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恶毒黑月光回国了》
1. 第一章
2028年1月底,y国。
正值周末,邓绥难得闲暇,与研究院里几位相熟的同事约在附近的一家酒吧。
模型研制成功后,眼见着测试效果良好,再过不久就可以正式上线,邓绥也难得有兴致,陪着大家喝了几杯白酒。
【滋——滋——绑定失败——】
耳畔传来奇怪的声音,她笑容微顿,狐疑地环视四周,同事们仍然沉浸在欢快的氛围内,显然只有她听到了这个声音。
——绑定失败?是什么意思?
邓绥握着酒杯的手指逐渐泛白,等了一会儿,那个奇怪的声音好像又消失了,她不禁暗暗地想,难道最近工作太忙,精神太过紧绷,产生幻觉了?
“阿绥,阿绥……”
邓绥的思考瞬间被打断了,转过头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周楹。
研究院众多同事里,周楹与邓绥关系最好,这次小聚两人也坐在了一块儿,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邓绥的异样,此时面露疑惑,“……阿绥,你怎么了?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邓绥已经没有了再喝酒闲聊的心情,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只是想起来模型还有一些漏洞,我先回去处理了,大家继续。”
说罢,她放下手中的酒杯,拒绝了其他人的相送,起身独自离开了酒吧。
院里的同事坐了一起,正在谈天谈地,这些人与邓绥共事多年,私交都不错,深知邓绥工作狂的性情,听了这个理由并不觉得奇怪,看着邓绥离开的背影,也没有人阻拦。
“不愧是邓工,这个时候还不忘工作,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院里的首席工程师了。”
“长得好看不说,能力还这么强,其他人怎么活啊!”
“是啊,这次我们团队的模型上线后肯定会轰动整个业界,到时候邓工在业内肯定都出名了。”
众人现下心情都很放松,七嘴八舌地讨论起邓工来,一时间气氛很是热闹,唯有周楹默默不语,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
另一边,出了酒吧后,邓绥就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不同于里面的沸腾燥热,正值二月,y国的夜晚冷的出奇,外面街道上凄清冷寂,行人稀少,连天空都只有几粒暗淡的星子。
她难得大脑放空,什么也没有想,好似再等待着什么。
然而,这一路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也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让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难道真的是自己身体太过疲惫,产生了幻觉,为了自己的健康,当即就预约了一个心理医生,准备过两天空闲的时候去看一看。
酒吧就在研究院的附近,离她租的房子也很近,走了半刻钟就到了。
最近项目收尾,工作也清闲了许多,然而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回到家邓绥看时间尚早,索性给自己打了一杯咖啡,又忙起了工作。
在酒吧里面说的话,其实也不全是撒谎,模型确实还有一些瑕疵,正好趁这个时间调整一下。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凌晨,邓绥仍然专心致志的敲打着电脑,就在此时,那个奇怪的机械声音又突然出现在了耳畔。
【滴——绑定成功——】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邓绥顿时从工作状态清醒过来,面上没有露出任何惊慌失措之态,似乎是早有预料,她神情自若地问∶“你是谁?”
【宿主你好,我是小说剧情修正系统。】
【请宿主在女配剧情开始前返回国内,否则将受到严厉惩罚。】
——小说剧情?女配?
捕捉到这几个关键词,心中顿时产生些不好的联想,不等她再说什么,脑中就强制输入一本小说,由于信息量过大,霎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一个巨幕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上面写着艺术感十足的几个大字——《经年治愈》,看上去很是清新文艺。
看着这颇为灵异的一幕,纵使邓绥心理承受力很强大,也不免深深吸气,端起旁边的冰咖啡一口饮尽,才清醒了许多。
待平复心绪后,邓绥的食指在巨幕上快速滑动,她记忆力超群,平素阅读的速度就很快,今日更是一目十行。
因为从事过影视行业,过去的她也接触了很多剧本,只看开头的一部分,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古早又狗血爱情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冷漠的总裁男主认识了善良单纯、温柔体贴的女主,两人逐渐互生情愫……
她一边快速浏览着剧情,一边默默地总结着。
以前作者编剧写的故事,女配的存在几乎是必不可少,这本小说也没有摆脱这个烂俗的设定。
就在男女主逐渐感情渐入佳境的同时,四年前为了事业抛弃男主出国的女配也出现了。
邓绥∶“……”
如果说,这本小说里男主的名字与她以前的男朋友一模一样,她还能勉强当成是巧合。
毕竟男主的性格与她认识的何屿白,可以说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在她的记忆中,屿白除了有些粘人之外,是个性情温和,又乖巧懂事的大男孩。
但这一刻,她不好的预感彻底成为了现实,小说里女配的名字也是邓绥,同样是为了出国追求事业抛弃男朋友,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不用多想,她都能猜到接下来剧情的走向,霎时间,邓绥陷入了巨大的荒谬感里,面上也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小说吗?而她只是小说里面的一个女配?
邓绥不愿意相信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然而心里却有一种直觉……这就是事实!
大概是最近事业上太过春风得意,冥冥之中她总有种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现在只是预想成真罢了。
——若是小说所写是真实的,那她的存在,让她痛苦不堪的童年,竟然都只是为了推动男女主之间的感情么!?
邓绥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内心的冲击却非常大。
从小到大,她听到过太多的风言风语,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议论,骂她市侩、贪婪,指责她唯利是图、冷漠无情,可这不都是因为她有一个那样的过去吗?!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里,即使在那里工作的阿姨都很和善,可是孤儿院里的孩子太多了,为了吃饱饭,她学会了和人打架,学会了不择手段。
上了中学后,她也有了小女生的自尊,那个时候,除了上课的时间她都在打工,每天都辛苦劳累,就为了能挣够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底气去拒绝老师和同学们的捐助,才有底气不去看他们目光里的怜悯……
即使班里的同学都知道她是一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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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当年报大学,几乎班里所有的同学都有父母帮忙参谋,可以选择他们喜欢的专业,只有她,自始自终都只是一个人翻阅着厚厚的资料,而她选择专业唯一的标准,就是能赚钱。
上了大学后,在舍友们每天无忧无虑、放松惬意的时候,她仍然没有一刻停歇下来,努力地提升自己,努力地奋斗赚钱。
从小到大她都很努力、很努力地读书赚钱,比起他人要努力百倍、千倍。
为什么?
因为她知道,想要摆脱贫穷,想要过上好日子,她只能依靠自己!
她的身后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后盾!
若是可以选择,其实她也愿意成长在健康完整的家庭,做一个单纯天真的人,不用为生计奔波,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生活,享受爱情!
可惜,因为那些过往,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金钱和事业有多么重要,与它相比,感情真的太过微不足道。
何屿白是她大学好友的弟弟,比她小了三岁有余,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她也只是把他当做弟弟看待。
在日复一日的来往中,两人却对彼此产生了好感,交往以后感情也非常好。
四年前她选择出国,随后和屿白提了分手,虽然感觉很抱歉,看着屿白最后抱着她失声痛哭的样子,更是心声不忍,为了事业,她仍然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他。
但对于当初的选择,她虽然内疚,从来没有后悔过,事业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年也一直拼命工作,时至今日才终于获得这些成就。
——等等!
邓绥又想到了女配出场的情节,迅速翻阅到这段剧情,面上勉强维持的镇定逐渐消失,失态地叫出了声∶“这怎么可能!?”
……四年前?这么说在剧情里,她今年就会回国!?但她的事业如今正蒸蒸日上,最起码这两年内,她都没有回国的打算。
而剧情里‘邓绥’的所作所为,也让她无法理解……
选择回到何屿白的公司去工作,就等于她向何屿白低头了,她一向心高气傲,自尊心极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这样做!
还有,‘邓绥’回国后,竟然从没有谈及这些年的研究成果,那可是她谈判的资本,难道是她在y国的事业发生了什么变化……不然怎么也不会落到为前男友打工的地步……
但纵使没有了事业,她不会允许自己就那般落魄潦倒地回去,因为让以前认识的人知道自己狼狈不堪,灰溜溜回国的样子,恐怕会比杀了她还难受!
看着巨幕上的这段文字,邓绥心中的猜疑重重,指尖渐渐泛起凉意,头脑却越发理智清醒。
她抓住手机,径直拨了个电话∶“阿楹,快帮我查查,最近研究所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想到小说剧情开始的时间,她迅速补充道∶“特别是近三个月内。”
挂了电话后,不等她再去看后面的剧情,原本红润的面颊瞬间失去血色,身体内的五脏六腑都感受到一股剧痛,紧接着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身体也无力地摔在地上。
在昏倒的前一秒,她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她所在的世界真的是一本小说,而系统所说的剧情也是真实的,她的下场恐怕不会很好。
毕竟从看到剧情来说,她简直就是一个恶毒女配的配置。
2. 第二章
第二天,邓绥从医院的高级病床上醒来时,仍然面色惨白。
这时,护士小姐正好查完房,看着面前神色迷茫的大美人,她语气异常温柔地嘱咐道∶“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劳累过度,再在医院观察一天,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你啊,护士小姐。”一旁的家政阿姨听后,顿时舒了一口气,客气地将护士小姐送出了病房,然后看向刚清醒不久,还有些精神恍惚的邓绥,“小绥,你今天可要吓死我了,还好没有大事。”
家政阿姨想起早上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按照约定,她每天早上八点都会到家里打扫卫生,今早她开门进屋,却发现雇主仰面躺在地板上,眼睛紧紧阖着,叫了半天都没有动静。
邓绥逐渐缓过了神,对着她笑了笑,说∶“不好意思阿姨,把你吓坏了吧,可能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了。我没事了,阿姨你回去吧,不用在这里守着我。”
家政阿姨与她相处过几年,熟知她的性格,知道此时邓绥不是推让逞强,加上医生确实没有检查出什么,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病房。
阿姨离开后,邓绥环视陌生而空荡荡的病房,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头脑也逐渐变得清醒,回忆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以及最后几乎接近死亡的感觉。
知道那个东西一定还在,她面无表情地问∶“昨晚是你做的吗?”
【你昨晚的心思很危险,那只是对你不走剧情的一点警告。】
系统被邓绥的不识趣搞得十分恼怒,语气无比冷漠。
邓绥很快就从系统的话语里抓住了重点,对它进行了一次灵魂质问∶“所以,我并选择没有回国是吗?”
——如果真如那本小说所写的那样,她回了国,然后兢兢业业走着剧情,又怎么会有它的出现?
【请宿主在三个月内返回国内,否则将受到严厉惩罚。】
——三个月?这次直接规定了最后的期限?
邓绥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挑了挑眉尾,唇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从它的这种反应里,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有再和它纠缠,为了知己知彼,她果断翻出那本小说,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对这个所谓的剧情也产生了更加强烈的怀疑。
里面的男主,冷漠凉薄、不近人情……真的会是她所认识的屿白吗?
而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怎么说呢,看似很美好,然而却也经不起推敲……
带着一股好笑的心理,她继续往下看,直到看见女配的结局,待看清那段字后,她一把攥紧身上的被子,似乎在极力忍耐着某种情绪。
……
穷困潦倒,狼狈落魄。
这就是作者给‘邓绥’安排的结局!
……
原作者真的很会杀人诛心,明知道,相比于死亡,恐怕这样会更让她绝望,却安排这样的结局。
已经在忍耐的边缘,下一刻,她抓住放在床头桌子上的水杯,奋力砸在地上,啪嗒一声,玻璃顿时摔成碎片。
就算知道,这一切很有可能不会发生,她仍然觉得愤怒和不甘。
——凭什么?就推动男女主感情的发展,就要牺牲掉她的事业、她的尊严!?
就在这时,外面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很快就被推开了。
眼见进门的是刚才的护士小姐,邓绥瞬间收敛了脆弱失控的情绪,露出毫无破绽地笑容,歉意道∶“护士小姐,可能是刚才身体还有些虚弱,不小心把杯子碰掉了,恐怕要辛苦你打扫一下。”
护士小姐恍然大悟之余,利索地开始打扫起来。
刚才听到这间病房里有响动,她担心有什么意外就跑过来看看,此时看着地上的玻璃片也没有多想,病人身体都弱些,发生这种事也很正常。
护士很快就打扫完离开,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邓绥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撑着身体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到卫生间里,与镜子里面色惨白的自己对视着。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小说里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大概是因为从小以来的经历,她从不会让自己沉浸在负面的情绪里,第二天,邓绥就已经重新振作了精神。
周楹推门进来时,只见家政阿姨口中,昨天昏倒在家里的人,此刻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怀里抱着电脑,神情思索。
“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在忙着工作了。”周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电脑,谨慎地放在离床最远的地方,计划离开的时候直接打包带走。
随后在床边坐下,她又仔细打量了邓绥几眼,眉头越蹙越紧。
坐在病床上的女人,面上仍带着抹不去的病气,皮肤苍白的近乎透明,身上穿着宽大的病服,像是生过一场大病的样子。
“怎么回事?我刚才去了你家,听家里的阿姨说,你直接就累倒了,就赶过来,医生不是说没有大事吗?怎么过了一天,脸色看上去还是这么差,这么苍白……”
“真没事,我好的很。”邓绥无奈,却知道她是好意,转而问道∶“是我跟你说的事,有结果了吗?”
周楹看她精神还算好,才把提着的心勉强放下,说起了正事,“我确实打听到了一件事,大概半个月前,魏所长提交了辞职信,据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大概这几天就批下来了。”
邓绥听后若有所思,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周楹口中的魏所长,是她所在的AI发展研究院里的一位副所长,因为都是c国人的缘故,她在研究所的工作这几年,魏所长对她也是多有提拔。
若没有魏所长,纵使她再有能力,也无法在很短时间就成为了所里的首席工程师。
然而,今时今日,她的科研实力已经毋庸置疑,手里又握有研究成果,在所里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就算魏所长离开了,也不会对她的工作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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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太大的影响。
那魏所长离职,跟她随后回国有什么联系呢?
……短暂的沉思过后,她抬眸看向周楹,冷不丁问道∶“如果我打算离开研究所,你会陪我一起吗?”
“当然。”
周楹没有丝毫的犹豫迟疑,果断点头。
前两天在酒吧里,她就觉得邓绥的情绪有些不对,凌晨还给她打了那样一通电话,现在又问出这样的话,更加肯定邓绥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邓绥不说,她也不会寻根究底。
邓绥感到欣慰,半是开着玩笑地说∶“阿楹,我的时运向来不好,你一直跟我待在一块儿,以后很有可能会连累你。”
周楹听后,顿时皱起眉头,义正言辞道∶“这种话可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什么时运不时运的,阿绥,你怎么突然变得迷信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又接着说道∶“我记得阿绥你曾经对我说,命运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了,只要足够努力,人定能胜天。”
邓绥一时哑然,心里的某种想法却越发坚定起来。
*
剧情里女配回国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而邓绥却依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出院后就整日忙于工作,系统无法再忍耐了。
【宿主,马上就到三个月了,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着什么急,不是还没有到回国的节点么?”似乎察觉到了系统语气里的咬牙切齿,不欲再刺激它,邓绥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放心,我会按时回去的,毕竟我比任何人都惜命。”
虽然邓绥的话,怎么听都有点阴阳怪气,但她总算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系统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知道系统的想法,邓绥正欲再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是周楹来的消息——
【已经谈妥。】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邓绥的心情却瞬间好转。
比起逃避服输,她从来都喜欢迎难而上。
如今看来,她身边那个阴魂不散的系统,还有那本莫名其妙的小说,更是她的机会。
若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狼狈地失去了事业后,恐怕比起回国,她会选择在陌生的地方东山再起。
知道这些事情后,她转变了想法,但就算回国,她也不会像剧情那样落魄又灰溜溜的,只会风风光光地回去!
这些时日,研究院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魏院长离职后,她的工作屡屡不顺,恐怕后续还会有更多的骚操作。
她能隐隐感觉到,这些事情都在推动着她辞职回国,面上却维持着不动声色的表象,就是想弄清剧情里‘邓绥’回国的所有真相。
另一方面,也是想摸一摸系统的底细虚实,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无法这样一直忍受着死亡的威胁。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如今也该尘埃落定了。
这次她会打一个完美的胜仗!
3. 第三章
三个月后,c国。
何屿白今天出门得稍微晚了一些,来到公司后,就步履匆匆地往会议室走。
这次会议,是与外国的一家AI科研团队,共同商讨AI动画电影项目的制作,事关公司未来发展,他确实无法缺席。
他接手诸天影视时,动画电影就是公司重点发展的项目,这四年间,即使他与其他高层极力开拓其他领域,然而不可否认,动画电影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利润。
而“AI电影”,也因为生成式AI的爆火,成为了许多公司宣传的苗头。
四年前,耀阳娱乐作为国内的老牌影视公司,斥巨资聘请了AI方面的专家,然而打造出来的“AI电影”却漏洞百出,让满心期待的观众们失望而归。
随后,也有不少公司团队为了利益开始尝试“AI电影”“AI电视剧”,却都效果不佳,观众也不买帐。
有了这些失败的教训,业界人士认清了现实,不再执着于此。
时至今日,AI技术仍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他并不想轻易地去开拓这个领域,但公司的副总林钟,不知何时与y国的一家科研团队搭上了线,极力地促成这次项目。
林副总是他用高薪从其他公司挖过来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他也相信林副总的眼光。
据林副总说,这个团队一直专注于生成式AI的技术研究,在这方面科研成果非常丰硕,最近上线即爆火的“星辰”大模型,就是由这个团队的领头人主导研发。
这次会面,双方相关人员几乎全员到齐,就是为了加深彼此的了解,交流融洽的话,可能会直接商讨随后的合作。
到了会议室后,他却意外地发现,除了相关高层外,还多出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时青泓和文皓虽然都是公司的股东,每年都拿着公司的分红,但这两人都不是什么爱热闹的人,连年会都是能推就推,这次竟然整整齐齐地坐在里面。
时青泓也就罢了,平日里很关注公司的发展动向,何屿白知道,他与林钟的私交也不错,估计是从他那里听说了这件事,赶来并不稀奇。
难得的是,几乎不在公司露面,也不参与公司事务的文皓,竟然也出席了会议。
再说,一周前他还刷到了文皓发的朋友圈——
何屿白坐下来后,百思不得其解,开口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人竟然这么齐?文皓,你前段时间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天前回来的。”文皓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一向藏不住话,对坐下的何屿白张了张口,“屿白,你——”
“恩?”文皓性格直爽,何屿白很少见到他这副纠结的样子。
文皓欲言又止,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有些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只得讪讪地住了嘴。
这两年,他专注当一个家庭煮夫,与何屿白见面的机会自然也不多,但彼此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关心从没有少过。
他清楚地记得两年前的屿白那疯狂失控的模样,难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坐在文皓旁边的时青泓,面上也少见的失去了笑容,神情严肃。
何屿白觉得这两人的表现很古怪,却摸不到头脑。
他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就到十点了,时间紧迫,他收敛思绪,专心致志地翻起手里的文件。
时间一点点流逝,宽大的会议室逐渐沉寂下来,没人再说话,连小声交谈的声音也慢慢消失了。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外面的动静打破了会议室静默的气氛,皮鞋与高跟鞋交织地踩在地面上,发出“踏踏”的声响。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很快就快到会议室的门口了。
应该是林副总所说的科研团队到了,何屿白率先起身,向门口走去,准备迎接对方。
这时,心中那股抵触的情绪,又不禁涌上心头,其实从听说这个项目后,他就异常地烦躁,却不愿意细想其中的原因,仿佛连潜意识都在极力逃避。
但何屿白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不会因为私人的情绪影响工作,他使劲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镇定。
林钟领着身后的一行人,适时推门进来,伸手做了个手势,语气沉稳道∶“邓工,周工,里边请。”
何屿白抬眼看去,待看见领头的女人后,脸上客套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神情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与林副总并肩而行的女人,看上去很年轻,约莫也就二十多岁,面上带着笑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身形窈窕,周身气质温和又不失干练,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与他的情绪不稳相比,邓绥步履从容,神色淡然,以一种不易察觉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大概是两人太久没见过了,如今看着何屿白,邓绥竟然觉得有些判若两人了。
她离开的时候,何屿白还只是一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穿衣打扮也以休闲舒适为主。
而面前的男人,不苟言笑,气质疏离而清冷,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方,越发衬得整个人颀长挺拔,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我来给双方介绍一下,邓工,这是我们何总,诸天影视的总裁。”
林副总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充当桥梁为双方介绍起来,“何总,这是邓工,‘星辰’大模型的主要完成人,也是团队的领头人,刚回国不久。”
何屿白头也没抬,沉默无言,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林副总疑惑地叫了两声∶“何总、何总!”
在林副总神情尴尬地看过来时,邓绥并没有表露出生气,她微微一笑,朝面前的男人伸出右手,“屿白,好久不久。”
何屿白下意识寻声望过去,两人顿时四目相对,望着她平静的眼眸,他纤长的眼睫眨动地厉害,漂亮的眼眸里逐渐聚起一片红晕,某些情绪似乎就要从里面喷涌而出,连身体仿佛都在轻轻颤抖着。
下一秒,他就偏过了头,想极力克制住自己,步入社会几年,他早已脱胎换骨,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一朝回到了大学时。
时青泓与文皓就站在何屿白旁边,敏锐察觉到他的异样,心中担忧不已。
考虑着此时的场面,时青泓当即给文皓递了一个眼色,随后向前迈了一步,有意无意地挡在何屿白的前面。
他伸手握住邓绥,面上含笑道∶“阿绥,欢迎回来。”
文皓连声附和着∶“是啊,是啊,欢迎回来。话说我们都有很长时间没见了。”
“那过了这段时间,我请大家聚一聚,文皓你可一定要来啊。”邓绥微微摇了摇头,神情自若地收回手,尔后举了举手中的文件,“好了,现在是工作时间,就不耽误大家了,我们先谈正事。”
听到工作,林副总收敛了眼中的异色,继续谈笑风生∶“邓工,我们坐下来谈吧,何总——”
不等他说完,何屿白先声音沙哑地开口∶“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了。”
说罢,他微微颔首,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呵、呵呵,你们忙,我这个闲人也先走了。”文皓笑着说完,随后也无法顾及太多,步履匆匆地跟了出去。
眨眼间,会议室里就少了两个人,方才有所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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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起来。
说起来,今天来开会的人员也不少,然而除了邓绥这个当事人外,知情者就剩下了时青泓。
邓绥一方的随从人员不必多说,都是出国后才认识的同事,对于邓绥在国内的旧事一无所知。
而何屿白的公司里,知晓他与邓绥往事的人并不少,然而今日参会的人员,包括林副总在内的几位高层,却都是这两年从外面聘请回来的,因而从没有听说过那段往事。
他们面面相觑,对面前发生的事情茫然又不解,但都是工作多年的人精,察言观色能力很强,敏锐察觉到了何总和邓工是旧识,而且关系有些不同寻常。
没有人多嘴问些什么,由林副总带头说了几句场面话后,默契地接过了这茬,双方依次落坐,神情肃然,重新拾起了工作时的态度。
时青泓叹息之余,脚步一转,跟着其他人坐回了位置上。
——何屿白走了,他怎么也得留下来主持大局。
……
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直至中午才结束,由于双方都比较有诚意,合作的项目谈的还算顺利,然而因为会议前的那一幕,奇怪的氛围却一直挥之不去,气氛都沉闷许多。
会议结束后,公司高层将邓绥一行人送到公司楼前,双方握手道别,林副总见时青泓没有挽留的意思,只得自己开口邀请∶“邓工,周工,不知几位中午可有时间?”
