《被怪物抓回巢穴后》 1、捡小孩 阴暗潮湿的怪物巢穴里藏着如同桃源般的住所，欧式风格的装修和外面阴森森的沼泽地格格不入。 割裂的仿佛天堂。 “哥哥——哥哥——” 余烬听到呼喊声挣扎着从床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嫩又熟悉的面庞。 “小温？” 他倏地从床上爬起来，不可置信地摸向对方的脸，确定面前人不是幻觉后又惊恐地推开：“你怎么会在这儿，快走，会被他发现的！” 六岁的身体经不住突如其来的推搡，小温差点从床沿滚落下去，慌乱中拽住余烬的衣角才稳了下来。 牵拉动作让遮盖在余烬身上的白色衬衫滑落肩头，露出隐藏得爱意痕迹，将那片裸露出来的肌肤全部覆盖。 其中的血色牙印尤为突出，几刻钟前这里曾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情事。 小温脸色阴沉，抬手整理衣服盖住那惹人厌的印记，带着属于幼孩般童真的语气询问。 “他是谁？” “他就是……就是……” 余烬对上小温的眼睛，恐惧感瞬间消失，牢记在脑海里的记忆也被抽离。他双眼失神涣散，怎么也想不起恐惧源头。 “没关系——”小温轻握住余烬发冷的双手，开口极具蛊意，“欺负我们的人，死掉就好了。” 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丝丝寒意，带着不属于同龄的成熟感。 “杀死他，就像杀死我一样。” 余烬猛然回神，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小温绝望地站在高楼上，像折翼的鸟儿一样跃下。 鲜血染红了地面，即使相隔数米也能看见那不甘的眼神。 他瞳孔睁得极大，反射般挣脱男孩的手，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你已经……” 小温笑意更深，恍惚间身形改变，幼小的身体慢慢放大，声音却依旧稚嫩：“想起来了吗？” 巢穴里同时传出奇怪的嗦嗦声响， 余烬痛苦地捂住脑袋，全然没注意到面前人的变化。 香炉不知何时燃了起来，奇异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慢慢抚平了躁动不安的怪物。 余烬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冷汗浸湿了衣裤，面色虚脱到惨白如纸，他失神地抬头：“南之……我好像……又做噩梦了……” 他的双唇变得死白，衣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整个人尽显狼狈。 温南之端着汤碗来到余烬面前，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脖颈，声音已经褪去了先前的稚嫩，不露声色地开口：“把药喝了吧。” “喝了就会好的。” 余烬盯着深到如鲜血般的药水，脑海里突然蹦出梦中的话。 杀掉他！ 杀掉他！ 杀掉他！ 杀掉他！ 杀掉温南之，杀掉他！ 只要他死了，你就自由了。 恶魔的低语回荡在脑海中，余烬犹豫地望向温南之，对方却露出柔和的笑：“乖。” 现实和幻境撕扯着余烬为数不多的理智，他却突然涌出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的想法。 如果相遇注定是谎言，不如让他们一起沉沦、坠落，化为腐朽。 …… 两年前的冬天，下了十年间最大的一场初雪。 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人类领地的温度迅速下降，一夜间几乎所有学生都穿上了大衣，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因寒冷冻得通红，本该熟悉的道路因为积雪变得十分漫长。 学生们从开着暖气的教室走出来的瞬间冻得打了个寒战，不禁捂紧了衣服的领子，踩着积雪赶往食堂。 人群中只一人和大家走着截然相反的路，余烬身着薄薄的黑色风衣，大开的领子在寒风的照料下四处飞扬。 冷风试图从每一个角落灌进人的身体，他穿得那样单薄，裸露在外的肌肤却依旧白得发亮，舒展的神色并未表达出痛苦，好似感觉不到寒冷。 “余老师好。” 冻到发抖的学生勉强停住脚步冲他打着招呼，余烬微微点头，短暂照面后各奔东西。 “余老师！” 远处传来熟悉的呼喊声，余烬回头，一道显眼的蓝色身影从人群中逆行而来。 “江寒枫同学？有什么事吗。” 余烬关切地盯着气喘吁吁的男生，江寒枫从包里拿出一张写满字的请假条，指着最下面示意他签字：“明天学校有志愿活动，需要请下午的假，望老师批准。” 江寒枫是班长同时也是学生会代表，学校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要参与，请假这事也成了日常。 余烬熟练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同时嘱咐：“请假倒没关系，课程记得补不能落下。” 不知是害羞还是冻得，江寒枫红着脸点头，瞥见他行走的方向后关切询问：“老师要出去？” “嗯。”余烬把签好的假条递了回去，下意识避开可能会触碰到的手，慢悠悠地回答，“我不住学校。” 江寒枫吃惊地啊了声，脸都拧巴在一起：“猎人说现在外面都是怪物，很不安全，让我们不要轻易离开学校。” 余烬却不以为意：“怪物想攻击我们的话，哪里都不会安全。”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漫天飘飞的雪花落在身上，学生们纷纷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余烬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肩头，仰头欣赏这怡人的景色，视线却突然被一把黑伞遮挡。 “下雪了，这把伞借给老师路上用吧。”江寒枫贴心地踮起脚尖替余烬遮住落下来的雪花。 “谢谢，不用了。” 余烬轻声拒绝，没有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转身往校外走去。 江寒枫举着伞愣在原地，刚想说些什么就注意到他身上的奇怪现象，目不转睛地盯着余烬离开的背影，专注到连朋友的呼喊声都未曾听见。 “寒枫？嘿！在看什么呢！” 突然的招呼吓了江寒枫一跳，看见是好友后才松了口气，他望着早已消失的身影，犹豫片刻后问出了心中的疑虑：“你说……雪花落在皮肤上会消失吗？” “当然会啊！”朋友肯定地回答，“人体是有温度的，雪花遇热会融化成水啊。” 江寒枫又出了神，不自觉望向余烬离开的方向，暗自思索：那为什么老师身上的雪不会融化呢？ — 余烬晃掉满头雪花，试图和过路人融为一体，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异常。 「嗞……嗞嗞嗞……嗞啦啦……」 头顶广播传来嗞嗞嗞的电流声，好似年久失修的老式电器，竭尽全力接收那警告的讯息。 「嗞……嗞嗞……请……注意……不要……」 嗡—— 广播伴随高分贝电鸣声的响起终于恢复了正常，再次发出刺耳的告诫。 「近日怪物横行，出行在外请注意安全，夜深结伴而行不要独自外出，发现异常立刻报告当地弑怪所，或拨打24小时热线……」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云让人喘不过气。他无视烦人的广播转进回家最快的小路，头顶的路灯却突然和广播一样抽搐起来，一闪一闪的十分骇人。 嗞啦——啪—— 路灯坚持着闪烁了几下还是没躲过报废的命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烧焦味道，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血腥气息。吵闹了许久的广播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夜色更加浓厚，雪也停止降落。 余烬在路灯下垂足观望，周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蠕动和抽噎声。 “倒霉透了。” 还真被江寒枫说中了，学校外全是怪物，一不注意就掉进了怪物制造的幻境之中。 怪物在人类世界没有养料，会吃掉落单的人类充当养分，在它们的幻境里待得越久越不容易出去，只有干掉宿主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想到这里，他松了松袖口处紧绷的扣子，从围墙上拽下一块冰锥，握在手里比划着：“真是麻烦。” 咕叽咕叽—— 角落里藏着一个黑色的触手怪物，它正伸着布满吸盘的触手卷起哭到抽噎的男孩往嘴里边送。 怪物脚边散落着几根血色骨头，是上一个受害者的身体组织。 男孩约莫六七岁，因为恐惧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自己离怪物越来越近，心一横抓住怪物黏腻的触手就咬了下去。 “嗷——” 这一口带着满满的报仇意味，直接咬下怪物的一块身体组织，触手怪吃痛，惊得把到手猎物甩飞出去。 “啊！” 男孩被怪物甩飞出去，意想中的坠落却没有到来。 小温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睁开眼便看见自己被余烬抱在怀里，刹那间忘记了哭泣。 男孩伸出布满怪物唾液、血迹的小手毫不犹豫地拽住余烬的衣领，恐惧感顷刻消散，眼里是看见财宝般的兴奋。 “哥哥！” 余烬应声低头，小温兴奋感消失又变回先前的恐惧，泪眼婆娑地开口：“哥哥救我。” 无辜的人类小孩总是容易勾起心底的保护欲，余烬抬起手，男孩以为那会是抚摸，凑着脸蛋贴了上去：“救……” 啪—— 手却落在了意外的地方，避开脸颊径直往脖颈劈去，脆弱的人类躯壳不可能受得住这一击，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余烬小心翼翼地把男孩放在地上，脱下自己的风衣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失去风衣的包裹，他的上半身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寒风吹在那挺立的躯体上，全方面无死角的侵蚀着他的肉.体。 余烬握紧冰锥朝怪物走去，不耐烦道：“速战速决。” 人类？ 不对。 是怪物。 触手怪歪头打量着余烬，嘴里还不停地低声喃喃。 哥哥。 是哥哥。 对于怪物来说人类的身体实在弱小，所以余烬在触手眼里就显得十分袖珍可爱。 怪物伸出那布满黏液、血迹的触手，试探般缠绕在余烬脚上，接触到沾有他味道的衣服后满足地轻轻舞动。 碰到了。 碰到了。 碰到了。 碰到了。 开心。 开心。 开心。 开心。 开心。 “……” 余烬沉默地看着怪物放肆地缠绕到腰间，甚至揪起衣服想要触碰里面的皮肤。 他冷着脸握紧冰锥，微用力刺进怪物庞大的身躯，直抵心脏。 贪恋着汲取味道的怪物毫无防备地中招，甚至没看清他什么时候动的手，就已经被刺命脉。 独特的蓝色血液浸染了胸前的衬衫，在上面开出一道靓丽的血色花朵。 余烬眼神空洞，没有胜利的喜悦和一丝丝波动，只是皱眉盯着污染的衣衫，思考这件衣服能不能留。 痛。 痛。 痛痛痛痛痛痛。 要死了。 要死了。 要死了。 要死了。 要死了。 他无视痛苦嚎叫的怪物把目光转向昏倒在地上的幼童。 男孩长得很好看，乖巧、可人，眼尾还挂着泪珠，梦中都是被吓到的模样。 余烬蹲下身用手背抚摸着对方的脸颊，彻骨的寒冷，和他的体温一样。 可怜的人类小孩。 “不救你的话，会冻死在这里吧。”余烬低声喃喃。 天空又下起了大雪，好像笃定了他不会把男孩丢在这里。 余烬轻叹口气，竖抱起小孩让对方环着自己的脖颈。 怪物死亡幻境消散，远方传来细微的一闪一闪的光亮，他抱着人往光线明亮的马路上走去。 怀中人呼吸平稳，余烬自是不会想到本该沉睡的男孩突然睁开嗜血的红色瞳孔，挥动手指让化为血水的触手怪物重聚成形，嘴里还无声地喃喃。 “终于找到你了。” “我最亲爱的哥哥。” 2、怪物 警察局。 “给。” 余烬把冰淇淋递到小温手上，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手触碰到男孩温热的体温，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小温拿起冰淇淋细细舔舐，抬眸瞥见余烬直勾勾的眼神，把舔了一半的冰淇淋又递了回去：“哥哥也想吃吗？” 余烬盯着男孩，试图从那纯良的脸上看出一丝不对劲：“这么冷的天还吃冰淇淋？” 意识到对方没有吃的想法，小温委屈地缩了回去，低声嘟囔：“心里难受，像火一样烧，哥哥身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想吃点冷的让心里也舒服。” 余烬从不轻易和人类接触，就是怕对方察觉到自己异样的体温，没想到心软下的一次决策就让这个秘密败露了出去。 他抬起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故意放软了声音：“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呢？” 提到家人小温瞬间红了眼眶，冰淇淋也不吃了，眼泪大把大把地往下掉：“我叫小温，家里只有妈妈……妈妈她……” 小温抽噎着回答：“妈妈接我放学，回家路上遇到怪物，她被……被怪物吃掉了……” 余烬想起触手怪脚下的血色骨头，那应该就是男孩的母亲。 “余先生，麻烦进来登记一下。”警察推开审讯室的门示意余烬进去，又瞧见低头哭泣的男孩，安慰着走了出来，“您放心，孩子这边我们会帮忙照看的。” 余烬点头，大跨步走进审讯室。 小温的目光跟随余烬一起移动，在看不见哥哥后才收起哭泣的表情，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快要化掉的冰淇淋。 突然闯入的警察一把抓住小温拿着冰淇淋的手，小温不满地抬头，眼神里都是疑惑。 警察试图从小孩手里夺过冰淇淋，他挤出哄孩子的笑容，劝说般细语：“冰淇淋吃多了会拉肚子哦，我请你吃小蛋糕怎么样？” “滚。” 天真无邪的幼童脸上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戾表情，棕色瞳孔闪起一丝红光，恐惧通过眼睛直接传达到心底。 警察的心口突然没来由地慌张了一下，恐惧促使他下意识松开小温的手，失神般沉默着站到了旁边。 审讯室内余烬看着协议书，签字的手停顿了一下，犹豫片刻后开口询问：“像他这种情况，会怎么样？” 没有家人的人类小孩要怎样活下去呢？ 对面的警察思考了一下，叹了口气说：“我们会尽可能联系其他家属，实在不行的话……最后会送到孤儿院。” “孤儿院？” “是的，那里有很多像他这样的孩子，因为怪物的袭击流离失所。院长会安排他们和那些同样失去孩子的父母见面，运气好的话很快就会入住新的家庭。” 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余烬不自觉攒紧了拳头，迟迟没有落笔，警察看出了他的担忧，给了个中肯的建议：“先生有意向的话也可以签署抚养协议，它会……” “不用了。”余烬终于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冷声拒绝，“我没有养孩子的想法。” 吱呀—— 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小温看见余烬的瞬间张开双臂扑了上去，委屈巴巴地开口：“警察叔叔想抢走哥哥给我的冰淇淋，讨厌他。” “我……不是——”那警察无措地涨红了脸，着急忙慌地解释，“我是怕他大冷天吃坏肚子！” 突然的肢体接触让余烬有点不知所措，他急忙推开男孩，佯装无事般抬手拭去小温嘴边吃剩的奶油渍：“警察叔叔都是为了你好，从今天开始要听他们的话，知道吗？” 小温听出余烬语气里的疏离，眼尾瞬间泛红：“哥哥救了我，又要抛弃我了吗？” “抛弃？”余烬不解地问，“怎样算抛弃，这似乎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母亲被怪物啃食至死的晚上，和陌生男人的第一次见面就亲昵地拽着对方的衣领喊哥哥，这个孩子的胆子不是一般大。 小温却坚定地回答：“哥哥救了我，是好人。没有哥哥我早就死了，你就是我的家人！” 警察见小温执拗的模样赶紧解释：“不是哦小朋友，哥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干，我们会帮你联系其他家人的。” 小温放声大哭，拽着余烬的手不让他走：“我没有家人，他们都被怪物杀光了！哥哥别不要我，呜呜呜——” 男孩的哭声遍布警察厅的每个角落，余烬走出好远都能听见。虽然放纵男孩在外有身份被拆穿的风险，但比起养孩子他宁愿承担这份风险，毕竟和人类居住是件麻烦的事情。 公交车上余烬把手伸出窗外接住飘散下来的雪花，风衣里的衬衫沾染了怪物的血迹，黏腻得十分难受。 得回去洗个澡。 公交车颠簸的厉害，摇摇晃晃的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余烬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最后被震动的手机铃声吵醒。 嗡嗡嗡—— “喂。” 余烬接电话的时候还半梦半醒，听清对方的话语后立刻吓醒，睡意全无。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警察着急地询问：“刚刚一个转眼的功夫小温就不见了，我们查了监控发现他是自己跑出去的，请问您在路上有看见他吗？” 余烬下意识往公交行驶的方向看去，无奈回答：“没有。” “好的，对不起余先生，我们会尽全力找到小温，给您添麻烦了。” 电话挂断余烬揉了揉紧皱的眉心，放声呼喊：“下一站下车。” 余烬站在公交站台上望着漆黑的道路，刚刚他放弃了回家的最后一班公交，等找到孩子定要好好算账。 拳头紧握凝聚出一团黑气，黑气涌入地底迅速弥散，以自身为中心在地面上搜寻着小温的气息。不一会儿黑气就回归到余烬身上，他睁开探视的眼睛，转头盯着来时的方向。 “原来在这里。” — 滴答滴答—— 旧城区里有一座废弃的烂尾楼，因其地理位置偏僻所以很少有人来往，七楼的水管破了许久都无人修理，滴答滴答的水落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水坑。 水坑旁有一个水渍般的拖行痕迹，从楼梯一直蔓延到顶楼。 余烬跟随水渍无声的攀爬，越往上蠕动声就越强。 咕叽咕叽—— 余烬在到达顶楼前停下了脚步，站在楼梯上卡了个视野观察着上面的情况，这一眼让他寒毛竖起。 烂尾楼的顶层是怪物的凝聚地，上面长满了奇异的紫色花朵，花朵驻扎在墙壁上和水泥融为一体。本该消失的触手怪好端端瘫在上面，用触手揪下紫花不停地往嘴里送。 咯吱咯吱——咕叽咕叽—— 花朵被它嚼出一种骨头碎裂的声音，余烬皱着眉转移视线，这才发现怪物脚边躺着的熟悉身影，正是失踪的小温。 小温身上都是拖行留下的擦伤，好在没流什么血，看样子是吓晕了过去。 沉迷于吃花的怪物没注意到有外人闯入，周围起了一阵轻风，怪物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储备粮不见了。 “嗷——” 它愤怒地大吼一声，转动笨拙的脑袋在屋子里寻找入侵者。 余烬从怪物手里救回小温，用异能替男孩简单治疗了一下，随后温柔地把人靠在墙上。做完这一切才起身面向怪物，眼里迸射出浓浓的杀意。 “找死？” 敢在这里随意杀人，肯定是不想活了。 “嗷——是你！又是你！” 怪物看清来人后愤怒地挥舞着自己的触手，气急败坏道：“我一定要杀了你！” 余烬没把手下败将放在眼里，右手凝聚攻击能量准备送对方上西天，执行时却出了意外。 以右手为经线全身都出现了麻痹症状，大脑变得异常混沌，好像有人拿锤子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脑子。他晃了晃眩晕的大脑，试着使出攻击异能，身体却无法挪动分毫。 怎么回事？ 停顿的几秒时间怪物攻击的触手已经挥到眼前，巨大又黏腻的软体触手贴着肚子袭来，强大冲击力让他的身体腾空而起，之后重重撞在墙上。 嘭—— 爆炸般剧烈的声响响起，猛烈到墙壁都砸出一个深坑。余烬咳出一口血，头顶流出的血液模糊了视线，胸前是炸裂般的疼痛，他的肋骨好像断了。 “该死……花有毒。” 满室花朵麻痹了神经，让余烬掉进怪物设计的圈套当中。 他倔强又努力地冲小温挪动身体，可即使用尽全力都无法使出半点能量，颤抖的双手幻化出无数道虚影，促使余烬好想睡一场不会醒来的大觉。 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仅存的模糊视线看见怪物挥动着粗壮的触手准备进行下一轮攻击，余烬自嘲一笑：“没想到……最后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看来他要和这个小家伙死在一起了，不甘心啊，很不甘心。 明明刚获得自由。 …… 啪叽—— 黏腻的触手被人一刀刀割断，掉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扭动，沙沙的吵闹声惹怒了动手的人，抬起脚将它们踩了个粉碎。 “吵死了。” 痛。 痛。 痛痛痛痛痛痛。 触手怪疯狂嚎叫，剧烈痛楚使它抖成了筛糠模样。 不要。 不要砍我。 主人。 痛。 很痛。 怪物绝望地缩到墙角，泪眼婆娑盯着动手之人。 “嘘——安静点。” 温南之柔声制止，转头看着余烬沉睡的容颜，开口嗔怪：“你会吵到哥哥的。” 主人。 错了。 知错了。 饶命。 饶我一命。 触手怪用仅剩的两根触手做出求饶手势，红肿的眼睛里全是泪水，蓝色血液不断从断离肢体喷涌而出，溅在地上成了花朵的养分。 “饶过你？” 温南之皱起眉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继而又笑着摇头：“不行。你擅自违背命令伤了他，怎么能不去死呢。” “对吧？” 触手怪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它发出颤抖的声音，却依旧逃不过死亡。 主人。 饶命。 知错了。 真的知错了。 …… 3、带回家 脑袋眩晕的好像掉进了万花筒世界，余烬很想就此昏睡过去，喧闹的环境却拉回了一点理智。 撕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听上去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撕开了。 “不听话它就是下场。” 耳边响起一道完全陌生的男音，余烬不满地蹙眉：“好吵……” 温南之嫌弃地甩了甩手上的蓝色血液，听到声音后立刻转身，慢慢蹲在了余烬身边。 温南之看着因为鲜血模糊了视线的男人，抬起手用手背上那一点干净的皮肤轻轻擦去余烬脸上的血迹，语气温柔又宠溺：“对不起，吵到哥哥了。” 余烬只是皱了皱眉，随后又失去了意识。 温南之看着越来越多的血液从余烬的头顶流下，直到手背上沾满了鲜红血迹，才迷茫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喃喃：“怎么会这样。” 察觉到对方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温南之突然下定了决心，俯身附上那柔软的唇。 “不会让你死的。” 嘴唇挨上余烬泛冷的体温，异能自接触部位传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撕裂的伤口飞速愈合再逐渐结痂，缓慢到快要停滞的呼吸重新燃起，脸也慢慢恢复了血色。 “哥哥——”温南之轻声呼唤，“不要睡了，快醒一醒。” 余烬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尽管很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胶水一样死死黏在一起。 温南之握上他的手，察觉生命迹象好转后才露出安心的目光，俯身又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脸上带着重逢的喜悦：“待会见。” 异能修复着破损细胞，刚刚还沉重的躯体很快就轻松了许多，没多久就能自如控制身体。余烬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小温着急的目光。 “哥哥！”小温激动到不敢触碰，饱含泪水地说，“还以为哥哥醒不过来了……” 他们没死？ 余烬疑惑，抬手摸到了结痂的伤口，胸腔的肋骨也完好无损，所以—— “怪物怎么死的，你救了我？” “怪物？什么怪物？” 余烬对上小温红肿的眼睛，他却满脸疑惑：“我只是出来找哥哥……突然好困好困……醒来就在这里了……哥哥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我们快去看医生！” 小温的表情委屈又无辜，眼尾还闪着泪花，让人舍不得怀疑。 “我没事。” 余烬拒绝，扶着疼痛的太阳穴回忆昏迷时听到的不太真切的声音，意识到有一个陌生男人救了他们，对方应该也是怪物。 可是为什么？他有什么理由出手帮助自己？ 小温却顾不得那么多，拉起余烬的胳膊就往楼梯走：“哥哥需要治疗！” 余烬看着站起来没自己一半高的小豆丁倔强又坚持地拉着自己的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不自觉扬起了嘴角，可是也转瞬即逝。 他突然板下脸恢复成以往的淡漠神情，肯定地说：“其实——你知道我是怪物吧。” 是非常确切地陈述语气，不带有一丝疑惑。 小温诧异地看着余烬，乌黑的眼珠染上惊慌神色，焦虑到手指用力掐在一起留下一个深深的痕迹。 “……” 寂静，突然死寂般的寂静，就连呼吸声都停滞了。 “回答我。” 余烬冷下脸追问，小温停止动作对上他的眼睛，沉默半晌后才肯定地点头：“嗯，知道。” 余烬倒没想到小温回答的这么坦诚，他以为对方好歹会撒个娇或者装可怜蒙混过去，诚实的回答惹得内心一笑，便继续发问：“怎么发现的？” “哥哥救我的时候。”小温声音很低，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没有昏迷，看见了斩杀怪物的整个过程，而且……人的体温不会如此冰冷。” 人类总有自己的办法区别同类和伪装成同类的怪物，所以余烬从未和别人触碰过。 小温是例外。 余烬轻笑一声，好奇问：“我是怪物，杀你母亲的人也是怪物，不害怕吗？” “不一样！”小温立刻否认，“哥哥和那些滥杀无辜的怪物不一样，你救了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说完还轻轻拉住余烬的手，委屈道：“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家人了，除了哥哥便谁也不信。” 余烬很想解释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但看着男孩坚定的眼神突然就不忍心打破幻想，孤独的人总要有点念想才能生存下去。 罢了。 余烬拍拍灰尘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小温伸出右手：“真想跟着我的话，记得要保守秘密。” 小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眼里是隐藏不住的喜悦，他急忙擦去手上的污渍，紧紧握上那寒凉的手。 “会永远保守秘密！” …… “痛……” 护士拿着沾满碘伏的棉签轻轻擦拭小温胳膊上的擦伤，刚碰到男孩的皮肤就疼得他龇牙咧嘴，清澈的眼睛浮起一丝水雾，转头委屈巴巴地盯着余烬。 余烬被小温可怜的样子逗笑，略带严肃地反问：“下次还敢乱跑吗？” “你看看自己满头的血，可是比他还严重呢！”护士摇头叹气，用棉球一点一点擦拭着余烬头上干涸的血迹。 余烬抱着小温赶往医院的路上吓到了不少人类，满头血的男人抱着看上去不知死活的孩子，差点原地拨打120。 值班护士看到二人的瞬间发出尖锐爆鸣，三步并一步冲到男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小温的鼻息。 哪知道小温突然醒了过来，眨巴着大眼睛对护士露出无辜的笑容：“姐姐好。” 余烬才不好意思地解释：“他只是困得睡着了。” “嘶——”护士轻轻包扎着男孩的胳膊，小温赶紧解释，“是我自己乱跑，才害得哥哥受伤。” “这是磕哪儿去了流了这么多血，幸好及时止血没有什么大碍，已经开始愈合了。”护士语重心长地劝说，“都这么大人了，下次要小心一点。” 护士的多嘴让余烬想起那个同样唠叨的同事，意识到明天还有课，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快到零点了。 “麻烦给我简单包扎一下，明天还得上班。” 他不能顶着一头纱布给同学们上课，那样会引起恐慌。 “不能过于劳累，特别是这几天要多注意休息。”护士应下，拿起小纱布轻轻覆盖在伤口上面。 “哥哥，我困。” 处理完伤口的小温揉着眼睛走到余烬身边，一把扑进了他怀里，余烬抱起小温轻声道：“我们回家。” “嗯，回家！” 余烬在校外租了个房子，那是他在人类世界的住所。 回家时小温已经熟睡，他把男孩放在沙发上钻进客房收拾了一下，整理出一间可供居住的卧室才又把人抱了进去，之后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 干完活已经凌晨一点，他脱下溅满怪物血液的衬衫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钻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冰凉的水浇在身上，抚平了被人类体温灼伤的皮肤。 沾惹余烬体香的衬衫静静躺在垃圾桶里，紧闭的卧室突然起了一阵冷风，吹开了刚关上的客房。 一条滑腻、布满粘液的黑色触手从客房里伸了出来，靠近垃圾桶紧紧攒住里面的衬衫，碰到东西的刹那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它抓住衬衫爱不释手地在空中晃荡了两下，然后飞速溜进了房间。 浴室的水流遮盖了外面的声响，流水顺着眼睛而下，洗净了一天的疲惫。 余烬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看见客房的门开着，本该沉睡的男孩抱着枕头杵在门口，小温抱紧了胸前的枕头，眼中布满恐惧。 “哥哥……我害怕……” “……” 余烬不喜欢和人类贴得太近，他们身上的炙热体温会灼烧喜寒的怪物，但是男孩小小的、胆怯又泪眼盈盈地站在那里，柔化了他冰冷的心。 他蹲在小温面前，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头：“不敢一个人睡吗？” 小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都是怪物，害怕……” 余烬擦拭着男孩眼尾的泪痕，轻轻把人抱在怀里，声音也软了下来：“就今晚，今晚我陪你睡。” 小温立刻点头：“嗯！” 客房的门依旧开着，余烬没发现垃圾桶里消失的东西，也没发现床垫下藏着的、被揉搓到不成样子的衬衫。 经历了两场战斗的身体实在疲惫，余烬刚沾到床就困得眯了眼睛。入侵血液的麻痹毒素还未完全消退，毒素刺激着余烬的神经，让他沉沉睡去。 四周安静下来，俩人面对面躺在一起，小温注视着余烬白皙皮肤上的伤痕，突然从身后冒出了一只小小的触手。 这只触手小心翼翼、试探般的附上余烬的手，学着人类情侣的模样做了个十指相扣的动作。 突然的举动没能惊醒沉睡的余烬，小温便更加放肆，不断冒出第二只、第三只触手…… 数根触手蜷缩成一团紧贴着余烬入眠，它们乖乖的，没有任何过分举动，只有其中一根最细、最柔软的触手从始至终都紧握着余烬的手。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触手们的影子缓慢拉长，慢慢脱离躯体延伸到屋外的灌木丛，最终借着隐蔽的月色化为一个黑色人影。 人影四处扭动分裂成两个人形影子，其中一个影子对另一个影子说：“接下来靠你了。” 影子点了点头，钻进黑暗和寂静的夜色融为一体。 另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回到小温身后，在黑夜里迷恋地盯着余烬的脸。小温伸手摸了摸余烬的鼻尖，小手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变成大手，小孩的容貌也发生改变。 童真的笑容变得温和儒雅，声音瞬间成熟，温南之轻笑出声，喃喃道：“真是毫无防备呢，我的好哥哥。” 4、旁听生 叮铃铃——叮铃铃—— 余烬被喧闹的闹钟吵醒，起床后伸了个懒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皱着眉轻呼：“小温？” 身旁的温度已经消退，好像他不曾存在过。余烬迟疑地摸向头顶的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纱布还在，起码证明昨晚的记忆是真实的。 “小温？” 余烬呼唤着走出房间，映入眼帘的场景把他吓了一跳。 无论厨房还是客厅只要是肉眼可及的地方都变得一尘不染，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饭香，对于从不开火的余烬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在厨房里找到了那个忙碌的小身影，余烬看着对方站在板凳上操作的样子，轻声呼唤：“小温？” “在呢。”小温一边盛粥一边回应，“哥哥洗漱吃饭吧，粥已经熬好了。” “你还会做饭？”余烬吃惊。 小温跳下板凳把粥放在桌上，微笑着解释：“当然会啊，以前妈妈上班忙都是我烧的饭，我很能干的。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不会给哥哥添麻烦的，所以……” 小温期待地看着余烬，轻轻拉住他的手恳求道：“不要再抛弃我了，好吗？” 手心传来炙热的触感，余烬低头迎上小温纯净的目光，表情不自觉就柔了下来。 男孩懂事的让人心疼，失去亲人还能坚持着生活真的很不容易，余烬摸着他的头安慰：“你不需要干那么多，到饭点我会给你点外卖，只要乖乖待在家里不乱跑就行了。” “都听哥哥的！” 余烬吃完早饭后从柜子里挑了件厚实的大衣套在身上，虽然他不怕冷，却也要学着人类的样子把自己裹严实点。 余烬出门前看着躺在沙发上乖乖看书的小温，问了句：“有什么想吃的吗，下班带给你。” “嗯……”小温歪头思考，“蛋糕，我想吃草莓蛋糕！” “好。” 凌晨又下了一场大雪，让本就积雪的路更加难走，穿着鞋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不禁让余烬想到触手怪吃东西的样子。 奇怪又能麻痹神经的紫色花朵，嚼在嘴里居然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一段并不美好的记忆。 昏迷时听到的陌生男音烙在了脑海里面，以至于教课的时候都出了神。 “老师——老师——老师！” 余烬猛然回神，发现台下学生都期待地望着他。 余烬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正要继续开讲，视线被前排正襟危坐的少年吸引。少年一身黑衣端坐在讲台正前方，是整个教室离余烬最近的位置。 少年的视线炽热又灼烈，托着下巴直勾勾、赤裸裸地盯着余烬，看得他好不自在，好像被人扒光了站在上面。 从未见过的新面孔，应该是旁听生。 余烬在学校里很出名，他的课总是异常难抢，所以每节课都有抢不到课的学生过来旁听，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 旁听生察觉到余烬直视的目光，微笑着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有话要说？”余烬询问。 男生点头，起身提醒：“老师上节课答应过我们，这次会提前几分钟下课。” 讲台下响起应和的声音，余烬才想起上次承诺同学们只要公开课表现好这次就提前下课。 余烬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有不少时间。这样吧，下课前先来点个名，点完就放大家去吃饭。” “啊——” 讲台下一片哀嚎，余烬自顾自地翻开点名册报起了名字。 “南夏。” “到！” “秦星竹。” “到。” “苏佳。” “到。” …… “江寒枫。” “到！” 余烬合上点名册，冲同学们点了点头：“都到了，下课吧。” “终于——下课咯！” 学生们抱着课本一哄而散，整理东西的余烬注意到人流里投来的炙热视线，不自觉注视过去，还是那个旁听生。 少年依旧托着下巴坐在那里，明明是他提出的下课却好像突然对此事失了兴趣，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坐在位置上看着余烬。 满当当的教室已经走的不剩几人，他拿起课本刚想离开，旁听生就从位置上站起来大步走到身边：“余老师，请等一下。” 少年的声音很是好听，眼睛也亮亮的，他抬手指了指余烬手里的点名册，疑问道：“老师——你刚刚没有点到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 余烬眉头紧皱，点名册上不会有旁听生的名字，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点名册打开看了看，确认上面的人都点完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温影。”旁听生微笑着对上余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我的名字叫温影。” 余烬微顿，他总觉得对方不是在诉说自己的名字，那语气更像是在提醒，提醒余烬一定要记得这个名字，千万别把它忘了。 可他教学这么久从未有过叫温影的学生，不是他记忆力不好，而是太好，所以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才会感觉到陌生。 余烬又把点名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依旧没有。 他抬头如实解释：“上面没有你的名字，你是不是记错或是走错了教室。” “不可能。”温影果断否认，“我的名字在点名册最后一页，老师再往下翻翻试试？” 余烬不悦地蹙眉，但还是听他的话往后翻了一页，这一翻着实吓了一跳。和少年说的相同，点名册最后还有一页，那一页和前张纸牢牢黏在一起，整张纸就只印着温影一个人的名字。 孤零零的显得十分可怜。 “你看！”温影指着点名册上自己的名字，笑道，“温影，是我。” 突然靠近的少年带着身上那淡淡的咸香味道，余烬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可能是纸张没有翻阅过的原因，整张纸新的和点名册格格不入。 但——这细微到被余烬忽略的现象，温影是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师忘记了吗？”温影看出了他的疑虑，解释道，“第一天上课的时候你也忘记了点我的名字，当时我还举手提醒，这才发现点名册后面还有一页。” 旁听生说得一本正经，仿佛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可余烬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仅没有印象，在他的记忆里每次点名都只点到名为‘江寒枫’的男生为止，因为江寒枫是点名册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又是班长，所以印象深刻。 余烬非常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那么除非…… 温影在说谎。 余烬看温影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被对方敏锐的捕捉到。他低眉叹气，声音低矮，带着浓烈的失望表情：“原来老师真的是忘记了，不是故意放过我的。” “你第一次上我的课吗？”余烬紧紧盯着对方。 “怎么可能。”温影摇头，“从上学期就开始了，不然怎么知道老师这节要提前下课。” “那会不知道我的课考勤非常严格？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余烬教学是出了名的严格，逃课超过三次直接重修，还会不定时点名，绝不可能出现旁听生口中的故意放过一事。 气氛瞬间尴尬，班长江寒枫刚好回教室拿落下的请假条，瞥见讲台上站着的余烬和他头上的纱布，皱着眉担忧地上前询问。 “余老师，你的头怎么了！受伤了吗？” 江寒枫径直走向余烬，丝毫没注意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江同学。”余烬盯着温影含笑的眼睛，转而看向江寒枫，“我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 “你说！” 江寒枫满脸开心，就听见余烬问：“还记得我第一次给你们上课的情景吗？” 回……回忆杀？ 江寒枫立刻点头：“当然记得，老师可是我的偶像！” “那你是否记得点名册上的最后一个名字？” “记得！”江寒枫兴致冲冲，“是我啊，每次老师点到我名字就代表点名结束了！” 果然在说谎。 余烬转头看向温影，却发现对方已经不在原地，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整个教室就只剩下他和江寒枫二人。 心里漫上一股强烈的不安，余烬又问：“你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我旁边站着的人了吗？” “人？” 江寒枫露出疑惑的眼神，转头在教室里观望了一圈：“老师在说什么呢，这里不就只有你和我吗？” “你和我？”余烬皱着眉追问，“确定只有你和我？” 他来的时候温影明明就站在旁边，怎么会没看见。 “当然确定！” 江寒枫说完还想解释些什么，眼睛却突然涣散，失神地盯着门外方向。他的双眼慢慢失去焦距，手里的书无力地掉在地上，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偶。 “江同学，江寒枫？”余烬察觉到男生的不对劲，嗅到空气里弥漫的怪物气息，抓住对方肩膀就开始猛烈摇晃，“江寒枫！” “嗯？”江寒枫被摇的差点站不稳，回神后对上余烬担忧的目光，不解地问，“怎么了老师？” 余烬松了口气：“你刚刚出神了，我怎么喊你都没有动静。” “有吗？”江寒枫挠头，未曾在脑海里搜索到这段记忆。 他拍了拍手，突然回应起之前的问题：“我想起来了，刚刚好像的确看到老师身边站了个人，但没看清是谁。” 江寒枫把掉落在地的书本捡了回来，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行为举止看上去并无异常。 余烬看向手里还未完全合上的点名册，试探询问：“你知道温影吗？” “温影？” 余烬仔细观察江寒枫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试图从上面找出怪物污染过的痕迹。 江寒枫眼神茫然，似在纠结。 他思考了许久，最后才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是那个第一节课被老师忘记点名字的同学吗？因为他的名字印在点名册的最后一页……不过后来也没见老师点他，应该是把名字挪到前面去了吧。” 江寒枫在解答问题的同时给温影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回答的滴水不漏，听上去就是真相。 可是先后颠倒的口风和突然静止的动作，还有空气里不易察觉的怪物气息时刻都在提醒余烬，事情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如果余烬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那么江寒枫的记忆就有可能遭到了篡改。 既如此，温影就很有可能是个—— 别有用心的怪物。 5、苦肉计 “监控？” 保安室大爷看着余烬亮出来的身份信息，疑问道：“看监控干什么，丢东西了吗？” “嗯。”余烬随便扯了个谎，“我的u盘，里面有下午开会要用的ppt，比较着急。” “这样啊……” 余烬让大爷把刚刚的监控调了出来，下课后同学们以三倍速的速度冲出教室，只有前面的少年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 “再快点……停！” 画面刚好停在江寒枫冲进教室，担忧地朝讲台走过来的画面，这时候温影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往后拉。” 监控里温影不是突然消失的，他是趁俩人说话间隙悄无声息地离开。奇怪的是余烬并没有察觉，居然有人脚步轻到逃脱怪物的耳朵，或者说对方走路根本就没有声音。 余烬指着监控画面里的温影，一本正经地问：“你能看见他吗？” 大爷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监控，又看了看余烬，眼里爆发出怒火：“我说你这个小年轻真有意思，我只是老了又不是瞎了，这么大个人站在那里还能看不见？！” …… 余烬被保安大爷无情地赶了出来，不过他没有气馁，站在门口认真思考起了对策，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出了声。 咕—— 大脑在饥饿的情况下会停止思考，余烬叹了口气，决定先去外面吃个饭。 最近怪物肆意横行，学校有规律地关闭校门阻止学生外出。中午是自由出入的时间，弑怪所的人站在门口观察来往的学生，怪物一旦攻击就会立刻被他们拿下。 人性化的举动，只是他们的本领太小，就算从他们旁边走过都察觉不到余烬身上的怪物气息。 怪物的层次和能力划分为三六九等，低阶怪物无法察觉比自己高阶的怪物气息，越高阶的怪物长得就越像人类。 比如余烬。 他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当成人类，也习惯了定点去寻找吃的。 午时的校门口热闹又喧哗，远处聚集了不少学生，他们站在商店外排队，余烬果断避开吵闹人群走向人烟稀少的小路。 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看见了感兴趣的东西，便停在店铺面前念出了上面的名字：“肆季烘焙。” 校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家烘焙店，绿色装修让其看起来生气勃勃，却由于偏僻的地理位置整个店看上去冷冷清清，不过这娴静的氛围到甚得余烬心意。 叮铃—— 木质大门打开的瞬间碰到头顶的风铃，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耳边，提醒着摆台的店长。 “欢迎光临。” 柜台站着一个和余烬差不多大的男青年，他冲余烬露出友好的笑容：“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 店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奶油香味，余烬看了眼柜台上展示的精美甜品，问道：“有草莓蛋糕吗？” “草莓蛋糕？”店长的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呢，你要不看看其他口味，都很好吃的。” “不用了，家里那个点名要吃草莓蛋糕。”余烬委婉拒绝。 他答应小温要带草莓蛋糕回去的。 “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店长出声制止余烬离开的步伐，笑着建议，“我们可以帮您现做一个，二十分钟就好。” 可能因为来的人实在太少，所以店长会尽可能挽留每一个进来的顾客，余烬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时间，点头应下：“可以。” “好的，您可以坐在位置上等待一下，很快就好。” 店长冲厨房喊了一声，里面响起一道熟悉的男音，少年系着围裙掀开帘子问：“草莓放在哪里？” 余烬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厨房探出来的身影，惊呼出声：“温影？” “余老师？” 俩人都十分震惊，温影高兴到忘记手上还拿着抹奶油的工具，直接从厨房冲了出来：“老师怎么来了，是您点的草莓蛋糕吗？” 余烬上下打量了一番，疑问道：“你在这里打工？” 温影挥了挥手上的工具，笑着回答：“是啊，我在这里兼职，中午或者平时没课的时候都会来帮帮忙。” “所以……这就是你突然消失的理由？” “消失？”温影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因为兼职快迟到了所以没来得及和老师道别，真是抱歉呢。” “打扰一下二位。”店长微笑着打断，“我们把蛋糕做好再聊吧。” “对！”温影赶忙点头，“老师稍等片刻，很快就好。” 少年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又风风火火地跑回去，店内恢复寂静，只能听到厨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等待时间十分无聊，余烬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突然抬头打听：“温影来您这儿兼职多久了？” 店长回忆：“多久？有一段时间了吧，这学期刚开始就来了。” 不是今天出现的。 余烬仍旧怀疑，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怪物强大到修改了所有人的记忆。 得试探一下。 “蛋糕好了。”温影端着新做好的蛋糕走了出来，“打包还是直接吃。” “打包。” 余烬看着温影熟练地打包动作，接蛋糕的时候故意伸多了距离，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体温是否正常，哪知道温影快速缩手避开了他的触碰。 “……” 试探失败，余烬不死心，暗自催动异能崩开了头顶的伤口。 血液染红了遮盖的纱布慢慢流淌到眉毛上面，温影瞬间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师……你流血了！店长！店长医药箱在哪里！” 店长和温影慌乱地搜寻急救物品，余烬却无所谓地摸了摸淌下来的鲜血。 这伤也算是没白挨，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温影小心翼翼地揭开余烬头上满是鲜血的纱布，眼里都是心疼：“这里只有酒精，会很疼，我尽量轻一点。” “没关系。” 医药箱里没有碘伏但有镊子，很好地规避了手指直接接触伤口的风险，温影聚精会神地清理着从伤口流出来的血迹，每一步都格外温柔。 冰凉的液体抹在伤口上，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感。 余烬突然抬起手抓住了温影清理伤口的手，制止了少年的动作，他们的皮肤贴在一起，体温自接触部位传达到对方身上。 碰到了！ 少年身形微顿，兴奋到心脏砰砰乱跳，他一动也不敢动，只佯装疑惑地望着余烬：“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余烬立刻缩回了手：“没事，你继续吧。” 体温是正常的，不像是怪物。 温影露出担忧的目光，清理的动作变得更加小心，还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口气：“小时候妈妈告诉我吹吹就不会痛了。” “……” 明明是非常幼稚的举动余烬却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这一幕甚是眼熟。 “我们之前见过吗？” 他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惹得少年一愣，温影突然加快了动作匆匆忙忙包扎好伤口，低着头回答：“可能吧，也许上大学之前在哪里见过也不一定呢。” 温影把医药箱收好，微笑着回答：“包扎好了，这些天要多注意，伤口不能碰水。” 少年的视线依旧炽热，好像要通过眼睛把讯息传达给余烬一样。 余烬看着他，难得的说了声：“谢谢。” 温影回了声不客气，拎起蛋糕递到余烬手上：“老师慢走。” 叮铃—— 风铃晃动着送走今天的第一个顾客，温影望着余烬的背影看出了神。 手上残留的冰冷体温散发出熟悉又迷恋的气息，温影攒紧手指递到鼻尖深深吸了口气，露出嗜血的红色眼瞳。 真好啊。 猎物又上钩了。 6、情书 “你帮我看看写的有没有问题。” 江寒枫递给同桌一个紫色信封，同桌无所谓地接了过去，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情书？！你要给谁写情书？” “嘘——小声点！” 江寒枫着急忙慌地捂住同桌的嘴，小心翼翼瞥了眼周围：“是给余老师的。” “你要给余老师写情书？！” 同桌拽下江寒枫的手震惊地盯着他：“你喜欢男生？不是，就算喜欢男生也不能向余老师表白啊，学校禁止师生恋爱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江寒枫指着信件上的标题解释，“这是一封感谢信，感谢老师对我的栽培和鼓励，是感谢不是情书！” “有什么区别吗？我看别人表白都是用这样的信封把情书包在里面。”同桌把信件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还是觉得很像情书。 “区别在于我对老师是崇拜不是倾心。” 江寒枫把信封仔细收了起来，认真解释：“我从高中就认识余老师了，他是我这辈子追求的目标，是人间理想，没有你说得那么肤浅。” “所以你打算把自己的崇拜公之于众？” “嗯！”江寒枫坚定地点了点头，“学校给了我一个交换生的名额，不出意外的话年后就要出国留学，以后就不容易见面了。我不想让自己的青春留有遗憾，准备把一切都告诉给他。” “出国留学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跟我说！”同桌立刻转移话题，“还是不是好兄弟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记我啊。” “当然不会！” 温影拖着下巴坐在角落，把俩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他抬眸死死盯着江寒枫手上的情书，突然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 余烬合上课本，看了眼腕上的时间：“今天不点名了，同学们下课吧。” “喔哦——” 学生们收拾完课本飞速冲出教室，同桌一边收拾一边催促：“快点啊寒枫，再晚他们下课就不好挤出去了。” “你先回去吧。”江寒枫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弹，“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同桌收拾东西的动作戛然而止，顺着江寒枫的视线看向讲台上的身影，突然会心地笑了一下：“我等你好消息哦。” 江寒枫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伸进桌洞找寻信封，翻开藏有信封的课本，里面却干干净净的。 “怎么回事——我的信呢？刚刚还放在这里的。” 江寒枫慌了神，整个人半蹲着钻进桌洞里面：“跑哪里去了，不会丢了吧，明明刚才还拿出来看了……” 江寒枫无力地瘫坐在板凳上，头发因为摩擦炸起了毛，眼看着余烬拿起课本就要离开，心一狠直接冲了上去。 不管了，事到如今不能退缩！ “余老师！” 余烬看着着急忙慌冲过来的男同学，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怎么了？” 江寒枫深呼出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非常感谢老师这些天的栽培，想要对老师说……说……” 事到临头还是说不出口，写信和口述简直是两种不同的难度。 江寒枫用力掐紧自己的大腿，疼得眼泪都彪了出来，他抬头饱含泪水的看着余烬，下定决心准备豁出去。 “我想说——” “我知道。”余烬突然打断。 “啊……啊？”江寒枫疑惑地歪了歪头，“知道什么？” “你要出国了，我听他们说了，恭喜啊。” 江寒枫激动地挥着双手：“不……不是啊！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也知道——”余烬从口袋里拿出新买的钢笔，微笑着递到男生面前，“你想说自己崇拜我，对吧？” 江寒枫愣了神，没消化事情的发展。 余烬继续：“我对你有些印象，应该是在你还没有上这所大学之前，高中的演讲会上见过。当时你代表学校上台，诉说了对我的钦佩。” 江寒枫愣愣地看着余烬，不可置信道：“没想到老师居然还记得我，我以为……” 余烬把钢笔放到男生手里，笑着说：“我记忆力还不错。这支笔是新买的，现在把它送给你当作出国的礼物，祝你一路顺风。” 余烬还有课要上，没继续叙旧带着课本就走了，留下江寒枫一个人拿着钢笔激动地站在那里。 老师……居然……记得他！ 这一定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江寒枫小心翼翼地把笔揣在怀里，拿起东西刚准备离开余光就瞥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提前下课后同学们为避免人流都匆匆赶往下一个教室，江寒枫便默认教室里只有他一人。 他以为空无一人的教室直立立站着一个少年，本该离去的同学悄无声息站在江寒枫身后，板着脸沉默地盯着他。 江寒枫和少年的眼神对上，心虚地握紧了手中的钢笔。 对方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究竟看到了多少，从头至尾都一言不发。 江寒枫被吓得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呼吸，他捂着怦怦跳的心脏结结巴巴地问：“温影，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温影听到他的问后收起死气沉沉的表情，转露出柔和的笑容：“你刚刚……向老师表白了？” “你也喜欢余老师？” 江寒枫摇了摇头，想解释不是表白就注意到温影话里的重点，疑惑地皱紧了眉：“也？为什么是也？” 也……喜欢余老师？ 江寒枫把这句话在脑海里消化了一下，恍然大悟般捂住了嘴巴：“难道你也……” “嘘——” 温影举起手示意他安静，笑意更深：“要替我保密哦。” — 夜色朦胧，给雪白的大地蒙上一层水雾。 余烬把课本扔在办公桌上，坐到椅子上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同事闯进来同样疲惫地瘫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对余烬说：“这学校干的真不是人事儿，什么会要开那么久，我连饭都没有吃！” 余烬的肚子识趣地叫了一声，他点头应和：“应该吃完饭再去开会的。” “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同事愤怒地仰天长啸，无力地趴倒在桌子上，“你上次买的那个蛋糕怎么样，好不好吃？” 余烬买完蛋糕的中午回了趟办公室，刚好被同事看见，要不是护的紧就被对方抢走了。 余烬迟疑地回答：“不确定，应该挺好吃的。” “不确定？为什么不确定，你没吃吗？” 余烬摇了摇头：“带回家小孩儿吃了。” “小孩儿？” 同事嗅到八卦气息，倏地一下从椅子上爬了起来，立刻来了兴致：“什么小孩儿，你金屋藏娇了？” 余烬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点后悔刚刚的多嘴，但还是解释：“暂时照顾。” “不是你的孩子？”同事又泄了气，“没意思，还以为能吃到惊天大瓜呢。” 余烬简单休息了一下就整理东西准备回家：“我得回去了，他还在家里等着呢。” 同事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这么晚还回去？万一路上遇见怪物怎么办，你在宿舍对付一晚得了，这两天外面不太平。” “就是因为不太平才得回去，孩子太小了，一个人睡不安全。” 小温虽然乖巧但终究是个六岁的孩子，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家里肯定会害怕，他不能不回去。 “那……”同事思索了一会儿，举着手机说，“那你出了校门给我打电话，万一有事我还能帮你联系弑怪所。” 余烬无奈地点了点头：“好。” 外面没有下雪，但起了很大一层白雾，本就有限的视线被白雾彻底封锁，可见度只有伸出手臂的那一点点距离。 路灯变成了一个摆设，他只能凭借记忆在学校里游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香气，余烬停下脚步盯着香气来源，听到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股熟悉的咸香，好像是…… 温影。 这么晚了不呆在宿舍出来干什么？ 余烬好奇地走了过去，却发现空气中除了咸香外还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难道温影动手了？ 心里漫上一股强烈的不安，余烬加快了奔跑的步伐，一路跑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惊动了暗处的怪物。 血腥味越来越近，指引余烬来到一处无人小巷。他看着被白雾遮挡视野的巷子，试探呼喊：“谁在里面？” “……” 无人应答，只有风划过树叶的哗哗声。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余烬确定里面肯定有人，便凝聚异能缓慢向巷子靠近：“我知道里面有人，别躲着不说话。” “……唉……” 良久，巷子里传出一个微弱的叹息声，余烬看见对方一瘸一拐地走入视野，疑惑道：“温影？你在这里干什么？” 温影身着宽大厚实的黑色外衣，胸前鼓鼓的不知道藏了什么。 余烬随着血腥味看去，皱着眉问：“你受伤了？” 少年的裤子划了一个大洞，左边整个小腿都暴露在严寒的空气中。上面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血液通过伤口滴在雪地上，像极了凶案现场。 “怎么回事？” 温影低着头没敢说话，只是拉开了胸前的拉链，露出了里面鼓鼓的东西。 “喵——” 失去外衣保护的小猫接触到寒气的瞬间发出痛苦的叫声，温影便又把拉链拉了起来，解释道：“小猫一直在叫，不救它的话会冻死的。” “所以你为了救它摔伤了腿？” “……” 余烬看着少年颓败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蠢。” 他蹲在地上借着昏暗的路灯观察伤口，发现情况不容乐观后拉开外衣撕扯着里面的布条，用布条把温影的伤口牢牢包扎了起来。 温影低头看着余烬，露出得逞的笑容：“谢谢老师。” 余烬起身时笑容消失不见，转变为无尽的沮丧，余烬看着少年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忍心地冲他伸出了手：“我送你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温影睁着亮亮的眼睛看着他，满脸受宠若惊：“麻烦老师了。” 余烬搀着人一瘸一拐的离开，巷子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血腥味遮盖了微弱的怪物气息，如果余烬朝里面再走一步，就会发现被怪物异能藏在巷子深处的血腥尸体。 尸体眼神泛白，四肢僵硬，静默地躺在冰天雪地里，手上还抓着一封褶皱的粉色情书。鲜血染红了信纸，在大雾的渲染下流出血色眼泪。 7、汲取 早八教室里弥漫着包子和油条的混杂气味，同班女生嫌弃地皱了皱眉，起身开了窗户。 呼啦—— 冷冽的寒风从女生敞开的衣领灌了进来，吹掉了桌上的课本，她猛地一哆嗦，认命般关上了窗户，不耐烦地吐槽：“不能走廊上吃完再进来吗，难闻死了。” 同桌刚把书本放在桌上就被寒风吹落，他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课本。 课本里掉出一个紫色信封，他惊讶地拿起信封递到旁边人面前：“寒枫，这不是你写给老师的情书吗，怎么会在这里？” 江寒枫咋舌，诧异地接过信件，确定是自己丢失的那一份后疑惑地皱了皱眉：“我昨天没找到它，还以为丢了，原来在你那里。” “所以昨天没有表白吗，那你回宿舍的时候那么开心。” “都说了不是表白！”江寒枫一边打开课本一边纠正，“我只是诉说对余老师的崇拜……” 同桌无所谓的耸肩：“有什么区别吗。” “啊——啊啊啊！！！” 尖叫声如利刃般划破长空，锐利又刺耳，让人毛骨悚然。惊恐的叫声长鸣不止，吸引着人们的好奇心。 等待上课的学生吓破了胆，同桌紧紧攥着江寒枫的衣服，迟疑地问：“我们……要出去看看吗？” 外面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有个男生跑进教室气踹嘘嘘地诉说前线战报：“西区巷子里死人了。” “死人？？？” 同学们慌了神，异口同声地问：“谁啊？男的女的，我们认识吗？” 男生吃力地挥着手：“不认识，好像是女学生吧，弑怪所的人也来了，现场还没来得及封闭，现在去的话还能看见。” “真的假的，谁死了啊？” 底下传来七嘴八舌的讨论声，男生被刚刚的场景震撼到，虚脱般回到座位上瘫了下来：“骗你们干什么，校领导都在那里维持秩序呢，余老师也在。” 江寒枫听到余烬的名字像是得到定心针一般，拉着同桌的手点了点头：“我们也去看看。” 他们到达的时候警察已经赶过来了，现场拉起了警戒线，保安举着话筒呵斥来往学生：“别看热闹了，都回教室待着啊，画面过于血腥不建议观看。” “余老师！” 江寒枫在人群中呼喊着男人，看见他走过来后露出救星般的目光，小声打探：“是怪物杀的吗？” 余烬瞥了眼喧闹的人群，皱着眉点头，轻声提醒：“回去吧，外面不太安全。” 江寒枫担忧地攥着手，又听见余烬问了句：“你刚刚——” 江寒枫疑惑地对上余烬的眼睛，只见他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你来的时候有看见温影在哪儿吗？” “温影？”江寒枫不悦地摇头，“今天早上没看见过他，好像没来教室。” 余烬了然地点头：“回去吧，这几天在学校别乱跑。” 江寒枫瞥见警察抬着遮盖白布的尸体上车，其中一人手上拎着透明证件袋，里面放着一封布满鲜血的粉色情书。 血腥画面惹得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准备离开时发现远处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疑惑地对余烬说：“那个人好像是温影，他不回教室去那里干什么？” 温影一瘸一拐地走向废弃的教学楼，行为举止看上去格外异常。 “你先回教室，我去看看。”余烬丢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奔跑着追上了温影的步伐。 自学校扩建后学生们就都搬到了新校区上课，老式教学楼成了废弃的无人区，因此这地很少有人踏足，雪地里就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余烬跟着脚印走进废弃的教学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他在里面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 “喵——”小猫亲昵地蹭着温影的手，张口舔舐着少年手上的猫条。 “吃饱了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哦，外面很冷，跑出去的话会冻死的。”温影温柔地摸着猫咪的脑袋，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半蹲着转过头。 “余老师？”少年满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温影身上还有撸完猫没来得及清理的猫毛，可能是瘸着腿在外面走得太久的缘故，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风吹得通红。老旧教学楼散发出一股潮湿和腐朽的味道，夹杂着少年身上独特的咸香。 余烬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你来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喂猫吧？” “什么意思？”温影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刚刚去了案发现场，对吧？” 温影身上落了几片巷子口独有的银杏树叶，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捡起落叶捏在手上把玩：“那又怎么样。” 少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和昨天蛋糕店里无知的模样判若两人。 余烬想起昨天接触到的温热体温，低声询问：“昨天晚上你就在那里，今早死了人又出现在那里，为什么？重回案发现场观看自己的杰作？” 温影好奇地挑起了眉，一瘸一拐的走到余烬身边，笑着回答：“原来老师是怀疑我啊，你觉得我是杀人的怪物？” “你不是吗？”余烬看着对方几乎要贴到脸上的脑袋，质疑般盯着他的眼睛。 “如果老师不相信的话，可以把我交给弑怪所。或者——”温影后退一步，“你可以监视我，直到真正的凶手再一次作案。” 卡啦——轰隆隆—— 天空乌云密布，突然响起一串惊雷，闪电落到地上劈裂了一串电线，冒出细闪的火花。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明明该是阳光明媚的早晨，黑压压的云却把地面印成墨绿色，好像一瞬之间回到了夜晚。 视线突然暗了下来，阴沉的面色隐藏在黑暗之下，温影望着余烬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哎呀，天黑了呢。” 轰隆—— 剧烈的雷鸣声劈断了江寒枫头顶的电线，火星子落到他头上，烧焦了一撮头发。 “怎么突然变天了，我们快点走吧。”江寒枫一边走一边吐槽，抓着好友的胳膊寻求慰藉。 好友觉得哪里不对劲，抬起头观望了一下，突然瞪大眼睛拉着江寒枫扑倒在旁边的地上。 嘭咚—— 江寒枫摔了个狗啃泥，身上都是脏兮兮的雨水，他皱着眉想要询问原因，一串带着火花的电线就落在了不远处。 滋啦啦——滋啦—— 江寒枫盯着往外漏电的电线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回头看向好友：“吓死了，差点被电死，你没事……” 乌云遮住了苍白的月亮，恐惧像一只巨手紧紧攥住了尖叫的生物，江寒枫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与惊悚。 刚刚还和他手挽着手赶路的好友被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他的腿在空中无力地扑腾，嘴里发出呜咽的抗拒声。 怪物掐着男生的脖子，稍微用了用力，喀啦一声就扭断了。 好友的身体无力瘫倒在地上，像个破碎的帆布娃娃，他脸上充满了惊恐和无助，大张着嘴巴终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江寒枫的身体僵硬到如同化石一般，恐惧侵蚀了大脑让他忘记了呼吸和思考，也失去了最后的求生机会。 闪电照亮了天空，促使江寒枫看清了怪物的脸。 少年踢了踢无用的尸体，转头看向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江寒枫，露出死神般的笑容：“轮到你了哦。” …… 漆黑的教学楼里没有光亮，废弃建筑孤零零地立在雨中，看起来斑驳又破碎。瞬黑的天空让人们丢失了视野，哗啦啦的雨水从破碎的窗户溅进教学楼，蒙蔽了怪物的听觉。 余烬拳头紧握，在他看不见的阴暗角落，带有黑气的墨色触手一根根冒了出来，它们扭动着灵敏的身躯，悄无声息地靠近男人。 触手们争先恐后，在主人的默许下吸取着余烬身上的味道。起初只是隔着空气在余烬身边乱晃，直到有一只触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带有黏液的吸盘环上了对方的腰肢。 那只触手紧紧圈住余烬，其余触手见它得了好处也试探着附上那白皙的皮肤。 黑暗蒙蔽了视线，余烬的全部注意都落在只能看清轮廓的少年身上。 余烬突然感觉身上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腰，脖子上也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一个长长的、像蛇一样滑腻的东西通过衣领钻到胸前，紧紧攥住那抹粉红色的小点。 胸前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像一股电流慢慢遍及全身，空气中散发出熟悉的花香味道，他想反击却发现自己失了力气。 “是那个能够麻痹神经的花朵。” 余烬皱着眉跪倒在地上，抬头发现面前的少年已经软塌塌倒了下来，温影在花朵的麻痹下昏倒过去，触手却依旧没有停止攻击。 “该死，难道判断错了。” 温影也中了毒，难道怪物另有其人？ 沾惹到余烬味道的触手喜滋滋的向其他触手分享战况，没来得及触碰的触手在空中暴躁的摆动，他们围成一圈，有组织有纪律的一个接一个触碰。 另一个粉点也被触手攥上，腰部触手钻进衣服接触着里面的肌肤，冰凉触感轻轻从手臂上滑过，带来一阵微妙的颤动。 余烬被它们弄得十分难受，勉强抬起一只手抓住紧攥着腰的软体动物，汲取了香气的触手却不愿离开，转而扣住余烬的手腕。 得了空的腰肢再次被攀附，余烬身上滑腻腻、湿漉漉的十分难受，明明他们的体温都是如此冰凉，混合在一起却热得起了一身汗。 衬衫的扣子被触手崩开，钻出衣领直奔嘴唇。 黏腻、柔软又冰冷的东西附上嘴唇，撬开唇瓣摸索着里面的舌尖。余烬的脑袋化成了一团浆糊，身体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触手识趣地接住了他倒下的躯体，让余烬彻底掉进怪物的簇拥当中。 轰隆—— 惊雷照亮了漆黑的教学楼，余烬瞥见昏死在地上的少年，也瞥见了触碰身体的怪物。 那是一团漆黑、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软体触手，表面覆盖着一层光滑又湿润的黏膜，和之前拐走小温的怪物一模一样。 余烬的意识逐渐模糊，喧嚣的声响和身体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 光线消失的刹那看见了一团模糊的影子，好像有人走到了他身边，可随着最后一丝光明的消逝又陷入了黑暗当中。 教学楼里只剩下怪物行动的沙沙声。 舒服。 好舒服啊。 触手在黑暗里蠕动，它们紧贴在一起发出细细的感叹声。 它伸出手化为如人类般相似的五指，轻轻依偎在余烬手里，和他十指相扣。 想要。 还想要。 想要更舒服。 …… 8、跳楼 咕叽咕叽—— 触手汲取着余烬嘴里的液体，啵唧一声钻了出来，满足地退回到黑暗当中。 停留在胸前的触手扯开领子想要更进一步，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它先是警惕的四处摇摆确认着声音来源，听清后又无视动静垂下来继续触碰。 “哎呀！” 空气中出现的一双布满黑气的手，温南之对着还想索取的触手重重地拍打了一下，小触手摸了摸疼痛的部位，委屈地耷拉下来。 温南之声音冷冷的，听不出喜怒哀乐：“再不走就要被弑怪所抓起来研究了。” 触手听到弑怪所三个字立刻停止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把余烬放在地上，又悄无声息地缩回到黑暗里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亮穿透黑暗照到余烬身边，巡逻猎人看着躺倒在地上的身影，单膝跪在地上摸向余烬的颈动脉，冲身后的大部队说：“这儿有幸存者！” 七零八落的手电筒光汇聚起来，照亮了废弃的教学楼，猎人才发现旁边还躺着一个少年，伸出手探了探温影的鼻息。 “两个人都没事，只是昏迷了，安排担架过来！” 每个人身上都套着厚实的防护服，戴着大大的防毒面具，他们抬着担架把人送上救护车，这时候校门口已经挤满了车子，都是准备抢救的医护人员。 救护车载着二人驶向医院，一路畅通无阻。 温影的生命体征本来一切正常，急救护士盯着监护仪上平稳的数字松懈地叹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喘匀就出现了新变故。 少年面色变得死白，身体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四肢也不由自主地扭曲。他眉头紧锁，牙关紧闭，仿佛承受了巨大痛苦。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检测仪发出危机信号，吵闹的喧哗了几声后紊乱的心电图突然变直，医生护士紧张地皱起了眉，跪在床上开始轮流按压。 …… 滴——滴——滴—— 余烬动了动几近麻木的手指，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我这是……在哪里？” “你醒了？”巡逻护士看见苏醒的余烬连忙放下手中物品，冲到办公室呼喊医生，“罗医生——3号床病人醒了，快来看一下！” 医生拿着手电筒对着余烬的眼睛照了一下，又看了看监护仪上的数字，问了些简单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现在还有哪里难受吗？” “余……余烬……”余烬动了动肩膀，发现自己全身都疼得要命，忍不住皱起了眉，“好痛。” 医生点了点头，冲身旁的护士说：“可以准确回答问题，看来已经没事了，药给他用上。” 护士应下，推着推车走到余烬身边，解答了他的问题：“先生您好，这里是苏区医院，我是您的管床护士。介于您在学校遭受了怪物袭击身体上可能受到了一点重创，但请你不要担心，我们会为你治疗的。” 怪物……袭击？ 余烬想起来了，他在旧教学楼里被怪物…… “可是身上为什么会这么痛？” “因为中了毒。”护士解释，“这种毒素会侵蚀人的大脑，也会腐坏□□神经。” 护士挂上水拿着皮条看向余烬：“现在我要给你输液咯。” “？”余烬拒绝地缩到床角，“不需要。” “不输液治疗怎么能好呢，要听话呀。” 余烬依旧拒绝，人类眼里的救命药物对于怪物来说可能就是毒药。 “他的病情应该没有差到需要输液的地步。”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他冷着脸开口。 余烬皱眉看向来人：“薛末。” 薛末听见他的呼唤，淡淡的瞟了一眼，低声命令护士：“告诉医生把他的药停了，让医疗资源用在更需要的人身上。” 护士纠结了一会儿，瞥见男人胸前的徽章之后听话地点了点头，推着车离开病房。 薛末自己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对余烬说：“好久不见。” “也没那么想见。” 空气中战火纷飞，余烬深吸一口气撇开了视线，不去看眼前的讨厌人类。 余烬善于在人类面前伪装成知心的大学老师，所以很少留下仇敌，如今坐在他面前的男人算是一个。 薛末，28岁，一个讨厌的为弑怪所卖命的猎人。 在这个怪物肆意横行的世界，人类训练出一批素质高超的军人，把他们命名为猎人，同时建立弑怪所关押怪物。只要涉及到怪物伤人猎人就有绝对的优先权，他们可以把怪物就地枪杀。 当时余烬刚来到大学授课，因为某些原因被薛末当成怪物，差点死在他的枪下。 从此结仇。 虽然薛末后面被上司臭骂了一顿，但他始终坚定自己的想法，认为余烬就是混在人类世界的怪物。 余烬不解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想当着监控的面杀了我？” “不。”薛末否认，死死盯着余烬的眼睛，审讯般质问，“是你干的吗？” “啊？”余烬不可置信地看着薛末，“你疯了吧。” 他现在不仅觉得这个人是疯子，还是个没脑子的废物。 “……” 空气突然安静，陷入了良久的寂静，余烬好奇一个问题便主动开口打破这个僵局：“死了多少人？” 这场突如其来且有预谋的大侵袭，应该会有不少人受伤。 薛末却是摇头：“目前没发现人员伤亡，绝大部分学生都只吸入了少量毒花。” 说完后想到什么，又开口补充：“最严重的应该是和你一起被送来的那个男学生，他差点死在来医院的路上。” “温影？为什么？” “因为外面的毒花数量稀少，你们呆的教学楼里种着致死量的毒花，待得太久吸入太多。” 猎人的解释让余烬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如果温影真的是怪物的话，毒花应该只会让他感觉到身体麻痹，不会至死才对。 所以真的只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差错吗？ “那温影……”余烬忍不住追问，“温影他怎么样？” “应该没……”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薛末接起电话后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沉声道：“好，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余烬好奇询问。 “有学生要跳楼……”薛末明显停顿了一下，下意识攥紧了手，“还是你们班的。” 滴呜——滴呜——滴呜—— 校园内回荡着刺耳的警笛声，警车急速奔驰最后停在教学楼前，车门砰的打开，余烬和薛末从里面走了出来。 教学楼天台上站着一个男学生，他脸色苍白，眼神十分空洞，好像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 周围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呆了，他们捂着嘴盯着天台上摇摇晃晃的身影，脸上满是担忧。 人群中响起一道尖锐的呼喊声：“是江寒枫！他要跳楼！” 乌云播散开来，阳光洒在旧教学楼斑驳的墙壁上，照亮了少年惨白的脸。 消防员紧急铺开逃生气垫，薛末拔腿就往天台上冲，余烬刚抬脚还没来得及跟上薛末的步伐，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就划破了长空。 “啊——！！！” 余烬抬头望去，一个身影从高楼落下迅速坠向地面，跟随他一起掉落的还有那熟悉的、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咸香。 …… “闪开！快闪开！” 薛末飞奔在医院走廊上，他的目光紧张而焦急，穿过人群迅速为抢救车清出一条道路。在他的努力下抢救车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手术室，护士把人拦在门外，转身投入到漫长的手术当中。 薛末眉头紧锁不安地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白，他时不时地抬头望向手术室的方向，仿佛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手术室的灯长亮不熄。 余烬赶到医院的时候没有立刻打听江寒枫的消息，而是去了温影所在的病房。 这是一间整洁的单人病房，温影背对着门靠在窗边欣赏外面的风景。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少年身上，为他精致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温影静静地凝视着窗外，仿佛在思考些什么，听到推门声后才转过身，微笑着看向余烬：“老师是来看我的吗？” 余烬没有否认，细细嗅着空气中弥漫的独特味道，端起水壶给温影倒了杯水：“身体好些了吗？” 温影接过水杯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嘴唇惨白到失去血色，但还是坚强的回答：“没事了。” 少年低头，手里握着一个透明水杯，杯中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温影微微张开唇瓣将杯口贴近唇边，喉咙微动，水流顺着喉咙进入身体，湿润了干燥的嗓子。 少年的动作让余烬想起被触手怪撬开唇瓣摩挲着舌尖的记忆，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脸也微微泛红。 “老师很热吗？” 温影察觉到余烬身上那细微的变化，伸手贴上他的脸颊：“红扑扑的呢。” 少年的手轻轻贴了上来，奇怪的是这只手失去了先前那炙热的温度，如同雪地里泛着冷光的冰凌。 冰冷的手背贴在脸颊上，居然感觉到一丝舒适。 余烬的心脏随着温影的触碰停滞了一下，而后慌乱地后退一步，惊慌失措地解释：“被太阳照的吧。” 温影嘴角上扬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顺着他的话说：“今天太阳的确很大。” 余烬深吸一口气让躁动的内心安静下来，抬头看向温影：“学校这两天多灾多难的，刚刚还有人站上天台，警察没来得及劝就跳下去了。” 温影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而后露出惋惜的神情：“好可惜啊，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没死。”余烬解释，“掉在警察铺的逃生气垫上，受了点伤，现在正在医院里面抢救。” “是嘛……那和我一样幸运呢。”温影突然放低了声音，看上去不太高兴。 余烬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看着少年缓慢低下的头颅，突然开口邀请：“这个人你也认识，要和我一起去病房看看他吗？” 余烬观察温影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他的视线从少年眼睛、鼻子、嘴唇上一一扫过，试图捕捉那隐藏在细微之处的真实情感。 “好啊。”温影抬头对上他打量的视线，从容不迫道，“关爱同学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少年的手抵在墙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窗沿，露出无所谓的微笑表情。 温影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在余烬看不见的地方回忆起今早那条漆黑的、布满血腥味的小路，耷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纸叠的小人。 少年把纸人捏在手心把玩，突然毫无征兆地撕了个粉碎，他把纸屑握在手里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望着余烬的背影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小声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谁都不配肖想哥哥，毕竟……你只能属于我。” 9、高烧 俩人终究是没见到江寒枫，虽然他的病情没有差到不能探视的地步，但薛末把他守得很紧，拒绝了无关人员的探视。 回到病房后温影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八卦般开口：“我觉得……他很不对劲。” “谁？” 余烬问护士要了碘伏和纱布，坐在床上卷起温影的裤腿露出裹满纱布的小腿。 救猫时划伤的伤口虽然及时得到了清理，但在毒花的侵蚀下还是愈发严重，每天都需要换药，秉着小事不麻烦护士的原则，温影要了东西自己清洗。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余烬看见，就把活揽了下来。 遮盖着伤口的纱布被一层层褪去，温影放低声音小声说道：“守着病房的那个男人，我看见他身上有枪，普通人应该不会在医院里带枪吧？” 余烬轻笑一声，拿出带有碘伏的棉签轻轻擦拭腿上的伤口：“我觉得你现在的说话语气很像一个人。” “我？像谁？” 余烬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思考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你不认识。” 他总不能说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温影给他一种和小温待在一起的松弛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能让怪物卸下防备短暂信任对方，余烬已经很多年未在别人身上感受过了。 但这松弛感也是转瞬即逝，温影直勾勾地盯着余烬，把他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因为老师长得好看啊。”温影实话实说。 余烬觉得他有些嘴贫，无奈笑道：“你平常也这么对别人说话吗？” “不会哦。”温影很是认真，“只对老师这样。” 外面突然变了颜色，夕阳余晖如同温柔的手掌，病房内的一切都沐浴在这金色的光芒中，温暖了病人的心。 “七号床——” 余烬还想说些什么，巡视病护士开门打断：“医生说你今天出院，可以去办手续了。” “好。” 余烬望着温影对护士点头的动作，疑惑道：“出院？你不是早上才入的院吗，这么快就要出去，不多呆两天观察观察吗？” 温影摇头：“我已经没事了，就是腿伤需要按时敷药。” “别人和我说你今天差点出事，这么重的伤不待在医院多观察观察，一定要现在出院？”余烬想起少年下了课还要去打工的事情，皱着眉说，“如果是因为缺钱，我可以帮你。” “不是，我是真的没事才出院的。” 温影说着就证明般站起来蹦了两下：“你看，我就说没事……嘶——” 少年突然吃痛，皱着眉蹲下身捂着受伤的部位。 “怎么了？” 余烬赶紧把他扶到床上，着急地检查伤口部位，确定没有渗血后才厉声呵斥：“都说了要观察两天。” 温影却突然笑出了声，一脸你上当了的表情，欠揍地说：“骗你的啦，虽然伤口看着很骇人，但是它已经不会疼了。” 余烬有些愣神，少年的幼稚举动让他第一次意识到对方的年龄，虽然上了大学但终究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 恶作剧缓解了先前的僵硬气氛，进一步拉进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温影脸上的笑容灿烂而纯净，让人忘却了烦恼。 余烬想起先前对他的怀疑，垂下眼道歉：“之前误会了你，对不起。” “误会？”温影思索良久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挥挥手无所谓道，“如果是指把我当成怪物的话，没关系——我独来独往惯了。” 温影一瘸一拐地拿起衣服走进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脱下病号服换上了来时的衣服。只是那衣服在地上摩擦许久，落了许多灰尘，看上去十分破旧。 干净白皙的少年穿着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衣服，活像个穷少爷。 余烬忍住想要笑出来想法，温声提醒：“若是你家离医院不远，可以选择回去一趟，学校应该会停几天课整顿整顿。” 温影要是顶着这身衣服回学校，别人估计会以为他是从外面捡破烂回来的。 “不回去了。”温影却是摇了摇头，眼里都是落寞，“家里没人，回去也是孤独。” 余烬看着少年失落的样子，试探道：“你……是孤儿？” 少年摇头否认：“不是，他们只是很忙没空管我。” 先前营造的轻松气氛瞬间消散，温影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余烬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笑着转移话题：“你……做的蛋糕很好吃，有机会还想试一试。” 虽然余烬没来得及尝试，但这番话明显让少年重拾开心。 “真的吗？我们店还可以diy，老师感兴趣的话日后教你做蛋糕。” 温影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的笑容明媚而耀眼，和阴戾时的他判若两人。 — 天色渐晚，落日只剩下半个身子在天空挂着。 余烬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家中，握上门把手的瞬间嗅见空气里的怪物气息，心立刻揪成一团，推开门高呼：“小温！” 映入眼帘的场景惊掉了他的下巴，客厅一片混乱，锅碗瓢盆落了一地，沙发上有个非常明显的怪物抓痕，深到可以看见里面的支撑钢筋。 冷风从大开的窗户灌了进来，窗帘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余烬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进入了废墟。 出事了。 他皱着眉急得四处乱转，在家里搜寻那个小小身影。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余烬气恼地捶在房间墙壁上，用力到墙上落下一个深坑，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着主卧合上的浴室门，想起自己没有关门的习惯。 他像是嗅到了希望，三步并一步靠近浴室疯狂转动门把手，不料门被锁得死死的。 “小温！小温你在里面吗？” 浴室门被他敲得砰砰作响，喊了几声后得不到回应便干脆利落地拆了门锁。 卡啦—— 金属门锁落在地上被他随意踢开，余烬冲进浴室就看见怀抱枕头躺在鱼缸里的小孩，他蹲在鱼缸面前探询着小温的鼻息，确定人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睡着了。 余烬轻轻把人抱在怀里，感受到男孩的异常体温，皱起眉惊讶地看向怀中人。 小温整个脸都红扑扑的，身上也热得不像话，他小心翼翼地附上男孩的额头，却被小温的炙热体温灼伤了皮肤。 发烧了。 余烬皱着眉把人抱到床上，用毛巾浸没凉水拧干后敷上额头，希望这样能给男孩带来一丝安慰和舒适。 “哥哥……”小温轻声呢喃。 “我在。” 余烬握住小温在空中扑腾的双手，即使被烫到难受也没有松开。 小温抓着他的手贴在发红的脸颊上，迷迷糊糊地说：“好舒服……” 额头的毛巾已经被体温焐热，失去了降温效果，他拿起毛巾换了又换发现小温的体温才降下一点，拿起它嫌弃地丢到一边。 人类教的降温法子不太好用，余烬看着寒冬腊月依旧穿着单薄的自己，褪了外衣躺在床上，轻轻把人抱在怀里。 比起沾了冷水的毛巾，余烬身上那恒定的冰冷体温才是降温的最好利器。 只是有些痛苦。 余烬感觉自己像食物一样被人架在火炉上烤，接触部位烫到发红，疼痛穿透皮肤侵入肉.体。他很想逃脱，但听见小温哼哼唧唧说舒服的时候又舒缓了眉头。 小温的体温很快就降了下来，余烬本想推开他去浴室冲个冷水澡，刚抽出一只手就听见男孩哼唧着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哥哥……别走……别离开我……” 小温好像做了噩梦，挥舞着双手紧紧抱着余烬，眼泪顺着脸颊流到男人身上，浸湿了胸前的衬衫。余烬看着可怜又无辜的人类小孩，重重叹了口气，认命般又把手放了回去。 怪物再一次对人类心软。 余烬看着乱到不忍直视的房间，干脆利落地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明天收拾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晚。 余烬闭上眼后小温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也带上笑意，好像做了个不得了的美梦。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鸟儿从窗户飞进客厅落在餐桌上啄着盘子里的苹果，它这里啃啃那里看看，最后导致每个苹果都缺了一角，不再完整。 小温蹑手蹑脚地钻出房间，看着乱成废墟的客厅，愁容满面地低下了头：“这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啊。” “慢慢来吧。”余烬睡眼惺忪地走出卧室，挥手赶走偷吃水果的鸟，附上小温额头感受着他的体温，“退烧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温摇头，攥住余烬的手贴在额头上，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这样贴着很舒服。” 余烬忍受炙热默认对方的触碰，揉搓着小温柔软的头发询问：“昨天发生了什么，怎么会钻进浴室睡觉？” “有怪物！”小温抬手比划着怪物的模样，脸上布满惊恐，“昨晚大风把窗户吹开，我想去关窗，看见窗外的路灯底下站着一个吃人的怪物。” 怪物桀桀的笑声透过窗户弥漫在小温耳边，手上抓着一大摊不明肉类往嘴里边送。 “我害怕，就把自己关在了浴室……” 小温说完颤抖着钻进余烬怀里，脸上却并未表达出恐惧，他紧攥住余烬的衬衫，细细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脸上的贪恋和言语里的胆怯判若两人。 好香啊。 都是他的味道。 “怪物？”余烬并未察觉到男孩的异样变化，反而安慰般抱得更紧。 学校被怪物袭击尚有弑怪所帮助，就算是大型侵袭也能第一时间展开救援，但怪物要是在他上课的时候冲进家里把小温掳走…… 他不免感到一阵后怕。 余烬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微笑着低头询问男孩的意见：“你想——和哥哥搬去学校住吗？” “学校？”小温疑惑地歪了歪头，“住学校的话白天也可以看到哥哥吗？” “当然可以。”余烬摸了摸男孩的头，“只要有空都会回宿舍陪小温的。” “好啊。”小温毫不犹豫地答应，露出开心至极的笑容。 太棒了。 太棒了。 太棒了。 太棒了。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缠着哥哥了。 “只要能陪着哥哥，去哪里都可以。”他不动声色地环上余烬的腰肢，纯真的表情被贪婪替代，再也无法掩藏。 躲藏在暗处的触手兴奋地四处扭动，几乎要冲破束缚黏在余烬身上。它们欢欣鼓舞地在小温身体里面乱蹦，兴奋感带动了身上的每一处细胞，就连血液都为之疯狂。 忍一忍。 忍一忍。 再忍一忍。 很快就能彻底得到哥哥了。 10、苦肉计 “快看，校门口有个小孩！” “天呐——好可爱啊——” “想摸摸——” 化冻后的天气格外严寒，积雪从树杈滑下跌落在男孩肩上，部分雪花穿过衣领钻入脖颈，被炙热的体温融化。 小温的脸在寒气侵蚀下变得红扑扑，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结成小小的白雾，他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亮眼的红色外衣让其看上去十分喜庆。 小温在校门口驻足观望，来往学生遮挡了他低矮的视线，便踮起脚努力望着来时的方向。 “小朋友你好可爱呀——” 路过学生皆发出感叹，小温微笑着露出两颗洁白无瑕的虎牙：“谢谢。” 可爱模样吸引了不少视线，小温低头忽视踩踏着脚下的积雪，听到前方传来急促的跑步声，满怀期待地抬头：“哥——哥……” 当看清声音来源是一个陌生女生之后，他的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下来。 不是哥哥。 不开心。 奔跑着来到校门口的女学生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伸手打算捏一捏那柔软的脸颊：“小朋友，我可以摸摸你吗？” 女生的手刚伸出去就被小温灵敏躲开：“不可以哦。” 他后退半步露出孩童般纯真的表情，笑着拒绝：“除了哥哥谁都不可以摸。” “哥哥？”女生无视男孩的提醒继续伸手，打趣着说，“你们走散了吗，怎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善意提醒没能阻止女生的动作，小温盯着那越凑越近的手，表情逐渐不耐烦。 “不可以。”他撕下假笑面具用力抓住女生快要伸到眼前的手，冷着脸说，“听不懂吗？” 被小温抓住的手腕处传来剧烈痛感，女生慌张地想要缩回胳膊，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男孩力气大到超乎她的想象。 一根无形又黏腻的触手从小温袖口钻出，经接触部位攀附到女生身上，接着悄无声息地蔓上脖颈。她的脸色逐渐苍白，体内空气被慢慢抽离，生命力也一点一点地被榨干。 先前惊叹的欢呼声消失殆尽，校门口的学生来来往往，竟无人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 脖颈处越缩越紧腔内气体正缓慢消失，女生憋得涨红了脸，小温见威慑得差不多了打算松手，周围却突然飘起一阵冷风。 冷风带动树上的雪花模糊了男孩的视线，片刻后出现一只手同样死死抓着小温的手腕，熟悉视线交织在一起，男孩不耐烦地皱眉。 “讨厌鬼。” 温影突然出现，无视吐槽的话把小温紧攥的手指一根一根撬开，笑眯眯又略带教育地说：“你把姐姐的手都抓红了哦。” 小温的手硬生生被少年扒了下来，失去接触支点的女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虚脱般无力瘫倒在地上。 疼痛从女生腕部转到男孩身上，温影抓的很紧，腕处传来碎裂般的痛感，小温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露出无辜的笑容，用孩童般稚嫩的语气反问：“姐姐？谁是姐姐？我只有哥哥。” “哦？”温影抬头假装寻找小温口中的哥哥，无果后明知故问道，“那你哥哥呢？怎么会一个人站在这里。” “你弄疼我了。” 温影对上那阴戾的表情以为小温在心虚，眼里浮现一丝不削：“你不会……是被抛弃了吧？” 小温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温影，周身温度迅速降低，彻骨寒意穿透皮肤直接钻入骨髓，耳边响起惊天动地的撞击声混杂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嘭—— 小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温影怀里，在外人眼里二人是在温情拥抱，只有温影知道被身体遮挡的接触部位，他的肚子被小温开了个大洞。 血色洞口浸染了腰部衣物，空气中弥漫起浓厚的血腥味道。 小温手伸进对方体内幻化成无数个带刺触手，刺激着温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痛域被无限放大，处变不惊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痛苦。 小温面色阴沉，低声道：“见面礼，开心吗？” 刺啦—— 触手离体扯出不少□□碎片，温影猛地趔趄差点摔倒，飞溅的血液滴落在地上和雪融为一体。 “有点疼。”他捂着肚子止住汩汩流血的伤口，看向男孩的眼神依旧带着笑意。 少年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的熟悉身影，淡然笑容立刻转变为受伤后的痛苦，身体也突然佝偻。 温影冲着余烬开口：“老师……” “哥哥——” 小温在少年开口瞬间就意识到余烬的到来，先一步冲到余烬身边举起红肿的手腕告状：“他捏我，很痛！” 争执时弄伤的腕部映着一个红色大手印，小温眼眶泛红，委屈巴巴地挤出泪水。 恶人先告状。 温影若有所思地瞥向肚子上的伤口，果不其然已经完全愈合了，就连衣服上的血迹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受伤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刚刚地袭击好像只是一场噩梦。除了腹部隐隐作痛的伤口和雪地里还未曾被清理干净的血迹之外，一切都归于正常。 余烬匆匆赶来，抬手拭去小温脸颊上的泪水，疑惑询问：“发生了什么？” 他就一会不在，怎么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哥……” “老师。” 温影打断小温的告状率先开口：“你听说过白莲花吗？” “莲花？”余烬嗅到空气中隐藏的血腥味道，察觉二人间奇怪的氛围，迟疑地问，“有人受伤了？” 飞溅在雪地里的血液悄无声息挪到温影脚下，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冒出丝丝血迹，染红了外层纱布。 温影低头看向从裤腿里流淌下来的血液，苍白的嘴唇扯出一抹微笑，抬头虚脱地看向余烬：“真不巧，腿上的伤口好像又崩开了。” 苦肉计谁不会呢。 温影挑衅般看向男孩，白色裤子被伤口溢出来的液体浸染，小半只腿都泡在血色液体中，鲜血淋淋的看上去十分骇人。 “你……”余烬皱着眉想要上前搀扶，胳膊却被另一只小手拉住。 “哥哥。”小温泪眼汪汪的望着余烬，举着手委屈巴巴道，“好痛。” “哎呀——血流的有些多呢。”温影也不甘示弱。 “……” 少年和男孩都期待地看着余烬，拒绝谁好像都不太好。 旁边是代为照顾的人类幼崽，眼前是受伤严重的班级学生，余烬沉默片刻便作出决定：“你们——都跟我去医务室。” “不去！” “不去。” 俩人异口同声的拒绝，一大一小视线交汇在一起迸溅出丝丝火花，小温抱住余烬禁锢住他行动的步伐，撒娇道：“哥哥——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新家的。” 滴答—— 怪物的敏锐听力把余烬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温影那滴血的伤口上，他担忧地看着少年血迹斑斑的小腿，犹豫道：“你……” “自己可以吗？” 温影含笑的面容在听到这句话后戛然而止，他顺着余烬的视线看向自己汩汩流血的伤口，低声回答：“老师都这么说了，不可以也不行咯。” 少年声音沉沉的，耷拉下来的脑袋彰显着此时的不愉快。 “我……” 余烬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身体被一个强有力的小手拉向旁边，小温迫不及待地挽着余烬的手向校内走去：“去看新住所！” 吵架时委屈的腔调消失不见，男孩语气里带着一丝胜利后的喜悦，就连走路的姿势都轻快起来。 余烬被小温拽着往前行走，他低头看着倔强又努力的小豆丁，反问道：“手腕不疼了？” 小温蹦跳的步伐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僵了一下，拉扯的动作也不似刚才一般有力，他慌张地缩回那只带有红肿手印的手腕，压着嗓音说：“刚刚是真的很疼……” “现在是假的？” “现在也疼！但是……但是好多了……”小温颓败地低下头颅，害怕遭到责怪。 余烬却只是叹了口气，他把遗落在路边的帽子戴回到小温头上，轻声道：“裹严实点，你的烧可是好不容易才退下去。” 他为了捡回小温丢失的帽子往返于来时的路上寻找，这才让男孩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等了许久。 余烬揉搓着小温的脑袋略带宠溺地说：“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着凉了。” 小温失落的眼神蔓上一丝欢喜，抓着胳膊的动作微微用力：“有哥哥在不会有事的，哥哥会打跑所有坏人！” 年少的想法幼稚却真诚，余烬回应般握住小温的手，冰冷手心感受到些许温暖，心里也涌出丝丝暖流：“走吧，去看新家。” “嗯！” 小温蹦蹦跳跳地跟上余烬的步伐，摇摇晃晃的脑袋不经意间瞥向身后，笑着看向雪地里寂静落寞的身影，抬起手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温影对上小温的视线之后板下脸自嘲：“被挑衅了呢。” 腿上的血越流越多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路人投来的担忧目光皆被温影的阴戾表情击退，血液在脚下慢慢形成一个血色湖泊，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 被纱布和裤腿遮盖的伤口突然一阵扭动，从缝隙中伸出几只细小且带刺的黑色触手，触手绕着肢体攀上躯干停留在温影胸前，接着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疼痛唤回了少年快要消失的理智，他捂住自己的眼睛遮盖快要藏不住的血色瞳眸，轻声喃喃：“你的见面礼收到了，我的见面礼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11、喜欢我 “这就是你说的超级豪华的教师宿舍？”余烬沉着脸看向空旷的房间。 宿舍内贴了满墙的粉色蒲公英墙纸，把卧室装饰的十分温馨，除此之外却再没有其他家具点缀，空空如也显得十分凄凉。 同事姚天露出心虚的笑容，指着浴室辩驳：“起码它是单人间还独浴卫啊。现在宿舍实在有点紧张，怪物肆虐大家都很害怕，全都搬到学校里来住了，为了给你找一个单人间可花费了我不少心思。” 说完下意识就要摸小温的头：“小朋友——住在这里就可以和余老师单独生活了哦，开心吗？” “开心。”小温后退一步避开男人的触碰，仰头期待地看着余烬，“哥哥，这里很好，我们可以装饰自己的新家。” “喜欢这里？” “喜欢。”小温毫不犹豫地回答，“有哥哥在的地方，哪里都喜欢。” 余烬笑着摸了摸小温的头，转眼看向姚天：“那就这里吧。” “当然没问题！”姚天立刻答应，继而又露出犹豫的表情，“就是这个家具嘛……” 余烬猜到他话外的意思，轻轻点头：“我会自己解决的。” “太棒了！” 姚天为终于解决这个冷门宿舍而高兴，激动感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意识到不对后佯装冷静地拉下脸，匆忙转移话题：“嗳——有没有听说，外面都因为你吵翻天了。” “我？”余烬疑惑不解。 “你的那些迷弟迷妹们啊。”姚天笑着调侃，“他们看见你抱着一个孩子来学校，都在猜这是你的儿子还是弟弟。” “为什么会好奇？” “八卦是人的本能，如果单纯只是弟弟，意味着他们就还有希望呗。” 姚天趁小温不备飞速掐了下他柔软的脸蛋再飞速缩回了手，细声询问：“小朋友，你跟余烬老师是什么关系呀？” 小温被外人触碰后先是下意识做出威胁表情，后意识到余烬在场，立刻红了眼眶作出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姚天看到自己掐了一下就要把孩子弄哭，立刻慌了神：“我我我……我可没干什么啊。” 余烬立刻把人拉进怀里护犊子般解释：“他怕生，不喜欢别人触碰。”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一说法，小温用力攥紧了余烬的手整张脸都埋进他怀里。 唯你不可的亲昵举动打消了姚天的顾虑，他恍然大悟般询问：“你之前每晚都着急回去，金屋藏娇——藏得不会就是这个小崽子吧？” 姚天露出兴奋的表情，恨不能立刻知道真相。 “可以这么说。”余烬虽无奈于同事离奇的脑洞，却没有开口否认。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在不涉及到当下利益的情况下，闭嘴是最好的举动。 但姚天的八卦之魂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没问出想问的东西断然没有制止的道理。 他笑着拍了拍余烬的肩膀，指着小温试探询问：“你儿子？我以为你拒绝了那么多人的告白，是不喜欢女生呢？现在看来——原来是名花有主了吗？” 小温死死盯着男人搭在余烬肩膀上的手，努力压制住在他面前把别人干掉的想法，紧握的手却不自觉用力。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余烬察觉到小温的异常举动，轻揉起他紧攥的手，突然解释：“虽然我从未和你提过自己的取向，但和你猜的一样。我——并不喜欢女生。” “！” 此话一处小温和姚天皆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小温仰头盯着余烬认真的表情，眼里流露出如获珍宝般的兴奋。 听到了吗。 你听到了吗。 触手兴奋到张牙舞爪，它们肆意妄为地在小温身体里面乱撞，恨不能冲破枷锁攀附在余烬身上。 他说不喜欢女生。 他喜欢男生。 他喜欢你！ “哥哥……” 蛊惑的声音在小温脑海里盘旋，洗脑般的话语捧得他心脏砰砰乱跳，不可置信地喃喃：“喜欢……我？” 是啊，他喜欢你。 余烬喜欢你。 他喜欢你。 “哥哥喜欢我。”小温低声喃喃，贪恋般露出坚定的目光，“他喜欢我。” 姚天所有注意力都在余烬的话上，丝毫没注意到男孩阴戾的表情变化。 姚天像吃到惊天大瓜般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一脸被吓到噎住的表情：“你——你你你——你认真的啊？我就随便问问。” “真的。”余烬满脸认真。 学校有很多人不分场合的给余烬转送情书，如果真实取向可以减少收到情书的频率，那么余烬希望姚天会把这件事流传出去。 以为掌握到舆论机密的姚天迫不及待地想和别人分享这个消息，匆忙道别放下钥匙就溜走了，空荡荡的房间瞬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寂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小温藏起欣快到贪婪的表情，攥紧余烬的手求证般询问：“哥哥……喜欢男生？” “什么？” 余烬吃惊于男孩的问题，沉默着犹豫了许久后才开口回答：“不喜欢。” 小温兴奋到快要绽放的心听到这句话后瞬间跌入谷底，表情里漫上了一丝迷茫，一字一句颤抖着声音重复：“不……喜欢？” 他的头瞬间耷拉下来，刚刚还闪光的眼睛变得死气沉沉，紧握的手指几乎要嵌进自己的肉里。 为什么？ 为什么不喜欢？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愤怒的触手冲破枷锁悄无声息来到余烬身后，他们贪恋的汲取着余烬身上的味道，刚想蔓上那思念已久的腰肢，就听见余烬开口：“不是不喜欢。” 小温急忙制止触手的行动，停下动作等待着他的回答。 余烬原本觉得和小温解释‘喜欢’这个话题过于突兀，便选择了说谎，但看见小温低着头伤心至极的模样，又狠不下心隐瞒。 他轻声道：“只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真的……只是这样？”听完解释的小温虽然还是不满意，却没有了刚刚那强烈的失落感。 “只是这样。” 得到回答的小温微笑着拉起余烬的手，仰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哥哥以后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为什么？”余烬低头不解。 “因为哥哥是小温最重要的人。”男孩眼里浮起出一丝扭曲的占有欲，充满蛊意地开口，“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哥哥都不能欺骗我。” “但如果……” 余烬看着那深如死水般的眼睛，不受控制地问了句：“如果是你欺骗我呢？” “……”男孩突然愣住，沉默着犹豫了许久，最终只是不那么坚定地说了句，“小温不会欺骗哥哥。”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余烬好，但这份好仅能来源于自己。 余烬轻叹口气，悬在半空的手犹豫着还是落在了男孩头上，他揉搓着小温的头发结束了这不切实际的话题：“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 “好。” 小温头低低地，伸出的手紧攥住余烬的手指，试图以此来增加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喜欢。 喜欢。 很喜欢。 哥哥只能喜欢我。 他静静地跟在余烬身后，听着脑海里泛滥的蛊惑声音，展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没错，哥哥只能喜欢他。 任何人都不能肖想。 就算是另一个自己也不行。 12、袭击 食堂里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临近饭点来往的学生很多，大有人挤人的趋势。余烬牵着小温找到一个无人的偏僻角落，坐下后把碗推到男孩面前：“你点的面，吃吧。” 小温微微点头，抓起筷子用不熟练的姿势夹起碗里的面，筷子碰到面条的瞬间却像泥鳅一般滑了出去。 飞溅的汤汁滴在小温新买的衣服上，他的脸因为努力变得通红，气鼓鼓的脸求救般看向余烬：“哥哥——” 余烬叹了口气，熟练地把自己的饭推到小温面前：“食堂没有叉子，不能帮助你吃面条，吃我这份吧。” 小温笑着点头，满足地扒了几口碗里的饭，抬头张望时恰巧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身影，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行走的方向，趁余烬不注意时伸出招呼之手。 “真巧啊。” 小温的声音穿过人群落进温影耳中，他略带得意地盯着少年，一张一合的嘴唇好似再说：“不能和哥哥一起吃饭，真可怜呢。” “……” 温影站在打饭窗口前瞥见这滑稽的一幕，下意识攥紧双手，端着饭碗不甘示弱地走了过去。 余烬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少年走到面前，他忽视旁边空荡荡的座位，笑着询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不可以！” 余烬还未开口说话小温就率先反驳：“不可以坐这里。” 温影歪头对上男孩充满敌意的眼神，一边笑着把饭碗放在桌子上，另一边屁股已经挨上了食堂的椅子。 “为什么不可以，这里有人坐吗？”他贴着小温坐下，明知故问道：“没有的话就是公共区域，谁坐都可以哦。” “不行就是不行！” “小温。”余烬轻声制止，意识到行为不对的男孩立刻安静下来，低头沉默地扒着碗里的饭。 “小温？你叫小温？”温影盯着突然安静下来的男孩，找死般询问，“我们的名字里都有‘温’字，真是好巧啊。” 温影露出两颗洁白无暇的虎牙，佯装震惊般好奇询问：“我叫温影，是余老师的学生。你——和余老师是什么关系啊？” 看似简单的提问实际上却暗藏杀机，小温气鼓鼓地盯着温影，证实般开口：“我是哥哥最重要的人！” 温影捕捉到男孩话里的重点，恍然大悟般露出喜悦的笑容：“哥哥？原来你是余老师的弟弟啊，还以为……” 温影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略有深意地瞥了余烬一眼，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余烬看出温影眼神里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以为是我的儿子？” 温影无辜般挥手否认：“我可没这么说。” “不用紧张。”余烬无所谓道，“外面都这么传，你怀疑也不奇怪。” “……” 他们的谈话因为不合实际的话题而强行终止，三个人同时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能听到周围的喧哗和碗筷碰撞的声音。 温影吃着碗里那并不美味的饭菜，假装不经意间开口：“其实大家都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舆论的风向已经变了。” 余烬停止手里的动作，抬头询问：“那现在流传的版本是什么？” “……” 温影对上余烬质问的眼神，低下头夹起碗里的菜往嘴边送，并没有正面回答。 小温看出他想表达的意思，发声吸引去余烬的目光：“取向。那个人把我们的谈话内容说出去了，大家肯定都会以为哥哥喜欢男生。” 解释完之后转头看向温影，求证般询问：“我说得应该没错吧？大……哥哥？” 俩人视线交汇的瞬间迸发出丝丝火花，温影笑着点头：“很对，所以我很好奇舆论流传的版本……究竟是真是假？” “……” 这次换作余烬和小温沉默不语，二人皆低下头认真吃着碗里的饭，无一人开口解答。 少年无奈轻笑，刚想继续吃完这顿味同嚼蜡的饭菜，就听见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奇心驱使他抬头察看，发现天花板的连接处突然裂了好大一条缝。 卡啦啦—— 裂缝越来越长，直至布满整个天花板。 碎石子跌落在温影头上，他不满地蹙眉，低下头提醒般看向余烬，十分冷静地说：“余老师，这里好像……” 马上就会很不安全了。 轰隆隆—— 咔——啪嗒！ 震耳欲聋的坍塌声阻止了人们的谈话，食堂顶部的天花板突然被不知名物品掀开了其中一角，连带着混泥土构造成的墙壁一起飞溅出去。 失去屋顶的遮挡，阳光通过缝隙照进食堂，飞扬的尘土肆意落洒在学生们头上。 大家都被这突然的变动吓呆了，喧闹声戛然而止，静谧的好似所有人都集体失声了一样。 巨响过后的食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沉默地仰起头盯着声音来源，恐惧使每个人都瑟瑟发抖。 小温丢下碗筷慌张地跑到余烬身边，抱着他的手臂小声疑问：“什么声音啊？”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然消失的天花板夺去目光的时候，角落里坐着女孩感觉头上掉了什么东西，她大胆地伸手探查，摸到了一个柔软、光滑又黏腻的物品。 好奇心驱使她抓起东西递到眼前，看清样貌的瞬间瞳孔极具放大，连带着手里的东西一起扔了出去。 “啊啊啊——！！！” 尖叫声划破长空，吸引去部分学生的目光。 女生屁滚尿流地逃离座位，瘫软在地上指着扔出去的东西大吼：“手指，是手指！” 其他人顺着女生的视线看去，发现地板上掉落的那一节细小的、白皙的，还在蠕动的怪异手指。 空荡的天花板突然被一层黑压压的东西覆盖，它从食堂坍塌的地方钻了进来，转动笨拙的头颅滴溜着大眼珠子盯着食堂里呆愣的学生。 那是一只看不清样貌的巨大怪物，整张脸都被巨大的眼珠覆盖，耳朵下面长着类似于人的双手。怪物哈喇着嘴巴盯着食堂里的人类，眼里流露出兴奋的目光。 余烬死死盯着视野里出现的庞然大物，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重杀气，果断抱起小温疾跑着往外面走，同时不忘提醒快要被吓傻的学生。 “愣着干什么，快跑！” “跑……跑——快跑！！！” 反应过来的人们四处逃窜，人挤着人往食堂外奔跑。 流动的脚步让怪物看花了眼，它转了转眩晕的眼睛，举起手愤怒地拍打在墙壁上。 嘭咚—— 本就残败的墙壁被它这么一挥直接震碎掉大半边，掉落的残石砸在地上烙下一个深坑，砸伤了奔跑的学生，也阻挡了余烬前进的脚步。 他抱着小温躲开飞溅的泥石，一边躲避灰尘一边抬头张望着逃生之路。 厨师砸碎了厨房的窗户翻越窗台跳到外面，确认无事后才挥起手示意其他人过来。 “这里有路，快来！” 余烬朝呼喊的地方看去，紧抱住手里的男孩顺着人流挤到厨房，率先把小温从窗户上抱了出去。 做完一切之后他才抬起脚同样准备翻越过去离开这是非之地，脚碰到窗台的瞬间却听见一道熟悉又崩溃的声音，这道声音穿过吵闹的人群传到余烬耳边。 “老师——”温影对着余烬伸出求救之手，脸上尽显痛苦，“救我。” 周围的喧哗声明明吵得人无比头痛，两人的距离相隔十几米，中间还隔了数百个往外逃生的人，可余烬还是听见了他的求救声。 温影捂着小腿跌坐在地上，左腿伤口因为用力奔跑的缘故再次崩开，血液穿透衣裤流淌在地板上。 虽然他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往外面跑，但坐的位置离食堂出口实在太远，没跑几步路就痛苦地跌倒在地上。 他的脸拧巴成一团，伸出手对着余烬逃离方向呼喊：“救救我——” 周围人都忙着逃跑，除了余烬再无人发现崩溃的少年。 “哥哥！”已经逃出去的小温站在外面着急的呼喊，“快出来！” 余烬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看着小温着急的目光，回头对上温影绝望的身影，思虑片刻后并未作出和早晨般相似的决定。 “去外面找警察，我很快回来。”余烬撂下一句话就退了回去，挤进人群中逆流而行。 “哥哥！” 就算大声呼喊也未能阻止余烬往回走的决心，小温愤怒地握紧拳头，气愤地闭紧了双眼。 “要因为别人抛弃我了吗？” 小温紧握的拳头让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指尖也染上丝丝血花，逃跑的人群翻越窗户后重重跳落在小温面前，一个没注意把他撞到在地。 “哎呀！” 忙于逃跑的女生和小温撞了个满怀，小温一屁股摔倒在地，因其矮小的身体差点被旁边人一脚踩在肚子上面。 摔倒后的疼痛并未消退满腔怒火，小温麻木地倒在地上，恨不能被别人踩到身受重伤，最好再来个昏迷。 毕竟—— 谁受得伤重一点就能得到哥哥的青睐。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弱小能引起强者的保护欲望，可以激起余烬心中的仁慈感。 是啊。 为什么没有先他一步受伤呢。 如果受伤的是自己，待在哥哥身边的人就一定会是我。 “没事吧没事吧。” 女生不知道男孩的心中所想，托着小温的肩膀把人抱了起来，着急忙慌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人太危险了，来个人把你撞到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逃亡的人一个接一个跳下，他们推搡着女生的肩膀，迫使女生抱着小温往外逃跑。 “不管了，先把你带出去再说！” 小温环着女生的脖颈瞥见食堂里逆行的身影，怪物的强大视野促使他和倒在角落里的少年对视上。小温瞧见了温影的得意眼神，隔着人海听见那道熟悉又讨人厌的声音。 【你气急败坏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又可悲呢。】 温影的声音在小温脑海里响起，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生气了？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小温拳头紧握，恶狠狠地开口：“果然应该背着他先把你干掉。” 【现在才意识到吗？可惜——晚了点。】 躲藏在人群中的黑影悄无声息附身在女生身上，被附身的女生瞳孔闪起一丝嗜血的红光，她一边奔走逃跑一边挥起爪子靠近小温的心脏。 噗嗤—— 尖爪穿透皮肤刺入弱小的人类躯体，鲜血浸湿了小温的外衣，耳边同时响起温影那得意的笑声。 【就算你现在死在外面，余烬和他也都只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吧？】 【伤心过后，谁又会记得你呢？】 13、摸摸 温影望着朝自己逆行而来的身影，佯装痛苦地捂着流血的左腿，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给老师添麻烦了。” 余烬俯身把温影的手臂搭在肩上，扶起来后试探着走了两步：“怎么样，脚能用力吗？” 拉扯的动作让伤口撕裂的更加厉害，鲜血止不住的流淌。 温影皱着眉摇头：“不行，很痛。” 少年的嘴唇因为失血变得苍白，鲜血滴滴答答流落在地板上，在他们身后留下一串血色脚印。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余烬眉头紧皱，“早上伤口裂开之后，你没去医务室处理吗？” 温影摇头否认，说话声音都低了许多：“我以为没事……就简单包扎了一下。” “那么长的伤口怎么能简单处理？你应该在医院多待几天好好养伤。” 余烬气急败坏地呵斥了几句，于心不忍地盯着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弯下腰准备把人直接扛出去。 “唉？” 温影的视野突然一阵旋转，下一秒就被对方打横抗在肩膀上，下垂的脑袋让血液飞速凝聚，因为失血而眩晕的大脑才得到些许缓解。 “我送你出去。” 余烬扛着人准备跟上逃往的大部队，轰隆的响声就再次阻挡了他们前进的方向。 怪物挥动巨大的双手拍打着食堂外壁，惨败不堪的建筑终于坚持不住，卡啦一声后全盘倒塌。 轰隆隆—— 承载着无数记忆的食堂在剧烈轰鸣声的伴随下轰然倒塌，墙体碎裂楼板坠落，灰尘与碎石四处飞溅，巨大的浓烟弥漫开来，刹那间形成了一片混乱的废墟。 尖叫和哭泣声绵延不绝，嘶吼声和冷风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悲伤的乐曲。 滴答—— 破了洞的管子不停地往外渗水，浸湿了满地残骸。 “哥哥——哥哥——哥哥！” “余烬——醒醒！不能睡！” 温影晃动着余烬迷迷糊糊的躯体，听到他发出了些许声响才稍稍安心，贴在他耳边轻声呼唤：“不能睡，快些醒醒。” 半梦半醒的余烬听见了初遇小温的那天晚上，被紫花迷晕后听见的陌生男音。 好奇心驱使他费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到快贴在脸上的熟悉样貌。 “终于醒了。”温影虚弱地笑了笑，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他震惊地瞪大双眼，这才发现温影趴在自己身上，俩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在狭窄的角落里动弹不得。 丢失的记忆重回脑海，余烬猛然想起事故发生那一瞬间出现的事情。 建筑坍塌时温影第一时间护住了他的头，掉落的巨石肆意妄为地砸在少年身上，就算伤痕累累也没有松手。 坠落的石头碰巧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低矮的三角区域，这块安全区域把俩人包裹在内，暂时护住了他们的性命。 “你受伤了？” 余烬伸手附上少年的后背，摸到了一层湿漉黏滑的液体，那是血液的触感。 他错愕地伸手去试探，这才发现温影的整张后背都被鲜血浸染，几乎是血肉模糊。 “你——” 为什么要保护我。 余烬十分震惊，他不知道少年承受了多大的痛苦，究竟是有多么大的毅力支撑着他到现在都没有倒下。 “你说——” 温影好像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每说一句话头顶的伤口就多流几丝鲜血，血液顺着额头滴落在余烬脸上，像极了血色眼泪。 少年虚脱到趴在余烬身上，颤抖着声音询问：“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他们被压在废墟的最底层，听到最多的便是其他受难者绝望哭泣和嘶吼的声音。 “我好冷。” 人在濒死的时候会格外怜惜生命，温影颤抖着身体下意识寻找热源，可余烬全身都是冰冷的，没办法给予他一点热量。 余烬颤抖着缩紧了手上的力道，用力把少年紧抱在怀里，坚定地回答：“不会死的，谁都不会死。” 他察觉到怀中人飞速降低的体温，使用异能疗愈着少年血肉模糊的后背。 治疗时突然涌出干脆把石头击碎从废墟里逃离出去的想法，但在冷静下来之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深知废墟下压着无数生命，就算轻微挪动一下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片废墟压得不止有他们两个，还有许许多多没能来得及逃出去的人类。 他们能做到的最少伤害，便只有待在这里等待救援。 异能疗愈了温影残败不堪的后背，压制住身上所有流血的伤口，暂时稳住了他的性命。 “好困。”温影瘫倒在余烬怀里，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他哼唧着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老师……我好困。” 余烬抬手探查着少年的呼吸，确认安稳无恙后才轻声开口：“睡吧，等你睡醒……我们也就出去了。” 少年似是听到了安慰的话，闭上眼睛面带笑意地进入了梦乡。 狭小的缝隙里没有时间概念，余烬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和细微的谈话声，才意识到那是救援队搜救的声音。 这是个好消息，只要他们安静呆在这里等待救援队一点一点挖掘，总会被救出去的。 可是—— “我也……好累啊。” 余烬抬起胳膊挡住掉进眼睛里的灰尘，隔着胸膛感受着少年强烈的心跳。 在这寂寥且不见天日的废墟里，虚度光阴的唯一去路便是数着温影的心跳入眠，即使少年炙热的体温把余烬的皮肤烫到发红，他都未曾挪动分毫。 和炙热物接触的时间久了，就连怪物也产生了耐受性。 他好像已经不再惧怕人类的体温，甚至于感觉周身的温度越来越低，犹如坠入冰窖般凉爽。 余烬不知道自己在废墟里躺了多久，只约莫估计救援队搜查的差不多了，因为他已经听不到那些令人忧伤的绝望哭泣声。 他疲惫到眼皮都不想睁开，只通过听觉判断着外面的情况。 吸溜——咕叽咕叽—— 等周围安静到就连风声都听不到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影子才慢慢浮出水面。 数根黏腻又湿滑的触手趁余烬不注意时悄无声息地靠近，它们无视瘫倒在身上的少年，挥动触手攀附在余烬那纤细又柔软的腰上。 余烬察觉到腰部紧锁的力度，以为是补觉的少年醒了过来，皱着眉疑问：“温影，是你吗？” “……” “温影？” 回答余烬的只有孤独的风声和触手爬过巨石的嗦嗦声，他试探般拉住少年的手，两双手触碰到一起时冷静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不是温影。 缠在他腰上的东西不是温影。 温影的两只手好端端被余烬握在手里，可腰上的东西依旧在不断紧缩。 是救援队？可他并未听见石块搬动的声音。 又或者是——怪物吗？ 好奇心趋势余烬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攀附在腰上的东西，对方却好似猜到了他的举动，伸出另一只布满粘液的触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余烬彻底失去了视线，却仍旧倔强地抓着紧缠在腰间的怪物，缩进了手上的力道试着把它从腰上拉下去。 攀附着汲取体香的触手察觉到余烬的触碰，以为得到了对方的温柔抚摸，喜滋滋地攒紧了余烬触碰的手，蠕动着发出激动的声音。 【摸……摸摸……】 触手缠着余烬的手伸到身体的柔软之处，如获至宝般开口。 【这里要摸摸。】 “不！” 余烬用尽全力拒绝着未知的触碰，听见怪物发出的奇怪声响，皱着眉张口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东……唔——唔唔唔……” 【那里也要摸摸。】 大张的嘴唇被肆意侵入，嘴里的液体被怪物随意汲取，触手伸进余烬口中轻绕着他的舌尖，满足地开怀大笑。 【我的。】 【哥哥是我的。】 【全都——是我的。】 余烬听见怪物发出的类似于小孩般童真的笑容，混沌的大脑被强制唤醒，又很快在怪物的侵蚀下乱成一团浆糊。 他的手被怪物死死攒住，眼睛遮盖得严严实实，就连说话的嘴唇也被汲取到几近麻木。就好像砧板上的鱼肉，被人按压着剁得粉碎。 可他不喜欢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很不喜欢。 “唔——” 黏腻的触手在身上肆意游走，突然入侵的异物感让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愤怒地踹开不知死活的怪物，握紧拳头重重击打在对方身上。 “滚开！” 重压下异能暴走，余烬挣脱束缚拉扯出紧缠在身上的触手，失控的异能把他们周围的巨石击了个粉身碎骨。 强烈的冲击力吹走了大部分碎石，以自身为经线方圆十里都砸出一个巨大深坑。 “啊——啊啊啊！！！” 触手被冲击力震飞出去，旋转着飞出了视野。 被怪物袭击后坍塌的废墟突然变得无比空旷，平坦的水泥地印着一个巨大深坑，遮挡视野的灰尘激得人咳嗽不已。 灰尘散去露出死气沉沉的大坑，挺立的余烬突然跪倒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开口：“该死，没力气了……” 触手触碰的皮肤部位好像被人打了麻醉药剂，明明使出的能量没有到达底线，身体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塌。 余烬狼狈地跪在地上，混沌的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 缠着身体的怪物虽然已经被余烬击退，但被缠绕的触感依旧没有消失，明明腰上空无一物，却总感觉它还停留在那里。 哒哒哒—— 正午阳光穿透灰尘散落在废墟之上，有人迎着阳光走到余烬身边，慢慢蹲在了他面前。 “哥哥受伤了呢。” 余烬喘着粗气抬头，对上了温影含笑的眼睛。 重伤的少年好端端站在余烬面前，审讯般把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 温影轻柔地抚摸着余烬受伤流血的脖颈，笑着询问：“需要我帮忙吗？” 少年的笑容灿烂又热烈，同时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 温影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虽然人近在眼前却带着一丝不真切的虚幻之感。 刺眼的阳光模糊了余烬的视线，他嗅到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道，皱着眉疑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哥哥呀。” 温影并没有觉得这个称呼有哪里不对劲，他笑着牵起余烬布满血迹和灰尘的双手，温声诉说：“哥哥需要治疗。” ——哥哥需要治疗！ 余烬脑海里突然响起小温诉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和语气，就连场景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晚上，被怪物袭击醒来后发生的事情，当时小温也这样拉着他的手。 记忆和现实交替，一大一小的容貌交织纠缠在一起。 余烬突然觉得，他们两个长得很像。 同样白皙的皮肤和含情的眼睛，就连微笑时露出的虎牙都一模一样。 余烬不可置信地缩回了手，皱着眉试探：“你……” “是小温？” 温影其实就是小温？ 他们是一个人？ 震惊的想法烧断了余烬所有理智的记忆，他慌乱地后退几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对方牢牢禁锢，就算用尽全力也无法动弹。 “哎呀。”温影紧握住余烬的手，和初次见面一样用力。 “被拆穿了吗？” 少年笑得开怀，慢慢变回到那具幼小的孩童躯体，环抱着余烬的腰和之前无数次的相处一样依偎在对方怀里。 小温汲取着余烬身上的气息，感受着那具由冰冷体温铸造而成的躯体，用稚嫩的声音回答：“哥哥，是我。” “一直——都是我。” 14、噩梦 本该温馨的怀抱在身份暴露后显得十分难以接受，余烬猛地推开小温，大声呵斥：“你骗我？一直都在骗我？” “骗？” 小温似乎没听懂余烬话里的意思，微笑着继续靠近：“哥哥在怪我吗？为什么要怪我呢？” “你离我远点！” 小温每前进一步余烬就后退一步，直到走到废墟边缘退无可退的时候，他才恼怒地解释：“你隐瞒身份接近、欺骗我，难道不该怪你吗？” 小温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停下了脚步，歪头瞥向余烬身后沦为残骸的废墟，瞧见废墟中裸露的绝望身影，抬起手在空中比划着，嘴里还不停地喃喃。 “一、二、三、四……” 男孩童真的面貌配上突然间面无表情数数的动作，诡异到余烬的心里都觉得有些发毛。 “四十一个。”小温停止数数笑着对余烬说，“是四十一个。” “什么四十一？” “死人啊。” 小温笑得开怀，指着余烬身后那血迹斑斑的废墟，用纯真无邪的语气说出残忍至极的话：“哥哥从废墟里逃出来，害死的人——是四十一个。” 害死的……人？ 余烬顺着小温的手指僵硬地转过身体，血腥味扑面而来，未彻底被异能击碎的废墟石块上弥漫着大量血迹，和那些毫无生气的尸体。 那是他被怪物侵袭恼羞成怒下误伤的人类。 我杀了……人？ 余烬慌张到连连后退，背部却撞到一个坚硬的躯体。 温影抓着余烬的肩膀，迫使他看向血迹斑斑的废墟，蛊惑般开口：“哥哥杀人了，要怎么办呢。” “被猎人发现，会被枪毙的吧？” 少年声音里带着些许幸灾乐祸，他挡住了余烬的退路，给了余烬一个全新的选择。 “和我一起逃走吧，逃回怪物的领地，逃回——我的巢穴。” 刺鼻鲜血和因为失去生气而毫无血色的尸体印在余烬的瞳孔上，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事物，不受控制地摇头。 “不——不！”余烬挣脱开温影的怀抱，摇着头拒绝，“不……” 他无力跪倒在地上，坚毅的外壳顷刻间分崩离析，嘴里坚持着喃喃：“不，不想……” 不想离开这里，也不想回去。 余烬的理智随着温影的蛊惑一点一滴地消失，先前那愤怒表情正缓慢消退，逐渐被空洞替代。 “不想？所以哥哥是想被猎人惩罚吗？” 温影用力掰过余烬的头使其看向空旷的废墟角落，迫使他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熟悉身影：“你看，他已经赶过来了呢。” 薛末突然出现，他举着枪屹立在旁边，特殊材质制造而成的枪口正对着余烬头部，冰冷的脸上满是正义。 男人眼神坚定：“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怪物。” 余烬对上薛末的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强烈的声音，这声音不断提醒着他，这次是真的无法善终了。 温影笑着贴在余烬耳边，给了他一个全新的选择：“又或许……我们可以杀人灭口，这样你我都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永远的——” “把秘密保护下去。” 选择权摆在余烬面前，他抬头看向直对着脑袋的枪口，耳边浮现出无数个异常声音，每一个都在提醒蛊惑着余烬赶快动手。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决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杀了薛末！ 快杀了他！ 那些声音汇聚凝集在余烬耳边，宛如地狱中呢喃的恶魔。 蛊惑声促使余烬不受控制地伸出右手，异能离体刺进薛末身体的瞬间，对方紧握着枪的手也不自觉扣动了扳手。 砰—— 子弹飞速射出刺进余烬紧皱的眉心，他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滑了过去，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 血液从子弹穿过的眉心飞溅而出，洒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自额头开出一个血色花朵。 “哥哥……” 温影颤抖着声音呼喊，脸上是看见魔鬼般的恐惧。 他指着余烬的脸，惊悚到不敢挪动分毫：“你……你的头……” 余烬从少年眼中读取到无尽的恐惧，刚想如往常一样安慰对方自己没事的时候，僵硬的身体却给他下了一个大大的警钟。 他动不了了。 眼睛、鼻子、嘴巴、手、躯干乃至身体上上下下的每一个地方都无法做出动作，就像石化人一样被牢牢定在原地。 犹如被人抽走灵魂一般。 失去生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恰好落进温影结实又温暖的怀抱。 