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吻春夜》 第1章:你就不能学学好? “蓝小姐,请问你确定要买下安息园66号墓地吗?” “是的。” “你可否为我们提供一下逝者的死亡证明?” 蓝桉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而后低低回应了一声,“她还没死,不过快了。” “那请问你与墓地的使用人是什么关系?” “……是我本人。” 电话那头忽尔沉默了,但出于职业素养还是没有过多询问,“好的,那请你一周内携带相关证件,过来签署合同,并交清全款。” 挂断电话后,蓝桉望向了手中握着的一张检查报告单。 确定携带亨廷顿舞蹈症致病基因几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一周前,她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意外发现了一张亨廷顿舞蹈症的诊断书。 这让她很讶异,父亲是多年前在建筑工地意外从高空坠落身亡。 在此之前,无人知道他患病的事。 蓝桉从未听说过什么叫亨廷顿舞蹈症。 她上网一查询,惊恐的发现这竟是一种染色体显性遗传病…… 想到她还未出生,便早年夭折的姑姑。 她惶惶不安之下一个人偷偷到医院来做了个检查。 原本以为这种病遗传的概率应该不大。 可是现在…… 一纸基因检测报告,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亨廷顿舞蹈症是一种神经系统的疾病,主要表现为运动障碍,你确定携带了这种致病基因,意味着你在未来的一年内会发病,概率超过了百分之八十。” “你父亲当时已经确诊,那么可以确定他从高空坠落就不是意外,而是他犯病了,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肢体。” “该病目前无药可治,治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直接被医生宣判了死亡。 人生的至暗时刻,她第一时间想联系的人就是小叔荆释川。 可是给他连打了两通电话,都被挂断了。 指尖颤抖地第三次拨出他的号码。 再次被挂了…… 手机从手里脱落,无力阖眼,一行清泪从眼角边滑落。 记忆恍惚回到多年前。 父亲去世,母亲带着五岁的她,改嫁到荆家。 五年后,她的继父荆志钊又去世。 不久后的一天夜里,下着磅礴大雨,母亲拉着行李箱走到她面前说: “桉桉,妈又要嫁人了,只是这次妈不能再带着你,因为那家不许我带孩子,以后你就留在荆家生活吧!” 说完,母亲就走了。 她哭着追出去,在大雨里死死地拽着母亲的衣袖质问,“你把我留在这里怎么办?我跟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呀……” 母亲急着坐出租车离开,狠心地将衣袖从她的手里扯出来,匆忙说了句: “荆家老太太喜欢你,荆家小叔对你也好,他们不会赶你走的,他们家有钱,不多你这一张嘴吃饭。” 出租车无情离去。 她在大雨里痛哭流涕地追着跑。 一个趄趔,她摔倒了,撕心肺裂趴在连绵的雨幕里,她一点点地看着母亲消失。 那一天,她觉得自己被世界遗弃了…… 直到一把伞撑在她的头顶,一个清明如月的男子缓缓蹲到她面前。 疼惜地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 温暖的大手轻轻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男子清晰而有力地对她说了句,“桉桉不哭,以后小叔养你。” 正是这一句,小叔养你。 是荆释川撑起了她整个灰暗的童年。 成了她后来青葱岁月里的光。 相依为命的十年,她和荆释川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又陪着自己长大的男人,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结果却不尽人意。 如果没有那一晚。 她趁着小叔酒醉,偷偷爬上他的床。 用少女青春稚嫩的身体,紧紧贴住他成熟男人伟岸的身躯。 贪恋地嗅着他身上薄荷草的香味,鬼使神差地吻上他的唇。 她就不会被小叔愤怒地推开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小叔生气的样子。 怒火像天边的乌云笼罩的他宛如地狱中走出来的撒旦。 他眼底泛着寒冰冲她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当年你妈就是这样爬上我大哥的床,才逼得他娶了她,现在你也想效仿吗?” “你就不能学学好?非得让别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有其母必有其女才满意对吧!” 他的言辞尖锐而刺耳,如同利剑一般刺入人心,让人不寒而栗。 蓝桉被他吓到了,手足无措之下不合适宜的告白,“小叔,我喜欢你,因为我喜欢你才……” “喜欢我?”仿佛触碰到了禁忌的底线,荆释川眼底的怒火无法遏制,“你妈嫁给了我大哥,你是不是也想嫁给我?你们母女是想先后嫁给我们两兄弟吗?” “蓝桉,你有这种想法就是可耻的,你有这种想法就是……”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大、逆、不、道!” 难堪的屈辱感瞬间犹如一场狂喷的岩浆,猛裂地冲击进蓝桉的内心。 让她的心剧烈绞痛起来。 面色惨白之下,舌头也仿佛打了结,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硬是从喉咙里吐不出一个字。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如此罪大恶极的事情…… 就是这鬼迷心窍的一晚,拉开了她和小叔之间的距离。 如果没有那冲动的一晚,或许一切还是老样子。 他依旧对她呵护倍至,宠爱有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给他打电话,他连接都不肯接。 目光再次落到无情的报告单上。 上天可真是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大逆不道,所以报应才来得如此快吗? 无尽的寒意渗透进四肢百骸,一如十年前那个晚上,她觉得自己又被世界遗弃了…… 蓝桉不知道自己在外面逗留了多久,直到暮色时分,手机传来一条短信: “客人们都已经到了,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小叔,今天我给自己挑了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是一块墓地……” 信息编辑完成,准备发送时,想想却又全部删了。 有些话还是当面说吧。 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日。 在晏城女孩子二十岁的生辰尤为重要。 相当于一个成人礼。 荆释川答应会在今天为她好好操办。 她也原本计划在今天继续向他告白。 从前她总是觉得,荆释川会拒绝她,一定是因为她太小了。 等她长大了,他应该就会考虑的。 蓝桉强打起精神,回到了荆园。 偌大的庄园占地近千平,里面的豪宅别墅是她和荆释川的住处。 园内已经布置过了。 到处飘荡着粉色的气球。 是她喜欢的颜色。 可她内心却无半分欢喜。 一眼就搜寻到了那个让她心动不已的身影。 熙攘的园内,周遭是来往的人,他一只手随意地插进裤袋,站在人群中和宾客说话。 身上黑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分明的锁骨,英气逼人的脸上,面沉似水,目光幽幽地望着前方,在这么一个嘈杂且又喧嚣的环境中竟如遗世独立,让人一眼望穿。 蓝桉拖着僵硬的身体朝荆释川走过去。 到了他面前,轻声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完,率先走到了别处。 荆释川蹙了蹙眉,跟了过去。 很长一段时间里,荆释川对她的呵护,让她对他的爱,就像野草在心间疯狂蔓延生长。 如今深爱的人就在面前。 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他说自己生病的事。 几度启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或许是以为她又要告白。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荆释川突然道,“我和苏禾要结婚了。” 大脑轰的一声。 周遭一切事物仿佛都没了声音。 心像是被放在一只平底锅里用小火煎着,吱吱啦啦的响,吱吱啦啦的疼。 荆释川在半年前交了一个女朋友苏禾,她是知道的。 却天真的以为那可能只是做做样子给她看。 可是现在,他说他们要修成正果了…… 拼命忍着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指甲用力掐进掌心,蓝桉强撑着濒临破碎的身体从齿缝间颤栗问出:“小叔,一定要在今天宣布这样的消息吗?” 第2章:恃宠而骄 荆释川不明白她这句话背后的苍凉。 又在她心口上补了一刀,“在你的生日宣布我的婚事,双喜临门,不好吗?” 说完,漠然地走开了。 双喜临门…… 蓝桉的心脏痛到痉挛。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着。可纵然她拼命控制住自己即将流下的眼泪,却无法控制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只想逃离。 逃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迈动着狼狈的步伐,仓促想要离开,却在走到泳池边缘时,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桉桉!” 脊背一僵,她立在原地。 苏禾言笑晏晏朝她走过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询问: “这里布置的怎么样啊?你小叔那个工作狂没时间操办,把挑子全撂给了我一个人,我今天可是忙了一天呢。” 指甲再度掐进掌心。 蓝桉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毫不领情的回了句,“不怎么样。” 苏禾一愣,脸颊抽动着扯出一抹僵笑: “不怎么样吗?你小叔说你喜欢粉色,这可都是按着你的喜好来的。” 他知道她喜欢粉色。 却不知道她讨厌苏禾吗? 见她默不作声。 苏禾叹了口气,又语重心长,“桉桉,你不用对我这么有敌意,我跟你小叔要结婚了,马上我们就要是一家人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自己跟荆家非亲非故,怕我以后苛待你,你放心,就算你不是你小叔的亲侄女,将来小婶我也会对你和希玥一视同仁。” “我爱你小叔,我就会爱屋及乌,我若不是这样的人,你小叔也不会选我。 心脏似乎已经痛的麻木了。 蓝桉无波无澜的目光,轻轻睨向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男人。 小叔,这就是你选的女人吗? 话说得漂亮,却明里暗里地提醒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很想知道,在小叔心里,到底谁才更重要…… 轰隆一声。 