——正是饭点,很快又会有合作,邀请对方吃顿饭,也是应有之义。
邓绥弯起唇角,委婉谢绝了他的好意。
“我相信,接下来还有很多机会和大家见面,等合作达成后,这顿饭再吃也不迟,今日就先不打扰了。”
这个时候,正好是公司员工午休吃饭的时间,周围可谓是人来人往,虽然员工们看见领导们站在这边,都谨慎地远离了这片区域,邓绥仍然可以听到周围细微地说话声,以及若隐若现的目光。
不欲多留,正打算告辞离开,她却敏锐地听到一个名字,缓缓侧身,目光顺着那个方向随意一扫,在一个衣着简单的女孩前顿住。
固然有三五个女孩都在那个方向,直觉却告诉她,这个女孩才是‘于萦’。
——于萦,是剧情里女主的名字。
视线缓缓上移,在那张清秀可人的面容多停留了一秒后,没有再多看,就带着身后的团队往离开了。
……
目送着邓绥逐渐消失的背影,时青泓与林副总他们分道扬镳,他并没有吃饭的心情,而是去了总裁办公室,不出意外,何屿白与文皓此时应该在那里。
果不其然,他开门进去时,文皓正坐在沙发上滔滔不绝地说些什么,瞅见他后话语止住,紧接着一阵挤眉弄眼。
时青泓嫌弃地撇开眼,随后看向一旁以手撑着额头,让人看不清神情的何屿白。
他走了过去,知道文皓肯定把该说的话都说过了,再劝反而过犹不及,只捏了捏何屿白的肩膀,安慰道∶“不管怎样,邓绥回国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
从会议室出来后,何屿白回到办公室,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再说过一句话,文皓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也没有心思去听。
他整个人都感觉乱糟糟的,心里面的情绪连自己也无法分辨了,头脑也失去了往日的灵活,变得迟钝麻木。
听了这话,垂在桌子下的左手,修剪整齐的指甲瞬间掐进了肉里,感受着那股疼痛感,何屿白微微清醒过来,眼睛通红着,泪水顺势流了下来。
下一秒,他的手掌微动,遮挡住自己半张脸,冷不丁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4. 第四章
文皓他们的表现那么明显,何屿白又不是傻子,如今再回想二人之前的行为,顿时恍然大悟。
……邓绥回来的消息,恐怕他们早都知道了。
时青泓神色平静,坦白地说∶“也就是上周的事。”
他们和何屿白是朋友,和邓绥也是相识多年,这些年邓绥远在国外,彼此固然见面不多,却始终没有断了联系。
再说,邓绥这次也没打算隐瞒,除了何屿白毫不知情外,回国第二日,他们这些国内的老朋友就已经知道了消息。
然而邓绥初初回国,还没有安定下来,这一周必定有很多琐事要忙碌,他们不好打扰,只是在手机上关切问候过,今天方才与她碰面。
何屿白声音沙哑,欲言又止∶“那她……”
时青泓当即明白了他未尽之意,轻轻叹息∶“上周回来的。”
何屿白点点头,心里还有很多话想问,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问起。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桌面,手指屈起无意识地敲了两下,回想起邓绥今日温和却无情的样子,好似那些过往全然不存在,某些阴暗的情绪又再度涌起。
沉默无言良久,他拎起外套起身∶“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一起走吧。”时青泓跟着起身,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温声道∶“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文皓接过话,顺势揽住两人的肩膀∶“那正好,一起去喝几杯,怎么样?”
何屿白没吭声,这是默认了。
时青泓与文皓对视一眼,皆都松了口气,让他发泄一下也好。
对于当年邓绥出国的行为,他们也说不上对错,毕竟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
人与人之间交往,也要懂得分寸,事关他人的感情纠葛,他们纵使是朋友,也只是局外人,适时提醒一下还可以,说的太多就不合适了。
嘴巴一张,就让邓绥为了男朋友放弃事业前途,这种话谁都说不出口。
但他们明白何屿白心里的痛苦,也见识过两年前他疯狂的举动,很心疼这个比他们小了四岁的弟弟。
似是心照不宣,在何屿白面前,知道内情的人默契地都不再提起那个名字,期盼着他能早日走出那段阴影。
如今又过去了两年,眼见他平静地上班、生活,仿佛过往的事情都已烟消云散,但他们却知道何屿白并没有放下。
得知邓绥回国的消息后,他们也犹豫踌躇了许久,却没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这样拖着,结果就拖到了今天。
三人行至电梯口,正好碰见去楼下简单吃了饭就赶回来工作的林副总。
林副总一出电梯,就热情地迎上来,关切地问∶“何总,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何屿白抿唇道∶“……不太好。”
林副总目露担忧∶“是哪里不太舒服,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何屿白摇摇头,随即恍然想起自己近期的工作安排,行程很满,却仍然没有任何工作的心情,眼含歉意,又说∶“我打算歇了,接下来的工作,辛苦林副总处理了。”
林副总满口答应,不等他再问些什么,三人已经向他告别。
默默注视着已经下行的电梯,脑海中回忆起何总的工作内容,林副总唇角常年的笑容渐渐僵住,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就算他很爱工作,但面对这庞大的工作量也有些吃不消啊。
“叮。”
不知何时,电梯又停在了十六层,林副总期待地看过去,就算知道希望不大,仍然渴望看到何总的身影,对他说身体已经大好,可以立即回来工作了。
门刚打开,徐言灼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看见林副总眼睛一亮,连这口气都来不及缓,迫不及待地问道∶“林副总,听说邓、邓绥来公司了,她人呢?”
林副总恍惚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谈完公事就走了。”
徐言灼冷哼一声,随后着急地环顾四周,“那我哥他,他在办公室么?——我去找他!”
来公司上班后,徐言灼从没隐瞒过自己的家庭,他是何总的表弟,这在公司也不是秘密,此时这声“哥”肯定是叫的何总。
“何总没在办公室。”林副总迟疑了一下,指了指面前这部电梯,反问说∶“刚下去,你没看到吗?”
竟然只差一步!
徐言灼的身影陡然顿住,皱着眉回想刚才这一路,他上来得太着急了,根本就没注意过旁边的人。
“何总似乎身体不太舒服,请假回去休息了。”看着他面色难看起来,林副总又补充道∶“文总与时总也在,应该是跟着一起走了。”
徐言灼顿时松了一口气∶“谢谢。”还想再问“我哥看上去心情怎么样”类似的话,张了张口却没有问,眼见为实,他要亲自去看看。
他来回转了一圈,眼见着电梯都迟迟下不来,只落下一句“我有点事,要请半天假”就快步跑向了一旁的楼梯。
徒留下林副总一人站在电梯处,迎风凌乱。
虽然他是公司的高层,按理来说也是这小子的领导,但级别差这么多,请假这种事怎么也和他说不着吧。
……
楼下十三层,是诸天影视的电影部门。
“这个时间,钟月你不是应该在工作吗?况且,我们才刚分开……”于萦看着来找她的黄钟月眼含差异,只能如此猜测着∶“是有什么事情要你交代我吗?”
她与黄钟月同是半年前进的公司,两人算同期的实习生,培训合格后虽然被分到了不同的小组,彼此之间也比旁人要熟稔很多。
“嗯…是、是……”对着她单纯的目光,黄钟月发现于萦毫不知情,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呐呐无言∶“……”
中午她与于萦一起去吃饭时,看见林副总一众高层与几个陌生的人握手交谈,林副总正在与其中一人说话,是个穿着职业装的女性。
她只远远望了几眼,就知道那一定是个大美人,一身气质看上去很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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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止作派也是事业有成的样子。
通常来说,女性更能欣赏女性,彼时她还和于萦感叹,说那就是她以后奋斗的方向。
正值午休时间,在楼下她们也碰到了不少相熟的同事,几乎都看见了那一幕。
当时,她就隐约听见有些人在窃窃私语什么,依稀还听到了何总的名字,不打算听他人的私话,之后她们就刻意避开了。
然而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功夫,一传十,十传百,何总的八卦已经被传得绘声绘色,再回办公室时,同组的姑娘讨论得正激烈,她也被迫听了几嘴。
原来在楼下见到的那个女人名叫邓绥,是何总的初恋情人,何总还是学生时两人就在一起了,感情甚笃,是朋友圈子里有名的神仙眷侣。
当初也是她成立了诸天影视,后来不知为何变卖股份出了国,也与何总分了手,而就在诸天影视陷入低谷之际,何总购入了公司。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妥妥就是难以忘情的表现啊!
……不然谁会刻意收购前女友以前的公司,据说老员工们回忆,那个时候的诸天影视还只是一家初具规模的小公司,邓绥离开后更是前景堪忧,若说是为了利益,那纯属瞎扯。
她性情开朗外向,来公司后与同事们关系融洽,也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不少何总八卦,知道何总家世很好,也知道何总与管总交往过一段时间……
然而她却是第一次知道,何总竟然还有一个初恋,之前没听任何人提及过,短短时间内却已经人尽皆知,其中甚至有不少员工旁观过他们的爱情。
突然之间,何总就多出来一个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初恋,她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开始担心于萦。
虽然不知道于萦和何总之间的进展,但于萦的心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感觉何总对于萦是有些不一般的。
此时站在于萦面前,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
到底是工作时间,并不适合谈私事,再者说,办公室里这么多人,看上去好像都在心无旁骛地认真工作,但谁又能确保一定没有人听到她们的谈话。
见黄钟月吞吞吐吐,良久都没有说出来意,于萦黛眉轻蹙,问道∶“不是工作上的事?”
黄钟月沉默了一瞬,轻轻点头。
“感觉今天所有人都变得有些奇怪,你是这样——”她又瞅向旁边空荡荡的工位,心中疑惑更深,半是自言自语道∶“我刚才回来撞见了徐言灼,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徐言灼在公司不是什么低调的人,黄钟月自然也是认识的,想起他的身份,不禁心神一动,几乎立即肯定他也听说了那一件事。
又听说徐言灼直接跑了,她下意识瞥向于萦旁边的空位,琢磨着这个举动的同时,也越发担心起白萦来。
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最终却顾及着现在的地点以及周围的人,只能含糊说∶“是有一些事,你先工作,我下班后再来找你。”
5. 第五章
对很多人来说,这个原本普普通通的晚上,因为邓绥的出现而变得不平静起来。
这边,于萦与黄钟月下班后一起吃了饭,期间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女生间的私话,直至天色已晚,才互相分别。
另一边,徐言灼离开公司后,给何屿白打了几个电话,却都没有人接。
放下手机后,就径直去了雅苑,他的姑姑和姑父,也是何屿白的父母,住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小区。
据他所知,他哥毕业后一直没有搬出去独住,而是与父母住在一处。
雅苑占地面积不小,然而所住的人家并不多,小区里只有寥寥几栋独门别墅,每栋别墅里住了一户人家。
他平日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少,今日可谓是熟门熟路,因为姑父喜欢清静,所以当初选择了也比较靠近角落的别墅,他一路往里走,到姑父家大门时直接按了密码进去。
今日学校事少,何引商恰好没去,此时正坐在客厅里,看见徐言灼的身影出现时,还非常诧异∶“言灼,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姑父。”徐言灼显然也有些意外,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家里是没有人的,但也没有深思,前伸着身体,探头看看楼上,问道∶“我哥他在家吗?”
何引商面露疑惑∶“屿白没回来啊……”
徐言灼停下急切往里走的脚步,神情中露出些许失望∶“哦。”
……不是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啊?
何引商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知道他不喜喝茶,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然后问道∶“是你哥出了什么事吗?”
徐言灼面容僵硬,“额”了一声,正要点头,又仔细一想,他还不知道他哥那边的情况,此时说出来也是让姑父跟着担心罢了,随即缓缓摇头。
“也没什么,只是工作上有些急事,在公司又没找到我哥,我一着急,就跑了过来……我哥、我哥他应该在哪里谈工作吧……”
徐言灼太年轻,社会经验不足,又不是擅长隐藏情绪的人,何引商轻而易举就看出他有所隐瞒,却没有追问,转而与他聊起家常。
“听屿白说,你进了公司以后……”
在姑父的言语关怀中,徐言灼的心神逐渐放松。
从他记事起,姑父姑母一家就待他很亲近,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姑父更是接他过来抚养过一段时间,在他的心里,这里就像他的另外一个家。
既然请了假,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索性就听姑父的意思留了下来,一边和姑父聊着天,一边等着何屿白回来。
他想着,就算他哥现在不在家,但总归是要回来的。
下午还与姑父交流了一段曲子,因为姑父是个音乐家,家里的几个小辈在他的耳濡目染下,都或深或浅地接触过音乐,他的表姐甚至成为了知名的小提琴家,他的音乐天分不足,但还是懂得欣赏的。
然而,两人吃完了晚饭,他在这里又等到深夜,却依旧没有等到那个人,只等到了风尘仆仆回来的姑姑,却最后只能失望地离开。
与雅苑相反的位置,距离诸天影视办公楼不远的一个酒吧里。
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何屿白,时青泓与文皓陷入了踌躇,现在已经很晚了,三个人也都喝了不少,他们商量着要送何屿白回去。
可去哪里是个问题——
对于何屿白的习惯,两人也是知道的,若没有意外,基本上每天都会回雅苑,可现在他这个样子,送回雅苑恐怕伯父伯母也要担心。
去酒店的话,他们也无法放心。
思来想去,时青泓打算直接把他带回自己家,毕竟文皓家里还有老婆小孩,而他是一个人住。
两人左右搀着何屿白出了酒吧,还不等扶他上车,原本安静往前走的人,突然出声∶“我没醉,你们走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文皓冷笑着回道∶“哪个醉了的人会说自己喝醉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别废话,我们送你去老时家……”
何屿白缓缓站直,语气平静∶“我真的没事。”
时青泓不以为意,虚虚地扶着他的一只胳膊,转头正对上他眼眶泛红,却亮得惊人的眼眸,恍惚明白了什么。
他们之间也不是第一次喝酒了,对彼此的酒量非常了解,其实三个人的酒量都不浅,即使是最少喝酒的文皓,此刻看着也只是有些微醉罢了。
而何屿白更不必说,若是往常,他们也不会以为他是醉了,只是今天,他喝酒时又快又猛,再加上刚才一副烂醉的模样,两人想当然般忘记了他的酒量。
时青泓又回想起那一排又一排的酒瓶,暗暗叹气,都说是借酒消愁,有些人却越喝越清醒。
他迟疑道∶“不管这样,你这样回去都会惊动伯父伯母,不如先去我家住一晚。”
在黑暗中,何屿白的神色有些看不清楚,只听他说∶“我不回雅苑。”
……
时青泓与文皓仍然坚持送他到家,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区。
何屿白是一个很注重隐私的人,尤其这栋房子,自打他买下来后,他们从没有来过。
两人沉默地跟着他上了楼,进屋后只匆匆扫了几眼周围,眼见何屿白确实无事,也没有产生什么不好的念头,就告辞离开。
下楼时,两人互相对视,皆是心情复杂,这个地方他们以前也是常客,不必多看就知道,和几年前最后一次来,室内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
翌日下午,大概三点钟。
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在这个小区门口缓缓停下。
司机看向后排闭目养神的人,轻声唤道∶“徐总,到了。”
过了一会儿,徐容潔才睁开疲倦的眼睛,揉了揉眉头,让自己清醒些许。
她侧过身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巨大岩石上刻着“云溪居”三个大字,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对他颔首道∶“辛苦了。”
随后,她推开门下车,又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区,才顺着记忆往里面走。
屿白固然在这里买了房子,却几乎不会过来住,而她也只是在几年前来过,如今凭着脑海中那久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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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些记不清具体的方位了。
在小区里绕了很久,才找到屿白的房子,她在门口站定,按了几下门铃。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应声,里面甚至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仿佛并没有人在。
徐容潔神色不变,又按了按门铃。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此刻屿白一定在这里。
果然,这次没等太长时间,里面就传来悉悉索索地动静。
不多时,就有人来打开门,见到她诧异地喊了一声∶“妈?”
听到声音,徐容潔第一时间看过去,眼神瞬间柔和下来,笑着说∶“我来看看你。”
何屿白看着她进去的背影,下意识抿起唇角,随后以手理了理额头的碎发,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即使他没有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面色绝对说不上多好。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她仔细打量着他的面色,看似平静无波,然而纵使他极力克制,眉宇间仍然满是倦怠,神情也十分低落。
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提他始终打不通的电话,投过去一抹关心的眼神,语气轻柔地问∶“听说她回来了?”
这个“她”是谁,彼此心中肚明。
何屿白的眼睫剧烈颤动起来,没有询问母亲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只垂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徐容潔伸出右手,握住了他搁在垂在腿侧的那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似是安抚∶“那屿白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以后打算怎么做……能跟妈妈说说吗?”
何屿白目光茫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感受着手上的温暖,他仿佛也受到了鼓舞,又继续道∶“以前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与她重逢,也以为自己能够平静地面对她,但是昨天……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整个人都乱了,脑子里、心里都是她,其他的事情都被我抛诸在脑后,至于以后——”
说到这里,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鼻子也感觉阵阵酸涩,话语微顿,才哑着声说∶“我想不了那么多。”
徐容潔看着这个容貌酷似她的儿子,心中怜惜,他从小到大都很懂事,从没有让自己操过心,唯独在邓绥身上,他吃了太多的苦……
她握着何屿白的手没有放,起身坐到他的旁边,虚揽住他的身体,认真地说∶“妈妈知道了,屿白,不管你怎么做,爸爸妈妈都会在背后支持你。”
何屿白心中愧疚又动容,头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上,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妈妈也是这样,包容他的一切。
他何其有幸,能生长在这样的家庭,能有这样的父母。
从昨日就憋在心里的情绪,也似乎终于有了可以尽情发泄的地方,无法抑制,也不想再抑制,下一刻,他失声痛哭起来。
徐容潔没有做声,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
徐容潔再出门时,已是傍晚时分,乘着电梯下楼后,又转头向上看了看,那边的窗户一片漆黑,她从中准确找到了屿白所在的位置。
短暂沉思过后,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6. 第六章
这个电话,徐容潔起先只是试探性地拨了出去,没有人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时过境迁。
短暂地响了几声后,电话竟然通了,一个温和的女声从那头传了过来∶“喂?”
……
这厢,邓绥正在酒店里与人叙旧,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交谈声顿时止住,她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心头诧异之余,却没有多想,很快拿了起来放在耳边。
接通后,彼此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你来我往简单交谈了几句,那边就坦白说出了自己的意图,邓绥短暂沉吟过后,当即就答应了。
看着邓绥挂了电话,面上仍然带着笑容,管彤不由得出言打趣∶“你就不怕是宴无好宴?”
两人是面对面而坐,因此刚才屏幕里的名字她也看到了,而邓绥接通电话后,说话也没有丝毫躲避她的意图,凭借着邓绥的言语神态,她已经大概猜出了交谈的经过。
说实话,初时听她也有些意外,可后来仔细一想,倒是在意料之中。
——阿姨素来是雷厉风行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断然不会拖沓。
邓绥瞥了她一眼,反问∶“若当真不是好宴,你还有会有如今这份心情?”
管彤搅了搅手里的咖啡,点头∶“也是。”
她与阿姨以何屿白朋友的身份见过几面,褪去女强人的光环,生活中的阿姨是个谈吐教养不凡,又很好相处的长辈。
虽然不知道这次阿姨约邓绥见面是想说什么,但总归不会去刻意为难。
管彤又想到了与她总是不太对付的何屿白……
说起来,她才是邓绥的直系学妹,大学入学不久,就因为一场聚会认识了邓绥,其后相处得多了,越发领会到这位学姐的风采与气质,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当初她最烦的就是何屿白这个跟屁虫,就因为姐姐和邓绥是好友,比她多与邓绥相识几年,每当她靠近邓绥的时候,邓绥身边总是跟着这样一个人。
后来,何屿白不知怎么打动了邓绥,成为了她的男朋友,彼此之间更是看不上眼,她嫌弃何屿白老是缠着邓绥,何屿白也觉得她很碍事。
大学期间,她深受邓绥言谈举止的影响,可以说,没有邓绥就没有今天热爱事业的她。
快毕业的时候,别人还在考虑就业的问题,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进入诸天影视,这家邓绥一手创立的公司。
邓绥出国后,她也没有改变当初的想法,义无反顾地进入了诸天影视。
而她与何屿白即使共事多年,在工作上虽然素有默契,关系却没有变得多好,始终平平。
在邓绥与何屿白两人之间,若必须要做一个抉择的话,她肯定会偏向邓绥,然而抛却与何屿白的那些不对付,这些年的相处不是作假,勉强也算是朋友。
因为出差,她错过了昨天的那一幕,但今天早上回京市后,她先去过了公司。
从昨日起,何屿白就告了假,再也没有去上班,据林副总说,何屿白的脸色很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瞬间亮起一片橘黄色的灯光,感受着外面的动静,邓绥扭头看过去。
因为回国时间尚短,考虑到工作还没有确定下来,她暂且住在了酒店里。
周围的景致十分好看,正值四月,纤细的柳枝随着微风摇曳着,枝叶轻轻拂过着窗子,发出细小的声音。
她的唇角缓缓扬起,随即起身按了一下门边的按钮,复而重新落坐,悠闲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室内霎时间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光线落在她不施粉黛的侧脸上,邓绥今日没有出门,穿的也是家居的衣裳,显得整个人越发温柔了。
看着邓绥闲适的样子,管彤的心里泛起波澜,她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开口试探∶“学姐,这次回国后你有什么打算?”
邓绥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摆出认真的姿态∶“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达成与诸天影视的合作计划。”
看着邓绥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有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她轻轻笑了笑,把那些无谓的想法抛诸在脑后。
“这才是我认识的学姐。”
她也是犯贱,怎么突然开始心软去同情男人了!男人都是同情不得的!
她承认。面对当初何屿白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改观,然而如今——
有些人没准私底下早已经有了新欢,如今只是惺惺作态,或者一时无法接受罢了,她何必要多事!
再者说,就算真的是深情一片,也未必需要回应啊,这对于学姐来说焉知就不是负担?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理会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说回了之前的话题,谈起了国内影视行业的发展。
除去公司内部一些不外宣的消息外,管彤分享起自己所知道的消息来毫不吝啬。
邓绥很认真地侧耳倾听,时不时也会发表自己的一些见解,遇到有价值的信息,则是不吝赐教,追问更多细节。
她远在国外,再加上这些年一直专注于科学研究,纵使回国前多方打探,对于有些行业内幕还是知之甚少。
与管彤见面,叙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有打探消息的意图,毕竟管彤在影视行业打拼多年,渠道消息众多。
*
转眼间已是周五,这两日诸天影视内部也就AI电影项目专门开了高层会议,公司领导以锐利进取的年轻人居多,除了少数人试图求稳外,对该项合作几乎全持肯定态度。
毕竟机会难得,作为业内人士彼此都清楚AI电影的利润有多大,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公司前卜后继去投资AI技术。
即使最终项目失败,也只是被观众与同行嘲讽一番罢了,能成为领导,他们都不是经不起失败的人。
其中以林副总最为积极,并几次三番找到了何屿白,试图加快两方的合作进程。
何屿白虽然不太热衷,却也明白他心中的顾虑,默许了林副总的做法。
毕竟“星辰”模型已经上市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以其如今的大火程度,虽说是合作共赢的事情,但若一再拖延,难保不会有其他公司捷足先登,抢先一步与邓绥团队达成合作。
当天下午,林副总就又邀约了邓绥团队,来到公司商讨更多的合作细节。
……
邓绥朝林副总道谢后,敲了敲面前的门,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请进。”
看到来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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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屿白有些诧异,刚才不是说和林副总去参观电影部门吗?