余烬瞥见少年担忧的目光，很想嘱咐他快点逃跑，眩晕的大脑却模糊了他的理智，就连最简单的睁眼都无法做到。 好困啊。 好想睡觉。 余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仅剩的听觉听见了少年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哥哥！” “哥哥——” “哥哥……” 温影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再也无法传进余烬耳中。 昏迷后的他坠入了一个漆黑到没有一丝光亮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他停止了思考甚至于心跳，只轻飘飘地飘在空中，通过微弱的听力窥伺着外面的状况。 他就这样漂浮着度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时间，沉寂了许久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那是石块被拨动的声音，和救援队兴奋的呼喊声。 “快——这里有人！” “两个人！” “快上担架！” …… 滴——滴——滴—— “呜呜呜——呜呜呜——”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直到细小又微弱的抽泣声传到余烬耳中，才让身处怪异空间里的他感觉到一丝真实。 抽泣声越来越大，伴随而来的还有突然消失的漂浮感，当他缓慢挪动双手发现终于可以控制身体的时候，紧闭的眼睛也慢慢睁开。 “呜呜呜——”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余烬睁大眼睛努力辨别面前的场景，才发现自己又进了医院。 唤醒他的那道哭声来源于旁边的人身上，抽噎的男生坐在病床一角低头削着手里的苹果，他边削边哭，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一小块薄薄的苹果片握在男生手里，他转头看向余烬，准备把苹果片附在那干涸的嘴唇上。 视线交汇碰撞的瞬间迸溅出欣喜火花，男生立刻停止了哭泣，激动地说：“老师！你终于醒了！” 白茫茫的视野模糊了余烬的视线，直到听见对方开口说话的声音，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不是小温更不是温影，是一个完全意外的人。 余烬努力适应眩晕的身体赶走白花花的朦胧雾镜，不确定地呢喃：“江……寒枫？” “是我！”男生立刻点头。 江寒枫喜极而泣地看着余烬，匆忙按下床头的呼叫铃向医务人员们传达喜讯。 余烬却满脸疑惑，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和温影一起被压在…… “温影？” 记起一切的余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欢喜的江寒枫，着急忙慌地询问：“温影在哪儿？” “温影……”江寒枫却是不解地蹙起了眉，疑惑询问，“温影是谁？” 咔啦—— 余烬悬着的心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瞬间碎裂，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地询问：“你……不认识温影？” 江寒枫居然不认识温影？ 记忆又被篡改了，还是温影已经…… 余烬心中的警钟瞬间敲响，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寒枫，眼里泛起一丝茫然。 昏迷前中弹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低头看着自己曾布满鲜血的双手，抬头附上那本该破洞的额头。 “伤口……愈合了？” 子弹射进大脑后眩晕的感觉还未彻底消散，飞溅到模糊了视线的血液也历历在目，记忆里经历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可现在证据都消失了。 “伤，什么伤？老师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江寒枫担忧地四处查看。 “额头啊。”余烬迫切地想要从江寒枫口中得知真相，举着手比划，“我中弹了不是吗？是薛末——那个猎人开的枪……” 余烬指着额头试图让江寒枫看见那血迹斑斑的伤口，却在意识到伤口消失后又失望地缩了回去。 “中弹……开枪？”江寒枫满脸迷茫，迟疑地说，“猎人一直在学校参与救援，战斗也只针对搞破坏的怪物。老师说自己中弹受伤，应该……是做梦吧？” 梦？ “不对，不对。” 余烬摇头，试图在脑海中模拟出当时的情况。 温影变成了小温，或者说温影就是小温，他们伪装成人类用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接近。然后薛末发现了余烬的怪物身份，慌乱下开枪射杀。 猎人特质的枪械就算杀不了怪物也会使其重伤，可余烬身上除了擦伤再没有其他伤口，额头更是白净到一如往常。 他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眉心，不禁开始怀疑。 难道那离奇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吗？ 温影变成小温，怪物缠身，意外伤人和重伤晕倒都只是一个…… 梦？ “小温……”余烬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忙询问，“小温呢，你有看见在学校里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吗？” “孩子？”江寒枫在听到孩子这个词后立刻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是老师很重要的人吗？” 重要？ 小温对于余烬来说重要吗？至少在心中是占得一席之位的。 许久没等到回应的江寒枫看出余烬表情里的犹豫，不自觉攒紧了手，低声说道：“事故现场的确发现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但是……” “但是什么？” 他从江寒枫口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紧张到心都揪在一起。 江寒枫甚至不敢去看余烬脸上的表情，只低着头解释：“但是他已经……去世了。” 15、害怕我？ “去……世？” 余烬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颤音，他不可置信地红了眼睛，摇着头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已经把他抱出去了。” “我都已经把他抱出去了。” 他明明把小温放到了食堂外面的安全地带，身处事故中心的他都活了下来，凭什么小温会死。 “那不是小温，对吗？” 余烬期待地看着江寒枫，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江寒枫只是缓慢地转过了头，避开可能的眼神接触，低声回答：“我并不认识老师口中的小温，但可以确定的是……” “死的那个孩子，的确只有六七岁，且……是在食堂外围发现的尸体。” 江寒枫说怪物把食堂弄塌后就转战去了别的地方，其中就有小温走的那条逃往道路。 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和孩童面对怪物的袭击，除了恐惧和尖叫，就只有微弱到不值一提的反击。 灾难来临的时候除了面对，又能如何呢。 他丢下小温自以为可以拯救温影，结果被压在废墟之下动弹不得，还害得小温独自一人面对未知的灾难。 余烬拳头紧握，自责感充斥了整个大脑，他倏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就往外面跑。 “余老师！” 江寒枫担忧地跟在后面，刚踏出病房门就想起余烬连鞋子也没穿，踌躇着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把鞋子带上一起跑。 思考的几秒钟时间瞥见那本该跑远的熟悉身影，江寒枫惊呼出声：“老师，你怎么回来了？” “……”余烬沉默着看向他，低声询问，“在哪儿？” “什么在哪儿？” “尸体。”余烬一字一句地询问，“小温的尸体——在哪儿？” 江寒枫指了指余烬身后即将关上的电梯：“地下二层，停尸房……” 话语刚尽余烬就又窜了出去，赤着脚以飞的速度在医院走廊上奔跑，快到几乎都跑出了残影，这才在最后一刻赶上下楼的电梯。 “等等我！” 江寒枫一边奔跑一边呼喊，就这样穿着鞋努力追赶都没追上一开一合的电梯，他倔强地拍打着电梯门，瞧见下行标志后才认命般低下了头。 他拳头紧握，眼底浮现出一丝怒意：“又没追上。” 叮咚——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窜出一个黑色人影，把推着灵车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把手里的东西甩飞出去。 余烬匆忙稳住工作人员惊慌的身体，焦询询问：“你有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吗？” 工作人员对上那张精致的面庞，感受着肩上冰凉的体温以及听见对方询问的奇怪问题，吓得心脏都漏掉一拍，推开他就往电梯里钻，一边钻一边惊恐呼喊。 “救命——有鬼啊！！！！！” 余烬看着慌张到胡乱挥舞双臂的工作人员，放声解释：“我不是鬼。”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鬼，只是想和您打听一下，今天……有没有送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尸体。” “尸体？” 工作人员恢复理智对余烬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确定他是实体人后才捂着心脏回答：“有是有，但看望需要提供相关证明，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关系？”余烬突然愣住。 他和小温算什么关系呢？ “重要的人。”余烬犹豫许久只是开口说道，“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没了？” “还需要什么吗？” “证明啊。”工作人员看余烬满脸焦急的样子，便好心提醒，“如果没有带证明材料，请求警方介入也是可以的。” “介入？” 他只是想看个尸体，为什么这么麻烦。 余烬拳头紧握，汇聚异能准备弄晕对方再乘机查看的时候，下行的电梯就打断了他行动的动作。 叮咚—— 电梯打开的瞬间异能也跟着消散，余烬抬眸和那人的视线对上，瞧见了冷淡到不带有一丝情感色彩的脸。 “你们挤在这里干什么？”薛末皱着眉疑问。 “他。”反应过来的余烬立刻指着薛末询问，“他是猎人，可以为我作证吗？” 薛末：“？” “这个嘛……”工作人员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另一个高大身影，瞥见薛末腰上别着的枪后才点了点头：“可以，进去吧。” 薛末虽有疑惑，但还是沉默地跟在了余烬身后。 工作人员熟练地翻找登记册，找到后打开了停尸房最深处的柜子。 冷气扑面而来，柜子里躺着一个被白布遮盖的小小身影，余烬颤抖着伸出手，碰到白布后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里面是你的家人？”薛末疑问。 “是。” 余烬毫不犹豫地回答，伸出的手始终没有勇气掀开它去确认身份，只是死死盯着被白布遮盖而透露出来的小孩轮廓。 他突然想起那个奇怪的梦境，便试探着询问：“今天不对我动手了？” 以往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带着火花。 “你希望我这么做？” “不希望。” 他们都知道抚慰死者生灵，所以在医院都会避免开枪伤人。薛末也并不似先前一般偏激，举着枪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所以那只是个梦吗？ 温影变成小温，中枪，缠绵，都只是受伤时做到的荒诞梦境？ 可它明明那么真实。 余烬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许久，看不下去的薛末便开口询问：“需要我帮你吗？” “不需要。”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余烬哗啦一声拽开白布，攥紧手死死盯着白布下显现的小孩身形，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白布下小孩儿的面貌展露无疑，紧闭到再也无法睁开的眼睛，失去血色的皮肤显得苍白无比。 “他是你什么人？”薛末好奇询问。 余烬在看清小孩的样貌之后立刻松了口气，语气中带上一丝劫后余生的惶恐，颤抖着声音说：“我和她没关系。” 虽然尸体的年龄、身形都能和小温对上，性别却明显有所差错，因为躺在停尸柜里的是一具女尸。 不是小温。 余烬终于松了口气，为尸体盖好白布后紧绷的神经才软塌下来，扶着柜门勉强支撑住虚弱的身体。 “我知道你和她没关系。”薛末瞥了眼被白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尸体，解释道，“所以我问的是你和他——和小温，是什么关系？” 余烬惊奇地抬头：“你认识小温？” 薛末和小温根本没有见过，又谈何认识，既然知道是不是意味着…… “小温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 — 三号楼某个楼层的病房内小温正气鼓鼓地盯着温影，他压着嗓子低声吐槽：“你疯了吗，得不到哥哥就用这种手段，万一被他发现我们……” “你害怕什么。” 温影坐在椅子上无所谓地敲打桌面，欠揍般回应：“他又不会真的抛弃你。” “小温！” 突然推门而入的余烬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小温听到声音后立刻露出委屈的目光，红着眼睛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哥哥……” 男孩嗖地一下扑进余烬怀里，环抱着他的腰嘟囔：“我好害怕……差点就见不到哥哥了。” 余烬立刻按住小温的肩膀旋转着观察了一圈，确定身上没有伤口之后才柔声道歉：“对不起，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 “但是……”失而复得后又觉得哪里不对，他皱着眉疑问，“有人说食堂倒塌后怪物就去了别的地方，你是怎么躲过攻击的？” 【怀疑你咯。】 温影笑着通过心声给小温传去消息，一脸看戏的表情。 小温无视烦人的声音指着姗姗来迟地薛末解释：“是大哥哥救了我，当时有人要害小温，大哥哥把我从她手里救出来了。” 薛末点头附和：“他被伪装成怪物的人类抓住了。” “那你……” “咳咳——”温影咳嗽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吸引去大家的视线。 少年直勾勾盯着余烬，有意无意地露出包裹着石膏的左腿，故作失落道：“明明我为老师挡下了掉落的石块，可老师进来那么久注意力都在小孩儿身上，真是令人伤心啊。” “……” “你的腿……很严重吗？” 温影的话成功勾起了余烬内心的愧疚感，他抬头皱着眉盯着少年，胳膊却被小温拉住无法上前。 温影有意无意地摸了摸摆放在旁边的拐杖，淡淡开口：“新伤叠旧伤，虽然很痛，但已经不需要担心它再次撕裂了，因为这次直接骨折了。” “哥哥是因为救你才冒险进去的，保护哥哥是你应该做的！” 小温生气地吐槽，余光瞥见余烬生气的目光，又灰溜溜地低了下去。 温影的视线随着小温一起往下移动，这才注意到余烬光溜溜的双脚，顿时疑惑：“老师出来的时候很着急吗？怎么没有穿鞋。” 不仅鞋子连袜子也没有穿，他就这样光着脚在医院里跑了许久。 薛末皱着眉开口：“你一路上都这么过来的？真不怕感冒？” “我没……” “鞋子！”他还想说些什么，江寒枫拎着鞋子冲进病房气喘吁吁地说，“终于找到你们了，我把老师的鞋子带来了。” 江寒枫好不容易等到电梯，到达负二楼的时候发现人都不在，已经走光了，停尸间就只剩下一个看守的工作人员，阴暗森凉的气氛吓得他立刻就坐电梯逃跑了。 “鞋……子？” 江寒枫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下蹲着跪在余烬面前，自顾自地把拎了一路的鞋子摆放在他脚边，这才起身示意：“老师，快穿上吧，别着凉了。” 过于殷勤的举动惹得在座三人都十分不满，但碍于余烬在场又不好发作。 薛末沉默着不说话，小温也抬头死死盯着他。 温影却坐不住了，拄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江寒枫面前，笑眼盈盈地说：“原来江同学这么热心肠啊，那可以麻烦你把瘸腿的我——送回病房吗？” 忙于送鞋子没来得及观察病房的江寒枫这才抬眸对上温影的视线，却突然石化般愣在原地。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温影，俨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周围突然死一般的寂静，时间好像瞬间凝固，每个人都怀揣着浓重的心事。 江寒枫平静的表情在看到温影样貌后顿时变得波涛汹涌，他的脊背瞬间发凉，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要过来！” 江寒枫捂着自己的头，恐惧到出了一身冷汗，一边抖动一边不停地呢喃：“不要！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不要碰我！远点——离我远点！” 温影瞧见他崩溃的模样无措地缩回了手，无辜地抬头：“我都没碰到他……” 薛末担忧地蹲在江寒枫面前，想触碰又怕他应激，只轻声安慰：“寒枫？你怎么了？寒枫——寒枫——” 退回到人群的温影突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这笑容恰好被余烬看在眼里，他沉默着走到江寒枫面前，抬头轻附在男生抖动地肩膀上。 凑近了才发现江寒枫身上全是冷汗，不过数秒他就因为恐惧被冷汗浸透。 余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呼唤：“江寒枫，醒醒。” 余烬的声音像电波一样传进男生紧闭的耳朵里，听到这话的江寒枫猛然回神，红着眼看向余烬，喃喃道：“老师……” 他哆嗦着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恐惧和危险。 薛末接过少年的肩膀把人揽进怀里，担忧道：“我带你去找医生！” “不——不——” 江寒枫却疯狂摇头，钻进薛末怀里指着身后的温影说：“让他出去，快让他出去！” “我？”温影伸出自己包裹成粽子的左脚，拄着拐杖歪头疑惑，“我的脚都这样了，还要把我赶走吗？” “出去！你出去！” 江寒枫的情绪极其不稳定，薛末仰起头用不容置喙地语气命令：“请你出去。” “不好意思啊大哥哥，但也许你应该先了解清楚。” 看戏的小温听到这句话后难得地耷下了脸，替温影辩驳：“这好像是温影哥哥的病房哦，我们都只能算是探视者，把病人本人赶出去探视者留在这里，这不太好吧？” 温影附和着点了点头，弯腰凑到江寒枫耳边，笑着询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害怕我啊？” 【为什么要害怕我？】 记忆里的场景与现实重叠，迫使江寒枫想起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天。 温影手里掐着另一个男生的脖子，闪电印在那布满笑容的脸上，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轮到你了哦。】 “啊啊啊啊——” 江寒枫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尖叫，他推开薛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余烬，语气激动又匆忙：“余老师救救我！” 他死死抓着余烬的手，用力到怎么都拉扯不开：“温影是怪物，他是怪物！” 16、好想吃掉他 “怪物？” 温影？ 虽然余烬早就有此猜想，但却没想到会在江寒枫口中也听到这样的消息。 余烬把江寒枫的手从身上扒拉下去，疑惑道：“为什么说他是怪物？” “他就是怪物！”江寒枫肯定地回答，抬起手试图再次触碰那让人安心的身影。 温影却先一步把人拉进怀里，冷声提醒：“我看你是病糊涂了，净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没病！” 江寒枫气愤地反驳，抬头对上温影警告的目光，瞳孔涣散后瞬间重聚，片刻间就变了口风。 他突然安静下来，重复着呢喃：“我……有病……我有病……得去看医生。” “没错。”温影不动声色地开口，“你得去看医生，只有医生才能解救你。” “看医生……对。看医生……我要去看医生……” 接收到命令的男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无视薛末伸来的搀扶之手，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病房。 呼啦—— 冷风从窗户吹进病房猛地灌进人们的袖口，冷冽空气让燥热的病房下降了一个温度，刺骨的寒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大脑。 小温无视沉重的气氛呼吸着从窗外飘进来的新鲜空气，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咔哒—— 病房中突然响起枪械上膛的声音，敏感声吸引去大家的视线，全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盯着声音来源。 江寒枫双脚踏出病房的瞬间，薛末直对着温影的脑袋举起手中枪械。 上了膛的枪容易擦枪走火，温影却丝毫不觉得害怕。 他拄着拐杖立在原地，只歪头盯着那黑黢黢的枪口，笑着询问：“你要杀我？” “因为江寒枫？” 嘭—— 子弹飞速射出刺进少年苍白的躯体，血液在肩膀上开出一个红色花朵，剧烈痛楚瞬间传遍全身，代替薛末回答了温影的话。 拄着拐杖的身体禁不住中枪带来的后坐力，温影的身体顿时向后倾倒，拐杖也控制不住地掉在地上。 啪嗒—— 少年负伤的身体跟着拐杖一起掉落，打着石膏的腿重重摔倒在地，和地面接触的瞬间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 温影狼狈地倒在地上，抬头震惊地盯着开枪人：“真要杀我？在这里？” 枪击声吓得小温立刻钻进了余烬怀里，小声地请求安慰：“哥哥……我害怕。”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 余烬沉默地牵着小温的手，并没有上前制止。 枪械射击后未能彻底冷却，从枪口飘出来的白色烟雾慢慢消散在空气之中，薛末收回枪默然地盯着瘫倒在地上的少年，淡淡开口：“你是怪物。” “证据呢？”温影嗤笑询问，“你有证据吗？” 薛末没有立刻回答，只突然弯下腰抬手摁在温影流血的伤口上，揉搓着扣开外面的病号服，把拇指伸进那汩汩流血的伤口之中。 指甲嵌进□□的瞬间传来撕心裂肺地痛感，温影颤抖着声音开口：“你要强行逼供？” 回应温影的只有更深更痛地探入，他痛到眉头紧皱，无法忍受后才抬起手制止。 “我说——差不多了吧？” 薛末瞥了眼痛到冒汗的温影，无视他的话控制另一只手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旋转着对准惨不忍睹地伤口就要再次刺入。 温影慌张地闭上了眼睛，意想中的痛苦却没有到来。 余烬终于无法只安心当个看客，他上前一步抓住了薛末还要行动的手，冷声制止：“薛上校这是想——屈打成招？” “欺负人是不对的。”小温小声附和。 薛末抽回手停止了对少年的折磨，擦拭着手上的血液回答：“猎人击杀怪物，不需要证据。” 猎人都是有特权的，当他们认定某个人是怪物之后事实真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下场都是死路一条。 如果不是余烬在学校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或许也会死在他的枪下。 “额咳咳——咳咳咳——” 温影虚弱的身体禁不住再三折腾，突然开始猛烈地咳嗽，最终坚持不住地咳出一口鲜血。 “血！”小温惊呼出声，害怕地缩到余烬身边，“他咳了好多血！” 余烬担忧地按下床头呼叫铃，着急忙慌道：“我帮你叫医生！” 俩人焦头烂额的担忧着少年的伤情，薛末却是悄无声息地离开，趁众人不备时重重关上了病房的门。 嘭咚—— 薛末把门关上之后又觉得不太安全，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掏出一把小门锁，熟练地把门锁了起来。 “喂！里面还有人呢！” 小温气鼓鼓地冲到门边，抬起手把门拍得砰砰直响，敲了许久都没得到回应后才意识到他们被猎人锁起来了。 “来人啊救命啊——猎人非法囚禁啦——”他一边拍一边呼喊，试图吸引过往路人的视线。 可医院的隔音措施比想象中还要厉害，薛末透过房门的透明玻璃冷漠地看了余烬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哥哥，他真的走了！” 小温踮起脚吃惊地看着离门越来越远的身影，回过头看向余烬：“我们是被关起来了吗？” “是啊，被关起来了。”温影有气无力地回应，颤巍巍地对余烬伸出双手，可怜兮兮道，“老师，地上很凉。” “……” 少年看上去格外狼狈，破败到沾满鲜血的病号服，打着石膏的左腿因为摔倒而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裂痕，就连摔倒时掉落的拐杖都重重摔在了肚子上面。 温影瞧见余烬紧皱着眉头盯着自己，觉得现在的他肯定十分滑稽，便无奈自嘲：“最近我好像有些倒霉。” “不只是一点倒霉。” 余烬出声应和，紧握住温影伸到半空的求救之手，稍稍使了点力想要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嘶——痛……” 温影肩上中弹的伤口拉扯一下就十分难受，因为未经处理又被猎人扣开的原因，红肿着不断往外冒血。 少年被疼痛折磨到几乎要失去理智，坚持不住地开口：“我可能需要……” 包扎……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余烬突然放大着凑过来的脸，因为离得太近甚至都可以闻到对上身上的体香。 温影突然顿住，贪恋地盯着那美丽的容颜，汲取着空气中的香甜味道，兴奋到忘却了身体上的痛苦。 好香啊。 好香啊。 好香啊。 好香啊。 好想吃掉他。 欣喜时表达出来的心里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小温耳中，男孩沉着脸看向温影，用嘴型无声地传达：“不可以那样做，哥哥是我的。” “是独属于我的。” “离他远点。” “不然就杀掉你。” 一连串警告的话落入温影耳中，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笑意更深。 温影将那些警告的话一一无视，当着小温的面光明正大地把手伸到余烬背后，摁着余烬的脖子就把人揽入怀中。 身体接触在一起的瞬间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温影满足地笑了笑，对小温露出挑衅的眼神，同样无声地传达：“你可以试试。” 温影传音到男孩耳中，好心提醒：“杀死我非常容易，当然前提是——你不建议在亲爱的哥哥面前暴露自己是怪物事实的话。”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道，余烬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垂下头凑近着观察温影肩膀上的伤口，想看看如何能够解决，但突然就猝不及防落入了对方怀里。 身体突然旋转了一个角度，抬起头就能看清温影那完美的下颚线。 “你……在干什么？”余烬微顿。 “哎呀，手滑了。” 温影佯装无辜地扶起余烬瘫倒的身体，捂着受伤的肩膀回答：“伤口痛得厉害，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骗子。 骗子。 骗子。 骗子。 大骗子。 小温沉下脸盯着温影，气愤到拳头紧握在一起。 余烬从对方怀里起身，低声开口：“你的伤很严重，需要把子弹清理出来，但手边没有可以用的东西，贸然行动只会让血流得更多。” “所以我们要看着他死去吗？” 小温声音淡淡地，冷静到没有过多的情绪，温影却从中察觉到一丝幸灾乐祸。 余烬摇头：“他不会死，薛末还会回来的。” 薛末既然能把他们几个关在一起，就一定会回来干更重要的事情。 实在不行就用点手段把俩人都弄晕，再用异能治疗温影身上的伤口。 空气中的火药味格外浓重，紧张气氛遮盖住病房里漫起的奇异味道，余烬盯着那一大一小对峙的身影，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雾。 他伸出手试探般在眼前晃了晃，雾蒙蒙的感觉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加严重，连带着大脑也一起变得混沌起来，身体也晃悠悠地向旁边倒去。 “老师？” “哥哥？” 别扭的俩人注意到余烬的不对劲，疾跑着冲过去对他伸出搀扶之手。 “哥哥！” “老师！” 虽然他们近在眼前，呼喊的声音却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带着一丝极不真实的虚幻之感。 “头……” 好晕。 余烬话都没来得及说完眼睛就不争气地闭上了，倒下前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触摸到一块冰凉、苍白，寒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东西。 宛如冬日里凌冽的寒冰。 病房里爆发了一场无声的战役，小温和温影的影子无限拉长最终化为无数个黑色触手，这些触手疯狂交缠在一起，在空中不断蠕动。接收到命令被放出来的触手调转方向往目标地方蔓延而去，接住了余烬倒下的躯体。 接触时传出细微的、窸窸窣窣的暧昧声响皆被□□撞击的声音掩盖。 粗壮到宛如胳膊般的触手攀附在余烬腰上，疯狂汲取着他身上那可人的香气。 香，好香。 触手熟练地攀越腰肢缠上他的脖颈，高举起布满黏液的吸盘覆盖在那柔软的唇瓣上，主动地索求亲吻。 咕叽咕叽—— 唇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黏腻又异样的感觉吵醒了晕倒的余烬，迷迷糊糊的他想要睁开眼睛查看发生了什么，挣扎后却发现全身都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身体没法控制了…… 空气中的奇异香味愈发浓烈，触手的动作也更加放肆。 咕叽—— 它们撬开余烬的唇瓣摸索着里面的舌尖，冰凉、黏腻又湿漉的东西搅动着他的舌头疯狂般的展开索取，带有吸盘的触手轻轻附在他口中的软肉上，吸牢后又啵唧一声拉开。如此反复，直到接触部位传来敏感的哆嗦，才满足地转换阵地继续行动。 余烬的背部传来软糯的触感，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被它们包裹着，好似躺在了棉花床上，轻飘到身体都失去力量之感。 好…… 好难受…… 每一块被触手接触的皮肤触感都无限放大，被强制唤醒而清醒的脑袋在这番举动下又变得迷糊，昏昏沉沉地想要再次进入梦乡。 模糊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人躺在了他的身边，那人轻抚着努力干活的触手，贴在余烬耳边喃喃： “喜欢吗？我送给你的礼物。” 17、不可以 余烬只觉得体内的气体越来越少，几乎要到达缺氧的境界。 口中的触手仍旧在努力耕耘，他们在主人的默许下汲取着贪恋许久的美食，你争我抢地想要把肚子填到饱满。 “唔……” 余烬传出的微弱抗议声落进温南之耳中，躺在旁边的他立刻眉头紧蹙露出不悦的表情，触手们察觉到后便识相地从口中退了出去，留给余烬一个喘息的机会。 “哈——哈……” 缺氧后大脑变得格外混沌，除了求生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思考。新鲜空气涌入腔内的刹那立刻猛烈地大口呼吸，刚顺下一点气想要换回丢失的理智，触手们就又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 “唔——唔唔唔——” 余烬下意识抓紧了身边的触手，被触碰的怪物喜滋滋地黏在余烬手上，卷成圆球蹭了蹭他白皙的皮肤，吃饱喝足后发出感叹的声音。 香。 好香啊。 吃掉。 要把他吃掉。 撑到爆炸的触手仍不满足地在空中舞动，挤开疯狂汲取的同伴想要触碰那柔软的嘴唇。 “够了。” 温南之拽住得寸进尺的触手，啵唧一声拉出挤在口中的东西，冷声命令：“今天到此为止。” 接收到命令的触手颓丧地缩进温南之身体里，垫着身体的部分轻轻地把余烬送到床上，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温南之翻身上床轻躺在余烬身边，慢慢抚平了他紧皱地眉心，贴在耳边道别：“下次见。” 一身黑衣的男人和身后的影子融为一体，在阳光的照射下无限拉长至两位看客面前。 在这场疯狂又极致的索取里，小温和温影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事态发展。 他们的表情凝重且沉寂，全都死死盯着床上沉睡的身影，察觉到温南之的投来的审讯目光后才略微有所缓解。 “有趣吗？”温南之笑着询问。 “应该会很有趣，可惜被触手挡住了什么都没看到。”温影调节情绪率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 小温却是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不用说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温南之抬起手对着小温的脑袋使劲揉搓了两下，轻声提醒，“不行哦。” “乖乖听话。” 怪物语气温柔的同时又带着浓烈的警告，仿佛小温只要反抗一句就会被捏碎天灵盖。 “……” 温南之说完这句话后身形就变得混沌，原地只留下一条长长的影子。影子抖动后瞬间分裂成两块，分别跟温影和小温的影子融为一体。 等到彻底看不见那人之后温影才低下头看向男孩，歪着头询问：“你在想什么？” “杀了你啊。” “我说过的。” 小温的视线终于从余烬身上挪开，沉着脸一本正经地盯着温影。 “杀了你，再杀了他。” “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只会属于我。” “唔——” 余烬突然苏醒捂着头晃悠悠地起身，小温察觉到后立刻变了脸色，着急忙慌地跑到床边泪眼盈盈地开口：“哥哥——你终于醒了。” “……” 温影感叹于小温瞬变的脸色，默默在背后鼓起了掌。 余烬醒来后觉得全身上下都酸胀的厉害，脑袋更是昏沉的不像话，光脚踩在地板上犹如脚踩棉花般虚浮无力。 试探着走了几步后双腿一软差点栽在地上，幸好被眼疾手快的温影及时扶住，才避免了新一场悲剧的发生。 “老师很累吗？”温影关切的询问，“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余烬摇头否认，极力忽视身体传来的莫名酸涩之感，垂眸看向少年紧搀扶着自己的手，疑问道：“我怎么会在病床上？” “哥哥忘记了吗？你困得睡着了，是我们拉上去的！”小温担忧地解释。 “真的？” “真的！” 小温见余烬仍持怀疑态度，便佯装委屈地低下了头：“哥哥是不相信我吗？” “……” 余烬沉默半晌才抬眸看向温影，疑问道：“所以——你的伤是不疼了吗？” 本该重伤颓败的温影突然好端端站在余烬面前，腿部伤口也没有再借用拐杖站立，甚至能单手搀扶他摇晃的身体。 这么明显的改变很难不让人怀疑，此前的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 温影若有所思地看向肩膀上的伤口，血液刹那间飞速流出，似声控一般浸染了外层快要干涸的血迹。 疼痛感瞬间侵袭而来，温影苍白着脸解释：“刚刚随便包扎了一下，本以为能够好些，没想到突然又开始痛了。” 余烬皱起眉盯着突然冒血的肩膀，踩着软绵绵的地板走到温影面前，抬起手附在那血淋淋的伤口上，柔声询问：“很痛吗？” “……” 突然的温柔激得温影不知所措，他迷茫地对上余烬关切地目光，读取到对方眼神里的担忧，急忙低头遮盖住眼睛里几乎要掩藏不住的兴奋表情。 温影欣喜地盯着对方停留在身上的手，低声回答：“痛……很痛……非常痛。” 痛到只有亲手抚慰才能有所缓解。 余烬眉头紧皱，摁着肩膀的手暗自用力，手指嵌入皮肤接触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一股暖洋洋的能量自接触部位传到少年体内，悄悄修复着身体里面破损的细胞。 他正用自己的能量治疗温影身上的伤口。 少年露出满足的笑容，小温却气愤到拳头紧握。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哥哥不可以这么做。 会被发现的。 会被猎人发现的。 小温冷着脸踮起脚抓住余烬的手腕，盯着俩人亲密接触的身体部位，冷声制止：“不可以。” “不可以那么做。” 再修复下去绝对会被猎人发现的。 人类的伤口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愈合，被发现就麻烦了。 “什么？” 余烬惊讶于男孩冰冷的语气，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确认般询问：“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 男孩突然沉默不语，温影却笑着露出看戏般的表情。 小温紧抓住余烬的手，抬起头倔强的回答：“就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不可以救温影，不可以被猎人发现，不可以……因为此事离开他。 小温小小的身体有着超乎于寻常的力气，紧握的手抓得余烬都有些吃力，他的强势让余烬停止了对温影的治疗，周围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肩膀上红色的血迹十分扎眼，余烬沉默地盯着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愈加平静。 他突然没来由地询问：“你们饿吗？” “饿？”温影抬起头在病房里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吃的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还可以忍一忍。” 反正出不去，就算饿也没用。 “可是我很饿。”余烬盯着紧锁的病房门，自顾自地喃喃，“很饿，非常饿，所以……一定得找点吃的才行。” “哥哥——” 小温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担忧地走上前想要握住那苍白的手，余烬却大跨步走到门边抬起脚重重踹在门把手上。 嘭咚！ 咔哒——哒哒—— 上了锁的门被他强行踹开，门锁落在地上传来清脆的响声，喧哗的吵闹声从大开的门缝中钻入病房，冷风从窗户卷进来把门吹得吱呀作响。 小温露出欣喜的表情，笑着拍了拍手：“门开了！可以……出……去……” 感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走廊上站着一堆人影，他们挺立着站在病房门口，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男人本背对着房门站立，在听见轰隆的踹门声后就转过身看向病房，眼里流露出浓烈的杀意。 薛末瞟了一眼病房里的三人，冷声开口：“聊完了？” 余烬皱眉：“你在偷听？” “窃听疑似为怪物的嫌疑人，怕他趁我不在的时候对你——和身边的人下手，有什么问题吗？” “偷听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小温默默吐槽。 温影却是疑问：“可是病房隔音效果那么好，就算贴着门口也听不到什么吧？” 薛末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不削道：“窃听器，没听说过吗？” “你在病房里安装窃听器，就为了偷听？” 温影咋舌，眼神不断在房间里乱瞟，试图从每一个不起眼的黑暗角落寻找薛末口中的窃听器。 “但——等等……”温影突然想到了什么，转露出吃惊的表情。 如果说病房里一直都有窃听器，那刚刚的动静……岂不是都被薛末听到了。 偷听的家伙。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触手们控制不住地喃喃，愤怒的声音不停地在温影脑子里乱窜，但他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嘲讽般笑出声来。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心声和愤怒声交汇在一起，温影抚摸着被吵到头疼的脑袋，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杀意。 他笑着感叹：“原来薛上校还有这种癖好。” “但是……” 被偷听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该解决一下呢。 麻烦。 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 很麻烦。 触手应声，狂躁到几乎要冲破束缚缠绕在薛末身上。 它们顺着血液蔓延到温影的胸口，跟随心脏的跳动一起一伏，纠缠着发出蛊惑的声音。 杀了他吧。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为什么不杀他呢。 18、幻觉 薛末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解，疑惑道：“什么癖好？” 【笨蛋，本体会把声音屏蔽，他肯定什么都没听到。】 看不下去的小温传音到少年耳中，提醒他不要轻易暴露。 温影这才假装无辜般解释：“喜欢偷听的癖好啊。” “其实上校若是有这种需求，直接说就好了，我们肯定不会拒绝的。” “背地里做小动作，很不厚道。” 温影说完便注意到掩藏在队尾的熟悉身影，瞥见猎人腰上别着的厚实枪械，同时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重杀意。 “江寒枫？”他轻呼着那人的名字，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所以这么多人，都是派来抓我的？” 少年板下脸默然地盯着屹立在门口的人群，不仅没有慌张反而表现得十分镇定。 “没错，都是来抓你的。” 听到呼喊的江寒枫从队尾走至薛末身边，冷着脸给了男人一个眼神。 接收到命令的薛末立刻点头，抬起手做了个行动的姿势，驻守在门口的下属便踏进病房压着温影的胳膊就要把人带走。 “轻点！疼！” 肩膀上的伤口再一次遭受重创，牵拉后传来撕裂般的痛感。 “你们在干什么。” 余烬拽住压着温影人的胳膊，站在少年面前替他挡去未知的危险，呵斥道：“他身上还有伤。” “伤？”薛末闻言走到温影身边，俯身观察着肩膀上依旧流血的伤口，皱着眉疑问：“怪物不都有自愈能力么，为什么你的伤怎么还没好？” 男人喃喃自语：“奇怪，真是奇怪。” 温影捂着疼痛的部位苍白着脸询问：“你一口咬死我是怪物，证据呢？” “证据？” “没有证据就随便抓人，是你们一贯的作风吗？” 温影忘却疼痛露出欢雀的表情，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味成了他的兴奋剂，压制着他的人都逐渐吃力。 “我就是证据！” 高呼的声音传进每一个人耳中，江寒枫大跨步走进病房，憔悴的脸上满是恨意。 江寒枫愤怒地走到温影面前，指着少年开口：“我亲眼看到的！温影是怪物，他杀了人，还想杀了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影无视江寒枫的指认突然捂着肚子大笑，直笑到腰都挺不起来，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你笑什么？”江寒枫皱着眉质问。 “笑你们愚蠢。” 温影抬头对上余烬关切地目光，嗅着空气中已经消散的奇异香味，开口询问：“老师相信江寒枫的话吗？” 你会选择站在我这边吗？ 后面的话虽然温影未能询问出口，但双方都心知肚明。 “我没有说谎！”江寒枫泪眼婆娑地看向余烬，求证般拽住他的衣角，“老师——你要相信我！温影绝对是怪物，不能再让他留在学校了！会死人的！” 少年满脸惊恐，好像下一秒就会遭到怪物的袭击。 温影笑着反问：“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有谁死了？” “周闻！周闻死了！我最好的朋友周闻，被你杀死了！” 在那个雷电交杂的早晨，周闻被怪物扭断脖子死去了。 江寒枫崩溃到怒吼，捂着脑袋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坐在地上不停地喃喃：“他杀了周闻，还想杀掉我，再不抓住他我们都会死的！” 江寒枫恐惧到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薛末急忙把惊恐的人揽进怀里，冷着脸下达命令：“抓住温影！” “等等！”温影自我辩解，“薛上校抓人前真该先调查一下，毕竟只要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精神病人的话不能相信。” “精神病？” 看了许久戏的小温见缝插针地问了句：“谁精神有问题，是那个大喊大叫的哥哥吗？” 江寒枫像是突然被戳中心事，疯了似的对着小温怒吼：“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精神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温影，是他！他杀人了！” 小温被这突然的怒吼吓到，胆怯地缩到余烬身后。 薛末看见江寒枫崩溃的模样，不再管质疑冷着声音命令：“把他带走！” “别碰我！” 猎人无视温影的抗拒死死按住他的身体，用最能牵扯到伤口的动作把人暴力地押出了病房。 周闻死了？ 可……周闻似乎…… 余烬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呼喊：“放开他。” 他站在少年面前挡住了众人的去路，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放开温影。” 薛末蹙眉不悦：“你要阻碍公务？” “若真的有问题，我自然不会阻拦。”余烬解释，“可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周闻——根本就没有死，前两天他还在学校里上课。” 那场事故受伤严重的除了温影就只有跳楼的江寒枫，其他人都只是轻伤，根本没听说有人身亡的消息。 所以这很可能只是一场误会。 或者说是污蔑。 “老师不相信？觉得我在说谎？”江寒枫不可置信地开口，“我跳楼后差点死了，你觉得我在说谎？” 他的脸上满是震惊，那是发现自己被敬仰之人怀疑而产生出的崩裂般的痛苦。 余烬避开目光转头看向薛末，严声道：“我也许会相信你，但绝对不会相信猎人。” “……” 温影疼到满头大汗，猎人不肯松手余烬也不肯让步，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江寒枫抓着薛末的手用力到发抖，恨不能将那块肉捏碎。 薛末也意识到怀中人愤怒的情绪，说话的语气都凉了几分：“弑怪所逮捕怪物，闲杂人等不得干扰！” 说完警告般看向余烬：“阻拦者，按同伙罪名处理。” 余烬皱着眉想要辩解，身体却被一个强有力的力道拽住：“哥哥，不要过去。” 小温紧拽住余烬的手，阻止了着他前进的动作。 “不要过去，留在我身边。” 男孩死死拽着余烬，看起来柔柔弱弱地身体爆发出巨大能量，愣是让他没法动弹分毫。 余烬看着温影痛苦的表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猎人带上电梯，押送进车里后扬长而去。 直到视野里再也无法看见少年的身影，江寒枫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坚定道：“我会向老师证明的，温影一定是怪物。” “而所有怪物——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 少年的偏执让这次会面不欢而散，余烬垂眸站在原地，整个人尽显失落。 小温紧握着他的手突然不合时宜地别扭起来，接触部位似火烧般炙热，好像有东西故意促使他们分开。 气氛陷入长久的寂静，小温姗姗地缩回了手，不解地问：“哥哥为何如此担心，如果温影不是怪物，相信猎人会还他清白的。” “不会的，他们不会的。”余烬摇头否认。 “为什么不会？总不至于进去就会出事，如果他真的没有杀人，猎人们肯定会调查清楚的，届时……” “他们不会的，没有这种可能。”余烬仍旧摇头，只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 小温察觉到余烬不对劲的情绪，想到一种最坏的结果，急忙询问：“难道——” “没有人能走出那里。” 余烬低声解释：“你没有见识过猎人的暴行，所以不会清楚。被他们抓走的，无论是人类还是怪物，无论有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否清白，都……没有人能够逃出来。” 看上去道貌岸然的猎人，背地里其实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弑怪所也只是他们藏身的居所。 从未有人能活着离开那里。 小温震惊，小心翼翼地试探：“真的……一个也没有吗？” “没有。” 弑怪所建立迄今被他们抓走的怪物数不胜数，但就一具尸体、遗物、那怕是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传出来过。 就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只进不出。 “所以他们？” “全都死了。” 小温惊讶地捂住嘴巴，被手遮挡的面部表情却流露出一丝欢喜，他假装震惊地询问：“那……温影怎么办？他真的会死吧？” “我不知道……” 余烬疲倦地垂下眼眸，自食堂坍塌以来他就没放心过，总觉得有一块大石头悬在心口，永远都无法落地。 他累得有些出神，抬起手揉了揉充满倦意的眼睛，大脑昏沉到恨不能就此倒下。 「放松一下吧。」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男音，虽然陌生却又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好像是初遇小温的那天晚上，从怪物手里救下他们的人。 此时那人就站在余烬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余烬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喷洒在耳朵上的感觉，细细的，痒痒的，让人好不自在。 「其他的事，全都交给我就好了。」 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满满地宠溺味道。 “你是谁？” 余烬茫然地扭头，身旁却空无一人。 “哥哥在跟我说话吗？”小温疑惑地歪头。 “你没有听到吗？” “听到……什么？” “声音啊。”余烬抬起手在空中乱晃，求证道，“就刚刚，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会陪着你的。」 “他又说话了！就在刚刚，你没有听到吗？”余烬匆忙询问。 小温冷着脸看向余烬身后，似是再看什么东西，可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小温紧握住余烬的手，柔声安慰：“没有声音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哥哥肯定是听错了。” 「真可爱。」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小温的眼神也愈加冰冷。 余烬拉起男孩的手慌乱般求证，试图寻找出藏身在周围的怪物身影：“有声音的！虽然看不见但他就站在这里，在你我身边。” 他恐惧又绝望。 “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吗？” 19、他死了更好啊 “听到什么？” 小温跟随他的目光在病房里扫视了一圈，迷茫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啊，哥哥是不是太累导致幻听了。” 幻听吗？ 不，不是幻听，绝对不是幻听。这声音无比真实，就好像有人贴在他耳边说话一样。 “哥哥就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小温的声音和突然出现的陌生男音对上，开口蛊惑着余烬忘记一切好好去睡一觉。 累？ 对，他太累了，累到似乎下一秒就能睡着。 但就算睡着也会梦到奇怪的事情，根本没法好好补觉。 男孩看出了余烬的担忧，轻拉住他的手开口：“哥哥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 余烬看向小温的目光都有些发虚，只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当他抬起头准备上床补觉的时候，余光却瞥见男孩身后站着一个虚幻到不太明显的影子。 似乎是一个人。 那人抱着手惬意地倚在窗台上，直勾勾盯着余烬站着的方向，他的脸在阳光的沐浴下有些模糊，叫人看不太清。 总觉得非常熟悉，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余烬疑惑地盯着突然出现的身影，内心丝毫没有面见陌生人的警惕之感，反而比刚才还要放松。 为什么呢。 脑袋太过于沉重，叫人没办法思考，突然就变得好困好困。 “困就睡一觉吧，我会守着你的。” 虚影开口说话的瞬间惊醒了昏昏沉沉的余烬，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安地抬头盯着看不清样貌的男人。 “你是谁？” 余烬询问的语气带上些许茫然与恐惧，男人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没再回答。 “谁？谁是谁？”小温紧握住余烬冰冷的双手，焦急询问，“哥哥到底怎么了？” 余烬指着小温背后的虚影，颤巍巍地开口：“有人……你没看见吗，你身后，窗户那里站了一个人。” 阳光肆意妄为地照在男人虚幻的身体上，小温回头的时候恰好看见他沉寂的眼神，甚至还抬手打了个招呼。 “……” 小温不悦地沉下脸，坚定回答：“哥哥看错了，那里什么都没有，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整个病房都只有我们两个人” “一切都只是幻觉罢了。” 幻觉？ 真的全都是幻觉吗？ 余烬盯着那道虚幻又真实的身影，紧握的手不自觉用力，砰砰跳的心脏时刻印证着内心的不安。 “我要出院。” 他突然说道：“就现在，我要出院。” 理智告诉余烬在医院多待一秒都会疯掉，他已经开始幻听了，也许下一秒就会出现更可怕的幻象。 “出院？”男孩诧异地捂住了嘴巴。 小温虽不能理解他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却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都听哥哥的。” “哥哥要出院我们就出院，无论做什么我都会陪伴在哥哥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 …… 自那天开始余烬的大脑都变得异常奇怪，好像被东西魇住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看见那道虚影，厨房、客厅、卧室甚至于洗澡时都能看见那道奇怪的影子。 影子的形状也千奇百怪，有时模糊一片，有时又精致到几乎可以看清脸上的五官。 但最让人惊悚且无法接受的，还是它变成小温的时候。 那天余烬正在浴室里面冲凉，回头拿浴巾的时候刚好和幻化为小温的影子对上，彼时他们赤裸相见，身上还有未擦干的水滴顺着肌肤滑落。 他刚想询问小温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怪物的敏锐听力就让他注意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声响。 声音来源于客房之中，是男孩翻找物品发出来的动静。 “……” 意识到面前人不是小温之后，余烬才沉下脸镇静地拿起浴巾裹住身体的隐私部位，抬起手试探地挥出一拳。 和之前无数次实验一样，他的手从对方虚幻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余烬无奈地看着落了空的手，深深叹了口气。 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火烧、冰冻亦或是使出全力去攻击都无法抹灭那奇怪的影子，为此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还在朋友的建议下去看了心理医生。 “做梦？” 医生轻抚着鼻梁上的眼睛，询问道：“还记得梦里的内容吗？” “很奇怪的梦，说不上来。” 余烬甚至已经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只唯一能确定一件事情。 “虽然梦里的场景和人物长相都不尽相同，但直觉告诉我，我梦到的似乎……都是同一个人。” “初次做梦是在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 “那次做梦之前有发生和往常不一样的事情吗。” “不一样的事情？” 余烬思考了一会儿，犹豫地点了点头：“有。” 那天—— 他和温影一起被压在废墟下数小时，那是个安静到只能听到彼此心跳声的相处时间。 “……” 跟医生之间的谈话让余烬感到无比轻松，出去的时候精气神都恢复了许多，甚至已经看不见那让人烦闷的幻影。 开门走出房间的刹那呼吸着期待已久的新鲜空气，好像灵魂都得到了救赎。 “哥哥——医生怎么说？” 在这场长达四个小时的谈话时间里，小温自始至终都坐在咨询室门口等待着他，一步也不曾离开。 余烬对上小温期待的目光，突然想起那个不切实际的梦境，轻声开口：“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离奇的梦。” 梦里温影变成了小温，薛末再次对他开枪，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他离开人类领地回归到怪物巢穴。 “小温。”他轻声呼唤。 “嗯？” “你会骗我吗？” 小温瞬间愣神，抬起头诧异地盯着余烬，却只片刻又恢复原样。 小温轻拉住余烬的手，机械般说出重复了无数遍的话：“我永远都不会欺骗哥哥。” “永远？” “直到生命消亡的那天。” 余烬从男孩眼中瞧见超乎于平常的坚定，便下意识点了点头。 “希望如此。” 心理医生的疏导很有效果，余烬对着镜子洗漱的时候已经不会再看见那伪装成小温的奇怪幻影，生活也慢慢回归正轨。 学校在多次遭遇怪物袭击的情况下已经有了一整套完善的修缮措施，仅一周就恢复了正常教学。 校长在听说余烬受伤后非常着急，干脆给他放了个大长假，却没想到恢复课程的第一天就再次在办公室见到了他。 余烬把准备好的材料递到校长面前：“遭受袭击的二食堂废墟已经拉长线隔离，学校也和弑怪所取得了进一步联系，他们那边会多派些人手过来。” 校长诧异地看着余烬：“怎么是你？我记得这个活是交给姚天的。” “我从他那里要过来的。” 余烬低声解释：“他很忙，我又太闲，就帮忙干了点。” 他并未在医院修养，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想干些活。 校长略带责备地说：“我记得嘱咐过你好好养伤，这才一周就……” 余烬下意识捂住被碎石划伤的手臂，匆忙开口：“其实今天来除了送文件外，还有一件要紧事。” 校长猜到他要说什么，缓缓缩回了手。 “温影他……”余烬担忧地询问，“还是没有消息吗？” “这是你第十三次问我了，余烬。”校长无奈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知道这很打扰，但是校长——他已经被猎人带走很久了。”余烬有些着急。 “是啊，有一周了。” 距温影被猎人抓走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这一周里他试图动用所有关系去打探少年的消息，但都一无所获。 温影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都是悄无声息的，若不是余烬主动打探，校长都不知道还出了这档子事。 “如果我不做些什么的话，他真的会——” “会死。”校长接话，淡淡道，“他会死。” “对，他会死的！我们得想些办法，至少该打听打听他现在是否——” 是否还活着。 后面的话余烬有些说不出口，校长的语气也带上几分疏离。 “小烬啊，不是我不想打听，而是这么多年以来被弑怪所抓走的人，都没有活着出来过。” “既然进去的人无论如何都出不来，就……往前看吧。” 校长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办公室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余烬藏在身后的手紧攒一起，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突然想起小温昨天说的话。 那是和温影失去联络的第六天，走投无路的余烬想去弑怪所一探究竟，但被小温察觉。 小温冲出卧室紧拉住他的胳膊，软萌脸上浮现一丝冰冷：“哥哥，你要去找他吗？” “你要去找温影，对吗？” 男孩直勾勾盯着余烬，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怒意。 余烬有些吃惊，他有意隐瞒这件事情，所以是等小温睡着后才出门的，但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他看着连灯都没开，赤着脚匆忙从卧室里跑出来拉住自己的男孩，不得不开口回应：“我得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冷脸开口的男孩在察觉到余烬疑惑的目光后匆忙转变神色，隐藏住真实的自己，低声道：“哥哥，今晚可以陪小温睡觉吗？” “晚上会打雷，我害怕。” 小温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看上去胆怯又惹人怜。 余烬却立刻拒绝：“不行，必须得去。” “为什么必须？” 小温脸上流露出些许不满，好奇地询问：“难道哥哥喜欢他吗？” “什么？” 余烬惊得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微垂眸诧异地望着小温。 他们一个低头一个仰头，视线汇聚凝集在一起，明明离得很近却突然有种疏离之感。 余烬立刻缩回手避开和小温的肢体接触，否认道：“不喜欢。”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的学生。 无稽之谈。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在意他的生死？” 小温失落地望着空荡荡的手心，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喃喃：“他死了更好啊。” 就不会有人再缠着哥哥了。 20、要把他吃掉 办公室里热气很足，闷得余烬有些难受。 身体虽然燥热内心却犹如坠入深渊般寒冷。 无论是朝夕相处的小温还是事业上给予帮助的校长，每个人都清醒地告诉余烬要放弃。 他的确该放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放不下心。 叩叩叩—— 校长听到敲门声后把余烬送来的资料压在书本下面，拿出放在柜子深处的文件，这才出声回应：“进。”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余烬识趣地道别：“我先出去了。” “你不用。”校长出声阻止，指着进来的少年说：“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余老师？” 身后传来的熟悉呼喊声，余烬转头一看，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许久不见，听说老师受伤了，身体可还安好？” 眼睛的主人笑眯眯看着他，满面春风，好像遇到了不得了的喜事。 “周……闻？” 余烬诧异地看着少年，脑海里浮现江寒枫愤怒的嘶吼声。 【周闻死了！他杀了周闻！】 来人正是江寒枫口中那个已经死去的挚友，也是逮捕温影最重要的人证。 现在这个人证好端端站在余烬面前，笑眼盈盈地说：“没想到离别前还能再见老师一面，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周闻站得离余烬很近，甚至能嗅到少年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香味，他迟疑地碰了下少年的身体，察觉到对方灼热的体温后才缩回了手。 炙热又滚烫，是个活人。 余烬轻声打探：“离别？你要去哪儿？” “老师没听说吗？”周闻有些吃惊，笑着解释：“出国啊，全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的飞机。” 余烬的全部注意都在少年那惨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皮肤上，所以在听清周闻的话后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出国？你要出国？” 在现在这个危险的节骨眼上出国？ 校长给的原因是因为周闻获得了学校出国留学做交换生的机会，怕再因为怪物的袭击而推迟，所以教学一经恢复就紧急实施了。 “可是那个名额，不是已经给江寒枫了吗？” 他甚至送给江寒枫一支钢笔作为离别礼物。 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突然发生了反转。 “名额一开始的确是寒枫的，但是他……”周闻的表情有些难受，似是说不出口。 “江寒枫疯了。” 校长的声音淡漠又冷静，好像只是在说一件特别平常的事情。 余烬却瞥见周闻听到这句话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校长重重叹了口气，压着声音解释：“江寒枫跳楼醒来后精神就不太稳定，已经被医院确诊为精神异常。” 无论是为了荣誉还是多年以来积累的名声，学校都不会选择把一个精神异常的人送出国。 所以江寒枫被放弃了。 周闻则是补充：“其实也不是突然发生的事情。” “入学的时候我就发现寒枫在□□神一类的药物，许是一直都有吧，只是跳楼后更加严重。” 周闻的脸上闪过一丝惋惜，又夹杂着捡漏出国名额的欢喜，两种截然相反地情绪交织在一起，显得整个人都十分矛盾。 余烬突然想起温影被抓前也说过类似的话，统一的口径几乎让他也相信了这则说法。 校长把周闻的事全权交给余烬打理，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送走两人。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周闻还开口打听：“寒枫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请假，可是温影也没来上课，他也受伤了吗？” 少年的语气十分关切，似乎比对待江寒枫的事情还要上心。 对于学校来说被弑怪所抓走是件不光彩的事情，所以几乎没人知道温影的下落。 可周闻为什么会好奇温影的事情，他们似乎并不熟。 没等到回答的周闻从口袋里掏出一封褶皱的信件，抚平后递到余烬面前：“我在寒枫抽屉里发现一封信，上面的署名是温影。” 一封被火漆封印住的黑色信件，因为在兜里揣久的缘故边缘都有些腐化。 余烬接过信封来回查看，并没有发现不妥。 周闻解释：“本想问问寒枫手里为什么会有温影的信件，却一直没有机会。” 无论是江寒枫还是温影都没有在学校出现过，所以信件便一直被周闻保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气，打量后才发现是从信封上传来的。 余烬拿起信封递到鼻子边闻了闻，嗅到那淡淡的咸香味道后诧异地皱起了眉。 很熟悉的味道。 周闻投来好奇的视线：“怎么了老师，这信有什么问题吗？” 余烬疑问：“你闻不到吗？” “闻到什么？” “一种……很特殊的香气。” 这香气他曾闻过无数次，每一次靠近都能嗅到少年身上带着的，独属于温影一人的奇特味道。 好似晚风夹杂着海洋的腥甜，所到之地处处留痕。 只要是温影接触过的东西都会留下这样的味道，但这封信上的气味已经几近于无，应该是很多天以前了。 余烬摸着信封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到刚碰到上面的火漆就闪起一丝白光，亮眼光线使他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火漆便消失不见。 “……” 他察觉到信封自带的怪物气息，抬眸对上周闻打探的视线。 少年笑道：“我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这封信就拜托老师还给寒枫。” 周闻似乎没注意到这奇怪的现象，嘱咐完之后就转身离开。 余烬一个人孤寂地站在走廊上，正思考这怪物气息来自何处的时候，消失的火漆便化为星光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星光似飞蚊一样在空中舞动，每动一步就留下长长的拖尾。 跟着我。 跟我走。 我带你走。 它大幅度晃动身体试图传达消息。 余烬疑惑地盯着不停挥舞的小东西，不确定地询问：“你是想……给我带路吗？” 听到问话的星光兴奋到上下舞动，宛如人类般不停地点头。 真的是想给他带路。 余烬毫不见外，抬起脚跟着星光行走。只见它慢悠悠地顺着楼道荡了下去，每飘出几步就停下来观察一下，似乎是在确定他有没有跟上。 虽然这东西小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却还是能从它身上看出喜怒哀乐。 余烬跟着星光踏出办公楼离开校园，穿过人群走向人烟稀少的小路。 刚开始路灯还是亮的，直到后来水泥地变成土地，照明灯光被月亮替代，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很远了。 赶路的星光带着余烬来到一个废弃的小村子，这里荒芜到几乎嗅不到生人气息。 正当余烬扭着头四处观察的时候，星光在一间废弃的小破屋前停下。它大幅度晃动身体做了个类似于再见的动作，然后一头扎进屋子里墙缝里，就此消失。 “喂——” 速度快到甚至来不及和它道别。 天色渐晚，整个天空都雾蒙蒙的，好像会下一场大雨。 他看着漆黑的夜路，担忧地望着眼前的屋子，这里破败到似乎连遮风挡雨都做不到。天空下起了零星小雨，他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后抬起脚才缓慢地向屋子靠近。 吱呀—— 小破屋木门推开时发出巨大声响，这声音惊动了暗处的怪物，所有的动静在一瞬间停滞。 安静到连风声都消失不见。 月光通过大开的木门照进小屋，里面很黑，所有见光的窗户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余烬试探地探进半个身子，未适应黑暗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好先闭上眼睛努力适应这漆黑的环境。 窸窸窣窣—— 视力消失后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怪物的敏锐听力促进余烬察觉到屋内奇怪的嗦嗦声，便转头寻找声音来源。 熟悉的蠕动声，似乎是触手攀爬的声音。 窸窸窣窣—— 咕叽咕叽—— 吱——呀…… 声音突然不断地从四面八方传来，混杂动静扰乱了余烬的听力，他被这声音弄得有些眩晕，趔趄到几乎站不稳。 一条滑腻冰冷的东西缠上他的脚腕，微使力带动身体把他拉进屋内。 啪嗒！ 木门同时间合上，余烬捂着头稳住颤巍巍的身体，突然感受到周身一凉，好像起了一阵冷风。 可这风。 是从屋内吹出来的。 门窗紧闭的小破屋内突然吹起一阵冷风，怎么想都是件奇怪的事情。 余烬好奇的睁眼打探，入眼场景把他吓了一跳。 小破屋里里外外都很破旧，里面不过摆放了几件家具。 夜色藏匿了暗处的怪物，他却清楚地看见数条黑色触手缩在房间的角落，蠕动时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响。 被触手包裹在内的，还有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触手们密密麻麻挡在少年身前，像是在保护，亦或是疗伤。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味，余烬迟疑地靠近，轻声呼唤：“温影？” “……” “你是温影吗？” 触手蠕动的声音在听到余烬的话后戛然而止，似在震惊。 但这僵硬只也维持了数秒，片刻后立即恢复，怪物挥起巨大又粗壮的爪子飞速向余烬攻击。 温影立刻呼喊：“别动他！” 余烬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被另一根触手拉着向后退去。 一路直退到后背贴上门板，怪物才停止攻击悬空着停在面前。 余烬看着紧贴着脸停下的触手，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甚至可以看清上面的吸盘，触手身上的浓厚黏液滴落在余烬脚下，在寂静的黑暗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别动他……” 制止触手的声音愈加虚弱，冷静下来后余烬才看清怪物并非主动停下，只是被人抓住不能再动弹。 温影惨白着脸站在他面前，伸出的手死死抓着想要攻击的怪物，眼里迸发出无尽怒火。 “滚开！” 一声怒吼吓退了莽撞的怪物，温影使出全身力气把触手重重仍在残败的墙壁上，这才微笑着看向余烬：“对不起，吓到老师了……” 温影脱力的身体在确认怪物不会威胁到余烬后才安心地倒了下去。 余烬着急忙慌地接住少年倒下的躯体，血腥味扑鼻而来，几乎是下意识皱紧了眉。 他借着昏暗的夜色打量少年，疑问道：“你受伤了？” 似乎是很严重的伤，连路都站不稳了。 “我好冷……” 温影紧抓着他的衣领，抖动的身体一刻也不得停歇。 好冷好冷。 痛。 好痛。 被扔出去了。 被抛弃了。 摔落在地的触手颓丧的低声喃喃，它简单抖落掉黏在身上的灰尘，短暂安分了一下后又恢复野性，挥动晃悠悠的身体对准余烬再次攻击。 啪叽—— 冰凉的触感袭来，黏糊的触手紧贴在余烬身上，隔着衣服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声。 香。 好香。 好香好香好香。 失去控制的触手疯狂汲取着余烬身上的香气，它们看似温和地在余烬身上游走，却在越过衣物接触皮肤时露出贪婪本貌。 吃掉。 要吃掉。 要把他吃掉。 全部都吃掉。 软糯触手一边低声呢喃一边露出隐藏在吸盘里的獠牙，黏腻液体顺着尖牙流下，滴落在余烬身上。 触手们贪恋地吸取着余烬皮肤上的味道，对准他雪白的脖颈就咬了下去。 “嘶——” 余烬微微吃痛，他只觉得脖颈一凉，漆黑视线里察觉到有东西从眼前闪过，却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 脖颈处的异样感愈加浓烈，但因为双手搀扶着少年而无法腾出来制止，只能被迫默认触手的侵袭。 好在那块皮肤虽然被尖牙咬破，力道却不算大，更多还是伤口被舔舐后传来的酥麻感。这感觉细细又痒痒的，像一只舌头带刺的小猫，反复又温柔地舔舐着流血的伤口。 余烬沉寂在这异样的感觉里，都快分不清这到底是攻击还是情.事。 “离他远点。” 重伤到几近晕厥的少年露出愤怒的血色瞳眸，抬起手死死抓住缠绕在余烬身上的触手。 温影的身体好像瞬间恢复，沉下脸咬牙切齿道：“不准碰他。” 就算是你们。 也不能碰他。 21、贴贴 被警告的触手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蔫蔫地缩回去，而是无视温影的话继续趴在余烬身上，贪恋又疯狂地汲取着他身体里的味道。 很香哦。 你也想要吗。 触手一边舔舐一边发出让人误会的啵唧声，同时还嘚瑟的微微舞动。 似是开心到了极点。 可你是他的学生。 想要也不行呢。 温影几乎能看见触手脸上的欠揍表情，气愤到拳头紧握。 “老师。”少年忍不住呼唤。 “嗯？” 温影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嘚瑟的触手，用力过度的身体虚弱到说话声都是颤抖的：“快走，离开这里。” “离我远点。” “我会……伤害你的。” 余烬身上的触手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走，身体轻松的同时察觉到手背上低落了几滴水渍，跟随水渍一起袭来的，还有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味道。 血腥味直面而来，刺鼻又浓重。 他伸出手担忧地在黑暗里摸索，失去光亮的眼睛却和盲人并无差别，只能凭感觉试探。 余烬摸到了一堵厚实的□□，先是犹豫地停顿了一下，后又盲人摸象般在少年身上四处游走。 温影的体温由于过度流血变得异常冰冷，接触部位却因为抚摸愈发滚烫。 余烬发觉少年身上每一块皮肤都湿漉漉的，好像全身都湿透了，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普通的水渍，便伸到其中最为湿漉的地方，细细摸索着液体的触感。 血，是血。 血的手感。 余烬微微吃惊。 “别摸了。” 温影在黑暗中精准抓住余烬的手腕，喘着粗气制止他的动作，严肃地开口：“快些离开，我已经控制不住它了。” “绝对会……伤害你的。” 剥离身体的触手不满地发出窸窣声响，狂躁般在破屋内发泄情绪。 它们像是为了证明温影的告诫一般，一边蠕动一边散发出浓烈的杀气，整个房间都被这躁动的气息铺满。 不安感袭上心头，余烬却更加用力地把人拽在手里，本能地护住了少年。 他不会管这究竟是不是幻觉，反正绝对不会再让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害温影。 就算是给少年在废墟下保护自己的回礼。 蠕动的触手在屋内肆意游走，直到某个没注意的家伙攀爬时拉扯到墙上的窗帘，遮蔽月光的破布脆弱地撕拉一声，就此报废。 月光肆意妄为地从窗户照射进来，微弱的光线足以照清屋内的一切。 余烬看见了满屋的黑色触手，在夜色的遮蔽下不断向脚边靠近。 比触手还要引人注目的，是温影身上那遍体鳞伤的伤口。 少年全身遍布血痕，每一块裸露出来的皮肤都被鲜血染红，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他全身上下破烂到没有一块好肉，心口处破了一个血色大洞，洞口深到几乎可以看清里面缓慢跳动的心脏。 砰——砰——砰—— 缓慢到跟随呼吸一起跳动，好像随时都会停止。 很严重的伤。 绝对是致命的。 余烬牵拽的动作突然缓和，生怕一个没注意碰到温影流血的伤口，从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担忧之余瞥见了少年身后，那些同样漆黑、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软体触手，一个连着一个紧挨在一起，仿佛密不可分。 触手的源头皆来自于少年，它们簇拥着在温影身体里进进出出，最后全部汇合融入到少年背后。 像是从后背的骨头缝里窜出来一样。 以他的角度来看，就像是温影长了一对不听话的黑色翅膀。 可人类不可能长有怪物的触手，少年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知晓一切的余烬并未明说，只是问道：“为什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少年身上满是伤痕，全都是弑怪所留在身体上的印记。 温影并未正面回答，重伤的他每说一个字都格外费力。 温影沉重地喘着粗气，用力抓住余烬伸来的搀扶之手，用虚弱且平淡的语气回答：“他们逼问、切开皮肉，试图挖出我的心脏……我反抗，所以惨遭围攻。” “老师……我疼……好疼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我的伤太过严重，异能溃散，已经控制不了身体里的它们了。它们会伤你，亦会杀我。” 说到这里触手似声控般露出尖锐的牙齿，龇牙咧嘴着就要展开进攻。 余烬沉着脸调出身体里所有的异能，试图以此来达到威慑效果。但触手比想象中还要聪明，它们察觉到余烬没有动手的打算，便扭动身体继续在空中张牙舞爪。 余烬顿时不满，冷着声音询问：“砍了他们，你会怎样？” “不会死……但会痛。” 少年和触手的关系就像花朵和叶子，失去叶子的花虽然依旧绽放，但却伤痕累累。 “那便不能这么做了。”余烬低声呢喃。 “……” 温影抓着余烬的衣服露出虚弱的笑容，短暂沉浸在他给予的温柔之中。 少年低头扑进余烬怀里，努力压制住从骨头里露出来的痛楚，发自内心的感叹：“哥哥能为我考虑，我很开心。” 因为怕伤到少年所以不得不忍受触手的亲密接触，与温影而言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余烬却从少年言语里察觉到些许漏洞。 哥哥—— 哥哥—— 哥哥…… 哥……哥？ 温影的话重复无数遍落到余烬耳中，自动转换成小温模样。 怀中人瞬间缩小，胆怯又慌张地蜷缩进余烬怀里，学着小温的语气撒娇：“哥哥，害怕。” 幻觉又出现了。 余烬眉头紧皱。 果然，和心理医生说得一模一样。 只要他和温影接触就会产生那个奇怪的幻觉。 此时在余烬眼里怀里的人已经不是温影，而是整天黏着他的小温。 小温紧环住他的腰肢，呢喃着重复临别前的话：“不要离开我，不要去找温影。” “别离开我，会害怕。” “……” 余烬很清楚小温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所以怀中人只能是温影，至于他为什么会把温影看成小温，估计是幻觉又出现了。 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幻觉紧紧黏着余烬，把他视若珍宝。 心理医生曾问过余烬，幻觉产生的时候是否有共同之处。 他点头回答：“幻觉产生的时候，几乎是每一次，我都和一个人接触过。” 似乎只要和温影单独相处，他就会看见这奇怪的幻觉，一开始只是身体上的抚摸，到后来直接化身人形。 虽说是幻觉它们却有着和真人一样的触感，所以余烬一开始把这当成了现实，可仔细一想又能发现很多破绽。 “那就是了。” 医生认真分析：“他就是造成这场幻觉的源头。” “每个人身上的磁场都不尽相同，可能他和你磁场相悖，所以你们每一次见面都会产生排斥反应。” “这反应干扰了你身上的磁场，给大脑传去错误信息，才会产生这些幻觉。” 余烬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紧张的攒紧了手：“是这样吗？那……有没有解决办法。” “办法很简单，远离他，减少和他的接触，时间一久磁场自然就恢复正常了。” 医生告诉余烬不要和温影单独相处，只要远离少年就不会出现幻觉，他也用行动证实了这一点。 自温影被弑怪所抓走以后幻觉就慢慢消失，余烬过了一段短暂又正常的日子。 而现在再次和少年独处后，又看见了这奇怪的幻觉。 他得远离少年才能纠正错误的磁场。 可现在似乎做不到。 重伤的‘小温’紧拽着他的胳膊，虚弱到失去支撑点就会倒地不起，少年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头上，汗水浸透了胸前的衣衫。 可怜的模样根本无法让他丢下少年离开这里。 看来，幻觉是消不掉了。 他没办法就这样抛下温影。 余烬用异能安抚着躁动的触手，张牙舞爪的触手在能量的慰藉下变得安静，缓慢缩回到少年体内。 温影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软塌塌倒进余烬怀中，鲜血浸染了余烬的白色衬衫，他却丝毫不觉得难受。 余烬把人打横抱在怀里，在月色的照耀下踏上回家的路。 他不能把温影带到学校，因为小温住在那里。小温本就不满他冒险去救温影，若是让他俩见面发现少年的怪物身份，肯定是要闹的。 所以余烬把温影带回了校外的房子，这里无人居住，刚好可以留给温影养伤。 好玩。 好好玩。 触手低声呢喃。 温影躺在小温的卧室里面，察觉到滑腻且窒息的触感，求生欲使他匆忙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触手又不受控制的从背后窜了出来，绕着他的脖颈玩耍。 似要谋杀。 温影露出嫌弃的表情，冷着脸拍飞不懂事的触手。 啊呜—— 触手委屈地倒在地上，自顾自地摸着因为撞击而红肿的爪子，看上去很乖，和之前暴躁的模样判若两人。 余烬拎着医药箱开门的时候刚好挤压到撞在门上的触手，给怪物造成了第二次损伤。 啪叽—— 触手被门压成了一瘫肉饼，门关后滑溜溜滑到地上，眩晕后便捂着疼痛的部位低声哭泣。 呜。 呜呜呜。 痛。 很痛。 超级痛。 哭泣声让余烬注意到受伤的触手，诧异后蹲在地上抚摸着怪物受伤的部位，轻声安慰：“没事的，渡点异能就不痛了。” 温影紧盯着二人接触的部位，冷脸制止：“养不熟的家伙，没必要把能量浪费在它上面。” 余烬却解释：“它现在乖巧得很，不会再随便动手了。” 嗯嗯！ 我很乖。 很听话。 不会伤人了。 触手回应似的蹭了蹭他的手，下一秒却遭到温影的告诫。 “滚。”少年沉下脸露出阴戾的表情，眼神里浮现出浓浓的杀意。 “不想死的话，就把脏手拿开。” 想……死？ 不想。 不想死。 触手疑惑地歪了歪头，更加放肆地缠绕在余烬手上，光明正大地牵着他的手，欠揍般回应：“不想死。” “想贴贴。” 22-30 第22章 新父母 “听到了吗？哥哥不要你了。”…… 手心传来黏糊又滑腻的触感，余烬却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好像在梦里见过。 温影脸色阴沉到几乎骇人，他抬起手拽住不听话的触手，冷着声音告诫：“别玩了，快回来。” 少年一边提醒一边不断缩紧手上的力道，用力到几乎要把触手捏碎。 痛。 好痛。 吃痛的触手识趣地缩回温影体内，直到再无人接触余烬的皮肤，温影才收起阴戾表情微笑着说：“谢谢老师带我回来，这是——你家吗？” 余烬抚摸着被触手缠绕过的手心，默认道：“有段时间没住人了。” 温影了然地哦了声，打量着房间开口：“布置的很温馨呢，有好多小玩具，应该是小温的房间吧？” 余烬不太清楚怎么照顾小孩儿，所以给小温买了很多玩具，不过最后都闲置了。 温影突然想到什么，诧异地开口：“所以现在没有人照顾小温吗？都已经夜深了。” 温影语气里带着掩藏不住的喜悦：“这么晚了不去陪小温，和我待在一起，他不会生气吧？” 当然会。 小温会很生气。 余烬默默在心里回应，低声开口：“我会和他解释的。” “要好好解释，小孩子很难哄的，生气可不太好。” 话虽如此，温影脸上却满是幸灾乐祸。 他低头看着余烬手里的医药箱，询问道：“老师是来给我包扎的吗？” 余烬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把箱子放在床头柜上取出里面的纱布，关切道：“你的伤很严重，需要及时处理。” 他低头打量着温影流血的伤口，举着纱布无措地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道伤是被人硬生生挖出来的，暴力到衣服碎片都深深嵌进肉里，几乎和血融为一体，很难处理。 余烬迟疑地开口：“要不……我直接用异能给你疗伤吧。” 修复异能很快就会治疗好这个伤口，温影却不同意。 “不行。”少年虚弱地摇头，“这伤是他们弄出来的，用异能恢复的话，会被怀疑。” “怀疑什么？” “身份，我怪物的身份。” “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他找到温影的时候满屋子都是触手残留的怪物气息，随便拉个人过来都能辨认出温影的怪物身份，板上钉钉的事情，为何还要隐瞒。 余烬不解地询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杀了他们就逃出来了啊。” 温影的语气格外认真，余烬却立刻变了脸色，攒紧的手不自觉碰到少年受伤的部位，惹得他疼痛无比。 温影吃痛出声，立刻笑着掩饰：“开玩笑的，我不是怪物，自然是光明正大被他们放出来的。” 余烬却不相信：“触手都收不回去了，还要坚持自己不是怪物？” 触手？ 少年诧异地瞥向身后，这才发现那些不听话的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身体里跑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地呢喃。 摸…… 摸摸。 想摸摸。 没脑子的家伙。 温影瞬间冷脸，仍旧倔强地回答：“谁说收不回去了。” 话音刚落触手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少年嘴唇虚弱到发白，依旧不停地重复：“我真的不是怪物，你要相信我。” 虽然温影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余烬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既然对方有意隐瞒，他也没必要一定说明白。 余烬撕开温影那沾满鲜血的外衣，小心翼翼地把伤口处的碎片清理干净，因为怕刺激到深处的血肉所以干得十分谨慎，一趟处理下来胳膊都有些发酸。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紧盯着温影流血的心口，温影也低头紧盯着他。 因为伤口处理的过于专注，他身上都冒出丝丝细汗，温影见状直接抬手附了上去，轻轻擦拭去额头上的水珠。 “都打湿了。” 少年的呼吸喷洒在余烬脸上，细细又痒痒的。 遭受惊吓的余烬猛地把手缩了回去，匆匆把纱布递到温影手中，红着脸回答：“你自己包扎吧。” 屋里有些闷，他需要透个气。 “可是——”温影为难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可怜兮兮地开口，“胳膊也受伤了，抬不起来。” 少年露出胳膊上好几公分长的伤痕，还在不断地往外冒出血迹。 余烬只好再次接过纱布，指着破烂不堪的衣服说：“包扎需要把上衣都脱下来，确定要我帮忙吗？” “确定。”温影直勾勾盯着他，微笑道，“衣服都被血染透了，留着也没用。” “……” 余烬迟疑地附上温影的外衣纽扣，拉着边缘直接撕裂开来，扣子飞奔着落在地上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他沉下心面不改色拉开纱布，从少年腋下穿过去一圈又一圈环绕住流血的心口。 “嘶——” 温影突然抬手，牵着余烬的手附上心口，嘟囔道：“很痛，还是渡点异能缓解一下吧，就一点点。” 少年的视线异常炙热，接触部位也变得愈发滚烫。 嗡——嗡——嗡—— 突然震动的手机打断了二人的动作，余烬匆忙缩手退回到门边，举起手机示意：“我接个电话。”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房间，像极了逃难现场。 还顺便带上了门。 温影望着余烬消失的背影，失神地看着落了空的双手，轻声喃喃：“可惜了。” 本来能多牵一会儿的。 嗡嗡嗡—— 卧室的房门隔开了心事重重的二人，余烬微微松了口气，接起电话开口：“喂？” “喂您好——请问是余烬余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余烬立刻在脑海里搜寻：“是我，你是？” “这里是公安局，一个月前您曾来报案，称自己捡到一个被怪物袭击的小孩儿，还记得吗？” “记得。” 他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 女警继续：“当时您还签署了一份协议，内容是暂为照顾受伤的儿童。这些天我们一直在联系小温的亲戚，但都无疾而终。” 和小温说得一样，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所以决策呢？” 女警回答：“本来应该把孩子送去孤儿所的，但今天刚好有一对失去孩子的夫妻有收养的想法，他们想和孩子见上一面，请问您最近有时间吗？” “……” “喂——喂？余先生？余先生？你还在听吗？” “……我在……” 女警再次询问：“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安排见上一面？” 余烬低声回应：“最近都有空。” “那定明天早上十点的时间，可以吗？” “嗯。” “明天见，打扰您了。” 嘟——嘟——嘟…… 电话挂断以后余烬有些无措，他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客厅一片死寂，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在思考，犹豫真的要这样做吗。 签署协议的那天警察说过，就目前的条件来看他是没有领养资格的，之所以能把小温带回去，也是遵循了孩子的意愿。 可这照顾终究是暂时的，总会有结束的那天。 “余老师。” 耳边突然响起温影的声音，余烬缓缓转身，对上了少年好奇的目光。 客厅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不知道温影在那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温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许久后还是震惊地询问：“你……要把小温送走？” 好吧，全都听见了。 温影突然对小温的事十分上心，担忧地解释：“那个小家伙很黏你，失去老师的庇佑会不停地哭吧。” “就算这样也要送他离开吗？” 余烬应声：“跟着我很危险。” 在校外住无法保障小温白天的安全，在学校住则一整天的安全都保障不了。 刚开始他以为带孩子是件简单的事情，只要到点给孩子喂食，定时给予陪伴就好，可却忘记了人类小孩是个脆弱的生物。 他们很容易发烧、生病，甚至一点细微的摩擦都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身为怪物的余烬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独处，所以无法照顾好人类小孩，便希望小温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去处。 “这样啊……”温影满脸可惜，“看来是为了他好呢。” “我得走了。”余烬喃喃。 他得赶回学校陪小温一晚，或许这是他们最后相处的一晚。 温影望着余烬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忧道：“需要我陪你吗？” 温影在察觉到余烬疑惑地目光后又开口补充：“我家里也有个小孩，所以知道怎样和小孩子交谈，或许——我可以帮老师一起去劝说。” 温影微笑里透露着一丝不怀好意，他指的家中小孩自然就是小温。 “不用了。”余烬把钥匙放在桌子上，细细嘱咐：“明天若是有空的话，我还会过来的，你……早点休息。” 余烬握上门把手时又听见温影说：“我想吃蛋糕。” 温影直勾勾盯着突然停下脚步的余烬，开口询问：“如果老师明天还来的话，可以带一些做蛋糕的材料吗？” 少年的要求在这沉寂气氛里显得十分突兀，但余烬还是点头应下。 “路上小心。” 温影挥挥手送走余烬，门关后许久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他对着门的方向微笑了许久，直到脸笑僵才堪堪停止，继而转头看向空荡荡的客厅，对着空气开口：“听到了吗？” 温影幸灾乐祸，嘲讽道：“为了抛弃你，他要连夜赶回去呢。” “看看你，多么可悲啊。” 第23章 抛弃 “哥哥要抛弃小温？” 余烬赶回去时已经深夜，学校里的一切都无比安静。 他悄咪咪穿过走廊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坐在床边，在月光的照耀下细细打量起小温的脸。 余烬很少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一个人，小温长得很好看，年龄虽小却能预料到长大后的美景。 未来应该会有很多人为此倾倒。 他一晚上干了很多事情，虽然疲倦却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只是沉默地盯着小温看了许久。 这是一个安静到只有呼吸声的独处时间。 天蒙蒙亮时还学着小温的模样煎了几个鸡蛋，想要为男孩做份早餐，但是卖相看上去不太美观。 余烬盯着黑乎乎的鸡蛋看了许久，最后为了给小温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偷摸溜出去买了份新的。 回来时碗里的鸡蛋已经消失不见，小温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双腿，小脸鼓鼓囊囊的，一边嚼一边感叹：“这是哥哥做的早饭吗？好吃！” 余烬吃惊道：“真的……好吃？” 鸡蛋都已经焦的无法辨认了。 “好吃啊！”小温满脸真诚，“只要是哥哥做的，都好吃。” 小温永远都会无条件给予余烬正向反馈，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他很大自信。 可爱的人类小孩。 墙上的时钟停留在早上八点，余烬一想到两小时后就要带小温去见领养人，胸口就闷闷的。 有些难受。 “这些也是给我吃的吗？”小温屁颠屁颠跑到余烬身边，从他手里接过新鲜热乎的包子，眼睛都亮晶晶的。 “都是给你的。” 余烬把早饭全塞进小温怀里，看他吃的高兴的模样自己也很开心。 现在的他们有种平淡的幸福，隐隐的，让人安心。 小温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其他全送还给余烬：“我够了，哥哥也吃！” 包子的味道掩盖住余烬身上的独特香气，小温越吃越觉得不对劲，皱着眉细细嗅着空气中飘散的淡淡异味。 直到确定味道来源于他身上的时候，小温才耷下脸冷着声音开口：“哥哥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 余烬抬手嗅到皮肤上残留的咸香味道，心虚地后退半步，试图用包子掩盖住身上的气味：“是包子的香味吧，还想吃？” “哥哥去找温影了，对吗？” “……” 突然的问题让余烬不知所措，递包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小温沉着脸说：“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很浓烈，很难闻。” “是……吗？”余烬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重伤的温影没办法正常行走，他就抱着少年走了很长一段路，长久地接触沾惹到独属于怪物的奇特香气，经久不散。 刺鼻的味道弥漫在客厅之中，沉寂了两个人的心。 余烬安抚般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半跪着蹲在小温面前，轻声细语地安慰：“别生气了，我带你去吃甜品好不好？你最爱的草莓蛋糕。” “都听哥哥的。” 以往这种时候小温会开心到忘却烦恼，今天却格外异常。 小温自始至终都只是安静地拉着他的手，就算心心念念的草莓蛋糕摆在眼前也还是蔫蔫的，满脸写着心事。 余烬用勺子挖起一块蛋糕递到小温嘴边，诱惑道：“真的不吃吗？” 小温沉默不语。 余烬有些恍然，这才注意到蛋糕的卖相跟之前看上去不太相同，以为小温是喜欢之前的口味，便扬声询问：“店长，店里是换新烘焙师父了吗，好像和上次买的不太一样。” “对。”店长点头，解释说，“因为和兼职的小伙子联系不上了，所以近段时间都是我亲自在做。” “……” 余烬倒是没想起来，他之前吃的蛋糕都是温影做的。 小温兴致欠缺，摆在面前的甜品都提不起兴趣，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在店里坐了许久。 直到不速之客的到来。 叮铃—— 偏僻的烘焙店迎来了今天的第二批顾客——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和一对中年夫妻。 四人进来后就坐在离余烬不远的位置，还和他们点了桌相同的甜品。 他们一边吃蛋糕一边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细小声音吸引去男孩的视线，转头直勾勾盯着四人。 中年夫妻察觉到小温的目光后讪讪地笑了笑，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人的第六感是很敏感的，虽然小温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莫名讨厌后来的这几个人。 余烬还想劝说小温多吃几口，就听见男孩问：“可以离开这里吗？” “离开？”余烬看着桌子上一口未动的蛋糕，瞥向不断向这里打量的四人，劝说道，“吃完再走吧。” “不要。” 小温摇头拒绝，坚持道：“现在就走，立刻，马上。我们回家吧，好吗？” “……” 余烬的沉默打碎了男孩的安全感，他担忧地询问：“不行吗，哥哥？” 小温轻拉住余烬的胳膊攥在手里晃了晃，请求道：“我不吃蛋糕了，只想离开这里，想回去我们的新家，想吃哥哥煎的荷包蛋。” 他红着眼泛出泪水，稚嫩的脸上满是请求：“哥哥……” 他们的相遇始于意外，第一次接触始于心软，而离别……归于人类定下的规矩。 甜品店里只有他们六人，小温已经猜到对方来此的目的，望着余烬的眼神都带着恳求。 “哥哥，带我回去，好吗？” 小温泪眼汪汪地盯着余烬，试图从他脸上探寻出一丝肯定。 可是没有。 余烬回应般拉住小温的手，低声解释：“他们唯一的孩子被怪物杀死了，想收养有同样遭遇的你，两个破碎的家庭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了。” 小温否认地摇了摇头。 余烬不敢看小温的眼睛，只低着头鼓励道：“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长大，你会拥有无限的包容和爱。和我在一起，除了受伤什么都不会拥有。” 再蠢笨的人都能听懂余烬话里包含的意思，小温哭着询问：“所以哥哥不要小温了吗？” “哥哥要抛弃我？” 他红着眼确认：“哥哥答应过永远都不会抛弃小温的，这才没过去多久，就要食言了吗？” “……” 周围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打量的四人瞧见他俩这奇怪的气氛，试探着上前想要缓解。 警察领着那对夫妻走到二人面前，微笑着介绍起夫妻的基本状况，但心事重重的他们无一人把话听进耳里。 喧闹的环境屏蔽了男孩细小的抽噎声，余烬直勾勾盯着小温，把所有悲伤的情绪都纳入眼底。 中年夫妻很喜欢小温，觉得安静的男孩十分懂事听话，就小声打听什么时候可以完成领养，看上去十分着急。 警察们介绍完夫妻的身份背景后便开始询问小温的意见，捏着嗓子询问：“小朋友，你喜欢他们——想要他们做你的新父母吗？” 众人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小温的视线却始终都盯着余烬，一刻也不曾挪开。 小温甚至没有看收养他的新父母长什么样子，只是委屈地询问：“哥哥希望我跟他们走吗？” 不希望。 这是余烬内心的想法。 可他并没有那样回答。 他转头避开小温炙热的视线，低声回应：“他们会给你最好的情感支撑，所以……” “我知道了。” 小温突然坚强地擦去泪水，抬起头看向警察，微笑着说：“我跟他们走。” “真的吗？”中年夫妻喜出望外。 他们本以为这次收养要泡汤了，结果却让人喜出望外。 “太好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中年妇女泪眼婆娑地拉着丈夫，眼眶泛起激动地泪水。 余烬有些吃惊小温的反应，小温没有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撒泼打滚着求他不要离开，而是很安静，安静到几乎异常。 他甚至想好要怎样安慰崩溃的男孩，结果全然没派上用场。 小温跟着警察回警局办理领养手续，走的时候还出声提醒：“哥哥别跟过来了。” “看见你的话，可能就不会想跟他们走了。” “……” 叮铃—— 风铃晃动着送走一屋子人，店内再次死寂，只留下余烬一个人落寞地坐在那里。 他垂眸盯着桌子上只动了一口的蛋糕，攒紧拳头死死捏着挖蛋糕的塑料碗勺。 乌泱泱一堆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店长出来收拾餐桌的时候发现了低沉的他，好奇问道：“原来那个孩子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吗？我看你们这样亲，以为是亲兄弟呢。” 店长的话就像一把刀子横插在余烬心口，他只得牵强地笑了笑。 沉默并没有使对方停止询问，店长继续：“小孩好像很难过呢，可他……若是不喜欢新父母的话，为什么不拒绝呢？” 是啊。 为什么不拒绝呢。 余烬也这样想。 倘若小温能和第一次见面一样撒泼拉着衣角求余烬不要走，或许他真的会把小温留下，但幻想中的事情终究是没有发生。 不想留的时候留下了，想留的时候却没能开口。 或许真的是他们没有缘分。 “对了先生。”店长领着打包好的盒子开口，“蛋糕钱他们已经帮你结了，还附赠了一个草莓口味的。” 草莓味？ 余烬恍然。 他想起小温说要吃草莓蛋糕的模样，但其实真正爱吃草莓从来不是小温，而是余烬自己。 小温不挑食，也没有特别爱吃的食物，只是因为看见冰箱里塞满了草莓味饮料，以为余烬钟爱草莓，所以才会提出要吃草莓蛋糕。 他一直在迎合着余烬的生活作风和饮食习惯。 懂事的让人心疼。 “好奇怪啊。” 店长的呢喃声打断了余烬游离的思想，只见他弯腰用力擦拭着什么，直憋到满脸通红都没有把那东西擦掉。 店长疲倦地叹了口气，无奈吐槽：“这人身上到底沾了什么，黑糊糊一大片怎么都弄不掉，也不像是墨水啊。” 余烬投去打量的视线，这才发现被那对夫妻坐过的椅子沾满了黑色水渍，一路直嵌进椅子的皮革里面，怎么都无法擦除。 很深很大的一块印子，绝不可能是不小心碰到。 店长转身拿取另一块干净抹布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余烬清楚地看见那块水渍移动着缩进椅子深处，再转身时已经消失不见。 “哎？” 店长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疑惑道：“又没了？” 他凑到椅子上摸摸碰碰都没再发现那奇怪的印记，只当是普通水渍很快就被空气蒸发，并未有过多的怀疑。 余烬却从水渍消失的地方嗅到了淡淡的。 不太明显的怪物气息。 很陌生的气息，和那对夫妻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气息顺着小温离开的方向，一路蔓延而上。 第24章 人贩子 要摸摸才会好 “哎呀呀，今天收获颇多，能卖不少钱呢！” 眼镜男一边开车一边不停瞄向后视镜里的小孩身影，脸上洋溢着狡诈的笑容。 卡车里面全是泥泞的水渍，浓如墨水般的水渍不停地从男人身上流出，顺着衣角滴答滴答落下，渗出车门就这样滴了一路。 男人激动的哈喇子直往外流，撇过头试探地询问副驾的卷发女人：“这次骗了这么多小孩，吃一个不要紧吧。” “小心点，口水都溅我身上了！” 卷发女嫌弃地拍去男人滴落在身上的水渍，厉声呵斥：“刚才警察就在旁边盯着，你居然还不控制身上那些脏兮兮的口水，就让它们随便往外流。被他们发现怎么办，要不要拐孩子卖钱了！你难道想被猎人抓进弑怪所吗！” 卷发女越说越生气，揪起男人的耳朵告诫：“下次这样就不替你隐藏了，浪费我不少能量！干脆让猎人把你抓走炼了吃！” 眼镜男捂着疼痛的耳朵嘟囔：“我就吃一个，一个也不行吗……”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 卷发女用力掐了下男人的胳膊，听到他发出痛苦嚎叫后才满足地坐回到位置上，打开矿泉水瓶猛灌了几口。 冷水下肚湿润了女人干燥的嘴唇，抚平了难受的嗓子，他才堪堪停止。 眼镜男突然想到什么，瞥向后视镜里的小孩身影，提醒道：“给他们也喝点，别渴死了。” “差点忘了。” 女人弯腰从脚下拿了几瓶水随意从身后的小窗户里塞了进去，嘴里还不满的嘟囔：“人类小孩就是麻烦，还是当怪物好。” “可不嘛。”眼睛男笑着附和，“化成人类的样子假装收养些孤儿，再把他们拿出去卖掉，能赚不少钱呢！” 随即想到什么，又失望地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这么多这么嫩的肉，只能看不能吃。” 卷发女白了他一眼：“开车吧，别满脑子就知道吃。” 卡车集装箱里装满了人类幼童，都是被他俩拐卖来的孩子。 他们伪装成人类的模样，专挑那些失踪也不会引起怀疑的孤儿下手，成功后就把孩子塞进卡车集装箱里，塞满后统一拉去售卖。 最后带着空的集装箱驶入人类领地，再次欺骗拐卖。 以此反复。 集装箱里格外简陋，只有几个伪装用的纸壳子，怪物们在这冰天雪地的路上疾驰了许久，一粒米一滴水都没给后面的孩子送去，人类身体必定是撑不住的。 骨碌碌—— 高中坠落的矿泉水瓶缓缓滚落在小温脚下，他借着从驾驶座窗户照射进来的光线，看见瓶子里的水因为寒冷而结起冰渣。 “……” 小温沉默地盯着瓶子看了半晌，始终没有拿起来递到嘴边。 “哥哥……” 突然响起的微弱声音吸引去小温的视线，一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人类幼童跪坐在面前，直勾勾盯着这瓶结了渣的矿泉水。 小女孩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乞求道：“哥哥如果不喝的话，可以给我吗？” 她渴望地看着小温，因为过于寒冷的缘故，整张脸都冻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你想喝？” 小温拿起矿泉水瓶递到女孩面前，整个人尽显平静。 他的手停留在光线照射的地方，瓶中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结了渣的冰块变得格外突出。 小温以为见到冰渣的女孩会放弃喝水，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接过水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看得小温一愣。 怪物们从余烬手里骗走小温后就把他暴力地塞进卡车集装箱，这里昏暗到只有连接着驾驶位的地方有一扇小小的窗户，还是留着给他们喂食用的。 以确保他们不会死在路上。 可以活着卖出更好的价格。 除了固定的面包充饥，就只有不定时投喂的结渣冰水。 很多绝食的小孩都脆弱的晕倒了。 小温也只吃了一个干噎到难以下肚的面包，肚子早就发出抗议的咕咕声响，尽管如此他还是出声劝诫：“你没有看见冰渣子吗？” 女孩咕咚咕咚喝完水后晃了晃手里的瓶子，点头回答：“看见了，很多，很凉。” “看见了为什么还喝？不难受吗。” “为了活下去。”女孩低声解释，“肚子很饿，身体缺水，不喝的话会感冒发烧，会被冻死的。” 小温是最后一个被抓来的，所以并不清楚这里的竞争有多么残酷。 有些年龄大的孩子为了吃到更多食物，会殴打那些弱小的幼童，开车的怪物往往会笑着看戏，并不会前来制止。 这间狭小的集装箱成了一个弱肉残食世界的缩影，把纯洁孩子逼迫得如同野兽，龇牙咧嘴着只为保住一命。 据女孩所说躺在角落里的男孩是最早被抓过来的，因为脱水已经烧了一天一夜，迄今为止没有得到一点救治。 女孩把喝剩的水揣在怀里，如获至宝般露出轻松的表情。 她应该是在想，终于能多坚持几天了。 卡车载着他们驶往无人的荒漠地带，一直到太阳落山夜色遮蔽视野后才停下脚步。 怪物停车后从驾驶位跳出来打开集装箱，盯着里面的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饥饿让人昏沉到手脚发软，突然开门的声音惊得他们胆怯地缩成一团，全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休息一晚。” 眼睛男使用异能把孩子们用铁链锁了起来，继而露出兴奋的表情：“好好透个气，明天就送你们上路。” “哈？” 上路二字轻飘飘传进女孩耳中，她的手瞬间失了力气。 啪嗒—— 珍贵到被她小心翼翼收起来的半瓶水随意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集装箱落在外面的草丛上。 正当小温奇怪这水为什么又不要了的时候，抬头瞧见女孩湿润的眼眶。 眼泪无声落下，顺着脸颊滴落到冰冷的地板上，女孩绝望地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她以为努力就能换来希望，最后却仍旧是绝望。 怪物无视女孩的哭声自顾自地在外面支起烤架，笑嘻嘻地起火吃着烤肉，嘴里还奸笑着讨论明天要把小孩卖到哪里去。 眼镜男兴致上来的时候把手搭在女人肩上，不满地吐槽：“那些贵族可真是有钱，高价买小孩肉吃。”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口无遮拦地说：“这样吧，明天活的卖给他们，半死不活地留着自己吃，总行了吧。” “我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奔波，很久没尝到新鲜的小孩儿味道了。” 卷发女无奈摇头：“行，都留给你吃，那些贵族才看不上生病的孩子。” 滋啦冒油的烤肉香气弥漫进集装箱中，小温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刚好被外面的怪物听见。 “噗——哈哈哈哈哈哈——” 眼镜男嘲讽地大笑起来，对着小温的方向递出手里的烤肉，挑逗道：“想吃吗？” 小温沉默地盯着那洒满孜然的肉串，缓缓吐出两个字：“人肉。” “啊……？” 女孩听到这句话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恐惧到摔倒在地上，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哟——居然不怕，胆子挺肥呀。”男人咬了一口手里的肉串，笑着调侃，“这么勇敢，被抛弃的时候怎么一声不吭啊。” 说完更加大口地吃着手里的肉，紧盯的眼睛好似在啃食小温一样。 男人乐道：“这小孩儿细皮嫩肉的，指定能卖不少钱。” 卷发女点头：“身体又好还是个没人要的孤儿，要不是那人放弃照顾他，我们可捡不到这么大的便宜。” 怪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刺进小温的心口，他低头死死攒着手心，讨厌的味道却仍旧递到嘴边。 眼镜男坐在外面的草地上，双手如麻绳般拉长着伸到小温面前，递给他一个肉串，逼迫道：“吃，吃一个给我看看。” 小温依旧不吭声，抬起头阴恻恻地盯着两人，眼里浮现出无尽怒火。 卷发女嗤笑：“我看他还是不够饿，饿到想死的时候什么都能吃得下。” “哈哈哈哈哈——” 怪物们放肆地大声讥讽，笑累后又归于寂静，集装箱里只能听到他们大口咀嚼食物的声音。 奇异的肉香飘荡在空气中，女孩反胃到扶起墙面干呕。 呕吐声掩盖了暗处细微的声响，黑色触手在夜色屏蔽下悄无声息地出现，悄咪咪爬进集装箱蔓上女孩的脖颈，噗嗤一声钻进了她的皮肤。 下一秒女孩呕吐的动作停止，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她如同木偶般转过僵硬地脑袋，直笑到嘴角裂到耳根，宛如小丑般露出可怖的表情。 女孩用沙哑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开口：“哥哥真的抛弃了你，这局——是我赢了。” “……” 小温一眼认出，低沉道：“温影？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女孩’否认：“说什么呢，我当然是好心来提醒你的。” 温影用女孩的脸露出无辜的表情，建议道：“真的就打算这样安静等死，不做些什么吗？其实你大可以杀掉绑架的人，然后回到哥哥身边，可怜兮兮地求他不要抛下你。” “毕竟——哥哥心软，你又实在没地方去，他肯定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对吧？” “可是……” ‘女孩’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大堆话，继而又露出难为的表情。 她捂着嘴巴假装震惊，提醒道：“被余烬抛弃任务失败的你，能逃脱本体的惩罚吗？你应该会死得很惨吧。让我猜猜——这次是四分五裂，还是灰飞烟灭？” 说到这里她兴奋地拍了拍手，脏兮兮的脸上满是喜悦。 小温攒紧拳头坚定地开口：“就算死也会拉着你。” ‘温影’看着小温阴沉到骇人的脸，嬉笑开口着提醒：“哎呀，忘记告诉你了。” “哥哥现在——正和我待在一起呢。” 小温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情绪，举起拳头用力向温影攻击，却在快碰到对方皮肤的时候猛然停了下来。 他对上‘温影’欠揍的表情，不甘的愤恨。 不能这么做。 不能在外面动手伤人。 虽然温影该死，但身体原主人是无辜的。 “不敢对我动手？那——”少年笑意更深，操纵触手蔓延到人贩子脚下，贴心道：“需要我帮你解决他们吗？” “免费——的哦——” …… 另一边处在人类领地的温影正对着窗外发呆，埋头打发奶油的余烬注意到少年的不对劲，轻声呼喊。 “温影。” “温影？” 他的声音穿透耳膜传进少年耳中，温影猛然回神，对上了余烬关切的目光。 “你怎么了？” 余烬抬手附上温影的额头，担忧道：“叫你好久都没有动静，又发烧了吗？” 千里之外的触手突然消失，所有分身皆回归于少年的身体里面。 温影脑海中的画面停留在和小温对话的讥讽时刻，眼前却浮现余烬关怀的表情。 “……” 他抬手贴在余烬冰凉的手掌上，委屈地应声：“嗯，发烧了。很烫，很难受。” “老师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要摸摸才会好。 第25章 快尝尝，很甜的 尸体的味道好闻吗？…… 几刻钟前的烘焙店，余烬和小温分别后独自在店里待了许久，直到温影的到来。 温影大张旗鼓地踏进烘焙店，冲着忙活的店长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店长。” 余烬在听到温影的声音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盯着少年看了许久。 他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拉着温影走到无人的偏僻角落，着急忙慌地询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温影疑惑：“我？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当然不能来！”他的表情十分认真，焦急地解释，“弑怪所已经发现了你的怪物身份，你应该在家里好好养伤，好好藏起来。” 在外面乱跑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巡逻的猎人发现。 “哦～原来老师是在担心我啊。” 温影似乎只选择性听了自己最想听到的，展露出开心的笑容：“但是没关系，不会有人知道的。” 余烬却很认真，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门外走：“快离开这里，被发现会很糟糕。” 他倔强又坚持地想要把温影带回无人的安全领地，温影却径直站在原地，垂涎的看着展柜里摆放的蛋糕。 空气里飘散着浓烈的奶香味道，温影笑眼盈盈地开口：“来都来了，带点做蛋糕的材料回去吧。” “材料？”余烬疑惑地皱起了眉。 “老师忘记了吗？我们约定过要一起做蛋糕的。” 温影委屈的表情瞬间把余烬带入到那段回忆之中，当时他去医院看望受伤的温影，为了安抚少年低沉的情绪便答应了对方发出的邀请。 余烬本想拒绝，却在看见温影期待的目光后不忍地低下了头：“我记得。” 他们在烘焙店待了许久，在温影的带领下挑选出一整套合适的工具，最后才满足地结账离开。 尽管用什么工具对余烬来说都无所谓。 因为他完全不会做饭，所以在面对满桌材料时无力地叹了口气，但温影很有耐心，从选料配料开始乃至每一个细微的步骤都展开详细地解释。 但当他跟随温影的指示认真打发做蛋糕奶油的时候，少年却突然停止了叮嘱，直愣愣地盯着窗外，许久都没再动弹。 失神到宛如一只空洞的木偶。 “温影？”感到奇怪的他忍不住呼唤。 “嗯？” 少年猛然回神，余烬从对方眼中察觉出一丝心慌，便抬手附上少年的额头，疑惑道：“你发烧了？” 温影满脸吃惊，随后委屈地应声：“嗯……很难受。” 温影顺势把脸贴在余烬手上，他冰凉的手心接触到少年炙热的体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缩了回去。 余烬指了指紧闭的冰箱门，无措地开口：“冰……冰箱里有冰块，你去敷着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我。” “交给你？” 温影却疑惑地歪了歪头，瞥了眼余烬手上拿着的工具，担忧道：“可是老师连奶油都打不好，能单独做好蛋糕吗？” “……” 余烬的沉默惹得温影一笑，他从余烬手里接过工具，嬉笑着开口：“做蛋糕这件事真的很为难老师呢，还是交给我吧，你就只负责吃。” “不。” 余烬拿回工具倔强道：“我可以。” 他向来都是一个人摸索着干活，还没有什么是干不好的。 余烬紧握工具跟随温影的提示一遍遍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直到奶油打发到最合格的状态才堪堪停止。 他匆忙把奶油递到温影面前，高兴地展示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看，成功了！” 温影应和着拍了拍手：“很棒呢，老师果然很聪明，干什么都很厉害。” “……” 少年的鼓励让余烬想到小温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时刻，和小温在一起的点滴如跑马灯般涌入心头，落寞感侵袭了整个胸腔，突然沉默着低下了头。 又想到小温了。 “怎么了？”温影注意到他突然转变的情绪状态，关心地询问，“看起来不太开心，是想到伤心事了吗？” 是啊。 想到了那个似乎会后悔终身的决定。 温影把做好的纸杯蛋糕递到余烬面前，微笑着劝解：“别难过了，我请你吃蛋糕吧，甜品会使人快乐。” 精致小巧的蛋糕落入余烬眼中，他却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 余烬抬眸注视着温影的脸，尽管已经和少年见过无数次面，却总觉得那张脸是模糊的。明明见面时总能认出，但只要分开就永远也想不起来对方长什么样子。 以至于他忽视了温影的样貌其实和小温高度相似。 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般。 偏偏温影没觉得他的打量有什么不对，嬉笑着晃了晃手中蛋糕：“快尝尝，很甜的。” 少年微笑的模样和小温更加相似，一大一小两张脸交汇重合在一起，迫使他想起那个破败的废墟。 余烬烦躁地握紧拳头，接过蛋糕一口闷了下去。 甜腻的奶油糊了整个嗓子，余烬匆匆清掉嘴里剩余的奶油渍，转过去对着满灶工具，一边继续做蛋糕一边假装不经意间询问：“我记得你说过家里有小孩，是你弟弟吗？” “弟弟？不是哦。”温影否认，“家里只有一个比我大的哥哥，没有弟弟。” “是吗……”余烬无奈自嘲。 他大概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涌出温影和小温是兄弟的想法。 肯定是之前那个奇怪的梦境干扰了他的思维，才会一直觉得温影和小温长得很像。 一定是。 余烬摇头试图把混乱的思维从脑海里甩出去，专注思考的他并未注意到身后炙热的视线。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了几分，喜寒的怪物只觉得更加舒适，便更加卖力的遵循步骤一步步操作。 温影全程都没挪动脚步，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那里，不知道他是在观察余烬的动作是否有误，还是思想又游离到了遥远的天边。 认真操作的余烬突然感觉脖子一凉，回头一看，是温影的手附在了上面。 冰冷到几乎失去温度的手轻贴在余烬身上，对方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不但没有撤回反而更加放肆地摩挲了两下。 少年的指腹轻压在他敏感的皮肤上，嘴角还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看上去很是享受。 “你在干什么？”余烬冷声制止，对这突然的行为表示十分不解。 温影却是微微一笑，撤回手无辜般解释：“老师脖子上沾了些奶油，不过没关系，都已经擦掉了。” 说完证明般举起了手，露出指腹上沾惹到的奶油渍，和余烬做蛋糕的颜色一模一样。 余烬顿时疑惑，难道真是他做蛋糕的时候不小心把奶油抹到身上了？ 虽然奇怪但并未发现有哪里不妥，便转过身继续涂抹蛋糕，空气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温影却笑意更深，在余烬看不到的地方轻轻舔去手里的奶油渍，眼里是疯狂的占有欲。 温影露出贪恋的表情，嘴里还无声地喃喃：“他就要死了，而你——只会属于我。” …… 这句话通过脑电波传到小温耳中，夜色寂静无声，耳边只有小女孩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哭泣声。 怪物们烤肉吃得差不多，收起烤架后关上了集装箱的门，接着坐在驾驶间就呼呼大睡，临睡前还不怀好意地提醒：“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送你们上路。哈哈哈哈——” 讥讽的笑声落进小温耳中，使得本就烦躁的他变得更加愤怒。 小温突然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你错了。” 哭泣的小女孩注意到他的动作，拉起衣角劝解：“别做傻事，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小温却似没听到一般，板着脸继续喃喃：“小温会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哥哥也只能属于小温。” “哦？可你已经被丢弃了。”接收到消息的温影盯着余烬忙碌的背影，笑着提醒，“一个被抛弃的玩偶，还想试图回到主人身边吗？” “丢弃？” 小温歪头思考，好像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余烬送走。 他无视惶恐的女孩自顾自地重复：“哥哥已经抛弃我了，不能再……和哥哥在一起？” “是啊。”温影再次附身在女孩身上，运用她的声音蛊惑，“你不能再和哥哥生活，已经没有用了，没用的人……应该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 “没错，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 “可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小温突然回神，对着小女孩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他不想死。 不想死。 不想。 不能。 不能死。 绝对不能。 空气中漫起一股浓烈的杀气，刺鼻的血腥味道硬生生把睡梦中的男人熏醒。 眼镜男一边睁开眼睛一边不满地抱怨：“什么味道，臭死了。” “尸体的味道，当然不好闻啊。”小温凑在他耳边喃喃。 眼镜男猛然愣住，映入眼帘的是男孩阴戾的面孔，在月色的照耀下闪着黑色的光。小温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紧闭的集装箱门，翻进驾驶位坐在了大卡车的方向盘上。 “妈的小兔崽子，怎么跑……” 男人说到一半顿觉不对，普通孩童根本没办法越过这么多道枷锁。 他疑惑地皱起了眉，这才发现那股光亮是血，鲜红的血液烙印在男孩脸上，被月光照成了反光的暗黑色。 鲜血来源的地方，是副驾驶早已死去的同伴。 卷发女肚子上开了个很大的口子，瞪大的眼珠几乎要破眶而出，似乎是死不瞑目。 “草，废物，还能被一个小崽子偷袭。” 尽管小温就待在身边，睁着嗜血的红色瞳孔阴戾地盯着他，男人却还是没有丝毫胆怯，认为女人只是因为大意而被偷袭。 他自信满满，狠毒又兴奋地盯着小温。 “小兔崽子，看好了吧，今天一定得扒皮抽筋先把你给吃了，以解我心头之恨！” 男人伸出带有肮脏水渍的手向小温展开攻击，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刺眼的光线蒙蔽了视线，等到缓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 这……怎么回事？ 他还想说话，却连嘴巴也无法张开。 数秒钟后，他的手从身上掉了下来，接着是鼻子、耳朵，再是头颅，最后失去支撑的躯干无力歪倒在地上。 鲜血浸染了狭小的驾驶室，渗出车门滴落在外面的草地上。 怪物震惊地瞪大了眼球，和旁边的女人一样死不瞑目。 处理完一切后小温从里面跳了出来，看着被拐卖的幼童一个搀着一个往马路上走，内心却没有丝毫获救后的喜悦。 “你杀了他们。” ‘温影’直勾勾盯着小温，笑道：“可就算他们死了，你也回不到哥哥身边。” “把他关在我身边也是一样的。” “什么？”温影不可置信地开口，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你说……什么？” 小温无视温影的话认真思考，自顾自地呢喃：“是先打断哥哥的腿，还是用异能把他藏在所有人都发现不了的地方呢？” “就算哥哥身体残疾，我也不会嫌弃他的，但哥哥应该不喜欢断手断脚吧。” “没关系，没关系的。” 小温无视温影抽动的表情，自言自语道：“我可以把他带回巢穴，带回去，关起来。” “把他变成只属于我的物品，只属于……我一个人。” 第26章 把哥哥关起来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 “只属于你？” ‘温影’突然笑出声，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似是听到了一件巨大的喜事。 可他笑着笑着突然又露出慌张的表情，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惊恐。 “哥哥！” 猖狂附身在女孩身上的温影突然大声呼喊，伸出手似是在挽留些什么。 ‘温影’的眼眶瞬间湿润，眼里是无尽的委屈，但这情况只维持数秒就又被愤怒替代。 回神后的他恶狠狠地盯着小温，咬牙切齿道：“讨厌的家伙，干脆现在就把你杀掉。” 说完便展露出充满杀意的黑色触手，似是下定了决心。 “……” 明明上一秒还假惺惺地提醒，下一秒就撕破脸几乎要扑倒在小温身上。 瞬变的脸色让小温露出好奇的目光，皱起眉疑惑地询问：“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不会是因为——” 他假装惊讶地捂住嘴巴，学着对方的模样嘲讽：“不会是因为哥哥也抛下你，来找我了吧。” 被戳中心事的温影暴躁地握紧拳头，倔强地反驳：“你不需要知道，反正也马上就要死了。” 攻击触手悄无声息伸到小温身后，它们先是露出充满杀意的尖牙，又在嗅到小温身上的味道后疑惑地停了下来，确认般闻了好多遍。 味道。 香的。 香香的。 好熟悉。 自己人。 不能攻击自己人。 触手们低声喃喃，确认味道一致后就又胆怯地缩了回去。 温影愤怒地大声呵斥：“蠢货，不过是身上沾了点哥哥的味道，就愚蠢的分不清对方身份。他和哥哥没有任何关系！动手！” 小温就这样沉默地看着温影训斥那对不听话的触手，怪物的敏锐听力促使他察觉到远方那翅膀挥动的声音，转过头盯着来源。 天空中出现一抹熟悉的翱翔身影，他正挥动巨大的黑色翅膀向这边赶来。 小温沉下声音告诫：“看来这局我也没输。” “什么？”温影疑惑不解。 小温微笑着用无辜的表情诉说：“如果你再不从她身上离开的话，就得想想待会怎么向哥哥解释，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还——附身在无辜之人身上。” “解释？” 呼啦—— 温影也注意到那愈发靠近的窸窣声响，警惕的他立刻变了脸色，低下头不悦地看向小温：“那你也好好思考一下，怎样解释这两具尸体吧。” 说完便飞速从女孩身体里面逃出，即刻间消失在这寂静的夜色中。 失了力的女孩径直瘫倒在地上，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虚脱般拽住小温的衣角，仰起头断断续续地恳求。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求你……求求你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吧……” “我想……想要回家……” 女孩发现了小温身上的血迹，注意到驾驶位里躺着的无声尸体，被吓到浑身瑟瑟发抖。 但她的求情在此时显得有些愚蠢，反而轻而易举地让别人猜到她所知晓的内容。 被人类发现怪物身份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按理说小温应该赶在余烬到来之前把她处理掉，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今天，或者说当下，他并不想那么做。 跪地求饶的女孩像极了曾经被抛弃的自己。 “你走吧，往光亮的地方走。” 趁他还没后悔之前，赶紧离开。 女孩瞬间抬头，湿润的眼眶里透露出些许震惊。 小温抬起手给女孩指了个方向，低声嘱咐：“看见马路就向西边走，走到底就回去了。” 女孩顺着小温的指向看见远处闪着的细微光亮，她瞬间从地上弹起来，毫不犹豫地奔向被路灯照耀的大马路，几秒钟就消失在小温的视线之中。 速度快到小温都有些吃惊。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道，微风吹动了周围的杂草，寂静到又只剩下小温一人。 小温愣愣地看着女孩逃跑的方向，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嘴里不停地喃喃：“绝对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我最亲爱的哥哥。 踏踏—— 有人轻轻落在小温身后的草坪上，踩着草地走到小温身边。 他虽然有着人类的躯体，背后却长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他的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投射在小温身上，黑色翅膀做出保护状态，把男孩小小的身体全部盖住。 熟悉又思念的味道扑鼻而来，小温直直盯着地上的影子，眼里流露出几乎病态的占有欲。 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了。 他回来了。 小温眼中的异样神色一闪而过，顷刻间便装出慌张到不敢回头看的模样，颤抖着声音确认：“是……哥哥吗？” “……” 对方沉默着没有回答，小温表现得更加慌张，趔趄着后退一步。 “哥哥？你来找小温了吗？” “……” 回答小温的依旧只有沉寂的风声，寒风吹在他们挺立的躯体上，冰冷了每一个人的心。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许久，小温始终都没有回头查看。 良久，影子的主人才沉重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轻附在小温肩上，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 余烬轻轻把小温拉进怀里，挥动翅膀把他们包裹在内，低声询问：“你杀了他们？” 小温猛然愣住，吓到连呼吸都停滞了。 冰凉的体温接触在一起，竟感受不到对方的一丝心跳。 小温拳头紧握，一边用异能操纵隐藏在黑暗中的触手，一边假装哭诉博得同情：“哥哥，我害怕。” 男孩的声音委屈无力，眼里却全是兴奋和占有欲。 他在余烬看不见的地方露出肆意又欢快的贪婪笑容，紧抓住余烬伸来的搀扶之手，重复着喃喃：“他们是怪物，要吃掉我，我好害怕。” “我知道。” 余烬缩紧手上的力道更加用力地把人抱在怀里，试图以此来给予安全之感。 他低头盯着小温身上沾惹到的怪物血迹，明知故问道：“他们是怪物，你杀了他们，那你是什么？” “我……”小温惶恐地摇头，“我杀了他们，哥哥！我杀了他们！我杀了他们！” 小温惊慌失措地摇头，用力抓住余烬的胳膊，好似害怕到了极点。 “我会被抓起来的，会被弑怪所抓起来的，我会死。哥哥，我会死，对吗？” 小温吸引去余烬视线的同时控制触手悄无声息地接近，想要绑住那诱人的身体。 好香。 好香。 好香。 好香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嗅见熟悉气息的触手们兴奋地四处舞动，在主人的默许下试图缠上那柔软的躯体。 空气中漫起一股浓烈的海腥味道，余烬以为是怪物尸体引来了更多的怪物，便释放异能把它们包裹在内。 触手们即将贴到余烬身上触碰那冰冷体温的时候，就被他散发出的威慑气息吓到，立刻胆怯地缩回到草丛之中。 怕。 怕。 怕。 怕。 它们胆怯地低声喃喃，小温却不悦地吐槽。 一个个都是废物。 “不会死的。”余烬轻声安慰，“他们是怪物，在猎人眼里，怪物都是要死的。” “那……我也会死吗？” “不会的。” 余烬想清楚了，彻底想清楚了。 如果说假父母把小温带走的时候还些许犹豫，那现在他可以说是确定。 他希望把小温留在身边。 羁绊这个东西非常奇怪，它可以控制怪物的思想，打破一切看起来最正确的决定。 可是…… “你骗了我，从一开始就是。” 自余烬在怪物口中救下小温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遭受欺骗。 明明拥有单杀同类的本领，却要伪装为无辜小孩待在余烬身边。 余烬纠结地低声喃喃：“小温，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小温无措地开口：“哥哥……” 话到临头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小温慌张地攒紧了手，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便命令触手再次动手。 没关系的。 不管哥哥相不相信，都只要—— 把他关起来就好了。 只要关起来。 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的。 不分开。 无论真相如何，小温都不会允许自己被再次抛弃。 触手们闻声而动，肆意妄为地蔓上腰肢缠绕在余烬身上。 他们明明只分开数小时，却有种久别相逢的陌生之感，触手门更是贪恋地在余烬身上游走，钻进衣领触碰皮肤的柔软之处。 异样感吸引去余烬的目光，当他看清缠绕物长相的时候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后又宠溺地安慰：“乖，小温。” 乖？ 触手们疑惑地喃喃，在主人的授意下停止了手中动作。 余烬伸手摸了摸小温的头：“只要你向我保证，我可以当作这一切从没有发生过。” 无论小温的身份如何，他都无法独自在人类世界生活。 但余烬希望和小温待在一起，便要索求一些保障。 “一是，绝不能随便伤人。” 余烬收回翅膀掰过小温的身体，紧盯着小温的眼睛，确认道：“你伤过人吗？” 暴戾的怪物和人类世界的危险分子没有区别，他在猎人眼里已经是黑名单的存在，所以不能再接受另一个黑名单。 小温表露出无辜的眼神，不自觉攒紧了手：“没有。” “真的没有？” “哥哥不相信我吗？” 小温说着说着眼里就泛起泪花，余烬赶紧撇过头避开和小温的眼神接触。 他不能看到小温哭泣的模样，只要看见小温流出眼泪就狠不下心拒绝。 可这件事不能让步。 所以余烬只能狠下心无视小温的泪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讨厌谎言，所以你绝对不能欺骗我。” “这是第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 “小温，你绝对不能骗我。” 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能。 “要发誓哦。” 他的语气明明那么温柔，内容却是一改常态的狠毒。 “如果欺骗我的话，就千刀万剐。” “不得好死。” 第27章 小温也是怪物 再陪我一会儿，哥哥 恶毒的誓言弥散在耳边，小温微微愣神。 余烬依旧确认般询问：“你……还有隐瞒我的事情吗？”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试探，小温知道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一次的坦白机会，便抬起手轻拽住余烬的衣角，否认道：“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 “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小温不会欺骗哥哥。” 就算欺骗，也都是为了哥哥好。 后面那句话小温没有说出口，只仰起头用委屈地表情看向余烬，眼里闪烁起些许泪花。 小温这副可怜兮兮地模样对余烬十分受用，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轻扶在男孩柔软的脸颊上。 像铲屎官给予受伤的小猫安慰一般。 他们明明离得很近，心却相隔甚远。 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小温垂着头迎合上来，一边如宠物般蹭摸一边不断呢喃：“小温不会欺骗哥哥，会好好听话，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他把永远二字咬得很重，似是在肯定，或者是提醒。 不欺骗这句话余烬已经从小温嘴里听到过无数次，可这次若不是他主动发现，或许小温永远都不会说出自己的怪物身份。 他安静听着小温漏洞百出的话语，抬起手轻抚上那柔软的脸颊。 很凉。 没有了之前那灼热的温度。 “你敢发誓吗？” 余烬突然问：“你说你不会骗我，敢发毒誓吗？” 不得好死的誓言。 话题兜兜转转又绕了回去，小温没有立刻回答，只好奇问道：“哥哥很在意被别人欺骗？”