苏禾没有任何防备的,突然整个人被蓝桉给拖进了泳池内。 一道水花掀出水面。 有宾客开始尖叫,“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荆释川第一时间回头,当看到泳池内两道挣扎的身影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纵身一跃扎进水中。 目标明确地游到苏禾身边,一把拖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岸边。 蓝桉眼睁睁地看着小叔弃她而去…… 身体下沉的瞬间。 心也一同坠入深渊。 最终她还是被荆家的保镖给救了上来。 当她槁木死灰地被救上岸时,小叔已经带着他受到惊吓又浑身湿透的未婚妻换衣服去了。 他好像忘了她的存在。 “姓蓝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干嘛拖我苏禾小婶下水?” “你可休想要抵赖,我刚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是你把我小婶拽到水里去的,你说你一个穷要饭的,谁给你的底气敢这么嚣张?”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可是我们荆家,你一个流浪狗吃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嗟来之食还这么为所欲为,你还要不要脸了?” 荆志钊的亲生女儿,荆希玥狰狞着一张面孔,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咒骂。 蓝桉此刻脑袋都是放空的。 以至于她像个活死人一样,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你这么气急败坏,是因为我把她拖下水,没把你拖下去吗?” 她伸手拨了一下自己额前滴水的刘海,“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哗地一声,她一脚又将荆希玥踹水里去了…… 这一狂妄举动惊呆了所有人。 人群中开始传来指责声—— “天呐,这是什么人?这么野蛮!” “太过分了,这可是荆总的亲侄女,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养女怎么敢……” “荆总的未婚妻为她的生辰忙前忙后,她非但不感激还将人推下水,真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早听闻荆家的养女目中无人,猖獗任性,今日一见,真是只有最恶劣没有更恶劣!” “走了走了,要不是看在荆总的份上,谁愿意来给她过生日啊……” 人群逐渐散开。 荆希玥也被保镖从水里捞了上来。 她因为猝不及防,所以呛了不少水。 此刻,她整个人都要气炸了,落汤鸡一样坐在地面上,对着已经转身要离开的蓝桉破口大骂道: “死野种,你这个没人要的可怜虫,你如此歹毒心肠,将来你一定不得好死!” 蓝桉行走的步伐蓦地一顿。 荆希玥瑟缩了一下,本能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她担心蓝桉这个疯子是不是又要来攻击自己时…… 不料,她却只是轻轻转过头,突然对着她莫名其妙笑了一下,“你这张嘴,还真是开了光。” 荆希玥愣住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蓝桉这一瞬间的笑容,竟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凄凉。 蓝桉落寞的身影走到蛋糕架前。 抱起一块蛋糕,进了别墅。 外面的宾客很快走光了。 原本热闹的庄园,恢复了宁静。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逐渐由远及近。 她知道是荆释川。 她能从一千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中听出他的脚步,因为那九百九十九个人的脚步踏在地上,只有他的脚步踏在她的心上。 荆释川挟裹着一身凌冽的寒意,蹙眉走了进来,目光冷淡地落在蓝桉身上。 有片刻的沉默。 蓝桉蹲在地上,像一只木偶。 双眼呆滞地盯着地面,直到眼眶开始酸涩难忍,才轻声问: “小叔,今天为什么要先救苏禾?” “她不会游泳。” “我就会吗?” 仿佛积压的怒火在这一瞬间全面爆发。 荆释川漆黑如墨的双眸迸裂出一道冷怒的光痕,“你不会游泳你拽着她下水干什么?拽她一个不行还要把荆希玥也踹下水?你一定要像个刺猬一样,摆出与全世界为敌的姿态吗?” “是不是这么多年我太纵容你了,才养出了你这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毛病?” “蓝桉,你给我听好了,当初留你在荆家,我是看你可怜,是不忍心看你流落街头,而不是让你将这份怜悯当成恃宠而骄的资本!” 可怜…… 十多年的情分,用了两个微不足道的字眼就轻松了结了。 荆希玥每天都喊她可怜虫。 为什么同样是可怜,荆希玥说出来她没有感觉。 从荆释川嘴里说出来,她的心就碎成了千万片…… “小叔,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人,感谢你这些年的怜悯,那就好人做到底,今天再继续可怜可怜我,陪我一起吃完这个蛋糕可以吗?” 她不一定再有下一个生日了。 荆释川清寒的眸子冷冷瞥她一眼,说出的话同样没有温度。 “我要送苏禾回家,她今天被你吓到了。” 冷漠的语言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看着男人决绝转身的背影,蓝桉的嗓子像是被什么梗住,忍了一晚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再也绷不住,两眼一热便泪落如珠。 “小叔,我要死了。” 或许是因为泪太真了。 所以溢出口的话有些颤。 已经迈步的男人,背影明显一僵。 再转头时,眸内迅速又点燃起两簇烈焰。 “每次为了留住我,你都是谎言连篇,今天头疼,明天肚子疼,反正你总有借口,现在更是以死相骗,蓝桉,下次你能不能找个更好的借口!” 男人最终还是狠心离去。 蓝桉独自吃掉了手中的那份蛋糕。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到皎洁的月色下,小叔体贴的将手腕上搭的外套,披到了苏禾身上。 随后为她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车子绝尘而去…… 20岁的生辰,就这样拉上了帷幕。 20岁的生辰。 蓝桉没有等来荆释川的爱。 却等来了自己的死亡通知书。 所以,她在20岁时许下的愿望是…… 小叔,我放弃爱你了。 第3章:趁早把她嫁了 一夜无眠。 清早,蓝桉拖着虚乏的身体,苍白着一张面孔,来到了荆家老宅。 自十岁那一年,母亲将她丢在荆家后,除了小叔,就只有荆家阿婆对她最好了。 可是现在,九十岁的阿婆已经病入膏肓。 她也快死了。 阿婆的主治医生说,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横竖是熬不过秋天了。 一只脚跨进老宅的大门,远远就听到了林曼君气急败坏的声音,“家里养的一条狗,现在还咬起了主人?王管家,打电话让她给我滚过来,我问问她是不是想…… 林曼君话没说完,抬眼正好瞧见蓝桉进门,立马凶神恶煞道,“好啊,我正想找你呢,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反了天?居然敢将我的宝贝孙女踹到泳池去,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你不过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赏你一口饭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谁给你的勇气敢这么猖狂!” 林曼君是小叔的母亲。 她从来都不待见她。 只是以前碍于婆婆,多少有些收敛,现在老太太病倒了,没人护着蓝桉了,她也就无所顾忌了。 每次蓝桉来探望阿婆,都要被她恶语相向。 也正是因为母亲的这份不待见,五年前荆释川就带着蓝桉搬出了老宅,单独住在荆园。 若放在之前,林曼君这样质问,谁给她的勇气敢这么猖狂时…… 她会理直气壮的回答,小叔给的。 可是现在,她没有底气这样说了。 第一次收起身上的锋芒,她默不作声朝老太太的房间走去,身后忽地又传来荆仲文的声音: “你到底打算赖在我们家到什么时候?以前你年纪小,没办法独立生活,养你就养你了,可现在你已经过完二十岁生日了,是个成年人了,能自力更生了吧?” 蓝桉指甲攥进了掌心。 这位她名义上的爷爷。 也一直都不喜欢她。 却也是头一回对她明确下了驱逐令。 “等阿婆走了,我会离开的。” 蓝桉回头朝他望了一眼,“阿婆疼了我十年,我理应送她走完最后一程。” 这是蓝桉的心里话。 她的确做好了,阿婆离世,她就离开荆家的准备。 林曼君却打死都不相信她说的话,指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跟一旁的老公叫嚣,“她能走?她要能走,我把头拧下来给她当球踢,在我们家过惯了好日子,她能舍得出去过苦日子吗?” “好了,老婆,消消气,再忍忍,就算她现在不走,早晚还不得走,她是个女孩子,难道还不嫁人了?” 荆仲文的话提醒了林曼君,“对,老公,你说得没错,可以把她嫁出去,那你回头赶紧去物色物色,趁早把她嫁了,省得我眼不见心不烦!” 蓝桉轻轻推开阿婆的房门,一眼就瞥见了病榻上虚弱的老人。 揪痛着一颗心朝她走过去。 虽然已经大限将至,老太太双耳还是灵敏的很,听到动静,缓缓将眼皮撑开。 看到伫立在自己床边的小姑娘,干枯的嘴唇努力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我的小桉桉来了。” “阿婆……” 蓝桉坐到床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自从老太太病倒后,蓝按每一次来探望她,心里都十分难过。 却从未像今天这般,眼泪止都止不住。 老太太不知道小姑娘心里藏了多少事,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离开,目光祥和安抚,“桉桉,不要哭,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 深陷的眼窝缓缓移向窗外,“就像季节到了,叶子就会掉落一样,世间万物总有轮回,只是这秋天到了,黄泉路上啊,可能会清冷了些。” 蓝桉伏到了老人身上,伸手抚摸她两鬓的白发,“阿婆,你不会孤单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气若游丝的老人闻言瞳孔一瞪,“你胡说八道什么?阿婆是要去另一个世界的人,你怎么陪我?” 蓝桉咬着唇没有接话。 老太太心里顿时溢满了对她的心疼。 她知道这孩子一路走来有多不易。 “桉桉,别担心,就算阿婆走了,你还有小叔,你小叔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将来让你小叔给你找个好人家,你择一良人共度余生,琴瑟和鸣,儿女绕膝,那该是一副多么温馨的场景……” “只可惜,阿婆再也看不到了。” 老人沉浸在对那样美好场景的幻想中。 