他搁下笔,起身绕过办公桌,边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谈谈。”邓绥踩着高跟鞋进来,站定在他的身前,神情有瞬间恍惚。
刚才见面时她就发现了,短短一周,何屿白的面庞仿佛消瘦了些许,此时此刻脱下西装外套,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那份消瘦在他的身上越发凸现。
她没有贸然去猜测原因,很快收回了零散的思绪,补充道∶“是公事。”
何屿白脸上没什么表情,朝沙发区走去∶“这边坐吧。”
坐下后,邓绥信手把文件搁在旁边,前倾身子,直视他道∶“虽然在合作上我们已经共识,但在项目规划上我想仍然存在一些分歧。”
何屿白不解其意,面露疑惑,脑海里飞快闪过几个念头。
邓绥没有丝毫避讳,坦白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那我就直说了,策划案里的那两部电影我都看了,整体来说都很不错,都是很好的电影。”
策划案里初步拟定了两部电影,一部是女性向成长电影,编剧是业界知名大拿,写出过不少催人泪下的故事,一部则是动作剧情片,是由评分极高的电视剧改编,商业价值极高。
不可否认,这两部电影必定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我认为,作为第一部AIGC生成的电影,它们并不太合适,恐怕无法达到预期效果,最起码不是最佳的选择。”
AIGC技术的优势,就在于前所未有的故事构想与视觉风格,然而短板也是显而易见,论及情感表达,与原始电影仍有很大差距。
所以想要打造成功的AI电影,更要突破定式,学会取长补短。
怪不得,刚才在会议上她面对那两本电影都不置一辞,原来都不甚满意。
何屿白正欲说些什么,旋即心神微动,有些若有所思∶“你有更合适的电影?”
邓绥对他的敏锐并不意外∶“是《末日之后》。”
何屿白顿时皱起眉,拒绝道∶“《末日之后》是公司今年重点打造的动画电影,如今已经通过提案,其中花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若此时贸然推翻,以它作为AI项目启动,公司股东恐怕也不会……”
说到这里,他神情微顿,又看向邓绥,这恐怕也是此时她坐在这里的原因吧?
这些年影视行业不是太景气,产出的动画电影屈指可数,优质的更是可遇而不可求,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她对自己研发的模型很有信心,所以更期望能精益求精、强强联合。
“有更好的电影,若是不争取就放弃,也不是我的风格。”邓绥瞥了一眼旁边的策划案,适时而笑,继而看向他,语气越发认真起来∶“在我看来,它确实是最合适的电影。”
何屿白起先没有把二者放在一起,毕竟公司握有很多电影版权,而合适拍成AI电影的也不少,所以他们都下意识撇开了这部已经通过提案的电影。
如今听她提及,也不禁思索起来,在心里对比着这几部电影的优劣。
邓绥的眼光一向独到,他也很相信,此时不需要仔细思索,就已经得出了答案。
7. 第七章
何屿白冷不丁问∶“你选择我们公司,是因为这部电影吗?”
《末日之后》是近年大火的一本小说,粉丝众多,热度也一直居高临下。
据其作者所说,小说共有三篇,其中,《伪神篇》早已完结,而《暴君篇》也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今年内写完不是难事,至于最后一篇,迄今为止读者们仍然只知道名字,叫做《恶人篇》,其他的一无所知。
而公司在《伪神篇》连载阶段,就购买了它的影视版权,彼时它的作者还是一个新人,因此小说火了以后引得不少媒体报道,称其眼光独到,这在行业内也不是什么秘密。
而公司得到了它的版权后,也没有敷衍以待,粗制滥造,而是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精心打磨剧本。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邓绥没有否认,“但我更看重的是公司的整体实力。”
何屿白怅然一笑,对着这番话不置可否,没说是否相信,只道∶“我需要考虑一下。”
“这是自然。”邓绥没有感觉失望,旋即翻开策划案,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点∶“屿白,除了剧本外,我认为这份策划案还有一些其他需要修改的地方,你看这里……”
何屿白凝起眉,也凑过去看,全然不似面对林副总时一脸‘交由你全权决定,自己只看最终结果’的冷淡模样。
两人神色专注地看着手头的文件,不时交谈着,不知不觉间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是头抵头亲密地靠在一起,室内很暖和,隔着单薄的衣裳,仿佛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热度,此时却没人察觉到这一点。
“……‘星辰’已经上市一个多月了,用户量也已经逐渐逼近峰值,所以我们必须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内公布合作消息,才能最大限度赚足热度……”
何屿白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神情专注地凝视她,望着她那侃侃而谈、从容自信的模样,心神颤动不已。
这几日,他不再如从前那般浑浑噩噩,也不似会议室与她重逢时那般心烦意乱,心底却始终憋着一口气,令他烦闷难受,又难以疏解。
而从这一刻起,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气息,他方才豁然开朗,整个人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开始期盼起未来。
邓绥似有所觉,也抬眸看来,两人顿时四目相对,下一秒他就重新低下了头。
对于何屿白的一些眼神动作,邓绥太过熟悉,见他此刻面容平静、神情自若的样子,她也莫名有些欣慰,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当初那个大男孩也长大了,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
“那行,今日就到这里。”邓绥微笑着合上了手里的文件,伸出右手,语气郑重道∶“期待着我们的合作。”
何屿白盯着那只白皙纤长的手,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地握了上去。
“我也是。”
眼见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何屿白下意识出声道∶“等等。”
邓绥疑惑地看过去∶“怎么了?是哪里还有问题吗?”
明知道她的心里只有工作,何屿白的心里仍然感到酸痛,暗暗咬了咬牙。
手里攥着的文件,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纸张的边缘变得褶皱起来,犹豫许久他才开口,语气异常艰涩∶“即使我们不再是……,应该还是朋友吧?”
邓绥挑眉而笑,“当然。”
“那……”何屿白舒了一口气,又若无其事地问∶“一会儿有时间吗?”
——他想和她吃晚饭!
邓绥望着他,目光湛湛,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嘀咕道∶“我们的关系总要比时青泓他们好吧?请了他们却没有请我?”
邓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快到饭点了,注视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眸,她轻轻摇了摇头,给出了答案∶“已经有约了,下次吧。”
何屿白心头失落,有心多问一句,却又知道不合时宜∶“嗯。”
这一刻的他,依稀又与几年前别无二致,邓绥多瞅了几眼,又继续道∶“我周末有时间。”
何屿白低落的情绪瞬间好转,周末,那不就是明后天……
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缘分,几乎邓绥每次来诸天影视都会碰见于萦,这次也不例外,他们刚出办公室,就碰到她正好来楼上送资料。
她神色平静,朝两人打招呼∶“何总,邓工。”
何屿白轻轻点头,而后就收回了视线,邓绥打量了一下他二人的神情,也笑着颔首,随后与她擦肩而过。
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邓绥步履放缓,在推开门进去前,下意识往后投去一眼,正望见那相谈甚欢的一幕。
*
她没有说谎,今天晚上确实已经有约了,是和何屿白的母亲。
两人约在何屿白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邓绥到时,便看见有一位保养得宜的女士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
徐容潔似有感应,抬起头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熟稔与亲近∶“我知道你刚刚回国,必定有很多事情,没有耽误你的事吧?”
“怎么会,倒是我……”
邓绥从她对面坐下,听到此话不禁面露歉意,欲言又止,“您是长辈,按理来说应该是我去拜访您,还劳烦您专门给我打电话,真是过意不去。”
徐容潔看着她略显拘谨,眉眼越发柔和,“阿绥你别紧张,我来找你,只是想和你聊聊家常。”
“我们先点餐吧。”她对着不远处的服务生招了招手,然而询问道∶我记得你从前来这里,菌菇汤都是必点的,今天要不要尝一尝?”
邓绥听她这样说,笑着应好,看着阿姨熟练地报出了她喜欢的食物,心底一暖,身体也彻底放松下来。
其中答应来赴约,她的心里也有所计较……
徐阿姨不仅是她前男友的妈妈,还是她至交好友的母亲,从前在国内对她关照颇多,在她的心里,甚至把对方当成了亲人。
若不是如今与何屿白的关系尴尬,回来后她必定会第一时间登门拜访,而今却陷入两难的领地。
在她举棋不定、踌躇犹豫之际,阿姨主动约她见面,纵使宴无好宴,恐怕她也会选择来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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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阿姨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长辈,她担忧的那些尴尬难堪的事情通通都没有发生。
点完餐后,感觉到邓绥仍然有些不自在,徐容潔闲聊般说起了自己工作中的一些趣事。
服务生再端着食物过来时,邓绥已经眉眼含笑,主动聊起了自己在国外的生活,而徐容潔则扮演了倾听的角色。
这一顿饭可谓是宾至如归,气氛轻松又愉快,如徐容潔最初说的那样,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只聊了聊彼此的生活与工作。
从咖啡厅出来时,已是天色深沉,月上中天。
邓绥送了徐阿姨一段路,眼见她上车离开,心弦放松之余,也没有着急回家,而是顺着眼前这条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思绪散乱。
好像从她回国起,就再也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了,不知道它还在不在她的身边?
……应该是在的,毕竟那个莫名其妙的小说还在她的脑海里。
经过这些日子,她好像也能以平常心对待小说里提及的那些人了。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今天那个笑容恬静的女孩,那不过是个小女生罢了。
至于何屿白……
她是个十分利己的人,对于他,其实回国时心有芥蒂,甚至也曾产生过不好的念头,然而接触过后,那些许的念头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愧疚与怜惜。
她不是迟钝的人,轻而易举地便看出了何屿白或隐藏或直白的情愫,也无法把别人的感情当成是理所应当,尤其是一个给予过她很多温暖,又被她伤害过的人。
但是,分分合合,隔着那些纠葛,谁也不能保证能够和好如初,她也没有做好准备。
破镜往往不能重圆,有的时候伤害痛苦不是能够轻飘飘揭过的。
……
走出这片商业大厦,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低矮的小桥,与两侧平静无波的溪流,此处虽然不及来时道路那般灯火通明、恍如白日,却有皎洁月光与满天星辰,映衬得水面熠熠生辉。
记得刚毕业不久,那个时候她创业不顺,遭受了很多困难,却不想把负面的情绪带回去,晚上离开公司后她经常站在这里,望着湖水来疏散心中的郁结。
她驻足在最高处的台阶上,手扶着木制的栏杆,眺望这东侧的夜景。
在这种静谧的气氛中,霎时间,她忘却了所有的琐事,抛弃了所有的烦恼,闲极无聊,细致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致,把此时的目光所及与多年前的记忆一一作了对比。
一旁的柳树似乎多了几颗,细细的柳枝恰好垂在湖面上,微风吹拂而过,柳枝轻轻摆动着。
较之以往,溪流两侧多了些海棠花,正是盛开的季节,花瓣粉嫩洁白,偶尔有零星花瓣掉落在水里,泛起点点涟漪,还有不时淡淡清香飘过来。
好像连湖水也澄澈了几分……
她又抬头向上看去,夜空如洗,当中有一轮明月高挂,伴随着满天繁星,越发显得洁白明亮,宁静温柔。
皎皎月光照射在她的脸颊上,她目光沉静,心中越发平和。
8. 第八章
翌日上午,听到外面敲门声时,何屿白正站在全身镜前,手里拿着两件衣服放在身前比量着。
“哥,是我呀!”
徐言灼看见他的身影,眼睛顿时一亮,笑容满面地挥了挥手,不用何屿白让,就挤开他自顾自进门了。
何屿白微有讶异,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毕竟家里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地方,而后轻轻带上门∶“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徐言灼目光里透着狡黠,献宝般把手里捧着的盒子打开,举到他眼前,“喏,这些都是姑父特意给你做的。”
香气顿时扑鼻而来,何屿白只看一眼,就知道的确是父亲的手艺,再加上自己早上起来确实没吃什么东西,若是平常肯定会赏脸直接吃掉,然而现在……
他抿起唇,又抬眼看了看一旁挂着的时钟,已经九点了,感觉还有好多事情没做。
“我不饿,先放……”何屿白抬手准备接过来,又想到什么,客气地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徐言灼眼巴巴地瞅着他,答得飞快∶“还没有。”
何屿白收回手,沉默须臾,指了指一旁的沙发∶“那你坐下吃吧,用我给你倒杯水吗?”
“不用,不用。”徐言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迫不及待地从盒子里捏起一只蒸饺,听了这话头也没抬,只摆摆手∶“我们之间哪里还需要讲究这个,渴了我会自己倒的。”
何屿白有些无语,却没说什么。
徐言灼吃完后也不见外,在客厅里饶有兴致地东看看西瞧瞧,这套房子他只来过一次,那次还是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时间细看。
他在厨房与客厅里溜达了一圈,忽然心神微动,这套房子空间固然不大,然而布置却是格外温馨,很有……家的感觉。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冷哼一声,也没有再逛的心情,见外面没有何屿白的身影,随手推开半掩的一扇门。
……好像他哥刚才就是从这里进去了!
他抬头望去,瞬间便被床头柜上的合照吸引了眼球。
客厅的那张合照他在雅苑也看见过,是他哥与姑父、姑姑的合照,而这张合照,他也不是第一次见,是……他哥和邓绥的合照。
他恍惚了一下,再缓过神时,已经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这张照片被他拿在手里。
记得这张照片应该是两人刚确定关系不久,第一次单独旅游时拍的,后面除了有小桥流水,还有几个模糊的游客身影。
那时两人的面容尚有些青涩稚嫩,相拥着坐在一块儿,都笑得很开心。
不知道是一直摆在这里,还是最近找了出来,但不管是哪一种,显而易见他哥还是没有放下。
他又想到那天邓绥回来后,他哥好几天都没来上班,不知道再在哪里伤心难过。
徐言灼气愤地把照片搁了回去,环视四周,在衣帽间里找到了何屿白。
他凑了过去,笑嘻嘻地说∶“哥,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正好今天姑父姑姑他们都在家,我们回去怎么样?”
此时何屿白正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情略有些低落。
说起来,他昨日夜里辗转反侧,倒是比前两日睡得还晚一些,虽然不太叫人瞧得出来,但他仍然发现自己眼下的阴影稍微重了一点。
听见徐言灼说话后,他也没转头∶“我一会儿还有事。”
——言下之意,就是不回去了。
“什么事啊?”
徐言灼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昨天下班的时候,他在车库正好和他哥的司机碰到,还聊了几句,当时对方明明说,今天何总休息。
何屿白充耳不闻,对着镜子专注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再说,除了工作,你整日闷在家里……”
话音未落,他又瞥了几眼何屿白,神色渐渐古怪起来。
他哥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在公司衣衫革履,休息时虽然穿着得体,却以休闲舒适为主,多是卫衣与休闲裤,而今日也不例外,所以开始他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然而如今再看,感觉确实和平日不太相同,从看似随意却又十分有型的头发,到手腕处优雅又不失时尚的运动手表,以及——
味道太浅,他并不太确定,探着身子,凑近闻了又闻。
以及这淡淡的香水气味。
从头到脚,俨然都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样子。
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哥的状态全然不似从前。
往日里都冷着一张脸,私下里更是萎靡不振,今日面上却是神采奕奕,周身的喜悦遮掩都遮掩不住。
这几年他一直混在他哥身边,也知道他哥的人际圈,除了工作交际外,几乎小得可怜,而穿着这身衣服,显然不可能是去谈公事。
徐言灼素来神经大条,此刻却难得的敏感,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却又怀揣着一丝期待∶“哥,你是约了时哥吗?”
何屿白微蹙起眉∶“不是。”
徐言灼心里有了一个答案,期期艾艾,欲言又止∶“那……”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何屿白立即拿了起来,看清未读消息来自谁后,脸上顿时拂显一丝浅淡的笑容,却又转瞬即逝,在看清消息内容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抱歉,出了些意外,中午我恐怕要失约了】
他攥紧了手里的手机,眉宇间出现一抹失望,正犹豫回些什么间,下一刻又多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你下午有时间吗?】
他这次没纠结,飞快地回了三个字。
——【有时间】
收了手机后,何屿白仍是若有所思,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个好消息,相比于只是吃个午餐,这样他和邓绥反而能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然而他的计划也被打乱了,内心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吃着饭,即使相顾无言,气氛也不会太尴尬。
其实过往他们在一起时,即使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各干各的,气氛也总是非常和谐。
而今天下午,做些什么才好呢?既不会让邓绥反感,相处时又不会觉得很僵硬生疏……
徐言灼站得离何屿白很近,虽然何屿白手机收得太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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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看清下面的具体内容,然而上方的“邓绥”那样醒目,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哥是在和邓绥聊天。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之后何屿白的神情一变再变,一会儿失落,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眉眼低垂,一会儿笑容满面。
“哥,你怎么又和她联系上了啊?不是我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哥你怎么又和她有来往了?再者说,我听说她回来也是为了工作,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又跑了……”
他喋喋不休良久,见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应声,不由得大声控诉道∶“哥,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听到了。”何屿白面上仍带着笑容,起身开始整理放在架子上的衣裳,听出他心里的怨念,说道∶“情侣分分合合本来是常事,你不是也谈过恋爱,分过手吗?我记得你当时很平静,和对方最后还成了好朋友。”
“这哪里一样,我们是和平分手,而她……哼!”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了徐言灼,他言辞越发激烈,恨不得将那个人从他哥记忆中抹去∶“哥你还想和她复合?我不同意!”
何屿白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望向他∶“怎么一直她来她去的,连声姐姐都不见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很崇拜她吗?姐姐长,姐姐短的,现在怎么反而意见这么大?”
徐言灼听后面颊微红,梗着脖子喊∶“那都是过去的事,就当是我瞎了眼。”
何屿白脸上的笑意略淡了一些,知道他是替自己鸣不平,叹了一口气∶“言灼,不管如何,那都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没关系!”徐言灼脱口而出∶“哥,你不是喜欢于萦吗?做人可不能三心二意!”
何屿白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想,认为他只是随口乱说,却仍然解释了一句∶“我与于萦没有关系,不要瞎说。”
再提及于萦前,何言灼并不觉得二人有什么关系,然而提起后,仿佛自然而然就把两人绑在了一起,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
他哥喜欢于萦,他哥忘不掉邓绥,这两套理论,仿佛并不违和。
他没再和何屿白理论,打定主意要依靠于萦,让他哥摆脱掉邓绥的阴影。
“知道了,知道了。”徐言灼的眼珠转了转,随意敷衍了两句,随后扫向何屿白手里的衣服,顿时惊奇地“咦”了一声∶“哥,这衣服是前段时间姑姑送过来的吗?”
居然还有件黄色的……
何屿白淡淡点头∶“嗯。”
“这件颜色太鲜艳了吧。”徐言灼嘴甜地说,“还是身上这件蓝色的适合,显得哥你沉稳大气。”
何屿白身形微顿,眼底有细微的情绪闪过去,他没有回应,随手把它们重新挂在衣柜里。
然后走出卧室,九点半的阳光已经照进客厅,在何屿白的脸上霎时间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他很快换了鞋,又拎起衣架上的外套,毕竟四月份的早晚还是有些冷,外套也许用得上∶“走吧。”
徐言灼不明所以∶“去哪里?”
何屿白瞅瞅他,眼神里多了些催促的意思∶“回家。”
9. 第九章
何屿白与徐言灼到雅苑时,客厅里只有徐容潔一人在,见两人一同进门,她合上手中的杂志,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屿白,言灼,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姑姑,我不是去给我哥送吃的吗?顺道就把他带回来了。”
徐言灼笑嘻嘻地坐在她旁边,抱怨道∶“一开始我哥还不乐意,我看他住在那都要乐不思蜀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好?”
“哪有。妈,我这两天是因为工作忙,才没有回来。”何屿白面色微窘,眼眸中闪过愧疚之色∶“就算言灼不去,我也打算来看你们的。”
徐容潔轻叹一声,风衡旗下也有影视公司,再加上屿白以往都是在家住,她也知道他大概的工作时间。
现在又不是电影或电视剧项目期,固然忙碌,但除了出差或者是偶尔有一些推不开的应酬外,平常的时候,屿白比她回家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就算不回来住,哪里连回来看看的时间都没有?
她心里清楚,屿白恐怕是知道自己状态不大好,不想见面让他们也跟着担心,才可以选择不回家。
如今听他这样说,俨然是想通了。
她眸光微动,打量他几眼,见他没有眉宇间全无阴郁之态,反而有些神采飞扬,面露欣慰∶“屿白,你能振作起来,妈妈很开心。”
何屿白的眼眶有些酸涩∶“我又让你们担心了。”
徐容潔没说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妈,我”何屿白想到什么眼神闪烁起来,对着她欲言又止,很久才试探地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过段时间的新项目对公司很重要,我大概也会很忙,我想着,先暂且搬回云溪居住。”
徐容潔耐心听他说完后,并没有出言反对,即使知道若她表露出一点反对的意思,屿白就不会选择搬出去,即使知道这个暂住,很有可能就会变成长住,就像当初搬出去住那样。
“好,就依你。”她微微点头∶“工作重要。”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顾虑,但是见到他此时的模样,只能暂且放下心中的担忧。
倒不是担心他住不惯,毕竟儿子适应力很强,刚成年不久就已经搬出去独居过,而之前搬回来也是因为某些原因,现在儿子长大成人多年,她更不必操心。
她担心的是,屿白感情再次受挫,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何屿白听后松了一口气,心底也慢慢生出了一些期待。
徐言灼坐在一旁撇嘴,不明白姑姑怎么会答应,但见此时二人有说有笑、气氛和谐融洽的样子,他也不好总是泼冷水,反正姑姑同意,姑父肯定会反对的。
他东张新望了一阵,发现姑父站在楼梯间含笑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惊讶地喊∶“姑父!”
何屿白寻声抬头,下意识站了起来,这几天他还没有和爸爸见过面。
何引商这才走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神情如往常般温和,他拍了拍徐言灼的肩膀,又转头来看何屿白∶“来得正好,一会儿我下厨,正好阿姨今天早上新采购了食材。”
徐容潔笑而不语,不戳破他的那点小心思,往日里最爱下厨的人,刚才却和她商量,打算中午让阿姨随便弄点,而他今天就歇了,如今屿白一回来就变了口风。
平日里总说她对儿子的纵容,恐怕他也不差多少。
何引商斟酌了一下,算了算时间,随即点头道∶“好。”
“哥,你不是有事吗?”徐言灼不解地皱眉。
何引商闻言也不失望,只说∶“屿白,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何屿白轻轻摇头∶“也不怎么忙,吃完饭再走也行。”
徐言灼见姑父又把询问的目光转向自己,不禁连连点头,他肯定会留下啊,这还用说。
而后又想起来自己好似忘了什么,起先心中不解,又很快释然,姑父应该是刚下楼,还不清楚,他拉着姑父到一边小声嘀咕起来。
有徐言灼在,气氛总是热闹的,何屿白见他们说话,抽空去了一趟楼上的房间,没过多久再下楼,却发现客厅里少了一个人。
他想了想,直接去了厨房,果然在这里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略挽了挽衣袖走上前∶“爸,我来帮你。”
何引商没有同意,抬手拦了一下,随后眼神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屿白你不是下午还有事吗?就不要沾手了。”
“嗯。”在他洞察观火的目光里,何屿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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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睫不自在地垂了下来,下一刻又强自镇定地抬了起来∶“那我先出去了。”
何引商的唇角轻轻扬起∶“去吧。”
正欲转身离开,何屿白的脚步却又止住,伸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拥抱。
……
今天中午这顿饭,不知为何吃得有些早,直至吃完才将将十二点。
吃饭前,徐言灼还觉得时间尚早,担心在云溪居的吃得早餐还没有消化下去,但吃起来后却是红光满面。
饭后,何屿白又陪着爸妈移步客厅坐了一会儿,然而就起身向二人道别,在离开前他不忘拿起早就放在不远处的黑色背包。
何引商与徐容潔相视一笑,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都觉得有些好笑,很久没有见过儿子这样了。
徐言灼拿着画板出来时,何屿白已经走到门口,他恰好瞥见,面色顿时转差,朝着那边忿忿地喊了一声∶“哥,你去哪?”
