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另一半柔弱不能自理的那些小事》 1、第 1 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新文~ 感谢流萤亲的支持! “呼呼呼……呼呼……” 只要从这里跑出去,就安全了吗? 男人一手支撑墙壁,另一只手摁在腰腹间,就着通风窗外的月光向前蹒跚行进。 他认为自己是跑着的,然而换一个角度看去,这所谓的“跑”却还没有驼背老奶奶过马路速度快。 能够吸入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男人脸上的惊恐越来越浓。 来不及了!来自黑暗的余响从四面八方袭来,古怪而拗口的窃窃私语越过一切凭空刺入大脑,仔细去听又仿佛只是幻觉。 脚下猛得一空,沉重的翻滚跌撞最后倒下,手掌挣扎着向前伸出,他突然意识到一只看不见的脚正踩在自己后腰上。 至此为止,之前所有奋力的挣扎全都是无用功。 “啊——!” ………………………… “啊……好可惜啊!还这么年轻!” 被一张担架和几个工作人员占得满满当当的消防电梯里,不得不挤进角落的年轻女子出声感叹。她没有抱怨死者弄坏了社区的房价行情,没有让人心烦的问东问西,好奇被控制在礼貌的范围内,除了共情带来的惋惜与遗憾外再无其他。 不得不说,这是位“清洁工”们很少能遇到的路人品种。 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愿意善待遭遇了不幸的邻居。 她挽着职业女性常见的发髻,斜刘海被朴素的发夹固定在额前一丝不乱。身上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制服,酒红色胸花替代领结,为略显沉闷老气的着装添加几分色彩,成套短裙下是年轻女士们青睐的浅色丝袜和干干净净的黑色高跟鞋。女子皱着眉,抬手捂在胸前,目光扫过坠在蓝色塑料包装袋一角的身份信息卡,很快就克制的停在地板拼花上。 消防电梯日常总为货运使用,按道理讲要比单纯的客梯宽敞许多,可惜搬运担架的“清洁工”们个顶个结实强壮,强壮到让人不由怀疑其真实职业……连带着躺着的那位再一横,几个人将整部电梯塞得密不透风。 尤其为首的那位疑似混血的高大青年,高鼻深目线条硬朗,说是能够支撑事务所门面的爱豆也完全没有问题。他站在靠门处,眼睑低垂双臂环胸,看上去像是闭目养神。 小林泉没能忍住,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一眼。单看脸的话……这位工作人员帅得都能出道去做演员了吧! 如今外面的行情已经艰难到连殡葬业都卷到如此地步了么? 他还很年轻,离开学校进入社会没几年的样子——看着老练,实际上一股新手味儿。淡金发色发型严谨,发胶将也许柔软的发丝固定出僵硬的造型,配合浅色成套西装以及略带闷骚嫌疑的豹纹领带,整个人被衬得非常“成熟”,浑身上下散发着堪称教科书般的经典社畜气质,不过在真正的老咸鱼眼里显然有些用力过头。 也许是视线停留得太久,抱着胳膊站在担架旁的青年突然掀开眼皮往这边看了她一眼,冷淡但并无恶意。 被发现了?这会儿移开目光佯作无事发生已然来不及,年轻女子不得不扯出笑意迎着青年的视线点头问候,两颊浮上一层薄红。 偷瞄被抓包,有点尴尬。 她缩回电梯角落不再动作,气氛随着垂直距离的下降逐渐凝固。一层总算到了,金属门无声向两边划开,泉跟在“清洁工”们身后走出公寓,惆怅的看了眼那道淡金色身影。 ——真羡慕能生活在“白天”的年轻人。 脸颊沾染的温度与突然快了两拍的心跳重归沉寂,她目送接收担架的白色面包车缓缓离去,深吸一口气转向从各个角落涌出来的部下们:“找到了,敢从portmafia卷款逃跑的那位勇士,就住在这栋公寓七层正数第六间北朝向的房间里。” “是!泉小姐!” 统一着装的部下垂手肃立,听凭上司安排。 女子思考片刻,对最外侧几人道:“你们抓紧时间调查一下这几天那家伙都和什么人来往过,剩下的守在这儿别让他跑了。先确定没有其他组织埋伏再动手,不要急。” 这里是东京不是横滨,自己一个后勤财务人员,就别那么头铁的妄图莽过去了。太张狂不把本地传统社会团体放在眼里的结果就是被地头蛇吊起来抽,不仅丢面子,里子也保不住,亏本生意不能做。 黑西装们齐齐应声,像来时一样迅速消失于街头,只有留着强者发型的副手还在上司身边听用:“泉小姐,眼下该做什么?” “嗯……”年轻女子认真思索片刻,指着公寓一楼的咖啡店:“等出去调查的成员们带消息回来,而且现在时间太早了。” 白天不合适portmafia和人“谈生意”。 不过这段时间也不会白白浪费掉,她有把手提电脑带出门,趁现在有空抓紧机会多做几个表格,省得全积到月底脾气暴躁。 时间在醇香的咖啡里慢慢流逝,黄昏时分那些撒出去的黑西装们回来了,带着些不好不坏的消息:“那家伙正在和本地xx组讨价还价。” 得罪了横滨的大佬,如果不给自己找个足够强硬的靠山将来一定会死得很惨。就这一点而言,这位不知名的先生或许还真算得上有勇有谋。 “看来我们要采取些特别的手段了呀……”泉低头轻轻叹息:“好吧,天黑之后动手,务必速战速决。” 公寓附近的监控点标记在地图上,她需要替这些把大脑当做装饰品的部下们解决掉“露脸”的问题。 茜色天空跟随太阳沉没逐渐走向深紫,路灯亮的比平日晚了十几分钟,不等路人抱怨,总算一闪一闪挣扎着投入工作。 “时间到了,开始吧。” 早就踩好点的年轻女子阖上电脑起身结账,在咖啡店老板不太开心的目光里缓步走向路对面的公寓。 这栋建筑物从外观看共计八层,门口有棵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洒下无数荫凉为行人提供便利。就是树干离建筑物有点近了,当年种下它的人大概没能考虑到不算久远的未来。副手站在小林泉身边抬头分辨属于那位“勇士”的窗户,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春夏之交万物竞发的时期里,拥有茂密植被的公寓四周静得几乎能听见呼吸声,应该有的鸟鸣虫嘶一概全无。 脚下一软,魁梧汉子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你没事吧!低血糖?”泉想伸手拉他一把,就见副手动作敏捷的调整好姿态重新站稳:“诶?” 光头大汉就别“诶”来“诶”去的卖萌了! 泉顺着他的视线一块低头往下看:“什么都没有,左脚绊倒右脚?” 副手慌忙摇头,神色略微有些惊恐。 不,就在刚才,那里明明有点什么。 她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工作还有很多,而时间却不等人。 物业安装在外面的监控已经解决,一行黑西装跟在娇小女子身后,默默从不起眼的消防电梯进入公寓内部。到达目标所在的第七层,小林泉挥挥手,默契十足的portmafia们分散开来将所有进出口尽数堵死。 他们就像冰原上的狼群,按捺着对血的冲动服从首领。 小林泉走到其中某扇门外,轻轻敲响门板,里面马上传出色厉内荏的怒音:“谁?欠揍啊!” “抱歉……我是刚搬来的租户,您好?” 女人细细弱弱的声音听上去一点威胁也没有,房间里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门板被人猛得向内拉开,一股蛋白质腐烂的味道喷涌而出,泉站在原地晃了好几下差点没被熏过去:“您好,我姓小林,刚搬进来,那个……” 躲在门内的男人咧开嘴角——柔弱的年轻女人自己送上门儿,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他猛然拉开门缝,泉像是被吓到了那样后退,房间里的男人想也不想紧跟着向前逼近。 机会! 守在旁边等待的副手抓住机会一脚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从门口踹到房间尽头的阳台窗户底下。四五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彪形大汉顺势挤进这间最多二十坪的小公寓,落在最后面的年轻女子这才走进玄关并小心带上门。 屋子里乱得几乎不能看,垃圾和衣物混在一起胡乱散在地板上,中间点缀着几只空酒瓶,一次性饭盒这种东西简直不要太多。小林泉抽搐着眼角看到大大小小十几个棕红色椭圆形身影顺着墙角极速飞奔,忍住头皮发炸的酥麻感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 “先生,我姓小林,从横滨来,有件事想要问问您。” 被人从地上架起来的男人被揍得几度呕吐,又挨了三四拳才勉强靠在墙上:“……” 完了,落进portmafia手里,大概不会有第二次逃脱的机会。 不等对方回应,也是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个让人无法评价的猪圈里,泉看向副手:“你叫上两个人,连夜开车护送这位先生回横滨,我留下处理后续。” 她已经是portmafia的干部了,没必要和部下争功。而且也没有什么好争的,难道还能争到森先生的位置上去吗? “是!”副手鞠了一躬,转身照着肚子又给了浑身散发着诡异味道的目标一脚,待人缩成一团便提鸡仔一样把他提起来,就这么拎着准备带回横滨再好好“料理”。 身边还剩三四个后勤组普通成员,小林泉淡淡吩咐:“麻烦你们了,把垃圾清出来扔掉。证件、银行卡、一应生活物资以及奢侈品全部留下。” 几个黑西装迅速弯下腰任劳任怨清理这间公寓——打扫干净才能最大限度从房东手里要回押金和租金以弥补组织的损失。 mafia怎么了?mafia也得会算账也得讲究基本道义! 唉,追债……可真难啊。 2、第 2 章 “会逃跑的二级诅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七海建人简直能想象出对方笑到从椅子上翻下来的画面。这位前辈一向如此……额,随性不羁,基本上不要指望他会去考虑别人的心情。 习惯就好,淡定,淡定。 金发青年不耐烦的拉开领带结让自己冷静:“是的,五条前辈,那只倒霉诅咒在我目前租住的公寓楼里弄死了个房客,然后跑得无影无踪,连残秽也追不到。” 还害得他不得不请假联系故旧处理后续,丢掉了在新公司保持的全勤记录。 作为曾经的咒术师,七海建人对区区二级诅咒没有什么紧张心理,他只担心这玩意儿别不知何时又突然冒出来,再请一次假就要被扣工资了。 实在不行……就,就只有搬家一途。 眼不见为净。 电话另一头的前辈笑够了,开始叨叨起老生常谈:“证券公司有什么好干的,为什么不回来继续做咒术师呢?工作时间非常自由啦!” “自由到二十四小时待机?”他冷漠吐槽:“恕我不想反复做无用功。” 男人冷硬的面部线条不自觉扭了几下,很快恢复正常,情绪重新藏进平淡的眸子里。 “好嘛,不愿意就算了。我会让人注意你提到的诅咒,还有什么事?真是的,自从离开咒术高专你比从前更古板,这样下去不会被同事排挤么?” “……” 真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从这家伙嘴里听到这种话的一天,他凭什么如此自信? 五条前辈是个没有距离感的人,往往心里想什么嘴巴上就说什么,也不太会在意话题是否过界,对此七海很有几分嫌弃:“没有,诅咒的事就麻烦您了。” 他走进公寓位于一层的电梯井,摁下楼层站着等待。老旧的电梯晃晃悠悠在面前打开门,赶在信号受阻前青年对电话那边说了句“再见”然后挂断。 一、二、三、四、五、六、七…… 电梯轿厢的金属门再次拉开,他看到走廊中段某间公寓敞开着,垃圾袋沿着墙整齐排列宛如复制粘贴,大小统一连形状都几乎一样,赏心悦目得能够治愈强迫症。 ——这位最近才搬来没多久的邻居几乎是第七层的头号公敌,也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短短数日就把房间折腾成臭气和蟑螂的发源地,哪怕其他住户多次向物业投诉也没能让他收敛半分。 所以这是终于被赶走了吗? 越过堪比城墙的垃圾袋,他朝里面扫了一眼,上午在消防电梯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圆脸女子正带着几个高壮男人在里面奋力擦洗。 一周内就能把地板住到黏脚的都不是普通人,这位敢欠portmafia钱款的勇士显然更是其中翘楚。 “您好?” 小林泉敏感的抬起头,发现是“熟人”后明显愣了一下。那个白天偶遇过的青年披着一身月光,面容冷淡,不动如山:“辛苦您了。” 清洁公司?所以上午是来洽谈的么? 被“清洁工”误认为是……清洁工? 嗯,就portmafia干部的本质而言,说是清洁工问题似乎并不大。 “还好,非常抱歉,我们会尽快把一切处理妥当,不让大家继续被垃圾困扰。”她顺势客气而礼貌的回应:“我这里有些自制蟑螂药,您需要吗?” 说是蟑螂药,其实是新来的同僚科研之余得到的副产品。这玩意儿爆炸效果不好,却常常因为色彩绚丽而被大家借去“说服”不配合的客户。现在看来真正的优点居然是对蟑螂特攻,大约这就是化学的魅力所在吧,你永远不知道哪个惊喜最先到来。 泉向前走了两步,将装在试管里的漂亮药剂递出去:“撒在厨房阴暗隐蔽的角落,或者将诱饵泡在里面随时取用。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顺手分给其他住户。” “多谢。” 男人犹豫片刻,接过那根试管迈开长腿走向居所——既然已经做好打算搬家,不如用这份蟑螂药帮帮最近一段时间饱受煎熬的可怜邻居们。 “意外”走了,泉转身面对终于露出原貌的公寓进行最后一次检查。 一切可能有价值的物品都被发掘出来另行装袋,无论零散的硬币还是刚买来没用过几次的家用电器,主管后勤与财务的干部小姐就差把地板翻开搜查,连墙缝也没放过。 “实在凑不齐的那部分就只能让a先生自行想法子弥补了。”确认搜刮不出更多油水,她收起床垫下发现的租房合同,决定去找房东“聊聊”。 这趟意料之外的外勤工作并非出自小林泉本意,明明是管理赌场的a干部工作出了纰漏,被人钻空子套现卷了那么多钱款跑路,首领森鸥外却将他摒弃在追逃工作之外另派“手无缚鸡之力”的气氛组出面解决,不得不让人多想。赌场那边的入账常年被人做手脚截留资金,portmafia上层从首领到干部所有人对此都心知肚明,而作为后勤兼财务专员的小林泉正是干部a最厌恶记恨的首要目标,偏偏boss指名要她全权负责此事,要说不是两边互换小鞋穿都不会有人相信。 难道是上个月的辞职申请让森先生不高兴了?每个月都会例行提交申请,每次都原样打回来,没道理这回踩雷?泉忧伤的叹气:她已经为portmafia服务了十年,从十岁干到二十岁,想趁着胳膊腿都还在及时退休养老,应该不过分吧! “带上垃圾,我们走。” “沟通”需要用到的药剂被她拿去清理蟑螂,拜访他人手上总得带点见面礼,不然不方便展开话题。 ——如果房东贪心不想退还居住天数以外的费用,事情就麻烦了。 理论上这笔钱应该算作“赃款”,属于可以被追讨的范围以内。然而“赃款”从上一个源头起就不那么干净,明面上也可说是这位敢揩portmafia油水的勇士的“正当”盈利所得,她没有足够的理由主张要求。再者,依照现行法律,就算“赃款”来源干净,她也同样难以用正常(重点)手段回收——全看眼下拿着钱的人愿不愿意还,别人要是不愿意还…… 唉,先不说打官司那两到三年的时间成本,光诉讼费就占了全部金额的百分之二十到四十,即便胜诉法院也没有啥强制执行手段。对方一心一意要赖账的话最多只能以“不当利得”勉强送人进监狱去住上六个月……最终一分钱要不回来不说还得白搭进去不少。 何必呢! portmafia不是不能动用武力以理服人,但还是那句话,这里是东京,不是横滨。 可以商量的事最好别动手,不行就把房东埋进垃圾里再给他两拳,这样一来只要是正常人就应该都能冷静下来好好谈。 部下们人手三四个塑料袋运了好几趟,最后一趟时那个金发男人再次出现:“多谢。” 他把装着饮料的袋子挂在门把手上,多一个字也没有,和来时一样又高又冷的走掉了。 “……”连标签都朝着同一方向的瓶装纯净水让小林泉哑然许久,摇摇头招呼部下带上它们:“撤。” ——还没超过午夜十二点,希望房东没睡。 外面的搬运声没有了,想来那些恼人的垃圾已经尽数被清洁公司带走处理,七海建人躺在卧室里翻了个身,考虑起搬家事宜。 明天一早就得和房东联系……毕竟提前两个月提退租是种礼貌,想必面对如今的情况房东也不会多做阻碍。新租的房子面积不必太大,最好能离上班的公司近些,或者距离地铁站近一些。房龄新旧无所谓,邻居越少越好,至少也别像被投诉到不得不紧急请清洁公司上门连夜走人的那位一样…… 想到清洁公司,他忽然有点后悔刚才没向那个年轻女子要名片——搬新家后的开荒保洁,自己大约没时间去做。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看。 第二天上午,例会结束后七海建人抽空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对方说话声音比平时粗哑了不少,似乎还有些漏风。听说有人想提前搬离他飞速爽快应下,扣押金之类的事提都没有提。 运气不错。 金发青年打开电脑,盯着屏幕上高高低低红红绿绿的曲线发呆。吝啬的房东突然变得如此大方如此通情达理真让他意外,算是没白费心思托人替他追踪诅咒的后续麻烦。 与此同时,忙碌一夜尽最大努力追讨回绝大多数债款的小林泉站在首领办公室里,望着面前贴得歪七八扭的报销单攥紧拳头。 “boss,如果您没有时间,这种小事不如直接交给我。贴成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通过税务检查,而且这里还混进了张纺织品发1票……抱歉我不认为您能穿得上这个尺码和款式的裙子。”随便抖一下就从底单上飘落的发1票宛如落雪,她从中捡起一张递回去。 森鸥外趴在办公桌上哀求:“求求你了泉!帮帮忙,把这些偷偷混在账单里报销了吧,请你吃饭……” “恐怕不行哦,既非客请费用,又超过法律规定的礼物金额上限,完全是您私人支出,而且与会社公务无关,请恕我无能为力。”那张数目可观的发1票被无情拒绝,干部小姐就跟没看见老板的怨气那样一板一眼报告工作成果:“赌场被套走资金一亿五千万整,追回一亿四千八百五十万,丢失一百五十万均为挥霍消费项目。所有物品都已送去交易所评估剩余价值,转手套现后才能计算出具体损失。” “我会让a自己填上这一百五十万的漏洞,至于交易所那边,就当做是辛苦你跑这一趟的回报。” “所以,那张小裙子的发1票真的没办法了嘛?” 森先生拱火从来都是一把好手,小林泉对此表示她已经习惯了。 3、第 3 章 “所以,那张小裙子的发1票真的没办法了嘛?” 自认为是个大方上司的森先生听完报告下一句就把话题拐回他一开始的目标上,小林泉面无表情:“抱歉,这里建议您换一位财务。” “泉……你都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中年男人栽在办公桌上发出黏黏糊糊的声音,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当初的你甜蜜得就像个小天使!结果现在呢?见到我连笑都不肯笑一下,时间都对你做了什么!” 他把手并排竖着,从桌子一边挪到另一边,以此表达部下从小到大的剧烈变化。 正常人见到森鸥外应该都笑不出来,泉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问题。 “boss,关于这件事我也很好奇。但是不管怎么说,不能报销的发1票就是不能报销。今天为您开了这个例外,明天马上就会有其他人抱着相同目的来找后勤组,请不要再增加我的额外工作量了好吗?” 面对上司的无理要求,她不想再听森先生老调重弹哀叹创业艰难人手不足之类的废话。被甩了冷脸的中年男人可怜兮兮摊手:“真无情,没得谈了?” “没有。要么批准我的辞职报告另请高明,要么涨工资,要么减工时。” 想拿退休工资回家养老的迫切心情这家伙大概不会懂,小林泉也不打算和他解释。 “唉……”森鸥外重重叹息,垂头丧气:“好吧,看来只能我让步。那么……如果你能有个符合逻辑的理由,这边会批准你的辞职申请。我是说符合逻辑,听明白了么?” 当然了,这个逻辑究竟是谁的逻辑,再议。 总算有些进展,泉在心底盘算一二,勉强同意:“那就说定了,任务完成,报告也已经及时提交给您,请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森鸥外苦着脸挥挥手,小林泉迅速退出首领办公室。 回到年轻成员的集体宿舍,因为得到首领许诺而微微高昂的心情重新落回谷底——大门口站着个让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portmafia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youknowwho”,从头到脚浸透在血和罪恶里的、历代最年轻干部。 这家伙不是独自住在外面么,一向不合群的人突然出现在这儿……她大概懂了。 “太宰先生。”泉朝一只眼睛裹在绷带里的少年点点头,走过他身边时万分警觉,生怕不小心被缠上:“我刚完成任务回来,失陪。” “呀~是泉呢~” 太宰治在微笑,泉下意识将自己缩得更小更不占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一并连呼吸都中止,绝对不给对方任何借口和机会。 “……” 意识到自己被防备厌恶,太宰治没意思的撇撇嘴:“无趣,下次人家可不会那么好心替你解决不好沟通的客人了呦。” 泉:“……” 看来那位勇敢的先生在横滨度过了段印象深刻的愉快时光,运气好的话估计这会儿已经在海湾里畅游人生了。 “多谢,下次请您喝咖啡。” 下次、下次、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再说了,十八岁的大男孩对酒精兴趣远大于黑漆漆的咖啡,这份邀请的兑现注定会遥遥无期。 感谢的话语究竟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太宰只需要一只耳朵就能听出来,黑发少年孩子气的撇撇嘴:“你又骗我,算啦,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原谅你。” 声音轻轻的,泉知道他这是在记仇。 不过也没关系,太宰治出现在这里,说明和他互为冤种搭档的中原中也不会离得更远,等小朋友们打做一团他自然会把这桩小仇怨忘掉。 “再见,我要回去补眠了。” 泉走过他身边,发现这家伙又长高了。 这个年龄的男孩就像种在田野里的树,晒晒太阳淋淋雨就能往上蹿出一大截……额,中原中也除外。 刚想到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就出现了,橘发少年一身打扮潮的不得了,硬把黑西装黑礼帽穿戴出十足诱人的气息。 真希望森先生不要太缺德,至少别派这孩子去和那些有钱有闲的老女人们做生意。动了动手指,泉别开头不去看对方敞着扣子露出锁骨的领口:“日安,再见。” 中原中也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试着和小林泉搭话拉近关系对方就提前关闭了对话框,他被晾在原地颇有几分尴尬。太宰治抓住破绽放声大笑,遭遇嘲讽的中原中也上去一胳膊肘就顶在他脆弱无比且毫无保护的胃部。 啧,专家们说三年一代沟,泉认为自己与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最多只存在半条沟而已,可惜还是看不懂其中套路。太宰治的体术在干部之间算是垫底,而中原中也则是毫无疑问的最强,所以你为什么要有事没事的挑衅他? 到底哪里想不开!? “……” 吐出一长串省略号,她趁着男孩子们“打闹”的功夫溜回宿舍。 实在不行,或许可以考虑租个房子搬出去住,又不是付不起房租。 目送想要亲近的小姐姐一点面子也不给的关门谢客,中原中也将一肚子气全算在搭档头顶,下手揍他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太宰治可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主,躲避中从衣袋里抓了把面粉出来朝前面一撒,少年总算找到机会喘息:“哈,你还被泉讨厌着呐,都多少年啦?等下可千万要控制住浑身上下数不清的暴力因子哦,如果造成的损失不能通过后勤核验报销,就都从蛞蝓工资里扣好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说得就是他。 中原中也胡乱擦掉蹭在脸颊上的面粉,攥拳上前照头又给了他一下,差点把人锤到墙里去:“说得你好像很受欢迎,请问这个月你的工资还能是正数吗?” 开什么玩笑,太宰治这个名字和“有钱”完全不搭调,哪怕他开辟了组织近三分之二的新财路,本人仍旧穷得叮当三响。但凡他手里能捏住一分钱,也不至于一分钱也没。经常让部下买单又不还,类似怨言就连森先生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我总有办法不让泉生气,你能吗?只要你还在呼吸就不会被原谅吧!” 非常会踩人痛脚的太宰治专捡搭档不乐意听的话说,中原中也顿时无语:“……” 他说得没错,泉不会原谅。 因为他们的缘故,数年前她失去了“父亲”,自己没有底气要求她原谅——她是兰堂先生早年从擂钵街里捡回来收养的孩子,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那个人去擂钵街究竟想找谁。 彼时兰堂先生记忆尚未恢复,脑海里的影像模模糊糊,顺手就捡了似乎个最贴近印象的小东西,等带回来洗干净一看,居然是个女孩子。先不论发色瞳色以及五官的区别,单只性别就足够让他恍然大悟意识到捡错了,但要是把小小的女孩儿重新扔回擂钵街那种贫民窟……好像又有点太过残忍,于是泉便跟着白得的糊涂监护人留在portmafia里混日子,直到今天。 进入组织前中原中也并不认识小林泉。 虽然大家都出身擂钵街,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加入“羊”。关于她的事,少年还是从为兰堂先生处理“后事”的组织成员那儿打听来的。一开始他只想通过只字片语触摸到自己的过去,不料却先发掘出一笔无论如何也无法偿还的债务。 唉……职场里历练过的女孩子有多难哄你们知道吗! 想到这里,中原中也拳头更重了些——兰堂先生的死又不是他一个人干的,凭什么太宰就好意思腆着脸频频骚扰泉?那些能从本部一路排到港口的女人还不够这家伙祸害吗! 少年们在门厅制造出来的噪音哪怕二楼也完全无法忽略,已经整理妥当换上睡衣打算补眠的小林泉默默摸出耳机眼罩戴好。 ——知道她为什么总也不待见这两个人吗?除了他们制造的大量破坏与海量账单导致她工作量飙升外,打扰睡眠也是实在忍不了的一点。 不然还是咬咬牙去外面租房子住吧,又不是付不起房租。 * 黄昏时分泉醒了,她打着哈欠举起手伸懒腰,睡衣下露出流畅紧实的腰部线条。换过工作服束紧头发,拿起手机检查时她发现密密麻麻一条接一条完全没有印象的陌生未接来电。 有谁会迫不及待如此着急找她这个不太有名气的portmafia干部?还是用这种胆大包天且匪夷所思的方式。 怀着这样的疑惑,她划了下手指打回去:“……” 安静等待铃声断断续续持续三十秒左右,伴随着沉重呼吸声电波另一头传来沙哑至极的“你好”。 “您好,这里是小林,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泉侧头夹着手机,穿丝袜换鞋佩戴胸卡,做好出门工作的准备。 “呼……呼……”接电话的人喘着粗气停了很久,看来对面的信号比较糟糕,只能勉强从杂音里听出些含混不清的咕哝:“还给……我,把我的……还给……” “?” 泉不太理解,将手机拿远些甩甩再重新凑回耳边:“您说什么?信号不太好听不清楚。遗失物品请拨打警用电话酌情报案,或者在报纸上公开寻物启事。只需要附上您愿意付出的代价,一定会有人帮您把东西找回来。” “……” 对面卡住了,一阵尴尬的无言后对方默默挂断电话。 “不知所谓。”小林泉将手机装进口袋,关门走人。 4、第 4 章 莫名其妙的电话并没有影响到泉的心情,更影响不了她的工作效率。 笑话,横滨人都打出狗脑子了,作为portmafia干部简直忙到飞起,根本没空在乎也许打串了线的奇怪电话。 portmafia后勤组的涉及范围与工作内容都与普通公司大差不差,除了“少部分额外兼职”主要也就做些支援配合、打扫卫生、补充办公用品,以及分流新人之类的事。包括并不限于替其他部门过于活泼的年轻主管们收拾烂摊子——比如说今天,一进办公室她就看到里面站着两个面容同样苦涩憔悴的青年。 “泉小姐,中原先生这次真的有努力克制自己……”对方抖着手递上张长得令人绝望的账单:“其中一半应该属于太宰先生。” 另一个人连辩驳都懒得做,径自递出一沓医疗费用通知单。 泉坐进自己的位置,拉开抽屉从书桌里摸出副低度近视镜戴上:“说吧,这次中原先生又拆了什么?” “一栋楼,以及一台哈雷遭遇敌袭不幸报□□年急忙解释:“对方人手很足,还有白麒麟出没其中!” “伤亡情况。”泉连听都不要听那些理由,径自抽出另一个本子统计可能出现的额外支出:“新庄和盐田呢?” “新庄带人去现场打扫卫生收拾善后了,”回答的是盐田,他们两个正是后勤干部的左右手,上次跟随小林泉去东京追债的是新庄。 “哦,那就等他回来再计划抚恤和医疗方面的预算。”说完泉从镜片上方看着等在面前的两个青年:“哈雷是中原先生的私有财产,并非公务配车。如果他有为这辆摩托办理保险,我不介意替他完成后面的手续。但这不该归类在组织的公务报销名录里,这么说够清楚吗?” 有公车不用,非要骑自己的摩托去执行任务,知道她为了洗白那辆摩托的来历死了多少脑细胞么?耍帅很有趣? “虽然但是……”青年还想垂死挣扎几下,泉接下来的话彻底浇灭他所有希望:“还拆了一栋写字楼,祈祷不动产拥有者给boss几分面子不起诉我们吧。还好有白麒麟涩泽龙彦参与其中,多少能申请些国家补偿。” 他们是portmafia没错,但这和张嘴向内务省要钱并不矛盾。如果那边能及时解决掉白麒麟带来的麻烦,也用不着中原中也出手爆破。横滨已经乱了八十多天,森先生终于忍不住出手,代价当然要找内务省支付。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内务省给的补偿不够弥补这份损失,组织就不得不想点其他办法摆平这份天价账单,这无疑又是给后勤干部增加工作量。 “我很抱歉!”中原中也派来送报销单的青年垮下肩膀满脸沮丧。 中原先生是个讲义气的人,不但护短还会关心手下的生活,出手也非常大方。唯一的毛病就是他糟糕的消费观念以及一动手就无法预计的后果,这种时候替他向小林小姐递交账单的工作就会变得格外让人如坐针毡。 泉已经把视线转移到另一个人递上来的医疗保险单上:“这又是什么?” “上周太宰先生入水三次,服用安眠药一次,为了救他两人重感冒入院输液一人骨折动了手术。” 青年了无生趣的回答她,看上去一副完全被掏空的模样。 “工伤,准许报销。但是太宰治的绷带钱请不要夹在里面,”她从一堆医疗发1票里抽出几张扔回去:“数量明显超过一般正常人对绷带的需求,麻烦太宰先生自行承担。另外,请你告诉他,管制药品的消耗同样自费,或者去找boss签字。” 森先生才不会给那家伙买这种单呢,泉甩锅甩得理直气壮。 太宰治派来浑水摸鱼的部下也不争论,收起被拒绝的购物小票:“好的,我会将您的意思带到,这就不打扰您了。” ——后勤干部的职责不仅限于办公室内部,鉴于那栋被拆掉的写字楼波及范围极广,等会儿小林小姐怕是还得去现场定损顺便监督清扫工作,再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让她改变原则,真要惹怒了财务大人下个月整个部门日子都不好过。 核算过各个办公室送来的所有账单,泉决定去事发地点实际调查一下建筑物的损毁程度,也好方便将来和保险公司扯皮。 此刻距离她坐下已经过去了七个半小时,女人伸长胳膊伸了个懒腰,伏案劳作带来的肌肉酸痛让她忍不住轻声抽气。 赶紧找个理由早早退休吧,再干下去人都要废了。 顺手将通讯工具塞进西装口袋,泉招呼上待命中的副手盐田:“新庄还没有回来?” 看来现场的残破程度已经超过了正常预案中的预期,新庄居然这么久还没传回消息,不太正常。 盐田短促有力的低下头:“是,泉小姐,我曾经试图和新庄取得联系,无人接听。” 这并不奇怪,中原中也肆虐过的地方,水电气网全断是常规操作,行吧。 “集结二小队和三小队,这是调用武器的条子,一小时后出发。” 她抽出钢笔,以干部名义临时写了份申请交给盐田处理,又从抽屉里取出配枪带好,惆怅叹息:“真希望今天能早点休息,至少别再让我熬个通宵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小林泉带着后勤气氛组的清扫大队来到昨晚发生过战斗的街区。由于是夜间,负责拉隔离带的警察只在象征意义上吹了声哨子,然后就躲在旁边任由身穿黑西装的portmafia们排队有序进入不久之前刚刚制造出来的废墟。 “嘶……” 看着面前宛如吃了枚小型核弹、只剩下地基残存的“写字楼”,小林泉只觉得太阳穴往外直突突。 盐田找到了从白天起就在这里忙碌的新庄,拉着神情有些恍惚的搭档来到上司面前:“泉小姐?” “嗯,我在,说说情况。”泉深吸一口气,做好接收噩耗的心理准备。 新庄的目光有些散,整个人仿佛痉挛般时不时抽搐一下。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站好后就按照习惯开始工作汇报:“损失的建筑物体量如下……道路以及额外造成的破坏……伤员中午就全部运回对口医院,死亡名单在这里,人数和职务……另外对手基本上全部都是国籍驳杂的雇佣军,要钱不要命,所以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没有留活口。我们已经尽量仔细搜索,目前尚未发现白麒麟的尸体,踪迹也……” “辛苦了,剩下的交给盐田,你带着小队回去休息。” 小林泉接过他手里那张简单的原始记录表,伸头往原本应该是地基的坑里看了几眼:“但愿建筑物的所有者们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赔偿,这件事我去做。” 商用不动产是会下金蛋的母鸡,就这么让人给捏死了,是个人心情都不可能太好,可以预见谈判工作将无比艰辛。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部下应声,泉诧异的抬起头,就见盐田用力照着新庄腰上戳了一指头,新庄这才如梦方醒:“啊?是!是是!我知道了,泉小姐。” “你怎么了?”泉有些担心的抬头看着她,独属于女性的温柔与细腻体现得淋漓尽致。 留着强者发型的新庄不自然的扭了扭脖颈,犹犹豫豫:“应该……还好吧,也许是连续加班有点累,总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盯着。” 下海干了这一行,有那么三五个仇家一点也不奇怪,被人跟踪盯梢更是家常便饭。如果上司不是通情达理的小林泉,他还真不一定能如此坦率地说出疑惑。 “从什么时候开始?”泉认真起来,黑亮的眼睛扫过新庄:“检查过吗?” “也就是昨天和今天,我确定身上没有被人偷偷安放监控设备。” 新庄有些摸不着头脑,那道窥探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一点也不专业,但是又找不到所在之处,还挺奇怪的。 “嗯……这样啊,你先回去。我给你五天假期解决这件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及时联系。” 既然新庄认为这里有过劳导致幻觉的可能,那就必须让人休息。部下又不是机器人,用坏了就算是她也会心疼。 新庄感激的弯腰鞠了个躬,带上跟着一块来打扫战场的一小队成员迅速撤离,后面的工作盐田会接手过去继续完成的。 “大家搜寻时请务必仔细一些,互相帮着提高警惕,人身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放加过班的部下回本部休息,泉看向盐田以及他身后跟来的组员:“我知道,比起其他成员,你们的工资相对来说更低些,所以就不要再把健康搭进去了。” 专门负责搬运尸体清理痕迹的下层组织成员们纷纷憨笑,按照前面留下的分区投入工作。而后勤干部则自己找了块略微平坦的干燥地块坐下,打电话给情报干部申请情报方面的支援——总得弄清楚债主都有谁吧! 5、第 5 章 “是吗?这倒是个好消息,谢谢您,尾崎小姐。” 谢天谢地!万幸! 小林泉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 联系上情报干部确认房地产所有者正是portmafia的对头之一高濑会,泉整个人都松下来。那是个极端推崇血统的本土传统极道组织,父传子子传孙的完全仰赖“高濑”这一门姓氏。拜如今大环境所赐,这种古板守旧的组织绝对会是头一个被时代淘汰掉的,所以这混战的八十八天里就它最先被拿出来祭旗……想来也不差portmafia的临门一脚。 下定决心要赖账白嫖别人一栋写字楼,泉的心情好了起来,甚至有闲情拿过新庄留下的资料做起统计表——从前她只需要把阵亡人数和补偿金额汇总交给森先生签字就行了。后面那些事,关于那些死去的人姓甚名谁,家在何处,遗族如何安抚,干部小姐自己斟酌着办即可,没有人会过问。但是现在,自从森先生从事务所里越级提拔了个眼镜仔充当私人情报员之后,她的额外工作就又多了一项。 说老实话,坂口先生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小林泉着实郁闷了几天。他招呼也不打一个的私自收集死者信息,几次三番将他们怼在首领面前要求他给予人道主义意义上的基本重视。一段时间后森先生终于被他说得烦了,转手把这口锅甩给后勤组。 “反正事后清扫也都是后勤组在做,直接把名单和详细资料列出来让他闭嘴吧亲爱的,再念下去我怕我们就不得不改行做慈善去了。” ——这是首领森鸥外的原话,相当之无耻。 那个坂口……泉低头想了想,首领留着他大约还有别的用处,否则不至于如此纵容一个来历并不能算是完全清白的新晋成员。 叹气,抬头,继续盯着显示器加班加点赶进度,今天也是无比想要辞职的一天呢。 又过了两个小时,盐田带着补充记录回到泉身边,身后多了个红色头发眼神疲倦的青年:“泉小姐,一切遗留物都已清理完毕,确认废墟里已无生命迹象,咱们的人也都对上数了。” “嗯,回本部归还武器签上加班条,你们可以下班了。” 虽然底层成员的福利待遇堪忧,至少泉还能努力保证该有的加班费一分不让他们少。她从手提电脑繁杂的统计表格里拔出目光看向盐田,然后被他身边那个红发青年鼓鼓囊囊规律起伏的外套吸引了注意力。她错愕的瞪着他:“你,织田,你捡了个什么玩意儿?” 后勤组的成员严格来说应该听且仅听后勤干部一人指挥,然而portmafia诸多干部里泉属于相对弱势些的那个。所以她的部下,只要不是盐田和新庄这种重要副手,基本谁遇上谁用。 脾气温吞的织田就属于经常被“借调”的,借用他的人又总是太宰治,泉就更不想啰嗦,往往问也不问直接默许放行。 曾经是道上资深“清洁工”的织田作之助把裹在西装外套里的幼儿翻出来拎到泉眼前给她看:“是个小女孩,泉小姐。” “我从她父母的尸体底下翻出来她,已经确认他们与portmafia及其他组织都无关,只是无辜被卷入战斗的普通市民。”织田作之助把困得迷三道四的小姑娘上下摇了摇:“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是把她留在原地她一定会死。” “我知道这是个小姑娘,我还没瞎。织田,你应该把这孩子放到警局门口,或者离她父母尸体不远的地方方便遗族收养。” 泉不认同的摇摇头。 这是个人,又不是街头流浪的小猫小狗,一时手贱捡回来绑回来都无所谓,总之能养活。孩子是会长大的,难道织田就没考虑过他自身从事的职业吗?还是说他打算从后勤组转行去当hr专门为组织引进新鲜血液? 在此之前织田作之助显然没能让大脑跟上肌肉,泉的提醒终于让他反应过来:“啊……是的。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抱歉。” 娃是昨天晚上捡的,天一亮警察就进入交火区拖走了市民们的遗体,他错过了把孩子还回去的最佳时期。话说横滨的警察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才表现得最为训练有素——捡尸体的效率总让人叹为观止。 “啊……”泉揉揉太阳穴,点头:“好吧,我知道了,后续交给我。一旦警方那边查找到这孩子还有在世的亲人,我会及时通知你。至于眼下这段过渡时间,这孩子你就自己负责吧。” 谁捡来流浪猫谁就要扛起责任养到底,不然叫谁养? 织田对此毫无疑义。 小心把女孩抱回怀里,青年踌躇片刻:“那么,您有什么建议吗,关于如何抚养她?” 他的目光宛如在看散布救济的救世主,小林泉不由语塞。 “……织田,”斟酌片刻,她从近视镜上方的空隙里看着这个一向自由散漫摸鱼成性的“部下”:“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这样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可怜社畜会知晓该怎么养孩子?” 她的目光太锐利了,憋笑的盐田和迟钝的织田同时一左一右默默移开脸。 “……”短暂沉默之后,泉边叹气边翻开记事本:“我可以预支你一个月薪水,这是组织规定的上限,另外再以私人名义借你一笔钱。天亮以后带着孩子去买生活用具和奶粉,也许售卖幼儿用品的店员会知道该怎么养活她。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织田作之助努力回忆了一下:“我没找到她父母留下的名字,先叫咲乐好了。” “……”盐田实在是忍不住,边摇头边拍打这家伙的肩膀:“有点土,真的,伙计。早晨站在菜场里冲那些大妈们喊上一句,十个里能有六七个回头应答。” “是吗?”织田是个不会吐槽但不一定老实的人,他差不多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惊讶,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既然现场搜寻的工作告一段落,泉也就不再委屈自己继续坐在废墟上办公。收集好可以用作保险报销凭证的照片以及证据,她大方告知所有成员返回本部后有免费茶水零食提供——先一批下班回去交接的人这会儿大概已经喝过一轮了,如果想吃宵夜也可以点外卖,组织还不至于吝啬到那个地步。 返回本部,底层成员们吃饱喝足原地散伙,干部熬夜整理报告。保险公司以及绝大部分对口单位都在白天办公,如果今晚整不出来,明天就不得不延迟进度,那么后天就不能及时向首领汇报工作成果。 一旦事情落到需要森先生亲自关照的份儿上,后续通常就不会太美妙了。 “就这些,我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在这儿等着我……等首领看完这些再行动。”泉打了个哈欠,不适的左右扭动肩膀和脖子,“如果可以的话,中午给新庄去个电话,问问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盐田接下任务,目送上司摇摇晃晃几乎要扶着墙。 横滨暴1乱的那些日子里,portmafia内部同样从上到下经历了一番清洗,对于小林小姐这种柔弱的人来说想必也是不啻于双倍乃至数倍的考验。 唉……还是明天再提醒她引导新成员的时候又快到了吧。 回到青年成员的集体宿舍,泉又一次在洋馆门口遇上太宰治。这会儿他安静得诡异,像条癞皮狗那样仰面躺在楼梯旁,昂贵的黑色大衣下暗色液体蜿蜒流动。苍白到不正常的少年把一条胳膊压在背后,看上去古怪又扭曲。他很瘦,衣服下面显得空空荡荡,就好比空心稻草人外面套了件外袍,叫人看着平白替他心酸。 血腥味有点重。 泉迟疑的停下脚步,足足犹豫了三分钟,最终叹息着弯下腰将他从地上拖进洋馆。如果放任这家伙随便死掉,工作量一定会大幅激增,到时候就说不定是谁想一了百了了。 宛如凶案现场的血迹把接到干部电话就急忙赶来的医生吓了个半死。止血清创包扎后他愁眉苦脸的看向同样生无可恋的小林泉。 “太宰先生需要输血,不然我很难保证他还能不能重新睁开眼睛。”医生摘下眼镜拼命按压眉心,仿佛遇到了一个需要用太宰治其人命名的新病症:“鉴于他的特殊血型以及危急程度,或许我们直接就近找些o型血成员来帮忙会比较快。” 泉低头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黑发少年,不做怪相不说话时他还是蛮可爱的。微卷的头发盖在略微带点婴儿肥的脸颊上,沉睡中的太宰治天真又纯洁,十足的人畜无害。但是在座两人都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就连医生也很诧异这家伙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居然是红色? “我就是o型血,你先试试看。后勤部刚下班,你要我从哪儿叫人过来……”干部小姐找了个凳子坐下,盘算着也许能借机从森先生哪儿换上几天假期——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躺在床上暴睡。 病人眼看就要挂了,几乎没有选择的医生不得不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万幸小林小姐的血液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温和,验过血向确认可以后他心狠手辣的抽了她四百毫升应急:“您还是赶紧安静躺一会儿,我会留在这里多观察观察。” 其实他更想说“我会留下保护您”,然而考虑到双方职位上的巨大差异,藏在心里的情愫终究不敢让她知道。 6、第 6 章 “不必了,我回宿舍。才四百毫升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泉平淡的拒绝了医生的建议,抬头看着自己那些被抽出去后又经过简单处理的血液慢慢注入太宰治的血管,心底忽然泛起浓浓不舍。 从天亮之后开始,它们就要跟着这位历代最年轻的干部先生一起四处挨骂了呢。 “哎呀!不行,我不能让您一个人就这么回去,万一出现类似休克这种不良反应怎么办?没有人监护的情况下太容易出危险了!” 无论出于私人感情还是职业道德,他都不能放任这个总是满脸倦色的年轻女人伤害自己。可惜小林泉心意已决:“不了不了,待在太宰治这儿我更没办法休息。” 这倒也是句大实话,找遍portmafia上下也不一定能找到半个愿意待在太宰治身边的傻瓜。 医生语塞,过了一会儿才从衣袋里取出手机:“如果您一定要回去独处,请务必将私人号码告诉我,我会定时打电话确认您的安全。” 只是私人号码而已,医生也是组织里的医生,泉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交换过手机号她扶着床沿起身,慢吞吞开门走出去。总算能在凌晨两点前闭上眼睛,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这份难得的好眠。 轻软的脚步混杂在门板开合的摩擦声中,医生痴痴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消失于走廊拐角,收回视线时一不小心就和床上的“病人”看了个对眼:“喝啊!太宰先生?您什么时候醒的?” 吓死人了,这孩子鸢色的眼睛经过光线反射总会现出抹不详的暗红,冷不丁让他直勾勾盯着简直就像被恶魔盯上一样。 “哼,如果你没有把所有心思都用在博取小林干部好感这件事上,或许早就该发现我已经醒了。”他用一种奇怪的浮夸声线阴阳怪气道:“作为另一个干部,我有权怀疑你的动机哦~” 医生脚下一软,苦笑着回应:“您真爱开玩笑,我清楚自己与小林小姐之间的差距,不会做糊涂事。” “那就好。”少年轻飘飘的回答着,视线终于从医生脸上移向挂在旁边的血袋:“谁的血?总感觉我被弄脏了……” 你不是说你早就醒了吗! 医生一肚子腹诽不敢吐出来,到底不敢惹boss的得意门生:“是小林小姐。您的ab型一时之间很难找到匹配血源,所以我们冒险试了下o型,非常幸运。” 因为这句话太宰治拔针头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侧头思考片刻,心满意足往枕头上蹭了蹭:“呀~人家身体里有泉姐姐的血液呢,好害羞~” 这家伙嘴里的话最多只能相信一个逗号,即便知道这个portmafia内部广为人知的真理,医生还是忍不住气闷:“咳咳咳咳咳!您还是好好休息吧,别浪费泉小姐一片好心。” 果然,太宰治下一句话就换了迫害对象:“把这件事告诉中也,他会不会气得炸掉办公室?哎呀呀,只是想想短腿小黑狗汪汪大叫却又不敢咬人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就这么办!”脸上漾起的红晕就像有开关控制那样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黑发少年放松身体躺在没怎么住过的宿舍床上:“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要睡觉了。虽然对于你擅自打断我赴死之旅的行为很生气,不过放心,我不会随随便便对组织成员动枪……” 医生:“……” 虽然但是,怎么听怎么像“你丫给我等着,找着机会就干掉你”。 如果不是为了取针,医生大约现在就已经落荒而逃了。半小时后他抱着医疗垃圾离开魔王的洞穴,太宰治独自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数天花板到底落了多少只蚊子。他听着那串脚步声在不远的门边停下,紧接着敲门声、开门声、柔和的交谈后外面重归寂静。 抬起手背瞄瞄贴着胶布的针孔,也许因为小林的血比自己的更有温度吧,他居然罕见的得到了片刻满足。就像幼儿盼到期待已久的摸摸头,差点安逸得哼出声。 真可笑。 少年用手臂压住眼睛,他对小林泉并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一开始也只是为了与中原中也轧苗头才刻意表现出暧昧的样子。小黑狗固然逗起来有趣,但是现在,他突然发现portmafia最低调最不为人所知的后勤干部更有趣。 想想看吧,小林泉可是兰堂从擂钵街随手捡回来的孤儿,那个男人一度把她当成小黑狗的替身,又在发现弄错了之后顺势收养。依照小林泉待自己和中原中也一以贯之的冷淡态度,她对兰堂不可能没有任何感情。然而眼下的问题在于兰堂死于森先生下达的命令,罪名更是“谋逆”,他的养女怎么想也不应该被首领继续重用并保护。 除非她另有价值,这份价值足以让森先生心甘情愿忽略掉小林泉可能在忠诚上存在的瑕疵。而且……她居然敢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同意捐献大量血液给一个本应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真是矛盾。 他翻来覆去分析着小林泉平日里的一举一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能让自己兴奋起来的那个点——她大概是portmafia里行动轨迹最无聊的高层成员了,就跟任何一个普通公司的任何一个普通社畜一样,上班下班加班,把所有的生命都浪费在工作上。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如果不是这次偶然,太宰治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和小林泉这种普通到几乎让人记不住的女人发生工作范畴外的随便什么交集。 所以秘密隐藏在正常情况下他所看不见的地方,就是这样没错! “嘛~作为青年干部兼游击队队长,对内肃清一切有害于组织的不稳定因素正是职责所在~难得勤奋一回,森先生大概会被感动到哭出来吧!” 他翻了个身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心满意足抱着被子,终于放任自己沉入睡眠。 时间回到输血完成之后不久。 泉扶着墙回到宿舍,由于实在无法忍受满身灰尘,她冒险用保鲜膜裹住胳膊上的针孔,抓紧时间简单洗了个澡。换上柔软舒适的睡衣,抖开棉泡泡的被子,打开空调,调低温度,就在她翻出眼罩打算戴上的功夫屋门被人敲响。 “……” 叹了口气,女人拖着脚步走去拉开门板,怀抱医疗废弃物收集袋的医生出现在外面:“小林小姐,您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去买点甜食送来?” “让我安静睡到明早就帮大忙了,谢谢。”泉尽量不让自己朝他露出太过凶恶的表情,用最快速度打发走热心过度的男人:“我的部下会做这些事,不劳您额外费心。组织上下还有更多成员需要您的帮助,我既没有生病更没有受伤,不合适占据您太多精力。” 医生:“……好吧。” 看来她是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不然说话也不至如此斩钉截铁。男人沮丧的抱着袋子离去,泉终于能够躺进被窝安然入睡。 时间已经很晚了,再不睡又是一个通宵,迟早猝死。 闭上眼睛刚刚调整好姿势,手机铃声在浓暗中突兀炸响。泉腾的从床上坐起,眼罩也不必摘就这么熟练的摁下接听键:“是我,什么事。” 这是公务号码,这个时间点如非要事绝对不会响。眼罩下泉神色凛然,这会儿才真正有了点portmafia干部的模样。电话接通,对面传来的却并非森先生的声音。背后不断升腾起咕噜咕噜的气泡音,含含糊糊,说话的“人”仿佛浸泡在奔腾的流水里:“把……还给……” 一把摘下眼罩,泉再没有那样迅速的打开信号追踪,显示器上闪烁的光点距离本部并不算远,持续了十分钟后趋于稳定。 她眯起眼睛仔细确认,惊讶的发现似乎与副手新庄家的住址微妙重合——新庄说,最近察觉到一直被人跟踪监视。现在这家伙把主意打到干部身上了吗?包括上周那个疑似串线的莫名私人电话……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很可能不仅仅牵涉新庄一人,对方恐怕另有所图。 手机里断断续续的声音一直没停,泉也不管它,摸出另一只备用通讯工具拨通盐田的号码:“马上开车来公寓接我,最好二十分钟内到达。” 盐田在另一头迅速行动起来,泉叹着气皱着眉爬起来,摸索着换回衬衣西裙,考虑到夜晚的室外温度又加了件黑色长大衣。 嗯,干部标配。 走出洋馆大门,盐田也刚好开着车赶到。泉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坐进去,靠在座椅上突然提问:“盐田,收工后你和新庄联系了吗?” “新庄?还没有,泉小姐,我本打算等天亮以后再找他。”盐田尽量把轿车控制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行驶:“难道说他出事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呼叫支援!”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干部,不要太小看我了。”泉从大衣口袋取出配枪检查一番,把它重新塞回去后平静道:“到门口先给新庄拨个电话。” 作为portmafia干部,和人动粗是件避不开的事。就算泉自己想避开,森先生大约也是不能容忍的。冲突次数多了,随身携带武器也就变得理所当然。她是宁可好好讲道理协商解决也不愿意动手的,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只是不想自己给自己填报损报销单再顺便报销个医疗费用罢了。 7、第 7 章 盐田把车速提到交通法规允许的上限,一路风驰电掣赶往搭档的居所。新庄为组织服务的年头也不短了,听说他最近运气爆棚找到了个还不错的女人正打算结婚,无论如何盐田也不希望搭档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糊涂。 portmafia可不是你不想干了随便交份辞职报告就能轻松走人的地方。尤其他们这些专为其他部门擦屁股的后勤单位,知道的太多牵涉的也太深,“叛徒”这两个字,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证据确凿。如果是因为组织以外的人做了蠢事……作为导1火1索,那个“外人”恐怕也得不到命运的眷顾。 胡思乱想着来到新庄居住的地点,盐田在阴影中停稳车后按照上司意思取出手机给搭档打了个电话。信号迅速接通,新庄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传出来:“盐田?怎么了?” 泉低头看着随身带出来的手提箱,信号源仍在追踪中。 “啊……你现在是?”盐田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这会儿新庄的女人在不在他身边。万一要是间接把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娶的老婆给吓跑,那画面太美,完全不敢想象。 果然,新庄含含糊糊安抚了另一个人几句,一阵纺织品摩挲后他的声音变得逐渐清晰:“会社需要临时加班吗?” “不,是我。”小林泉放下自己一直都处于通话中的手机从盐田手里拿过他的,斟酌着向车窗外张望:“我不太放心,下班前问问你家周围的安防情况怎么样了。” 透过轿车窗户,她清晰的看到新庄走到公寓门外的公共走廊上,并无异常。站在明处的新庄没有看见停在暗处的干部配车,单手抓挠着后脑勺打了个哈欠:“这样啊,您辛苦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别把身体熬坏了。” “知道了,” 神秘来电确实存在于这附近,但也可以确定并非新庄所为。 泉盯着公寓楼上的男人,莫测的眸子让盐田非常不安,她放缓了声音再次询问:“现在,你还有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吗?” 新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啊?一切正常,我就在公寓外的走廊上站着。” 他没有说谎,与此同时联通神秘来电的手机也自动挂断了。 泉舒了口气:“那就好,抱歉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她挂断电话,目送新庄返回公寓,铁门关闭时才挥手命令盐田调头:“回本部。” “嘶……小林小姐?”盐田倒吸一口凉气。 泉小姐说的是回本部而不是回宿舍,简单来讲,新庄身上的嫌疑并未洗清,他没有得到上司的信任。 “……” 沉默着返回本部大楼,把还车的工作推给盐田,泉刷了胸卡来到首领办公室门外。面对端着ar-15的四位保镖,她非常镇定的对其中之一道:“我有点事需要见boss,现在合适吗?” 后勤干部去而复返,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小麻烦。保镖摁着耳麦通报,很快得到允许开门的命令:“小林小姐,请。” 森鸥外坐在他的办公椅里,隔着光滑平整的办公桌,其上散落着一滩各色宝石:“我们是不是有些特别默契呢?我刚想给泉你打电话,你就自己来了~” 首领弯起嘴角似笑非笑的隐藏在阴影中,泉淡定的由着他扫视,然后把视线从宝石上挪开:“宝石交易行是中原先生的工作地点,我不想做捞过界的事。”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办公室,厚重的麻料窗帘被带得起起伏伏。森鸥外在这份规律的明暗交错中轻轻笑了一声:“好吧,那么,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保持着注意力高度集中,泉板着脸将新庄的异常汇报给首领——虽然就算不说这个男人也会发现……但还是那句话,事情一旦落到要被森先生亲自关注的地步,涉事人基本就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奇怪的电话,新庄察觉到的异样,甚至包括这段时间的行动路径,她都一一详细描述过。森鸥外听完后勾起嘴角:“确实不正常,但我们也没有怀疑新庄先生背叛组织的证据……” “新庄背叛的可能性不大,不过最近听说他有打算结婚,也许我可以拜托红叶小姐查查这条消息?”泉选择了最能让首领有安全感的建议,但是森鸥外却给了她另一个答复:“恐怕不行,红叶君最近忙着准备参加一场重要聚会,如果你确定需要,那就让太宰君去查。” 小林泉:“……” 我这是遭了水逆了吗?怎么哪哪儿都有太宰治的事儿。 察觉到她无声的抗拒,森鸥外加深笑意:“泉,你似乎对太宰君成见很深?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一番那孩子,也许你会从他身上发现一些足以改变坏印象的东西。” 呵呵,无非是重新确认那家伙不好惹罢了。 鉴于boss根本没有给出任何选择的余地,小林泉不得不接受他的“提议”:“是,我知道了。我给了新庄几天假期,希望太宰先生能在此期间得出结论。后勤组的工作太多了,我简直不敢想象失去新庄后面要对的工作量。” 这是在隐晦提醒森鸥外新庄的重要性,即他对组织来说是有用的,而且掌握着不少关于组织的秘密。有这段背书在,至少新庄不会被轻易处决。 森先生当然能听懂这段话,他微笑着原谅了后勤干部这份小小的忤逆:“我真的给了你那么多工作?怪不得泉你总想退休呢。可是没办法呀,组织需要你,我更需要你。” “这两件伤心事您就别提了……”想到这一点泉就无比心累,叹了口气后低头告退:“没有其他事要向您报告了,晚安,boss。” “你小时候会软绵绵喊人家森叔叔呢,一长大就变得冷淡了好多,我真伤心!”森鸥外假惺惺的逗了她一句,没有得到任何期待的回应,只好挥挥手:“回去休息吧,期待你的新报告。” 再次走出本部大楼,泉绝望的发现这一晚上自己几乎又熬了个通宵。想想每天早上醒来时从枕头上捞起的落发,这份绝望就显得越发哀恸。 …… 新庄接到了个奇怪的电话。 泷子拉高被子盖住自己,心底难免忐忑不安。都这么晚了,是谁打来的电话?说实话她对他的了解并不深,毕竟是经人介绍才与这个男人相识。泷子只知道新庄在一家远洋运输公司供职,位置不高不低,薪水不多不少,这样一份理论上并不需要太过拼命的工作,怎么想也不至于凌晨三点还得待命吧! 或者是别的女人?但新庄的性格与为人都让她飞速挥散了这份胡思乱。 他虽然不太会讨女人开心,行事却很有礼貌,有同情心而且对她很温柔,愿意安静倾听她诉说烦恼……等等!所以他这是天生的,还是从别人那里“进修”而来的?如果是“进修”,那么那位起到教导作用的前任……? 就在泷子忐忑不安辗转反侧之时,新庄挂断电话回来了,见到未婚妻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望向自己,光头大汉不由失笑:“怎么了?让你寂寞了吗,我很抱歉。” “有点担心你,这会儿都三点多了,工作的事么?太辛苦了。”女人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困极了的新庄没听出来,坐在床沿上一点点挪到她身边挤进被窝:“还好吧,今天加班的那件事有点复杂,上司打电话来确认一下进度。毕竟从明天起我就能休假,接替的同事需要知道……啊,说到这个,不如我们趁假期把婚结了,不然我真的很难想到往后还有没有休假的日子。” 啊,他想要结婚的心意一直没变。 泷子放心了,轻轻靠在新庄肌肉虬结的手臂上,眯起眼睛轻笑:“好啊,我们的情况也不需要办什么婚礼,节省一些,把钱用在婚后的生活规划上更合适。” 