蓝桉眼角一滴泪珠滑落,她不知道和阿婆的缘分还能延续多久,在这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她在心里轻轻说: 阿婆,谢谢你和小叔养了我十年,只是抱歉,让你们白养了。 荆家不多她这一张嘴吃饭,可是荆家的饭,她终究是白吃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当初不如放她自生自灭。 若没有那相濡以沫的十年。 今日她也就不必承受这份爱而不得的痛苦。 …… 晚上七点。 荆释川回到了荆园,手里提着一只精美的礼盒。 清冷的身影往客厅沙发上一坐,目光四下搜寻了一眼,佣人端着茶水过来,他随口问,“小姐没回来吗?” “少爷,小姐还没回来,平时这个点她早回来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跟自己赌气罢了。 荆释川身子往后一靠,捏了捏眉心。 “小叔!” 门口倏地传来一声哀怨的呼唤。 他一抬眼,便看到荆希玥走了进来。 第4章 寄人篱下的姿态 “小叔,我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我白天有多忙你不知道?什么事。” 荆希玥一脸愤愤不平,“小叔,你就明知故问,昨晚蓝桉那个疯子把我踹水里去了,这件事你难道不做个主吗?” “你想让我怎么做主?” “把她赶走,把她从我们家赶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她!” 荆释川没好气斜睨她一眼,“你要不没事招惹她,她能无缘无故踹你?” 荆希玥本就窝一肚子火,闻听小叔又如此是非不分,心中委屈的导火索彻底被点燃: “什么叫我没事招惹她,明明是她先把苏南小婶推下水,我看不惯才站出来仗义执言,怎么到小叔这里,就成我寻衅滋事了?” “小叔你偏心未免也偏得太明显,到底我们俩谁才是你亲侄女啊?我荆希玥才是好吗?可是从小到大,你永远把最好的给她,就连这大别墅,也是只让她住,不让我来住,你如此厚此薄彼,亲疏不分,助纣为虐,我要跟你断绝关系!” 荆希玥崩溃大哭起来。 荆释川本就头疼,被她这么一哭,头更疼了。 突然,荆希玥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了茶几上放的精美礼盒。 像是手办的盒子。 拔腿扑过去,打开盒子一看,尖叫了一声,“啊,初音未来……” 她霎时止住哭泣,眼里绽放着星星询问,“小叔,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荆释川欲言又止,“这……” “小叔,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疼我的,知道我被蓝桉欺负了,买了我最喜欢的手办安慰我,你早点把这个拿出来,刚才我都不会那么生气了!” 她破涕为笑。 没有哪个女孩子可以抵抗得了手办里的天花板初音未来。 尤其是这款步步生花,国风元素下的初音慵懒自信且温柔,整体带着江南烟雨清新淡雅的韵味,她真是喜爱极了。 之前在官网上预订,已经等了三年还没有等到。 今天却意外获得。 荆希玥捧着手办开心的手舞足蹈。 荆释川开口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蓝桉走了进来,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荆希玥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身影。 她哪会错过这个可以打压的机会。 立刻举着手里精美的手办耀武扬威道,“哟,可怜虫,你回来了呀?快看看我小叔送我的手办好看吗?” “穷要饭的,你想不想要啊?” 一旁的荆释川听到侄女羞辱的语言,眉心微不可察轻蹙了蹙。 他已经可以预想到接下来剑拔弩张的场面。 依他对蓝桉的了解。 这手办离粉碎怕是不远了。 岂料,蓝桉却像是没听到荆希玥的挑衅一般,视若无睹的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荆希玥想看到的结果是蓝桉嫉妒抓狂。 她这个态度她怎能甘心? 抬脚挡住了她的去路,“干嘛,耳朵聋了呀?让你看看我这手办,你平时不也喜欢收集手办吗?我小叔有没有送你一套呀?” 她打量着蓝桉的脸色,看她脸上苍白没有血色。 嗤地一声笑出口,“哦我忘了,小叔有好东西肯定是给我呀,毕竟我才是她亲侄女,你呀……只是外人。” “荆希玥,够了。” 荆释川浓墨色的眸里一道凌厉的暗芒闪过,“快八点了,回老宅去吧,不然你奶奶该担心了。” 荆希玥还想说什么,接收到小叔投递过来的警告眼神。 噘了噘嘴,又朝蓝桉翻了道白眼,这才鼻孔朝天的走了。 屋里顷刻静了下来,就在荆释川做好了蓝桉要跟他闹腾一番的准备时,却见她变了个人似得,一句话也不说,径直上楼去了。 荆释川愣在原地有些意外。 暗自思忖了片刻,他蹙眉跟了过去。 蓝桉回到屋里后,就从背包里拿出一袋干脆面,撕开口子,张嘴咬了一口。 干脆面在她嘴里被咬得嘎嘣响。 荆释川进屋看到这一幕,眉心的川字纹锁得更深。 放在以前,他会直接夺走她手里的干脆面,然后扔到垃圾桶里,说一句,“垃圾食品要少吃。” 可是现在,他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什么也没说。 直到蓝桉先开口问,“小叔有事吗?” “你是受什么刺激了?荆希玥那样挑衅你都无动于衷,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性子。” “按我以前的性子,没错,直接把手办就给她砸地上了,但这昨天不是刚被小叔教训过吗?我仔细想想,小叔教训的也有道理。” “我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你们看我可怜收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应该心怀感恩才对,但事实我非但不感恩,还被养成了一头白眼狼,更是恬不知耻的……对小叔产生了非分之想,我真是不知好歹。” 荆释川已经习惯了她平日里张扬跋扈的性格。 突然变得这样妄自菲薄,他莫名的很不适应。 “我昨天训斥是让你不要无事生非,并非要你忍气吞声。” “都一样的,不想惹是生非,就要忍气吞声,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姿态。” 蓝桉这样消极的说辞,让荆释川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心里有些自责,也许昨天的话的确是说得有些重了…… 出于弥补的心理,他语气缓和了几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补给你。” 蓝桉垂目咬着干脆面没说话。 “和荆希玥一模一样的手办,回头我再送一套给你。” “我不想要手办了,我想去漠河看一次极光,可以吗?” 蓝桉小心翼翼地说出口,她觉得小叔既然问得这么真诚,她或许可以试一试。 第5章 遗愿 荆释川愣了一下,脑海里乍然闪现出许久前看到的一句广告词—— 爱她就带她去看一次极光吧! 眸内的温度迅速冷却了下来,像零下摄氏度的冰天雪地,“我最近没空,等以后再说。” 又是以后…… 她哪里还有以后呢。 “小叔,这个愿望我说了很多次了,就不能让我实现一次吗?” 从前是愿望。 如今已是遗愿。 荆释川明显已经开始不耐烦,“来日方长,以后多得是时间,什么时候去看不行,就非得现在?” “那什么时候才能去?” 见她非要这样咄咄逼人。 荆释川最后的一点耐心被消磨光,“我最近工作很忙,还要准备和苏南的婚礼,如果你一定要去,就等婚礼结束后,如果你小婶有时间,让你小婶陪你去吧。” 让苏南陪她去看极光。 呵。 小叔想杀死她的方法有很多种,但他总能找到最残忍的一种。 她想和他去看的极光。 他让他的妻子陪她去看。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美好的愿望就如同一朵绚丽的泡沫,在她心里一点一点的幻灭。 至此,她不会再想去漠河看极光了。 大部分的失望,都是源于不该有的期待。 她就不该期待的。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蓝桉眼睁睁地看着外面黎明的晨曦,被浅红的朝霞弥漫。 阳光照射深冬的寒气,将整座城市蒸腾在白雾之中。 这样整夜整夜的不眠,也许是在透支生命。 但对于将死之人而言,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终究都逃不过一个死。 只是比起躯体的僵硬。 她的心先一步死了而已。 早饭简单的喝了一碗白粥,蓝桉来到了晏城大学。 她如今是晏大的大四在读生,专业美术。 上午有一节素描课,授课的是她一向十分敬重的苏教授。 苏教授原本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只因艺术造诣颇深,才又被学校返聘了回来。 蓝桉也是苏教授颇为青睬的学生,唯一不好的是,他是苏南的爷爷。 开课前十分钟,苏教授传授了一些理论知识,随后让同学们以《新视界》为命题,创作一副作品。 苏教授向来不限制学生的想象,任他们自由发挥。 只要不偏离主题。 每一位学生都专心致志的拿着素描笔在自己的画板上勾勒。 通过他们对新视界的理解,他们透过眼睛里所勾画出的世界,或一片欣欣向荣,或繁荣昌盛,或生机勃勃,海晏河清…… 传达的都是积极乐观向上的精神。 苏教授浏览着每一个学生的作品。 脸上笑意吟吟。 审视的步伐走到蓝桉面前时,忽地,苏教授脸上的笑容僵滞了。 他定定地看着蓝桉创作的作品,瞳孔中有复杂的神色掠过,半晌,才对沉浸创作的学生说道: “蓝桉同学,我们这节课需要画的是对未知世界的美好期许,而非病态美学。” 苏教授的话引来了其他同学的瞻望。 当看到蓝桉的作品时,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皆是不可思议的匪夷所思表情。 只见一双诡异恐怖的双眼下,有两只狰狞的双手,缠绕着一根黑色的细线,将一个人五花大绑的束缚住,一根线上还吊着他残缺的单肢。 她没有给被绑的人画出正常的眼睛,而是画出了两个黑色深不见底的大窟窿。 加重了整副画的阴森,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天呐,这么阴暗的作品,得要心理多么阴暗的人才能画得出来?” 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 “她这完全就是心理扭曲啊!” “我看是神经病差不多。” “像这样的人都有反社会人格,以后我们都要离她远一点才行……” “行了。” 苏教授听到了同学们的议论,神情变得严肃,“蓝桉同学只是画得有些偏离主题,但这副画本身是没有问题的,相反,这是一副非常有水平的艺术作,它折射出了许多隐喻的情感。” “我希望你们在座的每一位艺术生都不要用浅薄的认知去评判艺术,这是对艺术的不敬。” 苏教授说完,又意味深长瞥了蓝桉一眼,走上了讲台。 一天就这样麻木的过去了。 蓝桉在同学的眼中一向清高孤僻,她没有朋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因此她也不住校,每天傍晚准时回家。 日落时迈出大学的校门,正在路边等着荆家的司机过来接她时—— “蓝桉?蓝桉?” 身后乍然传来唤她的声音。 第6章 赔钱货 蓝桉没有第一时间回头,而是阖上了双眼,原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上,愈发显得僵硬麻木。 调整了呼吸,她转身朝唤她的人走过去。 