这半天他都盯得紧紧的,然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哥居然已经离开了。
绝对是去见邓绥了!他都严防死守了,居然还是没防住……
回应他的,是很快消失的一个背影。
“言灼。”他正要追上去,却被何引商叫住,“你呀!忘记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了?”
徐容潔也帮腔∶“是啊,你不是说要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画技吗?”
徐言灼瞅见姑姑和姑父闲适的姿态,又想起姑父刚才跟他说的,蔫了些许∶“好吧。”
……
何屿白到薇尔酒店楼下时,才刚刚过一点,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知道来得有些早了,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他将车停在一个稍显隐蔽的地方,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酒店里进进出出的人影,随后抬头向上看去。
薇尔酒店是京市有名的星级酒店,楼足有五十多层,高入云间,从外面看,这栋楼充满科技感,几乎是整面玻璃墙,上面清楚映射出蓝天与白云。
他不知道邓绥在哪间房,但这样模糊地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有些浮躁的情绪逐渐平静,心里的不安也慢慢褪去,变得踏实起来。
他只知道,邓绥离他很近,这就够了。
10. 第十章
时间滴滴答答地一点点过去,快一点五十分的时候,何屿白终于看见了邓绥出现的身影。
不同于前两次在公司见面时的优雅干练,却过于严肃的打扮,从酒店旋转门出来的女人,在衣物的修饰与阳光的照射下,显示出了异样的柔和。
只见邓绥上身穿了一件白色针织衫,衣领与袖口处是红色的刺绣设计,而下面是一条黑色长裤,脚踩着帆布鞋,微卷的长发高高梳起,露出一截修长脖颈,整体看上去干净简约,而又不失时尚感。
那不甚白皙的皮肤与面庞上挂着的淡淡笑容,又让她多了几分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虽然他在手机上叮嘱说,不用穿的太过正式,然而却仍然有些不确定,此时看着她的衣着打扮,何屿白蓦然心下一松,手握在了方向盘上。
邓绥站定在路边,没多久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从旁边缓缓驶过来,而后停在她面前。
她没有直接开门上车,而是仔细看了两遍车牌号,又弯腰朝车内瞅了瞅,确定里面的人没错,才坐了进去。
车内只有何屿白一人,他坐在驾驶座上,坐姿略有些懒散,邓绥一手扣紧安全带,再偏过头来看他时,眼含歉意,再次解释道∶“屿白,不好意思,上午有点意外情况,我和周楹加了会儿班。”
何屿白轻嗯一声,没有问更细节的东西,只说∶“没关系,现在解决好了吗?”
“差不多了,周楹在做收尾的工作。”邓绥微微颔首,见他确实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心情,就轻描淡写地揭过这茬,看着他熟练地启动车子,有些好奇地问∶“我们去哪?”
“嗯……”何屿白想了一想,还是保持了一些神秘∶“到了你就知道了。”
邓绥微微一笑,眼眸中配合地露出些许期待之色。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邃都安静了下来,何屿白专注地开着车。
知道何屿白这个时候素来沉默寡言,她也没有打扰他,而侧头看向窗外,望着外面的风景。
这个时候路上的车并不多,几乎是畅通无堵。
车子恰好驶过一条商业街,周围的店铺风格各异,两侧行人如织,热闹非凡,而不远的地铁口处有三两行人结伴而出,烟火气息十足。
这里繁华依旧,一切都好像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道路两旁的建筑如风般略过,纵使再稀奇,时间长了她也感到疲惫,看何屿白那副架势,就知道路程肯定不近,只略微沉吟,随后就安心开始闭目养神。
何屿白看见她慢慢闭上了双眸,配合地放慢车速。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邓绥睁开了双眼,惊奇地发现,车子逐渐远离了高楼林立的街区,几乎穿过了半个城市,开到了一个熟悉的街道上。
街边的大树下,有几个老人围在一个小桌子旁边,正下着棋,一时间,笑声与棋子落地声交织着传了过来。
这条路她也曾经开过许多次,然而在看见这副熟悉的场景时,仍然心生波澜。
邓绥有些疑惑地开口问∶“你该不会要带我回学校吧?”
何屿白沉默着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告诉她∶
车子在学校大门并没有停下,而是安然地驶过,最终停在一个小公园前。
“下车吧。”
邓绥跟着开门走下来,边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何屿白拎起放在后排的黑色背包,而后先她半步,在前面引着路∶“我这几年一直专注于工作,除了出差外,几乎都留在京市,偶尔觉得无聊烦闷,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后来有一次顺路到了这边,无意间逛了逛,倒是觉得心情舒畅许多,久而久之,我只要无聊了就会到这里呆上半天。”
邓绥听后凝起眉,注视着他的侧脸,然而他没有看她,面上也没有出现多余的神色,她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走了一条小路,周围是一片林荫,有些人烟稀少。
记忆太过久远,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以前是否来过这里,她想,大概是来过的,毕竟这里距离学校是那么近。
她仅存的画面,是旁边5A级景区的亭台楼阁与湖光山色。
不得不说,虽然这里虽然不如景区那般一步一景,却别有一番趣味。
正值春末夏初,哪怕日头正高,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炎热,有的只是微风习习,轻风拂面,目之所及的是一片绿意。
两人走走停停,随后停在一个比较高的树荫处,选了一个长椅坐下。
邓绥俯身眺望,下面的草地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还有个中年人在摆摊卖风筝,她又仰头望向天空上正放飞的几只风筝。
此时,感觉到旁边有一股灼热的视线,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对上了何屿白目不转睛地目光。
何屿白着背包的手指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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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紧,面色却仍然不改,他漫不经心地嘀咕道∶“这里的风筝依然这么丑。”
随后,他光明正大地拿出背包里的相机,翻出以前拍的照片给她看∶“呐,你看,这些都是去年拍的,千奇又百怪,我估计都是在旁边那个摊子上买的。”
邓绥的眼睛被迫接受了很多形色各异的风筝,眉眼间不禁染上笑意,她收回视线,心里更是难得的放松。
“嗯,是有些丑。”
——看来,他确实没少来这里。
何屿白轻舒了一口气,手里仍然紧紧拿着相机。
作为一个业余的摄影师,他的相机里好看的风景数不胜数,只不过这几年闲暇的时间不多,自己又没有多余的心情,所以拍出来合格的成片少之又少,今日却难得的很技痒。
只不过,他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拍到他想要留住的画面……
他眼睫颤了又颤,略有些心不在焉地垂下头,脑海中又回想起刚刚邓绥那双盛满盈盈笑意的眸子,心都跳得有些快。
……这是她回国后,他第一次看见她笑得那么开心。
再往回走时,已是傍晚时分,日落西斜,稀疏的阳光从两侧大树枝叶的缝隙里落下,光影细碎流动,清幽又安闲。
两人并肩而行,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脚下蜿蜒的石子路,他们的影子几乎融为一体。
只有偶尔树叶沙沙的声音打破寂静,直到出了公园,气氛才逐渐热闹起来。
这里离学校很近,不远处就是一条小吃街,间或有两三个青涩的同学结伴而行,与他们擦肩而过。
邓绥站在车旁,目光微动,随即摊开手,指着那片小吃街∶“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何屿白看出她眼中的跃跃欲试,没有当即应允,而是瞥了一眼那边稀疏的人影,又看了眼时间。
这个时候,小吃店应该基本上都已经开门了。
“好吧。”他同样伸出手指,指了指那边,笑着道∶“我们去那里看看?”
邓绥欣然点头,率先迈开步伐∶“好。”
她很不擅长厨艺,因此在国外这些年,只得入先随俗,平素里也是吃西餐比较多,只是偶尔弄点简单的中餐改善口味。
如今看到这条小吃街,固然知道有些店铺不是口味多么好,她却还是非常想念。
何屿白哑然失笑,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11. 第 11 章
窗外夜色渐浓,街灯悄然亮起,在酒店的玻璃上晕染出一团柔和的光晕,两侧的树枝静默而立,在墙上投下淡淡的暗色影子。
周楹正坐在靠近窗边的椅子上,目光专注地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匆匆闪过窗外的夜景,放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逐渐停了下来,随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笔记本缓缓合上。
闭目养神片刻后,起身一把将厚重的窗帘拉上,而后心情愉快地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将对面墙上的投影仪打开。
不一会儿,却听到了刷卡开门的声音,用余光朝门口扫视一眼,果然看见邓绥的身影,她顿时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电影按了暂停,正儿八经地瞅过去。
室内太过昏暗,邓绥随手开了一盏落地灯,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边低头换了鞋,一边问道∶“怎么不开灯?”
“这样看电影才有意境!知道你要回来,还没有选择3D或4D电影模式呢。”见她一个人回来,周楹不由问道∶“怎么不请人上来坐一坐?”
对上周楹调侃的目光,邓绥有些不解其意,反倒投去疑惑地一瞥。
随即略显松散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捏了两下脖颈,她浅描淡写地说∶“这么晚了,就让他回去了,这是在看什么?”
周楹啧啧称奇之余,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行吧,我在看《拾荒少年》。”
抬头又摁了一下遥控,屏幕上原本停滞的红衣少年霎时间重新动了起来。
“诸天影视之前出品的动画电影,评分很高……我刚看了开头,感觉还可以。”
听见这个名字,邓绥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她没再说话,跟着扭头看向了屏幕。
伴随着电影里人物动作以及场景的变化,屏幕的色彩也在不停变换,光照射到邓绥的面颊上,或明或暗,让人看不太清楚她的神情。
这部电影的播放时间说长倒也不算长,说短却也不算短,大概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长,等到电影播放片尾曲时,周楹才关上了投影仪。
“好久没有这么原始地看过电影了。”眼见邓绥从这部电影开始放映就没怎么说过话,她询问道∶“阿绥,你觉得怎么样?”
邓绥与她四目相对,莞尔一笑∶“不错,很好看。”
“是吧。”周楹连连附和,感觉有些口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跟邓绥说起自己翻看影片时从网上了解到的消息。
“据说制作这部电影之前,诸天影视已经濒临解散,根本没有多少资金来投入电影制作,里面的大部分动画都是公司的人自己做的。”
“当时又想赶着国庆档的时候上映,基本上每天加班到深夜,没想到上映一段时间这部电影爆了,短短几天就净赚了几千万,一下子就让公司起死回生,资金也缓冲过来了。”
邓绥把房间里的灯打开,室内霎时间变得明亮起来∶“这叫天时地利人和,可遇而不可得。”
说起来,虽然她早就看过剧本,也知道剧情走向,但由于种种原因,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成片。
抛却她心里的某些念头,只从电影的角度去评价,《拾荒少年》确实是一部很好的片子,整部电影节奏把握得当,几乎一气呵成,再加上经历曲折,又十分生动的人物形象,能爆火也是理所应当。
“确实,不光故事不错,题材也很新颖。”周楹这时仍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忆着剧情,“至于画面,虽然有些特效看着略显粗糙,人物看起来却十分逼真。”
邓绥插话道∶“瑕不掩瑜。”
“对,就是这个意思!”周楹赞同地点头,“特别是电影的主角,那个拾荒少年,简直是栩栩如生,看得出来是用心制作的。”
那个红衣少年……
邓绥蛾眉微蹙,略有些出神。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有时候动画制作,说白了也是在用色彩、元素、线条来勾勒画面,不同的人制作出来的动画往往也会有所差别。
她也是动画专业出身,当然能看出有些细微的不同。
甚至,由于对何屿白、时青泓等人太过熟悉,她甚至可以看出电影中哪些是何屿白的手笔,哪些又是时青泓的手笔。
而那个红衣少年,如果她预估不错的话,就是何屿白的风格。
见她若有所思,神情里似乎透露出些许失落,周楹联想到她之前的经历,忍不住脱口而出∶“阿绥,你有没有后悔当初出国的决定?”
——毕竟,如今诸天影视发展的如此之好,若邓绥当初没有选择出国,说不定这一切都会属于邓绥。
公司、地位、金钱……
后面的这些话虽然周楹没有说出来,邓绥却依然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面色一怔,旋即唇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没有什么后不后悔,那已经是既定事实。”
“况且,”她目光温和而坚定,“对于我来说,当时出国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邓绥说得十分坦荡,没有丝毫逃避躲闪,周楹顿时心下一松。
邓绥又问∶“再者,我现在过得很差吗?”
周楹毫不犹豫地摇头,若是邓绥如今都算过得差,那她这样的岂不是……
这样想来,阿绥确实用不着她担忧。
她也有闲心来跟邓绥闲聊了∶“阿绥,你说现在怎么还没出《拾荒少年》第二部,第一部已经上映快三年了,第二部居然连制作的消息都没有,评论里一大堆催的,说实话,看完我都开始期待了。”
邓绥弯了弯唇角,没有回答,心里却知道周楹的期待至今仍是遥遥无期,毕竟第二部连剧本都没有,更别提制作、上映了。
即使是周末,邓绥也基本上一天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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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过,这个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她觉察到了些许倦意。
给自己打了一杯咖啡后,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正事,“对了,StarAI的版权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
周楹瞬间神情一肃∶“放心,都已经处理好了。我已经找专业机构鉴定过,它们并不属于抄袭的范畴,只是看起来有些神似,实则有很大不同,我也拟订了相关声明,把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鉴定资料都整理好发布了出去。”
“那就好。”邓绥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端起咖啡杯轻嘬了一小口,“最近StarAI发展势头正好,若是因为这个问题毁了名声,岂不是功亏一篑。”
一直以来,AI使用的版权问题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为了推动AI的发展,这几年里,联合国与各个国家都出台了许多相关细则,对于AI软件的使用范围做了非常明确又详细的规定。
虽然她很确定,StarAI并没有使用过任何没有版权的动画效果,自己在这方面把控也非常严格。
在有人质疑网站里面用到的某些动画竟然与一个合作室出品的动画有相似之处时,却仍然心中有些担忧。
……好在只是一场乌龙事件。
她翻开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摁了开机,想要查看这件事的舆论走向。
“阿绥!”
周楹看见她的动作,当即喊了一声,语气短促有力,其中夹杂着强烈的不满意味。
毕竟邓绥几个月前还因为工作劳累直接昏倒住了院,当时那个样子,现在她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知道邓绥的性格,她缓了口气,秀眉却依旧蹙得很紧∶“这么晚了,就不要再喝咖啡,也不要工作了,你还信不过我吗?”
“当然不是。”邓绥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咖啡杯搁在桌子上,哭笑不得地举了举双手,“好了好了,我保证——咖啡不喝了,电脑也不看了。”
周楹这才安心,露出笑容∶“这还差不多。”
邓绥眉眼间流露出淡淡的无奈∶“时间不早了,阿楹你也回去吧。”
周楹在离开前,仍是再三叮嘱,邓绥只好一一答应。
固然,在浅浅喝了一口咖啡后,邓绥已经提起了精神,现在没有丝毫的困意,但是这点小事上她还不至于失信于人。
在周楹离开房间后,她仍没有再看一眼电脑,而且选择洗漱,准备上床歇息。
待她穿着家居服从浴室出来时,发现手机里已经悄然多了一条消息。
——【你让我找的办公地址,我已经找好了。】
她简短地回了几个字,而后找到周楹的微信,正欲打字却想起了刚才阿楹的叮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退出了和她的对话框。
……这应该也算工作,明天早上起来再和阿楹说这件事吧。
12. 第十二章
大概是今夜喝了咖啡的缘故,亦或许是收到晚上那通消息的影响,邓绥心里有些亢奋,有些杂乱,思维不断地游离着,却总是无法沉不下心思入睡。
她想到了从异国他乡跟随她回来的几位同伴,他们或许有其他的考量,但也是因为信任、相信她,才毅然决绝地辞去了研究院的工作,跟着她回国打拼,去谋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他们这几日也陆续办好交接手续来到了国内,现在仍然住在酒店里。
她又想到了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有人的世界就有竞争,在研究院里勾心斗角也不可避免,但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安逸。
不必为生存而奔波,事业上又有了给予她很大信任的领导与支持她的同伴,她只需要潜心研究,只需要按部就班。
然而仅仅回国一周,那些生活就已经离她非常遥远,仿佛只是她的一个幻想,倒不如回国后的忙碌给她一种脚踏实地、踏踏实实的感觉。
最后,她不知为何竟然回想起今日晚间与何屿白在车里的场景。
这个时候她的思绪已经有些沉,半梦半醒间,她有些记不清他都说了些什么,依稀之间只能回想起他的殷殷关切,以及自己斩钉截铁地拒绝。
只有他在黑暗的车内仍然熠熠生辉的双眸,仍然历历在目。
……
五月六日,正是劳动节放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这天,影视行业发生了一件大事,诸天影视宣布与StarAI幕后团队达成合作计划,接下来几个月将联合创作第一部全AI生成的动画大电影。
其实在劳动节放假期间,各大社交媒体上都出现了相关消息,但也只是零星传言,让人摸不清虚实真假。
对于普通观众而言,刷到这个消息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只是粗粗扫过,随即便抛诸于脑后了。
起初,涉及“AI电影”“AI电视剧”,他们总是会争论不休,然而经过这么长时间,观众也逐渐开始免疫,不再像刚刚听说那样抵触,却也没有报太大的期待。
毕竟这些年经常有电影打着AI的名义,效果却大多不佳,及格线以上的倒是也有,却仍然没有多么令人惊艳的效果。
与之相反的是,这件事却在业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近几年影视行业持续寒冬,至今仍是处于低迷期,期间一些电影导演也逐渐开始反思,不再追求速度,而是精心打磨剧本,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制作,去拍摄。
然而最终能呈现给观众的优质电影却极少,大多数仍是平平无奇,粗制滥造。
不说其他,一部优质电影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都不是一般的导演和公司所能承担得起的,而知名导演和公司纵使有足够的能力,却很少有人愿意这样去做。
为了降低成本,很多导演选择尝试使用AI工具,但是结果却不甚理想,当时市面上最成熟的AI软件也存在着许多缺陷,做出来的成品观众更不买账。
此后的电影界,便分为了两派,一派固步自封不再使用AI来拍摄电影,另一派却依旧积极探索AI工具。
但业内人士也都清楚,即使他们在宣传的时候称是AI创作,最多不过是涉及了某些片段,仅此而已。
而今时今日,一方是国内知名的影视公司,一方是近期声名鹊起的AI大模型背后的科研团队,先前没有任何苗头,两方却突然宣布联合打造AI电影,这不啻于在业内埋下一颗巨雷,怎会不让人吃惊?
……
上午十一点左右,海悦大酒店八层宴会厅,宣介会结束,相关高层人员与记者们都已经离开。
作为诸天影视主管宣传方向的副总,管彤却留了下来,此刻正在与旁边的记者交代接下来的采访内容,力图达到最大的宣传效果。
另一边,邓绥也没有离开,她坐在休息室里,浏览着网上的新闻,眼见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即使这是公关的结果,心中依然安心不少。
邓绥收回手机,而后环视四周,发现没有何屿白的身影,眼见快到既定的采访时间,不禁踱步走了出去。
在最后一间休息室找到何屿白时,她正欲上前,却发现除了他以外,里面还有一个人,两人似乎在交谈。
她放慢了脚步,驻足在门口没有进去,犹豫自己来得是不是不合时宜。
里面的人毫无察觉,说话的声音反倒是越来越大。
被对着她的那个身影似乎很激动,大声指责道∶“哥,你为什么要和她合作?她当初在你心里划下那么深的一道伤痕,你难道就这样轻易原谅她了吗?”
何屿白皱眉提醒,语气逐渐加重∶“言灼,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公事,是经过公司高层领导集体决定的。”
“我才不信!那你为什么要在公司力排众议,还把那个剧本给了她?”
徐言灼当然不会就这样让他敷衍过去,若说他哥没有一点私心,他怎么也不相信。
何屿白呵斥道∶“徐言灼!你不要光听信那些风言风语!”
邓绥听到这里,知道不是在谈公事,不欲再听,抬起手臂准备敲门。
毕竟她已经听出了两人讨论的是她自己,也听出了另外一个说话的人是谁。
她倒没有心中不悦,却也谈不上高兴,这个时候双方合作达成,她心情正好,并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而破坏。
徐言灼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又义正言辞地说∶“哥,邓绥她事业心太强,野心又大,她此时回来肯定是想利用你,你要是再和她在一起肯定还会被她压制,我看还是于萦与你最合适,温柔又体贴,将来肯定会是一个合格的贤内助。”
邓绥手上的动作一顿,面庞的笑意浅淡,骤然变得冷漠。
这番言论槽点实在太多,但最让她在意的是,他话里话外显然认为女性就不配拥有事业,而是应该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
她生气愤怒之余,心里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在她印象中的徐言灼乐观开朗,天真烂漫,不是能说出这番言论的人。
不光是爱情观,连价值观仿佛都变得有些扭曲了……他这几年是经历了什么?
此时,她倒也想听一听何屿白的看法,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被徐言灼同化。
显然,何屿白与她的感官相同。
何屿白听了这一番话后,眉心刹那间出现一道很深的褶皱,面容严肃起来,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望着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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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灼。
“徐言灼,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她搁在办公桌上的手紧握成拳,声音里也满是怒火,“你也是在你的姑姑、我的妈妈身边长大的,平日里受到她很多耳濡目染,怎么还能说出这一番话!?”
“事业心强,有野心,这些对于女性来说是什么缺点吗?至于你说的什么利用、压制……我最后再说一遍,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与你毫不相干。”
徐言灼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有,你不要再把于萦牵扯进来,这样岂不是同时我们侮辱了三个人?如果你真的认为于萦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更不应该肆意地去评判她!”
邓绥无声地笑了笑,心底的沉郁逐渐消散,为了徐言灼不再说出更离谱的话,她适时地敲了敲门。
两人抬头看了过来时,她的神色毫无破绽,面带微笑地说∶“何总,时间差不多了,采访马上要开始了。”
何屿白面色一怔,旋即应好,给挡在他面前的徐言灼一个警告的眼神,便不再理会他,大步朝着邓绥走来。
“我们走吧。”
好在徐言灼一句话都没说,他跟在两人后面出来,看见不远处的电梯,直接溜了。
邓绥也没有理睬他,而是和何屿白公事公办道∶“管彤刚才跟我说,之后的采访又加了一个问题。”
何屿白又应了一声好,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邓绥发现他面色有些差,关心道∶“屿白,你怎么了?我看你有些不对劲。”
何屿白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听到言灼之前说的话了?”