新庄跟着也轻轻笑了一声:“首饰是一定要买的,然后去神社参拜一下,或者教堂?随便哪里都行,你喜欢就好。” 她是个老实女人,或许在时下年轻人眼里还有几分土气无趣,但新庄知道,这样的女人才是自己想要的伴侣。刺激都留给工作日体验去吧,回到家里能及时接到一杯足以温暖双手的热茶,对于风里来雨里去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portmafia成员来说,绝对是种无法拒绝的诱惑。 泷子微笑着期待起明天,新庄给她塞了塞被角,自己也闭上眼睛——他想的是如何在这几天之内解决掉盯着自己的奇怪视线。 既然下定决心想要组建家庭,那就得把所有危险因素全部剔除才行。他在脑海里前前后后过了好几遍这辈子所有可能结下的仇敌,一直想到天都快亮了也想不出哪个能有如此水准进行监1视。如果他们真能做到能让他察觉却又抓不到踪迹,出问题的就不仅仅只是后勤干部的副手,而是整个组织了。 到底是谁? 8、第 8 章 泷子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一个不太好的噩梦。梦中她拼命奔跑,却在即将摸到逃生门的瞬间被看不见的力量拉回身后黑洞洞的屋子里去。 “啊——!” 女人弹坐起来,惊慌失措的尖叫似乎带出了空旷的回声,阴冷黏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很快她看到昨夜共寝的男人从厨房探出头:“做噩梦了?” “也许,做了噩梦?但我不记得……”泷子心有余悸的把被子抱了个满怀,新庄见状不大正经的调侃她:“只离开了不到二十分钟而已,如果你不介意早饭吃得随意一些,我也不介意回到床上多陪你一会儿。” “讨厌!”她小声惊呼着缩进被团,脸颊迅速被红晕占满:“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区役所办手续么,再继续躺下去就别出门了。” “噗。” 魁梧的光头男人挂着与他极其不衬的粉色小熊围裙,端着两个盘子走到餐桌旁:“好的,那么……新庄太太,快点起床吃早餐吧?” “你这个人,真是的,”泷子不好意思了,翘起嘴角翻了半个白眼,裹着被子从新庄身边路过:“挡到我的路啦!” “又不是没看过,这么害羞……”新庄的声音被迎面而来的被子闷住,紧接着是盥洗室大门紧闭的动静。 他从头上摘下被子,鼻端尽是温暖甜蜜的味道。 这样的生活,不能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甩上盥洗室的玻璃门,泷子含着尚未褪去的微笑低头回味了一番未婚夫穿着粉红小熊围裙的模样,脸颊烧得刺痛。 昨天晚上那个人……哎呀! 她摸着墙上的瓷砖去找光源开关,一、二、三……应该摸到的开关盒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欸?” 泷子发出短促的疑惑声,忽然察觉到盥洗室里安静得令人心悸。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声音。下水道里的排水声,龙头里水滴的滴落声,还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呼吸声应该是她自己的。泷子努力安慰自己不要一惊一乍的,这种毫无隐私可言的公寓楼就是这样,完全没有隔音设备,所以…… 脖颈后的汗毛陡然立起,女人发现狭窄空间中的呼吸声由两道重叠在一起?也就是说,除了她自己,这儿还待着另外一位“住户”。 “谁?谁在那里?”泷子捂着胸口轻轻问道,此刻她无比希望新庄能破门而入从无边的黑暗与恐惧中拯救自己。黏腻液体的流动声似乎紧紧贴在后背上,她不敢回头去看,甚至因为恐惧而感到眼球刺痛。 救!救救我! “当!”门板被敲响的震动瞬间击溃了房间里的死寂,泷子感激的看向透出光源的门缝,新庄在她宛如仰望救世主的目光中诧异的欠身进来问:“怎么了?都十五分钟了还不出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那些奇奇怪怪的黏腻声音以及晦涩的压抑感瞬间荡然无存,她大大喘了口气,露出苍白虚弱的笑容:“嗯,我……” 总不能说因为没找到光源开关而被吓到,也太过矫情了,听上去更像是不讲道理的撒娇。而且……那真的不是错觉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发了会儿呆。” 泷子咬咬嘴唇,新庄推开门挤进来,抬手就往瓷砖上摁亮了光源。柔和的雅白色洒满盥洗室每个边边角角,他坏笑着上前一把抱起她放在洗漱台上:“真的只是发呆?还是说……希望我做些别的事?” “哎呀,你……”泷子瞪大眼睛,意识到他的念头后猛地涨红了脸:“别!” “没关系,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左右没有人,不用担心声音太大。” 谁药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啊! 浓情蜜意的早午餐之后,新庄和泷子一直耗到下午才从公寓出发前往距离最近的区役所。中途他不断盘算着名下的私人资产,想要置办一间属于自家的房子——有了老婆,孩子的问题就该提上日程开始思考了,总不能等到站在妇产科门外再去苦思冥想该如何做好一个父亲。 而且买下来的房子,改造起来也会比较顺手随心。 不等他想好该如何间接说明自己的真实收入情况,区役所就到了。站在朴实的大门前,泷子紧张到绞紧手指:“我看上去还好吗?要不要回去化个妆换身衣服再来?” “不用了,你这样就很好,或者我现在去买顶假发?”新庄笑着开解她,拉起女人的手走进区役所。 为民众办理个人行政手续的部门不可能单独占据一整栋办公楼,所以其他与民生相关的服务机构同样挤在这栋由社区提供的三层小楼里。户籍管理、教育窗口、社会保险,以及其他各种公益形社团都堆在楼上,这里主要想说的是……那里还有一个维护社区治安的小型警务办公室。 好消息是已经到下午了,眼熟新庄的警察理论上都在出外勤;坏消息是,今天新来报道的警员不但与新庄先生有一面之缘,甚至还在同一块空地上捡过尸体。 “喝!新庄!”小警察浅川吓得差点把配枪掏出来,新庄急忙将泷子拉到身后挡住,冲着这个倒霉家伙笑得露出犬齿:“这不是浅川警官吗?上次在鹤见区的意外真是托了您的福啊!” 意识到这里是公家的地盘,浅川又把手收回来,面色不闪的瞪着新庄:“你,来这里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是来区役所办理结婚手续的。方便的话等会儿一块用个餐?您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这个发型也不是我故意留的,实在是家族遗传的毛发稀疏,非要弄个地中海发型倒还不如痛下决心一了百了的好。”新庄背对着泷子,看向浅川的视线可没有他说的话那么礼貌。 “谁要和你讨论发型的问题,我们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吧!”浅川注意到了新庄身后的泷子,他正打算出言提醒那个不慎与portmafia中层产生了关联的倒霉女人,本能意识到的危机感突然涌上心头——如果乱说话,很可能会被当场击杀。 “……”警察愤愤不平的瞪着敢在社区中心威胁自己的暴力分子,咬牙切齿:“你最好小心点,别被我抓到。” 新庄笑出两排锐利的白牙:“怎么会?我一向是个奉公守法的老实人。” 就在泷子担心到想要打电话投诉警务人员态度恶劣时,一个迷迷糊糊好像没睡醒的声音半途加进来:“新庄先生?额,还有浅川警官?” 红发男人抱着还在啃手指的幼儿出现在众人面前,新庄松了口气,抬手和他打招呼:“真巧啊,织田,你也来办手续?” “嗯嗯,是啊,小林小姐告诉我这孩子没有近亲了,远亲也都已经搬离横滨,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所以只能带她来做个领养手续,据说这样孩子可以享受相当部分的政府补贴,还挺好。您知道的,我的收入对于抚养教育小孩来说确实不太够。” 织田作之助总是一脸精神缺缺的模样,他把怀里的小丫头往外现了现给众人欣赏:“我决定先让她跟我姓,织田咲乐这个名字怎么样?” “很棒,恭喜你升级做了父亲。”新庄点点头,将泷子请出来:“这是内子,我们来签婚姻届。这是织田,同部门的下级。” “哦哦哦哦哦!新庄太太!恭喜恭喜,真是件大喜事!”织田作之助把孩子抱好,上下努力点头。虽然表情微妙的让人总是不爽,好歹语气里的真诚冲淡了他漫不经心的气质:“是件值得喝一杯的喜事,浅川警官要一起吗?” 就是因为不得不给这家伙办理领养手续才气得出门透气,浅川一点也不想和两个portmafia坐在一块儿谈笑风生:“不了,恭喜二位,我还有别的工作,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 满大街小巷都是portmafia成员肆无忌惮的行走着,这座城市真是没救了! 泷子目送浅川警官走远,转回来微微躬身小声和织田作之助寒暄了两句,然后才抬头看向新庄:“那个警察,好奇怪!” “啊啊,是啊,脾气真坏。我可从来没有故意想过要冒犯他,天生发顶稀疏又不是我能拒绝的遗传,亲爱的……”高壮汉子一时弱柳扶风粉泪盈盈,泷子心疼的抱着他安慰,织田作之助默默摁着咲乐的头顶把小姑娘扭向另一侧:“小孩子不要看。” 咲乐:“嗯!嗯?” 新庄并不介意织田作之助的举动,美滋滋享受了一番来自妻子的爱护,男人坚定的拉起女人的手朝户籍办公室走去:“亲爱的,有些事我必须提前告诉你,关于我的工作与收入……” portmafia这个名号是不会报给她知晓的,好在后勤部还可以使用另一个称谓“森氏株式会社财务暨行政部”。 “我隶属于行政部门,主要职责是辅助干……嗯主管小林小姐处理一些外勤工作。由于会社开辟了建筑、航运、娱乐、咨询以及其他相关产业,所以必要时会非常忙碌。收入的话,嗯,除了固定工资外还有激励金与年底分红,在小林小姐的力主下我购买得有全系生命意外险、医疗保险、驾驶意外险等等等等,收入在横滨市不能算顶级,但也足以支撑一个小家庭。亲爱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对学区有想法吗……” 9、第 9 章 婚姻届的签署顺利且迅速。 新庄牵着泷子走到办事窗口,柜员象征意义的两边问了一句“是否自愿”,得到肯定答复后光速将表格打印好排出来:“恭喜二位,填写一下,在这里用印章。对,交给我就可以了。祝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既然结了婚,那就抓紧时间生宝宝吧!越快越好! 前后没有用完十分钟,新庄先生爽快的结束了自己的单身生涯:“老婆,嘿嘿嘿!” 泷子又好气又好笑,尴尬的摸摸头发,从柜员手中接过以示庆祝的糖果:“愿你们甜甜蜜蜜一百年。” 笑着谢过这位活泼的年轻男士,他们走出社区行政服务中心,立刻发现台阶下等着看热闹的人从两个变成了四个——织田作之助抱着咲乐,以及以他为中心分立左右的太宰治与小林泉。 “哎呀呀!哎呀呀哎呀呀!真是恭喜呦,新庄~”黑发少年生得一副好皮相,就算自带灰色厌世滤镜也无损秀色。尽量和他拉开距离的小林泉抿嘴微笑:“恭喜,新庄,还有新庄太太。” “泉小姐,太宰先生。”新庄脸上的喜悦略微收敛了些,他带着疑惑看向泉,逼得她不得不为同僚的“鲁莽”买单:“小治远远看到织田在这里,非要过来和他打招呼,然后就听说你的好事……嗯,等下一起吃个饭庆祝庆祝,走公账部门报销。” 小治? 新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泉苦哈哈的回望他:要不是为了保你一命,我也不必这么听太宰的话。 “好吧,谢谢您。”新庄收回视线,拉着妻子向两位上司介绍:“这是泷子,我的太太。” 泷子怯生生看向泉,太宰被她老实的无视掉了——这种情况下果然还是丈夫的上司更重要。这位值得尊敬的“上司”是个年轻却又老成的女孩,话说那张毫无攻击性可言的可爱圆脸只能被称作女孩吧? “小林小姐,让您破费了。” “没关系~没关系~泉姐姐可是掌握着会社的命脉,只要她同意,无论多少钱都只不过是用笔在纸条上随意书写的数字罢了。”太宰治非常做作的夹起嗓子说话,故意挤出些又娇又柔的奇怪声音,泷子看看新庄又看看泉,眼神逐渐变得犀利:“您好。” “嘿嘿嘿!”太宰治如愿以偿博得了应有的关注,他速度奇快的从织田作之助身后“飞”到泉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刻意曲腿弯腰靠近了假装撒娇:“泉姐姐~” “……你站好一点。” 某一个瞬间泉特别能理解中原中也总是不小心拆毁一栋楼的出格行为。 有太宰治这样的搭档,何愁低血压治不好呢? 关键时刻织田作之助动了。 他把刚刚领养到的女儿从右臂移到左臂坐好,淡淡开口:“太宰,祝贺新婚夫妇的喜事要吃些什么?” 太宰治立刻恢复正常,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速跳跃:“让我看看,部门经理的客请费用……我们这里有两个半呢,足够把横滨最贵的食物吃上一遍!” 难得他能把小账目算得如此清楚,泉明白,这就是要自己好好斟酌的意思——两份半的报销名额,一份客请,发1票金额开到最高,中间理论上应该被吃掉实际上却并没有被吃掉的那部分钱……嗯,不太道德但符合规定。 “去橘堂吧,”她略显疲惫的扫了眼泷子:“新人的大喜事,当然得隆重些。那边景色好,包厢也干净,来往的都是政府高官,中途不会有不长眼的酒鬼捣乱。” 最关键的正在于经常招待政府官员,橘堂的老板在某些方面非常懂得人情世故。 “好耶~我要吃时令水馒头!”黑发少年一蹦三尺高,黑色长大衣的飘带就像是猫咪身后甩来甩去的尾巴。作为被祝贺的人之一,新庄很是上道的把头一低:“那么,就由我来开车好了,泉小姐,您把车停在哪儿了?” 为什么不问太宰治?开玩笑,要是这位开车过来,他现在应该站在交通事故应急处理中心认领上司。 “嗯,就在路对面,辛苦你。” 泉点点头,当先转身领路。 一小时后他们坐进portmafia常年在橘堂预留的包厢,因为是新人的喜事,老板特意临时送了盆小小的吉利花卉来做摆设。窗外是无人的延廊,再向远处延伸,古典幽寂的庭院里处处充满含蓄淡雅的美感。 “水馒头啊水馒头~好吃的水馒头~”太宰治孩子气的唱起来,中间还像个坏小子似的冲泷子挤眉弄眼做怪相:“泷子小姐很有眼光哦~新庄可以说是下一任行政经理的有力候选者了吧,会社上下很难再找出来一个和他一样即可靠又有能力的人了,不知道多少部门主官都羡慕泉姐姐。” 总得来说,这应该是一句褒奖。问题在于话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总有几分阴阳怪气的不和谐感,拿不准少年身份的泷子露出紧张的微笑,中间时不时看向新庄寻求帮助。 新庄当然不愿意眼看着新婚妻子被人欺负,他安抚的拍拍泷子手背,抬头直视太宰治:“您今天怎么和泉小姐搭档了?中原先生呢?” “喜庆吉利的日子就不要提那条黑漆漆的短腿小狗了,晦气。”太宰治不在意的挥挥手,目光一而再再而三的从泷子身上扫过:“我现在对你比较感兴趣……” 小林泉迅速将斟满热水的茶杯怼到太宰治嘴边,不得不张嘴迎接的太宰果然瞬时消音:“社长要我和他搭档着去盘一盘仓库,总不能等审计来了再去头疼。” 新庄直接将这句话理解为“港口即将失火”:“好吧,您注意安全。” 作为开辟了至少三分之二新财源的财神,太宰先生最清楚港口仓库里什么见得人什么见不得人,这件事上由他与小林泉合作也是理所应当。 这时幛子门被人轻轻敲响,泉应了一声,古典装束的服务员跪坐着拉开格子低头恭敬道:“诸位,不好意思打扰了。” 一排端着餐点的服务员等在外面,每道菜却依循旧日规矩只能由包厢服务员送进来安排,因此速度就比较慢。好不容易餐点上齐,泉满含歉意的看向走廊上被阻碍了去路的其他客人:“非常抱歉,失礼了。” “……”扎着半个丸子头的年轻僧侣怔怔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眼角眉梢笑开层层叠叠艳丽的桃花:“没事没事,您太客气了。冒昧问一句,可是庆祝喜事?” 对方身穿僧袍,考虑到他的职业,这似乎是种兜揽生意的方式,对此泉并不讨厌:“是的,庆祝我的部下与恋人喜结连理。” “那可真是大喜事,多么吉祥的一天!”他浮夸的感叹着,回手往袖笼里掏出几张名片分给包厢里每一个人:“敝人不才,荼蘼教教主是也,诸位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拨打上面的电话联系。无论是新店开业,还是批命占卜,又或者某些清理工作,尽管放心托付。” 额…… 泉忍不住揉揉额角。 如今的就业形势果然严峻到糜烂不堪的地步了么,连宗教人士都不得不如此热情推销业务,看来一心只想退休的自己多少是有点不识好歹。 “好的,我会考虑,这位……”她低头看看名片:“夏油杰先生,感谢您的建议。” 被人委婉拒绝的荼蘼教教主露出一抹神秘微笑:“不不不,我敢保证,咱们一定很快就会再次见面。”说完他甩着袖子施施然走开,带着咲乐坐在窗边玩耍的织田作之助打了个喷嚏:“有点呛,后厨杀鱼的味道太大了。” 在座的除了咲乐和泷子,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好吧,不要去管那位僧侣了。”作为付账买单的东主,泉唤回所有人的注意力。她举起面前的小茶杯:“新庄,恭喜你组建家庭,今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想办法替你们解决。” 对于这位上司,新庄一项感激满满,急忙也举起茶杯回应:“您已经足够体恤我们了,还请保重自身。”泷子跟着举起茶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笑着献上祝福:“希望您也能早日找到归宿。” 这句话放在时下普通年轻女孩的身上一点问题也没有,甚至是种非常质朴非常实际的期待。然而在座所有人,除了那个红发男人怀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外,包括小林小姐自己在内都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过来:“……?” “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泷子忐忑不安的放低茶杯,那位总是一脸疲倦的小林小姐露出由衷喜色:“不不不,啊,没有,你说的对。你刚好提醒到我,确实还有这么一种办法……” 确实有那么一种女性专用的辞职手法,合情合理且上司不能无故阻拦。 “泉小姐!”新庄担忧的看着她,小林泉舒出一口气:“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不会明天就找个倒霉蛋把自己嫁掉提请寿退社,至少得先把你们安排好再说。” 太宰治抱着他的水馒头幽幽道:“你真的不会吗?” 织田作之助跟着他一块投来令人如坐针毡的古怪眼神:你确定? “好吧!就算我想,难道还能走到大街上随意挑个顺眼的男人砸昏拖去区役所吗?你们是不是觉得横滨所有警察全都瞎了?”泉被他们看得恼羞成怒炸了毛,老成持重的外壳一旦褪去,内里就只是个二十刚出头的普通年轻女孩。 太宰治低头咬了一口水馒头:“我不信,除非你立字据!” 开什么玩笑!没了后勤干部他要找谁报销买单啊,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挨蛞蝓锤,其他同事就能舒舒服服享受退休生活? 没门儿! 哼哼哼哼,他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10、第 10 章 辞别了丈夫的上司与同事,泷子拉着新庄的胳膊和他一同边散步边朝租住的公寓走去。新婚的激动尚未褪去,她脸上的陀红一层接着一层,幸福感溢于言表。新庄看着远方不停和她规划着未来的生活——买个不大不小的房子,生不多不少几个孩子,如果有精力还要养只猫再养条狗,不疾不徐携手度过余生。 迎面走来一对发色迥异的双胞胎,一个活泼一个文静,小姑娘们笑嘻嘻朝这边看了一眼,注意力很快又被后面不知道什么人引走。 “真可爱啊!”泷子努力控制自己别看那对双胞胎看得太久,新庄笑着垂手搂住她:“如果你不那么害羞,也许我还可以再努努力?虽然不一定能幸运的得到双胞胎,一次一个也不错。” “?!” 女人娇嗔的声音突然放大:“讨厌啦!” “夏油大人,我们为什么要跟着这两只猴子?”菜菜子拉着美美子小声问向身边耐心微笑的青年,后者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当然是为了想办法唤醒我们的同伴。多可怜啊,每天都不得不和异类共处,她一定过得很辛苦。” “欸?”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串狡黠的光芒:“要有新伙伴了吗?她?是位大姐姐?” 荼蘼教教主夏油杰又勾紧嘴角:“是啊,看上去像是位可靠又温柔的女士。” 她还没有觉悟,但是那股力量潜藏在危险的深渊中躁动,足以令他侧目。 离开咒术高专后他才知道,不是所有幼年咒术师都会被发现,也不是所有人都幸运到能被咒术高专录取,更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到毕业……或许能在尚且弱小时学会隐藏自己也是条聪明的策略,尤其对女性来说。 ……小林泉吗?也许该先试着发个挖角儿的offer。 另一边,泉在辞别新庄夫妇后又找了家居酒屋坐下,太宰治早就神神叨叨跑开不知道捣鼓什么去了,这会儿只有织田作之助抱着孩子坐在她对面。 居酒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咲乐,这是泉小姐,喊泉小姐。”新手爸爸满头大汗笨拙蹒跚的踏上教育之路,可惜小朋友并不领情:“噫湫湫!” “别为难孩子了,她才多大,急什么。”泉点了一个茶碗蒸给小姑娘,又叫了两合清酒以及下酒的烧烤组合:“收养手续的证件给我,补贴申请与领取事宜我去给你办。另外,之前新庄有什么异动吗?” “没有,一切正常。” 临时加了个班的织田作之助从口袋里取出刚办好的证件交给小林泉,后者大概看了一眼确认是否完备:“嗯,你的信息我会提前造好,不用担心。” “多谢您。”红发青年踌躇着迟疑道:“关于新庄,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如果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您不说就是了。” “总之你还是问了不是么?”泉用筷子把串在竹签上的烧鸟拨进盘子里,酒也已经热好放在手边:“不是新庄本人的问题,例行调查罢了。” “这个职位注定了最好时时提高警醒。不但新庄和盐田,哪怕我,一旦察觉到身边发生异常千万不要自以为无所不能的瞒着掖着,及时寻求帮助不可耻。”她咬了口滋滋冒油的烧物,厚重的滋味儿比橘堂清汤寡水的高档料理多了许多烟火气:“能看得出他很爱他的妻子,既然如此,替部下争取一个更为平稳宽松的未来就是必须的了。” “有您这样的上司,是我们的运气。”织田作之助笨手笨脚的用勺子喂了咲乐满脸蛋羹,泉忙抽出纸巾递过去:“让你们冒风险做事,总不能还要让你们流了血又流泪。” “所以新庄不会有危险,我可以这样理解吧?”织田作之助也只是外表看上去老实罢了,老实人可没法子从金牌杀手的位置上全身而退。泉锐利的刮了他一眼,碍于嘴里的食物只能点头:“嗯。” “那就好,唉,让您为难了。”织田拍拍养女的后背,免得她噎住,脸上总是挂着一片憨厚:“关于您以私人名义借给我的那笔钱,我会尽快想法子还上。” “无所谓。”泉放下已经夹在筷子上的烧鸟,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我住在公司宿舍,吃饭也大多在食堂解决,说实话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就当是给咲乐买玩具的零花钱好了。”也许是酒精让人神经放松,她放缓了语气,慵懒靠在桌沿上:“其实我打算把现在这个位置留给你的,新庄和盐田,不是说能力不行,而是性格使然……处于低位对他们来说更安全。但是你,我有预感,让自己显得更有用才能过得安稳。” 红发青年沉默了,他单手捏着纸巾给小姑娘擦干净嘴角,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很抱歉,请您原谅我。” “没关系,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也就是一提。”小林泉习惯性揉揉太阳穴:“反正boss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批准我的离职申请,还能继续庇护你们一段时间。” “……您醉了。”织田作之助将视线移向隔了很远的窗口:“天色不早,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不用,我给盐田打电话让他过来开车。”泉挥挥手让他带着孩子早点走,放大声音招呼老板结账开发1票。 织田伸出一只手,泉扶着他的胳膊起身,一站好就松开:“我没什么事,倒是小孩子瞌睡足,要早点休息。” 一直等到他们走出居酒屋大门融入逐渐浓重的暮霭,隐藏了身形的其他食客才停止偷听行为。 “老实讲,如果上层里哪怕只有一个这样肯负责任的人,娜娜明你也不至于半途就弃学长我而去啊!”白发男子哭唧唧趴在桌角上胡搅蛮缠,太长而无处安放的腿塞得满桌子底下都是。坐在他对面的七海建人绷紧下颌骨保持沉默:“……” 幸好坐下没多久就因为前辈的举动太过丢脸而开了帐,不至于在社死之上额外另加一层社死。 那个年轻的女孩他还记得,看样子应该是某家清洁公司的主管?从上次那位仁兄搬走后的情况可以确定业务能力令人赞赏,属于兼顾了效率与效果的专业人士。联想到她方才淡淡的抱怨,所以说现在的就业压力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吗? 万万没想到家政行业居然也会遇到危险…… 可是转念回忆起那些曾经见识过的人与人之间的参差,七海建人忽然又不觉得奇怪了。 做家政,确实有可能撞上这样那样的尴尬状况,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想辞职。 她一定是个温和又耐心的人。 “虽然只是偶遇,五条前辈最好说明一下您大老远跑来横滨的缘由。”收回思绪,他不耐烦的抬手看了眼表盘:“我希望下班后的私人时间能不被您打扰。” “你真是越来越冷淡,越来越无情了……”五条前辈撇撇嘴,收起了矫揉造作的无意义表演:“我只是偶然发现了杰的行踪想追来看看,谁知道那家伙隐匿的手法越来越精进,真不愧是他啊!娜娜明你呢?来横滨做什么?旅游吗?” “首先,我姓七海,请不要玩让人困扰的谐音梗。其次,您似乎忘记了我的职业,我来横滨当然是为了见客户。”证券公司职员出差再正常不过了好吗!又不是咒术师,还得费尽心思想出各种不惹警察怀疑的出现理由:“上次拜托您注意的那个诅咒,有眉目了吗?” 五条前辈索性伸长两条胳膊整个人瘫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面前一口也没动过的红豆汤:“没有哦~我还没抽出时间。没关系啦,一个小小的二级诅咒,让它先跑个四五公里也能手到擒来。” 但是您至少把整整一个小时浪费在这家普通小店里,只说了一大通没营养的废话。 七海建人试图用视线去谴责这位不靠谱的前辈,可惜五条悟皮厚得根本不以为意:“怎么啦?人家很忙的嘛,况且娜娜明你自己不也有至少二级的水准咩?追踪诅咒这种小事完全可以胜任。”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望您知。我现在只是个按时缴纳税金的正经社会人,作为由税金供养的五条前辈,请您负起责任。” 这几年的班不是白上的,不属于自己的锅绝对不背! 同样是被拒绝,五条先生的风度显然不如先前那位小林小姐。就差没满地撒泼打滚的高大青年发出“嘤嘤嘤”的声音:“娜娜明~人家不要~回来大家一起继续做咒术师嘛~” 真难想象这样一个癞皮狗似的家伙一发平a就能改变地形,堪称行走的人形地球编辑器,咒术师世界大约是没救了。 “我还有工作要做,不耽误五条前辈宝贵的时间,祝您生活愉快工作顺利。” 话不投机,七海建人拎起公文包,非常公式的弯腰鞠躬,然后转身作别,徒留五条悟瘫在桌上独自长吁短叹。 横滨森氏株式会社财务总监,正是他这次来横滨准备拜会的对象。 “目”送中途退学宁可当个社畜也不愿意做咒术师的后辈离开,五条悟翻了个面儿看向小林泉刚才落座的位置——否定一切非人之物的力量与顽强的意志,这种人居然游离在咒术师世界之外,是不是有点浪费? 11、第 11 章 每周的周四周五都是泉最轻松的日子,因为这两天的工作地点并不在本部,而是位于负责了大部分正当业务的事务所。在这里,除去一个财务总监正常的工作内容外其余杂事她大可置之不理。 发工资?去找人事啊! 要货款?去找出纳啊! 还有什么?无论有什么都别来找我! “泉小姐,这是会社本周的账务明细,以及另外三份角度不同、侧重各异的……季度财务报表。”事务所的负责人将一应表格交到“背锅侠”手里,泉接过来飞速翻阅:“做低了收入,做高成本和研发费用……” 鬼知道portmafia都需要研发什么,如何更加快捷的拆除建筑物吗?为了“合理避税”事务所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年年月月这么干,万一东窗事发累计的涉案金额大概够她在监狱里无忧无虑度过下半生。但是不这么干……森先生又为什么要白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干部呢。 本着“眼看熬到周末,休不休息不一定,至少有个盼头”的好心情,她拆开钢笔在报表上落款用印,顺势又问起负责人最近的人事变更:“坂口被调至本部,事务所这边缺不缺人?你们有没有比较看好的新鲜血液?” 负责人立刻笑出两颗虎牙,虽然不萌,但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您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替我们着想。泉小姐,最近我有位同学即将刑满出狱,您看一下愿意考虑他吗?比起坂口先生他在精算领域的业务水平或许普通了些,但是除了我们这里,他没有别的去处,想必会异常珍惜这份工作。” “我能先听一下他进去的原因么?”泉将签好字的文件摆放整齐,耐心等待部下回答。事务所的负责人点点头:“是的,他曾经为政府职能部门工作,那一年刚好是内阁换届,特搜部查出许多灰色账目,牵涉的人多到数不清……”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位专业人士。我明白了,能在那个案子里活下来的财务,应该不是蠢材。”泉觉得可以考虑:“替我约个见面的时间,我想先看看他。另外个人履历你也帮忙准备一下,我会去请红叶小姐做个背调。” “没问题泉小姐!非常感谢您愿意给予他第二次机会。” 负责人真的非常感激了,频频鞠躬后他扭捏着羞涩道:“每次都蒙您关照,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可以请您中午一起用个简餐吗?”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应该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然后就能找到合理的退休理由了。可惜泉完全没有get到这位年轻男士的情意,异常耿直的婉拒他的邀请:“关照你们是应该的,每个人都做好本职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另外今天中午我约了社长的新任私人投资顾问见面,也许你愿意一起去评估一下?” 负责人:“……好吧,随时听候您的调遣。” 工作状态中的泉小姐就是块绝缘体! * 七海建人对即将见面的“森氏株式会社财务总监”的好感度正随着时间推移缓慢升高。 这是个很讲求实际与效率的人,只与秘书处电话沟通了五分钟,那边就安排好了一应见面事宜。会面地点就位于距离办公室不远处的咖啡馆内,甚至非常体贴的事先将所有需要预备妥当,客人根本不必在业务以外的任何方面费心,真真正正做到宾至如归。种种举措充分说明对方是个一心扑在工作上、非常朴实的人,否则大可以像其他客户那样依照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把事情拖到晚餐时分赚一笔加班费,或者借机在高档消费场所玩乐一番,而不是在不太容易被人注意的细节上下功夫。 不,就算是有偿加班,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晚上六点之后继续思考那些仅与工资相关的繁琐杂事,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衣着清凉的陪酒小姐身上寻找继续面对明天的勇气,但一定所有人都希望工作能不受外界干扰,顺顺利利尽快完成它们进而拿回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 森氏株式会社财务总监…… 他盯着邀请函上繁复华贵的欧系花纹看了许久,步行来到约见地点附近的花园长椅上坐下来梳理思路。 约见的对象是森先生的代理人,而非森氏株式会社社长。据说那位先生公务繁忙分身乏术,这才不得已将私人投资交给代理人处置。类似情况并不罕见,话说公司也是新近才刚接手森先生的委托,资料匮乏到他甚至不知道即将见面的代理人姓甚名谁什么样貌——此行与其说是商谈业务,不如描述为尽量博得对方的信任以期保住这份合作。 所以组长才会把这项随时可能出问题的工作交给自己。 七海建人用力揉揉鼻根,大约是一直以来垃圾股卖得太少的缘故,那家伙终于忍不住开始找麻烦了。如果拿不下这份合作,估计也就到了该更新求职简历的时候。 唉…… 本来昨天下午就可以提出约见要求,如果不是五条前辈突然出现,无论合作是否得以继续这会儿他都已经可以躺在床上休息补眠。 距离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方才那股几乎察觉不到的倦怠感一扫而空,习惯性环顾四周确定是否存在危险,看到一半卡住,然后苦笑。 就算刻意远离那个世界,身体始终记得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不过这片区域真是干净得够可以,连只小蝇头也不存在,横滨果然无愧其宜居城市之名! 徒步三分钟来到约定的咖啡厅,青年借着落地窗的玻璃反光最后检查一番着装,深吸一口气推开沉重的旋转景观门——都说安装这种门纯属浪费,既不安全又不便利,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连逃跑也……算了,想那些干嘛,一定是突然出现的五条前辈勾起了他对过去的记忆。 “您好,请问是七海先生吗?” 作为portmafia干部指定的会客地点,这间非常正宗且极有情调的咖啡厅自然也是组织产业之一。能在这儿工作的人基本上都是尾崎小姐一手调1教出来的情报精英,哪怕迎宾也不例外。整洁得体的女侍微微弯了下腰将客人请进来,七海建人弯腰回礼并短促有力的点头:“是,我就是七海,幸会。” 这个回答正式得有点过了头儿,他大可不必对一个陌生服务员如此。女侍笑开花,走在前面引路:“您太客气了,小林小姐马上就到,请随我来。” 代理人是位女性? 那么这份细腻似乎也就有了原因。 森氏提前准备了个雅间,这是七海建人所没有想到的,他还以为最好不过一处安静卡座。看来森氏是家出手阔绰的豪门,怪不得组长如此重视。跟着女侍绕过前厅进入包厢,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大开金边水彩花卉装饰画。不同于油画的厚重,水彩透出一股活泼青春的俏皮气息,更容易让人放松心情舒缓情绪。 按照礼仪提前在下首处坐好,着装考究的侍应生单手撑着托盘走进来:“请您先用些柠檬水与小食。” 精致的金边锤目纹玻璃里飘着比正常柠檬小上许多的新品种,冰块敲击在杯壁上的声音清新悦耳,混合着若有似无的醇厚苦香味,没由来的让人打从心底泛出一股闲适的懒散。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之一属于迎宾的女侍,另外两道一轻一重,想来森氏株式会社社长的代理人小林小姐到了。 七海建人习惯性低头看了眼腕表,距离约见的具体时间还有三分钟,对方来得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很快雅间的门被女侍轻轻推开,她对待后来者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是恭敬,甚至包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仰慕。随着清脆的鞋跟声,穿着黑色职业西装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他面前,她身后还跟着个神情惆怅的男士。 “您好……欸?” 泉小姐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看错了别人的职业,七海先生也是一样:“您好,七海建人,初次见面,请您关照。” 作为拿钱办事的乙方,他礼貌备至的鞠了一躬先行低头,泉眨眨眼睛收回惊讶的表情:“您好,七海先生,我是小林泉,欢迎来到横滨做客。麻烦将贵司给出的产品组合以及相关建议给我看一下。抱歉,森先生昨天才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交代这件事,眼下我手里的信息并不比您丰富。” 女侍抢在事务所负责人之前替小林泉拉开椅子,等众人就坐泉挥挥手对她道:“谢谢你,爱花。”她的脸上漾起一片绯红,笑意也真实了许多:“应该的,我这就去将您事先订好的餐点送来。” 黑咖啡,撒着金箔的黑巧克力钢琴蛋糕,兼顾了男士偏向冷硬的审美与可能存在的对糖分的需求。 七海建人把携带的资料递出去,对方忽略了寒暄他就也乐得省事,开门见山直接谈起业务:“这是我为森先生做的计划,请您过目。” 事务所负责人起身接过文件递给泉,她一页一页认真翻看。 年轻女子侧头在灯光下聚精会神的评估着理财规划,这让难得处于弱势位置上等着被人评价的七海先生多少有了几分忐忑——不仅仅是出于对工作的重视,更有一种罕见的、属于雄性生物争强好胜的奇怪心理。 希望……能够得到她的认同与赞许,换种更加简单直接的方式去形容的话,大约和小学生揪女同学辫子的行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12、第 12 章 森先生的……私人理财计划? 泉从头到尾认真阅读着七海建人带来的投资规划书。不得不说这位堪比帅气男模的男士业务水平大大超出她的预期,职业道德高到她一点也不想与他合作,总有种把良民拖下水的心虚感。 这个人所隶属的理财咨询机构风评并不好,显然森鸥外需要的就是这份糟糕。适当“亏损”可以解释很多未知资金流的最终去向,再加上些简单粗暴的艺术品投资、慈善、捐赠、损毁……portmafia麾下日益庞大的资产才能找到合适的“避税”理由。 说真的,如果按照七海先生这份计划上的步骤稳健行事,她根本看不到亏损的可能,这就很有些尴尬了。 “额……” 泉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脑袋里努力思索着婉拒这个男人的理由。要拒绝得合情合理不引人疑窦,而且还不能得罪人让他心生怨愤以至于打电话举报:“贵司似乎是家成立年头不太久远的机构,我能了解一些背景吗?” 不能挑这个人的毛病,那就只能找投资公司的不是了。 七海建人自然看出了她的拒绝之意,并对此感到疑惑。他精心制作的这份投资计划可以说兼顾了收益与风险,充分考虑到森先生其人的年龄,属于稳中求胜的经典组合。但凡是冲着赚钱这一目标去的,没有谁会拒绝,除非有人能够提供利润更大的选择,然而法律方面的安全可就……不太能够得到保障了。 还是说,这位小林小姐与森先生有过节? 一百个理由里他再也想不到她要得就是赔钱。 “抱歉,冒昧问一句,您是对这份理财计划哪里有所不满吗?请恕我直言,在现行法律体系的框架内,这已经是收益最大风险最小的组合了。”并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推诿上,七海建人言简意赅目光隐含规劝之意:“还是说您另有其他需要?” “额……” 看来这位严肃得堪比教导主任的男士对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拒绝很有几分恼火,泉停了停,尽量显得诚意十足:“您误会了,这份理财计划可以说是我从业以来所见过的最优秀的杰作之一。但我只是个代理人,我的个人审美并不能代表森先生的实际需求……” 不等她把话说完,公务电话无情唱响,泉苦笑着站起来朝七海建人欠身:“万分抱歉,请先由事务所负责人与您沟通吧,眼下我另有些急事。” 森鸥外的电话,你敢让他等到无人接听? 她一路小跑着躲到雅间外,语气恭敬神色疲惫,作为同样经常被上司刁难刻薄的社畜,七海建人突然有了种感同身受的同情与怜惜。 此时她看上去柔弱得就像崖边摇摇欲坠的花朵。 “好吧,七海先生,泉小姐一向是位奉公守法且很有职业操守的财务人员,所以很多话她不方便直言,那就由我来说。”事务所负责人清清嗓子挺直腰板,一扫此前的忧郁惆怅之色:“这对您也是有好处的,总之,我们需要一份损失大于收益的计划,用于避税。” “哦……原来是这样。” 类似手法也不是没有先例,只不过现行经济环境下绝大多数企业实体根本不需要刻意营造就能达到赔本的效果,由此可见森氏却对自身的经营状况异常自信,真是让人好奇之余又不那么想知道内里原委。七海建人点点头:“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我明白了。看来是我本人并不合适成为森先生的私人投资顾问,但公司内部另有能够满足森先生需要的人才,可否需要我代为举荐?” 怪不得泉小姐一脸为难欲言又止,此事确实有违职业道德。但是怎么说呢,职业道德这种东西,在这个国家里一向只能用来约束自己,非要拿来要求旁人……只能落得心灰意冷黯然收场的结局。所以他打心底不愿意做这种事,但也不会拦着公司挣钱。 负责人摊开手,给他一个“你很上道”的表情,七海建人大约思索十几秒,报出一位中年同事的联系方式——相比起近乎“无敌”的单身狗们,还是有家有室的人更需要这笔提成。 “感谢您的理解,七海先生。”负责人接过名片,挑起的眉间带了不少揶揄之色:“为表谢意,请务必留下用个午餐,往返车票也请交由我们代为报销。” “不必,我没能提供令雇主满意的服务,优待也就不需要了。再见,祝您心情愉快。”他完全没有失去订单的遗憾感,反而多了几分轻松。拎起社畜标配的公文包起身告辞。负责人跟着站起来朝外送了送,走到雅间门口就算完成了今日份的客气礼貌。 离开这家精致的咖啡厅,七海建人与接完电话回来的小林泉撞了个对脸。后者带着些许愠色走来,一见到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放缓眉眼和语气温和笑道:“非常抱歉,劳烦您大老远从东京跑来横滨结果却无功而返,请您一定要给我个表示歉意的机会。” 同样是请吃午间工作餐,身为上司的小林泉态度还没有刚才那位小组负责人强硬,真不知道她究竟如何掌管偌大一个财务部门。 ……别是个倒霉的背锅侠吧! 气氛随着秒针跳动逐渐尴尬,泉正想着要不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就这么算了,比她高出一头有余的青年忽得移开眼睛淡淡道:“多谢您的美意,这并不是您的责任。嗯……横滨有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餐饮吗?” 虽然很想扭头走人,但是她提出邀请时的眼神实在令他难以拒绝。这个气质柔和安静的圆脸女人身上带着社畜遇到棘手麻烦时特有的狼狈感,七海建人觉得自己身为男士,或许可以为她争取点喘息的时间——哪怕一顿饭。 “欸?啊!好的,有一家名叫橄榄轩的西餐厅,汉堡肉和牛排都很棒,咖喱饭也不错。”注意到对方明显与绝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的面部线条,泉选择了改良式西餐,谁也不委屈嘛!得到肯定答复她点点头,高兴的用私人电话订位置。 七海先生站在她身边,隐约嗅到几缕清新自由的海洋香。让人不自觉就会联想到被温柔海浪环抱着的南国闲适岛屿。 “可以步行吗?距离很近。” 泉挂断电话,抬头看向默默屹立在身侧的青年。也许他是无意的,但那利用身高差替人遮挡正午日光的举动实在叫她好感度大涨。 就在这一瞬间,泉非常有砸昏这家伙直接拖进区役所的冲动。别看她生得连只鸡都抓不住的模样,好歹也是portmafia干部,体术实力甚至还在太宰治之上。至于这位七海先生……瞧着也不像能徒手抓子弹的猛人。 ——不,啊,还是算了,别祸害老实人。 七海建人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恶寒,就像是被什么肉食性的凶猛生物盯上了一样。身负咒力又能清楚看到诅咒的人往往对危险异常敏感,可是他用眼角来回扫了好几圈,到底也没发现周围有什么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东西。 什么?你说小林泉?她看上去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别说作为危险源,能在发生危险时奋力跑进安全地带就谢天谢地了。 下意识将普通人护在攻击半径内,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突破了正常社交范畴,在陌生人眼里看着宛如一对情投意合的情侣。 橄榄轩的好生意有很大一部分得益于老板祖传的好手艺。 胖胖的女老板并不忌讳被食客们喊成老板娘,拿到餐单后迅速煎肉排酿肉丸子,嘴里热情四溢的与熟客聊起天:“泉小姐今天可算有空过来照顾我们生意啦!上次多谢您帮忙,要不是有您在,真不知道橄榄轩现在还能不能继续干下去。” “哪里,您太客气了,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实在当不得如此谢意。”小林泉比之方才放松了不少,嘴角笑意也更真实了几分。 老板的意思是之前有些被打散的组织残渣跑来这条街上大肆征收保护费,正巧被带着后勤组收工回本部的泉遇上。对方二话不说鸣枪致意,干部小姐自然也不和丧家之犬客气。最后的结果是portmafia大获全胜,泉提了一串儿“粽子”回到本部,被他们□□肆虐的商铺也跟着获得新生。 其实一般情况下组织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这种小股流窜势力存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正是底层捡尸队的主要成分来源——实在是这些人运气太差,刚好撞到小林泉不得不使用强硬手段的时候,提前被港口霸主收编,或者被打进医院彻底与激情四溢的街头生活告别。 笑容与感激背后的故事七海建人并不知道,他也无法想象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有余的柔弱女人下令开枪“一个不留”时能有多果决,只觉得她是位无论走到哪里都大受欢迎的可爱女士。 13、第 13 章 “抱歉,上次在东京见面时误会了您的职业。” 面对空空荡荡的餐桌,如果不说点什么可就显得太不礼貌了。七海建人选择解释最初在东京相遇时的那件事——还是认真说明一下比较好,他不确定小林泉是否在电梯里察觉到了什么……至少那位诅咒受害者的遗体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她一定看见了。 这边与那边,普通人最好别牵涉其中,也没必要知道“边界”的位置。 东京?哦,顺手打扫卫生这种尽最大努力收敛财物追讨损失的行为果然被误会了。 小林泉抿嘴笑笑,看着远处招募社区志愿者的广告牌胡乱扯来个借口:“没关系,公益服务而已,不过上次的情况有点特殊,那位先生在横滨就已经广为有名了,因此我们才会追到东京去。” 白天与黑夜,“不知道”的状态对于普通人来说才是最安全的,他没必要了解。 原来是公益吗?看来她确实是个敦厚善良热爱生活的人,正常工作之余不忘回馈社会,连那种炸掉都不算可惜的屋子都能整理得恢复原貌,与此相比不少拿着高额收入却人浮于事纰漏连篇的家伙真该拖出去喂诅咒。 没错,说得就是咒术师们头顶的那些所谓“上层”。 七海建人忍不住松了松领带结,这种充满欢声笑语与食物香气的漂亮餐厅里,浑身硬邦邦的会显得很奇怪。 “话说回来,希望我们没有影响到其他住户的生活,那些蟑螂药的效果还好吗?” 老板殷勤送上肉排套餐和肉丸套餐,泉朝墙壁那边让了让,笑对着送餐方向低头示意:“多谢。” “不不不,应该的,您愿意赏光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好事呢。” 改良后的和式西餐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肉丸子借鉴了瑞典猪肉脆丸的部分制作手法,这让具有丹麦血统的七海建人大为惊讶—— ——小林泉体贴得让他有点不太好意思,她是不是有些别的想法? 可惜这只是个美好的巧合罢了。 老板抱着托盘高高兴兴离去,青年清清嗓子,说起那日偶遇之后的事:“蟑螂药效果很好,不过我最近搬去了新的居所。距离稍远胜在安静,有一个宽阔的平台,无事时可以带着椅子坐在那里晒晒太阳吹吹风。” “安静”这个词迅速得到泉的认同,从洋馆搬出去住的念头越发强烈。 想想看吧,本就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同事,又不幸成为邻居,还是那种你不能去投诉他噪音扰民的类型……真让人头秃。 倒也不是说她对中原中也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心结,纯粹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和他相处,再加上太宰治造成的心理阴影以及高额账单带来的怨念,最终泉得出了一个“敬而远之”的结论。该怎么说呢……就算想要追逐亲情,他也理应去找猫进地下室的那位,而不是试图从自己这里打听关于兰堂先生生前的点点滴滴。 话说回来,干部之间关系过于亲密,森先生就要坐不住了。离他远一些,对他们两个都是种保护。 “您能给我些关于租房的建议吗?会社的员工宿舍不太方便,最近我正好也有另行租房的想法。”泉努力甩开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继续专心与七海建人闲聊。打从被人捡进portmafia泉就住在洋馆里再也没有离开过,说起住到外面这件事,她还真没多少经验。 对不甚了解的东西诚恳求知不耻下问,七海建人发现面前这位小林小姐行事作风异常符合自己的审美,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要去信任的踏实感。他点了下头,一边侧首去瞄腕表,一边抽出便签纸写下联系方式:“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房东会根据租客的性格不同程度提高租赁费用,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 说得再多也不如届时直接帮忙,他非常乐意伸手帮助小林泉,她值得。 原本只想得到一些经验与忠告,不料对方顺势把私人联系方式给留下了,他是不是……有点其他方面的意思?小林小姐低头红了脸,摸出手机敲一个数字瞄一眼,花了五六分钟才将七海先生的通讯方式记录下来:“好的,多谢,等安顿好了请务必允许我邀请您吃顿大餐!” 她果然是……七海建人移开视线,不自在的清清喉咙,力保脸上不要露出慌乱的神情。对方是位无论工作能力还是为人处事都非常优秀的女士,又只仅仅做了些许暗示而已,没办法像拒绝其他女性那样直截了当。最主要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对她报以严厉冷硬的回避态度,尤其像现在这样坐在她对面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想表现点什么。 难道是季节的缘故?问题现在也不是春天啊! 算了,东京与横滨之间的物理距离总是存在着,只要别太过积极回应,像小林泉这样的女士,身边必定有源源不绝的追求者。 ——她很快就会忘记我。 想到这里,莫名其妙的沮丧感突然涌上心头,搅得人心烦意乱。 泉低头安静又秀气的解决着盘子里的汉堡肉排,时不时端起老板友情赠送的橘子气泡水。七海建人注意到她指尖染了一抹渐变的樱桃红,拿着拜占庭风格的玻璃杯,里面冰块撞得叮咚作响,平白无故抓住视线不允许挪开。 他不由再三检查自己是否于不知不觉中了什么诅咒,未果之下甚至觉得有必要去找五条前辈看看——六眼总不至于看不出来吧!否则根本没法解释只不过浅浅见过三次而已,怎么就总也管不住眼睛了呢?还是说,小林泉本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像只罹患被害妄想症,疑神疑鬼小心试探的猫,七海建人从各个角度仔细打量起小林泉,越看越能从她身上发现更多令人心生仰慕之处。 文雅的举止、温和的态度、斯文的气质,甚至她弱不禁风的模样,无论哪种都足以让任何雄性生物保护欲爆棚。 咒术师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普通人…… 不对,我早就不是咒术师了。 ——他还要看多久? 头一次感受到人的视线也能达到几近实体的效果,泉硬着头皮让自己别显得太过僵硬拘谨。这位七海先生哪哪儿都好,就是目光太直接太锐利,让人不好意思抬头……一抬头眼睛就要对上了!微微荡漾着碧色的瞳孔是她喜欢的颜色。 “您……?” 努力解决掉盘子里的汉堡肉排,她握着玻璃杯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公务电话再次响起铃声。 “!” 泉一激灵,放下饮料拿起电话雷厉风行向外走,中途不忘朝七海建人点头以示歉意。来到橄榄轩门外不引人注意的街角处,她火气十足的摁下接听键:“森先生,如果您仍旧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请不要怪我将类似行为理解成职场骚扰。” 森鸥外诧异的声音传了出来:“什么?难道我在泉的眼里已经是个变态上司了吗?都说了刚才那是爱丽丝酱拿手机玩游戏时不小心点到,你好小气!” “哦,那么爱丽丝小姐今天又想玩什么游戏?恕我直言,如果那位小姐真实存在,您该考虑送她上学。我们国家有一套完备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同样的,也有一套至少理论上存在的刑法。”泉相当犀利的吐槽:“没有哪位父亲会像您这样任由女儿不学无术,无论他有多糊涂,没错,即使是兰堂先生。” “不不不,泉你一定弄错了什么,爱丽丝酱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妻子~” 森鸥外一点也不介意泉拿兰波和自己作比较,话说那位已故的准干部究竟名叫兰波还是魏尔伦……总之,能和超越者相提评论,大约是种荣耀。 泉重重叹了口气,目光忧郁的伸向远方:“森叔叔,如果你因为总是熬夜工作而产生幻觉,比如钢笔椅子莫名位移,那没关系,属于正常现象。但是并不存在的夫人张嘴和您对话,这就不妙了,需要咨询心理医生。” 她始终无法理解森鸥外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能如此中二,连带着组织内不少同事也一并将自己的精神疾病视为天选之子的象征。他们甚至为此专门弄出一个“异能力者”的新名词用以划出圈子范围,多少有点老年cos大赛的尴尬既视感。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一会儿,森鸥外用一种近似于心肌梗塞发作的声音道:“好吧,我知道了,不过,下个月的审计以及税管专员就交给你解决了哦,不要让我失望。还有还有,如今底层队伍里有什么值得提拔的人才么?别忘了写报告!” 明明也是个强大的异能力者,却眼盲一样自动滤过所有异能力现象,甚至遗忘了自身所具备的异能力……森先生无语凝噎。小林泉坚定不移的认为世上只有物质才是万物存在的基础,物质才是第一性,一切超脱了物质的意识营造之物都不过人脑对物质的特殊反映罢了,简而言之可以归类为梦幻泡影……他都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三观发展得如此“激进”。 portmafia瞒着我这个boss开设了哲学课吗!为什么我的干部各个“人才辈出”?要不是泉的能力在某种意义上是对太宰和中也的双重限制,他都想送她去应庆大学读书算了。 “最后,泉,别忘了野坂先生的一百零三岁生日宴,届时你要出席。” 森鸥外急急忙忙加上最后一句,果断挂掉电话。 14、第 14 章 重新回到卡座,七海先生看上去比之前柔和放松多了。小林泉扫过他面前同样空了的盘子,挥手招呼老板结账。 “哎呀,每次您都这样客气,难得过来坐坐,还结什么账!” 老板不满的将发1票装在信封里交给泉,后者笑着摇摇头:“如果是轮胎评级的餐厅,说不定我真就吃顿霸王餐,反正他们卖的大多都是些虚头概念,几十几百倍的暴利便宜不占白不占。但你这里货真价实物美价廉,已经是小本经营了,无论如何我的工资还不至于吃不起几顿汉堡肉排。” 七海建人跟着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再次离开橄榄轩西餐厅,然后就此作别。 虽然未能达成直接合作,但是彼此都在最初的好印象上加深了另外一层更好的印象。 返回事务所路上泉难得有闲情买了包棉花糖拿在手里,和七海先生的午餐让人心情愉快……好吧,没想到这么快就愉快不起来了。 没想到一走进写字楼就看见太宰治和坂口安吾这对双重麻烦站在大厅里闲聊。 “泉姐姐~你去约会了呀?”太宰治跃跃欲试,浑身洋溢着想要搞事的味道连遮都懒得遮。泉就手把棉花糖塞给他,几乎夺路而逃:“工作餐的约见而已,应酬罢了,我回去继续工作,两位自便。” 说完她头也不回逃进办公室,大门紧闭谁也不见。 太宰治冷哼着撕开棉花糖包装袋吃了一口,剩下的递给坂口安吾:“安吾,你被讨厌了。” “不,小林小姐讨厌的正是你呢,太宰。”坂口先生拒不承认自己登上了某位干部的黑名单,抓着袋子试图使用异能力看看她刚才都见了什么人。 【堕落论】……很好,果不其然失败了。 他神色莫测的扭头看了眼属于财务总监的办公室大门,脑海中浮现出官方对于小林泉的分类——s级,极度危险,足以威胁一切“特殊之物”的特殊异能力者。 虽然不太清楚她的异能力具体如何运作,总之最好远离。 根据坂口安吾的观察,小林泉并非太宰治那种“消除”异能状态的反异能力者,而是彻底的,从概念上拒绝并抹杀一切现实生活中不应该存在的异端,不愧于异能特务科赋予的【唯物论】之名。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是个异能力者,小林泉去却看不见任何异能力现象,或者说就算看见了也会在心理层面上完全忽视,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个异能力者。真让人好奇她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何模样……更让人好奇的是她究竟如何做到能将森鸥外等人的异能生命体视若无物,那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名场面。 不过这位女士似乎是portmafia中难得的正常人,理论上可以用任意正常方式进行正常的沟通…… “好吧,不管究竟原因在谁,眼下的事实是咱们两个都被讨厌了。所以,太宰,你有什么建议?”如果可以的话,坂口安吾并不想成为后勤组干部的眼中钉,一旦引起她的警觉其后果绝对会是场灾难。 太宰治突然停下向前行走的动作,侧头眯起眼睛锐利的上下打量好友:“……” 坂口安吾被他看得悚然一惊,联想起这家伙肃清内部不稳定因素时的狠辣手段,隐约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太宰怔怔看了安吾一会儿,嘴角不由向上勾起:“诶——?安吾你……难道说?” “什么?别这样看着我,太宰。”坂口先生血压骤升心跳狂飙,此时就见他的朋友拉长声音坏笑道:“难道说你对小林有什么想法?原来你偏好这种口味……” “……” 差点被他吓死。 坂口安吾捂住胸口长出一口气,很有点臭味相投的回答:“别开玩笑了,如果不是美人的话我可不会考虑。小林小姐,不可否认她的气质非常独特,但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男士们在这种问题上往往很对不起他们身上西装所代表的那份绅士,于是没营养的话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关于小林泉的谈论一直延续到lupin酒吧的吧台旁。 “她似乎对我有点成见。”坂口先生今天不用开车,面前难得放了半杯泡着冰球的威士忌。他的朋友趴在边上用手指在桌面无意义的划来划去:“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那简直是一定的,自从我向森先生提议记录阵亡人员名录,小林小姐看待我的眼神就有点不太对劲了。”被女士讨厌,就算不是自己心仪的类型也足以令人沮丧,坂口安吾端起酒杯轻轻摇晃,不等他酝酿好下一句,楼梯上传来织田作之助的脚步声:“哦,原来你们已经在了。我还在想,要不要多等一会儿。” “你已经落伍啦,我们不会计较一个当了爸爸的男人的时间观念。” 太宰治看似宽容的“原谅”他,织田作之助浑身上下就像没长言外之意那根弦似的走到吧台边看向坂口安吾:“你们在聊什么?” “啊……后勤组的干部,小林小姐。今天在事务所一楼遇到她,似乎被讨厌了。”坂口先生举起酒杯向好友致意:“大概是因为我太平凡了吧。” “泉小姐吗?放心,只要不给她增加工作量,她是不会讨厌任何人的。”织田作之助中途看了酒保一眼:“老样子。” 然后他呼出一口气,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半包香烟夹在指尖,不等点燃想到家里的咲乐,最终还是糊里糊涂将烟重新给塞了回去:“如果没有她悉心关照,底层将会出现人员流失的巨型空洞。”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会被她讨厌……” 坂口安吾抱着脑袋痛苦道:“boss大约是将清理名单的工作推给后勤组去做了。” 太宰治不失时机的幸灾乐祸:“那简直是一定的,谁也不会喜欢无缘无故增加的工作量吧。”说完他盯着织田作之助的沙色外套不停看,就好像里面能藏个人一样:“你新收养的女儿呢?怎么没带来?” “太宰,这里是酒吧。”织田作之助很是认真的试图同他讲道理:“小孩子不应该进来。” 黑发少年眯起眼睛开始作天作地:“什么!难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吗!” “比起咲乐,你确实不算年龄幼小了。” 