一颗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瘦削邋遢的女人,头发乱糟糟的拢在脑后,双眼无神,嘴里叼着一根烟。 蓝桉面无表情到了她面前后,不等她开口,便率先开门见山道,“我没钱。” 女人原本见到她走过来还挺高兴,陡然听到她说没钱,脸色立刻拉得很难看。 “桉桉,你还跟我哭穷上了?你现在过着好日子,接济一下你生活穷困潦倒的母亲不应该吗?” 蓝桉冷冷地打量着这位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我没接济过你吗?” 呸。 郑立琴将烟拿到手里,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脸色复又温和了几分,“你给是给过,但这不是被妈又给输了嘛……” “你到底打算赌到什么时候?” “等捞本,等我把所有的本钱都捞回来,我就不赌了。” 蓝桉冷笑了一声,“这句话我听你说了无数次了,永远都没有尽头的,一句忠告,听不听在你,我不可能永远当你的ATM取款机,不想晚年凄凉的话,趁早收手吧。” 郑立琴克制着心头的不快,“行行行,那你今天先给我一笔钱,让我把欠的债还了,回头我就不赌了。” “要多少?” “五十万。” 蓝桉瞳孔倏地睁大,里面翻涌着难以忍受的情绪,“张口就要五十万,你以为我是印钞机吗?我没那么多钱。” 郑立琴讪讪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你没有,但你小叔不是有吗?荆家那么有钱,还能缺你钱花不成?” 看她说这番话时完全就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 像荆家欠她的一样。 蓝桉浑身的血液如同沸腾着的开水,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一直流到手指。 “荆家为什么要给我钱?我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人家非亲非故能把我养到今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相反的,你是我母亲,你又对我尽过什么责任?你有哪怕一秒钟关心过我吗?你除了找我要钱还能干什么?” “当年狠心的抛下我,现在又有什么脸来找我无止境的索取!” 蓝桉的锥心质问并未唤醒郑立琴的良知。 她反而振振有词道,“你说这种话就是没良心,我不抛下你,难道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吗?你知道我嫁的那男人有多畜生吗?不给我钱花就算了,还天天打我。” “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他打的,我要吃香喝辣我带着你,受苦受难我带着你,那我就是害你!” 蓝桉从鼻孔里冷嗤了一声,“这么说我还感激你了?” “你当然得感激我了,是我明智的决定才让你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所以你该对我心怀感恩,别说我现在找你要五十万,就是要五百万,你也得想法子弄给我。” “我说了,我没钱。” 蓝桉不想再看她这副恬不知耻的嘴脸。 转身欲离开。 郑立琴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立刻假惺惺红着眼圈哭诉道,“桉桉,妈借了高利贷,要是还不上钱我会被那些放贷的人打死的,你忍心不管妈的死活吗?” “那就让你的丈夫帮你还钱。”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一分钱都不会给我的!” 蓝桉停下了步伐,“那个男人不给你钱,你再改嫁就是了,反正你也嫁习惯了。” 啪—— 郑立琴一巴掌狠狠甩到了她脸上。 下一秒便像个泼妇一样,凶神恶煞揪住了蓝桉的头发,面目狰狞朝她怒吼,“你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跟自己妈说话的吗!” 蓝桉腥红着眼眶反问,“我说的不对吗?一个改嫁了四次的女人,她没有嫁习惯吗?” “你管我嫁几次,我想嫁几次嫁几次,轮得到你这个赔钱货来对我说三道四,早知道你这么忤逆不孝,当初生下你我就该掐死你!” 郑立琴已经完全疯了,拼命掐着蓝桉的胳膊,恶毒的咒骂:“我掐死你这个不孝女,我掐死你,我让你活着就是来气我是吗? “你这个该死的不孝女,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死了最好,当年你爸死了怎么没把你给带去呢,你也跟他一样死了最好了!” 噗通。 像树叶一样摇摇欲坠的蓝桉,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 瘫倒在地上。 母亲不止一次咒骂她。 可是在这所有咒骂的语言里…… 都没有这最后一句话,对她的杀伤力大。 你爸死了怎么没把你给带去,你也跟他一样死了最好了。 她流不出泪,也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人给扼住。 原来悲怆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算是死掉的心,也还是会痛。 第7章 你跟瞎了没区别 荆家的司机过来时,郑立琴已经骂骂咧咧的走了。 蓝桉槁木死灰一样坐进车里,轻轻掀开自己的衣袖,看到白嫩的胳膊上被掐出一道道淤青。 像恶魔狰狞的面孔。 长长的睫毛上挂出了莹莹水珠,她拼命的忍着,忍着,终是没让它们掉下来。 她已经筋疲力尽,终于可以短暂的眯一会儿。 在这小憩的片刻,她梦到了逝世已久的父亲。 她从未有一刻遗忘过爸爸,可是等到她死的那一天,这个世上又还会有谁,能记得她蓝桉这个人呢…… 不会有的。 一个都不会有。 被强行憋回去的眼泪,在梦里再也压制不住,顺着脸颊滚滚落了下来…… 车子停到荆园门口,蓝桉拖着虚弱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别墅里迈进。 刚一迈进别墅客厅,便瞧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苏南。 她的眼神黯了下去。 本想默默无闻的直接上楼,奈何苏南和荆希玥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桉桉,你回来了呀?我正在选婚纱呢,不知道挑哪件好,你快过来帮我一起看看。” 蓝桉假装没听到。 “蓝桉?” 苏南又唤了一声。 蓝桉只得停下脚步,“我挑不好,你自己选吧。” “你帮我一起参考参考嘛,你应该也想看到小婶在婚礼上成为一名美美的新娘吧?” 我并不想。 蓝桉望着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可惜心里话只能在心里说。 表面上她面无表情讽刺了句,“我小叔眼光那么好,你应该让我小叔帮你挑。” “哎呀,你小叔那个工作狂这会正在书房里忙着呢,他没空陪我挑,你就帮小婶选一件呗。” 苏南已经走到了蓝桉身边。 伸手想要拉她的胳膊,蓝桉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 尽管如此,苏南还是眼尖地瞥见了她袖口旁的淤青。 眼角余光恰好又看见楼梯口有一道俊逸的身影出现。 她不动声色的装作没看见。 “我今天很累,我想上楼休息。” 蓝桉再一次拒绝她。 苏南却突然手臂一伸,出其不意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桉桉,我都跟你说了,马上我们就要是一家人了,你不要总是对小婶这么生疏,挑个婚纱能有什么累的,来嘛,一起看看。” 她的手用力抓着蓝桉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要将蓝桉的骨头捏碎。 蓝桉的胳膊本就被母亲掐得疼痛不已,此刻在她的紧捏之下,更是痛的钻心。 “你放手。” 她颤栗地从齿缝间溢出一句。 内心似乎有一座小火山,在濒临爆发的边缘,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挑一件嘛,就帮小婶挑一件。” 苏南捡起沙发上的婚纱册,强行往蓝桉手里塞。 而她的另一只手,依然牢牢紧握着她的手腕,并且力道在不停的加重。 火山终于爆发了。 “你有完没完,我说了不想挑,为什么一定要勉强我?” 蓝桉奋力的将手里的婚纱册摔到了地上,于此同时,也狠狠推开了苏南的胳膊。 惯力之下,苏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蓝桉!” 一声愠怒的呵斥声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 蓝桉麻木不仁地瞥过去。 荆释川周身散发着凛然的寒气,朝两个人走过来。 先弯腰将地上的苏南拉起来,随后一双泛着寒意的长眸,如冰雪一般落在蓝桉脸上: “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吗?我看你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苏南连忙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制止,“释川,不要怪桉桉,是我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摔倒的。” “我眼睛没瞎。” 蓝桉嗤鼻冷笑了一声,“你眼睛没瞎,但你跟瞎了也没区别。” “犯了错不知悔改,还顶嘴?跟小婶道歉!” “我没错。” “道歉!” “我不想做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勉强?” “桉桉对不起,小婶只是想和你拉近一些关系,你平时总对我那么冷漠,我太想和你亲近了,对不起,是小婶操之过急,我跟你道歉。” “应该道歉的人是她,先是把你推下水,现在又对你粗俗无礼。” 荆释川眼眸森然,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你不是反思了吗?这就是你反思的结果!” “行了释川,不要再怪桉桉了,她从小就一个人长大,母亲也不在身边,难免会有些……算了,她也不容易。” 这是对她含沙射影呢? 呵呵。 蓝桉突然想放声大笑。 她也的确笑了。 只是她的笑声里更多的是嘲讽和颓废。 “对,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我没有教养,我品德败坏,像我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 第8章 可以抱抱我吗? 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这一句,在眼泪冲出眼眶之前,蓝桉跑开了。 她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 反锁了房门的瞬间,终于精疲力竭的瘫在了地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路灯折射出的一道光线,打进屋里,包裹住她单薄的身影。 轻轻抹开袖子,看到上面斑斑驳驳的淤青,母亲拧的不止是胳膊,还有她的前胸后背。 