邓绥听了这个回答,顿时收回关切地眼神,双臂环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影∶“是啊,我是听到了。”
何屿白立刻道歉∶“对不起。”
“你跟我道什么歉,又不是你说的!”瞧着他神情忐忑的样子,邓绥斜了他一眼,“再说了,他还是孩子气,我不至于和他计较。”
何屿白放松之余,竟然觉得有些不满,徐言灼都这么大了,已经参加工作一年,哪里还是孩子,也早就应该懂事,知道什么是谨言慎行了。
“你没有生气就好。”何屿白停下脚步,站定在休息室外,神色纠结∶“那你为什么叫我何总……”
“你以为我是迁怒你了?”邓绥哑然失笑,慢慢靠近他∶“屿白,从我回来以后,你好像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啊,难道你也是在生我的气吗?”
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何屿白眼神一滞,躲闪地垂了下来,嘴唇蠕动几下,溢出一声叹息∶“我没有生气。”
没在一起之前,为了显得亲近,他一直是叫她姐姐,而在一起之后,为了缩短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他便跟其他人一样改叫了名字。
——不是直呼其名,而是叫她“阿绥”。
但如今时过境迁,他和她分了手,叫“阿绥”似乎太过亲密,若直呼其名,又显得两人关系太过疏远,叫回“姐姐”她恐怕会觉得他莫名其妙,他踌躇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索性便省略了称呼。
此时此刻,望着她催促的目光,他最终还是低声唤了一声“阿绥”。
13. 第十三章
长长的过道走廊间,他们两个人相对而立,彼此都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对视着。
柔和的灯光下,两人的距离太近,对方的五官变得模糊起来,徒留下一股微妙的情绪在彼此的眼眸里流淌、蔓延。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传来皮鞋落地的声音,越来越近,邓绥蓦然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随即转身循着声音望过去。
何屿白微微垂下眼眸,下意识抚摸着袖口,平缓着心脏处的激烈跳动,与杂乱无序的呼吸。
那是一个穿着酒店统一制服的男性,他站在走廊入口,对他们微笑致意∶“三号宴客厅已经布置好了。”
邓绥微微颔首∶“好。”
……
将近十一点半,邓绥一行人移步到三号宴客厅,不同于刚才宴会厅几乎能容纳百人的宽敞广阔,这里是一个小型的待客室,空间要渺小许多,几个人进去后,刹那间就占满了半个屋子。
邓绥抬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暗自点头,这里虽然是临时布置,却非常符合酒店的格调风格,简单低调之余,又不失品味。
无论是墙壁还是桌子的布置,都没用太多的繁复装饰点缀,而是用素净典雅的饰品装饰,里面最显眼的便是几把相邻而坐的椅子。
邓绥、何屿白与记者三人在椅子上相继落坐。
而管彤打发了一旁准备陪同的工作人员,自己避开摄影器材,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站立。
负责本次采访的记者姓王,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女士,专业性很强,为人认真负责,又不失风趣幽默。
摄像机准备就绪后,王女士熟稔地说着开场白,又对着镜头介绍起邓绥、何屿白二人。
这场采访采用了双人形式,在昨日拟订采访计划前,她对邓绥、何屿白二人已经简单沟通了解过,后来彼此见面时,见两人的形象气质都非常好,她当机立断便把原本的文字访谈改成了视频采访。
然而,即使形式上有所改动,内容上却非常中规中矩,并没有提到任何尖锐敏感的话题。
问题都是之前就已经商定好的,范围非常明确,无外乎是诸如“为什么要启动这个计划”“双方之后的合作规划”这类问题,只是给即将制作的AI电影进行前期宣传,来扩大知名度。
而过程也是十分按部就班,两人游刃有余、驾轻就熟地回答着这些问题。
采访进行了大半个小时,渐渐接近尾声。
仪态端庄、盈盈而笑的王女士慢慢合拢手中的手稿,信手搁在面前的小桌子上,十指交叉看着二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非常感谢二位的解答,我也很期待这部AI动画大电影的出现,那作为合作方,您二位对彼此的印象又是怎么样,可以和我们说一说吗?”
王女士面上带着期待,做认真倾听状,内心却回想起刚才与管副总的交谈。
管副总想先在普通观众这里赚足一波眼球,最大限度来提高热度,却苦于没有方法,她二人心里都清楚,这次访谈非常严肃正经,业内人士可能会关心,但普通的观众却会觉得枯燥乏味,提不起丝毫兴致。
她左思右想,最后看着那两位年轻又高颜值的被采访者灵光一闪,有的时候私人话题往往更能让人提起兴趣,她不也是因为两人形象气质极佳,更容易吸引观众,才采用了直播的形式么。
她把想法简单和管副总说了以后,对方短暂沉吟却没有拒绝,反而同意了。
当然,她在提问的时候也非常注意尺度,这个问题进可攻退可守,若说是公事公办的问题完全没有问题,但也可以把它往私人方面引导,就看管副总之后打算如何操作了。
听到采访计划之外的问题,何屿白神色一凝,眼珠微微转动,转瞬便明白这是那个临时新加、管彤让他们自由发挥的问题。
在何屿白还在组织语言时,邓绥想都没想便道∶“是一个很好的人。”
何屿白目光怔松了片刻,而后扭头看向她,揣度着她的神情。
数十年如一日,当年她也是如此评价他的。
王女士听到她的答案也有些出乎意料,这与先前所预想的两人之间进行商业吹捧倒是截然不同。
很好……这显然是一个很高的评价,却又太过于含糊不清,很好,又好在哪里?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耐心地等待着邓绥接下来的话。
邓绥唇角弯起,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接下来的有些话在这里说仿佛不太合时宜,毕竟是一个工作采访。
但这就是她内心里最真实的评价,在她看来,何屿白仍然是当初那个少年,温柔,体贴,善良,宽容,总之,何屿白很好,很美好……
何屿白轻笑一声∶“邓工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野心、精明、能干……徐言灼所能想到的缺点,却都是当初吸引他的地方。
她是那般强大耀眼,让他顿生仰慕之情,而最让他心动的,便是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从容不迫。
当初是,现在依旧如此。
王女士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一个转,见两人都没有多说的意思,并没有深究,只配合着开了一个玩笑,便转移了话题∶“看来二位对彼此都非常欣赏了。”
邓绥笑而不语,何屿白配合地点点头。
管彤见采访已经收尾,该走的流程几乎都全部完成,身体有些放松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目光不经意间往外瞅去。
海悦大酒店素来以典雅闻名,不仅仅是因为酒店内部的装潢陈设,还有一大原因便是紧邻着文化艺术中心,那里清幽雅致,又风景秀丽。
她站在的位置靠近窗子,这间宴客室虽然不大,格局却十分明亮开阔,窗户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空间,从这里看过去,视野内整个文化艺术中心都尽收眼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绿色,其次便是挂着图书馆牌子的老式建筑,在高大国槐树掩映下,多了几分古朴的气息,有两个年轻女孩抱着书结伴而出。
馆前的空地上,是还没来得及收掉的各色旗帜与帐篷,大概是劳动节期间有什么图书活动,旁边不远处是一个喷池,水流从中间潺潺而出。
再往前,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大概几百米的路程,便看到了那条有名的河流——定安河。
那里,堤岸上的垂柳,与河上的景致交相辉映。
今天的天空碧蓝,万里无云,已经将近午时,河水清澈见底,阳光打在河面上,泛起一片耀眼的光泽。
河水粼粼,柳枝依依,有行人驻足在拱桥上,偶有行人从桥下穿过,水面微波荡漾,他们轻摇着小舟,夹杂着欢快地嬉笑声。
她望着眼前的美景,略有些失神,不经意间回想起前两日的那一场会议。
在那场会议上,林副总提出将剧本换成《末日之后》,高层的意见顿时发生了分歧,一多半人认为太过冒险而持反对意见,就连她都心生踌躇。
正在这个提议即将被否决时,何屿白却说∶“我想这件事更应该请邓工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毕竟她才是最清楚AIGC技术的人。”
他说话的神情是那样笃定,那样相信,仿佛只要有学姐在,就能挽回局面。
而学姐赶到后,也不负众望,直接用这段时间StarAI的实际成果打消了众人的担忧。
两人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非常完美地说服了那些反对的领导,成功地更换了剧本。
大学时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学姐会和何屿白在一起,但她在谈过两个男朋友以后,却渐渐明白那种感觉了。
学姐没有隐瞒过她的过往,她知道,学姐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却也自尊心极强,她从未见过学姐失态的模样,哪怕处于很糟糕的境地。
她感觉,学姐对任何人都有一种淡淡的隔阂,虽不强烈,却让人不能轻易靠近。
但学姐对何屿白却是不同的。
她面对何屿白时会更放松,更肆意,而何屿白对她也有着旁人难以匹敌的信任。
管彤凝望着窗外碧波荡漾的河面,漫不经心地想着,当时学姐站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何屿白看她的目光仿佛比这湖上春水还要动人三分。
看似波澜不惊,平静如潭水,里面却蕴藏着巨大的漩涡,饱含着依赖、信任、仰望、爱慕。
就是她这样对于感情不太敏感的人,都为那里面的情愫而深受触动。
……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相关采访设备,王女士与几人握手道别∶“那就先这样,管副总,采访的样稿出来后,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管彤笑着回握∶“辛苦您了,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便饭吗?”
王女士也跟着笑了笑∶“不了,回去还要抓紧时间赶稿,后续也还有很多工作。”
何屿白在采访结束后,去了外面接电话,而后应该有什么公事,匆匆告别离开了。
邓绥与管彤送走王女士与她的同事后,宴客厅内就只余下她们两个人。
管彤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今天整个上午她都没有什么闲暇时间,现在实在是有些渴了。
邓绥伫立在窗边,手里也端着一杯水,食指摩挲着玻璃杯,神情游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单纯地眺望外面。
感觉胃部有些不舒服,她不着痕迹地抬手在绞痛的位置按了按,随即跟酒店工作人员订了两份餐。
前些年一个人在国外,她没有太在意自己的身体,奔波劳碌,又不注意饮食,整日对付着吃,即使后来察觉收敛了许多,没有产生太严重的疾病,却终归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管彤注意到她的动作,投来关怀的目光。
邓绥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臂,举起水杯饮了一口,思衬片刻开口∶“小彤,我记得徐言灼也在诸天影视上班,你最近见到过他吗?”
管彤凝眉沉思,良久才反应过来徐言灼是何人,但脑海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她不解其意∶“我经常出差在外,也只是在公司偶然见过两面,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邓绥似不经意般说起∶“没什么,只是刚才在酒店里碰到,发觉他性格变化了不少。”
“是吗?”管彤仔细想了一想,有些不确定地说∶“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个很乐观开朗的大男孩,若说有什么变化,这我倒是没有注意过。”
邓绥淡淡莞尔∶“可能是变得成熟了,毕竟人都是不断在成长。”
听她的语气,邓绥就知道两人不甚熟悉,趁着服务员端着餐具过来之际,适时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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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里仍然觉得不太对劲,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念头,转瞬却又都压了下来,那些毕竟都是她的猜测,无凭无据,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
邓绥胃口不大,吃得也并不多,然而用过餐后原本有些苍白透明的面色却逐渐红润起来。
饭后,邓绥原本打算回自己的工作室,管彤却以商定后续宣传计划为由,邀请她一起去了诸天影视。
楼下还停了一辆商务用车,是管彤平日所用,两人出了酒店后,管彤先拉开车门上车,而邓绥则坐在了后排靠右的位置,前面的司机见两人坐好,车子缓缓启动,行驶在宽阔大道上。
海悦大酒店距离诸天影视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邓绥上车后就感觉有些疲惫,邃阖起眼眸闭目养神,待她再睁开眼睛时,轿车已经靠近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很快一座宏伟的建筑就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正是诸天影视办公的大厦。
因为是跟管彤同行,两人刷卡进了大厦后径直坐电梯到了十五层,那里是宣传部的所在,管彤的办公室也在其中。
管彤拿出拟订的宣传计划给邓绥看,打算与她商讨修改的部分,正在这时,时青泓轻敲了下房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管彤有些稀奇地看着他∶“时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时青泓笑∶“今天宣介会这么重要,我当然要过来一趟,一切还顺利吧?”
“很顺利。”管彤正欲再说些什么,便被外面的一个同事喊走了。
时青泓瞥了一眼她忙碌的背影,走到邓绥面前,提了一把椅子坐下。
“正好阿绥你也在,我就不另外打电话通知了,你知道的,明天是我生日,文皓的意思是趁着这个机会咱们这些老朋友聚一聚,我想着确实很久没有聚到过一起了,就同意了,地点定在我家。”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问出了自己的来意∶“阿绥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邓绥当即点头应了下来∶“当然有,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时青泓见目的达成,面上的笑容更盛,挪揄道∶“那就说定了,你明天怎么去,用不用我帮你找个司机啊?”
邓绥面色不变,斜了他几眼。
“不用了。”
话音刚落,正好管彤交代完下属进来,她掩上门后,边朝里走,边抱怨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办公室外人来人往,去茶水间的员工也是一波又一波,我刚才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是只被人观赏的猴子。”
若是有人路过也就罢了,最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投来一抹说不出来意味的目光。
她不明所以,却又感觉如芒在背。
时青泓松了松领带,随口说道∶“八卦是人的天性,倒没有稀奇的。”
他显然是知道什么,管彤面露疑惑,看向一旁的邓绥,而邓绥笑而不语,并不作声,她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得追问道∶“什么八卦?我有什么八卦,怎么自己不知道,你们却都知道了?”
时青泓挑起眉梢,见管彤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饶有趣味地笑∶“今天宣介会你和邓绥几乎形影不离,刚才还一起回了公司,一个是何总的前女友,一个是何总念念不忘的初恋,你们二人走在一块儿,还相谈甚欢,不引人瞩目才怪。”
别问他没有在现场是怎么知道的,他来的路上碰到了林钟,林钟和他讨论起这件事,甚至想要从他这里知道一些内情呢。
邓绥神色平静,显然早就知道答案。
管彤眼神呆滞了一瞬,后知后觉般恍然大悟,幽幽叹了一口气。
是哦,原来她还是何屿白的前女友,若她不是当事人,恐怕也觉得这样很奇怪。
她皱起眉,却发现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工作枯燥乏味,员工们闲暇的时候想要放松片刻,聊些家常也无可厚非,而公司的作风是,只要不耽误公事,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有次下楼去十三层的电影部门,意外听到其他人在聊八卦,当时都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没想到这次换自己成为了主角。
这件事情她都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为什么其他人记得这么清楚!?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当时她为什么要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
管彤看向邓绥,神情复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哀叹一声。
邓绥不解其意,挑眉看过去,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何屿白那边有没有宣布她不清楚,但管彤可是发过朋友圈的,她当时还以为是两人在一起工作,彼此朝夕相处久了,感情发生了转变。
虽然回国后这些日子,她感觉到自己对何屿白的态度有所不同,却也不觉得何屿白与管彤谈过恋爱有什么,毕竟当初她和何屿白已经分手,之后和谁在一起也都是他的自由。
但看管彤的神情,既没有爱,也没有恨,仿佛很嫌弃的样子,而一旁的时青泓笑容里满是幸灾乐祸。
她迟疑地开口∶“青泓,你怎么这种表情?这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管彤对时青泓怒目而视,时青泓此时笑容微敛,轻咳一声∶“哦,我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有些情不自禁,请见谅。”
14. 第十四章
翌日傍晚。
邓绥顺着时青泓所发的地址,早早地来到了他的家里。
四年前她出国时,时青泓还在云溪居住,与她家相隔不远,虽然后来在一次通话中她得知时青泓搬了家,这里却是她第一次来。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栋房子,足有一百多平,外加一个面积不小的露台。
她粗略算了一下价格,不禁闪过一个念头——
看来诸天影视这几年确实发展得很好,时青泓都能买得起这种房子了。
在她参观时,文皓已经到了,邓绥再出现在客厅时,便发现那两人正在露台上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一个烧烤架。
如时青泓所言,今日来的几个人,都是她熟悉的朋友。
不多时,管彤也赶了过来。
唯有何屿白,等到夜色笼罩才珊珊来迟,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何奚妍,何屿白的姐姐。
文皓最先发现他们,他显然也毫不知情,面上满是惊讶∶“奚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奚文脱下外面的黑色大衣,只着一件白色衬衫,她淡淡莞尔∶“昨日中午。”
听到交谈的声音,余下的人也随之看过去。
邓绥联想到昨天何屿白急匆匆离开,瞬间恍然大悟。
文皓笑着说∶“是啊,昨天听屿白说的时候,我也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在我生日聚齐了。”
众人在客厅匆匆寒暄了几句,便移步露台,围坐在烧烤架前。
何屿白与文皓当仁不让,当起了烧烤的主力,而管彤与时青泓这位寿星则在一旁打起了下手。
唯有邓绥与何奚妍两人,由于手艺很差,只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露台上的灯光,将众人的影子卡得长长的,说说笑笑声顺着风传得很远。
得知何奚妍一个人回来,邓绥面露意外之色,问道∶“Jason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在大家的印象里,何奚妍与Jason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听到她问起自己相恋多年的男友,何奚妍唇角微弯∶“他还在国外,过两天乐团还有一个重要的演出,我可以休假,他却实在是走不开了。”
邓绥轻轻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感受着茶水的温度,目光投向烧烤架那边,只见那边已经升起袅袅烟雾,她转回头,又问∶“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
何奚妍轻轻叹息,笑得有些无奈∶“大概一周的时间吧,说起来也有几个月没有回来了,我也想多待一段时间,可是乐团那边也离不开我。”
话语一顿,她想问邓绥之后的打算。
她大学毕业不久就已经在y国定居,邓绥出国后两人的距离反而更近了,虽说不是经常见面,但相较于其他人,有关邓绥的消息却也大多是最先知道。
这两个月她忙于跟着乐团到处演出,闲暇的时间甚少,却也在三个月前与邓绥见过面,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回国的想法。
她觑了一眼何屿白的方向,将有些话咽了回去,那边看似很热闹,但若是有心,却也能听清她们这边说些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座,向客厅那边走去。
邓绥看着何奚妍的背影,察觉到她有话想说,邃放下茶杯,茶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即她也起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
两人回到客厅,何奚妍率先开口∶“阿绥,我在网上看见一些你和屿白的传闻。”
瞧着她蹙紧的眉,邓绥似笑非笑,手指拨了拨有些散乱的发丝,语气轻松∶“奚妍,那是为了宣传,小彤定的计划。”
两人是多年的好友,邓绥很了解她。
若说何屿白会站在商人的角度去考虑,那何奚妍就是纯粹的艺术家。
清高、孤傲、不染俗尘。
她最不喜欢的,大概就是在感情里掺杂利益,从她选择的男朋友也能看出来。
这样没什么不好,邓绥当初与她成为好友,也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份纯粹。
然而,两人却也因为观念不同争吵过多次,特别是在何屿白的事情上。
何奚妍这次却没有评价她的某些做法,沉吟片刻,有些欲言又止∶“阿绥,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在国内安定下来,还是仅仅想短期回国发展……若是之后国外有更好的机会,你还会选择回去吗?”
邓绥轻笑一声∶“你说呢?”
何奚妍也随之而笑∶“我认识的阿绥,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邓绥唇角轻勾,不置可否。
何奚妍又斟酌地说道∶“那屿白呢?我听说,你和屿白最近相处的很好。我想知道的是,阿绥你回国后选择屿白的公司,甚至后面与屿白的那些相处,也是因为利益而顺水推舟吗?”
有些没有人戳破过的话题,被她一语道破。
邓绥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反问道∶“这很重要吗?结果就是这样。”
邓绥一贯认为,凡事论迹不论心,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事情的经过与结果都摆在那里。
“当然……”何奚妍还想再说些什么,刚开口却话语一顿,“屿白?”
邓绥顺势转头,见何屿白站在露台与客厅的接口处,注视着这边。
他眼睫半阖,在面庞上投下一片阴影,使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客厅里霎时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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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都有些凝滞起来。
何屿白向前走了两步,整个人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他面上仍带着淡淡地笑容,声音也很平静∶“烧烤已经烤好了,我来叫你们出去。”
何奚妍应好,率先离开了这片空间。
她不清楚屿白是不是听到了两人刚才的谈话,却也明白现在已然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机会。
何屿白也欲离开,却被邓绥叫住。
“屿白。”她踱步走到何屿白身边,微微仰起头,直视着他兀自开口∶“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何屿白面上的笑意微敛,纤长的眼睫颤动了两下,再说话时声音有些沉闷∶“嗯。”
邓绥的眼眸平静地让人捉摸不透∶“那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何屿白脑海里思绪翻滚,千头万绪,沉默再三,最终还是问出了他心底里最关心的问题∶“你还会走吗?”
何屿白的瞳孔比寻常人要黑一些,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在此刻,有些别样的专注,仿佛期待着她的某个答案。
邓绥与他四目相对,没有立即回答,她向后退了两步,在暖黄灯光的映射下,她的侧脸显得有些朦胧,越发让人看不真切。
何屿白下意识将手伸过去,似乎想要捉住什么,可伸到一半,动作也蓦然顿住,悬在了半空。
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感受着指尖蔓延的阵阵凉意,在邓绥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手垂在身侧,心中隐隐生出些许害怕。
理智告诉他,邓绥不是朝令夕改的人,这次回国她甚至把科研团队里的常用人员挖了回来,应该不会再轻易地离开,可心里却生出许多、许多不好的念头。
四年前,她不是也放弃了自己苦心经营许多的事业,选择出国发展吗?
这次,会不会也是这样……
邓绥望着窗外繁华的夜景,她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不走了。”
这三个字落在何屿白耳边,犹如一颗定心丸,霎时间,原本躁动不安的心脏,重新变得安稳起来。
他的手指轻轻转动着左腕上的手表,表盘闪动着金属般的光芒。
……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
屿白之前并没有戴表的习惯,邓绥不禁望上面多看了两眼,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块表。
尔后将视线转回到他的五官上,静静注视了须臾,复又开口问道∶“屿白,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何屿白没有说话,只是释然一笑∶“我没什么想问的,我们出去吧,他们还在等着。”
邓绥不理会他,径直说了下去∶“既然你不问,那只能由我来说——其实管彤的计划,你的内心里也并不怎么赞同,我说的对吗?”
15. 第十五章
目送邓绥走进酒店的旋转门后,何屿白才发动车子离开。
因为有何奚妍在,跟来时一样,何屿白径直驱车开往了雅苑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过让人迷惑,即使滴酒未沾,胃里也没有酒精的影响,他却感觉有些眩晕,抬手轻轻捏了两下额头,随后按下车窗的按钮。
靠近驾驶座的车窗徐徐降下,感受着空气中淡淡的热意,他的头脑反而清醒了许多。
何屿白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
由于时差没倒过来,何奚妍的身体也有些感到疲惫,她静静地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何屿白打转方向盘,车子驶向更宽敞的大道,依旧明亮的高楼大厦从车窗两侧飞速掠过去。
他仰起头,瞥向后视镜,何奚妍阖着眼眸,面容沉静,然而他却知道,她没有在车内睡觉的习惯。
外面的光影在他的面庞上一闪而逝,有些沉甸甸的思绪,被他压在心底一晚上,濒临爆发,但面对邓绥,他却始终无法问出来。
……下意识地,他不想让邓绥去回忆那些不好的过去。
此时,他不再犹豫,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姐,她在国外过得不好吗?”