这绝对不是吐槽,织田先生还在继续努力讲道理。 话题渐渐从后勤干部小林泉转移到织田作之助最近收养的女儿,那孩子才只有三四岁,正常男人只会表达出对幼崽的宽容与喜爱。坂口安吾推了把眼镜,在好友絮叨奶粉和辅食的单一声线中疑惑:“织田作,咲乐的年纪,该上幼儿园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接送是个几乎无法解决的大问题。”织田作之助抬头望向酒吧木质结构的天花板:“我没办法保证每次都能及时赶到幼儿园门口接她,所以现在一直寄宿在托管那里。” “不行不行,先不说托管的费用远高于普通公立幼儿园,小孩子怎么能脱离集体生活呢?会养成孤僻阴郁的奇怪性格,将来说不定也会因此遭遇各种霸凌。”到底是个行为逻辑比较符合普世价值观的男人,坂口安吾大摇其头道:“你得再想想,孩子可不是画图纸,画错了又能擦又能换,谁倒是有本事把他们塞回去重新长大一遍?” 太宰治像是软骨动物那样趴在旁边幽幽接话:“我是否可以将上述言论理解为是对我这个干部的影射?” “你不要添乱!现在在说事关咲乐一生长远之计的重要问题!”坂口双拳紧握气势如虹,把酒吧的木质长桌敲得咚咚作响:“幼儿园或者学校,我可以帮忙寻找资源!” 这位先生看上去太过激动,织田作之助不得不让步:“好,好吧。我去问问小林小姐,看能不能必要时脱离队伍一会儿接送孩子。” “必须能!如果她不肯,那就让太宰把你抽调到游击队好了,对吧太宰!”坂口安吾调转矛头紧盯太宰治,后者百无聊赖掀了下眼皮:“我没意见,得看织田作自己的想法。不过游击队……也不是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的地方。” 他看上去惫懒得厉害,坂口先生忍不住把手指捏来捏去,像是要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来回用力摇晃那样。 “还是不麻烦太宰了。”织田作之助及时挽救了太宰治的脖子:“泉小姐替咲乐申请了各种公民补贴,允许我预支工资不说还无限期借了我一笔钱,目前经济上的负担完全算不得大。如果不送去托管,我可以雇个靠得住的钟点工专门接送照顾咲乐。倒是学校,确实考虑不周,应该按安吾的意思办。” “这还差不多。”坂口安吾顺势又将话题转回到小林泉身上:“话说……小林小姐也是个异能力者吧,为什么没见她用过异能力?” “说真的,我还真没有见过,但她确实是个异能力者。”太宰治推着吧台让自己坐直,若有所思的看着坂口安吾:“我加入portmafia之前,小林就已经在组织里服务了。据说最先确认她身具异能力的人正是先代首领,她也是唯一一个从不曾被先代怀疑或训斥过的成员。依照先代的行事风格,确认过程恐怕会有些残忍,然而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那些人不是隐退就是辞职,唯独boss……” “算了算了,其实也没那么好奇。” 坂口安吾举手投降,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直接把一位干部的私事拿到森鸥外面前询问,除非潜入搜查官的工作不打算再继续干下去。 15、第 15 章 和lupin酒吧里的轻松闲适截然相反,泉在即将下班结束工作前收到了一封令人哭笑不得的offer。该怎么说呢?先不去讨论对方究竟从何种渠道得到了她的电子邮箱……宗教机构挖角请她去做财务总监,开什么玩笑! 该不会是太宰治搞得恶作剧吧? 怀疑有之,疑惑有之,然而……在看到待遇栏中承诺的不加班以及双休日之后,泉不得不承认自己狠狠心动了一把。 钱财她是不缺的,森鸥外不会让缺钱的人管钱,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背锅侠。兰堂先生当初遗留下的财产都在自己手里,他生前虽然只是个准干部,银行里积攒下来的数字却也不容小觑。 退休后去个轻松闲适的小机构按按计算器,是个好主意。当然了,最妙的规划是搬去极富诗意的南国岛屿上优哉游哉讴歌人生…… 泉大概花了十分钟时间畅想未来,想完了还得老老实实低头核对本月事务所的账务。她不是没钱出去浪,她是没命没时间。 低头一桌子票据账本,抬头已是漫天星斗。泉揉揉僵硬到酸痛麻木的后脖颈,看着总算做平的账目心满意足叹了口气——也许周日可以休息半天睡个懒觉。 打卡离开事务所的办公楼,她突然想起那包一口也没能吃到的马卡龙色什锦口味棉花糖。有时候人总会对偶尔失之交臂的东西念念不忘,哪怕平日里多一眼都懒得瞧。眼看盐田开车来接自己回洋馆,泉踌躇片刻终于忍不住道:“在前面的便利店等一会儿,我想买点东西。” “是,泉小姐。” 盐田等她坐稳后启动车子,透着喜气和上司说起好消息:“新庄邀请了几个熟人周末去他新买的房子里聚餐,就当做是个简单的结婚仪式。他特别交代我一定要将您请到,所以…后天什么时候去接您比较合适呢?” “这么快就置办好产业了吗?”泉向外看的视线收了回来,和盐田一样为新庄感到高兴:“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既然如此,我也得带些伴手礼登门拜访才好,不如去买些水果。” “就知道您会这样,水果什么的我全包啦,您只管轻轻松松吃顿家庭料理,好好休息一天。” 盐田整个人比自己结婚还要兴奋,已经开始兴致勃勃的自言自语规划着要怎样捉弄新郎。泉跟着听了一会儿,嘴角的微笑自始至终未曾落下。 来到距离洋馆最近的便利店,盐田按照要求将车停在路边。泉若有所思的下车走进店铺,在里面待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拎着棉花糖和一张卷得细细长长的包装纸出来了:“走,告诉新庄我后天一定到,还有,你十点以后再来接我。” “好嘞!” 盐田高高兴兴一脚油门将泉送到洋馆门口,另一位干部正从已经停好的干部配车里走出来。橘发少年拍上车门,刚想走近些打招呼就看到泉脸上亲切的微笑消失不见了,新换上的营业用表情假到足以被投诉。 中原中也:“……” “嗯,中原先生辛苦了,再见。”经过少年身边,她不能更礼貌的轻轻道别,积攒多时的郁气终于冲破堤坝,中原中也负气大声嚷着:“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还是对我有意见?” 手腕……被捉住了,酒精的味道隐隐约约从橘发少年发间不断向空气中散逸。 喝醉了身手还能如此迅捷,不得不令人感叹这家伙不愧为年轻一代中体术最强者。 “您是误会什么了吗?”泉没有惊慌失措的挣扎,而是任由少年抓紧自己的手腕,试图平静理性的和他交流:“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枪林弹雨的忙碌一天不累吗?请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实话,手腕被他抓得很痛,是那种打从骨缝里往外钻的疼痛感。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横竖她也不能与一个喝醉了的未成年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泉安静的等待中原中也重归冷静——在她看来这孩子同样属于“精神不太正常”的范畴。 没办法啦,上梁不正下梁歪,森先生总是神经兮兮的把幻觉当真,兰堂先生脑子宕机失忆,太宰治有明显的抑郁自毁倾向,中原中也则是典型的狂躁症,至于说地下室里那位? 妥妥的自闭。 唉……看来组织需要的不是骨干,而是一位极富耐心与经验的精神科医生。 “你!” 每次都是这样,即使试图使用武力,她也总会挂着为难而礼貌的营业笑容敷衍自己,就像个不和熊孩子认真的成熟大人——这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无理取闹的低龄儿童……中原中也这样想着。 他想要破开小林泉竖在两人之间的坚冰,想要砸碎她一成不变的敷衍微笑,而不是被人当成个胡搅蛮缠的幼崽随意打发。 “你跟我来!” 微醺的酒意直往脑门上涌,橘发少年不管不顾拉着小林泉就朝外走。盐田皱着眉头向前踏出一步:“中原先生!” “谁也不许跟着!” 中也想要使用异能力直接飞到洋馆顶层的平台上,酝酿了好一会儿也只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个醉鬼:“我又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您就是一副想要把人怎么样的架势…… 泉侧过去向盐田摇摇头,摆手让他下班走人。这孩子正处于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危险状态,鉴于他的武力值,无关人员就别凑上来找打了。 盐田含恨退下,开车送中原中也回来的年轻人则等大了闪烁着八卦之光的眼睛——好激动!好紧张!好期待! 酒精让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飞不起来,中原中也只能选择拉着泉徒步冲向洋馆自带的小花园。来到青草与蚊虫同样茂盛的所谓“花园”里,他松开泉的手腕,转而抬起两只手握住她的肩膀,钴蓝色的眸子紧盯着她眉间不放:“泉姐姐,你讨厌我,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但是……兰堂先生的死,我很抱歉。” “唉……” “我不讨厌组织里的任何人。”泉无奈的又双叒叕次替自己辩解:“我只是很累,每天下班都累得快要睁不开眼睛,并非对您有意见。” “可你对我用敬语,哪怕依照年龄与资历,你也不用这样。”他沮丧的松开她,回手揉乱一头橘发:“我只是,我不祈求你原谅,但也没必要总是躲开。” “都说了我对您完全没有工作范畴外的任何抵触情绪,组织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一向对事不对人。说得简单些,兰堂先生自求死路,就算不是您和太宰先生,也会有其他人替他结束痛苦,对此我不便多做评价,所以中原先生您真的不必如此介怀。”泉发现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怪不得运气一直不怎么好:“在我看来,在知晓真相前亲手结束亲人生命的您一定比我这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痛苦百倍千倍,所以我不会再在那样的负重上额外加压。也请您放过自己,把目光投向更为广阔的未来。” 泉抬起手,相当大胆的替中原中也把他自己揉出来的炸毛理顺:“我不讨厌您,真的。” 只要你别再时不时搞出长得吓死人的天价报损账单,或是别再打太宰治时顺带打得整栋洋馆跟着瑟瑟发抖就行。 中也呆呆愣在原地,记忆里似乎没有什么人敢在自己头上摸来摸去,但是……有点暖。 “好,好吧。姑且相信你一次。”少年安静下来的样子就像个阳光又俊俏的普通大男孩,酒精让他无法压抑倾诉的欲望:“那你告诉我,我看上去,像是个人类吗?” 如果他问“像不像正常人”,泉或许会犹豫上几秒,但“像不像人类”,这是需要刻意提出的问题吗? “你不是像,你就是!”她没好气的用力将少年推开些距离,低头从随身包包里翻出补妆镜打开举到他面前:“你看看,你是哪里没有具备人类的特征?还是说没有抽象思维能力或者语言系统?” 中原中也醉眼朦胧的盯着镜子——哦,是的,我现在正以一副人类的模样站在这里,但也有非人的形象吧?如果那个样子出现……疯狂暴虐的红黑色力量随着这个念头开始涌动,身体隐约感觉到了膨胀与灼热的痛苦。 那就让我试试看,能否以异形之躯获得“家人”的承认。 这孩子怎么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泉疑惑的伸手在中也面前挥挥,确认他并不是站着睡着。少年钴蓝色的眸子里隐隐透出血色的疯狂,像是个站在悬崖边无能为力等待坠落的落汤鸡。 “中原先生?中原……中也?中也?”泉换了好几种称呼试图让他清醒些,手指无意间擦过额头时赫然发现少年正在发热:“你还好吗?酒精过敏?” 过量饮酒似乎也会引发高热,没想到继捡到太宰治后她又在集体宿舍门口捡到了另一位年轻的干部。没错,之前那八十八天的动乱结束后森鸥外便向所有人宣布中原中也成功由准干部升任干部,补足了五大干部之席,而现任portmafia高层的平均年龄也是前所未有的年轻。 不管怎么说不能把他就这么扔在露天花园里,酒后受寒可不是小事,严重起来要命也是有可能的……哪怕只看在兰堂先生的脸面上,她也没办法真就对中原中也不闻不问。 16、第 16 章 “盐田,你去把医生请来。另外那个谁,过来帮一把!” 小林小姐含含糊糊的声音从花园里隐约传来,盐田一马当先冲进去,立刻被面前的情况惊掉了下巴——上司坐在用来分割植物范围的园艺白石上,中原干部倒在她身边,并非遇袭,而是把头枕在年轻女士腿上睡得天昏地暗:“zzzzz……” “中原先生!” 上帝!佛祖!阿拉!我伟大的神明克苏鲁!中原先生和小林小姐,果然有瓜吃! 跟在后面的人双手捂脸惊声尖叫,盐田转身就给了他一拳:“冷静下来了吗?” “哦哦哦,抱歉!”那人赶忙上前搓着手等待干部命令:“小林小姐,我该做些什么?” “帮我把中原先生搬去他自己的宿舍。” 作为portmafia成员她就没必要质问这些人为什么放任中原中也饮酒了,这家伙触犯的法律又何止这一项。 半小时后,服务于组织的医生在中原干部的卧室里看到了躺在床上睡得舒舒服服的少年。 “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 虽说见到小林小姐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眼下绝对不是个促进感情改善印象的好时机。医生放下药箱,小心翼翼靠近床边,探头探脑往上瞧。中原干部的副官恢复了应有的棺材脸,瓮声瓮气道:“没什么,只是醉酒而已。” “……” 组织里随便谁醉酒都可以用“而已”结尾,唯独中原先生不行。 医生呲牙咧嘴揉揉下巴,数月之前挨过一拳的地方忽然开始隐隐作痛:“除了醉酒呢,有没有其他方面的明显异常?” 泉看了眼那位副官,温和的安慰几乎抖成鹌鹑的医生:“目前没有,需要留人观察吗?” “不不不,”医生走近了些,确认中原中也呼吸顺畅然后立刻退得远远的:“谁去便利店买上几瓶醒酒药备着,另外再煮个甜汤等中原先生醒了暖暖胃,这样就足够了。” “好吧,你在这里守着中原干部,盐田去买醒酒药,顺便带些煮甜汤的食材回来。鸡蛋,甜玉米粒,片栗粉……还需要什么?” 泉很快就安排好了分工,谢过医生后拉开门走出去:“我先回去换个衣服,等会儿盐田直接把食材送去我房间。” 盐田转身就朝洋馆外疾走,医生借机努力向后勤干部献殷勤:“小林小姐,您最近身体还好吗?脸色看上去似乎有贫血的趋向,需不需要抽血化验一下?” “贫血吗?也许有点,不用化验了,直接开些补血剂给我就好。”泉走到走廊上继续与医生对话,房间里顿时只留了中原先生自己以及他的部下。 副官眼巴巴看着后勤干部带着医生从容撤退,亟待吃瓜的迫切被人狠狠破了盆冷水。 “这是有情况呢,还是没有?” 他坐在床边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一会儿恨铁不成钢的瞄瞄呼呼大睡中的中原中也,一会儿伸长脖子朝走廊看去,似乎想要瞧瞧小林泉在做什么。 ——平均每周游击队常驻的办公室都会收到至少十三封属于太宰先生的信件,有些充斥着爱情与荷尔蒙的喷香味道,有些满篇都在祈求垂怜,当然更不乏歇斯底里的痛骂……总之每一封都能证明太宰治有多受女人欢迎。但是中原先生呢?只要不喝酒,他就是个几乎完美的人,问题是如此完美的男孩子居然无人觊觎?情书呢?巧克力呢?羞涩的邀请呢? 什么情况!女士们的眼睛是有什么问题吗?无论长相还是性格,凭什么自己的上司会被那个阴郁奇怪的太宰治比下去?这不科学! 组织里的女性不多,小林小姐算是难得又有能力性格又好的珍惜品种,大了几岁又怎样?年长些的温柔大姐姐难道不是更妙么? 中原先生,您要争气啊! 脑补了至少一百万字未来剧情的副官低头看看还在酣睡中的中原中也,要不是怕挨揍他真恨不得摇醒他——快点起来行动!你刚才都醉醺醺躺人家腿上了还没被嫌弃,这不就是有戏了吗! 这时盐田气喘吁吁提着两只塑料袋跑回来,其中之一先送到中原中也的房间:“醒酒药,我买了一打。中原先生这里有冰箱吗?如果没有,暂时用不上的我就放在泉小姐哪儿以备不时之需。” 盐田!你是个大好人!将来我会提醒中原先生给你发红包的! 留守的副官几乎瞪出星星眼,盐田被他恶心得一抖:“这一瓶我就放桌上了,热汤等会儿送来。” 别想了,煮汤的肯定是他盐田。中原干部人不错,但还没有不错到值得泉小姐亲手做食物关照的份儿上。 泉一直在走廊上和医生谈话,倒也不是为了闲聊,而是向对方咨询看能不能招来个比较有手段的精神科医师常驻本部。她当然不会轻易说出组织上层多少都有点大病这个机密,只胡乱扯了些员工心理健康的福利幌子,希望他能介绍个可靠的人。医生听完后感激涕零,再三保证一定会发动所有力量为组织招揽人才,不就是主治精神障碍方面的医生吗,保证找个最好的,不来就绑来,怎么可以让泉小姐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这件事不必太着急,我们不纠结对方的从业履历,也不在乎是否有违法犯罪记录,只要能在组织里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没有谁会为难新成员。” 小林干部的许诺从没落空过,听完她的背书医生就差拍胸脯赌咒发誓:“您尽管放心,我这几天就回学校问问看哪位优等生即将刑满释放。” 身家清白的人恐怕很难安心留在组织里,至于说那些进了班房“进修”的“人才”们?只要有自信能骗过太宰治的眼睛,尽管随便浪费来之不易的第二次机会。 谈话告一段落,盐田也拎着食材和药水回来了。泉看着他先去了中原中也的房间,很快就出来,手里的袋子原封不动。 “你回来了?” 说是要换衣服结果一直站在走廊上没挪窝,泉摸着把手拉开自己的宿舍房间门,放盐田进去使用厨房。医生适时告辞而去,盐田将便利店的袋子放在料理台上:“泉小姐,我买了一打醒酒药,一瓶留给中原先生,余下的都放您冰箱里……偶尔小酌也要适度。” 泉看他挨着啤酒米酒一瓶一瓶将醒酒药码好,做了个认真听的样子出来:“哦,我知道了。” 成年人时不时喝上两杯,不是什么大事。 盐田没回应,埋头充分发挥单身汉必备的烹饪技巧,不到半小时一锅弥散着淡淡果香的甜汤就完成了。 “除了切碎的甜玉米粒之外我还放了些山楂糕和苹果碎,留了大半锅给您当做晚餐后的宵夜。” 别看泉的这两位副手一个比一个魁梧,瞧着就像常年驰骋海上的水手,其实每一个都有颗温柔细腻的心。大约是都随了上司吧,只要不是必须使用暴力的时刻,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比当下许多浮躁的年轻人更沉稳更和蔼,走到大街上偶尔扶个老人家过马路也是常事。 盐田整理好泉的厨房,带着厨余垃圾礼貌告辞,难得能早睡一回的泉高高兴兴同他挥别,喝了碗白蹭的甜汤后洗漱更衣,安然入睡。 也就是这个时候,新庄和泷子在他们刚购置没多久的新家里遇到了点麻烦——这栋环境优美交通便利价格适中的二手一户建里,似乎发生过不同寻常的往事。 房子位于横滨近郊,只要不堵车,开车到达portmafia本部不过半小时的事儿,如果是不需要遵纪守法的夜晚,也许花费的时间还能更短些。这附近有着风评相当不错的教育体系,从公里义务教育的学校一直到颇有名望的私立高中,可以说占尽学区房优势。前任户主全家移民欧洲,房子这种不能背在身上带走的资产自然得尽快变现,于是新庄恰好捡了个大漏。 横滨广泛存在危房凶宅之类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屋子,为了避免此事,新庄专门提前调查过上一任户主全家的生存状态,也在售卖交割时刻意观察过对方,都没有发现异常,这才痛快掏了钱。不料家政公司刚打扫干净住进来还没几天,他就察觉到那道无论如何也没能甩脱的视线越发实质化。 不仅仅是视线的问题,屋子里的摆设时不时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更换落脚之地,电路也总是自由的想亮就亮不想亮就不亮。更别提半夜三更时有时无的叹息声,以及总是无法完结的噩梦。 干扰器,陷阱,监控,所有能够想到的防御手段用了一个遍,新庄终于确认制造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大约不属于人类——它很近,如影随形,安排在玄关处的生物探测器却从未发出警报。如果是有形之物,大可以用物理方式驱逐或者消灭,面对无形之物,打工人的物理输出似乎没什么用。 该怎么办? 笑着安抚泷子和她商量明天买些绿植和家具回来装点新家,高壮汉子心思早已飘散到种种不那么科学的领域。泉小姐不喜欢神神鬼鬼的话题,不能拿这种似是而非的事去麻烦她。组织里也没有相应的人才可以求教…… 签婚姻届那天不是遇到了一位宗教界人士吗?那人还留了张名片。 想到这里,新庄不动声色的哄了妻子回房先休息,自己则从口袋角落里翻出一张属于某小型宗教团体负责人的名片。 “夏油先生?抱歉这么晚给您打电话,最近遇到了点小麻烦……” 17、第 17 章 “遇到灵异方面的麻烦了?我非常同情您的遭遇,新庄先生。”夏油杰一手支撑手机,另一只手伸进僧袍的袖子里笼着,脸上布满讥讽晦暗的笑意:“我能为您做些什么?以及……您能为我带来些什么呢?” 此时他就坐在距离新庄家不远处的高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寂静的街道。咒术师的视野里,某栋房子上空盘旋缠绕着一只浑身肿包的多目蜥蜴。它紧紧缠绕着建筑物,浑身上下那些扫视不同方向的眼睛宛如监狱里监1视囚犯的探照灯,似人似兽的前肢不停向前探出,似乎想要抓取什么。 “会隐身逃逸的咒灵么?还挺聪明的。” 挂断电话后他自言自语道。 这只诅咒原本不过二级左右的实力,无非极擅逃跑罢了,如今比之一周前不但体型增大一倍有余,等级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促成这一切的当然…… 青年低头哂笑,这种手段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眼下却用得炉火纯青。 时间果然能改变一切,包括人。 跟随新庄的咒灵传话让他知晓这只猴子后天上午约了同事与上司齐聚新家做客,其他人他不在意,或者说,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通过这些猴子接近小林泉顺势获取她的信任。 拒绝、否定一切异常的力量,究竟能不能连当世最强的神迹也一并消弭呢?他很想知道。如果小林泉可以遏制住五条…… 呵呵,盘踞在咒术世界上层的那些老东西们大概会为此疯狂。就不知道这一次的死刑令到底会发给谁,一个无辜的“普通人”?还是……不再是“最强”的最强。 连续三天好眠让泉能够在周日早上八点就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她将目光移到五斗橱最里面保存的一对滴金贵腐上——那曾经是兰堂先生的个人收藏,世界上最名贵的白葡萄酒。 “就是你们了。人都不在了那么久,留着酒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他还活着,想必也会慷慨的将你们当做新婚礼物高高兴兴送出去。”她就这么自言自语挠乱散落在额际的刘海,坐着发了会儿呆,最后撑着床垫下地走去浴室洗漱。 花了点时间弄明白包装纸的正确折叠方法,一小时后泉拨通盐田的电话:“来洋馆接我。” 躺在提篮里,垫着淡金色包装纸的滴金贵腐葡萄酒看上去宛如流淌的黄金,她左右看看,穿着居家服推门去到前天中原中也发酒疯的小花园里顺手折了几支玫瑰——手艺不太行,只能用装饰品填充尴尬了。走廊转角处似乎闪过一道黑影,泉没有停下脚步给对方交谈的机会,径自捧着花回到房间。大差不差将这些新鲜花卉固定在酒瓶周围,干部小姐换了身没什么机会穿的浅色私服。 今天是周日,又是为了祝贺新婚新家,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强调无谓的地位与等级。 算算时间差不多,泉提着提篮走出房间锁门,果然在洋馆大门处遇上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频频跑来刷存在感的太宰治。 “泉姐姐,早上好呀~哇!这么好的酒!” 黑发少年自说自话凑上来就想伸手,泉向旁边让了一步避开,低头问候,成功开溜。 黑色轿车正在台阶下停着,几乎超常发挥出体术水准,她三两步疾走到车旁拉开门,二话不说摔进去把门一关:“赶紧走。” 盐田早就看到太宰治了,这会儿无可奈何苦笑着一边调头一边抱怨:“太宰先生最近好像经常从外面回来,也许是boss有工作安排给他。” “也许吧,我与他合不来。与其等到今后剑拔弩张甚至让整个后勤组都跟着鸡犬不宁,倒不如现在就给那家伙留下个平庸无趣不值得来往的印象。”泉小心将篮子放到旁边的座位上用手拦着,另一只手慢慢抽出安全带扣好。盐田用余光注意着她的动向,听她说完若有所思:“所以,您确定太宰先生会是下一任boss?” “如果中途森先生不出手的话,大概率没错。” 千万不要觉得行政岗没有用处,虽然它干起来像个老妈子,却实打实掌握着组织的风向,也最能看出未来发展的好坏趋势。 太宰治将会是那个带领portmafia登上巅峰统一黑1道的男人……只要现任首领森先生别作死。 盐田打了半圈方向盘,看着面前滚滚车流搓搓牙花子:“总感觉您没把话说完呢。” “你难道是第一天跟着我?哪能把话说满,话说满了,自己的活路也就堵死了。”泉忍住叹气的欲望,侧脸看向窗外:“……”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仿佛看到与组织有合作的某跨国研究机构成员开车出来“打猎”。 银发男人半张脸都藏在风衣领子里,长发张牙舞爪。天知道他要怎么才能看看清楚前方的路……好吧,开车的另有其人,琴酒大概也不用眼睛瞄准。 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她开始同情起今天警视厅的值班警察。 能让琴酒这个时候出来遛弯,看来是位不得了的重量级人物。 说不定正是被同行们讥笑得太过分,琴酒才会兢兢业业夙兴夜寐的努力为黑衣组织抓卧底。话说他们家卧底怎么会那么多? 泉一路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直到盐田降低车速她才从沉思中甦醒:“新庄的房子在这里?社区看上去很不错,干净整洁,物业有在认真工作。” “我也这么说来着,真是让他小子捡到漏了。” 转过铺设着沥青的社区道路,远远就看到栋新给房顶刷过防锈漆的一户建。眼下已是夏秋之交,一般来说正是大敞着窗户通风透气赶走残余夏季湿热的好时候,然而新庄的家里不但门窗紧闭,甚至连窗帘都严严实实盖着,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要招待客人的样子。 盐田同样察觉到了异常,他没有贸然将车开到新庄家门前,而是就地停下,皱眉抬头朝二楼看去:“怎么回事,要不要先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出手机拨通新庄的号码,一直等到铃声戛然而止也没等来回应。 “不对劲,盐田,警戒!” 就算是休假日,就算换了私服便装,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也始终都在。泉抽出藏在衣物内袋里的配枪拉开保险,推开车门朝部下的新居走去。 新庄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他正扛着泷子在无尽的走廊上飞奔。 妻子哭泣着求他放下自己逃生,光头大汉急起来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市井气:“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连老婆都护不住,老子他妈的越混越回去了!” 异变发生在昨日午夜时分。新婚夫妇,又是假期,睡得自然会晚些。半梦半醒间新庄隐约听到什么东西贴着地板爬行的声音,反正与那位荼靡教教主约了第二天下午见面,他倒也没有多紧张——下海混黑什么偏门儿怪事没遇上过?只要当怪异不存在,它们基本上也就和不存在没有太大区别。 直到泷子的尖叫声响起,他才发现一以贯之的常识在此刻居然失效了。 硕大扭曲的多目蜥蜴盘踞在他们的婚床旁,一边将“手”探向泷子,一边念念有词用类人的声音不停念叨着:“把……还给我……” 新庄一激灵就从床上跳起来,拉着妻子夺路而逃。 好在蜥蜴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他撞碎玻璃想抱着泷子从二楼直接落下去离开室内,脚踝传来震感的同时却悚然察觉到这里并非自家屋子附带的小花园,更别提社区平整干净的小路——他们还在屋子里,就连楼梯扶手上的那块斑驳也没发生任何变化,刚搬进来时他还曾拿它与妻子开玩笑。 但卧室的窗户明明是朝外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穿透墙壁落在通向一楼的楼梯过道上。 “我们出不去了,把我扔下吧,至少你得活着离开这里。”泷子深知正是因为自己才让丈夫身陷险境,早在租住的公寓里她就已经察觉到过异常,却因为“不想丢脸”这种幼稚的理由错过一次又一次自救的机会,眼下落得如此结局也是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带着我,他早就平安逃离了吧! 想到这里,她狠狠的在丈夫肩膀上敲了几下:“你倒是快些撒手啊!” “安静点!”新庄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撞碎了多少扇门窗,额头与另一侧肩膀上尽是玻璃木屑划出的伤口。走廊不断向黑暗中延伸,无休无止。身后始终不疾不徐跟着蜥蜴爬行的声音,还有那些难以忽视的视线——他终于回忆起此刻的诡异状况究竟源自何时。 正是此前跟随泉小姐“远”赴东京追讨债务的那次,在那栋半新不旧的公寓楼下,他头一回察觉到被什么东西扫视着。 时间已经失去意义,扛着个大活人一直跑到双腿麻木,新庄意识到这回自己大约是真的跑不出去了。消失的台阶,传来哭泣声的电梯井,渗血的厕所隔间,种种都市传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除了各种凄惨结局的描述外并没有提供有效摆脱困境的方法。 该怎么办?这会儿给那位夏油教主打电话还来得及吗? 他把泣不成声的泷子向上甩了甩:“往下摸,把枪抽出来,我告诉你该怎么用。别怕,只要我还活着,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小林小姐说过什么来着?一切恐惧均来自未知,以及火力不足。 18、第 18 章 “这是!枪响?” 一路警戒着来到新庄家门前,泉和盐田同时听到仿佛鞭炮炸响的脆声。意识到新庄确实遇到了麻烦,盐田果断朝大门上的锁孔连开数枪:“泉小姐,请您退后!” 他和新庄存在的意义,主要就是为了补足后勤组干部在武力值上的弱势。 密码锁被子弹打了个稀碎,盐田压低枪口一脚踹在大门上——正常来说这一脚几乎能踹开金库大门,然而此刻搭档家的普通门窗却巍然不动。 “怎么回事?!” 屋子里再次传出枪响与女人尖叫哭泣的声音,盐田急的不得了,咬牙后退数米,借着助跑的力道整个人撞在门板上。 地面跟着震动,还是没能突破封锁。 “让开。” 这个时候泉的声音仍旧如同往常一样疲倦、沙哑、冷静。她从钱夹里翻出自己的信用卡,轻轻巧巧插1进门框四周沿着缝隙划了一圈。盐田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撞开的家用防盗门就这么顺势大敞。 “唉……”她叹了口气:“你就不能用用眼睛和脑子?这是朝外拉的门,你为什么非要往里撞?” 盐田:“……” 门开了,阳光如同江河猛地灌进这栋封闭的房子,泉站在外面看了会儿客厅里的情况,挑眉揶揄道:“新庄,你这是,玩儿什么呢?” 仿佛默剧一般,新庄夫妇倒在地上互相拥抱着,同时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新庄狠戾、泷子绝望,不约而同打算将对方往自己身后拦。 门扉开启的摩擦引起他们注意,随之而来的光芒与清风更是扫清一室沉浊。 危险,解除了。 护着妻子在怪物爪下垂死挣扎的新庄:“……” 想要钻到前面让怪物抓走自己从而保护丈夫的泷子:“……” 无穷无尽的黑暗走廊消失了,紧追不舍的怪异蜥蜴消失了,让人心烦意乱头昏脑涨的呓语也消失了。干爽秋风伴随着金色阳光吹得人浑身暖洋洋的,此刻小林小姐似乎正在发光。 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夫妻两个从头尴尬到脚的窘迫。 就……你完全没法解释自己此时此刻的奇怪举动,那个追杀了他们一夜的怪物就像被橡皮从图纸上擦除似的彻底湮灭,让人跳进东京湾也洗不清。 “啊……欢迎,泉小姐,还有盐田。抱歉我忘记了时间,那个,泷子,你还能站起来吗?”新庄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追随小林泉的时间比盐田更久,深知上司对怪力乱神之事的深恶痛绝。光头大汉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头上身上挂着的那些玻璃碴碎木屑簌簌落了一地。 盐田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用力咽了口吐沫:“伙计,看不出来你在家里玩儿的还挺花。” 我们不瞎……你眉骨上肩窝上的窟窿还在往外飙血啊!在飙血! 泷子因惊恐而苍白的脸这会儿又胀得通红。任何人都无法忍受以如此邋遢的状态面对丈夫以及他的同僚与上司,尤其此刻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睡前更换的睡衣。就算差点命丧怪物之口……不,留下这种黑历史还不如被吃掉算了。 “哎呀!失礼了,抱歉,非常抱歉!” 她聪明的顺着新庄一块顾左右而言他——总不能让新庄的上司误以为夫妇两个精神都有毛病吧。屋子的女主人尽快从地上爬起来,帮男主人上下拍打着并不存在的灰尘:“我们这就去换身衣服,马上就好,请稍坐片刻。” 家里好像有收着医疗箱来着? “咳咳,虽然是休假期间,夫妻情趣多少也得节制些。” 泉提高声线调侃了一句,迈步走进新庄家:“你动了配枪,盐田吓坏了,所以我们迫不得已拆了你的大门。回头随便找个理由报在损失里走公账,让你太太再去挑一扇她喜欢的。” 收拢心神,泷子忽然发现了盲点……这些人,新庄的上司与搭档对他持枪一事完全不意外。虽然国家法律并未禁止私人持有枪支,但相应的许可证流程不比申请炸掉核电站简便到哪里去。横滨市嚣张放肆至此的组织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它们大多出没于黑夜之中。 所以,她到底嫁了个什么人? “亲爱的?配枪……是怎么回事?” 泷子睁着浅褐色的眸子怔怔看向新婚丈夫,生死一霎眼睛都不带眨的光头汉子这会儿满脸心虚:“老婆大人,你听我狡辩,啊不是,你听我解释啊!” “不用解释,新庄和盐田都是经过测试拿有正经持枪许可的特殊人才。有些事情涉及会社机密,没有上级允许他不能轻易向外透露,希望你能理解。”关键时刻泉力挺部下,替他把掉在地上的信用重新捡起来拍拍:“我们森会社是一家以远洋运输为主的株式会社,你知道的,海员一旦跟着船出港,茫茫大海上性命只能由自己保管。为了还能回家与家人团聚,他们必须有自保的力量。新庄和盐田都是从船上退役转行的资深水手,别说使用枪械,很多普普通通服了几年兵役的年轻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新庄可是后勤组里难得脱了单的珍稀物种,无论如何泉也不能坐视他老婆还没捂热就被甩。要知道黑1道成员的生活与影视剧里加工后的模样完全不同,别说身边美女如云犹如过江之卿了,多少人孑然一身孤独终老,能捡来个有良心的孤儿作为晚年依靠都得求神拜佛看运气。 这就是一份工作,一份不讨喜但总有人要去做的普通工作。他们随时可能命丧仇敌之手,也随时面临着法律与道德的制裁……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要让组织外的无关人员知晓了。 泉或许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年轻的,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人觉得既稳重又可靠,极富说服力。至少泷子很快就完全被她说服了,她半侧着身看向仿佛逃过死劫的新庄:“抱歉亲爱的,我不该怀疑你……” “没事没事,我知道我长得不像个好人,被怀疑也是常有的事。虽然会伤心,但我明白你不是故意的。”他就差没从怀里摸出张手帕擦眼睛,浓浓的塑料表演味儿熏得盐田眼睛疼:“我说你啊,赶紧去处理一下,等会儿人都来了,你难道要用这个造型迎接客人?” “额……” 泷子心有余悸的看着新庄,后者低头小声安慰她:“没事,我们先上楼去,有泉小姐在,一切都会顺利。” 泉小姐之于那些不应存世的怪物,就像烈阳之于冰雪。亲眼看着那只怪物毫无反抗之力的灰飞烟灭,新庄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将下午的约定取消掉……诶?路对面越走越近的那位僧侣似乎正是荼蘼教教主夏油先生。 “啊,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夏油杰笑眯眯的,双手抄在僧袍里,目光扫过小林泉时显得格外温柔:“本来新庄先生约了我下午见面,因为太担心就提前过来看看……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啧,临时催熟的特级果然不顶用,还好早有另一手准备。 “新婚夫妇如胶似漆的起晚了而已,既然您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坐下加入聚餐如何?” 泉当然不会让这件可大可小的事不了了之,毕竟新庄连配枪都动了。但她也绝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把部下的隐私挖出来,唯有留待日后另行询问。至于说这位不速之客夏油先生……再不喜欢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也不能越过主人驱赶其他客人,于是泉给了他一个体面的退场机会。 然而夏油教主并不领情,他不但不想走,甚至满面喜色完全不看空气的随便找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在头疼该怎样打发掉上午的闲散时光呢。”、 这家伙……嘴巴出人意料的蔫坏啊! 渴求假日的portmafia成员们顿时怒火中烧,尤其以加班的中流砥柱小林泉最为愤懑。越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人看别人闲待着就越会窝火,她冷淡的把脸扭开,纯当空间里没有夏油杰这个大活人。 “你们两个快点上去收拾收拾,盐田去车里把伴手礼都拿来,我进厨房看看。” 泉跳过不请自来的客人安排其工作,务必不让新庄家的第一次聚餐惨遭滑铁卢。夏油杰慢条斯理拢着僧袍站起来:“我可以帮忙哦,当年在宗教学校的时候要不是有我在,同级生里至少要饿死三分之一。” 主动提出帮忙的男士成功挽救了自己几乎跌进谷底的好感值,泷子羞涩的朝厨房门指了指:“非常抱歉,拜托二位,围裙在门口挂着,我马上就来。” “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和新庄,然后让盐田开车去最近的餐馆直接买些成品菜,别忘了连盘子一块带回来。看上去你昨天晚上没能好好休息,所以不要做那么多辛苦的家务,能交给现代科技的事就别扛在肩膀上。” 泉当先走向厨房,拉着门从后面找到两条围裙,毫不犹豫选择了那件更像是主妇罩衣的白袍子挂在身上,把粉蓝色小熊围裙留给夏油杰。 荼蘼教教主:“……” 好吧,如此接地气的装束,他已经很久没穿过了。 19、第 19 章 盐田带着水果和葡萄酒去而复返,提着两个大篮子直接送到厨房里,泉边盯着灶火煮荞麦面边伸出只手往外挥挥:“车开过来了吗?等下载新庄太太去她喜欢的餐馆按人数带餐回来,邀请了多少人你有数吧!” “有数是有数,这里只有您一人坐镇真的没问题吗?”盐田担心的扫了眼体格不逊于自己的夏油杰。这个僧侣浑身血腥味儿,谁敢放心把自家上司和他放一块! 夏油先生眼睛不大,笑起来却一脸佛像:“您过虑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做出伤害小林小姐的事。她是特别的,难道不是吗?” 这家伙大约是知晓了泉小姐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这样诚恳保证。盐田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有意思。” 组织成员中不乏杀人如麻者,即便他盐田,手里的人命也早已过了双十之数。既然这和尚保证不会伤害portmafia干部,想来明白做了糊涂事将会招致怎样的报复,倒也不必在乎这家伙的过去。 “明白了,我这就去。”盐田领命,站在厨房与客厅的交界处等待泷子收拾妥当。 新庄的伤口需要包扎,泷子帮他简单止血后就被赶去换衣服。 “亲爱的,作为女主人,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不想你留下个兵荒马乱的糟糕回忆。按照泉小姐的安排去选购你喜欢的餐点吧,现做肯定是来不及了,再说我也不舍得你辛苦。” 盐田是他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兄弟,泷子交给他关照,新庄很是放心。 泷子晕晕乎乎被他哄下了楼,又晕晕乎乎被泉哄上车,黑色轿车沉默着滑出社区道路,驶进金色的秋阳。 厨房里,夏油教主看着一篮子各色水果笑得含蓄:“那位先生的收入很不错呢。” “收入糟糕谁还愿意拼命?倒不如推着小车沿路叫卖可丽饼过活。”泉撕开透明包装纸,先把青提拿出来放进水槽,看天看地四处翻找小麦粉:“贵教的offer很令人心动,夏油先生。可惜,恕我不得不拒绝。” 这是个土地狭小与资源贫乏的国家,农副产品的价格在人为操作下远远超出它们原本蕴含的价值。如此情况下盐田一个普通人出手竟然这么大方,不得不说从侧面证明了他的薪金分量颇为可观。而小林泉作为他的上司,又是主管财务的高层,想必一般的经济利益并不能打动她。 心里很清楚自己究竟给对方开了些什么条件,夏油杰脸上看不出半分尴尬:“是吗?如果真的心动,您就不会拒绝我,小林小姐。” 他竖起一根手指,小小的猫形黑色小怪物沿着手指缓缓浮空。这是抓来专门哄菜菜子美美子用的,看上去就是只人畜无害的小黑猫,正常情况下效果拔群。 可惜泉小姐瞎了眼一样歪着头纳闷儿道:“您怎么了?划伤手指还是什么?” 远远竖在刀架里的菜刀大喊冤枉。 二级诅咒对她无效,这是夏油杰亲眼印证的,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看不见? 究竟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原因? “没什么,嗯,昨天不小心被纸划了道口子,没想到突然碰着水会有些不适。” 他胡乱找了个借口,收回手指从果篮里搬出西瓜:“需要切出特别的形状吗?放心,不会浪费果肉。” 拜某位龟毛至极的大少爷所赐,他切水果的技巧早几年前就臻至化境了。 “那就全权拜托给您,多谢。”泉当然不会把活儿往自己身上揽,乐得转身去找能够盛装水果的盘子。 猫形咒灵靠近她的瞬间就开始溃散,夏油杰不得不另换一只试验品——面貌狰狞的飞头蛮属于过一级但尚未到达特级的类别,就因为长得丑,被调伏自己的诅咒师强行命令着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背对这边的赤色。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飞头蛮连哀嚎都没能留下,化作袅袅青烟撒了一地灰尘。 “新庄太太的品味很不错嘛!”泉拉开橱台吊柜,看到最上层收纳着的冰裂纹镶金边玻璃浅果盘,一边感叹着一边伸长胳膊想要去够。一直注意着她的夏油杰松开眉头,重新换回童叟无欺的温和微笑上前帮忙:“您可以将这些麻烦事交给我的,休息一下吧?” “取下来就行了,您不是手指受伤碰到水会不适吗。” 泉往旁边让了一步,羡慕的看着夏油杰轻轻松松取下食器:“我来洗,西瓜切好了?” 两只西瓜切出了八条西瓜船,方方正正的果肉堆放在船头一侧,大小几乎完全相等,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刀工不错,有没有考虑换个方向一展长才?”泉迅速洗干净果盘,一扭头,苹果和梨子变成了一窝小兔。 “哈哈哈哈,我收养了两个女儿,为了能哄她们多吃些水果,不得已学了些小花招。” 他笑得浑身绽放着母性光辉,泉默默往旁边挪动:“哦,这样啊,您真了不起!” 空了几息,她鬼使神差般联想到咲乐:“您有为孩子申请国家补贴吗?补得还挺多呢,千万别花冤枉钱。” 夏油教主:“……” 就……为什么没法子和她展开话题呢? “我有个部下,前几天也收养了个女儿,补贴款项到手后发现金额几乎快要赶上一个成年人的打工收入了,也算是变向减免育儿负担。虽然您从事着宗教行业本就免除了高额税务,但是孩子身上的开支可不算小数。”泉从刀架上另外抽了把厨刀,刷刷几下柚子和石榴就乖乖吐出藏在果皮下的可食用部分:“衣服鞋子啊,零食漫画啊,医疗保健啊,别让她们早早为了满足消费而出去打工,你不知道她们可能遇上什么突发意外。” “家长主义。”夏油杰笑着摇摇头,她倒比自己想象的更热心。 聊了这么久,泉已经很放松了,她侧头看了眼夏油先生:“家长主义有什么不好?对于孩子来说,家长的合理管束是爱。” “但不是所有孩子都愿意被管束。”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突然就特别想和她对着干:“而且我的女儿们也都已经到了青春期,非常反感老父亲的权威呢。” “……”泉诧异的上下打量改去切哈密瓜的僧侣:“那您看上去还真年轻!” “您呢?想必令尊令堂也是将您视作掌上明珠宠爱着的。”好不容易回过神想起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夏油教主开始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向小林小姐的个人情况上引导。泉抿嘴笑着低下头,手底利索的点缀好每一只果盘:“我啊,我是横滨的孤儿,如果能知道生身父母是谁就已经很满足了。” 谈话至此夏然而止,她拉开厨房门,仰头朝楼上喊新庄下来帮忙:“水果都整理好了,麻烦你摆在合适的位置!” “是是是是是!泉小姐您辛苦了!”新庄换了身休闲服套在绷带外,三两步从楼上跳下来开始布置客厅——昨天下午他就已经把桌子凳子什么的都预备妥当,这会儿拉开再铺上桌布就ok。 气球和彩带迅速就位,晶莹剔透的果盘往桌上一摆,不需要再做什么就很有喜庆的味道了。 半小时后泷子跟在盐田身后走进客厅,他们不但带了餐点,连厨师也一并请了回来。 “天啊!发生奇迹了吗?”她惊讶的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昨夜幽暗恐怖的幻相完全被眼前轻松欢快的景象取代,就像是换了套装修似的。 厨师一来就被送进厨房,泉站在客厅里有条不紊指挥部下们搬运餐点,闻言笑着欠身对泷子道:“美好生活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不是么。” “您说的是呢。”就算她说天上的太阳是方的,泷子也会跟着点头附和。 眼看时针即将指向十一,后勤组里与新庄相熟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其他部门也有与他平级的同僚带着干部们的礼物前来凑热闹——那是小林泉的交情,新庄很清楚。譬如情报组干部尾崎红叶就派了个新进刚收养的小姑娘奉上祝福,负责赌场与高利贷的a先生送了条“宝石”手链,远近亲疏爱憎情仇一目了然。 “泉姐姐?”类似的酒中原中也同样收藏得有,他拎着对出自同一酒庄的红葡萄酒走进新庄家敞开的大门,客厅里霎时鸦雀无声:“额……我听人说,新庄结婚了,还买房搬了新家,过来看看。” 年轻的干部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眼神乱飘:“我很抱歉,上次……” 一屋子人个个竖直耳朵等着听后续,中原中也背后传出水鬼一般的幽幽叹息:“好啊,这么热闹,有好酒有美食,怎么没人通知我?” “喝!你这个变质的青花鱼罐头,不要擅自跑去别人家里招灾!”一旦面对太宰治,中原中也的修辞手法就充满诗人般的想象力。黑发少年站直身体,故意多绕了半圈踮踮脚路过橘发少年身侧:“有什么黑漆漆的软体无壳生物在发出噪音么?” “新庄,我带中原先生和太宰先生去二楼露台,啊,还有夏油先生,让您坐在全是陌生人的地方真是失礼。” 泉明智的带着最大的两个危险源征用了主人家的二楼平台,没过多久泷子也上来了。 新庄怕她被同僚捉弄,又不能让干部们觉得被怠慢,左右权衡一番小林泉正是最可靠的托付者,相比之下太宰先生也不那么可怕了呢。 20、第 20 章 新庄昨天夜里刚刚闹了鬼的客厅此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干部们一离开,普通组织成员立刻放开了玩。泷子被哄去楼上远离那些刀尖舔血的大老粗,女主人带着醒好的酒拉开露台玻璃门。 “泉小姐?今天真是多亏了您我和新庄才能得救,还劳累客人辛苦一番,实在不好意思。”她是那种非常传统的,顺从又坚韧的女人,长相平凡普通,诚恳的笑意与带着薄茧的手指昭示着她的勤劳与朴实。 太宰治一贯对这种从头到家贴满“良家妇女”标签的女人不怎么感冒,假得不能更假的嬉笑着把脸扭开。泉懒得理他,起身从泷子手上接过果盘与酒瓶直接放在自己面前,挪了张椅子出来邀请她同坐:“麻烦你了,祝你新婚愉快,与新庄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谢谢您,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才好,今后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还请您千万不要客气。”泷子举起酒瓶先为泉斟满酒液,环顾四周后犹犹豫豫道:“另两位……成年了么?” “哎呀,别管那些……”游击队队长话还没说完就被后勤干部斩钉截铁岔开:“不用理他,这两个都没成年呢,至少现行法律准则下还没有。虽然国会有降低法定成年年龄的提案,真正实施还得等好几年以后。” 泷子听话的越过太宰治与中原中也,替坐在泉对面的僧侣斟了酒:“辛苦您跑这一趟。” 夏油教主笑得极其不招人喜欢,放着杯子碰也不肯多碰一下:“没帮上忙,不需要道谢。” “这个人究竟是来干嘛的?”中原先生几度侧目,最后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指指夏油杰的方向和泉窃窃私语。 眼睛小的人耳朵往往特别好使,荼蘼教教主习惯性将手抄进僧袍的袖子里:“啊呀,我其实……”他顿了顿,选了套更容易说服人的说辞:“新庄先生约了我来做心理咨询,最近他有些神经敏感,大约是工作压力过大导致的,社会人常见的小毛病。” 小林泉似乎是个无神论者,这么说话无疑能提高她的好感度。 他看上去一脸诚恳,泷子打心底感激这人的上道。鉴于对方的主职,她当然明白丈夫约见宗教人士的真正原因。不过眼下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年轻人里少有迷信故旧传说的,没谁愿意当众表现得神神叨叨。至于驱邪祓除之事,只需蒙上层“科学”的面纱,一切听上去就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夏油先生还是位心理咨询方面的执业医师?” 工作压力大导致出现幻觉,这个理由泉能够接受。她不由对着一点也不像个僧侣的夏油杰刮目相看——宗教本就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社会意识形态,诞生于苦难,源自于向往。虽说其与科学之间泾渭分明,但在稳定情绪安抚人心这方面,一时半会尚且讨论不出神职人员与心理医生孰强孰弱。 话说这不刚好就有一位“心理医生”自己送上门儿了么?依照他的谈吐举止以及袈裟的华丽程度判断,可以肯定生意绝对兴隆。 “……”夏油先生顺势点头,假装自己真有个什么心理咨询师的从业资格:“嗯。” 是不是的……可以想办法是,但他绝对不会去给一群猴子做见鬼的心理咨询,这么说只不过为了保留继续与小林泉来往的借口。 太宰治:“……” 我就喜欢看这种场面,如果忍不住笑出声,会不会被打? “所以,我正打算问问夏油先生是否愿意在会社里做个心理医生的兼职呢,很多基层工作人员多少都有这方面需要。”泉大感运气转好,眼看困扰组织上层许久的精神障碍终于有了转机。 “总觉得很可疑。”中原中也自始至终都在警惕前者的一举一动,完全没发现面前的水果菜品早就被太宰治偷偷拖走吃光:“底……额,基层有那么多人难以承受工作……” 他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憋出一个形容词:“强度?” “倒也不能说一个也没有。”本着不在病人面前谈论病情的原则,泉对他报以十足和蔼的微笑:“就当是给社长提前准备的福利。”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绝对是我近几年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件事!” 太宰治恍然大悟,原来小林泉是这样看待上司与同僚。在她眼里,portmafia几乎与精神病院画上等号,作为组织上下难得的正常人这才不得不眼含愠怒一次又一次宽容谅解那些高额报损账单。 误以为这两人拿森先生开玩笑,中原中也极不高兴的看了眼太宰治,拳头有点痒。小林泉是姐姐,他总不能和姐姐动手,那个奇怪的和尚绝非善类,他还在观察,至于说新庄的老婆……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打她,所以现场唯一能充当沙包的人就只有青花鱼了。 “你给我闭嘴!” 哪怕不操纵重力,中原干部的体术在portmafia上层里也属于翘楚的存在,轻轻松松用太宰干部的脑袋给新庄家的桌子开了条裂纹。 泷子吓了一大跳,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个少年说打就打了起来,还见了血:“哎呀,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 “没事的,小打小闹而已。能麻烦你去厨房再端些食物来么?” 泉把她推出露台支走,心里飞速计算着大约要从准备金里拨出多少用于房屋修缮以及医疗支出。 那天之后,泉一连几个星期都不愿回忆泷子看到被打塌的露台时脸上的表情。好在新庄似乎有个全新的装修计划,借着露台被毁的机会重新调整房屋结构并刷上了一层米黄墙漆,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 周一一早,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位于本部顶层的首领办公室,又到了每周报告时间。首领早就坐在办公桌后,也许他昨晚就没有睡觉?总之森先生左手边散落着各色油画棒,不远处的画纸上描绘着稚拙童趣的彩虹与气球——看来他的病情越发严重,已经到了用简笔画自欺欺人的地步。 “boss,这是本部近一个月以来的盈利情况,请您过目。” 放下纸质报告,泉向后退了一步深吸气:“a先生负责的业务一如既往,隐匿财产估值超过两亿之数,外海上运营的游轮暂且不在统计中。已经追踪到他用来转移存款的离岸银行账户,后勤组技术人员正实时监控资金流向。还有,a先生借调后勤组成员的要求被我拒绝了,我不希望自己的部下毫无理由的有去无回。红叶小姐主管的传统行业利润略有下滑,主要受近期通胀影响客流减少,预计今后还会缓慢下降,建议将一部分其他干部无暇顾及的业务转移到红叶小姐处,多少平衡一番。中原先生的宝石交易行最近交易量颇有上行趋势,太宰先生……嗯,您自己看。” 森鸥外直接翻过前两页固定格式的冗语,a干部与尾崎红叶的情况他心里早就有数,前者权当是头储备粮,后者乃是元老,确实需要一定意义上的倾斜优待:“那么,我想听听泉的建议。” “娱乐业。”低度眼镜沿着鼻梁微微下滑,泉抬起手把让它推回去:“自从公关官殉职以来,娱乐业一直跟着其他事务所由我代管。考虑到风俗业与娱乐业属性上的相似性,不如将这部分业务从后勤组移交至情报组。” 遮光板将窗外的晨光挡得严严实实,宛如永夜的首领办公室陷入沉寂。森鸥外向后靠在椅子上盯着泉看了好一会儿,中年男人突然笑了:“真的不是想要偷懒么?” “不,boss,娱乐业与我性格不合。” 泉一本正经道:“我甚至看不懂如今那些潮流。” 这种理由是不能说服portmafia首领的,在他揶揄的目光中,泉举了个例子:“譬如负责人告诉我最近涉谷流行起女装更衣室,我就挺难理解——为什么总有五大三粗的男人想将自己打扮成青春靓丽的少女。” “……好吧,”本意只是恶趣味的逗弄部下,没想到这孩子越长越正经,森鸥外不得不放弃:“既然你自己主动提出业务转移,我也不好做那个不知变通的恶人。下次五大干部会议上我会安排这件事,还有什么吗?” 泉迟疑片刻,硬着头皮咬牙提出要求:“武器走私这项业务,我认为转移给中原先生比较合适,另外,我想从洋馆搬出去。” “我可爱的泉呀,”森鸥外放下手里的报告,努力做出一张替人忧郁的脸:“你把手下利润最高的两部分业务转移给别人,我很担心你将来的收入呢。” 呵呵,说得好像和真的一样。泉忍不住在肚子里狠狠骂他——武器走私这桩生意继承自兰堂先生,森鸥外早就想拿走,只不过碍于“优抚遗孤”这个好不容易才攥在手里的名声才放在后勤干部名下。她敢拿发量打赌,只需要小小一番推让,不超过三句话他绝对会迫不及待的将这桩业务紧紧握在手中。 “宝石走私和武器走私存在本质上的区别吗?不存在。” 她真的很烦这种假到掉渣的惺惺作态,但在职场里,我们总是得做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中原先生是位干部,总不能一辈子蹲在宝石交易行,总要承担更多责任才是。再说了,兰堂先生的遗泽,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果然,话音刚落森鸥外就点头提笔在报告上签了字:“好吧,谁叫我是个再开明不过的监护人呢。亲爱的,等这个月欢送走审计与税管专员后,你就可以自由的选择住所了。嗯,需要组织为你提供房源信息么?” 那和住在洋馆能有什么区别?! “不必了森叔叔,适当的租房补贴即可。” 泉露出走进首领办公室以来的头一个微笑。 21、第 21 章 “小林小姐,红叶小姐让我特别提醒您,这次特搜部与财务省主税局将会联合发起针对portmafia本部的审查行动。在外的事务所统一由财务省主税局负责,本部这边……稍微有些麻烦。” 由于此前主动分割转移下辖业务的“深明大义”,如今情报组干部尾崎红叶有来有往的对后勤组照顾有加,以往最多提前二十四小时提醒,这回居然在具体时限前给了足足一周缓冲。 一周七天六百七十二个小时,能做很多事情。 “知道了,感谢红叶小姐的照顾。这段时间后勤组人手不足,如需借调还请提前知会。”泉记下这件事,休假结束回来与盐田替换的新庄开门送人:“慢走。” 夏油教主拒绝了后勤干部的招揽,这一点令人感到非常遗憾,不过好在他没有同时拒绝提供必要的咨询,于是新庄的工作列表里多了个外部名字。 “特搜部为什么突然开始针对起我们?”送过客人回来,光头大汉很是摸不着头脑。 所谓特搜部,经常有人戏称为极东小fbi。它本就是战后m国扶植的情报机构,后来收编转为对内的监察纪检部门,一般只会将目光盯在国会以及两党高层的政府要员身上。突然得到消息被这位“大佬粉碎机”所关注……portmafia后勤干部小林泉恍惚间有种“终于也到了这个时候”的感慨。 就……三年以上概不封顶的悟道入场券正在不远处招手,相当于进去无限期进修业务水平。 她拉开抽屉翻出两只u盘,里面记录着一年来本部的全部财务数据:“几个月前那场大乱奠定了portmafia在横滨的统治地位,树大招风,会被重点审查也是能够预想得到的。如果特搜部能在财税问题以外找到些别的把柄,对于政府方面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这样一来,分割、肢解、打散这个庞大的犯罪组织也就有了足够理由。 “可以向boss寻求支援吗?”这么大的事,肯定不能全由后勤组承担,新庄大约回忆一番最近半年经手过的账目……仅仅只是传递打印好的文书而已,他就已经头疼欲裂了。 泉头也不抬的继续找记录:“可以归可以,不过百分之九十得不到你想要的那种支援。” 倒也是,大家都不是第一天混黑,深知越到这个时候boss甩锅甩得越快,就算他真的采取行动,给予的也绝对不是后勤组急需的援手。 现在,小林泉面前摆着五只u盘,往期账本也已就位。找出眼镜戴好,她拧开办工作一角的台灯:“去帮我订一箱速溶咖啡,后勤组所有成员临时取消一切假期尽快返回,滞留于外且没有合理说明者一概以叛逃论处。” 这不是她自己要不要去进修的问题,闹不好了连带森先生并其他干部们都得一块进去蹲着打上二十年牌。前者大概率能找到各种法律漏洞钻出来,背锅侠可就不好说了。再说了,就业形势连年下行,各行各业除了工资不涨什么都在涨,哪怕看在后勤组这一大堆放出去根本找不到正经工作的问题成员们份儿上,泉也不能允许portmafia轻易倒下。 “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感激中原干部与太宰干部在本部大楼里锤炼身手的行为……” 频繁的巨额固定资产损失完全可以抵充正常盈利中应当缴纳却被森先生大笔春秋掉的那部分税金,如果这样账目还无法平衡……那就只能赶紧买点古董回来给大家砸着玩了。至于说仓库里见不得光的货,加班加点一周内足够出海进山,约束成员意在保密藏匿地点,要不然还得劳烦太宰治带着游击队去火龙烧仓。 放火这件事本身麻烦不到哪里,重点在于亏本。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是一分钱额外支出也不想给。 “上一财年慈善宴会是红叶小姐带着中原先生参加的吗?看来今年需要让boss走一趟以示诚意了。”泉把资料来回扒拉了好几遍,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剩下只需让账面看上去更像是真的。 该虚增的虚增该报损的报损,呕心沥血废寝忘食五天后,portmafia上上下下大小账目洗得比清水还清白。 “真不愧是泉呢,即便我也无法看出这些财报中的瑕疵。”森鸥外满意的冲颤颤巍巍扶墙而立的小林泉微笑,“等待查验的准备已经就绪,仓库那边怎么样?” “今天早上船已离港,不该出现在仓库里的进口货全部搬入秘密据点,后勤组人员共计……人,实到……人,并无擅离或缺勤者。”