她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她,好痛啊…… 伸手环抱住膝盖,将头埋在中间,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天气的寒冷,而是因为内心深处那股无法言说的悲伤在肆意蔓延。 那股悲伤如同冬日里刺骨的寒风,穿透她的身体,直抵心灵深处,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绝望。 她已经不再奢望小叔的爱。 为什么命运还是不放过她? 她不想去招惹任何人。 她只是想静静的等死罢了…… 泪水从指缝中无声滑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抽噎声,那悲恸的呜咽,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在她的哭泣中碎裂。 母亲的咒骂,苏南的挑衅,小叔的绝情,这些都快要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她身旁的地上,放置着一个大大的泰迪熊,那还是十八岁生日时,小叔送她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她还是被小叔捧在手心里的人。 时过境迁。 一切都变了。 是她自己搞砸了这一切。 回忆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她可以承受自己的病,却难以承受小叔日益冷漠的疏远…… 痛苦袭遍全身,她在模糊的泪眼中颤抖地伸出了自己的双臂—— “大熊,你可以抱抱我吗?我真的快要碎了……” 这一晚,蓝桉的灵魂也死去了。 她彻底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 翌日。 荆释川在集团里刚刚召开完一场高层会议。 返回办公室的路上,秘书黎阳便赶紧向他汇报,“荆总,前台说有一位自称郑立琴的女士要见您。” 荆释川步伐一顿。 郑立琴? 蓝桉母亲? 这位他名义上的大嫂,多年前也曾找过他,不过在索取了一大笔钱财后,便销声匿迹了。 如今突然又找上门来干什么? 荆释川并未拒绝见面,而是吩咐,“带她上来。” 片刻后,郑立琴便被带到了总裁办公室。 时隔数年未年,荆释川第一眼差点未认出她来。 当年的郑立琴虽不说倾国倾城,但也算是风姿绰约的一个人,因为颇有几分姿色,加上会耍一些心机,最后才顺利的嫁进了荆家。 只可惜福薄,嫁过来没几年,他大哥就去世了。 如今的郑立琴面色蜡黄,瘦骨嶙峋,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真是与当年相差甚远。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不会又为了赡养费吧?当年我可是给了你一大笔丧偶补偿金。” 郑立琴咧嘴嘿嘿一笑,“不是的小叔子,今天嫂子不是为了你大哥而来,而是为了我们家蓝桉。” 荆释川眼底掠过一道晦暗不明的神色,“蓝桉怎么了?” “是这样的,蓝桉今年已经20岁了,是个大姑娘了,按我们老家那边的习俗,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我来找小叔子呢,就是希望你可以帮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最好是嫁到豪门,我们家蓝桉从小被你养在身边,吃不得苦,得找个和你一样有钱的人才行,这样将来我也可以跟着她享享福。” 荆释川是做梦都想不到郑立琴会对他说出这番话。 眸中瞬间对她衍生出了一股深深的厌恶。 “一个都未对女儿尽过养育之责的人,现在还操心起了女儿的婚事,郑女士,你这心操的未免有点可笑又多余。” 郑立琴脸上毫无愧意,“瞧瞧小叔子这话说的,我没养过她,但我生过她啊,生养之恩大于天,再说了,她小时候不也我带大的,我现在关心她的婚事不应该吗?” 看到郑立琴如今的价值观扭曲到了这种程度。 荆释川也不想再跟她多浪费什么口舌。 “蓝桉的人生我会帮她安排好的,就不劳郑女士费心了,现在谈什么嫁人更是离谱荒唐,她还在上大学,之后我也会送她留学,你要真为了她好,这辈子就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了。” “小叔子这是要我把自己亲生的女儿白白拱手让人啊?我也是骨开十指生了她,哪有让当母亲的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女儿面前的道理,那我这女儿岂不白生咯?” 郑立琴两眼透露着算计,“你要想买断我们的母女情也不是不行,总要给我点补偿吧,要不然我就把桉按带走,我随便给她找个婆家,怎么也能收点彩礼,不比白白送人了强。” 第9章 融入骨血 到了这一刻,荆释川才终于明白了郑立琴来找他的真正目的。 原来还是为了一个字,钱。 贪婪的人永远都改不了贪婪的本性。 只是郑立琴的厚颜无耻让他感到恶心。 “孩子小的时候,将孩子弃之不顾,孩子大了,又想着从孩子身上捞一笔,郑女士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荆释川最后厌恶地瞥她一眼,朝一旁的黎阳使了道眼色。 黎阳立刻拿来一张支票,荆释川签了字后,将支票朝郑立琴递过去。 郑立琴开心的刚要接过,他又将支票扬手一收,“拿了这个钱,就再也不要出现在蓝桉面前,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好,知道了小叔子,以后蓝桉就是你女儿,她再嫁人,聘礼你收。” 郑立琴迫不及待的将支票抢进手里。 看到支票上的数字,她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放到嘴边用力亲了一口,随后将支票折叠好小心翼翼放进口袋。 临走前,随口说了句,“小叔子你可真是个好人,你们家就数你最好了,看在你这么好的份上,嫂子提醒你一句,趁着她现在还在,赶紧把她嫁了吧,不然到时候人没了,你就人财两空了。” 荆释川眼底一道凌光划过,“你这话什么意思?” 郑立琴神情一滞,立马又恢复先前的讪皮讪脸,“我的意思,女孩子的花期都很短,趁着她现在年轻貌美,可以找个好人家,过个几年,就不值钱了。” “滚!” 荆释川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 抬手将桌边的水杯狠狠掷到了地上。 一双喷火的眼睛,仿若要将对面的人焚烧殆尽。 郑立琴吓得灰溜溜逃窜了。 一旁的黎阳也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他还从未见过总裁如此动怒…… 入夜。 熏觅酒吧。 苏南推开VIP一号包厢的房门,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沙发上喝得醉眼朦胧的男人。 她体贴地走过去,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释川,怎么喝这么多酒?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荆释川未理睬她。 继续端着酒杯往喉咙里灌酒。 苏南看他这副神情,眼底有转瞬即逝的暗淡,很快又恢复如常,“行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 她喊来了服务生,让他再送一瓶酒过来。 随后便没什么存在感的在一旁默默的替他斟酒。 偶尔也喝上一两口。 很快,荆释川便醉得不省人事,苏南拿起手机给守在酒吧外的黎阳打了通电话,两人一起将他架出酒吧送往车里。 车子启动开往荆园。 下车后,苏南跟着一起进去,安顿好总裁后,黎阳先行离开。 苏南找来一块毛巾,替荆释川擦试脸庞,而后一件件地褪去他身上的衣服,凝视着他俊美绝伦的五官,苏南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忽地,她倾身下去,将脸庞贴在男人的胸膛,坚定不移地从嘴里溢出一句: “释川,我要你完全的属于我,为此,我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一声闷哼从头顶上方传来,苏南闭上了眼睛,感受到男人皮肤间传来的炽热感。 她缓慢起身,最后瞥一眼心爱的男人,义无反顾走了出去。 咚咚—— 苏南来到了蓝桉房门前。 抬手敲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四目相对,屋内的人脸庞迅速覆上一层冷漠,“有什么事吗?” “桉桉,你小叔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麻烦你去替小婶先照看他一会,我医院有个急诊需要赶紧过去一趟,我弄好马上就回来,麻烦你了。” 言毕。 不等蓝桉说什么。 苏南已经急匆匆走了。 蓝桉立在原地有几秒钟缓不过神,等反应过来苏南嘱咐了她什么后,她又陷入了纠结。 她原本已不愿与小叔有什么交集。 只想安安静静的送走阿婆和自己。 可有些事却身不由己。 她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很难做到置之不理。 十几年相依相伴的漫长时光,即便已经收回了所有的爱意,刻在骨子里的亲情也早已融入骨血。 尤其她知道小叔胃不好,每次醉酒后都吐的十分难受,实在不忍不闻不问,她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小叔房间。 推开房门,却并未在床上看到小叔的身影。 浴室的方向传出流水的声音。 怔忡了片刻,刚想退出去,忽尔又听到了小叔痛苦的呻吟声。 心下一紧,本能朝浴室边迈步过去。 “小叔,你还好吗?” 她隔着浴室门询问。 门内没有反应,却是一声更重的呻吟声传出。 蓝桉出于担心的心理,哗啦一声将门拉开,正好对上一双炽红的犹如狼一般的眼睛。 第10章 你冷静一点…… 看到小叔好像很痛苦的样子,那一瞬间,蓝桉也忘了害怕,疾步过去,“你怎么了?” 浴室的花洒开着,细密的水珠沿着男人紧绷的脸庞一直流到古铜色性感的腹肌。 荆释川通体泛红,那是一种不正常的红,连带着呼吸急促。 看到小叔淋的居然是冷水,蓝桉伸手刚想把他拽出来。 岂料,细嫩的手掌刚一触碰到他滚烫的手腕,反被一股蛮力先扯了过去。 无数细细密密的水从头顶上方淋下来,蓝桉大脑陷入宕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火热的唇已经压下来…… 心跳在一瞬间停止。 蓝桉整个人都僵住了。 世界也陷入一片空白…… 直到衣服被扯开的刹那,她才如梦方醒,恍若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边护着身上半褪未褪湿漉漉的白衬衣,一边颤颤栗栗地对着面前的男人喊道,“小叔,你看清楚了,我不是苏南,我是你讨厌的蓝桉!” 男人恍惚地与她对视,心里似乎知道不该,但意识完全不受控制。 一手将她的两条手臂高举固定压在墙上,他强取豪夺般的深吻再度落下,浓郁的酒味灌入蓝桉鼻腔,还有独属于他的香味。 这香味曾一度让她魂牵梦萦。 可眼下她却知道自己不该沉沦,因为小叔喝醉了,他想要吻的人并不是自己。 “小叔,你醒醒,我是蓝桉,你看看清楚了!” 蓝桉慌乱地扭动着身体,想要从他的禁锢住挣脱。 男人却根本不允许她逃跑。 霸气炽热的嘴唇将她完完全全的吻住,舌津滑入其间堵得更深,所有的呜咽和挣扎被全部吞噬。 蓝桉被一身的酒气笼罩着,她蜷缩着身子呼吸越来越困难。 突然,小叔移开了嘴唇,她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逃脱,大脑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松懈时,下一秒,身体忽然被腾空。 