——她,自然指的是邓绥。
何奚妍闻言睁开眼眸,透过镜子与他对视,何屿白神情淡然,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不值一提。
她神情微动,转瞬便了然他为何有此一问,面露无奈道∶“你想哪里去了?阿绥她在研究院工作,难免也会遇到一些小问题,但阿绥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那些问题都已经被她解决了……从她这次回国你也应该能看得出来,若她过得不好,又怎么会如此高调风光地回来?”
似乎怕他不信,她又接着强调∶“她在国外过得很好。”
……过得不好的,反倒是你。
何屿白微微舒了一口气,心里却仍然存在些许不解∶“她这次回国,与研究院那边有关系吗?”
何奚妍看了他一眼,有些吃惊于他的敏锐∶“是有些关联,不过屿白你也不用担心,阿绥她并没有吃亏。”
她没有细说,在心里却默默补充了一句——反倒是对方,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
知道是他猜错了,何屿白胸腔里的那股压抑感一瞬间消失不见,他再三克制自己的情绪,唇角依旧扬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知道了。”
何奚妍没有接话,沉默了须臾,再重新抬眼望向自己的弟弟时,面容严肃∶“屿白,你不要凡事都顺从她、纵容她,要学会拒绝,否则你会很吃亏。”
这句话,仿佛与邓绥晚上在客厅说的那句话重合了。
——管彤的计划,你的内心里也并不怎么赞同,我说的对吗?
那个时候,面对邓绥,他不想撒谎说违心的话,也根本不能对着她说谎,却也无法坦言说出自己并不赞同,潜意识里都在阻止他说出反对的意见,最后只得闭口不言。
邓绥却对他的反应毫无意外,只是说∶“屿白,这件事情你也是当事人,如果不同意的话,你有权利拒绝,不用事事考虑我的想法。”
何屿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颤抖了几下,眼波微动,又在几不可察间悄然恢复了平静。
*
凌晨时分,月隐星疏,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
何屿白正站在洋楼二楼的露天阳台上,他单手扶着栏杆,看着外面的夜色若有所思。
他的白衬衫在夜色里显得异常瞩目,身上透露出一股深重的寂寥,连衬衫上都仿佛带上了外面的气息,俨然是在这里站了很久。
从何奚妍房间出来后,徐容潔经过客厅,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中一突,呼吸停滞,下意识快步朝那边走去。
何屿白听到身后杂乱无章,又急促明显的脚步声,转过头后正好对上她焦急的神情。
“妈?”他朝着徐容潔的方向迎了几步,讶异地问∶“这是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徐容潔谨慎地拉着他站定在离栏杆稍远的地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五官,见他面容上纵使略有倦怠失落,却没有流露出什么绝望的神情,紧促的眉宇稍微舒展。
“没什么事。”
她若无其事地起了一个轻松的话题∶“我刚才去了你姐姐的房间,你姐姐跟你说今年打算结婚吗?”
何屿白听她说起这件事,心神逐渐放松,配合地点头∶“今晚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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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我姐她提到了,她与Jason忙完这一段时间,到时候两人打算一起回国准备婚礼,估计最晚也就是在十月份。”
“奚妍和Jason这些年感情稳定,结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就这一儿一女,对于奚妍结婚的事情,徐容潔也很上心,若是往常必定要多说几句,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情。
只附和了一声后,便对何屿白投去关切地视线,开口问道∶“屿白,那你呢?是有什么心事吗?这个时辰了还没有睡……”
何屿白身形微僵,转瞬便恢复如常,温声道∶“是有些工作上的事,不太好解决,我睡不着,就出来站会。”
回到雅苑后,邓绥今晚在客厅说得那一番话,与姐姐在车里的劝诫,不断在他的脑海里交织出现,以至于深夜躺在床上时他仍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实在是心烦意乱,索性就起来了。
徐容潔看着他,没有选择揭穿,而是劝慰道∶“工作的事情再多,也要记得休息,回到家里后多放松放松,不要老想着工作。”
略一停顿,她又意有所指地说∶“很多时候,往往欲速则不达,有些事情也需要时间的沉淀。”
何屿白抿起唇,低低地说∶“我明白的。”
知道何屿白确实没有其他的想法,徐容潔不欲再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柔和∶“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了,屿白你也早些歇息吧。”
何屿白应声,道了句晚安。
目送着徐容潔离开的背影,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从邓绥回国后,他对她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特别是在工作上,为此更是打破了以往的某些原则,他一贯不喜欢将自己的私事摆在媒体公众面前。
他记得,在几年前,两人交往的那段时间,纵使也是邓绥主导两人之间的感情,可是在日常相处中,彼此之间仍然是平等的,做什么事情也有商有量。
当然,他不会做让邓绥伤心的事情,邓绥也很照顾他的想法。
而这一次邓绥回来,却不一样了。
他知道问题所在,是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潜意识里,他想要讨好她。
若真的想要与邓绥长久发展下去,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16. 第十六章
另一边,邓绥也没有入睡,有些懒散地坐在酒店套房外间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份杂志,修长白皙的手指时不时在上面滑动。
窗外夜色深沉,酒店里却恍如白昼,灯光将她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墙壁上。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微微振动起来。
她顿时瞥去一眼,发现是无关紧要的短信后,又重新收回了视线,面容沉静,眼眸低垂着,似乎是在细细阅读杂志上的内容。
大概凌晨时分,门口响起一阵悦耳的风铃声。
邓绥恍然回神,抬眸看过去,随即缓缓坐直身体,见来人眼底虽然带着些许疲惫,却是面上含笑,显然心情不错,她的唇角亦下意识勾起一抹笑容,询问道∶“是有什么进展了?”
今天白天,她们两人就一起去看了房子,准备从酒店搬出去,然而跑了几个小区,各有利弊优劣,但总体来说都不是很让人满意。
傍晚的时候,她去了时青泓家,周楹自己去看了其余几家小区,如今看她的神情似乎是有些收获。
周楹进来后,先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尔后才开口∶“没白跑,看到一个不错的小区,地理位置合适,环境和安保方面也可以,最重要的是,小区里面恰好有几栋房子出租,虽然不是同一栋楼,却也离得不远,我也看了里面的装修布置,家具配备齐全,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伸出手比了个数字∶“不过,它的预算稍微有一些高,我今天晚上也和房东谈了谈,这是他给出的低价,有点超出咱之前预想的金额。”
邓绥听后眉梢微蹙,很快又重新舒展,她说∶“预算高一点,也不成问题,如果各方面都合适的话,尽早确定下来,争取这一周内搬进去。”
对待与她一同回国的同事,她固然没有财大气粗的资本,却也不会太过吝啬小气。
再说,既然打算在国内长久发展,一直住在酒店总归不太方便,与诸天影视的合作项目,近期也会启动,那个时候再搬家恐怕会贻误工作。
思来想去,还是现在这段时间最适合。
周楹颔首∶“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明天白天的时候我再去一趟,看看环境。”
话落,她感觉喉咙有些哑,端起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才稍稍解渴,放下杯子之际,想到了邓绥下午走后她接的那通电话,又说∶“哦,对了,今天有家传媒公司联系了我,说是想与你见一面,也想谈合作的事情。”
邓绥没问哪家公司,将杂志扔在桌子上后,直接道∶“拒了吧,说我很忙,没有时间。”
明知她已经与诸天影视达成了合作,这个时候却冒头挖墙脚,岂能是什么正经公司?
周楹面上毫无意外之色∶“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已经拒绝了。”
说话间,她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桌子,只见邓绥的身前摆了一杯水……
不知想到什么,她原本因为今日奔波劳碌而产生的困意瞬间消失不见。
蓦然间,抬头仔细打量着邓绥的面庞,尔后微弯的唇角逐渐绷直,眉宇间升起一股郁气。
“阿绥,你胃又不舒服了?”
即使她的面色没有任何异样,看上去依旧红润健康,周楹脑海里回忆起某些片段,却越发笃定这次猜测。
……记得她回来时,邓绥的动作似乎有些缓慢,以及——
她把目光投向邓绥、的手上。
邓绥将虚掩在腹部的手若无其事般拿了下来,轻叹一声∶“真是瞒不过你,刚才胃是有些不适,不过吃了药后,现在已经好多了。”
周楹又细致地打量了一遍她的神情,确实不见一丝痛苦之色,可是邓绥一向能忍,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这般若无其事。
但从邓绥的动作来看,她仍然是不太舒服的,周楹拉开抽屉,确认她真的吃过了药,才心尖一松。
随即,她凝起眉,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和何总他们去叙旧了?怎么会胃痛回来?都没有人发现你的情况吗?”
——这不是一句粗心大意就能解释得了吧!
面对邓绥,她语气里的不满丝毫没有掩饰,心里面对何总几人的印象也迅速降低。
邓绥莞尔一笑,担心她心里生出芥蒂,向她解释道∶“我回酒店的时候还没事,只是后来又喝了一杯咖啡而已,哪成想就这么脆弱,前几次晚上喝都没什么事,今日刚喝完就感觉有些不舒服了。”
“我看,你再喝下去这胃都要不得了……”
周楹面容紧绷,劝说的话说到一半,邓绥的手机却突然传来一阵音乐,她顿时收了声,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邓绥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人名,当即便拿了起来,食指轻轻一划,将其放在耳边∶“喂,结果如何?”
手机收音质量很好,尽管周楹坐在旁边,却也无法听到对面的声音,但从邓绥的语气中,她轻而易举便看出来邓绥刚才也是在等这通电话。
这通电话里,邓绥很少说话,只偶尔应声,大多数都在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声音。
起先她以为这是一通普通的电话,虽然疑惑不解,却识趣地没有探听,甚至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邓绥的私事,还刻意地转过身,却依然有零星话语传入她的耳内。
“……魏院长那边怎么说?”
“……再向他透露些消息,我想他知道到时候该怎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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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后续有消息了再打给我。”
周楹俯身收拾茶几的动作微顿,若有所悟,这应该是一通国外的电话,确切来说,应该是邓绥在y国的朋友,至于是谁,她就不得而知了。
y国与国内存在八个小时的时差,国内现在已经是凌晨,而y国则是下午四点多。
……怪不得会这个时候打来。
寥寥不过几句,待得到对方回复后,邓绥挂了电话,尔后正好对上周楹好奇的目光。
邓绥放下手机,淡淡一笑∶“阿楹,你还记得起初我们为什么会离开研究院吗?”
“因为魏院长离职,而新上任的副院长平常与我们针锋相对、肆意排挤不说,甚至还试图抢夺我们的研究成果,”提起这件事,周楹至今仍然有些咬牙切齿,心中怒火不减,直到说到这里,望向神情自若的邓绥,怒火才稍微缓解∶“若不是阿绥你早早猜中他的心思,他恐怕已经得逞了。”
邓绥略带嘲讽地说道∶“当初咱们离职后,不久后他也被辞退,不过我最近得到消息,他很有可能会重新上任。”
“什么!?”周楹不敢置信地喊,回国后她对国外的事情知之甚少,因此这件事她也毫不知情,反映过来后便面色愤懑,语调也逐渐高了起来∶“他当初上研究院损失那么大,研究院竟然还会接纳他?”
“背后有人脉,有时候发生再大的事情都能一笔勾销,这有算得了什么。”
邓绥语气微冷,面上却若无其事,仿佛再说其他人的事情,商场就是这样,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看着周楹面上难掩怒气,她又安抚道∶“放心,他回不去,就算咱们阻止不了,魏院长也不会同意。魏院长离职的事情,也是他做的,我找到了证据。”
这件事,她身在国内无法插手,但也不会轻易地让他坐回副院长,对于伤害了她的人,她做不到得饶人处且饶人。
所以,她便从其他地方入手,果然,查到了这件事。
即使魏院长再大度,却也不是圣人,知道后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件事发生。
……
由于刚才的谈话,周楹兴致已然不大高,邓绥又安抚了她几句后,就让她回房休息了。
目送着周楹离开,邓绥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胃部的疼痛感也彻底消散,困倦过去后,她此刻没有丝毫的睡意。
不期然,想起了今天晚上在客厅里,何屿白神情愕然、手足无措的模样,微微一笑。
有些心思一闪而逝,片刻后,她又沉下了思绪,回到卧房将笔记本拿了出来,打算为项目启动做一些预案。
对于工作,她从不喜欢打没有把握的仗。
17. 第十七章
春去夏至,不知不觉间,京市已经步入了七月。
午后,天空呈现出清澈的湛蓝,没有一丝云的遮盖,阳光毫无保留地炙烤着大地。
邓绥一出大厦的门,便觉得闷热感犹如海浪般从四周奔涌而来。
办公大厦位于市中心地段,周围高楼林立,不远处的路旁,还开着几家小吃店。
即使现在是下午,进出的人也颇为频繁,大多是一身职业装扮。
她跟着几个年轻女孩往前走,这几个女孩与她是乘坐同一趟电梯下来的,听刚才交谈,也是去买下午茶。
她目视着前方,思维却依旧沉浸在工作当中。
回国已经两个月的时间了,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想在发展,与诸天影视的合作计划进行得也十分顺利,纵使最初彼此之间有过摩擦,时至今日,双方也已经磨合得非常好了。
但是,最近却发生了一点状况。
上周,她拿到了一段重要情节的成品,画面看上去制作很精良,但她看来看去,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昨天她又和电影编剧探讨了一下,才发觉是情节设定有些不太合理。
编剧打算修改剧本,但她却又犹豫了。
按照开始拟订的制作计划,如果进展顺利的话,电影在九月份就可以制作完成,恰好能赶上国庆档上映。
若此时重新修改剧本,如此一来,想来剧情连贯,很多地方都要调整,可是这样,在国庆之前若想完成制作也很困难了。
如果最终因为排挡问题,让这部电影的票房达不到预期,她恐怕难辞其咎。
但如若不改,剧情里的瑕疵之处,她既然能看出来,观众应该也能看出来。
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为好?
……
喝下午茶的地方,是京市一家有很有名气的咖啡厅,门店的牌子上写着∶COSTACOFFEE。
这些时日,她几乎成为这家的常客,隔三差五必定会来这里喝杯下午茶。
或许,国外的那些时光,对她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最起码,她的有些饮食习惯发生了变化。
记得在y国,研究院附近有一家同品牌的咖啡厅,那里也是她经常光顾的地方。
邓绥推门进去时,门上的风铃轻轻晃动,响起一阵悦耳的铃声。
咖啡厅里,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室内,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与舒缓悠扬的音乐交相辉映,又增添了几分韵味。
有服务生迎了上来,歉意地表示,里面已经没有位置了。
或许是今日天气分外炎热,原本人流稀疏的地方,今日竟然人满外患,邓绥环视一周,却没有看到空余的桌子,反而在角落处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她对着服务生摆摆手,尔后走了过去,在对方抬眼看过来之际,微微笑了笑,朝着旁边的空位示意道∶“打扰了,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于萦手里仍然拿着单子,听到此话下意识直起身体,轻微迟疑后,细声细气地开口∶“当然可以,我也是刚到。”
“谢谢。”邓绥颔首,落座后接过服务生手里的单子,手指在上面滑动了几下∶“一份蔬菜沙拉,一份金枪鱼。”
中午她一直待在办公室里,到了饭点后也订了一份餐,却因为胃口不佳,没有进食的兴致,最终只匆匆吃了几口,便搁在了一旁。
如今在这种安逸的环境里,她倒是来了食欲,胃里也感觉有些空荡荡的。
对面的于萦也正在点单,听见后手指微顿,心中有些诧异,毕竟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的桌面上仅有一杯咖啡,顶多再加一份甜品。
她也只点了一份慕斯蛋糕。
邓绥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又熟稔地开口∶“再来一杯无糖摩卡,不用加冰,谢谢。”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于萦,推荐道∶“这家咖啡厅的摩卡很好喝,你也可以尝一尝,摩卡的口感很奇特,巧克力味道又浓厚,很适合你这样的小女生。”
于萦下意识回以一笑,心里却略有些窘迫,估计她是看到了自己刚才纠结的样子,才有此一说。
她将单子递了回去∶“那同样来一杯摩卡。”
待服务生走后,安静的气氛萦绕在彼此之间。
“我们在公司里碰到过几次,还在雅苑偶然见过一面,却一直没有机会做个自我介绍,今日恰巧了。”邓绥瞧出她有些不适应,声音越发随和∶“我叫邓绥,是一名AI工程师。”
“我知道的,邓工,你在公司很出名。”于萦眨了眨眼,她最近换了发型,原本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让她整个人都多了几分俏皮∶“我叫于萦,是一名编剧。”
“这里又不是公司,”邓绥凝起眉,也轻眨了一下眼睛∶“我听徐阿姨说,你是她朋友的女儿,既然这样,就不要这么生疏地叫我邓工,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姐姐。”
于萦乖顺地开口∶“邓姐姐。”
“那我就叫你小萦。”邓绥听后,目光越发显得柔和∶“最近工作很忙吗?”
于萦摇了摇头∶“还好。”
邓绥又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还随身携带着平板,才有此一问。”
于萦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言外之意∶“最近项目期刚过,新剧马上就要开播,手里的事情并不多,不过是最近有一个剧本分到了我的手里,我刚才正好有灵感,就顺便带下来了。”
邓绥接话道∶“我听说过,新剧应该是这个月中旬开播,虽然我还没看到成品,但我相信一定很不错。”
“哪有,很一般啦。”于萦面露腼腆,“我只是一个新人编剧,还需要很多历练。”
“不要妄自菲薄。”邓绥抬手将衬衫袖口挽起来,露出一截手腕,这个动作里透露着些许慢条斯理的意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寻唐》应该是小萦你的原创剧本,很好看。”
于萦眼神诧异,欲言又止。
邓绥见到正要开口,服务生恰好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她停住话语,等对方摆放好后道了一声谢,才道∶“上映的时候刚好看过,片尾曲上的编剧一栏里写着于萦两个字。”
于萦神情微动,连语气都霎那间轻快了几分∶“那是我在大学期间的作品,只是个小成品电影,同学之间拍着玩儿的,不值一提。”
邓绥语气笃定,面上亦流露出毫不掩饰地赞赏∶“剧本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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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好,剧情也很能打动人,小萦,你非常有做编剧的天赋,我很看好你。”
不知为何,于萦感觉面庞微烫,忙不迭道∶“我哪里比得上邓姐姐,听说邓姐姐在大学期间就已经开始创业了……”
邓绥神情微怔,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低头无声地莞尔一笑。
于萦是编剧,她是做AI的,这两者都不再同一个赛道上,哪里有比得上或者比不上一说。
对面的于萦显然也意识到了,她逐渐收了声,面上泛起红晕。
……这是在说什么,她可是编剧,说出来的话居然语无伦次、逻辑不通!
邓绥再抬起头时,眼眸被笑意浸润得格外明亮。
于萦看着她,那股局促在悄无声息间消散了。
……
大概三点半左右,邓绥回到了办公室。
一个男人正站在办公桌前,身姿笔挺,长身玉立。
邓绥面露疑惑,轻声道∶“屿白,你怎么来了?”
何屿白转过身,对上她不解地神情,笑着提醒道∶“你忘了,今天晚上还有一个晚宴,我是来接你的。”
邓绥记性很好,他略一提醒,便想起来了。
这段时间,业内也有不少人邀请她参加各种聚会,但都被她推掉了,唯独剩下一个会议——‘影视行业与AI发展大会’。
它是由影视行业头部企业联手打造,探讨的是影视行业AI的运用与未来发展。
这个会议,与一般宴会不同,是一个扩充人脉、提高声望的绝佳机会。
能拿到邀请函的人,都是这个行业的大拿,比如说影视企业的高层领导,还有一些在AIGC领域做出过成就的人。
她与何屿白都在此列。
会议持续三天时间,今天的晚宴算是开始。
邓绥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当即“哎呀”了一声∶“最近工作太忙,我都忘了这件事了,周楹前两天还提醒我这件事来着。”
随后,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上班的时候,自己一直都是标准的职业装。
而这次的晚宴,虽说是以宴会的名义,却没有跳舞等那些一般宴会的流程,穿成这样倒不算失礼,但是……
她拿起手机,正欲给周楹打电话,却被一只手按住。
只听何屿白说∶“我已经联系过周楹了,接下来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你就跟着我走吧。”
邓绥听到不禁感慨∶“好吧,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话落,两人同时神色怔松。
四年前,她常常这么说,每次何屿白都朝她笑得很温柔。
邓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脱口而出了,大概是他们相处得太过融洽。
好在,何屿白状似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多说。
邓绥也好似什么都没有说,挽住他的臂肘,笑盈盈道∶“好啦,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不然一会儿赶上高峰期,晚宴可就要迟到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适应了两人间时不时的肢体接触,此时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应。
手臂却不由得紧了紧,何屿白又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掩饰不住那份温柔∶“那走吧。”
18. 第十八章
这一次,依然是何屿白自己开的车,他径直带邓绥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而这家五星级酒店,正是“影视行业与AI发展大会”的举办地。
起先看见路线时,邓绥不免神色诧异,她看上去衣装固然得体,但经过半天的忙碌,头型略有些松散,面上的妆容也谈不上完美无缺,这些都需要重新打理,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最好是再换一身很适合的衣裳。
这是出席重要场合,最基本的礼貌与态度。
还是何屿白向她解释,造型师团队已经等候在酒店里,她才放下心来。
做完造型后,两人又去酒店的餐厅吃了顿便饭,这个时候大约六点四十左右。
而晚宴,则在七点开始。
邓绥在心里计算了下时间,不觉挑起眉梢,有些惊讶,时间安排得真是恰到好处。
这场晚宴,虽然名义上是场宴会,但实际流程却是相当正经严肃,开场便持续了一个钟头,由大会的发起人与一些影视界的知名人士轮流上台发言。
大会发起人、中国电影协会的会长王先生率先开始讲话。
何屿白坐在台下,右手随意地搭在桌子上,手里握着一只笔,貌似专注,思绪却脱离了这场宴会而神游在外。
他还没有察觉到,手就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笔尖在纸张上轻轻滑动,不多时,一个签名便跃然成型。
仿佛将他潜意识里的某些想法,也袒露了出来。
何屿白望着那端正大气又略带潦草的签名,食指在上面轻轻摩挲。
这不是他的字迹,反是与邓绥的签名别无二致。
一字一划,都有着一股独有的韵味。
他在私下中描摹过太多次,才达到这种几乎以假乱真的程度。
在他高中对邓绥情窦初开的时候,在他听到邓绥交了男朋友的时候,在他陪在邓绥身边的时候,在……
他笔下的痕迹,有喜悦,有兴奋,有悲伤,亦有失落。
但这一刻,不含任何意义,他只是单纯地,想写下她的名字。
若说有什么含义,他想,大概是欣赏,对邓绥的欣赏与崇拜。
王先生说到激昂处,会场里顿时响起一片掌声,何屿白也放下笔跟着鼓起掌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台上,他却不自觉朝着邓绥的方向瞟去。
会场很大,足能够容纳上百人,而他与邓绥并不隶属于同一家公司,主办方安排位置的时候没有把他们安排到一处。
但两人之间离得很近,只隔了一条过道,邓绥坐在他斜前方的位置上。
这样望去,恰好能看见她专注的侧脸,以及她唇角那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室内会场里面开有空调,温度不高也不低,邓绥没有脱西装外套,只是袖口挽得有些高。
此时,双手微微拍动,举止间,尽是成熟女性独有的从容优雅与镇定自若。
邓绥的周边还有旁人,但他的视线里,尽是她的模样。
说起来,邓绥的五官长相很周正端庄,称得上是标致美人。
但他觉得,让他心动的,却不仅仅是这些外在的容貌特征。
自己喜欢她,有很多方面。
面对她,太多的时候,他都有心动的感觉,特别是她认真的神情,是那么有魅力。
记得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是姐姐带她回了雅苑。
那个时候,他正在上高中,晚上回家推开门便看见她坐在沙发上。
听到声音,她把目光漫不经心地投过来。
她是如此的漂亮大方,面对她的凝视,他喉咙紧涩,瞬间便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呼吸,只是呆呆地立在门口望着她。
他对邓绥的喜欢,始于一见钟情,但那时的喜爱,太过浅薄,风吹过很可能就散掉了。
真正让他非她不可的,却是一场辩论赛。
时至今日,她在辩论赛上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那样历历在目,那么生动鲜活,此刻回忆起来,他依然记得那种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翻滚沸腾,耳畔几乎可以听到它轰鸣的声音。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等何屿白沉下思绪,重新看向台上时,发现已经换了一个人发言。
……
约莫八点左右,发言结束,接下来是自由交流的时间,陆续有人从大厅走向一旁的小会议室,也有零零散散的人留在了大厅里。
何屿白身为诸天影视的总经理兼大股东,当然会有人走过来与他攀谈,却被他一一回绝了。
看着邓绥在与人交谈,他没有上前打扰,而且坐在原地等着邓绥结束对话。
百无聊赖之际,脑海中又不自觉掠过今天傍晚的那一幕。
那个时候,两人一起吃完了饭,他正准备刷卡买单,却被邓绥制止了。
她玩笑地说∶“请造型师是你付得帐,这顿饭怎么也该我请。”
只这一句话,看似再平常不过,却打消了他付账的念头,也让他切实感觉到些许疏远的意味。
他心里很清楚,因为童年的记忆,即使她面对再亲近的人都有一层隔膜,对待金钱的态度更是泾渭分明。
在其他人看来,这样做太过无情,而这恰恰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
但过去,他是唯一的那个例外。
而邓绥的态度之所以会发生这样转变,其中的原因他也很清楚——
四年前,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在他以为他们之间能天长地久的时候,邓绥骤然离开,两个月前,又在始料未及的时候,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人最初见面,那段时间,他们看待彼此,就好似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最陌生的熟悉人。
他心里经常觉得很割裂,感情时常转换不过来,一会儿感觉很亲近,一会儿又觉得很疏远,相处间,有时会凭着本能行事,有时却是理智占了上风。
后来,他慢慢学会了转变心态。
而他有如此感觉,邓绥也会有,不过是她隐藏得比较深,甚少表现出来罢了。
而今天傍晚,不过是她的理智在作祟,说到底,他们之间现在也只能勉强定义为朋友。
他无法反驳,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时机不对,心中却是酸涩难言。
何屿白唇角的笑意变得浅淡,有些自嘲。
在爱情面前,无论男女,一旦陷入其中,都是在普通不过的凡夫俗子,喜怒哀乐往往不由自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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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概等了十来分钟,邓绥与何屿白相携走出晚宴大厅。
有个青年从旁边一个待客室急匆匆走出来,厚重的门快速开合着,发出一声巨响。
何屿白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自然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挡在两人面前。
他低声询问∶“没事吧?”