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且要求小温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非常在意。” 余烬肯定地回答，捏着脸的动作不自觉加紧，整个人突然变得十分紧绷。 他僵硬地维持着触摸的动作，寒风吹起散落在鬓边的碎发，直从头冰冷到脚。 也许余烬已经习惯了小温炙热的体温，突然的寒冷才会让他不自觉打起了寒战。 小温蹭摸的动作陡然停止，微笑着重复那句恶毒誓言：“我永远都不会欺骗哥哥，不然……就让我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小温说这话时始终面带微笑，还抬起手回应般贴在余烬手上：“我这样说，哥哥可以相信了吗？” 接触部位突然传来炙热的体温，刹那间烫伤了余烬的皮肤。 他慌乱地缩回手，匆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 小温强势地拽住余烬想要撤回去的手，替他解释：“没有人会喜欢谎言，完全可以理解的。” “我也不喜欢。” “所以哥哥也不能对我说谎。” 男孩仰起头露出灿烂又无辜的笑容，这笑容瞬间融化了余烬的心，让他忘记了手心传来的痛楚。 虽然他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但却说不上哪里有问题，只安静地点了下头。 小温立刻露出欢快的表情，拉着他的手来回摆动：“那我们回家吧，回去我们的家。” 独属于他们的家。 余烬的胳膊在其摆动下荡起一个舒适的弧度，他微微点头，挥动巨大的黑色翅膀，抱起小温翱翔在天空之上。 冬日寒气侵蚀着怪物的□□，他们却并不觉得寒冷，接触部位也因为信任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夜色已深，校门口围了一群巡逻的猎人，空气中只听得到踏踏踏的脚步声。 已经到了学校禁止出入的时间。 余烬抱着小温走在回校必经的马路上，借着昏暗的路灯缓慢向校门接近。 他们的影子在路灯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很快就吸引去巡逻猎人的目光。 “站住别动！” 猎人高举起手里的枪械，眯起眼睛打量来人。 哒哒哒—— 当猎人发现呵斥声无用脚步依旧再不断靠近的时候，立刻放大声音告诫：“再靠近一步我们就开枪！” “……” 余烬向前一步走进路灯的照射范围，垂头看着紧牵着自己的男孩，轻声开口：“是我。” 路灯的光亮肆意妄为地投射在余烬身上，照清了他的五官。 为首猎人本警惕地按紧扳机，却在发现来人是余烬后匆忙放下了手里的枪械，皱着眉疑问：“余老师？这么晚了还没回宿舍？” 很奇怪。 明明余烬不认识这人，对方却关心他到宛如至交好友。 余烬突然想起人类世界有种叫‘走后门’的相处模式，便放低声音接话：“今天出去办了点事，不小心错过了学校的门禁时间，能不能麻烦你通融通融……” “放我们进去。” 余烬和猎人的关系很僵，所以并不指望利用猎人放自己进去，但当他掏出手机准备搬救兵的时候还是听见对方应声。 “可以。” 猎人本来有些为难，审视的眼神从余烬转到小温身上，又从小温转回到余烬身上，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下来：“下不为例。” 余烬微微吃惊，当他带着小温踏进学校的时候还觉得有那么一丝不真实。 小温也疑惑地抬头：“他们怎么突然对哥哥毕恭毕敬的？” 印象中和猎人的上一次见面，是薛末发了疯似的要把温影带走，当时医院来了不少猎人，场面闹得十分难看。 余烬摇头：“也许是薛末……突然良心发现？” 随后又笑着否认。 不太可能。 这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空气中漫起一股熟悉的咸香味道，小温眉头紧皱，顺着味道来源发现站在回宿舍必经之路上的少年身影。 温影板着脸和另一个男人对峙，时不时还露出讥讽的表情。 他们的谈论似乎不太顺利。 另一个男人背对着小温，以他们的视线来看只能看清温影惨白且愤怒的脸，并不能辨别男人的身份。 “熟悉的……味道？” 这香气瞒不过余烬的鼻子，他刚想顺着味道来源抬头探查，就被小温拉着胳膊制止。 “哥哥！”小温匆忙呼喊，眼神却一刻也没从温影身上挪开。 “怎么了？” 余烬好奇地顺着小温的视线看去，刚抬起一半就再次被小温叫住。 “学校！”小温收起视线露出僵硬的笑容，结结巴巴的询问，“学校门禁，夜晚回来肯定会被人怀疑，我们……为什么不回去校外的家呢？” 「是啊。」 「为什么呢。」 「我也想知道。」 温影和别人辩论的间隙抽出时间明知故问般传音到小温耳中，利用异能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余烬吃惊于这突然的提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小温却自顾自地解释：“是因为……那里有人住吗？” “哥哥把别人带回了家，所以不敢让我知道？” 小温用力擦去沾在余烬衬衫上的奶油渍，把它捏在手里不断摩挲。 「当然有，是我啊。」 温影欠揍般回应。 “闭嘴！” 讨人厌的声音再次响起，小温控制不住地大声呵斥，反应过来不对后立刻捂住嘴巴，抬起头无措地看着余烬。 「哎呀，露馅了。」 余烬果然投来审视的目光，好奇问：“你在和谁说话？” 小温拳头紧握，收起无措地表情委屈地看向余烬：“哥哥来找我之前，和谁待在一起？” 和谁……待在一起？ 当然是温影。 小温冰冷的眼神就这么直白地看了过来，余烬在心里把答案回答了一遍，却不敢开口解释。 “其实不用说都知道。” 小温不再隐藏那充满杀意的眼神，抬起头直勾勾盯着温影：“哥哥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讨厌的味道。” “很难闻。” “他？” 余烬顺着小温的视线终于看清了站在远处的俩人，温影紧绷的脸也在看见余烬后露出开怀的笑容，远远就冲他打了个招呼。 “老师！” 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听见温影的呼喊后微微转头，察觉到余烬的目光后才低声对温影嘱咐了几句，之后便迈起步子消失在视野之中。 不知道男人对他说了什么，只知道这句话让温影十分开心，奔跑而来的步伐都欢快了几分。 “老师，你终于回来了！” 温影笑着开口，抬起手摸了摸小温的头：“大半夜穿这么少，会着凉吧？” 少年假惺惺地关心：“教室宿舍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要不我上楼给你们拿件外套吧。” 他们站的地方正是男生宿舍的后门，捎件衣服也就几分钟的事情。 但余烬还是摇头拒绝：“他不冷。” 怪物不怕冷，小温也是。 绝大多数怪物体温都是冰凉的，所以他们并不惧怕寒冷。 “假好人。” 小温冷嗤。 余烬对于小温的嘲讽居然一改常态地没有呵斥，只直勾勾盯着另一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转头疑惑地看向温影：“你……” “什么时候和薛末混熟了？” 见到余烬后匆忙离开的男人正是猎人薛末，也是把温影抓进弑怪所的主使者。 “我和他不熟啊。”温影矢口否认。 “那他为什么要放过你。猎人——会放弃到手的猎物吗？” “猎物？”温影疑惑地挠了挠头，“老师说什么呢？听不懂。” “别装傻，温影。”余烬直勾勾盯着他。 “我提醒过你不要出门，会被猎人发现的，不是吗？” 余烬离开公寓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温影让他待在家里不要出去，这才过去几个小时，仅仅出门接个人的功夫就被他抛之脑后。 温影却是摇头，不解地询问：“为什么不能出门？就算我跟猎人关系不好，他也没有权利干涉我的自由。” “因为你是怪物啊。” 余烬终于无法忍受，冷声拆穿温影竭力掩藏的假笑面具。 “你在弑怪所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就算逃出来也是怪物，在猎人眼里，怪物都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既然逃出来了，为什么不隐藏的好一点呢。” “难道你还想——被他们抓进去吗？” …… 一连串的质问瞬间把温影带回到那段不美好的回忆当中。 当时余烬刚把小温送走，在烘焙店店长的提醒下发现了沙发上的奇怪水渍，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假父母的怪物身份。 他刚想追出去救回小温，温影就大张旗鼓地踏进烘焙店，宛若无事般冲他打了个招呼。 为了掩藏温影的怪物身份，余烬提供了一间校外公寓，还配合少年做了自己最不拿手的厨艺活。 但他心里始终念着小温，害怕假父母做出伤害小温的举动。 所以做蛋糕的时候才会频繁出神。 当余烬烤糊第四个面包胚后终于无奈地放下工具，脱下围裙对温影说：“抱歉，今天恐怕不能陪你了。” “为什么？” 温影本来开心地对着墙面微笑，听到这话后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余烬没有解释，只低声夸赞：“你做的蛋糕真的很好吃，有机会一定要尝尝，但我今天，真的没有时间。” 说完便匆忙往门口冲去，整个人显得十分着急。 “哥哥！” 温影大声呼喊，试图阻止他离开：“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 余烬并未对温影称呼自己‘哥哥’的行为而感到奇怪，只细细叮嘱：“外面很不安全，不要出去。” “等我回来。” 卡啦—— 铁门隔绝了少年满腔的恨意与爱，他看着灶台上做蛋糕的工具，满心欢喜只剩下满目狼藉，气愤到把工具扫落一地。 乒乒乓乓的声响回荡在客厅之中，温影恶狠狠地开口：“讨厌的家伙，应该立刻把你杀掉。” “没有你，哥哥才会永远属于我。” …… 第28章 一百年不许变 哥哥，我藏的很好吧 温影低头思索着并不美好的记忆，依旧笑着否认。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老师忘记了吗？” 他抬头对上余烬审视的目光，坚定道：“我不是怪物，自然……不会被猎人抓走啊。” 温影表情十分认真，余烬却满脑子都是他受伤时可怜兮兮的模样。 重伤的少年蜷缩着坐在破屋角落，身上到处是血淋淋的伤口，又因为身体过于虚弱所以并不能把触手收还回去。 从那个时候开始，温影就一直在否认自己的怪物身份。 或者说他从未承认过。 余烬终是没从少年口中问出薛末的事情，他甚至怀疑刚刚看到的是个冒充者，而并非薛末本人。 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薛末为什么不抓温影。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困惑了余烬一整个晚上，以至于他好像并未发现小温的原身触手，和温影的触手长得一模一样。 两个看上去毫无关系的怪物，却有着几乎相同的原形。 夜色已深，小温的呼吸均匀地洒在余烬手上，他怀抱着枕边人炙热的体温疲惫到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咚咚咚—— 隔天一早走廊上传来熙攘的脚步声，床上人依旧睡得平稳，余烬在听到敲门声后贴心地捂住小温的耳朵，之后才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吱呀——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门对上一个死气沉沉的视线，表情立刻变得不悦：“薛末？” 他沉下脸确认走廊上只有薛末一人后脸色才稍有缓解，疑惑道：“大早上拜访，有什么事吗？” 他本想趁着周末的早上好好休息，没想到天还刚亮就被人吵醒了。 所以现在有着很大的怨气。 无处发泄。 薛末也不废话，掏出证件解释：“学校门禁后禁止出入，昨晚有人不懂事把你放进来了，现在需要例行检查。” 盘问的如此着急。 放他们进来的人果然不是薛末授意的。 余烬无所谓地让出身位：“随便。” 最好快些检查完，这样他还能多睡一会儿。 薛末似乎对他住的地方感到十分好奇，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甚至还抬起手想要摆弄桌子上的物件。 “别碰。” 薛末的手刚摸上房门把手就被余烬制止，男人表情中透露出一丝疑惑，警惕感使他不自觉攒紧了手上的力道，似是要掏出腰间配枪。 多疑的猎人。 余烬冷声解释：“我不喜欢陌生人碰我的东西。” “卧室也不能看？” “不能。” 昨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余烬只来得及给小温换了套睡衣就睡着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件沾染了怪物血液的破旧衣服此时就躺在房间的垃圾桶里面。 但凡被薛末发现，必定会闹出点腥风血雨起来。 所以他必须杜绝这种可能。 被拒后薛末的手依旧没从把手上松开，他盯着紧闭的卧室门，似要把房间看穿。 薛末沉默半晌后突然没来由地问了句：“你身边的那个孩子……身体好些了吗？上次见面的时候似乎受了点伤。” “孩子？” 小温？ 他为什么突然对小温感兴趣。 薛末很少在意别人的身体情况，关心的询问也显得别有所图。 余烬听出男人话中隐含的意思，滴水不漏地解释：“劳烦上校还记得，小温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能见见他吗？” 余烬摇头拒绝：“真是不巧，他昨天就已经被别人领养走了。” “领养？”薛末转头把客厅打量了一遍，确认道，“所以现在你是一个人住？” “不行吗？” “当然可以，但……” 薛末又把视线对准紧闭的卧室，似是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本该安静的卧室突然响起不易察觉的细微声响，透过房门传到他们耳中。 很轻微的窸窣动静，甚至不能判断声音来源是否是一个人。 余烬意识到那是小温苏醒后寻找东西的动静，紧张感瞬间席卷全身，屏气凝神着祈求对方不要注意到这细微的声响。 但薛末还是转过了头，皱着眉疑问：“我刚刚好像听见……卧室里面有声音？” 余烬从薛末冰冷的表情里察觉到一丝质疑，如果说那两具怪物尸体已经被猎人发现，那此时的拜访就显得别有所图。 他不露声色地否认：“这里就只有你和我，怎么会有别的声音。” 薛末重复着疑问：“是啊，如果这里只有你和我的话，怎么会有其他奇怪的声音呢？” 他把其他二字咬的很重，明知故问道：“余老师，宿舍里不会是……遭贼了吧？” 事已至此，薛末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房间里没人，更不会相信余烬。 他得做点什么，又想不到理由。 薛末却不再解释，借着关心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打开卧室房门，想要搜索那奇怪的窸窣动静。 余烬立刻握紧拳头，准备乘其不备将对方打晕。 打晕后丢出去。 就算事后发现不对劲，也足够把小温转移到安全地方。 如此想着他便汇聚异能跟在薛末身后，悄无声息地伸向对方的脖颈。 吱呀—— 卧室门应声而开，开门后见到的画面震惊了屋外二人，映入眼帘的凌乱场景让他们眉头紧锁。 只见房间里杂乱不堪，衣服散乱地堆砌在卧室的各个角落，寒风从大开的窗户飘散进来，吹动窗帘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 卧室呈现出一个完美的通风状态，却是杂乱到让人无处下脚。 好消息是房间虽乱，却并未发现小温的身影。 余烬松了口气。 七零八落的衣服阻挡了猎人进入的步伐，薛末只在门口转悠了一下，没看见想找的人后就立刻退了出去，皱着眉疑问：“房间这么乱？” “是啊，心情不好扔着玩。” 余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应付猎人的同时眼神不断在房间里面乱瞟，试图寻找藏匿起来的小孩身影。 可是没有。 哪里都没有。 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小温的身影。 余烬有些着急，偏偏薛末还在不停地询问：“为什么？” “难道心情不好也要向你们报备？”余烬不耐烦地回怼。 薛末吃瘪，转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正当余烬以为对方又要找茬的时候，就听见他结结巴巴地说：“其实这次，还有件事要麻烦余老师。” “麻烦我？”余烬疑惑。 薛末声音软了下来，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开口：“寒枫状态不太好，希望你能多关照一下他。” “江——寒枫？”余烬吃惊，“你和他……” “我们认识很久了。”薛末也不撒谎，解释说：“寒枫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但他说什么也要来学校上课。” “说是想……见到你……” “见我？” 余烬不可置信地开口。 他从未见过薛末现在的模样，高高在上的猎人竟会为了别人低声下气的求人。 余烬震惊于两人的关系，记忆却带着他回到那个喧闹的午后。 当时江寒枫大闹着指认温影是怪物情绪崩溃的时候，紧抱着他的人是薛末，焦急的人也是薛末。 猎人和学生，看上去永远都不会有交集身份，现在却…… 有些有趣。 余烬点头应下：“放心，我会格外关照的。” 他也需要向江寒枫打听清楚，动手的人是否真的是温影。 毕竟在人类领地动手的怪物和罪犯并无差别。 薛末临走时说了又很多道歉的话，余烬都一一回应，等到对方彻底离开之后他才瘫坐在沙发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以为和猎人的关系会一直僵硬下去，没想到会因为江寒枫就轻而易举的改变。 余烬在卧室里坐了一个多钟头，确认空气中再无猎人的气味才对着空荡的角落的开口：“人走了，出来吧。” 安静的卧室突然响起小孩的笑声，本该寂静无人的柜子一阵颤动，小温突然出现柜子里面，冲着余烬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哥哥，我藏得很好吧。” 小温从柜子里面爬出来，扑到在余烬怀里胆战心惊地说：“吓死我了，幸好没被他发现。” 说完又邀功似的求赏：“我听见哥哥说家里只有你和那个猎人，就明白自己得藏起来不让他发现。怎么样？我很聪明吧。” 因为躲藏的太过匆忙，小温只来得及把柜子里的衣服扔出去腾出位置躲藏，没想到阴差阳错成了庇护他的道具。 小温身上沾染了许多灰尘，余烬抬起手拍了拍，夸赞道：“很聪明，值得夸奖。” 小温满足地笑了笑，随即又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是哥哥，我为什么要藏起来？小温见不得人吗？” 男孩的表情纯真又好奇，余烬不忍破坏，只弯腰蹲下去看着他的眼睛，解释说。 “因为你是怪物。” 这句话余烬曾和温影说过无数次，但少年从未承认。 此时此刻他重新耐心地告诫小温：“因为你是怪物，所以要时刻记得。” “人类世界的小温已经被新父母领养，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你选择和我在一起，那就只会是怪物，残杀……同类的怪物。” 而怪物，是见不得光的。 “只会是怪物？”小温声音低低的，听上去不太开心。 他垂下头用稚嫩的语气询问：“所以……我以后不能和哥哥一起逛街，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对吗？” “对。” “也不能去游乐园玩？” “嗯。” “更不能……”小温说着说着结巴起来，声音也低了几分，“更不能……时刻都陪在哥哥身边。只要是猎人在的地方，我就要永远躲藏，对吗？” “……” 余烬的沉默像刀子一样扎在小温心口，他哭嚷着委屈巴巴地扑进余烬怀里，央求道：“不想……不要……不要离开我。” “哥哥，不要再丢下我。” 小温哭得十分可怜，让余烬的心也紧揪在一起。 他轻拍着男孩的肩膀，安慰道：“不会离开的，哥哥向你保证。” “真的不离开吗？”小温摇头否认，“哥哥是骗子！之前也答应的好好的，但还是食言了！” 小温红着眼看向余烬，抬起手做了个拉钩的手势：“除非哥哥也发誓，永远都不会抛下我。 ” “永远都不。” 永远不抛下小温。 如果做不到，干脆就把哥哥抓回巢穴，藏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变成他一个人的所有物。 “……” 余烬认出这是人类小孩做约定时喜欢做的拉钩手势，便叹了口气重复着那句誓言：“我发誓——永远都不会丢下小温。 他抬起手拉了上去，哄孩子似的学着记忆中的话语结结巴巴地开口：“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的小拇指紧贴在一起，接触部位传来的酥麻感席卷全身。 小温立刻露出兴奋的目光，控制不住地仍由触手缠绕在余烬身上。 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 不变。 不变。 不变。 不变。 触手们重复着喃喃，高兴到在卧室里四处舞动，肆意游走在余烬的每一寸皮肤上。 咕叽咕叽—— 触手们扭动着黏腻的身体，在阳光的沐浴下发出满足地声音，它们紧贴在余烬身上拉动他的身体主动向小温靠近。 贴贴。 贴贴贴贴贴贴贴贴。 触手们邀功似的喃喃，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咸香味道。 小温无视喧哗的声音高举起誓言之手，洗脑般重复：“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一千年一万年，生生世世都不许变。 第29章 要泡澡 香气没了 咕叽咕叽—— “哈——” 触手们肆意妄为地在余烬身上游走，这一次它们难得没有被人打断，直贴到满足地瘫软在阳台上，懒惰地汲取起阳光的味道。 舒服。 好舒服。 触手们任由阳光照在那布满粘液的身体上，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它们身体里的水分也在缓慢消失。 等余烬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它们已经快被太阳晒干了。 “糟糕！。” 他着急忙慌地接了一盆凉水，快速浇灌在失去水分的触手干上，干瘪的触手接触到水源后迅速膨胀，呢喃着发出愉悦的声音。 好喝。 要。 还想要。 它们拍了拍自己那充满弹性的皮肤，呢喃地缩回到小温体内，原地只留下一串晒干后的盐水印记。 触手爬过地板时留下一串很长的水渍，顺着它们爬行的方向一路蔓延进卧室里面。 余烬这才注意到卧室门大开着，小温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无力道：“哥哥，我好累啊。” “感觉身上干干的，皱皱的，想泡个冷水澡。” “……” 余烬沉默地看着遗留在地上的盐水印记，贴心地询问：“要给你加点盐吗？” “？” 小温疑惑地歪了歪头，顺着他的视线瞥见地上的一大滩水渍，揉眼的动作瞬间停止。 愤怒感涌上心头，小温瞬间清醒，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们……难道也想泡澡？” 察觉到暴躁情绪的触手本瑟瑟发抖地躲藏在身体里面，在听见小温发出的邀请后又兴奋地窜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在空中舞动。 要。 要的。 要泡澡。 身上干干的。 不舒服。 “是啊，我也很不舒服。” 小温嬉笑着捏住想要窜进浴室的触手，用力到几乎要把它捏碎。 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小温……” 余烬担忧地抬起手想要制止男孩用力的动作，触手们却在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后忘却了伤痛，发出满足的感叹声音。 它们挣扎着想要从小温手中脱离，一个接着一个不停地向余烬靠近。 贴。 贴贴。 还想要贴贴。 “滚。” 小温沉着脸用力把触手扔了出去，富有弹性的软体触手啪叽一声摔进浴室，打落花洒坠落到浴缸里面。 晕…… 晕晕的。 触手们眼冒金星，小温打开花洒仍由水浇灌在身上，直到讨厌的褶皱感消失才回过头冲着余烬撒娇。 “哥哥，想要泡澡。” 他声音低低的，夹杂着极度明显的委屈之感。 余烬立刻应声，钻进浴室放满水后替小温脱去湿漉漉的睡衣，抱起男孩轻放到浴缸里面。 接触到水源后的触手立刻就忘记了伤痛，它兴奋地拍打着水花，满足地沉回到水底，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呼——呼——呼—— 在它们的影响下水面冒起水泡，不停地发出咕噜声响。 小温整个人都蹲在浴缸里面，裸露出来的上半张脸直勾勾盯着余烬，眼底闪过一丝病态的占有欲。 余烬没注意到小温炙热的视线，他起身贴心地往水里加了点盐，这才好奇地询问：“你和它……不是一体吗？” “是啊。” “那它为什么看上去不太听你的话，总是打它，你不会疼吗？” 余烬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他好像也问过温影类似的问题。 ——“砍了它们，你会怎样？” “不会死，但会痛。” 小温的回答和温影也如出一辙：“会有一点疼，但它不听话，只有动手才有用。” 小温和温影的声音再次重合，一大一小身影纠缠在一起，使得余烬身体再度出现异样。 他晃了晃眩晕的脑袋，试图挥散掉脑海里混乱的声音，疑惑道：“跟……蜥蜴和尾巴的关系相似吗？” 余烬试图用自己的想法理解小温和触手之间的关系：“你们是一体，它却不受控制。必要的时候你可以选择丢弃它们，虽然会很疼，但你不会死，对吗？” 小温认真思索着余烬的话，忧虑再三还是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他低声重复：“完全不一样。” 蜥蜴的尾巴是没有思想的，但它们有。 不仅是它们，温影和小温也有思想，每一个从主体身上剥离出来的分身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 它们依存于主体却又不受主体控制，这一点无论温影还是小温自己都明确的清楚，在主体眼里他们和蠢笨的触手没有区别。 不开心的时候，随时都会是主体牺牲的工具。 余烬却是疑惑地追问：“哪里不一样？” 小温笑着摇头，终是没有回答。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小温钻入水中仍由冷水将自己淹没，仿佛回到大海般自在。 汲取到水源后沉寂的大脑也恢复转动，小温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从水里窜了出来，焦急地询问：“今天是七号吗？” 飞溅的水花溅落在余烬身上，他无所谓地回答：“好像是吧。” 这两天过得昏昏沉沉的，几乎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 小温却很开心，拉着余烬的手说：“今天是哥哥的生日，要好好庆祝！” “生日？”余烬听到这两个字后瞬间冷淡，甩开小温的手沉着脸发问：“你怎么会知道？” “嗯？” “我好像没有跟人说过这件事情。” 余烬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冷脸的模样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冰冷语气惹得小温慌张不已，他赶紧解释：“是……之前搬家打扫卫生的时候，在公寓的床下发现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盒子里面有一个哨子……和……一个皱巴巴的纸条。” “你碰了里面的东西？”余烬抓着小温的肩膀，用力到指尖都微微发抖。 “对……对不起……对不起哥哥。” 小温被吓到瑟瑟发抖，说话的声音带上明显的哭腔，他焦急地道歉：“我没敢碰它们，只是……只是看见了纸条上的字，上面写着‘祝哥哥生日快乐’。” ——祝哥哥生日快乐。 七月七日，你最亲爱的弟弟献上。 记忆里低矮的身影举着盒子站在余烬面前，模糊到只能看见对方嘴角的笑。 余烬松了口气，他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紧绷的神情也微微舒展。 他低声呢喃：“没碰就好，没碰就好。” “……” 小温揉着被抓到疼痛的肩膀，试探着询问：“七月七日是哥哥的生日？ ” “不记得了。”余烬立刻否认，在看见小温失落的眼神后又不忍地抬手抚摸，补充道，“我不过生日，所以记不清了。” “哥哥……”小温红着眼牵住余烬的手，求证般询问，“我乱碰你的东西，是不是让你讨厌了。” 余烬恢复成以往的温柔神色，解释道：“不会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就算小温把它丢了也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小温小心翼翼的求证。 “没事的。”余烬揉了揉男孩柔软的脑袋，抬头瞥向墙上的时钟，微笑道，“我得出去一趟，下午还有课。” “哥哥的头发都没干。” 小温抬手伸向余烬还在滴水的头发，疑惑道：“今天不是周末吗？周末也要上课？” “前两天请了些假，课程得补上。”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小温只好点头：“那哥哥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 “嗯。” 余烬应声，起身走出浴室，片刻后传来开门离开的声音，焦急到顾不得湿漉的头发直接跑了出去。 小温等了一会儿后利用异能和温影视线共享，他看见刚刚还在浴室里陪伴着自己的余烬，这一刻已经瞬移到校外公寓，无视温影疑惑的表情着急忙慌地关上卧室门，钻进床底下寻找那个铁盒。 余烬湿漉的头发已经冻得结了冰，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蹲在地上探寻半天也从盒子里看到那张褶皱纸条。 至于哨子，已经不翼而飞。 “……” 他就蹲在那里盯着空荡的铁盒沉默了许久，最终也只是把纸条紧攒在手里，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举动。 温影站在客厅里透视着房间的情况，察觉到小温的视线后笑着询问：“你又干了什么？” “没什么啊。”小温无所谓地回答，“只是拿了件小玩具。” “小玩具能让哥哥难受成那样？”温影明显不信。 咕噜吸水的触手闻声从水里探了出来，发现嗅不到余烬身上的香气后疑惑地四处观望。 没了。 香气没了。 没了没了没了没了没了。 奇怪。 人呢。 小温抚摸着它躁动的身体，自顾自地喃喃：“看来那东西真的很重要。” 重要？ 触手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愚笨的脑袋缓冲完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白色东西，献宝似的递到小温面前。 “重……重要！” 它牙牙学语般冲着小温开口，试图获得夸奖，却是立刻遭到小温的责骂。 “蠢！我说过什么，我是让你好好把它藏起来！” 小温又把哨子塞回到触手体内，再次重复：“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触手点头，呢喃着开口：“重……重要！很重要！” “对，它很重要。”小温细细嘱咐，“所以无论如何，无论什么情况，除非我明确表示要把它拿出来，否则——你要一直保管好它。” “知道吗？” 知道。 知道。 知道知道知道知道知道。 触手微微点头，攥紧哨子缩回到浴缸里面，又享受起泡水的感觉。 窥视探查到一切的温影转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捂着嘴震惊：“你……你把骨哨拿走了？” “你不知道那东西……” “是哥哥说的，就算丢了也没关系啊。” 小温微笑着露出无辜的表情，打断道：“都过去那么多年，说不定哥哥已经忘记他了，不然怎么会说出丢了也无所谓的话呢。” 他明知故问地询问温影：“还是说——你这个记忆当事人，开始心疼自己的骨头，后悔了，想要……把它拿回去？” “……” 小温自顾自地说了很多，最后又露出欠揍的表情，一字一句地重复：“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行呢。” “因为现在这东西是我的了，有愧于哥哥的人，也是我了。” “而你，已经彻底……被他忘记了呢。” 第30章 生日惊喜 为什么要走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温影收拾东西准备赶往下一个教室，起身时坐在前面的女生却递给他一张清单，嘱咐道：“写完后记得传给别人。” “写？” 温影好奇地接过清单，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些价值不菲的礼品，其中不乏名牌手表和西装，且每条礼品后面都写着价格和一串看不懂的‘正’字。 温影疑惑地询问：“写什么，这张纸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女生满脸诧异，“这是班长组织的投票活动。” “班长？江寒枫？”温影皱眉。 “对啊。”女生解释，“班长说过几天就是余老师的生日，因为他前两天请了病假，就想着借着生日慰问一番，给老师举办一个生日惊喜！” “生日？”温影说话的语气带上些许醋意，笑着询问：“所以这些都是送给老师的礼物？” 女生摇头，和盘托出道：“不是，清单上面的东西都太贵了，班长说我们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其余他自己补上。所以我们就想投票选出个合适的，凑钱买一个，替他分担分担。” “替他分担？” 温影了然地哦了声，又好奇地打探：“余老师要过生日，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班长说的！”女生对江寒枫的话毫不怀疑，坚信道，“他一定是从老师那里打听过来的！” 温影忍住嘲笑出声的想法，提醒道：“既然是生日惊喜，那他有跟你们说老师的生日是什么时间，在哪里举办吗？” 女生挠头：“这倒没有，应该还有几天吧。班长一定会提前跟我们说的！他这些天一直在为此事奔波，我们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 奔波？ 愚蠢。 温影嗤笑。 他们要是知道为老师准备的生日惊喜快过期了，应该就笑不出来了吧。 毕竟余烬的生日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是即将结束的今天。 女生没有注意到温影冰冷的表情，热情地开口邀请：“温同学要不要加入，一起给余老师制造惊喜？” “惊喜？” 恐怕是惊吓吧。 温影不喜欢在余烬脸上看见因别人而展露出来的开心，便立刻拒绝：“我不喜欢这种阵仗。” 说完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时间，细细数着：“七、八、九……” 九个小时。 离生日过去还有九个小时，足够赶回去做个蛋糕了。 他略有深意地对上女生的眼睛，随后弯下腰露出痛苦的表情，扶着对方的肩膀开口：“哎呀——肚子突然好疼，胃炎好像又犯了。” 温影的脸瞬间苍白，疼痛到整个人都瑟瑟发抖：“拜托同学和老师说明一下，我得回宿舍吃个药休息休息。” “你没事吧。” 女生转露出担忧的表情，在被温影明确拒绝不需要帮助之后才点了点头：“我会帮忙转告的，你好好休息，身体重要！” 温影盯着女生离开的背影，直到视野里再也看不见她的影子，才直起身子靠在墙上呢喃。 “江寒枫……又是江寒枫。” 温影气愤到拳头紧握，已经愈合的伤口至今还散发着丝丝痛感，江寒枫张扬又极恶的模样烙印在温影脑中，他低声喃喃： “看来是时候也给他送一份大礼了。” …… 化雪时天气格外寒凉，伸到空中的手几秒钟就会冻到麻木。 余烬失魂落魄地在极寒的室外行走，无视周围人投来异样眼光沉寂的思考今天发生的重要事情。 他的骨哨还是不见了。 那样精美又宝贵的器具，他曾用铁盒封上结界藏在柜子深处。 余烬没想到小温的意外举动会打破铁盒上的结界，使得宝藏的气味很快就弥漫出去，被怪物嗅到后轻而易举地盗走了。 尽管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公寓，铁盒却还是空了，只留下一张褶皱到不成模样的纸条。 余烬的心紧揪在一起，虽然他已经告诉自己无数次不要去在意，甚至很多次都想把哨子丢进垃圾桶，但真正失去的时候还是会难受。 为什么还是会难受。 明明都过去么久了。 久到他已经记不得那人的样貌。 余烬湿着头发在外面走了许久，直到头发上的水珠变成一粒粒冰珠，他才意识到该去学校上课了。 当他顶着满头冰渣出现在教室的时候把同学们吓了一跳，学生们皆担忧地望着余烬，他却只是无所谓地扫去因暖气而融化的冰珠，宛若无事般继续讲课。 余烬讲课的时候和平常一般无二，似乎并未因寒冷而受到影响。 上课时他的视线从学生们脸上一扫而过，意外地没有在前排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紧绷的神经短暂舒缓了下来。 温影不在。 还好不在。 温影是被弑怪所当成怪物抓走的，所以无论他是不是怪物，只要回到学校都会掀起一番风浪。 风浪越大往往就越危险。 “余老师，有件事想要请教一下……” 课间休息时江寒枫凑到眼前问话，少年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很多，但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余烬只觉得头有些晕，支撑着讲完课之后坐在讲台上缓了许久，身体却依旧没有得到好转，反而还越来越晕。 “老师——老师——老师——” 似乎有人在叫余烬，可那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围绕着他发出的熙攘声响全部被大脑屏蔽，始终无法传进余烬耳中。 他抬起手用力敲了敲眩晕的脑袋，昏沉的理智终于得到缓解，屏蔽许久的声音也重新在耳边响起。 “老师——老师！” 江寒枫抱着书站在讲台边上，担忧到整张脸都拧巴在一起：“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我没事。” 余烬摇头拒绝，拿起教案颤颤巍巍地往门外走，挪动的每一步看起来都格外费力。 他脚步虚浮，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头也沉重的不像话。 “好像……” 余烬用力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天旋地转到站都站不稳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低声呢喃：“好像的确有点……” 撑不住了。 嘭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重重摔倒在地上，眩晕的大脑感知身体好像被人扛了起来，那人凑在他耳边呼喊，一颠一颠地也跑得十分用力。 “老师！” 可传到余烬耳朵里的声音还是闷闷的，低到听不清对方言语。 …… “老师，快醒醒，不能睡了！” 谁在叫他？ 听不太清。 好像……是温影吗？ …… “老师——” “老师——” “老师……” …… “老师！” 温影抬起手用力地在眼前挥了挥，笑着询问：“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温影？” 余烬疑惑地望着少年，这才注意到自己待的地方不是教室，而是公寓的厨房。 他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看向温影的眼神带上几分不解。 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偏差，明明刚才还在学校上课，现在却瞬移到了公寓里面。 虽然余烬好像的确答应温影要做蛋糕，但眼前的一幕十分熟悉，好像曾经经历过一样。 可他记不清了。 什么也想不起来。 余烬手上还握着做蛋糕用的模具，花围裙上也沾惹到些许奶油，他愣在原地无措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温影笑眯眯地说，“老师应该上课啊，同学们都在等呢。” “上课？” 又不做蛋糕了？ 周围的场景跟随少年的话发生改变，厨房瞬间消失，打造重组后变成了上课用的教室。余烬就站在讲台上面，失神地看着屋子里等待上课的同学。 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每位学生都正襟危坐地盯着讲台，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该去上课了。”温影笑着催促。 余烬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抓着温影的手就往外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在这里的，快回去！会被猎人发现的！” 余烬记得温影被猎人当成怪物抓走，在猎人没证明他清白身份的时候，出现在任何一个公共场合都有可能造成恐慌，甚至于袭击。 他用力拉着温影的手，少年却像石头一样钉在原地，不管怎么拉扯都没有半点动弹。 怎么回事…… 余烬疑惑之际发现少年的身形发生改变，温影当着所有人的面变成小温的模样，拉着他的手疑惑地询问：“哥哥，我为什么要走呀？”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 小温的笑容变得十分诡异，宛若一个失去灵魂的假笑玩偶，围绕在耳边不停地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呢。 是小温不够好吗？ 他们接触的部位传来丝丝疼痛，余烬挣扎着想要松开，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被化为原形的触手怪物吞噬。 小温大半张脸都变成了怪物的样子，攒紧的手用力把余烬包裹在内，直到再也无法动弹。 黏腻的触感浸润了整个身体，烦躁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喃喃。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哥哥又不要小温了吗？” …… “啊！” 余烬眉头紧皱，紧闭的双眼因为恐惧发出剧烈的颤抖，他似乎看到了可怕的东西，惊叫着睁开了眼睛。 他气踹嘘嘘地捂住因为恐惧而砰砰跳的心脏，缓了好久才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 一个可怕的梦。 幸好……也只是一个梦。 余烬重重地松了口气，冷静下来后开始打量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鼻边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他抬手揉了揉沉重的眼皮，疑惑道：“这是……哪儿？” 似乎是医院。 他又来医院了？ “你终于醒了！” 江寒枫咋呼的声音传进余烬耳中，少年焦急地开口：“你发烧了，快起来把药吃了！” 听到江寒枫呵斥的声音之后余烬确信这里不是什么医院，只是学校的医务室。 余烬摸了摸自己的滚烫额头，疑惑道：“发烧？” 他发烧了？ 对比确认是发烧后余烬又松了口气。 怪不得身体疲倦的厉害，原来只是发烧了。 余烬把药丸揣进手里，冲着江寒枫点了点头：“麻烦江同学了，我回去睡一觉就好。” “不行，得先把药吃了！”江寒枫执拗地挡在门口，势有不吃药就不走了的架势。 “吃药或者打吊针，老师选一个吧。” “……” 余烬看了眼手里的药丸，它虽然是人类眼中的退烧药，却也是让怪物难受的生化武器，吃一粒能难受好几天。 他只好面不改色地扯了个慌：“我对药水过敏。” “那……” “退烧药也不行。” “……” 江寒枫沉默地愣在原地，思虑过后搀扶住余烬虚弱地身体，倔强道：“那我送你回去，天都黑了。” 余烬昏迷前还是阳光正盛的下午，醒来后就已经是深夜。 他微微点头，身体确实难受，一个人走回去有些困难。 江寒枫搀扶着余烬单薄又瘦弱的身体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冷风肆意妄为地吹打在二人身上，冻得直打哆嗦。 余烬虽感觉不到寒冷，身体却也在不受控制地抖动，似乎这场烧把他的防御机制也打破了一样。 快要到宿舍门禁的时间，一路上几乎没看见几个人，只要碰见几乎都是约会的小情侣。 宿舍楼下聚集了好几对情侣，他们卿卿我我地不愿分开，昏黄的灯光照在路人身上，映照出远方走过来的熟悉身影。 “那……那是！” 江寒枫惊呼出声，他的脸色瞬间煞白，搀扶着余烬的手都不自觉地发抖。 影子越来越近，温影拎着小盒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高举起手上的礼物笑眯眯地开口：“当当——老师的生日蛋糕。” 少年举起蛋糕遮住自己上半张脸，美人出面般缓缓挪开了蛋糕盒，灿烂的脸上满是兴奋。 那笑容却在发现江寒枫之后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啊——哦……” 温影面无表情地看向江寒枫，紧盯着对方贴在余烬身上的那半边胳膊，冰冷着声音开口：“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了？” 生气了？ 为什么？ 余烬察觉到温影瞬变的情绪，疑惑地皱起了眉。 江寒枫却恐惧到瑟瑟发抖，几乎是话都说不利索。 他更加用力地拽住余烬的胳膊，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地说：“温……温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应该……” 死了吗？ 应该死的很彻底啊。 30-40 第31章 恋人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江寒枫的脸上满是惊恐，他甚至不敢看温影的眼睛，蜷缩着身体颤巍巍地躲在余烬身后。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温影把蛋糕递到余烬手中，越过余烬走到江寒枫面前，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对方身上。 他似乎知道江寒枫惧怕自己，笑眼盈盈地开口：“江同学似乎对我有很大意见，但是……我已经进过一次弑怪所，就连薛末都放过我了，应该足以证明我的清白吧？” 少年拍了拍瑟瑟发抖的江寒枫，凑到对方耳边呢喃：“别害怕嘛，你抖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呢。” 他的话像是安慰，又似威胁。 江寒枫呆呆地站在那里，察觉到温影的触碰后惊慌失措地躲开，恐惧到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喃喃：“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温影歪头疑惑，伸出手友好似的想要搀扶，低下头笑眯眯地看向江寒枫。 “我真的不是怪物哦。” 温影的手离男生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碰到江寒枫，把对方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他却先一步起身，后退数步避开了温影的触碰。 江寒枫颤抖着声音开口：“余……余老师……我突然想起社团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说完不舍得看了余烬一眼，这才转过身仓皇失措地逃离了现场。 “……” 余烬望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淡淡道：“他很怕你。” 温影本阴沉着脸盯着江寒枫，察觉到旁边人审视的视线后才收起目光露出无辜的表情，可怜兮兮地回应：“是啊，他还是不肯相信我，到底怎样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少年期待地望着余烬，询问道：“老师会和他不同吗？你会不会相信我。” 余烬对上温影渴求的眼神，沉默片刻还是把手中蛋糕递了回去：“我不过生日。” 他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单纯拒绝过生日，还是在否认温影的问题。 或者都有。 温影瞬间失望，拎着蛋糕愣愣地站在原地。 余烬看着空落落的手心，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得说明白，便轻声呼唤：“温影。” “我在！” 少年的眼神瞬间变亮，立刻恢复往日生机抬起头期待地望着余烬：“怎么了老师？” 温影欢快的模样让余烬有些不忍心，但他犹豫片刻后还是问道：“你讨厌江寒枫？” “讨……厌？”温影歪头不解。 “如果你不讨厌江寒枫，为什么一定要恐吓他。” “我恐吓……江寒枫？老师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吗？”温影瞬间失落，后又露出不屑地表情，反驳道，“明明是他自己心虚。” 心虚？ 温影趁机反问：“老师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江寒枫特别无辜，认为是因为我这样的怪物让他感到恐惧，所以才会疯疯癫癫的？” “难道……不是吗？” 余烬疑惑，瞧见温影失望的眼神后又狠不下心质疑，好像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一般。 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真相—— 温影杀江寒枫未遂，将人逼至疯癫。 江寒枫精神异样已是既定的事实，真相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温影突然放声大笑，余烬却从那笑声里听出些许讥讽。 少年向前一步凑到余烬面前，眼里闪烁着伤心的泪花：“但是你这次错得很彻底呢，哥哥。” 少年轻声呼唤，温柔的模样竟让余烬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温影还是小温。 少年抬起手轻抚着他的脸，冰凉的触感袭来，余烬眼中的少年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几乎辨别不出对方身份。 只能听到对方用极端失落的语气说：“不要被怪物伪善的举动欺骗，也不要被人类无辜的外表迷惑。” 一大一小模糊的身影交织汇聚在一起，少年用手背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灰尘，解释道：“江寒枫是被自己的贪婪害得，与我无关，他的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 在温影的触摸下，余烬紧绷的情绪渐渐舒缓下来，沉静后又忍不住细想。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寒枫难道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耳边突然传来细小的呢喃声，好像是温影在和谁说话，余烬把视线挪过去的时候少年又双唇紧闭，刚刚的声音似乎只是一场幻觉。 温影见他看过来，继续说道：“江寒枫很会伪装，做得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得多。就比如直到现在，老师都还认为把我抓进弑怪所的人——是薛末吧？” 余烬不禁怀疑：“难道也……不是吗？” “当然不是。” 温影已经憋不住满腔的委屈和怒火，立刻解释：“是江寒枫！是他授意且要求薛末一定要抓住我，他说我一定是怪物，要至我于死地。” “老师，害我的人是江寒枫啊。” 温影突然恢复了对余烬的正常称呼，诉说着把他拉进自己的回忆当中。 当时余烬追寻小温来到温影的病房，阴差阳错地被关在了医院，再次开门的时候薛末领了一堆人堵在门口，其中就有传言里跳楼导致精神异常的江寒枫。 江寒枫指认了温影的怪物身份，薛末便不顾反对执意要把人带走。 轿车载着温影驶往郊外监狱，就此失联。 温影被他们抓进弑怪所之后，江寒枫来过一次，那时他高高在上地看着沦为阶下囚的温影，眼中满是胜利后的喜悦。 江寒枫撕下伪善面具暴露了原始野性，无视人命般开口命令：“杀了他，就现在。” 薛末听到后立刻震惊，迟疑地说：“可是……可是今天的枪毙名单已经满了，是你亲自上交——” “那就都杀掉！” 江寒枫先是愤怒地嘶吼，在注意到薛末犹豫的眼神后又柔和下来，放低声音凑到对方面前，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柔声道：“薛末，你说过会听我话的，杀一个怪物不难做到，对吧？” 江寒枫眼里满是期待，拉着的手也不自觉握紧。 薛末这才点头：“不难，但是……” “我不要听但是！” 江寒枫厉声打断，凑近到薛末眼前恶狠狠地开口：“真是搞不懂你们，处死一个怪物还需要名额，都杀掉很难吗？” “这是规矩，我们需要先判断怪物身份……” “有什么好判断的！” 江寒枫再次怒吼：“难道这么多年以来，你见过活着出去的人类，或者是怪物吗？” “……” 江寒枫见他不说话，精分般又恢复正常，轻声道：“只要踏进弑怪所就都是死人了，我说得对吗？薛末？” 薛末瞥了眼因为重伤不得已跪在地上的温影，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什么都会满足我的。” 江寒枫终于露出满足的笑容，奖励似的扑进薛末怀里，得逞的同时炫耀般看向温影，嘴里还无声的喃喃。 “你终于要消失了，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去死吧。 温影。 他们柔情蜜意地抱在一起，几句话就给温影下了死刑。 “这些话都是江寒枫说的？” 余烬听完回忆后觉得不可思议：“可江寒枫为什么要那么做，薛末又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他倒不是怀疑温影说谎，只是江寒枫在他面前一直是普通的学生形象，无法把这些狠毒的话和江寒枫的脸对上。 总觉得十分突兀。 温影却说：“老师不喜欢打听八卦，所以应该还不知道吧，这件——已经在学校传开了的八卦。” “八卦？什么八卦？” 他还真不知道。 温影解释：“江寒枫跳楼苏醒后便一直宣称好友——周闻，被怪物杀死了，但对方只是抢了他的名额出国留学。这样荒唐的谣言一直没有人出来阻止，老师没想过为什么吗？” 是啊，为什么呢。 的确很奇怪。 明明此事有关学校声誉。 “或许是因为江寒枫的精神问题，学校一直在给予帮助？” “当然不是！” 温影摇着头说出那个惊天真相：“因为薛末是江寒枫的未婚夫，因为他们是恋人！他们恭维薛末，所以才一直维护江寒枫。” 他们是恋人。 恋人…… 恋……人？ 温影的话重复无数遍回荡在余烬耳边，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呢喃：“你说薛末和江寒枫是……恋人？” 虽然如温影所说，这件事在学校已经算不上秘密，甚至余烬也偶有耳闻。 但这无论如何也不像真相的八卦，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三人成虎。 现在这件事从温影口中说出来，荒诞中带着几分真实。 温影忍不住解释：“他们是竹马，很小的时候就订了娃娃亲，江寒枫的父亲是弑怪所最有权威的管理者。一个在嗜血残忍地方长大的孩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弑怪所也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温影回忆起被他们追杀时的模样，冷冷笑道：“那可不只是一个单纯关押怪物的地方。进去的人都有去无回，并不代表那些人都是怪物，而是无论这些人究竟是不是怪物，薛末都不会……让他们活着出来。” “你懂吗，哥哥？” 少年一下子说了很多，余烬并未开口质疑，只好奇问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温影低眉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 “你说薛末不会放过他们，那你呢，薛末为什么要放过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明明亲眼看到薛末和温影站在宿舍楼下交谈，虽然两人的表情都不太愉快，但薛末始终没有动手。 所以为什么？ 是他们交换了什么吗？ 究竟是怎样重要的东西，足以支撑薛末不顾危险放走一个怪物。 温影却是坦然：“因为江寒枫啊，他想保住江寒枫，便不能杀我，毕竟……我可是知道江寒枫很多秘密呢。” “秘密？” “老师想听吗？可我现在还不能说。” 温影打起了哑谜，弯下腰凑到余烬耳边，笑着提醒：“老师难道不奇怪吗？一个人类跳楼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就好得那么快。” 一句话瞬间提醒了余烬，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问题出现在这儿。 普通人跳楼后根本不可能好得那么快。 自江寒枫跳楼自杀后，学校里关于怪物的谣言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就连一向不关注此事的余烬都听到些许风声。 其中最荒诞无稽的，应该属谣言里江寒枫的跳楼是自导自演。 怎么可能是自导自演，余烬曾亲眼见过绽放在地上的血色花朵。 江寒枫跳楼的时候余烬就在现场，那样高的楼层没有一点遮挡，就这样直挺挺地坠落下来，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救护车赶来的时候几乎已经瞧不见生人气息。 可江寒枫不但活了下来，还在短短的七天时间内修养好身体并且继续投入到学业当中。 所以…… 他是怎样活下来的呢。 …… 夜色已深，黑色触手蔓延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最后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扎根，悄咪咪又缩回到黑暗当中。 触手消失后安静的道路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有人踩着积雪走到无人的偏僻小巷，捡起石子往头顶砸去。 刺啦——啪！ 路灯被石子破坏之后传来浓烈的硝烟味道，四周瞬间变黑，空气也再次寂静。 确认四周无人后小巷里传出微弱的声音，薛末拉着江寒枫的袖子，轻声呼喊：“寒枫……” 啪！ 回应男人的是一扇响亮又疼痛的巴掌，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小巷。 痛痛痛痛痛痛痛。 感觉好痛。 触手们听到之后下意识捂住自己，好像挨打得是它们一样。 啪！ 啪——啪——啪！ 接二连三的巴掌声回荡在小巷之中，薛末脸上烙印了好几个巴掌印，他却始终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声都不吭。 巷子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许久之后才传出质问的声音。 江寒枫揉着红肿的手心，压低嗓音愤怒地开口：“我让你杀了他，你就是这么做的？” 薛末低头解释：“温影都知道了，如果不放他走，这些消息会传到所有人耳中。” “所以呢？你把他放走，让他在老师面前羞辱我，觉得这样是为了我好？” 江寒枫凑到薛末面前，借着昏暗的夜色观察男人脸上的表情，恶狠狠道：“早知道这样，那天我就应该死在医院里面。你只有背负恨意活着才会更有动力下手，对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薛末慌张地想要辩驳，江寒枫却不耐烦地回怼：“那就直接杀掉啊！像之前一样！” 江寒枫深吸口气挤出一个尽可能柔和的笑容，牵住薛末的手说：“你不让我杀周闻，我可以理解，但温影不一样！他是怪物，他必须死！他不死你就得死，明白吗。薛末？” “……” 薛末紧握住江寒枫伸来的讨好之手，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江寒枫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容，抬手抚摸着薛末红肿的脸颊，蛊惑道：“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解决掉温影之后，我就跟父亲商量我们的婚事。” “好吗？” 卡啦—— 安静的小巷突然传出树枝断裂的声音，清脆的身影回荡在他们耳中，江寒枫瞬间转头，警惕道。 “谁在那儿！” 无人应答。 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嗦嗦声。 “有人偷听。” 江寒枫下意识攥紧了手，眼睛里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寒枫！”薛末猜到他要做什么，黑暗中冲着江寒枫摇了摇头。 江寒枫却是拽开薛末紧抓的手，坚定道：“没事的，我来解决。” 少年抬起脚缓慢向声音来源靠近，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时突然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道稚嫩的儿童声音。 “大哥哥，你们好呀？” 偷听之人走出黑暗站在树荫底下，月光透过树缝照在他身上，照亮了男孩微笑的脸。 小温歪着头看向二人，疑惑道：“大晚上的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呀？是在说……” “别人的坏话吗？” 第32章 缠绕 老师，我故意的哦 寒风吹动树叶发出细微的嗦嗦声响，香樟叶穿越窗户落在书桌上。 选修课上后桌的学生小声谈论着学校里的八卦，兴致勃勃时没能压制住音量，嬉笑着讨论：“你是说温影吗？” 正发呆观望着窗外落叶的温影闻声转头，盯着前座女生兴奋地讨论着自己的八卦，好奇地凑近了耳朵。 “听说他前些天被猎人抓走了，是班长举报的！” “啊？”同桌女生疑惑地皱紧了眉头，“班长不是精神有问题吗，他的话也能成为证词？” “你懂什么！他和猎人关系那么好，抓个人不是一句话的事，要不然他到处散播周闻去世的谣言，班长职位怎么一直没有卸任。” “那当然是后门走得好啊，哈哈哈——” 校园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无论跟他们有没有关系，闲来无事时总能听到别人提上一嘴。 江寒枫跳楼时关心的人很多，刚受伤那会儿班级里派了代表过来探望，虽说是探望，更多的还是好奇他为什么会跳楼。 八卦之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天后就会被人们淡忘，当下一个谣言崛起的时候又很快会吸引去人们的视线。 叮铃铃—— 温影还想偷听些关于自己的八卦，下课铃声就打断了二人谈话。 同学们立刻收拾课本离开教室，温影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起身，避开人流赶往下一个教室。 教室里坐满了等待上课的学生，寒风凌冽的室外几乎没什么人，温影下楼时见到楼下齐刷刷站了一排人，他们拿着课本笑嘻嘻地往上走，几乎占满了整个楼梯。 温影便靠到墙边尽可能避开和他们的触碰。 但那群人还是故意贴了上来，为首的男生重重撞在温影肩膀上，擦着他的半边身子走了过去。 嘭咚！ 猛烈地撞击撞掉了温影的课本，骨碌碌从手里脱落掉到外面的走廊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温影看见书本掉落时那人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现又弯下腰无辜般连道好几声歉，愧疚地解释：“快要上课了，有些着急，真是对不起。” 道歉的话接连不止，爬楼的脚步却一刻也没有停歇。 温影沉默地看着掉落到楼下的课本，耳畔突然响起一阵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他无视那些声音准备下楼捡书，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男生，抬起脚故意踩在温影的书本上，挑衅着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没看见这里还站了一个人。” “……”温影弯下腰用力拽了拽课本，冷冷道，“你踩到我的书了。” “抱歉啊，真是太不小心了。不过……” 那人捂嘴偷笑，藐视道：“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怪物学生嘛，被精神病举报抓进弑怪所的感觉怎么样？难受吗？哈哈哈哈……” 男生一边嘲笑一边抬起脚将课本踢得更远，烙有鞋印课本灰溜溜落在外面的雪地上，宛若一摊没人要的垃圾。 看来这和刚刚的那群人是一伙的。 他们是故意的。 故意整蛊温影。 温影攥紧拳头望着男生离去的背影，记住样貌后踏进雪地捡起掉落的课本。 他呼出一口热气吹落课本上的灰尘，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了水落下的声音。 哗啦—— 满满一盆凉水自高楼倾倒，浇了温影满头。 浑身湿透。 “哈哈哈——你们看他，蠢死了！” 嘲笑声此起彼伏，刚刚在楼梯上撞温影肩膀的男生此刻就站在二楼走廊，领着其他同学放声大笑，手上还端着浇水用的盆。 在这个露手就能冻僵的严寒天气里，他们接了盆凉水灌在温影身上，冰凉的水顺着少年的头发掉落，霎那间变成一滴滴严寒的冰珠。 寒风肆意妄为地吹在少年挺立的躯体上，这一下足以把一个普通人送进医院。 温影抬起手摸索着头上的冰珠，扯起嘴角露出愤怒的笑容，自问自答道：“有人找死，要怎么办呢。” 当然是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嘲笑男举着手指向冰天雪地里罚站的身影，垂眸时瞥见温影露出那充满杀意的眼神，笑容戛然而止，惊恐到浑身颤抖。 “他……他他他……” 男生说话的声音都噎住了，犹如坠入冰窖般很冷，好似身上也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这时候旁边人小声喊了句：“余老师来了，快走快走——” 男生被同伴拉走的时候冻僵的身体才稍稍缓和，又嘴硬着假装无事般说：“走吧走吧，算他运气好，这次就先放过他。” “……” 闻声而来的余烬瞥见男生手里的水盆，心中泛起一丝疑虑，顺着他们的视线往楼下看的时候才发现湿漉着头发站在雪地里受凉的少年。 可怜兮兮的。 学生们都往开了暖气的教室跑，只有温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冰天雪地里，冷着脸露出嗜血的表情。 这表情一直维持到嘲笑的人离开，瞧见余烬投来的好奇视线后才堪堪停止，又眯起眼睛笑眯眯地看向余烬。 可温影的嘴角虽然在笑，眼里却还是透露着浓烈的杀意。 滴答—— 冰珠顺着少年的下巴滴落，滴答滴答的声响传进余烬耳中，他才发现温影全身都湿透了，极寒的天气很快就在少年身上起了一层冷霜。 他立刻飞奔下楼冲到温影面前，脱下大衣披在对方身上。 温影抬起手抓住余烬递来的衣服，委屈巴巴地开口：“老师……” “被欺负了？” 温影点头：“他们嘲笑我……” 余烬叹了口气，抬起手揉搓着少年滴水的发丝，询问道：“冷吗？” “不冷，看见老师就不冷了。” 温影扯起一抹开心的笑容，抬起那冰凉的手紧抓住余烬伸来的关切之手。 “而且……”少年神秘兮兮道，“我现在很开心。” 余烬疑惑，刚想问他为什么开心，就听到楼上传来的痛苦哀嚎声。 那是□□摔下楼梯发出的砰砰声响，和细微且不易察觉的骨头碎裂的动静。 “哎哟——我的腿，我的腿！” “痛——痛死我了！” “我胳膊断了！” “救命——救命啊！” 哀嚎声接连传出，余烬这才听出是刚刚整蛊温影的那几个同学发出的动静。 杂七杂八的混乱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美妙的交响乐。 温影笑意更深，重复道：“心情好多了，对吧老师？” 余烬无奈叹了口气，丝毫未提及摔倒受伤的学生，抬手替少年系上了大衣的扣子，关切道：“寒冬腊月湿了衣裳身体会受不了，先回宿舍洗个热水澡吧。” “可是我……后面还有课。”温影犹豫。 “我给你批假。” “真的吗？谢谢老师！”温影立刻露出兴奋的笑容。 救护车疾驰在校园里发出滴呜滴呜的响声，余烬似乎才想起骨碌碌摔倒在楼梯上的学生，道别温影后领着医务人员上了楼。 走廊上一下子驶进来好多救援人员，人来人往地从温影身边走过。 少年紧了紧耷拉在肩膀上的衣服，贪婪地嗅起衣服上的味道。 独属于他的味道。 欺负温影的学生哀嚎着被救护车拉走，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以为是有人踩空才害得他们遭殃。 余烬把这事处理完才过去几分钟，站在楼上观望的时候已经瞧不见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便心安地回教室上了课。 上课时才发现不仅温影，就连江寒枫也没有来教室，可他不记得江寒枫请过假。 余烬疑问：“班长请假了？” “没有啊。” “不清楚，老师也不知道吗？” “他这几天都没来上课，还以为请了假呢。”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开口，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或许只有薛末知道江寒枫去了哪里。 自从温影跟他说明江寒枫的真面目后，余烬就一直持怀疑的态度，想着找时间试探一下，却一直都没有见上面。 直到警笛声响彻在校园之中，警察给余烬打电话的时候这件事才显得那么真实。 余烬接到电话的时候才上了十多分钟的课，听到内容立刻冲了出去，直接奔向男生宿舍。 他赶到宿舍的时候警察已经控制了现场，一根黄色警戒线把3105宿舍围了起来，同事姚天正配合警察取证。 “怎么回事？” 余烬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焦急地询问事情进展。 姚天刚和警察交谈完，看见余烬之后缓缓松了口气：“终于来了，你都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么恶劣。” “发生了什么？” 姚天把余烬拉到无人的宿舍角落，捂着嘴巴小声解释：“有人在宿舍投毒。” “投毒？”余烬震惊，内心漫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小心翼翼地询问，“谁中毒了，不会是……” 姚天点头，抬起手指了个方向：“是你的学生。” 余烬顺着同事的方向看去，满身水狼狈地坐在角落里的少年，看见他之后虚弱的脸上才挤出一丝微笑。 周围再次喧哗混乱，好像是警察发现了新的证据。 人带人把余烬挤出了案发现场，他低头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瑟瑟发抖地身影，轻声呼唤。 “温影？” “我在。” 少年颤抖着裹住遮盖着身体的大衣，抬起手轻拉住余烬靠近的躯体，冰冷到极致的手心竟把他的体温都衬托出几分温暖。 温影颤巍巍牵起余烬的手，低下头暖宝似的贴在他手上，呢喃着开口：“好冷……” 温影用力抱紧了余烬的腰，迷迷糊糊地呢喃：“老师……我好冷……” 腰上缠绕着熟悉的触感，余烬皱着眉低头，惊讶地发现不仅是温影的手臂，布满黏液的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身体里窜了出来，蜷缩着缠绕在余烬腰上。 好冷。 冷冷冷冷冷冷冷。 要抱抱。 它们呢喃着缠得更紧，和温影一样软趴趴的，挣脱不开。 余烬只好把遮盖在温影身上的大衣拿下来，披在身上挡住腰间扭动的怪物。 好在宿舍里忙忙碌碌，大家的视线都被警戒线围住的房间吸引，无人注意到蜷缩在角落的少年。 烫。 烫烫烫。 烫烫烫烫烫。 触手小声的发出警告讯息，滚烫的触感自腰间袭来。 余烬轻叹口气，抬起手轻附在温影额间，小声道：“温影。” “嗯？” “你发烧了。” “我知道啊。”温影似乎是烧糊涂了，傻笑着缩紧手上力道，迷迷糊糊地呢喃，“我故意的。” “老师，我是故意的哦。” 第33章 就不下去 温影，你是不是疯了？…… “果真是烧糊涂了。” 少年的体温灼烧着余烬的肌肤，接触部位宛如岩浆一般热烈滚烫。 触手们似乎当他当成了降温冰块，迷迷糊糊地缠绕在身上不肯离开。 舒服。 好舒服呀。 余烬叹了口气，抬起手试图把腰间触手巴拉下去，无奈粘得过紧无法撼动分毫。 他只好轻声呼唤：“温影。” “嗯？” 少年眯起冻到红肿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歪头呢喃：“怎么了老师？” “让它们下去。” “我没……没它们出来呀。” 少年傻笑着回应，抬手巴拉起腰间触手，使劲到额间青筋暴起，但触手仍牢牢黏在腰上。 “怎么回事。”温影眉头紧皱，对着触手就用力挥打下去，同时还气愤地喃喃，“不听话，快回去，老师讨厌了！” 腰上的力道越来越紧，犟种主人和他的犟种触手，谁也不肯落了下风，全都牢牢黏在余烬腰上。 “下去。” 温影呵斥。 不下。 触手扭头。 “下去。” 不下。 “快下去！” 就不下！ 余烬被他们吵到头痛，抓住不听话的触手轻声细语地劝诫：“这里不安全，被别人发现会很麻烦的。听话，好吗？” “余烬，你在那里干什么呢？”同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余烬慌张到无措地抓住腰间触手，同时用力拉紧了身上的大衣，试图遮盖住少年的躯体。 同事一边走近一边发出疑惑的声音：“奇怪，你看见刚刚坐在这里的学生了吗？怎么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当然看见了，就在他怀里。 余烬用力拉扯着腰间触手，怪物呢喃着发出不满地声音，见有人靠近才怏怏地缩了回去。 但发了烧的温影还是不听话，依旧黏在余烬身上，怎么都挣脱不开。 同事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他差点把掺了毒药的水喝下去，我赶到的时候见他好像吓得不轻，瑟瑟发抖的，要不要送医院……” “看……看……” 说话声戛然而止，余烬心死地闭上了眼睛，正犹豫要不要当着众人的面下手打晕同事的时候，就听见对方惊呼：“温影？你怎么坐在这里，地上不冷吗？” 同事的语气虽然惊奇但并未有所异常，余烬睁眼一看，温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手，乖巧又可怜兮兮地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清醒着冲对方招呼：“姚老师好。” 姚天挥手应声：“身体没事吧，我看你刚刚抖得厉害。” “谢谢老师关心，余老师给我送了姜茶，喝了之后就好多了。” 温影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杯子，还热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 “那就好那就好。” 姚天一边点头一边疑惑地喃喃：“奇怪了，余烬过来的时候手里有拿东西吗？” 宿舍走廊无比喧哗，看热闹的学生们站了满排，却无一人注意到角落里嬉笑的视线。 余烬对上温影清醒的眼睛，少年调皮地挥了挥手里的姜茶，嘴里还无声地呢喃。 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不要告诉别人哦。 余烬眉头微皱。 又被温影骗了。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发烧。 但温影可怜的模样又不像是装的，就连现在待在充满暖气的屋里，头发上的冰珠子都没完全融化，睫毛上还沾着冰霜。 姚天也注意到少年的窘状，担忧道：“要不你先找个地方洗个热水澡，警察该问的也都问完了，身上这么湿，很容易着凉的。” 温影点头，暗示般看向余烬：“该洗的，但是宿舍被封了……” 姚天：“那跟别的同学借一下。” 少年颓败地低下了头，无措般扣着指甲：“我没有朋友，和他们都不熟，而且……” 而且温影刚从弑怪所出来，大家都惧怕他是怪物，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姚天也意识到了这点，迟疑地挠了挠头：“那要不……” “你跟我回去。”余烬打断同事的话，语气不容置喙。 “好呀。”温影立刻点头。 姚天也拍了拍手：“对嘛！这样就行了！余老师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看你们身形也差不多，回头借件衣服穿穿，别着凉就行。” “……” 姚天兴奋的模样让余烬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好像被这两人套路了。 温影刚踏出宿舍大门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颤抖到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余烬见状立刻把外衣披在少年身上，还抱住温影的肩膀替对方遮挡些许寒冷。 他们紧挨着走在冰天雪地里，温影望着余烬单薄的躯体，担忧道：“老师不冷吗？” 余烬呼出一口热气，淡淡道：“我不怕冷。” 温影点了点头，抬起手拽紧了肩上的大衣，惨白的嘴唇扯起一抹笑容：“我应该也是不怕冷的，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全身都冷得厉害，就好像……” 要冻死了一样。 非常奇特且难受的经历，温影现在迷糊到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余烬轻声安慰：“这种天被人泼了一身冷水，不冷也难吧。” “是哦。” 温影傻傻地笑了几下，虚浮着脚步晃悠悠走在冰天雪地之中。 走回员工宿舍的时候温影终于撑不住，靠着余烬的肩膀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余烬一手揽住即将摔倒的少年，另一只手艰难地打开了宿舍门，等到他把温影抗到床上终于能松口气的时候，温影却用力拽住胳膊阻止了余烬的离开。 少年瘫倒在床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呢喃：“小……小￥%*@#……” “你说什么？” 余烬好奇地凑到温影耳边，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对方身上。 “小……”温影昏昏沉沉的，潜意识里却还在询问，“小温……去哪儿了……我和老师在一起，他不会……不会生气吧。” “……” 熟悉的绿茶发言，余烬立刻沉默，甚至有一瞬间想把温影从宿舍里直接丢出去。 令人头痛。 “我才不会生外人的气。” 小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抱着玩偶气呼呼地站在门口。 男孩在察觉到余烬投来的视线后又扯出一抹微笑，反问道：“对吧哥哥？” 回应小温的只有温影沉重且响亮的呼吸声，余烬不得已摇了摇头，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他睡着了，安静些。” “……” 小温用力掐紧玩偶的脖子，看着几乎要冻成冰渣子的二人，冷冷道：“温影要留宿吗？他都湿透了，哥哥难道还要帮他换衣服？” 好问题。 余烬陷入思考。 “还是叫醒他吧，不洗澡休息的话身体会受不了。” “哥哥也要洗澡，不然也要着凉了。”小温轻声提醒。 “你说得对。” 不知道是不是吹久了风的缘故，余烬突然觉得自己的头也有些晕。 他用力挣脱温影紧拉着自己的手，扶着额头对小温说：“你把温影叫起来冲个澡，我去隔壁换个衣服。” “为什么是我喊他。”小温不满地嘟囔。 因为余烬还没想好怎样面对温影。 发了烧的少年格外黏人，至少格外黏他，必须得杜绝一些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余烬溜进浴室冲了个澡，冰凉的水珠落在脸上，慢慢抚平了躁动不安的心脏。 他在浴室里待了许久，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和吵闹声全部自动屏蔽。等到洗完澡走出来的时候声音已经停止，温影笑嘻嘻坐在客厅里，擦着头发招呼：“多谢余老师收留。” 温影正穿着他的衣服，用着他的毛巾惬意地躺在他买的沙发上。 这感觉非常奇妙。 “小温呢？”他又问。 洗澡前还嘱咐小温把温影喊醒，这怎么就只看得见一个人了。 温影抬起手指了个方向，余烬才发现缩在被窝里气呼呼的小孩身影。 结合少年喜悦的表情，不难猜出这场战斗的胜利者是谁。 温影幸灾乐祸地看着房间里的小温，笑道：“没想到老师还是把这个小怪物留下了。” “你——”余烬吃惊，“你都知道？” “知道什么？小温的怪物身份？”温影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看他在学校待了那么久，还以为老师知情呢。” “讨厌的家伙。”小温拉紧被子盖住脑袋，不满地嘟囔。 “所以你们都知道？” 余烬扶上几乎要炸裂的脑袋，头疼地叹了口气。 他还好奇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就不对付，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对方的怪物身份，只有余烬一个人没看出来。 温影抬头在员工宿舍里打量了一圈，最后拍了拍沙发道：“我就睡这里吧，天一亮就走，不会给老师添麻烦的。” “你今晚就得回去。” “什么？” 余烬轻声转述：“姚天刚给我发了消息，警察搜寻完毕已经带着证物离开，你可以回宿舍住了。” “现在？” 温影似乎还没从白天糟糕的状态里脱离出来，颤抖着声音说：“可我刚从那里死里逃生，有人给我下毒了。” 少年瞬间变回到之前的颓败模样，余烬才想起温影不仅差点中毒，早上的时候还被人泼了一身冷水。 温影红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余烬脑袋空空，不受控制地问了句：“你是怎么发现有人下毒的。” 凶手会露出这么明显的马脚吗。 温影看出余烬眼里的质疑，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怀疑我自导自演？” “我差点死了，哥哥……” 温影紧抓住余烬的胳膊，用力到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血液里响起喧哗的声音，鼓涌着弥漫在温影耳边。 他不相信你。 怀疑你。 抓住他。 把他抓回去。 快把他抓回去。 你在等什么呢。 触手们呢喃着发出愤怒声音，连带着小温的大脑也变得十分躁动。 “吵死了。” 小温不耐烦地皱眉，拽起被子将头埋得更深，却忘了喧哗声是从血液里传出，不管怎么阻挡都无法减弱分毫。 触手们不受控制地出现，张牙舞爪地想要贴在余烬身上，温影漠视它们肆意妄为的动作，更加用力地攥紧余烬的胳膊。 温影的目光越过余烬的脸颊看向躺在床上的微小身形，猩红着眼睛问道：“是因为他吗？” “哥哥赶我走，是不是因为小温。” 温影拳头紧握，癫狂道：“那只要杀了小温，我就能永远留在哥哥身边。” “……” 余烬皱着眉挣脱开对方的手，确认道：“你在胡说什么？要杀了谁？” 温影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空气瞬间寂静，慌张到止不住地发抖：“哥哥……” “温影！” 余烬厉声呼唤。 “你是不是疯了？” 第34章 尸体 江寒枫，你杀人了？ 余烬看过去的眼神十分冰冷，惹得温影的内心也变得无比混乱。 “啊……” 好烦。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 温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用力揉搓着带水的发丝，胡乱说道：“干脆把他们都杀了，反正不管是哪一次我都可以是哥哥抛弃的对象，与其如此不如将你困在身边，这样我们就能——” 啪！ 响亮的巴掌落在温影脸上，瞬间打断了少年的疯话。 温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颊侧传来的火热感席卷全身，他摸着红肿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笑出了声。 “哥哥为了别人……打我？” 余烬颤抖着双手气愤地开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你，放弃朝夕相处的小温？” 是啊。 凭什么呢。 小温站在卧室门口幸灾乐祸，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还抬起手做了个鬼脸。 你太自大咯。 跳梁小丑。 温影用力攥紧了拳头，小声地自嘲：“我以为骨哨让哥哥想起了过去，原来还是唐突了。” 余烬立刻震惊，不确定地询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温影失去了辩驳的兴趣，失望道：“是我高估了自己在老师心目中的地位，让您感到困扰，十分抱歉。” 少年一改常态地使用敬语，还对着余烬鞠了个大大的躬。 做完一切后才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道别：“感谢老师收留，给您添麻烦了。” 卡啦—— 嘭！ 宿舍门一关一合，客厅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余烬呆呆地望着行动的右手，烦躁地闭上了眼睛，虽然温影的声音十分微弱，但他还是听到对方说得骨哨二字。 因为过于震惊所以一时间不敢确定，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温影眉眼间有一丝熟悉。 这次的熟悉不是因为小温，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很像是记忆里那个几乎要消散的身影。 “哥哥……” 小温慢悠悠走到余烬身边，低下头蹭了蹭他的手心：“你在难过吗？因为温影？” “没有。”余烬否认。 “那哥哥为什么要哭，又在……为了谁流泪呢？” “我……哭了？” 余烬抬起手擦拭了下眼角，这才发现脸上已遍布泪水。 是啊。 他为什么要哭呢。 外面的天气依旧严寒，温影走出去的时候已是深夜，冷风肆意妄为地吹在那挺立的躯体上，他深深叹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偌大的人类世界竟没有他能去的地方。 “温影……” “温影——” “温影——” 寒风呼啸的无人小巷突然传来奇怪的呼喊声，温影皱着眉观望，巷子里的路灯似乎坏了，正亮着一闪一闪的光亮。 魔咒似的呼喊声不停地从远方传来，蛊惑着温影往黑暗处探进。 “温影——温影——过来，快过来——” 温影疑惑地歪了歪头，抬起脚缓慢向声音来源靠近。 空气中飘散起淡淡的腐臭味道，这味道随着探索的深入不断加重，似乎来源于一具腐败的尸体。 黑暗中寂静到只能听见脚步和路灯闪烁的声音。 滋啦……啦…… 啪—— 如鬼魅般闪烁的灯光挣扎了几下后最终报废，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烧焦味道。 乌云遮住了月光，小巷里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温影突然停下前进的脚步，皱起眉嗅着黑暗中飘散的血腥味道，若有所思地笑出了声。 啊……真是…… 好烦。 一刻也不能停歇。 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手电筒的光亮应声晃动，随着人们的靠近不断加深。 “谁在那里！” “站住别动！” 严厉的呵斥声自身后传来，这本该是个僻静的死胡同，巷子里却挤进无数个人头，他们举着手里的电筒打在少年身上，皱起眉嗅着恶心的腐败味道。 “臭死了，什么东西。” 手电的光亮投射出温影的背影，也照清了巷子的全貌。 巷子里躺着一个毫无生气的人类躯体，他身上脸上到处是血淋淋的液体，身体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扭曲着缩在巷子角落。 手电筒的光亮越过温影照在尸体身上，可怖的模样把来人都吓了一跳。 “死死死……有死人！” 率先踏进巷子里的年轻警察猝不及防地中招，铺天盖地的腐臭味道激得他眉头紧皱。 警察颤抖着身体瘫倒在温影身后，七零八落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警察指着少年惊呼：“你在这里干什么？” 温影微微转头，阴暗视线衬得他整张脸都阴恻恻的。 温影疲惫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说是不小心走进来的，你们会相信吗？” 警察满脸疑惑，反应过来后立刻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啊…… 真的好烦。 少年自顾自地开口：“虽然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收手，但……就不能让我松口气么。” “自言自语什么，别想打小动作！” 警察呵斥着打断，上前一步按住温影的身体。 温影被押走的时候注意到躲藏在黑暗角落的神秘身影，怪物的强大感官促使他和那道视线对上，瞧见了那道嬉笑的熟悉表情。 对方还呢喃着用熟悉的口吻说：“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去死吧。 温影。 …… 隔天一早温影被警察抓走的消息就在校园里传开，虽然他被抓走的时候已是人烟稀少的深夜，但消息还是精准的落入每个人耳中。 以至于余烬踏进校园后每一步都在震惊。 “温影被警察抓走了？为什么？” 姚天捂着被震到发疼的耳朵，摊开手回答：“不知道啊，我还想问他昨天不是跟你走了吗，怎么又跟警察扯上关系。” 余烬沉默地攥紧了手，低声道：“你说宿舍解封，我就让他回去了。” “大半夜的你让温影一个人回去？”姚天震惊，“他白天刚被人下毒，你是真不怕出事啊。” “……” 余烬本来是想留温影住宿的，但少年对小温表现出来的杀意让他有些担心，便想着把二人分开先冷静冷静。 结果这一去就…… 余烬想到昨晚扇的那一巴掌，愧疚地低下了头，打探道：“温影他……怎么样了？” “唉——”姚天露出难搞的表情，抚平眉头说，“这事很复杂，你……还是不要掺和了。” “什么意思？” “昨天有人在他宿舍的水杯里下毒，发现后报了警，警察来了一查，你猜怎么着？” 余烬不确定道：“什么都没发现？” “是监控坏了！学校里的监控全都坏了，根本不知道谁去过宿舍！” 监控……坏了？ 这么凑巧？ 姚天继续：“这事比想象中难搞，虽然有人对温影下毒，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杀人动机。” “杀人动机？”余烬震惊，“真有人死了？” “是啊，昨天晚上有人匿名举报，说学校的巷子里有个腐败的尸体，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温影就站在那里，当场抓获，并且你猜，死的人是谁？” 余烬差点就把江寒枫三个字说了出来，思考片刻还是隐晦地询问：“是……同班同学？” “你怎么知道？” 姚天说这句话的时候余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想到了薛末疯癫的样子。 好在姚天及时解释：“是昨天整蛊温影，泼他水的那个男生。” 余烬听到不是江寒枫后略微松了口气，随即又揪心地皱起了眉：“警察认为是仇杀？” 姚天耸肩：“谁知道呢？监控坏了又没有证据，少说也要关上几天。不过温影昨天也是够倒霉的，先是站在冰天雪地里被人泼冷水，后被下毒，最后还被诬陷杀人，这怎么看都像是……” 一场精心策划的陷害。 余烬了然地垂下头颅，沉寂片刻后上课铃声就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姚天拿起课本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温影要是真没伤人，警察肯定会还他清白的，放心先去上课吧。” 余烬点了点头，他好像除了安静等待也没有其他办法。 可一路上还是避免不了思考。 如果他昨天没有把温影赶出去，这件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余烬赶去上课的路上碰到了江寒枫，上课铃声响起之后路上已经没什么人，江寒枫哼着歌惬意地走在马路上，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自从江寒枫跳楼之后，很久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了。 究竟是什么好事情呢？ 余烬垂眸思考，江寒枫注意到了身后的他，回过头欣快地打起招呼：“余老师！” 江寒枫蹦蹦跳跳地走到余烬身边，放慢脚步跟着他一起前进。 两人并肩前行了几步之后余烬才开口问：“同学们说你这几天都没来上课，也没有请假，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江寒枫明显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开心的模样，低头解释：“嗯，犯病了，老师也知道我身体不好。” “……” 空气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两人沉默着并肩前行了许久，在即将踏入教学楼的前一刻，余烬再次询问：“你——” 他刚说完一个字就停了下来，似在纠结。 江寒枫转过头露出疑惑的目光：“怎么了老师？” 余烬深吸一口气，继续问：“你昨天见过温影吗？” “温影？” 江寒枫立刻嗤笑，否认道：“我见他干什么，我和他现在应该算是……仇人的关系？” 江寒枫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书本，面上却还是异常平静。 余烬观察着男生细微的小动作，淡淡说道：“可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他的味道。” “什……什么？” 江寒枫也没想到余烬会说得这么直白，抬起胳膊嗅了嗅：“哪里有味道，老师闻错了吧。” “是吗？” 余烬弯下腰凑到江寒枫面前，细细嗅着男生身上的气味：“你身上的确有温影的味道。” 江寒枫默默攥紧了拳头，就听见余烬继续：“但是很淡，应该只是擦肩而过。” 江寒枫松了口气，笑着附和：“可能不小心碰到了吧。” “不，绝对不是。”余烬否认，抬眸紧盯着男生的眼睛，“这种程度的气味，很可能是你们远远碰见过，或者——你碰了沾有他气味的物品。” 他们之间的距离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都没见过他，怎么会碰他的东西。”江寒枫望着余烬凑到眼前的身影，心虚地后退数步。 “不对，你身上有非常浓厚的血腥味道。” 余烬突然察觉到什么，抬起手拽住男生的胳膊，确认般嗅了好多遍，最后才直起身子认真询问：“江寒枫，你难道——” “杀人了？” 第35章 苦肉计 他喜欢白色，你却弄脏了它…… “什……什么？” 江寒枫吓得呼吸都停滞了，结结巴巴地回答：“老……老师肯定是弄错了，我昨天一直和薛末在一起，哪有什么味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江寒枫心虚到不敢看余烬的眼睛，佯装镇定般回答，“不信你去问薛末，他和心理医生都可以为我作证。” 余烬认真观察着男生脸上的表情，最后才无所谓地松手：“那应该是我弄错了。” 他转身继续往教室行走，没走几步突然又停下脚步，试探般询问：“温影昨天被警察带走了，你知道吗？” 江寒枫点头：“有听说，学校好像都在传。” “那你有从薛末那里听说些什么吗？” “警察的事猎人怎么会知道，弑怪所只管怪物。” “这样啊……”余烬了然地点了点头，温柔笑道，“那我们快去上课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江寒枫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容，见他转身后才默默松了口气，抬起脚跟在余烬身后。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喧闹的教室吵得人无比头痛，江寒枫捂着昏沉的脑袋大声嘶吼：“安静点，余老师来了！” 教室瞬间安静，余烬放下课本准备点名的时候发觉不对，抬头对上同学们慌张的眼神。 学生们瑟瑟发抖地缩在座位上，每个人都如坐针毡，恨不能立刻离开。 余烬微微蹙眉，不解道：“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一个人举起了手，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唯独他周围一圈的座位都是空的，似乎是为了避开他特意空出的位置。 江寒枫低着头昏昏沉沉地行走，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拿起课本坐在那人旁边，强打起精神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看向讲台，这才察觉到同学们的不对劲。 江寒枫看见大家用担忧地眼神看向自己，不解地皱起了眉：“你们……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说完抬起手胡乱擦拭了一下，再次抬头发现大家还是这个表情，便更加疑惑。 “为什么都这个表情，你们在害怕什么？” “他们在害怕我呀。”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江寒枫听到后立刻坐直了身体，颤抖着双手僵硬地转过了头。 温影笑眯眯坐在身后，望着江寒枫的眼睛压低嗓音说道：“你说谎了哟。” “什……么？” 温影笑着解释：“你对老师说谎了，我们昨晚明明就见过面，对吧？” 江寒枫对上温影血红的眼睛，记忆把他拉回到昨天那个漆黑的小巷，江寒枫站在黑暗中静静看着温影被警察抓走，还诅咒般呢喃。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温影笑着重复：“这是你说的，还记得吗？” 江寒枫恐惧到瑟瑟发抖，握着书本的手不自觉攥紧。 余烬发现温影安然无恙地坐在教室里之后松了口气，后又察觉到二人间奇怪的氛围，疑惑道：“你们旁边……” 怎么没人坐。 同学们人挤着人坐在教室的最前排，后排围绕着温影的位置空了一大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孤立了。 温影听到后才举起手失落地回答：“可能是因为有人把我被警察带走的消息传了出去，大家都以为巷子里的同学是我杀的，所以都——害·怕·我·吧。” 最后四个字温影说得十分用力，还明示般看向江寒枫。 教室里又响起七零八落的议论声，余烬烦躁地皱起了眉。 “都安静！” 他厉声呵斥，窸窸窣窣的谈论声才锵锵停止，他看着乖巧坐回到座位上的少年，低下头翻开课本：“我们先上课。” 八卦的辩论声被余烬讲课的声音覆盖，教室渐渐归于宁静。 只有江寒枫全程都颤抖着坐在位置上，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温影的目光全程都落在江寒枫身上，最后直接不装了，耷拉着脸凑到江寒枫耳边，阴恻恻地说：“这一次我还是没死，你应该特别特别特别特别……” “失望吧。” …… 这节课上得异常漫长，下课铃声响起之后江寒枫立刻拿着课本冲了出去，其他同学也是尽可能绕着温影行走。 温影也习惯等人走光了再离开座位，便坐在位置上欣赏起窗外的雪景。 昨晚温影从余烬的宿舍离开之后，外面就飘起了小雪，雪花落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冰冷彻骨。 但更冷的应该还是心脏。 因为被亲爱的哥哥抛弃了。 余烬拿着课本走到温影面前，低声道歉：“对不起。” “嗯？”温影疑惑地歪了歪头，“老师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如果昨天没有把你赶出去的话，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温影似乎才知道余烬再说什么，安慰道：“是我自己口无遮拦，才惹得老师讨厌。” “那也不应该大半夜让你出去，外面太危险了。” 温影成功被逗笑：“老师在担心我这个怪物的安危吗？不是老师的问题呢，是警察弄错了。” “弄错？”余烬焦急地确认，“所以你没有杀人？” “我没有杀人，但是人想杀我，怎么办呢老师？” 温影上前一步询问起他的意见，笑眯眯地反问：“应该给对方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对吧？” 余烬迟疑地问：“是……江寒枫？” 温影点头：“警察说监控坏了很难调查，但我看见他了。” 虽然江寒枫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但他下完毒着急忙慌离开宿舍的时候，恰好被回来换洗衣物的温影撞见。 余烬不解：“既然都看见他了，为什么不立刻报警？” 警察赶到现场之后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身影，温影也闭口不谈，如果当下就报警的话，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因为有趣啊。” 温影露出几乎癫狂的笑容，抬起手比划：“你看见江寒枫刚刚的模样了吗？他以为能干掉我，结果我又安然无恙地坐在他身后。太有趣了，真是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 温影笑得直不起腰，见余烬直愣愣站在原地后才开口确认：“老师怎么不笑，难道不有趣吗？” 少年急于确认，语气都欢悦了几分。 余烬眉头紧皱，并没有开口嗔怪，只认真问道：“这一次又是怎么出来的？” 既然江寒枫下定决心栽赃，那肯定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温影又是怎样脱身的呢。 少年笑着解释：“很简单啊，他以为监控坏了没有人能够证明我的清白。那我就先用异能把监控修好，之后再顺着他的意思踏进陷阱里面，这样就算警察把我抓走，监控摄像也会证明我的清白。” “毕竟——我又没有杀人，就算警察真的把我带走，也完全不需要担心。” 余烬低声：“你很聪明，或许从泼水的时候开始，你就料到这是一场陷阱。” 或许温影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故事结局。 但少年只是笑着否认：“老师把我想得太聪明了，我哪能未卜先知。就算真的是这样，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对吧？” “……” 说话声戛然而止，周围顿时安静，温影以为余烬会责怪自己，甚至已经做好挨训的准备，但他只是温柔地揉了揉温影的脑袋，低声道。 “下不为例。” 温影震惊地愣在原地，直到余烬离开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少年抬起手摸着被余烬触碰过的地方，开心地笑出了声。 哥哥没有怪他。 温影傻笑着拿起课本准备离开，这才发现安静无人的教室门口突然站着一个讨厌的身影，江寒枫再次出现，板着脸沉默地盯着他。 温影立刻收起微笑表情，给予对方一个轻蔑的笑容：“稀客，不躲着我了？” 江寒枫抱着手倚在门槛上，冷冷道：“聊聊？” “好啊，换个地方？”温影抬头四处观望了一下，补充道，“我猜你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绝对不能被别人听了去。” …… 吱呀—— 废弃木门打开后飘散起浓烈的灰尘，惹得温影咳嗽不已，捂着嘴嫌弃地走了进去。 “这就是你找的谈话的场所？”温影抬起头四处观望，嫌弃道，“学校明明有那么多无人的空教室和聊天圣地，怎么偏偏挑了个这么破旧的地方。” “足够破就不会有人来，绝对安全不是吗？” 江寒枫一改往日的胆怯，领着温影踏进废弃的空教学楼。 这里灰尘非常浓厚，已经许久无人踏足，他们每走一步就会在布满灰尘的地上留下一串显眼的脚印。 江寒枫一边深入一边抬手解释：“这是学校废弃的大礼堂，以往每一年都会在这里举办跨年晚会，可以容纳整个学校的学生。” “的确很大。” 温影一边观望一边发出感叹声响。 虽然破旧却依然掩盖不了它曾经宏伟的模样，红毯从门口开始蔓延至数百米的演讲台。连接着红毯的尽头坐落着一个巨大的旋转楼梯，楼梯上方是绝佳的观景台，可以看清礼堂的全貌。 江寒枫领着温影踏上旋转楼梯，站在观景台上俯视着礼堂的一切。 温影走累了也演累了，停下脚步直入正题：“有人跟你说过吗？你身上有非常浓烈的血腥气味，难闻得很。我已经忍了一路，实在忍不下去，你要不……” 温影用轻蔑的眼神将江寒枫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要不先回去洗个澡，杀完人也不洗干净点再出来，太惹人注意了。” 江寒枫装傻：“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最好不懂，不然那些人——肯定会来找你算账的。” 江寒枫瞪了他一眼，皱着眉露出嫌恶的表情，不解道：“温影，你为什么总要与我作对。” 温影歪头疑惑：“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你为什么总要怀疑我呢，班长？” “因为你是怪物啊！” 江寒枫用力抓住温影的胳膊，愤怒到几乎要将他的手臂捏碎：“你为什么始终要阴魂不散地缠在老师身边，为什么不去死呢？我明明……明明已经那么努力……” 温影接着他的话说：“明明那么努力地去杀我，结果我还是没死，对吧？” 江寒枫再也不加掩饰，立刻回答：“对！为什么你始终死不掉，为什么不去死呢！你应该去死啊！” 他呢喃着恶狠狠地重复。 “你应该去死！” “不要再缠着老师了。” “弑怪所已经盯上他了。” “你的存在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江寒枫失控地抓住温影退到楼梯边缘，愤怒到双眼通红，手指深深嵌进温影的肉里。 雪白的衬衫染上丝丝血花，温影似乎感受不到痛苦，静静欣赏着男生癫狂的模样，笑着补刀：“你弄脏他送的东西了。” “什么？” 江寒枫突然愣住。 “衬衫啊，这件衬衫是老师送给我的。他喜欢白色，现在上面却染上了猩红的鲜血，不干净了呢。” 他总是懂得如何激怒对方，江寒枫气愤到浑身发抖，泛红的眼睛似乎要流下血泪。 温影搀扶住对方晃悠悠的身体，贴心道：“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少年的话温柔似水，好像真的在关心江寒枫一般。 礼堂外传来细微且不易察觉的脚步声，江寒枫听到后愤怒的神情立刻消退，转变为嗜血般的兴奋。 他突然露出开心的表情，无厘头地看向温影：“放心，这里绝对足够安全。” “这里的确安全。” 温影倚靠在墙上笑眯眯地威胁：“但也足够偏僻，好像——死在这里也不会被人发现，对吧？” “是啊。”江寒枫不再伪装，同样笑眯眯地看着温影，“就算你死在这里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温影歪头疑惑，明知故问道：“所以——你要杀我？” 江寒枫并未回答，只是笑意更深。 他安静地等待脚步声靠近，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后的旋转楼梯，低声喃喃：“楼梯这么高这么陡，摔下去不死也残。” 随后释然地看向远方，坚定地回答：“可是就算今天会死在这里，我也要……将你带走！” 所以温影。 一起死吧。 江寒枫突然下定了决心，察觉到有人推门后立刻抓起温影的手，摆弄着做出推搡姿势，身体也随之倾倒。 失了力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温影眼睁睁看着江寒枫倾斜着身体，下一秒就要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明明摔下去必定重残，江寒枫的嘴角却依旧带着笑意。 温影立刻看穿男生的计谋，反应过来之后快速伸手抓住了江寒枫倒下的身体，拉着对方的胳膊不让他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江寒枫闭着眼睛等待许久都没有等到痛苦的到来，便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温影紧抓着江寒枫的手臂，笑着拆穿他的计谋：“你想摔下去诬陷是我干的，然后薛末就会气愤地杀了我，对吧？” 说完抬头看向传来动静的礼堂门。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江寒枫为了把温影的证罪坐实，特意喊了一大群人来目睹这场诬陷。 那群人现在已经走到门外，抬起手准备推开布满灰尘的大门。 “只要他们看见你摔下去，届时无论我怎么解释，都得把这个罪名坐实。好想法，好计谋，可惜啊……” 温影突然露出怜悯的目光，笑道：“可惜比起苦肉计，我可是比你——还要有经验呢。” 什么？ 正当江寒枫疑惑不解的时候，下一秒俩人的身位发生转换。 江寒枫安安全全站在楼梯边缘，温影的身体随之倾倒，他用力甩开抓着难受的手，径直向楼梯倒去。 遭了！ 江寒枫心道一声不好，伸出的手想要拉回却已经是来不及，他眼睁睁看着温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鲜血浸染了整个楼梯。 骨碌碌—— 嘭咚嘭咚—— 啪！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礼堂之中，大门应声而开，浓厚的灰尘洒在每个人身上，激得他们都捂起了口鼻。 “咳咳咳——” 薛末猛地咳嗽了两声，挥动双手扇去飘散在空气里的灰尘，放声呼喊：“寒枫——你让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有什么……” “事……吗……” 礼堂里乌泱泱涌进来一群人，他们先是嫌弃地躲避灰尘，后又在看清楼梯上发生的情况后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有人摔下来了！” 惊呼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更多更疯狂地呼喊声。 “啊啊啊！” “杀人！杀人了！” “血，好多血！” “快！快叫救护车！” 礼堂里乱成一团，大家都尖叫着冲向温影，唯独薛末一人直挺挺站在原地，皱着眉看向楼梯上瑟瑟发抖的江寒枫。 温影从十几米高的楼梯上摔了下来，骨碌碌滚落到最底层。 楼梯上到处是蹭破流淌出来的血液，温影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躺在红毯上，疼痛席卷而来，全身的骨头都似碎裂般疼痛。 尽管如此他还是用模糊地视线瞥向高楼上颤抖的身影，嘴角转露出胜利的笑容。 “江寒枫。” 呼喊声自耳畔响起，江寒枫惊恐地捂住耳朵，崩溃到大吼：“啊啊啊啊啊啊！！！” 温影明明摔倒在楼下，可江寒枫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幸灾乐祸的声音。 “这一次，你是真的要——完蛋了哦。” 第36章 封口费 暴风雨前的宁静 江寒枫自从跳楼苏醒后大脑就没有清醒过，每一天都过得昏昏沉沉。 几乎所有人都在讥讽，嘲笑他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异类。 除了余烬。 余烬像阳光一样照耀了少年前进的道路，江寒枫便视他为信仰。 但信仰之神应该是孑孓一身的，不该被肮脏的怪物缠上。 所以他要把怪物拉下地狱。 可温影怎么都死不掉，就算江寒枫下毒，让温影被弑怪所抓走数次，还是死不掉。 所以江寒枫选择以身入局，想用自己的命坐实温影杀人的罪名。 当温影踏进礼堂的那一刻，江寒枫所有的恐惧都消退了，几乎要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只有……” 江寒枫趁对方转头的时候抬手伸向温影的脖颈，低声呢喃。 “只有我死了，薛末才会真的杀了你。” 所以温影。 让我们一起坠入地狱吧。 “有人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杀人——杀人了！” “快报警！叫救护车！” …… 礼堂里回荡着喧嚣的惊悚声，吵闹的声音激得江寒枫耳鸣不已，他颤抖着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只呆呆重复。 “不是我。” 恐惧感遍布全身，江寒枫摇着头不停地否认：“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推温影……我没有推他！” 江寒枫望着向自己奔走而来的熟悉身影，抬起手想要求取安慰。 他哭着呢喃：“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薛末，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除了你，不会再有人相信我了……” 薛末把几乎要崩溃的少年抱在怀里，压低嗓音安慰：“没事……没事的，有我在，都会没事的。” “我没有杀人！”江寒枫倔强地重复，“你快跟他们说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寒枫……” 薛末沉默地望着江寒枫，眼里涌出无奈的泪水。 “没用的。”温影突然浑身是血地出现，凑到江寒枫面前笑眯眯地补刀，“他们都看见了，薛末是不会相信你的。” “这一次，你彻底完蛋了呢。”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医院里刚打完镇定剂睡下的江寒枫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突然发狂似地大叫，他推开紧牵着自己手的薛末，捂着头瑟瑟发抖地蹲在病房一角。 江寒枫恐惧到干呕，流着泪不停地呢喃：“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病房医生观察着男生糟糕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 随行护士立刻点头，涌上去一群人拉着江寒枫的身体，强制性把人绑在病床上。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等我出去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全部都杀掉！” “……” 温影坐在轮椅上通过透明玻璃观察着病房里的情况，淡淡开口：“都过去一个月了，他怎么还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余烬握着轮椅扶手看着倒映在透明玻璃上的二人身影，轻声解释：“医生说他受了很大的刺激，心理遭受了严重创伤。” “遭受创伤的是我才对。” 温影撇撇嘴，无奈道：“江寒枫几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这一次甚至不加掩饰地想直接把我杀掉。要不是薛末官大，他肯定不会这么好过。” 至少温影不会让他好过。 事情发生后温影立刻被送往医院，在icu住了一个星期才转到普通病房。 而江寒枫却被薛末保护起来，以精神病人的借口阻止了前来调查问罪的警察，以及温影本人。 薛末凭一己之力把此事压了下去，只在私下结清了温影住院的所有费用，还给了他一张空白支票。 试图用钱让温影闭嘴。 着实好笑。 温影把空白支票拿在手上把玩，最后抬起手递到余烬面前：“薛末给的，老师拿着吧。” 余烬疑问：“他给的封口费？” 温影不削地否认：“这勉强只能算得上精神损失费用，想用钱让我闭嘴，他还没那个能力。我不会原谅一个几次三番想要杀了我的疯子。” “既然是精神损失费，那你就好好收起来。”余烬又把支票送回到温影手中。 少年却是摇头：“我用不上那么多钱，自从受伤一个多月以来，一直是老师看望照顾我，就当是垫付之前的房租。” 余烬还是把钱递了回去，拒绝道：“我收留你并不是为了钱。” “好吧……” 温影低头盯着怀里的空白支票，抬起手将它撕了个粉碎。 少年捏着手里的支票碎片，抬起头颅解释：“我也不希望我和老师的交集扯上利益关系，别人给的脏钱，我们不用。” 余烬顿时错愕，反应过来之后才微微点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温影摇头，请求道：“好不容易出来透个气，老师推我去楼下晒晒太阳吧。” 余烬微微一笑，满足地点了点头：“好。” 二人离开后，病房里本该疯癫的江寒枫突然板下脸，用力压制的医生护士也停止了手上动作，垂下头恭敬地站到一边。 江寒枫通过透明玻璃望着离开的两人，恶狠狠地呢喃：“这一次，一定会杀掉你。” “寒枫。” 薛末担忧地伸出搀扶之手，却被他嫌弃推开。 “都是你无能！” 江寒枫指着薛末呵斥：“我的计划明明那么完美，我甚至在尸体身上留了温影的血迹，为什么这样还能把他放走！” “冷静点寒枫。” 薛末重复着说出那个安慰了无数遍的话：“计划已经通过审核，他很快就会消失了。” 江寒枫听到这话才稍稍冷静，兴奋道：“没错，我差点忘了。” “我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高兴地抓住薛末的肩膀，笑得几乎癫狂：“温影就要死了！他很快就要死了！” “我绝对不会输。” 绝对不会。 透明玻璃把病房和走廊分隔开来，外面的人能看清里面，里面的人亦能清楚地瞧见外面。 雪已经停了十多天，路上的积雪全部消散，冬日阳光把人照得暖洋洋，没晒一会儿就困得打起了盹儿。 温影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坐在轮椅上昏沉得几乎要睡过去。 医院楼下站了很多遛弯儿的病人，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倒也不显得凄凉。 他闭上眼睛小眯了一会儿，头垂垂欲低，惬怠到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 一个熟悉的矮小身影拎着保温桶站在温影面前，歪头打量起少年的脸。 失去血色的皮肤在阳光的衬托下愈加雪白，好似不见天日的鬼怪，苍白到几乎病态。 周围突然起了一阵冷风，席卷到温影身上时激得他打了个喷嚏，这才清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男孩放大版凑过来的视线，温影对上他好奇的目光，挑着眉疑惑：“我脸上有东西？” 小温沉默地直起身子，抬起手把保温桶放在旁边的长椅上，拖着下巴盯着少年惨白的嘴唇，淡淡道。 “你身体变差了。” “有吗？” “很明显。” 不只是一点明显，曾经的温影虽然瘦弱但也有不少肌肉，抱起一个成年男性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现在的他却单薄到好似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脸上更是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仅仅一个月没有见面，温影就虚弱到仿佛换了个人。 小温皱眉疑惑：“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温影笑着打趣：“我差点被江寒枫杀掉，还断了好几根骨头，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不变差才奇怪吧。” 说完抬起手捂住嘴唇，认真咳嗽了几声。 小温微微蹙眉，不解道：“那些事本不该伤到你，上次也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就高烧不退，你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差？异能也……” 小温垂眸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道：“异能也弱弱的。” “我的身体一直都这样，肯定是你的错觉。” 温影笑着否认，小温紧盯着少年的眼睛，没从那眼里瞧出说谎的意味，这才转过目光。 小温也不强求，抬起头四处观望：“哥哥呢，我给他煮了鸡汤。” 温影每笑一下就会扯动胸腔里碎裂的骨头，忍着痛意开口：“我受伤这么久都没见你来，第一次看望却是为了给哥哥送汤，真是令人唏嘘。” “不然呢。”小温藐视地看了温影一眼，“你想我给你送汤？没对你动手已经算仁至义尽。” “说得对。” 温影无奈摇头。 前段日子他们还斗得不分上下，实在静不下心来好好聊天。 周围突然起了一阵冷风，激的温影重重打了个喷嚏，猛烈的动作扯动了身上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候返回病房拿取毛毯的余烬也赶了回来，他将毛毯小心翼翼披在温影身上，劝解道：“起风了，我推你回去吧。” 温影微微点头。 得到肯定之后余烬才转头看向男孩：“小温也来了，是来看温影的吗？” “当然不是，我是来给哥哥送鸡汤的！” 小温笑着拎起长椅上的保温桶，嘚瑟般晃荡了两下。 “好香啊。”余烬接过保温桶细细嗅了几下，下意识确认，“是姚天叔叔让你送过来的吗？” “不是！”小温立刻否认，“这是我煮的，从早上炖到现在，花了好长时间呢。” 余烬吃惊，抬起手摸了摸小温的头，夸赞道：“原来我们的小温还会炖鸡汤，真聪明。” 小温露出满足的笑容，余光瞥向坐在轮椅上无法动弹的少年，整个人尽显得意。 温影却直接无视小温投来的挑衅眼神，没来由地开口：“我们回去吧，要变天了。” “变天？” 小温看向头顶明媚的阳光，疑惑地歪了歪头：“太阳这么好，不像是要变天呀。” 余烬却接着温影后面回答：“的确要变天了，这些天小心点。” “都听老师的。” 余烬推着温影漫步在医院走廊上，小温拎着鸡汤慢悠悠跟在身后。 他仰头看着俩人一唱一和地对话，低声喃喃：“你俩不对劲。” 很不对劲。 第37章 缠绕 哥哥，要永远记得我 “你真的没事吗？” 余烬搀扶住温影虚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扶了下来，担忧道：“不要勉强。” 温影试探着走了两步，宽慰道：“真的没事，我都躺一个多……咳咳咳——咳咳咳咳——” 冷风从鼻腔灌进少年的肺里，冰凉的空气激得温影咳嗽不已，猛烈到仿佛要咳出血来。 余烬顿时担忧，焦急道：“果然应该听医生的话多住几天，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温影一边稳住咳嗽一边拉住余烬想要拦下司机师傅的手，压低嗓音解释：“太冷了，我们回家吧。” 手心传来的温度几近冰凉，余烬抓住温影的手摩挲了两下，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拉着人往温暖的室内行走。 等电梯时余烬突然察觉到什么，懊恼地拍了下脑门：“糟糕，行李忘在出租车上了。” 温影立刻补充：“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几件换洗衣服，丢了也没事。” “那也不行，丢了你穿什么。”余烬一脸认真，大有冲出去找出租车司机拿回衣服的打算。 温影仰头思考，这才说：“老师衣柜里有那么多衣服，借穿一下就好了，反正我们身形也差不多。” “可……那是旧的。”余烬犹豫。 新衣服都被他带去学校宿舍了，公寓里留下的都是前几年穿过且忘记丢掉的旧衣服。 “我当然不会嫌弃老师，除非——老师嫌弃我。” “怎么会。”余烬立刻否认，对上少年赤裸的视线后才微微点头，“那你先将就一晚，明天一早我去给你买新的。” “不用麻烦，一直穿老师的也行。” 温影笑得开怀，似乎真的不嫌弃余烬穿过的旧衣服。 叮——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按下回家楼层的按钮后静静等待门的关闭。 空气短暂安静了一会儿，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门缝中突然伸进来一只手，感应到有人靠近后电梯门又缓缓打开。 余烬拉着温影退到电梯角落，一个穿戴严实的男人走了进来，沉默着按下比他们高一级的楼层。 男人身上带着些许寒气，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只背对着他们站着，露出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睛。 周围气场突然凌冽，余烬觉得对方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犹豫怀疑的间隙电梯已经到达指定楼层，余烬先一步走了出去，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觉得有哪里不对，回头往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本该合闭的电梯门大开着敞在那里，刚刚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人去哪儿了，他不是应该上楼吗？ 真是奇怪。 余烬疑惑地皱了皱眉，虽察觉不对却并未在意，拉着温影回了家。 “呼——外面真冷。” 温影抖落掉身上的寒气，钻进厨房打开小温一早送过来的鸡汤，放进锅内热了热，笑道：“没想到小屁孩煮的鸡汤味道还不错，老师要尝一下吗？” 自温影受伤后余烬就时常去看望，小温知道后体谅劳累的他，便经常做些菜投喂余烬。 虽然这些菜大部分时间都会落入温影胃中。 余烬摇头，钻进卧室翻找起了衣柜：“你喝吧，多补补身体。” “好哦。” 温影打开锅盖闻了闻香喷喷的鸡汤，觉得还差些什么，转身在身后的柜子里寻找佐料，准备进行二次加工。 吱呀—— 温影转过身的那一刻室内突然起了一阵冷风，嗅到冷空气的少年察觉到些许不对，捂着胸口稳住想要咳嗽的想法，疑惑地看向吱呀作响的窗户。 厨房窗户不知道怎么开了，冷风吹了几秒后又恢复平静。 少年拿着佐料疑惑地上前，发现锅里未烧开的汤泛起些许涟漪，上面还飘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 “……” 温影放下佐料走到窗边，正要探头打量就听见余烬疑惑的声音：“怎么了？” 温影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大声道：“没什么，就是起风了。” 少年的音量突然放大了一个层次，好似在提醒些什么。 “起风了？”余烬脱下外衣披在温影身上，把手伸出窗外仔细探查，疑惑道，“没有啊。” 外面一片宁静祥和，只有不停往屋内飘散的冷空气。 温影似乎怕余烬发现什么，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退回到室内，重新把窗户关上后才低声回答：“可能又停了吧。” 余烬并未发现不对，看向锅里新鲜熬制的鸡汤，笑道：“这可是小温的心意，要全部喝掉，不能浪费。” 温影打趣：“小温要是知道送给老师的汤被我喝了，应该更希望它的归宿是垃圾桶。” “那就不让他知道。”余烬说谎也得心应手起来，面不改色地补充，“小温爱吃醋，不让他知道就好了。” “对，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 温影笑着看向锅里的汤，却并未有喝下它的动作。 余烬歪头不解，盛起一碗递到少年面前，贴心道：“暖暖胃，喝完再去洗个热水澡。” 温影垂眸看着被‘下了药’的鸡汤，眼神尽显犹豫。 余烬察觉到少年的不对劲，疑惑地皱起了眉：“不喝吗？这次汤味道熬得不太好？” 余烬说着就要把汤碗递到嘴边，作势要品尝的模样，吓得温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夺过汤碗一饮而尽。 热汤入胃暖和了整个身体，温和的口感尝起来和平常一般无二。 温影诧异地皱起了眉，垂眸看着空荡荡的汤碗，以为是自己多疑，刚松了口气端着碗的手就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抖动到汤碗都出现了残影。 “你——怎么了？”余烬面露担忧。 温影抬起另一只手死死按着发抖的右手，身体浮现出的异样皆被异能狠狠压制。 尽管如此少年还是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镇定地开口：“头有些晕，应该是太困了。” 他们忙了一天医院上面的事情，回到家已接近傍晚，生病的身体禁不住再三劳累，早就疲倦地站都站不住。 温影本想坚持着和余烬多待一会儿，结果一碗鸡汤下肚，身体的不适感就愈发强烈，已经快要坚持不住。 余烬立刻道别：“我明天再来看你，今晚早点睡，有事打我电话。” “嗯。” 温影死死攥住自己的手心，牵起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牵强的笑容。 等到那抹身影从视野里消失后，温影才痛苦地靠在墙上，呢喃着自言自语道：“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咣当！ 余烬刚踏进电梯就听到公寓某个房间传来器具掉落的声音，随后又传出□□撞击在墙上的动静。 由于怪物的听力比人类要强上数十倍，所以他购买的时候特意选了隔音好的房子。但是住进来之后才发现隔音效果再好也抵不过怪物的耳朵，只能在邻居吵架拌嘴的时候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他静静按下下楼的电梯，只把这次的声音当成是新一轮家闹。 殊不知这是温影承受不住药效痛苦倒在地上发出的动静。 虽然夜色已深，但公寓外依旧灯光璀璨。 余烬拦下一辆出租车准备赶回学校，开门时余光撇见公寓外多了许多陌生身影，那些人瞥头观望着余烬的方向，看见他打的之后才骨碌碌全涌进公寓里面。 余烬看见了他们腰间别的配枪。 似乎是巡逻的猎人。 可是猎人怎么会来这里？ 司机看着开门后突然愣住的余烬，提醒道：“小伙子上不上来啊，不上来把门关上我载别人去了。” “抱歉。” 余烬立刻回神，道歉后钻进车里跟师傅说了个地址，出租车载着他驶往学校大门。 他下车后发现校门口的猎人少了许多，询问后才知道弑怪所今晚有个重要任务，绝大部分猎人都被调去执行任务了。 重要任务？ 他想到在公寓楼下看见的一大窝猎人，心里没来由地浮现出一抹担忧。 总觉得怪怪的。 赶回宿舍时已经晚上十点，小温早已呼呼大睡，余烬钻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淅淅沥沥的水滴遮蔽了窗外的细微动静，轰隆的声响却突然从外面传来。 嘭咚—— 那是物体摔落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动静，巨大声响激得余烬眉头紧皱，顾不上擦干身体，穿着浴袍就走了出去。 客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整个屋子透露出一片漆黑的死寂。 余烬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小温卧室的房门紧闭，似乎并未被这奇怪的声响吵醒。 声音来源也并不是卧室，而是他几乎从不踏足的餐厅。 窸窸窣窣—— 咕啾咕啾—— 奇怪的声音回荡在余烬耳边，他抬起脚小心翼翼地往声音来源靠近，头顶的头发还流着丝丝水滴，顺着他走过的地方滴了一路。 余烬顺着声音来源到达餐厅门口，微弱的月光投射在漆黑一片的餐厅里面，他想开灯，摸了半天却都没有摸到灯的开关。 奇怪，他明明记得餐厅的灯关就在门口。 怎么不见了。 余烬顺着冰凉的墙壁更深入的探索，突然摸到一瘫黏腻、柔软又冰凉的东西，熟悉的触感激得他眉头紧皱，抓住那摊东西轻轻捏了捏。 咕叽——咕叽咕叽—— 无论是手感还是声音都分外熟悉，甚至于腰上再次传来那熟悉的缠绕之感。 触手们肆无忌惮地攀上余烬的身体，蠕动着发出细微声响。 余烬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呼唤：“温影。” “我……在。” 温影蜷缩在餐厅角落，听到呼喊后才挣扎起身，抬起脚缓慢向门口靠近。 他听到了细微且不断靠近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浓烈且扑鼻的血腥味道。 少年疲倦地瘫倒在余烬肩上，微弱的月光打在温影脸上，照亮了他身上的大滩血迹。 跟随少年一起靠近的，还有不断往身上攀爬的触手。 抱抱。 抱抱抱抱抱抱抱。 触手们像是受了委屈的可怜小孩，嗅到余烬的气味后就像打上了兴奋药剂，完全不似主人一样软趴，全都激动地往他身上涌去。 它们攥住余烬的双手和腰肢，疯狂汲取着他身上的迷人香气。 过于依赖的举动并未引起余烬的反感，他只觉得温影现在很不对劲，身上的咸香味道尽数被血腥取代，整个人疲软到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你怎么了？”余烬疑问。 温影抱住余烬柔软的躯体，埋进脖颈间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低声喃喃：“如果我消失的话，哥哥会伤心吗？” “你在胡说什么？”余烬皱着眉呵斥。 温影自顾自地呢喃：“我希望你会伤心。” “谁要消失，发生了什么？”余烬掰过温影的脸厉声询问，“温影，你到底怎么了？” 少年没有解释，只更加用力地抱紧余烬，不停地重复：“这一次，你要永远记得我，绝对不能把我忘了。” 他呢喃着像余烬曾经一样执着：“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忘了我。” 只要永远记得。 他就不会白死。 第38章 “要听话哦。” 哥哥是我的，你和温影…… 猛烈的接触激得余烬身上都出了一层热汗，他嗅着温影身上扑鼻的血腥气味，焦急地掰正少年的脸：“温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余烬颤抖着声音询问，虽然温影就在身边，却总有种随时要失去的慌乱之感。 温影也是笑着摇头：“没有办法了，他们在汤里下了药，等我喝下药效发作之后便会带着人破门而入。老师——他们要置我于死地，这次真的没有办法了。” 叩叩叩—— 寂静的客厅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吓得温影猛地哆嗦，瑟瑟发抖地扑进余烬怀里。 创伤后留下的后遗症促使少年听到敲门声就异常胆怯，余烬想起离开公寓前在楼下看见的那一大群猎人身影，心里浮现出强烈的不安。 他察觉到不对劲，皱着眉疑问：“我离开之后，公寓里发生了什么？” 温影猛烈摇头，余烬追问：“他们对你动手了，对吗？” 叩叩叩—— 砰砰砰！ 敲门声愈加焦躁，似乎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 余烬压制住内心的烦躁轻抚起温影的后背，柔声安慰：“别害怕，有我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少年眼尾通红，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渗血，看着余烬心疼不已。 温影冷静下来之后才断断续续的解释：“他们敲门，我以为是哥哥，把门打开之后立刻就遭到猎人的射杀，不给我一点喘息的机会。” 余烬把温影送回公寓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喝完鸡汤后他感觉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很快就发现控制不了体内的触手，触手们全都撺掇着从身体里跑了出来。 无论如何也无法收回去。 温影的异能突然不受自己控制，他立刻想到那锅被下了药的鸡汤。 少年放声大笑，他以为汤里面该是致命的毒药才对，毕竟江寒枫那么恨他，结果只是让怪物现行的特质粉末。 讨厌的小把戏。 身体焦躁难受的时候突然想起敲门的声音，温影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余烬返回拿取东西，结果刚开门就遭到数把枪无情的射杀。 硝烟味弥漫在公寓之中，他甚至没有看清来人，只来得及慌慌张张地跳窗逃走。 温影全身上下都是枪击留下的血色弹孔，他虚弱地提醒：“老师再不开门的话，他们就要破门而入了。” “这里是学校，还轮不到他们撒野！” 余烬气愤地开口，温影笑着打趣：“不如让我们来猜一猜，门外的是薛末还是江寒枫，又或者是……他们又带了一群人过来，要杀了我呢？” 江寒枫早就疯了，疯狗会做出一切想不到的可怕事情。 “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的。”余烬坚定地回答。 他牵着温影的手打开了卧室门，把少年塞进了小温的房间里面，嘱咐道：“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我来对付他们。” 听到声响后的小温缓缓起身，揉着眼睛疑问：“哥哥……外面好吵啊，发生了什么？” 小温在看见温影之后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指着少年质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余烬疲倦地叹了口气，细声安慰：“小温乖，猎人要杀了温影哥哥，我们得帮帮他，好吗？” “杀？” 小温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才注意到温影身上的大摊血迹，吓傻般点了点头。 小温佯装恐惧般抱紧了床上的被子，坚定道：“哥哥交给我吧，我会保护好温影哥哥的！” 等到余烬离开房间之后，小温才板下脸收起伪善面具，低声吐槽：“你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害得我也难受极了。” 他们本是一体，其中一人受伤其余分身都会遭受不同程度的痛楚。 小温揉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浑身上下都焦躁得不行。 温影明明虚弱到站都站不住，却还是嬉笑着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摩挲着被余烬触碰过的地方，贪恋般喃喃：“哥哥很在乎我，如果我现在死在他面前的话，他应该会永远记住我吧。” “你在胡说什么？”小温立刻警戒，震惊地询问，“你会死，谁要你死？” “你说呢？” 小温立刻了然，攥紧拳头确认：“本体……下达命令了？” “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温影笑得淡然，“还是说你在哥哥身边待的久了，久到已经忘记……我们存在的意义了？” 他们的存在，不过是本体为了更好地得到哥哥而创作的—— 牺牲品罢了。 …… 余烬站在漆黑的客厅里望着仍旧在不停敲打的大门，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客厅的灯关，佯装镇定般推开了门。 薛末的手背已经敲出了红色印子，看见门开后不满地疑问：“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洗澡啊。”余烬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看不出来吗？” 他的头发还未完全干透，地板上滴落的水迹都可以用来证明。 薛末满脸怀疑，仰起头不停地往屋内看，询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不可以。”余烬明确拒绝。 薛末轻轻挥手，掩藏在暗处的数十个猎人立刻浮出水面，他望着挡在门前的余烬，放下狠话：“怪物侵袭校园，所有人都得配合调查，否则一律按包庇者处理。” 随后还冷冷补充：“包庇者一视同仁，立刻射杀。” “……” 薛末见余烬还不让位，询问道：“余老师，你要当包庇他们的人吗？” “我这里没有什么怪物。” “那就让我们搜查一下，还是说——你不敢？” 余烬攥紧拳头，笑着回怼：“凭什么你让查就查呢，上次直接闯进来，不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所以余老师不愿意配合？” 薛末说完这句话之后猎人们纷纷举起枪对着他的脑袋，余烬冷笑一声，无所谓道：“是啊，不愿意配合，所以你直接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 卡啦—— 薛末给枪上膛后直接对准余烬的脑袋，余烬蔑视地看着黑漆漆的洞口，依旧面带笑意。 “等什么呢，这不是你一直所想的吗？” 薛末一直想杀掉他，所以才会几次三番借着温影的把柄冲进余烬家里，如果今天让薛末走进这个门，温影和小温都会出事。 所以干脆，把他们一起解决掉。 薛末握枪的手逐渐缩紧，余烬也随时准备躲避子弹进行致命一击。 气氛逐渐焦灼，危机时刻小温打开了卧室的房门，揉着眼睛假装刚刚睡醒，不满地吐槽：“吵死了吵死了！” 余烬立刻瞪大眼睛，对着小温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快进去。 你不能被薛末发现。 会被怀疑的。 温影的怪物身份已经被猎人发现，小温不能再出事了。 小温脑海里闪过余烬对自己的嘱咐，他曾经说过—— 人类世界的小温已经被新父母领养，他不能出现在薛末面前，一定会被怀疑的。 但小温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出房间，牵起余烬的手吐槽着打破了僵局：“要搜赶紧搜，搜完就滚蛋，不要打扰我和哥哥睡觉。” 说完仰起头看向余烬，给予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手心传来炙热的温度，紧握的手促使余烬稍稍放松。 他知道小温这么说肯定已经安顿好温影，便让了身位放猎人进去搜查。 数十个猎人挤进狭小的员工宿舍，薛末就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余烬。 直到手下传来‘这里没人’的消息时，他才低头看向矮小的男孩，询问道：“你不是被别人领养了吗？” 小温仰起头假装无辜地说：“大哥哥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小温立刻说出准备好的措辞，红着眼挤出些许泪水：“领养我的新父母也被怪物杀死了，大家都觉得我是瘟神，没有人愿意照顾我。只有哥哥……只有哥哥愿意接纳继续把我留在身边。” 小温泪眼婆娑地抱住余烬，转头看向薛末：“大哥哥检查完可以离开了吗？我真的很困。” 薛末不死心地再次询问：“真的没人？” 手下低声解释：“检测仪也用上了，没有。” 薛末用力攥紧拳头，冷声道别：“打扰了。” 嘭咚—— 大门关上小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他好像真的要对哥哥开枪，吓死我了。” 余烬却只是问：“温影走了？” 小温立刻呆住，心虚地点头：“温影说不想给哥哥添麻烦，所以离开了。” 余烬拳头紧握：“外面都是猎人，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被发现就死定了。” “可是他被猎人发现哥哥也死定了。” 小温拉住余烬的衣角说红着眼睛说：“我只希望哥哥好好的。” “我本来打算杀了他们。” 余烬冷冷开口。 如果小温没有出来解围，他一定会杀了薛末。 这个讨厌的猎人，为一己私欲杀害了太多无辜的人。 他会先杀了薛末，然后带着温影和小温逃回怪物领地，一辈子都不出来。 