她被抱出了浴室,重重扔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蓝桉充满了惊恐,她坐起身想要逃跑,男人健硕的身体却沉沉压下来…… “小叔,不可以,放开我,你会后悔的,小叔,你冷静一点,我不是苏南……唔……” 未尽的话语尽数被堵回去,炽热的吻又落下来,所到之处如同烈焰在燃烧,仿佛要将蓝桉给灼焦了。 终是未能唤醒小叔的理智,在浴海里被折磨了许久的男人冲破了最后的防线。 彻底隐没进深处里。 蓝桉脑中的火山迸发,意识里只剩下他,带着野蛮的坚硬,撞击着她支离破碎的世界…… 长夜漫漫。 索取永无止境。 一遍又一遍。 蓝桉不敢想象,天亮后醒来,小叔该怎样面对今夜这样一个结果…… 疾风骤雨终于停歇,蓝桉强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 她不知道明天小叔还能不能记起今晚发生的事,但她绝不会让这件事从自己嘴里亲口说出来。 放在以前,她该很高兴这件事的发生。 但现在,她不会再天真了…… 【当年你妈就是这样爬上我大哥的床,才逼得他娶了她,现在你也想效仿吗?你就不能学学好?非得让别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有其母必有其女才满意对吧!】 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一遍那样难堪羞辱的语言。 她是有‘前科’的人。 她说自己是被迫的,没有人会相信她说的话。 在事实面前。 她所有的解释都只会显得苍白又无力。 浅酌酒吧。 叶思韵一见到苏南,便诧异询问,“怎么回事啊?这大半夜的不陪你家未婚夫,找我出来喝什么酒?” “我心烦。” “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我给荆释川找了个女人,现在应该正在翻云覆雨吧。” 叶思韵闻言,眼珠子差点都从眼眶里瞪出来,一脸瞪目结舌质问,“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给荆释川找女人?你怎么可能!” 名媛圈里谁不知道苏南爱惨了荆大少。 苏南美艳的脸庞扭曲成一团,眼里有着锥心刺骨的疼痛,“你以为我想吗?若非我自己已不是完璧之身,杀了我也不会将他拱手让人!” “可、可荆释川马上都要娶你进门了,他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吧?” “他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因为他娶我就是想娶个挡箭牌,他根本就不会碰我,我只有自己先打破这个死局,才能和他有无限未来……” 叶思韵大脑转了半天,才大约明白了她什么意思,“你想找个处和他一起睡觉,然后冒充睡觉的人是你?” 第11章 羞于启齿 苏南黯然点点头。 “那他能不知道?” “我给他喝的酒里放了点东西,这东西无色无味,事后也无迹可寻,他是不会察觉的。” “那也很难让人接受啊,那可是你深爱的男人啊,你就是随便动点手脚,也不能让别的女人给捡了便宜。” “你不了解荆释川,他行事严谨,若非真枪实弹,是很难轻易糊弄过去的。” 叶思韵匪夷所思的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酒,搁下杯子又问,“对了,你说他娶你就是娶个挡箭牌,什么意思?” “他家里不是有个养女吗?是为了打消那个小贱人对他的念想。” 叶思韵又被惊呆了,“这么说他那个伪侄女也喜欢他呀?” “像释川这样的男人,世间又有几个女人能不为他心动……” “那你就不担心他伪侄女说出实情吗?” 苏南眼底有着运筹帷幄的自信,“她不会的,她若敢说,除非她别想留在荆家了,他小叔只会觉得她是趁人之危。” 叶思韵朝她竖起一根大拇指,“苏南还是你厉害啊,心计被你给玩的明明白白!” 酒过三巡,苏南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 她微醺起身,“差不多了,该去坐收渔翁之利了。” 悄无声息的离开。 又悄无声息的回来。 苏南再返回荆释川的房间。 果然,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走的人也走了。 虽然屋里弥留的情欲气息让她心痛,但一想到突破了这层关系,今后荆释川再不会婉拒她的亲热,她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站在床边,一件一件脱去身上的衣服,再一件一件扔到地上。 她躺到了男人身边。 清晨。 荆释川宿醉醒来,脑子疼的要爆炸一样。 伸手捏了捏太阳穴的位置,勉强睁开眼。 突然,一张女人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短暂的僵滞,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当看到一屋的靡乱,再看到两人身上不着寸缕。 英俊的脸庞立刻覆上一层阴霾。 双眸也一寸一寸冷下去,周身散发的寒意犹如罗刹一般。 “苏南!” 他愠怒地喊了一声。 苏南假装惊醒过来,慌张地起身捂住身体,“释川,怎么了……” “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苏南顷刻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百口莫辩的模样,“释川,怎、怎么是我给你交代,昨晚你喝多了,我根本制止不了你,难道你都忘了吗?” 荆释川心情差到了极点,他的确对于昨晚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但他却做了一个梦,一个羞于启齿的梦。 梦里出现过蓝桉的面孔。 “我们发生什么了?” 苏南委屈的要哭了,“都这样了,你还要明知故问,还让我给你交代,这种事吃亏的只有我们女人,不应该是你给我交代吗?”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荆释川看到了床单中央一块鲜红的印记。 仿佛印证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头痛欲裂,“我们当初约定好的,只是表面结为夫妻,私下里只是朋友关系,尽量避免过多接触,你为什么还要留在我房中?” “你喝多了,就算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不能扔下你不管,但谁知道你怎么会突然……” 苏南抹起泪来。 荆释川脑中一片混乱,他怎么可能喝醉后对苏南做出那种事,可昨晚那个梦又那么清晰,还有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他好像的确有了一次彻彻底底的释放…… 难道真的是喝醉后昏了头,意识出现了幻觉,才会…… 心里实在是烦乱不堪,他挥挥手,“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南穿好衣服仓皇离开了。 荆释川用力捏了捏眉心,起床,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马上到荆园来一趟。” 半小时后。 荆家的家庭医生许少言来到了荆园。 见到荆释川时,他正一脸阴沉的站在卧室窗边,看他整个人被浓浓的阴郁包围,许少言心惊胆战问,“荆大少,出什么事了?” “去验一下那个,看看真实性。” 他手朝床边一指,许少言一眼便瞧见了床单中央的血迹。 心中顿时了然。 “稍等。” 许少言拿起自己的医疗箱朝床边走去,荆释川又拨了一通电话。 这次打给了黎阳。 “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 “荆总,是我和苏小姐一起送您回去的。” “你走了,她没走?” “是的,苏小姐说要留下来照顾您。” …… 挂断电话,心情愈发沉重。 片刻,许少言来汇报检查结果—— “大少,检查完了,那不是普通的血迹,而是处子之血。” 荆释川闭上了眼睛,随后又将胳膊伸出去,“再查一下我的血,看看里面有没有被下药。” 第12章 忍耐,克制 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会做出酒后乱性的事。 这么些年,他很清楚自己的忍耐和克制力。 许少言抽了一点他的血出来,经过一番经验后,再次无情宣布,“大少,血液里除了残留的酒精,并无药物成分。” 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扼杀了。 纵然再不愿相信,荆释川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许少言离开荆园后,他缓了许久,才从房间里出来。 以往他早早便去了公司,今天却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蓝桉上午没有课,拖到十点钟才起床,原本以为这个点小叔肯定早就去公司了。 当从楼梯口下来,一眼瞥见沙发上坐的伟岸身影,她心瞬间绷了起来,气息也变得紊乱。 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调整好呼吸,朝小叔走过去。 “早。” 有意不去看他的眼睛,她佯装随意打了声招呼。 “怎么睡到现在才起床?” 荆释川一瞬不瞬盯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脸上探究出什么。 蓝桉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尽管内心慌乱不安,但一想到自己这样刻意回避,反而会引人怀疑,她坦然地将目光迎了过去。 “昨晚追剧睡的太晚了,所以也就起晚了。” 当她能够坦然地与对面的男人对视,最先败下阵来的反而是荆释川。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夜那羞于启齿的梦,一想到那旖旎的过程,身体竟不受控的觉得燥热难耐。 “咳,你昨晚一直在房间里追剧?” 他轻咳了一声,目光闪躲询问。 “是的。” 蓝桉斩钉截铁回答。 最后的一点质疑也被推翻了,荆释川无法形容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短暂的恍惚,他自我解嘲地在心里哼笑了声。 他在想什么呢? 他怎么会觉得那不是一场梦? 若真是蓝桉,发生了这种事,她怎么可能会隐瞒,她巴不得这种事发生。 若真是蓝桉,都等不到他询问。 那可是她梦寐以求的…… “我去学校了。” 见小叔似乎已经打消了疑虑。 蓝桉转身欲走,却刚没抬起步伐,“站住。” 身后忽地又传来小叔冷沉的声音。 好不容易恢复的心跳又开始乱无章法,蓝桉指甲扣着掌心回头,“怎么了?” “你妈有找过你吗?” 表情一顿,蓝桉蒲扇一样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你突然提起她干什么?” 荆释川看她毫不意外的样子,看来郑立琴是找过她了,英隽的脸庞瞬时划过一抹凌厉,“从当年她抛下你的那一刻,她就不是你妈了,以后少与她来往!”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蓝桉不确定询问。 “没事,去学校吧。” 荆释川神情已恢复如常。 蓝桉踌躇了片刻,转身出了别墅。 时间还充足,她没有让司机送她,而是步行去学校。 