气若游丝说得大概就是眼下这种状态,整整五天睡眠时间加起来不足两小时,地狱大门似乎正贴着泉的脸缓缓开启。 忽略掉部下苍白的气色,森鸥外美滋滋将整理好的账务放在一旁:“今年年底的慈善宴会就由你和我一起去吧?放心,不用你辛苦,只当去吃东西放松休息就好。” “随便您怎么安排,明天我要在宿舍睡上一整天,谁也别来打扰。至于说巡检一事,交给任何一位干部我都没有意见。”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泉根本没有心思听森先生废话。倒是森鸥外,故意坏心笑道:“即使是a?” 两位干部之间的关系不能说势不两立吧,至少也是不共戴天。 泉勉强睁开条眼睛缝哼哼:“哪怕是a!” 看来她的极限就在这里了,森鸥外挥手放行。泉匆匆忙忙低头行礼,退出首领办公室后直扑宿舍。 “太宰君,你过来看一下这些账务,做得漂亮吧?”电梯行远,森先生朝躲在帷幕后打瞌睡的得意门生显摆:“泉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就看出她在这方面的才能,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早间一听首领召见就大概知道会遇上什么,已经偷了好一会儿懒的太宰治兴趣缺缺:“如果您真让a先生带人去盘后勤的库,或许是场有意思的好戏。” “还不至于那么残酷扭曲,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森先生试图证明自己与路灯挂件不存在类比关系,可惜逆徒嗤之以鼻:“不存在误解哦,这就带人去查验仓库。还有,今年的慈善宴会我也要去!” 别以为他不知道首领都打着些什么主意,小林泉这几年一直在考虑辞职退休事宜,森鸥外多半是想赶在最后一把榨干她身上所有的剩余价值。本着不给老师添堵比自己吃亏还难受的心态,黑发少年决定借机整点活儿出来——能让小林泉“成功”寿退社的人选大概率也会出现在慈善晚宴上,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她徒劳一场的太宰治无论如何不会错过这个大热闹。 “哦?我居然不知道太宰君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慈善活动感兴趣了。”森鸥外眯起眼睛上下审视起这个体重九十反骨一百的弟子,太宰治冷笑:“刚刚,不行?” “……呵呵”中年男人玩味的勾起嘴角:“可以的,那就带你们两个一起去。” 这孩子越来越不好控制,他也该做好提防的准备,随时防备这头一手养大的狼崽子反咬一口。 师徒之间洋溢着浓浓的塑料气息,太宰治虚行一礼,甩着黑大衣的下摆转身就走。森鸥外拿着遥控器一连打开几处摄像头,坐镇地下室的魏尔伦抱着一盘梨有一口没一口的啃,后勤干部告假回去补眠但她的副手仍在有条不紊安排工作。游击队仿佛炸营的蚁群乱哄哄挤作一团,宝石交易行里中原中也武力镇压了登门砸场子的不速之客,尾崎红叶坐在露台花园的白色遮阳伞下喝茶。 “真是的,没有一个能让人放心,唉……”他叹息着依次切换画面,最终停留在后勤干部的办公室:“爱丽丝酱,如果泉能像你一样长不大就好了。如果她不长大,就不会想要离开portmafia,我也不必做那些狠心的事。” 金发碧眼的小少女从虚无中现出身形,抱着胳膊对上述无耻言论嗤之以鼻:“林太郎根本就不打算放小泉泉自由嘛!你不是已经决定要她去和业务合作者联姻了咩,无所不用其极的把她束缚在这栋黑漆漆的大楼里。” “不要这么说,我只是需要一个保证,亲爱的爱丽丝酱。如果泉能得到我百分之六十的信任,我其实并不介意她和谁在一起。当然了,退休是不行的,辞职更不行。如果没有泉尽心竭力凝聚底层成员,portmafia恐怕早就步上那些可敬的同行们的后尘。真不愿意想象一群头发都白了的老头子抄武器互殴会是何种画面,简直就是对审美的毁灭性打击。”想想如今境内尚且残存的几大组织,portmafia居然是其中历史最短,平均年龄也最年轻的存在,哪怕熬也能熬跨绝大多数对手,这一点就连森先生自己也觉得极其离谱:“泉啊,虽然一直做些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工作,却实实在在是组织得以稳固生存的基石。” 22、第 22 章 爆睡二十四小时后,电话铃声准时准点催命般炸响。泉蓬着头发,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的从床上坐起来,扔开眼罩掏出单边耳塞,气急败坏抓起手机接听:“boss,有什么指示?” “啊哈哈哈哈,我只是觉得,泉你再这样继续睡下去对健康不太好呢。” 森鸥外欠打的声音传出话筒,带着显而易见的揶揄:“距离特搜部与财务省主税局的到来已经不足二十四小时……我们的后勤干部是不是该返岗了?” “……”沉默之后,泉哑着嗓子道:“我明白了,半小时内赶到。” 仍旧是一身普通社畜的标准着装,头发紧紧挽成发髻扎起,她看着镜子里睡眼惺忪的自己叹了口气,打开冰箱翻出罐冰啤酒贴在眼睛下面。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三十分钟,后勤干部仿佛掐着秒表似的迈进本部大楼,首领的私人情报员提着公文包和她打了个照面:“小林小姐,日安。” 坂口安吾客气又礼貌的率先低头打招呼,泉扫了他一眼,绷紧下颌点头:“嗯,辛苦了,祝平安。” “承您吉言。”坂口先生微微躬身侧了一下送她,继续向外走。 守电梯的勤务大多都是从底层选拔调动而来,对泉的态度自然要比对其他干部更加亲近。看上去满脸凶相的黑西装们殷勤的替她开电梯选楼层,中间还警惕的小小声传递消息。这一幕被坂口安吾就着玻璃反光看得清清楚楚,想想内务省里的女同事们……莫名其妙有一种“被比下去了”的糟心感。 啊,对,内务省里没有女性领导者。 因为长期以来的偏见,没有背景的女性披荆斩棘闯过重重关卡也多半只能从事低端执行类工作——副手,秘书,文员。至于投胎天赋点满的那些有背景的女性,要么成为家族间联系的纽带要么就是个部门吉祥物兼背锅侠。 无论她们曾经有多优秀。 不是她们不能像小林一样出色,而是她们根本得不到一展长才的机会。早已习惯从精英的角度俯视,坂口先生忽然意识到“遗憾”与“可惜”是种什么样的心态。假使女同事们能得到与男人接近的公平待遇,恐怕内务省里那些还不如传真机有用的废物们就都该下岗回家了。 ——假使有一天我能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会尽量提醒自己回忆起此时此刻的心情。 泉大约花了五分钟时间赶到首领办公室门外,尚未得到通报就已经从异能生命体处察觉异样的森鸥外提前将遮光板统统升起,务必让办公室边边角角也能洒满阳光,刻意营造出虚假的轻松氛围。 “亲爱的泉,组织的命脉尽在你手,未来的七十二小时就拜托了。” 森先生努力做出诚恳的表情,带着他从小看到大的干部离开办公桌来到沙发和茶几旁。 示意随侍在侧的保镖去泡咖啡,portmafia首领笑着把尾崎红叶下功夫弄来的资料递出去:“这是情报组对审查负责人的调查,看来这次内务省是铁了心要从portmafia身上刮掉一层皮。” 泉没说话,接过资料翻开,第一眼就诧异道:“长野县?异地办案,还是刑警出身?不好办啊……能辛苦太宰先生带领黑蜥蜴暗杀掉这个人么。” “恐怕不行。那样做的话警方将会颜面大失,很可能会恼羞成怒做些我们都不愿见到的蠢事。”对于这种有能力有性格还有背景的对手,森鸥外也倍感头痛:“这个人别号‘孔明’,特立独行。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顺利通过公务员考试成为升职速度最快的职业组,但其偏要选择升职最困难的途径成为非职业组。性格冷静缜密,手下处理的案子有很多都成为警校教科书内容。这次大约又是办案期间惹了上峰不快,所以才临时借调来坐在横滨这座火山口上。” 并不想知道为啥boss对国家暴力机关的内部消息如此熟稔。 泡好的咖啡被轻轻递到小林泉手边,她坐在待客的长沙发上,仔细阅读手里的资料。光影洒在小林泉头顶的发旋上,柔软的栗色长发散处温暖光晕。 看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这位诸伏先生,怕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以往应对类似情况的经验多半派不上用场,而且,账和库并不是他的目的。” 让一个刑警负责税务审查,这种离离原上谱的事儿只有内务省办得出来。可见极力促成此事的人要么痛恨portmafia至极,要么痛恨这位诸伏高明先生至极,只盼二者两败俱伤,最好portmafia一时糊涂直接以物理手段消除危机。 “所以您才表示不能暗杀此人?是的,不但不能暗杀,反而必须按照一般会社的正常习惯好好招待。”泉侧过眼睛盯着首领挂在墙上的飞镖靶盘,放空大脑整理思路:“太宰先生最好带着游击队和黑蜥蜴去远点的地方弄个大动静吸引内务省注意,另外中原先生……” 演技堪忧的家伙这个时候就不要出现了,免得造成额外的穿帮风险。 “事务所那边我批了五百万的准备金用以应对主税局,一人拿一百万,还有红叶小姐手下的女招待们提供服务,封口问题不大。倒是本部这里,既要困住诸伏高明令其分身乏术,又不能让他真的查出些事关组织机密的端倪。” 她皱起眉头,打从心底觉得累。 还不如领张悟道入场券进去进修呢,至少监狱里作息规律还有法定节假日! 森鸥外闷笑数声接过话题:“关于诸伏先生,就交给我好了。泉你只需要保证不会有谁在本部大楼里乱跑,或者说,就算乱跑也看不到那些我们不想让别人发现的秘密。” 难得boss主动出手,看来诸伏高明其人的难缠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泉不傻,不会在这种时候打肿脸充胖子:“是,麻烦您了,森先生。” 核对过注意事项,泉拖着脚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摔进椅子第一件事就是翻看租房信息——洋馆不能再住了,否则就是无限期二十四小时待机随时准备返岗工作。 m国华尔街的资本家看了都得摇头落泪。 新居的位置不能离本部太近,或者说,最好能贴在横滨与东京之间的边边上,这样才能名正言顺拒绝那些不受欢迎的临时加班要求,同时不至于让boss疑心病大作。必须是个安静的社区,房龄无所谓,干净整洁为上,最好紧邻地铁和城轨以及快速路入口。 一连找了五家中介,约定好三天后看房的时间,她颇有种叛逆期由着心意做事的愉悦感。然而下一秒新庄带来的新文件就将这簇小小火苗彻底压灭:“泉小姐,坏消息,茨城那边的轻井会社有拖延账款的可能。监控的人传话,说是他们催款过程中不小心逼死人命,银行账号被冻结了正在等待警方进一步调查取证。” “……” 偏偏赶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这群借钱放高利贷的蠢货! 泉用力揉揉太阳穴,另一只手伸出去:“报告给我,你和盐田交换,让他做好出差准备。” 为今之计,只能先派个人过去盯紧轻井顺便弄清楚这里面具体都发生了什么,等送走特搜部与主税局再亲自过去解决。 “泉小姐,您叫我?”得到消息盐田迅速从武器库返回本部,泉指指椅子示意他随便坐:“茨城那边的账款恐怕要出问题,你先过去控制住轻井不要让他做傻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贷给别人要加收百分之四十五的利息,从我们这儿借却只需缴纳百分之十五。如果稳健些行事,根本不必担心收入,估计生意做久有了些别的想头,你过去后千万当心这家伙背刺。” 新庄刚结婚没多久,出差的事就不勉强他了。本部最近这几天压力不比外勤小,平衡一番盐田不会有太大意见。 果然,盐田用力上下点头:“我这就带上几个兄弟赶过去。轻井那小子,靠着portmafia发了大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尽给我们找麻烦,我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了。” “出门在外能讲道理尽量别先动手,你只需看住轻井别狗急跳墙,剩下的交给我。” 盐田性格较之新庄更为激进,泉踌躇片刻,不得不更改看房计划:“三天后我就到,在此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利润最高同时收益也最大自然最占时间的业务即将分割出去,等她将来搬出洋馆,工作量大约能降到正常社畜的两倍左右,效率一些倒也不是不能保证睡眠。有这样一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泉对于眼下的高强度劳动竟又多了几分忍耐。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她给部下开了放行条:“敏感时期出差的规矩别忘了,按时准点联系情报组,不要做可疑的事。红叶小姐的刀锋利无比,我不希望见到你被她捆去试刀。” 23、第 23 章 “诸伏先生,这里就是森氏株式会社本部,请。” 太田佐多是财务省主税局的主要负责人,也是往年与泉交到打得最多的政府官员。泉对他的厌恶基本与a持平,属于不得不捏着鼻子交谈的类型。当然了,太田同样讨厌作为portmafia干部的小林泉,更讨厌她滴水不漏的缜密作风,让他完全找不到机会开口索贿。 横滨最横的地头蛇又怎样?无论哪个国家,必要时税务部门都能表现出不逊于军队的作战能力。所以只要还想继续在这个岛国的土地上生存,就没有谁能逃得开主税局的眼睛。 哪怕是portmafia。 太田早就算好了,这次一定要捞个够本,接受招待时必须点小林泉过来亲自给自己斟酒,否则决计不会轻松放过。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距离例行审计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左右,关于如何对待portmafia上头出现了好几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有人力主要将这个组织公开宣布为指定暴力集团,全方位多角度的压缩其生存空间,以达到敲山震虎国家提高行政机关威信的效果。也有人认为portmafia如今已是横滨事实上的半个所有者,什么敲山震虎,它就是虎。与其莽莽撞撞打草惊蛇逼得狗急跳墙,不如试着接受这个敢和境外势力干架的组织,用的好了不啻于一把好刀。况且就眼下国内这个情况,有太多事情不方便白道公开处理,这不是现成一条可以试着驯养的野狗,为什么不拿来用? 这些争论不仅仅发生在国会里,警视厅、内务省、财务省……每个职能部门内部尚且无法做到意见统一,就别再去提更高一层。最后的最后,内务省异能特务科、财务省主税局、警视厅、公安,以及军警联合“商讨”处一份嵌合怪似的特别方案——由警视厅举荐的负责人统帅特搜部与主税局发起针对portmafia的财务审查突袭。 当然了财务审查只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意在借助此番高压让那个组织露出些许非法勾当的马脚,公安和军警才能名正言顺插手进去继续调查……至少在社会层面上,森氏株式会社是一家运营情况良好且解决大量就业问题的好机构,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谁也不能轻易动它。 真是晦气,太田这样想着。 财税局只负责在森氏下辖的各处事务吹毛求疵转移注意力,如果不触及那五栋黑色大楼的话,油水就比预期要少得多了。但他又不敢明确说出自己的意见,只能别别扭扭时不时阴阳怪气几句那个从中部借调来的刑警,希望可以用一些政坛老手惯用的伎俩辖制此人,最好逼迫他让渡些权力出来。 权力就是黄金,握在手里不就是为了让人及时变现吗! 诸伏高明是个留着奇怪八字胡的人,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深蓝色西装,大背头丹凤眼,目光凌厉。由着专门来给自己添堵的副手引出轿车,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迫不及待寻找“对手”。 “这里就是森氏株式会社本部?还挺气派。” 横滨虽不比东京都中心区域那般寸土寸金,却也不是个土地价格便宜的地方。在这种视野广阔风景极佳的位置一口气盖起五座摩天大楼……执掌森氏的人不仅实力雄厚,活动能力更是不容小觑。 太田与有荣焉的得意笑笑:“这儿也算是横滨市的地标之一了,森氏养活了不少本地人呢。” 正常来说,太田应当依据职场规则称呼诸伏高明为“诸伏警部”,但是对于财税局的要员而言,真要喊面前这个男人“警部”反倒是种不礼貌。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由来已久的中央与地方之争而已。 诸伏高明没有回应,他只是平静的仰起头,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五栋阻挡天光但也阻挡了海上风暴的高大建筑。 超高建筑,地基必然很深,所以森氏拥有不止一层的地下空间。如果加上地下空间,整栋建筑中能够容纳的员工数量想必异常惊人。然而此时宽阔的正门处进出办事的职员数量却极其稀少,所以有相当一部分人得到了例外的假期。 嗯,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出了意外了。 情报泄露,猎物提前得到风声,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啧,看来这次就算真能查到什么也没用,既然森氏的执掌者知道要提前做好“清洁”工作,那么相应的背锅侠恐怕也早已预备妥当。擒贼不能勤王,斩草不能除根,徒劳无功。 看来上次的事终于触到了厅长的底线,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大脚踹进这个漩涡。 他沿着台阶拾级而上,身后跟着正装肃穆的特搜部。走到那扇低调但奢华的通体防弹玻璃门处,同样带领着几个黑西装的儒雅老者单手抚胸:“诸位日安,森先生已经在办公室等了。” 这次居然能见到森鸥外?也太给诸伏面子了吧!太田差点捂脸尖叫。 过去审核portmafia的账务,最多只能去到后勤干部的办公室。走廊各处以及电梯井外均有持枪荷弹的守卫把手,没有小林泉签发的临时通行证寸步难行。 诸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西洋执事一般的广津柳浪,提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您还没有退休吗?” “我吗?呵呵。”广津先生抬起下巴笑道:“职员返聘应该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哦……”他还想再问什么,一个圆脸斜刘海的女人快速从电梯口行来,走到近前微微弯腰完成礼仪要求后非常自然的张嘴道:“森先生问客人怎么还没到,生怕我们怠慢了各地来的国之栋梁们呢。” “这位是?”诸伏先生侧头看向猪队友,太田佐多哼笑:“这是森氏株式会社财务经理,监管行政部。” 他笑得别有深意,大有几分“懂得都懂”的意思在里面。 广津柳浪咳了一声清清嗓子,不等他说话小林泉就跟没看见太田似的弯腰鞠躬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小林泉,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诸伏高明连带着后面那些特搜部成员也不得不弯腰鞠躬补上这份社畜必备的程序。 太田被人晾在原地好没意思,心底对小林泉的忌恨更添几分。 “请随我来,今天将由我全程跟随诸位配合审查。”没有更多的虚伪客套,泉转身走在前面去为客人开电梯:“会社的法人代表并各股东均已就位,视频会议诸位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大佬们要是真的各寻理由齐聚横滨,内务省和公安们只怕要加班加到全员猝死。 诸伏高明跟在女人身后,颇有兴趣的盯着她紧紧扎成圆形的发髻观察——肩部肌肉线条以及腿部的发力方式一看便知经历过相当时间的训练,体术程度放在同级别女性里当属中上水平。有轻微的颈肩部劳损,可以确定是由长期伏案工作所致。 一个有着相当体术实力的年轻女子却从事着久坐室内的工作……有趣。 “小林泉小姐,在这么大的会社里承担着财务经理的职务,想必也是名校出身?”他闲聊般的靠在电梯轿厢壁上没话找话,泉扫开直通顶层的特别权限,转过来含笑回应:“您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毕业于东京高等商业学校,成绩平平,不是个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人。” 高等商业学校……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女人仅有高中学历,明显与她如今的职位不符。 森氏株式会社,可是个涉及远洋航运的巨型跨国公司。 “您太谦虚了,近来各大会社都要求员工在本部时必须使用英文交流,真高兴森会社没有类似归定。”眼看数字越来越大,诸伏高明露出一丝浅笑,小林泉不为所动:“因为我们会社的主营项目乃是远洋航运,使用英文早已形成习惯,根本没必要专门强调。” “一个学生,在毕业前至少掌握两门外语,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她熟练地用法语问向广津柳浪,对方笑着微微弯了下腰应和:“您说的是,泉小姐。” 说话间电梯门开启,又是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站在外面等待:“诸位日安。小林小姐,广津先生,森先生问了好几遍。” “我们不能让客人觉得不受重视,所以在门口简单浏览了一番本部外墙的装潢。” 泉意有所指的看着其中一人,后者用力颔首:“明白,稍后会安排诸位随意游览内部。” 很好,诸伏高明无比确认今天这一趟只能当成横滨一日游了。 “客人们终于到了吗?泉,你的效率下降了呢。”森氏株式会社的社长办公室大门徐徐开启,一个穿着黑色马球大衣挂着红围巾的中年男人背着手慢慢走出来,笑着调侃了一句。 通过这句话诸伏高明至少对这两人的关系做出不下十种推理。 如果不是能力突出的话,就只能说明小林泉本就是这人的亲信,那么她一定掌握了很多所有人都想知道的情报。与其徒劳无功的跟地鼠似的四处翻找,不如想办法从这个年轻女子身上寻找突破口。他并不是觉得女人好对付,纯粹只因她出现的时间将会是最长,也最容易被观察到。 24、第 24 章 “诸伏先生,太田先生,以及各位……欢迎来到森氏株式会社。” 森鸥外笑容和蔼宛如看见胖海豹的大白鲨,熟悉他的人见到这幅表情第一时间就知道该尽快给自己挑选墓碑款式。然而无论主税局还是特搜部对森会社以及portmafia的认知都不甚完整——他们最多只能了解到泉这里,至于森先生……此人进入组织前的生平履历内部亦无人得以知晓。 太田笑得微妙。 特搜部名不虚传。 森会社,或者说,portmafia,终于也有低头服软的时候。 “森先生,您真是难得一见,我还以为贵社向来只有个财务经理主事呢,呵呵呵呵呵。”不阴不阳刺了一句,他那对小眼睛挤得像是条藏在沙子里的比目鱼。森鸥外抬起下巴矜持道:“真抱歉,嗯,这是我的责任,怪我给了泉太多工作。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她从小到大一以贯之的能干又可靠呢?不知不觉之间越发倚重的结果就是如此。如果您也有一个这样的部下,想必能够理解我。” 蠢货。 诸伏先生扫了眼猪队友,如此拙劣的离间计只会显得己方准备不足,除了平白树敌以外没有任何收获。 谜一般的死寂之后,小林泉开口了:“森先生,我是否应该先行随同工作组展开审核?整个财年的数据浩如烟海,早点开始才不耽误大家晚上早点休息。” 诸伏高明,一个被警视厅硬推上来的所谓总负责人,非职业组,在平均东大水准的特搜部里很难获得尊重。想要尽最大能力削弱对手,就要从其内部寻找裂隙,而混杂繁冗的责任重叠正是这支临时拼凑出来的审核队伍的致命之处。 “哎呀呀,你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一本正经的公事公办,太严肃也太认真了,这才会让太田先生颇感不适。” 森鸥外挑起眉梢似笑非笑,若论指桑骂槐阴阳怪气,他也算系出名门呢。 本部守卫们低着头微微颤抖,仔细看去一个个全在憋笑。诸伏高明身后站着的特搜部精英们脸色或红或紫,看向太田的目光无不饱含屈辱与愤恨。 就因为这家伙多嘴,大家统统都被衬得不专业了。 一个即将被审查的人反倒比我们更严肃更认真更公事公办,这不是反讽嘲弄是什么? ——我们是什么出身?这个姓小林的女人又是什么出身?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吗! 森鸥外看看情绪差不多了,这才又恢复到一开始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挥手允许小林泉自主行动:“不过泉你提醒得很对,我们的外务联络部经理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招待,如果因为工作就耽误休息和娱乐的话,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主税局每年都来审核账目,关于这位“外务联络部经理”的客请招待可以说是期待至极,一听到这个好消息眼睛都亮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么,我们这就开始吧,小林小姐,拜托了。”太田及时接话,企图挽回自己在队伍中的地位尽量避免边缘化,小林泉总算给了他一回脸面:“您太客气了,负责统计与审核的客人请随我来。” 诸伏高明轻轻叹了口气,朝身后挥手。 特搜部成员鱼贯而出,那位年轻的财务经理略显矜持的微微弯了下腰,转身走在最前面领路。在原本的计划里,他们准备“突袭”森氏出其不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却像群傻瓜那样被人恭敬客气迎进本部大楼。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准备了客请招待……他都懒得推理究竟哪个环节出现纰漏导致机密外泄。 恐怕随便哪个环节都有问题,看来这家主营远洋航运的跨国会社已经将根系深入国家机关内部,希望它生存的人远远多于想要根除罪恶的人。 没错,罪恶,他已经意识到这究竟是个什么颜色的组织了。 “诸伏先生,太田先生,不妨稍坐片刻?泉非常可靠,事情交给她就大可以高枕无忧等结果了,哈哈。” 森鸥外让开路,将客人请进首领办公室 ——如果来的人只有诸伏高明一个或许他会头痛,但是对方腿上明晃晃挂了头猪队友,天平的角度自然会发生新变化。 想想看吧,能从portmafia本部全须全尾走一趟还得到其首领森鸥外的礼遇,这事儿回去够吹上一辈子!太田喜不自胜,颇有点扬眉吐气的样子:“森先生太客气了,您也请。” “……”诸伏高明再次确认至少财务省不想扳倒森氏,否则绝不会派这么个大宝贝来给他做搭档。 另一边,泉安静的将特搜部带离顶层来到更靠近一楼的财务室,敞开大门并如实告知数据库密码:“我需要回答哪一位的质询?” 微妙的与portmafia成员撞了衫的政府精英们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出列道:“或许您可以随我换个地方说话?” “那么,搜查令、逮捕令、审讯许可,以及您的证件,麻烦展示一下,我们总得按照流程办事。” 泉一板一眼的数着,说得好像不是自己接下来即将面对那些难关似的。 特搜部成员们再次互换眼神,为首之人拨通电话:“请派一位女警前来配合审查工作。”说完他真的从胳膊下的公文包里翻出几页纸,分别在小林泉面前一一展示过,最后取出自己的工作证件给她看:“对不住,我也想表现得更绅士一些,可惜没办法,工作就是工作。” “我明白,这没什么,工作就是工作。”泉果真配合的伸出双手,这人犹豫了几分钟,取出手铐一边锁在泉纤细的手腕上,一边锁住自己:“眼下并非抓捕罪犯,倒也不必做得让人误会。” 主要是小林泉太过配合,完全想不出对她使用暴力的理由。 泉不置可否,短暂等待后由临时赶来的女警并这位自我介绍姓志贺的男士夹在中间离开本部。 这也算是提前演练了吧?她忍不住摇摇头嘲笑自己,说不定能多捞几天假期。 三人来到本部一层门厅,出门正欲低头上车,不远处一辆摇摇晃晃的可丽饼车缓缓驶来。看上去并没有找茬的趋势,却实实在在堵住了公务车调头的路径。 “怎么回事?”志贺侧身挡住后面的两位女士,不想可丽饼车的驾驶室里伸出颗遍布伤痕的脑袋:“喂!你们这些人!怎么挡路啊?” 特搜部专派司机如临大敌,面露警戒之色时小林泉从志贺身后探出来打招呼:“叶山,你不好好在红砖广场做生意,把车开来森会社有什么事吗?” “额……”看上去很有重刑犯气质的叶山抬手挠挠头上最明显的疤:“您没有被欺负吧!”他担忧的扫过志贺以及那位女警,泉忍不住摇头直笑:“你在开玩笑?横滨市内谁会没事儿来欺负我。” “谁知道呢,要是被欺负了您可得张嘴!” 还以为他要撂什么狠话,结果可丽饼店小老板喘了口气:“谁欺负您我们就不卖东西给他吃!” 原来如此……特搜部的年轻精英放松下来,没有声响却也让人能够感受到他想笑的心情。 “好了好了,这只是我的工作,没人欺负我。你快点把路让开,有什么事快点说。” 泉笑了两声,志贺和女警好奇的看着她,叶山鼓鼓嘴也笑了:“这不是马上要到秋台风的季节了么,街坊们都并不清楚那个财产保险要怎么弄,央求我过来和您传个话,看都需要准备些什么资料。” “哦,那你先回去,具体情况之后我再给你打电话细说。”泉和颜悦色的朝那人点点头,脑袋缩回驾驶室,摇摇晃晃的可丽饼车真就让开了通道。 “看来小林小姐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志贺没话找话,泉坐进车厢后仿佛自言自语道:“十年前叶山亲眼看着妹妹被外国驻军的车辆碾压致死,对方连车速都没减就这么嘻嘻哈哈扬长而去。报警无果一时气愤之下他自制□□攻击了逍遥法外的杀人凶手,事后因非法制作危险物品以及威胁公共安全等多项罪名入狱判了八年。” “叶山的遭遇在横滨底层人群中不算个例,他说的‘街坊’,多多少少也都被法律制裁过。因为入狱时间太久,出来以后与社会脱节,需要有人拉一把。”她没有抨击司法不公,也没有愤懑责备国家软弱,只是平静冷淡的陈述着事实:“森会社也雇佣了许多经历相似的雇员,我们希望通过给予他人第二次机会的方式减轻社会压力,也算是企业的另类回馈了吧。” 车厢中一片死寂,那位临时借调来的本地女警吸了下鼻子。 “……”志贺收回目光不再说话,司机也自行找了个角度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那不是特搜部的职责,特搜部的职责……只在于肃正国家机关内部的腐败行为。 25、第 25 章 “到了,小林小姐,请随我们下车。” 由于她一路上的安分守己,志贺对待泉的态度几乎已经可以用温柔去形容。 她只是个身不由己的雇员,他这样想着。 上司要部下怎么做、做什么,难道部下可以拒绝吗?特搜部出手从不落空,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个女人能少判几年。 她不像是个会主动触犯法律的人,这种情绪并非玄之又玄不值得取信的所谓“直觉”,不过听其言观其行之后的合理推断。 走出轿车,泉抬头看看面前竖立着的“神奈川警视厅”无语良久。 这些人大约是有点小看她了,portmafia干部没有哪个是纯靠资历熬上来的。至少在保守秘密这方面,管不住嘴的人连活都活不下去,谈何晋升。 进入专门准备好的审讯室,志贺拉开椅子先让小林泉坐下,然后拧亮两人之间的强光灯:“小林小姐,来到这里,我想你应该明白自己正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境地。” “从个人角度出发,我非常不想为难您这样的女士。所以,您不想说些什么吗?”他朝女警点点头:“麻烦您送些热饮进来,谢谢。” 女警很快送来一杯黑咖啡和一杯热可可,志贺若有所思看着她径自将热可可摆在泉面前:“我知道您是个好姑娘,嗯……如果等到证据确凿才肯承认的话,恐怕就帮不上您了。” “抱歉,”泉抬起眼睛疲惫的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无奈:“我想我可以等执行审查工作的客人们将证据带到面前。做财务的,难免遇上牢狱之灾,这并不奇怪。但莫须有的罪名我一定是不能承认的,相信您也不会无缘无故污蔑诽谤一个普通公民。” 即便坐在审讯室,她也处变不惊的将特搜部工作人员称作“客人”,直将“有恃无恐”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此后无论志贺再问什么泉都保持缄默,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硬模样。一般来说特搜部可以对被审查者使用些与暴力擦边的特别手段,然而哪怕是最容易被投诉“暴力审讯”的警察们也不赞成对小林泉动粗。 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吧。 一坐就是二十四小时,森氏那边传来的消息源源不绝。除了些许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外,没有任何收获。罚个几百万并不是特搜部大老远从东京跑来横滨的目标——要是能查出什么惊天大案就好了,突破前辈们创造的神话,书写属于自己的骄傲,成为后辈们口口传说的模范。 功绩,很多人对这一点的渴望远远超过心中的正义感。 “我就直说了吧,小林小姐。你是不是认为特搜部和主税局那些平庸之辈一路货色,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能置国家与人民的利益于不顾?”寸功未立,志贺有些烦躁。面对逐渐变得咄咄逼人的青年,泉耐心不改:“怎么会呢?我当然知道特搜部的大名,也知道你们的职责范围。我想……如果不是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无论如何来进行税务审查的都不应该是诸位。” 她目光清透了然,甚至带着充分理解之后才会有的温柔:“多亏有你们尽心竭力的工作,这个国家才避免一烂到底的命运。” 换个人说这种话志贺都会将其理解为恶意挑衅,但是小林泉,显然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大可不必如此恭维,没有用。” 青年端起续了不知多少次的咖啡,而泉的面前早已空空如也。他用了一口放下杯子,再次翻开记录簿:“就算你不说,也会有别人说。说不定其他人还会将罪责全部推到你头上,何苦呢?小林小姐,你有能力有经验,无论换到哪家企业都能重新获得重用,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别人葬送掉自己的青春。” “唉……”泉深深叹了口气,拿一种“真是没办法”的语气反问志贺:“您觉得,我为什么会为森会社服务这么久么?” 这难道就是突破口?志贺暗自打起精神:“因为森先生对你的恩遇?薪水?还是有什么故事?” “啊,不能说没有这些方面的因素,但极其微弱。森先生……可是造成我那样养父意外去世的直接原因。”她的眼睛明亮而温暖:“我留在森会社,我贡献出自己全部的精力与心血,并不是为了森鸥外这个人。或者说,没有哪个特定的人值得如此,我为得乃是一整个群体,为了全横滨所有被抛弃、被放弃、被侮辱、被损害的人。” “我庇护他们,我活在他们之中,我就是这些人里的一员。先生,我从我们所有人身上看到了苦难后的花,您看到了吗?为了那些花,我将不惜一切代价投身战斗。” “……” 没有办法的,没有办法从这个女人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志贺无比肯定。哪怕对她动用暴力也没用,因为高悬在她头顶的并非人情或利益,而是信仰——坚定且纯粹,懵懂却可怕的信仰。它就像抹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幽灵,永远徘徊在小林泉周身。甚至他自己,也对她描述的那些历经暴风摧残后绽放的花朵心生向往。 “但您总得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的实现理想。小林小姐,”志贺放下手里的本子,眼底的担忧再也无法掩饰:“您来到这里已经二十四小时了,森会社方面没有任何反应,连抗议也没。我们可以保证这家会社绝不会受到审查影响,毕竟类似事件又不是没有先例,只是要让该为罪行付出代价的人伏法罢了。” “您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小林泉客气而礼貌的朝志贺低了下头:“我不喜欢森鸥外其人,也不甚赞同他的一些管理方式。但是,先生,这个国家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比他更加深沉的爱恋着这座城市。只要是能对横滨有益的事,他必然坚定不移的全力推进,哪怕牺牲自身。他视横滨如妻如子,只有他执掌的森会社,才是我想要的森会社。” 冷白的灯光刺得她双目胀痛,二十四小时不曾合眼的折磨使她精神虚弱,但是那双圆润的眼睛依旧温柔,志贺下意识躲开泉的视线:“您是位可敬的女士,我只能希望森会社不要辜负您这份坚定。” 对方明摆着心甘情愿做替罪羊,谁也没有办法。志贺不打算再继续下去,已经没必要去为难小林泉了。他合上记录簿,端起咖啡杯,留着那盏灯离开审讯室。就算她咬死不开口,只要会社那边能查到些什么,一样能够达成目标。功劳什么的,这次就算了吧,反正自己也不是着急升职的人。 走出审讯室,负责配合对接的小警察满脸灰败的迎上来:“志贺先生,您终于出来了。外面来了很多闹事的人,我们有点担心……” portmafia果然嚣张放肆,不知道从哪儿发动那么多一看就不像良民的嫌疑犯,居然还敢将警视厅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人手里没有武器,但他们都举着手机,但凡官方们做出任何应对都会向全世界广而告之。迫于舆论压力,警察们不得不憋憋屈屈的窝在办公楼里畏首畏尾,简直可以想像明天的报纸头条将会辛辣到何种地步。 “先别慌,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志贺拍拍小警察的肩膀,半推半送的跟着他来到警视厅大门口。 台阶下密密麻麻围着不知多少人,一眼望去绝大多数不是脸上有疤就是少了几根指头。 “他们出来了!就是这家伙!我亲眼看见他为难小林小姐!他们不敢去面对欺侮大家的外国大兵,他们不敢去惩治真正让国家陷入战争与动荡的人,每天每天只盯着咱们这些泥坑里的野狗作威作福逞威风!” 叶山站在最前面,售卖可丽饼的小车被涂上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无数个声音叫嚷起来:“滚出横滨!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东京来的走狗!” “你们误会了……”志贺的争辩被这股浪潮彻底压倒,眼看激动的人群就要冲毁警方临时树立的铁栅栏,疲惫的嗓音从他身后轻轻传来:“怎么了?大家都聚在这里,是想提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资料吗?” “是小林小姐!小林小姐出来了!”愤怒的波涛像是按下暂停键那样止住了摧毁一切的步伐。泉微笑着点点头,从台阶上走下去,和那些蹲过大半辈子监狱的人们面对面:“志贺先生是这个国家里难能可贵愿意为了而普通民众弯腰低头的好人。大家不信任外面来的人,这可以理解,但大家总能信任我吧?希望能给以志贺先生为代表的特搜部一个被观察被了解的机会,看看他们做了什么,再听听他们说了什么,相信所有人心里都会有本清楚的账目。” 又有一个警察步履匆匆的从警视厅大门里跑出来,凑到志贺耳边低低言语数句。青年脸色变了几变,再看向泉的目光就多少带了些许忌惮:“原来小林小姐是野坂先生的学生,怪不得……” 怪不得这些底层人如此爱戴她。 “诶?我又让野坂先生操心了吗?真是不好意思啊。” 小林泉垂下眼睛,转回去面对围在身边的人:“不过没关系,既然大家来得这么齐,不如先把队排好,依次告诉我需要买的保险种类是什么。” “志贺先生,警察先生,可以帮我维持一下秩序,再顺便做个记录么?” 志贺:“……” 警察:“……” 您这种不分阵营随时随地抓人干活的习惯,究竟是如何养成的? 26、第 26 章 “没想到我这个没出息的社长居然能从泉那里得到如此之高的评价呢!” 显示器前森鸥外假惺惺的掏出手帕擦擦眼角,红叶小姐嫌弃的抬袖捂住嘴角把脸转开。 首领办公室内,诸伏高明沉默不语,太田佐多义愤填膺:“这是□□!是对国家机关的藐视!太过分了!嚣张跋扈!目无法纪!” “不要这么嘛~非要我亲眼看着自己为部下所背叛的是两位,没有得到想要答案进而大为不满的也是两位……”说着说着中年男人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狼一样的弧光,声音也越发低沉的滑向危险边缘:“成年男子可不能还跟小鬼头似的,样样都必须达成心愿才满意。” 其余留在portmafia本部审查的特搜部工作人员无不脸色灰败,森氏株式会社本部的账目没有任何上面想要的问题,仓库里的情况也很正常,该查到的不该查到的一概没有。无论他们试图询问谁,哪怕打扫厕所和走廊的保洁人员,都没能得到只字片语有用的信息。 特搜部成立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遭遇滑铁卢。 诸伏高明还沉默着,他抬头看着由警方传来的二十四小时实时监控,一直看到警视厅门外长长的队伍彻底消散,这才叹了口气起身:“打扰森先生了,对于我们的唐突行事,我个人愿意表示歉意。关于小林小姐的借调问询,很快也会有结论传达到位。既然森氏本部的账务已经清查完毕,我们也就不再久留,只等主税局那边从事务所回来,这场审查就可以宣告圆满结束。” 不是查不出什么,而是即便查出什么,他也必须客串一回睁眼瞎。森氏,或者说横滨最大的犯罪组织portmafia……自有其生存的土壤。打散并取缔一个社会组织并不难,难得是之后又该如何安置那些重新流入社会的危险分子。 诚如小林泉所说,森会社“雇佣”了大量有前科的成员,这些人很难重新找到足以支撑生活的正常工作,一旦让他们流落街头三餐不继,他都不敢想象那些有能力有勇气的亡命徒为了生存能做得出些什么。 怪不得相当一部分惯有“智慧”之名的人不同意消灭这个组织,原来并非森鸥外一人能量惊人。 如同裹挟风雷而来,翻天覆地一番折腾后两手空空,无论如何不是特搜部的作风。即便统帅队伍的诸伏高明发话,一些精英们还是阳奉阴违着一边嘴里答应一边手下继续动作。 没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除却一些财务上常有的,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外,他们找不到期待中的异常。 森鸥外冷眼看着这些人宛如逐臭苍蝇般嗡嗡叫嚷,心底不由冷笑。看吧,这就是这个国家权力的巅峰,从来不去思考如何能够让本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只会骑在民众头顶耀武扬威。哪怕portmafia是个纯做慈善的正经机构,只要规模够大入了某些人的眼,就一定会被视作待宰肥羊,然后施加各种理由横征暴敛。 横滨的白天是如此不可靠,那就不能埋怨夜晚时间太久。 这次事件对他来说也是个警醒。无论组织强大到何种地步,只要没有名正言顺能拿到庇护的官方身份,那么总有一天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 想要摆脱眼下的窘境,异能营业许可这张纸就必须到手,异能力者这张牌也必须打好。这次突袭式审查多亏情报组提前得知消息,小林泉又向来是个全力以赴万事妥当的性子,组织才得以腾出手提前将本部内所有异能力者尽数移出避免冲突,下回可就不一定还能如此幸运了。 泉啊……真没想到那孩子竟然一点也不曾被黑暗侵染。其实兰堂生前并没有怎么关照过她,他被处决后泉更是失去存身之地。若非野坂大佬看中她要去身边做了个弟子,也许如今的她不过尾崎红叶手下一名普通招待罢了。 森鸥外忽然回忆起自己第一次遇见小林泉时的场景——倒伏在暗室里陷入昏迷的幼女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皮肉完好无损,遍布利齿啃噬过的凄惨痕迹。彼时他刚成为先代首领的私人医生,亲眼目睹那个残酷的男人为了确认泉的异能力都做了些什么。 先代把她关在一间密闭的屋子里,任由那些无形的怪物疯狂攻击。 即使被那样对待,她也没有长成同样残忍的人。 显示器已经关闭,诸伏高明终于控制住那些迫切想要建功立业的年轻精英们:“够了,不要再继续胡搅蛮缠,这会让人看低特搜部的招牌。” “辛苦诸位,大家忙了这么久,不如晚上好好娱乐一番。森氏旗下有几家还算说得过去的酒店,厨子也颇讲道理,请诸位赏光鉴赏鉴赏。”成熟的男人就算生气也不会让人看出行迹,森先生像是个老好人那样转向一路作陪(护卫)的尾崎红叶:“红叶小姐,招待客人的事就交给你这位外联部经理了,加油哦。” “那么社长您呢?接下来的时间里,您打算做什么?” 尾崎红叶眼角沾染的红色仿佛醉人的美酒,一颦一笑间尽显风情:“请恕我冒昧,咱们该把财务经理接回来呢。” “是是是,我这就准备去。泉受了委屈,我不能替她讨回公道已经够丢人现眼的了,总不能连最基本的事也不做。” 说完他含笑朝诸伏高明摊开手:“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没有了,晚上的招待大可不必,我们本也就不是来休闲娱乐的。倒不如和森先生一块儿去趟警视厅,我得当面向小林小姐道歉。” 不能说这里完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但还是那句话,已经失了先手,对方眼下占尽上风,硬要鸡蛋里头挑骨头的话反而把森氏衬得无辜又清白。与其说硬碰硬拼个两败俱伤,不如暂缓一步使其放松警惕,待时机成熟再杀个回马枪。 两边都是聪明人,森鸥外自然猜得出诸伏高明想些什么,痛快的站起来伸手作邀请状:“好吧,客人心意已定,我也不好强留。请。” 广津柳浪及时准备好首领出行的车架,踩着交通法规的上限驶出港区。特搜部的车队由于路况不熟不得不跟在后面,看上去活像群跟班。 来到警视厅门外,车刚停稳森鸥外就似笑非笑道:“哦呀?终于有年轻人明白我们泉的可爱之处了么?” 广津先生正襟危坐如临大敌,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稳:“也许只是个问路的,您太紧张了,boss。” 透过舷窗他们清楚地看到一个戴墨镜的白发男子正围着泉左三圈右三圈的转,浑如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引起同桌注意的小学生。 他看上去很年轻,身形说不上魁梧但个子异常高挑,广津先生敢肯定只这家伙脚上的鞋就能抵得住普通成员一个月加班加点拿到手的薪水,和泉经常来往的那些底层人相比完全不是同一个次元内的生物。 “那个孩子看着就很轻浮,花蝴蝶一样,我不能让我心爱的女儿和这种不着四六的男人在一起!你说呢,广津?”此刻森先生宛如女儿控附体,握紧拳头狠狠砸在车门上:“我要去阻止他骚扰泉!” 不等他采取行动,白发青年不知怎么搞的左脚绊住右脚眼看整张脸就要往泉的怀里倒,敦厚的女子老老实实向后让了一大步,伸手扶住他。借此机会,森鸥外和广津柳浪辨认出了她的口型。 “眼睛不方便就尽量不要独自在外行动,或者牵条导盲犬。您看上并非负担不起,还请多加注意自身安全。”她托起对方小臂,一路将人送至盲道:“关于治疗,请在科学的基础上进行讨论,而不是胡乱相信些奇谈怪论或是迷信传说。衷心希望您早日重见光明。” “噗……” 森先生发出可疑的声音,广津柳浪同样忍俊不禁:“小林小姐是个赤诚的人,她大概没长那根弦。” 打从有记忆起就没遇到过此种情况的五条先生比谁都好奇,他将手举到眼前,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感叹语气抑扬顿挫道:“欸?居然真的看不见了,难道是因为‘六眼’的存在超出你所能理解的范围?” “抱歉,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从这里上去就是神奈川警视厅,需要我送送您,还是替您给家人打个电话?”不就是幻想症么,她见得多了。泉只当没听见对方奇奇怪怪的言论,等了几分钟没有等来回答,抬脚就想离开这里。 特搜部的志贺已经放弃继续质询,警视厅里更没有敢与portmafia作对的硬骨头,自然也就跟着顺势放了她自由。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还没迈出去,被误以为目盲的五条先生掀开墨镜露出双婴儿蓝似的漂亮眸子:“放心啦,小姐,我的眼睛很好呦。这里有份很赞的工作,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钱多事少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额……以上各种好处和我们关系都不大,但是足够刺激足够有趣。最重要可以和我做同事,很棒吧!” 泉:“……” 一点也不棒,感觉还不如蹲在portmafia本部给森先生压榨呢。 27、第 27 章 近期内接连收到两份奇奇怪怪的offer,泉不由陷入自我反省。 ——难道某些专职诈骗的所谓“宗教”打算将触角伸入横滨? 比起那些尸位素餐的政府官员,泉很难说清楚自己更讨厌他们还是更讨厌专门盯着弱势群体行骗的社会渣滓。 “哦,抱歉误会您了,再见。”面前这位白发青年生得极其好看,轮廓五官完全没有本国主要民族的痕迹——她甚至差点将他认成斯拉夫人。既然别人双目完好四肢俱全,想来不需要额外帮助,于是泉礼貌点头作别:“就这样。” “欸你别走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五条悟伸出长腿挡住她的去路,居高临下地道:“刚才是和你开玩笑呢,但是关于工作的建议可没有掺杂任何水分哦。” 说着这家伙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张□□证展示给泉看:“国立东京都高等咒术专科学校,教学监督五条悟,不是街头骗子。我们需要一些认真负责能为学生们多多考虑任课教师。考个教师资格证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泉:“……” 教师资格证倒是不难考,问题在于让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人去教授高中课程,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太对? “额,多谢您的好意,我没有宗教方面的信仰,所以……” 高中教师确实是份体面工作,比起portmafia干部或森会社的财务经理来说不知道要清闲到哪里去,加之薪水优渥假期充足,实数上乘之选。唯一的遗憾在于学校地址远到泉完全没有听说过,且非常不凑巧的撞上了她最不喜欢的那些怪力乱神之事。 五条悟要是这么简单就被打发掉,不知多少人半夜做梦都能笑醒。长腿再一次伸出来,青年笑出两排大白牙:“没关系没关系,那方面内容归我,你只需要照看好学生们,引导他们成为坚强勇敢又有责任心的好孩子。对了,我们是一所精英学校,入学人数很少,设置的课程更少,不想上班随时可以请假哦~” 总监处今天强塞来的这个临时任务真是好哇!难得大少爷因为心情不错(偷懒摸鱼)而主动提出陪同监督辅助跑一趟警视厅做个报备,刚好凑上热闹把方才那一幕从头看到尾。 仔细点观察,小林泉的力量还真是有趣,被她注意到后哪怕六眼也被迫停止了运转,这还真是有史以来仅有的例外。 嗯,五条家有史以来,六眼出现以来,千年时光中的唯一一次例外。 “抱歉,等将来有空的话也许我会考虑一二。” 泉注意到了五条悟的身高,作为经受过体术训练的人,她当然也能看出对方体术实力远在自己之上。既然不能力敌那就只有婉拒:“不好意思五条先生,作为一个陌生人,您的邀约实在是太唐突了,再见。” “欸!欸欸!” 从小到大少有被人如此不讲情面的拒绝到脸上,五条先生大为诧异。眼看泉绕开自己的腿走向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的同时转身去问跟在后面的监督辅助:“伊地知,我今天看上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既是后辈又是下级的伊地知洁高一时没能跟上他的思路,五条悟一听就摆出张嫌弃脸借机欺负他:“笨啊!当然是问你我今天看上去帅不帅!除了歌姬从来没人这么对待我的,难道说不小心染上了咒灵的臭气?不应该啊,我明明一直开着无下限……” 絮絮叨叨的碎语戛然而止,五条先生怔在原地:“……” 无下限在接触到小林泉的瞬间就已经停止工作了,作为承载术式的咒术师,咒术世界当之无愧的最强,他居然没有意识到。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合理,仿佛世上本就不应存在什么恶鬼幽灵诅咒怨念,也没有一群用生命隔开此岸与彼岸界限的、名为咒术师的人。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发青年站在警视厅大门口放声大笑,来往行人无不用看神经病的目光悄悄扫视。 脸长得真俊,可惜了脑子有病。 伊地知不安的小声催促五条悟快点走,一点儿也不想留在这儿丢人现眼。这位实力超群却喜怒无常的前辈堪称咒术师中的泥石流,张嘴惹翻一屋子人的事儿半点不稀奇,要不是有着前后辈兼上下级的关系,他估计连自己这个说是监督辅助实为背锅侠的司机也不会有。 呵,一个人坐新干线往任务地点赶吧你! 五条先生笑够了,格外神清气爽的抖擞抖擞精神:“走了伊地知,我要回去让人查查小林泉的生平履历。按道理讲,这种奇怪的能力既然存在,那些老不死的应该早就盯上她才是,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多年。” “什么奇怪的能力?那位小姐很特别吗?”一脸猝死相的伊地知洁高推起黑框眼镜,无神的眼睛看向警视厅大楼上的某个窗口。真希望五条前辈多少收敛点,早早报备完早早回东京。他可是听说过很多关于横滨这边黑1手1党的坊间传闻,别说五条家的家主,哪怕天皇来了该没脸面还是一样没脸面。那群亡命之徒根本不懂贵贱尊卑,也没什么上下内外的概念,不过一群为着生存聚拢的乌合之众罢了。 这些难听话自然是总监处的大人们说的,听得多了伊地知洁高心里反倒偷偷憧憬起那个代表着自由与叛逆的符号。 ——难道说今天黑1手1党们都放假了吗?各处街道看上去比东京还要安全些,就连被五条先生拦下胡搅蛮缠的圆脸女士脾气也特别温和。哦对了,刚才广场前聚集着那么多人,好像都是为了来向警察证明她的无辜与清白。 额……话说,那样一位女士,能犯什么事? 五条先生跟没听见似的不再回答,伊地知索性拖着脚步回头看,她正站在黑色轿车旁和里面的人说话,也许是道谢?这时远处又赶来了几辆公务用车,打头那一辆停稳后走下来个面目严肃的男人,两人互相交换了些礼貌的举动,最后圆脸女士拉开最前面那辆黑色轿车坐进去,离开警视厅。 转回头五条先生已经跑没影了,倒霉的社畜只能转身先回车上。等会儿那位嫌麻烦的大少爷肯定会打电话要他把车开过去,有什么话等那时候再说。 泉完全没有想到森先生会亲自来警视厅接自己回港口,说明此次portmafia在与国会的交锋中大获全胜,但凡出手必有大佬倒下的特搜部居然也有无功而返的一天…… 啊,我果然在财务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呢。 怀揣着这种无法描述其诡异程度的心情,她接受了森鸥外和颜悦色的安抚,以及之后诸伏高明似真似假的歉意。 “泉小姐,感谢您的配合,希望今后还能有机会与您这样的业务精英继续来往。” 也不知道诸伏高明到底有没有反讽的意思,总之泉就把这句话当做赞美听下去:“您太客气了,也欢迎您和家人常来横滨旅行游玩。” “家人么……呵呵。” 诸伏高明垂下眼睛淡淡一笑,缩回轿车:“走吧,去看看主税局那边的情况。” 主税局的工作地点另在一处,事务所的账务也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各处负责人敢拍着胸脯拿脑袋保证罚金数额绝对不超过二十万,如果超出就要用他们自己的薪水补上。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果然无穷无尽,此次突击财务审核开出的罚单上下加起来一块儿还抵不住花出去的准备金的一半。又因为原本预备的招待没派上用场,省下的客请费用财务经理大笔一挥尽数拨给“外联部”做活动经费,尾崎红叶自然不忘转头给女招待们每人发了个大红包。 为期三天的突击审核前脚刚结束,没去参加欢送会的泉后脚就坐上了前往茨城县的列车。中午出发下午到达,一夜时间足够解决问题或是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隔天早上回来还来得及去见中介看房子。 总算能从倒霉催的洋馆搬出去,猝死的风险一定能降低几分。 深吸一口气,坐在座位上的圆脸女子掏出手机翻开通讯率,盯着上面的名字开始发呆——七海建人。 就是,嗯……该不该给对方打电话呢?心思一下子就乱了,她无措的抱着手机一会儿瞄上一眼一会儿又瞄上一眼,几次踌躇,最终放下手指叹息。 算了,还是不要打电话联系。 说不定别人只是客气而已,当真了才是失礼。 再说了,那位男士一看便是再正经认真不过的性子,他一定是那种从小到大从不犯错的好孩子、好学生、好公民。 回头看看自己?portmafia干部,随时可能进监狱踩缝纫机的罪犯…… 不太合适,确实不太合适。 就只当是……一份短期内无法释怀的遗憾好了,总有一天时间将会冲淡一切。 28、第 28 章 泉摸着手机发了一路呆,广播提示到站时才突然苏醒。走出车站,停靠点外停了一排颇具本地特色的计程车。 “小姐您要去哪里?”司机咧开嘴笑得豪迈,泉低头笑笑,四下里翻找安全带:“去筑波大学。” “大学生呀?” 他往车窗外看看,启动车子出发:“看您的样子,这是兼职回来?真辛苦。” 坐在后排的圆脸女子笑而不语,司机慢慢也收了声音。有些客人比较喜静,这种时候就别打扰了,免得横遭投诉。 计程车一直开到大学门口,泉这才说出上车以来的第二句话:“还要向东,沿着路走到底,大概四公里左右。” 有钱赚司机自然不会拒绝,计程车继续前进,五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这种地方啊……”司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泉从钱夹里掏出三张大额钞票递给他:“看您的表情,这附近发生过什么吗?” “哎呀,这可怎么说呢!”司机接过纸钞低头找零,手上忙乱并不耽误聊天:“这栋楼上有家放高利贷的会社,之前逼女学生下海拍片还债,最近又逼死了个年轻男孩子。都说恶事做多必遭报应,可谁又知道报应什么时候才来?您这样前途远大的大学生千万别和这种恶棍有什么牵扯,万一被惦记上,这辈子可就完了。” “多谢提醒。” 泉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时抬头向上看了一会儿,背对着司机轻声道:“报应是等不来的。” “啊?”司机没听清楚,犹犹豫豫递出零钱和□□,客人隔着窗户接过,轻轻关上车门径直朝本地人绕着走的那家会社走去。 看起来这又是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呐!司机摇摇头,叹着气调头。 盐田提前三天就带人来这里控制局势,情况不一定能变好但绝对不会变坏。泉提着单肩包点开电梯,等待期间回忆起所有关于轻井此人的信息。 ——轻井研二,茨城本地人,早年在涉谷附近务工被人骗到横滨。这人运气不太好,逃跑途中与人贩子搏斗双双落海,又倒霉催的飘到portmafia与走私船交易的码头附近,最终被当时的干部大佐命人捞起来。 后来这家伙就跟着大佐干了一段时间,也算是portmafia内部有名的狠人。两年前茨城来信告知轻井母亲病危,大佐干部为人豪迈赤诚,得知此事后大笔一挥为轻井担保放了他回乡尽孝,待其母去世又专门找泉磨了笔安置款让轻井留在家乡边创业边给母亲守墓。 虽然这笔钱的利息比银行高出些许,至少不必提供各种证件,审核也异常容易,干部点头就行。大佐的意思是叫他回去开个便利店,大富大贵不太可能,多少旱涝保收不愁吃喝,饿不着也不至于招了本地势力的眼。没想到轻井拿了钱转头就去放高利贷,百分之四十五的循环利息,比剥皮还狠。 如今唯一有资格教育轻井的大佐干部已经殉职两个多月,能庇护他的人没了,这大概是他突然狂暴催收的主要原因之一。 “轻井会社……” 到达目的地,泉抬手轻轻摁响浮夸雕花门上的门铃,很快门就开了,另一位同样身着黑色西装套裙的年轻女子露出脸疑惑:“您是?” “小林泉,从横滨来……”话音未落盐田的大嗓门嚷起来:“泉小姐您终于到了吗,辛苦了!” 年轻女子像鸡崽似的被人提起来放到旁边,盐田将大门彻底拉开:“您请,泉小姐!” 呀,她就是小林泉?被盐田先生推崇至极的泉小姐?女人向后退了退,看上去像是想要把自己整个塞进阴影里。 “嗯,本部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我来看看茨城这边的情况。轻井呢?把人带来。” 无需太多寒暄,泉这一趟外勤的目的就是为了处理好轻井的问题,或者处理好轻井本人。 轻井研二很快就被提进来压跪在地上,除了两个铁杆外其他依附他生存的催债喽啰早就作鸟兽散,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找到下家了。 额角斜侧着一道鲜红疤痕的男人被摁在地板上,拼命向上拗着抬起头:“你是谁?!” “瞎了你的狗眼!”盐田兜头给他一棍子,咸腥的红色粘稠液体蜿蜒而下:“你那些开门面的钱还是小林干部一时心软才同意分拨的,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我没有!我对组织一心一意,我对大佐先生绝无二心!”轻井挣扎着想要凑到泉面前,圆脸的温柔女子坐在办公桌后,就算那并非她的椅子,仍旧身姿挺拔。 由着下面闹了一会儿,直到开门的女士颤颤巍巍端了杯热茶上来她才开口:“多谢,你叫什么名字?麻烦换成热的清水,不需要放茶叶或者咖啡。” “啊啊,”女子抖了抖:“我姓泷泽,泷泽……额,玛丽亚。” 这是什么和洋折衷的嵌合拼接名字?听上去怪怪的。 泉注意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男士们,盐田的脸色有些古怪。公事的优先度永远在最前面,先把这个突发状况放到一边,她看向轻井:“我记得,当初组织向你索取了本金百分之十五的利息,每半年缴纳一次,可以选择等额本息或是等额本金。