邓绥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时,待客室又跟出来七八个人,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出头、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见刚才差点撞到人,他止住了步伐,询问两人有没有事,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让青年道了声抱歉,才带着对方步履匆匆地离开。
带对方走远以后,邓绥向前走了几步,起先步履正常,尔后脚步却逐渐放缓,她感觉脚部一阵刺痛。
何屿白看了看她的神色,当机立断带着她回到了刚才的宴会大厅。
随后,他把邓绥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在她身前蹲下,手指轻轻握住她的脚踝,稍微动了两下。
邓绥吃痛地叫了一声,额间也冒出细微的汗珠。
何屿白顿时眉头紧皱,调转身子,背对着她∶“上来,我带你去医院。”
邓绥看着他宽阔的背部,推了推他,示意他起身∶“不用了,我没什么大事。”
刹那间,何屿白心中起了怒火,再说话时,语气也有些冷淡∶“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对我这样客气吗?”
“屿白,不是客气。”邓绥深呼了一口气,无视了四周若隐若现的目光,解释道∶“真没有这么严重,扶我下去就行。”
说到这里,停顿了须臾∶“这里人来人往,参加晚宴的人也都没有离开,说不定就会碰到他们,就当是为了我的形象,好不好?”
何屿白薄唇紧抿,沉默地看着她。
邓绥与他对视,语气放柔,又重复了一遍∶“屿白,好不好?”
感受到她无声的坚持,何屿白泄了气,只得妥协。
违背对方的意愿,强迫对方做不喜欢的事,那不叫喜欢。
喜欢,应该是尊重、包容、理解与克制……
他又强调说∶“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
说罢,他不再看她,顺手将她的外套拎了起来,搭在臂弯里,随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下楼。
路上,他们相继碰到了几个晚宴上熟悉的面孔。
见到他们这副模样,不管真情假意,都走上前关切地询问情况。
何屿白停下脚步,心中却憋着气,对方打招呼时,他也没有吭声,只在一旁冷眼瞧着邓绥客套的应酬着。
除了脚步不太平稳外,邓绥面上仍噙着笑,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那个人很快便被邓绥三言两语打发掉。
看着她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样子,何屿白情绪越发不好。
到了电梯旁,他当即按下下行按钮,动作里写满了迫不及待的意味。
一楼大厅金碧辉煌,前台兢兢业业地站在门口不远处。
两人从旋转门出去。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细细雨丝。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商务车停在酒店的正前方,一位女士背对着他们站在车旁,弯着腰,好似跟车上的人摆手道别。
19. 第十九章
还未等他们走过去,车旁的女士直起身,后退两步,随后商务车两侧的车窗缓缓上升,车子启动,驶向大道。
那位女士身形微动,目光跟随着车行驶的方向,也让她的侧脸暴露在邓绥与何屿白的视线里。
何屿白下意识喊了一声∶“妈?”
听着这一声呼唤,对方顿时转过头,尔后唇角轻勾,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他们身前。
看清了她的容貌后,邓绥脸上瞬间绽开笑靥∶“徐阿姨,您晚上在这里应酬吗?”
“倒不是工作。”徐容潔没有细说,只道∶“是和一个老朋友,她这两天来京市出差,顺道与我聚一聚。”
她稍稍停顿后,转而问道∶“这个时间应该晚宴还没有结束,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她们公司也收到了邀请函,她虽然没有参加晚宴,对于时间安排却是知之甚详。
屿白的性子她清楚,一贯不喜欢这种需要交际的场合,若说会提早离场,她并不意外。
可这场宴会,对于屿白来说与以往不太相同,即使不喜欢,有阿绥在,他也不会再早早离开。
何况,屿白的身边还跟着阿绥,一定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没……”邓绥正欲开口,何屿白却抢先一步说出了原因∶“阿绥她的脚扭伤了,我们正要去医院。”
邓绥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她本来不欲让长辈担心,但转念一想,她如今走路费力,屿白搀扶她的手臂也没有放下,情况大概也隐瞒不住。
听闻此言,徐容潔面上的笑意收敛,垂下眼眸,望着邓绥的脚裸∶“伤得严重吗?我带了司机,需不需要我送你们过去?”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地关切。
她话音刚落,一辆轿车缓缓开了过来,停在不远处,无形之中仿佛印证了她的话语不假。
“您不用担心,并不严重,应该只是轻微扭伤。”邓绥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尔后指了指旁边有些沉默寡言的何屿白,又道∶“屿白也开了车,他送我过去就可以了。”
双方交谈间,雨水下得越发密集,有水滴落在三个人的面庞与身上。
察觉到雨水逐渐变大,轿车的驾驶门被推开,司机撑着伞匆匆走了过来,下车前,特意多拿了两把伞。
她停在离他们几步远,见徐总正在与人叙话,面露踌躇,不知道应不应该走进前来。
邓绥朝那边望去一眼,雨势较大,在这种情况下叙话显然不太合时宜。
“徐阿姨,您先上车吧,我们也走了。”
“好。”徐容潔也没再多说,望着她清亮有神的眼眸,只叮嘱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联系我,或者你何叔叔,我们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生病受伤或者遇到什么问题,不用自己一个人去扛。”
邓绥心中一暖,郑重地点了点头∶“徐阿姨,我会的。”
“快去医院吧。”徐容潔从司机手里将伞接了过来,将其中一把递给何屿白∶“屿白,下着雨,路上开车也要小心。”
说罢,她撑开另一把伞,与司机一同向轿车那边走去。
“我们走吧。”邓绥偏头冲何屿白微微一笑。
何屿白的车距离酒店门口并不远,两人没有几步就到了。
在开门上车间,邓绥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书里的一个情节。
从‘邓绥’回国起,她一直对‘何屿白’各种纠缠,每次出席活动,两人几乎都是形影不离,那是‘何屿白’第一次独身参加一场宴会。
这个时候,‘邓绥’已经成功回到诸天影视,她在公司的职位并不低,却也因为业务生疏,而整日里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何屿白’那边的情况。
再加上,‘邓绥’在外界声名不显,因此没有出席这个宴会的资格。
小说中并没有介绍这场宴会的具体情况,只知道是一场很高规模的宴会。
‘何屿白’因为不喜这种场合,参加完必要环节后,在宴会中场就离开了,出来时却恰巧遇到了他的母亲,以及被人搀扶着的‘于萦’。
于萦的母亲与何屿白的母亲是大学时候的同学,两人私交甚好,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次,于萦的母亲来京公干,顺道与何屿白的母亲叙旧,两人见面时,‘于萦’也陪同而来。
饭后,几人正打算出酒店,‘于萦’却在走路时不慎崴了脚。
‘何屿白’在了解完情况后,顺势提出送‘于萦’去医院。
这里也是‘何屿白’与‘于萦’感情的一个转折点。
以前,彼此虽然互有好感,但这份好感还没来得及发展,‘邓绥’就骤然出现。
这天晚上,两人在医院经过一番恳谈后,也开始重新审视与对方的感情。
“怎么了?是脚很痛吗?”何屿白见她上车的动作止住,一动不动,不禁问道。
邓绥回过神,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自顾自记上了安全带。
只听她轻描淡写道∶“不是,我只是走神了。”
何屿白显然不太相信,却没有再问,待她坐好后,从车前绕到驾驶座,熟练地启动车子。
雨刷在前玻璃上轻轻擦动,她看着瞬间清晰又逐渐模糊的路况,思绪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情节当中。
方才徐阿姨说的话,仿佛也印证了某些消息,今天确实是这一个情节发生的时间。
不过,她心中倒没有什么多余的念头,即使‘何屿白’与‘于萦’看起来很亲密,更多地,仿佛是在看一个故事。
说起来,若不是今天骤然想起,她恐怕已经忘记了这个促使她回国的重要原因。
倒不是她不够重视这件事,而是在回国后,她发现有太多的地方与书中的描述并不一致。
她已经完全将书中的一切与她所在的世界分离开,相比于书中所写,她如今更相信眼前所见。
她很确定,何屿白喜欢她,这份喜欢很纯粹,而于萦,短暂的几次接触中,对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至于心里的某些情感,她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喜欢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错。
心里想了一大堆,后知后觉,邓绥忽然意识到车内的寂静。
她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莫名地,唇角不由自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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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一抹微笑。
不管对方是谁,看来今天何屿白注定是要当一回男主角了。
……
车子启动后,何屿白沉默地开了导航,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开车的时候,他不是寡言的人,今日却没有心情说话。
而邓绥,从坐上副驾驶后,就一直没有开过口。
一路无言,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沉寂,不复来时的愉悦与轻松。
没有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何屿白也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目光瞟向她,对方却丝毫没有察觉,反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时而挑眉,时而微笑。
见她面上没有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心里略微安心之余,看着她这个模样,又回想起刚才她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样子,怒火重新占据了上峰。
那些关心的话,被他逐渐压了心底。
何屿白收回视线,专心地开着车,可不知为何,邓绥仿佛突然打通了什么任通二脉,一味地与他搭话。
何屿白目视前方,没有闭口不言,那样是不尊重人的表现,却也交流的兴致,每次只会回寥寥几个字。
……
邓绥几次试图开启话题,却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掉。
他看似并没有拒绝回答,然而每次接的话都让人哑口无言,堪称是话题的终结者。
看出他并不想与她说话,再后来,她也不再自讨没趣,偏头欣赏起车外的夜景,两侧的霓虹从她眼前掠过。
她的胃忽然感觉到一阵不舒服。
——这是她每次犯胃病时的征兆!
她无声苦笑,今日真是祸不单行,纵使男主角不太配合,但她却是难得享受了一把主角待遇。
……为什么换成其他人就是甜甜蜜蜜,而到她这里就是多灾多难?
除了有胃病外,她身体很健康,而胃病就刚好这个时候犯了。
近日,她已经在饮食方面很注意了,偏凉、偏辣……那些比较忌口的食物,她都很少去吃,也不过是中午进食得少了些……
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握着包的手紧了紧,她迟疑了下,开口问∶“车里有水吗?”
“后备箱里有。”
何屿白偏头看她一眼,在灯光的映射下,她的脸几乎白得透明,俨然一副虚弱透顶的模样。
他赶紧把车靠边停了下来,人也紧跟着下了车。
身后发出开关车门的声音,不多时,邓绥这一侧的车门也被打开。
何屿白将手里的矿泉水瓶盖拧开后,尔后俯身递给她。
邓绥没有立即接过去,而是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拧开后抖出一粒胶囊形状的药物。
——因为知道自己有胃病,有些药她几乎是随身携带。
放进嘴里后,邓绥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将胶囊一同咽了下去。
这个过程中,她一直没有去看车外的人,低头正欲将药瓶重新放回去。
此时,一只手几乎同时捏住了这个药瓶。
耳畔传来一个难掩焦急的男声∶“这是什么药?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20. 第二十章
起先,邓绥面露痛苦,何屿白以为是她脚上疼得受不了,纵使担忧着急,却也早有预料。
只是暗中责怪自己,为什么刚才要和她闹别扭,如果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也能早一点发觉。
纵使如今,他可能也做不了什么。
可是等到邓绥从包中拿出一个药瓶后,他连心跳都漏了一拍,察觉到不是自己想得那样,反而情况可能要糟糕很多。
再看她这样习以为常的吃药,他猜测,恐怕并不是一次两次发生这种事情了。
一时之间,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不好的念头。
——如果只是小病小痛,邓绥怎么会是这副满脸虚弱的模样?
邓绥与他对视,她的瞳孔里,倒影出他满是担忧与焦虑的神情。
“屿白,你不要担心。”她按住他微微颤抖的手,柔声安抚道∶“我只是胃有些不舒服。”
何屿白面露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信∶“那这瓶药……”
邓绥把药瓶朝他递过去,解释道∶“是医生开的缓解胃痛的药。”
借着路灯的微光,何屿白看清了药瓶上的小字,虽然他不了解药名,但是适用病症他还是看得懂的。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神情却又很快重新变得凝重。
出国之前,邓绥并没有胃病,这才短短几年而已,她回国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居然也从来没有发现过。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注视着她的面容,关心地问∶“好些了吗?”
邓绥的声音里仍带着笑意∶“哪有这么快就见效。”
何屿白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好∶“我带你去医院。”
车子很快重新启动。
起先,邓绥还有闲心安抚他。
“我真没有什么大事,说不定还没开到医院我就已经好了。”
不是宽慰他,她心里真的如此想。
刚才她动了动脚踝,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又不是从未崴过脚,感觉这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胃痛,她已经吃过了药,医生给她开的这种药见效很快,过去她吃完没多久就没事了。
何屿白没有吭声,开车过程中时不时就要扭过头看她一眼。
他感觉胸口有些憋闷,实在难受得很,却又无从发泄。
到后面,邓绥也没有心情再开玩笑。
这一次,她的胃没有像之前那样,吃了药后逐渐缓解,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车子开到医院时,邓绥的面色白得透明,额头上也是冷汗津津。
车子停下时,因为惯性,邓绥的身体微微前倾,与此同时,胸腔里一阵翻滚,几欲作呕。
夜晚,三甲医院的急诊大楼依然灯火通明。
今天晚上医院里并没有情况很紧急的病患,挂上号后,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做了一些必要的胃部检查后,医生诊断为急性肠胃炎,这个时候邓绥的症状已经有所缓解,医生只给开了一些药。
何屿白却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邓绥本不想住院,最后却在何屿白的坚持下,只能无奈地挂了三瓶水。
护士离开病房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
邓绥躺在病床上,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她面上的气色看上去很差,几绺发丝略有些凌乱地贴在面颊上,似乎是睡得不太安稳,连这个时候都是眉心微皱。
何屿白就这样一直坐在病床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邓绥回国以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睡颜,没想到却是在这个情况下。
这个模样倒是十分少见,清醒的时候,她总是面容冷静、镇定自若,行事做派也稍显强势,而以前,即使在她睡着以后,他也从未见过她这般柔弱的模样。
就这样看着,心底里压抑了一晚上的情感,不再有丝毫遮掩,从他的眼眸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
心痛、怜惜、愧疚、后悔……
在国外她患上胃病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
听刚才邓绥与医生的对话,邓绥这个胃病已经持续了一年多。
听医生的意思,每次胃病犯了,都会很难受。
而那个时候……
他只顾着麻痹自己,也不再去关注她在国外的点滴,以至于后来她身上发生的许多事情,他都错过了。
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不,他苦笑一声,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她是否需要他,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在她的身边才对……
再想到她刚才的样子,仍然心有余悸。
他低下头颅,额头轻轻贴在她的指尖处,感受着那份温度的同时,也接机将自己的神情隐藏在不会被人瞧见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邓绥的手指微微颤动,似是马上要醒过来。
何屿白抬起头,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醒了?感觉怎么样?”
邓绥望着他,发现他双眸微红,正欲细看,何屿白率先偏过头,似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
“我好多了。”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温和地应声,手肘撑在床单上,似乎是要坐起来。
何屿白眼睛余光察觉到她的动静,撸了一把脸,再转过头时,他面容平静,完全若无其事。
他扶她起身,动作很轻柔。
何屿白问∶“你每次胃痛都是这样吗?”
邓绥否认∶“怎么会,今天是个例外。”
这一次,她说了慌。
记得有一次,她胃痛得难受,吃了药后晚上躺在床上仍然难以入睡,凌晨三点多自己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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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急诊。
她只是不想让他再担心,毕竟那个时候两人早就分了手,又隔得那么远,他不需要自责。
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有必要再提起。
何屿白不置可否,也没有做声,心中却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意味,心疼与怜惜占了上风。
忽然想起什么,转而又问∶“脚还痛吗?
邓绥仔细感受了一下,摇头道∶“已经没事了。”
何屿白继续说∶“挂完水后休息一会儿,到时候再去拍个片子。”
他的语气坚决,仿佛一锤定音。
邓绥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应了一声好。
见她这样配合,犹豫了一下,何屿白又劝道∶“这几天,你应该多休息,明天的会议要不就……”
“不行!”邓绥瞳孔瞬间微张,来不及多想便打断他∶“这个会议很重要,我不能缺席。”
何屿白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再重要能有你的身体重要吗?!”
说完,邓绥也有些后悔,不是想去接受他的规劝,而是觉得她应该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
但话已出口,她心中轻叹,脸上写满了恳切∶“屿白,你应该知道,这个会议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语气也放柔了许多∶“输完液我就没事了,真的不需要再休息。”
况且,这几天她还有很多工作,在这个关键时刻什么都不做,反而去修养,她做不到!
何屿白明白了她的想法,没有再劝说,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成功。
以前每一次都是这样,他从来都说不过她,再对峙下去,他恐怕反而要被她说服。
好像只有邓绥做出的决定才是理性而理智的,他是那个任性又不管不顾的人。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控制住心中的郁闷。
他走到窗户边,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邓绥没有理会他,任由他在那边生闷气。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吊瓶里透明的液体即将见底,才重新开口∶“今天的事,谢谢你啊。”
她的声音很轻,声线也有些飘忽不定。
听到这句话,何屿白身形微动,却没有回头,这样站着,一动不动。
就在邓绥以为他不会再有回复之际,他转过身走到床边,而后似乎是经过了片刻思考,他没有坐下来,反而缓缓屈膝,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他微微仰起头,眼眸中满是认真∶“阿绥,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邓绥低下头,俯视着他,眼含不解地催促∶“你说呀。”
何屿白却没有马上开口,停顿了少许,他又强调∶“尽管现在说有些不合事宜,但我已经等不及了。”
邓绥笑容微敛,似乎意识到什么,面容恢复了正色∶“你说。”
21. 第二十一章
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何屿白反而先局促起来。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这会儿,下意识五指蜷缩,沉吟片刻,才组织好语言∶“阿绥,从我十七岁与你相识开始,我就一直追逐着你的脚步,从高中到大学,从只知道按部就班的学习到走出那座象牙塔……”
他这样说,邓绥的眼前也浮现出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当初的她就是被这样一份热烈的爱打动。
“过去,我们感情那么好,好到……”何屿白顿住,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好到我所有未来的憧憬都与你相关,好到我以为我们之间会是天长地久,可最后你却离开了我。”
“其实,在你准备出国,在你跟我提出分手的时候,我都没有怪过你,因为我知道,只有出国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这些我却无法给你。”
他移开目光,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用力,随即起身在床前踱步∶“我当时那样歇斯底里,只是因为我成为了被你抛弃的那一个,但我知道,你就是这样一个人,爱事业、爱名利、爱金钱,这些都胜过爱我。”
说到这里,何屿白自嘲地笑了笑。
一时间,整个病房内,只有他的声音。
而邓绥,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言打断他,就这样安静倾听着他的心理历程。
“可是后来,当我知道你重新有了男朋友后,我是真的怨过你,也是真的恨过你。”
何屿白止了步伐,又重新看向了她,眼眶不知何时变得通红。
邓绥出声∶“屿白……”
“我知道,”何屿白摇头,没让她说下去,嗓音却变得有些低沉,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分手以后不管你交多少男朋友,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有立场去阻止。”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个时候我坐飞机去国外找过你,却偶然看见你们有说有笑地从研究院里出来……那一幕、那种感觉,我至今都忘不掉,就好似有人在拿刀子往我的手臂上割,奇痛无比。”
邓绥下意识为自己辩解道∶“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我以为……”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何屿白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没有反驳,而且顺着她的话开口∶“你以为,我会慢慢淡忘与你的感情,开始新的生活,其实我也尝试过,后来我和管彤交往了……尽管我们的开始是个意外,可在这个过程中,我已经很努力地要忘掉你。”
他重新蹲在她的面前,稍稍迟疑后,攥住了她搭在床上的那只手,仿佛再给自己打气。
“我做不到,从始至终,我爱的都只有你,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原以为有些话说起来很艰难,可是此刻,他的语气却没有半分迟疑∶“这些年,我不去关注你的生活,因为我很怕听到更坏的消息,甚至、甚至有天传来你结婚的消息……但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期盼着有一天你能够回来,期盼着我们重新开始。”
邓绥怔怔地注视着他,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涌动,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语气却有些颤抖∶“屿白,你先起来。”
“不!”何屿白拒绝了,他没有动,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心中惴惴不安,连带着面上也显露出些许情绪。
他眼睛泛红,却眨也不眨,望着邓绥,嗓音里带着隐约的哭腔,他哽咽道∶“姐姐,让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
邓绥语气轻而坚定∶“好,我答应你。”
这句话,恍若破晓微光,瞬间驱散了何屿白心底的那些阴暗与晦涩。
他展开笑颜,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着他的样子,邓绥心中顿感酸涩,又补充道∶“我们虽然遗失了四年的相处时光,但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四年。”
随即,她手指微微用力,把他拉了起来。
何屿白顺势坐在了床边,视线紧随着她的动作∶“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有些话其实你不必说。”
邓绥微微叹息,尔后伸出双手,托住他的面颊,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珠,她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再碰一件贵重却又易碎的珍宝。
“你明明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倒给了我再次伤害你的机会。”
何屿白微微一怔,旋即,他注视着她,眼眸明亮清澈∶“我不在乎。”
在决定向她告白的那一刻,何屿白就没有给自己留有余地。
他对她的爱,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即使这份爱会让他受伤,他也义无反顾。
邓绥唇角的笑意倏忽蔓延开来,眼眸中也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心底深处,有些深藏起来的阴郁,却在悄无声息间慢慢散去。
上天对她从来都不公平,从小到大,她拥有的东西太少,纵然不会自怨自艾,却在很多事情上,她都难免患得患失。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一份完完整整、只属于她邓绥一个人的爱。
四年前,她很确定他爱她,四年后,她也很确定他喜欢她。
可是这份喜欢有多少,她不知道,倘若他今天不说出来,或许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而知。
她回国后,在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不知有多少次想要走进他,却又因为他的至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温柔而退却。
他看她的目光,总是温柔而包容,她本该欣慰,却又会时不时想起当初那个眼神炽热的少年。
尔后,恍然发觉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二十八岁、成熟俊美的青年。
她也会产生很多猜忌——
是她,让他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大男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可是教会他这份成熟的,又是哪个女孩?