小温回应：“杀了他我们就不能待在这里了，我喜欢和哥哥待在一起，哥哥也喜欢人类世界。”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 如果他们不想一辈子窝在弱肉强食的怪物领地，放弃温影是最佳的选择。 小温蹭了蹭他的手心，细声安慰：“没事的哥哥，还有我陪着你。” 就算没有温影，小温也会一直陪着哥哥。 一直一直。 永远不分开。 「可是你做不到呢。」 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小温的声音，他笑着用极具嘲讽的声音提醒。 「温影就是未来的你，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否认，你们终有一天会被本体抛弃。」 所以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把他绑回去，带到无人的怪物巢穴，变成专属于你的物品。 你难道不想吗？ “……” 小温突然沉默，垂下头犹豫不决，耳边突然又响起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想也不行。” 这声音激得小温猛地哆嗦，颤抖着身体慢悠悠地抬头。 温南之突然出现在余烬身边，按住小温的肩膀冷声警告：“如果不想落得和温影一样的下场，就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要听话哦。” “因为哥哥只能是我的。” “你和温影，都不行。” 第39章 疯狗 老师的衣服，被我弄脏了…… 踏踏踏—— 夜色已深，外面起了一阵呼啸的冷风。 温影颤抖着身体走在冰天雪地的黑暗之中，寒风吹在他带血的躯体上，失血过多的身体传来失温般的痛楚，在极寒天气的衬托下变得更加虚弱。 一个时辰之前温影还沉浸在被余烬收留的喜悦之中，下一秒门铃响起，伴随而来的是激烈的噩梦。 “该死。”温影一边走一边咒骂，“真是下了死手，没力气了。” 薛末铁了心要至温影于死地，开门后甚至没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就疯狂开枪。 但疼痛之余又不免庆幸。 幸好余烬走得早，万一伤到他就不好了。 温影可以重伤甚至死亡，但余烬不行。 少年的大脑在极度混沌中也保持着仅存的理智，脑海里有个声音不停地提醒。 快离开这里。 离学校远点，离哥哥远一点。 绝对不能再给他带来麻烦。 药效发作迷惑着触手们的理智，它们全都不受控制地从温影身体里面钻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攀附在路过的各个建筑之上。 但凡是温影踏足过的地方，触手们都留下了黏腻且湿滑的液体，顺着来时的路留下一个细微的印记。 啊…… 好疼。 疼得要晕过去了。 温影走走停停，扶着墙壁深深叹了口气。 要是以前这些伤他都不放在眼里，就算被猎人杀掉也能完美苏醒，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只是一个分身。 一个被本体舍弃掉的分身。 温南之不再分给他哪怕一丁点能量，温影只能看着体内的异能一点一滴消逝，最后只将将维持住人类身形。 真的好疼。 温影眉头紧皱。 少年的身体被子弹射穿了十几个洞口，每一个洞口都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水。 温影身上穿着余烬送的白色衬衫，现在也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 少年一瘸一拐地往黑暗的僻静之处行走，每走一步都需要忍受极大的痛楚，他一边赶路一边不停地吐槽。 连哥哥送的衣服也弄脏了。 真是没用。 干脆就这样死掉吧。 “这边有血迹，快过来！” 远处突然传来猎人搜查的声音，他们顺着点滴血迹奔跑着往少年待的地方靠近。 温影瞬间揪心，左顾右盼地寻找可以藏身的隐蔽场所，搜寻到目标后立刻钻进黑暗的无人小巷。 七零八落的手电筒光亮汇聚着照亮了附近的场地，最后停在了小巷面前。 “血流到这里就停了，应该在附近，快搜！” “是！” 为首的人一声令下，猎人们分散着穿梭在所有可能藏身的隐蔽角落。其中三四个猎人踏进温影消失的小巷之中，举着手电筒把小巷照射得如同白昼。 温影在黑暗中不自觉攥紧了手，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喘。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小巷，深夜里任何声响都显得格外响亮，堆积在墙角的垃圾突然发出细微的嗦嗦声响，吓得猎人立刻掏枪射击。 砰砰砰—— 激烈的动静激醒了树杈上沉睡的鸟儿，飞窜着离开这不速之地。 片刻后垃圾堆下流淌出丝丝血迹，周围再次寂静，猎物似乎已经落网。 猎枪响起之后巷子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猎人们面面相觑，推搡着派出一个人上去检查。 胆大的猎人迈着步子往血迹处靠近，抬起脚胡乱扒拉着垃圾堆，在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立刻低声咒骂。 “草，是只死猫。” 可怜又胆怯地缩在垃圾堆里取暖的小猫，就这样死在猎人枪下。 那人明显松了口气，抬起手对身后的人说：“这里没人，去其他地方看看。” 猎人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之中，巷子再次恢复死寂。 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道，等到周围再也听不见猎人的声音，温影才晃荡着从树上跳了下来。 温影重重落在地上，扶着墙捂着疼痛的伤口，颤抖着支撑住虚弱地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这里不安全。 得转移地方。 温影抬起脚准备离开，突然想起死在垃圾堆里的可怜猫咪，犹豫片刻还是没狠下心，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布满血腥味的垃圾堆。 他颤抖着挪动身体把小猫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低头在身上找了半天，最后在后腰部位撕下一块干净的衬衫布条，小心翼翼地把小猫包裹在里面。 之后才挪动身体走到花坛底下，徒手给小猫挖了块风水宝地。 温影的指甲混迹着脏兮兮的泥土和血腥味道，他丝毫没有嫌弃，给小猫盖上了暖和的大地棉被。 他一边挖一边低声呢喃：“好好睡一觉吧，春天就要来了。” 可是小猫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他也不行。 背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晃荡着走到温影身后，低头看着少年狼狈的模样，笑道：“你果然在这里。” 江寒枫站在巷子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温影，抱起双臂嘲笑道：“一月未见，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脏兮兮的，连老师送的衣服都撕坏了。” “哈……哈哈哈哈——” 温影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大笑，触手们跟随着身体的频率一起抖动，张扬着回到主人身边。 它们警惕地盯着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龇牙咧嘴地准备展开进攻。 江寒枫攥紧拳头气愤质问：“为什么都这种关头了，你还能得笑出来？温影！你就要死了！” 江寒枫气愤到浑身颤抖，试图唤醒温影就要死亡的事实。 “你还真是巴不得我死啊。” 温影撑起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笑道：“一月未见，很多东西都变了，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毫发无损。” “都说杀人偿命，你差点杀了我，都不用偿命的吗？” 江寒枫听到后冷笑出声，不削道：“一个怪物而已，死就死了。就算你不是怪物，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是啊，薛上校的未婚妻，弑怪所负责人的儿子，杀个人有什么奇怪呢。” 江寒枫的权力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学校依赖于猎人的庇佑，便不会愚蠢地去招惹负责人的贵子。 所以无论江寒枫秉性如何，犯了多大的事，都可以安然无恙地继续在学校上课。 温影就不一样了。 他只是个没有身份没有权利的普通学生，就算死了也不会掀起多大风浪。 温影低头思索这唏嘘的事实，疑问道：“我只是好奇，你明明可以杀了我……” 温影强忍不适回忆那碗被下了药的鸡汤，喃喃道：“你都心急到派人潜入我住的地方下药了，居然没有直接下毒毒死我，真是让人失望。” 如果江寒枫大胆一点，直接下弑怪所研究出来的毒死怪物的强大药剂，温影现在一定已经上西天了。 但他没有那么做。 江寒枫恶狠狠地怒吼：“直接毒死未免太便宜你了！” 江寒枫猩红着眼睛气愤到宛如野兽：“温影！我要让你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要让你身败名裂，要让你在喜爱之人失望的眼神中痛苦死去！” “我要让你经历我经历的十倍百倍般的痛苦！” “……” 恶毒的诅咒回荡在少年耳边，温影不耐烦地吐槽：“我明明给过你机会的。” “什么？”江寒枫不解。 呃—— 下一秒温影动怒，运用异能瞬移到江寒枫身边，掐起脖子把人滴溜到半空之中。 “放……放开……放……开我……” 脖颈处传来窒息般的痛楚，江寒枫慌乱地抓住温影的手腕想要挣脱，缺氧后的身体却挤不出半点力气。 温影冷声解释：“我本来真的想一死了之，所以才会在明知汤有问题的情况下还是喝了下去。” 温影看着对方愈加青紫的脸，更加用力地缩紧了手上的力道，厌恶道：“你错过了最后一次杀我的机会，真是可惜啊。所以江寒枫——” 去死吧。 脖颈处的力量愈加强烈，江寒枫痛苦到泛起了白眼，双脚胡乱地在空中扑腾。 噩梦般窒息的缠绕感席卷而来，温影用力到青筋暴起，身体里每一处血液都在为此沸腾。 它们呢喃着怂恿温影。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触手也嘚瑟地微微舞动，攀附在耳边喃喃。 杀了他。 再杀了薛末。 杀了所有阻挡你们的人。 反正他们都该死。 “你们都该死。” 被恶语洗脑的温影眼睛里只剩下杀戮，他愤怒地掐紧江寒枫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要送对方去见阎王。 砰—— 就在江寒枫快要窒息至死的关键时刻，远处传来一击响亮的枪声。 薛末高举起手里的枪械，对着温影的肩膀连开数十下，同时还大声呵斥：“放了寒枫！” 子弹肆意妄为地射进温影体内，温影吃痛后无力松手，在空中扑腾半天的江寒枫才终于是落了地。 “咳咳咳！咳咳咳咳——” 江寒枫瘫倒在地上猛烈的咳嗽，温影回头对上薛末的眼睛，愤怒到恨不能立刻瞬移到男人身边，掐住脖子送他上西天。 身体里的异能却不足以支撑这个想法。 江寒枫得救后捂着被恰到红肿的脖子，无视疼痛对着薛末大喊：“开枪！” “别管我，快开枪！” “杀了温影！” “杀了他！” 薛末皱眉，遵从江寒枫的命令继续射击。 子弹应声而出，温影一边躲闪一边吐槽：“疯子，全都是疯子。” 他也疯得不轻。 不然怎么会听从本体的话真的去死。 得回去找余烬。 哥哥还在等他。 枪击声惊响了学校的防空警报 ，黑暗的校园突然亮起了灯，刺眼的白色灯光把学校照射得宛如白昼，校园里再没有可供怪物躲藏的黑暗之地。 “在那里！” “抓住他！” 失去黑暗的遮蔽，温影赤裸裸暴露在大众视野里，猎人们握紧枪械对他展开疯狂的射击，誓要至温影于死地。 “该死。” 温影咒骂一声，燃烧身体里为数不多的能量轻盈地跳上屋檐，利用学校的建筑躲避猎人射出来的夺命子弹。 少年一边奔跑一边捂着受伤流血的身体，正转头观望躲藏之地，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呼喊声。 “温影！” 警报声吵醒了睡觉的学生，宿舍楼下乌泱泱挤了一群人。 余烬站在人群中望着在屋檐下飞奔的温影，无视身后人异样的眼神大声呼喊：“温影小心！” “哥哥！” 温影看到了人群中呼喊的余烬，飞奔着往那边跑去。 跟随温影一起袭来的，还有猎人不断射出的子弹。 鲜血倒映在余烬的瞳孔中，浸染了血渍的眼睛突然一阵模糊，再清晰时余烬便瞧见向他狂奔而来的温影变成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男人嘴角上扬，慢条斯理地向余烬靠近。 飞速射出的子弹突然静止般停留在半空之中，无法触碰到男人哪怕一丝一毫。 尖叫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安静到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余烬望见男人勾起嘴角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好久不见，我最亲爱的哥哥。” 第40章 疼疼疼疼疼 “温影死了，他死了！”…… “你是……之前在怪物手中救下我和小温的人？” 余烬呆呆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丝毫没发现周围的不对劲。 温南之缓缓向他走来，模糊的脸型逐渐清晰，令人震惊的是对方居然长着一张和温影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得成熟又稳重。 男人的眼眸温柔似水，他抬手轻轻擦去溅在余烬脸上的血迹，柔声笑道：“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你说什么？” 余烬没听懂温南之话里的意思，他还想追问些什么，安静的场景陡然变化，鲜血印红了他的视线。 “啊！” “啊啊啊啊啊啊！！！” 中了弹的学生无力瘫倒在地上，血液倒映在学生们的瞳孔上，尖叫声此起彼伏。 “啊啊啊啊！！！” “杀人了，猎人杀人了！” “跑——快跑！” 疯狂又惊悚的尖叫声落入余烬耳中，宿舍楼下乱成了一锅粥，学生们擦着他的胳膊从身边路过，就连踩到尸体流出来的鲜血都未曾停留。 红色脚印顺着学生们逃跑的方向蔓延而上，余烬无措地望着因为中弹而死去的学生，耳鸣到眼前一片模糊。 谁？是谁？ 谁死了？ 温影吗？ 余烬愈加焦急，却是怎么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他屹立在疯狂跑动的人群之中，摸索着伸向那摊血肉模糊的尸体。 滞留在半空的手触碰到一个冰冷的体温，余烬不解地蹙眉。 好冷，好凉。 是谁？ 温影吗？ 温南之虚浮着站在余烬面前，无数人类躯体从他虚幻地身体里穿越而过，他轻轻笑道：“哥哥是在担心我吗？” “不用害怕，我不会死的，会死的人——是温影。” “你说什么？” 余烬诧异。 他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却从声音和行为已经大致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余烬挣脱开对方的手，吃惊地询问：“你不是温影？” 中弹倒下的人不是温影，站在他面前说话的人也不是温影。 那温影去哪儿了？ “小心！” 熟悉的呼喊声自远方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猎人开枪的声音。 砰—— 飞速射出的子弹无视疯狂逃窜的人群，顺着余烬鬓角擦了过去。 余烬脸上顿时烙印出一抹血淋淋的伤痕，激烈的攻击刺激了他的大脑，耳鸣声消失，模糊的视线也逐渐清晰。 “跑！快跑！” “老师快跑！” 似乎有人在催促余烬离开。 可他眼里只能看见站在面前的陌生男人。 余烬看见了温南之，那个一直缠绕在身边却又从未见过的人。 “你……” 他抬起手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惊讶地皱起了眉。 碰到了。 不是幻觉。 那个存在于虚幻中的男人就真实地站在余烬面前，可除了余烬似乎没有人能看见他。 仓皇逃脱的学生从男人身体里穿越过去，明明该是幻想，接触的感觉却是无比真实。 “嘘——”温南之展露出柔和的笑容，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要替我保密哦。” 随后在学生们的跑动中化为一片虚无。 余烬呆呆地愣在原地，他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事实。 男人消失之后，余烬看见温影飞奔着向自己跑来。 他望着担忧地朝自己奔过来的身影，瞥见躺倒在地上死去的无辜学生，心乱到如同麻绳一般。 再次响起的枪声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师小心！” 如果说刚刚的袭击是不小心，那接下来的攻击肯定是故意为之。 有人握着弑怪所对付怪物的特质枪械，在人群中寻找许久后对准了余烬的方向。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人几乎没有犹豫，数十发子弹飞速射出。 余烬转头望向声音来源，隔着人群和开枪之人对视上，震惊到呆愣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江寒枫？” “你要杀我？” 为什么？ “小心！” 错愕之余子弹并未停止攻击，关键时刻温影狂奔到余烬面前，以□□为挡板替他挡去了所有攻击。 无数子弹射进温影流血的身体之中，怪物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 “温……影？”余烬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少年吐出一口鲜血，笑着开口：“幸好……老师……没有受伤……” 少年无力瘫倒在余烬怀中，身体里仅存的最后一丝异能都消失殆尽。 失去能量的身体宛如没有灵魂的木偶，搭着余烬的身体软塌塌滑落在地。 “温影——” “温影！温影！” 反应过来的余烬立刻抱住温影倒下的躯体，呼喊着试图唤醒少年快要晕厥的意识。 温影嘴里不断吐出鲜血，鲜红的血液顺着脖子流下，浸染了胸前的白色衬衫。 “怎么会这样……” 余烬把温影揽在怀中，慌张到抬起手不知道该触碰哪里。 “老师……好疼……好疼啊……我好疼……” 温影虚弱地喃喃，全身上下宛如撕裂般痛苦，失去异能的身体承受着子弹搅碎器官的绝望之感。 “你身上都是血。” 余烬握住温影带血的手心，不停地往对方身体里输送异能，努力半天始终无法输进去一分一毫。 他绝望地摇头：“不行，为什么不行，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救你……” 余烬眼睁睁看着温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最后围绕着他们待的地方流淌出一个血色湖泊。 鲜红到刺目的血液烙印在冰天雪地之中，显得十分耀眼。 “疼。” “好疼。” 疼疼疼疼疼疼疼。 温影抬起手死死抓着余烬的衣领，眼里流露出浓烈的不舍。 他似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倔强地重复偏执的话：“老师绝对不能忘记我，要永远……记得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身体在消失？” 怪物的生命能量比人类强上数倍，就算身受重伤被打得只剩下残骸，只要身体里还有能量就可以修复再生。 可现在不同。 温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滴的消散。 先是双腿、躯干，再逐渐蔓延至头部，最后全身上下透明到渐变为一片虚无。 余烬只感觉怀抱里的人愈加轻盈，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抱紧。 他顿时慌张，心里漫上一股强烈的不安，慌张地询问：“你的能量呢，你身体里的能量呢？” 他大声提醒：“快修复伤口，再这样下去你会流血至死的！” 温影没有回答，只低声重复：“老师要……永远记得我，永远……” 少年的眼角泛起些许泪花，倔强地呢喃：“我不想离开老师，不能没有老师。”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雪，满天飘飞的雪花落在温影肩头，他虚弱到一字一顿地开口：“不能……不……能……” 温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张开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手也还是死死抓着余烬，试图这样把人永远留在身边。 “不会的，不会的。” 余烬摇头：“不会离开的，谁都不会离开，你会没事的……会——” 余烬的话还没说完，紧抱的手就突然穿透了温影的身体。 少年的身体散发出点点星光，星光飘散到空气中，逐渐化为一团虚无。 温影消失了。 连尸体也没有留下。 只有满地鲜血印证着刚刚的惨状。 “没……了？” 余烬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缓过神来，他身上沾染了大摊血迹，维持着抱人的姿势在血泊里待了许久，甚至于手上还残留了独属于温影冰冷的体温。 他呆呆地重复：“温影消失了？” “他……死了？” 温影怎么会死呢。 他是怪物啊。 他们都是怪物。 怪物……也会这么容易死掉吗？ 余烬伸到半空的手不自觉颤抖，寂静的夜空突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踩着积血走到余烬面前，轻声回答：“温影死了。” 江寒枫笑着说出这个美妙的好消息，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兴奋。 “温影死了，他死了！” 江寒枫跪坐在血泊中，轻握上余烬牵着温影那只手，笑着诉说：“老师，怪物死了，不会再有人威胁到我们，你可以永远待在这里。” 男生的喜悦感和余烬的颓败形成鲜明对比，余烬抬头对上江寒枫兴奋的表情，冰冷着声音质问：“是你把猎人叫来的？” “什么？” “今晚的一切，是你安排的？” 余烬的声音冰冷又疏离，他狠狠甩开江寒枫的手，脸上露出嫌弃又厌恶的表情。 江寒枫从未见过余烬露出这种表情，愤怒到攥紧了双手，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是啊，我干的。” 江寒枫扬声回答：“温影掳走我，威胁我，死无全尸——是他应有的代价。” “他害了我那么多次，难道不该死吗？” “可是不是你先杀的人吗？”余烬皱着眉打断。 江寒枫陡然愣住，不可置信地询问：“什……什么？” 余烬深吸一口气对上江寒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诉说：“是你先动手杀的人，我说得不对吗？江寒枫。” 被戳中心事的男生慌张地撇开视线，结结巴巴的回答：“老……老师再说什么。” 江寒枫心虚地否认：“我怎么会杀人，明明是温影恐吓我和周闻，是他先杀了周闻，还想杀了我。” “谎言说得多了，恐怕你自己都信以为真。” 余烬冷声拆穿：“你我都知道周闻没有死，而且是你——先杀了那个女学生不是吗？” 江寒枫在听到女学生三个字后立刻愣住，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余烬，似乎在问你怎么会知道。 “你忘了巷子里那个拿着情书的女学生了吗？哦不……” 余烬紧盯着江寒枫慌张的眼睛，冷冷补充：“应该是女尸体。” 那是温影在余烬记忆里出现的第二天，江寒枫对他诉说出国的好消息，他还送了江寒枫一支钢笔作为出国礼物。 当天晚上学校的巷子里飘散着浓烈的血腥味道，有位女学生死在了里面。 余烬以为是温影干的，真相却并非如此。 “因为她给我送了份情书，你就残忍地将她杀害了？” 余烬露出厌恶的眼神，不解道：“江寒枫，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呢？她做错了什么？” 江寒枫握紧拳头愤怒地解释：“她喜欢你就是有错！” “所以你就要杀了她？” “她该死！温影也该死！他们都该死！” 江寒枫抓狂般抓住余烬的胳膊，摇着头不停地解释：“老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温影活不了的，他活着只会加深你在猎人心中的怀疑程度，只有他死了，你才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留在学校不好吗？何必为了一个怪物放弃这些？” 江寒枫渴求地望着余烬，试图从他眼中得到一丝肯定。 余烬却冷漠地甩开江寒枫的手，拆穿道：“为了我？这不过是你杀人的一个借口。” “不，不是的！” 余烬疑问：“你说怪物嗜血残忍，那么江寒枫，滥杀无辜的你——和嗜血成性的怪物有什么区别？还是你觉得自诩善良，就可以掩盖身上沾染的血腥味道。” 余烬皱着眉后退，眼里流露出浓烈的厌恶。 这句话温影也曾对江寒枫说过，他们都说江寒枫身上有死人的味道，杀人者却最听不得这些。 江寒枫愤怒地嘶吼：“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在怪我杀了温影吗？” 余烬没有说话，眼里的憎恶却骗不了人。 江寒枫颤巍巍缩回了手，颤抖着身体解释：“我只是杀了要害我的人，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只是杀了一个怪物！”江寒枫恶狠狠地怒吼，最后转变为无声的抽泣。 他蹲在地上痛苦地呢喃：“他只是一个怪物，你为什么不能宽宥我……” 40-50 第41章 你让我感到恶心 我不怪你，我是厌恶你…… 江寒枫眼眶通红，蹲在地上不停地喃喃：“老师还是怪我了，为什么……为什么呢……” “我只是杀了一个怪物，怪物都该死啊，为什么要怪我。” “我不是怪你。” 余烬冷声开口，江寒枫立刻抬头，兴奋地往他身上凑：“我知道，我就知道！老师是骗我的，一个怪物而已，老师怎么会……” 余烬接着后面的话说：“我是厌恶你。” “什……什么？”江寒枫面露震惊。 余烬又重复了一遍：“我讨厌你，觉得你很恶心。江寒枫，听不懂吗？” 余烬在学生眼里一直都淡淡的，从没有大肆夸赞或者贬低过一个人，这次却是把心里所有能想到的骂人的话都说了出来。 惹得江寒枫一愣。 余烬不停地诉说，试图以此来宣泄内心的烦躁之感：“你觉得杀人是为了我好？真是太可笑了。” 余烬抬手摸着被子弹射伤的伤口，诉说着拆穿江寒枫的伪善面具：“你想杀了我，对吧？” 江寒枫摇头否认：“怎么会……老师是我敬仰之人。”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话，又为什么要命令薛末开枪？” 余烬刚刚的身体发生些许异样，眼睛模糊到看不清周围的场景，一发突如其来的子弹就这样擦着他的鬓角飞了过去。 强烈的刺激唤醒了他迷糊的大脑，视线清晰后第一时间看见的并不是温南之，而是握着枪的薛末。 薛末对着余烬射出一枪后手都在颤抖，犹豫着始终没有继续开枪。 江寒枫却在旁边不停地怂恿：“快开枪！对着致命点，对着他心脏开枪，你在等什么！” “薛末，我让你开枪！” “开枪杀了他！” 陌生到极致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余烬耳中，余烬不解地皱起了眉。 江寒枫见薛末不动，连骂带踹地从薛末手里夺过枪械，对着余烬连开了数十枪。 每一枪都丝毫没有犹豫。 回忆画面浮现在脑海之中，江寒枫不停地摇头，否认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杀老师，我是想让温影死的。” “想让温影死，又为什么要对着我开枪呢？” “因为！因为……” 江寒枫第一时间就想解释，话道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余烬看出江寒枫的犹豫，接着他的话说：“因为你们杀不了逃命的温影，就想利用我杀了他。你们都知道温影——一定会为我挡子弹，对吧？” 温影体内的异能虽然已经所剩无几，但用来躲避追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温影根本就不会死。 余烬自嘲道：“我以为薛末足够恨我，可他对我开的那一枪非常犹豫，且最终还是射歪了。反观一直说为了我好的你——却是愤怒到对着我的心脏连开了数十枪。” “如果温影没有救我的话，现在躺在地上变成尸体的，恐怕就是我了。” “江寒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狠毒呢？” “……” 江寒枫被说到哑口无言，握紧拳头直愣愣站在原地。 江寒枫笑着挤出眼泪，突然问道：“老师，难道就因为我杀了温影，所以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吗？” “原谅？”余烬眉头微皱，似是不解。 他冷冷说道：“背叛之人，也配得到原谅吗？” …… 冷风肆无忌惮地吹在余烬挺立的躯体上，满天飘飞的大雪落在肩头，他就这样披着单薄的大衣在寒冷的室外走了许久许久。 每走一步都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显眼的血色脚印。 叮咚—— 叮咚—— “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温缩在卧室角落里低声抽泣，听到门铃声后胆怯地探出脑袋，小声疑问：“谁？” 余烬低声开口：“是我。” “哥哥！” 小温从卧室里飞速窜了出来，打开门后立刻扑进余烬怀里，哭唧唧地说：“我以为哥哥回不来了。” “为什么？” “我听到了枪声，很害怕，又不敢出去，怕哥哥回来找不到我。” 余烬摸了摸小温的头，轻声夸赞：“小温做的很好，以后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能单独离开宿舍，被猎人发现的话会很危险。” 怪物身份被发现的话，可能就会变成下一个温影。 “嗯！我听话，不会出去乱跑。” 小温整张脸都埋进了余烬怀中，整个人显得异常粘人。 余烬注意到男孩脸上的泪痕和红肿的眼睛，皱着眉疑问：“你哭了？” 小温不停地重复：“哥哥，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小温脸色惨白到几乎病态，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胳膊上都是自己掐出来的青色痕迹。 “你怎么了？”余烬抬起手摸了摸小温的额头，疑惑道，“没发烧啊。” 不仅没发烧，男孩的体温也变得十分冰凉，全身上下不停地冒着冷汗。 就像是得了一场大病，即将命不久矣。 惨烈的模样惹得余烬十分担忧，小温却只是摇了摇头，细细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有血，哥哥受伤了吗？” 余烬像是被戳中伤心事一般，心情瞬间低落了一个层次，他颤抖着声音缓缓开口：“小温。” “嗯？” “温影死了。” “……” 小温并未感到意外，抬起手细细擦拭着沾染在余烬衣服上的血迹，低声疑问：“猎人干的？” 余烬摇头：“是江寒枫杀了他。” “江寒枫？” 小温在脑海里搜索探寻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最后才吃惊地开口：“那个人类？温影被一个人类杀死了？” “温影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有人利用这个弱点夺走了他的性命。” 余烬语气里带上些许杀气，冷声重复：“温影本来不该死的。” 如果不是为了替他挡子弹，猎人根本就杀不了温影。 小温立刻附和，小心翼翼地询问：“我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余烬愣神，歪头不解。 小温立刻解释：“温影哥哥很爱记仇，不做点什么的话，他一定会讨厌我们的。” “是啊，他会记仇。”余烬低声重复。 所以无论是为了温影还是为了自己，都一定要做些什么才对。 第42章 咬痕 “这是被狗咬的。” 骨碌碌—— 行李箱滚落在石子地面上发出一阵一阵的响声，余烬披着黑色大衣走在寒冷的室外，他一手拎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死死牵着小温。 小温穿着一件显眼的红色外套，小小身影跟着余烬的步伐在学校里撺掇，最后在办公室门外停下。 吱呀—— 办公室的门窗大开着，同事姚天正坐在余烬的位置上替他整理资料。 姚天瞧见余烬之后立刻露出看救星的目光，苦不堪言地吐槽：“救命啊——资料太多了根本看不完，你就行行好多留几天再走吧。” 余烬把行李箱放在门口，从口袋里掏出宿舍钥匙放在桌上，嘱咐道：“拿好了。” “不是！”姚天惊得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震惊道，“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的，外面那么危险，你真要走啊！” 余烬跟校长请了假，准备和小温搬出去住。 他发消息的时候姚天还不信，觉得怪物肆虐的当下没有人会放弃猎人的庇佑。 余烬却只是说：“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准备带小温出去散散心。” 姚天迟疑地问：“因为……温影？” 余烬丝毫没有避讳，点头回答：“是。” 姚天压低嗓音询问：“可猎人说他是——” “猎人也说我是怪物。”余烬知道姚天接下来要说的话，冷声打断，“我和你待在一起那么久，有杀了你吗？” “那到没有。” “可他们却杀了温影。” 所以猎人和怪物，究竟谁更危险呢。 余烬深深叹了口气，牵起小温的手说道：“我们出去住两天，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 “别呀！” 姚天分外着急，猛地拍了下桌子：“学校又死了几个学生，大家觉得危险，全都辞职不干了，你要是再走就真的没人了！” “是没人帮你干活了。” 被拆穿的姚天捂起眼睛假装哭泣，可怜兮兮道：“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全年无休的劳作者吧，等熬过这段艰苦的日子，我给你放上两个月的假，行不行？” “不用了。” 余烬拒绝，解释道：“不是我想走，是身体实在出了点问题。所以得请些假休息休息，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得看身体调养的怎么样。” “出问题，你身体怎么了？” 姚天围绕余烬转了一圈，最终瞥见鬓角上带血的伤痕，担忧道：“怎么回事，有人划伤了你的脸？！” “是猎人干的。” 余烬平静地诉说事实真相：“他们明明在追杀温影，却是射伤了我，还有一个无辜的学生。” 姚天惊讶地捂住嘴巴，凑到余烬面前小声询问：“所以谣传都是真的，昨天死的那些人不是温影杀的，都是……” 都是猎人害死的。 猎人们猎捕怪物的时候错杀了一些无辜的学生，事后不但没有悔改，反而把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怪物头上。 可笑至极。 “灾难，灾难啊！” 姚天无力瘫倒在椅子上，捂着脸自言自语：“这世道当真是不太平，猎人都开始杀人了，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呢。” 轰隆—— 外面突然变了天，天空中乌云密布，室内瞬间变暗，视野也遭受阻挡。 正忧郁着的姚天闻声起身，凑到窗边疑惑地喃喃：“怎么回事，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啊。” 冬日打雷，实在是件稀罕事。 黑暗会激发内心的恐惧之感，小温不自觉往余烬身上靠了靠，攥紧了他的手。 余烬本想趁变天之前离开，突然看见姚天身旁浮现出数根触手，他诧异地看着张牙舞爪的怪物，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温影？ 还是小温？ 不，不对。 都不是。 小温正乖巧地站在他身边，温影也已经消散，所以这触手是怎么回事，学校里还有除他们俩以外的触手怪物吗？ 怪物扭动着带有黏液的触手，凑到姚天身后细细嗅了一下，察觉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失望地耷拉下来。 不是。 不是哥哥。 “蠢货。” 余烬身后又响起了拿道虚幻的男声，温南之凑到余烬耳边，命令着操控触手：“哥哥在这里，别认错人了。” 接受命令的触手飞速凑到余烬身边，缠绕着蔓上他的裤腿。 熟悉又黏腻的触感袭来，触手们再次攀附上余烬的腰肢，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耳边传来男人轻柔的呼吸声，温南之轻轻笑道：“哥哥，又见面了，有想我吗？” “你——” “嗯？”温南之歪头疑惑。 余烬透过余光瞥见男人乌黑的头发，紧张又期待地开口：“你是温影吗？” “……” “温影？” 得不到回答的余烬仍旧询问，迫不及待地确认：“你是温影对不对，你没死！没……嘶——” 温南之沉默片刻后抚上余烬的脖颈，对着他雪白的皮肤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口带着满满的惩罚意味，余烬倒吸一口凉气，吃痛出声：“你在干什么？” 直到余烬的脖颈上烙下一个鲜红的血色咬痕，温南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抬起手轻抚着令人满意的杰作，凑到余烬耳边喃喃：“哥哥认错人了哟。” 余烬痛苦地捂着被咬到酸痛的脖子，皱着眉疑惑：“你不是温影？你是谁？” “我当然不是温影，哥哥忘记了吗，温影已经死了啊。” 温南之笑着唤醒余烬不愿相信的真相，后又耷拉下脸不开心道：“哥哥可千万不能把我认错了，再叫错名字的话……” 温南之狠狠按压住余烬脖子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充满惩罚意味的开口：“下一次——就不只是这么好运了……” 说完才终于松了手，摸索着余烬的脖颈消失在黑暗之中。 雷雨声突然停止，乌云骤然消散，办公室又恢复了往日的光亮。 只有余烬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僵硬地站在原地，慌张到连头都不敢转。 “哥哥——哥哥——哥哥！” 小温拽着余烬的手疯狂呼唤，姚天也站在窗边疑惑地看着他。 “哥哥！” “余烬，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余烬惊觉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他恐慌地对上两人茫然的眼神，疑问道：“你们都没看见吗？” 姚天不解：“看见什么？” 小温猜到余烬要说什么，拉住他的手安慰：“哥哥又出现幻觉了？不要害怕，小温会一直陪着你。” “幻觉？” 只是……幻觉吗？ 刚刚发生的一切真实到不像是幻觉，甚至于脖颈处依旧隐隐作痛。 “嘶——” 余烬吃痛的捂住脖子，察觉到异常后疑惑地皱起了眉。 姚天也察觉到不对劲，惊呼出声：“天呐！” “天呐天呐天呐——瞧我发现了什么！” 姚天吃惊地走到余烬身边，指着他的脖子开口：“天黑前你脖子上还没有这道痕迹，我就转头看了个天气，发生了什么？” 小温顺着姚天的指向看去，余烬白皙的脖颈上烙印着一道显眼的红色咬痕，正不断地往外冒着鲜血。 这是虚影留下的暧昧痕迹。 既然能在余烬身上留下印记，就足以说明男人不是幻觉。 可是这里的三人，除了他好像都没发现刚刚的奇怪动静。 所以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余烬分不太清。 小温在余烬看不见的地方暗暗攥紧了拳头，开口打起掩护：“这是被狗咬的。” “被狗咬的？”姚天摇头否认，“不像，真的不是哪个带劲的小美人儿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记？” “哥哥一直在我身边，哪有时间去找什么小美人儿！” “哦对对对——”姚天油盐不进，自言自语道，“我忘记你喜欢男的了，这么大的咬痕，肯定是一个小帅哥留下的。” 小温指着姚天气息败坏地开口：“你不要胡说八道！” “小温。” 余烬无奈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小温气到炸毛的头发，扯谎道：“的确被狗咬的。” 姚天依旧持怀疑态度：“真的假的，狗能咬出这样的伤口？” 余烬却是反问：“你说没有看见我脖子上的咬痕，究竟是没看见还是没在意呢？就像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也没看见我鬓角的划痕，它难道不比这个显眼？” 余烬脸上被子弹射伤了一个长且深的带血划痕，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惊悚的程度。 他这么一说姚天就开始怀疑自己，自言自语地呢喃：“一直都有吗？不应该啊。” 余烬拎起摆放在门口的行李箱，无视姚天的疑惑牵着小温走出了办公室。 寒冷麻痹了咬痕的刺痛，小温却始终盯着那道显眼的印记，一边大跨步呼哧呼哧跟在余烬身后，一边抬起头说：“哥哥是故意的。” “哦？说来听听。” “姚天是个大嘴巴，不管说什么他都会把消息泄露出去。哥哥故意把消息告诉姚天，就是为了让整个学校都知道江寒枫的真面目，哥哥要替温影报仇，对吗？” 余烬默认：“杀人者，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小温低声喃喃：“就这样也太便宜他了……” “什么？” 小温鼓起勇气重复：“只是这样的话，未免也太便宜他了。之前也是，明明是江寒枫把温影哥哥推下楼梯，他却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躲在医院。” 虽说是病情发作疯了，但除了他自己，谁又能知道是不是真的疯了。 余烬突然停下脚步，询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就算不能付出生命，至少也要让他身败名裂！”小温恶狠狠地开口。 小温说完后意识到没有掩饰对江寒枫的恨意，捂着嘴巴安静了下来。 小温以为会迎来余烬的责备和教导，没想到他居然附和着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余烬脸上也漫起一股杀意，他沉着脸开口，阴戾模样和平常判若两人。 “江寒枫杀了这么多人，哪能这次便宜他。” “不要心急，这只是开胃菜。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薛末，还没来得及没有对付呢。” 第43章 磁场悖论 “你的身体，记住了他。”…… 滴答—— 阴暗潮湿的怪物巢穴里藏着可供人类居住的完美住所，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躺着一个貌美的黑发男人。 余烬不安地皱了皱眉，酸痛的身躯导致他在极度困倦中睁开了眼睛。 好累……好困…… 全身上下不管是哪一处都疼到不行，就连起个身腰都跟被人碾过一样酸胀。 余烬并不在意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觉得这座巢穴非常熟悉，就好像回家一般自在。 “哥哥……再睡一会儿……” 身边突然传来活人说话的声音，吓得他呼吸声都停滞了，呆呆地坐在床上不敢动弹。 那人没发现余烬僵硬的动作，只是不满他起得那么早，柔声道：“天快亮了才睡下，哥哥不累吗，多睡一会儿吧。” 余烬缓了好久才回过神，当他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地方的时候，才抬起手试探般朝旁边人摸去。 枕头那端是一副冰冷彻骨的身体，寒冷到不像是活人。 “哥哥好主动啊。” 那人牵住余烬伸来的探求之手，攒进手中轻轻摸索，笑道：“是又想了吗？” 余烬深吸一口气往声音来源看去，对上枕边人含笑的目光。 温南之深情地望着他，脸上弥漫着一丝疲倦：“可是我有点累，睡一觉再满足哥哥，好吗？” 他听着男人口中的暧昧话语，盯着对方的脸看出了神。 余烬不可置信地喃喃：“温……温影？” “你是温影？可是……可是……” 可是温影不是死了吗？ 余烬先是兴奋再是震惊，最后意识到男人不可能是温影之后又带着一丝恐惧，他低声疑问：“你到底是谁？” 枕边人长着一张和温影一般无二的脸，所以余烬第一时间把男人错认成了温影。 仔细一看又发现不对劲，男人的身形和眉宇间都比温影要成熟许多。 而且从男人刚刚说的话和身上的暧昧痕迹来看，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这更加让余烬确定了眼前人不是温影。 温南之无趣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余烬的头，温柔中夹杂着些许怒意：“我不是告诫过哥哥，下次见面千万千万——不能再把我认错了吗？” 男人眼中带着一丝病态的爱意，这个眼神余烬也曾在温影脸上看见过。 分外熟悉。 温南之轻抚上余烬的脖颈，上面烙印着一个冒着血丝的咬痕，他轻轻笑道：“这一次要给些什么惩罚，哥哥才能彻底……” “记住我呢。” …… 余烬猛地睁开眼睛，慌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不停地喘着粗气。 “哈——哈——哈——哈……” 雪停了，太阳透过窗户照射在卧室里面，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了余烬快要失神的理智，他疲倦地抚去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轻声喃喃。 “又做噩梦了。” 今天是他从员工宿舍搬出来的第七天，学校住固然方便，却要时刻提防猎人的破门而入。 余烬不想过那种没有安全感的日子，就带着小温搬了出来。 他本来想回到之前租的那间公寓，却发现公寓里的设施都被猎枪打成了筛子。 很难想象温影是如何在这样的攻击下逃出去的。 不仅如此猎人们还在门上写了一串大字，内容是—— 此处危险，现已被弑怪所征用。 余烬看见纸条后气到笑出了声，他花钱租的房子，被人莫名其妙打废了，还把他强行从公寓里赶了出来。 简直可笑。 不过就算弑怪所没有贴这个纸条，公寓里也不能住人了，地板墙面全都是子弹留下的痕迹，已经接近报废。 余烬当天就带着小温找了个僻静的新住所，这一次特意选了离学校有些距离的地方，免得再被猎人打扰。 但自从学校搬出来之后，他就总是做梦。 而且梦境都是有关联的，余烬总能梦到那个长得很像温影的陌生男人。 甚至于和对方在梦里…… “哥哥！” 小温穿戴整齐地敲响了余烬的房门，男孩从门缝中探出一个小脑袋，甜滋滋地提醒：“哥哥要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了，今天要回学校的哟。” 余烬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轻呼出一口气：“差点忘了。” 今天是他回学校重新报到的日子。 之所以说是重新报到，是因为一星期前他带着小温搬离学校的那天，给校长递去辞呈的时候被婉拒了。 因为现在学校的情况实在特殊，所以校长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用的人才，他苦口婆心地劝解。 “再坚持一下吧，熬过这几天就好了。” 余烬摇头：“不会好的，他已经对我动手了。” 校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确认：“真的是因为江——” “是的。”余烬肯定。 他果然没有看错姚天传播消息的速度，白天的时候刚把这件事说出去，晚上就传到了校长的耳朵里面。 那么估计—— 全校的人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 江寒枫伪善又丑恶的面具。 校长立刻为难，犹豫道：“你也知道江寒枫身份特殊，学校……” 就算江寒枫把枪口对准了余烬，学校也根本不会把他怎么样。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内心也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失落。 “这样吧！” 校长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说：“我给你换个班级，不教江寒枫不就行了。” 校长说着就打开电脑搜查起了学校的课程表，一边看一边询问：“我给你换到别的教室，江寒枫是大一的学生……要不——要不你去教大三？” “它和大一都不在一栋楼，肯定见不到面！” 校长表现得十分热情，余烬也没打算真的离开，便低声应下。 确认没问题后校长喜笑颜开，直接给余烬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今天是休假后回到学校的第一天。 他将会迎来一批全新的学生。 小温牵着余烬的手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整个人十分乖巧，只是时不时的咳嗽两下。 余烬立刻担忧：“身体还没好？” 小温摇头：“还差一点。” 这两天他们的身体都不大好，余烬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做那个奇怪的梦，小温则是一直在发烧。 男孩的身体一直呈现低烧状态，整个人也蔫蔫的，看上去好不快活。 小温强打精神微笑着看向余烬，笑眯眯道：“已经好很多了，哥哥不用太担心。” 余烬揉了揉小温的头：“今天跟着我一起去学校，有事就告诉我，知道吗？” “嗯！” 他们手牵着手迎着初阳站在公交站台上，等待回学校的那一班汽车。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宁静的氛围，余烬接起电话听到对面传来的消息之后，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凝重。 他确认般询问：“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电话那端姚天显得十分焦急，再三嘱咐：“总之——今天你绝对绝对不要在学校里出现，不然我不保证江寒枫会对你做什么。” “疯子。” “你说的没错，他真的疯得不轻，居然跑到你要教的新班级里去闹，弄得整个学校都乱糟糟的。”姚天无奈扶额。 “校长怎么说？” “死老头子才不会管这件事，他不敢得罪弑怪所，只好假装看不见咯。” 余烬轻叹口气，笑道：“又想完美隐身？” 姚天察觉到余烬言语中的愤怒，立刻拍胸脯保证：“你放心，薛末保证这一次绝对会把江寒枫看管好。余烬——你再忍一下，熬过今天就好了。” 忍一下。 又要忍。 薛末屡次闯进民宅的时候他忍了，江寒枫杀掉温影的时候他也忍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忍了。 余烬冷声拒绝：“可能是我给了他太多臆想的机会，才会造成如今这个不可挽回的局面。姚天，这一次我会自己解决。” 嘟嘟嘟—— 姚天劝解的声音被余烬无情挂断，他望着正缓缓到达站台的公交车辆，低下头对小温说：“今天不去学校了。” 小温疑惑地歪了歪头：“为什么？哥哥不是要教新学生吗？” 余烬半跪在小温面前，替男孩整理头顶歪斜的帽子：“因为哥哥的身体出了点问题，今天先去医院看医生。” 小温立刻着急，匆忙点了点头：“身体最重要！” 在接到这通电话之前，余烬就跟心理医生约了今天晚上的咨询时间，想着下班之后去医院看看。 结果复教推迟，他就直接打车去了市中心的医院。 咨询开始前心理医生给余烬打了个预防针，这次的咨询时间会比之前要长很多。 余烬怕小温一个人等得无聊，就在路上给小温买了很多零食和玩具，这才安心地走进咨询房间。 虽然说这里是医院，咨询室装修的风格和普通病房却很不一样。 里面贴着一层让人安心的淡黄色墙纸，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墙面上，衬托得内心也十分宁静。 咨询室里也放着让身心都可以舒缓下来的音乐。 余烬和医生面对面坐着，丝毫没有面对陌生人的疏离感，总是能以最惬意地态度回答医生的话。 医生说了些上次看病时谈论到的内容，之后才切入主题地问：“就病例来说，你的病情只要远离排斥之人就能缓解，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余烬立刻点头：“上次您说那人扰乱了我的磁场，所以才会看见一些莫须有的幻想，可是……” 可是温影已经死了，为什么他还是会做噩梦。 还是会看见那个幻觉。 医生了然地问：“没用？” 余烬点了点头，又立刻摇头：“刚开始的确有用，但那人离开之后，幻觉却出现的比之前还要频繁。” 从刚开始的几天一次，变成现在的一天几次。 甚至于梦里都在和不知道身份的幻觉纠缠，实在是有些荒唐。 医生听到余烬的话后立刻皱紧了眉头，凝重道：“那就糟糕了。” “糟糕？怎么糟糕？” “你是不是和对方有亲密接触？” “怎么可能！” 余烬立刻否认，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医生抬起手示意余烬冷静，这才低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不是经常待在一起，并没有听我的话和对方保持距离。” “这……的确有。” 余烬突然心虚，自从心理医生给出解决方案之后，他一开始还有刻意避开和温影的接触。 但后面发生了太多不可预测的事情，几乎是每天都会和温影待上几个时辰。 余烬解释：“可我后来和他接触的时候，并没有再出现幻觉。” 医生轻叹口气，摇头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听我的话和他保持距离，所以才会导致两个不相合的磁场，在日积月累地接触中硬生生融合在了一起。” “融合？”余烬疑惑不解，“磁场也能融合？” 医生微微点头，鼻梁上的透明镜片反射出一个男人的影子，医生抬起头似乎是在看余烬，其实是看向站在余烬身后的虚影。 虚影微笑着看向余烬，察觉到医生的目光后才抬起手坐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千万要闭嘴哦。 医生对上温南之警告的眼神，这才把目光重新挪回到余烬身上。 他看着手里记录的病历单，开口解释：“磁场都能相悖，融合当然可以做到，而且通过你刚刚的描述，现在的情况是……” “你的身体，记住了他。” 第44章 温南之上线 他想替代我 “哥哥——” “哥哥——” “哥哥！” 小温凑到余烬耳边不停地呼喊，确认他回神之后才坐回到位置上，担忧道：“哥哥怎么了，从医院出来后就变得怪怪的。” 余烬从咨询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宛若一瘫没人要的游魂，只剩下本能牵动着身体行走。 回家的路上也是如此。 小温见他不理自己，软磨硬泡着祈求余烬，说要吃校门口的那家蛋糕。 余烬低声应允，把小温带到甜品店点了一堆蛋糕后又恢复失神的模样，盯着某处想出了神。 “哥哥吃蛋糕！” 直到看见男孩期待的目光，余烬才笑着把桌上的蛋糕全推到对方面前，无所谓道：“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个。” “蛋糕不好吃吗……” 小温略显失落，但还是挤出一抹笑容：“只要哥哥没事就好，看哥哥刚刚的样子，还以为身体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呢。” 弄得小温一路上也跟着担心。 问题…… 他的身体的确出了问题。 医生说他依赖上了温影，听上去有些难以启齿。 但—— 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小温埋头吃着盘子里的蛋糕，直吃到嘴边沾满奶油，肚子鼓起来之后才满足地靠在椅子上。 男孩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跳下椅子牵起余烬的手说：“吃饱了，我们回去吧！” 余烬笑着点头，拿取纸巾擦去小温嘴边剩下的奶油渍，宠溺道：“下午有个交接任务，我们得回一趟学校。” “啊……”小温不满地嘟囔：“那个讨厌鬼不会又来纠缠哥哥吧。” 小温口中的讨厌鬼就是江寒枫，自温影死去余烬躲到校外之后，每天总能接到数十通陌生电话。 而电话那端，就是祈求原谅的江寒枫。 江寒枫想要和余烬见上一面，哭泣着渴求他能心软。 但余烬只要知道电话那头是江寒枫，就会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顺便将这个号码永久地拉入黑名单。 江寒枫却比想象中还要执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许多电话号码，每天变着法子给余烬打去电话。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哭泣，变成后面渴望请求。 “老师……求你了，和我说句话吧，哪怕就一个字……” “求你。” “求你了……” 嘟——嘟——嘟…… 余烬每次都只是沉默地接通电话，然后立刻挂断，不留给对方哪怕一点挽留的机会。 两人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星期，连带着小温一起听到手机铃声后就会下意识地皱眉。 “不会的。”余烬否认，冷冷道：“他现在恐怕抽不开身。” “在上课吗？” “不是，忙着应对死者家属。” “死者家属？”小温诧异，疑惑道：“难道是温影哥哥的……父母？但他不是怪物吗？” 怪物在人类世界的父母，也会是怪物吗。 余烬却是摇头：“不是温影，是江寒枫杀掉的那些……无辜人类的家属。” 猎人当着众多学生的面害死了许多人类，薛末费尽心思堵住了他们的嘴。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余烬干脆做了这个点火之人。 小温立刻了然，笑着肯定：“哥哥真厉害，江寒枫的事那么快就全校皆知，以后不管他的身份有多厉害，总归是个杀人犯。” 杀人犯都是人人唾弃的。 余烬点头。 是啊。 身败名裂。 可是还不够呢。 毕竟…… 薛末还没死。 余烬缓缓吐出一口气，牵起小温的手说：“走吧，回学校。” “嗯！”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梭在偌大的甜品店中，在俩人即将踏出甜品店的那一刻，有人先他们一步踏进店中，擦着余烬的肩膀走了过去。 风铃晃动着迎来下一波客人，擦肩而过的男人身上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 好闻的味道飘散进鼻腔之中，余烬好奇地回头查看，望见了一抹非常熟悉的背影。 好奇心驱使着他想要确认那人的身份，小温却紧紧牵着余烬的手，催促道：“哥哥，我们得走了。” 余烬回头对上小温期待的眼神，笑着点头：“好。” 叮铃—— 清脆的风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余烬头也不回，只在内心默默告诉自己。 肯定是认错了。 那人怎么可能会是温影。 小温牵着手屁颠屁颠跟在余烬身后，趁余烬不注意的时候回头看向甜品店里熟悉的身影，警惕地皱紧了眉。 只见本该背对着他们挑选甜品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惬意地依靠在柜台上，笑眯眯地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小温对上男人的眼神后立刻心虚，牵着余烬的手也不自觉握紧。 “怎么了？” 余烬察觉到小温突然发凉的体温，担忧道：“又发烧了？” 小温立刻拨浪鼓似的点头，拉着余烬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哥哥带我去医务室看看吧，头晕的厉害。” 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雪色之中，温南之才笑着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人说道：“小东西长本事了，最近一直在忤逆我。” 店长一边摆弄甜品一边回应：“和温影一样？” 温南之挥手否认：“温影可比他懂事多了。我一个命令温影就可以去死，这个小家伙我可控制不了。” 小温虽然只是本体分化出来的一个切片，却是所有分身里最具有欺骗性的。 因其乖巧模样很快就会俘获人类的柔软之心，但在其面具之下，是一颗不受控制的邪恶灵魂。 “他想替代我。” 温南之很快解读出小温眼中蕴含的情绪，思考道：“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也要死了？” 温南之烦躁地叹了口气：“有些难办，我以为温影死掉就能给哥哥予以提醒，没想到他们反而更加依赖彼此。” 余烬和分身过于亲密的举动引起了温南之的不满，他不会允许除自己以外的人待在哥哥身边，哪怕那个人是另一个自己。 谁都想独占哥哥，温南之也不例外。 店长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现在小温眼里只有余烬，余烬眼里也只有小温，看样子你已经完完全全——被他们忽视掉了呢。” “……” 温南之突然沉默。 他从店长手里接过早就准备好的蛋糕，抬头望向余烬离开的方向，眼底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包装精美的草莓蛋糕被温南之小心翼翼地拎在手中，他低声补充：“反正他们都是我，一直陪伴在哥哥身边的人，也会是我。” 第45章 梦魇里的怪物 你好，我叫温南之。 “唉唉——你们听说最近发生的事情了吧！” 课前等待的时光总是很无聊，所以学生们都会在这个时候谈论校园里流传的八卦。 前桌女生回过头，捂着嘴巴小声回应：“谁不知道啊，学校里都已经传疯了，没想到江寒枫居然是那样的人。” 另一个人接话：“我本来一直不相信班长精神有问题，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疯到在学校里杀人。” “是啊是啊。” “脑子真是糊涂了。” “病得那么严重，怎么能把他放出来，万一发疯伤了我们怎么办！”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说到上头时甚至口无遮拦地吐槽：“就算他老子是弑怪所当官的，也不能不把人命当回事。要我说——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弹劾他，让他滚出我们的班级，毕竟谁都不想跟杀人犯一起上课。” “大家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 “……” 说话声附和了两下后戛然而止，班级里突然陷入鬼一般的死寂。 有人提醒般拉了拉出头人的衣服，男生以为那是对自己的肯定，更加上头地呼和：“第一步得先把江寒枫从班长的位置上弄下去，然后……” “你想做班长？” 江寒枫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男生僵硬地回过头，对上江寒枫阴霾的眼神后吓得从阶梯教室的楼梯上摔了下去。 骨碌碌碌—— “哎哟——哎哟——我的腿——” 江寒枫蔑视地看着摊坐在地上的男生，抬头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对上其他人心虚的目光，冷冷问：“还是说……你们都想做这个班长？” 教室瞬间寂静，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低下头假装翻看书籍。 无一人敢看江寒枫阴戾的表情。 “既然没有人想当班长，那如果我再从你们口中听到弹劾的事情，就把你们的嘴——” “全都缝上好了。” 江寒枫卸下伪善面具恶狠狠地开口，同学们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江寒枫见教室安静，习惯性走向离讲台最近的一个位置，班级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这个习惯，全都挤坐在后排避开和江寒枫的接触。 江寒枫刚把书放下来就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败味道，难闻的气味直接冲向天灵盖，熏得人脑袋发懵。 他皱起眉头顺着味道来源探去，在堆满垃圾的抽屉里掏出一只血淋淋的死老鼠。 被剥皮抽筋活生生放血死去的老鼠，以倒挂的姿势被江寒枫滴溜起来，鲜血顺着老鼠的脑袋滴落在敞开的课本上，浸染了上面的‘死’字。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引江寒枫，他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啊！” 有个女学生没忍住好奇心抬头看了一眼，被死状可怖的老鼠吓了一跳。 叩叩叩—— 校长突然出现在门外，敲着门呵斥：“都上课多久了，怎么还吵吵闹闹的！” 教室瞬间安静，校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抬起手对江寒枫做了个过来的手势：“你——出来。” 江寒枫随手把死老鼠塞回到抽屉里，刚踏出教室就又听到里面传出窸窸窣窣地吐槽声。 “拽什么拽，还不是靠后门才能没事。” “要不是猎人，就他干的那些事，死上一千万次都不足惜。” 也有人担忧地看着抽屉里的死老鼠，低声问：“我们这么欺负他，不会有事吗？” “怕什么！他还真敢叫猎人杀了我们不成？” “嘘——小声点，被听见就不好了，万一他真的动手呢。” …… 江寒枫把这些闲言碎语全都听了进去，他抬头对上那些人看戏的表情，仔仔细细把他们的脸全都记在心里。 “安静！” 校长又进教室呵斥了一声，确认里面再没有一点声音，才走到江寒枫面前小声劝解：“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都是些不懂事的家伙。” 江寒枫却说：“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八卦虽然刺耳，但每句话每个字都没有添油加醋，这就是江寒枫最真实的模样。 亲情、爱情、背景全都□□地暴露在大家的视野当中。 供人们耻笑。 “……唉……” 校长抬起手安慰般拍了拍江寒枫的肩膀，低声劝导：“这次事态有点严重，本来你应该记大过的，但你父亲向学校求情，单方面把这事压了下来。毕竟还是做错了事，大家心里都有怨恨，你得谅解他们。” “……” 江寒枫低着头始终沉默不语。 校长无奈摇头：“行了回去上课吧。” 江寒枫立刻转头，准备回教室时余光瞥见对面楼下站着的熟悉人影，惊奇地叫出了声：“温影？！” 他趴到阳台边对着楼下惊呼：“温影！你居然没死！” 校长见状都吓呆了，赶紧制止：“你在胡说什么，温影都死多久了！” 江寒枫指着对楼站着的高大身影，肯定般反问：“那个人就是温影！他为什么没死？” 为什么？ 江寒枫几乎要压制不了内心的恐惧，恨不得立刻冲回宿舍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枪支，对着温影的脑袋再来上几发。 校长慌张的表情在看清楼底下站着的人后立刻缓和，低声解释：“他不是温影，你认错人了。” “我绝对不会认错，怎么可能认错！” 那人明明长着一张和温影一模一样的脸，他正揣着兜望向江寒枫站得地方，甚至还抬起手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他在挑衅我！” 校长一把拽过江寒枫的肩膀，低声怒和：“他真的不是温影！江寒枫你记住了，温影是怪物，且已经死了！以后不要在学校谈论此事！回去上课！” 江寒枫愤恨地盯着校长，最终还是听从他的话蔫蔫地走了回去。 只是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人身上。 校长疲惫地叹了口气，准备下楼时和站在拐角偷听的余烬对视上，立刻慌张地瞥向教室里的江寒枫。 幸好少年的目光全程都在那个长得很像温影的人身上，并未注意到校长慌张的神态。 校长立刻把余烬拉到楼下，压低嗓音说道：“你怎么来了！” 要是被江寒枫发现余烬的踪迹，定能把学校掀上天。 余烬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来看笑话的，只是盯着校长后怕到冒汗的额头，疑惑道：“奇怪了，校长又没做亏心事，怎么也怕鬼敲门？” “我哪有怕！不怕！” 校长自顾自地安慰：“我当然不怕。” 说完抬眸对上依旧在对楼挥手的人影，笑着对余烬说：“刚好，你们都在，过去打个招呼！” 余烬虽然在楼道站了许久，视线却始终在江寒枫身上，所以并未注意到远方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刺眼的阳光模糊了余烬的视线，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就先嗅到对方身上弥漫着的檀木香气。 十分熟悉。 校长把余烬领到男人面前，热情地解释：“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和你互换班级的大三老师，也是数学系教授。” “你好。” 男人对着余烬伸出友好之手，余烬微微点头，下意识想要回应。 但当他向对方靠近的时候，清晰的视线突然开始模糊，眼睛像是被抹上一层白雾。 怎么回事？ 丢失视野后伸到半空的手突然失去方向，余烬慌张地在空中挥舞双手，直到触碰到对方炙热的体温。 热烈又滚烫。 几乎灼烧了怪物的皮肤。 余烬下意识想要抽离，男人却握得十分用力，布满青筋的大手紧握着余烬的小手，把那块皮肤都掐得泛红。 “小心些。”正当校长露出疑惑目光的时候，男人轻声解释：“差点摔跤了。” “谢谢。” 余烬猛眨了几下眼睛，终于感觉到有一丝好转。 他迷迷糊糊地看见校长口中的另一个‘数学教授’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遮挡视野的白雾消失的那一刻，耳边响起那道熟悉的男音。 “余教授好，很高兴与你见面。” 视野清晰的瞬间余烬看见了男人的脸，惊得呆立在了原地。 男人见余烬没有挣脱的想法，阴戾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容，微眯起眼睛笑眯眯地介绍。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温南之。” “温……南之？” 余烬愣愣地重复，抬起头震惊地盯着男人，好半天都没再回应。 他又想起那荒诞的梦境，离奇到只有□□碰撞的噩梦中，耳边响起的只有欢悦地娇喘声。 温南之的样貌和梦境里缠着他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同样和缓的语气，同样和温影相似却又更加成熟的脸，无不提醒呼唤着余烬。 眼前的男人就是存在于梦境中的怪物。 余烬的心被吓得砰砰直跳，他一直坚信医生的话，把梦境当成是磁场相悖的幻觉。 所以当幻觉站在眼前的时候，显得极不真实。 他吃惊地问：“你说……你叫什么？温——南之？” 他也姓温。 会和温影有关系吗？ 如果没有关系，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余烬的梦里。 温南之察觉到他紧张的情绪，安慰般轻轻拍了两下，这才收回了紧握的手，重复道：“是的，我叫温南之。” “温柔的温，东南西北的南，要记住哦。” 熟悉的介绍方式，立刻让余烬想起第一次和温影见面的时候。 突然在点名册上出现的男学生，一字一句重复着提醒余烬千万别把他的名字给忘了。 温南之眼里闪过千丝万缕的情感，余烬觉得他想说很多，张张口却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确认。 “余老师记住了吗？” 余烬下意识点头，不受控制地问了句：“你和温影是什么关系？” 询问的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余烬不安地攥紧了拳头，却还是期待从对方口中得到对应的答复。 他们两长得那么像，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且温影之前也提过他家里有一个哥哥，说不定二人真是兄弟关系。 但温南之只是疑惑地皱起了眉，询问道：“余老师口中的温影……是谁？” 余烬震惊：“你——不认识温影？” 不应该啊。 就算和温影没有血缘关系，也应该听说校园里最近流传的八卦。 毕竟那是一向封锁消息的余烬都能听到的动静。 但温南之只是摇了摇头，否认道：“不认识。” 余烬抬眸把男人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除了那炙热到过分的体温，身上的每一处都和梦境中的男人相同。 但怪物也会隐藏体温。 无论是温影还是小温，一开始都凭借着高超的伪装技术，把他们外表包装得和人类一模一样。 甚至骗过了同为怪物的余烬。 所以看上去斯文败类的温南之，应该也会是怪物吧。 余烬在心里给男人打上怪物标签，沉默了许久的校长突然开口：“其实我也……” 两人闻声转头，同时看向校长。 接触到温南之视线的校长先是愣了几秒，随后才支支吾吾地说：“我也想问，温影是谁？” 第46章 集体失忆 温影喜欢……我？ 天空万里无云，余烬却清楚地听到了轰隆的雷鸣声。 好像是心碎的声音。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校长，又转头看向温南之，反问道：“你们——不知道温影？你们不记得温影了？” 明明刚刚还站在教室外面和江寒枫讨论温影的校长，转眼间就把温影给忘记了。 校长疑惑地挠了挠头，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求知般抬眸对上温南之的眼睛后，清晰地眼神逐渐混沌，动作也变得十分僵硬。 校长机械般点了点头，淡淡回应：“不记得，不记得了……” 温南之满足地笑了笑，随后听到余烬疑惑地呢喃声。 “怎么……怎么可能呢……” 余烬丝毫没发现校长的不对劲，他立刻否认：“怎么可能不知道温影？江寒枫杀了他，你们刚刚还在讨论此事！” 就算不记得温影，也该知道江寒枫伤人的事情。 “江寒枫？”温南之望着急于得到肯定答复的余烬，托起下巴佯装思考，“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余烬立刻露出轻松的笑容，抬起头期待地看着男人：“对！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他就知道。 这样轰动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 温南之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是那个很有名的男同学吧？薛末猎人的……未婚夫？” 似乎比起江寒枫的名字，猎人未婚夫的头衔要更加出名。 余烬立刻肯定：“是他！就是他杀了温影，学校里都在传这件事！” 余烬渴望从温南之口中得到肯定答复，便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紧张到指甲都深深嵌进肉里。 温南之看着他因为过度紧张而泛起丝丝血迹的手心，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翳，沉声道：“我对江寒枫有点印象，大家最近都在讨论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他惹了不少事？”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江寒枫短时间内做出的坏事比以往伪善面具下做得好事要多得多。 学校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他。 “至于温影……”温南之低头思索。 余烬满脸期待，希望从温南之口中得到肯定答复。 但温南之只是对上那求知的眼神，沉默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没印象。” “没……印象？” 余烬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下脑袋，立刻失了谈话的心思。 和温影相处的点滴如跑马灯一般涌入脑海，似乎在和他做着最后道别。 眼前的场景突然开始恍惚，校长叽里咕噜地在余烬耳边说了很多，甚至还拉起他的手放在温南之手上，表示友好地握手交谈了一番。 温南之的嘴唇一张一合，好似在对他说话，可余烬一个字也听不见。 耳旁突然响起爆炸般的雷鸣声，发蒙的脑袋阻挡了一切言语。 余烬呆呆地站在原地，仍由校长拉着他的手送入温南之手中，迷糊的脑袋在失神中注意到温南之微笑着低下头，细细摸索着余烬的皮肤。 男人的指尖停留在他的肌肤上，使得余烬没来由地想起那个荒诞又情色的梦境。 温南之惬意地躺在床上，低头啃咬着余烬的脖颈，在他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暧昧咬痕。 直到余烬身上布满痕迹，温南之才抬起头对上他迷乱地眼神，充满蛊意地询问：“哥哥喜欢吗？” …… “余烬？余烬……余烬！” 余烬好像跌入了一个虚幻的梦境，听到呼喊后才猛然回神，对上校长疑惑地目光。 “你怎么了？” “我……” 余烬摇摇头，刚想回答没事，温南之就上前一步贴上他的额头，担忧道：“怎么出了那么多汗，发烧了？” 余烬感觉身上凉飕飕的，温南之伸过来的手却炙热滚烫。 灼热的体温诱惑着他想要贴在对方身上，身体甚至比大脑更快做出动作，不自觉握上了温南之伸来的安抚之手。 “嗯？” 温南之面露疑惑，余烬却清楚的看见对方嘴角不自觉上扬，眼神中也浮现出一丝愉悦。 反应过来不对的他立刻晃了晃眩晕的脑袋，后退一步试图避开对方的触碰：“抱歉——你……” “小心！” 温南之强势地拽住了余烬的胳膊，面带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试探体温的手却依旧贴在余烬冰冷的皮肤上。 炙热温度自接触部位传导到余烬身上，温南之坚定地开口：“余老师出了好多冷汗，肯定是发烧了，得回去休息休息，授课的事改天再说。” 校长立刻认同地附和：“没错，身体要紧。” 教学虽然重要，身体却更加马虎不得。 “不用。” 余烬依旧否认，他的体温一向冰凉，所以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他想要缩回胳膊，手心传来的酥麻感却慢慢席卷全身。 温南之直愣愣盯着自己，手指下意识摸索着余烬的手心，电流般细痒的感觉缠绕在掌心之中，像一条挣脱不开的毒蛇。 温南之态度很是强硬，略带强势地开口命令：“回去休息。” 余烬对上温南之关切的眼神，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低语，那声音蛊惑着不停地重复。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你很累了。 需要休息。 “我很累？”余烬疑惑地重复，声音再度响起。 是的是的是的是的。 你累了。 快回去吧。 回去休息。 余烬抬头看向校长，他只担忧地附和：“小烬啊，先回去休息，身体要紧。” 余烬再转头看向温南之，男人依旧露出和煦的笑容，似乎除了他没人听到这奇怪的声音。 又是幻觉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温南之对自己很感兴趣，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男人却总试图和他发生肢体接触。 甚至于现在他的手依旧被对方握在手中。 余烬微微点头，趁校长说话周转之际悄无声息地挣脱开温南之的手，余光却瞥见对方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抬眸查看的时候男人依旧面带笑容。 那抹和煦又温柔的笑容，似乎再大的波动都无法将它打破。 应该是看错了。 余烬不认为和温南之第一次见面，就会因为不和他接触而产生失落之感。 那样也太荒谬了。 “我可能……的确需要休息。” 他得找个理由离开，重要的是先把温影的事情打听清楚。 为什么他们说不记得温影。 究竟是所有人都忘了，唯独他记得。 还是所有人都记得，唯独欺骗他。 余烬希望是后者。 叮铃—— “欢迎光临。” 风铃响起的那一刻甜品店老板正在打扫卫生，听到声音后下意识开口欢迎，再发现是余烬之后立刻呼和：“余老师来了，还是打包一份草莓蛋糕吗？” “这次换换口味。” 余烬和平时一样惬意地搭上柜台，一边低头挑选新品一边假装不经意间询问：“上次来甜品店买蛋糕的时候，闻到了非常好闻的檀木味道，是店里的新品吗？” 蛋糕当然不会散发出檀木香气，余烬只不过想从对方嘴里撬出温南之的消息。 那天他和小温来店里买蛋糕，准备离开的时候和进来的温南之打了个照面，男人身上的檀木香气浸满了整个鼻腔。 但余烬只看路不看人，所以并未注意到男人的脸。 “檀木香？” 店长微微皱眉，想到什么后立刻恍然大悟：“余老师说的应该不是蛋糕，而是温教授身上的香水味道。” “温教授？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老板挠头疑惑：“没见过吗？不应该啊，他和您一样经常来店里。” “经常？” “是啊，频繁的话一个星期都能来上好几次。自从甜品店开业以来就在了，是比余老师还要资深的元老级顾客。” 元老级顾客…… 怎么听都像是谎言，如果经常来店里且是授课老师的话，余烬不可能这么多天才和他见过一次。 温南之像是突然蹦出来的不速之客，和温影初次出现一样，所有人都记得他。 除了余烬。 相似的容貌和熟悉的出场方式，同样阳光和煦的笑容，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余烬，这个人和温影脱不了干系。 余烬突然问：“那温影呢？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无论店长有没有听说学校里的谣言，总该是记得温影的。 可店长却是一脸疑惑，迷茫道：“啊——啊？温……影……温影是谁？” 余烬意识到情况不对，攥紧拳头补充：“就是之前在你店里帮忙的那个学生，最近怎么没有看到他。” 店长顿时疑惑，挠头不解：“学生？什么学生？店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店长的话像锤子一样敲打在余烬心口，他不死心地确认：“真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没有招兼职吗？” 店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店里都是些老顾客，平时又不算忙，一个人完全可以。” 余烬彻底死心，如果连校外的人都不记得温影的话，是不是代表大家都将他忘了。 自己又是否是唯一记得温影的人。 “哦对了。” 店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外观精美的信封，嬉笑着递到余烬手中：“差点忘记了，有人在一星期前匿名给您预订了一份蛋糕，这是里面附带的信件。” “给我的……蛋糕？” 店长点头：“信也是给您的，上面还写了名字。” 信封上用钢笔写着‘余烬收’三个大字。 余烬接过信封来回查看，除了名字之外却再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他疑惑地皱眉：“匿名？” 店长回忆道：“七天前早上开门营业的时候，门缝里被人塞进来一个信封，信上就写了这几个字。旁边还有个小纸条，意思是让我做个草莓蛋糕转送给您，但……” 但等店长把蛋糕做好待到店铺关门，余烬也没来。 后来过了许多天，等到他都快把这事忘了的时候，余烬的到来再次唤醒了他丢失的记忆。 店长笑道：“信件已送达，蛋糕还需要吗？” “不用了，谢谢。”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叮铃—— 风铃晃动着送走客人，余烬站在蛋糕店门前望着手里的粉色信封，似乎从上面嗅到了散发出极淡的咸香味道。 熟悉的香味带着余烬回到初次和温影见面的时候，少年的发丝迎风飞扬，空气中弥漫着扑鼻的香气。 「老师忘记了吗，我的名字叫温影。」 少年嘴角带笑，看向余烬的眼神都亮晶晶的，好像融合了一整个星空。 仔细想来他们从初见开始就带着谎言，突然出现不知身份的少年，为救余烬付出了生命。 所以为什么呢。 直到温影死去，他都不知道对方所求的是什么。 撕啦—— 余烬打开信封时不小心撕扯掉外面的包装，信纸随风飘扬散落在地上。 弯腰捡起时风沙迷了眼睛，余烬微微蹙眉，再睁眼刚好瞥见信件上写的内容，惊到直接愣在了原地。 信件上用熟悉的字迹写着五个大字： 「赠，喜欢之人。」 喜欢……之人？ 温影送的？ 余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恍惚般喃喃。 喜……欢？ 谁？ 我吗？ 第47章 疯子 哎呀，手滑了 哒哒哒—— 圆珠笔敲在桌上发出细微的哒哒声响，等待上课的时间依旧十分无聊。 经过前两次提醒，班级里的人已经不会明目张胆的讨论江寒枫的八卦，耳畔倒是轻松了许多，私下的谣言却是愈加离谱。 因为温影是当着众人面被毫不犹豫地射杀，死后如烟火般消散，就连尸体也未曾留下。事件发酵后便有人质疑温影是否真的是怪物，还是只是中了弑怪所的特质武器残忍的死去。 如果是后者，学校的安全又都仰仗于弑怪所，那日后的安危就有了很大隐患。 大部分学生开始抗议弑怪所在学校里的地位，认为他们不该射杀学生，这是对他们安全的威胁。 谣言愈演愈烈，江寒枫明明记得事情处理的很完美，谁都不知道猎人杀人的事情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咔哒—— 江寒枫出神后思绪越想越愤怒，居然直接掰断了手里的圆珠笔。 坚硬的外壳扎进手心，在皮肤上烙印出点滴血色痕迹。 “……” 江寒枫望着不断从伤口流淌出来的鲜血，突然用力攥紧了手心，任由塑料外壳更加深入地扎进皮肤。 疼痛感刺激着迷走神经，鲜血从指缝渗透出来。 明明该是痛苦的举动，他的表情中居然夹杂着一丝愉悦。 江寒枫突然没来由地大笑，高兴地看着鲜血滴落到书本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同学们全都抬头震惊地盯着他怪异的举动，嬉笑打闹的声音戛然而止，生怕一个不注意惹得他再次发疯。 教室里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停滞了，只能听到江寒枫似人非鬼的嘲弄声。 突然有人发现了什么，指着窗外大叫：“快看！余老师来了！” “余……老师？” 余老师！ 江寒枫立刻兴奋，跟着同学们一起转头，但当他真的在窗外看见余烬的时候，又惶恐地瞥了过去。 余烬讨厌江寒枫，这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 因为江寒枫要杀余烬，偏偏温影是为了余烬挡枪死去的。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江寒枫为什么突然对余烬下死手，但这个残忍到可以杀害老师的疯子，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过分。 疯子。 是江寒枫在学生们眼里的印象。 至于余烬，大概视江寒枫为眼中钉肉中刺。 至少江寒枫是那么认为的。 少年颓败地低下头，生怕自己的纠缠惹来余烬更加厌烦的嫌恶，便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一心攥着手心里让人痛苦的碎渣子。 但余烬只是在窗外观望了一会儿，后又冲着人群小声呼唤：“江寒枫。” 听到声音的江寒枫不可置信地抬头，下意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在！” 教室更加安静，江寒枫对上余烬招呼的眼神，松了手上变态的力道，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碎渣子深深嵌进握笔的右手手心，把那块皮肤搅成血肉模糊地鲜红色。 鲜血顺着来时方向滴了一路，江寒枫却似感觉不到痛楚，惨白着嘴唇扯出笑嘻嘻的表情，兴奋道：“老师终于肯见我了！” 余烬皱眉望着那血糊糊的手心，疑惑道：“你……受伤了？” 江寒枫没有回答，只伸出布满鲜血的右手拽住余烬的胳膊，自顾自地开口：“老师愿意见我，是不是代表——你原谅我了。” “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余烬的白色衬衫在男生的抖动下流出一条条血色印记，他立刻皱眉，重复道：“原谅？” 江寒枫立刻点头，激动地开口。 “老师肯定是原谅我了！” “我就知道老师不会怪我，我只是杀了一个怪物而已！” “我只是……只是杀了一个怪物而已……老师怎么会怪我……” 江寒枫突然发狂似的喃喃，拽着余烬的手更加用力，嵌进皮肤的碎渣子刺破了柔软的布料，同时扎进了余烬的肉里。 “老师终于……终于原谅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的鲜血融合在一起，江寒枫笑得更加癫狂，已然是病得不轻。 疯了。 余烬望着几乎癫狂的男生，用力把江寒枫的手从胳膊上巴拉下去，冷声道：“你误会了。” 细小的反驳声淹没在猖狂的笑意中，但江寒枫还是敏锐的捕捉到，立刻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江寒枫颤抖着声音确认：“你……说什么？” “你误会了。” 余烬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眼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面对陌生事物的冰冷。 余烬察觉到江寒枫迷茫的表情，怕他再次崩溃，只好压着嗓子询问：“我来只是想和你确认一件事。” 江寒枫似乎没听到后面的话，又低下头玩弄着几乎要报废的手心，重复地喃喃：“误会……误会了……误会……” “怎么会误会！” 男生猛烈地摇头，哭嚷道：“老师说不想见我，突然来找我，难道不是原谅我了吗？” 过分的纠缠惹得内心十分烦躁，余烬就是怕发生现在的情况，所以才会一直避开和江寒枫接触。 如今却为了一个不得不探究的事情，就算厌恶也要耐着性子询问：“我只是想问你，温影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自从温南之出现以后，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温影。 余烬在学校里问了无数个学生，他们都不记得这个轰动一时的怪物事件，只知道江寒枫猎杀怪物的同时杀了几个无辜学生。 可不该是这样的。 江寒枫明明是为了猎杀温影，才把猎枪对准了余烬和那些无辜学生。 明明他也是受害者，却被所有人都抛之脑后，甚至于大家都忘记了温影的存在。 江寒枫听到温影二字后眉宇间透露出一丝震惊，疑惑地重复：“温……温影？” 余烬看出男生表情里的不对劲，立刻追问：“对，是温影！你还……记得他吗？” 就算所有人都忘了，江寒枫也应该记得。 毕竟他们曾闹到不死不休。 但如果连江寒枫都忘了，那余烬实在想不到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会有谁记得。 江寒枫先是疑惑地皱起了眉，心虚般低头思索了片刻，再次抬头时眼神里满是迷茫。 江寒枫轻轻摇头，否认道：“温影……是谁？” 果然…… 就连江寒枫也不记得温影，那他和温影相处的点点滴滴，究竟是真实存在过，还是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余烬垂眸思索，认真思考时并未注意到本该避开视线伤心的江寒枫，突然抬头直勾勾盯着他。 江寒枫眼神里有震惊、疑惑，还带着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拳头紧握，任由鲜血从指缝中流淌下来，猩红的双眼似乎要将余烬拆骨入腹。 “我知道了。” 余烬失望地抬头，江寒枫瞬间收起异样表情恢复成以往的偏执模样，眼泪却还是不自觉涌出眼眶。 江寒枫早就疯了，且一直有自虐举动。 前两天同学笑着讨论八卦的时候，不自觉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被江寒枫当成是嘲笑自己，拎着椅子砸破了那个学生的脑袋。 坚硬的椅子铁角一下又一下砸在那个学生的身体上，鲜血如花朵一样在教室里绽放，嚎叫声此起彼伏，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他们都害怕惹怒一个疯子。 明明该放在精神病院里好好疗愈的身体，却硬要伪装成正常人去生活，伤人又害己。 江寒枫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悲凉的一幕刚好被余烬尽收眼底。 “那你……”余烬又问，“你认识温南之吗？” “温……南之？” 江寒枫呢喃着重复，目光不自觉瞟向余烬身后，注意到那突然出现的熟悉人影，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对方就先一步开口。 “余老师对我很感兴趣？”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余烬僵硬地转过身体。 温南之上前一步站到他身旁，笑道：“余老师若是想了解我，可以直接问我，不必通过别人的嘴巴打听，特别是……前些日子还和我有过渊源的学生。” 江寒枫立刻低头避开男人地视线。 余烬却是不解：“渊源？” “奥——我忘了余老师刚恢复教学，有些事可能不太清楚。” 温南之笑着拍了拍江寒枫的肩膀，示意他先回教室。 江寒枫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听从温南之的话乖乖坐回到教室里面。 等到提示上课的铃声响起，走廊上的学生一扫而空，再没有人能打扰他们两个的时候，温南之才轻轻笑道：“我和余老师交换了课程，所以现在这个班是我在带。” “江寒枫似乎很怕你。” 余烬的目光跟随江寒枫一起移动，刚刚还张牙舞爪地对着他嘶吼的少年，见到温南之后突然被磨平了棱角，沉默到仿佛变回一开始那乖巧的模样。 而让江寒枫如此惧怕的，印象中也只有温影一个。 温南之笑着解释：“可能是因为，江寒枫前段日子发疯砸人的时候，我给了他一点教训？” 当时江寒枫拎着椅子把无辜学生砸得奄奄一息，恐慌的同学拦住路过的温南之，请求他给予庇护。 当时江寒枫的情绪很不稳定，手上还有行凶道具，没有人敢贸然靠近。 但温南之只是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就拿着课本冲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江寒枫一脚。 那一脚重重踢在江寒枫的肋骨上，把人踢飞几米远，应该还断了几根骨头。 可能的确是吃了痛，从那以后无论江寒枫在做什么，只要看见温南之就乖巧的不得了。 温南之不禁感叹：“余老师是没看见，那个被砸的学生差点就死了，幸好我及时出现。” 温南之见余烬不为所动，又道：“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救了他们，不然无论如何……” 如果被砸的那人不是余烬的学生，就算他残忍的死在江寒枫手上，温南之也不会阻止。 毕竟……陌生人的生死和他并没过关系。 温南之在乎的，也唯有余烬一人。 “……” 余烬似乎看见温南之屁股上出现一条无形的尾巴，对着他不停地摇尾讨赏。 他对上温南之期待地眼神，询问道：“你难道……想让我夸你？” 温南之眉眼弯弯，满足般露出嬉笑的表情：“夸赞就不必了，下班后请我吃顿饭吧，地点我来定。” “吃饭？” 虽然只是感谢，表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温南之说着说着不自觉把手伸到余烬的胳膊上面，用力擦拭着江寒枫留在衬衫上的血迹。 红色血液在白衬衫上显得十分扎眼，他皱着眉越擦越用力，最后直接将那块布料撕扯了下来。 撕拉—— 直到带有江寒枫气味的布料彻底远离了余烬的身体，温南之才笑着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他把那块脏兮兮的布料随意扔到垃圾桶里面，这才假装震惊般捂住了嘴巴：“哎呀！手滑了，真是不小心呢。” “……” 余烬看着光秃秃的半边胳膊，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 随后又听见温南之嬉皮笑脸地说：“余老师先穿我的外套吧，作为赔礼，我给你买件新的。” “我知道学校旁边有个新开的商场，下班后一起去逛逛，逛完再去吃个晚饭。” “一定——会很不错的。” 第48章 我不是温影 “你又认错人了。”…… “先生，您看看这几件衣服是否符合心意。” 导购按照指示选了几套大衣，温南之接过衣服对着余烬比划了两下，又随手仍回到导购手上：“不错，都包起来。” “好嘞先生。” 导购笑眯眯地去前台结账，为自己卖出一大单而高兴。 余烬看着镜子里从头到尾都焕然一新的自己，制止道：“就撕坏了一件衬衫，没必要赔那么多衣服吧。” “嗯……好像也是。” 温南之走到余烬面前替他拉紧了敞开的大衣，笑道：“那就当是我——提前预定？” “提……提前？” 余烬震惊到说话都结巴了，他看着放大般呈现在眼前的脸，心乱到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提什么前？ 难道温南之还会撕他的衣服？ 男人看出余烬脑子里的想法，笑道：“余老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些衣服可以放在学校里面，下次要是再被别人不小心弄脏了的话，起码不会穿着血淋淋的衣服去上课。” “哦——对。”余烬略微松了口气，开口补充，“学生们胆小，看见血恐怕就听不进去课了。” 如此想着便也点了点头，询问道：“这些衣服多少钱？” 真好忽悠。 温南之笑着看向自己安慰自己的余烬，一手从导购手里接过衣服，另一只手拽起他的胳膊往门外走：“钱已经付过了，我们走吧。” “不行，怎么能都让你付。” 余烬拒绝地站在原地：“你只撕坏了一件衬衫，这些衣服都够买好几件衬衫了。” 温南之觉得他倔强的模样十分可爱，便收回手假装懊恼地托起下巴：“是啊，那怎么办呢……付都付了，总不好再退回去。” “我转给你！” 余烬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密码后又发觉不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温南之：“你……” 温南之歪起头假装疑惑：“怎么了？” 余烬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不好意思道：“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今天应该算是他和温南之第一次单独相处，此前两人还不算熟，陌生到几乎才知道对方的存在。 除了名字之外，余烬对眼前的男人几乎一无所知。 温南之得逞般接过余烬的手机，点开通讯录打了一串数字，拨通后口袋里的手机也亮了起来。 叮铃铃—— 温南之举着手机备注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又递回到余烬手中：“联系方式有了，转钱就不必了。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那就下次再请我吃一顿饭。” 这样算起来，他已经欠温南之两顿饭了。 虽觉得不妥，但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便认同地点了点头。 男人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余烬抬头时刚好看见那两颗洁白无瑕的虎牙，熟悉的笑容让他产生了恍惚之感。 他似乎一直未能把眼前人和温影分离开来。 “又分神了。”温南之摇头，“好像余老师每次只要认真看到我的脸，就会发上一会儿呆，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余烬也想问。 “我们……去哪儿吃饭？” 余烬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僵硬地转移话题。 温南之立刻来了兴趣，笑道：“跟我来，你肯定会满意的。” 这是一间浪漫的法式餐厅，柔和的灯光照亮了精致的餐具，耳边萦绕着轻柔的音乐，餐桌上的蜡烛也发出点点星光。 他们走进去后一言未发，服务员就领着俩人上了二楼包厢。 包厢里有一整面显眼的落地窗，他们落座后还没开始点餐，服务员就领着一大群人把准备好的菜摆放上来。 西式菜系最精美的地方在于摆盘，每一道菜看起来都十分可口。 “菜已上齐，二位先生慢用。”服务员又浩浩荡荡地走了出去，顺便轻轻带上了门。 柔和的音乐抚平了躁动的内心，落地窗外的景象又引得人澎湃不已。 余烬看着一桌子的菜，疑惑道：“你……经常来这里？” “什么？” “我看你都没说话，他们就知道把我们带到这个包间。” 如果不是经常来，多多少少会问上两句吧。 温南之无辜地摇头：“余老师可真是误会我了，餐厅门外是有人脸识别的，网上预约好之后系统会录入我们的数据，餐厅识别到我们的数据就会自动开门。” “原来……是这样吗？” 余烬了然地点头，虽然他在人类世界住的算久，但那些高级的电子用具却一直不太会使用。 温南之举起酒杯示意：“直接吃吧，他们都说这里的味道很不错。” 鲜嫩的肉质冲击着整个味蕾，余烬露出满足的笑容，吃了几口后觉得现在的氛围过于安静，但张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总觉得怪怪的。 明明他和温南之才认识不到一天，就可以单独坐在一起吃饭了，这氛围很是奇妙。 温南之对他也很是殷勤，只要觉得好吃就会把菜切好了放在余烬盘中，一场进食下来除了觉得氛围有些奇怪，身心都挺愉悦。 等到饭桌上的菜都消得差不多，余烬才喝了口红酒，借着酒劲询问：“温教授是最近才转来我们学校的吗？” 温南之疑惑地皱眉：“怎么会这样认为？我是毕业后直接留校的，算下来也有四五年教书经验了。” “四五年？” 余烬都只是三年前转来的学校，要是这样算得话，他们在一起共事的时间起码有三年，可…… “为什么我一直没有见过你？” 无论是三天一次的小会还是七天一次的大会，就连学校安排的外出教研也参加过不少，可在余烬印象里从未见过温南之这个人。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温南之明显愣了一下，后又笑道：“原来这就是余老师对我感到好奇的原因吗，可能是因为……我们教的不是同一栋楼的学生？” 学校每一届学生的数量都异常之多，所以就分为南北两个校区。 余烬在南校区教书，温南之在北校区，见不到面也是正常的。 就像余烬来学校教书三年，去北校区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是这个原因吗？”余烬低头思索，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他又问：“温教授家中……有弟弟吗？” 温影曾说过家里有一个哥哥，他们俩又长得如此之像，很难不让人怀疑两人是不是亲兄弟。 可如果所有人都忘了温影，就算温影是亲生弟弟，温南之又真的能记得他吗？ 果然温南之不解地皱起了眉，否认道：“弟弟？我是家里的独子，没有什么弟弟，怎么会这么问？” 温南之和温影如出一辙的样貌时常会让他感到恍惚，余烬只是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我的一个故友长得很像。” “是那个叫温影的人吗？” 温南之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似乎每一次见到我，你都会喊这个名字，我们长得真的有那么像？” 像到每一次都会认错。 “很像！”余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又不像，他比你要幼稚一些。” 温影年龄更小，心智自然没有温南之那样成熟，很多时候也会像小温一样需要人去照顾。 “原来没有那么像啊……” 温南之低声喃喃，端起红酒杯在手上轻轻摇晃，杯中酒在暖光的照耀下闪出波光粼粼的光点。 温南之张开唇瓣将杯口贴近唇边，酒水顺着喉咙进入身体，唇齿间残留下红酒的清香。 熟悉的动作让余烬再一次想到温影，那个同样喜欢贴在他身上的少年。 温南之放下酒杯轻轻笑道：“既然不像，那下次千万别再认错了。” 「千万别记错了。」 梦魇里警告的声音再度响起，和温南之说话的声音交织重叠在一起。 「我不是温影哦。」 「下次再认错的话，可不会那么好运了。」 他的大脑再度混沌，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温南之。 温南之似乎注意到他的异常，放下手里的酒水匆忙走到余烬身边。 “你怎么了？”男人贴上余烬的额头，轻声呢喃：“又发烧了？” 温南之身上的炙热体温骤然消散，寒冷如冰块般的手贴上余烬的皮肤，刺的他内心发凉。 恍惚间温南之的身形发生改变，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余烬眼前。 温影突然出现，他担忧地跪在地上，脑袋轻放在余烬膝上，眼神里尽是忧伤和虚无。 “哥哥……我好累，好疼……” “温影？” 余烬满脸震惊，随后否认般摇了摇头：“不——你不是温影，温影已经死了，这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死去的人不可能再次出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磁场相悖引出的幻觉。 他的身体只是短暂地依赖上了温影，只要……只要耐心一点等待磁场恢复正常，一切都会好的。 可那时的他，又是否会把温影遗忘掉呢。 “温……温影……温影！” 余烬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嘴里正不断地叫着温影的名字。 温南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席，正站在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男人安慰的手始终放在余烬肩上，眼里迸射出深渊般无尽的黑暗。 温南之轻声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看，又叫错名字了。” 是啊。 又。 他已经分不清这是第几次认错人了。 余烬掩面遮住疲惫的眼睛，低声喃喃：“对不起……” 他也不想认错，但幻觉就是突如其来，每时每刻都会侵蚀着他理智的大脑。 也许……他又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温南之眼神里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好像不太开心：“你好像很思念他，既如此……为什么不再见一面呢？” 见面？ 不可能会见面了。 余烬摇摇头，低声回答：“他死了。” 且永远不会再回来。 “……” 温南之安慰的手又缓缓缩了回去，冷冷道：“那还真是可惜，但他九泉之下看你如此思念，肯定不会太失望。” 余烬皱眉：“我思念他，会开心吗？” 死去的人，真的可以感受到生者的思念吗。 温南之抬头看着缓慢聚集身形出现在眼前的少年，抬起手用异能将对方打了个粉碎。 满天星光飘散在空气中，他看着落在余烬身上的点滴星光，这才低下头冷着声音回答。 “应该会吧。” 第49章 三人修罗场 哥哥，我害怕 轻柔的音乐在耳边环绕，余烬揉了揉舒缓的眉头，透过落地窗观看城市的夜景。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虽然每天也没有多少事要干，但总感觉有一个沉重的石头一直压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喘不过气。 餐厅的音乐有着和心理咨询室一样神奇的魔力，能够让躁动的内心沉寂，疲惫的身心得到缓解。 温南之摇着杯中红酒，随着最后一口酒水下肚，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燥热。 俩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微醺的红晕感，温南之笑着询问：“吃饱了吗？” “嗯……这里味道的确不错。” 有机会把小温也带过来尝一尝。 小温…… “小温！” 余烬正喜滋滋地回味桌子上美味的饭菜，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起身拍了下桌子：“糟了！” 他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温南之立刻放下餐具投来疑惑的目光：“怎么了？” 余烬对上男人好奇地眼神，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他总不能说把孩子落学校了。 小温这两天一直在发烧，余烬怕把他一个人在家里会出事，就早晚带着小温一起通勤。 午饭过后小温倦怠地打起了哈欠，趴在余烬怀里就进入了梦乡。 “困就睡一会儿吧。” 余烬轻抚去沾惹在小温额头上的发丝，抱着小孩儿回到宿舍里的床上。 他把小温安排在了之前的员工宿舍，自从他们搬出去后就这里一直是空着的，余烬想着暂借休息一下，下班以后再把人接回来。 结果小温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这几个小时里余烬上完了课，逛完了街，甚至和温南之吃了很久的晚饭。 直到夜幕降临，月亮高挂在天空之上，他才想起来这件被遗忘到脑后的重要事情。 余烬匆匆忙忙打开手机，发现距离约定的接送时间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 这四五个小时里他啥也没干，只是陪着一个认识不久的陌生人逛街吃饭…… “哥哥，哥哥不要小温了吗……” 余烬甚至能想到小温知晓此事时哭唧唧拉着他的衣服，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 他匆忙起身，拿起摆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对着外面呼喊：“服务员，买单！” 温南之看着突然转变神色的余烬，打断道：“不用麻烦，我已经买过了，余老师这么着急，是突然有什么要紧事吗？” 男人拖着下巴惬意地倚在餐桌上，慵懒模样和急匆匆的余烬形成鲜明反差。 余烬看着温南之从口袋里掏出的已经结好账的发票，疑惑道：“不是约定好我请客吗？” 认真干饭的温南之似乎才想起这件事，他假装懊恼地拍了下桌子：“哎呀，怎么又把这事儿给忘了，要不——顺延到下次？” 还要下次？ “可我已经欠你两顿饭了，加上这顿……” 再加上这顿的话，他就欠温南之三顿饭了。 下次再下次，要是按这个还法，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还到头。 温南之只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还也没关系啊，余老师能抽出时间陪我吃饭，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男人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表情里尽是满足。 余烬皱着眉望向温南之，低声喃喃：“总觉得你是故意的。” 猜对了。 他就是故意的。 温南之默默在心里回答，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 “我送你吧。”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指着窗外示意：“外面又下雪了，路不好走，应该很难打到出租。”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鹅毛大雪，满天飘飞的雪花落在屋檐上，使得空气又骤然降低了几度。 余烬微微点头：“麻烦了。” 俩人一起走出这弥漫着浪漫气息的法式餐厅，踏出大门的一瞬间冷空气钻入鼻腔，冻得整张脸直泛红。 虽然是夜晚，璀璨的灯光却把这座城市照射得宛如白昼。 余烬呼出一口冷空气，踩着雪花想要赶往地下车库。 这时候头顶的路灯突然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提醒些什么。 余烬顺着闪烁的灯光往树下看去，看见了穿着单薄站在路灯下等待自己的男孩。 滋啦啦—— 路灯传出不稳定的电流声，似乎随时都要报废。 小温被冻得眼泪鼻涕不停地往外流，他拉紧再一次被风吹落到胳膊上的围巾，可怜兮兮地呼喊：“哥哥……” “小温？”余烬惊呼出声。 余烬隔着马路望见站在树下的男孩，震惊到忘记了跟在身后的温南之，着急忙慌地穿过斑马线走到路的另一边。 被雪覆盖的马路烙下一长串脚印，余烬牵起男孩冻到发抖的手，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和温南之出来吃饭是突然决定的，事先并没有告知任何人。 小温的出现着实让他意外。 转念一想又记起小温是怪物，怪物可以嗅到自己想要寻找的气味，跟着气味追寻到他待的地方，也不是件稀罕事。 小温抬起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委屈道：“我在宿舍等了很久，哥哥一直不回来，我害怕……” “那也不能一个人跑出来，太危险了。” 在外面乱跑的随时随地都有被猎人抓走的风险，余烬看着完好无损站在面前的男孩，顿时感觉心有余悸。 小温哭嚷着扑进余烬怀里，全身上下透露着异常的冰冷。 “哥哥跑出去……和别人……都不和我说……我害怕，我害怕呀哥哥……” 不知道是不是余烬的错觉，自从温影死后小温就变得愈加敏感，只要一会儿没看见他就会紧张得不行。 惶恐担忧的模样，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被抛弃一般。 余烬心疼地把人揽入怀中，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温，是哥哥的错，我不该把你一个人忘在学校。”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抽噎着抱在一起，温南之姗姗来迟，抱起手望向满脸泪水的男孩，好奇道：“这就是余老师传说中的私生子？” “私生子？”余烬震惊，皱着眉疑问，“什么私生子？”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私生子。 温南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巴。 “啊……这个嘛……” 温南之懊恼地拍了下头，低声解释：“因为余老师身边一直都带着个小孩儿，大家又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便……” 便理所应当地以为小温是他的孩子。 这种事不算稀罕，余烬也懒得解释。 小温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看向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质问道：“你是谁？” 空气中迸溅出无形的火花，他好像嗅到了打架的味道。 “我是谁？” 温南之轻笑出声，笑声里夹杂着一丝不屑。 他松开紧抱在一起的胳膊，对着男孩伸出友好之手：“你好，我叫温南之。” 小温看着男人伸到眼前的招呼之手，突然抬起手擦去眼角泪痕，抱住余烬的胳膊忽视了男人的话。 “哥哥——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余烬轻轻拂去落在小温肩上的雪花，疑问道：“你还没有吃饭吗？” “我在等哥哥回来，哥哥说过，下班后会接我回去的。” 小温的话再次勾起余烬内心的愧疚之感，他沉声道歉：“对不起，下次有事应该提前说的。” 或许是习惯了一个人独处的生活，还没能适应有人等待下班的日子。 小温这才假装委屈地说：“没关系的，我知道哥哥很忙，肯定不能一直陪着我。只要哥哥记得小温，我就很开心了。” “……” 温南之沉默地看着茶言茶语的男孩，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温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你笑什么？” 俩人同时抬头，温南之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他思索般摸了摸鼻尖，笑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了开心的事情。” 雪越下越大温度越来越低，温南之看着满天飘飞的大雪，突然开口解释：“对了，过几天学校会安排老师外出交流，去别的学校上两天课。” 余烬点头：“听说了。” 校长曾经提过，但他没有多少兴趣。 温南之突然开口，笑着邀请：“我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邀请余老师和我一同前去。” “邀请……我？” 余烬有些吃惊。 他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这种大型活动了，近来又为温影的事伤了神，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太大兴趣。 但温南之还是兴致勃勃：“学校里大部分老师都会去的，可以趁这次换个环境放松一下。” 小温听到这句话立刻担忧地握紧了余烬的手：“哥哥……” 冰凉的小手攒在手心，余烬望着可怜兮兮的男孩，开口回绝：“抱歉。” 他得照顾小温，没有那个时间。 温南之看出他眼神里要表达的意思，弯下腰摸了摸小温的头，冷冷道：“真的要像父亲一样天天在眼皮子底下照顾他吗？” “什么？”余烬微愣。 “就算是父亲，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温南之自言自语地开口，直起身子露出一抹和谐的笑容：“不要急着拒绝，我等你好消息。” “什么啊……” 余烬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尽是那些无厘头的话。 他明明应该再次拒绝的，却在听到温南之的话后产生了犹豫心理。 猎人已经很多天没有闹事了，或许…… 可以尝试着出去玩一玩？ 他忧虑思索的模样很快被小温捕捉到，小温担忧地攥紧了拳头：“哥哥还是打算出去，对不对？” 被看穿心事的余烬心虚地低下了头：“可能吧。” 就像温南之说的一样，他不可能永远护着小温。 也不可能一直没有自己的生活。 仔细想来从他捡到小温的那天开始，余烬就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独处时间了。 因为只要有空，小温就会一直缠在余烬身边。 他曾经以为那是因为男孩怯懦，现在看来是一种过分依赖。 余烬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开口解释：“小温……” “不要。”男孩立刻回绝。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他。” 熟悉的话语让余烬回忆起小温第一次和温影见面时的模样。 那也是一个飘雪的天气，小温气鼓鼓地看着温影：“哥哥，我讨厌他！” 余烬立刻愣神，喃喃道：“你也……讨厌他？” 一模一样的话语，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小温不解地歪了歪头，疑惑道：“也？我还讨厌过谁？” 果然……就连小温也不记得了吗。 余烬刚提起的兴奋之心再一次被浇灭，他死心地垂下了头，低声喃喃：“差点忘记你们都不记得温影了。” 当真是所有人都忘了。 所以这真的只是一场幻觉吗。 小温看着突然颓丧的余烬，疑惑地询问：“不记得……温影？” 男孩的眼神中尽是疑惑，不解地呢喃：“哥哥为什么会认为，我会不记得他？” 第50章 搓澡 你不知道吗？温南之在追求余烬…… “我为什么会忘记温影？” 小温疑惑不解：“就算我和温影经常吵架，但他也算是为了哥哥死的，任何一个对哥哥好的人，我都会记得的。” 更何况温影还是本体的另一个分身。 “你……记得温影？” 这下换余烬不镇定了，立刻陷入自我怀疑：“可是——可是我问了姚天，问了校长，甚至问了江寒枫！” 他们全都说不记得温影。 在余烬认命般以为大家的记忆都被清除的时候，小温又出来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 所以真相到底如何呢。 “啊欠！” 寒冷侵蚀着男孩脆弱的□□，小温揉了揉因为吸入冷空气而敏感的鼻子，突然感觉鼻腔里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低头时才发现手心中沾惹了大片血迹，过度干燥的鼻腔在外界的刺激下流出汩汩鲜血。 流……血了。 “啊……” 小温呆呆地望着沾染手上的血迹，抬起头笑着看向余烬：“哥哥，我好像……有点问题……” 余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小温就软塌塌倒在了他的面前。 “小温！” 余烬眼疾手快接过男孩倒下的身体，低头望着被冻到不轻的小温，立刻弯下腰把人揽入怀中。 余烬以为自己的体温已经足够冰凉，没想到此刻怀中人的体温却比他还要冷上几分。 笨。 他无奈叹了口气，轻声开口：“外面太冷了，我们先回家吧。” 小温回应般在怀中哼唧了两声，他立刻抱起昏睡过去的男孩，大跨步往家中走去。 怪物明明可以抵抗寒冷，小温的体温却还是冰凉到几乎异常。 余烬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小温泡了杯姜茶，热乎又辛辣的姜茶送入胃中，给身体也增添了几分温暖。 “有没有好受一点？”余烬期待地询问。 小温先是满足地点了点头，后察觉到什么又蔫蔫地抱住余烬：“冷，还是冷。” 余烬皱起眉打量小温，这才发现他身上大片衣服都被雪花浸透，湿哒哒的衣服黏在身上，风一吹直接钻心刺骨。 衣服全都湿了，难怪一路上会冷成这样。 他立刻冲进浴室放了一浴缸的热水，调节好水温后把黏在小温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 当衣服尽数被褪去的时候，赤裸相见的瞬间小温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但这尴尬的场面并未维持多久，下一秒就立刻被余烬按进浴缸之中。 “噗——哈——” 小温猝不及防喝了一大口洗澡水，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察觉到头顶一阵冰凉，抬头瞥见撸起袖子冲自己走来的余烬，心虚地退到浴缸角落。 “过来些。” 余烬拽过男孩的胳膊强制性把人拉到身边，随手拿起架子上摆放的洗发水，对着小温的头顶就倒了下去。 清香的液体落在小温的头发上，余烬伸出手胡乱揉搓了两下，起发的泡沫像帽子一样瞬间膨胀。 “泡泡！” 小温兴奋地从头顶抓下一大滩泡沫放到水面把玩，却立刻被溅起的水花弄散。 “又没了。”小温颓丧地低下了头，仍由余烬揉搓。 余烬洗出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气势，手上是一点也不留情，揉搓得小温的身体也跟着力道来回移动。 咕噜噜—— 小温一边认命般接受余烬的洗礼，一边钻入水中吐起了泡泡。 暖和的水温驱赶掉身体里的凉气，舒服的触手也不由自主地跑了出来。 它们爬到浴缸边缘，悄咪咪从水中探出脑袋，趁余烬不注意时翻越出来想要触碰那诱人的身体。 咕叽咕叽—— 摸。 要摸摸。 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余烬刚想转头，客厅中就传来刺耳的声音。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沉浸的氛围，搓澡的动作戛然而止，小温也从水中探出了整个脑袋。 叮铃铃铃铃—— 浴室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触手移动的微弱声音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完全覆盖。 小温看着愣神的余烬，开口提醒：“哥哥，有电话。” “……” 余烬似乎才缓过神，他微微点头把搓澡毛巾扔到不断靠近的触手身上，起身时还告诫般踩了两脚。 啪叽！ 触手们瞬间瘪了下去，像一滩烂泥黏在浴室地板上。 余烬走的时候还冷声告诫：“老实点。” 哎呀！ 痛。 痛痛痛痛。 触手们摸着被踩到红肿的部位，不死心地还想继续靠近，但在瞥见小温告诫的眼神后又蔫蔫地缩了回去。 不让靠近。 没劲没劲。 浴室里冒起森森白雾，小温望着接起电话后转变脸色的余烬，烦躁地把脸全部埋进水中。 姚天的声音自话筒对面传来：“喂——喂，喂？” “……” 电话那端的姚天看着显示已接听的手机，询问好几遍后都没听见余烬的声音，以为是信号不好，拿着手机在办公室里到处寻找信号。 “能听见我说话吗？余烬？余……” “闭嘴。” 余烬烦躁地打断，不耐烦道：“有事说事。” “温南之跟你说了吗？学校要安排几个老师外出交流。” 姚天突然压低了嗓音，小声宣告：“校长指名要你去。” “我？”余烬皱眉，“他不是还说要我多休息注意身体。” 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就改变想法了？ 姚天解释：“就是……你知道的，学校里谣言四起，江寒枫的那些事已经传到外面去了。” “大家都说我们学校不安全，学生家长们也很惶恐，为了学校的名誉，校长希望让你出面，借这次交流让谣言不攻而破。” 余烬微微点头：“那我懂了。” 姚天察觉到余烬不对劲的情绪，赶紧补充：“倒也不是为了江寒枫辩解，就是谣言传得实在离谱，已经有人说我们学校到处都是杀人犯了。” “我知道。” “你理解就好……” 姚天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见余烬继续：“猎人想要替江寒枫洗清冤屈，就可以无视我们的生死，对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解释。” 余烬冷声打断，并未听从姚天的辩解，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喂？喂？喂！” 姚天望着显示已挂断的手机，立刻泄了气：“这下完蛋了……” 余烬用力握紧了手机，愤怒到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什么名誉。 一切都只不过是薛末，为了替江寒枫证明清白的一种手段罢了。 可江寒枫又不是真的清白，他凭什么替一个杀人犯解释。 啊…… 差点忘了。 他还有一个薛末没来得及对付。 余烬表情中夹杂着些许杀意，客厅再次陷入死寂。 小温担忧地从水里冒出脑袋，好奇问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余烬转过头望向小温，眼里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小温立刻低头，了然道：“哥哥还是要跟他出去，对吗？” “他？” “温南之啊，他不是邀请了哥哥吗？” 是啊，差点忘了温南之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肯定知道这件事才会把余烬叫过去的。 所以温南之请他吃的那顿晚饭，也是为了此事吗？ 余烬微微垂眸，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失落：“他们希望我说谎。” 所有人都希望余烬把这件事咽到肚子里面，可他偏不想如此。 他们都应该为温影的死付出代价。 特别是江寒枫。 …… 滴滴滴—— 公交车载着老师们前往交流的学校，一路上欢声笑语，气氛非常融洽。 唯有余烬全程都心事重重地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坐在前排带动气氛的温南之注意到角落里阴郁的余烬，从旁边拿了一瓶水走到余烬面前，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给。” “不用了，谢谢。” “有心事？” 余烬摇了摇头，依旧沉默不语。 “……” 温南之缩回手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窗外，之后又兴奋地开口：“快看，要到服务区了！” “下车休息休息。” 公交车在服务区里缓缓停下，坐了一路后双腿都有些发软。 温南之伸了个懒腰借着冷风吹散身上的疲倦，开口邀请：“一起去吃点东西？” 余烬举起手机示意：“打个电话。” “那我进去等你。” 老师们下车后跟着温南之一起涌进服务区里点吃的，余烬只是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就又走到旁边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嘟——嘟——嘟…… “喂？” “把东西放好！” 电话那头传来叮铃咣啷的吵闹声和姚天呵斥的声音，余烬眉头紧皱，犹豫地问：“小温？” “……” 对面突然沉寂了几秒，之后才再次恢复喧闹，许久后姚天接起电话：“喂——是我，我在呢。” 姚天开口后喧哗声瞬间消失，余烬察觉到些许不对，询问道：“小温呢？” “小温？” 姚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随后才肯定地开口：“他刚刚还在这儿玩玩具呢，现在回房间睡觉去了。” “把电话给他。”余烬的语气不容置喙。 “行，你等一会儿。” 姚天并未拒绝，几秒后小温软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哥哥——” 余烬听到小温的声音之后才松了口气，担忧道：“身体好些了吗，我快到交流的学校了，明天一早就能回来。” “好些了，但……” “哎呀放心吧。” 小温才说了几句话手机就再次被姚天夺了过去，他的脸色瞬间阴沉，愤怒到把心爱的玩偶重重摔在地上。 愚蠢的人类。 就会坏我好事！ 姚天并未注意到身后的杀气，一边蹲在地上整理小温因为撒泼扔出去的娃娃，一边假装无事般安慰：“我这里好得很，照顾一个小崽子还是没问题的，你就放心跟他们在外面玩吧。” 小温听到后立刻着急地想抢手机：“哥哥！” 姚天把手机伸得更远，匆匆道别：“就这样说啊，玩得开心。” 电话挂断后姚天松了口气，低下头对上小温阴霾的眼神，瞬间被吓了一跳。 “哎哟我去，你怎么那么吓人！” 小温身后浮现出数根触手，全都弥漫着试图攀附在男人的脖颈上。 姚天望着男孩身后，向前一步伸手探向怪物，嘴里好奇地呢喃：“这是个什么东西？” “黑黢黢乌泱泱的。” “玩具吗？” 小温杀意更甚，锁喉触手已经悄无声息探到男人身后。 但姚天只是抱起手略有责怪地看着小温：“你家哥哥单身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个合适的，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小温瞬间拉脸：“合……适？什么合适？” “你不知道吗？” 姚天惊讶，解释道：“温南之在追求余烬啊。” 50-60 第51章 自残 如果哥哥不喜欢小温的话，那我就…… 呼哧呼哧—— “好累——好冷——” “温教授，还有多久到顶啊。” 老师们抬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全都懈怠地叹了口气：“都爬那么久了，怎么还没看到礼堂。”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温南之一边攀爬一边扶住旁边的枯树干，贴心告诫：“脚下都留点心，刚下过雪，山路有点滑。” “啊——” 哀嚎声此起彼伏，余烬站在半山腰上看着耸入云间的阶梯，淡淡道：“你应该实话实说。” “说什么？”温南之一边往前走一边歪头探听。 “其实我们才走到一半。” “嘘——” 温南之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起头确认大家都没听到后才小声告诫：“别被他们听到。” 余烬皱着眉不解：“这是欺骗。” “是合理打气。”温南之坚信，“有期待才会有动力，人活得太清醒的话，肯定是坚持不下去的。” “……” 不能……太清醒？ 余烬认真思考起温南之的话，随后又否认地摇了摇头。 迷迷糊糊的有什么好。 他一边抬脚攀爬一边疑问：“为什么学校演讲的礼堂会设在山上？” 学校建在荒芜的郊外他可以理解，校内有座耸入云间的大山也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明知道山路崎岖和危险，仍要坚持把可以载下全校师生的大礼堂建在山上呢？ 害得他们也要冒着下雪后湿滑的阶梯往上爬。 昨夜刚下了大雪，山上的雪还没完全融化，学校也只大概清理了一下爬山的阶梯。 就连本校师生都不敢在这样的天气下随意上山，从外校赶来交流学习的他们，难道就能得到生命保障吗？ 虽然石阶上的积雪得到处理，但在严寒天气下还是起了一层冰霜。 余烬前进的时候并未借助阶梯两旁的树干，所以往上爬的时候难免有些费力。 半山腰遮挡的树枝很少，冷冽的空气吹在躯干上，一个不注意脚下打滑，身体也随之倾倒。 “小心！” 温南之一直有留意余烬的走向，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滑倒的他，立刻伸出双手搀扶住余烬倒下的躯体。 “好险，没事吧？” 余烬回头望向被云雾遮挡的阶梯，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没事。” 温南之也松了口气，但这一吓还是给男人内心留下些许阴影，他一边往上走一边死死拽着余烬的胳膊，以肉身充当余烬上爬的拐杖。 温南之不觉得拽着余烬有什么奇怪，轻声解释：“山上有座寺庙，学校建设的时候觉得寓意很好，就把礼堂建在了寺庙旁边，这样每次开大会上山的时候都会路过寺庙。” “学生看见寺庙大多会进去参拜，给其添去香火，循环往复，求得一个好寓意。” “是吗。”余烬了然。 但这山路当真是太过崎岖，倒像是学校为了锻炼学生们的身体而想出的变态法子。 到达山顶时已是正午，乌云却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整个天空都是黑压压一片。 “要变天了。” 温南之感叹地开口，余烬却从那语气中听出兴奋意味。 还没等他探寻男人那奇怪的语气，温南之就拉起他的手自然地走进礼堂。 此次交流无非就是在其他学校面前讨论自己学术上面的经验，因此在学术方面有造诣的人都有一次上台演讲的机会。 “大家好，我是来自风澈大学的温南之。” 啪啪啪—— 周围掌声如雷鸣般响起，余烬才发现原来温南之在校外的人缘也很好，刚进来的时候就有许多不认识的老师和他打招呼。 轰隆隆—— 激烈的掌声掩盖了外面的雷雨声，大雨倾盆而下。 温南之演讲时侃侃而谈，眼睛却一直看着余烬，嘴角也一直洋溢着那抹灿烂的笑容。 他被对方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好瞥开目光跟着周围的人一起鼓掌。 温南之演讲完之后坐回到余烬身边，小声询问：“我讲的怎么样？” 余烬随意应付：“挺好的。” 其实他根本没怎么听，脑子里都是刚刚拨打的那通电话。 走的时候他和小温约定过，一定会赶在零点之前回去，学校给的方案也是演讲完立刻坐公交回学校。 但不知怎么的，从爬山开始余烬的心就一直悬浮在胸腔里不上不下的，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会议结束准备回去的时候果然出了大麻烦。 哗啦啦—— 演讲完准备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温南之本张罗着大家在回去前先吃点饭，但在走到礼堂门口的时候泼天大雨让每个人都眉头紧皱。 雨大的宛如从天空倒下一盆盆水，狂风伴随着雷鸣，呼啸着吹动礼堂的木质大门，黑压压的天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有人害怕地后退一步，担忧道：“冬天下这么大的雨，好古怪。” 温南之上前一步拉住想要冲进雨里的余烬，嘱咐道：“雨停了再走吧，山路很滑，小心出事。” “……” 余烬望着大到几乎无法下脚的雨，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再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温南之不悦地皱眉：“报备？还是和小温？” “嗯，我答应他今晚会回去。” 他和小温商量好了。 如果今晚见不到他的话，小温会害怕。 “可是你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温南之冷脸拆穿：“余老师以后也会有自己的生活，朋友……甚至爱人，他总要学会自力更生。” 温南之提到爱人的时候短暂停顿了一下，这细微的一幕被余烬敏锐捕捉到，他微微转头，认真道：“为什么不可以。” 温南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余烬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不可以，只要小温愿意，我可以一辈子护着他。” 余烬的人生很是崎岖，因此很少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许久的相处他也早就已经把小温当成了家人。 嘟——嘟——嘟…… 余烬无视男人复杂的情绪走到一边拨打起了姚天的电话，但等待许久对面只是传出一声：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没人接。 余烬又坚持不懈地打了回去，依旧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 不会……出事了吧。 余烬越想越不对劲，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没打通吗？”温南之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宽慰道：“山上下了雨信号就是会不太好，放宽心，等雨停应该就可以了。” “雨停吗……” 希望如此。 他望着仍旧在不断下的大雨，在内心不断祈祷着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叮铃铃——叮铃铃铃铃—— 大雨把天空映照得乌黑一片，宿舍里黑漆漆的，手机震动着发出的微弱光线在黑暗里格外显眼。 手机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就这样循环往复响了许久才沉寂下来。 余烬拨打的十几通电话无一人接听，整个宿舍都散发出死一般的寂静。 咕叽咕叽—— 呲溜——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浴室里的触手发出满足的细微声响，小温才颤巍巍从浴缸里爬了出来。 小温随着光亮走到客厅，水珠淅沥沥滴了一路，他无视昏倒在旁边的姚天拿起亮着微光的手机，在看见余烬拨打而来的电话后立刻兴奋地呼喊。 “哥哥！” 可惜看见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手机又被姚天上了锁，无论怎么点击都无法拨打回去。 小温烦躁地握紧了拳头，感受到愤怒情绪的触手立刻配合地拍了拍桌子，木桌在其拍打下发出脆弱的嘎吱声。 触手们这才跟着小温一起回头看向姚天。 只见手机主人昏死在浴室的水池旁边，不省人事。 “该死！” 小温重重地拍了下触手，愤怒出声：“都说让你小心点，打死了我还怎么知道哥哥的消息！” 触手委屈地捂着被捏到红肿的爪子，蔫蔫地缩回到身后。 下一秒手机屏幕就再次弹出余烬的消息。 “是哥哥！” 小温兴奋地扬起了嘴角，但在看清消息内容后立刻僵在了原地。 余烬望着没接通的电话，始终不放心小温的安危，便试着发了许多条消息，阴雨连绵不断，无数消息弹射着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同时也倒映在小温的瞳孔之中。 【怎么不接电话？】 【小温还好吗？】 【雨有点大，我被困在山上了。】 【这里信号不太好。】 【今天可能回不来了，帮我照顾好小温。】 【我和温南之在一起，别担心。】 我和温南之在一起 和温南之在一起。 在一起。 一起…… 嘭！ 小温再也压制不了自己的满腔怒火，愤怒到把手机重重摔在地上。 “温南之……温南之，又是温南之！” “之前是温影，现在是温南之！” 小温愤怒地嘶吼：“每一次，每一次哥哥都会为了别人抛下我！” “每一次！” “难道我……只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被取代的替代品吗。” 小温只要想到余烬现在和本体在一起，想到本体会和自己一样亲昵地贴在余烬身上，就嫉妒到几乎要发疯。 “这一切都该属于我！温影不行，你也不行。” 他愤怒地看向摆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杯，阴沉着脸把杯子摔在地上，玻璃杯在地面反弹几下后碎裂开来，飞溅的渣子遍布在客厅的各个角落。 小温看着四分五裂的玻璃渣，冷着脸赤脚踩在了上面。 脚底板和碎渣接触的瞬间鲜血汩汩流出，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鼻腔，尽管如此他却还觉得不够。 不够惨。 既然是苦肉计，就必须惨到让所有人记住，让余烬永远不敢抛下小温独自外出。 这才是此行的目的。 小温望着外面阴沉的天气，回头看向满地的碎玻璃渣，抬起脚毫不犹豫地往身后滑去。 嘭咚—— 男孩脆弱又幼小的身躯重重倒在地面上，碎渣子深深地刺进他的皮肤之中。 疼，好疼…… 小温能感觉到异能自受伤部位急速流逝，鲜血浸染了整个地面，疼得他龇牙咧嘴。 可是没关系。 他也不后悔。 因为哥哥—— 很快就会来陪小温了。 第52章 假面 哥哥身边只能有我 轰隆—— 啪啪啪—— 外面雷雨交加，礼堂内却响起了响亮的鼓掌声。 等待雨停的时间格外无聊，有些老师主张着上台表演自己擅长的曲目，有唱歌、跳舞甚至小品，时间过得甚是愉快。 大雨也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淅淅沥沥地停了下来。 温南之看着湿漉的门外，起身张罗：“雨小了就快些下山吧，我看天气还是不太好，后面可能还会下大雨。” 要是不趁此机会下山，他们恐怕要被困在这里住一晚上了。 老师们纷纷点头，一个搀着一个小心翼翼踏上下山的道路。 临走时有人回头望向香火不断的寺庙，小声吐槽：“我来的时候还进去参拜过，结果还是没遇到好事情。” 旁边的人也想不通，疑惑道：“可能是菩萨不喜欢我们？” “为什么？难道我们中间也有吃人的怪物？” “嘘——小点声。” 这些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走在队伍末尾的余烬和温南之耳中，温南之一边扶住余烬的胳膊一边稳住打滑的双脚，笑着询问：“菩萨也管怪物的事情？” 余烬自然地接住男人的手，解释道：“在怪物肆虐的当下，几乎所有学校都遭受了袭击，唯独这里。” 这里就像是一个被怪物遗忘的世外桃源，说是得到了上天庇佑也未可知。 所以学校才会选择来这里进行交流，因为足够安全。 叮铃铃—— 走到半山腰时余烬的手机突然来了信号，接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 余烬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后有些恍惚，匆匆接起电话：“喂？” “喂！