更是额外批给你三十天的缓缴期,以免创业初期流动资金不就手。可是轻井,你是怎么回报组织的?” “百分之四十五的循环利息,逼迫女大学生下海拍片,逼得借款人自杀。是什么让你觉得有恃无恐?”泉心平气和的同轻井“讲道理”:“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轻井死死盯着泉看了几眼:“所以您是来给那些赖账的家伙撑腰的吗!” “怎么会?我是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她从女士挎包里抽出一张灰蓝底烫金纸笺:“恭喜,因为你,boss给我发了银色神谕。” 那其实就只是张纸而已,灰蓝色不太显字,她晃了一下就收好,反正这里谁也没胆量上前确认boss究竟都写了点啥。 名字很奇怪的泷泽小姐重新端了烧好的白开水来,泉再次轻轻向她道谢,随手指指下面空着的座位:“坐。” “是!”她低着头,生怕被她看清楚脸。 泉这会儿没空琢磨泷泽小姐的事,继续和轻井“沟通”:“趁我眼下还有时间,请尽快解释。” “……”轻井脸颊上的青筋扭了又扭,盐田在后面不耐烦的催促他:“说不说啊你?泉小姐这是在给你机会保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总得知道你让组织平白损失钱财的真正原因,还是你希望我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用干部格杀勿论的权力?”干部小姐叹息:“让他起来坐着说吧。我已经在这里了,你们不用担心,所有损失一定会尽量挽回。” 盐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把人提起来扔进沙发:“泉小姐您就不该来,只需一道命令,我直接一把火把这里烧干净,保证一个子儿也不少……大家都希望您能在本部多休息几个小时,别累坏了。” 轻井落在沙发上,扭扭背后被麻绳打了死结的双臂:“……我只是,我只是想为大佐先生办些事,尽尽心。” “我能估算出轻井会社这一季的毛利,什么事让你不得不下狠手催收?”泉抽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划下几道。 不气不气,气坏自己无人替。 越是行事偏狭的人往往越迷信因果报应,痴迷于给死人“办事”并不罕见。加之轻井对大佐的感情,真的不必为此与他生气。不过一整个季度的利润放进去也不够,到底是何方圣僧,念得又是哪门子圣经? “半个月前,大佐先生去世满了七十天的那天晚上,我梦见他了。”轻井声音飘渺:“他穿着平时的披风,大笑着用力拍打我的肩膀,夸我有出息。” 小林泉认真倾听着,干部的权威让整间办公室里其他人都跟着她安静。 “梦里大佐先生和我聊了很多,离开前他突然说了一句希望我能像子嗣祭奠父亲那样供奉他,然后我就醒了。”轻井继续道:“醒来后我总是会想起大佐先生当时的模样,于是下定决心找了家寺院要求住持将佛像的脸改成大佐先生的样子。住持一开始不肯,后来又突然愿意,开价一个亿。一个亿倒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我又必须按时供奉组织,所以就,就下手狠了点。” “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小林小姐,我待组织绝对没有异心!” “……” 一屋子人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盐田瞠目结舌指着轻井好半天没说出话。泉用力揉揉太阳穴:“你被骗了。佛像的铸造有固定供应商,形制也是固定的。正经信徒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动佛像的面容,不正经的那种你就是花了一个亿又怎样?告诉我寺院地址以及住持的名号、体貌特征。” 讨债这种事,勉强也能算作后勤干部的兼职之一。 盐田看向小林泉的视线里都快燃起电火花:“请您务必允许我随行!” 轻井面如死灰:“我,我居然被骗了?” “嗯,你确实被骗了呢。”泉放下笔,合起记录本:“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明白了,接下来是对你的惩罚决定。” “轻井研二,因为你的愚蠢,差点让整个组织涉入险境。为此我将扣除你一整年的收入仅保留生活必须款项,另外你必须想法子买个筑波大学成教部夜校的学位并获得至少五个课时的学分。愚蠢不是错误,但也不是你办事不利的理由。我想如果大佐先生还在,他一定不会欣赏你逼良为娼甚至逼死人命的行为。他放你回家,就是想让你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上去,做个体面干净的人。”她离开办公桌走到轻井面前蹲下:“至于说受害者,如何获得他们或者遗族的原谅,那就是你的责任了。如果让我知道你敢把火烧到组织身上,或者继续犯蠢,我就扒了你的皮给首领做地毯,懂了吗?” 29、第 29 章 “唉……泉小姐,咱们就这么放过轻井那个混蛋吗?”盐田开着车一肚子埋怨——这份埋怨并非冲着泉。如果可以的话,以小林泉的行事作风那家伙不死也得脱层皮,哪有什么轻飘飘扣除一年收入的好事。 至于说去买个学位念书这种,能叫惩罚吗? ——轻井是大佐的部下,就算大佐已经殉职后勤干部也不能越过代管小组的准干部随意处理他的人。这涉及到组织内部不允许私斗的准则,只要轻井不是吃里扒外生了异心,泉就必须留他条狗命。 肃正组织内部风气的权力属于游击队长太宰治……额,虽然他本身就挺需要肃正的。 小林泉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听他唠叨,突然出声问了一句:“那位泷泽小姐,提起名号时你们的表情有些奇怪。为什么?” 她有试图用手机去搜索这个名字,出来的全是一大片白花花打上全码的小电影封面。生长在portmafia本部,又是经历过先代时期的“老人”,泉当然明白这些影片是做什么用的。就算看不明白,上面那些说出来必定消音打出来必定口口的咸湿暧昧字眼也足以说明问题。 现在她只需要一个准确的肯定答复。 “那位小姐啊……”盐田不大自在的动了动,可以看出此时他异常紧张:“她是轻井新近招来的员工,还没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呢,为了工钱舍不得跑。” “我能看出来她缺钱,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思考着要不要把那些不可能过审的搜索资料亮出来,泉最终还是决定留给副手一些体面:“或者我可以先把她调回横滨。” “别别别!千万别,不合适!真的!”盐田额头上渗出一颗又一颗汗珠。 该怎么说呢?这位刚刚隐退的人体艺术老师属于高产作者,其作品涉及了各个年龄段的各种题材,尤其以“人1妻”“职场”类为上。本部里那么多大龄单身汉,其中怕是有百分之九十都做过她的网课学生,每每午夜梦回意犹未尽……突然之间真人出现在面前,多少得出点事儿。 踌躇了好一会儿,他用力清清嗓子如是汇报:“泷泽小姐曾经是位av女演员,我确认过了。她为了父亲欠下的赌债不得不脱衣下海,隐退的原因正是债务偿清重获自由。” 虽说好不容易摆脱高利贷却又回头给放贷的人打工这一点很让人费解,但泷泽玛利亚的生平履历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作为她曾经的网课学生,盐田硬着头皮添了一句:“她这种情况,又难嫁人又难找工作,一不小心还得回去重操旧业” 别说正经工作,不正经的工作又有几个人愿意提供呢?女人鄙视她,男人轻贱她,那些公开发售的十八禁小电影已经成为耻辱烙印深深嵌在皮肉里,永远也洗不清其上散发的秽臭。 “原来如此。”泉淡淡的点了点头,盐田惊悚的发现她居然在微笑:“找到了,我的第三位副手。” “即便满身污泥,任由世人笑骂,也能咬紧牙关努力活着,这样的人值得尊重。她摘掉了虚假的装饰,擦掉了浮夸的妆容,换掉了轻浮的衣物,凭借劳动换取生活所需。如果可以,我愿意给她第二次机会。” 重新开始人生的机会。 说着小林泉取出公务手机给森鸥外打了个电话汇报任务情况,末了直接了当道:“高利贷业务一直由大佐先生过去的副手代管,看样子情况不太好。我原本计划着等到新的干部出现再着手整理这部分账务,眼下看来不得不提前接过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部分业务能暂时先转移至后勤部名下,留待以后另行分割。” 武器走私和娱乐业这两个大头都能轻易转手,高利贷这种风险极大的传统业务对她来说完全就是累赘。 “哦?看来茨城之旅让你收获颇丰嘛!”森鸥外打趣的声音传出来,附带着异物规律的敲击。哪怕只对着电话,泉也一脸认真的回答他:“还行,发现了一个可造之材。” 旁边开车的盐田一脸苦相,就听上司毫无波澜的介绍起泷泽老师:“隐退的av演员,女性,曾经饱受高利贷之苦。” “泉总是会对那些落在泥淖中挣扎的人格外心软呢。”森先生再不计较部下的出身,av女演员的情况也实在太特殊了。然而小林泉更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我会抽空和她谈谈,征得同意后预支工资送她去整容。” 既然大家都介意她曾经上过小电影的脸,那就换一张脸好了。这样一来还有什么问题么?没有。 反正森鸥外是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portmafia控制下的酒吧夜总会俱乐部歌舞厅难道还少? “如果你执意要用她,我也没有意见,谁叫那是干部的权力。但是泉,别让她在本部惹是生非,明白吗?” 电话挂断,泉施施然收起手机对盐田道:“离轻井给的地址还有多远?” “泉小姐,半小时后就到。”盐田重重叹口气:“您又是这样,为了只见过一面的人就把整个部门的分量背在身上,招纳新人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您就不能好好休息几天么?” “你和新庄不也是这么来的?相信我,泷泽小姐会是个好同事。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渺小的。”泉抿嘴笑着:“我没事,可以再扛一扛。” “真拿您没办法。”盐田除了似真似假的抱怨实在说不出别的话,一脚狠狠踩在油门上,成功比预计时间早了十分钟到达那家所谓的“寺院”。 推开门下车的瞬间,泉轻声好似自言自语:“至于轻井,我们得让流程符合要求。” 报应这种东西,是等不来的。 “什么?啊,没事,您总是对的。”盐田很快反应过来,急忙锁车跟上。 其他打手还在后面,想必很快就能赶到。 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处……挺奇怪的寺院。 江户时代民居的外观偏偏挂着欧式廊柱灯,走进去一瞧内里或许想弄个寝殿造,可惜土地面积不允许,于是歪歪扭扭挖了个水池充数。延廊也奇奇怪怪这儿缺一块那儿凸一节,活像生了半头癞疥似的。 一般来说无论宗教建筑还是传统院落,大多奉行着固定规模以及固定布局,也就天井花池或者周围的配景植物有所不同,除此以外不管谁家,房屋坐落基本一致。但在这里,没有所谓的几道门几重院,应该立着佛像的广间里空空如也,上首处摆放的蒲团据说乃是教祖讲经时专用。 就,处处都飘着可疑的气息。 “看上去很眼熟呢。”盐田下意识摸摸别在腰间的配枪,泉椰褐色的眼睛逐渐朝死鱼眼方向靠拢:“何止眼熟,类似的小组织去年铲除了到底多少个连我都记不清。” 拜宗教机构可以免税的政策所赐,东京都附近不知多少组织挂羊头卖狗肉弄上这么一套行头,顺便招个假和尚坐着念上几本歪经,骗得中老年妇女各个哭天喊地上门送钱。去年portmafia与人斗狠时顺手干掉了一大批以这种形式抢生意的同行,横滨市范围内邪1教势力大大削弱,以至于各大寺院神社对待portmafia的态度比对宗教管理科还亲。 “轻井不是说要给这里捐钱改佛像,佛像在哪儿呢?” 盐田把手搭在眼睛前面左看右看,这时一对穿着巫女服的双胞胎手拉手走出来:“是新客人吗?” “不,不是客人,咨询一些资金流动方面的小问题而已。”泉从挎包里摸出手套一只一只仔细戴上,头也不抬的哄两个小姑娘:“快要到下班的时间了吧?麻烦你们替我向教宗报告一声,多谢。”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当着未成年人的面动粗是她的习惯。 发色悬殊的双胞胎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从背后拎出只不大中看的布娃娃,另一个举起手机左左右右的比划。 这只布娃娃…… 泉多看了那只玩偶几眼,客气礼貌的询问:“很别致,请问能在哪里买到?还是说需要专门定制?” 挂着草绳上吊的布娃娃,可以考虑买一个拿去贿赂太宰治。 菜菜子和美美子努力了三五分钟,天生携带的术式像是死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这还是她们跟着夏油杰离开那个山村后头一次遇到特殊情况,霎时间失去保护自己的力量,双胞胎神色大变抱在一处警惕的瞪着泉:“你不要过来!” 此时隐藏在帷幕后的门猛然被人撞开,散着头发披着僧袍赤着脚的青年出现在后勤干部面前。 “啊……夏油先生?” 泉有点惊讶。 听见女儿尖叫握着拳赶来救助的夏油杰:“额……我可以解释?” 就,好不容易才勉强立起来的人设突然就濒临崩溃,教主也很头疼。 小林泉是无神论者,她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许愿布施或者要求驱邪,当然更不会是为了叙旧。此地乃是荼蘼教本部所在,不会向“家人”以外的咒术师诅咒师们开放,也不会招待“肥羊”以外的客人,他发出去的名片上又只印着另一处临时落脚点的地址。 总不可能是弃暗投明来了吧,乐。 30、第 30 章 解释这种事,有没有用的关键要看对方愿不愿意扔掉大脑心甘情愿被忽悠。很可惜小林泉虽然不能说聪慧睿智到何种地步吧,至少非常珍惜自己的身体器官。 联系一下前因后果,并不需要夏油教主多费口舌她就明白了那一个亿的去处,泉边叹气边揉眉心。哪怕货币再贬值,只要还没到优秀大区非洲的那种地步,总归还是比废纸强上不少。 所以这一个亿,无论如何必须如数讨回来,邪1教骗子也必须给个教训。 ——那么“人情”这种东西,就只能往后稍稍了。 “两位小姑娘想必就是夏油先生曾经提到过的女儿,令嫒……”她顿了顿,视线再次划过菜菜子美美子手里的玩偶与手机,忽略掉一个阴沉的表情与另一个太妹似的举止,直接跳到成年人虚伪的客套话环节:“气质卓然冰雪聪明,夏油先生好福气。” 她是在给夏油杰面子,暗示他及时将孩子搪塞走,万一等会儿真要动手打起来也不至于吓到她们。 “这就是我曾经和你们说过的大姐姐。好了,菜菜子美美子,快回去写作业吧。” 夏油先生把拳头藏在僧袍袖子里,笑眯眯的看上去就像只黑毛大狐狸。 “?” 双胞胎愣住,交换过眼神后收敛起身上的刺,乖巧低头:“大姐姐好,大姐姐也是来和菜菜子美美子做家人的吗?” 原来夏油大人青睐这种类型……出人意料的朴实! 小孩子脸上藏不住半件事,那些偷偷摸摸的动作与鬼鬼祟祟的眼神早已将心中所想全给摆了出来。夏油杰头一次反省起自己的教育——人都堵上门要债了还这么天真,万一将来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庇护她们,这两个是不是得活活把自己玩死?然而反省到一半他就头昏脑涨爽快放弃了,收养这两个女孩的时候夏油教主自家也还没成年呢,能把人拉扯大就不错了,教育之类的事唯有随缘。 “咳咳咳咳咳咳!作业写完了吗!错题订正了吗!下次考试名次能提升了吗!” 夺命三连成功让双胞胎垂下耳朵夹起尾巴灰溜溜跑走,年轻的僧侣用力清清嗓子:“小孩子,不懂事,让客人见笑了。” 盐田忍了一路,这会儿实在无法继续忍耐吐槽欲:“瞧着也有十五六岁,还小吗?” 泉小姐十六岁时已经能独自带队跟船护航了,太宰先生十六岁多一点就成了干部,中也先生十六岁……好吧,这位的实力更不能用年龄估算。 双方陷入真空般的三秒,简单尴尬一下,泉使用出社畜必备技能强行将话题移到此行目的上:“抱歉,夏油先生,我从横滨来是为了追回一笔数目一个亿的款项,您有什么头绪吗?” 对方心里只怕早把来龙去脉捋清,夏油杰也明白这一点。但那毕竟是一亿,他可没有把到手的东西再轻易让出去的习惯。 “您说什么?我听不太明白,我们荼蘼教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捐赠,一个亿太普遍了,突然提起来这么一件事,很难让我回忆起什么。”夏油教主尝试放出手里的特级诅咒,大概两秒钟后不得不将其收回去——再不收这只倒霉催的咒灵就要被削弱至蝇头程度甚至灰飞烟灭。想想调伏它的过程,某人心如滴血:“您能说的详细些吗?” “嗯,可以。”泉好整以暇的看看窗外,整个人瞧着毛绒绒的尽显单纯无害之色,很难理解她究竟凭借何物如此底气十足。 “半个月前,茨城县筑波市筑波大学附近的轻井会社,其社长要求贵处将佛像的脸改成某位已故长辈的模样,并为此支付现金一亿。很遗憾他动了会社公款用作私途,还请全额尽数偿还。” 夏油教主原地恍惚了一会儿。 就……一个茨城放高利贷的土鳖和你们位于横滨的国际远洋航运会社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钱的关系。 泉叹了口气补充:“也许您听说过横滨港的portmafia?不才正是其中最没用的干部。” 夏油杰:“……” 所以一开始那份挖角offer是寄给了黑1手1党干部吗? 怪不得会被拒绝。 如果portmafia的话,那就说得通了。轻井拿来放贷的钱肯定不全是他自己的,或者可以说轻井会社正是那个组织在外吸收资金的一条根系。原定输往横滨的养料被来历不明的家伙凭空截胡,没人下来追查才是怪事。 但凡换一个干部夏油杰都敢把人留下倒打一耙再多讹一笔,然而上门讨债的偏偏就是小林泉。好歹也是完成了义务教育的现代人,体术与枪械之间的区别他明白——无法动用术式与咒力的情况下,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退上一万步,一个mafia干部出门身上不带枪的概率能有多高? 或者试图和她讲道理……嗯,好像自己更不占理。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夏油杰迅速在脑海中把前后厉害关系掂量了一个遍,只要小林泉在,不管谁来都得吃瘪。于是青年脸上的微笑就像被焊死一样,不管心里波涛汹涌到何种地步,嘴上仍旧从容:“啊,多谢提醒,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我也很无奈。当时那位轻井先生情绪非常激动,完全不肯听人说话。为了不让他影响到别的信徒,我们不得不同意他的要求。当然了,更改佛像面容绝对不可以,所以我本打算替他将那些钱捐赠出去,也算是为逝者积攒些许功德。” “没关系,这份功德夏油先生积攒在自己身上就行了,去世的人不需要。” 泉懒得在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上与他纠缠,总之不管今天谁说个什么花儿来她也只有两个字:还钱。 双方进入第二轮沉默对峙环节,小林泉在等后续部队,夏油杰在找赖账的借口。 要么说他还是不够了解泉的行事风格,哪怕举出一个“财务会很难做”为理由她也能勉强认作正当,可惜高中肄业的教主脱离脚下土地太久,来来回回扯得尽是些玄之又玄的半吊子宗教术语。 盐田一直跟在上司身后监控门口及外部情况,偶尔低头看看手机或者望望窗外,闲适得仿佛游客。直到此时他才走到小林泉身后,弯腰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耐心安静倾听许久的女子忽然抬起头,眉眼间的温柔被锐利取代:“夏油先生,我的耐心有限,您的时间不多。啊对了,贵地似乎在财务上遭遇过挑战,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偶尔代劳一番。” “哦?”傲了半辈子的夏油先生也从来都不是顺民:“听您的意思,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完全没有威胁您的想法,不过告知而已。” 话音刚落,七八个端着ar-15的黑衣大汉破门而入列做一排,小林泉又恢复到从前那种总是一脸疲倦的状态。在她的力主要求下后勤组拥有与首领护卫队同等实力的火力配备,惹急了这些人体描边大师们倒也不是不能“失手”一二。 夏油杰:“……” 他相信哪怕那位知名不具的白毛最强在这种时候也不得不认怂,小林泉搭配上任何一个以体术或枪1械见长的人都将是绝杀。 “好的,非常抱歉,我这就查询账款去向,尽快原物奉还。”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确实看不上那些进化不完善的猴子,但这并不代表他看不上他们手里的武器。面对此等程度的火力压制,夏油教主展现出自己最绅士最风度的一面。 早点配合不就得了,省下口水仗的功夫不说还能早点着手后续事宜,横滨那边正等着她回去看房呢。泉舒了口气,完全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直截了当张嘴提供转款账户:“……我有个建议,您不妨将这笔账做到资产损失栏里。虽然宗教机构不必缴税,但是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在其他方面需要这份周转。” 夏油杰:“……” 听上去是条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不太对。 到账提示音如期响起,泉低头看了眼银行发来的动账提示,心满意足朝“受害者”点头致意:“感谢您的配合,那么,我就不多留了,祝您心情愉快生意兴隆。” “是吗?也许吧。”夏油教主满脑子盘算得都是该把哪头储备粮拖出去宰掉,以及未来该如何最大化利用到小林泉的能力。她不是那些接受过正统咒术师教育的学生,也从未目睹过咒术世界种种怪现状,更没接触过压在年轻咒术师们头顶的重重大山。她什么都不知道,仅凭描述根本无法引发共鸣,也得不到她打从心底的认同与协助。 依照眼下的情况看,骗是不太可能骗到,挖又挖不动墙角,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某种角度上来说,夏油杰心底对于小林泉确实有几分无法诉诸语言的怨愤与憎恶,但他又异常矛盾的不愿像铲除其他诅咒师那样想方设法铲除她。曾经有人告诉过这个命运多舛的年轻人,不想再看到同类尸体堆砌的尸山血海就只能创造出没有咒灵或者全是咒术师的世界,那个时候的夏油杰毫不犹豫选择后者。然而就在他踏上践行之路的数年后,小林泉突然出现。 ——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像被关在魔瓶里数千年的精灵,胸口闷闷的疼痛是永远也吐不出来的悔恨。 31、第 31 章 “人都走了?” 夏油杰靠在广间廊柱上侧头看向窗外,明明关注着庭院里的风吹草动却还非要再多问一句。过了大约五分钟,一个略带些异国口音的人庆幸道:“谢天谢地,那位霸道的小姐总算走远了。她一出现大家的术式就都无法正常运转,到底何方神圣?” 来者是个装扮非常fashion的黑人,提着绳状咒具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掌心。作为这群人的首领,夏油教主垂下眼睛笑笑,不带半分迟疑:“是我们能够缩短理想实现时间的重要……工具。” 至少短时间内,她不会成为他的“家人”。 “那确实是非常罕见的强大抑制力,能对六眼起效吗?”高挑热辣的大姐姐将长发撩至肩后,菅田真奈美收起电脑面向众人摇头:“找不到有用的详细资料,她的个人信息被藏起来了一大半。” “我会想法子让‘那边’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届时自然有别人主动出手验证。不过现在先要选只猴子出来彻底榨干油水,补上那一个亿的损失。”荼蘼教教主危险的眯起眼睛,猫形咒灵被他扣在手底不停揉弄:“后会有期,小林小姐……” 下一次,他会做好万全准备。 另一边,顺利完成讨债工作的泉再次驱车返回筑波市,本部那边已经责令大佐留下的副手并入后勤组,他所代管的经营项目自然而然也归了后勤组干部所有。重新出现在轻井会社的办公室里,泉轻飘飘的要求轻井研二就地将账本封存发送至横滨,另外还向他要走了泷泽玛利亚。 “被骗走的钱款我已经追回来了,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考虑该如何赔偿那些被逼迫致死的人。今后有点出息,别总盯着石头榨油花。” 有本事就要像太宰治那样专门盯着肥羊宰,天天算计老弱病残孕是什么情况? 轻井研二看着组织账户上刚接收到的款项,二话不说抽起桌面上摆着的牛角刀屏气咬牙一刀斩下,骨头断裂的声音与想象中相去甚远,深红色液体伴随着抽泣四下蔓延。 泷泽小姐被他的举动吓得面无人色:“啊——!” “我给大佐先生身后的名声抹了黑,我认栽。”轻井捂紧断腕,眼睑不自然的抽搐着:“但我不后悔针对那些赌徒与无赖。一个成年人,无法控制欲望,不能合理安排消费,这难道是我的问题吗?我又没有逼迫他们必须借钱。” 每个放贷的人被逼到末路都会这么说,全然遗忘亲手定下的那些堪比剥皮的可怕利息。 泉朝身后挥了下手,盐田向前踏出一步带人架起轻井就向外走——这人宁可自断手臂用实际行动向组织“赔罪”也不愿朝被他伤害过的人道歉,属实头铁。可惜在小林泉面前这样舞,不但无法博得青眼,反而会被她下放到距离权力最远的角落潦倒过活。 “泷泽小姐……” 轻井被送去医院处理伤口,其他男士也在干部小姐的示意下列队离开弥散着强烈血腥味的办公室。泉和缓眉眼看向泷泽玛利亚,后者不适的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摸摸胸口,仿佛强迫症似的不时确认自己真的穿了衣服且有好好将身体盖住:“……” 该如何与她沟通呢? 总不能大喇喇上前胡言乱语什么:“您过去的作品我已经全部鉴赏过了……” 那不是交流,那是脑子有病。 一阵难耐的沉默后泷泽小姐咬紧嘴唇带着哭腔告饶:“我,我已经隐退了,您就是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再走回头路。” “额……你先冷静下来。”泉从包包里翻出纸巾递过去,斟酌着试探:“你的情况,盐田尽数向我汇报过了。轻井会社短时间内无法正常开出工资,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先给你结算,等到拨款日再统一打到你账户上。但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新工作有着落了吗?” 哪有什么新工作,泷泽玛利亚故作坚强笑道:“总会有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嘛。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开始肯定不太容易,但我相信只要坚持努力下去,一定能被大家重新接受。” 她攥紧泉递过来的纸巾,完全没有意识到硬挤出来的笑容已然走形。女人身上的衣服脱下去容易,想要再一件一件穿回来几乎比登天还难。不说那些干净体面又轻松的工作,哪怕纯出力气的活计也轮不着她。往往做不了几天男同事们的眼神就会逐渐暧昧,女同事之间也流传出各种污言秽语。就算是人员结构相对简单的便利店……不,店长和男顾客们了然的表情更让她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我这里有份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考虑一二?” 小林泉抽出低度近视镜戴上,翻开手提电脑噼里啪啦边敲边和泷泽玛利亚说话:“现在你已经知道轻井会社与横滨portmafia之间的关联,既然曾经从事过一些影视演艺工作,想必也听说过道上的规矩。” 不等她说完,泷泽玛利亚就红了眼眶:“就没有其他路了吗?我不想死,但是……” “你都在想些什么?”圆脸女子诧异的从镜片上方看过来一眼:“我是portmafia的后勤干部,不是情报干部。除非你想去负责情报组的尾崎红叶小姐手下工作,倒也不是不能替你写封举荐信。再说情报组下辖也没有相关产业,最多酒吧夜总会俱乐部,凭借酒水提成拿工资而已。” “不不不!小林小姐,请您务必让我留在后勤组,感激不尽!”泷泽小姐如获大赦般捏着前襟大口喘气,泉叹了口气:“冷静点,先听我把话说完。” “如果你有更好的去处就尽管去,只需保证对任何portmafia的事三缄其口即可。其实你也没接触到什么机密,除了警察我们的人不会对你产生额外兴趣。我是说,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portmafia后勤组欢迎你。” 泷泽玛利亚听完惊讶到满脸空白:“……原、原来是这样啊?” 没有所谓的灭口令,也不是要她继续出卖身体,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 “我能做些什么?后勤部需要收银员吗?” 隐退这半年来“收银员”就是她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你能算清楚进出款项?”泉对此非常感兴趣,泷泽小姐脸色都亮了:“我曾经在超市干了一个月收银呢,就算偶尔电脑故障也从没算错过账!” 要不然轻井会社也不会同意录取她这个一点威慑力也没有的催收人员。 真是太好了,后勤组那让人绝望的数学荒漠里赫然出现了一颗明珠! “我不需要收银员,”泉赶在泷泽灰心丧气前继续:“但我需要一个能打理外围分支机构进贡账款的副手。我可以给你三个月时间学习,学不会也没关系,换到其他岗位上就是。” “诶?我……”她深吸了口气:“我可以!一定可以!” 都是收银,在超市站着收银,在港口站着收银,能有什么区别? 只是收钱而已,又不犯法。 “好的,达成初步意向后我们才方便接着往下谈。”大概摸清泷泽玛利亚的性格,小林泉说话变得直截了当起来:“你有没有做个整容手术的想法?我本人并不介意部下上一份工作都干了些什么,关键在于泷泽小姐你自己的意愿。” “……” 泷泽玛利亚明显不太想在脸上动刀,泉也不再劝:“那么就这样,请于下周一早上九点准时带着这张临时出入证到本部报道。抵达横滨后联系盐田,他会开车去接你。然后是一些薪水待遇以及假期方面的情况,请务必仔细听,还有住宿问题……” 两小时后盐田从筑波当地医院返回轻井会社,简单欢迎了一下新同僚,泉暂时放过轻井研二收队离开茨城。 回横滨的路上,中介刚好打电话过来询问看房事宜。对外她一向介绍自己是某会社财务经理,一般人也想不到portmafia干部如此低调。 “小林小姐,我们为您挑选了三处待租的公寓,都能满足您的要求,是一次全看过呢,还是分三次约见?” 这是种小小的试探,如果客人意兴阑珊,那么中介也会草草了事少费些功夫。 泉侧头想了一下,示意开车的盐田减速:“我正在茨城至东京方向的公路上,距离最近的位置在哪里?” 顾客看房的意愿很是迫切,说明成交的可能性大大提升,于是中介高高兴兴报了个地址,又重复一遍问题:“其余两处您今天看吗?我们需要提前准备钥匙,还要和房东打招呼。” “一块都看了吧,半小时就能到,再见。” 挂断电话,泉吩咐盐田道:“调整路线,把我送到这个地点附近,然后你们就先回去销假。” “您要搬出洋馆了?也好。外面反倒更方便休息。”盐田果断修正导航,边开边絮叨:“如果泷泽堪当大任的话,将来我们三个互相监督,您就能轻松许多。” “那可真是太棒了。”泉笑着向后倚在靠背上,盘算着这个月例行的辞职报告又该提交了。 32、第 32 章 “您好,小林小姐。我是本田中介的本田,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然后……嗯,请随我来。” 中介提着串钥匙等在约定好的地点,远远看见租客走来急忙迎上前打招呼。这位小林小姐很会体贴人,不但提前说明来时的方向,还额外描述一番自己的衣着样貌以供辨认。 好租户可遇不可求,说不定今天运气不错? 小林泉走出盐田他们隐藏的角落,简单回应过对方的寒暄后就安静听中介说起各处房源的优劣。 “现在要看的这一处距离横滨市区最远。好处是紧贴着高速公路上下口,社区非常安静,面积也是所有房源中最大的一处,租金低廉房主事少。坏处嘛……您也看到了,离市中心太远,配套设施不齐全,附近没有医院,最近的大型超市也在五公里外。” 他一边介绍一边领路,走到一栋外观略微陈旧的公寓楼下:“别看它这样,建成时间其实并不久,还不到四年,所以建筑本身的结构更为科学也更坚固。” 泉跟着他搭乘电梯来到八楼,走过两扇靠外的门后到达目的地:“就是这里?” “是是是,您稍等。”中介找出钥匙打开门锁,玄关里竖着的浅色拼嵌收纳柜让人好感大增:“我有注意到您的年龄,特别挑选了些年轻女士更为青睐的室内风格。” 从头到尾泉也没说几句话,摸摸门锁,看看门外的消防梯位置,然后走到窗边朝外观察。 房子还可以,装修也比较新,可惜不方便转移,万一被人堵在屋子里会非常危险。 “没有露台吗?”她走到客厅旁边拉开浴室门,逼仄狭窄的空间里连个浴缸都放不下,用得居然是淋浴喷头。 “很遗憾没有。”这房面积大要价低,主要问题就在浴室上。 中介咳了一声推荐起下一个方案:“我开车来了,送您去看下一处怎么样?比这里稍微靠近横滨核心些,配套设施都在三公里内,附近有很多可以外卖的店铺。植被茂密景色优美,闹中取静,开间面积比这一处要小,但也达到了三十五平,有浴缸和半独立厨房,还有您心心念念的南向露台!唯一的问题就是入住率有点低……” 对外出租的公寓入住率低?又不是新房,这就说明房子或是社区本身出了问题。 “凶宅?”泉毫不避讳的向中介询问,本田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带您看的这一套并不是,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亏心事。额……去年同社区另一条街道上出了件奇怪的命案,虽说直到现在也没能破案,但这么久再没发生过什么异常,又离得那么远,应该没问题。再说了性价比真的非常高啊小林小姐,要不是距离市中心有点远我都想租下来搬去住了。” 命案这种事,portmafia干部经过见过的还少吗?泉果断放弃了眼下这个选项:“好,去看看再说。” 中介立刻任劳任怨开车载着客人来到第二处房源。 “这里离最近的地铁口只有五分钟路程!”本田来到公寓楼下指着东边道:“因为建筑在山坡上,地势比周围其他房子都要高一些,采光也更好。” 这回的房间位于五层中段,窗外果然有一片广阔的露台,露台边还围了一圈直接通向地面的管道。公寓楼背后是一条能走去道路另一头的小巷,一般人大约会觉得存在安全隐患,对泉来说却正好。 “建成时间八年,房东全家迁去国外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将来租约中断或是价格发生巨大变化。整个五层目前只有一位租客,加上您也就两户,非常安静”中介怕她多想,急忙解释:“这位租户在新宿工作,也是个喜静的人,搬来一个多月了还没听其他楼层抱怨过。” 泉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在走廊上来回检查过防火门,满意的点点头:“还可以,费用怎么算?” 中介迅速报出一个略低于市场水平的公道价:“这是整租一年的价格,包含了物业费、管理费和垃圾费,水电燃气需要您自理。另外还有押金以及保证金……” 末了他笑着摊开手:“如果不是去年出的命案,无论如何也不会低到这种地步。” 正如此人先前所说,这地方性价比很高。距离港区远到足以拒绝任何临时加班的要求,公共交通较为便利,室外环境不错,房间里的装修比较新不说家具家电也齐全。周围人少车少很是清净,万一遇上意外还可从容撤离。 “可以,就这样。您带合同了吗?” 她提出了个额外要求:“楼下停车会不会被警察贴条?车位能不能正常使用?能给什么优惠?” 本田:“……” 一番讨价还价后,房租没有减少,但车位可以免费使用,只需要自行找物业缴纳车位的管理费用即可。泉心满意足的把合同看了两三遍,指着好几处硬要中介修改过,这才签字用印,取出驾照复印件贴在后面。 没有白跑一趟,本田的心情也很好,完成交接后他异常热心的表示一定要开车送泉回到现在的住所,甚至还愿意请客喝个下午茶再动身。 “不用太过麻烦,辛苦您停在这个地方就好。”中介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泉不打算和他有什么雇佣关系以外的来往。 直接被人拒绝到脸上,再好的兴致也没了。 本田收起文件悻悻直笑:“小林小姐您还真是……” 真是什么他到底也没说出来,垂头丧气开车将小林泉送到红砖广场。 距此地不远,隔过去背阴的那条街就是portmafia做生意倾销各种走私品的地方,本地人也有将其称为黑市的,许多与法律擦边而过的东西都能在此处轻易弄到。想到马上就能搬出洋馆,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也不计较中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便秘表情,挂着微笑朝他挥挥手关上车门离去。算算此地距离本部倒也算不上远,不如趁着太阳正好散会儿步,趁机补充补充长年缺失的运动量。 秋日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很难不犯困,走了没一会儿泉就拐到广场对面的可丽饼摊子上排起长队。曾被刷上红油漆充作横幅展板的小车早就被洗刷干净,老板躲在车肚子里,又严严实实戴着以示干净又卫生的厨师帽,没谁会注意到他身上比旁人多了许多伤疤。 “欢迎光临,请问……诶?” 叶山惊讶的瞪大眼睛,很快咧开嘴笑得朴实又欢快:“小林小姐来了啊!尝尝新品吗?” “新品都有些什么?”泉踮起脚伸长脖子,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女孩那样探头探脑的犹豫着选项。排了快一个小时队,如果不好吃的话她大概会难过得哭出来。 “极上巧克力大满贯,还有臻品南瓜蛋糕,一样来一份儿怎么样!”叶山把新做好的广告展牌举到泉面前给她看,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都是谁帮你想的名字?我要巧克力什锦的新品,不放猕猴桃。” “明白!” 老板挥舞起手臂左右开弓,不到五分钟塞爆新鲜奶油又撒满整层巧克力碎的可丽饼从窗口递出来:“不好吃我就到您办公室外土下座谢罪!” 泉“吃吃吃”的笑了几声,偷偷把叠好的纸钞塞进收钱箱,捧着比正常尺寸至少胖了一倍的可丽饼狠狠咬下一大口:“……” “好吃!不耽误你生意,我先走了,大家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一定及时和我沟通,再见。” 排在后面的女子高中生急急忙忙凑到窗口也点了个极上巧克力大满贯,充满期待的看着叶山操作。泉找了处能晒到阳光的角落,就着人来人往的街景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可丽饼,丝毫不在意路人惊诧的神色,她将一整个超大号甜点尽数吃干净,擦擦手指决定去组织下辖的商店街转转——搬新家总要买几件养眼又喜欢的家具,那将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私人空间,无论怎样装饰都不过分。 窗帘、花瓶、寝具、绿植……还有什么? 后勤干部偶尔也会领取巡查任务随机刷新在这条街上,加之两边负责经营店铺的成员百分之九十出身底层少有不认得泉的,所以打从她出现在这条街上起,道路两边的问候声就没有停下来过。一来一回天色近晚,就连在洋馆门口又一次遇上了太宰治也没有毁掉她的好心情。 “泉姐姐买这么多东西是……打算搬家?” 黑发少年故作可爱的眨眨眼,泉还是宛如老僧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回答:“是,太宰先生晚上好,再见。” “等等,”他收起仿佛画在脸上的假笑,阴郁病态的黑气就像瓦斯泄漏一样喷薄而出:“你……要搬去哪里?boss允许?” 森鸥外要是不允许,小林泉怎么可能自行其是。居住在洋馆说着是组织对青年干部的关照,内里还不是为了更好的监控那些无牵无挂的孤儿们,太宰治这一句不过拖延时间,顺便试探小林泉的态度。 “因为受到各种噪音影响长期睡眠不足才不得不申请外宿,具体细节您大可以去找boss询问。至于说我搬去哪里……就不劳太宰先生操心了,您贵人事忙,我不做打扰,夜安。”泉给了他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径直回宿舍洗漱休息。 好不容易送走特搜部与主税局两尊大佛,分支机构的回款危机亦暂时解除,哪怕机器人也该断电抱恙,何况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几乎刚沾上床板泉就眼前一黑失去意识,连做了个什么梦都没有印象。 33、第 33 章 一大早,泉是被催命一样的敲门声给活生生催醒的。万事俱备只等搬家的她掀开被子睡眼朦胧拉开门板冲着走廊没好气道:“干嘛?” “额……” 走廊上的中原中也及时收回拳头,边清嗓子边将视线挪开:“没,没什么。” 牙白!睡得呆毛都炸起来的泉姐姐看上去比平时幼龄了许多。 她穿着规矩严实的长袖长裤居家服,套头t恤前襟上印了只抱着小鱼打瞌睡的猫咪。乍起的呆毛更像是具现化的猫咪耳朵,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有事说事。”泉揉着眼睛怒视中原中也,橘发少年的脸红了:“没……别关门!” 差点被人把门板拍在脸上,他急忙抬手拦住,扭着脖子总也不敢转回来,傻乎乎的大声吼道:“我有事!” 中原先生的嗓门儿组织上下谁不知道,泉立刻被他吼得神清气爽:“……” 少年迅速意识到不妥,收声低头扭扭捏捏道歉:“对不起,就……你要走了?你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泉深深看他一眼,吸气换了种交流方式:“听说太宰先生又交了个新女朋友?” 太宰治有没有新女朋友不重要,重点在于全组织上下只有他会闲到有事没事便去招惹中原中也。泉确信自己搬出洋馆另寻住处的事除了森鸥外就只有身边几人知晓,昨晚倒霉偏偏在门口撞上那家伙,今天一大早中也就急匆匆跑来拍门,这里头没有他什么事儿打死也不信。 “那条青花鱼嘴里没一个字是真的,少听关于他的鬼话。”中也生怕泉上当受骗,急急忙忙补了这么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挑眉揶揄:“你这不是很明白吗,劝别人劝得头头是道,为什么轮到自己想也不想就往坑里跳?” 中原中也听完愣了一下,转而大怒:“可恶!又被他给耍了!” 这孩子性格到底像谁? 泉抽空回忆了一番兰波先生生前的点点滴滴……也许、大概、应该、可能在耿直方面,这两人纯属一脉相承。 “唉……进来吧,”她让路放中原中也进屋,自己走去冰箱前拉开翻找,不多时拿着两罐果味碳酸饮料回头待客。 中也这还是第一次清醒着用脚走进女生房间。白色墙壁上光秃秃的,家具家电也全都是组织提供的标准物件,完全看不到任何个性化的摆设。比起他自己的宿舍,这里简直就像住着个刚入职的底层成员,很难想象一位每日经手过亿资金的干部居然过得这么简单。 “吃早饭了吗?”泉弯腰把饮料放在茶几上,暗自庆幸森先生早年大方的没让自己住单间——被吵醒前她睡得正踏实呢,有个小客厅的空间做缓冲总算是保留住了最后的颜面。 中也拘束的坐在小沙发上,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的盯着饮料罐:“吃过了!” “真的?”泉在他对面坐下,拧开瓶盖放着没喝:“我确实要搬出洋馆,早就和森先生打过报告,绝对是符合规矩与流程的操作,毋须担心。” 中原中也没再发出声音,任凭微风吹起窗帘扫过身边。说心里话,他不想让小林泉离自己太远。她是兰堂先生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印迹。所以当太宰治欠揍的声音响起时,除了最开始那句“泉要离开”以外剩下的他完全有听但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要被“姐姐”扔下的沮丧。 “怎么了?” 泉注意到了他的低落,很是费解。 她并没有对中原中也做过什么有别于其他人的事,也没有为他额外付出过心力,甚至一度避之唯恐不及。能将两人联系起来的话题只有“组织”、“擂钵街”,以及“兰堂先生”,除此再无其他。 她不觉得自己有值得被中也亲近依赖的地方。 橘发少年屏住呼吸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是我让你讨厌了吗?” 抓抓头发,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搬离洋馆确实有一部分原因在这小子身上,但绝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就……当你的邻居是位个性张扬的潮系重金属摇滚少年时,极度缺乏睡眠的人很难保持着平常心不去怨愤。 直到那双熠熠生辉的钴蓝色眸子逐渐暗淡,她才烦躁的又抓了抓头发叹气道:“主要问题不在你身上,中原先生……” 气压陡然低到极值,泉不得不更改称呼:“好吧,依你的意思,中也……” 年轻女子斟酌着努力找理由:“你看,我已经年满二十岁,成年了,继续居住在洋馆实在不太合适。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干部,需要一些私人空间处理工作,额,包括工作以外的个人生活问题。” 什么叫“工作以外的个人生活问题”? 橘发少年一脸懵圈:“所以?” “所以需要搬出去住!想想看,万一将来我遇上什么人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三见非君不嫁,留在洋馆里不是让整个组织笑话么!”泉斩钉截铁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对自己人总是无条件信任的中原中也瞬间被绕晕:“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这就解释得通……搬出去确实比较好。” 类似的可能要是放在他自己身上,想想就尴尬到要爆炸——无论做什么旁边都有一群人绿着眼睛等瓜吃?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是呀,搬出去我不还是一样要把地址报给尾崎小姐记录?尾崎小姐难道还会瞒着你什么事?我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躲着你的意思,纯粹是你自己想多了。”自从上次新庄家的聚餐之后“姐弟”相处自然了很多,偶尔见面不能说非常热络吧,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别扭无语。谁知道今天早上中也怎么突然又不对劲起来,泉也弄不清楚其中原因,多半太宰治的锅。 被人抢去先声,中原中也稀里糊涂埋怨起自己:“怪我想多了,对不起。泉姐姐,我帮你搬家吧!我异能力可好用了,搬什么都不费劲。” 异能力什么的听听也就罢了,中二期的男孩子总会把自己幻想成拯救世界的英雄,等到真正长大才会明白比仰望星空更重要的是走好脚下每一步路。泉笑着点点头接受他的帮助:“可以,你先回去,两个小时后洋馆门口见。” 她的东西不多,加上新庄和盐田等下也要过来,差不多一趟就能搬完。 “辛苦你,中午忙完请你吃大餐。” 于是中原中也就在对大餐的期待中处理了两小时文件。闹钟响起,少年迫不及待拎起西装外套披在肩膀上,走过窗边就见泉站在门廊下,他笑着喊了她一声,很是帅气的推开窗户直接从三楼跳下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哇啊!” 重力操纵,失灵了? “中原干部!” 盐田和新庄被天降干部吓了个半死,一般来说做出如此行径的多半会是太宰治,万万没想到一向靠谱的中原先生今天给大家开了个大眼。 泉也被这孩子离谱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挥手止住想要上前扶中也起来的两个副手:“别碰他,新庄给boss打电话,盐田联系医生,快!” 摔伤这种事,一个弄不好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中原中也:“……”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蛞蝓!哈哈哈哈哈!蛞蝓跳楼!哈哈哈哈!骨裂!哈哈哈!” 吊着胳膊靠在病床上的太宰治乐不可支,不枉他一大早赶着从集装箱跑过来蹲点堵人,一整天就指着这个乐子过了。站在旁边双手插兜的森鸥外同样忍俊不禁:“中也君,没关系,犯错乃是求知过程中的必经之路,重要的是我们能从今天的错误中总结出什么教训。” 泉坐在病床边,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转开脸不去看中也脚踝上包裹的厚重石膏:“噗,嗯,虽然但是……还是很帅气的,下次小心些,我这就去给你买两瓶钙片来。” 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啥异能力没有正常发挥作用,中原中也胀红了脸恨不得把自己蒙进被子闷死——最主要他早上刚把太宰治锤进治疗室,转脸自己也住了进来,还倒霉催的被森先生专门安排和青花鱼同处一间病房,着实是对精神的强劲挑战。 森鸥外目送小林泉开门离去,转脸微笑着对太宰治道:“太宰君,赌场那边似乎需要你的协助,还不过去吗?已经来了好几个电话催促了呦~” 如此明显的托词太宰治连哼都懒得哼一声,他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撑在身后跳下病床,似笑非笑斜睨着中原中也大开嘲讽:“这次只是运气好,蛞蝓,下回当心别把脑袋里的水给摔出来。” “你!”中原中也大怒,回手胡乱从床头柜上摸过水杯砸过去。这一下要是砸实了太宰治怕是要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黑发少年灵巧躲过,不能动的木门惨遭鱼池之殃,被玻璃杯击穿并留下了个完整的长方形。 “好了好了,玩笑差不多就行了。”森鸥外不疼不痒的假装拦一拦,等太宰治走远了中原中也才逐渐恢复理智,皱眉攥紧被单向首领报告自己的异常:“重力操纵突然失效,【污浊】也……” 森先生指指门板上尚且留存的正方形窟窿,笑着安慰得力部下:“问题不在你身上,中也君。” “欸?什么时候?”中原先生如坠五里云雾,“我没有不小心碰到太宰……” 难道说早上揍那家伙时不慎着了道? 面对这个难得的实心眼,森先生展现出了他所剩无几的善良:“不,也不是太宰君的问题。中也,我们的泉,是一位不逊于超越者的强大存在呢,虽然她已然将此事忘却。” 中原中也:“……” 我是不是也要临时去失个忆什么的才好?就,保持下“相亲相爱一家人”里的队形…… 34、第 34 章 许久相顾无言,森鸥外率先打破这份安静。中年男人走到病床旁,就着泉留下的凳子安然入座,看上去像个普普通通的文人。长围巾垂在地上,他说起隐藏在时间里的秘密。 “那是我刚加入组织时的事了。中也君,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名为‘诅咒’的无形之物吗?”森先生解开一颗大衣扣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他将双手搭在膝盖上,似乎被中原中也略显傻气的表情给逗笑了:“怎么不说话?” “不是,您没有和我开玩笑?”橘发少年没能跟上他的脑回路,无论如何找不到小林泉与非自然现象之间的关联。但是首领的问题必须回答,他张开嘴犹豫了几秒,极为勉强的点了下头:“也许……存在?” “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森鸥外抬头看向通风窗陷入回忆:“从泉离开暗室那天起,本部就再也没发生过科学无法解释的怪事。啊,异能力者造成的异常除外。”他笑得讽刺,“这也是为什么先代晚期对她尤为优抚的原因——泉是这五栋大楼的‘牺牲’。” “古早时期修路造桥,建塔盖楼大多要挑选‘人柱’埋入地下,以其悲苦愤恨的怨念之力驱赶日后可能前来侵扰的不速之客,‘人柱’就是‘牺牲’,献祭给某种神明的贡品。先代首领是个迷信的人,不过这份迷信倒也不影响手段。他从一众孤儿里选中了泉,一是敲打日益壮大的青年中层成员,二是试探兰堂是否真正失忆,三就是为了让他的帝国永垂不朽。” 中原中也已经听愣了,这是连他也无法想象的可怕景象:“但是泉,啊不是,小林小姐她看上去好好的?” “是啊,被关进用水泥封死的暗室时先代专门派人隔着墙对那孩子说,只要她能觉醒异能力就将她放出来。呵呵,他有那么好心?怎么可能。”森先生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本部脚下的这片海滩正是当年黑船来航时直面炮火的前线。不知多少仁人志士慷慨悲歌殒身于此,岂料又为那些躲在背后的高官出卖,血未流干降书已就,此后更有多人在此地自尽殉国且无人供奉祭祀。所以这里向来灾祸频发,修建地基时就常有建筑工人无故死亡或是发疯……” 回忆起彼时之景,饶是森鸥外也背后发寒。他知道自己不是个东西,但也绝不至于拿无辜孩童充作人柱。 兰堂是搜救队冒死进入擂钵街爆炸中心救出来的幸存者,当初为他确诊失忆症的正是刚进入portmafia的森先生。原本他会被下放至捡尸队混日子还债,不料却在搬运尸体时被人发现了身俱异能,进而成为游击队一员。他是个外国人,脑子又有问题,始终无法得到首领信任。于是那一天,黑蜥蜴奉命从他的居所中将尚且懵懂的小林泉带到如今本部的地基前。 “把她扔进去,能成为组织存在的基石,是这孩子的荣耀。”那个老人就是这么说的。 为了让那孩子死得更加痛苦恐惧,暗室是等着“人柱”就位后现场封死的。因为害怕将来反被怨灵纠缠,先代特意假惺惺提出饶过她的条件——觉醒异能力。 森鸥外明白先代为什么要用这种话骗小林泉。她这样小的女孩子,丢去情报组的红茶店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唯有成为异能力者才算有几分价值。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万一真的发生奇迹了呢?多一个异能力者组织也多一份助力。 随着最后一丝光线被封死,谁也不知道暗室里都发生了什么。只有利爪抓挠墙壁以及钝器敲打地面的声音不断传出,围在现场的成年人无不胆战心惊,先代首领更是早早带着心腹离开。 这一关就是五天,正常情况下一个孩子整整五天水米不进,耗也耗死了。前来验收“人柱”是否成功的和尚用法器敲了敲水泥墙,不料里面传来规律的回应,虚弱但执着,与此同时常年徘徊在横滨海滩上的游魂诅咒竟跟着一扫而空不见踪影。和尚见状大喜过望,急忙向先代报告此事,这才有之后森医生奉命砸墙带了还有一口气的小林泉回治疗室急救。 “她在黑暗中独自面对我们一无所知的鬼怪,整整坚持了五天,离开暗室时那孩子身上几乎没有一寸皮肤完好无损,简直就像被野兽叼进嘴里狠狠嚼了一遍似的。很快其他异能力者就确认了泉的异能力——彻彻底底消除一切她认为不应存在的非自然现象,包括其他异能力者的异能力。也许是潜意识的作用,泉忘记了自己已经觉醒异能力这件事。”森鸥外低头看向听愣了的中原中也:“在泉的面前,众生平等。这也是我为什么敢把你留在portmafia的原因,哪怕没有太宰,泉也足以压制你的暴走。只不过一旦完全启用她,你的异能很可能就要被永久剥夺了。” 自那之后兰堂倒戈,很多同样感受到压力的青年中层成员不断向森医生聚集,拿别人去做“人柱”的暴1君最终自己成为了保证portmafia屹立不倒的基石。 “再后来只要有泉在场本部大楼的工程就顺利得超出想象,于是先代把她当成神社里镇压邪祟的镇物一样养着,权做吉祥物似的,更是破天荒允许她出去上学……”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泉是个好孩子,所以中也,你要好好和她相处。” 不是血亲胜似血亲的感情足以让小林泉无法轻易割舍留在portmafia里的“亲人”,恰好除了港口中原中也无处可去。攥住一个就相当于握住一群,一本万利了属于是。 橘发少年被首领难得的温情劝说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就差眨着星星眼举手发誓。 森鸥外看看情绪差不多到位了,这才继续下一步:“泉的新地址在这里。兰堂先生去世的事她能不怪罪我真是感激不尽,我没有什么能为那孩子做的,唯有把她拜托给你,毕竟你是她唯一的亲人。” “我知道了,我会经常去看望泉姐姐。”中原中也照着首领挖好的坑闷头就往下跳,根本没意识到被利用了个干干净净。 不多时泉提着印了药店logo的塑料袋去而复返,森先生好笑的看着她掏了两瓶钙片外加两瓶维生素ad胶囊出来:“不需要再做多余的事你就已经很帅啦!好好养伤,等养好了再去我家玩。就这样,我先去忙。森先生,再见。” 她匆匆忙忙朝病房里的两人摆摆手,迫不及待的脚步仿佛恨不得生出双翅奔向自由。 森鸥外见状也笑着站起身对中原中也道:“休息吧,红叶君那边还等着我呢,再拖下去我怕金色夜叉就要出现了。” 治疗室里只留下橘发少年一个人,不等他觉得孤单,门外走廊上再次吵嚷热闹起来,原来是部下们带着水果和慰问品前来探望。大约这就是一直期待的“家”了吧?有亲人有朋友,他想他自己永远也不会主动离开。 因为早上中原中也闹出的乌龙,午后泉才开始搬家。衣物日化等私人物品早就打包装好箱,由于新居所远离本部,工作电脑以及相关文件都得另行送回办公室封存,今天的搬运工作轻松了不少。 “这样就可以了,剩下我自己慢慢整理。” 泉将袖口高高挽起,去了西装外套只剩衬衣,站在堆着几只箱子的空旷客厅里驱赶部下早早下班回家。 盐田和新庄四下里看看,都是女士的东西,一时想不到还能帮上什么忙:“那就明天再让人过来装监控和安防,您早点休息。” “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打发走几乎快要顶住门框的两个副手,门一关泉就无声举起手臂做欢呼状,然后一头扑进客厅里那张看上去非常柔软的沙发垫子——毛绒抱枕搞多点,等到冬天就可以把自己埋进去。 滚了好几圈,她突然想起门口还没挂上姓氏牌,仰躺着拖延许久,这才起身翻出名牌来到走廊上。塞名牌的金属框有点高,泉踮着脚够了几次未果,不由懊恼应该多留新庄和盐田一会儿。 这时位于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开了,沉稳规律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中介说过整个五层只住了两户,另外那人是个在新宿工作的社畜。怎么说呢?新邻居也有够奇怪,公寓距离新宿的距离也就比到portmafia本部近那么一点点,好在地铁可以直达。难道也是为了寻求拒绝临时加班的借口才选择此地? 完全没有敦亲睦邻念头的泉朝墙壁方向走了两步侧过头,识趣的人一看既知对方意在回避。皮鞋踩在水磨石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泉只想等会儿去看看楼下的面包店还有什么选择。 “……”来者脚步微顿,紧接着熟悉的嗓音意外响起:“小林小姐?” “诶?”泉诧异的抬起头,看到的却是被自己当做“小遗憾”打算抛诸脑后忘掉的七海建人。 “原来您……”*2 她垂下眼睛,微笑难以抑制的浮上脸颊,咬着唇听那个人让步:“您先说?” 35、第 35 章 在或许说得上漫长的过去二十几年里,七海建人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天赋与运气都平平的普通人。这种普通指得并非类别,而是能力——无论作为咒术师斩杀咒灵的能力,还是成为投资顾问后推销股票的能力,亦或是人际往来的能力。 至于说运气……真要是个运气好的人,应该看不见诅咒才对。 然而今天,就在现在,他忽得有了种“我很幸运”的念头。 小林泉站在隔了一栋空屋的位置上,看样子像是想把名牌塞进金属框架内。也就是说,她果然从森氏航运会社的员工宿舍搬了出来,他们还非常巧合的成为了邻居——以社区先前那桩命案的惨烈程度而言,相当长的时间段内都很可能是彼此唯一的邻居。 虽然很无聊,但七海建人不得不承认,“彼此唯一”这个定语让他心底偷偷泛出愉悦的小泡泡。 “额……就是说,好巧啊。”泉把拿在手里的名牌往身后藏了藏,紧张到鼻尖冒汗。寻求帮助的是自己,拿到号码却再也不提此事的也是自己,横竖觉得这件事办得不太体面。就在她以为七海建人会问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时,金发男人直直将手伸出来:“交给我好了,也许设计师是个高大的人,这栋楼里所有的金属框都装得偏上。” 不需要思考,她立刻将身后的名牌拿出来交给他:“谢谢!” 身高这种主要由遗传基因决定的事,再纠结也没用,没必要在这种力有不逮的问题上犯蠢,“中介说第五层只有一户,原来是您。” “不必使用敬语,现在是下班时间……应该?”他低头扫了眼腕表,时针已经超过“7”的位置。此时没有甲方和乙方,也没有财务经理与金融分析师,只有两个“大龄”单身狗。晚风从半开放的走廊吹过,带来远方甜腻的桂花香,青年猛地侧过去捣鼓起那个长得一看就很有眼色的金属框。 替小林泉安装好名牌,七海建人严肃得仿佛被人在面前摆了一排垃圾股,为了确认位置是否合适他朝后方退了一步反复与门框比较,然后点头告辞:“辛苦了,早点休息。” 一段时间未曾发作的奇怪情绪压过心头那抹愉悦,看来就算再怕麻烦也得想法子联系五条前辈了。这种具有潜伏期的诅咒,他还真是没见过。 “还好,谢谢你。”女士笑着也往后退了一步,拉着门把手同他道别:“再见。” “再见。”七海先生表现得又高又冷,直挺挺的抬脚转身。 走廊上接连响起两道关门声,泉躲回客厅里猛地用手搓搓脸颊。薄红色不知何时悄悄染上双腮,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转身哼着歌整理起满地物品。预定好的家纺和家具明天才能送到,也许该想想要如何利用好那个宽广的露台? 买个架子养些花草吗? 公寓附近有不少可以外送的餐饮店,便利店和粗点心店分列社区入口与出口处的路边,买什么都很方便,半夜也不愁饿肚子。忙了几个小时,泉撩起散落到眼前的刘海,决定犒劳一下自己出去吃点好的——本部食堂很方便,味道也不赖,可惜架不住一日三餐一吃几年。 换上常服出门觅食,她又一次与七海建人在面包店门口相遇:“啊!晚上好!七海先生。” 穿着常服散开发髻的小林泉看上去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被发卡紧紧约束的刘海此时沿着额头滑向一侧,搭在椰褐色的眼睛旁,那是普通人才有的温暖颜色。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七海建人看看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不言不语将它递出去:“……” “欸?”