行走的途中,回想小叔刚才说的话,越想越觉得蹊跷。 小叔好多年都没有跟她提起过母亲了,好端端的突然提到母亲干什么? 回想前两天在学校门口发生的一幕,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她赶忙掏出手机,拨通了郑立琴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不耐烦接通,对面是人群聚集夹杂着摔牌的声音,“死丫头我忙着呢?打电话干什么!” “你不是被高利贷追债吗?又有钱打牌了?” “管你什么事?反正你也不管老娘的死活!” “我问你,你是不是找我小叔要钱了?” 蓝桉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郑立琴肯定找过小叔了。 “没错,我就找他怎么了?我怀胎十月辛苦生的女儿,白白送给了他,他不得给我点补偿嘛?” 尽管早就领教了母亲的恬不知耻,但再次听到她不以为耻的话,蓝桉的胸腔还是充满了怒气,像一顺拉断了引线马上就要炸响的地雷。 “什么叫白白送给了他?明明是你遗弃不要的孩子,别人心存仁慈把我养到了今天,你非但不感恩,还跟别人索取报酬,你哪来的脸开这个口?” 蓝桉真的要崩溃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就像一根刺,常常在午夜梦回时扎的她血肉模糊。 放弃对小叔的幻想,是她最后的尊严。 可母亲的行为,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小叔夺去了她的清白,她尚且三缄其口。 母亲却将她的尊严践踏的丁点不剩。 内心的绝望被无限放大,她知道母亲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就算是她死了,也绝不会唤起母亲的一丝良知。 “不要再找我小叔要钱了,算我求你了好吗?我会给你钱的,我会给的……” 悲怆的泪水从苍白的面孔蜿蜒而下。 蓝桉不想再被小叔瞧不起了。 真的不想了。 第13章 天公作美 “好啊,只要你给我钱,我保证不去找他!” 撂下这一句贪婪的话,郑立琴直接将电话挂了。 耳边只剩下无情的嘟嘟声。 蓝桉嘲讽的笑了声,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从眼眶里涌出来。 嘎吱一声,一辆跑车突然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又倒退了回来。 紧接着,从车里下来一名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里,流露出的尽是对她的垂涎和渴望。 “哦呦,这不是我的桉桉小宝贝吗?咋在路边哭的这么伤心啊?是谁欺负你了,快跟子光哥哥说,子光哥哥去替你狠狠教训他!” 他嘴上说着关心的话,手却不老实的朝她身上摸过去。 “滚开!” 蓝桉厌恶地呵斥了一声。 想要从他身边绕过去。 朱子光却拦着不让她走。 “瞧瞧小宝贝儿哭的多伤心,把哥哥心都哭疼了,快来,哥哥抱抱你。” 他张开双臂朝她扑过去。 啪—— 蓝桉扬手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力道之猛,把朱子光嘴角都扇出血了。 他却并未恼火,而是变态的伸舌舔了舔嘴角的血,眼中流露出更多的猥琐,“真泼辣啊,哥哥就喜欢你这股辣劲儿,正合我胃口。” 二个月前,蓝桉有一次晚上到酒吧去找小叔,结果意外撞上了喝醉的朱子光。 从此便被这个淫棍给盯上了。 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到荆园去找她。 但荆园之外的地方,只要能抓着蓝桉,势必要对她进行一番骚扰和纠缠。 “朱子光,我现在心情不好,我劝你不要招惹我。” “宝贝儿,你心情不好,哥哥怎能坐视不理,走,跟哥哥到车上去,哥哥疼惜疼惜你,保证能让你马上就开心。” 他的言词间尽显下流。 蓝桉强忍着恶心调头就走。 朱子光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强行将她往车里拽,“宝贝儿要去哪啊?哥哥送你。” “朱子光,你这个无耻的变态,你放开我!” 蓝桉昨晚被折腾了一夜,身体本就如同散了架,如今被朱子光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控制,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朱子光将她拽到了副驾驶,急不可耐抽开皮带,“妹妹,你不信试试,哥哥的活儿好,保证你用一次就喜欢。” “滚开,滚开!” 蓝桉拼命推搡,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对峙导致车子起伏不定。 恰好此时,荆仲文到荆园来找儿子,路过车子旁,正好看到了车内的情景。 只不过从他旁观者的角度看过去,完全是另一副情形。 是一对男女在车上乱搞的结果。 他也从敞开的车窗看到了蓝桉的脸,顿时又惊又气,万万没想到这女孩子如今堕落到这种程度。 青天白日的就与男人在路边苟合! 荆仲文的车擦身而过后,蓝桉眼看清白不保,突然瞥见车内的置物盒里扔着一把螺丝刀,伸手一把抓过来,决绝地抵到了自己的颈动脉处。 咬牙切齿警告,“你再动我一个试试,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朱子光一下子被吓得定住了。 “你今天逼死了我,我小叔不会放过你,你要能承担这个后果,你来啊!” 朱子光眼看猎物就在身下,却又不能轻举妄动,顿时急得火急火燎,“桉桉宝贝,你这是干什么?你从了我哪里不好?我家在晏城也是响当当的豪门,你跟了我,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荆释川他再有钱,你也不是他亲侄女,他荆家的钱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啊!” “让开!” 蓝桉不想听他满嘴喷粪。 毅然决然推开他的禁锢,从车里跳了下来。 朱子光凝视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猫抓的一样。 男人越是得不到,越有征服欲,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得到她! 这边,荆仲文原本打算去找儿子的,因为半路上看到的一幕,直接让司机调头,又回了荆家老宅。 林曼君正在家里插花,乍一见到进来的老公,诧异询问,“咦,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真是恬不知耻!” “咋啦?” 荆仲文将在路上看到的一幕一五一十对妻子描述了一遍。 林曼君听完后简直不可思议,“这是真的吗?你确定看清楚了?那人是蓝桉?” “我看的一清二梦,你让我去找释川谈一谈,还有什么谈的必要?” “怎么说?” “跟她苟合的野男人像是朱家的朱子光,朱家也是讲脸面的,咱们若是讨要个说法,他朱家只能乖乖的把人给娶了去。” 林曼君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顿时开心的双手击掌,“太好了,这可真是天公作美啊,老公,那你现在就给朱家打电话去!” 第14章 有些人,天生就是贱种 “不行,这事儿还得让朱子光自己亲口去跟他父母说,他若是不想负责,我们再找他爹妈。” “也对,先探探他的口风,不然太冒失了,那你给朱子光打电话。” 荆仲文很快将电话打到了朱子光手机上—— 也许是看到陌生号码,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听,“喂,哪位?” “朱少爷吗?我是蓝桉的爷爷。” “蓝、蓝桉?” “是的。” 电话那头立马声音变得恭顺起来,“嗳嗳,爷爷您好,您有事吗?” “今天上午你们俩在路边干了什么事我全看到了,朱少爷是不知道我家释川把这个丫头看得相当重吗?你要是负责还好说,但若是纯粹玩玩,那我们荆家可不同意。” 朱子光一时有些云里雾里,“老爷子啊,您是不是……” “你别想推卸责任!” “唉,我不是推卸责任,我倒是想负责,可也要蓝桉给我机会负责才行啊。” “那行,既然你愿意负责,那就速度来提亲,尽快把她娶进门。” 朱子光彻底懵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昨晚酒喝多了还没清醒,“老爷子您刚说啥?您再说一遍?让我去荆家提亲,把蓝桉娶进门?” “没错,我们荆家是讲脸面的,万一哪天珠胎暗结,我们可丢不起这个脸!” “行啊,没问题啊,可她小叔能同意吗?她毕竟现在还上学呢。” 朱子光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虽然他现在还不想那么早进入婚姻的围城,但这个人是蓝桉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可是他梦里心心念念都想得到的人儿。 要真能把她娶进门,他非玩死她不可! “她的婚事,我们当爷爷奶奶的做主,你只管尽快来提亲就行。” “嗳好好嘞,我明儿一早就来!” 林曼君将电话抢了过去,“朱子光,我问你,蓝桉真跟你搞一块去了?” 朱子光到嘴的鸭子岂容她飞了,马上胡编乱造道,“是蓝桉奶奶吧?奶奶好啊,爷爷不是都看到了么?我俩早就好上了,原本看蓝桉还小,我也不想碰她,可奈何她太爱我了,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给我,我这血气方刚的没忍住就……” “行了!” 林曼君恶心的打断了他的话,嘱咐了一句快点来提亲,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扔回老公手里,她一脸厌恶地鄙夷了句,“真是什么人生什么货色,想来她妈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生出的女儿又能好到哪去?” “别管她什么人了,反正过两天嫁出去了,也就眼干为净了。” 翌日傍晚。 荆释川从公司下班回到荆园,一只脚刚踏进别墅,便瞧见了父母的身影。 他一双剑眉微一拧蹙,直觉告诉他,父母无事不登三宝殿,而有事登殿大概率也是为了蓝桉的事。 步伐沉稳地朝客厅走过去,他轻启薄唇,“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释川,我们今天来,是有个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泰安集团家的小公子朱子光今天上午来我们家提亲了,我跟你妈同意把蓝桉嫁过去了。” 仿若一记地雷炸响。 荆释川难以置信地瞪着双亲,“你们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蓝桉是什么商品吗?你们随随便便就把她许给别人了?她是我从小一手养大的,除了我,没有人有权利干涉她的婚姻大事!” 真是见了鬼了,最近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盯上蓝桉的婚事了! “那你还能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不成?她早晚是要嫁人的,早嫁晚嫁不都要嫁?” 林曼君没好气。 “要嫁也不是乱嫁,那个朱子光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不清楚吗?不务正业,纵情酒色,把她嫁给那样的人,就等于把她往火坑里推!” “哼。”