余烬——太好了！你终于接电话了！” 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姚天震耳欲聋地呼喊声，几乎要刺破余烬的耳膜。 他立刻皱着眉远离话筒，等姚天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才开口询问：“姚天？你换手机号了？” “说来话长——我手机碎了。” 姚天的语气十分匆忙，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你回来了吗？” 余烬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皱着眉疑问：“所以我发给你的那些消息，你一个都没看到？” “消息？什么消息？” 姚天迷茫，声音不自觉颤抖：“屏幕直接摔花屏了，我只能听到手机铃声，内容是一点也看不清。” 屏幕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身处一个吵闹的喧哗场所。 余烬确认：“所以你现在——借的别人电话？” “当然！” 姚天立刻惊呼，片刻后电话那头又传来细微的告诫声：“小点声，医院不许大声喧哗！” “好好好——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姚天隔着电话点头哈腰，再次接起电话的时候已经压低了一个音调，小心又胆怯地开口：“那个……我这边发生了一点意外，你听后可千万不要生气……” 如果说刚刚余烬的内心还有一丝奢望，那么在听到姚天的话后只剩下愤怒与担忧。 他迅速捕捉到男人话里的重点，冷冷道：“小温怎么了？” “……” 冷风夹杂着湿漉的空气，深入骨髓的寒冷刺进每个人心中。 余烬明明不怕冷，此时却也起了一身寒意。 他的表情中增添了几分忧伤，对着手机淡淡道：“我现在就回去。” “怎么了？” 温南之扶着湿漉到几乎打滑的树干，询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余烬看向温南之的眼神泛起些许水花，好像是被山上的雾气眯了眼睛。 他抬手抹去沾染在眼角的水珠，低声开口：“小温出事了。” 小温出事了。 并且伤得非常严重。 姚天只记得那天风很大，他正在给小温放洗澡的热水。 冷风吹开了浴室的窗户，起身关窗户的时候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浴室的地板上面。 他本以为自己不过是晕了一会儿，伸手打探的时候才发现浴缸里的水早已冰凉，头顶的窗户却依旧大开。 不安感充斥了整个胸腔，他机械般走到客厅，看见了血腥且悲剧的一幕。 空气中散发的腥气让他痛苦地蹲在地上，身体也因为恐惧不断颤抖。 姚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满身血的小温送到医院的，他对此毫无印象。 只记得那晚天很黑，风很冷，怀中人安静到好像再也不会醒来，鲜血淋漓着滴了一路。 但他仍抱着必须要把小温救活的想法。 因为姚天知道，如果余烬回来看见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他就死定了。 余烬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糟糕的一幕。 姚天像是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看见余烬也只是呆愣地不知所措：“我……对不起……” 余烬深吸一口气缓住怦怦跳的心脏，询问道：“小温呢？” 姚天似乎很心不在焉，抬起手随意指向身后，低声道：“在里面，受了伤。” 余烬察觉到姚天的不对劲，但他心系小温没有进一步探查，只是越过男人冲进了病房。 “小温！” 病房内异常安静，只有监控仪器不时发出监测的滴滴声。 小温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如纸，叫人好生心疼。 “哥哥……” 小温看见余烬便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委屈巴巴地扑进对方怀里：“你终于来找我了。” “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我以为这次见不到哥哥了……” “发生了什么？” 余烬低下头把小温全身上下都扫视了一遍，焦急道：“姚天说你受伤住院了，伤哪儿了？” 小温哭唧唧地回答：“脚，后背，胳膊，腿……哪里都有，哪里都是血……” “血？” 余烬担忧且轻柔地把小温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在看见男孩身上包扎的纱布后皱紧了眉头。 “怎么弄得？” 男孩裸露在外的大片皮肤都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病号服也软塌塌披在身上。 小温立刻手舞足蹈地解释：“姚天哥哥给我放热水，摔伤晕倒了，我一个人害怕，跑出去的时候撞到了桌角。” 巨大推力使得摆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奔跑时又踩到摔碎的玻璃渣，哧溜溜滑倒在地上。 一个完美无瑕的受伤借口。 空气瞬间安静，小温瞥见余烬质疑的眼神，佯装害怕地挤出眼泪：“好疼，差点就骨折了。” “……” 余烬还想说些什么，在看见包裹着满身纱布的男孩之后，还是不忍地垂下了头。 良久，他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疼吗？” 余烬伸出手缓慢且轻柔地摸索着小温手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关切感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很疼！”小温用力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但看见哥哥之后就没那么疼了。” 小温生怕余烬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反复强调着受伤字眼，还捂着渗血部位面露苦色。 小温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接着亲昵地扑进余烬怀中：“哥哥陪着我，伤口就好得快些。” 余烬垂眸看着依偎在怀中的男孩，转头瞥向站在门外等待消息的温南之。 温南之安静地杵在病房外面，对上余烬的目光后冲他做了个询问手势： “怎么样？” 余烬微微摇头，张口无声地诉说：“他没事。” 得到回答的温南之才跟着松了口气，安慰般露出开怀的笑容。 【没事就好，你们饿了没，我去买点吃的？】 温南之一边无声询问一边抬手做着相应的手势，行为举止皆具关照。 【好。】 余烬微微点头，明媚笑容感染了浩荡的内心，牵动了嘴角也跟着不自觉上扬。 几刻钟前余烬正跟着大部队一起下山，那时天色渐晚，考虑到路上不安全，大家商量完打算找个旅馆睡一觉第二天再继续赶路。 但他接到电话得知小温受伤后就一直心不在焉，拜别后执意一个人赶回去。 温南之也担忧余烬的安危，说什么也要一同前往。 温南之死死拽住余烬的胳膊，强硬道：“你们是跟着我出来的，一个都不能少，我陪你回去。” 雨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裤，牵手时残留下独属于对方的独特味道。 余烬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哥哥都淋湿了。” 小温突然扑进余烬怀中，呢喃着打断了这段回忆。 男孩细细感受着余烬带来的安心之感，享受般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说完后突然察觉到一丝怪异之处，小温皱着眉停顿下来，搜查似的将余烬全身上下都闻了一遍。 不对劲。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很不对劲。 小温抬眸阴恻恻地盯着余烬，冷冷道：“哥哥身上有讨厌的味道。” 讨厌的味道？ 鼻子这么灵？ 余烬把手伸到背后挥挥手示意温南之离开，收到消息的温南之挑衅地看了一眼小温，这才满意地退了场。 余烬把男人得意的眼神尽收眼底，再转头就看见小温直勾勾盯着自己。 “哥哥很不乖。” 余烬立刻心虚地转过脑袋：“说什么呢。” 小温一字一句认真地回答：“我好像提醒过哥哥，离温南之远一点。”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他。” 这是小温第二次不加掩饰地表现出对温南之的厌恶，可余烬还是不解。 “你讨厌温影，是因为他第一次见面就对你动手，那温南之呢？” 温南之不管和谁相处都十分谦逊有礼，他们俩也仅一面之缘，小温为何会表现出那么强烈的反抗欲望。 余烬想不明白。 小温也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回答：“因为他抢走了哥哥。” “什么？”余烬吃惊。 抢……走？ 这两个字合在一起，他居然有些听不懂。 小温抬眸瞥向站在病房外的温南之，冷冷道：“之前我一直都是哥哥心中的第一选择，所以不论是温影还是江寒枫都没有放在心上。” “但自从他出现之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明明刚认识不久，却会因为男人的提议放弃独自等待的小温。 小温摇头重复：“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呢……哥哥应该只能看到我，身边也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才对。” 其余所有的接触，在男孩看来都是一种挑衅。 此时此刻余烬才发现小温对自己过于病态的占有欲，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男孩，深吸一口气拽开对方紧握的手。 余烬用力把男孩推至床边，保持距离后才冷冷地呼唤：“小温。” “我在。” 小温一改往日的可怜模样，眼里爆发出浓烈的占有欲。 余烬却只是回应一个冰冷的眼神，认真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 小温不解，疑惑道：“哥哥……在说什么？” 小温刚想补充余烬在他心里的重要程度，突然察觉这句话要表达的更深层意思，立刻呆愣在了原地。 “哥……哥哥……” 小温突然放软了声音，可怜兮兮地拽住余烬的衣角，害怕到根本不敢去看余烬的眼睛。 余烬却道：“想起来了？” “过了那么久，终于意识到苦肉计不对的地方了？” 小温心虚到头几乎要垂进地里。 “可我们是怪物。” 余烬只是冷冷地重复：“你忘了吗？我们都是怪物。” 怪物的痛域比人类要强上数十倍，就算是枪击那样的致命伤，在异能的治疗下也能轻而易举地修复。 而像玻璃划伤这样的伤口，无异于人类被蚊子咬了一口，失血过多后就算不主动治疗，异能也会抢先一步修复破碎的身体。 所以小温口中的被玻璃划伤，流血送来医院，怎么听都是一个愚蠢的借口。 “我……” 小温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无话可说。 周围突然传来嗤笑的声音，小温呆愣地转过脑袋，发现化为虚影的温南之正得意地坐在旁边，满脸嘲笑。 「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想出来的办法？」 温南之起身走到余烬身边，虚幻身体挑衅似的揽过余烬的腰肢，尽情嘲弄。 愚蠢。 真是太愚蠢了。 第53章 坠楼 这才是真正的苦肉计 身边突然起了一阵冷风，余烬皱着眉望去，发现病房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可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又不像是假的。 他转头望着风向来源，空荡荡的病房里除了小温再无他人。 却总觉得有道炙热的视线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此时躺在病床上气鼓鼓的小温，眼中的场景和余烬就完全不同。 和余烬道别后本该出去‘买饭’的温南之，正大摇大摆地黏在余烬身上，伸出的手如触手般肆意揽上那柔软的腰肢，动作柔情似水，眼神却带着满满的杀意。 温南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小温，轻声询问：“苦肉计？你也像温影一样——” “活够了吗？” 小温被那警告眼神吓得一愣，再没有之前嚣张的状态，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但隐藏在被子下面的手，却愤怒到用力攒在一起。 经此事件之后，余烬觉得小温变了。 又或是他才看清小温的真面目。 还记得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男孩小小的、怯懦又勇敢地对着足以杀死他的怪物用力咬了一口。 余烬本不想管闲事，但看着冰天雪地里冻得缩成一团的小温，还是没狠下心。 那时他天真的以为，自己不过是捡到了一个可怜的无辜男孩。 以至于后面的种种变动，每一步都未在他的计划之内。 余烬是从怪物巢穴里逃出来的，他向往自由，讨厌欺骗。 可无论是信任的小温还是温影，每一个都试图把他抓回巢穴中囚禁起来，为此不惜一次又一次欺骗。 他也一次又一次心软。 那未来呢，难道要在谎言中继续下去吗？ 天台的风很猛很凉，余烬身上的黑色大衣被风吹得四处舞动。 冰冷的风贴着身体擦了过去，带着躁动的心也沉寂下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温南之突然出现，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说道：“穿这么少不会冷吗？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余烬微微愣神，接过茶杯点头：“谢谢。” 滚烫的茶水贴着余烬的皮肤，把他的手心烫得直泛红。 余烬垂眸看着往外不断冒着热气的姜茶，狠狠心准备一饮而尽。 温南之察觉到他犹豫的动作，开口打断：“这几天怎么没看见小温？” “小温？” 余烬喝茶的动作戛然而止，顺着男人的话回答：“他受伤了，在医院修养。” 温南之了然地点头：“我看你们整天在一起，以为是离不开对方呢。受伤的话，一个人留在医院没问题吗？” 之前发点小烧也会担忧地带到学校来，这次流了那么多血，居然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医院。 就算有护士照顾也让温南之吃惊。 余烬微微垂眸，烦躁地把杯中水一饮而尽。 “等——” 温南之匆忙伸出制止之手，却在快要触碰到对方的时候蔫蔫地停了下来。 滚烫的姜茶顺着喉咙流入身体，余烬感觉胃中一阵灼烧，捂着疼痛的肚子攥紧了手。 温南之立刻担忧：“你……怎么了？” 余烬微微摇头，皱起眉试探般询问：“人和人的相处在什么情况下，会想要僭越呢？” 他从未在小温身上看到过那么强烈的占有欲。 强烈到，除了小温自己身边再不能有其他人。 温南之搀扶的动作骤然停顿，而后又镇定地回答：“得……视情况和身份而定吧。” “我是不是不该对他那么亲近。” 以至于小温似乎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仔细想来，小温的每一次错误举动，都未曾得到实质性的惩罚。 每一次谎言都只是匆匆带过，就连被假父母带走那次也只是口头纠正，事后还因为愧疚更加关切的照顾。 可这些…… 余烬又摇了摇头：“可这些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他看其他人类都是这么照顾小孩的，甚至于跟他们相比，余烬都算不上合格。 所以为什么呢。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 温南之沉默片刻，之后才迟疑地询问：“是……小温吗？他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自残后留下的满地鲜血，吓得一向不请假的劳模姚天也追在校长屁股后面要了七天假期。 那样可怖的伤口，就算是谎言，也应该能引起余烬的一点怜惜之感吧。 毕竟之前每一次都成功了。 但这次……似乎大不相同。 余烬摇摇头，脸上尽显疲倦。 他诚实地回答：“那不是意外，小温是故意的。” “故意？”温南之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你是说——小温受的那些伤都是他故意的？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是啊，这是一个非常病态的举动。 用人类的看法来说，小温和江寒枫一样，可能是精神上出了问题。 但余烬知道绝对不是这样。 小温精神没有问题，温影的精神也没有问题。 他们都只不过是想在余烬身上得到一点关心与爱护。 都只是，想把他据为己有。 这种想法自俩人争执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但余烬不愿拆穿，便一直欺骗自己。 但欺骗，并不能制止小温的行为，反而会让小温认为这是一种默许。 默许他可以这样亲昵地对待余烬。 更让余烬震惊的是，当他从小温口中得知那病态占有欲的时候，内心居然没有一丝波动。 好像事情本该如此。 可是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余烬烦躁地呼出一口气，疑问道：“温教授怎么有空来北区，你不是……被调去南校区上课了吗？” 南北两个校区几乎隔了一个小镇，从前他们就见不到面，就算互换班级也应该很难见面才对。 他迟疑地问：“是……交材料路过吗？” 新生班级需要的材料会多很多，所以余烬下意识认为温南之有什么非来这里的理由。 “不是哦。” 但温南之只是否认，笑道：“我是为了你来的。” 冷风吹动衣领，温南之身上的檀木香气扑撒在空气中，他们离得很近，近到余烬甚至可以闻到掩藏在檀木下的淡淡腥甜味道。 砰——砰——砰—— 余烬微微愣神，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温南之抬手似要靠近，他下意识躲避，最后伸来的靠近之手也只是替余烬整理了下随风飘扬的大衣。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退让，温南之只是替余烬把敞开的口子扣好，这才拉开距离说道：“天气冷，回去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一边往门的方向行走一边挥起手道别。 “你——” 余烬出声挽留，男人却并未回头。 他只好对着温南之的背影大声呼喊：“什么叫为了我？” 可以是因为路过，也可以是因为同事之间的关心，甚至是因为每一次美好的相处。 但为了他这种不切实际的荒唐理由，让余烬很不安心。 温南之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呆呆地望着余烬。 良久，他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轻松的笑声缓解了空气中的尴尬，余烬竟在这样的氛围中慢慢安心。 温南之笑着提醒：“余老师这么快就忘记了吗？你还欠我三顿饭。” 饭？ 对，他还欠温南之三顿饭。 余烬之前被温南之忽悠着欠了一顿又一顿饭，虽然说好可以不还，但内心总有些不安。 这次主动提起，倒是放心了不少。 余烬微微愣神，疑惑道：“你来找我，是想好去哪里吃饭了吗？” 早日还清也好，免得日后再出差错。 但温南之只是摇了摇头，拒绝道：“改天吧，我觉得今天……有人比我更需要你。” 温南之手心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几秒后出现一道又长又深的划痕。 他一边说话牵扯余烬一边把手藏到背后，鲜血自伤口流出，浸染了整个手心。 余烬没明白温南之话里的意思，但男人只是丢下一句改天再约，就急匆匆离开了天台。 冷风吹散了凝聚的空气，垂眸思考的余烬突然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疑惑地皱起了眉。 血的味道？ 有人受伤了？ 可这里除了他，不就只有一个刚刚离开的温南之么？ 浓烈的血腥味道，是从温南之身上传出来的？ 温南之从天台离开后就快步冲下楼梯，同时用异能修复好流血的伤口，确保空气中再也不会留下难闻的血腥气息之后，才化身怪物原形和黑暗融为一体。 黏腻又浓稠的海腥味道顺着教学楼蔓延出去，攀越医院大楼来到病房之内。 窸窸窣窣—— 满身纱布的小温趁护士巡逻间隙，拿着块镜子碎片蹲到病房角落，用力在胳膊和手心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伤痕。 镜片嵌入皮肤后痛感相连，随后被异能修复。 小温皱着眉控制身体里流逝的异能，一下又一下反复划在同一块皮肤之上。 直到那块皮肤流露出森森白骨，可怖到再也合不回去，他才满足地笑出声来。 滴答—— 鲜血自手心滴落到地板上，在脚下凝聚出一个血色湖泊。 小温用力撕扯着身体上快要愈合的伤口，专心到并未察觉出身边异样。 暗色触手悄无声息地靠近男孩，直到病房里被触手填满，海腥味和血腥味不相上下的时候，他才察觉到耳边传来的粗重呼吸声。 “又在自残？” 温南之弯腰凑近到小温身边，细细观察着男孩变态的举动，好心提醒：“你这样没用，哥哥会讨厌的。” “……” 小温突然愣住，无视男人的话继续手上动作。 温南之直起身子看着小豆丁倔强又坚持地做着伤害自己的事情，操纵触手推开窗户散去病房里的难闻味道。 手心传来的痛感几乎麻木，温南之烦躁地咬起指甲，突然想到些什么，兴奋的瞪大了眼睛。 “我有一个不错的想法。” 温南之露出玩味的笑容，兴奋感逐渐席卷全身。 “你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病房里的触手跟着主人一起肆意舞动，空气中洋溢起张狂的喧嚣味道。 意识到不对劲的小温立刻丢下沾满鲜血的镜片，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病床边想要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啊！” 但这一幕立刻被男人察觉到，温南之操控触手缠上小温的脚踝，稍稍用力把男孩滴溜着倒挂在空气中。 “……” 小温气鼓鼓地看着他，冷声告诫：“你，放开我。” 倒立姿势让大脑迅速充血，连带着温南之的头脑也变得不太清醒。 温南之轻视一笑，淡淡道：“别着急，都说了还有件有趣的事情。” 门窗紧闭的病房之中，黑色触手遍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把白色病房映照得宛如地狱。 小温倒立的身体在空中微微摇晃，缠着脚踝的触手流出甜腥的黏人液体。 吱嘎——吱嘎—— 外面起了一阵冷风，把窗户吹得吱呀作响。 大脑愈加缺氧，嗅到危险气息的小温并不打算安静等待等死，趁温南之不备操控触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叮咚—— 呼叫声响彻在医院走廊，忙碌的护士立刻放下手中任务疾走着向病房跑来。 可疑的是，这一次温南之并没有阻止。 呼啸的冷风从窗户缝隙里灌了进来，不安感涌上心头，小温担忧地攒紧了拳头。 “反抗结束了？” 温南之把男孩求救的动作纳入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那么现在换我了。” 咔嚓—— 护士扭动门把手准备进来的瞬间，小温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量从窗户扔了出去。 碎裂的玻璃肆意飞溅，响亮声回荡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 沾有黏腻液体的裤腿蹭过窗沿时留下些许痕迹，小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行动后收回触手的温南之。 同时对上男人嬉笑的冰冷眼神。 温南之站在窗边蔑视地看向坠落下去的身影，在护士踏进病房的一瞬间化为泡影消散在空气之中。 只冷冷丢下一句：“这才是真正的苦肉计。” 小温还没从这突然的袭击中缓过神来，就听见护士尖叫着凑到窗边，大声呼喊求救。 “有人坠楼了！快来——快来救命！” “快打110！” “通知急诊，立刻救助！” 整个医院都因为他乱成一团。 而小温依旧迷离，震惊的想。 他……被温南之……丢下来了？ 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掩饰地丢下来了？ 以前就算是见面这样的小事，温南之都要小心谨慎，唯恐余烬发现。 这次不加掩饰内心的愤怒，在医院那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选择了影响最大的惩罚。 这到底是在提醒小温，还是在帮助他挽回余烬的心呢。 小温微微勾唇，在他看来答案是后者。 迷乱到失去秩序的喧嚣走廊上，失重的小温精准查询到在人群中奔走的熟悉身影。 果然是余烬。 是哥哥。 哥哥果然来找他了。 身体坠落痛感袭来之前，小温关闭了身体里所有的异能，闭上眼睛安静等待这场有所预谋的侵袭。 冷风呼啸着在耳边徘徊，喧嚣声音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小温却全然不在意，他只细细想着。 如果这是你给我的惩罚。 那就拭目以待。 第54章 夹心饼干 三个男人三台戏 “你是说——在这之前，有个怪物先我一步来到病房，把你折磨一顿后从窗户里丢了下去？” 余烬皱着眉分析小温的话，纠结着要不要选择相信。 毕竟这怎么听都像是另一场苦肉计。 小温却直接无视余烬的质疑，抓住他的衣角用力点了点头，细小动作牵扯到身上伤口，立刻龇牙咧嘴地露出痛苦面具。 男孩强忍不适委屈巴巴的解释：“幸好我及时反应用异能护住身体，下面又刚好有棵树挡着，不然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 小温被温南之丢出病房的时候下意识想要回击，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是天赐的机会。 既然亲爱的哥哥怀疑自己，那就干脆顺着别人的暴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反正他想要的，只是余烬而已。 如此想着，小温飞出窗外之后，立刻收起从身体里外溢的能量，利用些许异能护住命脉，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从窗户坠落下去。 尖叫声响起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特意计算过，这种坠落的高度就算下面没有树木，也不足以夺走他的性命，最多重伤。 而小温想要的，就是重伤。 只有伤到抬不起胳膊，哥哥才能真的相信他。 小温轻拉着余烬的衣角晃了晃，小声求证：“难道哥哥……还在怀疑我吗？” “……” 余烬低下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满身伤痕的男孩，良久，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小温的脑袋，询问道：“疼吗？” 小温眼睛亮晶晶的，立刻笑嘻嘻地回答：“不疼！这次我有好好保护自己！” 也许是想加深受伤的真实程度，也许是不想让余烬担忧。 小温撕扯掉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纱布，露出藏匿在纱布下的白净皮肤：“哥哥快看，我已经没事了。” 先前自残时遗留在身体上的血色划痕，也在异能的修复下缓慢消失。 一切都呈现最完美的模样。 小温也看似真心悔过。 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最真挚纯粹的时候，连带着余烬的内心也平和下来。 余烬看着笑眯眯的小温，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是异能外泄引来了其他怪物，才会导致小温在医院里遭受袭击。 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倒是可以解释突然出现的怪物。 只是真相，真的就是如此吗？ 虽然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余烬愿意选择去相信小温。 哪怕是……最后一次。 冷风从窗户飘进病房，吹得小温只打哆嗦。 察觉到此景的余烬立刻起身关了窗户，病房里温暖沉浸的瞬间疲惫感也无限放大，余烬揉了揉熬到通红的眼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小温立刻宽慰，轻声细语道：“哥哥，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余烬微微点头，平躺着睡在医院的陪护椅上，在阳光的沐浴中慢慢进入了梦乡。 他已经许久未曾睡得这样安稳，梦里好像回到了初次离开怪物巢穴来到人类世界的时刻，那时的余烬不曾知道，这里以后将会是他第二个家。 余烬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做了很多个梦，又好像什么都没梦到。 大脑清醒探知的时刻，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徘徊。 叮铃—— 门外绿意盎然，花鸟芬芳，微风吹动了甜品店的风铃，整个店铺都散发出一股好闻的花香味道。 余烬坐在甜品店内靠窗的绝美位置，这个地方可以清晰看见外面的美景。 尽管隔了一层玻璃，但他似乎仍能感受到外面肆意的凉风，吹得内心也十分宁静。 很是舒适。 “决定好了吗？” 闭上眼感受微风的余烬突然听见对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他皱着眉睁开眼睛，对上了温南之询问的目光。 温南之唇下有一颗痣，说话的时候会格外突出。 这颗痣给他那绝美脸蛋增添了一份妖孽之感，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余烬手中的菜单，询问道：“今天想吃哪一款蛋糕？” 余烬还没反应过来，歪着头疑惑：“什么？” “请客啊。” 温南之笑着解释：“你不是说要请我吃蛋糕吗？” 蛋糕？ 余烬猛然回神。 他的确欠温南之几顿饭，但……什么时候说过要请吃蛋糕？ 而且他……不是应该和小温待在一起吗？ 就在余烬犹豫不解之际，周围画面发生转变，人来人往的甜品店突然关了门，店内一片漆黑，连一向雷打不动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也突然没了踪影。 全世界安静到好像只剩下他们二人。 “还没想好吗？” 温南之笑着询问，抬起手轻附在余烬的手指上。 反应过来不对的余烬立刻缩回了手，宁静氛围骤然被打破，空气中弥漫起燥热的暧昧味道。 温南之再次牵起余烬的手，漫着步子走到他身边，高大身躯附着而下，两具滚烫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阴影落下时，余烬居然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是往常，他一定会飞速推开男人，然后用异能好好惩戒这个不知轻重的流氓行为。 但今天不知怎么，他的身体变得格外奇怪，大脑没有一丝想要推开对方的想法，反而想索取更多。 余烬的身体在温南之的触碰下软成一摊浆糊，背后贴着的黏腻触手在其推攘下哐当一声撞在透明玻璃上，充当人体软垫。 紧接着他们一起撞了上去。 “嘶……” 余烬吃痛出声，抬起手下意识想要反抗，却被触手捆绑着举过头顶，无法挣脱分毫。 脖颈处传来一阵酥麻之感，温南之轻附上余烬的耳垂，张开嘴轻轻咬了上去，小声呢喃：“昨天吃的草莓蛋糕，今天换换口味吧。” 触手们应声而动，掀开外衣从余烬的衣领处钻了进去，滑腻且蠕动着附上胸前的两抹粉红，更甚者直接挑起腰带向下伸去。 “唔——”余烬还想开口制止，温南之转换方向就堵住了他的嘴唇，同时伸出手攒紧了他的手腕。 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暧昧气息，透明玻璃映照出甜品店外的风景，正窸窸窣窣地传来行人靠近的声音。 “唔——唔唔唔！” 「快放开我，有人！」 尽管余烬使出全力推搡，仍无法撼动男人分毫。 温南之笑着凑到余烬耳边，肆意观赏着外面的美景，丝毫没有正在做情事的露怯之感，反而嬉笑着掰过余烬的脑袋，迫使他看向身后。 “别害怕，不是外人。” 余烬没办法拒绝，只能一边适应温南之的接触，一边抬头向窗外望去。 只见隔了一个玻璃的甜品店外，长相清秀的青年阴沉着脸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店内亲昵交缠在一起的两人。 少年脸色铁青，伸出手附着在余烬靠的玻璃墙上，探头死死盯着两人。 此时此刻余烬的嘴唇还和温南之紧贴在一起，一副依恋到不肯分离的模样。 但其实他的反抗之手，已经用力到青筋暴起。 温南之看着少年阴沉的脸，立刻露出看戏的表情，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说了吧，不是外人。” 少年看着二人愈加亲昵的动作，愤怒到手紧攒在一起，恨不得立刻打碎玻璃从温南之怀里把余烬夺走。 余烬也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男人，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刹那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温……温影？！！” 余烬疑问出声，却只来得及说出二字就又被堵住了嘴巴。 他满脸震惊，即使身体缠绕着粘人的怪物，目光也一刻没从温影身上离开。 怎么会是温影？ 温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在现在这个…… 无比羞耻的场景。 余烬抬眸确认外面站的人是温影之后，干脆利落地又闭上了眼睛，甚至捧起男人的脸凑了上去。 幻觉。 一定是幻觉。 肯定是又发病了。 亲热时被熟人看见这种尴尬的场景，就算是梦境也感到十分羞耻。 一般这个时候，只要做些过分的举动，他就会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如此想着，余烬便更加亲密地抱紧温南之，顺着男人的举动亲的更深。 温影屹立着站在外面，看见二人更加放肆的亲密举动后挥起手愤怒地砸向玻璃，一下又一下把玻璃砸得框框直响。 嘭——啪！ 最后玻璃终于支撑不住，传来脆弱的碎裂声响。 眼看着玻璃就要从余烬的背后裂开，温南之才恋恋不舍地松口，抱小孩儿般把他护在怀里，同时向温影发出眼神警告。 “偏偏挑这种时候出现，真是让人烦躁啊。” “……” 温影阴沉着脸望向男人，继而又低头看着依偎在温南之怀中的余烬，冷冷道：“哥哥也这么认为吗？” “什……么？” 余烬被亲的几乎喘不过气，现在正缩在温南之怀里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听到少年的问题后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温影用力攒紧了拳头，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哥哥也认为我的到来，打扰了你们亲热吗？” “胡——” 说些什么…… 后面的话余烬未能说出口，他只感觉身体越来越软，几乎要在男人怀中化成水流逝掉。 背后的视线又实在炙热，两重火焰夹杂围绕着他，每一处皮肤都被烫到发红。 余烬想要挣脱，可无论他怎么反抗，温南之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 该死…… 到底怎样才能化解这个羞耻的场面。 余烬不想面对温影的注视，干脆利落地闭上了眼睛，仍由触手在身体里肆意游走，同时在内心祈祷。 快点结束吧。 快点醒来。 快点让他在梦境中醒来。 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第55章 哥哥发烧了 我们来日方长 叮铃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余烬猛吸一口凉气，倏地从躺椅上爬了起来，颤抖着双手捂住被咬到发烫的脖子，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好热，呼吸不上来。 差点就……被亲到窒息了。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里照了进来，等到他从刚刚的亲热中回过神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境的时候，又蔫蔫地浮现出一丝失落之感。 果然是梦。 可在这荒诞的梦境中，他居然见到了死去的少年。 温南之贴在他身体上的时候，余烬裸露在外面的每一处肌肤都散发着诡异的烫度，好像被放入热水中的活鱼，无论怎么挣扎也只是越陷越深。 而梦境中的温影，也和记忆里一般无二。 余烬甚至觉得，如果现实中真的发生这样荒诞的事情，温影的做法也会和梦里一模一样。 一样愤怒、阴戾，恨不得立刻砸碎眼前的玻璃。 他抬起手捂住了眼睛，疲倦地叹了口气。 这个梦太真实了，无论是温影还是温南之，每个人都和现实里一般无二。都说梦中看不清五官，余烬却能清楚地看见他们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甚至于现在，他还能感受到被触手缠绕的黏腻之感。 好像它们打破梦境来到现实一样，怪物仍停留在余烬的肌肤上，顺着他的呼吸一张一合，同时传出蠕动又暧昧的咕叽声响。 “我都说了，不是外人。”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说话声，余烬猛然转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后才疲倦地叹了口气。 他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正常了。 以前还只是普通的幻觉，现在已经快变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病房里开了暖气，燥热的温度让余烬喘不过气，他小心翼翼地从躺椅上爬了起来，走到窗边开了条缝隙。 呼啸的冷风从缝隙里钻了进来，顺着鼻腔涌入身体，余烬在那里站了许久，滚烫的体温才得到些许缓解。 仔细想来，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自温影死后余烬的精神就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以至于遇到的所有不对劲行为，都被他自动划分为幻觉。 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哥哥？” 细微动静吵醒了睡在床上的男孩，听到声响的小温慢悠悠从床上爬了下来，走到余烬身边牵住了他滚烫的手，担忧道：“哥哥发烧了。” 余烬心虚地缩回了手，结结巴巴地否认：“没有。” “怎么会没有。” 小温踮起脚尖扑到余烬身上，用额头抵住了他的腰肢，隔着衣服感受那炙热的体温，坚定地开口：“很烫，需要降温。” “……” 余烬不好解释缘由，只能轻轻推开小温，蹩脚地说：“可能是……因为梦吧。” “梦？哥哥又做噩梦了？” 余烬这几天睡觉的时候眉头总是紧皱着，小温便以为他又做了个不好的噩梦。 噩梦？ 虽然很荒谬，但余烬不认为那是个噩梦。 因为梦中的他虽然羞怯，但也沉寂其中。 沉寂在，温南之给予的温柔乡中。 想到这里，余烬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嘴角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等等。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反应过来的余烬猛地摇了摇头，挥散去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法，后知后觉地惊出一身冷汗。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明明才和温南之认识几天。 一个人待得久了，居然和认识几天的男人在梦里拥抱…… 怎么想都太荒谬了。 余烬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小温精准捕捉，小温环抱着他的手不自觉缩紧，拳头也紧攒在一起。 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视外界的喧嚣。 虽说被怪物袭击从窗户掉下去的事情过于玄幻，但事发时恰巧巡逻的护士也在场，她声称的确在病房里看见了一个模糊的黑暗影子。 此种说法打消了余烬对苦肉计的怀疑，他看着真心悔过的小温，不忍下还是选择了原谅。 余烬牵过小温的手，拿出准备好的衣服套在男孩身上，小声嘀咕：“这样就不冷了。” 他把小温包裹得严严实实，戴上帽子和围巾抵御外面的风雪，唯恐病体再次遭受侵袭。 小温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出院时呼啸的冷风吹在那弱小的躯体上，他屹立在医院门口，竟被厚重衣物包裹得出了一身热汗。 小温紧了紧被余烬牵着的手，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上车吧，我们回去。” 余烬却并未注意到男孩乞求的眼神，拖着小温的胳肢窝把人塞进了出租车。 车里开了暖气，狭小的空间让体温骤然上升，汗水浸湿了额前头发，小温终于忍受不了，再次出声求助。 “哥哥……” “怎么了？” 余烬随着声音望去，这才注意到热得红扑扑的男孩，立刻慌乱地扯去围巾和帽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脱掉就好了，别把自己热坏了。” 小温微微点头，扑进余烬怀中快速进入了梦乡。 下车的时候男孩还未完全清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跟着余烬行走。 小温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疑问道：“这是哪儿？” “学校。” “我们回学校干什么？” 余烬轻声解释：“这几天为了照顾你落下了很多课程，全部都得补上。” “那……哥哥是不是会很忙？” 余烬停下脚步，肯定地回答：“是。” 小温失望地垂下了头，却还是迎合着回答：“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哥哥……不用担心。” “……” 余烬看着男孩颓败的模样，内心漫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可他无法妥协，毕竟为了照顾受伤的小温，他已经请了很多次假。 学校的工作一再耽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他有义务保护小温，但也有义务对学生们负责。 余烬把小温安排在了员工宿舍，那个地方相对安全，二十四小时有保安巡逻，就算发现异常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他把小温哄睡着后就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站在走廊上看着不断接收到消息的工作群，疲倦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会是一场硬战。 余烬前往办公室的路上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温南之，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梦中场景，立刻慌张地低下了头。 周围人来人往，余烬尽可能缩小身躯隐藏在人群中。 偏偏温南之像是没注意到躲避的他，故意带着东西走到余烬面前，笑嘻嘻地打起招呼：“余老师？” “真巧啊。” 余烬点头回应，拿起教案假装有事：“手里还有工作，我先去忙了。” “好啊。” 温南之立刻转换方向和余烬并肩行走，等余烬拐过一个又一个弯发现男人始终跟在身边的时候，才无奈地询问：“你要一直跟着我吗？” 温南之立刻否认：“没有啊。” “没有？” “真没有。” 余烬试探般看去，对上男人微笑的表情后抬起手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吱呀呀—— 他走进办公室后看着杵在门口的男人，确认般又问：“确定没有？” “……” 温南之这才卸下伪装跟着走了进去，笑着询问：“余老师有看学校发下来的监考表吗？” 男人贴心地弯下腰说话，发丝间传来的檀木香充斥了余烬的整个鼻腔。 他突然想起梦中的自己也闻到了这股香气，视力和嗅觉本该遭受阻碍的梦境，都同时出现和现实相似的巧合。 真实到令人不悦。 余烬冷冷地回答：“还没来得及。” 温南之从课本里翻出一张纸，笑道：“知道余老师是大忙人，昨天空闲时帮你整理了一份。” 余烬垂眸看着男人递过来的表单，恍惚后才想起这事。 他把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忘得一干二净。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糊涂了。 余烬看清表单内容后瞬间皱起了眉，疑惑道：“这次监考，我们俩……一起？” 历年标准都是一个教室安排两个监考老师，以前余烬都是和姚天搭班，今天怎么突然变成了温南之。 温南之对上他求知的眼神，解释说：“毕竟刚互换教学班级，校长想让我们多认识交流一下，希望未来——合作愉快？” 合作吗？ 余烬想到梦里纠缠时愉悦的快感，居然对未来产生一丝期待。 他一定是疯了。 纠结带来的烦乱感让余烬不自觉抠起了手指，直到皮肤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疼痛把理智唤醒后才点头回应。 “合作愉快。” “……” 温南之注意到余烬的不自在，把他抠手指的动作看在眼里，继续问：“余老师中午有会吗？” 余烬下意识回了句：“没有。” 说完他就后悔了，既然想和温南之拉开距离，编造忙是最合理的借口。 果然温南之立刻邀请：“我也没有，一起去吃点东西？” 余烬立刻回绝，补充说：“但我需要备课和整理教案，已经欠下很多课程了。” “是嘛，那还真是不凑巧……” 温南之用手指敲打着木质书桌，哒哒哒的声音在办公室显得尤为突出，他呢喃自语：“今天甜品店会上新品，还想邀请余老师一起去尝尝呢。” “新品？” 余烬立刻来了兴趣。 温南之点头：“我请客哦，要不要试一试？” 余烬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意识到得去给小温弄点吃点，便点头应下：“好，但这次必须是我请客，我还欠你三顿饭呢。” “不用那么着急。” 余烬身形微顿，疑惑道：“什么？” 温南之摇头：“没什么，我说可以。” 等到余烬放下戒备先行带路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温南之才继续补充。 “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第56章 求求你，救救我 “你只需要把身体交给…… 和温南之说的一样，甜品店真的上了好几款新品，余烬看着点了很多份。 毕竟它们看起来都非常好吃。 老板端着蛋糕上前的时候，余烬还特意打听：“店里生意越来越好了，不定期上那么多新品，一个人能忙过来吗？” 老板笑着回应：“一般都忙不过来，不过我招了几个临时工，有他们在就轻松很多。” 余烬顺着老板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在人群中打探到那些忙碌的身影并不是温影后终于认命般低下了头，开口祝贺：“生意兴隆。” “多谢关照。” 老板把甜品一道道摆放在餐桌上，笑道：“这几款味道都很不错，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甜品会给人带来快乐。 余烬吃的时候就想，当真是映照了温影曾说的这句话。 一大桌甜品被他们吃的七七八八，余烬还另外点了份带回去留给小温。 等到结账的时候温南之先行起身，站在店门口欣赏起外面的雪景，余烬赶到柜台时才从老板口中得知：“那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余烬看着老板递过来的草莓蛋糕，确认般询问：“全部？” “是的，他还给您充了张会员卡，下次过来可以直接消费。” 叮铃—— 余烬很喜欢店里的风铃，每一次进出都好像在冲对方热情的招呼。 “天气寒凉，我们回去吧。”温南之笑着开口。 余烬呆呆地望着站在门口的男人，询问道：“怎么又付钱了。” 温南之呼出一口热气，笑着回答：“挺不错的对吧。” “是还不错，但不是说好了我来请客吗？” “我说的不是蛋糕。” 余烬突然愣住。 雪花轻飘着落在余烬肩头，他看着男人微笑的脸庞，内心居然生出一丝慌乱。 余烬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话语里的意思，温南之就自然地转过话题：“喜欢的话，下次就还带你过来吃。” 余烬呼吸一滞，疑问道：“带我？” “对啊，余老师会拒绝……我这个同事的请求吗？” 温南之微微弯腰注视着他的脸庞，余烬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又问：“怎么又请客了。” 男人无奈叹了口气，意在惋惜：“余老师课上的那么好，感情上面怎么那么迟钝呢。” 余烬歪头，还是不解。 温南之笑着解释：“余老师挤出时间和我一起吃饭已经是赏脸，怎么还能叫你买单。” “……”余烬微微点头，似懂非懂。 温南之欣慰地直起身子，认为自己这一次做得非常完美。 结果余烬在意的只是：“那欠你的三顿饭，是不是不用还了？” “……” 余烬见他突然沉默不语，以为是不同意，了然地点了点头：“该还的，可每次出来吃饭你都抢先一步买单，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温南之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余烬突然想到什么，兴奋的地说：“不如等我有空的时候，做些便当给你吃吧！” 他猛地拍了下手，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完美。 但余烬似乎忘记了自己根本就不会做饭。 温南之表情不自觉抽抽了两下，片刻后恢复原样，询问道：“余老师还会做饭？” “不会啊。”余烬理直气壮。 “……” “但，但是——” 余烬察觉到话语里的不对劲，立刻补充：“但是我可以学，我学习技能很好的。” 还记得上次温影教他做蛋糕，虽然一开始遇到了些许挫折，但他后来自己尝试的时候，已经可以完整地把蛋糕做出来了。 便当的话小温也做过，相信不会太难。 温南之了然地点头：“好啊，那就期待余老师的厨艺。” 余烬和温南之分别后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拎着蛋糕回去的时候步子都轻快了许多，他觉得这甜品肯定也能给小温带去快乐。 雪花落了满头，余烬欣快地踏上回去的步伐，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我回来了。” 余烬进屋后本想把沾惹寒气的外衣脱掉，却在发现屋内冰冰凉凉后又停止了动作。 “小温？小温——” 呼喊了几下没听到动静，他便开了宿舍里的暖气，自顾自地呢喃：“怎么这么冷。” 余烬把蛋糕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蹑手蹑脚地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整个房间都暗暗的，他刚想借用怪物强大的视力在床上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就先一步嗅到空气里掺杂的浓烈血腥味道。 有血？ 小温！ 余烬慌极了，立刻用异能掀开窗帘，在房间里寻找小温的影子。 帘子打开阳光透进来的瞬间，余烬看见了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男孩。 小温攒紧拳头抓着两边肩膀，蜷缩着蹲在房间角落，整个头都埋进了臂弯里面。 他好像经历了强烈的刺激，即使看见心爱的哥哥也没有丝毫好转。 男孩缩紧手指狠狠抠着身体上还没好全的皮肤，牵拉伤口流出丝丝血迹，强烈刺激导致他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脸色也因此变得惨白如纸。 尽管如此他却仍似感受不到痛苦，只更加用力地抓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要……不……不要……” “小温？”余烬眉头紧皱。 不要什么？ 他很想弄清发生了什么，却在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后更加用力地哆嗦起来。 余烬立刻缩回手，小温仍没有得到好转，他便想要打开窗户给这黑暗的房间带来一丝生气。 但小温变得很是敏感，窗帘拉开接触到阳光的那一瞬间，他猛地打了个寒战，似要发狂。 察觉到不对劲的余烬立刻拉上了窗帘，房间恢复黑暗的刹那，小温才再次蜷缩着蹲在远处。 “小温？” 余烬轻声呼唤，一边靠近一边打探房间里有没有可疑生物。 房间里很是整洁，整洁到似乎没人接触过。 床单也是崭新到没有一丝触碰的痕迹。 这意味着从余烬离开到现在，小温都没上过床，就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待在那里蹲了许久。 余烬心疼地皱起了眉，走到小温身边慢慢蹲了下来。 “小温？” “哥……哥哥……” 余烬轻声细语呼唤了许久，才终于得到一丝回应。 小温哆嗦了许久的身体也终于恢复正常，他抬起头眼巴巴望着余烬，眼里饱含泪水。 余烬怜惜般把男孩揽入怀中，疑惑地问：“发生了什么，怪物又来了吗？” 他沉浸在小温恢复理智的氛围当中，全然没注意小温在嗅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后立刻变了脸色。 男孩猛地推开余烬，阴沉着脸开口：“哥哥又和他见面了。” “谁？” 余烬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对上小温耷拉下来的脸，犹豫后询问：“你说温南之？” “我讨厌他，哥哥能不能不要和他见面？” “……” 空气瞬间死寂，余烬本想告诉小温外面留了爱吃的蛋糕，但在听到这句话后变了脸色，冷声拒绝：“不行。” “为什么？”小温吃惊地反问。 以前不管是哪一次，只要小温提出恳求，哪怕是安慰也会听到些好话。 这次却拒绝得非常干脆。 余烬冷冷开口：“我不是跟你说过，无论是之前的温影还是现在的温南之，都是工作需要接触的对象，我没办法舍去必要的人际关系。” “少见面也不行吗？”小温退一步恳求，“私下不要单独相处，好吗？” 余烬以前只要没在工作，就是在家陪护小温。 但这现象自温南之出现以后就变了。 他的人生好像不只有工作和小温，还有温南之。 可这一切明明是温影都未曾得到的！ 为什么，为什么温南之一出现就能从他身边夺走哥哥，为什么！ 男孩猩红着双眼恳求，却还是遭到了拒绝：“温南之是我的同事，不可能不去碰面。” “小温，懂事些，好吗？” 小温低下头，拳头死死握在一起。 他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 哥哥不乖。 非常不乖。 所以要把他抓回去，抓回去关起来。 永远地关起来。 什么誓言什么约定统统都是假的！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如此想着，小温眼里竟浮现出一丝病态的占有欲，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余烬。 身体里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疯狂的爱意，触手们也激动地想要冲破那脆弱的躯体缠绕在余烬身上。 就在小温坚持不住快要被愤怒冲破理智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样不行哦。” 什么？ 小温微微转头，对上了那突然出现的熟悉视线。 温影站在小温身边，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讽，轻声告诫：“哥哥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这招不仅对他没用，还会引起他的厌恶。” “……” 小温张张口，不甘示弱地回应：“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温影挪动步子走到小温身边，弯下腰凑到对方耳畔：“敢打赌吗？” 少年的身体散发着点点星光，眼前场景也带着一丝白花花的朦胧感。 小温立刻意识到眼前的场景都是幻象，是温影为了达到目的而创造的幻境。 小温立刻回应嘲笑的表情，拒绝道：“我为什么要打赌，如果你的本事真有那么大，还会——变成一个死人吗？” 死人二字戳中了温影的心，少年拳头紧握，眼神流露出浓烈的杀意。 “找死？” 幻境世界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断争执，喧闹着想要抢夺这具身体的所有权。 但就算他们吵得再凶，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那就是温影早就死了，死在猎人枪下，死在了余烬面前。 事实证明活得久就是具有优势，就算小温的身体也因为温影的死亡遭受了严重创伤，但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就像温影死后不知道多少天的今天，余烬和小温竟再次因为旁人吵了起来。 小温看着气到猩红着眼的温影，内心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更加忧愁：“真是悲哀啊。” 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目标争夺着，却忘记真正的对手从来都不是彼此。 悲哀得非常彻底。 “是啊，还真是悲哀。” 温影自嘲一笑：“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我们都一样，在哥哥面前一文不值。” 无论是在余烬还是本体面前，他们似乎，都只是可以被替代的舍弃品。 “所以真的不试试吗？” “试？怎么试？” 小温有些心动，转念想到些什么，确认问：“如果我赌输了呢？” 他不想失去哥哥。 温影现在只是一个没有身体的虚影，接受提议能得到些什么好处，这是小温需要权衡利弊思考的东西。 温影按住小温的肩膀凑到他眼前，解释道：“哥哥喜欢弱小，脆弱会激起内心的保护欲望，你只需要给我一点时间。” 世界上没有白得的便宜，温影已经在本体的默许下走向死亡，小温如果不想落得和温影一样的下场，合作是最好的决定。 “苦肉计？”小温摇头，“这招我试过了，没用。” 不仅没用，还迎来更深更痛的厌恶。 以至于小温只要想到这个计划，就会下意识将它排除。 但温影只是露出明媚的笑容，凑到他耳边诉说：“你不需要在意这招有没有用，只需要把你身体一半的控制权交予给我，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蛊惑的声音徘徊在小温耳边，他微微回神，抬眸看着现实世界里盯着自己的余烬。 现实与幻境交织的一瞬间，小温有些恍然，差点分不清真假。 “小温？”余烬轻声呼唤。 余烬并不知道俩人之间的互动，在他的视野里面对小温说了些回绝的话之后，小温就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好半晌都没得到回应。 余烬眼睁睁看着小温的表情变得迷离，然后逐渐空洞，失神到宛如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到最后甚至于灵魂都在游走，他才着急忙慌地把人喊醒。 “小温？” “……” 听到声音的男孩微微抖动，空洞的表情逐渐恢复，那双眼睛本来晦暗无神，在看清余烬脸的瞬间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哥哥！” 小温激动地扑进余烬怀里，在余烬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抠着胳膊上结痂的伤口，同时大声呼喊吸引去余烬的视线。 “怪物……有怪物！怪物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 小温一边呼喊一边惊悚地推开余烬，挥起爪子不停抓着光净的脸蛋。 “哥哥救我！” 小温满脸惊恐，余烬震惊地看着抓耳挠腮的男孩，抬起手用力抓住对方乱动的爪子。 他惊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明明刚开始还只是普通的胆怯，现在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这副惊恐的模样。 就好像突然看见了可怕的东西。 可这情绪转变的间隙，房间里明明只有他们俩人。 “小温。” 余烬用力抓住男孩自残的双手，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地诉说：“这里没有怪物，只有你和我。” “深呼吸，冷静下来好吗？” 双手接触相碰的刹那，小温手指上流淌出来的血迹沾染在余烬的肌肤之上。 触碰到粘稠液体的余烬疑惑般低头望去，顺着血迹来源看见了鲜血淋漓的躯体。 被纱布包裹的伤口尽数裂开，整个身体身上都被血痕覆盖，看上去格外可怖。 “哥哥，我身上好痒。” 就算小温的双手被余烬死死禁锢，却仍没有停止抓挠的想法，他不算扭动着爪子，泪水应声而下。 “哥哥——哥哥……” “哥哥。” 豆大的泪水滴落在地板上，余烬不自觉松了手，担忧到心揪成一团。 小温泪眼婆娑地乞求：“怪物要杀我，哥哥一定要保护我。” 男孩扑进余烬怀里不停地哆嗦，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衫，他不停地呢喃：“我好痒，好难受，全身都好难受……” “感觉有虫子在骨头里面爬，把它们拿走，快把它们拿走！” “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第57章 奶孩子？ “请你帮我照顾小温。”…… “哥哥，我好难受。” 外面冷风呼啸，本该温暖的卧室如同坠入冰窖般寒冷，就连一向喜寒的余烬都感到些许寒凉。 小温的状态很不对劲，他身上到处是挠伤留下来的痕迹，这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那一瞬间余烬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强烈的想法，得快些把小温带去医院，不然他精心照顾那么久的瓷器，就要这么碎掉了。 “我带你去看医生。” 余烬轻抱起小温往门外走去，怀里的男孩却在强烈反抗。 “我不要！不要离开这里。” “听话！” 余烬怒声呵斥，眼角竟不自觉流下一滴泪水，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恰好滴落在小温手上。 卧室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刺骨的冷风吹在他们的躯体上，同时也吹红了余烬的眼瞳。 一定是冷风迷了眼睛，他才会这样难受。 余烬坚定地想。 小温却不这么认为。 男孩看着滚落在手背上的泪水，没来由地询问：“是因为想起他死了，你在难过吗？” 余烬没想到会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问题，满脸震惊：“你在胡说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 躲藏在幼小躯体下的温影露出狡黠的笑容，卸下面具迫不及待地确认：“哥哥为什么落泪，难道不是在思念温影吗？” 室内温度突然急速上升，余烬清晰地听见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乱跳。 强大信息量震惊了他的大脑，没等到反应的余烬又被‘小温’拉住双手，亲昵地捧住了那柔软脸蛋。 身上的伤口跟随呼吸弥漫出丝丝血迹，‘小温’却似感受不到痛苦一般期待的询问：“在哥哥心里，温影也一样重要吧？” “不然为什么要落泪呢？” 幼小脸上浮现出成人才有的勾心斗角，余烬看着突然转变态度的小温，恍惚间竟把那张脸看成了温影。 温影激动且兴奋地攥着他的手臂，学着男孩的语气再三确认。 “哥哥也是思念我的，对吧。” “……” 卧室里飘散出来的寒气抚平了躁动的内心，余烬很快就反应过来。 又出现幻觉了。 他平静地想着。 他居然又把小温看成了温影，或许现在的精神状态比小温好不到哪里去，也许下一刻就会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余烬使劲眨了眨眼睛试图挥散去眼前的幻境，当小温的脸再一次浮现在眼前的时候，对方脸上依旧挂着熟悉又激动的笑容。 激动到，和平时判若两人。 “还是……” 和温影很像。 即使明确知道站在面前的人是小温，可余烬还是不受控制的把他认成温影。 为什么呢。 余烬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他看着嬉笑着呈现在眼前的脸，怎么也没办法把对方当成小温。 所以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幻觉，眼前之人究竟是温影还是小温。 余烬没办法分清。 难道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就算控制也没办法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余烬沉着脸观察眼前这个长相酷似小温的人，看着对方学习小温的动作依偎在自己身上，嘴里还不停地喃喃：“哥哥，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 奇怪变化引起了余烬的怀疑，他却没办法狠下心去质问。 错认的那一刹那，脑海中甚至有那么一秒浮现出温南之的影子。 他大概是疯了吧。 就算小温和温影长相类似，又为什么总是和温南之牵扯到一起。 温南之和温影…… 这三个人之间，难道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余烬不知道脑海中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种想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惊出一身冷汗，脸色也惨白到失去血色。 他低头看着期待着眼神望向自己的男孩，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温，我得出去一趟。” 开了暖气的宿舍温度骤升，摆放在桌子上的草莓蛋糕在温度的变化下逐渐融化。 宿舍门一开一合，客厅里再次陷入寂静。 小温失魂落魄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呆呆地望着坍塌到不成形的蛋糕，伸出手用力捶打在上面。 融化的奶油肆意飞溅，在桌面上绽放出一只白色花朵。 — 窸窸窣窣的校园里传来学生们欢快的笑声，下课后赶回办公室的温南之被同事堵在拐角，期待地询问：“温教授，你下午能帮我代节课吗？” “我……” “温南之！” 余烬匆匆忙忙的赶来，望着两张好奇的视线欲言又止。 温南之察觉到什么，立刻转过身拒绝同事：“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啊……好……好的。” 同事察觉到俩人的奇怪氛围，狐疑地离开了现场。 等到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温南之才微笑着询问：“余老师特意来南区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余烬点头：“的确有……” “养小孩？” 温南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瞪大眼睛吃惊地问：“你要把小温交给我？” 余烬再三重复：“是暂时寄养。” “为什么？我好像从来没在余老师面前说过，我擅长养小孩。” 温南之十分震惊，手中课本都不自觉滑落在地上。 余烬解释：“你不是有个弟弟吗？照顾小孩这种事情都差不多的吧。” 温南之微微蹙眉，否认道：“余老师是不是记错了什么，我是家里的独生子，从来就没有什么弟弟。” 啊…… 余烬猛地锤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恼地低下了头。 他又记错了。 温南之是独生子，家里有兄弟的不是他，是温影。 只是因为两人长得太像，很多时候余烬都不能把他们分离开来。 甚至于直到现在，他看着温南之的脸仍觉得温影并未死去，好像借助另一具躯体重生了一样。 温南之好奇地凑到余烬眼前，确认道：“你是不是又把我和那个朋友弄混了？” “……” 余烬低头默认。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错认了，他也感到很不好意思，便低下头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是我记错了。” 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摆脱温南之照看，余烬本想麻溜的离开，却被温南之攥住了胳膊。 温南之板着脸看向余烬，对上他转移过来的目光后才扯出一抹笑容：“我并没有拒绝，只是好奇余老师怎么会想到把小温交给我，我和他似乎……也才见过一两次。” 余烬实话实说：“小温状况不是很好，医生说是心理方面出了问题，需要长期陪伴，但我……” 但他并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小温身边。 自从余烬撞破小温的自残现场后，他就带着男孩一起去精神病院看了医生。 人类的治疗明明对怪物没用，但这个医生本领很强，余烬每次出现幻觉在他的治疗下都会出现好转。 医生诊断小温只是缺少陪伴产生了抑郁情绪，多给些关怀很快就会好转。 “但是比起他，我更担心你的状态。” 医生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语重心长地对余烬说：“以你刚刚的描述来说，我认为你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 余烬惊措：“这么严重？” “你不是已经快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吗？长此以往你的思想会被困死在梦境中，身体却依旧正常。” 医生惋惜地叹了口气，提醒道：“最后的最后，就会变成别人眼中的疯子。” 没有思想的身体只剩下一具空壳，嗤笑憨傻的吸引过路人。 余烬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只好听从医生的意见改变以往的生活环境。 第一步，就是避免任何负面的情绪压力。 负压会刺激身上的磁场，加深现有糟糕状态。 抑郁的小温是负压能量的制造机器，所以他必须减少和小温接触的机会。 可又得找个放心的人暂时照看。 如果是以前余烬一定会求助姚天，但自从经历上次受伤的事件之后，余烬就意识到姚天不太靠谱。 无助迷茫的时刻，余烬没来由地想到了温南之，虽然温南之身上带着一团迷雾，但每次出现都能给予他安心之感。 温南之也总能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 男人紧盯着余烬，笑眼盈盈地问：“可是我也有很多课，如果余老师不建议的话，闲暇之余倒是可以暂为看管。” “真的吗？”余烬喜出望外，仰起头认真道，“谢谢。” 微笑时弯起的眼睛像一轮皎洁的明月，落在温南之眼里格外耀眼。 温南之摇头，轻声道：“道谢就不必了，我今天的确没什么课，待会就可以去接小朋友，如果……他不嫌弃我的话。” 当然不可能不嫌弃。 温南之心想。 但那又怎样，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怎么可能让它从手里溜走。 所以不管小温同不同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颗棋子暂时还有用。 得到回答的余烬也坚定地点了点头：“小温不会嫌弃的，他是个……很乖的孩子。” 话到临头余烬竟觉得有些心虚，毕竟小温说讨厌的温南之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但除了余烬小温谁都讨厌。 所以此刻小温的意见，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俩人一前一后穿梭在走廊上，温南之紧盯着余烬的背影，小声呢喃：“或许惩罚，可以延缓一会儿。” 他本想给自以为是的男孩一点颜色瞧瞧，但现在看来还有点用处。 一颗即将废掉的棋子，居然再次闪出耀眼的光芒。 还真是凑巧的倔强呢。 第58章 夜梦 “哥哥喜欢在这里吗？” 朗朗读书声从教学楼传颂出来，翻越层层建筑落入宿舍楼中。 卧室窗帘紧闭，里面一片漆黑，即使关得严严实实仍能听见刺耳的上课声。 小温躲在房间里面烦躁地捂住耳朵，恨不能将噪音全都屏蔽。 气上心头时一下又一下忘我地抓挠身体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好不容易止血的指甲又染上丝丝血迹，顺着动作沾染在白净的衣服上，在黑夜里显得异常可怖。 小温扯开被绷带缠绕的伤口，伸出带有血迹的爪子用力按压在血红的皮肤上。 痛苦随之而来，他却疯癫般露出讥讽的笑容。 沉迷于自残的小温没注意到房间里多了道冰冷视线，只突然听见：“我都还没动手，你就开始惩罚自己了？” 手上的动作骤然而止，小温紧张地咽了口水，害怕到不敢回头。 犹豫几秒后还是选择无视男人的话，继续忘我的抓挠着。 温南之蹲下来粗鲁地拽住小温的手，冷冷道：“又是苦肉计，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你认为这样就能夺回哥哥的心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温倔强地想要撤回手，却发现力气不够根本无法反抗。 温南之笑道：“不懂啊……装受伤把外出工作的哥哥吸引回去的时候，不是挺懂的吗？” 小温吃惊，结结巴巴地回答：“你……都知道了？” “我不该知道吗？” 温南之用异能把小温的伤全都治好，警告道：“不要再耍那些小心机了，温影可以包容，我可是小心眼得很呢。” 卧室里的暖风吹得人无比烦躁，紧闭的窗户突然被人打开。 温南之消失在房间里的那一瞬间，冷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吹散了炙热的温度，沉寂了男孩的内心。 无人的空中同时出现虚幻的告诫声。 “如果不想落得和温影一样死无全尸的下场，就给我乖乖听话。” “你现在，还有用处。” “……” 小温低下头没有回答，温南之也没再继续。 冷风不断从窗户里灌溉进来，直到把室内暖风都交替完毕的时候，小温才攥紧拳头露出自嘲的笑容。 “还有……用处？” 可笑。 可笑至极。 警告完男孩的温南之站在教室外面，等待着即将下课的余烬。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零零散散地从教室里涌了出来，温南之等得有些无聊，干脆杵在门口欣赏起外面的雪景。 还没等多看几眼，就听见余烬惊讶地呼喊：“温南之？” 温南之立刻站直身子，轻声回应：“我在。” 余烬疑惑：“我不是给了宿舍的钥匙，让你去陪小温吗？怎么还在这里？” “已经去过了。” 温南之回想起小温自残的模样，坚定道：“他睡着了，我守一会儿就出来了，没再打扰。” 余烬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确认问：“那蛋糕呢？” “蛋糕？” “对啊，我打包回去的蛋糕，放在客厅桌子上面的那个。” 温南之立刻想到客厅里化成一瘫白水的东西，立刻回答：“都吃完了。” 男人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看不懂的情绪，余烬分不太清，总觉得事情并不如他说的那样。 余烬微微点头，伸出手说道：“我下午也没课了，今天就不麻烦你了。” “嗯？”温南之看着摊开在面前的手心，假装不解：“什么？” 余烬简短的解释：“钥匙。” 事情都办完了，钥匙也没必要继续留在温南之手里吧。 说完又觉得不太好，总觉得他对温南之太过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地觉得温南之会帮助自己，又会不嫌麻烦地听从他的话去照顾小温。 余烬后知后觉察觉到什么，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依赖吧。 所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依赖上别人了呢？ “你答应帮我照看小温，作为回报，以后晚饭我都包了，怎么样？” 得给予些什么，不然总觉得欠温南之一个巨大的人情。 “好啊。” 温南之立刻答应：“趁现在小温还在休息，我们出去逛逛？” 余烬点头。 温南之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他也没理由拒绝，便跟随温南之来到一个巨大商场。 进入商场后直奔影院，漆黑的场所让俩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 他们前面坐了对小情侣，电影每每放到惊悚场面时其中一人都会扑进另一个人怀里。 暧昧场景落到余烬眼里，总觉得氛围也跟着变得奇怪。 电影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没坐一会儿就热得他口干舌燥。 余烬红扑着脸看向旁边，刚想示意温南之去厕所洗个脸，就看见男人直勾勾看着自己。 温南之并未看电影屏幕，见余烬转过脸还微笑着疑问：“怎么了？” “……” “我……去个洗手间。” 哗啦—— 冰凉的冷水洒在脸上，抚散去内心的燥热后余烬才微微回神。 他刚刚转头的时候温南之并未有一丝惊讶，好像就持续着这个动作静静看了他很久。 有些奇怪。 余烬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脸，总觉得匆匆逃走的自己才是心虚的那一个。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刚想转身离开就注意到镜子里的画面发生转变，周围场景瞬间变化。 余烬吃惊地后退数步，空荡的身后突然多了张废弃讲台，没注意到的他匆匆撞了上去，灰尘震动后飘散在空气中，涌入鼻腔时引起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余烬皱着眉捂住口鼻，挥动双手扇去眼前的灰尘。 视野清晰时才注意到周围场景突然发生变化，镜面突然消失变成了一个无人的空教室，灯火明亮的洗手间也变得昏暗无比。 外面阴雨连绵，雨水顺着破碎的窗户飘散进来，虽然寒冷，但却恰好吹散掉余烬身上的燥热。 他终于感觉舒服一点了，没有那种被放在蒸炉上的烦闷感。 余烬靠在讲台边嗅着空气里湿漉的寒气，丝毫不奇怪自己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哥哥身上好舒服。” 耳边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还没等余烬睁开眼睛，对方就紧靠着环上了他的腰肢，牵拉着把人拽入怀中。 檀木香涌入鼻腔的瞬间，余烬立刻猜出对方身份。 这下他失了挣扎的想法，靠在对方怀里轻声喃喃：“温南之。” “嗯？” 雨水的湿漉和檀木香气混杂在一起，男人的下巴倚靠在余烬头上，昏暗视线让他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但从那句回应来看，男人心情似乎很不错。 冷风吹动了他们的衣襟，刚降下来的温度在男人的触碰下再次上升，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爱欲。 温南之轻抚着余烬的后脖颈，低声询问：“哥哥喜欢在这里吗？” 余烬仰起头不解：“什么？” 还没等他得到回答，男人就欺身而下，两张湿滑的嘴唇碰在一起，夹杂着微风的一丝丝清凉，滑腻又柔软。 “你……” 余烬慌了神，趁呼吸空气的间隙发出疑惑地呢喃声，却很快又再次沉寂在温南之附上来的温柔乡中。这种感觉就好像电流在身体里不断穿梭，调动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随之颤抖，心灵深处也被深深触动。 温南之紧揽着余烬的腰，无视周遭简陋的环境用力把他抱在怀里，温热大手不断在余烬身上游走。 大雨夹杂着轰鸣的雷电，替黑暗里纠缠的俩人带来完美掩饰。眼睛红肿迷离的瞬间，温南之突然停了下来，借着雷电带来的细微光亮欣赏起余烬的脸。 余烬只抬头呆呆地望着对方，察觉到突然停止的动作，不受控制地捧起温南之的脸再次亲了上去。湿漉的唇瓣交织在一起，以退为进后温南之察觉到余烬的主动，满足般投入回应，上升的温度渐渐灼烧着他们的每一寸肌肤。 风声渐大，满天大雨借着冷风吹洒在两人身上，漆黑的夜色被一道闪电劈亮，刹那间宛如白昼。 直到外面侵入的寒冷空气再也无法挥散掉身上的炙热，俩人才彻底丢下理智融入这场甜蜜的缠绵中。到最后空教室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温南之也仍停留在余烬身上，像蜜蜂采食花粉一样所到之地处处留痕。 轰隆—— 天空中突然炸起一道惊雷，电光火石之间仿佛要将天地撕裂。 受到惊吓的余烬猛地睁开眼睛，心有余悸地捂着狂跳的心脏。 惊吓刹那间如寒冰一样浇灌在余烬的躯体上，炙热的温度瞬间下降，躁动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复。 腰上的力道骤然消失，熟悉的卧室布局拉回了余烬快要消散的理智。 他仿佛很久没有呼吸到空气一般，大口大口喘着沉重的粗气，红着脸看着熟悉无比的房间，懊恼的思索。 又……做梦了？ 突然响起的雷声打断了所有幻想，余烬立刻摸向湿漉的嘴唇，那上面仿佛还占有温南之独有的檀木清香。 又做梦了。 余烬确信。 这次依然是和温南之。 狂热的梦境把夜晚瞬间拉长，余烬失了睡意，转头看向蜷缩着躺在旁边的小温，贴心地替他盖上了凌乱的被子。 余烬一想到自己躺在小温旁边做了这个春梦，内心就浮现出一丝罪恶之感。 可怕的是梦里的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想法。 一定是疯了。 余烬看了眼身旁安稳睡觉的男孩，掀起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准备冲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卧室门一开一合，细微的声响消散在雨夜中。 余烬离开房间之后，装睡的小温用力攥紧了身上的被子，在黑夜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59章 春梦 “你和温南之谈恋爱了？”…… 哒哒哒—— 钢笔敲在桌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细微声音落入奋笔疾书的学生们耳朵里面后就显得格外刺耳，有人烦躁地揉搓头发，举起手示意。 温南之立刻走到那个学生面前，皱着眉小声告诫。 敲桌声消失后教室里再次恢复寂静，余烬也盯着某处看出了神。 昨天晚上做完春梦的他冲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寒冷的水流冲刷掉身上的疲惫，慢慢抚平了躁动的内心。 余烬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的时候，刚好和板着脸站在卧室门口的小温撞上。 “小温？我吵醒你了吗？” 他放下头顶毛巾，微蹲着看向男孩，触碰到对方冰冷的体温后担忧地开口：“天冷了，多穿些衣服再起来，别又着凉了。” “……” 小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仿佛在问余烬为什么突然起床。 男孩漆黑到仿佛一潭死水的瞳孔死死盯着余烬，好像要穿过那层皮囊把他看穿一样。 余烬瞬间心虚，撇开目光结结巴巴地疑问：“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做噩梦的不是哥哥吗？” 小温仰起头紧盯着余烬，冷冷道：“不然为什么要大半夜起来洗澡？” 余烬惊讶到慌张地后退数步，头顶毛巾也趁机滑落。 小温却更加放肆地凑到余烬眼前，贴在胸膛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乱跳，沾惹寒气的皮肤衣服盖不住血液里流动的疯狂，滚烫的温度自接触部位传导到小温身上。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余烬：“哥哥很热吧。” 余烬下意识咽了口水，强笑着解释：“现在好多了……” “是因为做了春梦吗？” “咳——咳咳咳！” 突然的发言激得余烬措不及防，他顾不得思考小温怎么会知道这些，立刻弯下腰猛烈咳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羞耻了。 叩叩—— 温南之注意到出神的余烬，走到他身边轻轻敲了敲桌子，张开口无声地提醒：“监考呢，想什么那么出神？” 眼前画面发生转变，余烬在看清温南之脸的那一刻瞬间红透，梦境里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之中，看向对方的眼神也不自觉羞怯。 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滚落下去，匆忙扶住椅背才控制好摇晃的身体。只是在起身时对上温南之好奇又担忧的目光，又不禁想到梦里纠缠的样子，恨不得也找个地缝原地钻进去。 怎么会又做这个荒唐的梦，难道真如医生所说，他—— 喜欢上温南之了吗？ 做完春梦后的余烬怎么想都不对劲，第二天一早就去拜访了心理医生。 医生听完他的经历后只是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小声询问：“你……是不是很久没有谈恋爱了？” ……？ “这和我谈恋爱有关系吗？”余烬疑惑不解。 医生认真点头：“据我判断，你这个只是荷尔蒙爆发时的正常现象。你和对方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会比平常更加放松？” 好像……真的是这样。 余烬认同地点了点头。 医生肯定：“那就对了，这不是什么幻觉，跟磁场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非常单纯的情感变化。” “你只是喜欢上了他。” 喜欢上了他。 喜欢上了…… 他？ “又出神了。” 温南之弯下腰凑到余烬身边，压低声音小声告诫：“余老师今天不太专心，监考的时候怎么能出神呢。” 余烬抬头看着突然凑近的男人，余光瞥到讲台下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熟悉身影，立刻震惊地推开男人。 “有人在看。” 温南之顺着余烬的目光向后看去，对上少年阴恻的眼神后笑着起身，无所谓道：“看就看呗。” 他求之不得。 台下学生皆低下头奋笔疾书，只有江寒枫仰起头直勾勾盯着讲台。 江寒枫看着两人亲切贴近的动作，愤怒到拳头紧握，手中钢笔也因为用力过猛出现断裂趋势。 温南之便顺势走到江寒枫身边，小声提醒：“认真做题。” 江寒枫却抬得更高，猩红起眼恶狠狠盯着男人。 温南之表情中闪过一丝警告，再开口带着无法拒绝的冷意：“不要东张西望。” 余烬清楚地看见江寒枫不甘示弱地握紧了手中钢笔，用力到胳膊微微颤抖。 尽管如此他也只是坚持着看了余烬一眼，最后还是颓败地低下了头。 “……” 余烬看着在正常不过的提醒动作，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非常奇怪。 空气中好像弥漫起浓重的火药味道。 监考时光在经历这番不愉快后飞速流逝，余烬和温南之一前一后站在教室里面，明明相隔甚远，却总觉得对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但等他抬头观望的时候，温南之又总是一副认真监考的模样。 可能是错觉吧。 余烬如此想着。 就算他们的视线恰巧碰到一起，余烬也总是率先瞥开，但这样似乎显得他异常心虚。 可也没办法，他现在只要看见温南之就会想到那个纠缠的梦境。 虽然梦里体感不错，他不排斥也不拒绝，可每次想到这里又觉得非常奇怪。 总觉得心被别人牵着走了一样，也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叮铃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陆陆续续地上交试卷，等人零零散散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江寒枫才拿着试卷姗姗来迟。 江寒枫把试卷交上去后看着余烬欲言又止，终于咬咬牙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温南之却率先打断。 “监考的时候怎么心不在焉的，昨晚没睡好？” 余烬点头：“也……算吧，最近压力有些大。” 不知道是因为幻境还是什么，他这几天总是睡不太好，白天又有许多工作，疲惫的精神似乎不太能胜任。 “如果是因为小温，我可以先接回家帮你照顾几天。” 温南之说完自然地从余烬手里接过试卷，整理好后卷成一团握在手中：“反正也约定好了，上次我去的时候，小家伙似乎也没有很排斥。” “的确是这样。”余烬猛然察觉。 他才意识到本该说讨厌的小温，在经历温南之不定时的照顾后始终没有喧闹。 好像突然就懂事了一般。 余烬皱着眉不解：“可是……” 以往的小温除了余烬，可是谁都讨厌的。 会突然懂事吗？ 心脏在胸腔里突突乱跳，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别胡思乱想了，先去吃点东西，下午还有两场监考呢。” 温南之说完这句话后略有深意地瞥了江寒枫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挑衅。 毫无察觉的余烬认真点了点头：“说好我请客的，你想吃什么？” 他跟在温南之身后准备离开的时候，才注意到始终沉默着站在旁边的少年。 余烬立刻吃惊：“江寒枫？还有什么事吗？” 江寒枫死死盯着并肩前行的两人，脑海里都是他们亲近交谈的模样，千言万语临到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 良久，他也只是缓慢瞥开视线，否认道：“没事。”？ “他这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余烬转头看向温南之，眼中带着一丝求知欲望。 温南之立刻解释：“也许是没订成婚，心里难受吧。” “订婚？和薛末吗？” 余烬震惊。 温南之点头：“这些天江寒枫精神状态倒是好了很多，上课的时候也挺正常的，但听说可能和薛末……闹掰了？有人撞到他们在校园大吵一架，从那以后就没见薛末来学校了。” “可能只是单纯的……事务繁忙？” “谁知道呢。” 他们把试卷送到指定地点后就准备离开，却在临出门时碰到休假回来的姚天。 姚天看到余烬后兴奋地做着请示动作，放完卷子后就把他拉到无人角落，小声道歉。 “上次的事真是对不起，小温没事了吧？” 受伤的小温残留下满地鲜血，大片血迹刺激到姚天脆弱的心灵，立刻请了假舒缓心情。 事后姚天越想越觉得愧疚，还是觉得应该当面再道个歉。 “……” 余烬张开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认真地解释：“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这倒是实话实说，毕竟姚天看到的悲惨场面，只是小温想让他看见的苦肉计罢了。 姚天却认为余烬在安慰自己，摇头否认：“当然有错，没照看好小温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怎么弥补？” 姚天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吧，吃很多很多顿。” “真的不用。” 余烬拍了拍姚天的肩膀：“都是些皮外伤，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 他转头看向站在门外等待的温南之，下意识回答：“已经约好和温南之出去吃了。” “可……” “如果你实在愧疚，就帮我把校长发的文件都处理了，我看见文件就头疼，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 余烬语气轻快，尽可能的想要让对方放松下来。 姚天看着余烬脸上的黑眼圈，立刻撇开阴霾笑着答应：“没问题！未来一个月的工作文件都交给我，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恢复元气的姚天让余烬坦然地松了口气，解决完事情的他抬头和温南之对视上，给予对方一个心安的眼神。 「很快就好。」 他张口无声的给温南之传去消息。 温南之也回应着点了点头。 “哟哟哟——” 姚天注意到俩人的小动作，立刻疑问：“我不在的这些天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你俩都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了。” “没……” 余烬想要解释，姚天却率先打断，八卦似的疑问：“你俩现在这么腻歪，不会……” “是背着我谈恋爱了吧？！” 第60章 我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吧 “怎么可能！” 余烬立刻否认，内心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似乎期望发生些什么，可又什么都发生不了。 道别姚天之后，俩人走在出校园的路上，温南之抬头轻轻拂去飘落在余烬肩头的雪花，假装不经意地询问：“有好笑的事情？姚天走的时候嘴都快裂到下巴了。” “算是吧……” 余烬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苍白带过。 幸好温南之也没打算追问，俩人默契地选了家僻静的火锅店，坐下后望着面前的鸳鸯锅便沉默了。 “……” 余烬始终觉得该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气氛一度沉寂。 菜上齐后也没有过多交流，温南之涮完火锅后就把菜一下又一下塞进余烬碗里。 直到那小碗被塞得满满当当，他才笑着示意：“快吃吧，下午还有监考。” 余烬点头回应，沾满酱料的肉下肚时，好不容易空出来一小块位置的碗又立刻被对方填满。 从他们坐下来开始温南之就一直在不停地涮肉和往余烬碗里夹菜，忙到现在自己都未曾吃上一口。 尽管如此他脸上还是洋溢着愉悦且满足的笑容，似乎很是享受。 余烬望着一脸认真的男人，突然想到了姚天八卦似的问话。 “你们真的没有在一起？温南之不是一直在追求你吗？” “他追求……我？” “你不知道吗？” 姚天也同样吃惊，意识到说错话后立刻捂住嘴巴，摆摆手说自己可能理解错了。 无论余烬怎么追问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仔细想来，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温南之对他的好就有些不太对劲，早就超过了正常的同事之情。 他也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对温南之产生了依赖之感。 余烬低头看着碗里满当当的肉，突然开口：“温南之。” “嗯？” 听到呼唤的男人抬头看向余烬，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止：“怎么了？” 余烬看着对方不假思索地问：“你喜欢我吗？” 疑问声沉寂在嘈杂的氛围当中，却足够被怪物捕捉到。 温南之眉宇间展露出一丝疑惑，继而笑着回答：“是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吗？怎么过了那么久余老师还是一种疑问的语气？” 温南之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虾，脱下手套盯着余烬的眼睛认真开口。 “我——温南之，喜欢余烬，并且已经追求他两个星期了。” 火锅冒出来的热气飘散在空气中，给温南之的眼神裹上一层迷雾。 “可这两个星期里余老师一直对我不冷不热，还以为是对我不感兴趣，今天突然这么问，是打算同意我的追求吗？” 他表情中闪现出一丝兴奋。 余烬顿时不知所措：“我……不是……” 否认声混杂在喧闹的环境里，意想中的拒绝却并未让男人泄气。 温南之看出他的犹豫，又戴上手套继续剥虾：“如果你是想拒绝我的话，那还是把那些话憋进肚子里面吧。”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余烬，就算被拒绝千次万次都不会在意。 温南之把剥好的虾肉放进余烬碗里，转露出真挚的眼神：“我是深思熟虑觉得余老师特别符合我对另一半的向往，并且……也去向姚天打听过，确定余老师是喜欢男生才冒昧追求的。” “所以在我没打算彻底放弃之前，你说得一切拒绝的话都不会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 余烬了然。 他当初为了阻止女同学送情书，故意向姚天传递自己喜欢同性的消息。 没想到许久之后，这个回旋镖还是打中了自己。 “如果你对我也有一些好感，希望给我一点点机会。”温南之真诚的恳求。 火锅飘散出来的雾气更加浓郁，余烬全部的注意都落在男人身上，犹豫抉择之际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他皱着眉揉了揉眼睛，眼睛一闭一睁的瞬间，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人声鼎沸的火锅店似乎只剩下他们二人。 端坐在他面前的温南之也突然变了一个人。 认真剥虾的男人逐渐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替代。 温影夹了块肉送入口中，满足地感叹：“这家店味道不错。” 余烬呆呆地望着少年，察觉到他有所停顿后温影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疑惑地询问：“哥哥不吃吗？” “……” 余烬还是习惯不了突然出现的幻觉，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跟个疯子一样，总之幻想着死去的人。 他看着和记忆里一般无二的少年，突然没忍住内心的好奇，大胆询问：“温影。” “嗯？” “你觉得我应该和温南之在一起吗？”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余烬就后悔了，但已经覆水难收。 温影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余烬，愤怒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质问道：“哥哥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 少年的举动和想象中一般无二，余烬丝毫不觉得奇怪，只微微点头：“算是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只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不那么做肯定会后悔。 “那我说了，哥哥就会拒绝他吗？” “不会。” 这一次回答的到很干脆，仿佛终于知道内心所想，但话说出口后还是吓一大跳。 温影也是立刻耷拉下脸，阴沉的眼神宛如一滩死水：“既如此，我的回答也不重要吧。” “哥哥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捏着答案问问题，不过是想得到别人的同意，渴求对方能做出和自己一样的选择。 但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温影永远都不会同意。 “我以为消失之后，哥哥会永远记得我。” 温影伸出手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木质餐桌，嗒嗒嗒的声音和愤怒融合在一起，似是发泄一般越敲越快。 “可我还是低估了陪伴的重要性。” 他自嘲一笑，眼睛里闪烁起悔恨的泪花。 温影一边流泪一边不甘地握紧拳头，嘴里不停地喃喃：“早知道……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当初就不应该听温南之的话。 早死的人除了遗忘什么也得不到。 当初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温影猛地拍了下木桌，剧烈动作激得余烬都为之颤抖。 “温影？” 他察觉到少年的不对劲，放低声音轻声呼唤。 虚幻的影子居然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余烬隔着雾气伸出双手，不受控制地想要替少年擦去脸上的眼泪。 沉寂的心也激起些许刺痛。 为什么。 为什么要哭呢。 印象里温影从未如此伤心过。 火锅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穿透眼眸涌入余烬的身体之中。 直到眼睛被白雾遮挡的最后一秒，余烬耳边回响的，仍然是少年不甘的啜泣声。 到最后抽泣声也彻底消失，耳边慢慢响起繁杂的喧闹声响。 视野清晰后青年身影逐渐放大，温南之仍端坐在哪里等待余烬的回答。 相似的样貌让余烬产生了恍惚之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许是从余烬眼里看出迷茫，温南之提醒般询问：“你的想法呢？” “余老师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温南之小心的询问落进余烬眼里，和幻想中阴戾的少年形成强烈反差。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脑子一片空白。 但直觉告诉余烬，拒绝的后果非常可怕。 沉静着思考了许久后余烬才终于抬头，对上了男人热烈的眼神，回答道：“温南之，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没关系，我……” 本来不抱希望甚至做好被拒绝准备的温南之了然地点了点头，回应的话说出一半才意识到肯定，立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试……一试？” 温南之欣喜若狂：“你是同意了我的追求？” 他从未想过这么轻易就能和余烬在一起，总以为要经历千难万苦，好事降临的时候差点控制不了体内触手。 触手们张牙舞爪的在温南之身体里舞动，兴奋的几乎要冲破这具躯体。 余烬点头：“我并不反感你的追求和靠近，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我想给彼此一个机会。” 他已经很久没有依赖过谁了，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也想跳下去感受一番。 温南之特别高兴，隔着碗筷紧拉住余烬的手，隐藏了许久的思念在这一刻迸发出来，眼里弥漫着浓烈的占有欲。 看吧。 就算没有你，他也会属于我。 温南之瞥头望向坐在身旁的少年，洋洋得意。 火锅店嘈杂的氛围让内心很不愉快，匆匆吃完饭后就又踏进了寒冷的雪地之中。 温南之自然地牵住余烬的手，温热大手触碰到对方冰冷的体温，摩挲了几下后用力攥在手里。 “又下雪了。” 最近一段时间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道路上堆了大摊积雪，寒冷的天气让每个人都蜷缩着走路。 余烬却很是享受。 温南之抬头看着满天飘飞的雪花，转头询问：“现在去哪儿？离监考还有一段时间。” 饭后有一个短暂的午休时间，按照往常余烬是该回去照看小温的。 但今天的他并不想那么做。 他想放肆一下，如梦中一般放肆。 梦境中湿漉的嘴唇出现在余烬眼前，他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踮起脚不受控制地吻了上去。 柔软的嘴唇触碰在一起，湿漉的触感让温南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温南之发出疑惑地声音，却又很快沉浸在余烬给予的温柔乡中。 余烬突然想起那个充满情欲的春梦，想到了梦中暧昧的纠缠，温南之恰好也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肢，试图替余烬遮挡掉外界的寒冷。 一冷一热两具躯体紧贴在一起，在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耀眼。 60-70 第61章 暧昧咬痕 三人行，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一…… 叮——咚—— “I love you，i love you……” 漆黑的夜色寂静无比，房间里的玩具不时发出些许光亮。 这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小丑玩偶，是余烬送给小温的第一个礼物。 小温对它爱不释手，因为每一次按下按钮都会听到小丑发出愉悦的欢快声音，就好像余烬在他耳边诉说着我爱你。 虽然荒诞，仍愿相信。 这是小温等待余烬的每一个日夜，唯一留下的精神支柱。 黑夜里不知道闪了多少次光亮，直到小丑玩具最后一丝电量都消失殆尽的时候，小温才呆愣着从窗外回神，抬起手用力拍打着玩具的头。 以往这种时候玩具还会倔强地闪烁两下，但今天无论怎么敲打都没有半分动静。 外面的天也彻底黑了，小温颓丧地低下了头。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嘶——” 黑暗里嘴唇突然传来一丝阵痛，小温皱着眉捂住伤口，嘴里也涌现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突如其来的伤口激得他猝不及防，正当小温低头思索的时刻，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细微动静立刻让他期待地抬起了头。 卡啦啦—— 客厅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小温猛地从卧室冲到客厅，冲着门口露出乖巧的笑容。 “哥——” 哥…… “怎么这么黑？” 小温满怀期待的看着门口，进来的人却不是余烬。 姚天开门后张望着漆黑的客厅，一个没注意踩到小温的脚。 柔软的触感让姚天疑惑地呆愣在原地，思索片刻后立刻打开灯光，转露出震惊的眼神：“你怎么站在这里？” 宿舍这么黑，他还以为小孩子睡着了呢。 小温看见姚天也是立刻耷拉下脸，冰冷着声音质问：“怎么是你，哥哥呢？” 姚天已经习惯了小温的冷漠，一边脱下占有寒气的外衣一边解释：“他今晚不回来了，拜托我来照看你。” 男人说这话时格外平淡，好像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小温却没那么好忽悠：“今天不是监考吗，学校也会安排活？” “嗯……” 姚天一时语塞，低头观望时注意到小温嘴唇上的伤痕，立刻转变脸色担忧地覆了上去：“怎么回事？都流血了！” 姚天现在有些创伤后遗症，看不得小温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 好像一个不注意又会再次重现当日的惨案。 小温却无视这不痛不痒的伤口，皱着眉质问：“别转移话题，哥哥去哪儿了？” “我都……”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蹩脚的借口？” 小温嗤笑：“我只是年纪小，不是傻子。” 更何况和人类的年龄相比，他也不算小了。 小温回忆着伤口出现时的痛感，疼痛同时还夹杂着细微兴奋，绝不是碰到伤到哪里那么简单。 那感觉就像是—— 亲吻。 和恋人亲吻时被对方狠狠咬了一口，虽然疼痛，但更多还是情欲带来的酥麻感。 意识到什么的小温愤怒到拳头紧握，仰头质问：“他们在一起了，对吗？” “你怎么知道？” 姚天下意识回应，反应过来后立刻强制性捂住了嘴巴，再对上小温质问目光的时候，只好心虚地笑了两下。 小温瞬间确定，低声喃喃：“果然还是在一起了。” “什么在一起？” 余烬突然从门缝里探出脑袋，一边疑惑一边回头把门关紧：“怎么不关门，聊什么呢？” “你终于来了！” 姚天露出看救星的眼神，推搡着把余烬拉到眼前，试图挡住小温纯恨的目光。 余烬却是不解：“你怎么在这里？” 姚天尴尬地笑了两声：“我来帮你照顾小温。” “我有拜托你来照顾小温吗？”余烬对此毫无印象：“谁叫你来的？” 他低头瞥见男人藏到身后的物品，立刻质疑：“宿舍钥匙为什么会在你这？” 有谁在余烬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把姚天放进来了。 姚天也低下头小声解释：“是温南之。” “……” 本来警惕的余烬听到温南之三个字后瞬间泄气，脸色也舒缓下来：“我知道了，今晚会自己照顾小温的，你先回去吧，给你添麻烦了。” “可是！” 小温满脸不可思议，拽住余烬的胳膊乞求安慰：“哥哥……” 他试图从余烬口中得到什么，哪怕只是一句提醒，提醒姚天不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再次入门。 可是没有。 余烬只是淡漠地看着姚天，眼里竟没有一丝责怪。 好像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可对小温来说，却代表着陌生人可以随意闯进他们的家，是对他们温馨小家的亵渎。 姚天一边说着不麻烦一边回头看向小温，对上男孩阴戾的眼神后立刻三步并作一步跑了出去，还顺便带上了门。 卡啦—— 等到宿舍安静下来，余烬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张口想要解释：“小温。” “哥哥和温南之在一起了？” 突然的质问激得余烬不知所措，他呆愣在原地，几秒后才认同地点了点头：“是。” 小温气愤到拳头紧握，几乎可以预料本体开心的嘲讽模样。 最致命的是，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本为牵扯才会出现在余烬身边的自己，是否会走向死亡的道路。 他的命运似乎只在温南之的一念之差。 “还真快啊。” 小温假装不在意，笑着询问：“那温影呢？” “这和温影有什么关系？” 男孩的疑问又让余烬想到那个不切实际的幻境，恍惚间仿佛看到温影再次出现在余烬身边。 可是怎么可能呢。 温影已经死了。 余烬闭上眼睛晃了晃眩晕的脑袋，睁眼时依然在小温身后看见那虚幻到不真实的影子。 “温影也喜欢你啊。” 小温和温影的身影交织重叠在一起，猩红的眼睛证明似的喃喃：“他是为了你才死的，这么快就忘记他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 提醒的话如魔咒一般回荡在余烬脑海之中，他低下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像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口无法呼吸。 “温影……” 急上心头时余烬甚至不受控制地喊出了温影的名字，听到呼喊的小温也是立刻呆愣在原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余烬。 “哥……哥哥……” 掩藏在小温体内的少年争夺到身体掌控权，呢喃着想要扑进余烬怀里。 他以为…… 温影以为自己已经被余烬遗忘，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会听到熟悉的呼唤。 激动的少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就在即将冲进对方怀里的瞬间，听到冰冷到不带一丝温度的呼唤。 “小温。” 料想中的怀抱没有袭来，余烬伸出手臂阻挡了少年的前进，冷冷道：“你又疯了吗？” “什……什么？” 熟悉且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提醒，再一次把小温从安全地带拉回到悬崖边缘。 余烬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继续提醒：“我记得我说过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了，你是疯到又忘记了吗？” “就算我不和温南之在一起，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他喜欢谁是自己的权利，和谁在一起也是自己的权利，就算哪天厌倦讨厌了这层关系，选择分手也是自己的权利。 为什么这权利到小温口中，就是对另一个人的遗忘呢。 他从未忘记温影，但也仅此而已。 总不能因为死去的人，一辈子都困在回忆之中。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余烬后退半步靠在门上，冷冷开口：“或许是我太过纵容，才会把你养成现在这个样子。” “……” 温影心灰意冷地缩回到意识空间，夺回身体的小温听到这样疏离的话，红着眼睛小声啜泣。 余烬不忍看小温落泪，只好瞥开目光不去在意。 他攥紧拳头匆匆开口：“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你这几天，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吱呀—— 余烬推开宿舍门似要离开，小温立刻呼喊：“哥哥要走？” “……” 余烬点头：“我出去住几天，之后会安排别人来照顾你，这几天……希望我们彼此都好好冷静。” 余烬想到医生说的磁场问题，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会永远沉浸在幻境的世界里出不来了。 不然为什么这几天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看见温影的影子呢。 一定是他的精神出了问题。 宿舍门一关一合，客厅再次恢复死寂。 小温不解地喃喃自语：“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怎么就变了，我的诉求很无理取闹吗？” “哥哥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为什么温南之出现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呢？” 是啊。 为什么呢。 温影也弄不懂。 小温关了灯蜷缩着蹲在客厅角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点安全之感。 他衣服都没穿好，寒冷冬夜里就穿着一层单薄的睡衣在那里蹲了许久许久。 久到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时候，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刺痛感一闪而过，等到小温反应过来伸手去探查的时候，意外在疼痛部位摸到一个熟悉的咬痕。 和梦里，余烬留在温南之身上的一模一样。 咬痕像烙印一样突然出现在小温身上，这一口极具暧昧，那一块皮肤都渗出丝丝血迹。 意识到什么的小温倏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可还是抵不过血液里传导出来的炙热，冰冷的身体像高烧一样突然发烫，似乎整个人都处在蒸笼之中。 眼睛里漆黑的画面也发生变化，翻山越岭地来到校外的某一座公寓之中。 公寓里余烬和温南之正交缠在一起，激烈地运动带动着身上的每一处细胞，就连血液都为之疯狂颤抖。 小温攒紧拳头被迫与温南之视野共享，欣赏到激烈动情的时刻，甚至能感受到余烬留在身体上的暧昧印记。 情欲上升时温南之甚至分心传话到小温耳中：“这是你期待看到的画面吗？” 刺激画面烙印在小温脑海之中，他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每一丝细微的动作变化，脸也铁青到几乎失去血色。 “不期待也没关系。” 温南之突然变了脸色，冰冷着声音宣告小温死刑：“反正你也很快。” “要去和温影团聚了。” 第62章 我诅咒你们 得不到的东西当然要毁掉，…… 天色微亮，余烬早早就醒了过来，穿戴整齐后准备出门。 “这么早就要走？” 温南之睡眼惺忪地从卧室走了出来，揽住余烬的腰肢挽留：“不再睡一会儿吗？” 余烬摇头，伸出手揉了揉温南之柔软的头发，解释说：“回去看看小温，昨晚闹得有些不愉快，我怕他出事。” “哥哥怪我吗？” 熟悉的称呼从温南之口中说出，到让余烬有些不适应。 但自从知道温南之比他小了五岁之后也就释然了，叫就叫吧，反正他们都那么叫。 余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小温年纪还小，不喜欢跟外人接触，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把钥匙给别人。” 这句话无非是在提醒温南之昨天的事情做得不对，不应该在未经他许可的情况下把宿舍钥匙交给姚天。 也是在变相地袒护小温。 温南之立刻丧气：“果然比起男朋友，家里的小孩要更重要一些吗？” “……” 余烬低下头沉默不语。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最真实的答案。 反正直到目前为止，两边都需要给予陪伴和安慰，他们对余烬来说似乎都很重要。 “我去去就回，不会耽误监考的。” “当然没问题，只是小温似乎不太喜欢我，希望哥哥能帮着解释一下，不要让他对我有更深的误会。”温南之转露出柔和的笑容，看起来异常无辜。 余烬微微点头，开导是肯定的，只是效果如何他也不敢肯定。 毕竟在小温心里可是除了余烬，谁都会讨厌的。 冬日清晨格外清爽，空气中每一丝分子都在诉说着凉气。 今天还真是变态的寒冷。 冷到怪物躯体似乎都坚持不住了。 人类世界的天气，还真是变化无常。 余烬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呼出的每一口热气都飘散在空气中化为云烟。 他一边赶路一边抱紧怀里的早点，生怕外面的凉气浸染一丝一毫。 吱呀—— 钥匙插进孔推开宿舍门的瞬间，余烬本以为会感受到里面热乎乎的暖气，毕竟他离开的时候宿舍里还是暖和的。 但他都已经把早点从怀里掏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准备拥抱温暖的时候，客厅依然如坠入冰窖般寒冷，和室外并无差别。 “怎么这么冷。” 余烬皱着眉抬头望去，暖气不知道何时关了，本该紧闭的窗户也大开着，似乎是有人故意让冷风灌进客厅之中。 会是小温吗？ 小温虽然是怪物，但他体温一直正常且和人类一般无二，按道理是不会像余烬一样怕热的。 可这寒冷到几乎冰点的温度，不是怕热又是什么呢？ 余烬又把早餐踹回到怀里，走向卧室推开了虚掩的门。 此时的场景实在太过眼熟，余烬紧张到心脏砰砰乱跳，甚至已经做好准备面对小温的疯癫模样，但门推开看到的画面却平和到几乎虚假。 落地窗的窗帘大开着，冷风从窗户灌进来吹落在小温身上，整个卧室都被风刮得呼呼乱响。 寒凉温度激得余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小温依然安静的屹立在那里，似乎感受不到寒冷。 “小温？” 他轻声呼喊，小温身形微愣，下意识回应：“哥哥。” 男孩本面对着窗户站立，听见声音后才悠悠转头，扯下冰冷表情转露出平和的笑容：“你回来了。” 初日阳光洒在小温身上，照亮了他牵强微笑的脸。 余烬甚至已经张开双臂迎接小温的拥抱，熟悉的怀抱却并未袭来。 男孩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发丝在冷风中肆意飘扬，表情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他好像很难过。 眼睛也红红的。 即使这样也并未如往常一样撒娇和撒泼，只是非常安静的，一动不动地屹立在那里。 “……” 余烬看着可怜兮兮的小温，很想上前给予对方关怀，却又在回忆起昨晚的不愉快后生生忍了下来，走到窗边轻拉起男孩的手。 “怎么醒得这么早。” 好冷。 余烬握着的不像是一只手，更像是丢进水池里的寒冰。 即使像他这样喜寒的怪物，触碰到这样寒冷的手时还是感到些许退却。 “不冷吗？” 他微微弯腰把小温的手包在手里，送到嘴边呼出一口热气，取暖似的来回揉搓：“都冻红了，怎么不开暖气。” 小温脸色不太好，平淡的眼眸死死盯着余烬脖子上的吻痕，似要把那处看穿。 但其实一模一样的印记，小温身上也有一个。 那是昨晚余烬留在温南之身上的痕迹，利用痛觉共享传导在小温身上。 男孩轻声反驳：“哥哥身上也红了，不也不需要开暖气吗？” “什么？” 余烬顺着小温的目光看去，注意到烙印在锁骨处的血色痕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反应过来后的余烬立刻掀起衣领想要遮住那暧昧咬痕，下一秒却被小温抓住手腕制止。 “为什么要挡起来？他很见不得人吗？” 小温满眼疑惑，似是真的不解。 但此时小温的脑袋里面，却装满了昨夜公寓里纠缠交织的身影。白花花的身体缠绵时都变得红通通，公寓卧室的窗户也大开着，冰凉的寒风吹在身上才显得不那么燥热。 作为这场爱欲唯一的目击者，小温的情绪早已在昨晚彻底崩塌。 此时的他更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坚持着没有死去。 小温死死抓着余烬的手腕，用力到把那块皮肤都攥得通红。 “为什么，为什么呢？” 他像是被设定了代码的机器人，重复地对余烬询问同一个问题。 手腕处传来的痛感刺激着余烬的大脑，他不敢挣脱也不敢回应，就这样任由小温越攥越紧。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一晚上小温就变成现在这副陌生模样。 “嘶——” 直到最后余烬终于坚持不住发出痛苦的声音，听到动静的小温才猛然间收回动作，低下头呆愣地望着颤抖的双手。 小温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满脸的不可置信。 空气瞬间寂静了几分，片刻后男孩才微微回神，余光瞥向余烬红肿的手腕，疑问道：“哥哥一晚上没回来，是和温南之在一起吗？” 余烬察觉到小温注视的目光，犹豫后还是把领子拉高了一点，低声坦白：“以后你们会经常见面。” 小温惊叹于余烬的直白，气愤到拳头紧握。 尽管如此他还是收起死气沉沉的表情扯出微笑面容：“恭喜哥哥！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恭喜？” 余烬吃惊，居然有一丝不知所措。 他设想过小温拒绝的无数个理由，同意的理由却是一个也想不到。 他甚至想问。 为什么要恭喜。 “当然要恭喜啊。” 小温一扫往日阴霾，欢快地露出嬉笑表情：“我会和姚天老师说的一样，乖乖的祝福你和温南之哥哥，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约会的！” “姚天？他怎么连这个也跟你说？”余烬眉头紧皱。 哪天一定要教训一下他这张乱说的嘴。 小温却是解释：“我觉得姚天老师说得也没错，哥哥不可能永远陪着我，迟早要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就算不是温南之也会是别人，我不是小孩子了，要懂事一点。” 小温说这些话时腮帮子都快咬碎了，却还是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祝福模样。 隐藏在背后的手也掐出丝丝血迹。 余烬吃惊到不知道如何言语，呆呆地问：“你真——这么想？” “嗯！” 脑海里组织的千言万语一句也没派上用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小温挤出一副纯良无害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不会狠下心去怀疑。 欢快嬉笑的小温注意到余烬怀里鼓鼓囊囊的东西，期待地伸出手：“这是什么，带给我的吗？” “对，给你带的早餐。”余烬才想起踹了一路的早点，掏出来时还冒着些许热气。 小温欣喜地接过早点，尝过后也十分捧场：“嗯！好吃！” 他看着男孩大口大口吃着早点，腮帮子鼓得严严实实的模样，觉得小温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其实余烬并不清楚小温爱吃什么，因为无论他买些什么，小温总会夸赞着将那些都吃完。 就连余烬自己都觉得不太好吃的东西，小温也是吃得一干二净。 某种程度上来说，男孩很好养活。 这也是余烬会留下小温的原因之一，因为如果难养的话他会觉得非常麻烦。 麻烦的东西在余烬身边是活不久的。 小温匆匆咬了几口包子突然想到什么，开口疑问：“哥哥今天应该还有监考吧？” 回过神的余烬看了眼墙上时钟，微微摇头：“还没到时间，等你吃完早饭再说，不着急。”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心平气和的待过了，自温影死去相处的每一天，似乎都同床异梦。 余烬想要珍惜当下的每一段时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消逝流去。 小温却很是认真，开口催促：“哥哥快去吧，别因为我迟到了。” “可是——”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许是怕余烬担忧，小温又开口补充。 “那……好吧。”余烬微微点头，“中午接你出去逛逛。” “好！”小温开心到眉眼弯弯。 余烬盯着小温看了许久，确认他情绪状态并无异样后才松了口气，离开宿舍时的最后一秒眼神里还流露出一丝留念。 小温正常到几乎异常，弄得余烬内心也不太安心。 他离开时贴心地把窗户都关了起来，怕小温着凉又开了暖气。 上升的温度让人感觉十分烦闷，寂静的内心也再次燥热。 直到那慌慌张张的忙碌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小温才卸下假笑面具板着脸死气沉沉地望着门口。 周围空气也瞬间凝固。 “看吧。” 欣赏完全程的温影从小温体内钻了出来，漂浮在空中嘲讽：“哥哥只喜欢软的，硬来只会鱼死网破。” “软？”小温沉下脸回应，“难道要我一直像刚才一样，祝福他们在一起吗？”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去死。 “那你想怎样，反抗后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温影讥讽般开口：“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已经没有实体了，但你——真的会甘心？” 甘心屈服于本体的操控之下，把哥哥让走吗？ 不甘心。 所以—— “当然是骗他的啊。” 小温突然转变脸色扯出一抹寒栗的笑容，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他突然走到沙发边拿起摆放在上面的玩偶，迎着月光发泄似的把它拧成麻花模样，直到用力过猛把玩具的毛绒胳膊都扯了下来，看见里面露出的白色内胆后才停止。 小温看着被自己揉捏到几近坏掉的玩偶，满足般露出欢快的笑容。 “祝福他们？当然是假的，我只会诅咒他们。” 如果小温不能和哥哥在一起，那和谁在一起都该死。 “你说——如果哥哥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老师身份，变成了众人眼中的怪物，还会心安理得的接受本体的求爱吗？” 温影很是吃惊，反问道：“你要忤逆温南之？” “是他先不给我留活路的，既如此谁能得到哥哥，不是全凭本事么？” 温影露出欣赏的眼神，后又想到失败时会面临的悲惨下场，害怕到寒毛竖起。 小温却顾不得这些：“必须摧毁哥哥的一切，这样他才会知道，只有我会抛弃一切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只有把你揉烂、捏碎、折去高傲的身躯，才会看见站在身后真正爱你的我。 第63章 作弊 把纸条吐出来 叮铃铃铃—— 温南之一遍又一遍盯着手表上的时间，直到预备铃声响起也没等到余烬，这才颓败地低下了头，在同学们期待地目光中拿起手里的密封试卷。 “把资料都往前面放，现在开始发放试卷。” “呼——” 同学们紧张地合上书本，一个接着一个传递着把课本堆积到前排的空位上。 温南之等学生们准备的差不多才撕开密封卷的外壳，细细数着卷子准备往下发放。 这个时候余烬才姗姗来迟。 余烬冲进教室后立刻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自然地从温南之手中接过试卷，小声道歉：“抱歉，还是来晚了。” 温南之微微摇头，俩人立刻默契地投入工作没再说话。 直到最后一张试卷发完余烬才懈怠地松了口气，温南之也趁机走到了他身边。 男人趁着同学们翻动试卷的空闲时刻，借着喧哗声音的隐蔽下低声询问：“又和他吵架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小温。 “没有。”余烬立刻摇头，“有事耽误了。” 他很早就从宿舍离开赶往办公室了，但在走到半路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对，便转头朝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恰好瞥见一抹黑色的影子从宿舍里钻了出来，径直飞向教学楼中。 “小温。” 意识到不对的余烬立刻飞奔着赶回宿舍，等到他气喘吁吁地把门推开后，撞见的是躺在沙发上虐待玩偶的小温。 玩具小丑的眼睛散发出微微光亮，胳膊缝合处裂开一个大口子，白色内胆似唾沫一样从身体里踊跃出来，显得十分可怜。 “哥哥？” 小温看见余烬立刻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匆忙把玩偶藏到身后，内胆里的棉絮却暴露在空气中，在身体周围四处飞扬。 破布娃娃的身体碎片落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余烬蹲在地上试图将那些碎片一个个捡起。 残存的碎片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来。 “哥哥……” 小温小心翼翼地开口，像是被抓到犯了事的孩子。 余烬看着破碎的毛绒玩具，心里却很是镇定。 他并未开口责怪，甚至有些庆幸外面的奇怪黑影并不是冲小温来的。 余烬从小温手里接过破布娃娃，握在手心轻轻摸了两下：“都玩坏了，是时候去买新玩具了。” 温柔的话语抚平了内心的躁动，小温羞愧地低下了头，匆匆催促：“哥哥快去工作吧，不要因为我迟到了。” 今天的小温似乎格外懂事。 也格外怕余烬迟到。 小温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 一来一回往返路上花费掉不少时间，所以余烬还是来迟了。 温南之低声疑问：“因为小温？” 余烬平淡的盯着对方，没有开口回答，算是默认。 监考的时间过得格外无聊，刚开始大家还在奋笔疾书，半个小时之后渐渐就转变画风。 这个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完成第一轮填写，会写的不会写的都开始暗戳戳做小动作。 温南之便放大声音提醒：“小心驶得万年船，作弊被抓到判零分哦。” 此话一出教室里瞬间安静，认真做题的江寒枫才慢慢舒缓了眉头。 他低下头认真填写着答题卡，仔仔细细写下最后一个大题的答案。 只是在写到最后几笔的时候察觉到身旁有人走过，专注的思绪也不自觉分了神。 江寒枫用余光瞥见余烬擦肩而过，犹豫几秒后用力写下最后几个大字，发泄似地将试卷戳破一个大洞。 …… 反应过来的江寒枫握住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哆哆嗦嗦补完最后一笔，这才懈怠地松了口气。 终于写完了，接下来就是等待交卷。 江寒枫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贪恋到恨不得时间就此停住。 今天过后考试结束，余烬就会回到北校区上课，届时虽然在一个学校，但隔了一个校区的他们，再没有见面的理由。 江寒枫每一次看到余烬和温南之贴近的动作，都会很不甘心。 明明他才是最先站在余烬面前的那个，最先退出的却也是他。 真不公平。 就在江寒枫低头沉思的忧伤时刻，猛然间从抽屉里看见一个白花花的纸条。 纸条折叠着安安静静地躺在抽屉深处，在当下这个宁静场景显得十分突兀。 更诡异的是上面还写着几个大字： 江寒枫，亲启。 本来在看见这一幕字之前，江寒枫还确信它只是不知道谁留下的作弊小纸条，甚至想举手主动举报减轻自己的嫌疑。 但卡纸上工工整整露出来的亲启二字，时时刻刻吸引着江寒枫的视线，蛊惑迷幻着他的大脑。 总觉得如果不去看它的话，会很后悔。 江寒枫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微微抬头用余光观察老师走向，再趁其不备小心翼翼地把卡纸握在手里。 当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抬头观望的时候，却不小心和余烬对上了目光。 “……” 淦…… 江寒枫现在十分后悔，明明没有作弊也要像小偷一样胆战心惊。 更让他吃惊的是自从把这卡纸握在手里之后，那东西就一直在发热，像烙铁一样把手心烫得通红。 江寒枫本对此不感兴趣，但怪异现象勾引起内心的好奇，趋势他不顾危险也要摊开手掌，借着课桌的遮挡翻开了折叠的纸条。 这时候江寒枫仍抱着有人抛答案时不小心遗留把纸条在他书桌里面的想法，毕竟在发放试卷之前就已经把抽屉检查过一遍，确认没有多余的物品才把书本交了上去。 但纸条翻开看清上面字迹的瞬间，少年还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同时飞速闪过一阵爆炸的轰鸣声，吃惊到差点从椅子上蹦弹起来。 要不是考试还没结束，他一定已经吓得离开座位了。 纸条上面工工整整写了五个大字： 余烬是怪物。 余烬是怪物。 他是怪物。 怪……物？ 江寒枫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抬起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可无论怎么看纸条上的字依旧不会改变，还是那惊骇的五个大字。 余烬。 怪物？ 就算这句话直白的摆在江寒枫面前，他还是无法把余烬和怪物一词联系上。 老师……怎么可能是怪物。 一定是有人捣乱。 一股寒气从江寒枫的脚底板直接冲往天灵盖，教室里明明开了暖气，却还是像坠入冰窖般寒冷刺骨。 他好像被人丢入满是寒冰的冰窟，颤抖到从骨头缝里都透出寒意。 “寒枫——寒枫——寒枫——” 细微的呼喊将他从冰窟里拽了出来，江寒枫猛然回神，对上旁边人焦急的目光。 男生小心翼翼躲避监考老师的视线，压低嗓音催促：“把胳膊挪开点，看不见答案了。” “……” 江寒枫这时候才想起考试前和朋友说好给他抄答案的事情，反应过来之后缓慢挪动胳膊，顺势把纸条塞进衣袖里面。 抄答案的男生正仰头努力看着试卷上的答案，当他抄得几乎忘我的时候，余烬上前一步敲了敲他的桌子，轻声提醒：“不要东张西望。” 还顺势给予江寒枫一个警告的眼神。 被点中的二人瞬间心虚，江寒枫也默默把卷子从桌子边缘挪了回来。 但抄不到答案的男生并不打算就此作罢，摆正脑袋后依旧不断催促：“寒枫，我还没抄完。” “寒枫——寒枫——” 江寒枫抬头看着四处游走的老师，低下头沉默不语。 “老师现在没在看。” “快帮帮忙，没多少时间了！” 男生焦急的呼喊，但江寒枫满脑子都是纸条上的事情，实在分不下心和对方辩驳，只是一直沉默。 怎料这个行为被男生看了去，以为他要见死不救，干脆破罐子破摔：“别装死，不然我就把你打小抄作弊的事告诉老师！” 轰—— 直到听到这一句话之后江寒枫才有些许动作，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男生。 “你说——” “什么？” 他看见了？ 他知道余老师是怪物了？ 恐惧促使江寒枫的身体不自觉颤抖，也让男生产生奇怪的错意。 以为捏住把柄的男生瞬间得意，完全没注意江寒枫惊骇到吃人的眼神，威胁说：“还以为你成绩很好呢，不也要作弊。” “趁现在老师没注意，你把剩下的题给我抄了，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不然我完蛋，你也要完蛋。” 听完这些话后江寒枫拳头死死攥在一起，阴沉的眼神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男生被吓到也有些胆怯，但还是倔强的反驳：“听到没有。” “听到了。” 江寒枫阴戾的表情里突然闪出一抹微笑，癫狂般开口：“那就一起完蛋吧。” 江寒枫在男生震惊的目光中举起了告状之手，反应过来的男生先一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呼喊：“老师，江寒枫袖子里有小抄！” 教室里均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皆向他投来吃惊的目光。 察觉到异常的温南之快速走到少年身边，伸出手索要：“拿出来。” “……” 江寒枫看着摊开在面前的手心，仰起头反抗似的盯着男人：“你确定要看吗？” 温南之不明所以：“江同学，作弊可是要重修的。” 江寒枫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手，犹豫片刻后还是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写有重要消息的纸条。 只是在递出去的时候犹豫了。 他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南之，低声补充：“不是我的。它是突然出现在抽屉里面的。” “放心，如果纸条真的不是你的，我一定会还你清白。”温南之抬手指了指头顶监控。 “是吗，那还真是要——多谢你了。” 就在大家的目光都被江寒枫手上的纸条吸引去的时候，江寒枫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众目睽睽之下少年缩回了拿着纸条的手，飞速将那东西塞入口中。 温南之立刻察觉，阻止的手已经攥住了少年的下巴，用力到几乎要将对方的下巴捏碎。 “吐出来。” 江寒枫忍着痛看向男人，表情里流露出一丝嘲讽，最终却还是选择咀嚼着将纸条吞进了肚子里面。 直接毁尸灭迹。 现在除非剖腹，不然任谁来了都无法知晓纸条内容。 “额咳咳咳——” 纸条咽得太快甚至呛到了喉咙，江寒枫弯下腰猛烈咳嗽，舒缓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反驳男人：“真是抱歉呢，现在吐不出来了。” “……” “天呐——他居然敢那么对老师说话，疯了吧。” “班长真的作弊了？” “他完蛋了。” 教室里瞬间像鞭炮一样炸开，同学们都佩服他的勇气，一半喝彩一半担忧。 余烬也疑惑地皱起了眉。 因为按道理江寒枫无论如何也没必要作弊才对。 等到江寒枫做完一切之后才对温南之露出怜悯的目光：“你永远都不会懂。” 他是为了老师才这么做的。 “我不懂？” 温南之缩回手轻轻摇了摇头，嘲讽道：“愚蠢。” “那就希望你永远不会对今天的事感到后悔。” 第64章 背叛 你和温南之在一起了？ 江寒枫的试卷被提前收走了，现在就算考试结束也要站在外面等待判决。 今年似乎下了一整个冬天的雪，记忆里路上的积雪就没有断过，一旦从充满暖气的房间出来就会冻得几乎直不起腰。 江寒枫呼出一口热气，因为承受不了寒冷而冻到瑟瑟发抖。 “冷静下来了？” 余烬看着站在外面哆嗦的少年，低声劝慰：“你不应该这么莽撞的。” 虽然他不知道江寒枫为什么要作弊，但谁都知道少年背后靠的大山是谁，只要不是影响特别恶劣的事件，学校是不敢动他的。 可江寒枫比想象中还要无所畏惧，冷着声音顶撞：“莽撞又如何，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不会出事。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皇族。 是谣言流传时同学们赋予江寒枫的外号。 因为无论他做了怎样离谱又没有下线的事情，总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学校上课。 就算杀了人也一样。 这个标签自事情败露后就一直贴在江寒枫身上，无论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 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都开始默认。 “看吧。” 江寒枫余光瞥见从楼下奔跑而来的身影，笑着自嘲：“保释我的人来了。” 姚天三步并作一步从楼下冲了上来，扶着墙壁气喘吁吁地吐槽：“大少爷，我就一会儿没看住，你又给我惹什么事儿了。” 姚天是弯着腰冲上来的，所以第一时间并未察觉到站在旁边的余烬。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余烬已经走到眼前了。 “你是江寒枫的人？” “……” 姚天仰起头对上余烬质问的眼神，惊吓般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稳住身体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余烬眼疾手快搀住对方，手上却格外用力：“什么时候的事？” 完蛋了。 姚天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容，撇开目光结结巴巴的解释：“那个……你……我说实话你能原谅我吗？” “你觉得呢。” 余烬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所有行为都在江寒枫的监视之下，过往对姚天诚实的诉说就显得格外愚蠢。 