泉眨眨眼,不太明白这份好意的缘由:“按照一般程序,似乎应该由后搬来的人分发手作点心以示礼貌?” “那就当做是回礼好了,工作餐的回礼。”他干巴巴的添了这么一句,也许觉得不大礼貌,于是又加了个尾巴:“欢迎你搬来这里,小林小姐。” “这是你为自己预备的储备粮吧?” 都是社畜,谁还不知道谁了? 泉爽快收下他的好意,本想拿出从便利店买的咖啡作为交换,忽然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低头拉开面包店的袋子看了看:“越南法棍?蔬菜三明治?” 越南法棍就是在面团里加了盐糖油醋以及酵母的改良版法棍,比原版酥软蓬松得多,用来做三明治要比切片吐司更能衬托蔬菜与肉类的鲜美,也更适合因饮食不规律而经常肠胃不适的打工人。 “嗯……”七海建人含糊应了一句,板着脸完全看不出正在绞尽脑汁思考聊天话题。 ——脚底就像被速干胶粘在地面上一样,心里明白不能把普通人拖入那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世界,身体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挪地方。 咒术师最好的结局莫过孤独终老,不要有太多牵绊,不要留下遗憾。 泉收拢纸袋抬头看了七海建人一眼,眉眼弯弯如同月牙,温柔的笑意化作流光宛如碎星。青年忽然动了下右手,短暂停顿后拢拳堵在面前咳嗽:“晚上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很多诅咒都会在夜间变得更加躁动活跃,确实不安全。 “那……”本来想说不要紧,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回事硬生生拐了个弯,小林泉侧过身看看远处又转回来看看面前的男人:“我刚搬过来,不太了解附近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被她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可真是要命,等到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并肩沿着路向外走了五十多米出去,这会儿再后悔肯定是来不及了。 “小林小姐平时更青睐哪些食材……或者口味?”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七海建人放弃和自己较劲。 ——算了,就当是个朋友相处就好。反正也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把回避之意表现得太明显。说不定……说不定她只是天生善良性子热络,并没有太多旁的意思。话说不是有人生三大错觉的说法么?也许一切都不过是臆想罢了,他深知自己不是个招人喜欢的样子,经常被客户埋怨“太严肃”、“笑容不够诚恳”。 泉舒了口气,放远视线。 组织里魁梧强壮身材高大的人比比皆是,却没有哪个能让泉产生被压迫的感觉,唯独此刻与七海建人走在一处,难得有种患得患失的忐忑。究竟忐忑些什么泉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她不讨厌。 准确点说,是很有好感。 “一般来说我都会在会社食堂用餐,家里储存的都是冷冻品半成品或者饼干咖啡之类的东西。”她选择性忽略掉冰箱门上那些整排整排的什锦口味啤酒,下意识想让自己更符合普通人定义中的“好女孩”。 七海建人不疑有他,顺口提起方才那家面包店:“蔬菜面包做得很出色,八点后所有产品都会打折……” 想到哪里说哪里,零零碎碎前言不搭后语。 小林泉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是吗?蔬菜类的面包?有折扣还真不错。” 这个点路边大多都是些少年男女成群结队或席地而坐或聚拢而站,有说有笑谈天说地,顺手留下大量酒瓶烟蒂,肆意挥霍着青春与生命。穿过片片人为制造的烟雾,泉突然站住脚转身死死盯着方才与她错身而过的少年。对方生了张阴沉脸,耷拉着眼睑懒洋洋回了个眼神:“看什么看,老女人!” “咳,”七海先生上前一步挡在小林小姐面前,少年全不掩饰脸上的恶意:“怎么了?有本事拿眼睛乱看,没本事挨骂,姘头使唤着挺顺手?” “您好,请问是x区警务吗?麻烦临时出个警,位置在……社区某地,青少年,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请务必记得带上验血的设备。”和一个不懂道理的人讲道理,最后被气到的还不是自己?泉选择通知警察前来教育,portmafia的手段太残忍,这孩子扛不住。倒不是说被人骂了一句就不依不饶,实在是他确实如她所说那样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或许回头也该抽空查查那东西的来源。 森先生不允许上岸的管制类药品,什么时候在青少年中泛滥了? 少年狠狠骂了一句,转头就跑,七海建人比他速度更快,单手就将人摁在一步开外的路灯柱子上。站在这儿说笑的其他男孩女孩们吓了一跳,看在金发男人高大魁梧的身形份儿上这才勉强忍住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 事涉未成年人,警察来得飞快。等到地方听过泉的解释,其中一位警员倒抽一口凉气:“您能确定吗?” “所以我才提醒诸位带上验血设备,万一认错了,我愿意承担全部费用并向这孩子道歉。”她目含悲悯的看向不远处,被摁在路灯柱子上的少年挣扎得越发激烈,意识到无法挣脱后转而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听得警察都替他难为情:“好了好了,验一下就验一下,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位小姐都说愿意全权负责,你还怕什么?或者也可以打电话让你的监护人来作保带你走。” 监护人当然是叫不来的,泉在嗅到他身上尚未消散的甜腻味道时就知道——只要是有监护人的孩子,但凡真敢把人叫来,警察要带走的是谁可就说不定了。 更大的可能是两人都被带走,一个被打到就地进医院,一个被送去社区法院。 36. 第 36 章 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横滨警察总能表现得效率惊人。现场验血之后结论绝不会骗人,少年血液中蕴含的非法药物数值早已超过医疗允许计量上限数倍。铁证如山无可辩驳,他自然要被带走盘问,然后送进强制戒毒所“小住”。 出了这番变故,临时晚餐计划自然彻底泡汤。七海建人目送警车远去,一回头就看到小林泉的星星眼:“身手真不错!” 抵得上新庄、盐田两个人加一块了。 头一次觉得咒术高专没白上,七海先生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膨胀,摁下总是想往上翘的嘴角,他放缓声线站在她身边低下头:“还行吧,马马虎虎,一般般。话说回来,小林小姐是怎么发现异常的?” 不是对非法药物异常熟悉且敏感的人,决计无法在这种环境下瞬间锁定目标。他倒不是说怀疑小林泉有什么,纯属好奇罢了。 “味道,我过去曾经参与过集中销毁非法药物的公益行动,火焰燃烧时那些药品散发的味道非常特殊,只要闻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泉当然不会傻乎乎随口说出port为了卷死同行们所采取的清扫行动,青年也没能听出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公益活动?小林小姐做了很多善事,不容易。” 好歹也做过两年咒术师,一个人周身的气息是否凶险他看得再清楚不过,小林泉正是那种罕见的清朗之人。 做善事?做善事的port干部? 泉自嘲的笑了笑,岔开话题:“喊我泉就可以了,好不容易下班,真是不想再听到任何与职场有关的事。” 太巧了,我也是。 七海建人从善如流:“好的,泉小姐。” “是泉,不是泉小姐。” “……好吧。”他轻笑了一声,柔和得就像微风。 第二天泉一直睡到午前才醒,充足的睡眠让人神清气爽。从被子里坐起来,打开手机就看到前头密密麻麻排了好几条未接来电。 “新庄?嗯,我刚醒,现在就让他们来装监控和安防。” 简单通话后挂断信号,她掀开被子从冰箱里翻出昨天从七海建人那儿收到的蔬菜面包扔进微波炉,犹豫片刻又把手从咖啡挪到牛奶盒子上。 早饭还没用完,后勤组的技术人员就到了。叮叮咣咣一通折腾,门禁、网线、监控、摄像头全部安装妥当。电脑显示器角落里随时可以点开隐藏界面查看道路两边是否畅通,门锁也换上了指纹操作的智能系统。 “辛苦你们跑这么远,中午一起聚个餐?”她端着牛奶边吸边道。比平日里更加平易近人的上司实属少见,几人笑着谢过她,最终还是在本部食堂热闹了一回。 搬了新住处,心情也比以往要好上许多。无论是森先生企图蒙混过关的小裙子,还是太宰治明目张胆的绷带,泉都只是笑着让人拿回去,没有据此发表任何意见。由于住得比较远,如果还让副手们往返接送难免耽误别人的休息时间,于是泉专门去了趟情报部门找到尾崎红叶报备,然后大笔一挥自己给自己批了辆公车开回去自行上下班用。 期间商店街的组员老板们纷纷打来电话报告干部小姐预定的家用物品已经送到,全部堆在门外随时等待发挥作用。效率解决完例行报告与日常事务,泉满含期待的不时往桌角瞄去——分针怎么走得这么慢,是不是坏掉了? 滴答滴答的机械音再怎么漫长也有结束的时候。随着六声清脆的敲击,她几乎弹射一样从座椅上跃起,拎上外套包包车钥匙,脚步轻快的朝门口走去。拉开办公室门,走廊上一左一右门神一样堵着两个少年,就站在后勤干部办公室外大眼瞪小眼。 “……”这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泉姐姐”木门开启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无意义的对视,太宰治首先夹着嗓子凑到近前:“你搬新家了?我要去玩!” “请恕我拒绝,我不想第一天就被周围邻居投诉。”太宰治不整幺蛾子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谁敢把他放进自己家门?也不怕被讹上。 有死对头在侧胡搅蛮缠,中原中也就不好要求同样的事了。主动背上责任后突然变成熟的少年朝泉扬了下手里的车钥匙:“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新提了辆车。” 新车到港的事泉比这家伙知道的还早,上上个月他的摩托被敌人炸得稀碎,这一回还是泉亲自给他买的财产保险。不过送就没必要让他送了,都是打工人,休息时间同样珍贵,没必要白白跑那么远。 “我从车库调了辆干部用车出来,毕竟那个装了防弹玻璃,也合适远距离行驶。谢谢啦。”她笑着摇摇头婉拒。 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让太宰治特别不爽,黑发少年把脸色一沉:“后勤干部,你是对我这个游击队队长有看法吗?” “非常抱歉我的态度不太好,但是围拢在您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太宰先生。您不是不喜欢那些浪费时间的应酬吗?我的新家布局与洋馆里的宿舍没有太大区别,既没有新奇有趣的玩具,也没有时下流行的电子产品,您去了也只会觉得无聊。” 泉摊开手,试图与太宰治就事论事的讲道理,奈何对方根本不想听,见到强硬态度不管用立刻又换了新策略:“可是人家也想有个温柔的姐姐嘛蛞蝓,啊不是,中也是孤儿,我也是个孤儿。中也有兰堂有魏尔伦还有你,我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嫉妒同伴的小孩子,已经比泉高了大半头的黑发少年伸出爪子就想放在她肩膀上。然而中原中也可不是白给的,果断一把撩开糟心搭档的手喷他:“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姐姐!” 说完又不放心的叮嘱泉:“青花鱼这是在装可怜呢,他用这招不知道骗了多少女人,你千万别信。” 几乎不敢想象明天食堂盛传的话题会变成什么样,更不愿意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外丢人现眼,泉果断同时拒绝这两个人:“好的,明白,知道了,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要下班回家了,不好意思,路有点远……本来想说明早见,突然想起明天周日,嗯,那就周一见。” 临时去茨城出了个差,事务所那边的工作就只能调到周一下午处理。她回忆了一番记事本上的工作计划,上午要在本部见泷泽玛利亚,下午会计师事务所那边负责人介绍的新财务也该到了。 不给两个小朋友继续拉扯的机会,泉走向电梯点头对守卫道:“我要去趟首领办公室,有劳。” 守卫不敢耽误:“您请,小林小姐。” 来到顶层,森鸥外正端着个花里胡哨的盘子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满脸焦急。看到小林泉他立刻绽开笑容:“泉你总算是来了,小孩子挑食该怎么办?爱丽丝酱又不肯好好吃饭了,吵闹着非要吃蛋糕!” “……”看来首领的病情越发严重了,办公室里不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么。泉叹了口气:“挑食?结实饿几顿就不挑了。” 这种问题出身擂钵街的孤儿能给出什么好答案吗?被兰堂先生捡走前她就不清楚“饱足”是什么感觉。别说孩童们极其厌恶的胡萝卜花椰菜,就算是谁吃谁吐的青菜叶在那个时候的小林泉眼里也算得上珍馐。 已经沉浸在人设中不可自拔的森先生端着盘子,用一种“你怎么可以比我还残忍”的目光谴责自己的后勤干部:“泉!是爱丽丝酱啊!你居然舍得让爱丽丝酱饿肚子?” “嗯,我不光舍得夫人饿肚子,或许您也该饿上几顿,说不定能让大脑清醒些。”她翻了个白眼,打开手中记事本开始报告:“茨城的轻井会社欠款已经全数足额收回,轻井研二自断一肢谢罪,我的意思是让他换个工作环境散散心,也好修养身体。下周将开始着重盘查各地高利贷业务的运营情况,必要时会向红叶小姐要求情报支援,以及周一安排了两场面试。您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我就下班了。” “你办事我总是放心,不过别忘了和事务所约好时间试礼服。野坂先生的寿宴,亲爱的,我可不敢让他老人家误以为你遭到了虐待。”他半开着玩笑提醒,泉“啪”的一声合拢记事本:“野坂老师刚正简朴,比起我有没有被虐待他大约更想知道您有没有让port按照当初立下的誓言发展,森先生。” “那么,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放下手中可笑的儿童餐盘,森鸥外从“角色扮演”中回到现实,似笑非笑眯起紫色眼睛,“我的小监督者。” 几近凝固的寂静之后,小林泉不疾不徐道:“至少眼下,您总算给野兽套上了笼头,谢天谢地。” 肃杀的压力一下子就散开不知道去了哪里,森先生把眼角嘴角一弯,声音也变得亲昵起来:“亲爱的泉,你要知道我深爱着横滨这座城市,她比我自己还重要,为了她我什么都会去做。” 37. 第 37 章 单身社畜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下班的一瞬间了,早五分钟尽是焦灼,晚五分钟又要为晚饭吃什么而烦恼。不过好在搬了新家,泉的这份快乐还能再多持续一会儿。 鉴于距离公寓最近的大型超市也有两三公里的路程,她决定先把车开到港口附近的卖场采购一番。如今这年月不会做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买些速冻和半成品食物交给冰箱保管,同样饿不着。 看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人类心底最原始的安全感油然而生,直到搬运时泉才一拍额头意识到买得有“点”多。还好开了车,至于到公寓楼下该怎么办……那就等会儿再说。 虽说干部配车外观看上去与她娇小的体型不甚搭配,性能却是一等一的好。一小时后泉将车停在新居划定的停车场上,掀开后备箱盖看着满满当当的物资犹豫该先搬些什么。 就……从速冻食品开始吧,其他的还能多放会儿。 杂耍似的搬着一摞物品摇摇晃晃进入电梯,她满脑子想得全是该怎么敲开七海先生家的大门把还礼交给他。吃了别人的储备粮总是要还的,不然也太失礼了。 “嘿咻!” 察觉到堆在最上面的袋子有滑落的风险,泉用肩膀借力向上甩了一下,刚好电梯门开了,失去阻拦的冷冻甜玉米粒飞出去结结实实砸到门外沉默的男人:“……” “……小心。”他伸出手帮忙阻挡,这才免去一场危机。小林泉从包装袋后侧出脑袋感谢他:“七海先生!多谢!但……您怎么不声不响站在这儿?” 要是不杵在电梯门口也不至于被砸。 七海建人让开路,无奈指指塞满半条走廊的“快递”:“是不是……买得稍微多了点?” 泉顺着他的手看向前方,不由露出尴尬笑意:“哈,好像是啊,后备箱里还有呢。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冷静下来看看确实有点过分。” 后备箱里居然还有?这种情况已经不能用“过分”形容了吧! 他叹了口气,从她手里将那些比人还高的盒子接过来,迈开长腿小心翻过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纸箱子:“失礼了,请开下门。” “抱歉抱歉,我忘了嘱咐他们别撒手随意把东西堆在走廊上,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对不起。”泉灰溜溜跟在七海建人身后,伸出食指摸摸门把手,锁头里的卡簧应声弹开:“请进,给您添麻烦了。” “还好,一时疏忽而已,算不上什么麻烦。” 既然她道了歉又做出保证,七海先生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冰箱在哪里?” “额……”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青年诧异的向后转身,就看到小林泉尴尬的捏捏刘海,红着脸小小声:“房东配的冰箱太小了,我买了个新的,就放在外面。” 很好,公事上井井有条的人究竟能在生活中有多迷糊,这回总算是充分认识到了。他不得不将手里的东西先一股脑放进水槽,果然看到新安装的橱柜旁专门空了个双门冰箱的位置出来,公寓配备的小冰箱正委委屈屈“鸠占鹊巢”中。 “……我可以,”泉在七海建人如有实质的谴责目光里越缩越矮,最终消音:“拜托你了,七海先生!晚上请你吃大餐!” “我但愿别是速冻品大餐?”难得吐槽了一句,他打开小冰箱取出里面整齐排列的咖啡啤酒冰牛奶,收好电源线轻松扛起它暂时挪至客厅:“新冰箱安装好要静置一段时间才能正常使用,我不清楚颠倒顺序会不会产生不良影响……” “不会的,静置是为了让制冷剂归位以免影响制冷效果,只要别倾斜就可以直接使用。再说了,我可以多放一会儿再通电,现在天气不冷,制冷剂还处于液体状态,很容易归位。”说话功夫泉已经新冰箱从包装里拆出来,浅灰色德系制造,充斥着帝国冷硬的钢铁审美:“欸?居然这么大个!” 她订的明明不是这个型号! 本想着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摸出手机一看私人号码,泉顿时哭笑不得:“真是的,这些自作主张的家伙。” ——送货的组员们嫌弃之前那个冰箱不够霸气配不上泉小姐的身份,几人凑在一处上下串联商量一番,临时更换成这一款,还说不用补余款了,这是大家合伙送给泉小姐的乔迁礼。 冷冰冰退还回去难免伤及情分和脸面,泉叹了口气,心底提醒自己发工资时顺手再把钱补给那些部下。都不是小孩子了,手头又都阔绰不到哪里去,不用替她这种可以躺在遗产上胡吃海喝几辈子的人省钱。 “要塞回去退掉吗?”七海建人来到走廊,蹲下去左右看看这个大家伙,小林泉软乎乎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不用了,既然是好意,我就先收下,回头把余款直接打到账上就行,还好只是个冰箱。” “你说了算,让让,当心受伤。” 在七海先生眼里,小林小姐俨然已经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濒危物种,与她职场上的精明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泉连忙往后退开几步让出空间,眼睁睁看着七海建人把大号双开门冰箱“端”起来三公分刚好越过门框,一进到客厅就立刻放下:“厨房位置够吗?” 他是不是……有点轴?有这么搬冰箱的么,就为了省去静置时间——幸好没闪到腰。 “位置够的,所有双开门冰箱无论大小宽度都是固定值,容积差异主要在于高度与厚度。”她匆忙绕到前方推开挡在冰箱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浅灰色的大家伙一进到自己的位置上就立刻将空间占得满满当当,厨房里也一下子多了许多烟火气。 “剩下我真的可以自己来,啊对了,稍等片刻!” 泉想起回礼还在后备箱里躺着,急忙调头往停车场去,独自被扔在客厅里的七海建人默默吐出一长串省略号:“……” 这种极易信任他人、一熟悉就毫不设防的性子,还真是眼熟啊。 一十分钟后,小林泉又一次颤颤巍巍抱着堆东西回来,顺手将它们全部丢在客厅沙发上,她只记得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七海建人:“回礼和慰问。不好意思我不擅长烹饪,为了不让你受罪我买了x家新出的鲜奶麻糬与肉松小贝,口感轻盈柔韧不会太甜,适合与牛奶一起当早餐,也可以深夜拿来临时充饥。” “多谢。”七海建人在她流动着碎星的目光里收下纸袋子,视线移向门口那堆箱子:“两个人更有效率,早点收拾好早点休息。” “嘿嘿,我明天休假!”泉忍不住和他分享起社畜共同的快乐,总是一脸高冷的金发青年也和缓了表情真实感叹:“是啊,难得的周休。” 你们以为会有什么浪漫的邀请?水族馆?音乐厅?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想也不要想!周日不用来宅家躺平睡大觉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泉不断重复着拆包装以及收纳这两件事,等走廊终于恢复到干干净净的初始状态她也已经将各种纸箱压扁叠好,整整齐齐捆成一摞。七海建人偷偷背过手揉了下腰,语气冷淡:“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没有了,我请你吃烧鸟!必须请。要是没有你,今天晚上我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呢。”小林泉从茶几上拿起车钥匙,椰褐色眸子笑得暖洋洋的。 这才刚过九点,夜晚生活将将开始,结束加班的倒霉社畜们说不定正一边翻看手机一边寻找买醉之地。七海建人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能拗过小林泉的热情,提着纸袋坐进port干部配车的副驾座位。 “据说附近有家专营烧鸟的百年老店,眼看快要入冬了还有打折的特价饮料,一个人去吃总会觉得尴尬,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这种带着暖意的聒噪,上次听到是什么时候?想想居然已有好几年过去。人们都说时间总会冲淡一切,然而时至今日他还是没能走出当初那个荒凉贫瘠的山村。好在热忱赤诚的人永远存在,火光微弱也从来不曾熄灭。 七海建人抿出抹浅淡微笑,带着期待看向车窗外:“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 这句话既是对泉的回应,也是对已故好友的回应。 ——真好啊,你的坚持不是可有可无,你的牺牲也不是无用之功。正是因为有你曾经的付出,更多小林泉这样温柔善良的普通人才能好好活着,这样想想,居然不会再替灰原感到遗憾,心头不时翻涌的愤懑竟隐隐有了几分平息的趋势。 “要说老店还是京都那边更多,不过老店并不意味着好吃,更多时候仅作为文化符号艰难存在,除了游客肯买单的人寥寥无几。” 一旦打开话匣子,泉就惊喜的发现七海先生其实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许多偏远地区的风土人情他也能如数家珍一一道来,对事物的看法也很能对得上自己的三观。 就……越来越心动了有没有?! 38. 第 38 章 一觉睡到自然醒,对于打工人来说不啻于福音。新家环境好邻居好,没有时不时地动山摇疑似地震的动静,也没有偶尔爆发出来的摇滚乐,更没有在大门口捡到奇奇怪怪同僚的可能。泉裹在被子里舒舒服服伸了个大懒腰,一直躺到必须起来去解决生理问题才睁开眼睛。 “呼哈……睡得好舒服。”泉从床上爬起来,两只脚踩在地面上探来探去,勾到拖鞋的边儿就立刻踩住。难得的好眠让人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仿佛舒张开似的。又打了个哈欠,女子才在窗帘漏下的一串光斑中啪嗒啪嗒走出卧室。 二十分钟后泉挠着头发离开洗手间,晃晃悠悠进了厨房拉开冰箱门,翻出包速冻水饺撕开包装丢进锅子,灌好水往灶火上一扔就不管了。 她不喜欢那种满是白菜和西葫芦合着稀面糊的日式煎饺,入口寡淡无味加工费时费力,付出与回报完全不成比例。不像煮在水里白泡泡的汤饺子有肉又有菜,倒一包蔬菜干下去就连汤都不必额外烹煮,好吃又省事。所以每次超市货架上只要有货泉就会挽起袖子奋力从留学生们手底抢一些囤在家里,总能让自己在夜深收工后及时果腹。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也不知道她都在哼些什么曲调,泉翻出泡面碗简单放点胡椒盐和蔬菜干,感觉差不多了关火将一锅热水连同水饺一块倒进碗里,一碗热气腾腾的早午餐就此新鲜出炉。她和时下潮流的年轻人不太一样,雪糕冰饮料喝归喝,进到饭碗里的必须是热食——幼年时期在擂钵街流浪的经历让泉明白热水能救命这个简单至极的道理,所以只要时间允许她的餐桌上总是蒸汽袅娜。 微波炉里撕开口子的鲜奶屋已经可以喝了,早餐后联系中介将用不上的电器拖去其他空房处置,难得的假日里居然一时想不出还能再做些什么。 平日里忙忙碌碌总是睡眠不足,真闲下来想睡个大懒觉反倒睡不着。 阳台上扔着几根昨天才拆出来的木条,图纸上说它是几个矩形花架。泉记得自己有在商店街订过绿植盆栽,想想昨天似乎只简单拆开包装就丢到露台上没有再去管……还是趁这会儿功夫收拾出来比较好。 拜现代加工业所赐的便利,就算女性也能独立完成小型家具拼接。大约花了一小时捣鼓花架子,又花了一小时将那些胡乱堆着的盆栽一一分离干净摆放妥当,泉拎着赠送的小水壶幼稚的甩来甩去,企图骗过那些盆栽让它们误以为这是在下雨。 “快点安顿下来吧,我不确定以后还能不能有时间额外关照你们。”朝植物自言自语不是问题,只要植物不回答就不用专门去医院看诊。她玩了一会儿,“吃吃”笑着将水壶放在窗台上,转身从那堆等着中介来拖走的家具里翻出矮桌圆椅搬到花架中间。这套用具放在客厅里又占地方又不方便,但却很适合摆在露台上晒太阳时使用。 一周有七天,每周只有一个周日,这一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七海建人自认是个没有趣味的家伙,休息日也没什么特别安排。早餐是昨天晚上新邻居赠送的麻薯外加一杯清水,食物之类的东西只要没过期冷热完全无所谓。 书架上的新书还没看完,打扫过居所的卫生,他拉开通向露台的玻璃门,赫然发现左边隔了一片空地的位置上多出来好几簇植物。盎然的绿意间偶尔点缀着各色花球,在秋日温暖的晴空下随风起伏,仿佛生活也跟着变得闲适舒心许多。 啊,对,是的。 昨天小林泉拆了很多绿植胡乱堆在这儿,没想到今天它们就变成了屋顶上的私家花园。 原来人的审美可以把杂草变成风景。 还是不打扰了。 他退了一步正欲转身回去,不想小林泉明显带着睡意的声音随着风软软传来:“七海先生?您要坐吗?” 到底还是吵到她了,七海建人顿了顿,拎着没看完的书跨过嵌在地上的pvc水管走到泉这边的露台上:“日安,泉小姐。” 所谓“露台”,其实是四楼整体凸出来的一大片天花板,中间并未分隔开,严格来说谁都可以将这一整片视为己有。 “嗯嗯,你自便……” 泉抱着新抱枕缩在圆椅中闭目养神,睫毛微微翕动,阳光在眼窝留下一片小阴影:“太阳晒得太暖和了,我再睡一会儿,哈——” 微风拂过周围错落有致的绿植,仿佛有花香伴随叶片摩挲的悉悉索索声浮至鼻端,看了大约两三页纸,意志坚定如七海建人也察觉到眼皮逐渐沉重。恍惚间好似回到年少时的教室里,这一回全校最靠谱最认真的学生也忍不住想要开个小差。 “灰原,下次……” 意识重新回笼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呓语,青年迅速闭嘴,紧接着视线扫过身上盖的小被子——社畜午间工休时必备之物,不知道从谁身上沾染来淡淡的体香。那本淡绿色封面的小说此时正躺在一臂之隔的矮桌上,圆胖圆胖的玻璃茶壶里咕噜咕噜翻腾着花瓣果粒以及红宝石般的漂亮液体。 “哦?你醒了?不介意用微波食物做下午茶点心吧?”小林泉端着盘子走出来,七海建人急忙坐直身体把那张碎花小被子叠好:“打扰了。” “我完全不介意哦,”泉把盘子放在茶壶旁,坐在七海先生对面笑道:“欢迎来我家做客。” 盘子里有微波爆米花,微波蛋挞,还有微波加热过的炸薯条,好家伙,看来小林小姐厨艺的巅峰就是对微波炉的使用了。 嘛……问题不大,至少她还会用微波炉,总比下厨堪比炸楼的厨房杀手要强多了。 “这是新近出版的小说吗?”泉捏着爆米花仔细观察桌面上那抹浅绿色,“好像没见过。”七海建人拿起书递给她:“不,已经出版了很多年,关于一个杀。” “原来是它……”泉摸摸书脊上的名字,若有所思。 后勤组里最有个性的成员、金盆洗手的天才杀手、沉迷养娃的蹩脚奶爸、对太宰治宝具……织田作之助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就是这本书。 七海建人不明所以:“如果想看的话我去拿上卷给你?” 既然喝了人家的茶,就不能小气到连本书都吝啬。 小林泉笑着摇摇头:“多谢割爱,不过不用了,我怕是没什么时间静下心来读小说……” 话还未说完电话铃就响了,两人同时低头摸口袋,七海先生面带歉意的看看小林小姐,起身走开去接电话:“您好。” “娜娜明你快点回来帮忙,我要累死啦!” 熟悉的前辈,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任性,七海建人木然将手机拉离耳旁,等五条悟闹够了才重新靠近了冷道:“伊地知呢?让他接电话。” 学弟伊地知洁高几乎已经成了五条的专属司机,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忍受最强咒术师发出的最强噪音。 “欸?娜娜明变聪明了耶伊地知!” 对面通话的人果然换了一个,一听就是徘徊在猝死边缘的可怜社畜:“七海前辈,五条先生他……” 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气打断对方:“按照我说的操作,等会挂断电话后打开通讯录,找到七海建人,点开,弹出选项后选择屏蔽或直接拉进黑名单,谢谢。” 伊地知洁高:“……” “不必心存疑虑,我也会用对等的方式处理五条前辈的号码,就这样。”干脆利落挂断电话,回到矮桌旁他看到小林泉也在接电话。 还真是巧了。 她停下了捏着爆米花的手,侧耳认真倾听,思考片刻后温和道:“那么,能告诉我你现在的具体位置吗?你觉得情况是否还在掌控之中,需不需要支援?”对面那个倒霉蛋显然和伊地知洁高一样正处于濒临崩溃的境地,干部小姐的回应与七海先生截然不同:“如果只是太宰先生的个人行为,我建议你们做好个人防护后再进行救助,确定不必派人前往出事地点支援?他一定要我过去?” “不,你们直接告诉太宰治,我绝对不会过去,他要是想跳就只管跳下去好了,我不会纵容任何不珍惜生命的行为。生命只有一次,与其因为空虚而随意浪掷,不如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办到的。意义不需要别人赋予,要靠自己用双手去创造。当然,事情放在他身上总得另当别论——你们大可以替我问问他有没有本事让人发自内心的尊重且爱戴,或者假使还有牵挂,还请看在那份牵挂上多多珍重自身。” 不疾不徐的等待对面挂断电话,泉轻轻叹了口气,抬头苦笑看向七海先生:“是一位需要心理医生帮助的年轻同事,让您见笑了。” 七海建人沉吟片刻,果断要求信息分享:“您有可以推荐的心理医生吗?我这里也有位前辈需要咨询一二。” “……”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泉先笑着移开视线举高白烟氤氲的透明茶杯:“敬我们多少有点大病的可怜同事。” 金发青年不由也笑起来:“是,这一杯应该向他们致敬。” 39. 第 39 章 结结实实歇了一整个周日,周一一大早泉就精神饱满的出现在本部顶层首领办公室,确认本周内暂时没有突发的追加工作,她回到后勤组边处理文件边等待泷泽玛利亚前来报道。 中原中也叼着早餐过来串门,提起昨天刚发生的新鲜事满脸畅快:“当时那条青花鱼看上去就像是被谁狠狠骂了一顿那样狼狈,不得不自己爬着从水里游上来,然后首领说……” 他把牛奶灌下去,手里不忘上下比划:“首领强令他从外面的集装箱搬回洋馆,结果那家伙提条件非要选你曾住过的宿舍,闹了一下午首领才同意,结果一进门他就发现宿舍已经被恢复到标准配备的样子,沮丧得差点当场融化。” 完全没法从这段描述中get到笑点,但是看在中也如此欢快的份儿上,泉勉强翘了翘嘴角:“还真是奇景。” “对吧!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去翻监控把截图专门拷出来放大五十倍挂到大门口!” 中原先生爽朗的笑声就连办公室外的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木门被敲响,新庄侧身探了个脑袋进来:“泉小姐,有位女士拿着临时通行证说来找您报到。” “是的,让她上来,盐田呢?” 泉看了眼中也,橘发少年收起畅快的笑容,很有干部气势的挥手告辞:“你先忙,我走了,晚上一起吃饭吗?先说好,不可以拒绝哦,因为魏尔伦说他也要去。” “……行,不过我还要开车回家,酒就免了。” 她没好气的从文件上头瞪他,中也咧嘴挠挠后脑勺:“你没生气,对吧!” 眼看泷泽玛利亚都在门外等着了,泉也不好继续和中原中也拉扯:“没有没有,我能生什么气。” 气他为了营造出“家庭氛围”不惜把地下室霸主给请出来吗?她还没那个实力同魏尔伦叫板,不想挨揍。 得到想要的答案,中也心情极好的把手抄在裤兜里吹着口哨回去工作,甚至朝门外等待的泷泽玛利亚点了点头。新庄把门推得更开,泷泽小姐不停朝四下里弯腰道谢,把职场新人的战战兢兢演绎得淋漓尽致:“谢谢!谢谢!谢谢您!” 就算娶了老婆,光头大汉对待其他女人也没能温和到哪儿去,公事公办回了一句“不客气”,新庄转向泉报告盐田的去向:“新货快要跟船到港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所以盐田把人接到楼下就调头去港区挪仓库来着。” “嗯,让他忙完了来见我。”说完要紧事,泉这才将视线投向泷泽玛利亚:“坐,喝什么等会儿自己去茶水间倒。” “谢谢您,我该做些什么?”泷泽小姐小心翼翼在她对面的凳子上沾了一小牙,生怕表现得不够得体。这种相对正常的情绪泉觉得没什么矫正的必要,她坚信接下来足够充实的工作内容一定会让泷泽玛利亚忘记“紧张”二字:“会用电脑吗?” “不会,但我可以学!”泷泽咬咬牙,语气坚定。泉很是欣慰的指了指不远处早就申请好的工作电脑:“你的工位不在这儿,不过头一个星期都可以留在我身边,有什么不会的及时问。” 这一个星期就是小林干部给予新成员的保护期,在此期间内任何人冒犯这个新人就等同于冒犯一位干部。 “好的,泉小姐!” 好在泷泽玛利亚只是被烂赌鬼父亲耽误,并不是笨,一上午就独立将电脑的基本操作方法摸得七七八八。她深知自己之前的经历有可能招来何种非议,因此只要不是必须就绝对不离开小林泉的办公室半步,就连午饭也想免了去。 一时间室内只有纸页翻动与敲击键盘的机械音,等泉终于找到账上凭空少的那一分钱才发现,新员工跟着自己结结实实饿了一顿。 这可不行,第一天就这么卷,往后日子还怎么过。 “抱歉,是我的失误,我忘了带领你认识办公室基本布局。”她合上电脑并将满桌子账本塞进抽屉锁好,拿起水杯催促:“不要怕,跟我来。” “啊,好!” 泷泽慌慌张张学着她关电脑,迈着小碎步像条尾巴一样紧紧跟着小林泉:“是我自己太胆小,不怪您。” “你确实有点胆小,”泉笑着拉开办公室大门,领着泷泽逐一熟悉环境:“洗手间在走廊尽头,茶水间在反方向,楼下食堂定时提供三餐,如果加班的话可以要求小灶。整栋大楼除了这一层其他地方你都不可以去,除非有我开出的临时通行证……” 走了一圈,她回头温和看向新部下:“我不能保证这里每个人都懂得尊重他人这个道理。所以,如果遇到谁嘴巴不干净,建议给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后续有什么问题一概让他们自己来找我理论。你要记住,尊严是争取来的,不是祈求来的。” 泷泽玛利亚:“……” 那层蒙在脸上的怯懦伪装逐渐消散,这位隐退的前av艳星挺起胸抬起头,再也没有柔弱之态的大声回答:“是!我明白了!” 弱柳扶风以退为进固然是种实用的自保策略,可惜用多了难免一股子茶味儿,既然新上司看破了她的伎俩又没有这种偏好,那么也没必要为难自己时时刻刻戴着面具干活。 “很好。”小林泉带她去食堂一起用了午餐,最后让新庄下来领人回办公室:“我下午要去事务所,盐田还没回来?” “没有,泉小姐,我通知他等会儿直接去事务所的办公室见您,需要开车送您吗?” 新庄看看上司又看看泷泽玛利亚,假装不认识她:“你好,我是新庄,欢迎。” 泷泽小姐迎着视线向他点头:“新庄先生,我是泷泽,之前多谢了。” 这不比一开始那种疑似受虐儿的可怜样大气自然了许多?新庄对这位退役老师的观感瞬间上升十个百分点:“那就这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是工作时间随时可以问我或者盐田,除了后勤组的人不管谁问你什么都要多长几个心眼,别乱说话更别随意跟着人乱走。” 说到这里他立刻闭上嘴——差点露馅,泷泽老师的作品有相当一部分发生在写字楼场景里,容不得人不多想。 “咳咳咳咳!”泷泽玛利亚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手足无措间小林泉突然出声打破尴尬:“我自己开车去事务所,本部这边万一发生意外状况记得及时联系。新庄你忙你的去,至于说泷泽,把你桌子左边抽屉里的报表拿出来,每一栏累计相加然后把得数填在最下面的方框内,全部。” “是!”泷泽小姐特别响亮的应答,抖擞精神转身上楼,留下新庄干巴巴笑了两声:“对不起泉小姐,我们大概需要点时间才能接受新同事。” “没关系。”小林泉抬眼看看他:“无法接受也请直接说出来,我不会勉强你们做不愿意做的事,更不会让你们为我的举动买单。后勤组一向是个对事不对人的地方,如果泷泽没有相应的工作能力,那么不管她的过去有多么悲惨我也不会让她继续留在这儿耽误大家的效率。但是如果她表现出了值得赞赏的实力,也请你和盐田选择性的遗忘一些东西,可以吗?” “呵呵,那是自然,我明白的泉小姐。一开始我和盐田不也曾为人所忌讳吗?我懂。” 光头大汉豪迈的笑了两声,反过来催促:“时间不早了,虽说这会儿堵车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保不准路上会不会出些小意外。” “我这就出发,别忘了让盐田去事务所见我。”泉叮嘱了一句,划开电梯前往停车场。 周一下午事务所正值一片繁忙景象,送走主税局后那些藏起来的东西终于又能光明正大摆在桌子上做,精算师们人手一台电脑忙得飞起,很让人担心是否需要重新采购吸尘器——用来清理那些落在地上的头发。负责人照例将报表交给小林泉审核,顺便提起他那位朋友:“hr已经谈过了,他愿意搬来横滨,但是希望能得到部分租房补贴……” “眼下人在吗?补贴之类的事等我见过人再说。”泉飞速翻动报表浏览,翻到某一页突然停顿:“这里,谁做的?让他过来。” 算错数这件事本身很正常,但是发生在职业精算师身上就不正常了。 负责人连连欠身,数据经过他的初步审核还能出问题,这是失职。泉摆摆手催他去做事,暂时不予追究。这是个非常巧妙的错误,如果不是曾经见过,哪怕再有经验的人也极容易忽略。如果放着不管,这个错误数据就会成为埋伏在财务数据中的不定时炸1弹,一旦爆开将引发连锁反应。 很快,青年忐忑不安的将数据的原始经手人带进办公室:“泉小姐,他来了。” “嗯,现在开始解释,你有十分钟时间。” 但愿他只是粗心,干部小姐揉揉眉心——之前还笑话琴酒天天忙着抓内鬼,转眼自家也出现了个疑似者,看来幸灾乐祸真不是个好行为,以后不能再这样。 被揪进经理办公室的精算师本就心虚,见到坐在办公桌后的年轻女人脸色顿时一变,二话不说利索滑跪:“小林小姐,我,我也不迫不得已……” 很好,不用再问了,接下来必然是游击队队长太宰治的工作范畴。作为事务所明面上的法人代表以及真实的财务经理,可以想见接下来几天小林泉都将浸泡在无休止的自辩报告中,尤其她似乎还刚刚得罪过那个少年。 “唉……,派人把他拖去本部交给太宰先生并说明原因,现在去让应聘者进来。” 所谓人生,大概就是倒霉与处理倒霉的循环。 40. 第 40 章 果然不出所料,刚与新员工谈妥入职相关事宜,太宰治的部下就挂着张后妈脸出现在事务所。他倒是不敢对小林泉有任何不敬,不过带来的消息足以让人心烦。 “太宰先生让我来把那家伙所有物品一概搬去本部,麻烦告知具体位置。”来者浑身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泉看向一旁从头哆嗦到尾的负责人:“弄个纸箱子,所有物品,哪怕水杯或者水笔,全都打包装好给这位先生带上。” 幸好他们收捡的时候盐田从港区带着记录回来,作为很有资历的副手他多少能替上司临时镇镇事务所的场子。见到匆忙赶来的部下,泉抬手止住盐田准备作报告的打算,开门见山道:“记录给我,到点你就可以下班了,我今天得留在本部加班,别跟着傻等。” “好的泉小姐,我需要额外注意什么吗?” 类似突发状况过去的几年里时有发生,盐田早已习惯。接下来无非是干部写报告,下面人自律上一段时间,除了麻烦没别的。 “看着这里等消息。”泉收拾好文件,“等会儿会有技术人员过来检查数据库与服务器是否也被做了手脚……我希望没有。” 特搜部与主税局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了这种事,很难不让人往阴谋论的方向思考。事务所里很是忙乱了一阵子,所幸后续有盐田看着,干部小姐才能尽快返回本部。 “泉的为人我清楚,这件事也是后勤组内部率先查出端倪,所以请大家放轻松些。” 森先生不由分说的当先为这件事定下基调,其他人自然不会故意和他反着来。太宰治兜着他那条总也好不了的胳膊冷哼:“那蠢货招了,才只坚持了五分钟不到,无趣。高濑会干的,花钱让他在所负责的账务里留个破绽,方便明年税务审核时发难。” “自作聪明。”黑发少年脸上的嘲讽之色几乎具现化:“自以为主税局刚走我们就会放松警惕……说到底还是这次特搜部下场行动给出的信号,让那些家伙误以为port已经是躺在案板上的肥羊。” “boss,请您下命令。”中原中也锐利的犬齿上闪烁着冷光:“就由我将他们全数碾碎!” 被人把绊子使到眼皮子底下,不采取点行动port真就要被看扁了。森鸥外冲中也挥挥手,少年把帽子往头上一扣,笑嘻嘻留了句“去去就回”,甩着他披在肩膀上的短款西装外套转身向外走。 有了上次“被跳楼”的经验,只要泉在场他就一定老老实实专走寻常路。 “太宰君,辛苦你继续深挖这件事。”森鸥外状似不经意的打发弟子,太宰治靠在门框上垂着眼睛冷笑:“森先生,您希望我挖到什么程度呢,哪怕是……牵扯到某位干部身上?” 他朝后勤干部意有所指的抬抬下巴,推门离去。 果然是得罪了这家伙,转脸就被报复回来。太宰治当然明白森鸥外对待小林泉和对待别人不大一样,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很难分辨有没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此刻首领办公室只留下了后勤干部一人。 “亲爱的,你怎么看?”首领祭出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微笑,泉没有上当:“我会做好后勤支援工作,boss。” “啊,那并不着急,我认为打扫战场清理垃圾不需要干部专门到场……” 森鸥外单手撑着下巴,仿佛蛰伏在阴影里的蛇:“有内忧更有外患,组织的处境,很不妙呢。” “异能营业许可”这个称呼她是没有办法理解的,那么该怎样通过她向野坂大佬透露请求? 小林泉安静的任由他打量,等了两三分钟,中年男人低低笑着摊开手:“干嘛这种表情?我又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啊,礼服试了吗?” 这已经是森鸥外第不知道多少次主动提起野坂先生的生日宴,泉明白,他一定是有求于那位可敬的老者。能在横滨拉起port这种规模的组织,非说背后没有助力那就是天方夜谭,而野坂先生正是“永远的在野党”的创始人,一生正直博爱即便政敌也找不到借口攻击他的品德与名望。这样一个人究竟为什么会成为port的幕后支持者……理由大约与小林泉类似。 “还没有呢,明天一早就安排。”她含糊应着,主动递出台阶:“您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特别的,但我希望能得到一张特种行业的营业许可。”森先生斟酌着试探道:“具体情况我会专程登门拜访老先生,泉你只需要将这份恳求带到。” 特种行业的营业许可? 森鸥外绝对不会把鸡蛋全都装在一个篮子里,向野坂先生请求只会是他准备好的、多重手段中的一种。 “是,我明白了。”事不过三,既然boss反复提及此事,也就意味着不能继续推脱。 只要小林张嘴,野坂大佬多少都会考虑一二,对于异能营业许可来说这份“一二”已然足够,剩下就看port首领如何将异能特务科长官这一军。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下去忙吧。” 达到目的的森先生异常好说话,泉向他弯弯腰,快步出去做事——慢了只怕来不及给高濑会的大小头目们收拾尸体。 又是一夜忙碌,天亮前后勤组才将高濑会驻地内横七竖八的尸体清理干净。为了不让警察们调查取证太辛苦,太阳出来前泉体贴的“帮”横滨市内某处据说拥有百年历史的老宅燃起熊熊大火。这种老宅子使用的木料早就在海风中吹打了不知道多少年内里早已腐朽,松木杉木自身所蕴含的油脂又“非常丰富”,可以说是见火就着。等周围居民拨打119请来消防员,宅子已经烧得只剩一片焦土。 鉴于高濑会是个穷凶极恶的社会组织,敢住在他们周围的人非常少,有事没事往这边看的人就更少,警察们问了一上午也没能问出有用的信息。找不到知情人与目击者的情况下监控就是最后的手段,然而上上个月附近的监控设置刚被高濑会自己派人一一砸坏,市政还没来得及重新安装。 这不是死无对证的问题,这是连“死”都无法定义的棘手情况。正所谓“没有尸体就没有谋杀”,宅邸烧得干干净净也就别提什么鲁米诺反应,下手的人可以说是既丧心病狂又缜密严谨,完全不留任何后患。 一夜之间数十人灰飞烟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警视厅束手无策颜面无存。就算怀疑目标盘踞在港口天天大摇大摆做生意,只要没有证据谁也拿他们没法子。 就在警察们面对余烟袅袅的现场破口大骂时,某处远离市中心的公寓楼下,加了一夜班的打工人一脸虚弱摔进电梯轿厢。 什么试礼服?不试!等下午睡醒再说! 短暂运行后电梯停在五楼,金属门朝两侧徐徐开启。眼睛都睁不开的泉伸出手摸向通道…… “泉小姐,你还好吗?” 骨节分明的有力大手接住摇摇欲坠的年轻女子,邻居沉稳的声线里悄悄混入了些惊慌失措的沙哑:“要不要去医院?” “……”泉勉强哼哼了句“没事”,对方犹豫片刻就像抱床被子似的轻松将她横抱起来送回房间。 “我很抱歉,失礼了!” 七海建人没想那么多,抓起小林泉的手指摁在门锁上,指纹锁应声弹开。怀里的女人憔悴得就像半夜三更下矿井挖了一夜煤,有经验的社畜不用看就知道她这是忙了一整个通宵,过度疲劳引发了高热。 森氏原来是如此严苛的会社吗?居然连女性也不得不如此拼命。相比之下新宿那些三观扭曲的金融家都显得那么仁慈,至少他们还知道员工不是机器需要睡眠。 直到把她放在卧室床上,看着女子一点一点缩进被子呼吸也变得绵长,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赶紧想点别的忘记吧,嗯,卧室里的壁纸图案还挺温馨……七海建人注意到他曾经盖过的小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摆在置物架上,空气中满是纺织品洗晒后留下的芳香。 替她放下遮挡阳光的窗帘,他走出小林泉的卧室,不忘顺手带上门。客厅里堆着的无用家电早就被拖走了,地板上多了块椭圆形的乳黄色毛绒地毯。 小林泉是不一样的,他突然异常敏感的意识到这一点。她和家入前辈、庵前辈,以及冥冥前辈不一样,和曾被他从咒灵嘴下拖出来的受害者们不一样,和热辣豪迈主动递名片上前搭讪的烦人富婆们更不一样。她非常特殊,特殊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总要担心她会不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遇上危险。 比如说……看不见的,来自于彼岸的危险。 还好今天这次只是虚惊一场,青年站在芳邻的客厅里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认命的走进厨房。忙了一夜倒头就睡,等烧退了醒过来后一定会饿到胃痛,但愿小林泉在家里储备了可以煮粥的大米。 41. 第 41 章 “好好吃!七海先生的手艺实在太好了!” 傍晚前泉才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盛满清香细滑白米粥的碗一递到面前就被她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只能说勉强还保持着人类对礼仪的最低要求。 请了事假居家办公中的七海建人坐回原位,笔记本电脑扔在手边泉的床头柜上:“慢一点,一次不要吃太多。” 小林小姐只顾得上点头,视线始终不离饭碗:“嗯嗯嗯。” “森会社的工作压力这么大,有考虑换个工作吗?”这话本不应该由邻居说出口,不过七海先生觉得,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自己或许已经与小林小姐成为了朋友,朋友之间当然可以聊聊这个话题。 泉一心一意喝粥,直到清空碗底才抱着留有余温的餐具叹息:“你提了个好建议,我确实一直有辞职的念头。可惜一是无人接替位置,二是森先生他不肯同意。” 这件事他清楚,居酒屋里那位被属意的红发男士拒绝接任,看来她就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不会为难别人去做不想做的事。有这么通情达理的上司,真令人羡慕。但这么一来小林泉的工作强度就无法缓解,真让人担心。 “既然是无可替代的岗位,适当提高些待遇也是应该的,有试着申请么?”七海建人将手搭在膝盖上闲聊般的提出建议,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一般来说他不会如此多事,然而有了今天早上的意外,“不多事”这条原则在遇到小林泉以后莫名其妙的失效了。 “所以我才能从会社提供的宿舍里搬出来嘛,不然恐怕现在还待在办公室里头疼呢,哈哈哈哈。”泉放下碗,七海先生见状起身带上手提电脑飞速告辞:“既然你已经没事,那我就先走了,厨房里有晚饭,等会儿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 “啊……诶?”她还没反应过来,金发青年便雷厉风行的夹着电脑转身离去,全然不知自己露出了通红的后脖颈。 要不是大门沉重风吹不动,大约还能再额外多给他添个“惊慌失措”的buff。 不是,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 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泉:“噗!” 真可爱呀。 洗漱换衣,出门工作,发热并不是旷工的理由,还有数不清的烂账躺在办公室里等着她。 “盐田,让事务所把今年宴会需要用到的衣服送来本部,我抽空挑两件。通知金库守卫,我要开启先代遗留的私库找东西,还有……算了,等我问过森先生的意思再说。” 下个电梯的功夫她就已经通过电话将前半夜的工作尽数安排妥当,至于说后半夜……加班还是回家睡大觉,那就只能随缘看运气。 到达本部办公室时事务所的人也到了,甚至还带来了订做礼服的量体师。 “首领叮嘱过我们要务必尽心尽力,”说话的乃是娱乐部门的负责人。此前小林泉将娱乐业事务所拆分出来转移给了主管情报的组织元老尾崎红叶,这也是他们“高升”后头一次回来见前任上司。 “去年你们采购的礼服还没穿遍,今天只做一件参加野坂老师的寿辰即可,不要浪费。至于说年末宴会需要用的,还是从去年的衣服里挑几件出来糊弄糊弄不就得了。”干部小姐笑着捏捏鼻梁,负责人跟着笑出声:“您还真是,这样会让我们倍感寂寞的。” 量体师更是直接将随身带来的展示册打开给她看:“今年新款全都在这里。” “有吗?”泉接过册子一页一页翻看,有传统搭配也有西洋风情:“你们平时为艺人们忙前忙后已经够辛苦了,哪有空闲寂寞。” “女孩子,趁年轻时多打扮打扮自己,也好给将来留下更多值得回味的记忆。”娱乐业事务所的负责人是位胖胖的中年大姐,眼光老辣独到,先前port殉职的那位公关官正是她一手捧红,此刻正不遗余力想要说服泉趁着便利多做几件漂亮衣裙。 干部小姐“吃吃”笑了两声,把展示册放倒:“有什么建议?” “要看具体用途。”负责人用打量手下白菜的视角上下看了一遍小林泉:“您有特别喜欢的风格吗?” 前几年都是事务所直接送衣服过来,泉只用穿上试试以确定大小长短胖瘦是否需要修改,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研究过穿着的问题。对于衣橱里挂着数件同款西装套服的她来说,其难度不亚于就这么脑袋空空的去参加升学考试。 “这个……我看不懂,还是交给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办更合适。”志不在此,她选择躺平摆烂。就知道她会这样,负责人没好气的冲旧上司翻白眼:“您就是不修边幅,白白浪费大好青春。” 嘴上埋怨归埋怨,手底的工作也没有耽误。她很快就替泉选了四页特别翻给她看:“野坂先生今年一百零三岁了吧?建议您在这两款中选择,一套传统的,一套洋服。还有年底的慈善晚会,森先生打电话时提过一嘴。” 传统服饰意在着重体现女性的驯服与温柔,不同场合不同时令色泽花纹都有固定搭配,一般来说老人家的寿辰宴会上穿这个百分之百不会出错,然而泉首先就否决了它:“束手束脚,不方便。” “那就这套乳白色长裙,搭配蕾丝长手套和水钻皇冠,看上去就像是位内亲王。” 量体师站在一边绞尽脑汁描述它的真实效果:“您能接受多高的鞋跟?” “最多八公分,谢谢!”泉想也不想报出极限:“再高就要出洋相啦。” 一般情况下需要耗费两到三小时的麻烦事在这里只用了半小时不到就划上句号,量体师展开尺子围着泉开始忙碌:“您比去年又瘦了些,需要担心健康问题了哦!多多休息呀。” “我也想啊!”展开双臂配合测量的泉大声哀嚎:“但这不是我想就能实现的。” 一时间办公室里充满欢声笑语。 等量体师心满意足走人,泉喊来盐田将准备好的报告给他:“把这个呈递给boss,顺便替我汇报一下礼服的准备情况,如果森先生问起来,就说我现在正忙着带新人盘账!” “是!”盐田接过厚厚一沓文件走出去,她将注意力移向躲在角落里不声不响死磕报表的泷泽玛利亚:“泷泽你来,我把你将来的工作内容说明一下。” 那是一堆超大号行李箱也装不完的账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格式都有,泷泽甚至还看到有些数字就胡乱涂写在小学生作业本的背面。 “这些都是什么?”她轻轻走到小林泉身边,和她一块低头盯着这堆“废纸”。 “是账本。横滨之外各分支每季度都要例行向组织输送‘供奉’,作为交换,当他们在本地的行动遭遇挫折时组织也会依据供奉的多寡适当给予帮助。这部分账目是我刚从其他准干部那里接手来的,仅限各地高利贷业务。此前无人整理,全凭分支机构管理者口述说明情况。把这些纸质资料输入电脑就是你接下来两周的工作重点,出于保密需要,请不要使用私人手机上的软件进行转化处理……” 泉将可以使用的软件展示给泷泽看,又一一打开告诉她基本使用方法。 这么多资料,一眼看去尽是绝望。干部小姐适时安慰:“不要急,一开始进度是会慢一些,等你熟悉各种办公软件的使用后效率就提上来了。在此期间没有其他杂事要你去做,后勤组的行动你也不必参与。” 开什么玩笑,就泷泽这张脸,出去不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比太宰治不闹幺蛾子还低,让她出外勤任务那是急着把人往监狱里送。 “我明白了,这就着手开始整理。”乍一看这种工作量确实惊人,拐回头再品品,纯属领着工资去学傍身之技,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好事。 安排好这桩工作,窗外天色已经尽黑。盐田见缝插针传达了一番森鸥外的指示:“boss说先代留下的珍藏您可以随意动用,无论作为贺寿的礼物还是拿去给慈善晚会拍卖。” “唉……跟我上去看一趟。” 虽然很烦这些虚伪的面子工程,但也不得不认真完成,毕竟首领再三再四强调过,这条鱼可不能乱摸。 先代首领的私库一次只能一人进入,泉随便选了卷古书又从那些沾满血腥的收藏里翻出枚硬币大小的祖母绿吊坠,出门登记然后下班:“你拿着让人配上包装盒,再编出两段故事来,就这样。” 盐田瞪大眼睛看着这两件比他全副身家加起来还要贵重的东西就这么随随便便被塞到自己手上,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泉小姐,这这这,这不大合适吧,万一我要是不小心弄坏弄丢了呢?” “弄坏弄丢?”泉把钥匙挂在手指上甩着转圈圈:“那就从你的工资里照价扣,什么时候扣完什么时候退休。” 一听就知道不过玩笑话,他就是干上一辈子也不一定能买得起其中任何一样。盐田憨笑两声,一手拿着书一手胡乱将祖母绿吊坠装在口袋里:“您放心,我这就把烫手的山芋扔出去给别人头疼。” 藏在后勤组里的能工巧匠可多着呢。 42. 第 42 章 野坂大佬,一位活着的传奇,无需报上全名只要一个姓氏就足以震慑政坛黑1道两条路的 神奇存在,甚至那些驻扎在岛国土地上的外籍军队首领们也不得不多卖他几分颜面。虽说早年老人家迫于政治环境不得不远遁海外积蓄力量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已超百岁之龄精神反倒越发健旺起来。 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一生弟子无数,勤勤恳恳教出了一大堆“通缉犯”,总要辛苦小徒弟绞尽脑汁利用横滨自由港对外的走私线将人偷偷放出去逃跑。而他组建的党派更是国会里的泥石流,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总被抹消角逐首相的资格但却在议院占据了大多数与基层民生有关的席位,被称为“永远的在野党”。如今党派的首领更是有事没事就喜欢拎着各种地方特产质询逼问首相是否知道该地需要政策扶助,时不时闹得国会大厅宛如菜市场。 这样一位大佬的一百零三岁寿辰宴,无论多隆重都不为过。 “泉来了呀?哈哈哈哈,坐下来先吃点东西,等会儿辛苦你跟着罚站喽。”野坂先生坐在特制的电动轮椅上,要不是酒店里人来人往,老爷子少说得飚上一段。 泉在外面就已将礼物给了司仪登记,眼下把手套往上捋了捋,拎着裙子走到老人身边落座:“今年怎么想起来办寿宴了?往年大家说要办您还嫌我们烦。” “唉……这不是天命将至,得抓紧时间门给那些蠢货多添点堵么。”他不在意的往后仰过去大声笑道:“你信不信,今天这一场寿辰够他们心惊肉跳上个三五年。” “然后我这边货船上就又得临时多加几个座位了是吧?”泉没好气的伸手替他盖严搭腿褥子,“说不定我着急了真的从port辞出去哦!” 老爷子还在笑,中间门用手指朝泉的方向点点:“越是迫切辞职,森鸥外越不会放你走。他疑心那么重,明知道你是我放在横滨监视他的一双眼睛,只有表现得不堪重负才能让那家伙放心。” 一辈子都在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野坂先生深谙该如何应对不讲道理的上司:“一旦他违背约定不再按照承诺的方向前进,泉,你就是我支持的新首领。” “好吧,我希望别有那么一天,不然就只能提前预定上一顶漂亮假发了。” 泉和他开了句玩笑,两个人有志一同跳过这个话题不再多说。 这时负责协助工作的办事员敲门进来,恭敬谨慎的压低身体报告:“先生,外面有些客人很想见您一面,现在方便吗?” 他意有所指的瞄了眼小林泉,后者立刻起身告辞:“那我就先出去了,生日快乐,老师。另外……森先生想要张特种行业的经营许可证,含含糊糊的,如果有问题还请拒绝。” “我看你是想跑出去找个角落偷懒。去吧去吧,难得穿了这么漂亮的新裙子,就别守着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东西啦。”野坂先生故意鼓起眼睛,坚持了几秒就笑着挥挥手,“今天休息一下,明天还得继续负重前行。” 他和小林泉都明白这个port干部职位的重要性,如果失去这条通向海外的道路,很多试图拯救或是改变国家的年轻人都会被军警秘密逮捕并迅速吊死在绞刑架上。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将这孩子带离黑暗,却又要她回到夜幕中守望。 离开休息室走在通向会场的廊柱下,泉忽然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飞速接近:“谁!” 及时朝侧向躲避也没能摆脱对方伸出来的爪子,熟悉且欠揍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异常聒噪:“哎呀呀,这就已经忘记我了吗?” “好歹咱们也有那么个一面之缘呢!” 白发男子可笑的圆形小墨镜滑到鼻梁上勉强挂着,露出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他身着严谨的传统装束,脸上表情异常丰富,看上去比小林泉这个真正的port干部还像反派:“泉可以这样喊你吧?作为交换,你也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哦” “五条先生,日安。” 