……是管彤,是于萦,亦或者是她不知道的其他哪个女孩?
在她缺席的四年里,会不会有人替代她去填补了这份空白,教会了他成熟与从容?
这一切,她无从得知!
却因为那些猜忌,牢牢封锁住了自己的心扉。
她就是这样自私!
若是没有今天何屿白的这番话,两人之后感情慢慢加深,可能也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就像当初在国外,她也交了一个男朋友,他是她研究院的同事,在工作上与她也很合拍,相处多了,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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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有太多动人的情话,也没有太过深厚的感情,甚至连告白都是那样含蓄而委婉,但研究院的其他同事却认为他们很般配。
成年人的世界需要顾虑很多,很多话也变得那么难以启齿,有时候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些规则,她懂得!
她也认为,他们很合适,然而最后两人还是分手了。
但她觉得,她与何屿白之间不该是那样。
如今听到他的告白,诉说这些年的无声等待。
从他的眼神里,又一次窥见那汹涌澎湃的爱意,那样坦荡而炽热,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注视着他的眼神,倾听着他的告白,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颤栗、激动。
她才知道,两人之间一直缺少了什么。
她从始至终渴望的,都是有这样一个人,会全心全意爱她。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合适,而是彼此相爱。
“过去发生过的一切,世事无常,我也不敢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邓绥也坦白说出了自己的某些想法,即使这可能会让他感到失望∶“但对我来说,屿白你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轻易的抛下你。”
听了这一番话,何屿白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神情,而是语气郑重道∶“这样,就已经很好,我也很满足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你?”邓绥不禁反问。
何屿白低声道∶“不要小看我。”
邓绥笑得很无奈,也很温柔。
四目相对,两人的呼吸几乎纠缠在一起。
下一刻,何屿白倾身上前,一手揽住她的肩,与此同时,邓绥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揽住他的脖颈。
何屿白的另一只手缓缓落在她的腰际,轻拍两下,低声道∶“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我也不会放开你了,我们不会再分开,绝不会……”
他的话语平静,拥抱的力道却逐渐加重,几乎将她嵌在他的怀里,头也埋在她的肩上,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邓绥无声点头,旋即阖上眼眸,感受这一刻的温馨与宁静。
“扣扣。”
护士适时推门进来,一道干脆利落的女声打破了两人间的这种气氛。
“打扰一下,时间差不多了,我来拔一下吊瓶。”
听见动静后,何屿白与邓绥各自分开,互相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即何屿白起身让开位置∶“辛苦了。”
护士离开前,又叮嘱道∶“如果感觉身体没什么事,一会儿就可以离开了。”
她离开后,何屿白似乎仍然沉浸在梦中,感觉这一切都不太真实,再三询问∶“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邓绥唇角含笑,回了他一声是。
又过了片刻,他激动的心情才逐渐平复,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旋即又有些懊悔∶“我不该选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跟你表白的,你还生着病。”
听着他近乎自言自语的话,邓绥目光柔和,心里并不赞同,这一次的告白很好,很好……
就是因为没有经过任何准备,有些话才显得格外动人。
22. 第二十二章
两人出医院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街道上依然灯光璀璨,与来时没有半分区别,丝毫不显得黑暗。
上了车后,何屿白正要发动引擎,却瞥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小巷门口立着一个硕大的牌子,赫然写着几个工工整整的大字——宏源美食街。
他抬眼看去,刚好见一波人呼朋伴友般走了进去,大约是七八个男生,应该是学生,穿着款式统一的灰白色校服,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邓绥坐在副驾驶上,发现他的走神后也跟着望过去,恰好看到这一幕,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随即解释道∶“应该是附近高中的学生。”
“就在前面那一条街上,咱来的时候刚好从那边路过。”她抬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见他一直没开口,又问∶“你没有印象吗?”
何屿白抿起唇,摇了摇头,他来的时候太着急了,哪里还有心情关注到旁边有没有学校。
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邓绥轻声笑了。
何屿白微微懊恼,顿时转移了话题∶“我们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其实,他心里也有几分心动,但是在看见她稍显疲倦的神情后,又当即反悔。
不等她给出反应,他便开始自问自答∶“还是不要了,你的胃刚好一些,应该多注意一点。”
“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邓绥好笑地瞥他一眼后,看着小巷里升起的袅袅炊烟,也感觉有饥饿,又补充道∶“再说,折腾这一趟,我也有些饿了,总不会要我空着肚子回去吧。”
何屿白面色迟疑,也不知道这里的小吃店是不是干净卫生……
邓绥已经解开了安全带,瞧见他纹丝未动,手碰了碰他的手臂∶“走嘛,不要扫兴,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经意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嗔意。
何屿白心中一动,似乎从他们确定关系以后,阿绥对他多了些从前未有的亲近。
“好,我们去看看。”
何屿白把车子熄火,尔后在路边找了一个空位停下。
下车后,两人并肩走进小巷。
何屿白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犹豫了一下,抬手试探性地牵起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邓绥目视前方,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唇角轻轻扬起。
就这样手牵手在里面走了一圈,避开那些口味比较重的,进去看了几家外观还可以的店铺,却都失望地走了出来。
至于路边摊,他们都没有考虑过。
最终,由何屿白挑选了一家面食店。
这家店接近美食城的角落,看上去也比较安静,这个时候里面的桌子上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
虽然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但看着里面的布置与装潢,何屿白还是比较满意的。
店面虽然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最起码比他们刚才看过的几家店要好上许多。
空气里,除了饭菜香气外,似乎还有隐约说不出的味道,很是清新淡雅。
他们坐在了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上,何屿白拿出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征询过邓绥的意见后,点了两碗清淡的鸡丝面。
知道他是考虑到自己刚挂完吊瓶,邓绥没有挑剔,心中也没有丝毫不满。
宵夜而已,有的吃就不错了。
点完餐后,何屿白从竹筒里抽出两双筷子,尔后提起一旁的水壶,仔细地烫了一遍。
接着,他又将倒放的玻璃杯转过来,也仔细地烫过一遍。
邓绥坐在对面,注视着他忙碌而认真的样子。
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年轻的女生,瞧见他的动作,隐晦地瞥过来几眼。
何屿白视若无睹。
邓绥也当做没有看见,接过他递来的杯子饮了一口水。
她心里却明白,何屿白家庭环境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但却不是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高中和大学的时候,经常跟着她去吃外面的小店,路边摊更是没少吃,他有这一举动,更多的还是因为她。
这家店的师傅做饭很快,不一会儿两碗面便由服务生端了出来。
大概是心里的期待值不高,吃到嘴里后她竟然觉得味道意外地不错。
纵然开始是何屿白提出吃宵夜的主意,然而坐在饭桌上,提起筷子,何屿白却没有胃口,也没有吃多少。
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几口,更多地,反而是把目光凝聚在了对面的人身上。
邓绥吃了两口后,似乎感觉头发有些碍事,她放下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经过穿梭在黑色的发丝间。
似有察觉,邓绥手上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把视线投过来,尔后挑眉轻笑∶“怎么不吃饭,老看着我是做什么?”
何屿白也没有低下头,仍然注视着她,目光很温柔∶“只是看看你。”
在医院的时候,邓绥拆了头发,由于今天精心打理过,加上在病床上躺了一段时间,长发散落在她的胸前,发梢微卷。
此时,长发被她扎了起来,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面颊两侧落下几捋碎发,更增添了几分温婉动人。
她微微低着头,灯光恰好落在她的侧脸上,因为距离比较近,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眼尾那颗黑色的小痣。
一阵风从半敞开的旧式窗户吹进来,微风习习,她的额前的碎发轻轻飘动。
他向来不是什么急躁的人,面对她更是耐性十足,好似只要跟她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感觉到厌烦。
就像这一刻,看着她盘发的样子,饶有趣味之余,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亲自上手为她盘发。
放下手时,见他依然没有移开视线,邓绥有些无奈,却又觉得这一幕很平常。
她不在理会他,重新拿起筷子。
“阿绥,你要不要……”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何屿白突然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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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绥正专心吃面,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下意识问∶“什么?”
“没什么。”
邓绥抬头看他∶“到底什么事?你是不是想吊我胃口啊?”
“我哪有。”
何屿白只能这么辩解,却显得有些苍白。
邓绥正欲再发问,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先响了一声,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
过了几分钟,她才重新放下手机。
何屿白不禁开口问∶“是谁啊?这么晚还给你发消息?”
邓绥微微侧头,笑着去看他。
“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何屿白的声音越来越低,略有些心虚∶“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这么晚还打扰你。”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无论男女,都不应该这个时候还打扰她。
他是有些吃味,却也并不全是。
他没有这么小气!
邓绥放下手机,手臂搭在桌子上,朝他无奈地摊了摊手,解释道∶“是你们公司的编剧,编剧都是这个时间工作,我也只能配合了。”
她说的编剧,应该是负责《末日之后》的编剧,何屿白疑惑不解,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你们怎么会有联系?”
邓绥就把这段时间的困扰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她对剧本有了些新的想法,就第一时间通知我了。”谈起这个话题时,她的眼眸亮的惊人∶“我们约好,过两天可能会再去公司一趟,和她研究一下剧本的问题。”
何屿白微微沉思∶“哦。”
感觉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他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这个工作应该是有我和林副总来做,然而我们却都疏忽了,反倒是阿绥你忙前忙后。”
邓绥半是玩笑地开口∶“我们本来就是合作伙伴,若是觉得我辛苦,不妨以后再让些利给我。”
“知道了。”何屿白语气郑重,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个工作狂。”
对于他的那声嘀咕,她只当没听见。
似乎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什么,她神情微怔,细细打量了他片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事?”
何屿白面露踌躇,到底没有说出来,只道∶“你最近这么辛苦,等忙完这阵再跟你说。”
邓绥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对上她清亮的眼眸,何屿白差点就要缴械投降,好在反应过来,却也终归朝她透露了一些∶“放心,是好事。”
知道现在从他这里打听不到消息,邓绥只得放弃∶“好吧,那我就再等等,反正你早晚都要告诉我。”
“不会让你等很久。”何屿白轻嗯一声,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先吃面吧。”
其实,他恨不得她吃得慢一些,那样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待在一起。
与她重逢开始,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弥足珍贵。
23. 第二十三章
邓绥朝他浅笑,应了一声好。随后两人没再做太多交流,都很安静地低头吃面。
饭后,他们从美食城离开,大概是这顿饭吃得有些久,连那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都已经吃饱喝足,从路边摊起身准备往外走。
何屿白熟练地打转方向盘,往市中心方向开。
这个时辰,路上来往车辆寥寥无几,几乎是畅通无阻。
邓绥的视线在车窗处停驻了片刻,路旁的灯光从她脸颊上飞快掠过,转瞬便被抛在后面,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外面的景致越来越熟悉,是开往帝景锦江的路。
——帝景锦江,距离市中心的商业办公区很近,她就是在这个小区租的房子。
她收回视线,转头去看何屿白,奔波了一整天,纵使他的眼神明亮依旧,丝毫不显疲惫,眉宇间却也染上几分倦意。
稍做沉吟后,她问∶“一会儿还要回雅苑吗?”
何屿白迟疑地没有接话。
见他这个反应,邓绥直接当作默认,开口建议∶“帝景锦江离雅苑并不近,路上也得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不如今晚就先在我哪里凑合一晚?”
何屿白心底有些慌乱,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不用了。”
邓绥似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我租的是三室一厅,还有多余的房间。”
“还是不了。”似乎是内心经过一番仔细思考,他又解释说∶“我在附近有房子,开车用不了几分钟就到了。”
语气稀松平常,大有轻松带过之意,话里话外,却没有说出具体哪个小区,也没有说自己如今已经从雅苑搬了出来。
当年她租的房子、两个人的爱巢,在她出国后被自己买了下来,这虽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让她慢慢知晓吧。
他如此想着,面上那份害羞与不自在也被他巧妙遮掩住了。
得到这个答案,邓绥并不失望,反而冲他微微一笑,语气略带调侃∶“好吧,既然是这样,也就不勉强你了。”
她没有多想,只当他为了上班方便在公司附近买了房子,工作忙到很晚索性就不再回雅苑,而是直接从附近的房子住下。
何屿白神情从容,反驳道∶“不是勉强。”
……只是有些太快了,即使不住一个房间,但也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不适应,而她心里恐怕也是不自在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他知道,邓绥肯定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果然,邓绥当即点头,不再多言。
后半程,她没有打扰他开车,头靠在椅背上,周遭安静下来。
何屿白车开的很稳,她原本毫无睡意,感受着车内舒雅清淡的木质香气,这股味道,与何屿白身上的气息很接近,让人不觉安心。
莫名地,困意渐渐涌上心头。
又过了十来分钟,车子抵达帝景锦江门口,车速微微放缓。
——高档小区进出需要刷卡。
何屿白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去看副驾驶,正要开口却发现她仿佛已经沉沉睡去。
不欲将她惊醒,他略一沉吟,旋即把车靠在路边停下。
何屿白注视着她低垂的脸颊轮廓,大概是那一截修长白皙的颈项太过晃人眼球,刹那间,他情不自禁地盯住那细腻柔软之处,有些走神,脑海中浮光掠影,依稀闪过许多零散不清的画面,却又被他很快抛诸脑后。
收回思绪后,看着她依旧毫无动静,他有些担忧。
车内没有开灯,唯有车窗外有一盏路灯,视线太过昏暗,这种情况下,他看不太清楚她的神情,可这般动静都没能把她叫醒……
看来,她这些天工作真的很辛苦!
片刻之后,邓绥似有所觉,慢慢睁开了双眸,待看清窗外的建筑后,彻底清醒了过来∶“已经到了?”
语气里仍是睡意朦胧,带了几分沙哑。
何屿白嗯了一声。
“等了很久吗?”她又问。
何屿白摇头∶“没有几分钟。”
“不好意思,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我居然睡过去了。”邓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面上露出歉疚∶“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说到这里,她解开了安全带,手扣在车门处,笑着朝他告别∶“送到这里就好了,我自己进去。”
正欲推门下车,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她不解地望去。
何屿白没有解开车锁,径直启动车子,他目视前方,抿唇强调∶“我送你。”
见她仍要拒绝,何屿白先开口∶“都到这里了,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话音落下,车子已经开到了门禁处。
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那好吧。”
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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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租的房子在二十八层,他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来。
前几次,他送她回小区,最多也只是开车送到楼下。
邓绥倒是客套地邀请过,让他上楼喝杯茶,他心动之余,最终却都推拒了。
不是顾虑太多,而是因为每次两人都是奔波劳碌地回来,他不忍心再让她应付自己。
他驻足在玄关处,视线从室内的布置一扫而过,没有再多看,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站在熟悉的环境中,邓绥紧绷的心弦缓缓放松,尔后身形稍动,看向没有进来的何屿白。
何屿白适时开口,嗓音低低地,带着成年男子独有的磁性∶“进去吧,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走廊里,昏黄灯光投射下来,衬得他的眉眼越发温柔几分。
邓绥点头,望着何屿白殷切关怀的目光,她忽而问∶“真的不要留下来?”
深夜的时候,人总是容易想得太多,听着她此刻的询问,他觉得那里面别有深意。
何屿白心跳得有些快,有片刻的慌神,旋即,还是按耐住了那股想要答应的冲动。
“还是不要了。”
他垂下眼睫,不敢再多想,尔后倾身上前,给了她一个轻柔的拥抱∶“做个好梦。”
邓绥唇角溢出浅笑,这次没有再挽留∶“你也是,早些回去吧。”
……
开车回去的时候,何屿白几次三番打开手机微信界面,想要找个人诉说,却总归顾及着现在已是后半夜,思索片刻后,将那股分享欲压了回去。
这次重新在一起,他也要低调一些,现在显然不是公布的好时机。
以后日子还长,并不急在这一时……
*
两人一夜安眠。
或许是太过疲惫,或许是卸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各自都睡得很安稳。
翌日见面时,精神擞然,全无熬夜过后的倦怠。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两人都显得非常忙碌,没有功夫再探究这一点私情,虽然形影不离,交谈的,更多却是工作。
结束最后一场交流会,邓绥走出会场,唇角含笑,自觉受益匪浅。
获得的人脉资源暂且不说,虽然她自认手中掌握的技术绝对不会输于任何人,但却是缺乏经验,经过与这些前辈的交流,往后也会少走很多弯路。
24. 第二十四章
柔和的光线从头顶的吊灯倾泻而下,邓绥从餐厅门口望进去,很快便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邓绥绕过那片人工藤蔓,走到何屿白的身后,掌心搭在椅背上,唤了声∶“屿白。”
声音里满是笑意。
何屿白抬眼看她,尔后眼中含笑,原本垂在桌子上的手自然地握住她的柔荑∶“你来啦。”
两只手短暂相握,随即便各自松开。
邓绥坐到他对面的木制椅子上,有些好奇地问∶“怎么选在这里?”
何屿白认真解释道∶“这里的餐品很有特色,待会你可要认真尝一尝。”
这一番话,显然是避重就轻。
这家西餐厅看上去很有格调,如今时间尚早却已空无虚席,显然是有它的优势。
然而,这里靠近商场,平日里最是繁华热闹,今日是周末,她来的路上几乎是人流如潮。
他们都不是很喜欢喧闹的人,这种地方并不常来。
今天,屿白倒是有兴致。
停顿了几秒,何屿白又继续说∶“我们也很久未见了,总得换个环境。”
这一回,语气里多了些不曾掩饰的思念。
邓绥唇角微弯,抱怨般地说∶“还不是你要出差,这可怨不着我。”
说起来,他们重新交往已经快半个月了,却由于忙不完的工作而甚少见面。
起先,是邓绥没有时间,好不容易稍微闲暇了一些,何屿白又恰巧飞去了上海出差,昨日中午才处理完事情赶了回来。
今日难得周末,两人也有空闲,何屿白主动约了她见面,这恐怕是她们第一次比较正式的约会。
之前,纵使见了面也是匆匆忙忙,顶多只是相约吃个宵夜而已。
不多时,服务生就将提前点好的餐品端了上来。
邓绥没有再刨根问底。
两人边吃边聊天,没有谈工作,反而交流起最近生活中发生的琐事,气氛轻松愉悦。
沉默的时候,萦绕在彼此之间的,更多也是温馨和谐。
进餐快到尾声,邓绥主动问∶“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
一场约会,总不能这般潦草,吃个饭就结束……
何屿白故作思索,旋即询问道∶“要不要去看电影?”
餐厅对面,商场三楼有一家电影院,邓绥也是知道的。
即使多年没回来,但一路走来,她发现这片区域与以前差别不大。
再者说,从这里可以清晰地望到对面的大屏幕,那里还挂着最近热播电影的海报,上面的地址一目了然。
不过……
邓绥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你不是不喜欢看电影吗?”
说来奇怪,虽然何屿白是电影公司的老板,然而除了工作必要外,私下里却甚少看电影。
大约在六年前,那个时候他们刚开始交往,如同最普通的情侣一般,大多约会都是定在常见的大众约会地点,看电影几乎是必备节目。
起先,她还没查觉出来何屿白对电影毫无兴趣,因为她与何屿白探讨剧情,对方侃侃而谈,似乎看得很认真。
最后,还是何奚妍不小心说出来的,原来他从小就不喜欢这类活动,与她一起去电影院,只是为了迎合她的爱好。
后来,她便默契地避开电影院,选择其他约会地点。
情侣之间可以做很多事情,让彼此都快乐,又不必执着于此。
何屿白脸颊微热,轻声道∶“没有不喜欢。”
知道他的口是心非,邓绥本欲拒绝,却听他又道∶“我已经买好票了,下午一点半左右开场。”
她看了眼餐厅中央悬挂的钟表,现在刚十二点多头,还有时间。
他这般主动,她也没有再反对∶“好吧。”
他们出餐厅的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在商场里稍稍转了一圈,才走向电影院的方向。
门口处摆放着几张偌大的海报,正是现在的热门电影,邓绥不禁多看了两眼。
周楹近期刚从电影院看过这部电影,当时还约了她一块儿去,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抽不出时间,没去看成。
显然,何屿白选的也是这部电影。
邓绥似乎想到什么,多望了何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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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眼。
周楹看完与她分享过剧情,却又话说到一半,勾起她的好奇心后,又神神秘秘地让她自己去看。
当时何屿白已经飞去了上海,与邓绥打电话的时候,她和他抱怨过这件事。
两人朝放映厅走去,行走间,越靠越近,随即一只柔软的手勾住何屿白的手臂。
何屿白唇角轻扬。
周末的下午场,几乎是人满为患。
倒也不意外。
今年暑期,上映的电影很少,精品更是少之又少,其中属他们看的这一部最为火爆,所以不管是重刷,还是第一看,几乎都选了这一部。
何屿白选的座位是第七排紧邻的两人中间座位,位置很好。
她估摸着,应该是在网上开票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抢了,不然不一定能买到。
坐在他们前面的,也是一对情侣,很年轻,彼此的性格似乎都很外向,有若隐若现的打闹声传入耳畔。
听着那番幼稚的对话,她心情很好,也并没有什么不耐。
影片开始,邓绥的目光逐渐被剧情所吸引,专注地望向大屏幕。
见她看得很认真,何屿白的视线慢慢从荧幕里收了回来,借着微光望向她的侧脸。
商场里面有暖气,刚才进来邓绥已经脱掉了外套,此时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微微挽起,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表情放松,似乎是被剧情逗笑。
何屿白没有理会屏幕里放什么,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
心里回忆起她刚才说的话,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后来他们约会,邓绥不再来电影院,原来是以为他不喜欢。
这次她却想错了,他是不爱看电影,可是他很喜欢跟她一起看电影的感觉。
这是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他怎么会不喜欢!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在这片黑暗中,邓绥悄无声息地将一只手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握住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她的视线仍望着前方,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他眼眸中闪过笑意,随即重新看向大屏幕,貌似专注地看着电影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