这种被戏耍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还真是烦乱到…… 想要揍人呢。 偏偏这个时候江寒枫还不怕死地补充：“姚天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人啊。” 少年回忆着露出欢快的笑容：“不然老师凭什么以为，一向孤僻冷漠的你，一到学校就能交到好朋友呢？” “你不会真的以为是自己的本事吧？” 纯粹的友谊实在难能可贵，世界上最常见的关系还是利益交织。 江寒枫每说一个字姚天的心就冷上几分，直到最后察觉到余烬眼里都迸射出浓烈杀意的时候，才上前一步焦急地拽住少年的胳膊。 “我的小祖宗，你别说了！” 姚天恨不得拿东西堵住江寒枫的嘴，又因为是自己的上司不能过分逾越，挤在两人中间憋得脸色通红。 江寒枫却不依不饶，仍拽着姚天的衣领诉说：“你们不是都觉得我很有本领吗？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我真正的本领。” “姚天。” “在！” 几乎要被吓傻的姚天听到江寒枫的呼唤后立刻应声，像极了一条忠犬。 江寒枫这才不紧不慢的命令：“打电话给父亲，就说——我遇到了麻烦事。” “现在？” 姚天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犹豫着想拒绝：“上将现在应该……还在开会。” “会议有我重要？”江寒枫立刻不满，冷声吩咐，“打电话或是走人，你自己选一个。” 这根本没得选。 姚天被迫掏出手机背过身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迎来对方劈头盖脸的谩骂。 虽然没开免提，但余烬还是听到电话里愤怒呵斥的声音，姚天坚持着点头哈腰了几分钟后才终于挂断电话，转过身疲倦地松了口气。 江寒枫看见后立刻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抬起脚就往外面走。 “你要去哪儿？”余烬伸出手阻拦。 少年不解地挑眉，转移视线直勾勾盯着余烬的外衣口袋，笑着提醒：“电话。” “我没……” 余烬刚想解释自己的手机十分安静，下一秒就传来响亮的手机铃声。 “……” 他在少年充满笑意的目光中接起电话，却在听清内容的那一瞬间愣住，不可置信地反驳：“可是校长，他作弊了。” “我知道。” 电话那头的校长坚持着劝说：“刚刚弑怪所负责人给我打电话了，他说学校要是还想寻求他们的庇护，就必须把江寒枫放了。” 这后援来得真快。 “放人可以，成绩怎么算？” “……小烬啊，你今天就当没看见这件事。” “我可以当做没看见，温南之和其他学生呢？” 余烬气愤到拳头紧攥在一起，认真询问：“你要将他们的嘴全都堵上吗？” 校长不说话了，电话那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才听见对面传来沉重的叹息声，像是无可奈何。 “你先……让江寒枫回去，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所以这次——也要像当初一样视而不见吗？”余烬嘲讽般询问。 温影死的时候就是如此，明明人证物证皆在，可江寒枫还是轻而易举的脱了罪。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权利的重要性。 “你回去吧。” 余烬挂断电话后转述着校长的决策，撇开目光一点也不想看到少年。 江寒枫却是直勾勾盯着余烬，从他那裸露出来的雪白肌肤上看见殷红的吻痕，张扬的表情瞬间沉寂。 他甚至等不到支开姚天，黑着脸质问：“他们说的是真的？” “什么？” “你和温南之谈恋爱了？” 听到问题的姚天害怕地倒吸一口凉气，一只脚已经踏上逃亡阶梯，唯恐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余烬却不明所以，皱着眉反问：“所以呢？” 没得到回答的江寒枫却是面色阴戾，拽住余烬的胳膊确认：“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这和你有关系吗？” “是啊，没有关系。” 江寒枫突然发狂似的大笑，笑着笑着竟不自觉红了眼眶：“我和你没有关系，也永远都不会有关系。” 少年好像突然想开，转过身毫不留念地踩上了离开的阶梯。 独留下姚天点头哈腰地和余烬说对不起。 “你也走吧。” 余烬眼神里尽是疏离：“我现在交换到北校区上课，原来的办公室实在太远，我会和校长申请彻底调去北校区。” “非必要情况，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 背叛过他的人都应该去死的，但余烬已经太久没杀过人，久到都快忘了曾经那个嗜血的自己。 这一次也要为了在人类世界生活下来，放弃所有的仇恨了。 “余烬！” 温南之呼喊的声音自楼下响起，余烬低头望去，撞上了男人带笑的目光：“快下来吧，先去吃个饭。” 好消息是，这次他身边不再空无一人。 余烬微微点头：“好。” 两人肩并肩走在雪地上，落下的雪花似乎印证了白头到老。 这一幕落在躲到角落里偷窥的江寒枫眼里，却是格外讽刺。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无人的僻静地方，挥起拳头用力锤在墙上，嘴里还不停地喃喃。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江寒枫一下又一下猛烈地锤在上面，直锤到鲜血淋漓，骨头都暴露在空气中才堪堪停止。 少年猩红的双眼似乎要恨到滴出血来，血珠从手背滚落到地面上，在雪地里开出一个靓丽的血色花朵。 “真窝囊啊。” “谁！” 角落里传出一道讥讽的嘲笑声，江寒枫眯起眼睛质问：“别装神弄鬼，出来！” 头顶树叶突然传来一阵轻微地哆嗦，没多久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小小身影。 小温抱起手看向满身戾气的少年，笑着嘲讽：“狼狈又窝囊。” “你是——余老师家里的那个小孩子？”江寒枫满脸疑惑，“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要把纸条交出去。” “你也知道了？” 江寒枫眉头紧皱，虽觉得不对劲但也没过多怀疑，如实解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举手的时候想得很简单，就是所有威胁我的人都应该死得彻底，但等反应过来之后就意识到自己并不能那样做。” “为什么不能？”小温皱着眉不解。 “我把纸条交出去固然能洗清嫌疑，可老师怎么办，余老师怎么办？他明明不是怪物，纸条上的内容却也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毕竟薛末，为了找寻余烬是怪物的证据，已经奔波努力了许久。 任何一个看起来确凿的证据，都可以成为抹杀他的借口。 江寒枫本想下定决心给对方点颜色看看，事到临头又开始后悔。 小温听后嗤笑着摇头，愤怒几乎剥夺了他理智的大脑。 “你笑什么？”江寒枫十分不解。 “如果我说他真的是怪物呢？” 冷风唤醒了迷糊的大脑，低温让血液瞬间凝固，在手背上结出一层冰霜。 江寒枫瞬间瞪大眼睛，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你胡说，余老师怎么可能是怪物！” 江寒枫的脸蛋被冻到通红，双手也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即使如此也阻挡不了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恐惧。 “你为什么要污蔑老师？” 小温抬起眼眸直勾勾盯着少年，脸色阴沉着说：“我以为你能够帮我办成大事，所以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把纸条交给你 。” “什么？” 江寒枫听到后立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抓住小温的肩膀确认：“那东西是你放的，你……” 他激动到几乎失语，眼神里流露出强烈的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江寒枫很是不解，他非常想质问。 你们不是亲人吗？ 亲人之间……也能背叛吗？ 第65章 抓住他！ 余烬是怪物！ “我和他从来都没有血缘关系。” 小温冷脸相告：“也从来都不是亲人。” 江寒枫不明白：“那你们为什么住在一起，如果你们不是亲人的话，他又为什么要照顾你？” “因为我们都是怪物啊。” 小温笑眼盈盈地回答：“我和他同为人类世界生存的怪物，彼此之间有惺惺相惜的情感。” “你可能不懂。” 小温又耷拉下脸，自言自语道：“我本来以为你能帮我达到目的，结果也只是个满脑子只有余烬的家伙，你让我很失望。”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备用计划。” “什么？”江寒枫瞬间不解。 他看着自言自语到神经兮兮的男孩，脑子突然混沌的不像话。 假的，肯定是假的。 老师不可能是怪物。 都是假的。 小温却说：“你不需要知道，不过还是想提醒你，听话——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听话？”江寒枫像是听到了一件荒唐的事情，“你记错人了吧？” 他要是真的听话，那些人类就都不会死了。 少年癫狂的笑声弥散在空气中，和他的人生一样布满鲜血。 小温却说：“你如果不听话的话，薛末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江寒枫突然愣住，他没想到男孩会这么回答，震惊道：“你……说什么？” 远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小温下意识抬头望去，冷声提醒：“我要是你，就不会允许薛末活到现在，权力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有用。” 把权力和本领拱手相让，活在别人庇佑下是最愚蠢的选择。 小温的话刺激到江寒枫内心最深处的弱点，少年垂下眼眸一眼不发，安静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直到伤口被寒冷彻底冰冻，江寒枫才微微回神，只是小温早已不见踪影。 现在就连怪物也开始看不起他了。 少年无奈自嘲。 冷静沉默的片刻周围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亮眼的视线突然被遮挡，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江寒枫面前。 “寒枫？” 薛末看着失魂落魄的少年，担忧地牵住那只流血的手：“你受伤了？” 江寒枫对上男人关切的目光，沉寂了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迸发出来，他突然死死攥住薛末的手，坚定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 冬日寒风吹在人们挺立的躯体上，余烬出门接触到冷空气的瞬间冻得打了个寒战，下一秒脖颈处就多了条灰色围巾。 舒适柔软的布料驱散掉渗入骨髓的寒气，同时遮挡住脖子上的暧昧咬痕。 温南之贴心地替余烬围上围巾，温热大手悄然间划过皮肤：“这样就不会冷了。” 余烬呼出一口热气，微微点头：“谢谢。” 他的脸在寒气侵蚀下变得通红，冰冷双手捂住带有男人体温的围巾，欢喜地抬起头颅：“很暖和。” “喜欢就好。” 温南之眉眼弯弯，微笑时的模样和温影宛如一人，余烬却已经不会再把他当成死去的少年。 也许是治疗奏效，也许是因为他的内心已经悄然间装下对方，总之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心脏恢复跳动，体温也因为男人再次上升。 失去的魂魄好像重新归位，扰人的幻觉似乎再也不会出现。 小温也变得乖巧懂事，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下次多穿点。” 温南之包住余烬裸露在外面的冰冷双手，揉搓着递到嘴边呼气：“总是这样冷，身体会受不住的。” “习惯了。”余烬下意识开口，反应过来后又立即回应，“不是有你吗？你不会让我着凉的，对吧？” 温南之眼里展露出些许错愕，反应过来后微笑着点头：“当然。” 此刻冰雪也成了加速二人升温的兴奋剂，他们的双手紧攥在一起，眼神里闪着明亮的光。 就在这暧昧不已的氛围在空气中发酵之时，温南之身后悄然出现一只黑色触手。 熟悉的样貌让余烬产生恍惚，以为是小温从家里跑了出来，结果那触手在男人身后抖动了几下后突然静止，一动不动的屹立在空气中，宛如一具黑色的粗壮树干。 “你……” 余烬错愕地看着温南之身后的不明之物，愣愣地开口：“那是……什么？” “什么？” 温南之随着他的目光转身，回头瞧见触手的刹那还来不及反应，怪物就挥动自己那粗壮的触手把男人拍了出去。 砰咚—— 带有黏腻液体的触手贴着男人的胸膛袭来，强硬的力道甚至来不及反击，温南之就这样在众人惊愕地目光中措不及防飞出十几米远。 猛烈力道让男人的身体重重砸在墙上，直把墙都砸出一个凹陷，后背部分深深嵌进水泥之中。 他的额头因为强压渗出丝丝血迹，血液顺着皮肤流到眼睛里面，模糊了清晰的视线。 “咳——咳咳咳——” 温南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迷糊的目光只看到眼前出现一团漆黑的影子，熟悉的味道却让他立刻分辨出突然出现的怪物是谁。 那个初次和余烬见面时，掳走小温伤害余烬后被他杀死的怪物。 本该死去的触手怪物张牙舞爪地出现在温南之面前，尖利的爪牙泛出黏腻液体，愤怒到似乎要将男人生吞活剥。 “吃……了……你……” 触手怪一字一顿地发出沉闷声响，掩盖在□□下的无数双眼睛都散发出浓烈的怒意。 “杀了……你……报仇……要……报仇！” 它低头看向温南之，见男人仍有动静便挥起爪子不死心地想要至对方于死地。 “温南之！” 余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怪物挥动粗壮的肢体向男人袭去。 温南之早就下意识抬起反抗之手，一个腌臜的低阶怪物，消灭它不过是弹指之间。 但现在余烬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温南之的所有动作会分毫不差地落入余烬眼里。 如果他为了保命开始反击，隐藏许久的身份秘密就会彻底暴露在余烬面前，现有的恋人关系也会彻底毁灭。 余烬讨厌欺骗。 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陷阱。 有人给他下套了。 温南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误入陷阱，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对方是谁，只能眼睁睁看着攻击挥到眼前。 他不愿面对暴露身份后的斥责与疏离，便只能摧动异能保住大部分命脉，打算赤身裸体接下怪物的袭击。 砰—— 怪物是不会轻易死去的，就算愈合能力强也会有强烈的痛意。 可爆裂声都已经在温南之耳边炸开，意想中的痛感却并未袭来。 温南之错愕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余烬挺立的身躯，以及星空中挥散的点点星光。 那是怪物死亡后消散的痕迹。 “哥……哥哥？” 熟悉的呼喊落入耳中，余烬甚至没来得及收回攻击之手，身体里散发出的异能还依然包裹在皮肤之上。 触手怪庞大的躯体骤然间化为云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道，微风吹动了余烬鬓边的头发，雪花也趁机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寒气击散了怪物的躯体，他像个救世主站在温南之面前，替对方挡去了所有攻击。 “哥哥。” 反应过来的温南之挣扎着从墙内爬了出来，跪在地上抱住了余烬的腰，将布满灰尘的脸埋进余烬怀里。 “你救了我。” 温南之声音怯怯的，轻轻的，像极了曾经那个乖巧懂事的小温。 余烬手上沾满了怪物的血液，他抬起另一只干净的手轻抚着男人的头发，替对方清理掉散落在身上的灰尘。 “你不怕我吗？”他疑惑地问。 “怕？”温南之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怕。” “你不是看见了吗？我是怪物。” 余烬为了能够安稳的在人类世界生活，从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异能，这次却为了从怪物手中救下温南之，打破了原有的规矩。 “哥哥就是哥哥，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温南之轻轻摇头，声音轻轻的：“你又救了我。” 最后一句话温南之说的很轻，余烬听得不太真切，疑惑地呢喃：“又？” “为什么是……又？” 除了这次……他还救过温南之吗？ 余烬没有丝毫印象。 温南之没有再解释，他一改往常的温柔和煦，像极了遭受委屈的孩子。 男人额头上渗出的血迹因为贴近蹭在了余烬的白色外衣上，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余烬皱起眉扶起对方：“你受伤了，得去医院。” “受伤？” 幸福感掩盖了身体上的痛苦，温南之看着沾惹在余烬衣服的血迹，这才想起自己受了伤，立刻蔫巴巴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头好疼，好晕，好难受。” 余烬立刻担忧：“很疼？应该是内伤，我带你去医院。” 他拉着男人的手想要离开，转身时却突然从暗处冲出来一群人，密密麻麻地把他们围了一圈。 余烬立刻把男人护在身后，眼神里满是警戒：“弑怪所？你们想干什么？” 难道刚刚动手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 那当真是非常糟糕。 余烬担忧地眉头紧皱，温南之却始终望着他，见有人来才蔫巴巴地靠在余烬身上，做出一副委屈的虚弱模样。 猎人们围成圈后让出来一小个通道，薛末从通道外姗姗来迟，冷着脸傲气满满：“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 跟在薛末身后到来的，还有捂着嘴不可置信的少年。 江寒枫站在圈外不敢踏进一步，脸上满是惊恐与震惊：“余……老师？” “你——” “真的是怪物？” 第66章 分别 再见了，温南之 余烬清晰地看见少年因为惊恐而流出泪水，捂着嘴不可置信：“他们没有骗我，你真的是怪物？” 少年双眼猩红，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泪水。 周围乌泱泱围了几十个人，他们躲在暗处把余烬使用异能的画面纳入眼底，危机之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就等着余烬掉入这事先准备好的陷阱当中。 如果余烬不出手，那些人肯定会冷漠地看着温南之被怪物拍死。 这就是猎人的作风。 猎杀怪物永远比人命重要。 “哈……” 等到余烬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他的所作所为都已经成为弑怪所判刑的证据。 猎人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满身灰尘的余烬，手里紧握着枪械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给他来上致命一击。 江寒枫却似乎还在事发之外。 少年挤出悔恨的泪水，挪动步子想要走到余烬身边，但却立刻被薛末拽着胳膊阻止。 “寒枫小心！” 尽管如此江寒枫还是不停地摇头，询问着想要麻痹自己：“老师，这是假的对不对？” “你跟他们说这是假的！” 余烬闭上眼睛轻声叹了口气，无奈道：“真假如何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怎么可能！”少年仍不愿相信，挣扎着试图挣脱钳制的手，“你……很多年前就出现在我身边了，那时候你就是我的救世主，我是为了你才来这个学校的！” 遭受霸凌时余烬出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个永远烙印在江寒枫心中的神圣场景。 “你在学校有那么多荣誉那么多学生，怎么可能是怪物……我知道——一定是他们弄错了！一定是这样！” 江寒枫转头看向薛末，卑微到跪地乞求：“一定是弄错了，你快让他们走开！让他们走！” “寒枫……” 薛末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少年从地上拽起来，他表情里满是震惊，眼眶都微微泛红。 弑怪所最高傲的少爷当着众人面跪地求饶，这一场景看得其他下属都不知所措，握着的枪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就这样僵持着愣在了原地。 可这幕落到余烬眼里却并不感人，反而十分讽刺。 他冷冷道：“这个行为除了感动自己，还能如何呢？” “你阻止不了猎人，也拯救不了自己。” 江寒枫微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抬起的手都有些无措：“我……不是……” 余烬一句话就判了双方死刑，听懂的江寒枫握紧拳头呆愣在原地，许久都没再动弹。 场面突然变得十分沉寂，余烬好奇地问：“刚刚那个怪物也是你们派来的吧。” 薛末没有解释，此刻的沉默在余烬看来却是一种默认。 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还觉得奇怪，明明学校有猎人保护，怪物怎么就那么凑巧出现在这里。” 刚好出现在他们面前去攻击温南之，等到余烬从怪物手上救下温南之之后，薛末又带着猎人刚好的出现了。 这一切怎么都不像是巧合。 更像一场有所预谋的陷阱。 薛末的所有注意都在江寒枫身上，他看着突然变得颓败的少年，压低声音怒吼：“快放下人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人质？” “人质？” 余烬和温南之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温南之抬头虚弱地喃喃：“哥哥，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可能因为你身上都是血迹，他们把我当成虐待你的怪物了。” “那不对，非常不对。”温南之摇头，“你明明是为了救我，我去和他们解释。” “没用的。” 余烬拽住温南的胳膊，开口阻止：“他们不会相信，最多只会把这一切当成……是我蛊惑了你。” 无论猎人有没有看见怪物攻击人类，温南之身上的伤口最终都会归咎于余烬身上。 想让你死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找到相应的理由。 温南之立刻否认：“蛊惑？那怎么能行，你明明什么都没做。” 余烬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是为了救人才出手的，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抓捕他的证据。 怪物在人类世界是待不长久的，无论好坏。 薛末和两人隔了一段距离，他看着想要冲上来却被制止的温南之，下意识以为对方被余烬威胁，声音变得更加严肃：“你要是伤了人质，我们也不会放过小温！” “你说什么？” 余烬瞬间愣住，声音冷到极点，眼神中流露出浓烈的杀意：“你们把小温怎么了？” 余烬周身的空气瞬间冷了几分，站在他旁边的温南之感觉到几分凉意，身体都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 余烬这才反应过来：“派了那么多人过来围剿，甚至事先控制住小温，恐怕你们——早就知道我是怪物了吧。” 除非事先有非常肯定的消息，不然不可能冒着这么大风险闯进校园。 薛末见劝不动江寒枫又变回到那冷漠表情，冷静到看不出喜怒哀乐：“只要你乖乖就范，我保证小温绝对会没事，不然……我可就不能确定了。” “如果小温有事，你们全都得死。” 余烬微侧过身禁锢住温南之的脖颈，假装成钳制住对方的模样。 “放开人质！” 薛末立刻着急，猎人们纷纷举起枪械对准他的脑袋。 余烬放下狠话：“你们可以试试是手里的子弹快，还是怪物的动作快。” 说着就伸出锋利指甲划破了温南之的皮肤。 空气中炸起让人兴奋的血腥气息，殷红的血液顺着温南之的脖子流下，在皮肤上绽放出一抹血色花朵。 “哥哥？” 脖子上的伤口传来轻微的酥麻感，说不上疼痛，更像是情侣间调情的手段。 余烬下手很轻，即使如此还是怕伤到对方，便低声询问：“疼吗？” “不疼。” 虽然温南之也很不知所措，但他知道余烬绝对不会伤害自己，便跟随余烬的步伐缓慢后退。 俩人一步一挪地靠近人群边缘，猎人们不敢轻举妄动，被迫跟随二人行走的方向挪动圈子。 两波人同时后退，猎人们怎么都不肯让出一个口子放二人离开。 “别坚持了。” 薛末终于忍不住怒和出声：“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今天你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余烬也不甘示弱：“如果我非要呢？” “那就生死由命。” “枪击手准备！” 刹那间所有猎人都给自己的枪上了膛，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余烬脑袋，似乎下一刻就会展开激烈斗争。 宏观场面让每个人都提心吊胆，江寒枫猛然回神，震惊地抓住薛末胸前的衣领：“你要杀了他们？你疯了吗？” 薛末难得没有安慰，声音都冷了几分：“上将命令，活要抓人，死要见尸。” “狗屁的命令！那我也命令你放了他们！” 江寒枫气愤到面红耳赤，把站在旁边的薛末对比得格外冷静。 开口也格外无情。 “你没有权限。” 薛末盯着少年通红的脸蛋，淡淡说道：“我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弑怪所的上校，你——没有权限命令我。” “你说什么？” 江寒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挥起爪子用力嵌进薛末脖颈处的皮肤当中，猩红的双眼似乎要滴出血来：“你最好是在跟我开玩笑。” 冷冽的空气侵蚀着他们的□□，江寒枫却是燥热无比。 薛末仍旧下命：“杀了他们。” “不行！不准动手！都给我别动！” 猎人们本要开枪，听到少年的怒吼后又犹豫地愣在了原地，场面僵持不下，一时之间全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薛末！” 江寒枫见暂时控制住场面，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别忘了你现在的位置是谁赋予的，你只是我们家的一条走狗，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我现在命令你——放了他们！” 周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道，一向视少年如珍宝的薛末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坚定地站在那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抱歉，做不到。” 两人拳头皆握得梆硬，谁也不肯服软后退一步。 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余烬似乎成了两人的配角，温南之压低声音喃喃：“他们不是订婚了吗？看上去感情似乎不太好。” “不好的应该是我们。” 余烬看着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阻止攻击的少年，垂下眼眸突然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温南之从他语气里嗅到一丝不好的情愫，眼神瞬间慌张。 余烬解释：“他们认定我是怪物，攻击是在所难免的，和我待在一起，你会死。” 怪物可以阻挡枪林弹雨，人类的躯体却不能。 “我得赶回去救小温，以后可能……都不会在人类世界待下去了。” 人类世界不欢迎怪物，如果想要活命，他只能回到那个记忆中的巢穴，和其他怪物生活在一起。 像这样温馨的日子，以后估计不会再有了。 “哥哥要……丢下我吗？” 温南之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哭腔，恨不能立刻抱住他诉说委屈。 熟悉的腔调瞬间让余烬想到了小温，那个处在危险中不明生死的小怪物。 也许怪物和怪物才是最终归宿，他和人类终究不会有结果。 温南之伤心到顾不得对着皮肤的锐利爪牙，转过身看向余烬：“我们才刚在一起，哥哥就要抛下我了吗？” 男人白皙的脖颈被鲜血浸染，湿润的眼眶诉说着无尽委屈。 可怜模样看得余烬都为之颤动。 余烬不忍地攥紧拳头，无奈低下了头：“没有我他们不会为难你，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只要不和他待在一起，弑怪所就不会为难一个普通人类。 所以无论是为了小温还是为了你，都—— “再见了。” “温南之。” 或许再也不会相见。 第67章 都是怪物 余烬是怪物，小温也是怪物！…… “不要！我不要！” 温南之倔强地拽着余烬的胳膊，努力僵持着不肯放他离开。 “我等了那么久，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和哥哥在一起，不准离开，不允许离开！谁都不能拆散我们！”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蜷缩着扑进余烬怀里，眼中挂着无尽的泪水，委屈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哼唧呢喃的模样落到余烬眼里，和记忆中那个稚嫩的脸蛋对上，再次让他想到了生死不明的小温。 “我得走了。” 余烬低声喃喃：“再等下去我们谁都走不了，所以温南之……” 忘了我吧。 “哥哥！” 余烬按住男人的肩膀将温南之推了出去，同时利用异能瞬间消失在人群之中。 直到视野转变的最后一秒，余烬的目光都停留在满是泪水的男人身上，他看见温南之张口嘶吼些什么，周围嘈杂繁乱的声音却是让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保护人质！” “射击——快射击！” “怪物不见了，启动一级防御设备，封锁校园！” 现场瞬间混乱，猎人们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可是哪里都看不见余烬的影子。 “可恶，还是让他跑了。” 看见余烬暂时安全，江寒枫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薛末仍旧愤怒到拳头紧握，放声呼喊：“务必给我把怪物抓回来，倘若反抗，就地射杀！” 接收到消息的猎人摆正队伍，一个接一个有所秩序的赶往校园角落。 察觉到什么的江寒枫猛地抬头，四处观望了一会后朝着一个方向赶去。 被无视的薛末暗自握紧了手中枪械，抬起脚悄咪咪跟在江寒枫身后。 只有温南之仍旧崩溃地跪在地上，攥紧拳头低声喃喃：“杀了他们……” “唉？” 被派来保护人质的猎人刚靠近温南之就听见这句带有浓烈怒意的话语，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温南之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继续怒吼：“是不是只有我杀了他们，哥哥才能继续和我在一起……” 男人身体里迸射出强大的异能，意识到不对的猎人想要呼喊求救，却像个木桩子一样被死死钉在原地。 “救……命……” 他使出全身力气才发出蚊子般求救的声音，微弱声响很快淹没在喧嚣的混乱之中。 温南之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从猎人身旁走了过去，只是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脑袋像炸裂的西瓜一样喷溅出血色液体。 接着骨碌碌滚落到地上，被其他赶路的猎人踩得爆了汁。 鲜血浸染了温南之的后背，他却丝毫不在意，失魂落魄地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之中。 猎人们似乎无一人注意到这诡异现象，全都有目的地赶往抓捕地点，只是在无人注意的僻静角落，他们的脑袋也像刚刚那个猎人一样一个接一个的炸开。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学生们被控制着封锁在教学楼里，全都好奇地探出脑袋：“外面怎么这么大阵仗？” “好像是抓捕怪物吧。” “什么怪物这么厉害，我从没在校园里见过这么多猎人。” “我好像还看见了余老师……” 四散开来的猎人分出一个大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员工宿舍，江寒枫则悄咪咪跟在队伍最后，暗中观察着猎人们的走向。 寂静的校园瞬间杀意四起。 学校宿舍楼里，被关到无聊的小温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走到桌边伸出了手。 “干什么！” 羁押猎人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立刻怒吼着惩罚般拍打了一下男孩的手背。 小温的手立刻被拍到红肿，稚嫩白皙的皮肤上烙印出一个大手掌印，围绕着那块印子的皮肤都痛到几乎麻木。 “……” 小温呆愣地望着慢慢肿起来的手背，忍起痛意微笑着看向猎人：“大哥哥，我口渴了，想要喝水。” “只是想喝水？” 猎人的眼神充满怀疑，仿佛在问男孩想要打什么小动作。 小温立刻垂下脑袋委屈巴巴地回答：“你们不管不顾地冲进来盯着我，到现在可是一口水一点吃的也没投喂。” 猎人的表情立刻不悦，皱着眉嫌弃道：“怪物也需要吃东西？你们不是专吃人么？” 小温拳头瞬间紧握，攥紧的双手几乎要控制不住掐断对方的脖子。 他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松开拳头无辜般看向猎人：“怪物？在哪儿？” 说完慌张地四处观望，佯装恐惧般开口：“大哥哥不会把我当成怪物了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我的母亲是被怪物害死的，我怎么可能是怪物呢。” 他双眼泪汪汪，稚嫩的皮肤几乎要掐出水来。 小温的伪装落到猎人眼里却显得十分滑稽，猎人板下脸厉声呵斥：“你是不是怪物我们自有判断，不要假惺惺装成一副可怜的样子！” 真是头一次除本体以外的人看破小温的伪装。 不好玩。 小温扁扁嘴无奈道：“那大哥哥可以让我喝口水吗？真的很渴。” 猎人用审视的目光将小温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确认男孩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后，才退让着点了点头：“喝吧，别做多余的小动作，不然我的枪可不长眼。” “好的，大哥哥。” 马上就要变成死哥哥了。 男孩微笑中泛起浓烈的杀意，拎起桌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杯中水泛起飘飘云烟，小温拿起水杯递到嘴边吸溜了一口，立刻挤眉弄眼作出一副被烫到的表情。 “烫烫烫——好烫！” 他快速把水杯放回到桌子上面，挥动双手扇着被烫到的舌头，眼眶里也挤出几滴泪水：“烫死了！” 暴躁跳动的模样让猎人短暂放下了戒备心，拿起杯子疑惑地尝了一口：“烫？” “不烫……” 啊…… 猎人否认的话还没说完，视线从男孩身上转到杯子上面的瞬间，布满黏腻液体的触手刺穿了他脆弱的身躯，胸口瞬间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噗嗤—— 鲜血从猎人身体里喷涌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呢喃：“你……你……居然……” 居然真的是怪物。 砰咚—— 健壮的男人如同破纸一样无力摔倒在地上，小温伸出触手挡住喷溅出来的鲜血，垂着眼眸嘲讽：“弱小的人类。” 竟然会觉得和余烬生活在一起的他是个普通小孩，只派了一个猎人看守。 不是愚蠢又是什么呢。 叮咚—— 寂静楼道突然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下一秒响起整整齐齐的脚步声，他们奔跑着往小温待的房间赶来。 “援助这么快就来了，还想等等哥哥呢。”小温轻声喃喃。 猎人们成群结队地往楼上冲去，把楼层都映照的宛如黑夜。 “看上去有点糟糕。” 运用异能飞速赶到宿舍楼下的余烬看见乌泱泱涌进楼层的猎人，皱着眉头思索对策。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冲进去的时候，耳边却响起冷漠的呵斥声。 “站着别动。” 余烬跟随声音望去，猎人正站在他冲进宿舍楼的必经之路上。 薛末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握紧枪械直勾勾对着余烬的脑袋：“你现在束手就擒的话，还能少吃点苦头。” “束手就擒？”余烬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解，抬起头把周围打量了一圈，“那么多猎人都抓不住我，就凭你？” 薛末不信邪地对着余烬开出一枪，子弹自枪口飞速射出。 这一次余烬甚至懒得躲避，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子弹射向自己。 沾有足以猎杀巨型怪物的子弹直勾勾射进余烬心口，雪白大衣上瞬间涌出一片血花，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伤口，脸上并未表露出一丝痛苦。 甚至还烦躁地从伤口里扣出了那枚子弹，挑衅似的扔到薛末面前。 “你！”薛末满脸震惊，“你居然没事？” 子弹从余烬体内脱离出来时还带出丝丝血肉，流血的伤口却在排出异物后瞬间愈合。 转眼间只有外衣上破洞的血迹证明刚刚的攻击的确存在过。 “怎么回事，这不可能！” 猎人枪里的子弹都是专门用来猎杀怪物的，寻常怪物只要一发就足以致死。 温影当初也只坚持了十几发就惨死在江寒枫枪下。 “为什么你会没事？” 薛末怎么也想不通。 “那么现在你认为，我们之间先死的会是谁？”余烬冷声告诫。 薛末仍旧不服：“就算我们杀不死你，那小温呢？那个一直被你圈养在家里的人类小孩，你也不管他了吗？” “小温？” 余烬抬头望向小温待得楼层，猎人们已经冲到了家门口，举起枪几下就把门锁干废，乌泱泱全涌进狭小的宿舍中。 薛末好心提醒：“他和你生活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你的怪物身份。” “虽然小温年龄尚小，但藏匿怪物的罪名也不轻，如果你肯乖乖就范，我保证他不会受到一丝伤害。” “你保证？” 这番话成功把余烬逗笑，薛末看着笑到几乎要直不起腰的男人，皱着眉不解：“你笑什么？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他！” “你误会了。”余烬轻轻摇头，“你们连无辜的学生都可以杀掉，一个和怪物勾结的小孩子而已，当然敢杀了他。” 但余烬笑的可不是这个。 他突然板下脸看着薛末，认真询问：“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为什么都会觉得，小温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学校里谁都知道余烬养了个小孩，那么作为怪物，会把什么都不懂的人类小孩一直养在身边吗？ 猎人们还真是愚蠢。 “你说什么？”薛末甚至一开始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他对上余烬看戏的眼神，反应过来不对后立刻瞪大眼睛，掏出对讲机怒吼：“有陷阱！快速撤退！” 嘭—— 楼层里炸出美丽又炫亮的火花，一个黑色的小身影从十几层高的楼层上一跃而下，随着爆炸声一起掉落的，还有拿着枪凄惨呼叫的猎人们。 “救命——” “有怪物！” “啊啊啊啊！！！” “哥哥——” 小温身后浮现出数根触手，张牙舞爪的在空中肆意飞扬。 展大身躯充当驱散气流的工具，操纵控制着身体像鸟儿一样轻盈坠落，和身后吓得四仰八叉的猎人形成鲜明对比。 余烬张开双臂接住从天而降的男孩，触手们瞬间像吸食到美食一样黏在余烬身上。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我也要抱抱。 抱抱抱抱抱抱抱抱。 “好，抱抱。” 余烬回应般把小温用力抱在怀里，余光瞥见仰头四处乱走的薛末。 灰尘们肆意飞溅着落在薛末头上，他也张开双手想要接住些什么，弱小的身躯却是什么也接不到。 同伴们一个挨一个相继落地，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浸染了薛末的衣裤，他愤怒到双眼猩红，攥紧拳头死死盯着二人。 “大哥哥的眼神好凶啊。” 小温笑着诉说：“我提醒过他们不要闯进来的，他们却像听不懂一样举着枪就要杀我。” “你说这样该不该死呢？” 第68章 腐烂 我杀了薛末！我杀了他！…… 本该人畜无害的男孩蜷缩着躺在余烬怀里，乖戾的模样和平时判若两人。 “哥哥——” 小温凑到余烬耳边告状：“他们把你买的家具全都打坏了，墙壁地面都是弹孔印子，我们的新家废了。” 余烬微微点头，像是故意说予对方听一样：“他不仅要破坏我们的家，还想杀掉我们两个。” “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 怪物撒娇地扑进另一个怪物怀里，气的薛末血压飙升：“怪物残害人命，全都该死！” “他说我们杀人！” 小温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抬起头疑惑般看向余烬：“可是江寒枫也杀人了，为什么他就不用死呢？” “你！” 小温这才扁扁嘴假装无奈：“哦，原来怪物害人会死，人杀人就没事啊，真是不太公平。” “你们信口雌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轻而易举地戳破猎人的伪善面具，直把薛末气的心口停滞，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薛末的怒吼声和猎人们惨叫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场面一度变得十分萧乱。 余烬疲惫地喘了口气，板下脸冷冷道：“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他本不想动手，但似乎不解决薛末这个麻烦就走不了了。 薛末也不甘示弱：“我也想这么说，今天你们谁都走不了！” 猎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掌大的遥控器，按下按钮后学校的整个广播都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同时听见远方传来直升机靠近的动静。 余烬抱着小温后退一步，低声呢喃：“还有后援，这下难办了。” “不难办的呀。” 小温仍旧笑嘻嘻，转过脸露出嗜血的天真面容：“都杀掉不就好了，我负责这边，哥哥负责那边。” 余烬眼睁睁看着小温越来越兴奋，身后触手也激动到蠢蠢欲动，继而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办的不是猎人。 是小温。 他从未发现小温的杀意竟然这么重，怪物杀人越多戾气越强，就会变得更加地贪恋血气。 掩藏在弱小躯体下的怪物，也拥有一个嗜血的残忍灵魂。 显然薛末并未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的浓浓杀意，他握紧遥控器自信满满地站在那里，倾听着风中传来的救援声音。 小温正欲从余烬怀里跳下来展开厮杀，触手们也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如松树般屹立不倒的薛末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攻击。 蚌—— 剧烈声响听得余烬都倒吸一口凉气，他抱着怀中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眼里展露出浓烈的震惊。 薛末的后脑勺被人拿着铁棒槌狠狠敲了一下，只一下就让他头晕目眩，清醒的双眼瞬间迷离，手脚也开始发软，遥控器因为无力掉落在地上。 砰咚—— 薛末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清来人后张口欲说些什么，结果对方却以为自己不够用力，再次挥动棒槌猛烈敲击在对方的头骨上。 “嘶——” 这一下就连小温也看不过去，皱紧眉头小声吐槽：“好狠啊。” 人类弱小的身体受不住这两下攻击，薛末终于无力瘫倒在地上，只是仍旧倔强地抬起手伸向动手之人。 “寒……” 薛末呢喃着发出一个迷糊的音节，最终因为承受不住痛苦昏死过去。 他的后脑勺因为敲击流淌出鲜红液体，在雪地里绽放出一朵耀眼的红色花朵。 泪水应声滑落，顺着眼眶滴落到雪地上，就算在梦里薛末也不停地想要质问。 寒枫。 为什么。 江寒枫颤抖着身体站在那里，看见薛末倒下后才慌张地扔掉手里的棒槌，伸出脚试探般对着薛末踢了两下。 “你……还醒着吗？” 小温低声回应：“敲得这么用力，活着才难说吧。” 江寒枫没听到男孩的吐槽，确认薛末完全昏死过去才敢蹲下去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遥控器。 察觉到少年的动作后小温立刻警惕，用力攥紧了余烬胸前的衣领：“哥哥小心！” 结果江寒枫只是把遥控器拿在手里研究了一下，继而找到关闭按钮按了下去。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消失，愈加靠近的直升机也缓慢顿住，校园又恢复到先前的寂静。 只有对讲机里传出不解的询问声：“薛上校？” “上校？”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学校里有大型怪物吗？援助停止了？” 江寒枫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余烬，小温瞬间回应警告的眼神。 对讲机另一头仍旧在不停地质问，却是许久都没等到薛末的回应。 江寒枫下定决心后用力把对讲机摔在地上，隐藏在内部的定位装置飞溅到雪地里，下一秒就被少年踩了个粉碎。 刺耳的机械声划破长空，几乎要将他们的耳膜震鸣， 做完这一切后江寒枫才摇晃着摔在地上，放大声音呼喊：“老师快走！猎人们会杀了你的！” “唉？” 小温瞬间不解，呢喃道：“江寒枫……在帮助我们？”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耳边混杂着风和嘶吼的咆哮：“快走！” “老师快走！” “薛末派遣了弑怪所最精英的部队，等他们赶来就完蛋了！” “快走！” “快走啊……” 江寒枫真的在帮助他们。 尽管惊讶，却仍旧是事实。 少年用尽所有努力打晕了请求外援的猎人，跪在雪地里无力地哭泣着。 凄凉婉转的场景让余烬想起温影死的那天，愤怒到举着枪对准自己的少年。 “我们得走了。”余烬轻声喃喃。 虽然他不知道要走去哪里，但此前的情景看来，人类世界无论如何是待不下去了。 小温攥紧余烬的手坚定地回答：“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小温会永远陪着哥哥。 “好，那么——”余烬抬头望向这个待了多年的熟悉校园，内心做着最后的道别。 再见了。 再见了温南之。 再见了曾经的一切。 也…… “再见了江寒枫。” “谢谢你。” 听到声音的江寒枫突然顿住，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余烬，怪物却早就已经消失在漫漫风声中，只在雪地里留下些许脚印。 “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寒枫一边笑一边流泪，掩面痛哭的模样显得十分凄凉。 正当他哭得几乎忘我的时候，脚下居然传来些许动静。 满脸血的薛末被他吵得醒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拽住江寒枫的裤腿，眼中满是不解。 “寒……枫……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让我抓他们。” “你帮助了怪物。” “你……疯了吗？” “啊！” “啊啊啊啊啊！！！” 江寒枫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后逃去，薛末的声音却仍旧响起。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因为怪物背叛我。 薛末的声音像幽魂一样缠绕在少年耳边，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后悔，江寒枫哭的比之前还要猛烈，抽泣着几乎要喘不上气。 “对不起。” “对不起……” 等到江寒枫爬到无人地僻静角落，确认自己感受到一点安全之后才掏出怀里的手机，躲藏在暗处看着满身血躺在远方的薛末。 薛末坚持着爬行了一段距离后彻底晕死过去，雪地里留下一串血色的拖行痕迹，看上去异常可怖。 江寒枫见此情景立刻害怕拨打求救电话，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哆嗦。 嘟——嘟——嘟…… 手机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拨打许久都未曾接听，少年的心也慢慢沉寂，逐渐变得和天气一样冰冷。 机械提示音也一遍又一遍提醒：“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天空飘起漫漫雪花，江寒枫的哭声越来越轻，几乎要淹没在风声之中。 等待许久电话也依旧是冰冷的机械声，就在他失望到想要放弃的时候，对面终于传来些许动静。 听到声音的江寒枫立刻激动，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开口：“爸爸……我……” “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电话那头传来冰冷到不带一丝情感的质问，语气里全是疏离：“薛末今天有重要的任务，你给我待在宿舍不要乱跑，别让他分心。” “可是我……” “江寒枫，你听话点，不要给我惹麻烦。” 嘟——嘟——嘟…… 可是我杀了他。 我杀了薛末。 爸爸，我杀了他。 解释声淹没在风雪之中，江寒枫沉默地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年少时经历的种种浮现在脑海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放声大笑，戴上帽子蜷缩着蹲在角落，只露出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江寒枫突然冷静了下来，用力把手机握在手中，裸露在外面的眼睛死死盯着瘫倒在雪地里不明生死的身影。 …… 滴呜——滴呜——滴呜—— “这里有人！” “少爷在这里！” “快来担架——” 良久，直到听到急救车抢救的声音，救援人员奔跑着向江寒枫冲来的时候，他才因为脱力倒在冰天雪地之中。 江寒枫昏迷前好像听到了朗朗读书声，记忆带着他迷迷糊糊地回到了高中时代。 当时余烬来到他的学校演讲授课，江寒枫作为代表需要上台献花。 少年愣愣地看着在记忆里泛黄的场景，低下头望向怀中鲜满的花束。 “寒枫——愣着干什么，到你上场了！” 朋友在身后不断催促，主持人在台上替他打着圆场，江寒枫的脚却像钉死在地上一样无法动弹。 礼堂里响起喧闹的鼓掌声，炙热到几乎灼热的暖气温度让他坐立难安。 “呃——”呆愣地江寒枫突然感觉一阵耳鸣，抬起手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 “寒枫——寒枫——” “寒枫！” 江寒枫猛地哆嗦，冷静下来后迷茫地看向朋友：“周……闻？” 曾以为会和考上一所大学的朋友永远在一起，却还是在利益面前舍下了这段友谊。 周闻抢走了江寒枫出国留学的名额，江寒枫被永远困在了这里。 高中时期的周闻对着江寒枫挤眉弄眼，指着讲台催促：“快上台，大家都等着你呢？” “上台？” 江寒枫愣愣地看着讲台，望向余烬的瞬间竟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突然转过身把手里的花束递到周闻手中，捂着肚子扯谎：“我得去一趟厕所，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说完直接飞奔着离开了现场，无视身后震惊地呼喊声。 礼堂里热闹非凡，只有少年一人狼狈地躲进洗手间，等待众人离场后才敢探出脑袋。 这一次江寒枫收回了献花的手，他选择把爱意藏在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诉说。 如果…… 我不曾遇见你，一切会变得更好吗？ 还是会和现在的我一样，永远腐烂下去呢。 第69章 吞噬 合二为一 人类领地下着飘飘的冰雪，怪物巢穴却是四季如春。 余烬抱着小温在漆黑的天空飞行，墨色羽翼和夜色完美融合在一起。 高层寒流本该侵蚀着他们的□□，小温却召唤出体内所有触手黏腻攀爬着附在余烬身上，远远看去像是天空中长了一颗巨大且带翅膀的黑色肉球。 “哥哥，我好困。” 小温环抱住余烬的脖颈，蜷缩在他怀里低声喃喃。 “睡吧，醒来就到地方了。” “我们去哪儿？” 他们……能去哪儿呢…… 余烬微微垂眸，飞越过两地交界的瞬间寒流瞬间消失，暖和的温度让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哆嗦掉残留在身上的冷气继续行驶。 “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我们都很累了。” 小温点头，继而更深地趴进余烬怀中：“都听哥哥的。” 他们飞跃在怪物领地的大森林上空，怪物和野性动物一样有属于自己的固定族群，虽然此时的森林看上去一片祥和，内部却已经残败不堪。 如果不想在休息之前和其他怪物大打出手，就必须找个没有被标记过的休息领地。 余烬抱着小温缓慢降低飞行高度，绕着大森林外围飞了一圈又一圈，才终于在不深入森林的情况下找到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场所。 一个被杂草围绕的废弃山洞。 荒芜是野外生存最重要的保护伞，余烬踩着杂草走进洞穴，确认里面没有其他怪物后才放心的把小温放了下来，捡起几根树枝生了堆火。 明艳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洞穴，一晃一晃的火苗散发出炙热温度，稀稀拉拉的燃烧声吵醒了睡着的男孩，小温揉着眼睛慢慢爬了起来：“好暖和。” 橙色光芒照亮了余烬的脸，他一边认真堆砌火堆一边解释：“这样睡觉就不会冷了，我们先在这里过个夜，明天一早再去找新的领地。” 这里太小太冷了，万一有怪物袭击就无路可逃，非常不安全。 “嗯！”小温点头，笑着安慰，“找不到在这里歇息也没关系，只要跟着哥哥哪里都是家！” 男孩的话温暖了余烬的内心，他抬起手摸了摸小温的头，轻声细语道：“睡吧。” 他们的精神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持续了一天一夜，双方都身心俱疲，借着暖和温度的加持下很快就进入梦乡。 规律的呼吸淹没在外面的风声之中，黑暗里有东西悄无声息的探进洞穴，爬过山壁试图攀附在余烬身上。 那根藏匿在夜色中的黑色触手悄悄越过火堆，转过身影后照耀出来的影子突然变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影子人看着熟睡中的余烬，在火光中伸出手想要摸上他的额头。 “你最好别碰他。” 小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冷着声音打断。 影子人随即转身歪着头看向小温，开口说话的声线和温南之一模一样：“如果我说不呢？” 小温瞬间警戒，操控触手张牙舞爪的做出战斗状态，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猫。 “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影子人微微歪头：“对自己那么自信？你觉得你能打败我？” 小温摩拳擦掌，挥动触手开始攻击：“不试试怎么知道！” 体内触手在小温的操控下向影子人冲去，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时候直愣愣停了下来。 主……主人…… 小触手哆嗦着停在影子人面前，胆战心惊地看着比自己粗十几倍的触手怪物，吓得又快速缩回到男孩体内。 怕。 怕怕怕怕怕怕。 它们是真怕死，温南之也是真的会杀了它们。 “废物。”小温气愤到拳头紧握，却也无可奈何。 影子人轻轻笑道：“在这里动手，不怕吵醒哥哥吗？” 如果余烬听到动静后醒了过来，小温又该作何解释。 “哥哥不会醒的。”小温确信，“今晚他会有一场很美好的梦。” 影子人瞬间理解，声音都提了几分：“当着他的面下催眠术，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在温南之的印象里，小温似乎始终只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分身，和叛逆且青春期的温影对比，简直不要太听话。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听话也变得荡然无存了呢。 “如果听话的下场是温影，那我宁愿永远消失。”小温愤怒的反驳。 记忆里永远在造反的叛逆少年只有这一次听从了温南之的话，自此化为一团虚无的影子，虽然存活但只能眼睁睁看着余烬和其他人接触。 眼睁睁看着余烬和温南之走到一起。 “你不是我们的主人吗？为什么把我们创造出来后又要残忍的抛弃呢？” 小温垂下眼眸自问自答：“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想法，谁都不愿分享哥哥，所以公平竞争——不是很好的决策吗？” 胜利者得到余烬，失败者就此退出。 可是温南之又为什么要和……被自己创造出来分身谈条件。 影子人轻声笑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分身。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影子也妄想替代主人，太愚蠢了不是吗？” “我不一定会……” “呃——” 小温还想辩驳，身体突然传来爆炸般的痛苦，后背变得血肉模糊，鲜血迸溅在洞穴的墙壁上。 他的触手被影子人生生从体内抽离了出来，现正拿在手里把玩。 主人…… 主人。 疼。 好疼。 疼疼疼疼疼。 “啊啊啊！！！” 怪物们发出凄惨的嘶吼声，鲜血几乎浸染了整个洞穴，同时迸溅在小温脸上，把他稚嫩的面庞映照成宛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血。 都是血。 全是血的味道。 洞穴里弥漫着让人兴奋到癫狂的血腥味道，同时夹杂着海风的腥咸，调动蛊惑着怪物体内的野性，让人恨不得生吞活剥点什么美味的东西。 影子人终于显现出原来的样貌，他手上沾满了触手迸射出来的液体，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 “你觉得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嘀嗒—— 鲜血从男孩暴露在外的皮肉部位疯狂溅出，小温痛苦到身体微微颤抖，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 “疼。” 好疼。 疼到要死了。 小温努力半天只蹦出这一句发泄的话，泪水应声而下，可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影子人包裹，和那些触手一样永远丧失理智。 一大一小两个分离的影子重新融合，远远看上去像是大的那个把小的吃掉了一样。 耳边同时响起男人得意的笑声：“我创造你只是为了得到哥哥，无论——” 是怎样的得到。 酒足饭饱的影子人在火堆的照耀下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明亮的洞穴也在此刻突然暗了一瞬。 火堆再次燃起之时影子人已经消失，只剩下微笑着躺在余烬身旁的‘小温’。 洞穴里令人作呕的血液完全消失，小温身上的伤口也恢复如初，刚刚的争斗似乎只是一场虚无的幻觉。 天色微亮时火堆彻底燃烧殆尽，洞穴里只剩下一缕青烟，微光替代火焰照亮了洞穴，空气里弥漫着清晨的清新味道。 寒气从外面飘散进来，等到余烬察觉到寒冷从梦中苏醒的时候洞穴里面已接近冰凉，他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男孩身边细细探查。 “小温？” 男孩呼吸均匀，睡着时嘴角也带着笑意，似乎未被这寒气打扰。 余烬确认男孩没事才懈怠地松了口气，起身拨弄了一下熄灭的火堆，确认它再无复燃的可能才转头看向洞穴外面，试图找些树枝重新堆砌一个。 阳光照进茂密的大森林，穿越层层树叶落到地上的时候只剩下一缕微弱的光芒，怪物们慢慢从睡梦中苏醒，打着哈欠准备出去捕猎美食。 小温也惬怠地伸了个懒腰，起床后第一眼没看见哥哥，立刻着急地想要呼喊。 等他听到外面的窸窣声音发现余烬之后，才慢着步子走到余烬身边：“哥哥！” 余烬怀里抱着一堆树枝，看见男孩冲上来生怕尖锐的部分戳伤对方，猛地一个大转身。 这一下小温刚刚好扑在余烬腰上，反应过来不对时咸猪手已经下意识捏了两下。 小温顿时汗颜，开口打起圆场：“哥哥这么早就醒了？” 察觉到停留在腰上的小动作，余烬奇怪地低下了头，刚好对上男孩好奇地打量目光。 “火灭了，怕你冷。” 说完晃了晃手里的枯树枝。 “那我帮哥哥生火吧！” 小温抬起手准备接过余烬手里的东西，自然到刚刚的暧昧触碰只是一场幻觉。 “不用了。” 余烬却是拒绝，把树枝一骨碌全扔在地上，脸色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突然的举动让男孩心中一紧，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些许颤音：“哥……哥哥怎么了？”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小温紧张地攥紧手指。 余烬把他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这才微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本来就是怕你睡着冷才起火的，现在醒了自然就不需要了。” “是……这样啊。”小温了然地点了点头，说话语气都有些结巴。 总觉得余烬的态度变得怪怪的。 沉寂的森林里突然传来鸟儿惊飞的声音，喧闹声吸引去他们的注意，立刻好奇地探出脑袋。 “好多鸟。”小温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嘘——别动。”余烬却像是察觉到什么，立刻把人护在怀里，“有人来了。” 小温愣了一下，随即整张小脸都埋进余烬怀里，细细嗅着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低声喃喃：“哥哥好香。” “……” 余烬把男孩冒昧的话听在耳里，继而抬头全神贯注地盯着声音来源。 鸟儿除非统一迁徙，否则是不会突然大规模离开居住地的。 怪物敏锐的听力促使余烬听到远处那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有人翻过一棵又一棵树木正飞速向他们这边赶来。 远远看去就像森林里的行动敏捷的猴子。 “是……怪物吗？”小温瑟缩缩躲进余烬身后。 “不好说。” 这里虽然是怪物的地盘，却是怪物和人类两地最边界的地方，那些被巢穴驱逐无路可去的怪物都会选择在这里驻扎营地，从而求得一线生机。 但其中也不乏极其危险的嗜血分子。 “那……我们赶紧逃吧。” 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逃跑是最佳选择。 但是现在已经—— “来不及了。” 余烬伸出手把小温护在身后，那个影子已经飞跃到他们正上方，蹲在他们头上的树干下面，只露出一双充满野性的金色眼睛。 第70章 我最亲爱的哥哥 欢迎来到怪物巢穴…… 一双亮眼的金色眼瞳骤然出现在二人头顶，小温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低下了头，胆战心惊地握着余烬的胳膊。 “怪怪怪怪……怪物吗？” 余烬拳头紧握，肯定道：“的确是怪物，而且不只有一个。” “很多？” 这下小温坐不住了，上前一步挡在余烬身前，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我来拖住他们，哥哥快跑！” 只要是怪物，森林的规矩就多多少少会听说一些。 怪物森林和野外世界一样秉承着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生活法则，你想要争夺一点食物，一个居住的场所，就必须要打赢对方。 小温明显也知道这点，一改往常的胆怯模样，满身戾气地站在余烬面前，紧握的拳头似乎随时准备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余烬却是伸手把小温拽回身后：“不用。” 他抬头盯着稳坐在树上的怪物，冷冷道：“别装神弄鬼，下来！” “……” 那人沉默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真听从余烬的话，在小温震惊的目光中跳了下来。 砰—— 怪物落地踩到的灰尘扑洒在空气之中，瞬间遮挡了二人清晰的视野，小温捂住口鼻不停地咳嗽，余烬却在灰尘散尽看清对方长相的瞬间攥紧了拳头。 小温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吃惊出声：“唉？是个大哥哥。” 来人长着一张西方国家的人类面容，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金色的光，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金色斗篷，在黑暗森林里显得格外耀眼。 男子落地后隐藏在森林暗处的怪物们纷纷探出脑袋，一团团人影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男子背后还揣着一把精美枪械，似乎来势汹汹。 小温警惕地炸起了毛，余烬也跟着展开防御。 怎料男子只是呆呆地望着余烬，随后就带着手下单膝跪地，谦卑地低下了头：“主人……有请。” 一团团黑影齐刷刷跟着男子跪下，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小温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余烬：“主人？哥哥也和别人玩过play？” 小温指着男子气鼓鼓地质问：“他是谁！” “……” “？” 西方男子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解道：“p……lay？那是什么？” 随着男子晃动脑袋的轻微幅度，可以察觉围绕在周边的所有黑影都跟他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傀儡术。 包围他们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军，一切都只不过是眼前这个怪物运用傀儡术使出来的障眼法。 “不用管他。” 余烬垂眸看着诚恳般跪在地上的男子，冷冷道：“不过是一个卑劣的……” “叛徒。” 听到叛徒二字的小温却是双眼微亮，低声喃喃：“叛徒？” 那就是死掉也无所谓咯。 小温瞬间兴奋，微笑又嘚瑟地对上怪物打探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 西方男子好奇于小温的胆量，但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又谦卑地低下了头，重复道：“主人有请。” 余烬眉头紧蹙，满脸不悦。 小温察觉到他的不耐烦，伸手环住余烬的腰，低声喃喃：“哥哥，要我帮忙解决掉他们吗？” 南格突然抬头，深邃眼眸死死盯着小温，好似听到了这冒犯的话，杀意瞬间腾起。 余烬立刻横眼瞪了回去，一个眼神就让对方再次低头。 他抬手摸上小温的头，淡淡道：“不必，还要靠他把我们带回去。” “回哪儿？” “带回……怪物的巢穴。” 南格听到这里眼神瞬间变暗，宛如一潭没有灵魂的死水。 森林是赶回怪物巢穴的必经之路，也是前往人类领地的分水岭。它横亘在人类和怪物领地之间，成为没有巢穴的怪物们生存居住的栖息地。 傀儡们带着二人飞奔在森林之中，一路上遇到不少挡路找事的怪物，但都被南格的傀儡人们处理，不用他们操心一分一毫。 为此小温还不满地嘟囔：“他和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护着我们。” 疑问奇怪之际傀儡人已经带着他们赶回巢穴，一个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巨大山洞。 余烬攥紧小温的手轻声道：“走吧。” 南格却伸出手阻拦。 余烬冷眼相对，不屑道：“找死？” “怪物巢穴，无关人员不可进入。” 说完低眉盯着余烬怀里的小人。 小温气愤地握紧了拳头，却被余烬摁着脑袋制止：“谁跟你说他是无关人员？” 南格皱眉，问出了心中的疑虑：“难不成他是……私生子？” “如果我说是呢？” 南格收手：“那便可以进去。” 小温紧紧掐着自己胳膊上的肉，疼痛唤醒着他的理智，促使大脑忍住揍对方的举动。 余烬拉着小温越过南格，踏进大门后背对着男人冷冷嘲讽：“这么多年，你依然是他忠心耿耿的一条——狗啊。” “……” 傀儡本认真给他们带路，但在踏进这个隐蔽的巢穴后就消失不见，那个西方男子也并未跟进来。 小温小心翼翼地转头观望，察觉到没有跟踪气息才低声询问：“他是哥哥讨厌的人吗？” 余烬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厌恶。” 那是一段险恶的童年经历，是余烬一辈子都不想回想的奇耻大辱。 “厌恶啊……” 小温在心里暗暗思索，他的眼神瞬间阴翳，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容。 外面四季如春，洞穴里却异常的阴暗潮湿。 但这个温度对于余烬来说是十分舒适，他攥紧了小温的手，关切道：“冷吗？” 记忆里男孩一直是怕冷的，所以只要去到寒冷的地方都会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冷。”小温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余烬，寒冷体温自接触部位传导到余烬身上。 俩人走在滴水的洞穴里，越往里走越偏僻寒凉，远处传来细微的打斗声，小温环抱着腰的手突然紧缩，余烬疑问：“怎么了？” “有非常浓烈的……血腥气味。” 余烬抬起眼眸眨也没眨，像是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一样，轻声安慰：“别害怕，有我在。” “啪啪啪——” 洞穴里响起清脆的鼓掌声，同时夹杂着细微到不易察觉的哀恸。 余烬立刻停下脚步，警惕着眼神看向边鼓掌边往这边靠近的男人。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道，一个白色身影从洞穴的黑暗深处现身，他笑容俊朗，一边鼓掌一边忍不住开口：“你们感情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深厚呢。” 余烬动作一顿，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脸色阴翳到仿佛要将男人生吞活剥。 “尤飒。” 余烬咬牙切齿地开口。 “哎呀呀呀——”被喊到名字的男人变得更加兴奋，挥动双手似乎要给余烬来个大大的拥抱。 “你躲到人类世界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把我忘记，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余烬牵着小温的手突然一紧，随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冷汗。 “哥哥……” 小温察觉到余烬的慌张，抬起头担忧地望着他。 阳光从头顶缝隙照洒进洞穴之中，同时也照亮了缓慢靠近的男人。 尤飒似乎很高兴，嘴角上扬着露出兴奋表情，裸露在阳光下的半张脸被鲜血浸染，举在胸前的双手也沾满了红褐色液体，甚至于他的白色衣服都印上了许多血迹。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刺鼻味道激得余烬眉头紧皱，尤飒却丝毫不在意，扯起沾染了鲜血的嘴角吃惊地开口：“这么多年不见，你居然——都有孩子了，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男子用审视的目光将小温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眼神里透露着几分鄙夷。 “……” 小温满脸不解，低声疑惑：“哥哥，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不只是脑子，他整个人都有点问题。” 尤飒单纯只是一个可耻的疯子。 余烬被尤飒气到浑身发抖，察觉到抖动的小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余烬。 “哥——” “我没事。” 余烬出声打断，似乎并不想被尤飒知晓他们的真实关系。 当着旁人面低头私语的动作在怪物看来大多是一种轻蔑，但尤飒却丝毫不在意，运用异能瞬移到余烬身边，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掰过小温的脸。 “哎呀呀呀——” 小温稚嫩乖巧的脸展露在尤飒面前，他立刻露出柔和的笑容，夸赞道：“真是和想象中一样可爱呢。” 动作好快。 完全没察觉到行动轨迹。 小温被捏住脸蛋后第一时间不是愤怒，而是感叹于男人迅猛的速度。 这个人的本领或许不在他们之下。 余烬却立刻黑脸，用力打掉男人沾满鲜血的手，冷冷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男人耸起肩无奈道：“哎呀呀——好了，别生气嘛，我就是想看看引起你重视的小家伙长什么样。” 尤飒说这话时满脸的无所畏惧，说完后还给予小温一个挑衅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个收入囊中的猎物。 吃人的家伙，很不礼貌呢。 掩藏在胆怯面具下最真实的小温，也在为遇到同类而感到兴奋。 沾惹着怪物血液的手碰到小温稚嫩白皙的皮肤，黑红液体随着接触部位印在小温脸颊上，在上面留下一个血红手印。 “血……” 小温佯装恐惧般用衣袖擦掉脸上的血迹，却因为看不见越擦越花，下半张脸都被鲜血浸染。 像是生吃了带血的肉。 “都是血……”小温吓得泪眼婆娑，红着眼睛看向余烬，“哥哥，我怕。” “没事的。” 余烬用力擦拭掉小温脸上的印记，大滩血迹脏乱到让人十分不爽，越擦内心就变得越加繁乱。 直到最后一抹血色消失殆尽，余烬才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望向男人：“尤飒，你也想死么？” “死？” 男人一被叫到本名就反射性地把手缩了回去，举起双手胆怯似地遮住嘴唇，略带期待地问：“你要——杀了我吗？” 山洞突然变得寂静无声，只有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和血腥味道。 小温以为尤飒会大发雷霆，但对方一提到死居然兴奋到不能自己。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刻了？” 尤飒歪着脑袋展露出白皙的脖颈，癫狂道：“快来吧，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满身鲜血的男人歪着脖子不停地向身边靠近，余烬终于无法忍受，攥紧拳头用力脖颈劈去。 眼看着他的拳头就要接触碰到尤飒身体，男人非但不恐惧反而更加兴奋，站在原地愣是没有半分躲闪。 嘴里还不停地向余烬展开邀请。 “快来吧快来吧，用你尖锐的爪子划破我的喉咙！” 砰—— 就在这硝烟弥漫的关键时刻，守在外面的南格操控傀儡人冲进洞穴，飞奔着将尤飒拉着退了出去，成功避开这足以致命的关键一击。 余烬也停下动作看着挥空了的爪子，嘲讽道：“想死就别跑啊。” “哎呀呀，不好玩。” 灰尘散尽后尤飒冷着脸推开挡在身前的傀儡，沾满鲜血的手上突然握着一个人形头颅。 他似乎很失望，垂下眼眸把玩着手里的带血脑袋。 “还以为你回来会有趣一些呢。” 结果还是一样无趣。 余烬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尤飒立刻起劲，又恢复成以往的癫狂笑颜，没来由地说了句：“当然是欢迎你。” “欢迎来到怪物巢穴。” “哦不——是欢迎回归。”少年弯起的眼眸诉说着无尽笑意，手上却是无比残忍。 “我说的对吧，我最亲爱的哥哥。” 70-80 第71章 我的好哥哥 背叛我们的人都应该去死…… “哥哥？” 在座只有小温发出惊讶的感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攥紧了拳头。 这人和余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称呼他为哥哥。 小温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杀意，察觉到尤飒投来的嬉笑目光后立刻横着眼睛瞪了回去。 小温眼里流露出几分不解，夹杂着满腔的愤怒和嫉妒，冷声询问：“你为什么要叫他哥哥。”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称呼他。” “资格？”尤飒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眼里迸射出嗜血的兴奋，激动到似乎要将男孩吞噬。 他略带嗤笑地反驳：“如果我没有资格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有资格了。” “什么……意思？” 小温察觉到男人语气中的不对劲，抬起头求证般看向余烬：“他真的是……” 哥哥的弟弟吗？ 此时小温像极了一个受伤的宠物，因为疼痛渴求主人给予一点安慰。 可是余烬从始至终都死死盯着尤飒，甚至无视了小温伸来的求助之手。 “哥哥……” 小温望着怎么都不肯转头看自己一眼的余烬，不安感侵蚀了他的大脑，周围的所有视线似乎都变成一种讥讽的屈辱。 脑海里也突然出现一个小人，指着小温不停地开口嘲讽。 “你哥哥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不可能。 “不可能！” 他费尽心思赶走了余烬身边的一切，好不容易迎来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生活，这还没开始享受就要结束了。 绝对不可以。 小温怨恨地抬起目光，似要将夺走余烬的男人生吞活剥。 尤飒也突然转变眼神死死盯着小温，眼里展露出兴奋的探知，笑着将男孩的样貌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记忆中的尤飒几乎从不正脸看待别人，上一次被他这么打量的人…… 坟头草都有几米高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余烬下意识把小温护在身后，赶紧出声：“小温。” “怎么了哥哥？” 听到呼喊的小温这才转变目光看向余烬，还特意强调了哥哥二字，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得一样。 余烬却始终盯着尤飒，给予对方一个告诫的眼神，同时低声劝慰：“我有些事情要解决，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好吗？” 小温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自觉攥紧了余烬的手：“什么？” “噗嗤——” 对面突然传来嘲讽的讥笑声，小温用余光瞥见尤飒向他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立刻拳头紧握。 但小温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都听哥哥的。” 男孩不甘地一踩一个重脚印，咚咚咚的声音在山洞里格外响亮，落入尤飒耳中却成了悦耳的交响乐。 尤飒眉毛微挑，笑着命令：“南格，你也一起出去，我有重要的话——要单独和哥哥说。” 男人立刻见缝插针地补刀，还特意强调单独二字。 “是。” 接收到命令的南格咻地一下飞了出去，从小温身边擦肩而过时刮起一阵猛烈的风。 小温在山洞里走了很久才到达巢穴门口，南格却早已恭候多时。 男孩板着脸站在看守的男人身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把对方扫视了一遍。 “……” 南格无视身旁投来的炙热视线，只沉默地看守大门。 小温也学着对方的动作一本正经地望着前方，握紧的拳头却不受控制地漫出异能。 还真是烦躁的…… 想要杀人呢。 小温清楚的知道余烬讨厌一切变数，他喜欢乖孩子。 可是小温不想当乖孩子了。 男孩抬起眼眸打量着稳如泰山般站在洞口的男人，愤怒的表情突然沉寂，嘴角扯起一抹残忍的微笑面容。 山洞内两人并不知晓外面的变化，尤飒见小温走出好远才开口诉说：“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有兴趣养陌生小孩了？” “你就那么确定他不是我的孩子？” 尤飒掩面嗤笑，肯定道：“如果他和哥哥有血缘关系的话，无论如何我都是会嗅到一丁点气息的。可是他身上的陌生味道，阴暗到令人作呕呢。” 同类相斥的法则在怪物之间仍然受用，虽然小温看上去乖巧无辜，但掩藏在皮囊下最真实的性格，早就透过眼神传达到尤飒眼中。 余烬瞥向被尤飒藏在身后的尸体，皱着眉说：“你身上的血腥气味，同样令我作呕。” 尤飒衣服上沾满了同类鲜血，黑暗的地上流淌着大滩血迹和一群看上去死的不能再死的喽啰。 喽啰们身上流淌出来的血液让余烬厌恶，却是让尤飒格外兴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突然发狂似地大笑，卸下面具露出最真实的阴暗表情：“我的傻白甜哥哥啊，我可是替你杀了这些跟踪的人，你应该好好谢谢我才对。” 余烬丝毫不提感谢的事情，只是说：“从我踏进怪物领地开始，就跟在后面的尾巴们，是为了那个东西而来吧。” 他早就发现了跟踪在后面的杂碎，只是不屑于浪费时间去对付他们。 “只能是咯。” 尤飒一边说一边蹲在了尸体面前，从内部掏出一个血淋淋的心脏。 他用异能把心脏幻化成能量吸进肚子里面，而后不悦地蹙眉：“低级怪物，能量也同样废物呢。” 接着转头看向余烬，脸上尽是笑意：“这些低级怪物怎么能轻易察觉到哥哥的踪迹？哥哥一路上——都把那个小屁孩带在身边吗？” 余烬立刻不悦：“你怀疑小温？” 尤飒了然地点头：“原来他叫小温啊，和外表一样毫无攻击力的名字呢。” “只是看起来越乖巧，吃人的时候就越是血腥残忍。那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黑暗能量的家伙，会是心甘情愿陪在哥哥身边，而不是贪恋你身上的宝藏吗？” 被戳中心事的余烬瞬间握紧了拳头。 尤飒却并不打算作罢，趁机揭开了隐藏在余烬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小温……是那个巢穴的人吧” 余烬眼眸微颤，冷冷道：“你不是一直在监视我吗，还要伪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尤飒连小温掩藏了这么深的秘密都知道了，要说完全没监视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可明明知道却还要装傻欺骗的行为，就非常可耻。 尤飒挑起眉看向余烬：“他们居然派一个小孩儿来俘获哥哥的芳心，好像还的确起到作用了，真是让人很不爽呢。需要我帮哥哥解决掉他吗？” “……” 见余烬不说话，尤飒立刻吃惊：“哥哥不会是不忍心吧，你不是最讨厌欺骗了吗？我们那么久没见，欺骗背叛你的人——已经不用死了吗？” 尤飒的记忆还停留在很多年前，那时候的余烬最睚眦必报，虽然从南格传来的监视情报中，在人类世界生活的余烬已经完全变了性格，但他仍旧不相信。 “哥哥，你不想杀了他吗？” 尤飒蛊惑着开口，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瞧出肯定意味。 可是没有。 一丝都没有。 余烬沉默半天只憋出一句：“和你做的那些事相比，他可懂事多了。” “哈？哥哥是后悔当初没能杀了我？” 尤飒牵起余烬的手掐住自己的脖颈，眼神里满是贪恋与无畏：“现在你依然可以做到。” 余烬顺着男人的动作摸了上去，抬起眼眸紧盯着尤飒白皙的皮肤，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用力伸出爪子掐了上去。 余烬对于这种一而再再而三送上来找死的家伙，一向是非常仁慈，仁慈到愿意送对方上路。 “呃——咳——” “真是……” 太棒了。 尤飒感受到腔内气体越来越少，大脑缺氧后传来眩晕的痛感，性命威胁下仍自然地对着余烬露出微笑。 好像丝毫不畏惧死亡。 但随着余烬越来越紧的动作，用力到青筋暴起仍没有松手的想法，尤飒表情中才流露出一丝慌张。 安心享受被掐的男人突然变了脸色，整个人化为一团虚无的黑烟，悄然间从余烬指缝溜了出去。 “你不是想死吗？”余烬看着扑空了的手，冷冷笑道，“我好心成全你，怎么——不敢了？” 空气中一阵寂静，数秒后尤飒又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离余烬几米远的地方，摸着脖子摇头：“不好玩。” 尤飒似乎想死，事到临头却又突然反悔。 阴晴不定。 余烬紧盯着被自己掐到红肿的脖子，举起手失望道：“可是我觉得好玩。” “……” 两人对峙着在那里待了很久，只等到血味弥漫到尤飒自己都忍受不了的时候，才大笑着变了脸色。 “哥哥以前从不会这样对我的，现在居然为了别人想要灭口。” 尤飒抬头望着小温离开的方向，轻声笑道：“这个看上去怯懦胆小的家伙，能承受住我的致命一击吗？” “你敢动他。”余烬冷声呵斥。 “为什么不敢？我才想要问哥哥，现在连一个自始至终都在欺骗你的人，也不用去死了吗！” 尤飒终于动怒，眼底弥漫着浓烈的火气。 男人的话戳中了余烬的心事，他攥紧拳头板下了脸，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怼。 毕竟尤飒说得没错，小温自始至终都在骗他。 可…… “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余烬轻声解释。 “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落到尤飒耳里却是格外讽刺，男人眼神里杀意没有退却半分，嘲讽道：“我的好哥哥真是在人类世界待久了，久到已经忘却了曾经的野性和……” “残忍。” 尤飒在余烬沉默的目光中冷下脸提醒：“如果他欺骗背叛了你不用死的话，那我们母亲死的岂不是——” “非常不值呢？” 第72章 你敢控制我？ 洗干净点再过来 “如果小温不该死的话，他们可就成了哥哥的手下亡魂了。” 尤飒笑着提醒，每句话每个字都深深地扎进了余烬心里。 “他们死有余辜。”余烬冷脸补充。 “那你的母亲呢？”尤飒笑意更深，一点一点慢慢揭开隐藏在余烬最深处的伤疤，“她也是吗？” “那个善良到被自己配偶玩弄的可怜家伙，也应该死在你手里吗？” “……” 攥紧的拳头彰显着余烬内心的痛苦，他却无话可说。 因为尤飒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尤飒却更加起劲，凑到余烬耳边喃喃：“所以啊——只有我们才是一路人，一样的卑劣、残忍。其他任何欺骗我们的人，都应该去死，不是吗？” 余烬眼瞳瞬间变红，似乎被尤飒体内的异能控制，重复着对方的话喃喃：“是。” “他们……该死。” “没错，他们都该死。” 确认余烬彻底被自己的异能蛊惑，尤飒才露出危险至极的笑容，抬起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洞穴之外，似乎在内心盘算些什么。 但这控制只维持了数秒，反应过来的余烬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瞳孔已经恢复如初。 意识到被下套的他愤怒地拽起尤飒带血的衣领，质问道：“你敢控制我？” “哎呀呀呀——” 尤飒两手一摊假装无辜：“我的异能当然对哥哥没用，只是在逗你玩罢了。” 余烬拳头紧握，他知道尤飒并不是在逗弄自己，而是真心实意想要至小温于死地。 记忆里尤飒的控制对自己从不管用，但这次却是成功了数十秒之久。 看来他们那么多年没见，尤飒的能力私底下精进了不少。 也是真的…… 想要把他身边的每一个都逼死。 尤飒似乎猜到了余烬的内心所想，轻声解释：“当然啊哥哥，任何促使你快乐的人都应该去死。” 男人开怀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残忍，扬起脸想要把余烬拉入地狱：“凭什么灾难过后你还能安心享受幸福，只有我要被一辈子困在这里，所有的痛苦我们都应该一起共享。” 余烬的心逐渐沉寂，他意识到这次的确不该把小温带回来。 可是尤飒说的又并无道理，欺骗他的人都应该得到报应。 嘭——啪—— 在两人交谈到至暗的时刻，洞穴外面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乒乒乓乓的声响落入尤飒耳中，显得那么悦耳。 尤飒探头往外面一望，幸灾乐祸地说：“哎呀，外面打起来了呢。” 余烬并未着急，只依旧冷着脸看向对方。 尤飒这才给予他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你猜照这样打下去——先死的会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 余烬眉头一皱，运用异能飞速瞬移到洞穴外。 尤飒紧跟其后。 但事实结果却让他们两个都很意外。 小温和南格不知道怎么就缠斗在一起，准确来说是南格单方面受虐。 南格的傀儡人如同废铁般瘫倒在各个地方，披在他肩膀上用来遮挡身形的斗篷也被撕得稀碎。 小温横跨着把比自己高好几个头的男人压在身下，他身后浮现出数根诡异的黑色触手，每一根都把男人的手脚牢牢钳制住，让其不能挣脱分毫。 愤怒至极时南格的脖子也被攀上一根触手，并且在不断地向后缩紧，小温的手跟着触手一起覆盖上去，跟随触手的力道紧紧掐住对方。 好似要将他生生掐死。 “呃——” 南格发出窒息的痛苦声音，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分毫，反而刺激到触手让它们越缩越紧。 南格被嘞到无法呼吸，窒息带来的恐惧在大脑中弥漫开来，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往上翻，几乎要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两人冲出来看见便是这样一番争斗的画面，余烬见小温占了上风，就松口气靠在墙上看起了热闹。 古怪的是跟在余烬后面赶来的尤飒，竟也无所谓地抱起了手。 余烬瞧着站在旁边不作为的尤飒，好奇提醒：“不救人？他不是你的手下吗？” 尤飒只笑着露出嫌弃表情，补充道：“打不过死在别人手里，是他无能。无能的手下，死了不是更好？” 这话不仅是说给余烬，也是在提醒被小温压在身下的男人。 如果不能打败小温拯救自己，就只有被抛弃的命运。 余烬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尤飒骨子里依旧透着冷血，就算那是个陪了他几百年的护卫。 眼看着南格的脸因为窒息憋的越来越红，翻起白眼张着嘴巴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尤飒仍旧居高临下地抱起手保持着欣赏模式，余烬这才纠结且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还是动身把几近暴走的男孩从地上拉了起来：“小温。” 仅一声呼喊就把小温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小温眼睛里嗜血的红血丝缓慢消退，缠着男人的触手也慢慢松开。 听到声音的男孩猛地缩回了手，抬起眼眸呆呆地望着余烬：“哥哥，我……” 我就是故意的。 恶魔的种子在内心悄然生长，表面上却依旧是无辜的可怜模样。 小温立刻挤出眼泪，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怎么就……” “我知道。” 余烬把小温从南格身上抱了起来，至此缠绕着男人的触手才彻底消退。 感受到关怀后小温收起杀意扑进对方怀里，撒娇道：“哥哥……” 余烬也抚摸着小温的背安慰：“没事的。” 无一人关心差一点就被掐死的南格。 “咳咳——咳咳咳咳咳——” 窒息感消退后迎来的是猛烈的咳嗽，南格握着被掐到几乎要断裂的脖子，第一时间涌现的不是得救的劫后余生，而是内心深处弥漫出来的恐惧。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望向尤飒，对方却给予他一个冰冷到阴翳的表情。 尽管南格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却依旧坚持着爬起来跪在尤飒面前，低声呼喊：“主……主人……” 尤飒瞧着余烬和小温腻歪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冷着眼对瘫坐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说：“还不快感谢哥哥，如果不是他，你今天就要死在这个小不点手里了。” “咳咳咳！” 南格勉强止住咳嗽半跪在地上，沙哑着嗓音回答：“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余烬并未收下他的感谢，只冷眼道：“别误会，我只是不希望小温手里沾上你的血，那样会令我作呕。” “……” 南格没再说话，只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尤飒，企图得到对方一个正面相看的眼神。 可是一眼都没有。 尤飒始终紧紧盯着余烬，丝毫不在意他这个手下的生死。 一时间没人再开口说话，耳边只剩下洞穴里微弱的滴水声，画面显得那样诡异又平静。 余烬抱紧了缩在怀里小温，突然转头看向尤飒。 本来面色凝重到宛如一滩死水的男人察觉到这个目光后又变得笑眯眯，轻声询问：“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我会自己解决，如果你擅自动手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 尤飒思索片刻才意识到余烬说的这件事是指小温。 反应过来后威胁的话也显得格外动听，尤飒听到后不怒反笑：“哎呀呀——哥哥总能轻而易举的让我感到兴奋。” 见此情景小温终于忍不住吐槽。 果然是个变态，无论怎样都不会感觉到害怕。 跟尤飒相比，跪在地上的那个就要好杀多了。 “哥哥刚回来，应该没有住的地方吧。” 怪物们有固定的生活场所，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新的巢穴实在不易，尤飒料定了他们无处可去，语气里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尤飒褪去身上的戾气笑着邀请：“不建议的话可以在找到新巢穴之前回家住一住，反正房间——永远为你留着。” 小温听到这些话后异常震惊，仰头询问：“哥哥在这里也有自己的家？” “不是。” 余烬不顾尤飒突然转变的吃人眼神，立刻否认：“早就不是了。” 从他选择在人类世界生活的那一刻开始，他在怪物领地就没有家了。 尤飒却是眼神阴暗，危险目光慢慢转移到小温身上：“我守着巢穴生活那么久就是为了等待哥哥的回归，这么说可真是令我伤心。” “确定不回来住吗？” 尤飒最后一次压低姿态邀请。 “……” 这次余烬没有再回绝，而是低下头认真思索。 新住所的确难找，别提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虽然余烬很讨厌尤飒，但此刻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余烬放软语气回应：“我们的确需要暂住，这几天……麻烦了。” 得到肯定的尤飒立刻露出开怀的笑容：“哥哥回来的话住多少天都没关系，只是这么久没见，应该还记得回家的路吧？” 尤飒没有带路，只是让出一条道供两人行走。 小温担忧地握紧了余烬的手，很快就得到余烬暖心地回复：“别害怕，有我在。” “……” 小温转头看向尤飒和跪坐在地上的男人，下定决心后认真点头：“只要是哥哥的决定我都陪同，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就是前面是万丈深渊也无所谓。 两人手牵着手越过尤飒往巢穴深处走去，并肩的模样落入男人眼里显得格外刺眼。 尤飒突然耷拉下脸变得死气沉沉，吓得南格大气都不敢出。 南格谦卑地跪在地上，诚恳认错：“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说话声吸引去男人的目光，尤飒似乎才想起跪坐在地上的男人，扬手轻挑起对方的下巴：“别这么说，你都受伤了。” 他从上到下把南格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才落在满是红痕的脖子上。 被触手缠绕的脖颈留下一圈红色印记，因为过度用力还泛出丝丝血花。 尤飒眼眸微暗，极具侵略的眼神似乎要将男人拆骨入腹，贴着下巴的手也顺势而下。 “真是碍眼啊。” 南格常年穿着斗篷，因为见不到阳光所以皮肤格外白皙，显得身上的印记也格外突兀。 尤飒越看越觉得那地方不顺眼，便抬起指甲用力嵌入男人的皮肤之中，将那块占有印记的皮肤生生剜了下来。 “呃——” 南格皱起眉发出细微的痛楚，他的头像是被人从身体上分离下来，整个脖子戴上了一圈鲜红的项链。 并且在不断的流出汁液。 鲜血顺着破碎的斗篷直淌而下，滴滴答答落了满地。 流血过多带来的失温感即刻袭来，眩晕的大脑几乎要撑不住瘫倒在地上，可即便如此痛苦南格也依旧虔诚地跪在尤飒面前，苍白的表情诉说着无尽委屈。 “真是小可怜啊。” 尤飒终于对着他露出一丝笑容，察觉到的南格立刻弯下腰贴在对方手上，像只卑微的忠犬，只为获得主人的一丝欢心。 他的行为也的确奏效。 尤飒笑意更深，冷声命令：“你身上到处是卑劣的海腥味道，洗干净点再过来。” “是……” 第73章 掉马 温影和温南之不都是你吗？ “这边请。” 守卫领着余烬回到了曾经在怪物巢穴的居住地，一座整洁明亮的宫殿。 小温看见金黄到几乎奢侈的房间，立刻兴奋地扑到柔软大床上，吃惊地开口：“哥哥以前住在大宫殿吗？山洞那样阴凉，我以为会和外面一样冷呢。” 森林里的怪物大多都住在山洞里面，没曾想穿过隐藏在森林后的洞穴竟会看见这样一座奢华迷乱的宫殿。 像是西方国家的王宫。 余烬低声解释：“那是用来迷惑其他怪物的障眼法，防止有心之人占据巢穴，简单来说是前往巢穴必须经过的一个大门。” “障眼法啊……” 小温默默记下，突然沉下心来认真询问：“他是哥哥的弟弟？亲生弟弟？” 这句话早在尤飒说明身份的时候就想问了，耐于旁人在场不好过多打听，现在关上门只剩下他们二人，小温攥紧双手紧张地等待答案。 余烬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问：“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不是哥哥以前的家吗？” “是，也不全是。” 余烬耐心解释：“人类有身份高低，怪物也有自己的阶层，这里——才是真正的怪物巢穴。我们穿越而过的那座森林都是被巢穴抛弃的怪物，它们大多不够合群，嗜血又残忍。” 怪物巢穴几乎都富丽堂皇，每一座都像宫殿一样美丽。 一个巢穴聚集了一整个族群，和人类一样也划分为几个不同的国家，被国家抛弃无处可去的怪物要么在森林里驻扎，要么逃往人类领地。 小温望着金碧辉煌的建筑，皱着眉小心翼翼地询问：“所以这里是巢穴，也是……王国？” 怪物世界的王国？ 余烬了然地点了点头。 小温立刻追问：“那国王呢？” 只要是国家都会有统领人，要想在怪物巢穴留下来都得经过国王同意，他们没经过同意就擅自进入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好。 余烬听到后立刻攥紧了拳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 这细微的眼神变化被小温敏锐捕捉，男孩心里漫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小心翼翼地确认：“国王难道是……” “尤飒？” “……” “真的是他？” 小温坐不住了，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拉着余烬的手就往外面冲：“走吧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只要能够在一起那里都是家，我们——” “去哪儿？” 余烬突然打断。 “什么？” 余烬直直地站在原地，冷声重复：“离开这里之后，我们还能去哪儿？” “……去……”小温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回答，“去哪儿都行。” “既然哪里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是这里？” “我……” 余烬不依不饶，仍旧追问：“为什么一定要走。” 房间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巡逻声音，守卫们穿着沉重盔甲乒乒乓乓地踩在地上，每一下每一步都深深踩在小温心里。 直把那颗心踩得稀碎。 小温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头仔细观察着余烬脸上的表情，犹豫良久后才憋出一句：“哥哥想留在这里？” 男孩表情里闪过一丝无措，泛起的泪花彰显着内心苦楚。 可这一次余烬却不再为之所动。 他并未如往常一样柔着声音安慰，眼里反倒激起一丝探究意味：“人类世界的家回不去了，如果我们不留在这里，难道要和森林里的怪物一样永远流浪吗？” 他们已经被猎人从人类领地驱逐，除了回到巢穴别无办法。 余烬语重心长地询问：“小温，你为什么不想留在这里？” “……” “因为尤飒？”余烬冷眼看穿。 “……是。”小温终于承认，抬起眼眸一字一句地说，“他一口一句哥哥，叫的我真想杀了他。” 小温一改往常的乖巧面容，展露出隐藏在面具下最真实偏执的自己。 “哥哥只能和我在一起，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就算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兄弟，也休想……” 从他身边把余烬带走。 “为什么？” 小温的模样并未让余烬有太大情绪起伏，只是皱着眉势必要问出正确答案。 男孩攥紧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直掐的皮肤都渗出丝丝血迹。 他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余烬，眼里泛起癫狂的笑意：“这句话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哦。我讨厌所有接近哥哥的人，就算那个人和哥哥的亲生弟弟。” 所以江寒枫该死，尤飒也该死。 空气中漫起浓烈的硝烟味道，小温脸上尽显贪婪的笑意。 他柔下声音轻拉起余烬袖子上的衣角，撒娇着蛊惑：“哥哥，只有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好，会永远陪伴在哥哥身边。所以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生活的地方，不在意世俗眼光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外面极速的奔跑声突然停了，只能隐约听到远方传来喧哗的呼和，好像是守卫们被召唤着聚集在了一起。 房间里安静到只能听到彼此地心跳，小温满眼渴求，期待着能从余烬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可是没有。 良久，余烬也只是笑着叹了口气，小温却从那声叹息中听出自嘲意味。 “那温影呢？” 余烬突然问。 “什……什么？”小温瞬间愣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余烬。 “温……影？哥哥突然提他干什么，他不是早就……” 早就横死在猎人抢下。 周围空气好像瞬间沉寂，小温清楚地听见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乱跳，额头也渗出丝丝细汗，看上去似乎格外心虚。 余烬无视他错愕的眼神继续追问：“我是说——你讨厌尤飒，也像讨厌温影和温南之一样吗？” 咻—— 嘭！ 房间外面突然传来烟花爆炸的声音，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溅起的火星子散落在屋檐上。 噼里啪啦的动静烘托了冰冷的氛围，尤飒猖狂的笑声穿透大门落入小温耳中。 “为了欢迎哥哥回归，今晚我们彻夜狂欢！” “烟花美酒畅饮！” …… 沉重的大门挡不住外面的繁华与热闹，喧闹的声音几乎要刺穿小温的耳膜。 他低下头不甘地握紧了拳头，即使猜到余烬可能知晓了什么，也仍旧嘴硬地扯谎：“是啊，他们每一个人我都很讨厌，我只喜欢哥哥。” “是吗？” “当然。” 余烬对上小温嬉笑的目光，平和到几乎没察觉出一丝说谎意味。 似乎这就是事实。 “……我还有一个问题，很早之前就想问了。” 见小温不为所动，余烬继续追问。 “什么？”小温立刻扯出假笑面具，嬉笑着迎合他的问题。 “曾经我以为那是磁场错乱导致的幻觉，为此还去看了心理医生，但直到现在我都始终觉得……” “你和温影，还有温南之长得很像。” “……” 掐紧皮肤的手指更加深入地嵌进血肉之中，小温低声询问：“哥哥想说什么？” “我想问——在你的记忆里面，对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有过哪怕一丁点印象吗？” 余烬幽暗的眼神死死盯着男孩，似乎要把他隐藏在心底的秘密看穿。 小温也心虚地低下了头，生怕不够坚定的眼神出卖自己。 “当然有啊。” 余烬立刻激动，询问道：“什么？” 小温眉宇间展露出一丝疑惑，自然地回答：“在学校里的时候啊，他们不都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余烬挥手否认，“我是说在那之前，在我们还没有见面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他们？” “在那……之前？” “对！在那之前！” 余烬期待从小温口中听到些什么，可是小温仍旧否认。 “哥哥好生奇怪，不是你带我认识他们的吗？” “……” “真的吗？” “真的。” …… 又沉寂的过了良久，久到小温以为谎言被拆穿到心死的时候，余烬突然开口。 “你走吧。” 小温猛地抬头，以为余烬终于同意了自己的想法，立刻拉着他的手展露出开心笑颜：“我就知道哥哥也不喜欢这里，我们去外面投靠其他的怪物巢穴，那么多王国，总有一个……” “我是说。” 小温叽里咕噜说了大堆，余烬却狠心打断，眼里泛着无情的冷光：“你自己走，一个人。” 轰隆—— 刹那间小温头顶好像打起了惊悚的闪电，他颤抖着双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颤颤巍巍地问：“哥哥……在和我开玩笑吧。” 余烬冷漠疏离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小温终于维持不了假笑面具，猩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哥哥说过永远都不会再抛下我的。” “你……又要食言了吗？” 泪水应声而下，顺着男孩的脸颊滴落在余烬身上。 眼泪刹那间如瀑布般涌出，委屈可怜的模样仍谁都要说一句心疼。 可是这一次余烬却不为所动。 “哭够了吗？” 冰冷语气把小温吓得呼吸都停滞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噎：“哥哥这次……是认真的？” “为什么？” 小温不懂。 明明上一秒还为了他在洞穴里对尤飒恶语相向，小温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余烬会突然改变想法。 余烬冷声质问：“还不明白吗？” 小温仍旧迷茫，疯狂在脑海里回忆刚才的场景。 余烬却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冷冷道：“刚刚是你最后一次主动向我坦白的机会，你错过了它，以后也永远不会再有了。” “坦……白？” 小温不可置信地反问，心里闪过一丝强烈的不安。 反应过来的他抬起手拽住余烬的衣服，着急忙慌地开口：“哥哥你听我解……” “我现在不想听了。” 释…… 男孩眼里迸射出无尽的慌张，和以往每一次都不同。 恐惧让他忘记了哭泣和抽噎，只剩下本能去求救。 “哥哥……” 可是这一次余烬却还是无视小温慌张的恐惧眼神，选择甩开了他的手。 “我说过我讨厌欺骗，可是小温，你为什么自始至终都在骗我。” “你说你不认识他们，可温影和温南之……不都是你吗？” “所以你……” “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呢？” 第74章 抓起来 永远不会忘 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刹那小温突然停止了恳求，甚至停止了呼吸。 他对上余烬冷漠到极致的疏离眼神，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对方原谅，便心死般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所以哥哥是认真的？” 小温突然变得格外冷静，泛红的眼睛诉说着无尽哀伤。 “哥哥真的要——抛弃我吗？” 攥在胸口的拳头似乎成了压在心里的巨石，使其堵住血管根本无法呼吸。 余烬摇头，冷声补充：“不是背叛，是你先违背了我们的誓言。” 咻—— 嘭！ 烟花更加绚烂多彩，每一下都沉重的砸进两人心中。 余烬疏离的语气混杂着外面的喧嚣与热闹，显得内心更加沉寂孤独。 “小温，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是你宁愿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也不愿意对我诉说事实真相。” “从我们见面的第一眼开始，你就一直在欺骗我。” 怪物、分身，所有的一切都是小温为了留在他身边所使用的手段，偏偏余烬到现在才彻底看清。 “所以为什么……” 事已至此所有解释都显得异常苍白，小温深暗到宛如一滩死水的眸子激不起一丝色彩，垂下头低声询问：“哥哥是怎么发现的？” 他明明隐藏的那么好，甚至完美操作控制着三具躯体，为什么离开人类世界后会暴露的那么快。 为什么…… 他们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太不合理了。 “想不通？那么我换句说法。” 余烬猜到了他内心所想，弯下腰凑到小温面前，近距离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似要透过瞳孔将里面的灵魂看穿。 “……哥，哥哥在干什么？” 小温从未经历过如此暧昧的大场面，竟胆怯地缩着脖子往后褪去，但下一秒就被余烬按着头制止。 眼神直勾勾交汇的瞬间，小温竟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余烬见状轻轻笑道：“害怕什么？这不是你所期待的吗？” “期……待？” 小温似乎没听懂，余烬立刻反问：“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温·南·之。” 他一字一句重重的将这个名字说了出去，每说一个字小温的眼神就深上一分。 说到最后男孩攥紧的拳头突然松开，释怀似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 空气中弥漫着孤寂的喧嚣味道，彻底被揭穿面具的温南之卸下伪装说道：“那晚你果然醒着，偷听到了我和那个家伙的所有对话。” 在他们初入怪物森林的那个晚上，篝火照亮了整个山洞，照穿了被温南之隐藏在皮囊下的阴谋。 余烬也冷冷笑着：“是啊，所以我很好奇你现在究竟是小温……还是温南之，又或许……谁也不是？” 余烬对上男孩欲言又止的表情，随即又微微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你不是小温，你杀了小温占据了他的皮囊。所以你现在应该是温南之，对吗？” “我在哥哥心里……就是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人吗？” 温南之伸手试图攀附上余烬的腰肢，贪恋又偏执道：“我们是恋人啊。” 余烬立刻瞪大了眼睛，怒声呵斥：“别碰我！” 怒吼声震到了温南之，也吓出了隐藏在身体里的小温。 “哥……哥哥……” 小温泪眼婆娑地望着余烬，惊恐地伸出求救之手：“对不起哥哥，我不该欺骗哥哥的，原谅我好不好。” “我不要离开。” “不能从哥哥身边离开。” “没有哥哥的话，我会死的……” 小温颤抖着声音道歉，惶恐到仿佛一只垂耳的宠物猫，扒拉着主人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松开。 “没有我你会死？” 余烬重复着呢喃，眼里流露出浓烈的疑惑：“可是从你选择欺骗我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哥哥……” 小温愈加恐惧颤抖，余烬却自嘲出声，慢慢撕开掩藏在无辜皮囊下的所有阴谋。 “当初你利用江寒枫把猎人吸引过来，然后自导自演让我的怪物身份展露在猎人面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亲手毁了我们的家。”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小温你是不是直到现在还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可以被你丑陋的谎言欺骗？我看上去有这么愚蠢吗？” 小温认为谎言是促进两人关系的情话，但在余烬这里谎言却是一切关系断裂的源头。 他讨厌欺骗。 就如尤飒所说，所有欺骗背叛他的人都应该去死。 男孩疯狂摇头，抽噎着泪眼婆娑的挽留：“我只是……只是害怕被哥哥抛弃，哥哥是我世界里的全部，小温……小温不能没有哥哥。” 男孩绝望哭泣，余烬却不会再因此心软。 「听到没有，哭只会让人心烦。」 掩藏在弱小皮囊里的另一具灵魂占据身体，呵斥着阻止不断往外涌的泪水。 「哭已经没有用了，还是得我来。」 消失了许久的少年悄然出现，嬉笑着表情附和：“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我们三个无论是谁都无法离开哥哥，被抛弃的话——会死掉哦。” 少年脸上展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哥哥忍心看着我们去死吗？” 熟悉的嬉笑表情瞬间把余烬拽回到那个漆黑的人类小屋，消散了许久的记忆骤然凝聚，他微微蹙眉。 “温影。” 余烬一眼分清此刻占据身体的灵魂，他抬起手温柔地附上男孩的眼睛，轻轻拭去挂在眼角的泪痕。 “我在！” 少年顺势贴在余烬手上，红着眼睛欣喜：“哥哥改变主意了？” 他就知道这招有用。 温影沾沾自喜。 “不。” 余烬却矢口否认，温柔眸子里闪过嗜血残忍的光。 他突然缩回被温影紧紧抓住的手，冷冷开口：“那你就去死好了。” “什……” “什么？” 温影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几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再也无法维持僵在脸上的笑容。 去死？ “哥哥是在……开玩笑吧。” 刚刚还好好的，现在突然是怎么了。 陌生到说一些让他们去死的话，就好像彼此之间没有丝毫关系。 余烬却只是重复：“你不是说没有我会死吗？” “那你就去死啊。” 欺骗他的人凭什么能心安理得的活着，又没有负担的继续陪伴前进呢。 “我选择放你们走，是给你们留下活着的机会，不是为了让你们——三个，一个个跑出来和我谈条件。” 他已经够累了。 余烬转过身打算离开，便抬起手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热闹声顷刻间从外面涌了进来，阳光透过门缝洒在余烬身上，小温却始终落寞地躲在黑暗之中。 “今天天气真好。” 他轻声感叹。 余烬望着外面绚烂多彩的烟花，转头告诫：“倘若天黑之前……你们仍没有离开，就别怪我不顾昔日情分。” 他仁慈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这一次…… 好聚好散吧。 卡啦—— 金灿灿的大门一关一合，再一次把小温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再一次被永久地抛弃了。 “……”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沉寂着过了良久，等小温意识到以后都是孤寂一人的时候，才抽噎着越哭越凶。 泪水糊了满脸，哭泣声落入其他两个人耳朵里面，显得聒噪又烦人。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会干什么。” 男孩稚嫩白皙的脸上刹那间涌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像是精神分裂的患者，自顾自地对着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说话。 温影露出不屑地表情，呵斥道：“要是哭有用的话，哥哥刚刚就不会离开了。” 小温也不甘示弱地回怼：“那我心里难受，还不允许发泄出来嘛！” “你还有理？发泄要是有用我也就不说什么，关键现在哥哥都走没影了，除了让我们觉得心烦还有什么意义！” 温影抬起手掐着自己的脸，烦乱道：“别哭了别哭了，烦死了！” “我才不管你烦不烦，我就要哭！” 小温气的面红耳赤，抽噎着努力对抗体内的灵魂，和温影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寂静的房间突然变得无比喧闹，神游了许久的温南之才终于出面压制住不懂事的两人，阴沉着脸呵斥。 “闭嘴。” 哭泣声戛然而止，温影悄无声息地躲回到意识深处。 温南之出现掌控身体，抬起手擦去挂在脸上的泪水，冷冷道：“真狼狈啊，被哥哥彻底抛弃了呢。” 囚禁住三个人的弱小身躯陡然胀大，温南之看着回归到原本大小的自己，自言自语道：“哥哥不听话，我们该拿他怎么办呢。” 抓起来抓起来抓起来。 藏匿在身体里的触手嗅到嗜血的残忍味道，兴奋到四处舞动。 哭声停止身体却还是忍不住抽噎，温南之不耐烦道：“我把身体交出来是让你解决事情，不是一直沉默只知道哭泣的，废物。” “我……我控制不住。”小温哭哭啼啼的回答。 “哦？” 温南之突然想到什么，笑着怂恿：“这一次哥哥似乎很是认真，再不做点什么的话，这辈子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哦。” “再也？” 小温猛然意识到这个可怕的可能，抬起手坚强地擦去眼角泪水，开口询问：“我——我该怎么办，哥哥知道了，他知道了！他不会原谅我的！把他关起来吗？对，关起来！” 小温的意识在本体的蛊惑下变得愈加癫狂，慢慢展露出猖狂的笑意。 “只要把哥哥关起来，他就会永远属于我。” 关起来关起来关起来关起来。 “并不是哦——” 温南之轻声否认，幻化出本体虚影蹲在小温身边，凑到他耳旁洗脑：“记得温影吗？” “温影？” 小温眼神迷茫，似乎从不认识温影这号人物，只是在温南之的诉说下觉得有些耳熟。 他轻声喃喃：“温……影……” 温南之立刻补充：“温影虽然死了，却在哥哥心中留下了永远也忘不了的印象，你也可以像他那样。” 小温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无神，呢喃着重复：“像……温影一样？” “对，像温影一样。” 温南之的虚影轻轻掰动小温的脑袋，让他仰头看着窗外高大的城楼，同时举起手指向城楼最高处：“看见了吗？” “什……么？” 小温机械地吐出两个字，灵魂好似已经脱离身体。 温南之笑意更深，低声说出蛊惑般的话语：“只要从那里跳下来，让哥哥亲眼目睹你的死亡，他就会因为愧疚永远把你记在心里。” “永远永远——也不会忘掉。” 小温机械般重复他的话：“永……远……也不会……忘掉？” “是啊。” 温南之笑容璀璨，开口却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永远永远——永永远远——都不会忘，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是啊……这就是……小温想要的……” 哥哥要……永远记住我。 永远，记住我。 第75章 跳楼 那我就去死好了 咻—— 砰！砰！ 绚烂的烟花自夜空中凝聚绽放，如同美术家的画笔，勾勒出一幅幅壮观宏伟的画卷。 “喝！喝！喝！喝！喝——” 尤飒站在人群中央，在怪物们的簇拥下端起酒杯猛地往肚子里灌。 “喔噢噢——” 兴致上头时周围的呼和声都成了加速精神的兴奋剂，尤飒在这喧闹的氛围当中灌下一杯杯红酒，直喝到胃里火辣辣，精神恍惚都未曾停止。 “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呼和声愈加强烈，尤飒在这忘我的氛围中随着声音晃动脑袋，给空了的酒杯满上，附和着就要再次递到嘴边。 “首领。” 周围喧闹不堪，南格挤进人群拽住尤飒还要往下灌酒的手，沉寂的眸子里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您不能再喝了。” 尤飒的手被对方死死拽住，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他烦躁地蹙起眉头，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阻止他喝酒的人。 “南……格。” 看清来人之后尤飒立刻露出微笑，举起自己的酒杯就递到了南格嘴边：“差点忘了你还没喝呢，来——你也跟着我们喝一点。今天高兴嘛！” “喝一个！喝一个！喝一个！” “……” 簇拥声再度响起，南格阴沉着脸直勾勾盯着尤飒，在对方憨笑的目光中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哇哦——” “哦哦哦——” “好酒量！” 怪物们激动地举起双手，尤飒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低声轻笑：“没想到你还挺能喝。” 说完拿起一旁满当当的红酒瓶，对着呼和的人群宣扬：“你们的侍卫长都喝完了，那么我也给大家干一瓶！” “好！” “好——” “不……许……” 南格制止的声音淹没在喧闹的呼和声中，眼看着尤飒就要将一整瓶红酒递到嘴边，怒上心头的他夺过酒瓶，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仰起头喝了起来。 未掺一丝饮料的纯度红酒后劲实在太足，刚喝完那一杯带来的后劲还在胃里灼烧，这一整瓶酒意就再度袭来。 尤飒看着喝到满脸通红，却还是强压着吐意替自己挡酒的男人，眼里浮现出一丝兴奋的占有欲。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南格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迷离，直到酒瓶里最后一口酒下肚，才贴近到男人面前露出一个隶属于高位者的笑容。 尤飒明知故问道：“你不是不喝酒么？” 以往每一次尤飒借酒消愁，南格都只是安静地守在旁边，就算挑衅着把酒杯递到嘴边也是无济于事。 久而久之尤飒就默认了男人不能喝酒的事实，也再没逼问过。 今天倒让他很是惊喜。 南格强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欲望，深吸一口气解释：“今天……你开心。” “我开心？”尤飒轻笑，“我开心了你就要喝酒？” 南格点头：“你开心，我就开心。” “噗——” 尤飒没忍住大笑出声，张扬的笑声混杂在周围的喧哗中，被站在身旁的南格尽收眼底。 此刻烟花美酒都成了增长欲望的兴奋剂，尤飒轻抚上南格的脖颈，微侧过头准备吸吮上去，南格也歪头让出一个可供攀附的空间。 体温在美酒的加持下飞速上升，欲望也变得愈加浓烈。 “尤飒。” 关键时刻余烬的呼喊声穿过人群传到尤飒耳中，嘴唇都快碰到对方身上的尤飒猛地转头，疑惑出声：“哥哥？” “你怎么来了？” 余烬一向不喜欢这种喧闹的场所，所以尤飒很是震惊。 冲天的酒精味扑面而来，余烬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光天化日之下搂抱在一起的两人，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只是询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有宴会？” “当然是哥哥回来的好日子，这么好的事情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尤飒自然地松开了缠绕着南格的手，无视对方压抑到如狼似虎的眼神，端起酒瓶给余烬倒了杯酒。 “来都来了，哥哥也喝一杯吧？” 说完打探般瞥向余烬身后，疑惑道：“那个小家伙呢？没有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哥哥身边吗？” 杯中酒在烟花的照耀下闪着波光粼粼的光，余烬无视他递过来的杯子，低声道：“他走了。” “什么？”尤飒一脸疑惑。 余烬重复：“我把他赶走了，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尤飒迷离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凝聚，他随手把酒杯递给南格，突然板正脸一眨不眨地盯着余烬，试图从那张脸上瞧出些什么破绽出来。 “哈——哈哈哈哈——” 没等观察多久尤飒就弯起腰开始大笑，笑着笑着眼里流露出一丝讥讽。 “我的好哥哥啊，你不过是去人类世界待了几年，居然把身上的戾气全都待没了，以前你可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个几次三番欺骗你的怪物。” 不仅不会放过，更会残忍地挖出他们的心脏。 “他已经走了。”余烬只是重复。 “我知道我知道——”尤飒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哥哥自己决定好就行，只要他听话，以后都不在我面前出现的话，我当然可以放他一马。” 说完见余烬没有动静，又从南格手上拿回酒杯，嬉笑着递到余烬嘴边：“哥哥也喝一杯热热身子吧。”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即使是没喝酒的余烬闻着都觉得有些醉人。 他看着尤飒递过来的红酒，几乎是没有犹豫，快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精可以麻痹清醒的大脑，短暂忘记过去的所有不愉快。 红酒下肚灼烧感袭来的瞬间，余烬觉得大脑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愚笨到没有办法思考。 尤飒笑意更深，拿起酒瓶又给空了的酒杯满了上去。 倒酒时余光瞥见被烟花照亮的夜空，隐隐约约看见对面楼上站了个不太清楚的小身影。 “那是什么？”尤飒瞬间疑惑。 “什么？” 第二杯红酒已经被余烬攥在手里，听到声音的他跟随尤飒的视线转头望去，刚好看见被烟火照亮的城楼。 和站在城楼上喃喃自语的小温。 小温…… “小温！” “哥哥。” 小温的声音穿过数米高的城墙落入余烬耳中，听到呼喊的余烬内心一阵恐慌，紧盯着高楼上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身影。 小温似乎隔着万米远对上了余烬的目光，同时微笑着呢喃：“哥哥——” 杯中酒随之滑落，余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运用异能飞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离开时溅起的灰尘扑了尤飒满脸，紧接着传来酒杯落地的碎裂声音。 鲜红液体溅洒在尤飒身上，浸染了他刚换上的白金色西服。 “哈……” 尤飒愣愣地望着突然离开的余烬，愤怒到攥紧了手中拳头，气得转头狠狠咬上了南格的脖子。 “呃——” 强烈痛感让南格忍不住抽痛出声，随着越来越用力的动作痛意也越来越强，即使如此他也只是皱着眉默默忍受，再也没发出一丁点动静。 直到皮肤都渗出丝丝血迹，尤飒才直起身子贪恋地舔去嘴唇上的鲜血，眼中带着嗜血的残忍笑容。 他抬手把玩着刚刚咬下的牙印，冷冷笑道：“哥哥好生心软，这样的他顶不住王国，也没办法给王国带来贡献。” 南格绷紧身子僵立在原地，听到此话后才开口补充：“有的。” 尤飒微微歪头：“什么？” “有办法……做出贡献。” 尤飒从南格眼神里瞧出愧疚意味，反应过来的他立刻轻笑，宠溺地抚上南格的后脖颈：“你那么聪明，离了你我该怎么办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城楼上风很大很凉，烟花爆炸时溅出的火星子无差别溅落在小温身上。 即使如此他仍旧一边呢喃一边如行尸走肉般向城楼边缘冲去，像是被抽走灵魂的提线木偶。 “像温影一样，像温影一样……” “像……温影一样。” 他失去了所有记忆，只剩下本能催促执行着温南之留下的自杀命令。 「不要——」 「不要跳楼，不要自杀，不要死！」 「我不要离开哥哥。」 「不要！」 小温的灵魂被囚禁着困在意识最深处，无论怎么反抗都无法唤醒分毫。 崩溃的他扶着意识空间里怎么也打不碎的透明玻璃墙，靠在墙上无声抽泣。 “喂，我说——你不会真的蠢笨到中了本体的蛊术要去跳楼吧。” 现实世界里温影眼睁睁看着本体给这具身体下达自杀命令，被释以威亚的灵魂无法冲破束缚掌控身体，急得他在身体里到处乱窜。 到最后干脆幻化成虚影漂浮在小温身边，恨铁不成钢地吐槽：“真醒不过来了？我以为你好歹能作出点反抗，没想到真是一炮灰啊。” 温影突然停止了跟随，眼睁睁看着小温慢慢往天台边缘走去。 无奈的他唉声叹气：“也罢，反正你死掉就能过来陪我了，只是这样便再也没机会占用你的身体，也再没机会接近哥哥了。” 被温南之剥离出来的他们两个，失去身体后只能再次回到温南之体内，届时有没有机会再掌控身体，就都是未知数了。 也许一辈子都只能困在那具躯体之下。 “小温！”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喊声，温影定睛一看，余烬正飞奔着往他们这边赶来。 少年瞬间惊喜，挥起手招呼：“哥哥！哥哥我们在这里！” 此刻温影完全忘记了余烬看不见自己的事情，漂浮着赶到余烬身边，不停地催促：“哥哥！小温被下咒了，快去把他哄下来，不要真要跳下去摔死了！” “小温！” 余烬一边呼喊一边飞奔着从温影虚幻的身体里冲了过去，灵魂状态被对方打散又重聚的那一瞬间，温影才愣愣地转身，看见余烬用力把小温拉进怀里。 “小温……” 余烬露出失而复得般庆幸又惊恐的表情，伸出手紧紧把男孩抱在怀中，声音带着慌张地颤抖：“你……想干什么，我不是让你离开吗？” 他让小温离开，不过是想保留对方在彼此心里最后那一丝温存。 余烬不想撕破脸的。 可是现在看来，小温并不那样想。 “……” 两人相拥到红了眼眶的温馨场面并未勾起少年内心的喜悦，反而让心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温影突然轻笑，接着无声自嘲：“小温……小温……小……温……” 总是小温。 又是小温。 一直都是小温。 哥哥在乎的是小温。 也只会是小温。 那他呢。 他算什么。 本如行尸走肉般重复着一句话的小温在嗅到余烬的气息后像是激活了新程序，顿了几秒后突然又开口。 “如果哥哥不原谅我的话，那我就去死好了。” 听到声音的余烬猛然愣住，推开环抱紧盯着小温失神的眼睛。 “如果哥哥不原谅我的话，那我就去死好了。” 一模一样的话引起了余烬的怀疑，察觉到什么的他用力晃了晃小温的身体，大声呼喊：“小温？醒醒，醒一醒！你怎么了？快醒一醒！” 小温没再说话，只是机械的，无数遍重复这一句新的指令。 “如果哥哥不原谅我的话，那我就去死好了。” “那我……就去死好了。” “啧！” 余烬气愤地攥紧了拳头，摧动异能快速注射进小温体内，试图以此来唤醒他丢失的理智。 “那我……我……我……” 接收到异能的小温突然停止了呢喃，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恰巧映入他的瞳孔之中，短暂唤醒了失神的大脑，促使男孩突然转变了话术。 “烟……花……好美啊。” 小温似是突然苏醒，眼里闪着明亮的光。 只是他仍旧无视余烬的呼喊指着天空中绽放的花朵，自顾自地说：“哥哥，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看烟花好不好。” 男孩像中了魔一样满脸欢喜，似乎忘记了之前的告诫和不愉快。 “小温……” 余烬忧伤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坦然，就当他以为对方彻底苏醒过来的时候，小温又转变表情变得满脸惊恐。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哥哥要赶我走，哥哥不要我了。” 小温呢喃着发出跟温影一模一样的声音，捂着嘴满脸惊恐，似是着了魔。 慌张的眼神瞬间失焦，再次蜕变为无神的提线木偶。 枯燥、乏味、死板且僵硬的一遍又一遍重复。 “如果哥哥不原谅我的话……” “那我就去死好了。” 第76章 我们回家 要把哥哥带回巢穴，偷偷地藏…… 城楼上呼啸的冷风夹杂着烟花爆炸时的焦甜，奇特的味道刺激着怪物们的嗅觉，却是怎么也吹不进小温心里。 余烬突然放开了钳制男孩的手，任由他机械地呢喃着，一步又一步慢慢走往城楼最边缘。 那里没有护栏保护，再往前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小温却完全没有反应，甚至脸上还带着喜悦的笑容，似乎前方就能迎来温暖的簇拥。 他丝毫不畏惧死亡，仿佛坠落才是最终的归宿。 余烬眼睁睁看着男孩离深渊越来越近，到最后前半只脚都悬空在城楼边缘，可却还是想抬脚前进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出声：“你现在是想干什么？” 冰冷疏离的话落入男孩耳中，他才终于有些许动静，微侧过身看向余烬，眼中却依旧失焦无神。 小温呢喃着反问：“干……什么？” “是啊，你想干什么？” 余烬已经不想再陪男孩玩这种过家家似的游戏，自嘲似地诉说：“苦肉计？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威胁我吗？” “你觉得利用自杀威胁我，就可以唤起我对你的怜悯之心？” 一而再再而三的谎言让余烬没办法分清小温哪一次受伤是真的，哪一次受伤是假的，便只好源源不断地给予对方关心与照顾。 可当他知道小温的每一次受伤都别有所图之后，过往的关照就显得十分愚蠢。 像是生吞了死苍蝇。 恶心又难受。 小温被蛊惑到失焦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后才浮现出一丝异样，平静微笑的脸上展露出挣扎似的痛苦。 可这挣扎也只维持了数秒，再抬眸就又恢复成那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微笑脸庞。 “原来在哥哥心里，我是这样卑劣的人啊。” 小温自嘲一笑，当着余烬的面操作控制起了这具身体，在余烬震惊地目光中从小温变成了温影。 「不是！等等……」 以灵魂状态跟在两人身边的温影看见此景后更加错愕震惊，他飞速漂浮到城楼边看着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自己，慌张到不知所措。 「这——是我？」 「不对，这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能够控制身体才对。」 「这不是我，这是……」 一个长得和温影一模一样，皮囊下却仍旧是小温的躯体。 「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反应过来的少年气愤到手舞足蹈，挥动双手试图重新回到身体里面，却是在靠近的那一刻被一股强烈力量震飞了出去。 「啊！」 温影的灵魂躯体瞬间被震飞出十几米远，惊恐的脸上满是愤恨。 「别想用我的身体接近哥哥！」 「把身体还给我！」 小温无视温影投来的愤怒到吃人的表情，学着少年的语气暧昧询问：“想我吗？老师。” 说着就从城楼边缘踏了回来，张开双臂似要给予拥抱。 余烬却是立刻后退，担忧的情绪瞬间消失，冰冷着脸质问：“好玩吗，小怪物？” 阴谋被揭穿的那一刻小温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却仍旧板着脸倔强的回答：“这么生疏？老师连名字都不屑称呼了呢。” “老师？” 余烬立刻揭穿：“你以为用着温影的身体，学着温影的模样就真的能成为温影了吗？” “虽然你们三个外貌和性格都很相似，但你们谁也成为不了谁。” 赝品就是赝品，永远也成不了真的。 “而且……” 余烬表情瞬间沉寂，冷冷提醒：“你们没有必要想着成为对方，因为你们三个无论是谁——我都很讨厌。” 讨厌。 讨厌…… 讨……厌…… “哈哈哈——” 小温突然癫狂似地大笑，自觉无趣般笑嘻嘻变回小孩模样。 他收起委屈到几乎要哭泣的表情，两步并一步蹦跶到余烬身边，拉着他的手撒娇：“哥哥，我们回家。” “家？” 余烬离开怪物巢穴后在外面奔波数十年，才终于在人类世界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虽然很小但也带给他一份安心，可这份安心最终也被小温无情碾碎。 他低头看向男孩，声音都冷了几分：“我的家已经被你毁了。” 他没有家了。 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了。 小温摇摇头，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余烬的一只大手，温柔又坚定地说：“有家的，回——我们的家。” “我要把你带回巢穴，偷偷地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争辩时说出的情话都带有浓烈的占有欲，小温抬头直勾勾盯着余烬，希望从那张脸上看出一丝心软。 以往每一次他这样撒个娇就会有用，这一次小温也信心满满。 可余烬还是无情地挣脱了那双小手，语气里尽是冰冷的疏离：“我们已经没有家了，也不会有未来。” 小温顿时着急，伸出手不停地试图抓住余烬，但每一次都被对方精准躲开。 男孩着急了，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会有家的，会有的！” “只要我们还能在一起，一切……都会有的……” “……” 余烬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后还是转过了头。 他闭着眼不去看眼前自欺到几乎癫狂的怪物，深呼一口气犹豫的刹那，突然听到对方换了称呼：“老师——” 余烬震惊地睁开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小温口中再一次发出温影的声线。 只是这一次不再虚幻到破绽百出，每一个动作、神情都和死去的温影一模一样。 他和小温一样绝望，红着眼不断地质问：“他们用猎枪打穿了我的身体，我真的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啊。” 温影的声音绝望又颤抖：“我用身体替老师挡去了所有伤害，为此惨死在猎人枪下，所求的……不过是老师能够永远记得我。” 记忆带着他们回到那个血腥的雪夜，破了洞的身体无力坠落在余烬怀里，沾满鲜血的手倔强又努力地拽住余烬的衣领，眼里流露出浓烈的不舍。 少年临别前说出的话像魔咒一样不停地在脑海之中回荡。 「老师绝对不能忘记我。」 「要永远记得我。」 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 永永远远都要记得我。 “可是你食言了。” 温影突然大声嘶吼：“你违背了我们的诺言！你忘记了我，堂而皇之的接受了温南之的求爱！” “你欺骗了我！” “你才是叛徒！” “叛徒！” 少年突然无力跪倒在地上，捂着眼睛失声痛哭。 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地上，湿润了地上的砖瓦。 “……” 此情此景把余烬衬托的宛如背弃之人，似乎他才是那个负心汉。 余烬苦涩一笑，仍旧没有伸出安慰之手。 他就那样安静、沉默，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将对方痛苦的模样尽收眼底，似乎不会再因此激起一点涟漪。 庆祝的烟花突然停了，簇拥着围在一起的怪物也先后离场，喧哗吵闹的声音骤然停止，城楼上变得一片漆黑，只剩下冷风吹过带来的呼呼声。 场面变得十分安静，风声夹杂着少年细微的抽噎，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了数十倍。 窸窸窣窣—— 就在这场面僵持着不上不下的时候，城楼下突然传来攀爬的动静，似乎有某条长了腿的怪物正压低脚步小心翼翼地往他们待的地方靠近。 城楼上辩驳两人立刻被其吸引，在他们看不见的黑暗角落，怪物影子已然笼罩了整座城楼，把天空都变得灰蒙蒙。 “那是谁？”温影停止了抽噎，轻声询问。 他嗅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讨厌气味，可却怎么都搜索不到有关记忆。 烦躁到令人作呕。 余烬立刻解释：“是尤飒。” “他是来杀你的。” 尤飒说过只要他再一次看见小温，必定会将男孩变成一具可怖的尸体。 