她谨慎的退了一步拉开与这人之间门的距离,对他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测——先不说普通公民根本无法成为宗教学校教学监督的行业潜规则,能出现在野坂先生的寿宴上,这家伙要么是即将被恐吓的国之禄蠹,要么纯粹家势使然不得不请,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反正绝对不会是志同道合的伙伴,野坂先生的学生里没有这么轻浮的物种。 “不要那么严肃嘛,容易长皱纹变老哦,总是生气也会变胖,气鼓鼓的,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先生自觉讲了个笑话,兀自大笑不停。 泉:“……” 你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好的,这里就不打扰了,再见。”她硬邦邦的堵了一句上去,转身抬脚想要走去宴会厅。五条悟几乎瞬移般再次闪到她面前拦住路:“别走别走!那个……你有没有发现我这儿少了什么?” 他故意把右胳膊伸出来圈了个圈儿,宽大的袖摆甩得啪啪作响。泉一点也不高兴和这个疑似脑子有问题的人同框亮相,于是假装什么也没意识到:“没有发现,您已经很完美了,不需要旁边再多个点缀。” “这不是看出来了吗?”五条悟的脸皮厚度大约也是最强,他完全忽略掉女子满脸的不情愿,自顾自走到她身边营造出两人很熟的样子:“这种宴会独自出现万一碰上别有用心的人会很麻烦,互相帮个忙呗?家里的老头子们去给另一个老头子道贺,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我也给拉来,不如咱们偷吃点东西然后结伴溜出去玩吧!” 要不是打不过这家伙,高低得给他一胳膊肘尝尝厉害!泉被他推着向前移动,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写满了不愿意:“请恕我冒犯,在我看来您就挺别有用心的。” “哇泉好聪明呦我确实别有用心啦……”他像哄小孩一样把尾音拖得长长的:“教师资格证考了吗?什么时候办入职手续?” “等等!你这家伙能不能好好听别人说话!” 忍无可忍,泉一脚踩住五条,还顺势拧了拧鞋跟:“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去考教师资格证?麻烦替自己的学生负点责任啊,我只有高中学历!” “不要紧,拯救世界这么有趣的事与学历无关。”五条悟笑意不减,移开推着小林泉的手背,用脚把隔开宴会厅与休息室走廊的侧门踢开:“反正你迟早会答应,省省力气嘛。” 泉:“……”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怎么还没有被打死? 在公共社交场合用脚开门的人着实不多。 原本熙熙攘攘的会场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不欲引人注意的泉硬着头皮顶住那些从四面八方扫来的眼风,强自镇定先把踩着五条的脚挪开:“咳咳,抱歉打扰了。” 她很确定自己的着装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也明白自己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那么这些如有实质的视线只可能因身后之人而起。也就是说,哪怕现在跳进东京湾解释也已经来不及了,人们只会相信眼睛看到的画面——她成了五条先生带进寿宴的女伴。 如果只论颜值,说不定我还占了点便宜,泉苦中作乐的这么想着,不得不如那个混蛋的愿挽住他伸出来老半天的胳膊。好在五条悟还有点良心,嘻嘻哈哈冲众人解释了一句:“看什么?这位是世交家的朋友,难得工作闲暇,一块来凑凑热闹。” 应该……算是解释? 不管别人信没信,反正此刻泉是努力假装信了的,不然还能怎么办,说自己出身擂钵街,其实是港口黑1手1党的干部?隐秘原则不要了? 得到所谓的“解释”,会场里的客人们纷纷移开视线,小林泉飞速抽出手,嫌弃得就差掏手绢出来消毒——五条,是很特别的人么?一条天皇,二条城,三条宗近……合着这是凑麻将呢是吧! “这家酒店的甜点很不错哦出发之前我今天唯一的期待就是这个了。” 五条先生也许是早已习惯被人盯着看了,他完全没有任何名门子弟的形象包袱,像条急于上岗的牧羊犬那样围着泉把她朝冷餐餐桌旁驱赶:“芒果慕斯正是季节,霜糖姜饼也很不错,居然还有黑森林,看上去感觉不太正宗。” “你吃什么?” “……唉,”泉轻轻叹了口气,“请帮我拿一个牛奶布丁,谢谢。” 该怎么评价呢,与其说是个自说自话目中无人令人厌恶的世家子弟,这家伙更像被惯坏了的熊孩子。你不能埋怨他不讲道理,因为在他的意识里自己已经非常努力地表达亲善了,只不过表达方式有点问题而已,影响不大。就像热情过度想要和猫咪玩耍的狗子,凭借臆想把尾巴摇得越来越欢快。 “诶?” 准备好被她拒绝的五条先生愣住了,他低头看看勉强到自己肩膀高的女子,赫然从对方眼底发现了一抹母性的慈爱。 慈爱?拜托! 老子这么帅的脸,你就没有点符合人性的特别想法吗? 43. 第 43 章 个子很高的五条轻易就帮泉从冷餐桌最高处取下她想要的牛奶布丁,就在他用两根指头拎着布丁瓶子企图逗弄她跳起来时,宴会厅内原本轻松闲适的诙谐曲突然画风一转变成沉重又激越的合唱。那合唱仿佛来自地层深处,鼓动着不安的熔岩与烈风。 “doyouhearthepeoplesg? sggthesongofangryifapeople a! ofyourheart echoesthebeatgofthedruhereisalifeabouttostart orro.”注 “怎么回事!谁干的?”参与寿辰的宾客里很多都在听到歌声瞬间白了脸,身体虚弱情绪敏感的夫人们不由摸出嗅瓶放在鼻下猛闻:“我的天啊,这种!这种粗鄙暴躁的东西,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太过分了,快点让人换掉!” 很显然,这正是野坂先生为客人准备的“小娱乐”之一,路灯挂件们就跟听见送葬曲似的惶惶不可终日。 就算贵客们再三要求,歌曲还是从头到尾正正循环了四遍才意犹未尽的结束,泉站在角落里看着外面那些名流惊慌失措丑态百出,心下不由好笑。 ——有什么可怕的呢?当他们以各种名目剥削同类时比现在“勇敢”多了,只要利润到位,世间一切罪行就没有这些人不敢犯下的。 “你好像很开心?” 五条先生把布丁瓶子塞给泉,侧耳听了一会儿,灿然笑道:“挺好听的呀,他们为什么要害怕?” 按道理讲,小林泉的能力既然能逼停六眼与无下限,那么对于诅咒来说她就是天然“绞肉机”,宴会厅里不可能存在他看不见普通人却能看见的非人之物。还是说这首歌意义特别? 泉侧头重新打量了他两遍,抿出小小笑意:“想听故事么?一个……关于小偷、强盗、骗子、妓1女,和孤儿的故事。” “……哈?”五条先生长到这么大也没遇上过几个会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些称呼的女士,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鬼故事吗?我不怕哦!” 如果尾音里的颤抖幅度能更小些的话,也许泉会信他一个感叹号。 “不是鬼故事,”她笑着看那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青年长出一口气,紧接着继续道:“但是等我讲完了也许你会比他们更害怕。” “只要不是鬼故事,我都不怕!”无缘无故的好胜心开始发挥作用,五条先生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听到小林小姐的故事不可:“除了布丁你还吃什么?我去拿,咱们躲到阳台上边吃边讲。” “青提慕斯和葡萄汁!” 泉已经把他当成时时刻刻都需要表扬与肯定的超龄小朋友了,将乐颠颠的青年使唤得团团转:“哇!好厉害,拿这么多甜食也不会洒!” 五条悟毫不客气的从侍应生手里抢来个大号托盘,冷餐桌上所有牛奶布丁以及一整个圆形青提慕斯被他一扫而光,装着葡萄汁的水晶冷水壶直接提走,远远凝望着他的小姐们视线从仰慕逐渐变成疑惑进而避之唯恐不及。 就……可惜这么帅的脸了,脑子是不是有病? “来嘛来嘛,就这里,你快点讲!”他大喇喇走进弧形阳台,本想抬手放个“帐”,指头都伸出来了半晌无果,不得不悻悻放下去转而伸长胳膊把帷幕扯散挡着:“差不多就这样。” 拆家哈士奇的既视感越发强烈,泉甚至莫名有种想要撸一把狗头的冲动。 “故事要从一处森严的监狱讲起,里面关押着世界上最最穷凶极恶的罪犯,谋杀、抢劫、盗窃,还有数不清的邪恶……”过去的故事被娓娓道来,带它来到此地的风轻轻吹拂着那些昂贵的丝绸帷幔,本应弥漫着花香的阳台随着讲述仿佛变成了昏暗的牢房、肮脏的旅店、破败的街垒,还有那看似悲悯的十字架,“最后所有人都会在神明许诺之地再次相遇……在我看来那只是作者对现实无奈的妥协。除了梦境,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世界不那么悲惨绝望。” 帷幔外的宴会已经恢复到之前的繁荣景色,白发青年安静听完整个故事,前所未有的认真道:“我明白了,无论怎样你也不会同意我的邀请,那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 在那个堪称蛆虫之巢的监狱里,杀人犯杀死的是玷污了未婚妻却逍遥法外的纨绔子弟,抢劫犯抢劫的是不事生产却夺走土地的地主老爷,盗窃犯如果不去盗窃就要被活活饿死,妓1女不出卖身体就只能眼看着孩子被人像贩卖牲畜一样拉走卖掉……世界在不同的阶级眼中呈现出异常割裂的景象,有人纸醉金迷,有人饥肠辘辘。小林泉这是在借着故事告诉他,他们不是一路人。 此刻五条悟清醒的意识到无论自己再强也不过是小圈子里敝帚自珍的虚假欢呼罢了,全世界六十亿人暂且不论,只岛国这过亿人口中又有几个真正生存于他的庇护之下?以一己之力倒转乾坤,不过是孩子气不切实际的幻想。 真要改变这个世界,他需要去知道到底是什么逼得活生生的人怨念丛生并最终催生出无数诅咒——原来我和我的好友都走在歧途上,不,我比他强些,至少那些孩子们还有希望。 “真不甘心啊!泉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很好很好的教师,为什么呢……” 他抱着玻璃冷水壶哀嚎,泉笑着拿起一只布丁瓶子用勺子舀着吃起来:“抱歉,我没有宗教信仰,我只相信普通人自身的力量。所以您提到的宗教学校实在与我性格不合,还是算了吧。” “不相信?是因为看不见?” 小林泉的能力就是否定非物质之物,那她肯定看不见,看不见就不承认,不承认意味着否定,否定就看不见……摔!这不是个死循环吗! 寿辰上的觥筹交错还在继续,眼看时间走向正点,泉起身与抱头苦思冥想的五条先生道别:“我还有事要忙,祝您玩得愉快,失陪了。” 她可不是专程来吃牛奶布丁的,很多不方便在port本部联络的人都得靠这会儿功夫交流。 作为寿宴的主人,野坂先生在医护的“帮助”下坐着轮椅出来晃了一圈就回了休息室,想去见他的人挤满整条走廊,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刚才乱入的那首合唱,会场内的注意力也都放在刚才那扇被五条先生踹开过的侧门上。 “麻烦你了,泉。把源一郎送到国去,他领着几个农户烧了农协的办事处,眼下被定性为恐怖主义分子,军警围追堵截国内已经待不下去了。”看似毫不相干的男士端着葡萄酒站在泉背后的花墙旁轻声传递消息,小林泉举起葡萄汁抿了一口,看上去好像是在朝远处的某人致意,实则轻轻点头:“我明白了,最近一班走私船上还有四个座位,只要人进了横滨就能从容混进port捡尸队先躲着,剩下的事全部交给我解决。” 后勤干部手下掌管着所有port的底层成员,人数众多陌生面孔偶尔出现又消失是常有的事,谁也不会在意。 “拜托拜托,国内这边我们会在那几天组织一场抗议活动转移军警的视线,保重。” 喝完杯中的酒液,他忽然抬手挥动着,被吸引的人得到了恳切温雅的道歉:“不好意思,您看上去和本田先生真像,我一时认错了。” 国内姓本田的人没有百万也有八十万,对方立刻含笑摇头表示理解。两位因“误会”而相识的先生信步挪到另一处聊天去了,小林泉四下里扫了一圈,决定换个位置等人前来“预定”走私船上的客票。 她刚转过身去,宴会厅斜对角处猛然爆发出阵阵惊叫,隐约能听出“死人了”的呼喊。 野坂老师或许会搞些恶作剧惊吓客人,但他绝不会拿人命开玩笑。泉顺着人流朝那个角落行动,凭借着体术优势推开摇摇欲坠的夫人小姐们,很快就挤到最前排:“发生什么了?” “他!他推倒了香川先生,他是个凶手!”事件中心的女士指着对面身穿传统装束的黑发少年哭泣痛斥,围观者纷纷窃窃私语:“这是谁家的孩子?” “好像是跟着五条先生来的……” “五条?是‘那个’五条吗?” 同样穿着传统衣装,同样姓“五条”,很好。 所以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带了家中子侄来这种场合又极不负责的把孩子扔下自己去招三撩四吃甜点了?这!这孩子将来签署遗体捐赠协议时她一定会表示理解且支持的。 “麻烦让让!让远些!”泉走到横躺在地的男人身边蹲下稍加检查,回头大声朝侍者下令:“把aed带过来,去请场外待命的医生,也许还有救!” 野坂先生都一百零三岁了,公开亮相怎么可能不提前安排好医生的位置? 44. 第 44 章 伏黑惠垮着张脸站在人群中央承受道道视线冲刷——这种时候辩解也没用,人只会相信亲眼所见之事,先入为主的观点一旦树立就绝不容许反驳。反正绝大多数人脑袋长来大约只是为了分清楚前后上下,不能勉强他们去做那些做不到的难题。 “麻烦让让!让远些!”身着乳白色礼服长裙的年轻女子破开人群:“把aed带过来,去请场外待命的医生,也许还有救!” 哦,终于来了个带脑子的。 少年站在原地冷冰冰的看着她摘下蕾丝手套努力抢救,抬眼扫过面前幸灾乐祸的看客。 这些人……究竟在看什么?他们在等什么? 努力折腾了三分钟,倒地不起的人喉咙里发出一阵响动,人群再次沸腾:“活了吗?” 她艰难的将人侧翻过来,伸出手指强行撬开那人紧锁的牙关,涎水混合着食物淌过白皙手指,弄脏了她的裙摆,无数嫌恶的声音里那个陌生女人抬起头:“请多让开一些,病人需要空气。” 紧接着侧头看过来:“我撑不住他了,快点帮忙!” 少年在那双椰褐色的眼睛前败下阵来,垂头丧气上前抓着胖男人头发,就像提兔子耳朵一样拎着他保持侧向通气的姿势。 “麻烦。”他闷闷咕哝了一句,女人没顾上这边而是看向指证“谋杀”的那个人:“香川先生身体如何?随身药物有带吗?” “啊?” 不等那人嘟嘟囔囔说个所以然,医生终于赶到:“已经有人采取了急救措施吗?太好了!” 有了专业人员施救,泉拉着少年一同起身让开空间,侍者跟在后面奉上消毒手巾并小声道:“小林小姐,野坂先生请您先过去休息室避一避。” “这孩子呢?” 泉边擦手边看了眼伏黑惠,忍住情绪无奈道:“总不能把他自己扔在这儿,太不负责任了。” 不等侍者为难,她自言自语:“五条就是个白痴。” 虽然骂得很不好听,伏黑惠却觉得她没说错,甚至自动跟在她身后去了休息室。 留在这儿干嘛?给人当猴看吗! 这会儿野坂先生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侍者送来温水净手,又端上些食物饮料,完成这些工作后他鞠了一躬:“小林小姐,先生说您可以随意使用这间休息室,如果想离开也随心。” “不了,我又不是什么需要晚来早走彰显身份的傻瓜,老师的寿辰自然守到最后。”泉抬手打发他走,紧接着招呼伏黑惠:“知道五条的号码吗?打电话叫他亲自过来接你。” 黑发少年乖乖伸手接过递来的手机,只摁下了三个键,休息室大门再次被人推开:“抱歉!请这位先生随我们走一趟,有话要问。还有这位小姐,您也一样。”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泉抬手拦住想要站起身的少年,看向来者的目光里充满警惕,“我不和身份不明的人走在一处。” “啊!不好意思!”耳熟的声音从外面挤进来,金发黑皮的青年在见到泉时明显愣了一下,迅速调整表情继续笑:“这位是毛利小五郎先生,有名的侦探。” “没有结婚,没有丢东西,没有养宠物,侦探先生有什么事?” 泉将视线从“熟人”身上收回来,不动声色观察着推门进来的几个人。 黑衣组织成员波本,穿着蓝西装醉醺醺的酒鬼,还有一个大脑袋小男孩。 沉睡的小五郎……也不能说没有耳闻,问题在于波本怎么和他搅合在一起,不怕被看出来历么。 波本把手背到脑后挠挠,率先自我介绍:“安室透,我的名字,目前是毛利先生的弟子。两位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香川先生,就是小姐施以援手的那位,就在一分钟前不幸去世了。由于此前香川太太说这位小哥推了香川先生一下,所以我们需要问他几句话。” 幸好在这里遇上的是小林泉,port还没那么闲,要是遇上贝尔摩得那女人,麻烦可就大了。 “好了,快点从实招来吧,你们到底如何合谋害死了香川先生?”毛利小五郎不正常的脸色说明他刚才用过不少酒水,舌头也有点大。一时间泉不由怀疑这家伙的名声到底是怎么吹出来的:“您有脑子吗?这里还坐着个未成年人!您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哎呀,消消气消消气,这位小姐您先别着急,不如我先做个记录,这样等警察来了也不必浪费时间。”波本,不,安室透上前将毛利小五郎拉到身后:“您不介意我们先询问这位小先生吧!” “非常介意!”泉硬邦邦的怼回去,转头加快语速交代伏黑惠:“在你的监护人来之前,一句话也别对任何人说,包括我。” 伏黑惠:“……” 虽然但是,她的确有在努力保护自己这个陌生的未成年。 为什么连不认识的女人都能比那家伙靠谱比那家伙负责任?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喂!你这可是妨碍公务!”毛利小五郎扯直嗓子喊了一句,吓得安室透一身冷汗——妨碍公务对于port干部来说简直就是日常打卡必须做的工作,惹急了她要是拿出港口的彪悍作风,房间里也不知还能有谁活着离开。 “师父……咱们不是警察……”他回头提醒喝昏了头的侦探,后者翻着白眼想想:“哦,对啊,我早就辞职了。” “……”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被他这番回答“震惊”到无语。 不是警察你还豪横个屁啊! “在这孩子的监护人赶到前我们不会回答任何问题,如有疑问请联系横滨森氏国际航运会社法务部。” 鉴于泉强硬的态度,毛利侦探不得不在“弟子”规劝下收敛态度,但他也没打算就这么灰溜溜走人,而是找了个靠近大门的位置坐下来,很有点狱卒的意思。 安室透无奈扶额,看着那黑发少年拨通号码。 “喂,你在哪里,来休息室。” 加上打招呼伏黑惠一共说了三句话,归还手机后淡淡对泉道:“他马上就到,谢谢。” 一分钟内五条悟就出现在休息室外,这家伙大概是不会用手开门,强迫所有人参观他的脚底板后看上去很不正经实际也不大正经的五条先生大马金刀往沙发上一坐:“不管发生什么,总之账单寄到五条家就行了。有问题让警察登门拜访,想打架奉陪。” 就……把那种恶霸的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伏黑惠黑了脸,泉开始头疼。 “问题是现在香川太太指控令郎与这位小姐合谋杀死了香川先生,这样也无所谓吗?”安室透皱起眉,视线却不由扫过小林泉:“小姐,您有什么要说的?” “我不认识那个香川,有必要谋杀?还合谋?” 泉一时弄不清这个披了层马甲的黑衣组织成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是干嘛的?” “香川先生的产业是什么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这位先生从倒地到去世期间只有您二位与医生共计三人近距离接触过他,不过例行询问而已您的反应却那么大,十分可疑呢。”跟着毛利侦探一块进来,一直藏在他身后的男童突然发出声音,泉低头看看他,突然笑出声:“如果我要杀他,何必费力急救?放着不管任由食物窒息也能达到效果吧。” “这位姐姐说得是,毛利叔叔,你大概误会了。” 小朋友嘴巴很甜,说完就缩回大人身后,眨着眼睛看上去无辜又纯良。 毛利侦探惨遭背刺,一怒之下摁着小孩子的脑袋撒气:“大人说话小孩别乱插嘴啊!都叫你留在外面吃东西了,非要跟进来!” “我听明白了,总之就是死了个人,和惠有关系?惠你打死人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呢,好歹先放个帐再动手嘛!”五条先生扯开嘴角笑得顽劣,伏黑惠的脸比刚才更黑一层:“不要胡闹,无缘无故我为什么打死别人?” “不管怎么说,请您先解释一下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吧,为什么要推倒香川先生?” 大概只有安室透和某个小朋友还惦记着人命案,众人再次将视线聚集到黑发少年身上,伏黑惠:“……” 实在不想说。 “发生了不好的事?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泉第一个反应过来,少年猛然垮下去的嘴角证明她的猜测没出错。 毛利先生马上就像抓到什么马脚似的大声叫嚷起来:“啊哈!动机对上了,因为被冒犯而气恼推到对方,进而狠下杀手!” “唉……毛利先生,耗了这么久你能说说香川先生的死因吗?”泉有点不耐烦了,如果对方再这么天马行空胡说下去,也许她就要不得不采取些特别行动摆脱他。 抿着嘴表情越来越难以描述的安室透小小声提醒:“师父,香川先生不是摔死的。” “啊,对对对,这就要问您了,这位小姐,你一定是把□□藏在手心里,借由急救的动作趁机下毒……”毛利小五郎抬头挺胸侃侃而谈,泉忍不住捏捏眉心看向安室透:“然后毒死自己和他同归于尽?需要给精神病院打个电话吗?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信口开河了。” “好了好了,闹剧到此为止。”五条悟拍拍伏黑惠的肩膀起身,顺手揽着小林泉把她从沙发上“拔”起来:“我会把这家伙的行为当做是对五条家的挑衅,走了。后续有什么废话就去找管家说,我没空听。” “我建议您先去查查那位香川先生身后留下的遗产,或者……保单。” 被人推出休息室前泉奋力扭头看了眼安室透,后者抬手做了个“了解”的手势——“波本”这个马甲是万万不能掉的,与port干部的合作也是必须的,这样一来万一琴酒问起,他大可以把锅甩到小林泉头上。 45. 第 45 章 被人“绑架”着离开野坂先生的寿宴,泉拒绝了五条先生“我家很大去我家玩叭”的热情邀请,强烈要求对方的司机把车停到地铁口。 “我可以坐地铁回去,不麻烦您拨冗招待,谢谢。”她木着脸看向窗外,五条悟忍不住笑出声揶揄:“坐地铁?穿着这身衣服?就连我也不觉得合适呢!” “……” 忘记这一茬了。 “好吧,那就请你的司机把车开到xx区xx路与xx路交叉口,非常感谢。” 司机看看家主的脸色又看看泉的脸色,犹豫片刻后决定听女士的:“是,请您先休息一会儿,等快到了我会提醒您。” 有意思的是车厢后排只坐了泉和五条悟两个人,上车时伏黑惠想也不想拉开前门就做到副驾上——按照交通法规要求,未成年人不应该坐那个位置。 这是宁可被警察教育也不高兴和监护人待在一块? “你们怎么总是更愿意听别人的话?真是的……” 五条悟碎碎念了一路,司机时不时抬手擦一把额头滑下的冷汗。 这位极有个性的年轻家主惯来对世家习俗嗤之以鼻,他早就过了老规矩里的结婚年龄,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与哪位女士亲近。难得这位小姐得了青眼,哪怕是个普通人呢?只要家主大人看上的不是个男人家老们就足够欢天喜地放烟花庆祝了,当然得全家上阵先把人骗来出清掉压了二十多年的仓底货,至于别的……夫人都骗到手了还愁没有幼崽出现么! “明明已经勉强把吃甜食的时间拨出来如你们的愿了,还是这儿也不对哪儿也不行,好麻烦,事真多……”就算拿他当个没长大的熊孩子看,有惠的对比这个反差程度也着实惨烈了些。泉就没停下揉太阳穴的手:“五条先生,从来没有人当面告诉过你你真的很吵吗?” 出现了!终于有人勇敢说出大家的心声! 司机感激涕零的通过后视镜看了泉几眼,越看越觉得这位女士端庄大气胆识惊人。 五条悟楞了一下,用手撑住额头浅笑,眼底闪过一丝怀念:“很久以前……大概有吧。” 司机大气也不敢喘,照直把车开到泉要求的位置,停稳后恭恭敬敬下来绕到后面开启车门,低头客气道:“小姐,请。” “辛苦你,多谢。” 泉提着裙摆迈出车厢,朝司机摆摆手,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等这位服务五条家多年的先生调头上了高速路驶向京都,安静许久的五条悟突然发出声音:“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家老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位小姐的话……根本看不上五条家,就别去自讨没趣了。” “……”后视镜里清楚呈现处司机错愕的表情。 这世上竟然还有看不上五条氏此等豪门的女人?她究竟知不知道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进入五条家,哪怕做个没名没分的情人也能实现平民之家几代人可望不可及的阶级跃迁,削尖了脑袋也想钻进来的人能从京都老宅排队排到咒术高专大门口! 察觉到司机几乎写在脸上的不忿,五条先生翘着二郎腿哼笑:“想用画眉笼子关住一只游隼,当心反被啄掉手上的肉。” 伏黑惠很是时候的跟着也哼了一声。 司机抖了抖手:“不敢不敢,您误会了……” 就算有墨镜遮挡,六眼的视线也足以使人如坐针毡。他在心底埋怨起五条悟——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卖不出去的模样,为什么堆在家里小三十年无人问津呢? 比起轿车里逐渐沉闷压抑的气氛,泉下了车后从头到脚由衷感到轻松。五条先生的身高压迫力太强了,稍微矮一点点都不想靠近他,就像走在一堵危墙底下那样忐忑不安。 她沿着路走至公寓楼下,提着菜蓝擦肩而过的主妇们见了立刻凑到一处大声窃窃私语:“这是谁?” “刚搬过来的吧?有点眼生。” “那身衣服……” “上班族?不太像呢。好奇怪啊!” 电梯门开了又关,泉靠在轿厢壁上满脑子只想着回家休息。 晚上还得去港口向森先生报告宴会的情况。 “七海先生?好巧!” 明明工作地点的方向完全相反,都是社畜也没有那么多空闲,却能每天都在电梯口相遇,不得不说是份特殊的缘分。泉抬起头笑着看向七海建人,后者恍了下神,红色慢慢染上耳垂——乳白色的保守长款洋裙让他难以抑制的脑补出和她并肩站在教堂里的场景,收拢心神面对本人,多多少少有点难以启齿的羞耻感。 难得有人能让七海建人心虚的侧开眼睛尬咳,他像是透不过气那样含混回应:“嗯嗯,我回来取东西,临时出差几天,你在家里要照顾好自己……” 还没说完自己就察觉到味儿不太对,强自镇定的退了一步鞠躬,然后擦过小林泉身边落荒而逃。 “……”泉被他扔在走廊上无语良久,最后摸着滚烫的脸颊对着空气轻嗔:“真、真是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啊,不知所谓!” 七海先生你再这样可爱下去,就不要怪我这个port干部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了。 夜幕下,port本部首领办公室。 “泉还没有回来吗?唉……果然女儿长大后就会和家里越来越疏远呢,作为她曾经的监护人,我真的好担心啊!” 森鸥外假惺惺的当着尾崎红叶的面抹掉不存在的鳄鱼眼泪,面前办公桌上摆着几张刚送来没多久的照片。照片上泉被一个身材高挑样貌英俊的白发青年半搂着走出寿宴会场,然后一起坐进轿车。 尾崎红叶勉强忍住想要打他的冲动,冷声道:“除了这家伙,后勤干部小林泉的一切举动都很正常。根据我的监控与判断,她对组织的忠诚没有瑕疵,下一个。” “红叶君,你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吗?也许我们需要防范后勤干部突如其来的离职了。”首领收起虚假的笑意:“但我不认为眼下组织里还有第二个人能像小林泉这般将底层成员牢牢凝聚在一起,所以我绝不会放她离开横滨。有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是这件事扔给太宰去办,坏人姻缘这种遭天谴的破事儿我才不干。” 尾崎小姐眯起眼睛,让森先生回忆起许多年前她露出这种表情后组织里发生了什么:“你真真的误会我了呀,冤枉!红叶君!” 他指着照片里的五条先生边用力戳边胡说八道:“这就是个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仗着家世不知骗了多少单纯少女。你看你看,情报上说他都二十大好几了,一般而言世家子弟这个年龄膝下早该有三五个崽子满地滚,这家伙居然还单身,足以说明问题!我能让泉成为他的下一个猎艳目标?不能!” 他言之凿凿的仿佛自己真有那么好心:“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有事业,有事业才能保留自我,对吧?不让泉离开port固然有我自私的想法,但主要还是为了她好呀!” 尾崎红叶:“……”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什么都不说,就静静看首领演吧。 森先生口沫横飞慷慨陈词,差点把自己都给忽悠信了,最后眼泪汪汪看向他的情报干部:“红叶君,你有在听么?” “总之我推荐太宰干部,就这样。” 尾崎红叶翘起手指仔细研究着新染的蔻丹,一点对首领的尊重也没有。 森鸥外张嘴还想在说什么,外面的守卫敲门传话:“boss,小林小姐求见。” “哦哦哦!泉终于回来了,快让她进来!”嘴上这么回答,他再没有那么迅速的将照片翻过来扣在桌面,大约五分钟后,泉走出直属电梯进入首领办公室:“boss,尾崎小姐。” “我的报告已经做完了,先走一步,再见。” 尾崎红叶迅速起身告辞,裙摆滚滚潇洒得很。小林泉朝她点点头,等她走出办公室才转身面相森鸥外:“boss,我来报告野坂先生寿宴上的情况。” “好好,你说。”森先生拉开抽屉将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扫进去,双手交握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架势:“传说宴会上发生了有趣的事呢!” 泉不作他想,一一将会场中发生的故事描述了一遍,由于嫌麻烦她下意识省略掉了关于五条先生那部分的小插曲,在森鸥外看来基本可以与“欲盖弥彰”画上等号。 “……关于您希望的特别营业许可,我已经同野坂先生通过气,他没有特别表示。boss,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吗?”从头到尾,泉假装自己真有替老板向老师恳求似的。森先生摁下这个话题转而提及其他:“亲爱的,一没注意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我真是个不称职的首领,居然没意识到我可爱的泉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 “您说这句话就不觉得别扭吗?我已经走出学校很多年了。” 这是又有哪根筋搭错地方么? 泉顶着满头黑线吐槽,森鸥外神秘一笑:“没关系,我只是觉得该送你件礼物,一件……印象深刻且意义非凡的礼物。” 46. 第 46 章 野坂大佬寿辰过去半个多月就进入冬天,也是财务最忙碌的时候。固定资产要盘点,本年度各项数据报告必须在deadle前完成,各地应收未收的账款还得催——比如说a先生那笔每年必不可少的巨额“保镖费”。 总之工作量大到让人想起来就呼吸急促眼前一黑。 幸亏今年多招了个能算清楚进账的人,否则后勤组办公室的大家都不太敢回忆去年年前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 ——“简直就是灾难!” 新庄一边将核对好的账本登记造册一边心有余悸和泷泽闲聊,已经逐渐习惯工作节奏的玛利亚微笑:“各处分支机构的账已经平了,事务所的数据至少比较规范……想必今年能轻松些。” “是啊,多个人多分力量,辛苦你刚来就和我们承担差不多分量的工作。”盐田在另一边远远应声。 既然泷泽拿出了匹配得上职位的态度与努力,她也确实很有与数字打交道的才能,那么两位前辈也就像许诺时那样说的“遗忘”了某些事。同事间门往来比之前轻松许多,偶尔还能开上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最辛苦的还是泉小姐,不光这些账本,还得忙着打发其他部门。”玛利亚停下手里的工作转转脖子,这句感叹得到新庄与盐田的一致同意:“是啊,年年如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眼看立钟表盘上的时针无限接近数字“8”,她开始收拾桌面,抬头看看窗外,落雪无声无息随风飘荡:“泉小姐还有其他吩咐吗?” “下班吧,你一个人住,夜班的事交给我们就好。”新庄开始搬运第二箱资料归档,盐田跟着点头:“跑外勤是苦差事,就别和我们争了。” “我知道了,那就这样,事务所那边的账务核对我明早来上班时就着手开始,你们晚上加班注意安全。”泷泽玛利亚收拾好桌面,带上帽子围巾穿上大衣,笑着与同事们道别:“明早见。” “明早见!”新庄无暇应声,只有盐田探出手挥挥。 今夜太宰先生要带队出门清理几个不听话的私人码头,作为后勤组干部泉正在武器仓库调拨火力,收纳旧账本这种事只能交给三个副手去做。 泷泽玛利亚在距离本部不远的社区里租了个单间门,很多底层成员都选择留在这儿。也许房子面积小年头也比较老,但是架不住配套完备价格低廉,房东们比较讲道理——不讲道理也不行,除非不怕被人围。 步行半小时来到楼下,她把手凑近嘴边哈气暖了暖,然后伸进包包上下左右摸钥匙。 “小光呀?” 苍老沙哑仿佛漏风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雪片传到她耳朵里,玛利亚停下动作站直身体左右看了一圈,又捂着胸口大大喘了好几口气——没有人。 大约是幻听了吧,还清高利贷后就已经与沉迷赌博的父亲断绝关系了,这也是她签下卖身契同意下海时提出的条件。 每次回忆起父亲被追债时哭着求饶的无能与龌龊,她都忍不住颤抖。 女子惊魂未定的再次翻找起钥匙,恐惧使得她无法控制肢体,抖得就像被秋雨淋了个透的倒霉流浪猫。 视线看不见的死角里缩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其中一个背过去狠狠踹了躲在最后面那个干瘪枯瘦的老头一脚:“你没骗老子吧,这能是你的亲生女儿?简直像粪坑里出了颗夜明珠。” “是是是,她就是,她回头朝这边看了。”老头挂着破破烂烂的衣衫发狠:“这死丫头赚了大钱却一分也不肯给我花,吝啬鬼!” “这辈子生做你的女儿真是倒了大霉。”男人转回去向同伙使眼色:“货到了,等会儿堵了嘴捆起来扔车上就走,动作快点别弄出声响。” “他妈的,住在这种地方,周围全都是本地帮派的成员,真刁钻。”另一个人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模样倒挺标致,跟个明星似的,有点眼熟。” 第三个人笑出猥琐的声音:“所以生得好也不一定是好事,咱们捆了她去卖,这老东西少说分走五成,过上几年再把保险一兑又是一笔,大家都有肉汤喝,可惜了这姑娘从今往后怕是只有哭的日子。” “有什么可哭的,躺着赚,不比大雪天辛苦给人打工舒坦,哦?” 最后一个人□□道:“说不定咱还去给她添添业绩呢。” 身为父亲的那个老人也跟着笑起来,沙哑粗厉的笑声里充斥着报复的快意。 守在最前面的人盯着泷泽玛利亚观察许久,就在她打开大门松了口气的瞬间门一招手:“上!” “唔!” 只是个普通女人的泷泽根本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遭遇伏击,惊慌失措之下她握紧钥匙扣上的微型电击器胡乱刺向那些抓住自己的脏手。 “啊!这死娘们儿!给老子打!”一个人不小心被电到,气急败坏之下猛地朝泷泽脸上狠狠搧了几掌:“堵住她的嘴,赶紧走!” 天旋地转中嘴里被人强行塞了个又脏又臭的布团,她绝望的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混在这群恶人里。 “别怪我,谁叫你是我的女儿,你的命是我给的,一切也都该是我的。”老人害怕的躲开视线,又担心女儿逃跑,亲自上前把她的手捆起来。玛利亚挣扎得非常厉害,手动不了就不停踢腿,用尽全身力气对抗那悲惨的命运。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栖身之所,重新成为一个人的希望就在前方,你们凭什么?! 钥匙掉了,电击器也掉了,鞋子也因为激烈的挣扎踢飞了一只。飞出去的鞋子正好砸在不远处的铁皮围挡上,刺耳巨响震得树枝上的落雪簌簌坠下。 “谁他妈的这么吵,找死啊!”不知何处的窗户被推开了,粗鲁的喝骂惊吓到这群从茨城流窜来的人口1贩子:“糟了,快走!” 他们慌不择路的半拖半抬将泷泽拉上一辆面包车,在发动机疯狂提速的轰鸣声中夺路而逃。 原本那些只打算骂一句出出气的port成员见状立刻追在后面呼喝,他们还以为是敌对帮派故意上门搞事砸场子,更有甚者顺手撬了路边乱停乱放的车辆紧追不舍。 这下子来“进货”的人口贩子慌了神,驾驶位上的家伙想也不想见弯就拐见路就钻,其他人一边满头大汗拿东西压在泷泽玛利亚身上一边三不五时捶打她的父亲:“老不死的老东西,真是信了你的鬼话,这一票万一翻船就把你拖去东南亚卖给私人种植园,弄不死你!” “动作轻点!这车也太破了,下次偷辆稳当点的!”面包车歪歪扭扭驶上一条车流稀疏的道路,开车的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其他人看着屁股后面越落越远的追兵纷纷畅快大笑:“这帮窝囊废,软蛋,呸!” 话音刚落,冲击来得猝不及防。面包车在枪声中突然失控冲向路边行道树,然后一头撞上去再也不能继续逃窜。 “快!” 追上来的port成员卸车门的卸车门,往外拖人的往外拖人。很快就有人认出泷泽玛利亚:“这不是泉小姐新调进办公室的文员吗?没气儿了?怎么办!” “快送治疗室急救,谁给泉小姐打电话说一声!” 早已捡尸捡出经验的底层成员们无需吩咐自动分组行动,一队原地留守,一队开车送泷泽玛利亚去本部找医生,还有几个负责与干部联络。 此时此刻正在港区指挥值守人员同样捡尸体中的泉接到了这个电话。新庄和盐田一个负责统计活人一个负责统计死人,眼看上司接了个电话脸色立刻变得比听说客户欠债不还提桶跑路还难看。 风还在吹,雪还在下,游击队早已在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时撤离,偌大的私人码头上小林泉站在风雪中发狠道:“把那几个人给我拉到本部地下室,我要亲自招待。泷泽怎么样,还活着吗?” “情况不太好。那些人想把她藏在垫子底下,本就憋闷撞车的时候又倒霉挨了一记,医生说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只看她自己想不想活着。”电话那边的声音里满是唏嘘:“真没想到敢有人1贩子把主意打到port成员头上。” “泷泽那里留个人等消息,你们把人锁进地下室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天气太冷当心着凉。” 泉深呼吸将怒火收回去,抬眼看向新庄和盐田:“还有多少没整理?” “计数工作已经做完了,剩下我们知道该怎么处理,您放心。”新庄低头看看手里的记录:“咱们这边只有几个粗心大意受伤的。” 盐田点头:“尸体混在垃圾里一烧就扬干净了,有用的太宰先生都没留下。” “明白了,你们留在这里收尾,我先回本部,等会儿办公室见。”泉二话不说转身开车就走,徒留两个副手默默交换眼神——发生什么了? 47. 第 47 章 吸纳泷泽玛利亚成为后勤组办公室一员这件事,小林泉并非一时心血来潮。首先能够负担数据以及文件处理的人一直处于缺员状态,无论遇上谁她都会考虑一二;其次以泷泽的体型与战斗能力来看,能在高利贷会社任职证明她肯定有得用的一面,大概率是文字处理类工作;最后,是她不肯认命的坚持。 作为后勤组总负责人,泉自然考虑过接受泷泽可能会带来的负面影响——无论有多么不得已的借口,她的过去都是那般不堪回首。port中不乏品行恶劣低下者,这里本就是泥沙俱下之所,或许有些人为生活所迫犯下罪行进而被主流社会所不容,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生来扭曲,甚至可以说是天生坏种。 这种环境里出现一个曾经做过av艳星的女人,隐藏风险自是极大,为此她甚至专门做了a、b、c、d……等等好几种预案。 但是泉万万没想到port内部至今尚未有人针对泷泽玛利亚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倒是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引来外人企图强行掳走女儿并贩卖。这算盘打得远在横滨都能听见声音,卖掉女儿的钱他开口要了五成,泷泽名下的生命健康保险更可在其人失踪三年后宣告死亡顺利兑换,一旦得手少说又能在赌场做几天大爷。 “泷泽先生……闭嘴,我不想知道你姓什么,在我这里,你女儿姓什么你就姓什么。” 泉拿着顺来的梨子站在墙边抬头看着泷泽的父亲。 这群人一进地牢还没被“招待”就什么都招了,争先恐后生怕说慢了先被别人出卖,搞得常年镇守地下室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想动手缓和“兄妹”关系的魏尔伦先生直呼无聊。 “我什么都没做,一颗梨都没吃完他们就说完了,我知道你专门交代这几个要留着呢,没动你东西!” 生怕被误会,魏尔伦指着挂在墙上那几个人贩子大声解释。他翘着脚坐在椅子上,手边那只盛放水果的骨瓷盘子看上去既精致又典雅,很符合兰波先生的审美风格。 泉没理他,狠狠啃了那只梨一口让人将锁链拉高。 泷泽的父亲身材干枯萎缩,这一拉几乎要了他的老命,痛苦的哀嚎瞬间回荡在port昏暗的地牢内。 “你们对我没有丝毫尊重,这让我很不高兴。”她又啃了口梨,在魏尔伦好奇的目光里慢条斯理继续道:“我知道,我只是port组织中一个不足挂齿的小角色,日常做得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像五大干部那样威名赫赫从者如云。但是!” 在大家逐渐变得惊恐的视线下,她吃着梨子一一走过挂得整整齐齐的人贩子们面前:“但是,我也是有自尊的。你们几个,招呼也不打就想把我的助手带去哪里?泷泽进入组织前后不过一个多月,创造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作为‘人肉’被卖掉的价格,你们的行为让我感到莫大屈辱,让我觉得我的眼光被蔑视贬损……” “我万万没想到,兰波居然养出来一个抖s?”魏尔伦小声和溜下来看热闹的中原中也咬耳朵,橘发少年清清嗓子:“那个,抖s是啥?” 大的那个立刻用“我单纯的欧豆豆呦”的眼神关爱小的那个:“别问,不知道就不用知道了。” 梨子核破空飞来,习惯操纵重力进行防御(?)的两兄弟下意识调用异能,可惜他们忘了小林泉的特别之处。被啃得只剩核心的果核直直砸在魏尔伦脸上,抽空看向这里的泉震惊不已:“你都不躲的吗!?” 本来是想警告他别教坏未成年人,谁知道这人居然头铁成这样,搞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魏尔伦没法回答,默默踩碎梨核并擦了把脸:“淑女通常不这么干,不过没关系,只要不是榴莲壳砸过来就行。” 这回轮到中原中也震惊脸:“噫!你竟然吃那玩意儿?好臭的!” 据说吃多了还容易便秘长痘痘! “怎么可能!那只是比喻!比喻你懂吗?”魏尔伦当然不愿意接这个锅,当即摇头否认。 话题大有歪楼的风险,泉揉着额头收回注意力对墙上那排人1贩子道:“总之,你们冒犯了我,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们绝不会听这老赌棍的话跑到横滨试图捞这一笔。人1贩子们痛哭流涕,就听那个圆脸女人侧头道:“查查他们都是哪个组织的,经手过多少人,问清楚了直接给我灌进水泥柱子里填海。” 既然把同类当做货物随意掳掠贩售,那就别抱怨失手后不被当人看。 这种小事甚至不必专门向森鸥外报告,现场正好另有两位干部作为见证,程序上完全符合组织规矩。接下任务的port成员同样一脸爽快:“便宜这几个混蛋,居然还留个全尸!” 人1贩子,人人得而诛之,这算是积攒功德了。 哀求乞怜的那几个男人很快就被拖走,泷泽的父亲眼看着他们如同猪猡一般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痕迹,颤颤巍巍抬起头:“……我、我……” 这女人和追着讨要赌债的打手完全不是同一类型,那些人多少也得先威胁上几句,就像往脖子上套项圈儿一样,松一松再紧一紧再松一松,总能让人寻得喘息的余地。哪有一言不合脸色也不变就下令“处理干净”? 她就是想要这几个人的命,连借口都懒得给。 “这个留给泷泽自行决定如何处置,我先上去看看她的情况。”泉接过中原中也递来的湿巾擦干净手,魏尔伦冲她抬起下巴:“你去吧,保证让他能活到你需要的时刻。” 这老东西不能碰,那几个人1贩子可是绝佳材料,正好拿来给暗杀学徒们见血祭刀用。 治疗室。 泷泽玛利亚被放在单独的隔间里,医生站在帷幕外朝前来探视的小林泉摇头:“缺氧的同时头部遭遇重击,受到的精神刺激也有些大,总之求生意志不强。虽然但是……这种情况也不好一直放在本部,毕竟她不是为了组织受的伤。” “我知道了。”泉叹了口气:“我会把她转到有合作的医院进一步治疗,希望泷泽能给自己争口气。” “我这就帮您打电话,提前让医院准备好接收病人。”医生走去办公室打电话了,小林泉走到泷泽玛利亚身边低头看着她。这个命途多舛的女人脸上没有一丝属于年轻人的血色与朝气,仿佛一株被培植者往根系上浇了热水的蔷薇,尚未凋零已经破败。 “唉……”她叹息着:“你就不想爬起来亲手报复吗?另外……工作还有很多啊,我需要你。” 除了生命监控设备正常发挥作用的蜂鸣声以外,急救室内再无其他声响。 很快医生就回来了,一通忙碌后玛利亚被抬上转运车辆,前来接收病患的护士惊喜发现她的手指在动:“病人对环境变化有反应!” 既然人还有救,治疗者的态度也变得积极起来,一小时后泷泽被安排进某私人医院的隔离病房,新的主治医生与泉拟定了新的治疗计划。 “按照眼下最新的检查数据来看,乐观的话七十二小时内病人就能恢复意识,一旦情况好转我们随时会和您联系,请不要担心。”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会注意接听电话。” 正说着,走廊另一头有人被抬进来拥簇着推入手术室,血液顺着伤者露在外面的手背不断滴落,远远望去不像是个寿数大的。类似突发事件医生早已见惯,又与泉交流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过了两天,第三天早晨,小林泉果然接到来自医院的通知。护士情绪激昂的告诉她泷泽玛利亚醒了,不仅如此,她甚至可以在护工的帮助下主动进食。 只要想吃问题就不大,熬一熬等伤口上的血干了,人总能坚韧的继续活下去。 “太好了,我可以去看看她吗?她能吃水果吗?” 这算是年末大加班时难得的好消息,泷泽修养期间泉拿起了她分去的工作内容,为了赶在到达死线前完成她甚至把睡袋搬进办公室就地驻扎。 被数据折磨得几近崩溃的盐田从账本中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是泷泽?!泉小姐,求您赶紧把她带回来吧!前几天有泷泽帮忙分担工作轻松了不少,她这一休息那些重任就像海啸一样重新当头砸下,比之往年更加痛苦啊……” 小林泉挂断电话没好气道:“泷泽是受伤住院疗养,又不是无故旷工,你们难道要让一个伤员辛苦加班么!” 盐田是想要点头的,好在不多的同理心提醒他别作死。泉提起背包带上钥匙直奔办公室大门:“我去医院看一下泷泽的具体情况,你们加油!” 新庄早就放弃浪费力气说话,属于他的角落里冒出一只文件夹随意晃晃就算意思到位,只有盐田追在后面加了一句:“劳烦您替我们带一句问候,顺便问问泷泽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 48. 第 48 章 “泉小姐,您问过我是否愿意做整容手术……” 泉提着水果走进病房时,泷泽已经能在护工帮助下坐起来说话了。看到上司她第一句话就是如此:“这张脸,以及‘泷泽玛利亚’这个下海时起的艺名,包括过去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想要了。” “现在这家医院就有做面部整形手术的资质,你可以开始考虑想要张什么样的脸了。需要参考图册吗?或者自由设计?”干部小姐把提兜放在病床旁的矮柜上,掏出只橘子边剥边和病人说话:“没有谁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这不是你的错。想要整容也好,想要报复也好,你是个成年人,自己决定。” 听上去有点冷淡,但却是泷泽眼下最需要的实际支持。 “至于你的个人资料,我也会做一份全新的,关于新名字,你有什么想么?”她将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放在即将改名的泷泽面前,女人想了想,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佐佐木,用我母亲的姓氏吧,她在那个男人把我推荐给av公司当天就自尽身亡了。虽然无济于事,却是她所能表达的、程度最激烈的抗议。” “从现在开始,我叫佐佐木光希。” 泷泽玛利亚,不,佐佐木光希,她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双目明亮。 她接过泉手上的橘子握入掌心:“我要做个人,我不是被安排着□□给众人观赏的母畜。我要站起来,我不要躺着跪着!” “那么……”泉收回手,微笑着点点头:“好的,佐佐木光希小姐,欢迎加入森氏国际航运会社。在会社办公楼的地下室里,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无论你如何处置,我都会尊重你作为一个人的判断力。” 猪野琢真在抓捕诅咒师时遇上意外不慎进了医院…… 这句话里前后槽点太多,七海建人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吐槽。 看在曾经的交情上,在接到五条先生的电话后他决定去医院探望一二——不然怎么办,放他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医院里被别人可怜吗?只要入了咒术师这个行当,哪怕家传术师也一样总是过得“孤苦伶仃”。 特指即使倒霉住了院也少有亲友探视。 提着满满一饭盒油炸竹荚鱼来到导医台处询问到猪野的病房号,七海建人看着来来往往的医护默默感叹——即便如此,不管怎么说也比平民出身的术师强些,至少猪野家把他送进这间在治疗外伤方面很有造诣的私人医院修养,不算亏待。 “请随我来,猪野先生住在创伤科a区的私人病房里。” 身着白色制服的小护士笑容灿烂,生怕被病人及其家属投诉态度不够热情。七海建人低头看了她一眼:“有劳。” 略显严肃冷淡的表情并没有让护士感觉到被冒犯,或者说这种反应才让她觉得踏实,急忙走到前方替他开电梯:“您请。” 哪怕私人医院,无论花园多么精致华丽,住院区内部的差别都不太大,一条宽敞的走廊两侧分列着刷卡入内的电子门,透过其中一扇他赫然看到有两三天没见着人影的小林泉。 财务嘛,每到月底和年底都会忙得原地飞升,他本想着她要是再不着家门或许就得斟酌着报警试试,不料却在医院偶遇。 看情况小林小姐也是来探视病人的,虚掩的房门遮住了病床,只能听到隐约传出来的对话:“欢迎来到……会社,……礼物,尊重……判断力。” 病人隐忍的沙哑鸣泣紧跟着传入耳中,护士看了一眼,满脸感慨:“泷泽小姐真是个苦命人。” 沉默的男人愈加激发了她的讲述欲,年轻的护士心有余悸道:“听说她被亲生父亲亲手卖给了人1贩子,被人解救途中又遭遇翻车受了伤。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救不回来,毕竟类似的悲剧经常会在电视上听闻,受害者大多无心求生,勉强救回来也会频频寻死。” 她当心的收敛音量,侧头确认病房里的人没有注意这边:“多亏小林小姐,不但垫钱给她治伤治病,还专门抽时间过来看望,要知道每年十二月都是她最忙最累的时候。” “你们很熟悉吗?”出于好奇,七海建人开口问了一句,小护士双手交握,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我们医院与森会社有医疗服务上的合作协议,每次那边送来受伤的海员都是小林小姐忙前忙后照应。生病受伤的人需要静养这话不错,但他们也需要关怀,有人来看看能让情绪好起来,对治疗大有裨益。” “能在那种大企业做到管理层,她还那么年轻,真令人向往!” “这样么……”透过那扇虚掩的房门,他看到小林泉张开双臂站了起来,似乎抱着什么人轻声安慰。垂下眼睛,金发青年清了下嗓子,跟着护士继续前行:“猪野的情况如何?” “猪野先生?送进来时伤势吓人,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恢复得很快。”护士领着他走到底,轻轻敲响右手边的门,猪野琢真元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啊?!” “就是这里了,请注意探视时间,我先告辞。”护士鞠了一躬就走了,把空间留给病人和他的朋友。 “五条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七海建人推门走进病房,将手里提着的便当盒递给他:“油炸竹荚鱼,不太健康,所以你一次只能吃一点点。” “哇!好香啊!”进了医院也非要戴着黑色毛线帽的青年三两下打开便当盒,就着热气深深吸了一口:“医院提供的病号饭实在是太可怕了!缺油少盐还是凉的,他们是不是故意这么做好把病情不严重的人提前赶走?” “你想多了,这里是私人医院,以盈利为主,恐怕更欢迎把病房当套间住的冤大头。” 七海建人用眼神向猪野表示他就是这样的冤大头,青年挠头嘿嘿傻笑。 他们就这么一个站一个坐的过了一会儿,七海先生解开西装外套上的扣子找了张椅子坐下:“说说吧,怎么回事?你不是会在战斗中粗心大意的人,遇到麻烦了?” “唉,说来惭愧,”猪野琢真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又想哭又想笑似的,“纯属意外!本来我马上就要给那家伙最后一击,结果附近突然发生爆炸,冲击波和强光帮了那家伙一把,结果就是他跑了我进了医院。” “爆炸?”七海建人有些诧异。咒术师论坛上没有对这件事的讨论,可见不是业内人士所为,社会新闻也没有相关报道,总不可能猪野凭空杜撰出来的吧! “对啊,我把那家伙堵在靠海的地方,周围好像是一片私人仓库。谁知道怎么回事!”青年放下手,深深叹了口气:“只差一点点就抓住了,那可是悬赏榜上排行第十三位的诅咒师!最喜欢用年轻女子的血下咒,尤其偏爱选择独居事业女性下手。最近的受害者被他抽干了全身血液,尸体还被摆出极其下流的姿势,所作所为着实令人发指。” 一想到犯人居然靠着运气逃脱,猪野琢真愤愤不平出拳狠狠锤在病床上:“可恶!真不甘心!” “……把通缉令给我看一眼。”七海建人听说是针对年轻女性的诅咒师,立刻正色要求:“有机会我会注意一下,希望能早日将其捉拿归案。” 年轻、独居、事业女性、身体柔弱,小林泉完全符合这些特质。 “总监处的意见是能抓捕就抓捕,无法抓捕就地击杀亦可。因为祸害过几位女性监督辅助,这家伙的赏金还挺高。当然……” “当然”后面的话猪野没有说,七海建人明白他什么意思。 ——“当然比不上常年霸榜的极恶诅咒师夏油杰”。 平民派年轻咒术师们讳莫如深的特殊人物。 短暂沉默后七海建人重启谈话:“伤势愈合的怎么样?” 猪野琢真摸着油炸竹荚鱼便当笑得异常满足:“伤?唉……我其实就是被爆炸的冲击波震了一下,晚上突然火光大作一时没注意,一不小心翻进排水沟把胳膊上的血管刮破了而已,早就没事了。反正工伤不歇白不歇,躺着发呆也算休假。” 某一个瞬间七海建人特别想给他一掌醒醒神——五条在电话里叫唤得他以为这人命不久矣了,结果呢? “看来你确实已无大碍,那么我就走了。” 为了避免发生殴打伤员的惨祸,七海先生果断起身走人:“明天还得赶早上班,再见。” “诶诶?七海前辈?”猪野朝着背影喊了两声,眼看前辈越走越远,唯有手底香喷喷的便当盒还勉强保存了些温情:“……我说错什么了吗?” 行至走廊出口,小林泉刚好也从病房中出来。看着她轻轻替人关门的温柔动作,七海建人紧张的抬手扯了下领带结:“咳咳,泉小姐,真巧。” “七海先生?!” 今天运气真好! 泉笑眯了眼睛抬头看着男人:“你,啊,不是你受伤就好。” ——“不是你受伤就好” 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私心,七海建人已经无暇分辨。小林泉自觉失语,红了脸低下头不再说话,被偏心了的男士同样词穷,两人就像罚站似的面对面站在医院走廊里相顾无言。 过了三两分钟,泉“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真高兴能见到你,可惜会社那边的工作还有很多……我是说,七海先生,元旦假期你有空吗?” 元旦假期?元旦假期是啥? 智商已经跌穿及格线的七海建人完全听不见别的——她这是,邀请? 元旦,新年的第一天,共同度过这样的一天,很难不让人想多。 要拒绝她吗? 无论理智怎样提醒,七海建人还是没能忽略掉内心深处的渴望,没来得及说话已经点了头:“嗯。” “太好了,每年都是一个人辞旧迎新难免有些冷清,我……很期待新的一年。” 泉侧过视线不去看面前这个表情越来越凝重的男人,热烫着脸颊听对方低沉柔和答道:“我也很期待。” 49. 第 49 章 “哦。” 隔日午后。 “……” “唉……” 却是一片虚空? 小林泉:“……” 小林泉:“……” 50. 第 50 章 “……太宰先生,小林小姐,会场所在的酒店马上就到……” 司机战战兢兢提醒了一句,耳麦里实时听着前方首领座驾传来的消息。port首领公开亮相,哪怕明面上顶着“森氏国际航运会社社长”的名义安防水准也超一级的高,黑蜥蜴与游击队更是全员出动。 “知道了。”少年阴郁病态的脸藏在卷曲黑发下,过于苍白的皮肤几近透明。 真难想象这家伙明年年中才满十八周岁,收起刻意摆出来的扭捏造作后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成年人。 大约……是身高的缘故吧。 泉尽量小心的抬脚朝车门方向移动,一秒、两秒、三秒……手腕被另一个人黏腻湿冷的掌心握紧:“泉姐姐,你去哪儿?目的地还没有到达哦” “做好下车准备……女性总得多注意些细节,以免等会儿失了礼节。”成熟的社畜在无关利益的场合中绝不会轻易口出恶言,也就是说不管泉在本部内多不待见这位自杀爱好者,出门在外必然要给首领留几分面子。 他早就算准这一点,随着车队逐渐减慢速度,太宰治突然凑到小林泉身边咬了她一口。殷红的齿痕留在颈侧,无端多了股香艳之意。 “哇啊!你是条狗吗!” 泉及时抬肘照着胃脘部狠狠给了他一下重获自由,如果不是车内空间有限,她能做的还有更多:“您过分了,太宰干部,我可以将此行为视作对后勤组的挑战么?” 临时染做酒红的指尖抓着少年的衬衫领子把他拖到自己面前,小林泉显而易见的发怒了——在这么明显的位置留下暧昧印记,其他与会者多半会将她视作某人禁脔而非独立个体。一定意义上来说确实能赶走部分别有用心的猎艳者,但却视小林泉个人意愿于无物,更加否定了她的个人能力,是非常无礼的行为。 “怎么会呢?我喜欢泉姐姐呀,太喜欢你了所以没办法忍受其他男人落在你身上的视线,原谅我吧” 他轻飘飘的弯起眸子,看上去天真又可爱。 小林泉转手把太宰治甩到另一侧车门上,幸亏轿车落地后都有专人进行过改装,稳定性一流:“最后警告一次,离我远点,我讨厌你。” 不给他大耳光吃纯粹是等会儿还得把这家伙的脸拿出去让人看,不然早来上一顿狠的就地打成猪头。 泉根本不相信这家伙嘴里的话,除了要钱要武器,游击队队长什么时候和后勤组干部有过一丝半点交情?尤其当她搬离洋馆之后,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她就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性格,对自身也有清醒的认知,自然明白他绝对另有图谋。综合分析太宰治其人平日里的种种匪夷所思之举,不难得出他这大约是在制造机会借以挑衅中原中也。 近来中也正忙着整理武器走私的生意,没空搭理他,于是这家伙只能换个地方刷存在感。 “如果是为了和中原先生一争高下,请不要将无关人员拉进你们之间的闹剧里,否则……我保证今后游击队任何报销单都不会被通过。这件事我会如实告知森先生,包括不再支援游击队的决定。” 首领近卫又怎样?不要工资的吗?不要武器的吗?受伤不要治疗?遇袭不要转运?别拿后勤不当部门。 她松开手坐回去,抬起下颌呵斥司机:“看前面!我脸上有路吗?!” “啊!是是是!非常抱歉!” 司机一个激灵迅速调整视线,眼观鼻鼻观心看天看就是不看后视镜——从今天起,小林小姐就是我的偶像!狠狠打,用力打,打得再响些! 翻出粉底勉强遮掩了一下那个狗牙印,泉再也不去关注疑似“发病中”的太宰治。你是有点精神疾病没错,精神病就是免死金牌了?就可以肆无忌惮骚扰别人了?就没有人为此负责了?笑话! 后勤组一旦罢工,其后果哪怕森鸥外也得掂量掂量。 “因为蛞蝓?哼。泉姐姐,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黑发少年阴恻恻的笑了:“就赌……今天之后蛞蝓要打电话专门谢我。” 说完他背过身去扒着车窗向外看,再也不说半个字。 “……?” 泉紧绷神经等着他的下一招,结果一直等到轿车停稳也没等来。 举办晚宴的酒店位于八酝岛景区,自然有森氏的股份在里面,小林泉平日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工作,这些投资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门童弯着腰跑下台阶迎接贵客,小林泉与太宰治几乎同时左右拉开车门下车,走到首领座驾前低头等候。 森鸥外还不知道刚才那二十分钟里弟子闯了个什么祸,迈出车厢他便注意到泉颈侧努力掩盖却还是隐约留存的印记,不由皱起眉头:“太宰君?” “我和泉姐姐闹着玩呢!”黑发少年把眼睛一眯,紧盯着自己的教导者:“又不是相亲会,应该没关系吧……”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森鸥外率先笑开:“怎么会?不过太宰君,这样做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人了,回去后记得向泉道歉。”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泉姐姐,对不起。”太宰治还是那副轻浮模样,即便道歉也不大走心,甚至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捏了捏小林泉发髻上垂下的发丝。 呵呵,我确实不尊重人,但你又好到哪里去? 