林曼君冷笑,“她本来就是没人要的乞丐,能嫁到朱家去,那已经是她烧高香了。” “亏得朱子光不嫌弃她,否则以她寒碜的出身,给朱家当佣人都不配,朱子光愿意娶她,那是她高攀。” “够了!” 荆释川愠怒打断了母亲的话,暗墨色的眸内寒气翻涌,“我说了,蓝桉的婚姻大事只有我算了说,我不同意,我看谁敢娶!” 别墅门外,林曼君的话一字不落全听进了蓝桉耳中。 虽然这些年她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贬低,但听到那句没人要的乞丐时,心还是不免被刺痛了一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瞥一眼号码,走到一旁接听。 别墅内。 林曼君就知道儿子这关不好过,索性对他道出了实情,“儿子呀,你以为你一手养大的是什么好姑娘吗?有些人,天生就是个贱种,要不是你爸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她如今竟堕落至此!” 第15章 要多么激烈 “什么意思?” 荆释川瞳孔猛烈一收,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林母大致将林父看到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不可能!” 荆释川完全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 林曼君恼怒道,“难道我会骗你吗?你爸亲眼所见,不信问你爸。” 荆仲文走上前,“释川,我是不会撒谎的,昨天就在安国路的边上,我看的清清楚楚。” 林曼君又接过了话茬,稍稍压低了嗓音,“你爸看到他们两个人在车上弄了好久,后来那蓝桉下车时,走路都一瘸一瘸的。” “行了,别再说了!” “那朱子光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说是蓝桉上赶着要让人家睡她,唉,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 “无凭无据的事情,我不会听信任何人的说辞,我只听当事人怎么说。” 荆释川话落音。 蓝桉走了进来。 还不等他先开口询问,林曼君抢先一步朝她唤道,“你回来的正好,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蓝桉面无表情站到了林曼君面前。 “朱子光来我们家提亲了,说要娶你进门,你可愿意?” 蓝桉只缄默了数秒,便淡淡回应,“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一道震怒的眼神骤然朝她扫过来,荆释川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在说什么? 她又听没听明白他母亲在说什么? 林曼君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与老公心照不宣对视了一眼,扬着唇角问,“什么条件啊?” “我要五百万聘金,三天内打到我卡上。” 哼,合着让别人上赶着睡她,是为了钱呗,原来心里打着这主意呢,真是下贱。 林曼君心里对她充满了蔑视,嘴上却笑眯眯应下,“没问题,这条件我替朱家应下了,区区五百万而已,朱家若不出我们出,权当是给你添嫁妆了。” 若是能用钱打发了这碍眼的东西。 割点肉也无妨。 “你们的荒唐话说完了吗?” 早已经被气的怒火攻心的荆释川阴翳开口,下一秒,一把扯住蓝桉的手臂,将她拽到了楼上。 林曼君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相信儿子再不满也无可奈何。 心满意足挽着老公走了。 荆释川将蓝桉拽到了房间后,眼神冷如寒刃,透着深深的压抑与恼怒,“朱子光是怎么回事?你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蓝桉紧抿双唇不语。 她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阿婆这一两个月就走了,等她送走了阿婆,世上就再也没有牵念了。 朱子光刚刚在电话里也答应了她,可以三个月后再过门,等她过门的那一天,她就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对朱子光最好的报复。 至于那五百万聘金,是她留给母亲的养老钱,权当是买断了这一世的母女情。 纵然郑立琴不配当一个母亲,却是通过她才能来到这世上,经历了这短暂的二十年,虽然破败又不堪。 却也是因为有这一次来的机会。 才能感受到光。 “说话,我问你话没听到是不是!” 荆释川摇了摇她犹如空壳一样的身体,这一摇晃,扯开了她的衣领,正好露出了一小块刺眼的吻痕。 他目光停滞了二秒,用力将领口拉大,更多密密麻麻的痕迹流露出来。 荆释川脑子炸裂了,他难以想象,到底要多么激烈,才能留下这些可耻的东西。 “你真的跟他鬼混到一起去了吗?蓝桉,回答我,你回答我?” 荆释川眼神冷冽,嘴角的抽搐透露出压抑的愤怒,他的气场强大到足以令面前的人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试图逃离这股几乎可以触摸得到的怒气。 蓝桉有那么一瞬间,很想道出实情。 但最后理智克制住了冲动。 如果她在这节骨眼上说这些痕迹都是你留下的。 只会让小叔更加觉得她恶劣。 而小叔之所以会这么生气,不过是因为在骨子里认定她就是这样的人罢了。 她能爬上他的床。 就也能爬上别人的。 他对她的成见已经根深蒂固。 见她始终一言不发,似乎默认了这件事,荆释川捏着她双肩的指关节逐渐泛白。 她但凡能够否认一句,说是朱子光侵犯了她,他都必然会替她讨回公道。 可是她默认了。 愤怒的尽头就是心灰意冷。 荆释川攥的发白的双手,慢慢的一根根松开,脸上的愤怒也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你很缺钱吗?我平时给你的钱不够用?” “够了,但我以后不能再花小叔的钱了。” “为什么?” “小叔你跟我非亲非故,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已经无以回报,如今我已经长大,未来的路我想靠我自己。” “你所谓的靠自己就是卖身?” 第16章 缺钱花就跟我说 蓝桉蓦地一愣,难以相信小叔竟然会用这么刻薄的两个字形容自己…… 极力克制着内心的酸楚,她小声纠正,“我是嫁人。” “嫁给那样的人,跟把自己卖了没区别。” 荆释川寒凉的双眸讥讽地又落到她身上那些显目的吻痕上,轻飘飘地从嘴里再丢出一句,“你这个样子,跟你妈也没区别。” 蓝桉总以为自己被伤的够多了。 已经刀枪不入。 可原来只要她还有呼吸,就还是会痛。 内心四处碎裂,如同千百片玻璃刺入了脆弱的心脏,那股疼痛一直从心脏蔓延向全身,让她难以支撑。 荆释川根本看不出她眼中的破碎,冷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朝她丢过去,“缺钱花就跟我说,没必要作践自己。”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蓝桉瘫倒在地上。 …… 整整两天。 荆释川内心都被一股无名火笼罩着。 傍晚,一通电话打到了他手机上,瞥了眼号码,他按下接听,“喂,哪位?” “是释川吗?我是苏南爷爷。” “哦苏爷爷您好,您怎么突然……”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下,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来晏大一趟,我想就蓝桉最近的情况跟你聊聊。” 蓝桉? 荆释川颇为意外,他原本以为苏南爷爷突然给他打电话,定然是为了他和苏南结婚的事,却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蓝桉。 “蓝桉怎么了吗?” “你到学校来一趟吧,我们当面聊。” “行,那我现在就过去。” 荆释川去晏大的路上,还在琢磨着苏教授到底要跟他说蓝桉什么事。 苏南爷爷是蓝桉美术系教授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不过却是苏南告诉他的。 蓝桉从未提过。 车子抵达晏大,早就有几名校领导闻讯等在了门口。 荆释川做为晏城顶尖的青年企业家。 每年对晏大的捐助自是不在少数。 一番寒暄后,在校领导的陪同下,荆释川来到了苏教授的办公室。 苏教授的办公区域是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只是以往都是在苏家,这样在学校相见,还是头一回。 荆释川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适应。 “苏爷爷……” 他刚一开口,苏正铭便扬手制止了他,“今天约你过来,是以学生家长和老师的身份,我们私事不谈,叫我苏教授便好。” 荆释川这才轻松了一些。 “苏教授,蓝桉是惹什么事了吗?” 苏教授摇摇头,“倒也没惹什么事……” 随即拿过来一本画册,放到荆释川面前,“这些都是蓝桉最近作的画,你看看。” 荆释川随手将画作打开。 一张张翻过去,他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当他翻完最后一张。 苏教授叹了口气,“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蓝桉最近画的作品,越来越阴暗极端。” “我在学生面前夸她画的是另类病态美学,但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我,绘画的作品往往是内心真实的写照,她会画出这样的作品,说明她的内心一定是极度悲观、消极和绝望。” “我不知道她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找你过来了解一下,你身为他的监护人,也理应关注她的心理健康。” 荆释川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问,“她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第一次画出悲观作品,应该是在两周前。 两周前,那正是她生日的那天…… 那天,他宣布了和苏南的婚讯。 心中似乎一下子有了答案,荆释川点点头,“好的苏教授,我知道了,回头我找她聊聊,谢谢您如此关注学生的心理状况,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也是看她日益颓废,心里有些着急,这才把你喊了过来,行,那我们有事再联系。” 从晏大出来,坐进车里,荆释川头痛地捏了捏太阳穴。 秘书黎阳从后视镜看到这个情况,一时也没有发动车子。 过了好一会儿,荆释川才突然开口,“你去帮我办件事……” 晚上。 荆释川回到荆园。 依然没有看到蓝桉的身影。 也是从她生日那一天过后,她和他面对面交集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从前,是他躲她。 现在,是她躲他。 荆释川看到餐厅里佣人做的晚餐一动未动,沉声问,“小姐晚饭又没吃吗?” “是的先生,小姐说没什么胃口,只拿了两瓶红酒便回房间了。” 两瓶红酒? 她是能喝酒的人吗? 荆释川步伐挪动,朝楼梯口的方向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