余烬甚至已经嗅到空气里弥漫着兴奋的喧嚣味道，他没有再解释，只是潜意识希望小温听到后会知难而退。 “杀我？” 少年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仰起头愤恨地怒吼：“他有什么资格杀我！” “是我最先出现在哥哥身边的，陪伴哥哥到最后的人也应该是我！” “你——先出现？” 余烬将少年的话听在耳里，内心却十分不解：“可尤飒是我弟弟，我和他才是最先遇见的人。” “不是……” 温影没有解释，只是不断摇头，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不停地喃喃：“是我。” “明明是我。” “是我先遇见哥哥的……” 攀爬声越来越近，讨人厌的气味也愈加浓郁。 余烬始终没有心软，温影也始终没再说话。 他们沉寂地待了良久，直到尤飒那猖狂的笑意似乎在耳边徘徊的时候，少年才缓缓起身，在余烬疏离的目光中再次变回到最开始那个乖巧无辜的男孩。 小温没再撒娇恳求，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笑着流下了眼泪。 他的眼神中带着无边的孤寂，泛红的眼眶做出最后诉求：“哥哥，他们都想让我死，你呢？” “你也想让我死吗？” 就算余烬无数次对温影说去死，小温也始终不相信。 小温认为至少至少…… 至少他在余烬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他们曾经有那么深的羁绊，怎么会狠心真的让他也去死呢。 可是余烬没有回答。 迎接他的只有无边的孤独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抓住你了！” 尤飒已经攀爬到小温脚下，一只手撑住墙壁悬挂在城楼边缘，另一只手兴奋的拽住小温悬空在天台边的双脚，眼里带着嗜血的欲望。 小温却无视脚下几乎致命的眼神，忧伤到平淡地开口：“我懂了。” 余烬正在用警告的眼神看向尤飒，男孩失望的声音传到耳边的时候心中竟不自觉一紧，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小温已经张开双臂微笑着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小温！” 展开的双臂如同鸟儿的翅膀，可他却不会飞翔，也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小温没有使用哪怕一丁点异能保护身体，就这样赤身裸体从城楼最高处坠落下去。 像是折翼的天使，悲惨又凄凉。 余烬没想到小温会那样决绝，几乎在男孩坠落下去的瞬间，他也拔起双脚想要跳下去把人救回来。 余烬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的脚被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为了不让他挽救小温，有人用异能控住了他的身体。 余烬下意识想到尤飒，立刻横着眼怒气冲冲看向男人。 他张开口咬牙切齿地说：“松开我。” 察觉到怒意的尤飒却是无辜地耸了耸肩，悬挂在城楼上看着飞速坠落的小小身影，眼睁睁看着小温摔落到地上，成了一摊辨不清人形的肉泥。 砰—— 啪！ 坠落声传来的瞬间余烬嗅到城楼下飘散上来的血腥气味，他颤抖地握紧了拳头，红着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尤飒。 “我说——松开我！” 尤飒却是皱了皱眉，不忍地提醒：“哎呀，摔得真是有些惨不忍睹呢，我劝哥哥还是别看了。” “因为——” “真的会做噩梦哦。” 第77章 联姻 哥哥为什么不救我呢 高速坠落促使小温的身体骨骼像麻花一样扭开，鲜血也不停从炸裂的身体里迸溅出来，在地面上开出一朵靓丽的血色花朵。 “呃……” 疼…… 小温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虚弱的身体却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翻起的眼白诉说着最后留恋，即使如此痛苦，死亡前也未曾看到余烬最后一眼。 最终也只能流下悔恨又不舍的泪水。 另一边余烬也仍旧被异能困在城楼之上，愤怒到脸上青筋暴起。 “松开我。”余烬咬牙切齿地重复，“不然我杀了你。” “哎呀呀，好吓人啊。” 尤飒立刻从墙壁攀爬上来，摊开手解释：“虽然我的确想杀了他，但是让哥哥失望了，背后做手脚绑住你的人，不是我哦。” 男人身上没有一丝异能泄露的气息，在这个被风声席卷的城楼天台上，只能嗅到被风吹散到不太明显的血腥气息。 尤飒没有说谎。 他的气味余烬再熟悉不过，和绑住双脚的异能截然不同。 “腌臜的东西。” 余烬终于无法忍受，使出全身力气攻击脚下这个不明物体。 异能一击击袭下，震得周围灰尘四起，脚下的砖瓦都有些晃动，可是缠绕着双脚的怪物仍没有丝毫受伤，甚至还满足地抖动了一下那奇形怪状的黑色躯体。 怪异现象促使余烬愈加愤怒，他板起脸打着就算把双脚弄残也要杀掉对方的想法，使出足以弄死自己的血腥力量阴沉着脸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缠绕着双脚的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怒气，在余烬攥紧异能准备攻击的瞬间缩回到砖瓦之中，就此消失。 好像从未存在过。 “净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 尤飒很是开心，转头看向城楼下逐渐化为灰飞的血腥□□，无视余烬崩溃窒息的面容，轻声笑道：“啊……真是有些可惜呢。这样残忍的死去，我那仁慈的哥哥肯定会……” 非常伤心吧。 但那又如何，他开心就行了。 尤飒哼笑着离开这是非之地，歌声淹没在呼啸的风中，片刻后彻底消散，城楼上很快就只剩下余烬一人。 冷风吹洒在余烬孤寂的躯体上，即使捆绑着双脚的怪物已经彻底消失，他也不敢再抬头往城楼下多看一眼。 只是沉默、纠结、恐惧似的攥紧了拳头。 所以他逃了。 无视周遭所有奇怪的眼神逃回到了小时候的住所，躲进房间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之后才颤抖着身体蹲在了地上。 漆黑的房间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心，仿佛这样就能忘记经历的所有痛苦。 余烬就这样安静地蹲在地上待了许久，直等到天微微泛白，困倦代替理智袭来的时候，才闭上眼睛稍作休息了一会儿。 只是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微弱又熟悉的轻笑声。 似乎有人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 梦中他突然来到了熟悉的校园，熙熙攘攘的人群擦着身子走了过去，并且挥起手不断地招呼。 “余老师好！” “余老师！” “余老师好……” “你们……你们好——” 再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仿佛过了千年之久，回应的话都显得有些生疏。 面对不断往身边涌着称谓的学生们，余烬也贪恋地一一回应。 果然不管去到哪儿，人类世界永远是余烬所向往、奢求的生活。 余烬突然想到了温南之，梦里的他似乎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一系列糟糕事情，只记得温南之是他在人类世界交的男朋友，那个总能看穿他坚强伪装的人类。 “人……类？” 余烬突然感到恍惚。 温南之……真的是人类吗？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和温南之好像很久没见了，为什么不见面呢？ 又……为什么会突然想起。 学校场景骤然发生转变，围绕着余烬的学生全部消失，他又回到了那个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 巢穴里巡逻的脚步声重重地传进余烬耳畔，刺激他想起了丢失的记忆，也想起曾经和温南之纠缠的点点滴滴。 一切都像梦一样。 黑色触手突然从窗外悄无声息地接近，它们慢慢包裹了余烬的房间，探进床沿缠上了余烬的脚踝。 思念在此刻被无限放大，余烬鬼使神差般呢喃出声：“温……南之……” 听到声音的黑色触手迅速聚集幻化出一团人影，人影轻躺在余烬身边，显现出那熟悉的俊美面庞。 片刻后听到对方柔声的回应：“我在。” 温南之把脆弱到几近破碎的人抱在怀里，手指轻抚上余烬的脸颊，低头吻去他脸上的泪水：“我一直都在。” 此时一切都像是场虚幻的梦境，余烬蜷缩着扑进对方怀里，无视真假只为求得一场安慰。 温南之却是露出得逞的笑容，眼里闪着冷冽的光。 余烬脆弱的模样时时刻刻都提醒着温南之，他的计谋成功了。 只要摧毁掉余烬在意的一切，他就会卸下强硬伪装变得黏人。 既如此—— 小温死得就不算可惜。 余烬把这荒诞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梦，梦里可以发泄所有的不愉快，便丢弃理智轻声呢喃：“温南之……” 温南之病态般搂住余烬，黑色触手附在对方的肌肤之上，偏执地询问：“哥哥想我吗？” 见余烬没有回答，便自顾自地扬起下巴抵在对方头上：“我可是想哥哥想得要紧呢。” “我……” 余烬张张口，声音都带上几分哽咽。 察觉到不对劲的男人立刻蹙眉，不解地询问：“哥哥怎么了？为什么……在……哭？” 余烬立刻否认：“我没有哭。” 可泪水还是不自觉涌出了眼眶。 说出口的唯心谎言欺骗不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余烬的脸色异常难看，却仍旧不认为自己在为此伤心。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待了良久，直到似乎确定温南之不是幻觉，不会立刻消失之后，余烬才轻声开口：“小温……死了，他死了。” “我杀了他。” “我杀了小温……” “是……我杀了他……” 如果他没有说那些话，没有令小温伤心，又或者一开始就没有同意小温的接近，这一切可能就都不会发生。 他们之间…… 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悲惨的下场。 憎恨违心，原谅又可惜。 余烬便想在尽可能不伤害彼此的情况下作出最正确的决定，结果看来这个决定才是最愚蠢的。 灾难来临的时候他甚至不敢探头去看一眼，余烬到现在都不知道小温的尸体是否还残忍、血腥的躺在城楼底下。 “没事的。” 温南之轻声安慰，抬手抚上余烬的脊梁，嘴唇贴上脸颊亲掉脸上滑落的泪痕，把人抱在怀里安慰：“就算所有人都会离开你，哥哥还有我啊。”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哥哥。” 「小温永远都不会离开哥哥！」 「要和哥哥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相处时说的无数遍承诺的话在此刻尽数袭来，每句话每个字都深深的浮现在余烬的脑海之中。 紧抱着他的男人突然消失，身侧传来本该死去的稚嫩声音。 “哥哥为什么不救我？” 小温轻躺在余烬身边，红着眼流出血色液体，执着又崩溃地询问：“为什么不救我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救我呢？” 余烬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男孩变得七窍流血，四肢也疯狂扭曲，骨头从裂开的皮肤中抽离出来，身体里的血液像花朵一样猛烈炸开。 红色液体瞬间浸染了身下的白金色床单。 即使如此痛苦仍旧在不停地询问，像是地狱里索魂的恶鬼。 “为什么——为什么……” “哥哥为什么不救我呢？” 睡魇中紧皱着眉的余烬猛地睁开了眼睛，坐直身体后大口大口喘着沉重的粗气，有些不知所措地捂着狂蹦乱跳的心脏。 他抬起头迷茫地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巢穴的房间里面后仍没有松气，回忆起什么般突然紧张地掀开被子，没有看到满床血腥时紧绷的神色才稍稍舒缓。 假的，都是假的。 只是梦。 那……只是一个荒唐的梦。 余烬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不敢细想，不敢回忆梦里的每一个微小细节，生怕一不小心就揪出哪处错漏证明梦境是假的，都是现实里真实发生的事情。 必须得是假的。 “哥哥做噩梦了？” “！” 余烬慌张地瞪大了眼睛，跟随声音来源望去，恰好对上黑暗里嬉笑的脸。 尤飒抱着手靠在墙上，察觉到余烬的目光后才不紧不慢地抬手掀开了窗帘，感受着外面挥洒进来的金色阳光。 “今天天气多好啊。”尤飒轻声笑道，“睡到这么晚才起床，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你不需要知道。” “一如既往的冷漠呢。” 尤飒眯起眼睛注视着余烬裸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明知故问道：“哥哥不会是背着我——干坏事了吧？” “是啊，杀了个人。”余烬胡乱回答，抬起手揉了揉疲惫的眉眼。 尤飒拖起下巴思索：“听上去是在怪我呢，可那小家伙又不是我害死的，要怪也应该去找——” “那个背地里绑住哥哥手脚的家伙吧。” 虽然尤飒的确想过要弄死小温，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小温就跳下去了，所以这条命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头上。 尤飒甚至为没能亲自动手感到惋惜。 要是他来杀的话，小温死的或许还能漂亮一点。 “滚。”余烬对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冷着脸怒声呵斥。 尤飒也不恼，仍旧面带笑意：“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哥哥总是这样没有耐心。” “既然哥哥对那小家伙的死不感兴趣，那接下来就让我说一些——能引起哥哥兴趣的话题吧。” “我让你滚。” “做不到哦。” 尤飒抱起双手做出一副看戏的表情，弯起的眉眼诉说着无尽笑意：“过两天王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庆祝我们和邻族商业联姻。” “商业？联姻？你要结婚了？” 余烬顿觉奇怪，却也丝毫不感兴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很快就会离开，不会参加你的婚礼。” 怪物族群的联姻对象大多是地位尊贵的首领，所以余烬理所当然的以为尤飒要求娶新娘。 但尤飒却是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得意面容，略带深意地摇了摇头：“不是哦，大错特错了。” “因为他们要求联姻的对象——” “是哥哥你啊。” 第78章 红色婚服 不可以拒绝哦 温暖的阳光照洒在病房之中，余烬的内心却还是犹如坠入冰窖般寒冷。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怒声质问：“你说什么？” “联姻？” 尤飒点头如捣蒜：“是的哦，就在刚刚哥哥做噩梦的时候，他们的使者来访，称想通过联姻和我们达成合作条件，从而一起抵御外敌。最关键的是——我同意了。” 尤飒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脸上流出藏不住的喜悦，还笑着补充：“这么好的条件也没有理由拒绝吧。” 反正联姻的不是尤飒自己。 “你疯了吗。” 余烬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声音冷漠到宛如寒冰：“我去联姻？确定不是让我彻底灭了对方？” 无论是曾经的余烬还是现在的尤飒，他们在怪物巢穴秉承的都是强者为王的生存条件，为了活命甚至可以砍死自己的亲生父母。 现在居然说想靠联姻一起抵御外敌，真是愚蠢的借口。 尤飒也不再伪装，卸下笑脸认真解释：“那是一个住满了漆黑影子的王国，巢穴里的氛围非常压抑，南格曾多次看见他们的人试图闯入我们的巢穴，应该——是别有所图。” “那就都杀了。”余烬冷声开口。 “无所谓咯。” 尤飒两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婚礼定在三日以后，只要哥哥能够完成典礼成功踏进影子王国，那之后他们的生死……就随哥哥处置。” 说完后又笑着补充：“但是婚礼仪式一定要成功举行。” 余烬皱着眉不解：“为什么？” 既然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关系，什么时候死也要介入关心吗？ 尤飒却是无辜耸肩，眼里带着猖狂的笑意：“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单纯想看，且期待看见哥哥作为新娘子出嫁的样子。” “那肯定会非常有趣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尤飒笑到甚至直不起腰，脸上尽是期待与嘲讽。 “……” 疯子。 就算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余烬仍无法理解尤飒的脑回路和所作所为。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如果我不同意呢。”余烬冷脸补充。 “不同意？” 尤飒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自顾自地呢喃：“是哦，如果哥哥不同意的话该怎么办呢。” 不同意的话…… 要怎么办呢。 “不可以不同意哦。” 尤飒思索后笑着说出嗜血的残忍话语：“如果哥哥不同意的话，我就将秘密散播出去，让所有觊觎哥哥身上宝藏的人都知道——这个美妙的消息，这可是怪物们致死都想要得到的珍宝啊。” “怪物们那样贪婪，肯定会兴奋地将哥哥生吞活剥的！” 尤飒越说越激动，甚至张开嘴期待地吮吸，似乎也想要将余烬生吞活剥。 “……” 疯子。 全都是疯子。 尤飒继续补充：“当然，我替哥哥守了那么久的秘密，用它来请我看一场戏，不过分吧？” “好啊。” 事已至此拒绝也没有用处，余烬微笑着看向尤飒，肯定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婚礼必定——会如期而至。” “那再棒不过了！” 尤飒开心到手舞足蹈，笑容璀璨的瞬间往余烬脖子上瞥了一眼，只一眼就让他定在原地，忍着笑意轻声询问：“那是……什么？” “什么？” 余烬面露疑惑，顺着尤飒的目光低头望去，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展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 他瞬间慌张，抬起手疑惑地覆盖上去：“是有什么东西吗？” 尤飒没有解释，只是仍旧歪着头死死盯着那处皮肤。 炙热的眼神看得余烬有些不知所措，便立刻从床上起身，小跑着冲到镜子面前。 当他从镜中看清自己的刹那，尤飒的声音也随之袭来：“好奇怪，哥哥身上有吻痕唉。” 余烬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镜子里本该白皙的皮肤烙上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紫色吻痕，每一处都印证了翻云覆雨。 尤飒随机又轻声询问：“会是被什么小虫子咬的吗？但是怎么看都像是吻痕呢。哥哥难道——背着我做坏事了？” 男人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似乎期待发生点什么刺激的事情。 余烬却是皱眉：“……你管得太多了。” 他立刻黑脸，声音却慌张到有些颤抖，并且正抬起手不断地擦拭摸索。 不是画上去的，也没有任何伤口。 就是非常单纯的—— 吻痕。 “我才想要问哥哥是怎么回事吧。” 尤飒走到余烬身边，轻靠着附在他侧边探查：“虽然婚礼并不重要，但如果典礼举行时被他们看见了这圈印记，你要如何解释呢？” “梦……” 余烬猛然察觉。 不是梦。 刚刚发生的一切全都不是梦。 梦境不会在身上留下纠缠痕迹，只有现实里真实发生过才会。 温南之……真的来找他了。 想到这里，余烬竟慌张到双手微微颤抖，揉搓着皮肤的动作也骤然停止。 尤飒蹙眉，沉声提醒：“想用梦来解释缘由，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我不管哥哥在我来之前做了什么，等我走之后又会做什么，只要确定婚礼当天不会让人在脖子上看到这圈讨人厌的印记就行。不然我可没办法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他们的新娘还没入洞房……” 就被人睡了。 尤飒同样抬起手想要擦去那令人讨厌的印记，但掩藏在皮肤下的淤青没那么容易消失，只是徒增怨愤。 最后努力无果的他也只能攥着收回了手，怏怏地转移话题：“哎呀——到了该商讨大事的时间了。” 临走前还提起精神宣告：“期待一下吧，我一定会给哥哥布置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 等到男人欢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余烬才板下脸关上大门，继而打开了紧闭的窗户，让微风吹散去屋内的厌烦味道。 原以为很快就能离开，结果还要留下处理尤飒引起的麻烦事情。 很多时候余烬都在想，干脆直接把他杀掉得了。 这样尤飒就再也不能用秘密威胁自己。 可每次理智上线的时候就又会否定，这样绝对不行。 王国需要领头人。 尤飒虽然嗜血暴戾，却也无法否认他是一个合格的首领，在他的带领下领地防御外敌的本领经久不衰，至于联姻…… 也只不过是想让余烬帮忙灭了对方的……一个借口罢了。 影子王国的国王—— 魇。 是余烬三日后要联姻的对象。 他脑海里关于对方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那时父亲继位，魇的族群爆发内乱，几日内换了十几任国王，到最后才在嗜血的国度下堪堪定下首领。 新一任首领凭着残忍手段统领了王国好几十年，一直坚持着把王国带到如今可以保护自己的地位上。 这样一个残酷暴虐的王国，居然会想通过联姻抵御外敌。 虚假的谎言。 估计也是从哪里听到风声，和那些不怕死的怪物一样觊觎他体内的宝藏。 想到这里余烬愤怒地攥紧了拳头，维持几秒又释然地松开。 那就等到婚礼结束，给他们再一次换新首领的机会吧。 “魇。” 意想中糟糕又黑暗的名字。 “我们拭目以待。” “啊欠——” 另一边黑暗的怪物巢穴，正在开会的魇措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端着东西的手下跟随魇的动作为之一颤，小心翼翼地抬头询问：“首领……怎么了？” “……” 等不到回答的手下举着东西的胳膊不免开始疯狂抖动，低下的脑袋几乎要垂进地里。 “小心点。”男人及时扶住，冷着声音呵斥，“别把东西弄脏了。” “对……对不起首领！” 手下突然猛地哆嗦，整个人弯下腰匍匐着跪在地上，只有端着东西的胳膊仍旧高高举起，一副谦卑到骨子里的模样。 魇没再追究，勾起的嘴角诉说着内心喜悦，便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被手下拿在手里的东西，笑着询问：“你觉得这套婚服好看吗？” 手下微微起身，抬头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的精美婚服，点头肯定：“好看，就是颜色……是不是太靓丽了些。” 他们王国里的怪物全都是影子的分身，常年寄居在黑暗的怪物巢穴，婚礼自然也不会太过绚烂。 所以眼前这套大红色的婚服，在漆黑的背景里就显得格外突兀。 “红色不好看吗？” 魇轻拿起婚服的一角，握在手里轻轻把玩，解释说：“这是人类世界最常见的礼服，相爱者私定终身时，通常会邀请亲朋好友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用以向世人宣告他们完美的爱情。” 手下疑惑地说：“这不是……和我们的加冕仪式差不多吗？” 魇轻轻摇头：“不一样，宣告地位和宣告爱情是不一样的。” 魇想要的只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余烬是属于他的。 “爱情？” 手下更加不解，仰起头疑惑地问：“首领喜欢他？可……我们联姻不只是为了夺取——” “呃——” 砰哒！ 端着婚服的手突然断裂着掉在了地上，魇一只手护崽似的把婚服轻轻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残忍地捏爆了手下的心脏。 刚刚还在平和地和魇对话的手下，这一秒已经瞪大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 死不瞑目。 喧闹声惊扰了外面的守卫，赶来的守卫看见此景后立刻把尸体运了出去，熟练到仿佛经历了数万次。 清理完尸体后为首侍卫才又谦卑地跪在地上，安静地等号施令。 魇轻声笑着，愉悦的心情似乎并未受到此事影响，抬起手慢慢将婚服递到守卫面前。 “把婚服送过去，哥哥穿上它参加婚礼的话，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新娘。” …… 第79章 婚礼 新婚礼物 “他让我穿这个参加婚礼？！” 余烬拎起衣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气愤到额头青筋暴起：“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尤飒开心到几乎直不起腰，听到问话后强忍着满腔笑意，认真说道：“嗯……看不出来，难道不是婚服吗？噗——” “哈哈哈哈——” “……” 余烬立刻愤怒地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微笑似地诉说：“再笑一下我就让你穿上它。” “！”尤飒立刻板正身体做了个闭嘴的表情。 等到他压下几乎癫狂的笑意之后，才对着火红的礼服疑问：“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仪式，只是我们准备的礼服大多都是富贵又耀眼的白金色，这颜色……是不是俗气了点，感觉不像是这里的风格。” 余烬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满腔怒火，握紧拳头解释：“当然不像，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这里的婚服。” “这是人类世界最盛行的款式。” 一款红金流苏的中式秀禾服。 华美的面料，夸张的锈式，火红颜色几乎吸引去每个人的目光。 最重要的在于这是人类世界女子所穿的服饰，对方竟然将它送来作为余烬的婚服。 这难道不是赤裸裸地嘲讽。 余烬沉着脸把婚服袖口揉成一团，咬牙切齿道：“还没开始就想在我上面？那我也会不负众望的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最好再也不能站起来。 尤飒缩紧脖子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婚服询问：“那——你还穿吗？” 不穿的话款式不合，婚礼定会办得不太好看吧。 嗯…… 尤飒又笑着摇了摇头。 反正不是他结婚，好不好看也不关他的事。 只要让这一场好戏完美上演，尤飒的任务就算结束，届时所有事情就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余烬皱着眉死死盯着婚服，阴沉着脸说：“穿，为什么不穿。” 他不仅要穿，还要穿着这套衣服捏爆对方的心脏，作为肆意嘲辱的见面礼。 巢穴里本冷清到黯淡无光，自从余烬回来后每一日都像过节般热闹。每一晚城楼上空都会固定放有烟花表演，守卫们也会抽着空聚集在一起享受美酒佳肴。 这是尤飒安排着给余烬送行的礼物。 虽然享有者本人从未出面。 余烬只是沉默、孤寂、落寞地待在那个只属于自己的黑暗房间，拉起窗帘隔绝去外面的一切。 似乎所有的热闹都和他无关。 咻—— 砰！ 烟花秀再一次上演的时候，余烬仍蜷缩着躺在床上，难受到心都揪在一起。 “温南之……” 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温南之，记忆里他们的每一次见面似乎都虚幻到分不清真假。 其实这一次愿意答应陪尤飒演戏，他也是有私心的。 余烬见过影子王国的人，他总觉得无论是小温还是温影，甚至于温南之身上都有那个国家的影子。 如果此次配合可以潜入那个王国，在暗地里注意些的话，说不定会有他们的消息。 因为怪物——是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至少小温不会因为一次跳楼就彻底毁灭。 万一能找到他们。 万一的话…… 余烬也不清楚在那之后该怎么做。 只知道当下内心很是空虚，似乎非找到他们不可。 外面鞭炮齐鸣，欢呼声响彻了整个王国，似乎所有人都在为这场婚礼庆祝。 叩叩叩—— 礼炮声夹杂着整齐的脚步，尤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哥哥——婚服穿好了吗，迎亲队伍已经过来了。” “……” 余烬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随手拿起丢弃在床上的红盖头，犹豫片刻还是狠不下心盖在头上，便干脆拿在手里就出了门。 “surprise——” 谁曾想刚开门尤飒就举着一捧盛亮的鲜花怼到余烬面前，扑鼻的花粉味道瞬间袭来，激得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啊欠！” “哎呀呀呀——” 尤飒见状这才微微缩手，刚准备把鲜花塞到余烬手上，就看见他手里攥着的红盖头，噗嗤一声又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尤飒笑了许久才堪堪停止，到最后强忍着笑意调侃：“既然是他送的，哥哥不盖上的话不太好吧。” “……” 余烬气愤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握着盖头的手青筋暴起。 他胡乱把红盖头扔在头上，大有一副自生自灭的模样。 尤飒也识趣地替余烬整理了下歪斜在头顶的盖头，确认把整个头都包裹在里面之后才满足地点了点头。 “你别说——看顺眼之后人类世界的这套婚服，的确是挺好看的。” “……那是因为没有穿在你身上。”余烬咬牙切齿地反驳。 “啊哈哈哈——也是，毕竟我可不是被他们看上的新娘。” …… 可恶。 尤飒的每一次嘲讽都化为无尽怨气，最终都沉寂着留在余烬心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等见面后把对方打到满地找牙的模样。 尤飒笑完后才抬起胳膊示意余烬搀扶：“典礼要开始了，哥哥跟着我吧。” 红盖头几乎遮挡了余烬的所有视线，只能看清脚下的那一抹余光。 余烬微微点头，像个盲人一般紧牵着尤飒的胳膊行走。 婚服裙摆跟随他们走动随风飘扬，在空中发出叮呤咣啷的响声。 很熟悉的声音。 像是风铃。 清脆的声音跟着他们响了一路，越往前走周围就越是喧闹繁华。 余烬听见了守卫巡逻的声音，礼堂里音乐响起的声音，和恭迎新郎的呼喝声。 他有些紧张，攥着尤飒的手也不自觉缩紧：“新郎——来了？” “嗯，来了。” 尤飒微微点头：“一大早就带着人来了，着急的很。但被我以吉时未到的理由挡在了巢穴之外，刚刚去接你的时候才放进来。” “他……长的如何？” 虽然余烬并不太关心这个将死之人的样貌，内心却有一个强烈的声音促使自己去打听打听。 “哥哥不是要给他一个教训吗？快要死的人也在意样貌？还是说——哥哥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足够美丽的话可以饶他一命？” 尤飒叽里咕噜说了很多，在得到余烬捏碎骨头的警告之后又笑着转变画风。 “哎呀呀——开玩笑的。”尤飒自顾自地用异能修复手腕上碎裂的骨头，表情却是狰狞地扭在了一起，“不过……嗯……” “怎么说呢。” 擅长诡辩的尤飒这一次却是犹豫了。 他张开口欲言又止，带着人停在了礼堂门前。 “新娘到——” 欢呼声响起时，礼堂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尤飒犹豫的声音才传进余烬耳中：“不太好评价他的长相，因为……他们王国人的脸……全都是黑乎乎的。” 卡啦——啦—— 沉重的大门被守卫拉着打开，尤飒刚想示意他自己查看，在察觉余烬的脸被盖头遮挡后才继续压低声音解释：“他们王国的人都奇怪得很，虽然穿得人模狗样，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根本看不清五官和长相。” 礼堂里炫亮的灯光照洒在余烬身上，轰鸣的鼓掌声响起时，在强烈光线的照耀下余烬也透过盖头看清了一些模糊的影子。 地毯尽头站着一个挺立的男子，和尤飒说的一样，他身上穿着和余烬一样风格的新郎服，暴露在空气中的所有皮肤都散发着黑暗云烟。 缥缈到仿佛伸出手就能将对方打散。 “还真是轻蔑呢。” 尤飒不悦地吐槽：“连结婚这种大事都不愿露出原来面貌，看来他们对这桩亲事也不算上心。” “谁知道呢。” 也许这就是他们最真实的样子。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新娘入场——” 司仪高呼着发出响亮的声音，音乐在此刻骤然响起，欣快的声音让每个人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除了余烬。 尤飒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声诉说：“我就把你送到这儿，接下来只需要跟着红毯一直走，直到走到他身边就行了。” 音乐突然激昂，尤飒也趁此时间解释：“我和他们做了交易，只要婚礼成功举行，哥哥跟着魇安全进入婚房，交易就算完成，届时他们的命就都归你了。” 生死与否也都跟尤飒没有关系。 看来是个很不错的交易，余烬都能察觉到尤飒隐藏不住的开心。 这点倒是不出余烬所料：“最后还是拿我来做交易，也想用我的手灭了他们？” 尤飒也不再隐藏，笑着诉说：“反正哥哥这么厉害，一个人对付一个巢穴也不再话下吧。” 最后谁生谁死尤飒都不太关心，他在乎的只有能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余烬却对这场交易产生了一丝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好处才能让尤飒提起兴趣。 “别出神了，哥哥。” 尤飒轻声提醒：“大家都在等你。” “……” 礼堂门敞开着迎接新娘的到来，所有宾客都齐刷刷看向他们两个。 “还有——” 余烬刚松开手打算独自前行，尤飒就把那捧鲜花塞进了他手中：“这是我送给哥哥的新婚礼物，一定要记得把它带进婚房。” “一定哦。” 欢快的鼓点声藏匿了躲避在暗中的汹涌，余烬当着众人面接过手捧花，握着鲜花的手竟不自觉颤抖，额头也渗出丝丝细汗。 大胆。 太大胆了。 尤飒竟然在花束中藏了一把匕首。 明晃晃且倒立着和鲜花的根茎绑在一起，在强光的照耀下泛出一丝冷冽的白光。 在手捧花里藏匿凶器，是个人都会怀疑对方的用意。 尤飒就不怕被发现吗？ 余烬透过盖头近距离看见尤飒脸上的笑容，那一刻猛然醒悟。 他不怕。 他当然不怕。 尤飒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就算在利益可图的婚礼之上，也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些手脚。 反正就算被发现也可以把脏水泼在余烬头上。 余烬愤怒到握紧了拳头，低声质问：“你疯了吗？” “新婚礼物。” 尤飒只是笑眯眯地重复，眼中闪过嗜血的寒光：“哥哥要好好收下哦。” 第80章 洞房花烛夜 送你砍一刀 “让我们再次有请新娘入场——”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司仪见情形不对又重复着宣读了一遍。 礼堂里等待仪式的参议人员都疑惑地窃窃私语，纷纷转头看向停滞着站在门口的新娘。 尤飒这才笑着提醒：“快去啊哥哥，在等什么呢。” “……你故意的。” “当然，难道还能是不小心放进去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余烬不明白，“婚礼不是你让我参加的吗？你以为他们是傻子，发现不了藏在花里的小手脚？” “万一发现不了呢？” “万一发现了呢！” 余烬靠近一步凑到尤飒耳边，低声质问：“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我们的交易还作数吗？” 余烬参加婚礼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尤飒的威胁，现在他却赤裸裸地玩弄自己。 尤飒轻声叹气，解释道：“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非要现在证明？” “只有现在！” 尤飒终于压不住嗓音怒声解释：“只有此刻有机会证明，错过就再也不会有了。” 男人的眼睛泛着嗜血红润的光，气愤到似乎要将余烬生吞活剥。 余烬不明白。 他一直都不太明白尤飒脑子里在想什么。 “哥哥……”尤飒轻声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事情真相。” 新娘愤怒地站在门口，红毯尽头的新郎则不紧不慢地歪头打量。 只有司仪慌张到头顶冒汗，拿起胸前帕子擦去额头的汗水，再次出声：“新——” “不用喊了。” 余烬放大音量制止，礼堂里窃窃私语的声音骤然停止。 他终于转头看向站立在远处的新郎，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盯着对方看不清五官的脸。 继而压低嗓音漫步向前：“我会如你所愿。” 如果这是尤飒想要的，那么他会坚持。 只是…… “也请你记得我们的约定。”余烬轻声提醒。 婚礼结束之后，尤飒从魇手里得到他想要的，尤飒也要如约替余烬保守秘密，届时无论余烬想去哪里，他再没有理由和机会干预。 这场婚礼过后—— 他们就两清了。 余烬提起脚步慢慢向新郎靠近，激动的司仪立刻放声呼和：“让我们掌声有请——” 礼堂里瞬间响起雷鸣般的鼓掌声，喧哗热闹的场景落入尤飒眼里却是十分刺眼。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缓慢靠近的二人，期待又希望发生些什么。 哒——哒哒—— 从大门走到新郎身边的这一段路程并不算长，余烬却还是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 等到他终于走到对方面前，小心又谨慎地握紧手中捧花时，突然听到新郎发出细微的轻笑。 这一声轻笑瞬间让余烬绷紧了身体，掩藏在红盖头下的神情也不自觉紧张。 对方像是看出来他的顾虑，伸出那双只能看清轮廓的手，轻轻盖在了余烬的手背上。 “别紧张，没事的，我在这里。” “……” 余烬有些意外，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明显能感觉到新郎一开始的目光是停留在鲜花上面的。 他几乎确信对方看见了花束里面的匕首，可这温柔的安慰又让他开始怀疑。 这时候司仪继续开口：“请登上王座——接受加冕。” 王座按道理只有国王可以乘坐，但因为新郎是他们国家的国王，所以提亲结婚时也需要带着新娘接受加冕。 也就是说余烬是因为魇，才有机会接受怪物巢穴最高仪式的加冕礼。 可他一点也不开心，也不屑于参加这样的仪式。 音乐声逐渐激昂，新郎牵着新娘一步步登上屹立在高位的王座，从始至终都没提过花束一下。 他们的手牵得很紧，转过身时余烬迫不及待地松开，下一秒又被对方摸索着牵了起来。 “哈……” 尤飒看着这暧昧的一幕，似乎很是意外，又似乎情理之中。 他的表情瞬间耷拉下来，阴戾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杀人。 整场婚礼除了刚开始发生的那点意外，全程进行的都非常完美。 余烬和魇第一次见面居然没有感到排斥，只是奇怪对方为什么始终要牵着自己，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肯松开。 直到他跟着魇上了前往影子王国的马车，狭小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对方紧握的手也依旧没有松开。 “……” 余烬一只手被对方紧紧攥住，另一只手抓着那束藏有匕首的鲜花，整个人出现一种强烈的撕扯感，有种处于梦境般虚幻的感觉。 典礼结束，被装饰到富丽堂皇的马车载着他们晃晃悠悠地前进行驶。 临行前他从尤飒眼中看到了满腔怨恨，余烬不知道尤飒为什么生气，从此也不再重要。 这场婚礼从头到尾只是一场交易，它帮助尤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让余烬彻底恢复自由。 等到余烬把魇杀掉，趁王国喧闹混乱的时候逃走，再在王国里寻找小温他们的影子，找到后…… 找到后要干嘛呢？ 余烬也不知道。 人类世界的家毁了，怪物巢穴也回不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一切的一切似乎只有找到假意死亡的小温，才能得到一个想要的结果。 赶往影子王国的旅程格外漫长，余烬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不使用异能赶路，他也不在乎。 只要在礼成前沉默到降低所有存在感，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可疑就好。 也不需要假意培养感情。 反正最后都要将对方杀掉。 魇…… 虽然很强，一对一应该也能打得过。 余烬一路上都心事重重，垂下眼眸思考着未来的计划。颠簸的马车打扰不了他的思绪，自然也未曾察觉到身旁的炙热视线。 自从他们在典礼上见面的那一刻开始，魇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余烬身上，甚至加冕时都未曾挪开。 接亲马车带着他们慢慢地离开了尤飒统领的怪物巢穴，来到了专属于影子王国的黑暗巢穴。 这里没有白金色且富丽堂皇的装饰，没有贺礼时燃放的满天烟花，有的只有孤寂且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无论是建筑，脚下踩得土地，还是皮肤和衣物全都漆黑到宛如深渊。 甚至影子人踏进巢穴的瞬间，裸露在外面的黑色皮肤都和暗夜巢穴融为一体，分不清是人还是背景。 余烬：“……” 他转过头看向牵着自己的‘新郎’，和那些影子人一样，除了身上那套靓丽的红色婚服，其他部位全都消失般融合在背景之中。 活像是个透明的衣架子。 新郎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歪起头疑惑着询问：“怎么了？” 余烬微微摇头：“没什么……” 要不是实在愤怒，他几乎要憋不住满腔笑意。 因为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怎么看都像余烬正牵着一套亮眼的红色婚服，只见衣服不见其人的在黑暗巢穴里行走。 唯一可供探查的微弱光线，还是从巢穴入口的石头缝隙里照射进来的阳光。 余烬跟着队伍越走越深，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黑暗潮湿的环境让内心很不愉快。 他一想到待会要面临的大战，又忍不住攥紧了手上花束。 “快到了。” 紧牵着余烬的那只手突然微微收力，望着远方照射进来的微弱光线轻声开口。 余烬缓缓点头，跟随魇的脚步并肩行驶。 他以为会先和对方去礼堂参加婚礼，毕竟刚刚在王国举办的典礼，不过是披着结婚外表的加冕仪式，按规矩新郎接走后都要举行一个正式的婚礼。 但是这里没有。 他们穿过入口洞穴后并没有迎来亮眼的阳光，王国里依然是一片漆黑，新郎牵着他的手径直前往卧室，踏过隐藏在黑暗中的门槛时不小心还绊了一下。 “小心。” 新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余烬身上，察觉到绊倒的小动作后立刻伸出手去搀扶。 被一团漆黑云雾包裹住，辨不清皮肤颜色的修长手指顺势揽上余烬纤细柔软的腰肢，环住他的腰稳住了快要摔倒的身体。！ 腰上传来的酥麻触感激起了身体的保护机制，几乎是下一瞬间，余烬掰过对方的手指从身上撤了下去。 “嘶——” 被掰到几乎扭曲的手指散发出丝丝云烟，好像是黑暗中释放出的无声宣告。 新郎官也疼痛到眉头紧蹙，看不清样貌的五官似乎比刚才还要黑上几分。 “啊……对不起！” 反应过来的余烬立刻松手，连连道歉：“刚刚误会你……是不是想要做些什么了。” 红盖头遮挡了余烬脸上的表情，促使新郎官看不清他最真实的心意。 隐藏在谦卑动作下的余烬，脸上却散发出嗜血的阴狠表情。 明明牵紧的手稍稍用力就能稳住余烬晃悠的身体，对方却偏偏要揽住他的腰肢，生怕别人猜不出那隐藏在黑暗皮囊下的真实意图。 “嗳——嗳——” 带领他们前进的手下指着婚床发出提醒的告诫声，却并未开口说一个字。 更像是说不出话来。 可也没从尤飒口中听说他们是哑巴的事情，难道是情报—— 出了疏漏？ 余烬不免感到怀疑。 “你们下去吧。”新郎官又自然地牵住余烬的手，轻声诉说，“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卡啦—— 大门牵拉着紧紧关闭，周围又变得一片漆黑，只有蜡烛燃烧散发的微弱光亮促使着余烬前进。 他抬起穿着红色婚鞋的脚，一步一步慢慢踩在黑色地板砖上，婚服上的金属配饰随着走动发出丁零当啷的动静。 新郎官先他一步坐在了床上，现在似乎正抬起眼眸打量着余烬，抬起的手也试图和他十指相握。 “……” 邀请的手就这样在空中摆了很久，最后见余烬始终都没有抬手的想法，魇才轻笑出声，突然起身握住了被他紧握在手里的花。 糟糕。 余烬慌张地瞪大了眼睛，就在他确信对方碰到了掩藏在手捧花里的匕首时，寒气肆意腾起。 几乎是那一瞬间花束从他们手里分解，余烬握住匕首狠狠刺进对方胸膛之中。 他打着必须杀死对方的打算，握紧短刃深深刺进新郎官的胸口，直接扎进对方心脏之中。 噗嗤—— 没有刺歪。 非常完美。 余烬沾沾自喜。 心脏是所有怪物都最为脆弱的地方，只要扎碎怪物的心脏，死亡顷刻袭来。 “我……成功了。” 余烬激动到双手微微颤抖，脸上闪过兴奋的光。 鲜血浸染了魇身上的红色婚服，从伤口部位渗透出来的血液喷溅在余烬手上，遮挡了一路的盖头也在此刻被对方掀开。 “哥……哥哥……” 熟悉的呼喊落入余烬耳中，他突然一阵耳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叫我什么？” 魇为什么会称呼他为哥哥？ 会这么叫他的人除了尤飒就只有—— 余烬眼睁睁看着那双占有血液的手附上自己脸颊，被黑色云雾遮挡的人也渐渐显现身影。 漆黑的背景突然褪色，富丽堂皇的金红色婚房烙印在余烬瞳孔之中。 他看清了口吐鲜血站在面前的新郎官最真实的样貌，是那个日思夜想也要找到的人。 温南之痛苦地蹙紧了眉头，嘴角却扯出一抹安慰的笑：“哥哥，是我啊。” “我终于——找到你了。” 80-90 第81章 闹洞房 饿饿饿饿饿饿 “温南之？” 余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慌忙缩回握着匕首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婚房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戏台，把余烬如傀儡般困在上面，好像只为供人欣赏取乐。 他不明白。 “你为什么穿着婚服？”余烬猛然回神，不可置信道，“你是——魇？” 怪物巢穴的国王魇，他要嫁要杀的对象都是…… 温南之？ 虚假。 太虚假了。 余烬止不住地摇头，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也仍旧不愿相信，他宁愿去怀疑眼前这个不过是怪物画出来欺骗他的虚假皮囊。 温南之也没有解释，无视横插在心脏里的匕首，呢喃着重复：“哥哥，今天是我们的婚礼。” “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啊。” 今天是温南之梦寐以求的婚礼，他高兴到几乎要掩藏不住脸上那癫狂的笑意。 余烬却猛然理解一个事实：“你……居然是魇？所以你……还在骗我？” 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谎言，伪装成三个截然不同的身份接近余烬，直到温影和小温用生命挽回也还是没能阻止欺骗。 余烬以为小温死后，他们的关系就算结束了，以为他们之间的所有谎言也可以就此消散。 可被拆穿的谎言也只是掩藏在冰山上的那一块小角。 余烬几近癫狂又崩溃，泛红的眼角诉说着无尽哀伤：“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你都还要骗我？” 寂静的影子王国似乎一秒之间就被点燃，笼罩着整个巢穴的黑暗瞬间消退，金灿又富丽堂皇的装饰几乎要刺痛余烬的双眼。 黑暗的王国刹那间迎来强亮光照，似乎是有意让余烬看清。 “骗？” 温南之只是轻声反驳，好像并未有半分悔恨：“如果哥哥真的怪我的话，就不会同意参加婚礼，然后孤身一人来涉险了。” “你难道——不也是在找我吗？” 温南之将余烬的心事一眼看透，并且毫不留情的拆穿。 接着在看见余烬愤怒又不解的眼神后才继续解释：“再说欺骗——小温和温影欺骗了你，为了赎罪，我已经让他们都去死了。难道死亡还不能缓解哥哥内心的痛苦吗？”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温南之十分不解。 余烬却瞬间红了眼眶：“你让他们去死？他们是因为你——才死的？” 伪装成无辜之人接近余烬，获得余烬的芳心之后再残忍地将他们抛弃，独留下被欺骗被伤心包裹的余烬一人。 最后再轻飘飘地说一句—— 这些都是为了让他开心。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余烬从未像此时这般心痛。 温南之却轻声解释，丝毫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反正他们都是我，主人的命令自然是要听的。小温是七岁的我自己，温影是刚成年时的我，我把他们从身体里分裂出来，就只是为了——” “为了接近哥哥而已啊。” 温南之一句话一个字就判了两人死刑，独留下余烬被他耍的团团转，怎么都走不出来。 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痛苦，伤口处渗淌出来的血液散发出浓烈腥气。 熟悉的味道带着余烬回到了那个被烟花包裹的绚烂夜晚，以及城楼下躺着的冰冷尸体。 温南之嘴角渗出一抹血丝，无视痛苦般歪着头不解地疑惑：“既然他们不懂事让哥哥感到了生气，一死了之不是最好的办法吗？哥哥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为什么呢？ 余烬双眼微微泛红，似乎并未因此感到解气。 他气愤地攥紧了拳头，反问道：“高兴？你觉得我应该高兴？” 余烬只认为他在戏弄自己：“你想靠近的时候就派他们出现，不想的时候又残忍抛弃，你认为这样做我会开心？我只会感到厌恶。” 他和温南之在人类世界分别的时候，还未能结束恋人身份。 所以当从小温口中得知三人同体的消息后，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虽然曾经无数次觉得温南之身上有其他人的影子，但真的撕破脸皮摆到明面上来的时候，又觉得他们三人相差实在很多。 就比如现在如果换成小温，他绝对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再哭泣着乞求原谅。 可是温南之不会。 他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曾经还是恋人……”余烬轻声诉说。 温南之听到恋人二字瞬间开朗，以为余烬突然想通，可下一秒却又听见：“可你这样做和戏弄又有什么差别，不能做到真诚以待的恋人……还能叫恋人吗？” 他们现在……还能算是恋人吗？ “……” 这句话仿佛触到温南之内心最深处的逆鳞，有什么东西悄然间破碎了。 温南之颤抖着低下了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恐慌：“哥哥说这些话可要伤人心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哥哥……都是为了哥哥啊。再说——他们也不会死——” 男人话说到一半突然眉头紧皱，强硬的语气慢慢舒缓，带着明显的稚嫩：“小温……小温会永远陪着哥哥。” 温南之嘴里突然发出小温的声音，表情也变得和那时一样委屈。 他呢喃着似乎要扑到余烬身上，语气里全是挽留：“哥哥！我已经听哥哥的话去死了，哥哥——哥哥原谅小温好不好。” “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原谅原谅原谅原谅。 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我好不好。” 男孩稚嫩的声音重复着呢喃了几句后骤然消失，转换后再一次发出温影的音线。 “那你就去死好了。” 少年露出癫狂的笑容，一遍遍重复着余烬曾说的冰冷话语：“你不是说没有我会死吗？” “那你就去死啊。” “去死啊……” 温影重复着说了无数遍后留下浑浊的眼泪，伸出的手沾染上胸前血渍，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少年眼神流露出浓烈的不舍，最后也只能挣扎着缓慢消失。 “哥哥，不要讨厌我们，我们都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和哥哥在一起。” 同一具身体里分散着发出三种截然不同地声音，他们占据着温南之的身体如狼似虎地盯着余烬。 全都默契地重复着一句话：“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原谅我好不好。” “……” 余烬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场面，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地知道眼前发生的事全都是真实的。 他迷茫又错愕地看着不停乞求原谅的三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原谅？ 那太虚假了。 隔了这么多谎言和隔阂的他们，真的还能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的模样吗？ 如果不能，原谅又是否真的有意义。 “哭哭啼啼的，真的好烦啊。” 等到温南之终于厌烦了他俩的乞求，才抬起手擦去眼角的泪水，重新占据身体询问：“哥哥不肯原谅我，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像他们一样以死谢罪？” “……什么？” 这一下把余烬问懵了，站在原地十分不知所措。 温南之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只是轻轻笑道，表情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那我也去死好了。” 他微笑着诉说：“如果哥哥不肯原谅我的话，那我也就和他们一样以死谢罪好了。” 如果他们都去死的话，是不是就能得到余烬的挽留了。 温南之在余烬震惊的目光中拽过他颤抖的胳膊，握着余烬的手附上横插在胸口的匕首，接着将匕首最尖锐的部位用力往心脏更深处刺了进去。 噗嗤—— 这一下刺的很深，余烬甚至能听到心脏被刺穿刺破的声音。 接着大量血液从伤口中迸溅出来，溅洒了余烬满身，和他们身上的红色婚服融为一体。 颇有些殉情意味。 “哈……” 血腥味充斥着余烬的整个鼻腔，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慌张地想要缩回手。 那只手却被温南之死死攥着，被迫且强硬地握着匕首一下又一下更深入地送进胸口。 “……松手。” 余烬终于感到害怕，挣扎着想要脱离，温南之却握得更紧，甚至贪恋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此刻他们的肌肤贴的那样近，夹杂着血液的腥气与鲜甜，每一处指缝也都浸染了对方的血液。 “真好看。” 温南之展露出兴奋地笑意，抬起眼眸留恋地望向余烬：“哥哥身上沾染的都是我的气味，像是独属于我的附属品。” 鲜血汩汩流出，余烬眼睁睁看着男人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直至最后虚弱到几乎站不直身体。 “好累……好晕。” 男人丝毫不畏惧死亡，只是倔强且重复的询问：“我这样死去的话，哥哥肯定就会原谅我了吧。” “一定要原谅我啊。” “温……”余烬红着眼叫出他的名字，刚喊出一个字就察觉对方脱了力气，包围着手的力道也骤然消失。 温南之紧攥着余烬的手终于松开，他仰头露出苍白的笑容，身体缓缓向身后倒去。 砰咚！ 巨大声响回荡在婚房之中，婚服上的红金色链子因为撞击发出叮呤咣啷的动静。 温南之重重摔在地上，随后被暗处弥漫出来的黑色触手吞噬。 “温南之！” 余烬终于呼喊出声，大叫着准备冲上去，却被男人体内弥漫出来的触手挡了下去。 “滚开！给我滚开！” 余烬挣扎着撕开挡路触手，可解决完一个又来一堆，无论如何也冲破不了黑暗束缚。 那些藏匿在温南之身体里的触手，察觉到本体的虚弱后全都疯癫似的围了上来，一圈圈把倒下的男人包围起来，一边呢喃一边发出兴奋的嘶吼。 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 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要把他吃掉。 全部都吃掉。 刚恢复色彩的靓丽婚房骤然间又被黑暗包裹，失去视线的余烬只能挣扎着探索面前发出的细微动静，试图以此来判断温南之的生死。 “温南之！温南之——” 可无论他怎么呼喊也得不到对方的一点回应，耳边弥散的只有黑暗中发出的满足感叹。 以及触手发出的奇异声音。 咯吱咯吱—— 嘎吱嘎吱—— 像是骨头碎裂和咀嚼食物的动静，仿佛是那些触手将温南之吃掉了一样。 “吃……” “不会，不会的！” 温南之那么强大，怎么会这样就轻易死去，而且是这样惨烈又不得体的死法。 他那样高傲的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被那些触手吃掉。 “不会……” 不会的。 说到最后余烬没了声音，咯吱咯吱的动静也骤然停止。 似乎全世界都安静了。 …… 他再也察觉不到房间里除自己以外的活物感，只能嗅到空气中愈发浓烈的血腥味道。 周围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好像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包括他自己的呼吸。 此时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提醒余烬一个致命的事实—— 温南之死了。 他真的死了。 余烬这时候才终于无力跪倒在地上，泪水应声滑落。 伤心的他并未注意到抵在膝盖下的柔软触感，只无声地抽泣着。 “温……南之……” 他后悔了。 第82章 你要烧死我？ 温南之！你又骗我！…… 房间里弥漫着低声的抽泣，急于伤心的余烬并未注意到悄然间浮到身边的触手。 “不……哭……不要哭……” 触手们悄无声息地附上余烬的脸颊，用身体最柔软的部位轻轻擦去流淌下来的泪水，嘴里还细腻地安慰。 “不要哭了……这样哭……我会伤心……” “哥哥再这样哭的话，我也会伤心的。” 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余烬猛然愣住，眼睁睁看着浮现在眼前的触手堆中，其中最粗壮光滑的两根触手也攀附上来，轻轻蹭去他脸上的泪水。 “不要伤心。” 触手们凝聚成一个黑色人影，随着靠近不断的褪色显形，最终抚在脸上的触手也慢慢显色，变为一副人类双手。 那双白皙纤细的手轻柔地捧着余烬的下巴，凝聚在一起的黑团也变为一张人脸，柔软的嘴唇轻附着吻去眼尾泪水。 “哥哥，我在呢。” 温南之流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轻声安慰：“我不会死的，只要哥哥需要我，我一直都会在。” “温……南之。” 余烬错愕地看着再次出现的男人，眼里的喜悦和震惊交杂在一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所以哥哥现在——肯原谅我了吗？”温南之再次确认。 “……” “不原谅的话……” 见余烬没有说话，温南之佯装叹气，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那我就再去死好了。” “温南之！”余烬终于出声打断，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这一次……你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再欺骗我了……” 他已经因为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原有规矩，这一次也告诉自己，最后再…… 相信他一次。 就最后一次。 “绝对不能再欺骗我了。” 余烬再三确认：“温南之，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除了这些以外……” “你对我——再也没有其他的谎言了，对吗？” …… “如果有——” 现在说出来就不算欺骗。 就算有，只要温南之愿意诚恳地说出来，余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选择原谅。 他想要在此刻把双方所有的谎言与隐瞒全都交代，从现在开始重新开始。 甚至已经做好了听到更炸裂消息的准备，可温南之却只是摇头。 “没有。” 温南之很是果断，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如既往地温柔笑容，和曾经无数次欺骗时的表情一样：“再没有了。” 他们的身体贴得很近，心却好像相隔万里。 温南之轻轻把人抱在怀里，再次重复：“没有其他谎言了，我会一直陪着哥哥。” “一直一直，永远都不离开。” 余烬依偎在对方怀里，不知道为什么心依旧突突乱跳，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和以往每一次誓言一样，总觉得还有什么真相没有揭开。 可当他仰头看见温南之炙热又真挚的眼神时，又放下心来告诉自己。 这一次他愿意去相信温南之。 抛下迷雾全身心的相信。 余烬深呼一口气，终于感到身体有一丝丝放松。 温南之一直低头看着他，察觉到表情里的倦意后立刻低声询问：“哥哥困了吗？” 房间里再一次恢复金黄色彩，香炉里飘散出来滚滚云烟，奇异香气扑洒进余烬的鼻腔，身体突然没来由地犯困。 他疲倦地揉了揉眼，点头回答：“好像……是有一点。” “那哥哥快去睡吧，我守着你。” “温——温南之！” 余烬似乎还没从刚刚的场景中脱离出来，仍旧抬起手死死抓着温南之，生怕一个不注意对方就再次消失。 这种失落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感觉自己现在好生奇怪。 奇怪到几乎陌生。 余烬清楚地知道自己每一步在做什么，可他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的大脑好像停止了思考，只仍由肢体做出它认为对的事，身体似乎变得…… 格外依赖温南之。 依赖到察觉对方起身的动作都患得患失，生怕他单独丢下自己。 等到余烬反应过来身体的不对劲时，他的手已经拽住了温南之的胳膊，且贪恋到一点也不想松手。 甚至只要想到温南之会离开自己，身体就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 余烬惶恐且颤颤巍巍地缩回了胳膊，贴近部位脱离的刹那身体突然没来由的疼痛，心也一缩一缩的痛苦。 “嘶——” 疼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皱着眉再次搀扶上对方的身体。 诡异的是双手接触察觉到对方气息的刹那，疼痛感也再次消失。 余烬突然攥紧了拳头，这一次他几乎确认了一个事实。 “温南之。”他仰起头认真地望着男人，眉宇间展露出一丝愤怒。 “嗯？”男人微微挑眉，弯起的眼角诉说着无尽愉悦。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对哥哥做了什么？”温南之疑惑地蹙了蹙眉，不解道，“我不太明白。” “别装傻！” 余烬忍着痛意愤怒地挣脱开手，质问道：“为什么只要我不碰到你心里就会难受，一定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如此痛苦。 大脑也做出强烈反抗，就好像在对他说—— 贴上去。 贴上去贴上去贴上去。 只要扑进他怀里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这种被外在意识操控的感觉非常不好受，就好像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一定是……一定是你对我做了什么。”余烬几乎确定。 “噗嗤——” 温南之却是轻笑出声，眼中笑意更浓。 “你——笑什么！” 他很严肃地在说这件事情，不知道有哪里觉得好笑。 温南之看上去很是开心，低声解释：“嗯……或许哥哥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看不到对方就会感到心悸难受的时候，是因为哥哥你……” “喜欢上了我。” 喜欢。 喜欢…… 喜……欢？ 余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抬起双手直愣愣地顿在了原地，他的脑容量瞬间超载，脑海里闪过千万个暧昧相处的画面。 每个画面汇合凝聚在一起，最终都定格在一件事上。 漫天飘飞的大雪给土地裹上一层银装，火锅店里的雾气却眯了余烬的双眼。 他抬眸对上温南之真挚到热烈的眼神，确定道：“温南之，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温南之，我们在一起吧。” 余烬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是他主动要求增进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他不顾温影的劝阻同意了温南之的追求。 至于关于他是否喜欢温南之…… …… 应该是有这个可能的。 因为无论是现在的他们，还是从人类世界接触的第一面开始，他对温南之总有种无限的包容和依赖。 曾经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情，现在想来…… 可能真的是喜欢吧。 如果是喜欢的话，奇怪的痛感，患得患失的心情也就都能说清了。 余烬想通后居然感到一丝庆幸，庆幸只是单纯的爱意，而不是对方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心里的顾虑也慢慢打消。 “突然……好困……” 这点思考似乎用尽了余烬所有的脑容量，他突然感到十分疲惫，空气中散发出来的微弱清香也迷惑催眠着大脑，让他几乎要沉沉睡去。 “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温南之转露出柔和的笑容，抬起手轻扶着余烬的脊梁：“我会一直守护陪伴在哥哥身边，不会离开的。” “好……” 男人关心的慰藉十分奏效，阳光也终于投射进这个黑暗巢穴，重新恢复色彩的巢穴给内心带来几分温暖。 他就这样迎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柔和阳光，疲惫到沉沉睡去。 梦里他蜷缩着卷成一团，身边浮现出无数根黑暗又黏腻的触手。它们全都张牙舞爪地缠上余烬的手腕、脚踝，呢喃着想要把他拖到床下，拽回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 梦里余烬挣扎反抗着，全身上下却使不出一点力气，他的视野只能维持在舒适的大床上，似乎离开这张床就再也看不见温暖的阳光。 “不要……不……” 恐惧使他流淌出滚滚热泪，却也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不要害怕。” 关键时刻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徘徊，有人轻附上床，侧身翻躺在余烬身边：“我说过会陪着哥哥。” “永远都不会离开的。” 那人的声音像是强烈的定心剂，安慰着余烬很快就冷静下来，缠绕着身体的触手也尽数消退，换来的是男人安全又舒心的拥抱。 温南之紧紧将余烬抱在怀里，呼吸喷洒在余烬头上，他们就这样相拥着躺在一起，在极度舒适的环境下沉沉睡去。 好温暖……好舒服…… 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踊跃在余烬身边。 …… ……冷 好……冷…… 好冷。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极度寒冷突然唤醒了余烬沉睡的大脑，他猛地从梦中睁开眼睛，模糊视线清晰的刹那瞥见坐在高台上满脸高傲的男人。 “温……温南之？”余烬满眼迷茫。 “你醒了？” 男人高翘着二郎腿，拖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余烬，眼神里竟是冷漠与疏离，没有梦中的一丝温存。 “温南之？”余烬瞬间疑惑，丝毫没注意到周围乌泱泱的人群，“你为什么要坐在那里，你——” 哐啷—— 巨大声响打断了余烬的思绪，他低下头望着声音来源，瞥见了捆绑着身体的粗壮铁链。 “这是——什么？” 余烬皱着眉不解地呼喊，身体挣扎反抗的瞬间带动了身上的粗链条，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捆着绑在了十字架上，双手双脚皆被绑的严严实实，用不上一丝力气。 “这……” 和梦里一样。 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场景，此时映照着重现在了余烬身上。 他也和梦里一样使不出一丝力气。 不一样的是这次温南之没有出手相助，只是淡漠地、居高临下地坐在那里，拖起下巴审视着余烬。 “温——温南之！”余烬挣扎着试图摆脱束缚，努力无果后才张开口茫然地望着男人，“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绑着我？” 余烬身上甚至还穿着温南之送的红色婚服，他十分不解，泛红的眼眶透露着不可置信。 他被五花大绑着捆在十字架上，脚下是干柴烈火，周围是举着火把拥护的守卫。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贪婪，像是在看一个到手的猎物，又似乎兴奋到要将余烬生吞活剥。 “为什么……这是……在干什么？” 守卫们见余烬醒来，无视他挣扎的动作下跪着寻求温南之的命令：“首领，他已经醒过来了，快下令火炼吧！” “等等！什么？” 余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重复着摇了摇头：“你说你们要干什么？火……炼？” 他抬头看着仍旧高高在上坐在上面的温南之，不可置信地喃喃：“你要——烧死我？” “为……什么？” 第83章 回忆 和哥哥的初见 一刻钟前—— 温南之刚把心思脆弱的余烬哄睡着，压着步子小心翼翼退出房间关上门的刹那，碍事的手下就抱着拳头跪在了他面前。 “国王，婚礼已经完成，是不是应该——” 温南之悄无声息翻了个白眼，本想无视对方从旁边溜过去，怎料每走一步手下就运用异能闪现着跪在他身边，无论如何都维持着那一小步的安全距离。 “……” 他气愤地攥紧了拳头，扬起眼眸一字一句地说：“你——是在教我如何做事吗？” 手下立刻谦卑地匍匐在地上，否认道：“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敢到已经可以无视他退下的命令冲到婚房外了。 温南之抬起脚狠踩在对方的手背上，微弯下腰提醒：“你这么大胆，难道也是想像那些人一样，成为我香料的养分吗？” 手下立刻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匍匐着趴地更低，哆嗦着不敢再说一个字。 温南之立刻嗤笑，无视胆小怕事的他径直往楼外走去。 此时影子王国再次恢复漆黑的墨暗色彩，只有温南之仍旧穿着那红晃晃的衣服，像是深渊里一束靓丽的花朵。 可他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脑海里响起另一个看戏般提醒的声音：“你不是答应他们了？” “言而无信的国王，还能成功得到子民的芳心吗？” 温南之怒声打断：“闭嘴。” 温影却笑意更深，轻声提醒：“愤怒是没有用的，对我愤怒更加没用。你知道的，这是你为了王位答应他们的条件。” “如果让子民知道他们的国王言而无信，那些为了宝藏而臣服你的人——还能够安然无事吗？” “……” 被戳中心事的男人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却也无可奈何。 温影说得是实话。 他们的王位是从底层厮杀上来的，为此答应了很多不得已的条件。 而这所有的屈从都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陪伴在余烬身边。 尽管这些条件对余烬来说是致命的。 “烧死他！” “烧死他！”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 漆黑的影子王国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璀璨的光，守卫们层层叠叠地站在高台之下，在国王的默许下高举起手上的火把和刀剑，呼和着要烧死余烬，夺取宝藏。 “烧死他！烧死他！” “烧死他！” 守卫们发出致命的冷漠声音，而这一切都被高台上的男人看在眼里。 “温南之……” 余烬不可置信地红了眼眶，手腕因为挣扎而泛起些许红印。他呢喃着试图索要一个真相，温南之却始终冷着脸坐在那里，默许着手下的一切行动。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无数怨气汇聚凝和在一起，最终都化为不解沉寂在余烬心里。 他委屈地泛出泪水，低下头细微地啜泣：“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 高台上温南之拖着下巴的手已经用力到深深嵌进肉里，可即使双方都如此难受，他仍旧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疏离的眼神好像在对余烬说：“哥哥，我直到现在，直到此刻也都还在骗你哦。”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火把燃烧的炸裂声徘徊在余烬耳边，他看着始终坐在高台上不作为的男人，这一刻才恍然大悟。 余烬突然想起答应假婚时，尤飒对他说的话。 「他们费尽心思主动求娶哥哥，肯定不只是想联姻那么简单，估计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想要夺取哥哥身上的宝石。」 他那个戾狠到阴晴不定的弟弟，对于同类的嗅觉就要比余烬高上很多。 尤飒早就提醒过余烬，可余烬还是选择相信温南之。 事实证明…… 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错误到即将断送自己的性命。 火焰燃烧的橙色光芒印照在余烬的瞳孔之中，和记忆里的火场交汇在一起，带着余烬回到那个至暗的小时时光。 满身伤浑身血的母亲流着泪附上小余烬稚嫩的脸蛋，哽咽着声音告诫：“阿烬，宝石是能量，是维护人长生不死的宝藏，也是世人都渴求得到的宝物。” “如果你想要活命，就得把这个秘密烂死在肚子里面，任何人都不能告诉。” “记住——是任何人。” 余烬有个隐藏了一辈子的秘密，这个秘密除了死去的父亲和母亲，就只有惨案当年的目睹者，也就是他的亲弟弟尤飒知道。 这个秘密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那风声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似乎所有的嫌疑——都指向那个看起来疯癫的弟弟。 小尤飒推开门看见了母亲的尸体，绝望的他崩溃地对着余烬嘶吼：“哥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母亲！” “你杀了母亲！我要让你给母亲陪葬！” “我要当上国王，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 记忆里爱笑爱追在他屁股后面的弟弟，也成了阴狠到可以撑起一个国家的王。 似乎所有的线索都完美的串在了一起，指向引导着幕后主使不过是那个看起来疯癫的弟弟。 尤飒知道温南之的阴谋吗？ 他是明知道还派余烬过来，再好心的给予提醒，想要报当年的仇恨吗？ 这样想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可是尤飒似乎没告诉温南之，那个长生不死的宝石被余烬藏在了哪里。 他的心脏里面藏了一个可以让人长生不死的宝石，拥有宝石的人可以获得长生的力量和寿命。就算怪物天生长寿，也抵挡不了这样的致命吸引。 一个像唐僧一样长生不死的肉，任谁看了都会想咬上两口。 所以这些守卫便像疯了一样要至余烬于死地。 守卫扬言着要烧死余烬，殊不知这样根本无济于事。 藏匿在心脏里的宝石不会因为火烧就熔化，等到他的躯体在烈焰的灼烧下化为灰烬，风吹过之后宝石感受到宿主死亡，就又会散发出能量恢复余烬的躯体。 除非生生剜下他的心，这样才有用处。 尤飒是真没告诉他，还是假意不告诉，只是和当年一样为了折磨余烬，让他感觉到生不如死呢？ 这样的场景余烬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自尤飒目睹余烬杀死母亲之后，就把他关在囚牢里一遍又一遍凌迟，无论如何都不愿挖出心脏让余烬就这样安心的死去。 余烬不会死，却也会疼。 刀刮在身上，生生剜去皮肉的剧烈痛苦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尤飒想让余烬生不如死。 他也的确做到了。 可…… 等等。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会嫌弃吗？」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模糊画面唤醒了余烬丢失的记忆，脏兮兮到布满泥土和鲜血的小手伸着递到了余烬眼前，和那张被头发遮盖的苍白脸蛋。 他似乎想到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 好像不只有他的亲人……知道这个秘密。 那是尤飒登上王位的第一天，为了报复随手把余烬丢进邻国的奴隶群。 离开时还冷冷补充一句：“在你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就一直留在这里吧。” 尤飒希望余烬开口道歉，可他始终没有那样做，便狼狈地在奴隶群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了那个满身泥土的瘦弱少年。 软榻到沾满鲜血的头发遮挡了他的上半张脸，裸露在外面的下巴也因为斗殴破了道显眼的大口子。 少年弱小的身躯和高台上正坐的男人对上，余烬迟疑地开口：“是……你？” 微弱声响穿过守卫们喧哗的呼喊传到温南之耳中，他微微挑眉，似乎在等待余烬的下文。 “真的……是你？” 嬉笑着扯起的嘴角和被头发遮挡时的样貌都如此相似，余烬几乎确定，无视周围无数遍吵闹到致死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年奴隶群的那个小孩儿——是你对吗？” “……” 温南之眉宇间展露出浓烈的震惊，皱着眉不解道：“我不知道哥哥再说什么。” “是你！”余烬却已经确定，嘶吼道，“就是你——温影！” “是你！是你啊。” “是你……” 他为什么这么愚蠢，到现在才认出对方。 消散的小时回忆骤然间凝聚，那是至暗的嗜血时光中遇见的唯一光亮。 “……哈……” 温南之拳头攥得更紧，垂下眼眸无奈地想。 这时候才记起来，还真是……意外的烦躁呢。 他们的初见从来不是在人类世界，而是更多年以前，在温南之刚刚成年的时候，作为温影时候的那段记忆。 为了活命在奴隶群里摸爬滚打的小孩儿，最终也长成了纤细瘦弱的少年，且依然在奴隶群里度过了自己成年的那一岁生日。 “嘿……” 一百八十岁刚成年的温影蹲在地上用泥土摆弄成一个蛋糕模样，同时捏出两根蜡烛充当生日烟火。 接着双手合十幻想自己待在温暖的巢穴里，躺在妈妈的怀抱中。 “今天……” 「今天是我第十七岁的生日，妈妈，我们一起吹生日蜡烛好不好！」 「好，那小温闭上眼睛先许个愿吧，不能睁眼哦——眼睛睁开的话，愿望就不灵了。」 啪叽—— 现实世界里温影刚睁开眼睛，费劲心思堆砌的蛋糕就被旁边人踩得稀巴烂，飞起的泥土溅在那人的裤腿上，甚至还烦躁的吐了口唾沫。 “我呸！什么玩意儿，我好不容易才洗干净的衣服。喂——小孩儿！你故意弄一堆泥土在这儿，是不是看我不爽！” “……”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吗？” 健壮到似乎抬抬脚就能将温影踩死的家伙，拎起少年的时候也像拎小鸡那么简单。 温影的表情却是阴沉到几乎可怖，嗜血的眼神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啧……小兔崽子，敢用这个眼神看我，简直找死。” 男人气愤地将温影扔飞出去，瘦弱身躯没有一丝防备的摔在墙上，剧烈撞击震的温影头晕目眩，艰难抬起的头看见从额头上渗淌出来的鲜血。 “啊……” 该死，身体动不了了。 对方太强了，根本就没办法反抗。 男人捏死温影似乎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可是……不想死啊。 温影坚持着在奴隶群里生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能够为死去的母亲报仇，可是他好像轻易就能被人杀死。 “妈……” 妈妈。 小温不想死。 …… 砰咚—— “哎哟——哎呦呦——” 那天阳光非常好，恰巧透过残破不堪的屋檐照洒在温影身上。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余烬，那个像天使般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厉害的身手一下子就把温影从死亡泥潭救了出来。 那些怪物死了。 他们的尸体像那摊被踩得稀烂的泥土一样，随手被丢弃在荒野之地。 那时余烬还是个雷厉风行的嗜血者，在肉弱残食的奴隶群里，几乎是走到哪里打到哪里，对于像刚才那样健壮的刺头，几乎没有一个能从他手里活下来。 也许是看温影实在太过弱小，他的目光从头至尾都没在少年身上逗留，解决完喧闹的男人后就消失在缭乱的人群中。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发现余烬的人是温影，第一次贪恋上余烬的人也是温影。 直到后来年少时的记忆逐渐消散，慢慢成长为强大的温南之时，这种眷恋也永不能忘。 所以就算后来记忆越来越模糊，温南之也始终记得那时他们曾说过的话。 奴隶群们迁徙着赶往下一个嗜血之地，领头人曾不止一次暗示他们将前往深渊。 深渊之地尸骸遍野，只要能够从这里活下来，身份本领都会变得不一般。 温影觉得自己会死，便趁休息时间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余烬身边，低声道：“谢谢。” “谢谢你……救了我。” “什么？”余烬却丝毫不在意，甚至头都没动一下。 温影见对方始终没什么反应，便又壮着胆子往旁边挪了挪，把好不容易抢到的带灰馒头给余烬分了一半，还小心翼翼地问：“它脏了，你——会嫌弃吗？” 这句话似乎在问馒头，又似乎别有所指。 余烬瞥了眼馒头，接到手里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在这个地方，血比土脏多了。” 比起那些掉在尸血堆里的馒头，手里这个简直干净的不像 第84章 烧死他！ 地狱里相见 火把燃烧发出的霹雳吧啦声音回荡在余烬耳边，他仍旧被捆绑着绑在十字架上。 温南之也仍旧正坐在高台上，眼神里没有一丝爱意，只有面对陌生人的疏离。 那一瞬间余烬甚至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因为那个脏兮兮到可怜的少年眼神里全是对他的欣赏和爱，可现在的温南之却没有。 或者说是不承认。 “为什么……” 不知是愤怒还是委屈，余烬瞬间红了眼眶，泪水在眼尾打转。 他突然转露出释然地笑容。 或许从母亲救下他的那一瞬间，身体里出现宝石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就都注定了。 余烬获得了重生，代价是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再也不会有人真心对他好。 所有接近余烬的人，不过都是为了贪图他身上的宝藏。 什么小温、温影，温南之，什么爱情，什么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假的。 全都是假的。 根本就……不会有人真心爱他。 心灰意冷时所有的细节都在余烬脑海中回荡，当他托付真心全身心相信温南之的时候，换来的却仍旧是谎言。 “温南之！不要走……” 他们以夫妻身份踏入婚房的那天，余烬给了温，南之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那时男人曾坚定地说：“没有，再没有了。” “没有其他谎言，我会一直陪着哥哥。” “一直，永远地陪伴哥哥。” 温存的话语像太阳般温暖了余烬的内心，可是后来呢。 温南之安慰他不需要担心，只要好好的睡上一觉，醒来后就都会没事了。 结果递给余烬一杯带有迷药的水。 “这是助眠汤药，喝下它好好睡上一觉吧。” 余烬微微点头，毫无防备的听从了男人的话。 他失去意识后做了很多混乱的梦，再次苏醒就是捆绑着被所有人围观。 温南之像处理古时候的吸血鬼一样，架起余烬的双手捆绑在十字架上，脚下是成堆的干柴，周围全是王国的子民。 他们高举起手上的火把，熙攘着要置余烬于死地。 “烧死他！” “烧死他！”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春日的早晨依旧寒风凛凛，像刀子一样刺痛了余烬的心。 好难受，突然好想哭，为什么呢。 喉咙里发苦到令人作呕，余烬和站在远方的男人对视，哽咽着吐出对方的名字：“温……南……之……” 温南之笑颜依旧，托着下巴高坐在属于他的王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即将被处刑的爱人。 眼神里竟没有一丝哀伤。 甚至还有些兴奋的喜悦。 余烬怒意中烧，出生迄今几近三百多年的光阴从未像现在这般愤怒，怒气中还带着一丝不知所措。 他是被抛弃了吗？ 被温南之抛弃了？ 就像他当初抛弃小温一样。 “温南之！” 响亮的呼喊穿透人群传到温南之耳中，男人轻笑着起身，运用异能瞬移到余烬身边，温柔又亲昵地摸着他的脸，和曾经无数次恩爱一样温柔。 可现实却让他坠入寒窟。 “怎么了哥哥？” 温南之笑意更深，余烬气到发红的双眼涌出一股热泪，是母亲死在自己手上时也未曾流露出的泪水。 却被眼前的男人生生逼了出来。 他带着颤音开口质问：“你骗我？”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即使被尤飒折磨到生不如死，他也已经几百年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 强烈到…… 心好像被人生生撕开。 余烬被他的爱人抛弃了。 他以为放下过去的怨念就能和温南之重新在一起，结果事实却给他来了一记狠狠地耳光。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也在此刻怦然爆发。 “骗子！大骗子！” “你骗我！骗子！” “为什么一直到此刻，你还要骗我！” “我明明……明明就……” 明明就给了温南之坦白的机会，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选择欺骗。 他们之间好像从来都没有真心，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直至纠缠到不死不休。 余烬从未像现在这般失控，无视所有人的注视对着温南之破口大骂，泪水应声而下。 “为什么呢……” 他看着贴近到眼前的男人，泛红的眼睛诉说着无尽哀伤。 “别哭了。”温南之好像终于感到不舍，冰冷的瞳孔泛起一丝涟漪。 温南之抬手轻轻拭去余烬眼尾的泪水，可这一丝不忍仅维持几秒后又骤然消失。 余烬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男人擦泪的动作如此温柔，表情中却带着残忍的笑。 这样的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余烬已经分不清了。 “温南之。” “我在呢哥哥。”男人依旧和往常一样温柔，似乎把余烬绑起来要烧死他的根本不是眼前之人。 余烬却不在乎，他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心死般开口乞求：“火烧是没有用的，宝石是我的心脏，只有挖出心脏才能真正得到它。” “温南之，你杀了我吧。” 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再坚持了。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 温南之嗤笑出声，轻柔地抬起手伸向余烬的后脖颈，炙热双手触碰到余烬冰冷的体温。 他轻声笑道：“哥哥再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我现在很清醒。”余烬再三重复，“我现在非常清醒，温南之。” “所以求求你……杀了我吧。” 他是真的已经不想再坚持了。 也失去了所有存活的理由。 人类世界的家毁了，怪物巢穴再也容不下他，就算坚持着存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余烬好像看见男人的表情冷了几分，也可能是他的幻觉，只知道握着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似乎要将余烬按进对方的身体里面。 温南之似乎动怒了。 可是凭什么？ 该生气该愤怒的应该是他才对。 温南之表情瞬间沉寂，冷声开口：“我当然知道宝石在哥哥的心脏里面。” “那你——” 余烬十分震惊，先前的所有猜测都被推翻，他皱着眉不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根本杀不死我。还是说——你和尤飒一样只是单纯的想折磨我？” 尤飒因为仇恨不希望余烬轻易死去，那温南之呢，温南之又是为了什么？ 按道理温南之应该希望剖下余烬的心脏获得永生才对，却偏偏要上演这么一出侮辱却不致死的戏码。 曾经相处点点滴滴的美好回忆涌入脑海，那样温柔的恋人却变得如此陌生，余烬好像从未读懂过他。 温南之温柔地摸着余烬的脸，粗糙大手在脖颈间游走，接着低头贴近，轻轻吻去余烬脸上的泪水，温柔到好似在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可温南之却说：“不要害怕哥哥，不会疼的。” “不会疼的，我会屏蔽掉你所有的痛觉，只要睡一觉，安静的睡上一觉，醒来就全都好了。” 余烬气的浑身发抖，红着眼的模样落在温南之眼里像极了跳脚的小白兔。 指音响起火堆燃烧，温南之紧紧把余烬抱在怀里，凑到耳边说：“哥哥很快就会永远属于我了，只属于我。” 而后转身离开，只留给余烬一个决绝的背影。 余烬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么难过，好像全世界都坍塌了。 紧握的拳头已经泛出丝丝血迹，可他感受不到疼痛。 哦…… 温南之说过已经屏蔽了他的痛觉，真的屏蔽了吗？为什么他的心还是跟碎了一样难受。 他颤抖着闭上眼睛，突然释怀地笑了出来。 也好……这样也好。 他这样恶毒，恶毒到亲手了结母亲的人，怎配获得幸福，也许折磨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余烬坦然地闭上了眼睛，泪珠自脸颊滑落，顺着皮肤滴落在干柴上。 紧接着听到温南之开口：“放火。” 那句冰冷到不带一丝情感的命令，磨灭了余烬心中那最后一丝期待。 很好。 也好。 他们之间……最好就这样永远地互相折磨下去，让我死在你手里。 无情的抛弃我吧，就像我曾经无数次抛弃你一样。 温南之，让我们地狱里相见。 无数个火把齐刷刷丢到余烬脚下，那堆聚集在一起的干柴瞬间就被点燃，熊熊燃烧的火焰跃动在黑夜中，像一只巨大的红色精灵，在风中起舞，跳动，狂野而热烈。 守卫们激烈的呼和声和燃烧地噼啪声混杂在一起，像是突破了本能的野性呼唤，震撼着周围的一切。 “烧死他！” “烧死他！夺宝石！” “夺宝石！” “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烧死他！” …… 嘀嗒—— 窸窸窣窣—— 吱——吱吱吱—— 老鼠们从黑暗之处现身，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浓烈香气时瞬间顿住，像是喝了假酒一般突然醉在原地，赶路的步子都慢了下来。 咻—— 随后下一秒就死在了温南之召唤出的触手之下。 翻起白眼的老鼠死亡后被触手拖着扔出了巢穴，眨眼间消失在空气中，被沼泽地尽数吞噬。 噼啪—— 火把燃烧的声音传入睡梦中的余烬耳中，他下意识皱紧了眉，额头也渗出丝丝细汗。 “又皱眉了，做噩梦了吗？” 温南之轻声喃喃，跪坐在床旁轻牵起他的手，用自己温热的脸颊散去余烬手上的寒冷。 接着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呢喃：“哥哥身上好凉，怎么都捂不热呢。” 阴暗潮湿的怪物巢穴里藏匿着如同桃源般舒适的住宿，欧式风格的装修和外面的沼泽地格格不入。 这里没有白金色的城楼，没有富丽堂皇的房间，没有喧哗吵闹的守卫，有且只有孤寂且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黑暗到和影子王国完全不同。 这里是真正的巢穴，藏匿在怪物森林的最深处。 在这寂静和黑暗交织的空间里，时间似乎变得缓慢而模糊，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十分煎熬。 温南之不知道在这里守了多久，只是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惫地重复：“哥哥，我终于得到你了。” “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许是听到了温南之的呼喊，睡梦中的余烬突然有了些许动静，被对方紧攥在手里的指头也不自觉抽动。 仅动了两下就唤起温南之沉寂的心。 “哥哥，你醒了！”温南之兴奋地望着余烬，眼里透露着无尽的眷恋。 他激动地抚上余烬苍白的脸，期待着看见那双白净眼眸。 可是并没有。 平静的脸上没有掀起一丝涟漪，余烬仍旧寂静地躺在那里，手指那细微地抽动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啊……” 温南之又失望地耷拉下自己的脑袋，低声呢喃：“哥哥……” “你已经睡了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哥哥怪我毁了人类世界的家园，那我在怪物森林也安一个家，独属于我们的家，这一次再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 “所以快醒来吧。” “我想你了。” “小温……想你了。” 第85章 囚笼 温南之，求求你杀了我 “……哈……” 睡魇中的余烬倒吸一口凉气，强烈的恐惧感促使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哈……哈……哈……” 他好像刚从梦魇中脱身，抬起手死死按着自己的心口，似乎经历了非人能够承受的苦楚。 心好痛。 眼泪也不自觉落下。 可是…… 他究竟为什么难过？ 余烬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他回忆不出痛苦源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究竟……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哥哥终于醒了！” 啪嗒—— 温南之突然出现在巢穴门口，看见瘫坐在床上的余烬时激动到打翻了手上端着的汤碗。 脆弱的瓷碗接触到地面后瞬间四分五裂，飞起的汤汁溅落在男人脚下，他却丝毫不在意，踩过汁水飞奔到余烬面前。 脚印踩过的地方，还带起汤料中独特的草木清香，在潮湿的巢穴里散发出丝丝甜意。 整个巢穴都被这醉人的甜味覆盖，每一个路过的动物皆好奇地闻上几口，却都在嗅完这气息后迷了双眼。 大脑出神游离的瞬间，一根无痕的黑色触手会悄然间抹上脖子，轻而易举地把它们了结。 之后那些失去生气的动物，会被残忍丢弃在外面的沼泽地里，被慢慢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哥哥！” 温南之兴奋地跑到余烬身边，拽过他的手腕开口：“哥哥终于醒了，你睡了好久，久到……” 久到差点以为不会醒来。 “不过没关系，醒来就好，醒来……就很好。” 温南之眼里泛起些许泪花，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他抬起手指着偌大的黑暗巢穴，激动地邀赏：“哥哥快看！这是我装扮的温暖小家，和别人打了很久才占据下来呢！我把它按照以前的住宿风格重新装修了一遍，是不是和我们在人类世界住的地方一模一样！”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生活，这会是我们唯一的家！” 唯一真实温馨的家。 温南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激动的表情和记忆里的小温一般无二。 欢雀跳跃的模样落入余烬眼里，却是像触动了某个开关一般，瞬间唤醒了他丢失的记忆。 余烬猛然回神，眼里带着悲痛的忧伤。 “温……南之？”他小心翼翼地确认，攥紧的拳头诉说着无尽悲愤。 “我在！”温南之却并未察觉到余烬语气里的疏离，微笑着迎上那冰冷目光。 “我在！我一直都会——” 在…… 最后一个字悄然熄火，温南之注意到余烬那冰冷到几乎可怖的眼神，喜悦的表情立刻消散，颤抖着声音询问：“哥——哥哥怎么了？” “怎么突然……用这个表情看我。” 这和温南之想的似乎不太一样，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疑惑在心中发芽，温南之不动声色地看向散落在巢穴四角的香炉，香炉里燃烧的奇异香气还在空气中慢慢挥发。 这缕清香似乎带给温南之无尽的勇气，他又恢复成那般天真无邪的笑容，拉起余烬的手询问：“哥哥会和小温永远留在这里，对不对？” “……对？” 余烬缓缓说出这一个字，温南之立刻激动地扬起了笑脸。 但紧接着却又听见：“不对……” “不对，很不对。” “非常不对。” 温南之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安静地看着余烬脸上转露出无尽悲愤，攥着对方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几乎是试探般地开口：“哥哥……想起了什么？” “想？” 奇怪的问话勾起了余烬的探知欲望，此刻所有的细节都如串珠般盘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链条。 温南之也知道自己的话漏了破绽，震惊几秒后又立刻转变口风：“哥哥听错了，我说的是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是啊，发生怎么了，哥哥怎么突然问那样的话。” 微笑的脸庞诉说着无尽乖巧，单纯无辜到好像没有任何坏心思。 余烬的心却一再沉寂。 他试探般开口：“我刚刚……似乎忘记了一些东西。” 温南之抬手抚上缠绕在余烬鬓边的发丝，轻声宽慰：“能够忘记的都代表它不重要，忘了就忘了吧。” 余烬却矢口否认：“不是不重要，相反，它非常重要。” 重要到一定不能忘记。 “可是……非常重要的话。”温南之假装思索，疑问道，“倘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又怎么会轻易忘记呢？” 是啊，为什么会轻易忘记呢。 余烬微微垂眸，刚刚浮现的思索又骤然打乱，所有的谜团都像毛线一样团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解决。 “先不管我的记忆是不是被你做了手脚，就你欺骗的事情来说，我们之间是不是该做个了断？” 余烬用力甩开被对方紧攥着的手，眼里浮现出浓烈的怒意：“无论是你——温南之本人，还是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温，我都不止一次给过你们坦白的机会。” 泪水瞬间浸湿了眼眶，如洪水般倾泻出内心痛苦。 “我曾无数次问你——问你们！是不是还有欺骗我的地方，是不是还没有完全跟我坦白。” “哥……哥哥……” 温南之望着一向温柔的余烬展露出无尽愤怒，再也不能像先前那般疏离地坐在高位上。 他像个随时会被丢弃的流浪小狗，耷拉着脑袋颤抖地问：“哥哥……是在怪我自作主张，没有询问就把你带到这里来吗？” “你认为呢？”余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略带探究且好奇地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 余烬突然发现不能用正常人的脑回路来批判评价温南之，他和尤飒一样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 他们似乎都喜欢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倘若有人违背这种想法，下场不是死亡就是坠入无尽深渊。 余烬显然是后者。 他和温南之自少时相遇开始，两人的命运就紧紧纠缠在一起，即使后面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命运齿轮也会转动着回到原点。 因为温南之和尤飒一样，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就算出卖自己的灵魂。 “哥哥怎么想……” 温南之略显犹豫，但他仍坚信巢穴里扑鼻的香气，微笑着开口：“哥哥肯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都想要永远生活在这里，这会是我们以后唯一的家！” “……” “哥哥……怎么不说话了？” 温南之再次顿住，等到他终于能够正视余烬眼中的愤怒，确定余烬的精神状态几近暴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动的手脚并未奏效。 男人刹那间坠入冰窟，宛如一盆带着渣子的冰水从头直灌到脚。 他抬起双手颤抖着扶上余烬的胳膊，啜泣着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都是我的错……” 男人的道歉如草一般轻贱，哭泣的模样和记忆里的小温一模一样。 哦不，不应该这么说。 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余烬垂眸冷冷地看着对方，愤怒到脸上再激不起除厌恶以外的涟漪。 他无视温南之哭泣的可怜模样，一字一句嗤笑着诉说：“我曾给过你很多机会，每一次谎言被拆穿的时候，你都会这样哭泣着乞求原谅。可是背叛我的人都应该去死啊，你却一直活跃着出现在我面前。” 余烬对于温南之已经足够心软了，心软到一次次葬送自己的后路。 明知前路艰险，仍愿意一次又一次去相信。 还真是天真的可笑呢。 “无论是小温、温影、温南之……甚至那个是给我看病的心理医生，每一个都是你。” 余烬轻笑着拆穿：“如果我不说的话，你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这些，不是吗？就像我现在如果抛弃了你，数十天甚至数十年之后，你依然会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回到我身边。” 就跟余烬想的一样，他们从初见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永远纠缠，直至不死不休。 温南之颤抖着挤出眼泪，匆忙解释：“我都是为了能够陪伴在哥哥身边，让哥哥眼里只有我啊。” 余烬轻轻摇头：“是啊，你都是为了我……” “是真的，是真的……”温南之着急到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来表达爱意，哭泣到双眼泛红，像是流出了血泪。 余烬也无奈自嘲：“我告诉自己不能再纵容你了，可还是一遍遍不知疲倦的原谅……” 曾经的他不管遇到什么事，被尤飒折磨成什么悲惨的模样都不会有太大情绪起伏，甚至一开始和小温接触的时候，也能坦然面对。 所有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开始产生变化了呢？ “可是温南之……”余烬疲倦地叹了口气，眼睛闭上的瞬间流淌下几滴泪水。 “你一直都在戏弄我，直到现在——当下的每一刻都还在戏弄我。”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呢？” 他累了。 恨不能就此死去。 “……放过？” 温南之用力攥紧了拳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泪水刹那间停止流淌，脸上充满了不解与愤恨。 他焦急地解释：“我没有欺骗哥哥，我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我知道哥哥被火燃烧后并不会死，但他们都想杀了哥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巢穴的所有怪物都知道余烬身上藏有长生石，如果不给他们一个合适的理由，那些残忍的怪物是不会轻易放过余烬的。 可这一切在余烬看来却不值得感激。 “为了我？火炼后假意死亡，再把我囚禁起来，你认为这样做是为了我好？” 余烬气愤到红了眼眶，笑着拆穿：“你不过是舍不得你的王位，也舍不得我，想要两者都兼得罢了。” 如果为他好的代价是要一辈子被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阴暗巢穴里，那还不如那一天就烧死他。 温南之却只是垂下头，低声重复：“都是为了哥哥，我都是为了能够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理解他。 为什么呢。 “囚禁不好吗？这里有的吃有的住，你不需要有丝毫烦心。” 温南之咆哮出声，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便着急地想要辩解：“哥哥不是说过吗，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哪里都不重要！” “这是你说的啊！” “可你剥夺了我的自由！温南之，你把我像金丝雀一样圈养在这里，为此剥夺了我的所有自由！” 余烬直勾勾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醒的诉说：“这不叫爱，是束缚。” 以爱为名的束缚，是这世上最沉重的罪名。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彼此纠缠下去只会两两生厌。 所以在走到这一步之前结束，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余烬再一次开口恳求：“放过我吧，或者杀了我。” 只要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关在这里，无论是何下场都没所谓。 “所以温南之，杀了我吧。” “算我求你。” 第86章 沉醉 我喜欢温南之 巢穴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连水滴划过石壁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求死的话徘徊在耳边，一时间磨灭了所有的愤怒与激情。 温南之微微垂眸，恐惧使身体每一处都猛烈哆嗦，他倏地瞪大了眼睛，阴戾地脸上诉说着无尽疯癫。 “怎么可以……”温南之低声喃喃。 怎么可以这样。 为了这一天他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努力，为此杀的人受的伤几天几夜也数不尽，所以当梦想中的相处被矢口否认之后，温南之的情绪瞬间跌入了谷底。 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 绝对不可以。 哥哥不开心不开心不开心不开心不开心不开心不开心。 藏匿在血液里的怪物又叫嚣着疯狂地呢喃，疯魔到随着□□流动到处乱窜，激烈地碰撞使得皮肤突出一个个小点，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刺穿皮肤从身体里面逃出来。 强烈的割离感让温南之痛不欲生，忍耐到额头都青筋暴起，他攥紧拳头努力压制住身体里乱冲的力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把他关在这里关在这里关在这里关在这里。 要把他永远关在这里。 疯魔的心事跟随呼吸一起脱出身体，温南之缓缓睁开眼睛，再抬头时这偏执感消失不见，换来的是一如往常的平和。 他轻声开口：“好的……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哥哥。” 温南之转露出柔和的笑容，伸出手安慰似地扶上余烬的脊梁：“哥哥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就换别的地方。” 余烬却摇头否认，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了？你真的知道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他察觉到对方的状态很不对劲，一时之间却又辨不太清。 温南之就像听不到余烬说话一般，放低声音喃喃自语：“换……别的巢穴，我去找别的巢穴。” “哥哥不喜欢这里，我就去找可以让哥哥喜欢的地方。” 反正只要他们能够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不过是多杀几个怪物和少杀几个怪物的区别。 余烬却疯狂摇头：“不是……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温南之！” 嘶吼声刹那间打断了男人的思路，余烬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诉说：“我不喜欢这里并不是因为哪里不好，而是因为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了。” “你……能够懂吗？” 温南之一直都在欺骗余烬，他再也无法忍受相爱之人的背叛与疏离。 余烬不是个傀儡，他不喜欢被人像鸟儿一样关在囚笼里面，他崇尚自由，为了自由可以付出舍弃一切。 “……” 这次温南之似乎终于听懂，癫狂的笑意骤然消失，他不安地掐紧了手指，思索许久后只是开口：“我说过哥哥只会属于我，永远——只属于我。” 重复的呢喃唤醒了余烬全部的理智大脑，他猛然回神，不安地观察着巢穴布局。 和温南之说的一样，这里和人类世界的住宿完全相同，大到床架柜台，小到摆放在柜子上面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细微到贴心的布局体现了男人的耐心，余烬却觉得十分碍眼。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温南之——我究竟为什么会忘记你的欺骗与背叛？” “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刚刚从这里醒来的时候，他的记忆几乎是完全空白的，他似乎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恐怖的噩梦，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梦境内容，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哭泣。 甚至除难受以外的记忆，都没有丝毫印象。 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失忆的人。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他又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 好像是因为……温南之？ 对，是因为温南之。 迟钝的大脑回忆起来所有不对劲的细节，余烬是从看见温南之的那一刻起，记起了所有痛苦与不堪的回忆。 可温南之只是轻笑着否认：“当然没有啊，一切都是哥哥的错觉。” 错觉吗？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可是……我似乎一直都能闻到，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香气。” 当他从梦境中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总能嗅到巢穴里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说不上难闻，只感觉分外刺鼻。 大脑也在嗅到这气味后变得迟钝，懵懂到仿佛一夜间回到了婴儿时期，那个纯净到宛如一张白纸的年纪。 温南之继续否认：“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只是哥哥的错觉。” 空气中的气味愈加浓烈，香炉里再次飘起滚滚云烟。 扑鼻的味道飘散进余烬的身体里面，他突然失神，如傀儡般一字一句呢喃着地重复：“一切……都只是……我的……” “幻觉？” 余烬的身体突然不受自己控制，大脑也骤然失神。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在其诱导下无知觉地听从温南之的话。 “对，一切都只是你的幻觉。” 温南之轻轻把余烬抱在怀里，仿佛在拥抱一个易碎的瓷器，他轻声喃喃：“全部都是幻觉，只有我才是真的。只有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余烬也跟随男人的话回应，只是开口仍断断续续地，似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嗯……只有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察觉到余烬回应的声音，温南之癫狂似的喃喃：“这样对了，这样多好啊，这里只会有我们两个，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们可以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你说是吧，我最亲爱的哥哥。” 失焦的瞳孔诉说着无尽哀伤，表情却平淡到宛如白水。 余烬微微点头，无神且没有情感波动地回应：“好……很好……” 浓烈到刺鼻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穿透皮肤渗入到余烬的骨髓里面，他茫然到宛如提线木偶一般，只能跟随温南之的指令点头，重复着诉说对方的指令。 “很好，很好，很好……” “很……好……” “很好。”温南之微笑着抱紧余烬，温热大手轻抚着攥住了那冰冷的双手，试图通过贴近捂热对方的体温。 可他似乎忘了余烬不畏惧寒冷，只害怕一切炙热的温度。 又或者从未记得在意过。 也许是失而复得来的太过困难，温南之就这样抱着余烬待了很久，他的吻轻落在余烬的后脖颈上，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暧昧痕迹。 情至深处时抬起手自然地脱去覆盖在身上的衣物，嘴唇也一路向下，酥麻的痒感席卷着余烬的大脑，此刻就算身体再迟钝也会哼唧着发出呢喃的声音，跟随对方的动作轻微地抖动身体。 他们缠绕在巢穴之中，此刻扑鼻的香气也成了促进体温的兴奋剂，温南之眼含爱意，带动着余烬的眼神也迷离失焦。 日夜更替辗转不停，巢穴里日复一日地燃烧着刺鼻气味，余烬始终都没再回想起自己那丢失的记忆，只是机械到如同失去灵魂般跟随男人的指令行事。 他变成了一个听话到不会反抗的玩偶，就算床事上疲惫到不行时也不会开口拒绝。 “哥哥今天想吃什么？” 余烬就这样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多少天，当温南之端着汤碗再一次出现在余烬面前的时候，意味着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温南之不准他离开巢穴，不准他反抗自己，不准他说一些不爱听的话。 所以每天吃什么，是余烬在洞穴里唯一能做主的决定。 “吃……草莓蛋糕吧。” 余烬坦然地接过温南之递来的汤药，机械地做着这个重复了上百次的动作。 草木香充斥着舌尖和味蕾，温热的汤药顺着喉咙流淌进肚子里面，给冰冷的身体带去一丝温暖。 “草……莓蛋糕？” 从余烬口中听到熟悉的甜品名字，温南之却显得没有那么高兴，他微微垂眸，试探般询问：“哥哥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突然？ 余烬也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这些天过得十分安逸，内心却总是觉得空落落的，感觉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刚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虽然已经想不起来当中内容，但仍依稀记得空气中好像弥漫着淡淡的奶油香气。” 巢穴里整日被草木的药香覆盖，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除这气体以外的味道了，所以当察觉到有新的气味出现时，余烬第一时间就敏锐捕捉。 “奶油香……会想到草莓蛋糕？” 温南之心里敲响了大大的警钟，背到身后的手担忧地攥在一起。 余烬却十分疑惑：“怎么了？是……不可以吃吗？” 虽然他并未看到准确画面，脑海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草莓蛋糕的模样，似乎有人十分爱吃。 但是谁呢？ 余烬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又出现了。 那个奇怪的声音。 每次余烬脑海里浮现出断断续续的陌生画面时，这道声音都会出现，警告提醒着余烬放空大脑，不要去想这些不重要的东西。 尽管潜意识告诉余烬那似乎很重要，但听到声音后大脑还是会立刻放松，再也没心思想其他事情。 好疲惫啊，好想睡觉。 可他明明才刚起床。 “草莓蛋糕吗？当然可以吃，但是……” 温南之仰头思考，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认真诉说：“但是哥哥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余烬微微歪头，耷拉在肩上的毛衣悄然间滑落，露出那印满牙印的白皙香肩。 红红的，软软的。 温南之眼神瞬间暗了几分，带着一丝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激情。 他高兴地扯起嘴角，指着自己的嘴唇说道：“我想听哥哥对我说喜欢。” “我想让哥哥喜欢我。” 第87章 苏醒 放我走吧 砰——砰——砰砰砰——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即使欢爱时表达了无数遍爱意，也抵不过这一次激烈的心动。 湿润的嘴唇如珍珠般晶莹闪烁，扬起的嘴角带动唇边那微妙的肌肉变化，让人渴望且想要亲近。 余烬一想到这般柔软曾落在身体的某个地方，就不免感到一阵羞耻，脸也不自觉泛红。 草木香涌入他的鼻腔，促使迷惑着大脑说出暧昧话语：“我……喜欢你。” “说名字。” “我喜欢温南之。” 男人激动地将余烬拥入怀里，高兴般诉说重复了无数遍的话：“我也喜欢哥哥，只会喜欢哥哥。” 两人的胸膛贴得那般近，促使披在身上的衣物也像被剥开到只剩下白皙躯壳一样，身体接触部位开始发烫，像是熟透了的番茄。 “哥哥真可爱。” 温南之贪恋地将余烬搂在怀里，扬起下巴轻抵在余烬柔软的头发上，伸到背后的手也情不自禁摩挲了两下，似乎下一秒就会将对方压倒。 但一想到要出去采买的重要事情，又生生将这激情压了下去，轻声笑道：“我要走了。” 余烬微微点头：“嗯。” “哥哥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温南之好心提醒，收回下巴轻笑着看向余烬。 “……” 余烬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往常一样附了上去，在对方柔软的嘴唇上留下湿润的一吻。 气息刹那间交错流乱，温南之将人搂的更紧，弯下腰加深了这个试图浅尝辄止的吻。他们的舌尖缠绕在一起，像无数个热情纠缠的夜晚，带来一种令人酥麻的快感。 “快……” 快要窒息了。 余烬推搡着试图推开对方，但温南之却不为所动，就在他快要因为接吻而喘不过来气的时候，男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垂下眼眸紧盯着那红润的嘴唇，眼里带着兴奋的欲望。 温南之抬手牵拉起余烬唇边的一角，拇指指腹轻压在那柔软的舌尖上，微张的嘴唇吮吸着男人的手指，他轻声笑道：“哥哥张嘴，这样会窒息的。” “……哈……哈……” 余烬配合着对方的动作大口呼吸，只是嘴里传来的异样感始终无法忽视，直憋到脸颊都微微泛红。 温南之却笑意更深，眼睛里散发出来的欲望似乎要将余烬吞入腹中，他退出手指轻抚着余烬的嘴唇，带丝的口水像润唇膏一样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暧昧的颤粟感。 “哥哥还是没学会怎样在接吻的时候呼吸，不过没关系。” 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还长，长到可以慢慢教学。 临别前抬起手不舍地摸了摸余烬的头发，低声道别：“我很快回来，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上次带回来的书，都是你爱看的。” 堆放在角落里的一大摞书籍，全都是温南之上次出去时买回来的，他怕自己不在时余烬无聊到不知道干什么，便想着买给他打发打发时间。 但那些书…… 大多都是数学领域的教材。 曾经余烬还在人类世界教书时，很喜欢看这些书来获取教学灵感。 可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也就没有再看的必要。 但余烬一句话没说，只是乖巧地笑了笑，默认着温南之下达的指令。 温南之希望他看，那他就会看。 “我很快回来，要乖哦。” 男人摸了摸余烬红润的脸颊，在他的注视之下慢慢消失在黑暗巢穴中。 …… 温南之离开之后巢穴又恢复成死一般的寂静，余烬呆愣地坐在床上，肢体死板到几乎麻木。 大多时候他都是听从温南之的指令行事，所以当男人走后余烬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也对角落里的书籍提不起一丝兴趣。 似乎就像一个淑慧贤良的妻子，等待外出的爱人回家，再第一时间给予对方温暖的怀抱，用以驱散掉温南之身上所有的疲惫。 可余烬身上的疲惫又有谁能驱散呢。 他又犯困了。 这几天困得越来越频繁，余烬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出了些问题。 可每次当他担忧地询问温南之时，对方只是微笑着否认：“一切都是因为运动量太大，夜晚太过疲劳导致的，哥哥想太多了。” 是他多想了吗？ 也许是吧。 反正温南之的话总不会出错。 窸窸窣窣—— 咕叽咕叽—— 角落里浮现出异样的梭梭声，触手们等男人走后才敢从黑暗之处现身，褪下平日里畏畏缩缩的模样，全都张扬着黏在余烬身上。 摸摸。 摸摸摸摸摸摸摸摸摸摸摸。 要摸摸。 细腻且低哑的重复声徘徊在余烬耳边，在封闭的巢穴里显得十分喧哗。 “唉……” 余烬一如既往到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奖励似的给每个探过来的触手都平均地揉了一下。 嘴里还低声喃喃：“下次不能再这样，被他看见又要砍你们了。” “……” 痛。 痛痛痛痛痛痛痛。 一提到砍触手们就激动地张牙舞爪，窸窸窣窣的模样仿佛在对余烬吐槽这些天所经历的痛苦。 大部分触手都因为贪恋余烬身上的味道，被温南之发现后卸了它们作案的爪子。 那些受伤的触手全部包扎上白色绷带，各个都委屈地缩成一团。 余烬心疼它们的遭遇，便只好趁温南之外出采买时抚摸安慰一顿。不然这些家伙就会跟它们的主人一样欲求不满，憋到最后不顾生死也要对着余烬狠狠压榨一番。 这样做不仅是安慰它们，也是为余烬自己的安全做一个保障。 毕竟不管是它们还是温南之，做起来都没个上限，促使余烬的身体总是那样疲惫，像是几天几夜都没合眼。 真是累极了。 感觉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 所以闲暇之余避免不了地会多想，这样的生活真是他想要的吗？ 可是不想要又能怎样，他又不能忤逆温南之。 但……为什么不能忤逆温南之？ 为什么呢？ 触手们察觉到余烬的不开心，立刻乖巧地派出那最柔软的同伴，舔舐蹭弄着余烬的脸颊。 像是在说—— 别不开心了。 我们陪你玩儿。 余烬也成功被它们逗笑，疲倦的脸上涌现出点滴光亮，单薄瘦弱的躯体被黑暗触手包裹，形成一副温馨柔和的画面。 “啊……” 余烬轻声感叹。 他为什么突然会觉得，温南之不在的时候是如此轻松呢。 据温南之所说他们明明该是相爱的恋人，相爱到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可是和对方相处的时候心里总是异常烦闷，像是有块石头一直堵在心口。 难受得很。 触手们像宠物般□□着余烬，他也微微扬起笑脸，同样给予对方温柔的触摸。 怪物们簇拥着黏在一起，都在最大程度上给予彼此心理上的慰藉。 他们就这样不知道待了多久，直到触手们警惕地竖起身体，对着黑暗之处张望了一会儿就尽数退却的时候，余烬便知道—— 那是温南之回来了。 巢穴里紧跟着响起一阵微弱的脚步声，余烬赶忙从角落拿起书籍，躺在沙发上装作一副看书的模样。 温南之踏进巢穴后看见余烬认真的样子，也是压低脚步声悄无声息地把拎着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接着靠在沙发边缘从背后抱住了余烬。 熟悉气息刹那间喷洒在余烬耳边，脖颈处传来酥麻的痒感，他不自觉咽了口水，握着书籍的手也微微用力。 温南之轻声笑道：“哥哥认真的模样还是一如既往地迷人。” “……” 余烬也回应一个柔和的笑容，内心却是立刻松了口气。 幸好，他没有发现异样。 余烬合上书本反手摸上温南之的脖子，转过脑袋吻上那柔软的嘴唇，温南之半弯下腰回应这热情的湿吻，继续先前那没完成且意犹未尽的事情。 他们的影子在烛光的照耀下纠缠在一起，空气里到处是暧昧到癫狂的味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香炉里燃烧的香气缓慢消散，温南之才倏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不顾环抱在身上眼神迷离的余烬，起身匆匆忙忙地下了床。 “怎么了？” 余烬牵起床单披在身上，抬起头迷茫地望着男人，只见温南之从口袋里拿出什么放进了香炉里面，整个动作迅速而敏捷，快到余烬都没看清。 做完一切后温南之才转过身，运用他那高大身躯挡住了整个香炉，也遮盖了从炉子里飘散出来的滚滚浓烟。 “没什么，哥哥该喝药了。” 他生硬地转变话题，下一秒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带着汤药的碗，里面还飘散起滚滚热气，像是刚刚才出的炉。 又要喝药？ 余烬微微蹙眉，但还是听话地接过汤碗：“怎么感觉最近喝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他不清楚时间概念，但依稀记得从前只是起床的时候喝上一碗，现在却是起床和睡前都要喝上一碗。 温南之立刻否认：“哥哥记错了，一直都是这样喝的。” “是……我记错了吗？” “嗯，是哥哥记错了。” 男人微笑着肯定，刹那间打破了余烬的所有思想。 他微微点头，重复道：“是我记错了。” 那就是他记错了。 毕竟温南之是不会骗他的。 余烬在对方注视的目光中端起汤碗一饮而尽，喝完后眉头都拧巴在一起：“这药——” 他艰难地咽下喉咙里最后一口汤药，苦着脸说：“怎么越来越浓了，苦的发涩。” 他记得一开始还只是苦中带点微甜，现在却是除了苦什么也感觉不到。 “哥哥身体不好，医生换方子了。” 温南之立刻解释，下意识接过被余烬喝空了的碗，抬起手奖励似地摸了摸他的头：“哥哥很棒，这样下去身体很快就会好了。” “可……”余烬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声，“可是我不记得自己的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也不记得他为什么每天都要喝药。 余烬从未怀疑过，今天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温南之眼眸微暗，滴水不漏地解释：“我不是跟哥哥说过了吗，因为体质不好经常觉得疲惫，所以请医生开的滋补汤药。又因为最近哥哥说身体疲惫的越来越厉害，所以就加大了用药剂量。” “原来是这样吗？”余烬恍然大悟。 “不然呢？难道哥哥认为我会害你吗？” 温南之眼里流露出伤心韵味，吓得余烬立刻扑进对方怀里，低声解释：“对不起，是我记忆不好所以才会忘记，我没有怀疑你。” 乖巧听话的余烬落入男人眼里是那样懂事可爱，把他的心也衬托得那样温暖。 “好了，不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来吃蛋糕吧，是你钦点的草莓口味。” 温南之指了指摆放在桌子上的草莓蛋糕，余烬微微点头，顺着他指的方向转身望去，看见蛋糕的瞬间本该欣喜，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些莫须有的画面。 这些画面重复着在脑海里面播放，余烬立刻顿住，突然呆滞地愣在了原地。 画面里一个长相酷似温南之的少年扬起那青春面庞，微笑着对余烬说：“老师脖子上沾了些奶油，不过没关系，都已经擦掉了。” 少年也举着一块鲜美的草莓蛋糕，开口邀请：“快尝尝，很甜的。” 「我想吃草莓蛋糕，哥哥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块草莓蛋糕吧。」 「有机会的话我来教老师做蛋糕。」 …… 无数个类似画面如走马灯般重复着闪烁在余烬眼前，他微微蹙眉，不解地喃喃：“这……” 这是……什么？ 他的大脑突然一抽一抽地疼，一连串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涌入脑海，余烬捂着几乎头痛欲裂的脑袋，伸出手求救般看向温南之。 “救——” 救救我。 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脑袋似乎要…… 炸开了。 第88章 你操控我？ 我们要永远痛苦地深爱下去…… 脑海里闪烁的画面时时刻刻刺痛着余烬的大脑，连带着心脏也一抽一抽的疼。 “哥哥！” 温南之焦急地想要把人抱在怀里，却在触碰到余烬身体的瞬间猛地哆嗦，像是身体自己开启了保护机制。 他在温南之震惊的眼神中连连后退，胆怯且恐惧地缩回到黑暗一角，甚至不小心打翻了角落里的香炉。香炉里燃烧的奇异草木化为灰烬掉落在地上，扑洒了余烬满身。 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余烬在嗅到这熟悉味道后身体瞬间发软，疲倦到几乎要就此睡去。 这熟悉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南之跟他说是因为身体原因才需要喝药，可他现在明明好好的，却在嗅到男人口中的安神香后变得更加疲软。 很难不让人怀疑此香真实的用途。 “身体……好难受。” 他抬起手死死攥着心口，察觉到对方的靠近后立刻大声嘶吼：“别过来！” “你别过来！就站在那里！” “哥……哥哥……” 温南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还是缓慢停止了靠近，只是拳头气愤到青筋暴起。 即使警惕到几乎要将余烬打晕，他也只是放软了声音询问：“怎么了哥哥，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很不舒服。 他现在很不舒服。 余烬弯下腰猛地喘气，而让他难受的所有源头，皆出自于看见草莓蛋糕后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一系列模糊画面。 有一个…… 不，是两个。 有两个和温南之长相类似的人，他们在余烬的脑海里不断乱窜，最后全都定格在拿着草莓蛋糕微笑时的表情上。 「哥哥尝尝吧，很甜的。」 余烬感觉现在的自己很不对劲，他再也不似往常一样依赖温南之，反而格外抵触对方的靠近。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他微微弯腰，干呕了几下后把刚刚才喝下去的苦涩汤药全都吐了出来。 “呕——呕……” 带有和香炉里燃烧地一模一样草木气味汤药自胃中踊跃出来，余烬吐了很久，直感觉把胃酸都吐出来的时候才堪堪停止。 他颤抖着身体扶住墙壁，努力维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却意外发现乏力的四肢突然有了些许力量，疲软的身体也稍稍好转。 散落在地上的草木香刚好燃尽，空气中刺鼻的味道逐渐消散，余烬深吸一口气，确定身体在慢慢恢复力气后才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这是——” 怎么回事？ 他抬起眼眸错愕地望向温南之，试图从对方眼里瞧出点什么。 “你不是说这是滋补汤药吗？为什么我吐出来之后身体反而好多了？” 余烬不可置信地摇头，大脑突然传来炸裂般的痛苦，他坚持不住瘫倒在地上，整个人疼得蜷缩成一团。 “疼……” 好疼。 温南之精心布置的爱巢角落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他精心照顾的恋人也痛苦到几乎要晕死过去。 一时的变数激得他痛苦不堪，即使如此也只是不甘地攥紧拳头，半跪在地上轻抚去余烬额头上渗出来的细汗。 同时蛊惑般开口喃喃：“只是错觉，一切都只是哥哥产生的错觉，只有喝了汤药才会好。” “我怎么会害哥哥呢，我们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我们……” 是世界上最爱彼此的人。 “只有我才会对你好，我不会害哥哥的。” 安慰的话语似乎奏效，余烬像是听懂了温南之的话，颤抖的身体逐渐好转，紧蹙在一起的眉头也稍稍舒展。 他仍蜷缩着躺在角落，只是伸出手抓住了温南之的胳膊，用力到似乎很害怕男人离开。 “不要……” 眷恋般的动作勾起了男人内心的喜悦，温南之的语气变得更加温柔，阴戾的表情也瞬间消散。 他扬起笑脸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抬起手轻扶着余烬的脊梁：“我不会离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哥哥不需要害怕。” 明明该是温柔至极的安慰话语，余烬听到后却是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从男人怀里脱身，甚至于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推开对方。 “不是，不是。” 他摇起头疯狂否认，接着前面的话说：“我是让你不要靠近，你离我远一点！” 余烬突然用力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强大后劲使得胳膊狠狠撞倒在地上，他吃痛出声，蹙紧的眉头诉说着强烈痛感。 “疼……” 即使如此仍旧拒绝着男人的靠近：“你离我远一点，走开！走开啊！” “……” 安慰的手伸到半空又将将停了下来，温南之不解地皱起了眉，愤怒到双手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用力压制住从身体里面迸溅出来的怒火，再睁眼依然如往常般微笑平和：“哥哥怎么突然生这么大气，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余烬现在再看男人的微笑目光，蹙紧的眉眼只剩下厌恶。 他笑着反问：“你问我做错了什么？你做得那些事自己不知道吗？” 他的眼角本是带笑的，笑着笑着却不自觉红了眼眶，泪水也应声而下。 “我……不太明白。”温南之察觉到余烬的不对劲，但依然坚信自己下的猛药，仍旧开口否认。 这一举动却彻底让余烬寒了心。 “为什么事已至此，你还是要坚持骗我……” 余烬笑着摇头，眼里流出苦涩的泪：“因为我不愿意原谅，所以你便利用巫蛊之术抹去了我的记忆，让我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余生的日子里除了陪你上床就只是等你回家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件供你驱使的听话物品？” 他不是傀儡，温南之却想成为驱使傀儡的人。 也许在对方心中无论他有没有意识都不重要，因为温南之爱上的根本就是这具□□。 不然怎么解释就算让余烬失去自我，也要将他残忍地困在这里呢？ 余烬字字句句皆为诛心，温南之见事情败露也就不再伪装，阴戾的脸上展露出偏执地笑：“哥哥误会我了。” 温南之不顾余烬反抗强硬地拽过他的胳膊，抬起手用力把人圈禁在怀里，眼里流露出癫狂般的兴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和哥哥在一起！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 温南之为了能够在森林里占据这块巢穴，杀了族群里所有反抗的人，杀到最后几乎是闻到血腥味都会作呕的地步。 为什么都这样做了，哥哥还是无法理解他呢。 余烬只是怒声询问：“难受有没有自我意识也不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 温南之同样大声回答，反应过来不对后又放软了语气，禁锢住余烬的腰肢解释：“我说过的，只要是哥哥怎样都无所谓。” 只要他们能够在一起，付出什么样的痛苦和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所谓。 毕竟温南之坚持着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 “哈……” 余烬却觉得分外讽刺，他挣脱不开对方的怀抱，便以最近的距离盯着男人的眼睛，脸上带着嗜血的残忍笑容。 “既然都无所谓，那生与死也没所谓吧？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然后和尸体过日子去呢，反正对于你来说我是生是死，也——” “都无所谓吧。” 山洞外冷风呼啸，温暖的森林好像一夜之间降了温，冻得怪物们都蜷缩着躲进巢穴里面。 余烬仍穿着单薄的衣物，暖和的巢穴让他没有寒冷的念头，心却仍如坠入冰窖般冰冷彻骨。 他看着温南之失落到几乎癫狂的眼神，依旧不依不饶地开口：“你把我囚禁在这里，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余烬的□□在被当众火烧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存活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会永远记得温南之的每一次欺骗，也会记得火炼时男人冰冷疏离的眼神。 “我……”温南之微微张口，思索半天却不知道如何诉说。 余烬立刻嗤笑，不知是在嘲讽对方还是嘲讽自己：“你对着一具失去灵魂的躯体也能如此耐心，所以就算我真的死去，也没有任何关系吧？” 虽然余烬不得不承认这些天的相处有沉沦和享受，但更多还是浑浑噩噩带来的痛苦。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自由，迷茫地沉浸在温南之打造的幻影之中，在痛苦的加持下越陷越深。 所以现在要彻底剥离了。 余烬才不会承认就算这样也对温南之产生了喜欢之感，他喜欢的是自由，而不是这样的囚禁。 一定不是！ “所以温南之……” 他们之间的感情仿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余烬放缓语气温柔地抚去沾染在温南之额头上的灰尘，微笑着开口：“听话好吗？” 此刻温柔的抚摸也成了爱情的加持器，温南之突然晃神，一时间沉寂在余烬给予的柔情当中。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受蛊般回应：“好……” 全都好。 “只要是哥哥的请求，我都会答应。” 轻柔的冷风穿过山洞吹进巢穴里面，刹那间唤醒了几乎要失去理智的男人。 回过神来的温南之刚想反驳，就听见余烬笑着命令：“那就杀了我吧。” 他轻柔地牵起男人的手，异能能量促使眼睛散发出紫色暗光，他把那只手覆盖在胸膛之上，感受着胸腔里砰砰跳动的炙热心脏。 砰——砰——砰…… 心脏的跳动频率在指尖流淌，沉溺在触碰中的温南之紧接着就听到：“所以温南之，杀了我吧。” 暧昧感在这一刻上升到顶峰，死亡的请求也显得柔情蜜意。 温南之直愣愣盯着被余烬牵紧的手，突然露出幸福的笑容。 “成功了！” 余烬立刻欣喜，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幻术成功了的时候，突然反方向被对方牵制住，握紧的力道大到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捏碎。 “疼——” 余烬吃痛出声，再次抬头时对上温南之阴戾到几乎要吃人的眼神。 “你！” “没有中蛊？” 余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换来的是男人更深更用力的触碰。 “放开我！别那么用力！” 他使出全力挣扎，可仍无法撼动分毫。 男人大手一拉将人深深拥入怀里，余烬的脸紧接着就贴上温南之的胸膛，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样近，像先前那般感受着胸腔里炙热跳动的心脏。 生气的声音也从头顶响起：“哥哥很不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想着擅自去死呢。” 温南之仿佛已经忍到极点，眼神里只剩下沉闷的疯狂。 他用力抬起余烬的下巴，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哥哥说得没错，失去意识的你就不能叫完整的你了，可是哥哥——” “就算你恨我讨厌我，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也是不会放手的。” “唔——” 男人突然弯下了腰，余烬下意识阻挡试图欺压上来的吻，但双手却被牢牢禁锢住无法反抗分毫。 深吻袭来之前，他听到温南之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的。” “就算互相折磨，我们也要永远这样痛苦地深爱下去。” “一辈子都不会再放手。” 第89章 陌路 哥哥，我们结婚吧 昼夜更迭辗转不停，巢穴里已经不再整日整日的燃烧迷香，刺鼻的味道几乎消散，只是缠绕在一起的身影始终没有分开。 温南之仍寸步不离地守着巢穴，不顾余烬清醒的想法不知疲倦地把他抱在怀里。 就连每日固定的采买时间也已经取消，他依旧会询问余烬想吃什么，就算余烬不想回答，第二天一早也会有人悄咪咪将食物摆放在桌子上面。 “哥哥，今天我给你做草莓蛋糕吧，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蛋糕了吗？” 记忆苏醒之后温南之也不再伪装，他趴在余烬怀里细细嗅着身体上传来的独特香气，贪恋般不停地喃喃：“不想吃的话也没关系，我让他们去人类世界带了些好吃的小玩意儿，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桌边把玩起手下带来的零食和玩具。 一边打量一边好奇地喃喃：“听说人类世界的小孩儿都喜欢这些东西，小温喜欢，哥哥肯定也会喜欢。” “呐——哥哥快尝尝这个会拉丝的糖，可好玩可好吃了！” 温南之开心地把糖果递到余烬面前，眼里闪着激动的光。 余烬却只是沉默地望着自言自语到几乎精分的男人，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句说烂了的话：“放我走吧。” “……” “温南之，求你放我走吧。” 他们现在真正证实了温南之的话，就算互相折磨也要坚持着爱下去。 可爱情不可能永远存在，这才过了多少天余烬就已经痛苦不堪，长此以往他们之间只会剩下折磨。 到那时再相处就只有痛苦与恨意了，他不想变成那样。 “哥哥说什么胡话。” 温南之依然像过去一样否认，自顾自地说：“我让他们买了食材，今天做你最爱吃的甜品。” 说了这么久还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这些天总是这样，虽然他们的身体贴得很近，心却相隔甚远，话也是自说自的。 “你不可能永远关着我。” “……” 温南之无奈地叹了口气，拆开糖纸把糖果塞进口中，像是自己哄自己一样。 他低声喃喃：“哥哥怎么知道我不能呢。” 余烬知道他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便疲惫地瘫在床上，腰部传来的痛感诉说着夜晚激烈的战况，心里的伤痛却怎么也无法愈合。 温南之翻着手下送来的大堆物品，最后在零食深处找到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他在看见盒子的瞬间眼神都亮了几分，激动地拿着东西来到余烬面前：“我给哥哥买了枚戒指，快戴上看看！” 温南之也不管余烬愿不愿意，拽过他的手就把戒指戴了上去，好巧不巧刚好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真好看！” 钻石投射出烛火的光芒，把黑暗巢穴都映照的五彩缤纷。 余烬却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在男人开心的目光中紧盯着手上的钻戒，不可置信地喃喃：“戒……戒指？” “是戒指。”温南之捧起余烬的手，眼里闪着幸福的光。 左手无名指被认为是离心脏最近的手指，所以人们通常会用它来完成一种仪式。 余烬的眼神突然暗了几瞬，开口询问：“为什么要送我戒指？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他本以为这种情况是凑巧，结果温南之却肯定地说：“当然知道，它是爱情的象征，代表着我们。” 温南之眼中闪着明亮的光，期待地说：“人类世界把相爱的人统称为情侣，情侣步入婚姻殿堂合法后会成为夫妻，夫妻是彼此之间最信赖的人，我想要和哥哥成为这样的人。” “所以哥哥，我们结婚吧。” 求婚告白来得如此突然且猝不及防，让余烬灭为灰烬的心再次燃起一丝光芒。 可也只维持了一瞬，那束光芒就再次熄灭。 余烬抬起手细细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轻声笑道：“醒醒吧温南之，你不可能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里面。” 他无情地拽下刚被戴上的戒指，心里竟也浮现出一丝不舍。 可这不舍和火苗一样转瞬即逝，再抬头仍是平静的疏离：“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的。” 除非像之前那样催眠蛊惑，否则余烬永远也不会同意。 “我给过你一次婚礼的机会，可你选择欺骗我，那这个机会就再也不会有了。” 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温南之欺骗，愚蠢过一次又一次已经够了，现在的他们已经只剩下谎言。 钻石的到来给巢穴镀上一层彩色的光，温南之期待的眼神和这光一样不消不灭。 男人自顾自地喃喃：“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会把那些欺负你觊觎你的人全都杀掉，我是巢穴的王，那你就做我的王后，好不好？” “温南之。”余烬轻声叹气，仍抱着一丝唤醒对方的想法。 但温南之又想到哥哥好强，便否认地摇了摇头：“或者你当王，我来当王后，唯一的王后。” “温南之……” “哥哥不喜欢这里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搬去别的地方，人类世界好玩，偷偷搬过去住是不会被人发现的。我们可以去人类世界住上几百年，直到哥哥厌倦为止，未来我们还可以……” “温南之！” 余烬终于无法忍受，怒着声音制止。 他气到双眼微微泛红，攥紧的拳头也跟着身体不自觉抖动。 “……” 这下带着怒意的呼唤出声之后，温南之终于停止说话，抬起头贪婪地看着余烬，眼底好似泛起波涛起伏的海水，装载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温南之直勾勾地看着余烬，似乎在认真听他说话。 周围突然安静，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余烬终于忍不住加大了音量，只是语气依旧冰冷：“可是温南之，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温南之纠缠的动作戛然而止，皱着眉看向面色平淡甚至带着一抹厌恶的男人，眼里浮现出一丝惊慌。 见温南之不说话，余烬气上心头，不加制止的责备：“你伪装、接近，先后利用三个身份欺骗我，不就是为了得到我身上的宝石吗？” 男人眼里终于浮现一丝惶恐，急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 “温南之。” 余烬呵斥着打断他的话，开口宛如千年的寒冰，冰冷又刺骨：“我们的相识起源于一场欺骗，那么我们的结局也只会是欺骗。” “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余烬是为了追寻自由才从巢穴里逃出来的，又怎会为了自由陷入爱情风波。 他们也许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做错了。 “……” 不是。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温南之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的可怜小狗，兴奋的眼神瞬间消失，转而变得深邃可怖，像一摊没有波动的死水。 他直勾勾、赤裸裸、一眨不眨地盯着余烬，似要从那双眼里找出一点说谎韵味。 可是没有。 余烬的眼神坚定又平淡，好像只是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余烬清楚观察到温南之身上的光暗淡下来，心也突然像被人揪在一起一样发慌，可是他没有解释，只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他不可能永远像个傀儡一样被温南之关在这里，如果狠话可以让温南之放弃自己，那余烬会不知疲倦地说上千遍万遍。 周围安静许久，洞穴里滴滴答答的流水声瞬间消失，整个巢穴似乎就剩下他们两个活物。 余烬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他累了。 是那种被尤飒丢进奴隶群争斗多年都未曾感受到的疲惫。 从身到心，从头到脚乃至一根头发丝都感到无比疲惫。 再睁眼时余烬眼里多了一份决心，他慢着步子走到男人面前，抬起手贴在那健壮的胸膛上，隔着皮肤感受着身体里剧烈跳动的心脏。 砰——砰——砰砰砰砰…… 炙热而强烈。 过去的他曾无比贪恋这让人安心的身体，可时间的长河还是磨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激情。 如果温南之不愿放过他，那么他就只能…… 余烬用力攥紧了拳头，在对方柔情的目光中对准心脏狠狠刺了下去。 锐利尖爪刺破了胸前的皮肤，在□□里面横冲直撞，一直擦过肋骨直逼致命处的心脏。 可他最终还是不忍地停了下来，红着眼看向那血肉模糊的躯体。 温南之眉头微皱，抬起手痛苦地抓着余烬的手腕，眉宇间却是展露出一种死到临头也不害怕的从容。 鲜血刹那间刺痛双目，在白皙手指上留下道道血痕，也浸染了刚被对方戴上那代表着爱的戒指。 “……” 余烬突然猛地哆嗦，他害怕地想要缩回手，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男人牢牢牵制住，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分毫。 “你疯了！”余烬慌张地挣扎。 男人却笑意更深，更加用力地攥紧了他的手腕，甚至还抽出手指暧昧地摩挲了两下：“哥哥害怕什么，我都没感觉到害怕呢。再说了……这不是你做的决定么？” 是啊，既然决定动手，又为何要感到愧疚。 余烬眼眸微暗，解释说：“我想要自由，可你不愿意杀我，那么就只能由我来杀你了。” 温南之，地狱里我也不想再和你相见了。 …… 寂静。 巢穴里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好像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停滞了。 余烬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停在那里，最后就连空气也要凝固的时候，温南之终于开口，同样平淡毫无波动地说：“既然哥哥这么讨厌我，那我就放哥哥想要的自由。” 他语气平淡到激不起一丝涟漪，眼神却发红到几近可怖，好像随时都会抓狂。 胸前伤口也不断地往外流出鲜血。 余烬心揪得更紧，沉醉的这段日子好像让他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情愫，现在的他看不得温南之受伤，只好紧掐着手不让自己心软。 好在温南之虽然红了眼，却并未流下泪水。 男人低头调整好烦乱的心情，再抬头时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苦涩地说：“今天只要哥哥走出这个巢穴，我——温南之、温影，以及小温，就再也不会去纠缠你了。” “永远也不会。” 咯噔—— 好像有一把锤子迅速又猛烈地敲在余烬心口，激得他措不及防。 余烬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如此难受，他明明希望温南之能还他自由，可当这意外的自由来临的时候…… 心却突然好痛。 余烬捂住心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突然发现温南之格外认真，和当初喃喃着要把自己抓进巢穴一样认真。 “你……说真的？” 余烬忍不住质问出声，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甚至希望温南之开口拒绝，然后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扑倒自己，把一切对质都消散在亲吻之中。 可温南之却只是说：“哥哥不喜欢谎言，所以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只要哥哥想，我会永远消失在哥哥的世界里，此生不见。” 第90章 逃离 我放哥哥想要的自由 砰——砰——砰—— 余烬的手深深地嵌在温南之体内，他甚至能通过血液感受到那颗跳动的心脏。 他的指尖好像碰到了湿湿软软的东西，随着心脏的律动不停地变大缩小。 “……松手。” 血液的温度灼烧着余烬冰冷的体温，促使那只手像碰到熔岩般滚烫。 他好像真的碰到了温南之的心脏。 心脏是怪物最脆弱的地方，杀死一个怪物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捏碎他的心脏。 温南之面带微笑，从容地看着余烬触碰到身体最柔软之处，赤裸裸的把弱点暴露在余烬的视野之中。 甚至还轻笑着说：“只要哥哥想，我愿意随时死在你手上。你可以杀了我，然后逃出这个囚困住你的巢穴。” 温南之说再也从不会欺骗他，余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所以才会更加心痛。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多日的纠缠已经让他习惯了这样的相处，甚至习惯了温南之的靠近。 所以突然有一天，当对方把选择摆在你面前，告诉你只要杀死他就可以获得自由的时候。 余烬却犹豫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犹豫，比之前任何一段等待的时间都要漫长。 余烬就这样闭着眼靠在墙上，他知道温南之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因为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眼神回应，便只能一直躲避。 他们就这样不知道待了多久，等到余烬终于思索完毕，坚定睁开眼睛的时候，才抱着砍断手腕也要逃脱的想法，抬起手狠狠往胳膊劈去。 “你！” 温南之伸出手制止，镇定的脸上满是错愕：“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余烬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明明温南之的弱点就暴露着展现在余烬面前，他却并不想刺破对方的心脏。 就算砍断手脚也要逃脱的想法落到温南之眼里，从容的脸上才终于浮现出一丝异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突然弯下腰大笑，笑着笑着眼尾竟泛出几滴泪水：“哥哥总能轻而易举地让我感到伤心与绝望。” 温南之想让双方的命运牢牢纠缠在一起，就算死亡也不能让他们分开。 只要死在余烬手里，他就会化为冤魂永远陪伴在哥哥身边，此生不散。 可是余烬宁愿砍断自己的手也不想这么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清晰知晓余烬脑海中的想法之后，温南之突然释怀般松开了禁锢住余烬的手，至此深嵌在胸腔里的手指才终于脱身，离开时还带出几丝血肉。 飞溅的□□碎片洋洋洒洒地落在地面上，强大力道带出了那锐利的戒指，被鲜血浸染到看不清形态的钻戒跟着飞落到地上。 “……” 余烬惊恐到双手微微颤抖，即使见惯了鲜血，此刻的血腥场面也让他感到不适。 男人轻声笑着，低声催促：“哥哥……在等什么呢……” 温南之语气飘浮，似乎因为胸前的伤口遭受了严重创伤，可即使痛苦到脸色苍白，也仍旧对着余烬扯出一抹微笑。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离开吗？现在……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是绝对无法阻止你从这里逃走的。” “所以哥哥还在等什么，表情这么惊慌，是想要留下来照顾受伤的我吗？” 即使重伤到说话都止不住的喘气，也还是佯装轻松地把余烬推开。 此刻温南之应该是人生当中最为理智的时候，他抛弃了偏执且最为真实的自己，欢笑着想要送余烬离开。 迷茫到几乎虚假。 温南之不是那种会轻易姑息的人，所以此刻的放手也显得别有所图。 可是余烬管不了那么多，如果错过这一次哪怕是试探的机会，以后就绝对不会再有了。 他后退数步避开对方的触碰，退到床边拿起温南之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穿好衣服后缓缓走到洞口。 余烬走得很慢，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还是在心里期盼着对方能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跟在身后，撒娇般地挂在他身上。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温南之自他起身后就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痛苦地半蹲着跪在地上，挺直的背一下就佝偻下来，显得整个人都格外可怜。 等到他终于确认对方不会跟上来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半回过头，对着他的背影说道：“我们——。” “后会无期。” 此生不复相见。 “……” 温南之始终没有出声，就算余烬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回答他的也只有在巢穴里行走时发出的哒哒声。 微弱的晨光从巢穴缝隙中照射进来，给黑暗的巢穴镀上一层金黄色彩，久违的阳光让余烬停下前进的脚步，伸出手贪恋地触碰那层光芒，恨不得将它揉进身体里面。 在他被关在巢穴的那段时间里，每当温南之外出采买的时候，除了抚慰那些饥渴的触手，余烬最享受的时间就是抬头看向头顶那一小个洞口，试图从那指甲大小的洞里窥探出外面的天地。 “已经多久没见过阳光了呢？” 他记不清，也无法分辨。 为了完成和尤飒的约定，余烬伪装成新娘嫁去敌国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被温南之关在巢穴里缠绕的日日夜夜都十分混沌。 一开始还会根据温南之外出的次数记录时间，但愈加浓郁的迷香时时刻刻都侵蚀着余烬的大脑，剥夺了他的记忆，直到后来余烬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刚睡下还是已经醒来。 他不该是这样的。 也许是过了太久，也许是巢穴里终日保持着舒适的温度，一向喜寒的他居然越往外走越觉得冰冷刺骨。 “怎么……还没到头呢。” 这段路并不算长，余烬却感觉自己走了一辈子那么久。 所以当他完完全全从巢穴里走出来，走到外面感受到温暖的阳光时，有一种恍如隔日的陌生感。 叽叽喳喳—— 巢穴里格外黑暗，把森林里微弱的阳光也衬托的十分刺眼。 当他抬起手挡住被阳光刺痛的双目时，手指上沾染的鲜血也顺势滴落到眼睛一角。 猩红的液体透过缝隙流淌进眼睛里面，把那棕色瞳孔印照成血红色，像是发狂的怪物。 “啊……” 他逃出来了。 不，也不能算逃。 毕竟温南之并未追上来。 余烬站在阳光和黑暗的交界处，前面一片光明，身后漆黑到几乎死寂。 要不是真实的在里面住过许多天，任谁看了这破旧洞口都不会想到里面藏了那样一番天地。 “我要走了。” 可是又能去哪儿。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和温南之争斗的日子，所以当渴求的自由摆放在眼前时，一时间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该死。”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大脑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余烬，这具身体在长久地纠缠中对温南之产生了一种依赖。 依赖到只要想到以后再也不会和温南之接触，就抬不起前进的步子，迟钝到恨不得跑回去扑进对方怀里。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病症。 温南之成功把这病症烙印进余烬的身体里面。 只是每次想到这个几乎被证实的事实之后，余烬的内心就会很不服气，不就是被关了几天……几百天么，他觉得自己没有对温南之贪恋到那种地步。 还真是令人烦躁地纠结呢。 …… 余烬拖着疲软的身子走出怪物巢穴，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是被巢穴拖出去的联姻对象，是尤飒统治王国下产生的牺牲品，牺牲品的下场从决定联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么永远在敌国生存，要么就是死亡。 而温南之已经让他在世人面前变成了一个死人，死人是没有身份和归属的。 他真的没有家了。 想到这里余烬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沮丧，他就这样落寞且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等到反应过来周围的不对劲时，才发现已经走出森林踏进了人类领地。 他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是漫天飘飞的大雪季节，现在已然变成了带着几丝凉意的春季。 “好像……的确被关了很久。” 久到外面已经换了一番天地。 人类世界依旧宁静祥和，在这个带着露水的春日清晨，还能看到骑着自行车形迹匆匆的学生。 潜意识促使余烬走到了自己最想生活的地方，巢穴已经回不去，可供他居住的地方也就只剩下…… 人类世界了。 虽然他离开时和猎人闹得很僵，但如果不去靠近他们，应该也会没事的吧…… 必须没事。 想到这里余烬更加坚定了前进的决心，深吸一口气快速离开了人类和怪物的边界之地。 殊不知在他走后不久，身后的怪物森林就浮现出几只张牙舞爪的触手，同时还带着一声微弱的轻笑。 咕叽咕叽—— 触手们急躁地想要跟上去，下一秒就被大手狠狠打了脑袋。 痛痛痛痛。 痛。 它们可怜巴巴地望向隐藏在森林里的怪物，抬起的爪子里满是不解。 “还没到时候。” 温南之低声告诫：“这招——叫欲擒故纵。” 囚禁的时间太久，鸟儿太过急躁，富商仍高兴地打开囚笼，想向世界证明他已经驯服了鸟儿，却不想笼子打开的那一刻，圈养许久的金丝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为了自由选择舍弃一切的鸟儿，不可能愿意永远生活在富商给予的金笼之中。 但这次，温南之转换了策略。 他看着余烬离开的背影，抬手附上先前接触过哥哥的嘴唇，势在必得般喃喃：“放走……” “当然是假的。” “就算下地狱也要继续纠缠在哥哥身边，生生世世都不能离开。” 原来富商从未打开过囚笼，只是扩大了笼子的范围，无论鸟儿飞出多高逃出多远，也永远在他的掌控之下。 90-98 第91章 谣言 久违的人类校园 “喂！快迟到了，别再捡你那顶破帽子！” “知道了知道了，待会是谁的课？” “大魔头啊大魔头！要是点名的时候不在我们就完蛋了，肯定会挂科的！” “那还不加快点速度！只有一分钟了！” 大学校园门口两个叼着烤肠的学生冲过门禁飞速赶往教学楼，奔跑时带动的灰尘扑洒在空气中，被微风吹着散落在余烬脚下。 即使害怕到风尘仆仆地疾走模样，落入余烬眼中也带着浓烈的青春气息。 都很有活力啊。 余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从天微亮走到阳光高挂在天空上，才发现已经走到了离开时任教的大学。 那个承载了他最多心血的地方。 已经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校门口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是偶尔能看到没课的学生自由自在地在那里散步。 春日暖阳照洒在沾满寒气的冰冷躯体上，居然给他带来一丝舒适的温暖感，余烬就在这暖洋洋的氛围中沐浴着正午的阳光。 “啊！”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锐利的尖叫声，这道声音打断了余烬的思路，还没等他从这场景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人指着他的手惊呼：“血！都是血！” 那人焦急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洁净帕子，急匆匆地上前摁住了余烬沾满鲜血的手背。 小小的脸上满是惶恐：“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是被怪物袭击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打120？” “……” 一张完全陌生又担忧的脸，没有任何遮蔽和伪装地表露出对余烬的关心。 余烬那瞬间有些恍然，这是怪物巢穴里永远也体会不到的温暖。 一个陌生怪物不可能突然对另一个陌生怪物释放善意，但是人类可以。 他们似乎天然的相信同类，信赖着身边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为难自己。 余烬微微抬眸，和那人眼神对视的瞬间听见更炸裂的尖叫：“天呐，你眼睛里都是血，这到底怎么了，一定是被怪物袭击了！我——我马上拨打电话呼叫猎人！”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抽出按压的手就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吓得余烬立刻把胳膊缩了回来。 “我没事。” 他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连连重复：“我真的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余烬用对方递来的帕子擦拭掉手上几乎要干涸的血迹，向他展露出白净无痕的手心。 “你看，没有任何伤口。” 除了那突兀的鲜红血迹，整只手白皙到几乎发光。 “那——这血是？”那人半信半疑，手指仍悬在拨号屏幕上面。 余烬立刻抬手擦拭掉眼尾血痕，低声解释：“也是不小心溅进去的。” 后面又怕对方不信，开口杜撰：“我在路上遇到了一只欺负小孩的怪物，这血都是那小孩的，怪物……已经被猎人解决了，就是身上的血还没来得及处理。” “哦——” 现如今怪物在人类世界肆虐横行，回家路上碰到怪物的事实在平常，对方很快就相信，甚至还热心地想要把余烬搀扶回去。 “那你也是这里的学生咯？住在哪栋楼，我把你送回去吧，都遇到怪物了肯定被吓得不轻……” 那人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听得余烬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好在对方没认出自己。 要是认识的话，估计早就尖叫着逃走了。 毕竟余烬从人类世界离开的时候，头上悬着的可是怪物头衔。依照薛末那得理不饶人的性格，估计在余烬走后全校都会知道他怪物的身份。 “不用了，谢谢你的关心。”余烬后退数步与对方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握紧帕子纠结，“弄脏了你的帕子，真是十分抱歉。” “帕子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倒是你真的没关系吗？” 那人依旧半信半疑，毕竟余烬现在的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像是长期遭受虐待营养不良的病人。 “……” 余烬只是坚定地点头：“我没事，打扰你了。” 那人挠着头离开的时候，还对这个刚刚才遭遇怪物袭击却仍能保持镇定的人表示钦佩。 路人的关心像极了洒在身上的暖阳，瞬间就融化了余烬冰冷沉寂的心。 这就是当初余烬从怪物巢穴逃走后为什么要来人类领地定居的原因，因为这里的所有生物都具有人情味，不像它们那样为了活命可以不惜害死自己的亲人。 如果他没有遇到温南之，没有发生这一系列事情，现在的他应该依然会在这里教学。 可那仿佛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正午阳光格外璀璨，空气中突然弥漫起淡淡的奶油香。 “也许……可以去尝尝记忆中的草莓蛋糕。”余烬喃喃自语。 熟悉的场景让他想到了过去的事情，脑海里回忆的都是曾经在这里留下的美好画面。 那时候他总会在下班路上给小温捎回一块甜品，甚至于和温南之的初见也是在那家名为‘肆季烘焙’的甜品店。 还真是凑巧的缘分。 如此想着不经意就来到了甜品店门前，和冬日里雪白的牌匾不同，现在的它镀上了一层属于春天的绿意，真真正正和这个名字一样做到了根据四季换上不同的颜色。 余烬用异能悄然间变出一顶帽子，接着压低帽檐遮住大半张脸，他觉得自己包的这么严实肯定不会被对方发现。 叮铃—— 推门时又听到挂在门旁边那道熟悉的风铃声，夹杂着浓烈又扑鼻的喷香味道，刹那间仿佛回到了过去平静安宁的时候。 老板正在处理上架的东西，听到声音后下意识开口：“欢迎光临。” 余烬走得十分局促，因为和店老板很熟，害怕过近的距离让对方认出自己，从而引发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在开口时特意压低了声音：“麻烦给我拿两块草莓蛋糕。” “……” 可是当老板抬头看见这个在暖和的春日里也把自己包成粽子的男人时，想要回应的声音却顿住了。 余烬全然不知。 这么久没来上了好多没见过的新品，这块好甜，那块看着也很不错。 干脆都来一块好了。 帽檐遮挡了余烬的视线，从而导致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只一心沉浸在精美甜品带来的喜悦之中。 当他几乎要忘却烦恼沉浸在甜品带来的快感中时，突然听到对面传来捂嘴轻笑的声音。 “噗——” 老板轻笑出声，这笑声打断了余烬的思绪，他抬头时刚好和老板打量的眼神对上，意识到不对后立刻低下头颅，惶恐地将帽子压得更低。 糟糕了。 偏偏那么巧就对视上了。 要是被对方认出来再给弑怪所打举报电话，那余烬估计又得被猎人们轰走了。 现在的他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无路可退，再也不能安然地逃回怪物巢穴。 周围安静了一瞬，老板没有动身打包蛋糕，余烬也没再开口点新甜品。 也许是怕僵持下去会让对方更加怀疑，余烬便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 他悄咪咪地询问：“怎么了……吗？” 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指被他紧紧掐在一起，踮起的后脚随时准备从这里飞奔出去。 余烬屏息凝神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已经做好马上逃离这边的准备。 但好在店老板似乎没发现他的异常，微笑着一边打包一边询问：“没什么，是只要两块草莓蛋糕吗？” “不——我还要。这块这块和那块，这几个新品都给我打包上。” 一听到对方没有发现自己，余烬就秉着干完这票直接逃走的心态，一股气点了店里大半个种类的蛋糕。 说完后还兴奋地搓了搓手，眼神都亮了几分。 之前在巢穴里温南之不是没问过他想吃什么，但那时候余烬整天都浑浑噩噩的，迷离到甚至记不清自己是谁，自然也没记起校园外这家精美的甜品店。 重获新生的第一天，就让甜品来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余烬看着老板将那些蛋糕一一打包，从对方手里接过蛋糕想要离开的瞬间，突然听到老板好奇地问：“买这么多蛋糕，还是和家里的小孩子一起吃的吗？” “……” “！” 温热的躯体瞬间惊出一层冷汗，寒气从脚底直接冲往天灵盖。 余烬震惊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询问：“你说……什么？” “什么家里的小孩子，你认识我吗？” 他慌张到额头渗出丝丝细汗，后退的脚已经迈出了一大步。 就在他抬起脚想要奔跑逃走的瞬间，就又听见对方说：“好久没见到余老师了，今天是刚好路过，还是特意过来的？没想到离职后还能再看见余老师，真是我这小店莫大的荣幸。” 对方叽里咕噜说了很多，余烬却只捕捉到一个重点。 他甚至顾不得手上拿着的甜品，着急忙慌地拉住了对方的手：“……等等？” 余烬一把扯掉遮挡视线的帽子，紧盯着男人的眼睛询问：“你说什么？” “离职？” “什么……离职？” 他不是被猎人发现怪物身份才逃走的么，这和离职有什么关系。 店长又为何看起来…… 丝毫不害怕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92章 甜品店老板 熟悉的身影 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帽子被余烬从头顶上扯了下来，展露出那张许久没照到阳光的苍白脸庞。 余烬震惊于一眼认出自己的老板，他的伪装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分辨的这么快。 而老板对他的态度也没有想象中激动。 余烬是因为被猎人发现怪物身份才被迫从人类世界离开的，所以按道理在离开的那个晚上，薛末就会将他的怪物身份公之于众，再全世界通缉才对。 现在的他应该是人人唾弃畏惧的对象。 可店老板却很是镇定，平静到和之前一般无二，仿佛从未听说过余烬的怪物身份。 余烬紧盯着对方的动作，看着老板从柜子里拿出草莓蛋糕，打包后又再次递到余烬面前：“许久不见，这份就当——是我们重逢的见面礼，送给你了。” “送……给我？” 余烬懵懵地接过蛋糕，手里终于满当到再也拎不下别的东西。 老板依旧面带笑颜，平静的瞳孔里看不见丝毫恐惧。 可是不应该啊。 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动静那么大，江寒枫和薛末都目睹了他的怪物身份，不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余烬试探着问：“你……” 他紧张地握紧了拎着东西的手，低声打探：“是从哪里听到我离职消息的？” 既然有消息传出那必然就有源头，只要找到这个传播消息的人，一切应该都会水落石出了。 老板呆滞地眨巴了两下，笑着解释：“余老师不用怀疑，我没有特意打听你的事情，只是——你离职的消息估计方圆百里都知道了。” “为什么？”余烬十分不解。 方圆百里？ 就算没离职的时候他也没有那么出名吧。 店长拖起下巴回忆：“嗯……不知道故意还是什么，在你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有个小男生经常带人来店里说你的事。其中最多的就属你突发恶疾，已经紧急被家人带去国外治疗了。” “突发恶疾？” 什么时候的事？ 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老板又仔仔细细将余烬打量了一遍，这才拖着下巴点头：“我一直都觉得这个消息太过虚假，毕竟之前每一次的见面，老师似乎都强壮到能打死一头牛，但现在看来……谣言应该是真的了。” 男人关心的目光赤裸裸落在余烬身上，把他盯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被关得太久，许久没见到阳光的余烬即使被喂养得很好，皮肤也是苍白到失去血色。 现在又因为徒步赶了太久，没喝到一口水的嘴唇变得干裂起皮，看上去像极了大病初愈。 余烬却十分着急：“你听谁说的？” 有谁会为了压下他怪物的身份到处传播生病的消息呢？ “难道是……温影？” 余烬颤抖着声音说出这个名字，期待着从对方口中听到肯定回答。 店长却只是疑问：“温影？” 只二字就让余烬澎湃的心再次沉寂，当初温南之伪装成老师出现在余烬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抹去了温影作为学生的所有记忆。 所以现在应该是除了余烬之外，再不会有人记得这个温影这个名字，自然也不会是温影替余烬打的掩护。 可当他失望到低下头的时候，店长却再次开口：“不是哦。” “什么？”余烬错愕的抬起了头。 店长仰头摆成一副回忆的模样，继而笑着否认：“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温影了，是另一个小男生说的。” 否认的话却让余烬再次震惊：“你还记得温影？” 他没有忘记温影，还是说—— 清除记忆的能量是有限的，当能量消散后回忆会再次涌上心头？ 店长也是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皱着眉说：“老师说话好生奇怪，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会忘记曾经在店里兼职的小家伙？他还……挺能干的呢。” 温影做蛋糕的手艺非常不错，当初靠他给店里揽了不少生意。 店长不记得余烬当初满世界寻找温影时找他求证的场景，丢失的记忆再度回归。 “可如果不是温影的话……” 又是谁说的呢？ 店长口中的小男生除了温影之外，余烬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店老板再次思索，回忆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那天学校里似乎出了很大的事情。” 在那个漆黑到充满血腥味的晚上，天上的月亮也被映照成血红色。 血月混杂着癫狂的氛围和尖叫的声音，猎人们几乎全员出动，端举着手里的枪械把学校围得水泄不通。 “一开始只是学校的警报声响了两下，我以为有怪物袭击，就打算关门躲避，但是它很快就停了。” 声音停止之后校园又恢复成死一般的寂静，月光笼罩在校园上方，给那块区域镀上一层血红的光。 “我的门店离学校有一段距离，但仍隔着门窗嗅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也就是那一瞬间才猛然意识到——学校死人了。” “死了很多很多人。”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喧哗的声音几乎响了一整个晚上。 宿舍教室全部都被封锁了起来，一大批带着血的尸体被猎人们从校内搬了出来，有的四肢和躯干都已经带着肉渣分离开来，场面一度十分惨烈。 “那后来呢？有传出猎人为什么包围学校吗？死的都是哪些人？” 恐怖气氛愈演愈烈，余烬也焦急地攥紧了拳头，试图从路人口中寻找出当晚真相。 店长却只是摇了摇头，否认道：“不知道，后来我就关门躲在了门店里面，因为害怕成为那一波被殃及到的池鱼，所以早早就睡下了。” 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是最好的保护伞，好奇只会成为催命符。 “……”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掉了。 余烬不安地攥紧了拳头，总觉得他离开的那个晚上发生了很大的事情，偏偏现在的自己没有本领去追究。 “不过——” 店长像是想起了什么，思索着说：“那个传播消息的人，我以前也在店里见过，应该是您的学生。” 某次余烬来店里买蛋糕时刚好和那人碰上，他听见男生称余烬为老师。 “我的学生？” 余烬疯狂在脑海里搜寻可能会帮他打掩护人的身份，虽然他教的学生很多，但会那么做的人却屈指可数。 店长看他思考的那么卖力，又想起什么般开口提示：“我好像有听见别人喊他叫——班长？” “班长？” 余烬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询问：“是江寒枫？” 替他打掩护的人——难道是江寒枫。 是他替余烬隐藏好怪物身份的吗？ 意想不到地回答冲击了余烬的大脑，他却听到店长肯定地说：“对！就是叫这个名字，至少那些学生是这么叫他的。” 「真的假的，老师看起来也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样。」 学生甲满脸质疑，江寒枫接过店长递来的蛋糕，挖了一勺送入口中，接着再肯定的回答。 「当然是真的，昨天晚上怪物袭击学校，害得老师受了好大的伤，已经连夜送去国外治疗了。」 江寒枫背着所有人杜撰了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他帮助了余烬，可又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 「快走！」 分别前呼喊的话在余烬脑海中回响，掩盖了少年曾做过的所有罪孽。 「快走！」 「老师快走！」 「快走啊！」 「薛末派遣了弑怪所最精英的部队，等他们赶来就完蛋了！」 …… 余烬差点忘了，当初带小温走的时候，他们本该和猎人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但是江寒枫突然出现，狠狠地在薛末脑袋上来了一下。 少年发现了余烬的怪物身份，却仍旧选择义无反顾地帮助他。 算是欠了江寒枫一个很大的人情吧。 “而且……还有一件更为重要和隐秘的事情。”店长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身子探到余烬耳边。 突然的靠近夹杂着对方身上那独特的奶油香气，甚至混合着喷洒在脸上的酥麻气息，激的余烬下意识想要后退，却没想到脚下一阵打滑，身体不自觉向后倒去。 糟糕。 “小心！” 关键时刻店长隔着柜台拉住了余烬的胳膊，炙热滚烫的手温隔着衣服传导到余烬身上，那瞬间竟感到一丝陌生的熟悉感。 “……” 他就这样愣愣地任由对方抓着自己，等到反应过来男人不是温南之后，才着急忙慌地挣开。 “……谢谢。” “不客气。”店长也是自然地收回了手，丝毫没注意到空气中弥散的怪异气息。 等到稳定下澎湃的情绪后余烬才低声询问：“什么隐秘的消息需要凑那么近说话。” 这世上除了温南之以外再不会有人这么近距离的跟他说话，就算是悄悄话也显得格外诧异。 恍惚间差点以为温南之又回来了。 剧烈跳动的心脏也……不知是在激动，还是恐慌。 店长也看出了余烬的疏离，便主动拉开了距离，只是特意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 “事故发生后第二天我醒得很早，便打算出去晨跑顺便买点早饭，但在路过学校一个不起眼的后门时，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什么？”独特的恐怖氛围让余烬的心也不自觉提了起来，屏气凝神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老板也不卖关子，直白地说：“我看见猎人们全都围在那里，一趟趟地往外面运送尸体。” 猎人们一前一后抬着辆担架，担架上是盖着白布失去生气的人类尸体，鲜血透过衣料渗透在白布上，就像在上面开了抹靓丽的血色花朵。 “抬尸体？！”余烬惊的身体都提了几分。 “嘘——” 店长立刻做动作示意他安静，等到看见余烬慌张地提着东西捂住嘴巴时，又低下头轻笑出声。 余烬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小动作，只是好奇地问：“是谁的尸体？” 店长摇摇头：“不知道，不仅是我不知道，学校里的那些人也全都不知道。” 要不是他恰好撞见这事，估计到现在也都还被蒙在鼓里。 学校里死了那么多人，猎人们连夜悄摸处理掉尸体后，第二天又恢复正常教学，除了空气里弥散着还没来得及挥发的血腥味道以外，再没有其他异常。 想想还真是惊悚。 毕竟他们踩得每一处土地，没来得及清理之前都可能躺着一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余烬瞬间严肃，开口排除：“那就不会是学生……或者是老师了。” 店长认同地点了点头：“没错，如果死的是学校里的人，不说第二天，至少这几个月以来总能从学生们口中探出点消息，但——他们的口风都出奇的一致。” 那事发生以后店长曾听见学生们讨论过，但都一无所知。 学生乙：「嗳——昨晚上外面是什么鬼动静，警报声那么吵，我还以为怪物又来袭击学校了呢！」 学生丙：「别说了，吓得我都从床上蹦起来准备逃走了，但外面全是猎人，思来想去还是被窝里最安全。」 学生丁：「我看见宿舍被猎人围得严严实实，只要有人试图爬在窗户上偷看，就会遭到严厉呵斥，甚至关上灯从缝隙里偷看也都会被发现。」 「天呐——绝对是出大事了。」 「应该是个厉害的大怪物！」 「怪不得第二天外面有那么浓的血腥味道，肯定是猎人将怪物绳之以法了！」 不清楚的人会以为血腥味是猎杀怪物留下的，但知晓搬运尸体那一幕的他们，就不会认为这只是一场平常的事故。 余烬低眉思考：“如果死的是猎人的话……” 一切似乎就都能说清了。 因为害怕被学生发现弑怪所昏庸无能，所以只能连夜处理掉同类尸体，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继续保护学校。 店长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突然询问：“老师要走了吗？” “……什么？”余烬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是说——”店长仍旧在坚持打听，“余老师辞职后大家都很惋惜，也经常会在来店买甜品的学生口中听到叹息的话。” “既然现在回来了，余老师还会考虑继续在学校任教吗？” “……” 任不任教也不是余烬能决定的，所以他只随意应付：“也许吧。” 离开学校之后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就算余烬的怪物身份暂时没被别人发现，也似乎不能再沉下心回归到以前的生活了。 而且当务之急，是得先找江寒枫探探口风。 毕竟那一天晚上—— 他和薛末应该是唯二从头到尾都知情的人。 第93章 再见江寒枫 薛末死了 “班长，你这些天是不是太过操劳了。” 男生举着一大摞资料跟在江寒枫后面，关切道：“就算是学校安排的活，也不至于天天往校长办公室跑吧，还每次都搬这么多东西。” 他只帮助江寒枫往校长办公室搬过两次东西，但每次资料却都多到几乎挡住眼睛视野，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江寒枫摇摇头，不知疲倦地说：“校长器重才会把这个活交给我，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失望。” “可是——可是你不是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揽那么多活，婚礼的事能忙得过来吗？” “……” 江寒枫突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被资料挡住视野的男生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倒在少年身上。 “小心！”反应过来的江寒枫及时扶住那快要瘫倒的资料，这才垂眸解释，“婚礼的事不需要我操心，他……会全权负责的。” “哦——”男生这才点头，客观评价，“上校处理工作这么忙，还能每天抽出时间陪班长你吃饭，然后去布置婚礼，真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你觉得他很好？” “难道班长不这么觉得？” 江寒枫微微垂眸，笑着点头：“他是很好，好到所有人都觉得他好，所以和他成婚……” 应该是当前为止最合适的决定。 男生却是看出了他的不愉快，小心翼翼地询问：“难道班长不想和上校举办婚礼吗？” 江寒枫迟疑了一瞬，后又很快否定：“怎么可能，如果我不愿意的话，又怎么会接受他的求婚。” “也是……” 男生惶惶点头。 校长室位置十分偏僻，据说是因为校长喜欢清静，只是这喜欢可让江寒枫吃尽了苦头，每天要从资料室搬一大堆东西跋山涉水才能送到这里。 “就在前面，快要到了。” 江寒枫一边带路一边替男生加油打气，但却在快要踏进办公室的时候，瞧见了外面站着的熟悉身影。 那人穿戴整齐，一张脸被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尽管如此少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余——” 江寒枫喊出一个字之后意识到有旁人在场，立刻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巴。 男生也疑惑地歪过了头：“啊？班长你刚刚说什么？” 一声呼喊惊到了男生，也吓走了站在远处的熟悉身影。 眼看着那人就要消失在江寒枫眼前，他立刻焦急地托付：“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紧急处理一下，你帮我把资料放进去就行！” “唉——唉——” “麻烦你了！” 还不等对方反应江寒枫就一溜烟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男生的视野之中。 天气突然变冷，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空此刻被乌云覆盖，好像会有一场大雨。 余烬伸出手感受着呼啸的凉风，听到身后赶来地急匆匆的脚步声，这才开口寒暄：“还以为一直会这样暖和呢。” 江寒枫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也是瞬间红了眼眶，颤抖着身体站在余烬身后，语气里充满了重逢的喜悦与惊讶：“老师？” 即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也敌不过对方轻而易举的辨认。 有时候余烬真的很想开口询问，他的伪装就那么差劲吗，一个两个都那么快就把他认了出来。 江寒枫激动到压制不住自己快要叫出来的声音，惊呼道：“真的是你，老师！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即使在无人的偏僻角落，这个尖叫声也实在过于显眼，余烬怕他的声音惊动别人，便低声呼喊：“江寒枫同学。” 少年立刻回应：“我在！” 余烬也不拐弯抹角，直白地问：“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在他离开之后薛末没有告密，江寒枫反而替他掩盖了怪物身份。 他……做了什么？ “只是做了一个荒唐无比的决定。” 江寒枫立刻了然，收起苦脸转露出微笑面容，解释说：“我以父亲的身份向学校说明，老师是因为被怪物袭击身受重伤，所以才不得已赶往国外接受治疗。” 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任谁听了都不会去怀疑。 毕竟那天晚上真的死了很多人。 可余烬仍旧不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 “老师！” 江寒枫开口打断，表情里尽是失意：“别问……也别管，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余烬顿住。 江寒枫立刻红了眼眶，好似要哭出来一样：“是我对不起你，因为我被嫉妒迷惑了大脑，所以不受控制地向薛末诉说了事情经过，才会害得他不顾一切也要冲进学校拆穿你的怪物身份，才会让你离开学校那么久，那么久……” “你说什么？” 余烬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是你告的密？可……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他的怪物身份从来没被其他人类知晓过，所以事情败露的时候才会觉得十分吃惊。 江寒枫却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解释。 良久后才带着哭腔继续说：“我做的孽，就得我来还。” 余烬皱着眉不解：“我不明白。” 他不轻易伤人，可也习惯了被人类所伤，怪物和人类天生就是敌人，为何又要说因为伤了彼此而产生歉意。 江寒枫却是摇着头解释：“我是害怕怪物，但也只害怕杀人的坏怪物，老师从未伤过我，又为什么要感到害怕呢？” 余烬却还是想不明白：“可是那天——” “老师！” 江寒枫第一次用这么硬气的语气对余烬说话，而后又苦笑着说：“别问了，求你……” 冷风吹动了耳旁的发丝，少年独自在风中啜泣。 江寒枫又说：“老师只需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那个猎人之外，再也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份。我不会说，并且保证那个人也不会说，所以老师——你这次回来……能不能不走了。” “……” “我很喜欢老师的教学，也很喜欢老师，希望老师不要因为我的过错就离开学校，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回来！” 江寒枫说到最后几乎九十度鞠躬央求，带着哭腔说：“求求你了……老师……” 江寒枫红了眼眶，声音也止不住地颤抖，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他就一直在后悔，从未停止过。 哭了半晌后察觉到余烬搀扶的动作，又吃惊地愣在了原地。 “别哭了。” 余烬拍了拍他的肩，摘下自己的帽子盖在少年脸上，遮住了那哭泣到红肿的眼睛：“我会认真考虑的。” 他的温柔像是春日里和煦的暖阳，顷刻间柔化了少年所有的悲痛。 余烬收回手安慰：“但也希望你记住一件事，无论我是否回来，那都不是你的过错。” 江寒枫抬起头认真仰望，像是仰望他一整个青春。 余烬温柔地笑着，轻声劝慰：“就算我不回来任教，也……也会过得很好，所以希望你也过得好。” 江寒枫终于展露出笑容，点头应下，只是那笑容里掺杂着几丝泪水：“嗯！” 这天被悔恨折磨许久的少年终于能放下心里那一点愧疚，只是在末路上越走越远的他再也不能如余烬所说的那样—— 好好生活下去了。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待了很久，直到天气越变越凉，寒气逐渐深入骨髓之后余烬才想离开。 只是很不巧又听见远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余烬皱起眉警惕地说：“有人来了。” “寒枫。” 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迎着冷风走到二人面前，他的视线全程都停留在江寒枫身上，在看见江寒枫穿着那几件单薄的外衣之后，便立刻脱下外套披在了对方肩上。 “外面风凉，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暧昧到几乎亲昵的话立刻勾起余烬的好奇心，要说对方是那人的话倒还正常，但这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男人…… 根本就不是薛末。 江寒枫似乎习惯了对方的关心，下意识紧了紧肩上的衣物，点头笑道：“这不是有你吗。” “……” 余烬杵在那里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但还是被好奇心驱使着打断：“你们……” 对方听到余烬的声音后似乎才意识到旁边站了个人，他隔着口罩辨认出余烬的身影，右手放置胸前来了个西方国家特有的敬礼。 “原来是余老师，有失远迎了。” 只两个字就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他的身份，余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错愕道：“你——你们——” 怎么都这么容易就看穿了余烬的伪装，他明明把整张脸都挡得严严实实。 也许是错愕地实在明显，男人搂起江寒枫的腰笑着解释：“这个身形，只要是见过余老师的人都能分清吧，而且……” “而且什么？” 男人眉目一簇，不悦地掐了下江寒枫的腰，似是惩罚般开口警告：“而且我隔着老远就听到寒枫激动的声音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余老师之外，我还真想不到会有其他人值得他如此激动。” 说完凑到江寒枫耳边笑道：“你说是吧？” 江寒枫立刻用胳膊肘怼了对方两下：“别闹……” 两人亲昵打闹的模样像极了现实世界的情侣，可余烬还停留在薛末和江寒枫在一起的记忆当中。 他不解地蹙紧了眉，好奇地问道：“你们……是？”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江寒枫意识到自己还未曾向他解释男人的身份，便扯开了对方黏在身上的手，摆正身体说：“忘了给老师介绍，他叫卫澜，是弑怪所新一任上校。” “你好。” 卫澜伸出手表示友好，余烬也只能被迫握了上去。 炽热滚烫的体温触碰到余烬的肌肤，把那块皮肤都烫得血红血红。 一冷一热极致的温度交错在一起，惹得双方都一阵激灵。 卫澜好奇地蹙紧了眉：“余老师体温真是出乎意料的……冰凉啊。” 余烬立刻缩回了手，笑着解释：“可能是在外面走了太久的缘故吧。” 他又不能说因为自己是怪物，所以体温一向寒冰。 但随即又意识到男人是弑怪所的猎人，结合江寒枫说的话，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他——”余烬抬起手不可置信地指着卫澜，“他是新上任的上校？” 那薛末呢？ 在余烬震惊不解的时刻，卫澜的咸猪手已经再次搀扶上江寒枫的腰，这举动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卫澜也侧过头看向江寒枫，笑着补充：“不仅是上校哦。” 男人的眼神炙热且深情，盯得江寒枫都有些不好意思，便迎合着对方的想法解释：“是，他是新上任的上校，也……是我的未婚夫。”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但被卫澜警告且暧昧地掐了一下后又立刻补充。 余烬却是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你……你们……你是他的未婚夫？” 是他的记忆发生了错乱吗？ “江寒枫的未婚夫不一直都是——” “薛末？”卫澜接在他的话后面说，又把玩起江寒枫的手，无所谓道，“你是想问寒枫的未婚夫不应该是薛末吗，对吧？” “是。” 余烬心里有一个很不好的想法，无论是江寒枫先前保证的那些话，还是卫澜对于薛末不屑一顾的态度，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暗指一个真相。 “不怪你这么想，这几个月我也向别人解释过无数遍了。” “那薛末——” “他死了。” “什么？”风声模糊了余烬的耳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度询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他说——” 江寒枫攥紧拳头紧盯着余烬的眼睛，重复道：“薛末死了。三个月前，老师离开的那天晚上就已经死了。” 轰隆—— 记忆带着余烬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江寒枫拿着棒槌对着薛末的脑袋狠狠来了一下，至此头破血流地瘫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薛末……死了？” 他真的死了？ 余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觉得十分突兀。 而且无论是作为上位者的卫澜，还是曾经和薛末有情感交织的江寒枫，二者皆无一人对这消息表露出哪怕一丝痛苦。 平静到仿佛在说一件陌生人的事情。 “是，薛末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江寒枫开口肯定，说话时旁边的卫澜还展露出一丝开朗的笑容。 心情似乎格外愉悦。 男人的手仍旧停留在江寒枫腰上，扬起的微笑诉说着内心喜悦。 他突然好奇地问：“余老师既然回来，那身体应该是养好了吧，后续是不是就会回到学校继续教学呢？” 江寒枫听到这里也是激动地补充：“对！老师，我说过的，再也不会有人泄露这个消息。” “你的秘密会跟随他的死亡一起带进地狱。” “……” 如此大胆的发言并未避开站在旁边的卫澜，似乎并不害怕他因此泄密。 卫澜也是用实际行动证实自己和江寒枫的确是一伙的。 “是哦余老师。”男人转手搭在江寒枫肩上，笑道，“薛末死了，就再也不会有除我们以外的人知晓这个消息，你可以放心地回学校继续教学，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你……也知道？” 余烬的脑回路有点转不过来。 但他还是瞬间意识到，先前江寒枫说的那个知晓他身份的另一个猎人并不是指薛末，而是眼前的卫澜。 “我——” “他当然知道。” 卫澜笑着打断江寒枫的话，轻声解释：“因为薛末的尸体——” “就是我处理的啊。” 第94章 新人物？ 你好，我叫秦弋 卫澜面带笑容，说出的话却是无比残忍。 也就是这一瞬间余烬猛然想起他们在哪里见过。 余烬当初从假父母手里带回小温，再连夜赶回学校被猎人挡在校门外的时候，就是卫澜松口放他们进去的。 那时的他…… 还只是一个小队长。 复杂曲折的关系。 余烬深吸一口气，点头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一起帮我隐瞒身份，也不知道你们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关心，也不在意。只是……江寒枫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虽然理论上无处可去的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安定下来，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似乎再也无法像之前一样平静地教学了。 “那再棒不过了。” 卫澜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贺卡，微笑着递到余烬面前：“特意给余老师留的，我还怕没有机会送出去呢。” 余烬懵懂地接过贺卡，疑惑道：“这是……什么？” 一张烫染着白金色字样的贺卡，余烬一时间居然反应不过来上面写了什么。 “喜帖啊。”卫澜笑颜依旧。 “我和寒枫三个月之后就要举行婚礼了，希望到时候余老师能来捧个场。” “婚礼？你们？” 余烬读过一些关于人类古代时候的书籍，那上面说至亲之人死去之后需要守孝三年，就算现在已是现代社会，不需要这已经被舍弃掉的旧俗，江寒枫转变情爱的态度也还是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恭喜啊。” 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僵硬地开口道贺。 江寒枫脸色突然铁青，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他的逆鳞。 少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精美的钥匙，板着脸递到余烬手中。 “这是什么？”余烬疑惑不解。 卫澜解释：“你家钥匙。” “我家……钥匙？”余烬捏起钥匙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家钥匙为什么在你手里？” 还贴身保管。 江寒枫立刻补充：“老师的家被猎枪射的乱七八糟，事后我已经派人过去修补，这是装修好之后锁匠给换的新钥匙，一共六把全都在这里。” 江寒枫为了等待余烬回归，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还真是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理由拒绝。 “……谢谢。” “期待老师回归！” 余烬把钥匙握在手里的瞬间听到少年激动的呼喊声，但很快就被卫澜提溜着衣领带走了。 卫澜理了理几乎要从江寒枫肩上溜走的衣服，贴心道：“时间也不早了，身体不好就不要在外面吹冷风，余老师，我们先行离开了。” 余烬微微点头，看着男人强势且温柔地把少年揽在怀里，那瞬间竟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他攥紧了手里的喜帖，低头感叹。 连江寒枫都要结婚了，还真是已经离开这里太久了。 他在冷风中站了很久，最后也是无路可去，只能拎着一大堆甜品回了江寒枫给安排好的家。 那个离开前被猎人打到破碎的墙壁和地板，现在已经恢复成一开始的崭新模样。 桌面也是干净到一尘不染。 “看来江寒枫还安排人打扫过。” 余烬放下多到几乎要拎不住的东西，抬手轻抚了下光洁的墙壁，无论哪个缝隙都摸不到一丝灰尘。 这种事后对你好的态度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只是公寓虽然整洁，东西却实在是少。 很多家具都已经在那场突袭中遭到毁灭，柜子里的衣服也大多摆放在学校的员工宿舍，他现在情况特殊，赶去学校拿衣服实在不太现实。 “有必要去趟超市了。” 在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回学校之前，得先去给冰箱和衣柜进点货。 公寓旁边就有一家综合商场，余烬当初就是看中这商场才会选择来这里租房，毕竟买东西实在方便。 他没有做饭的习惯，就去了速食区买了一大堆只要加点水煮煮就能吃的速食，因为想着先在家躺倒醉生梦死再去思考其他事情，所以推车不知不觉就满了。 “这个来点，那个也要。” 余烬以前没有囤货的习惯，一切还要源自小温的出现。 一开始不知道如何照顾小孩，又不能很好地兼顾工作和家庭，便在家里囤了一大波零食供他选择。 久而久之每次来超市都习惯性把推车填满，即使他根本吃不完这些东西。 余烬逛到糖果区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以前小温很爱吃这里的东西，他都是大批大批买的。 “可是我又不爱吃。” 余烬怅然失神，呢喃道：“我又不爱吃……” 他其实不喜欢甜品，爱买是因为小温喜欢吃，所以慢慢就养成了去甜食去逛逛的习惯。 就像他今天在烘焙店买了那么多蛋糕，回去之后也只是把它们全都堆在了冰箱里面，也许之后都要在那里摆到腐烂。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余烬拎起一款以前最爱买的糖果，犹豫片刻还是把它放了回去。 “我不爱吃。”他坚定地说。 他应该再也不会来这个区域逛了。 以后有关于温南之的一切，无论是温影还是小温，都必须要忘掉。 余烬推着推车失魂落魄地拐出甜食区时，突然发现远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颓丧的他不禁自嘲。 还真是想温南之想疯了，竟然会觉得他追到了这里来。 「今天只要哥哥走出这个巢穴，我就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缠绵时说出的威胁之话都带着浓烈的情意，刺的余烬的心脏也没来由地疼痛。 他以为离开那里就能和温南之分道扬镳，没想到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烙上了对方的印记。 还真是意外的烦躁呢。 余烬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以为再睁眼时幻觉就会消失不见，没想到那身影还是好端端站在那里，甚至背对着他拿起了货架上摆放的货品。 “不是……幻觉。” 那个人不是幻觉，不是他产生幻觉？ 是真实的？ 温南之……真的来找他了？ 余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大脑错愕呆滞的瞬间身体已经先理智一步冲了上去，着急忙慌地拉住拿着货品想要离开的人。 “温南之——” 那一刻他的大脑想得很简单，不是追赶的厌恶和再次见面的喜悦，有且只有满腔的疑问和好奇。 余烬想要问温南之是怎么想的，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见，为什么又要再次出现？ 还是说他一直是个谎言家，无论说什么都要往相反的方向去猜。 “温南之！” 余烬抓住了那人的胳膊，就在他期待着看见温南之柔情的目光时，对上的却是一张陌生到从未见过的脸庞。 男人看着被余烬紧拉住的胳膊，疑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不是。 不是温南之。 虽然他的背影和气质都和温南之很像，但脸和声音还有气息都完全陌生。 温南之喜欢喷香水，喜欢把自己装扮得像花孔雀一样，所以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檀木香味。 但这人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 余烬几乎是一眼就判断出——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温南之。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余烬赶紧松开了抓着对方的手，身体像弹簧一样弹射开来。 他可能是疯了吧，居然会觉得温南之追到了这里来。 他清晨才离开巢穴，就算回心转意也没有这么快的。 而且离别时温南之说的那些话实在不像是假的，他们之间可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就在余烬蔫蔫地想要离开之时，对方却吃惊地开口：“余烬？你是余烬——余教授吗？” 余烬立刻从幻想中脱离出来，震惊地问：“你是？” 对方认识余烬，可他却毫无印象。 男人立刻板正身体友好的自我介绍：“我叫秦弋，和您一样也是研究数学的。” “奥——”余烬点头，迷茫道，“没印象。” 不仅是没印象，是陌生到应该没有见过的地步。 “反倒是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藏匿在衣袖里的手指已经警惕地露出爪子，就等对方回答不上来给予致命一击。 他在男人身上嗅到了让人不舒服的味道，每次嗅到这个味道的时候，不久的将来都会发生意外。 这人不会是温南之另一个分身吧，像温影和小温一样接近他欺骗他的。 秦弋嗅到了空气中浓烈的硝烟味道，却只是摆摆手解释：“您可能不认识我，但在四个月前外出教研的时候曾听过余老师的演讲，我觉得你的理念非常完美，自那以后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想着是有机会能够见面交流交流。” “四个月前？演讲会？” 余烬在脑海里疯狂思索关于演讲会的记忆，这才想起似乎是温南之刚出现的时候，邀请他外出教研的那天。 那次还因为恶劣的天气，一行人被困在山上待了半天。 “原来才过了几个月吗。”余烬喃喃自语。 他怎么感觉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 秦弋继续解释：“那次教研本来想趁有空的时候和余老师正式介绍一下，结果打听过才发现您中途就回去了，真是可惜呢。” 因为小温假意自残被送进了医院，所以他早早就回去了。 等到确认对方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言谈礼教都和温南之毫不相干后，余烬居然松了口气。 也失去了和秦弋交流的任何念头。 他摆正双手点头说了声抱歉，然后推着自己的推车就想要离开。 秦弋也看出了他面色中隐藏的疲惫，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名片递到余烬面前。 “可惜余老师生病后就杳无音讯，其他院校也都有在打听，如果余老师有换个学校教学的想法，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我们学校排名也很高的！” 这人…… 这么快就开始挖人了？ 余烬面露震惊。 不过他想在人类世界生存，又不愿回去以前的地方，换个地方教学倒是个很好的办法。 如此想着便接下了对方递过来的名片：“谢谢，我会考虑的。” 余烬推着推车离开的时候总感觉背后多了道炙热视线，等到他回头望过去时，就看见站在远方笑成眯眯眼，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层儒雅气息的男人。 这倒是和温南之伪装成人类世界教授时的气息非常相似。 要不是长相和气味实在不同，余烬都要怀疑那人是不是又是温南之假扮的了。 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暗自呵斥。 别自恋了。 温南之说过再也不会出现在余烬面前，他也不是什么非常吸引人的怪物，怎么会引得别人如此贪恋。 或许他和温南之……真的再也无法相见了吧。 如此想着心口竟有些闷闷地疼。 果然只有得不到的才会引起遗憾。 第95章 奇怪的老师 我们见一面吧，就现在…… “余老师？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哈……是啊。” 当余烬带着一大堆资料赶到学校的时候，恰好撞见下课后踏出教室的秦弋。 这已经是三天来两人的第六次见面，余烬本想在家里躺倒醉生梦死，但江寒枫还是把他回来的消息捅到了校长那里。 知晓消息的校长一连给余烬打了上百个电话，每个电话都表达了对余烬的关心，顺便催他回去处理学校的事情。 所以余烬现在一天要往学校跑好几趟，每趟出来几乎都能碰到秦弋。 一开始只是在家附近，商场周围，后来发现两人居然乘坐一班车前往学校。 询问过后才知道秦弋是因为学校缺人才从别的学校派来帮忙的，因为租的房子离余烬的公寓很近，所以才经常会见到。 余烬刚回学校处理完校长要交接的资料，迎面就和秦弋撞上，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就分道扬镳。 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还特意和校长打听了下：“你说秦弋是因为我才答应来学校交流学习的？” 因为秦弋在演讲会上对余烬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所以才在学校缺人从外校调遣的情况下主动申请。 校长也点了点头：“对，他一过来就向我打听你了，但那个时候你刚好重伤休养，便一直没机会见面。” 说完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余烬的肩膀：“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听姚天说你喜欢男生？刚好有个和你一样优秀的人，可别错过这个机会啊。” “什么就别错过了？”余烬无奈摇头，“姚天他自己都没对象，你怎么不先关心关心自己的侄子，再说——” 他也没看出来秦弋对自己有多大的依恋。 “如果秦弋不喜欢男生，贸然靠近岂不是徒增笑柄。” 他才刚从巢穴逃出来，暂时还没心情去开启另一段恋情。 校长却是摇了摇头，苦口婆心地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打听过人家的性取向，不然怎么会放心介绍给你呢。” “你是说——他也喜欢男生？”余烬吃惊。 “当然！而且人家的确也对你有意思，你只要点点头，今天晚上我就能安排你们吃顿便饭，好好聊聊！” 校长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掏出手机就想给对方发消息，但被余烬及时拦下。 “等等！” 余烬一把拽住校长的胳膊，宽慰似的把手机又放回到对方兜里面，轻声道：“你——容我想一想。” “好好想想……” 他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就失魂落魄的，不知道为什么从前没有概念和想法的事情，在碰见另一个和温南之相似又不相似的人之后，会一骨碌全涌进脑海里面。 自从碰见秦弋以后他就经常会想到温南之，每一次和秦弋接触那种思念就会愈发强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余烬来到甜品店点了一大堆甜品，试图用美食来忘却所有烦恼。 因为曾经有人告诉他，甜品会给人带来快乐。 可能因为还没到下课的点，本就不多的客流量直接大打折扣，店老板送蛋糕时看出了他的忧思，便好奇地询问：“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余老师开导开导。” “……” 余烬摆弄着桌子上精美的甜品，试探着询问：“老板，你有过情感上面的经验吗？” “情感？” 老板轻声笑道，像是听到了感兴趣的事情，声音都提了几分：“这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在开这家甜品店之前，可是个在情场里流转的高手。” “高手？”余烬两眼放光，求知般询问，“那如果……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对他是出于喜欢而不是别的依赖的情感，该怎样去辨认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于温南之是依赖大于情感的，可懵懂的感情知识让他没办法分清，便只能请教外援。 店长也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而后才说：“嗯……这很好解决啊。” “怎么说？” 老板笑道：“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最快速便捷的方法那当然就是——试着和另一个人相处。” “和……另一个人？” 老板认真点头：“嗯！如果和别人恋爱的时候脑海里也仍旧是他，并且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除他以外的触碰，那就不用怀疑，百分之百是爱上对方了。” 虽然露骨却也不失为一个直白粗暴的好办法，可余烬仍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荒谬。 “可是，书上不都说——爱情应该是矢志不渝，一心一意的吗？” 为什么无论是江寒枫还是店老板，都向余烬传达着一种花心也无所谓的观念呢？ 店长这才轻声笑道：“画本子里的爱情故事当是完美的，因为现实当中缺少，所以才要刻画的完美无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吸引很多人去购买，去幻想生活里难以遇到的事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多情才是这个社会里最现实的事情吗？” “可以这么理解。”店长肯定，随即又开口提醒，“我当然不是鼓励老师去做这些多情事情的意思，只是提醒可以在适当的前提下，帮助自己找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 话是这么说，说服自己好像还是有点困难。 余烬好奇地打探：“你说得这么认真，难道是自己也……” “那倒不是。” 店长立刻否认，轻声笑道：“从小到大我只喜欢过一个人，不需要通过这些来辨别我对他的真心。” “那后来呢？” 虽然这个故事经历对于余烬来说十分陌生，但他仍好奇后续进展。 “既然你知道自己那么喜欢他，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店长突然沉默了几秒，眼神里透露出几分忧伤：“没有后来，他不喜欢我，也把我忘了。” “忘了？失忆？” “是啊，失忆。” 老板笑着摇头，随即又否认着说：“也不算是失忆，可能就是因为我太过渺小，他从未记得过我吧。” 余烬算是听懂了，疑惑道：“那不就是还没有互相认识吗？他都不认识你，怎么知道对方一定不喜欢你呢？” 老板震惊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恍然大悟，随即拍拍手说：“好像有些道理。” 两人的氛围也因为谈心逐渐变得融洽起来，老板轻声感叹：“本来想提供一些自己体会过的经验，没想到反被老师提醒了，真是惭愧。” “你也给了我很多有用的想法。” 谈论到最后以互相捧场的话题作为结尾，余烬心里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走出甜品店时都觉得有些晃神。 天色渐晚，下了课的学生们一骨碌全涌进这个布满美食的小巷，给清冷的甜品店都增添了几分生气。 叮咚—— 沉寂了许久的手机突然弹出一个聊天框，是秦弋发来的消息。 之前针对工作上面的事情加了他的聊天方式，但还是第一次收到对方消息。 【看天空。】 “天空？” 余烬疑惑地仰头，就在他抬头注视着黑暗夜空的瞬间，一束绚烂的烟花自天空中绽放。 咻——砰！ 五彩缤纷的烟花给黑暗镀上了一层靓丽色彩，像是一幅优美的画卷。 消息提示音紧接着又响了起来。 【好看吗？】 余烬的心情在烟花的渲染下变得愉快起来，打字时嘴角都扬了几分。 【你怎么知道会有烟花？】 【如果我说是特意为你放的呢？】 站在校园内的秦弋微笑着发出这条消息，继而抬头看着漫天绽放的花朵。 咯噔—— 看见消息的余烬心脏却突然漏了一拍，缓缓打出一个标点符号。 【？】 随即又收到对方发来的一个哈哈哈的表情包。 【逗你的。】 【今天有人过生日，这是朋友给他在学校准备的生日惊喜。】 “生日？” 余烬微微蹙眉，继续询问。 【别人过生日你怎么会知道？】 【嘘——】 秦弋又发来一个噤声的表情包。 【是秘密哦。】 “秘密……” 好像还真勾起了余烬深处的好奇心。 他突然有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荷尔蒙充斥了整个大脑，促使余烬不受控制地按下了拨打按钮。 叮铃铃铃铃铃—— 正仰头欣赏美景的秦弋突然接到了余烬的电话，惊得他不知所措地瞪大了眼睛。 平淡眸子里浮现出澎湃的涟漪，悬在手机上空的拇指下意识点了接听：“喂？” 手机对面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余烬疑惑地看了眼接听姓名，确认是秦弋后才柔声解释：“我是余烬。” “我知道。” 烟花夹杂着细声的呜咽，连带着心也跟着它一起升空、晃动、绽放。 秦弋紧张地咽了口水，迟疑地问：“余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什么？” 这下换秦弋不知所措，听着话筒里传来的熟悉呼吸声，刺激的心也跟着一紧。 澎湃的心因为这一句话突然剧烈跳动，面色也红润到渗出几丝热汗，他颤抖着声音打趣：“别开我玩笑了……” 余烬却说：“这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 他好像隔着话筒听到了对方强烈的心跳声，粗重的呼吸也仿佛喷洒在白皙的脖颈上。 惹得心尖一痒。 秦弋倒吸一口凉气，试探般询问：“余老师找我是想……单纯的聊天吗？” “并不是。” 否认的话和烟花爆炸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缤纷的色彩烙印在他们的瞳孔之中。 余烬继续邀请：“我是说——我们见一面吧。” “就现在。” 第96章 七日之约 秦弋，我们试一试吧 咻——砰！ 烟花爆炸的声音络绎不绝，透过硕大的玻璃窗倒映在余烬的瞳孔上。 他轻声感叹：“这生日烟火放得也太隆重了些。” 从晚上六点一直放到现在，酒醉到几乎奢靡。 “应该是哪位专情人放给他小对象看的吧。”秦弋端起被烟花照耀到波光粼粼的红酒，凑到嘴边尝了下香甜的酒水。 红色酒痕顺势贴在那饱满的嘴唇上，唇齿留香。 “嗯！这红酒味道不错！余老师要不要也尝尝。” 秦弋嬉笑着将酒杯递了上去，想要在这唯美的氛围下互饮一杯。 余烬却是不解的疑问：“专情人？你不是说这是朋友放的生日烟火吗？” 难道……自己又被欺骗了？ 想到这里，余烬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握在了一起，因为被欺骗遭受的后遗症让他内心浮现出强烈的厌恶感，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秦弋将这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最后也只是轻声解释：“是生日烟火，但却是朋友放得，也是男朋友。” “男……朋友？” 余烬竭力掩盖住颤抖的身体，在听到男人的解释后也是稍稍好转。 “余老师听说过猎人上校——和弑怪所负责人爱子的事情吗？” “你是说？” 秦弋点头：“这是他为恋人放的求爱烟火，来庆祝他们即将到来的婚礼。” “所以……” 所以这是卫澜献给江寒枫的惊喜，今天是江寒枫的生日？ 余烬恍然大悟，却还是不解到眉头紧皱。 他们的爱情似乎比薛末在时还要坚固。 “不过这么私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是生日惊喜，应该得小心到不让任何外人知道吧，不然传到寿星耳朵里面岂不是功亏一篑。 秦弋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别人？” “嗯，他们都知道，这似乎已经不算是个秘密了。” “……” 好吧，他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 余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殷红的美酒顺着吞咽动作缓慢流淌进身体里面，把秦弋看得几乎是入了迷。 攥紧的拳头诉说着无限欲望，最后都化为呜咽和美酒一起流淌进肚子里面。 秦弋瞥开目光感叹：“没想到余老师会选在这个地方见面。” 这可是周围最出名的情侣约会圣地，法式西餐配上摄人心魄的烛光，来的人基本上都是热恋期的恋人。 余烬听到后喝酒的动作立刻呛住，扶着桌子不停地咳嗽起来，直憋得满脸通红都未曾停止。 秦弋见状立刻焦急地起身，走到旁边给他拍起了背：“小心点，没人跟你抢。” 余烬挥起手否认，等到咳得差不多，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才好奇地问道：“这个地方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 这下换秦弋呆傻住了，但只几秒又恢复成正常模样，笑着摇头：“没什么，这里的菜味道很不错。” 余烬疑惑地皱起了眉，他总觉得秦弋刚刚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但也无从追究，秦弋又自如地坐回到位置上面，端起红酒一杯杯下肚。 这顿饭吃得十分愉快，在烟花美酒独特氛围的加持下二人的心似乎也近了几分，吃到最后无话可谈的他们只是沉默地盯着窗外烟火，平静的心跟随烟火爆炸的声音一起一伏。 咻——砰！ 最响亮唯美的那一束烟花爆炸时，秦弋看见余烬的嘴唇动了两下，但他没听见对方说的内容。 “你说什么？” 咻咻—— 砰砰！ 烟花肆意绽放，似乎在为这场惊喜做着最后的结尾。 余烬微微一笑，重复着又说了一遍，但这次却也被爆炸声盖了过去。 秦弋着急了，皱着眉探进了身子，呼喊着说：“外面太吵了！我没听清！” 咻咻咻—— 砰砰砰！ 随着最后一声烟火的绽放，吵闹了一整晚的烟花秀才终于停止，缤纷的色彩照亮了余烬的五官，映照出他微笑的认真脸庞。 声音停止的刹那秦弋的身子已经快越过餐桌凑到余烬面前，他清晰听见余烬说：“秦弋，我们试一试吧。” 砰咚——砰咚—— 砰咚砰咚砰咚砰砰砰砰砰。 平静的心脏突然开始猛烈跳动，激地脸色如苹果般红透起来。 “啊……啊——啊？” 秦弋吓得直起身子连连后退，熟透的脸上展露出对此事的震惊。 他扶住桌子不敢去看余烬的眼睛，颤抖着声音说：“余……老师……别再开我玩笑了，我会当真的。” 攥紧的双手诉说着内心喜悦，可他却还是隐忍着没有回答。 因为今天算是他们互相见的第二次面，秦弋不相信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爱上对方。 一见钟情太过虚假，他喜欢细水长流的爱情。 “可我也没说谎。”余烬仍旧没有否认，歪起头解释，“我是真的想和你试一试，你不是喜欢我吗？” “有……那么明显吗？” 余烬点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的脸都红透了。” 秦弋倒吸一口凉气，匆忙抬起手捂住红通通的脸蛋，焦急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挚憨傻的模样倒是和温南之判若两人。 此刻余烬几乎确定眼前人不可能是温南之，便放心地解释：“别误会，我说的试不是立马成为情侣的意思，就真的只是单纯的试一试。” “啊……啊？”秦弋眨巴了一下迷茫的眼睛，疑惑道，“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假装情侣，互相体验一下情侣之间的关系，为期一周，届时合适与否由我们双方判定。都满意的话就延续，不满意就此分开，如此简单。” “为什么要假装？” “我……”余烬拳头紧握，盯着男人的眼睛认真解释，“我想试试看。” 试试看自己是不是非他不可。 “……” 烟花声骤然停止，先前那好不容易维系出来的粉红氛围也悄然消失，空气好像瞬间凝固了。 见秦弋低下头犹豫不决，余烬又说：“你当然可以拒绝，毕竟试验情侣这件事听起来实在荒唐。” “我同意。” 没想到男人居然直接同意了，并且微笑着丝毫不在意地说：“别误会，我犹豫并不是因为不想同意，而且觉得一周实在太短了。” “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继续深入地和余老师了解下去。” “你——” 这个回应却是让余烬猝不及防，他突然着了急，开口提醒：“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没必要这么快给我答复……” “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去考虑。” 秦弋却很是认真，对上余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来这所学校就是为了遇见余老师，所以这个要求只会让我感到错愕和惊喜。” 过于诚恳的态度一时间让余烬感到心虚，他不安地低下了头，生怕对方从他躲闪的目光中看出隐情。 「可是想着一个人却和另一个人恋爱，是不是对那人也不太公平。」 余烬仰起头认真地询问。 店老板倚靠在一旁的柜台上，见状托起下巴思索着说： 「那你就和他说清只是试验恋爱。但其实没必要有那么大心理包袱，这个社会上的多情人太多了，谁也不能保证一生只会爱上一个人。」 「如果适当的接触可以弄清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理论上也为何不可吧？」 请教时店长说的话还在脑海中回荡，安抚着余烬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秦弋没有注意到余烬的不愉快，望着漆黑的夜空轻声笑道：“看来烟花的确能促进喜意，仅仅是看了一晚上烟火就获得了一个七日男友，如果再多看一会儿，我们不是就能白头偕老了？” “……” 男人越是对这段感情产生向往，余烬的内心就越是不安。 他好像体会到了辜负一个人的感觉，这种滋味非常不好受。 那温南之呢？ 秦弋转身欣赏夜空的背影落到余烬眼里，促使他再次想起了温南之。 他不禁细想。 温南之说谎的时候也会和他一样，内心感到不安和惶恐吗？ 还是把这一切都当作乐趣，看别人被耍得团团转还爱得死去活来的模样感到十分愉悦呢？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思索之际秦弋突然凑到余烬眼前，陌生的气息扑洒在眼睛周围，挥动着睫毛也扑闪扑闪的。 细细又痒痒的。 秦弋突然板起了脸，盯着余烬的脸认真询问：“不会是在后悔吧？” 余烬有些愣神，男人把这举动看成是一场默认，憋起脸气鼓鼓道：“我已经同意了，就算后悔也要坚持过七天才行，现在我们是恋人，你是我的男朋友。” 倔强的表情像极了天真的孩童，余烬被他逗得微微一笑，内心却对男朋友这个词感到十分陌生。 就连温南之也不曾说过的词语，如此亲昵的称呼让余烬心里涌不出一丝暖意。 似乎证实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即使秦弋笑得如此开心，余烬脑子里也都只能想到温南之。 “听见了吗？怎么还在出神？” 秦弋挥动双手试图唤回余烬的意识，可回过神来的余烬也只是怏怏地转过脑袋，始终不敢正眼去瞧对方。 一切细节都向秦弋表明了内心的犹豫，男人突然顿住，再也提不起一丝玩笑的轻快意味，认真询问：“你……” “不会真的后悔了吧？” “……” 沉默。 又是一阵漫长又孤寂的沉默。 直等到秦弋激动的心彻底孤陷沉寂，耷拉着脑袋想要离开的时候，余烬才终于抓住了他的手。 接着用力把人拉入怀中。 “！” 硕大的身躯直挺挺扑倒在余烬怀里，秦弋慌张地瞪大了眼睛：“余——现在是怎么了？” 男人挥动双手做出推搡动作，手上却丝毫没有用力，像是沉浸其中。 贴近的身躯散发出熟悉的炙热温度，余烬感受着另一具不属于自己的狂烈心跳，低声解释：“我没有后悔。” “什么？”秦弋探头不解。 “刚刚的犹豫不是因为后悔。”余烬再次重复，手上紧抱的力道又加了几分，“我是认真的。” 他是非常认真地想要弄清楚内心想法，也是一定要试一试。 试一试，自己是不是真的非温南之不可。 那个偏执到为了自己使尽一切手段的男人，和他纠缠的那段日子里，身体是否达到了完美契合度。 他的心从未像现在这般不安，从踏出巢穴离开温南之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慌乱、忐忑，余烬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 或许眼前的男人可以让他看清自己的内心。 他又是否真的爱温南之。 爱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呢。 第97章 约会 对不起和——谢谢你 “今晚有烟花秀吗？” “有的！我是为了烟花秀特意买的今天的票，晚上一定要出波美图！” “没错！来了好几趟都没看到烟花秀，这次绝对不能错过！” 兴致勃勃的女生们经过秦弋边上时刮起一阵激动的风，他低头看着手机上显示带有烟花秀背景的游乐场简介，欣快地扬起了嘴角。 下一秒切换屏幕给余烬发了条消息。 【到了吗？】 【小猫探头表情包】 叮咚—— 刚走到游乐场门口的余烬听见手机提示音后快速回了条。 【马上。】 【好，我在迎宾室等你。】 “迎宾室……” 余烬站在门口迷茫地四处观望，身高发挥出来的优势让他在人山人海的地方也能看清远方建筑，但还是找不到消息提示的迎宾室。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游乐场入口处乱逛，最终还是无奈地给秦弋发了条消息。 【迎宾室在哪儿？】 …… 【？】 余烬一连发了两条消息，都没及时得到对方的答复，这对于一向秒回消息的秦弋来说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就在他思索着男人为什么不回消息的时候，就听见耳畔传来轻笑的声音。 “在这儿呢。” “找到你了。” 喷洒在耳旁的呼吸声提醒着突然到来的男人，余烬回过头对上秦弋憨笑的目光，吃惊地询问：“你——” “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余烬愣愣地点点头：“你不是说在迎宾室等我吗？我连迎宾室的门在哪儿都没找到。” “是哦。”秦弋仰起头假装思考，憨笑着解释，“可能是因为我听到了你的心声，上天派我来拯救你这只迷路的小猫咪？” “……说人话。” “因为一直没等到你，所以想着是不是迷路了。” “……” 喧闹的人群擦着余烬的肩膀走了过去，猛烈的碰撞促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倒去。 余烬全然不在意这些小碰撞，秦弋却慌张地揽过余烬的胳膊，焦急地把人拽进怀里：“小心！”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强烈的心跳宣扬着秦弋内心的激动，余烬听着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愣了神，好半晌都没动作。 等到他反应过来不对劲后才匆匆忙忙地推开对方，低声解释：“第一次来这里，不清楚布局。” “是这样吗？” 秦弋更加吃惊：“这是附近最大最出名的游乐场，我想着带余老师重温下旧时的友好呢。” 余烬更加沉默，垂下来的头诉说着内心苦楚。 察觉到不对劲的秦弋立刻停止了嬉笑，收起喜悦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乌泱泱的人群从他们身边穿梭而过，每一分沉默都像锤子一般敲打在秦弋心口。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焦急地道歉：“对不起。” 这声歉意唤醒了余烬失神的理智，他抬起头疑惑地询问：“为什么要道歉。” “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我不开心……你就要道歉吗？” 秦弋摇头：“是我的问题，肯定是我刚刚说的哪句话惹你不开心了。” 独特的见解触动了余烬内心最深处的柔软，他不可置信地询问：“即使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错了？” “让你不开心就是最大的错误。” 夜场的冷风吹撒在二人头顶，余烬自然地牵住秦弋抬起来的手，前进道：“快进去吧，人越来越多了。” “嗯！” 秦弋乖巧地跟在身后，时不时替余烬遮挡些因为碰撞挤上来的人类，温柔的动作触动了余烬的内心，每一份关切都给他带来巨大的负罪感。 啊…… 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余烬算是证实了两件事情，一是秦弋的的确确非常喜欢他。 无论是相处时的关照还是各处异地时永远秒回的聊天消息都足以证明。 二就是…… 他也是的的确确喜欢温南之。 余烬和秦弋相处每一个瞬间，只要看不见男人的脸，恍惚间总会产生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他总是会把秦弋错认成温南之，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呼喊出这个名字。 辜负真心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不知道该怎样诉说才能不伤秦弋的心。 似乎怎么说都没用。 自从决定欺骗秦弋的那一刻开始，结局似乎就注定了。 “怎么又出神了？” 恍惚之际秦弋再次弯腰凑到余烬眼前，抬起手拂去刮蹭在衣服上灰尘，弯眼笑道：“干净了。” “……” 秦弋对他越好余烬内心就越有负罪感，也越不敢正眼看对方。 为了不让男人看出异样，余烬便抬手随便指了个游乐设施：“我们去玩儿那个吧。” “哇啊啊啊啊——” 呼啸而过的过山车在头顶发出尖锐爆鸣声，这声音激得秦弋为之一颤，哆嗦着身体询问：“你……你确定？” 余烬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确定。” …… “真的……确定吗？” 直到余烬拉着他坐上了过山车的椅子，工作人员替他们绑紧安全带的时候，秦弋仍倔强地询问：“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余烬听罢终于转过头看向对方，在察觉到秦弋头上都被吓出冷汗的时候，才没能忍住笑了出来。 他低头掩盖住自己脸上的嘲笑，疑问道：“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 秦弋哆哆嗦嗦看着漆黑到望不到底的过山车轨道，慌张地咽了口水，倔强道：“我……我怎么会害怕！我是怕你第一次来就玩这个心脏受不了。” 恐惧都要从表情里溢出来了。 倔强地回答惹得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替秦弋整理安全带时还放声安慰：“放心吧，肯定会让你感到刺激的。” “啊——啊？” 秦弋满脸担忧，试图抓着工作人员的手不让他离开，但还是被对方无情扯开。 余烬这才安慰地拍了拍秦弋的手，贴心道：“害怕的话可以抓着我。” “我……” 秦弋刚想反驳自己不害怕，突然启动的过山车就让他紧张地闭上了眼睛，手也顺势紧紧地与余烬五指相扣。 炙热的体温带着满手的热汗，熟悉的陌生感让余烬想要挣脱开那只手，但在看到秦弋害怕的模样时也是硬生生忍了下去。 等等。 再等一等。 等他们坐完过山车，等到—— 等到双脚彻底落地之后再说吧。 “哇啊啊啊啊——” 过山车载着一轮又一轮行人反反复复地在轨道上面行驶，刚体验完刺激项目的秦弋颤抖着双脚从上面走了下来，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这一幕看得余烬忍不住笑出了声：“有那么恐怖吗？” 秦弋立刻猛地晃动脑袋，后又可能碍于面子倔强地解释：“是那东西太高了，我恐高。” “哦——” 余烬附和着笑道：“可是这里也没有不高的游乐项目，要不我们去玩旋转木马？” “……”秦弋从余烬眼里瞧出嘲笑意味，气得脸都鼓了起来，“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就算是胆子比较大，第一次玩也应该有点反应吧？” 人类对于陌生事物的体验总会产生一种好奇又探索的心理，像过山车这种刺激项目，身体上多多少少都会给出点反应。 但余烬却是平静到几乎异常。 甚至心脏的跳动频率都没有多少变化。 余烬沉默了片刻，笑着回答：“可能是因为——我胆子大？” 秦弋听后立刻炸毛：“你是在嘲笑我胆子小吗？” “我可没这么说。”余烬双手一摊表示与他无关。 秦弋满脸愤怒又无法反驳的模样实在好玩，只憋得满脸通红。 他还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游乐场上空就响起了喧哗的敲钟声。 咚——咚——咚—— 声音响起后周围的人都短暂停滞了一瞬，而后激动地都往一处涌去。 “发生了什么？” 余烬还置身事外般躲避着不停往身边窜的人群，就在他迷茫不解之际，秦弋拉着他的胳膊也跟着人群一起飞奔起来。 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催促：“快点，不然占不到好位置了。” “什么？”余烬不明所以，却仍旧凭借本能跟着人群奔跑。 只是在跑出许久后才想起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都——” 都跑得这么快。 他还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周围人连带着秦弋都一起停下了追赶的步子。 秦弋抬起手指着游乐场最大的中央湖泊，和立在湖泊上发出声音的城楼，夜晚的游乐场在璀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缤纷的色彩。 “快看！” 秦弋激动地开口。 余烬被这绚烂的壮观场面惊到，感叹着点头：“这风景的确好看。” “不是！”秦弋却使劲摇了摇头，“不是看这个，是那边！” 秦弋又指了一个方向，余烬顺着他的指向看见了漆黑的夜空，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正当他疑惑不解之际，响亮的声音夹杂着绚烂的色彩倒映在每个人的瞳孔之中。 咻——砰！ 咻咻咻——砰砰砰！ 随着“砰”的一声轻响，沉寂的夜空瞬间就被唤醒，紧接着一束束光柱冲天而起，划破了黑暗，带着人们无尽的期待与遐想一起升空、绽放、消散。 “好美啊！” “终于等到烟花秀了！” “啊啊啊啊！我要把这么美的场景全都拍下来！” 人群突然像被引火器点燃一样，周围瞬间喧闹不堪，夹杂着烟花爆炸时的响声，瞬间带着人沉浸在这唯美的氛围当中。 “好看吧！”秦弋笑着凑到余烬耳边，邀功似的诉说，“这里不是每晚都有烟花秀的，票可难抢了！” 随着烟花一起出现的还有游乐场里的激情音乐，游人们跟着音乐舞动身体，肆意释放着心中的压力与愤恨。 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跟着绽放的烟花一起消散了。 余烬把璀璨的烟花尽收眼底，突然想起他们一开始也是在烟花的见证下开启了这段试验般的恋情。 现在…… 同样也要在烟花的见证下结束了。 “秦弋。” “嗯？” 绚烂的烟花映照在男人脸上，喧哗的声音掩盖住灵敏的听觉。 秦弋一边跟着人群欢呼一边凑到余烬身旁，笑着询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 余烬深吸一口气凑到秦弋耳畔，大声提醒：“今天是第七天了！” 说完又怕秦弋没听清，再次大声地重复：“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今天…… 已经是七日之约的最后一日。 “……” 秦弋突然停止了晃动，连瞳孔里闪烁地光芒都消散了。 他从余烬眼中读到了不舍和躲闪，心突然紧张的揪在一起。 随即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微笑表情，点头应和：“是啊，今天是最后一天。” 秦弋突然抬起手抓住余烬的肩膀，用力诉说着内心的不舍：“那余老师呢？” “余老师……觉得我怎么样，想——接着试一试吗？” 红润的眼睛诉说着无尽哀伤，呆滞屹立的他们和周围的疯狂格格不入。 可即使是如此庄重的场面，余烬脑海中想的也仍旧是温南之。 也就是此刻他才明确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温南之。 “抱歉……” 他用力挣脱开秦弋的双手，心虚到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今天……就到这里吧。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等等！” 秦弋拽住了余烬胳膊，犹豫过后又觉得现在的行为十分不妥，便抽噎着询问：“明天……” “明天我还能在学校见到你吗？” “……” 周围明明无比喧嚣，余烬却感觉游乐场里安静到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隔着轰鸣的烟火听到了秦弋紧张的心跳声，澎湃的心情也在此刻沉息。 “今天早上我在校长桌上留了封辞职信，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回去了。” “为什么！”秦弋不安地拽紧了他的胳膊，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秦弋。” 余烬却是十分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诉说：“我们之间的所有回忆都只是一场七日试验，先认真的人，就已经输了。” “可是——” “我要走了。” 余烬用力掰开了被对方紧抓的手，转身时烟火绽放，隔绝了唇语的声音淹没在漫天的烟花之中。 “对不起。” 对不起秦弋。 但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让这七日回忆永久的封存下去，让彼此都忘掉吧。 绚烂烟火照亮了每个人的笑容，秦弋却泪流满面，站在那里绝望地啜泣。 第98章 重回巢穴 国王死了！温南之死了！…… 余烬又回到了怪物巢穴，这个他曾无比熟悉的地方。 距离上一次离开也才过去了短短十天，森林里的景象却让他感到十分陌生。 枯黄的树叶哗啦啦掉落在地上，树枝上大多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片，人类世界刚从酷冬转为初春，这里却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凋落的秋季。 刺啦啦—— 余烬每在森林里走一步都要踩到枯黄的落叶，树叶破碎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十分刺耳。 余烬先去了离开前居住的洞穴，他曾和温南之在那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虽然是一段夹杂着汤药和蛊术的破碎时光，想起来却是除了自由之外最平凡安乐的日子。 仅仅是过了十天，余烬就打碎了和温南之说的所有重话，破天荒地回忆留念起来。 “如果……” 余烬喃喃自语。 如果他能和温南之说清楚，在不限制自由的情况下过一段和普通人差不多的恋爱日常，他们或许就还能回到从前。 自由—— 是余烬追随着一生的愿望。 他不愿为了某个人放弃自由，但如果在前往自由的路上有人一同做伴，那将会是无比幸福的事情。 “终于到了。” 他站在被枯草掩盖住的山洞面前，深吸一口气拨开草丛走了进去。 滴答——滴答—— 山洞还和他离开时一样阴暗潮湿，仔细探查甚至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余烬想要找温南之说清楚，但他并不知道温南之现在是否还在那里。 距离他们分别也已经过去了十天时间，或许温南之早就回到怪物巢穴做回他的国王了。 哒哒—— 洞穴深处藏了一间被温南之修砌装修的唯美住所，和森林里大部分居住地都不相同。 温南之曾说，这里以后会是他们的家。 可现在里面却空无一人。 余烬抬起手摸了下摆放在门口的餐桌，上面还放着离开时温南之让手下带进来的那堆人类吃食。 “落灰了……” 餐桌上落了一层细细的灰，意味着这里已经有段时间没住人了。 或许从他离开后温南之就没回来过。 巢穴里安静到只有余烬自己的声音，每一次呼吸和说话都显得十分喧闹，也格外孤寂。 “……” 他告别秦弋后飞了很久，走了很久才再次回到巢穴，身体上体现出来的痛苦都抵不过此刻巢穴里的孤独。 余烬终于知道当初为什么不顾一切也要逃出去了。 温南之自以为给予了他无虑的生活，但长久被困在四方之地的压抑，且无法对外诉说的无奈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现在的他仅仅是站在这里就丧气到想要逃离，被日日夜夜囚禁且下蛊的那三个月又怎能坚持住不崩溃呢？ 他几乎是飞奔着逃了出去。 就算是以外来者的身份再次闯入巢穴，余烬仍对那里感到恐惧，悲哀到一进去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 而且温南之也不在那里。 余烬又去了温南之统领的王国，影子王国还是如往常一样寂静，只是氛围变得与那时大不相同。 子民们不再把皮肤映照的一片漆黑，全都表露出被黑暗掩藏下最真实的面貌，就连一向昏暗的建筑都恢复了富丽堂皇的白金色彩。 远远看去还以为回到了尤飒所统治的地方。 极不美好的回忆。 “原来怪物巢穴装修的风格都一样。” 只是之前被黑暗笼罩辨不清原本色彩。 “你好——” 余烬伸手拦了位过路人，想要从他口中打探一下温南之的事情。 “啊——啊！” 结果那人看见余烬后突然开始尖叫，然后捂着耳朵慌张地跑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 余烬皱着眉四处打量，这才发现游走于大街上的怪物全都警惕地四处观望，只要有人靠近就展露出张牙舞爪的全貌。 只有在看见来人播散吃食时才会激动地睁大眼睛，然后一骨碌全涌上去，为了那可能只有一份的带灰馒头和别人争得头破血流。 熟悉的场景几乎是瞬间就让余烬想到了过去，那个和性命打交道的悲惨日子。 那时同为奴隶的温影把好不容易抢到的馒头给他分了一半，还是只沾染了少数灰尘的那半。 原来温南之自初见开始就一直在对他好，可为什么这些好……只有在分别的时候才会尽数涌入脑海呢？ “今天的食物派发结束，明天照旧！” 站在高台上粗暴扔下食物的人撂下这句话后就打算离开，余烬却在人群中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南格？” 是一直跟在尤飒身后的心腹南格，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余烬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已经运用异能瞬移到南格身边，皱着眉不解地质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即使是为了掩盖身份特意披着黑色外袍，也掩盖不住藏匿在外袍下的白金色服饰。 那是贵族的象征，代表着王国里尊贵的身份。 所以即使他抬起手示意护卫让开，那些沾满肮脏血渍的家伙也不敢扑上来，因为动手的下场肯定是死路一条。 南格看见余烬并未有太大震惊，只是弯下腰谦卑地行礼：“殿下，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余烬看着男人卑训的模样，突然失了探究意味，板下脸心平气和地问：“国王呢？” “国王？”南格不解地抬起了头，几秒后又快速垂下脑袋，“国王很好，他——” “我说的不是尤飒。” 余烬冷脸打断，鄙夷道：“谁关心他的生死。” “……” 南格默默攥紧了拳头，余烬无视对方隐藏在面具下的愤怒表情，继续追问：“我说温南之呢？” 他不在乎影子王国为何在短短十日内就凋零衰落，也不在乎其他任何一个人的生死，只是想从知情人口中询问出温南之的下落。 南格仍旧没有抬头，只是反问：“如您所见，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什么？”余烬不太明白。 “您走了不过几日，什么样的变故可以让一个族群在短短几日内就彻底衰败呢？” 明明轻而易举就能猜到真相，余烬却不敢去细想。 南格终于抬起了头，继续诉说这个残忍的真相：“巢穴没有国王了，你还要等哪位国王？” “……别开玩笑了。”余烬嘴硬地说，“尤飒知道肯定会生气的。”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尤飒。” 南格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尤飒的名字，眼里是致命的探究意味：“国王欺骗了他们，因为没能如约交出长生石，所以遭到了子民的严厉弹劾，已经被联手处决了。” 被联手处决了。 被处决了。 被—— “处……决？” 南格冷冷解释，阻断了余烬最后一丝幸存的理念：“就是死了，被当众——吞噬殆尽了。” “你胡说！” 余烬瞬间红了眼眶，愤恨地反驳：“温南之不可能死的！你们又想像之前那样捉弄我！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你们还想让我做些什么？” 愤怒与不甘充斥了余烬的大脑，掩藏在回忆里的屈辱在此刻尽数浮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卑微到始终弯着腰的男人，眼里浮现出无尽的厌恶。 “你还是和那时一样，讨厌到令人作呕。” “殿……” “滚。” 余烬呵斥着诉说：“如果不是想着你们能互相折磨，我早就会杀了你。” 他说这话时死死盯着南格的手腕，那是男人除面部之外唯二露在外面的皮肤。 白皙的腕上横七竖八裂了好几道口子，新伤叠旧伤，伤伤不愈合。 余烬累了。 他不屑再与男人争辩，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温南之。 余烬没有注意到南格阴戾的情绪，也未曾发现他那紧握的拳头下藏着按耐不住的异能。 就在他转身想要离开的刹那，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身体没能察觉到突如其来的袭击，几乎夺命的异能迅速冲击着余烬的大脑，给毫无遮挡的后脑勺重重来了一击。 “你！” 余烬毫无防备地接下这击，剧痛袭来的瞬间身体也无力向后倒去。 他满腔错愕，意识彻底消散之前还听到南格冷冷地开口：“王还说——” “会送您一份大礼。” “好好享受吧，我曾经的主人……” …… 身体好沉。 好冷。 余烬好像被人丢进了满是冰块的极寒之地，感到寒冷的瞬间喧哗的呼喝声也在耳边响起。 “他就是长生石？” 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打量着余烬开口。 “笨！你到底听没听懂，那位的意思就是长生石在他身上！” “哦——可是我刚刚搜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宝石啊？” “说了宝石在他那里就肯定在他那里，既然身上没有……是不是被藏在了肚子里面？” “聪明！只要我们划破他的肚皮，找到了藏匿在身体里的宝石，就可以获得长生不死的强大力量了！” “我们马上就要称霸王国了！” …… 可恶…… 余烬把这些杂乱的兴奋声收入耳底，愤怒的刹那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感受到了澎湃的水声和锁链拍打着水的声音。 等到余烬意识到自己被锁链捆绑着丢在了水牢里的时候，脑袋又迎来了重重一击。 “呃——” “干什么下手那么重，打死了万一东西不在他肚子里怎么办！” “他他他——他醒了！我害怕！” “怕什么怕，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动手！” 那些人呵斥着就如下饺子般全跳进关押余烬的水牢之中，淌过澎湃的流水游到余烬身边，肮脏下贱的手激动地扯起余烬单薄的衣服，裸露出掩藏在面料下的结实□□。 “宝石……宝石——宝石！” 他们激动到张牙舞爪，沾有血液的爪子扶上余烬白皙的胸膛，嗤笑着亮出利爪就要刺破余烬的皮肤。 前所未有的屈辱让余烬泛出几滴眼泪，他撇开头试图避开对方恶心的触碰，身体却恐惧到止不住地颤抖。 “尤飒……” 余烬使出全力说出了那个名字，接着愤恨地攥紧了拳头。 他要是能活着出去，必定将现在的痛苦千倍百倍的回报给尤飒。 让他们。 不死不休！ 【正文完】 第99章 happy ending 我喜欢你！…… 好舒服。 拍打着身体的浪花已经尽数消失，触碰着胸膛的恶心爪子也已经被击退。 余烬从极寒之地突然转换到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炙热的温度驱散掉体内寒气，哆嗦着身体蜷缩着躺在那里。 好…… 好温暖。 好舒服。 “哥哥该醒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呼唤声，思念的声音勾引起内心眷恋，余烬几乎是下意识伸出了手，爱恋感促使他想要去触摸，身体也不自觉向那边靠去。 “温——温南之！” 他一边呼喊一边挪动身体，眼睛睁开的刹那人已经蠕动着从床上滚落下去。 “啊！” 重唤视线的第一秒就和大地来了个温暖接触，余烬以为自己会结结实实跌落在地上，结果却落入到柔软白净的地毯上面。 “这是——” 眨巴的双眼诉说着内心疑惑，熟悉的布局让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温南之囚禁他时攻占的巢穴。 温……温南之。 温南之！ 是温南之把他带来这里的！ 数刻钟前忙于在巢穴寻找温南之的余烬意外听到了他的死讯，王国攻陷首领死亡，这是外人眼里所经历的一切苦难。 可余烬不相信温南之会死。 但当他打算孤身一人去寻找温南之的时候，却是遭人暗算被关进了抑制异能的枯水之中。 「只要划破他的肚皮，我们就能拥有强大力量了！」 那些人嬉笑着伸出肮脏爪子想要给余烬开膛破肚，后来—— 后来…… 后来温南之就来了。 余烬清楚感受到利爪划破皮肤的声音，下一秒那道爪子就被人提溜着扔了出去。 身体撞在岩石上的声音清晰可见，痛苦的呜咽声却消失在空气之中。 刚刚还嬉笑着要对余烬上下其手的怪物刹那间全都不见了，只有空气中还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有人来救他了。 “温——南之？” 那些人说温南之死了，可余烬不会相信，他更加相信现在赶来救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温南之。 金蝉脱壳之术，死的不过是温南之的一具分身而已。 余烬坚信。 几秒后一双温热的手抚摸上余烬的脸颊，柔软的嘴唇轻拭去因为屈辱流下的眼泪。 男人一句话没说，但熟悉的安慰动作却瞬间暴露了他的身份。 “温南之……真的是你……真的……” 是你。 激动到带着哭腔的声音落入男人耳中，他微微蹙眉，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珍惜的宝物被人如此虐待。 余烬也依恋到不舍地诉说：“他们说你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温南之，我后悔了……我们——” 回到从前吧。 后面半句话余烬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就被对方按压着堵住了嘴唇。 “唔——” 被锁链吊起的双手无法使出力气去推开对方，只能被迫应承着男人的触碰。 粗暴到没有任何技巧的吻席卷而下，熟悉又贪恋的感觉柔化了余烬受伤的心，他紧闭双眼承受着男人的侵袭，幸福的眼泪应声而下，滴滴答答流落在枯水之中。 窒息感席卷了大脑，余烬却不觉得难受，甚至想就此死去，和温南之一起融化进泥土之中，化为腐朽。 可这疯狂的念想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对方打断。 温南之突然停止了接吻，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按压着余烬的舌头，强硬地迫使着他张大了嘴巴，同时带着威严的声音命令。 “张口呼吸。” “……哈——哈——” 被热吻堵住的嘴巴终于打开，余烬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泛出的泪水诉说着内心喜悦。 “温南之……” 带有细微哭腔的呼唤落入男人耳中，像是有一只小猫的爪子轻柔又拂缓地挠着他的心口，激得骨头深处都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感。 温南之轻声叹气，无奈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哥哥。” 汹涌的泪水像是促进欲望的兴奋剂，温南之大手一挥扯开捆绑着余烬的锁链，失去支撑的身体无力坠倒在男人怀里，像一只失去翅膀且毫无生气的蝴蝶。 璀璨又悲鸣。 温南之看着这具本该完美无缺的身体，此时却被外人折磨的惨不忍睹，阴沉的眸子又暗了几分。 他心疼又怜悯地吻去不断从余烬眼睛里流淌出来的泪水，柔声安慰：“不哭——哥哥别怕，我在这里。” “只要我在这里，就没人能够伤害到你。” 温柔的安慰促使余烬更加难受，可怜到脸都皱巴成一团。 余烬需要更多，更多的爱和更深的接触才能抚平被揉捏到一团糟的纸张。 所以他便使劲扑进了男人怀里，用力圈紧的双手似乎要将两人的身体揉在一起。 “温南之，我……” 余烬想要多说些话来挽留温南之，告诉对方自己重新见到他而产生的喜悦。 可是—— 可是…… 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却没有了丝毫印象。 余烬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对温南之解释，也不记得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甚至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哈……” 余烬抬起手摸着记忆中和男人交织的嘴唇，那上面没留下一丝一毫代表着二人相吻的痕迹。 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狠狠咬上一口。 余烬无比懊悔，忍不住喃喃自语：“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 如果是真的，那温南之应该会在这里等他才对，肯定会等他的。 不可能会在听到那些话后还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可为什么自己又会孤身一人。 为什么呢？ 余烬想不明白。 熟悉又眷恋的接触抚平了余烬□□上的伤痛，内心的失落和空虚却得不到任何缓解。 他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想起来观察这个曾居住过三个月的巢穴。 他被人打晕前还来这里看过一回，那时巢穴空荡到都落了一层细细的灰，现在却干净到一尘不染。 本该冰冷的瓷砖也被铺上一层柔软的白色地毯，连家具尖锐的一角都被泡沫包裹起来，似乎唯恐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绝对是温南之。” 余烬坚信。 外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他如此之好，这个巢穴也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 可为什么温南之又不肯见自己了呢？ 「我再也不会缠着哥哥了。」 「我们后会无期。」 「此生不复相见。」 …… “难道……是我说话太重了？” 余烬懊恼地敲打了下笨拙的脑袋，恨不能穿越到那个时候撤回自己的话。 那时他被迷香冲昏了头脑，一心贪恋自由的心情忽视了温南之做的所有付出，只知道追寻想要的自由。 温南之不肯见他，就算躲在暗处默默观察也不肯出来见他。 余烬后悔了。 可是该怎样去弥补呢？ 叮铃—— 安静的怪物巢穴突然涌进来一阵细微的风，掺杂着冷意的风吹动了悬挂在衣柜角落的金红色链条，清脆又响亮的声音落入余烬耳中，几乎是下意识转过了脑袋。 “好……熟悉的声音，那是什么？” 他跟随声音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清冷的巢穴里除了地毯之外，还多了件意想不到的东西。 衣柜里摆满了温南之为他准备的衣服，衣柜外的角落还悬挂了一件红色衣服。 是他和温南之拜堂时穿的婚服。 本该在那场处决中被火焰燃烧殆尽的婚服，此刻又完完整整出现在余烬眼前，每一处配饰都和那时一模一样。 火红的颜色刺痛了余烬的双目，他垂下头懊悔不已，微风再次吹动了婚服上的金红色链条，传来熟悉又清脆的声音。 叮铃—— 叮铃铃—— “这是……” 说是配饰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如果不是系在婚服上，应该被悬挂在高处才对。 就像现在这样随风飘扬，在微风的吹动下发出悦耳的清脆声音。 “好像……在哪里见过……”余烬低声喃喃。 当时他穿着婚服穿梭在礼堂的长廊上，每走一步都能听见上面传来叮铃咣啷的响声，就像是风送来的交响乐。 风…… 风铃？ 风铃！ 余烬恍然大悟，瞪大眼睛激动地喃喃：“是风铃！是——” 叮铃—— 肆季烘焙店门口常年挂着一串风铃，每当有客人推门进入时都会碰撞到它们，从而发出优美的清脆乐曲。 「欢迎光临。」 烘焙店老板微笑的表情烙印在余烬的脑海之中，和他那永远胜券在握的深邃面容。 「今天还是要一份草莓蛋糕吗？」 「余老师？好久不见。」 「余老师这么问——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 「如果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对方的话，那就不要错过，因为错过——是会非常可惜的。」 「请等一下——」 店长突然凑近到余烬眼前，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余烬身上，夹带着那独特且好闻的奶油香气。 砰——砰砰——砰砰砰—— 余烬感受到自己那飞速加快的心跳，红润的脸庞诉说着内心喜悦。 “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的眼神深邃到宛如一汪死水，平静到激不起一丝涟漪。 满腔思念融合汇聚到店长手中，最后都化为一缕轻微的触碰。 「没什么。」 「老师来的匆忙，肩上都落灰了。」 …… 记忆重聚又消散，余烬慌张地瞪大了眼睛。 “哈……” “是……是温南之，店长……店长是温南之。” 反应过来的余烬惊慌地跪坐在地上，身体因为震撼不受控制的发抖。 可如果烘焙店店长是温南之的话，他又什么要说那些诱导人的话。 诱导余烬—— 为了证实对温南之的爱，找了一个和他相似的替身，完成了一场堪称荒诞的七日之约。 “不，不对——”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去—— 去找温南之。 所有烦乱的思绪重叠在一起，理清后汇聚成一条完美的故事线。 “温南之！” 余烬抛却掉脑海里所有不合时宜的想法，飞奔着从巢穴里跑了出去，运用异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人类世界。 温南之。 等我。 求你，一定要等等我。 从怪物手里救下余烬又突然消失的男人，和亲密后始终不敢露面的温南之，所有细节都向余烬传达着一个悲剧信息。 总觉得去晚一步就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余烬从人类世界离开时还是烟火璀璨的午夜，一来一回也就过去了一晚上时间，阳光普照大地，露珠悬挂在烘焙店门前的枝叶上，空气中夹杂着清晨的清香味道。 余烬落寞地站在烘焙店门前，抬起的头直勾勾盯着紧闭门店上贴着的那一串大字。 【临时有事，归期待定。】 “……” 简短的八个大字磨灭了余烬的所有幻想，他无视晨跑时路过的异样眼神，崩溃又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果然，店长就是温南之。 因为知道自己的这个马甲也即将暴露，所以慌张到再次躲了起来，唯恐余烬再次生气。 可是…… “可是我只是想再见到你……” 泪水顺着脸庞滴落到地面上，余烬靠在起了一层薄雾的透明玻璃门上，垂下头无声地哭泣。 他只是想再次见到温南之，向对方诉说这些天的思念。 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 为什么呢。 …… 初春的寒气浸湿了余烬身上的衣物，他不知道自己靠在那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该何时离开。 直到烈阳逐渐被乌云覆盖，大雨淅淅沥沥滴落在单薄的身体上时，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满天大雨好像化为泪水从余烬身体里倾泻出来，死寂的双眸激不起一丝色彩。 直到—— 那撑着伞从雨中赶来的熟悉身影，漫步到余烬身边时垂下伞身替他遮去所有落下来的雨水。 为此自己的半边肩头都展露在雨伞之外，在大雨的侵蚀下变得零落不堪。 “谢谢……” 余烬头抬也没抬，低声道：“我很快就会走。” “……” 那人没有说话，就这样维持着举伞的动作站了许久，最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来买蛋糕吗？” “！” 熟悉的声音唤醒了余烬失神的理智，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微微颤抖的身体诉说着内心喜悦。 店长又把伞举近了几分，生怕雨水流淌到余烬身上。 他轻声笑道：“蛋糕好吃也不能跪在雨里等啊，这要是被路人瞧了去，还以为——” 调侃的话淹没在热情的拥抱中，夹杂着雨水和冷意的怀抱贴上了男人胸膛。 “温南之……” 余烬用力环抱住男人的脖颈，带着哭腔低声喃喃。 “……” 店长沉默了一瞬，几秒后还是镇定的回答：“余老师又想吃蛋糕了？只是现在还太早了，我的店还没开门，要不——” “别装了。” 余烬脱离怀抱紧盯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是温南之。” 店长微微歪头，似是不解：“温……南之？你是说温教授吗，他——” “我喜欢你。” 告白的情话打断了所有伪装，男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握紧伞柄的手用力到微微颤抖。 短暂的沉默让余烬感到十分不安，他害怕看见男人眼中的犹豫，也害怕对方作出否认，所以只好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重复。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温南之！” “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说到最后语气里都带上一丝慌张地颤音：“你听到了吗？” “你……听到了吗？” “温南之……” 究竟有没有听到。 余烬低下头细细啜泣，颓败地模样落到男人眼中显得十分可怜。 大雨倾泻而下，就像酒醉一样清洗掉内心所有的忧伤。 温南之突然丢下了雨伞，同时张开双臂紧紧把人抱在怀里，任由大雨清洗掉一身疲倦。 此刻雨水也成了他们爱情的加持器，温南之同样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惫的回复：“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哥哥。” “全都听到了。” “我也喜欢你。”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温南之突然弯腰欺压着附上了余烬的嘴唇，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在雨水的见证下加深了这个思念之吻。 温南之给过余烬逃跑的机会，可是他放弃了，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一辈子在一起。 就算前路荒芒、黑暗，就算是万丈深渊也在所不辞。 就算互相折磨，他们也要永远这样痛苦地深爱下去。 【正文完】 番外 甜甜的恋爱生活 第100章 番外 甜甜的恋爱生活 叮铃—— “老板——我要一份椰蓉蛋糕，打包带走！” 下课后带着课本急匆匆冲进店里的女学生，对着头顶菜单点了一份爆款蛋糕，说完后还不放心地问了句：“今天没有卖完吧？” “没有。” 余烬被她逗得微微一笑，调侃道：“您是今天的第一位顾客，蛋糕马上出炉，稍等片刻。” “噢耶！”听到第一位三个字女生立刻激动地做了个手势，开心道，“我一下课就飞奔过来了，终于买到了心心念念的椰蓉蛋糕！” “他们都说这款蛋糕好吃，但我课满一直没有时间，今天终于有机会品尝一番了，我要一份，不——两份！” 激动时话也显得格外多，余烬摆出一副揽客的招牌笑容，点头说：“好的，一号号码牌，请您坐在位置上稍等片刻，五分钟之后就好。” “谢谢！” 女生道谢后还站在那里恋恋不舍地问：“今天老板不在吗？换了另一个小帅哥接客？” “咳——咳咳咳！” 余烬被她的话震惊到，吓得直接呛到了口水。 这时候一直乖巧地坐在角落里看书的男孩才开口解释：“老板今天进货去了，今天暂时不在，他是老板娘，直接找老板娘就好！” “小温！” 余烬厉声打断，结果得到小温一副欠揍的鬼脸表情：“我没说错呀，温哥哥是老板，你是他的恋人，自然就是老板娘了！” “老板——老板娘？！” 站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女生微笑地扬起了嘴角，暗自藏好隐藏不住的激动情绪，默默坐回到桌子上欣赏这场闹剧。 余烬见拗不过小温，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厨房开口：“两份椰蓉蛋糕，打包带走！” “好——椰蓉蛋糕马上就好。” 温影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挤蛋糕的材料。 可能是用力过猛，他身上和脸上都沾染了些许奶油，雪白衬衫在年少的躯体上绽放出青涩色彩，看得人心砰动。 女生见状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傻笑似的瞪圆了眼睛，做出一副欣赏的憨笑模样：“帅哥……” 好似哈喇子都要流了出来。 温影看见女生立刻露出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点头说：“麻烦您稍等一下。” 说完就又一头扎进了厨房里面，看得小温在一旁阴戾地板下了脸。 一直到女生拿着蛋糕离开，都是一副看帅哥的花痴表情。 只等到客人推门离开忙完一波又一波后，余烬才笑着调侃：“你的脸似乎非常受用，无论是作为温影还是温南之，总能收获一堆迷妹。” 温影随手把胳膊搭在余烬肩上，听后做出一副牺牲色相的惋惜表情：“为了我们店的生意能够红火，适当地出卖色相还是有必要的。” 小温却不乐意了：“那为什么我不行？” “什么？”余烬歪头不解。 小温气鼓鼓地补充：“他们两个都能得到别人的芳心，为什么我不行？我们三个不都长得一样吗？” 明明是同一张脸，说起温南之就是帅气迷人，说起小温就是可爱乖巧。 小温对此很不服气。 温影叹着气摇头说：“那你也得搞清楚自己才多点大，这么小就想着出卖色相了？” 小温还是很不服气，板着脸走到余烬身边，盯着他的脸认真询问：“哥哥——难道是我不行吗？” 站起来还没半人高的小奶团子直白地询问，看得余烬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后退半步靠在柜台上，轻声笑道：“行，你可行了，我的腰现在还疼呢。” 昨夜缠绵席卷的画面还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只要想起来就会腰酸的厉害。 余烬说完这句话紧接着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几秒后一双大手轻抚上他柔软的腰肢，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按着那酸软之处。 刚刚还在闹嘴的两具小身影突然消失，替换为温南之悄然出现，装着做出一副无辜的微笑表情：“我替哥哥揉揉吧。” 温热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身体最脆弱敏感的地方，直激得血液都翻滚沸腾起来。 “别——” 突如其来的酥麻感让余烬骨头都软了下来，差点没稳住栽倒在温南之怀里。 “别——别闹……” 微小到如苍蝇般细微的声音落到男人耳中，像极了缠绵时撒娇的情话。 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弱，激得余烬断断续续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们……还在。” 憋了半天也只说出这一句话提醒的话，温南之笑意更深，凑近到余烬耳边说：“他们不都是我吗？哥哥害羞什么。” “温……南之……” 余烬抬起手试图推开对方，接着细声请求：“学生们下课了，会有人来……会被发现的。” “没事的。” “外面全是人！” 怪物的敏锐听力促使余烬听到远方传来的跑步声，和窸窸窣窣不断往这边赶的人群。 “我知道。” 温南之却好似没听到般继续贴近，弯下腰促使嘴唇轻咬那在敏感的耳垂上，惹得他身心都感到一颤。 “别闹，求你了。”余烬终于支撑不住，扑倒在男人怀里恳请。 “……” 请求的话刺激到男人内心最深处的澎湃，温南之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弯起的眼眸诉说着无限激情。 他轻声笑道：“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今天就提前闭店吧。” “什——” 余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温南之大手一挥，关上门把人群隔绝在外。 “可是——可是我们……” 才开门三个字淹没在席卷而来的吻中，粗暴地相拥杜绝了所有否认，湿漉的吻赤裸而下，绝对地占有欲让余烬无法反抗，只能被迫承受男人的侵袭。 余烬忍住几乎要从喉咙里发出的酥软身影，仰头靠在柜台上，喘气着说：“你这样我会分不清的。” 甜品店生意越来越好，光靠他们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大多时候温南之都会把小温和温影放出来帮忙。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很正常的帮忙，到最后温南之觉得不解趣，经常会用他们的身体挑逗余烬。 有时只是和低矮的软糯团子说了几句话，下一秒小温就凑到余烬脸上亲了一口，还略带挑逗地摩挲着余烬的嘴唇，画面十分暧昧。 温南之却不以为然：“为什么要分清，他们不都是我。” 情深的每一下触碰都暧昧不已，余烬喘着气说：“这么早……就关门，真的没事吗。” “没事。” 温南之轻声笑道：“反正也不缺钱。” “等——” “哥哥又拒绝我，为什么要拒绝？”温南之没了等待的心思，俯身再次席卷而下。 余烬却突然摆正心情认真询问：“比起这个，有件更重要的事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 “现在的事不重要吗？” “我是说——秦弋。” 余烬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温南之微微顿住，这一秒细微的变化被余烬看在眼里，他轻声叹气：“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吗？” “我不懂哥哥再说什么。” 温南之还是一如既往地否认，装傻充愣道：“秦弋是谁？” “别——别装听不懂。”身体上传来的酥麻感让他再次口吃，余烬一字一句迟钝地说，“你不就是秦弋吗？” 那段让人难忘的七日之约一直烙印在余烬的脑海之中，事后想想每一次刻意的偶遇都显得别有用心。 结合店老板假意接近的话，除了秦弋也是温南之这个举动之外，余烬再想不到温南之会让他接近别人的可能。 温南之轻声笑道，俯身吻上那柔软的嘴唇，蜻蜓点水到宛若触碰一件珍宝。 “哥哥真聪明，总能轻而易举地把我认出来。” “你……以后不准再伪装成别人了。” 余烬眼神迷离，喘着气认真诉说：“我希望你只是你。” 不是秦弋，不是店老板，也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 只是原原本本的温南之。 张扬的笑声淹没在断断续续的喘息中，温南之欣赏着眼前的绝美容颜，俯身时微微点头：“我答应哥哥。” 温南之只会是温南之。 余烬也只会和温南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