这场师徒间的短暂交锋仅仅持续数秒便宣告结束,除了他们自己,哪怕身处事件中心的小林泉也不明白这两人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作为森氏的“社长”,森鸥外在收回视线后便抬脚由门童引入专门的贵宾通道——他们又不是需要提高知名度与曝光率的艺人,没必要和那些狂蜂浪蝶争几个露脸的机会。 太宰治二话不说跟在左后方,小林泉本欲再错后他半步,不想走了一半的森鸥外突然回头:“诶?” 看看走廊上其他的与会者,泉立刻明白他什么意思,几步上前毕恭毕敬走在过“只当休闲”,作为port干部,作为理论上的部下,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极没眼力见的真就自顾自跑到一旁偷懒。 在老板看不见的地方摸鱼,还是当着老板的面摸鱼,下场绝对不一样。不就是当个肘部挂件儿么,力气活罢了。 一走进宴会厅就有专门的侍者上前引路,言辞恳切态度谦恭,小心翼翼将贵客送进早就规划好的包厢。专程被请来的宾客不需要浪费时间掏邀请函,所谓阻碍,为得是提高门槛,但也没有谁家会把门槛修到半腰那么高不是?拍卖尚未开始,这就急急忙忙挤在大厅里推杯换盏的多半都是有求于人却没有明确目标的访客,需要碰碰运气。 中间的全息展示区里用最先进的技术投影出重重立体图像,全都是等待叫价的物品。什么类型都有,文玩古董,珠宝字画,以及有纪念意义的私人物件,当然也包括时下年轻人喜欢收藏的热门周边。其中森氏提供的拍卖品乃是枚品相上佳的祖母绿宝石吊坠,个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妙在颜色浓厚端正,市面上同等货色价格不菲,算是颇为拿得出手的东西。 坐进包厢,等外人一走森鸥外先是狠狠横了太宰治一眼拿手点点他,回头又朝泉的手背拍拍:“森叔叔回去就收拾这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给你出气,别苦着一张脸啦。” 说完他笑着透过单向落地玻璃看了眼楼下:“上次咱们闲聊的时候才说过一晃十年过去,你也有这么大,是该考虑一下人生规划啦。去下面吃点东西认识认识新朋友,万一遇上看中的青年才俊……今天晚上就是不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呀,人嘛,谁还没有过牵肠挂肚患得患失的青涩时代。”七分和蔼里掺着三分落寞,森先生就好像回忆起什么人似的。 “呵呵。”太宰治很是时候的冷笑出声,小林泉已经起身告退了。 ——别管老板给什么借口,已经明确让你走了你还非得赖着,最好真有什么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虽然不怎么经常出席宴会,但是奉命摸鱼……她还是做得来的。森先生绝不可能有良心这种东西,他所谓的“青年才俊”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最鲜明的例子难道不是一小时前才给了她一口的太宰治么?所以,认识新朋友这件事就免了,吃饱肚子混到时间早早下班回家才是正事。 七海先生,嘿嘿嘿。 她这算盘打得好,可惜别人未必能拒绝送到眼前的肥肉。 这家五星级酒店有森氏的股份,厨子很讲道理侍应也都经过专门培训,近来与port有嫌隙的组织更是十不存一,所以哪怕自己一个人落单,泉也不担心食物会出什么问题。美食在侧还有歌舞可赏,横竖强过干坐着和森鸥外太宰治这对师徒大眼瞪小眼。 被邀请来暖场的各路艺人已经结束了第一轮的争奇斗艳,这会儿正按照刚才决出的顺序登台献艺。对于他们来说,能得到在场任何一位金主的投资都是莫大收获,更有些舍得出去的十八线小咖主动送上门“自荐”。 泉站在甜品长桌前兴趣盎然的看了一会儿,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狩猎目标。 “小林小姐?能在这里见到您,还真是巧啊。” 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斯文青年端着酒杯出现在面前,泉回忆了一下,勉强从脑海里翻出点印象:“您是……浅川先生,浅川物流的负责人。” “没错,我们曾经与森氏签订过物流服务方面的协议,当时您就在现场。”这个人很有礼貌,谈吐得当进退有据,非常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关键他长得很帅,可以说是完全生在泉的审美点上。 两边寒暄完毕,会场内的灯光突然变得昏暗,一位白衣舞姬随着哀婉凄清的雅乐翩翩起舞,舞步间仿佛倾诉无尽哀苦。 泉不太能理解这种抽象艺术,不过还是很认真的从头看到尾,侍应生端着盘子从她面前路过,浅川随手取下一杯果汁递过去:“是眼下祈园最火的艺伎呢,听说精通舞道,是花柳流当家寄予厚望的接班人。” “是吗?我很少欣赏传统歌舞,说实话,看不太懂,让您笑话了。”泉实话实说,接过果汁并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浅川见状也不多言,转过话题为她讲解起舞者想要表达的故事:“雪女的怪谈,想必小林小姐有所耳闻吧?” 农夫或者樵夫入山迷路,偶遇雪地中的美艳女子,这便是故事的开端。 “樵夫无信,辜负雪女,结局真叫人唏嘘。”他叭叭讲了一通,小林泉只听得满头疑惑:“我其实是不大理解的,明知自己是异类还要凑去与人洗衣做饭生儿育女数载,何苦来哉?夫妇两个朝夕相对好几年,那是个什么人,她不知道吗?若是不知道那么些年怎么熬的?若是知道又为何非要去试一个管不住嘴巴的人?既然他管不住嘴巴,就别叫他去做非要管好嘴不可的事啊!”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位雪女小姐到底图那樵夫什么,图他眼瞎还是图他懦弱?樵夫不与妻子说出隐藏的秘密便是欺瞒,不得好死;樵夫与妻子说出隐藏的秘密,又成了失信,还是不得好死,左右硬是没有一个善终……话说他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浅川先生听完小林小姐的疑惑哭笑不得,抿了口杯子里的红酒摇摇头:“这些我也不清楚,大抵是流传久远又隔了多少山川,以讹传讹传扭了意思吧。” “哦,这样,倒也不是不可能。”泉抿嘴笑笑,眼看侍应再次经过,随意碰碰杯口就将酒杯放回对方托盘里:“抱歉,我对芒果过敏,真不好意思。” “不不不,是我唐突了,对不起。”浅川迅速举杯喝了一口赔礼,小林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过头继续欣赏台上的表演。 没过多久高雅的传统艺术就表演完了,一排青春少女身着短裙拉开嗓子边唱边跳。这玩意儿谁都看得懂,会场的气氛逐渐高昂。 不得不说,浅川是个非常会聊天的男人,温和谦逊学识广博,不论谈起什么都能说出些言之有物的内容。泉惊喜的发现他有很多想法都与自己不谋而合,对待此人的态度也越发和缓。 “明年大宗商品交易恐怕不容乐观,尤其白糖,碍于今年世界几大主要粮食产区不是天灾就是人祸的遭遇,与之相关的食品加工业利好可能性不大……” 聊到兴起之处,浅川放下酒杯感叹:“国内对于垄断门阀的放纵已经积重难返,真让人担忧……” “……”这是个敏感话题,小林泉没有接,但她的神色已经表明了立场。就在两人越发投机之时,一杯苹果起泡酒出现在她面前—— ——“泉姐姐,你在和这位先生聊什么呢?” 太宰治一出现附近那些怀春少女的视线就跟着聚拢过来,在看到浅川之后更是传出不少低呼。 男人爱看美女,更爱看成群的美女,女性难道不也是这样吗? 也许……看是可以看的,站在这两人中间就没必要了。 泉可不想留在这儿给人当假想敌,随意找了个借口只说要去盥洗室补妆,瞅见机会一溜烟撒腿就跑。 不管怎么说,刚才森先生压着这家伙低了头,说不定这会儿就是来报复,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走到中途她忽然福至心灵——打从离开本部大楼时起到现在,太宰治种种反常举动到底是什么原因? 讨厌他是真的,但是作为后勤干部,组织内每一个人的性格泉几乎都有所了解。太宰治……并非一个无事生非的人。或者说在面对并无利益相关的人时,他一向能有多冷漠就有多冷漠,无论男女老幼美丑贫富。那个少年眼底永远笼罩着一层迷雾,作归作,他从来不采取无意义的行动。 人人闻之色变的年轻干部对自己不明所以情根深种?泉认为说这话的家伙绝对是在鄙视port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智商。太宰治不会爱上任何人,除非那个人是他自己。为了挑衅中原中也和他轧苗头而亲近自己有一定可能,但也绝对没达到今天这种急迫的程度。再说了要气中也必须得当着他的面做小动作才行,眼下这个时间点……太宰治没必要。 不合理的行为往往是思考的角度不对,如果换一条思路…… 森鸥外说过什么,太宰治做过什么…… “万一遇上看中的青年才俊……今天晚上就是不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是相亲会” 泉停下脚步侧头沉思,路过的侍应见到了停下来殷勤问候:“您需要什么吗?” “不了,多谢……” 就算拒绝了对方的服务,她还是很给面子的取下酒杯微微喝了一口,很快察觉到异常——不对,思维不知不觉间变慢了!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意识到可能摄入了什么,她掐着手心步入逃生通道。 离开会场去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打电话求助。 回头去找森鸥外无异于主动踏入陷阱,至于说和首领不是一条心的太宰治……恐怕他也没憋什么好屁。大约他是会帮着自己摆脱困境的,只不过摆脱的方式不一定讨她喜欢。 如果真是那种药,她只有十五分钟时间自救,然后就会彻底陷入昏迷状态,哪怕睁着眼睛也不会记起昏迷期间都发生过什么。现在计较什么时候着了道已经无济于事,重点在于后面该如何应对。 该给谁打电话? 新庄和盐田?不行,整个组织里首领的意志高于一切,他们的意见无足轻重也不会被采纳,不但带不走自己甚至还会因此受罚。中原中也或者魏尔伦?也不行,干部之间要好到敢与首领对抗那是找死。 解决问题的必须是个组织外的人,这样一来才显得自然。随机事件嘛,能怪得了谁呢? 那么……七海建人? 说实话这个名字第一时间就从越来越迟钝的脑海中跳了出来,却也是第一个被pass掉的。眼下这种情况,何必把他拖进泥潭。 还有十分钟,眼前物体已经变成扭曲模糊的色块,泉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究竟醒着还是已经原地昏睡。 倒在这里被人捡走,明天早上大概会很热闹。 五分钟……三分钟…… 药物效果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她扶着逃生通道拐入楼梯夹角,摇摇欲坠一看就不正常。 就在视线彻底陷入灰暗前,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泉小姐?泉……小姐!泉?” “啊……是七海先生,抱歉……” 抱歉还是把你搅进这个泥坑了,不过这个人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或者说,她很高兴在这里遇到他,非常高兴。 幸好区役所二十四小时营业且全年无休,新年头一天一早是个签婚姻届的好时候。 51. 第 51 章 时间倒回小林泉领命起身刚刚离开包厢时。 森鸥外与太宰治师徒两个对视片刻,前者脸上始终挂着堪称慈爱的微笑。 透过单向玻璃他们可以清楚看到小林泉的行动轨迹,两个同样敏锐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潜伏着伺机出现的浅川。 “是他啊,新近投诚、想要取代a的家伙。” 比起老奸巨猾的森鸥外,太宰治多少还是稚嫩了些。沉不住气的少年率先开口,中年男人笑着摇摇头:“那明明是我送给泉的礼物呀,他长得不够好看吗?” 就外貌而言,浅川几乎是全场所有男宾里最好的了,甚至包括台上表演的艺人。 “呵呵,用小林泉试探浅川的成色,用浅川限制小林泉的行动,您还真是物尽其用。” 太宰治表示大家都是王八蛋,您就别装自己是什么好鸟了。 “啧啧啧,叛逆期的青少年永远不懂老父亲的心……”森鸥外收起嘴角笑意,“太宰君,如果说首领是驾驭port 这头海中巨兽的骑手,那么泉的作用便相当于马鞍和马镫。她确实可堪称为组织的基石,然而一旦骑手偏离航向……” 野坂大佬的这个弟子是杀不得的,至少明面上绝对不可以。组织生存需要政客的支持,所以只要小林泉不曾惹出众怒,哪怕她真的做了一二背叛组织的事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并收拾善后,何况她兢兢业业数年如一日,连弟子太宰都查不出不妥之处。按道理讲有这样的员工老板半夜做梦都会笑醒,除非他是森鸥外。 问题就出在这里,一个人怎么可能任劳任怨谨慎细致到这种地步呢? 森鸥外绝不轻易相信任何人,至于小林泉……她的忠诚本就有瑕疵。兰堂的死,野坂大佬的掣肘,无论拿出哪一条都可以作为合情合理的论据——区别只在于“莫须有”或是“人、证俱全”罢了。 忠诚于port 这个组织与忠诚于首领完全是两个概念,所以他要在小林泉的忠诚上加一道保险。 如果不加这道保险,大概就不得不另寻一个后勤干部了。 “啧,恶心的成年人。” 太宰治换了条腿翘着,看到小林泉婉拒掉浅川递来的酒杯,他哼笑一声道:“还不算太笨。” 可惜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悟透他给的警告了。 偷偷将通缉犯运送出境,这种事或许能瞒过所有人,唯独瞒不住游击队队长——谁叫他闲呢。他对小林泉为什么要这么做非常好奇,那是根本看不到利益所在,只有风险的举动。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采取任何行动都必有一个动机,倒贴钱帮着那些“恐怖主义分子”逃命,你说她究竟图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森鸥外,内心不断做出各种假设然后推翻——boss究竟知道多少,这是为他所授意的行动吗? 还是说,小林泉果然藏着更深的秘密…… “哎呀,这个浅川,手段不太行呢。” 森鸥外笑着向后靠在座椅里,太宰治端起他的苹果酒向外走:“我去玩一会儿,太蠢了,看不下去。”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中年男人低语:“坏人姻缘不可饶恕哦。” “言情小说里不是有么,作为推动剧情的要素而出现的反派角色。”他用手指弹了弹酒杯,“我可是好心去送催化剂呢。” 至于说具体催出个什么结果……完全不介意和大姐姐开房过上一夜哦~虽然只是坐在旁边打游戏,但那也很有趣啊!明天早上这样那样的操作之后,大约能见到蛞蝓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的有趣脸。 森鸥外低低笑了几声:“可以,去吧,我的目的是将泉彻底留在组织里,同时降低她可能带来的威胁。在不违背这个原则的前提下达成目的,过程和手段都不重要。” 小林泉带来的利益让他不可能做出清除她的决定,但这份利益背后的隐忧又催促他不得不做些手脚——也不能说卑鄙下作吧,他只是给了新人机会而已,非要说新人做了什么,那可不是首领授意呦。 于是黑发少年笑嘻嘻的端着酒杯加入谈话,小林泉趁机溜走。 怎么可能真让她逃掉呢?太宰治从监听耳机里注意着她的动向,直到…… “终于发现了呀,现在才发现会不会有点晚?十五分钟,泉姐姐你会怎么做,打电话向蛞蝓求助,还是……” 她没有,哪怕在药物影响下思维逐渐变得迟钝,也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是打算破釜沉舟随便先便宜个什么人,暂时吃下这个亏明早再回头狠咬一口么? 他摸摸口袋里的小药瓶,突然觉得脖子后面凉凉的。转念一想又重新变得理直气壮——安眠药总比那什么药强吧。虽然这种在分类上很有些争议,但在国内药品名录中就是安眠镇静类药物,主治精神衰弱抑郁症焦虑症以及其他不良精神状态。 精神障碍者随身带着治疗药物,这很合理。 她已经躲进人少且封闭的地方了。太宰治摘掉耳机高高兴兴走去捡拾“战利品”,不想找了几个逃生通道后居然一无所获,监听耳机也像是受到干扰尽是杂音。 所以,小林泉被谁带走了? 想想车上她发脾气时给的那一肘的力道,他觉得自己最好临时出个差。 那么小林泉究竟去哪儿了呢? 这就要去问问一晚上都在划水摸鱼的七海先生了。 在这种慈善晚宴上偶遇小林泉既意外又很正常。她本就是跨国集团的高管,生意场上的事,谁还不是为了那份工资? 早在她从跃层下来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却没有上前。盲目插入别人的谈话很不礼貌,而且这种场合下他也没什么话题与她闲聊。 ——真有人来这里休闲聊天吃东西么? 作为一个成熟的人,应该学会用脑子而非只会用眼睛。但……这股莫名其妙的焦躁到底怎么回事?理智告诉他别去干扰她的工作与社交,低沉的情绪让七海建人决定找个没人的角落静一静,等拍卖结束再回去。 森氏提供的拍卖品是枚祖母绿吊坠,一般来说类似有年头有传承有故事的宝石大多会变成咒具或咒物,它看上去倒还好。 躲进位于逃生通道下的吸烟区点了根烟,他想起早上走进面包店时的那份小小绝望——最喜欢的蔬菜面包下架了,以后也不会再生产。因为它配料众多工序繁杂售价却很低廉,面包店老板决定改做目前非常流行的网红产品。 正在和小林泉攀谈的那个男人……不对,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拉回思绪他思考起该如何糊弄总监下达的销售目标,没一会儿心思就又跑了。那家伙瞧着一副很会讨女人喜欢的样子,说不定泉会青睐那张脸……早知道应该把五条前辈拎出来给她认识一下,好让她充分理解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越是长得好的男人越讨人嫌,希望小林小姐能明白这一点。 无论内心活动多么激烈,七海先生脸上的表情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冰冷。随着指间那根烟越烧越短,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糟糕。 她会不会忘记关于新年假期的约定?或者打个电话很是抱歉的说上一句下次再约? 如果能像砍碎咒灵那样砍碎心中的妄念就好了。 逐渐低沉的气压被防火门开启的声音冲散。是个年轻女性,身材娇小……生病了?脚步听上去散乱拖沓。 没等他想好要不要伸出援手,小林泉摇摇欲坠的身影突然撞入眼底。七海先生不由上前扶住她,焦声询问:“泉小姐?泉……小姐!泉?” 她看上去很不好,气息急促脸色苍白,眼睛似乎随时都会闭上。 “啊……是七海先生,抱歉……” 声音细微虚弱,随着重量入怀传至耳畔。隐约意识到她遇到了什么,七海建人握紧拳头又放下。 当务之急是先带她离开这里,如果情况严重恐怕还得去趟医院。 还好今天来参加了这场慈善拍卖晚宴,不然他想他大概会懊悔一生。要不带她去那位医生那里检查一下吧,不熟悉的人实在不放心。但愿前辈能原谅…… “……不严重,睡着了……严格来说……属于安眠药……” “不良反应……” “……西泮类,血液检测并未超量。” “什么时候醒?” “我怎么知道!我是医生,兼职法医!不是神仙!” 泉是被肠胃强烈的抗议惊醒的,足足十二小时不曾进食,换了谁都很难继续躺下去。思维逐渐活跃,断片儿前最后的想法重新回到脑海里,闭着眼睛慢慢等待身体上的沉重感消退,她这才轻轻张开眼睛努力想要坐起来:“……” “泉小姐,你醒了吗?” 听见动静,金发青年拎着锅铲走到虚掩的卧室门外低声询问,女士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这是,怎么了?” “……”他迟疑片刻,放缓语气:“没什么,只是喝醉了而已。” 硝子前辈说那种药会让人丧失数小时记忆,果然如此。下药那个人最好藏严实些,一旦被抓出来……七海先生拎了拎手里的锅铲。 喂给咒灵当口粮算了,不知道夏油先生愿不愿意再充当一回垃圾粉碎机。 卧室门被他推开,用被子裹住自己的小林泉看上去身形比平日小了一圈,温顺的椰褐色圆眼睛里还有些尚未褪去的迷茫:“森先生把他的合作伙伴推荐给我认识,然后就不记得了……” 她委屈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不记得?在消防通道里……没事,不要怕。”七海建人走到她身边,顿了一会儿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她的后背:“虽然有些趁人之危,但是小林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我?我只是觉得……” 不等他“只是觉得”完,泉立刻掀开被子扶墙站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最近的区役所开车过去要十五分钟,你能开车吗!给我五分钟大概整理一下,穿什么颜色比较合适?” 七海建人:“……”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但是想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太对。 “区役所那边我可以打个电话提前预约,现在的问题是,”他磕磕绊绊吐出她的名字:“泉,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戒指呢?” 嗯,这就顺溜多了。 52. 第 52 章 这一年的元旦,哪怕许久以后回想起来七海先生也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都没准备的稀里糊涂求了个婚,稀里糊涂找了身西装换上,稀里糊涂开车前往区役所。一路上他都在怀疑是不是做梦。内心深处不是没有疑惑,然而一接触到小林泉喜悦的目光,他也忍不住翘起嘴角应和。 算了,看她这么高兴,有什么问题都等签完婚姻届再说吧。 “喜欢什么形式的婚礼?”等待红灯的功夫金发青年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泉摸出手机冲他摇摇:“西式的吧,比较好安排。你有想邀请来观礼的亲朋好友吗?” 虽说有事急从权顺水推舟的意思在,身边这个男人,她是实打实相中了的。他不像五条先生与浅川先生那样英俊,也没有组织内那些成精的心眼子们那么聪明,甚至只是个各个角度都很普通的上班族……对她来说却刚刚好,就像一杯柠檬红茶,可以捞进手心握紧的温度。 不多不少的成熟,无论何时都能令人安心的靠谱,正直的三观,有这些就足够了啊。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能有如此好运。 对于一个不信仰宗教的人来说,传统或者西式的婚礼与泉而言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甚至有没有婚礼都不重要,但是考虑到七海先生的人身安全问题,最终她还是决定临时攒个简单些的流程出来。至少得有些见证人到场观礼,再加上德高望重的长辈做见证以及完善的法律手续,这样一来七海建人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她的丈夫而非情人,无论森鸥外还是太宰治,再想动手脚也得掂量一二。 杀个情人和杀条狗没什么区别,杀别人的新婚丈夫问题就很大了,这是对干部尊严的践踏。以森先生利益至上的性格,他绝不会做这种蠢事,至于说慈善晚宴上发生的“意外”,多半与那位浅川先生有关。也许首领打算拿一个普通干部的婚姻作为合作关系的保证,也许首领只是想借自己的手干掉浅川物流。 这些假设都有可能,但是七海建人在那个时候将她带离晚宴酒店,间门接让矛盾看上去不再那般不可调和,必然会被port首领注意到……被森鸥外注意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他只是个身体健康的普通人,并非能够徒手抓子弹的神奇存在,不应该为一时善心支付高昂代价。 七海建人:“……” 我知道她工作能力很强,但我没想到强到这个地步,早上签证件,中午婚礼就准备好了? 犹豫片刻,他看到她直接拉出一整张通讯录无差别发送邀请,索性也翻开手机拖出某个沉寂多时的聊天组。 这个消息或许会让他们跟着高兴些,哪怕高兴五分钟,也算是贡献。 发送邀请并附加观礼地址,有那么一瞬间门他突然很担心——万一等会儿没有任何亲友前来观礼,会不会让泉觉得不受重视不被祝福?想到这里他勉强将某人从黑名单拖出来,犹犹豫豫补了一份信息。哪怕是为了凑热闹,那家伙也会想尽办法跑来起哄,他一个人就能制造出一百个人的嘈杂感,够用了。 出门前小林泉翻出了那条乳白色的礼服长裙,图案繁复的蕾丝手套直到肘部。她佩戴着珍珠项链,莹润的光泽温柔且不刺目。 回忆起曾经幻想过的画面,七海先生老脸一红。 区役所很快就到了,专门负责婚姻登记的办事员一见人进来就喜气洋洋的递出纸质表格:“麻烦二位填一下户籍,出示证件,然后在这里签上名字……” 小林泉看了七海建人一眼,对方将表格直接推过来:“你先来?” “哦,好……”她拿起区役所自备的水笔,这只右手连签数份几十个亿的合同都不曾抖过,这会儿却软得像团面团。好不容易填完“妻子”栏,纸张与水笔来到男士这边,七海先生绷紧下颌捡了两三次才将笔握紧,简简单单的个人信息被他写得歪歪扭扭。 “好的,这样就可以了,恭喜二位!祝二位百年好合,生活顺心!” 这种脸上看着冷静实际心潮澎湃的新婚夫妇他见得多了,回去家里还不知道怎么黏糊呢。 走出区役所大门七海建人呼出一口气,低头温和看着小林泉额顶的发旋:“去买戒指?” “好啊好啊,”泉红了下脸:“教堂那边需要点时间门布置现场。戒指的话……先去看看。” 一个小时后他们并排走出珠宝店,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同款铂金素圈对戒。 “那什么,神父已经赶到教堂做准备了,我们过去?”新鲜出炉的七海太太对了对手指,七海先生自然顺着她。本来就说好要一起度过元旦假期,眼下只是更改了活动内容而已,问题不大。 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只要她高兴,做丈夫的总会支持并配合。 然而当他走进那间门颇有设计感的小教堂看到站在神坛上翻弄《圣经》的神父时,七海先生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不,与泉无关,只是那位“神父”……上次见面还是在咒术高专就读期间门,此人受邀来讲了节关于欧洲诅咒类型以及分布现状的课程。所以,您明明是负责东十一教区的红衣主教,真能有空临时抽调出时间门主持婚礼吗?! 宾客们很快纷纷赶来,有坐在轮椅上的耄耋老人,有抱着小孩子的红发青年,有头上带疤的可丽饼老板,有拎着红伞的美艳女子,自然还有开着敞篷车飞速飚来的帅气兄弟。 “怎么回事?这么突然……”中原中也直接从车门上一跃而出,皱紧眉头走到泉身边:“你昨天一整天都没来上班,今天一大早就告诉我说要结婚?” “森先生送了我一件非常甜蜜的礼物,呵……”泉答得似是而非,走在后面的魏尔伦提着一束白色玛格丽特:“新婚快乐,亲爱的。我知道你肯定来不及准备捧花,还有这个!”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海蓝宝石发卡,拿在手里朝新娘挥挥:“转过去我给你别上,只当是兰波为你送嫁了。” 尾崎小姐带来了几个充当唱诗班的女招待,费用当然由后勤干部算入加班,织田作之助把穿着公主裙的咲乐举起来给泉看:“花童。” “等等!你们就没人想知道为什么吗!”中原先生瞪大漂亮的蓝眼睛,魏尔伦先生与尾崎小姐交换了个眼神,笑而不语:“哎呀,你是来参加婚礼的,献上祝福就行了,不必问东问西。” “小林小姐,蛋糕放在哪儿?” 叶山老板隔了老远扯着嗓子问,泉转身向他挥挥手:“谢谢,放在那边的长餐桌上就行。” “抱歉我要离开一会儿,十五分钟,马上就回来。”她提起裙摆跑向站在另一头的七海建人,“请跟我来。” “哦?原来是你!前天我就很奇怪,七海居然把外……嗯,没事。看来你已经恢复了,很好。”女医生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指尖弹了下烟蒂眯起眼睛笑:“这家伙是个闷油瓶的性格,人倒还不错,你们要好好过。” 站在她身边的是穿着长裙的美丽女子,可惜鼻梁上横亘着一道伤疤:“我姓庵,庵歌姬,这是家入硝子,我们都是七海中学时的前辈。” 事实上七海建人与另一个男生进入咒术高专就读时歌姬已经是高年级生了,彼此之间门几乎没有交集,此行乃是为了陪伴护卫家入硝子。 “两位好,我是小林泉。” 泉很是客气的与前辈们打招呼,家入硝子把烟含在唇间门:“你找这家伙有事?快去吧。” “非常感谢,失礼了,等会儿见。”泉微微弯了下背,拉着七海建人的袖子把他领进小教堂唯一的休息室里:“野坂先生,给您添麻烦了,就是这个人。” 老爷子自己戳着电动轮椅来到两个年轻人面前,他冷眼上下打量了七海先生很久,微微点头:“还行,眼光不错。” “我运气好。”泉笑嘻嘻的蹲下身趴在他的轮椅扶手上:“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能自行解决。” “那你就自己看着办。”野坂先生换了个按钮戳,轮椅转了个圈把泉扔在原地。他就这么“走”向礼堂通道:“你是我年龄最小的弟子,我希望不是最好欺负的。” “放心!”泉扯着七海建人弯下腰鞠躬:“我们先出去了,谢谢您。” 全程闭紧嘴巴充当展示品的七海建人没有丝毫不耐烦,走出休息室迎面见到一个留着寸头高大魁梧的黑脸中年男人。 “夜蛾老师。”七海建人低下头,和刚才的情形掉了个个儿,他单手搭在小林泉肩膀上:“好久不见。” “……”名为夜蛾,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老师的男人盯着小林泉看了好一会儿,皱起眉头:“普通人?” “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金发青年的手紧了紧,泉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两位男士异口同声,夜蛾老师叹了口气:“没什么,既然携手同行,就要风雨同舟。恭喜。” 新婚夫妇谢过他的祝福,没来得及说些别的,新娘的“亲人”过来喊她:“泉,神父说随时可以开始,你准备好了吗?” “好的,这就过去!”她告别新郎,朝等在通道起点的轮椅走去。临时客串的“唱诗班”轻轻哼唱出进行曲,神父微笑着等在尽头。 53. 第 53 章 “今天我们匆忙聚在这里,是为了祝福一对新人……” 神父合上《圣经》开始演讲,他笑着扫过台下众多宾客,目光最后落在那道慢慢离开教堂的轮椅背影上:“上帝行走于世间,应与劳苦大众同在……” 这老东西,总是生怕别人正确理解他的好意。 打从第一句起,无论是信仰神明的还是不信仰神明的,都沉默了。 五分钟后神父意犹未尽,如果不是时间紧张,他很愿意再讲个五十分钟。 “现在,让我们把视线移到这对新人身上吧。” 完成确认双方姓名以及缔结婚姻确实出于自愿的环节后,七海先生晕晕乎乎听神父问了一连串。他知道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等待答案,努力从嗓子眼里挤出句“我愿意”后连忙低头去瞄妻子。 如果她不改变主意的话…… 脑袋里像是被塞满了棉花团,仿佛灵魂都被抽出去飘荡在半空中似的,直到听见同样的“我愿意”才重新落地,一股对未来生活的期待油然而生。 “等等!我不答应!” 宛如恶俗言情小说中的经典桥段,每到这个时候都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冒出来为别人的婚礼平添波折。从头到脚收拾得闪闪发光的白发青年踹开教堂大门闯进来,在宾客们炯炯发亮的眼神中冲向神坛。 所以,这是来抢新郎的还是来抢新娘的? “我不答应!”五条先生脸上的镶钻墨镜滑落下来,露出漂亮的蓝眼睛:“七海建人!”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话时,这家伙神来一笔:“除非回来我这边,否则我绝对不答应你和这个女人结婚!” 他看也没朝泉的方向看,甚至颇有就地躺倒打滚耍赖的架势。 “喂,你这家伙,找死是吧?” 对于“姐姐”闪婚很有意见但绝不接受砸场子找茬的中原先生脸色阴沉:“这混蛋是谁喊来的?发什么神经?” “我很抱歉……”七海先生的敬语还没有说完,一直沉默着的夜蛾先生悍然出拳,三两下拿住超龄问题儿童,绞着胳膊将人拖离通道:“非常抱歉,七海太太,劣徒无状,是我教育失格。” “啊……好吧,没关系,任何来参加婚礼的客人都是受欢迎的,也许五条先生只是想给大家表演个即兴的搞笑插曲……”努力替别人、当然也是替自己找了一圈借口,泉先拉着新鲜出炉的丈夫向神父道谢:“感谢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帮我们主持婚礼。” “哈哈哈哈,野坂那个老东西土匪似的,还真是吓了我一跳!”神父露出慈爱的微笑:“祝福你和你的婚姻,我亲爱的孩子。” 典礼在五条先生不断挣扎弄出的噪音中圆满结束,新婚夫妇这才腾出空仔细向对方介绍自己这边的来宾。因为不久之前那场闹剧,他们决定从看上去相对比较正常的横滨势力开始。 “这位是我的同事尾崎小姐,这位是友人叶山先生,这位是部下织田……” 泉拉着七海走到中原中也和魏尔伦这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面前,抬手先介绍后者:“这位是我的……” 该怎么说呢? 叔叔?有点别扭。兄长?又不太对。 “额……” 思考了几秒,泉笑得特别灿烂,魏尔伦的表情异常期待。 “叔叔。” “兄长。” 泉:“……” 魏尔伦:“……” 中原中也:“……” 七海建人:“……” “不好意思有点误会,重新来一次。”泉深吸一口气:“兄长。” 与此同时魏尔伦:“叔叔。” 泉:“……” 魏尔伦:“……” 中原中也:“……” 七海建人:“……” “所以……”他疑惑的看看绝对不会被认错的兄弟俩再看看泉,就决定颜值的基因角度而言,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样子。 “好吧。”泉叹气:“我的抚养人早年抚养过魏尔伦先生,但他们两个兄弟相称。” 果然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那位可敬的兄长……”七海先生确定面前只有三个人,不等他继续问,泉垂下眼睛:“几年前因故去世了。” “我很抱歉。有机会的话一起去扫墓,顺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怜惜的看着她,没太注意两位舅子的表情有些古怪。 “幼弟”介绍起来比“兄长”顺畅多了,中原中也就算憋了一百个问题至少他知道要尊重小林泉的选择,淡淡朝七海先生点点头,交谈很快转移到新郎这边。 “老师,前辈。”他分别指了指夜蛾、五条先生、两位女士。 “诸位日安。”泉柔和的低下头,不等她张嘴说第二句,五条悟终于摆脱了恩师的控制:“建人君” “你闭嘴!”夜蛾正道一拳锤在他头顶:“给我搞清楚场合!” “好吧,我想说,怎么没有等我就开始仪式了?娜娜明你忘记住在楼上宿舍的五条前辈了么”他翘起小拇指捏着嗓子控诉,七海先生胃疼,七海太太眼睛疼。 “还好,您只迟到了十五分钟……而已。”七海建人面无表情:“不算太晚。” “不是,我确定我还提前出门来着……”五条悟摸出手机定睛细看:“啊,看错时间了呢。” 七海建人:“这话说出来您自己相信吗?” 谁都能扯出“看错”的借口,唯有你不行。 “这个么……”他心虚的将视线移开,最终落到泉身上,终于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多大的乌龙:“诶?诶!诶诶?!六眼又……” “唉,这位是我的一个前辈,脑子不太好使。”七海先生打断他的话,揽着新婚妻子向她介绍。五条前辈笑得相当幸灾乐祸:“哇哈哈哈哈哈,小林泉!你怎么和娜娜明搅和到一起去了?你不是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你知道这家伙读得什么学校么!” 理论上应该被众人称呼为“七海太太”或者“七海泉”的小林泉吐出一串省略号:“哈?” “我和五条前辈曾同校读过两年职业高中,因为某件事确定自己不合适那所学校,于是退学去了补习院重新参加升学考试。”七海建人很老实的交代起过往,泉眨眨眼:“所以,那个什么宗教学校是真实存在,不是诈骗?” “理解成诈骗问题也不大。” 七海先生一脸正直,紧张到一时反应不过来妻子为什么知道咒术高专:“有些东西……嗯,需要用话术描述得像是那么回事,就和推销垃圾股差不多。” “我明白了,可以理解。”泉到底也没说究竟是可理解七海先生退学的举动还是可以理解宗教学校易出诈骗犯的嫌疑。很快新婚夫妇就此达成共识,一块转回去看向疑似精神不大正常的前辈:“欢迎。” 不欢迎又能怎样,人都来了,总不能再赶走他,况且也赶不走。 气氛瞬间变得热闹起来,只见五条悟乐颠颠跑去夜蛾正道面前吃了一顿咆哮,扭脸看到歌姬又立刻像条嗅到猫咪的狗子:“歌姬娜娜明都结婚了,你怎么还单身?” 庵歌姬:“……滚开,蠢货。” 不生气来不生气,气坏自己无人替。不等她做完心理建设,抬头就眼看他跑到那只堪比艺术品的欧式两层蛋糕前,和穿着蓬蓬裙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姑娘抢东西吃。 丢人现眼! “夜蛾老师!你看五条!”歌姬同学毫无心里负担的打小报告,夜蛾正道看看三头身的咲乐又看看身高超过一米九的高龄问题儿童,头顶不是黑线就是“井”字。 捻着樱桃梗用水果逗弄小花童的五条先生背后一凉。 “不好意思……”他极为正式的弯腰低头致歉,手里提着头顶包摞包的五条悟。泉急忙退了一步避开,双手竖在面前摇摆:“没关系没关系,五条先生不失其赤子之心,很可爱。他并没有伤害咲乐不是吗?那么大一个蛋糕,一个人哪里吃得完,不如借此机会分享,也不耽误大家接下来的工作和休息。”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连同神父在内所有来宾一起分享了可丽饼店老板叶山的倾情之作,来自横滨的客人率先告辞。魏尔伦相当骚气的朝泉吹了声长口哨,坐在“弟弟”的车里朝“妹妹”挤眼睛:“我会替你向森先生传达婚假的消息,按照咱们法国人的习惯,怎么样也得歇足半年。” “半年?森先生大概会疯掉。”泉笑得不怀好意,中也皱眉:“怎么回事?” “你是只会说这三个字吗!回去给你讲!”魏尔伦抬掌在橘发少年肩膀上拍了一下:“走了。” 真是的,这小子叫人架出去卖几个来回都不一定能转过弯,真让做兄长的担心。 尾崎红叶笑而不语,撑起红伞在部下簇拥下施施然退场。 送走了新娘的客人,新郎这边的正常人也都纷纷告辞。家入硝子夹着烟挥手:“礼物过两天给你们寄过去,一块寄,时间太仓促了没来得及准备。没想到我们这些人里居然有谁能好运的找到另一半,七海,你要对老婆好一些,别像夜蛾一样半途被甩下车。” 拖着劣徒远远走开的夜蛾正道:“……” 我真是谢谢你了啊! 庵歌姬抿嘴笑道:“好了硝子,夜蛾老师要生气了。我先送你回学校,嗯,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她一口气说了好长一串祝福语,七海建人偷偷松了口气——幸好还有歌姬学姐这个比较正常的人,退役咒术师的马甲总算保住了。他不知道小林泉同样松了口气,port干部的身份总算藏好了,否则说不定她会在签下婚姻届的两小时后拐回区役所办理离婚手续。 宾客们四散而去,新婚夫妇谢过教堂工作人员,被告知费用已经作为礼物由野坂先生付清。 “这样啊,我知道了。感谢你们临时加班的辛苦付出,再见。” 泉再次温和的谢过他们,七海建人耐心等待她说完才问起接下来的行程:“想去旅行,还是回家?” 时下年轻人很是流行以旅行的形式度过蜜月,不过这件事放在泉身上却不大方便——没有提前申请她作为port干部不得擅自离开横滨。 “回家!”她果断且坚决的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森先生的许可暂且扔到脑后,那个“家”字,干部小姐特别喜欢。 54. 第 54 章 数小时开车出门前还是个单身汉,等再回来就变成了已婚男人,七海先生正在努力适应中。现在的问题是……婚姻届已经签了,婚礼也举办过了,七海太太还住在他隔壁,就……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按道理讲,新婚夫妇比邻而居怎么想都不合理,然而他们两个均搬来公寓没有多久,且不说退租划不划算,房东肯定不乐意。 “没关系,我去和房东说明。” 七海建人想着这种挨骂的事就没必要让泉去了,她当然能妥善处理所有棘手琐事,不过这是在家里,不能因为她擅长就心安理得推妻子出去受委屈。 泉站在门口两边看了看,摇摇头:“没必要,这种公寓房邻里间大多都是镜像对应的,你和中介协商换到我隔壁,我再去请几个工人来把隔在中间的墙敲掉。” 这样一来两个小客厅合并成一个大客厅,多余的厨卫可以改成收纳室,额外附带两间独立卧室,总体而言比直接找房东要求退房省事多了。 对中介来说,租户只要能按时缴纳房租、不拖欠物业费用、不招来其他人的投诉就万事大吉。资料更改确实麻烦,但是和对方闹着要退租退钱一比就不算什么了。水平位移而已,连楼层都不用换,只需谎称资料登记失误重新订正即可,甚至不用上报。 “打掉一堵墙?”七海先生觉得,砸墙而已,也就是几菜刀下去的事儿,关键在于建筑物其他部件能不能支撑住。建筑方面的问题,port后勤干部多少懂一些,泉笑着用手摸在两道门之间比划:“你看,这道门和我家紧贴着,却离你那边很远,说明墙两侧就是各自的客厅。而且这些都是宽度0.6的石膏板,并非承重单位,拆了也没关系。” “……”经过思考,他觉得泉是对的,“我这就给中介打电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今天辛苦你了,家入前辈说那种药可能带来些眩晕之类的后遗症,不然还是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还行,”泉不喜欢把事情拖到不得不处理了再着手解决:“我去看看拆掉墙以后该怎么规划房间。” 厚实温暖的手突然压在头顶揉了揉,七海先生温和而坚定的否决了她的提议:“去休息,不会耽误多少时间。我和中介沟通完就喊醒你,放心睡一会儿。” 古龙水的味道迅速入侵,留下深刻印象的同时提醒着泉某些事实。 离、离得太近了! 泉被他哄得红扑扑的,同手同脚溜回卧室蒙头钻进被团,脚步与对话越来越远,不到十分又重新跳下床翻出租赁合同从头看到尾——很好,合同里只写明不得损坏房屋但没说不能修改房屋结构,没说就是可以,那就这么办! “您好,七海。我发现社区里似乎流传着一些……”拨通中介的电话,七海建人先说出退租的打算,对方果然百般推阻,哪怕听到租客提及周边曾经发生的惨案也含混着想要糊弄过去:“虽然合同里有关于退租的条款,但是那样真的很麻烦,临时寻找更符合您要求的房子也不那么容易对吧?或许我们可以想点别的办法,比如说减免些许费用之类。” 经济下行,租赁业的生意也不好做,这不是对方租约到期需要另行介绍那种好事,手里攥着的压金尚且不一定能保住,更别提其他。 “难道说新进搬去五楼的住户让您感到困扰?还是需要我们居中协调一番?” 中介一连串举出很多种可能,都被七海先生一一否认,不得不将猜想范围逐渐扩大:“那位小姐有什么不良习惯吗?” “并没有,但您得知道,金融业总有一些看上去很奇怪的忌讳。按照法律与规定,社区内的不良因素代理方必须提前与承租方详细说明,包括曾经发生过的刑事案件。显然您忽略掉了这项工作,不必着急否认……” 他支着电话从走廊这头走到另一头,很快中介的情绪就达到临界点——只要不退租,什么都好说。 于是七海先生愉快的退了一步,中介也毫不犹豫的满口答应,同意他向左边搬一个位置且无需支付任何费用。 “呸!分明就是对邻居有所企图!” 挂断电话后中介恨恨吐出口气,不等放松神经又接到女士的来电:“您好,我是上个月租了房子的小林。” “您好,房子有什么问题?还是社区有什么问题?” 生怕这位也提起退租之事,中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结果对方说得完全是另一种情况:“我想在墙上开一道门,将来租期到了会自行恢复原状。” 确实只是开一道门,只不过门的宽度与墙体一致。 已经被折磨到精神衰弱的中介想也不想满口答应:“可以的,您自费对房屋结构进行优化,离开时也请务必恢复原状,否则我们将不得不从押金中扣除相应数额。”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没人喜欢搬家玩儿。泉同意了中介的要求,挂断电话直接从后勤组爆破小队请了几个成员来帮忙。等七海先生改完合同更换钥匙回到公寓一看,两间四十坪米的公寓成功合并成了八十坪的平层套间,这效率也是绝了。 “你觉得,堵住哪扇门比较合适?” 泉面上丝毫没有心虚之意,靠在地中海风格的圆形宽阔拱门旁向七海先生展示自己的杰作:“我告诉中介要在墙上开道门,他同意了,将来搬走时重新糊上就行。” “为什么不多休息一会儿?”七海建人抬头认真看了眼那道“门”,以及两侧新添置的、为了掩盖痕迹的空书架,“很漂亮,辛苦了。” “我休息了啊,”虽然只休息了十分钟。 她理直气壮拍拍身侧墙体:“森氏下辖有自持的建筑事务所,我去请他们可以算员工价。” “……”结了婚的第一天下午,七海建人就开始忧虑于妻子的健康问题。她不是身体不好,而是太勤快了,勤快的让人不得不担心。 “好吧,先不说这个。”既然她歇不住,大约是没什么问题的吧,他努力说服自己并移开话题:“这是工资卡,社保卡,还有……” 还有做咒术师时学校代为办理的高额人身意外险。 当初觉得没什么用,先来看来确有先见之明——万一走了狗屎运能找到另一半呢? 泉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接过这些,七海建人好笑的看着她把工资卡扔在一边,翻开社保核对日期金额又盯着那份人身意外险皱紧眉头。 “有什么问题?” “不太对,”泉抬起眼睛瞄了眼新婚丈夫,指着他的意外险保单:“金额太高了,万一我是个坏女人怎么办,这笔保险金足够让人铤而走险。” 真的很高,高到足以请动某游击队队长的程度。 他浅浅弯了下嘴角,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柔和起来:“如果你是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别随便试探人心呀!”她将保险单折叠好,走到写字台边抽出空文件夹将它们装进去,工资卡也还给七海建人:“你只需要每个月把工资条交给我,卡自己留着用。” “都放在你那里。我没有大额消费的习惯,偶尔有需要……和你商量过再决定。”咒术高专从来没教过如何与异性相处,无论前辈还是后背全都是一群单身狗,七海建人也仅从普通人的同事们那里听到过关于婚后生活的只言片语——比如说工资要上交啦,吃饭不可以挑食啦,不可以当着老婆的面夸奖赞美其他女人啦,等等等等。 要不……还是想法子问问夜蛾老师?不问别的,就问问他当年到底犯了什么大错才被师母狠狠甩掉。 他这么诚恳,搞得泉都不好再继续推让,拉开写字桌抽屉将七海先生上缴的家底压在文件盒下面:“好吧。那么我也简单介绍一下,我在森氏国际航运会社担任财务兼行政经理的职务。诚然,这种兼任模式并不合理也不符合法律规定,会社这样安排的主要原因在于社长森先生曾在我的收养者身故后成为了我的监护人,并行使了一段时间的监护权。” 这样一解释七海建人立刻理解:“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总是忙忙碌碌……” 怪不得她找不到能够放心的继任者,不是她找不到,而是森氏的社长找不到。 “是,所以我一时半会儿很难兼顾家庭,非常对不起。”关于这一点,泉是真的感到很抱歉:“我会尽量想法子平衡工作与生活。” “不要紧,”七海建人不认为娶妻约等于找个免费保姆,“按照你原本的想法去生活,原来是什么样,结了婚也还是什么样,不要因为多了个我就让自己受委屈。还有,你可以试着依靠我,只要能做到,我会竭尽全力。” 原来我竟然无意间开出了个大奖! 泉愣在原地眨眨眼,又眨眨眼,突然一只手收回来捂着脸,另一只手挡在前面摇来摆去:“你这样实在是太犯规了,七海建人先生!” 55. 第 55 章 新年第三天是port每年例行的头一场五大干部会议,一般而言普通干部需要留守本部等待首领训话,顶端那五人则随同首领闭门密谈。今年确实有些例外,首先后勤干部小林泉因故缺席,其次那个至高无上的会议室里猛烈爆发出本不应该出现的惊天巨响。 “中原先生晋升干部那天起我就开始期待这个时候了。”和中也交好的成员偷偷找朋友窃窃私语:“全组织上下大约只有他敢揍太宰治。” 其他人要么不敢(职务低),要么不敢(怕报复)。 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太宰在慈善晚宴上对泉的所作所为,本就不满于“姐姐”突然闪婚的橘发少年二话不说亮出拳头与糟心搭档来了场“亲切热情坦率诚恳”的交流。 “你他妈的找死!”有过炸烂首领办公室地板的前科,他拆起本部其他位置自然也毫不手软:“你属狗的啊!离我姐姐远点!” 会议室里尘土飞扬,森先生小心翼翼往旁边挪了下屁股,从来不在五大干部会议上主动发出声音的魏尔伦笑嘻嘻堵住他:“昨天去参加了泉的婚礼,新郎看上去还不错,哎呀,虽然是场误会,但对方愿意负起责任总归是件好事。其实我觉得无所谓啦,不过没想到‘妹妹’居然是那样保守的性子,和兰波一点也不像。” “啊哈哈哈哈哈,是吗,对方是什么人?太忙了没能参加,也许该准备份礼物……” 森鸥外擦掉黑线,清清嗓子开始会议:“中也君,也许问题并非出在太宰君身上,干部会议该开始了,再继续打闹下去难免折损自身威信。” 中原中也一向听他的话,拎着领子将太宰治怼进椅子,自己走到尾崎红叶下手处落座。对面的a手里把玩着新弄到的镀金纸牌:“我倒是不介意每年都来上这么一段暖场节目,哈哈哈哈哈。啊对了,我们那位尽职尽责的守财奴小姐呢?好像没在会议室外看到她。” “你结婚不休假?啊不好意思,a先生想必是不需要的。” 尾崎红叶还是老习惯翘着手指欣赏美甲,也不知道她是在含沙射影a娶不到老婆没人要,还是嘲讽他远离中枢消息滞塞。 a先生显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勃然大怒:“你!” “咣当!” 森鸥外将面前的红茶杯扔在桌面上,身后金发少女笑得如同鬼怪:“嘻嘻嘻。” “抱歉,boss。” 干部们纷纷收敛声音低头以示驯服,port首领这才收回手:“我这里有一些业务上的调整要告诉你们。娱乐业事务所、武器交易线、高利贷业务均从原本主管的干部手下拆分出来,前者归入尾崎红叶的情报组,次者归入中原中也的交易行,后者由代管成员处并入后勤组……” a看上去有些话想说,抬头瞧瞧坐在对面的魏尔伦以及中原中也,最终只在嘴巴里咕哝了两声没有随意大放厥词:“只会拖后腿的女人。” 森鸥外眼睛都不带掀一下:“另外,去年分支机构缴纳供奉……事务所盈利……走私业务……□□业……,请诸位分管这些业务的干部简要总结并阐述新一年的工作计划。” 这些内容最终都会汇总编纂成册,发送给在背后支持port的各位大佬。 “鉴于去年特搜部与主税局的无理举动,诸君有什么看法?”听完工作简报,小心眼的森先生到底不打算放过给自己穿小鞋的家伙。 关于如何报复别人,所有人一同将视线移向瘫在座位里的太宰治:“……” “看我干嘛?我才不要再做那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哼!”他“似乎”孩子气的鼓起腮帮子絮絮叨叨抱怨:“明明好心施救,被害人家属不但不感激涕零,居然对我拳脚相加?太过分了!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法律!还有没有人性!” “用嘴巴提起这三个词,你良心不会痛吗?”中原中也恨不得抓起手边随便什么东西照着他的脸砸过去,太宰治微笑:“我敢保证,砸完以后你会哭着求我原谅。” “你他妈!”中原干部拍案而起,尾崎干部给了他一脚:“坐下。” “呵呵,浅川物流。”对面的黑发少年似笑非笑吐出一个名字,看向上首处端坐着看戏的首领:“森先生,那家伙交给我还是?” “不不不,浅川先生还有价值,至于太宰君你……今年还需多多出力解决些阻碍组织发展的杂草。” 森鸥外笑得讳莫如深——中原中也和魏尔伦都是会把不爽放在脸上的人,唯有这个像极了自己早年的弟子,如今已经快要成长到超出掌控的程度。 小林泉的事不是他第一次忤逆。如果没有太宰治横插一脚,浅川或是彻底激怒小林泉被后勤干部反手干掉,或是将小林泉拖入更深的黑暗,无论如何她都再也无法同组织分离。除了那个意料外的金发男人,太宰治从头到尾的举动都在不断挑衅着首领的意志与权威。 野坂大佬不可能完全信任自己这个出身军方的密医,小林泉便是他放在组织中监视的一双眼睛。双方都预判到了对方的预判,站在利益的角度上考虑,森先生绝不会将小林泉清除出组织,但也不能忍受她可能带来的威胁。 一双眼睛他都无法容忍,浑身反骨闲下来就想寻衅滋事的弟子,自然另有一番“招待”。 干部会议结束后,他突然出声喊住走到门边的尾崎红叶:“红叶君,父亲该为出嫁的女儿准备些什么礼物呢?恕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房子,还是股份?宝石?现金?” 森鸥外表现得仿佛是个爱女情深的好爸爸那样,尾崎红叶停了一步,微笑:“婚礼上似乎少了两位来宾,是谁呢?” 她并未指名道姓说出谁不在邀请名单上,但却把阴阳怪气的意思表达得异常明显:“后勤干部尽忠职守,没有她居中协调里里外外每件事都不顺手。首领,我希望您能三思。某些时候绝对忠诚并不能带来更多利润,我们总得学会放弃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问题在于森鸥外从来不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即便数位干部同时表达出他对后勤组动手的不满,森先生还能保持儒雅温和的微笑稳坐钓鱼台:“我会考虑你的意思,红叶君。” “唉……但愿您真的考虑。”能帮的已经帮了,尾崎红叶想了想:“至于您说的结婚礼物?能被父亲祝福并接受自己的伴侣,对子女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另一边魏尔伦领着中原中也直接去了地下室,一小时后port最年轻的两位干部再次碰面。就听橘色头发那个别别扭扭冲黑色头发那个哼了句“谢”,后者立刻抖了起来:“你说什么?谁在说话?我怎么就听不清楚呢?”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开录音界面:“大点声,我要把它录下来,免得做了好事别人还不领情” 要不是魏尔伦提醒不能把这师徒俩逼到一处去,他铁定一拳砸在这家伙脸上。他那是好心?放屁!他绝对是嫌日子过的太清闲、胆大包天想首领的笑话! 几番艰难的心理准备之后,中原中也牙一咬心一横,冲着太宰治举在手心里的手机大吼:“老子他妈的谢谢你了啊!” “啧啧啧,太粗鲁了,实在是太粗鲁了!”他一边摇头一边将录音编辑成信息发送到小林泉的私人号码——别问他怎么知道的这个,反正就是知道,诶嘿! 信息簿里躺着条不曾回复的婚礼邀请,黑发少年把屏幕凑到眼前重新读了一遍,心满意足将它塞回口袋:“心情不错,中午点份螃蟹吃吃” 即将被端上餐桌的螃蟹心情如何暂且不论,面对厨刀和菜板的七海太太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思——新婚第一天下午拆房子,第二天看丈夫搬家……是真的眼睁睁看,完全没能伸手帮上忙。 七海建人似乎将妻子归入“柔弱不能自理”的范畴内,按照自己的理解“轻拿轻放”。 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比起做咒术师时遇到的女性同僚或女性诅咒师,小林泉绝对属于温柔纤细那一挂。尤其她还有曾经加班加到发热的记录,挥刀能拆楼的前咒术师下意识将自己当作参照物,相对而言身为“普通人”的七海太太还真需要些额外关照。 所以她被打发来切萝卜丝,别问有啥用,总归也算做点事没闲着。 “萝卜丝能做成什么料理啊……”苦恼不已的泉摸出手机企图搜索出几个预案,趁她不注意七海先生三两趟就把昨天打包好的个人物品全数搬入新居。 很好,没被她发现自己的力量异于常人。放在咒术师队伍里算不上什么值得称道之处的地方,也可能让普通人百思不得其解——比如说在3:7的位置上强行制造弱点。 将最后一只行李箱拖入新居,七海建人站在泉背后看了一眼:“放着就可以,等会我炸些萝卜饼,想吃几个?” 她抬头找寻一番,视线最终停在最大号的金属汤勺上:“三个!” 平日里连食量都这么袖珍啊……不等他感叹完毕,她打开冰箱翻出两包半成品荞麦面。 “一碗面再加三个萝卜饼,应该能吃饱。” 更喜欢吃面包的七海先生默默拉开橱柜找到小麦粉——多抓一把,假装那是面包。 56. 第 56 章 对于双方都不能轻易撕破脸的上司,消极怠工或许是比较有效的报复方式之一——尤其当你掌控着财务与行政这种命脉时。打从兰波去世后泉就没有像最近几天这般清闲过,如果忽略掉客厅沙发上多出来的那个男人,她甚至产生了想躺在地毯上打滚的冲动。 早饭是七海先生用微波炉热的牛奶吐司外加半熟太阳蛋,午饭是炸萝卜丝饼配荞麦面,晚饭……说实话晚上她想吃点不那么健康的东西。人一闲下来,如果找不到能够转移注意力的活动想得无非都是那几件事。 坐在沙发上阅读书籍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把头抬起来,合上书册:“怎么,想出去走走吗?” 再被她继续从各个角度偷偷打量下去,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些吓到她的举动。 “好啊,出去散步,顺便看看带点什么回来当晚餐。”泉几乎一跃而起,属于年轻女孩的活力慢慢透了出来。七海建人目送她回房间去换衣服,起身拿了钥匙和钱夹走到玄关处站着换鞋。 卧室门关闭又开启,换过私服的泉三两步来到他身边:“怎么样?” 发髻散开扎成了低低的斜马尾,她满含期待的看向七海建人:“好看吗?” “好看。”七海先生简单但诚恳的积极回应着。 确实好看,干干净净不累赘,时间也把握得刚刚好。 换个人或许会嫌他话少敷衍,但泉却觉得很好。意思到了就行,没必要阐述个小论文的篇幅出来。 锁门的功夫泉的私人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有这个号码的人很多,她没想太复杂直接点开。 ——“老子他妈的谢谢你了啊!” “……”中原先生气急败坏的大吼在走廊里循环,泉像是被卡住似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将语音信息关掉:“恶作剧,哈哈哈哈。” 很好,今年游击队送来的报销单一张也别想轻松通过审核! 七海建人早就对这种同事突发恶疾的小意外习以为常,淡定收起钥匙:“嗯。” 等等,“嗯”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是信了还是不信? 没有给她太多时间纠结,电梯很快就来了。 她满脸问号的迷糊样子就像只刚睡醒的猫,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被两脚兽揉乱皮毛。七海先生背过去勾了勾嘴角,等电梯到达一楼侧身让妻子先行时又迅速恢复先前那副严肃的模样。 因为这个小插曲,泉无论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她有想过开诚布公的告诉七海先生自己究竟从事何种职业,然而刚张开嘴发出半个音节,意外就发生了。不远处一家店铺的玻璃门突然被人从内部撞碎,几位食客或目光涣散或手舞足蹈,个个步履蹒跚着迈出门厅。 “有怪物啊!有怪物吃人!”其中一位指着虚空不断挥舞双臂,看他的表情那里似乎真有什么无形之物存在。其他几人神情同样不正常,不是嘿然傻笑便是频频做些扭曲古怪的可怕动作。 附近的居民和路人被他们吓坏了,幸亏这里距离城市中心较远人流相对稀疏,除了几个倒霉蛋逃跑时慌不择路发生碰撞,好歹没有引发踩踏事故。紧挨着那家店铺左右的商家急忙关门避险,种种惊慌失措之态衬得那些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人特别突兀。 被人不由分说关在店里,七海先生面无表情。他完全没有看到可能造成危险的诅咒实体,着实搞不清那几个人究竟在整什么花活儿。 “哇,是不是前几年那件事……那孩子再次回来作祟?造孽啊!” 能和老板一起挤在柜台旁的必然是熟客,外面还乱着没人敢出去,索性聊起陈年旧事。背都弯了的老太太扶着买菜小车直摇头:“可怜,须山家又要不得安生了。” 七海建人绷紧下颌,拉着泉的胳膊远离柜台以及围坐一处聊起闲话的居民。 既然已经决定放下过去,就不要再关注那些日常生活以外的异常,他恨不得临时团两个纸团把耳朵塞起来。 “怎么了?我和我先生刚搬来,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妻子温和的声音引起了老街坊们的注意,看在她的份儿上,他忍耐着不把脸扭得太开。 好奇之心实乃人之常情,此时出言阻拦反倒平白引人疑窦…… 既然是新邻居,老住户们了然的摆开架势讲古:“哎呀,那件事要从根源上说可就久了。” “你们别把年轻人给吓坏喽!”老板捏着炒花生米往嘴里送,间或朝外看上两眼,与方才匆忙关门的紧急截然相反。 老太太张嘴笑出缺齿的牙床,在七海眼里就像个老得掉了毛的老猴子。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敬畏也没有,才不会害怕。上回还碰见几个去须山家旧房子探险的……明明就是偷窃!哎呀哎呀,可真是……”老板娘抱着店里养来招财的胖猫,向后仰着一悠一悠的。眼见关子卖得差不多了,最初那位老妇人才眯起眼道:“再古早些就连我也不过道听途说,因此只说说最近的,就这也已经过去数年之久。” “须山家的孩子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得抬不起头,一天夜里想不开自己把自己给吊死啦。从那以后呀,欺负她的几个学生都被冤魂缠着报复,一个接一个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前前后后闹了几年,最后还是打算在这里盖楼的开发商请人前来退治方才安静。也许是那孩子怨气未散吧,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这附近都有几个人突然发疯。” 这是个很经典的鬼怪复仇故事,经典得有些老套。泉想了想,怎么想怎么觉得其中牵强附会之处甚多:“我看大家刚才都还那么害怕,怎么这会却又不怕了呢?” “你们看?就说年轻人胆子大吧!”老板娘仰脖笑了两声,她怀里的胖猫也跟着悠悠长长“喵”着。老板把花生仁咬得嘎吱作响:“外面那些人一定是被恶灵缠上了,只有关上门才能阻止他们把坏运气传进来,懂了吗?” 这个简单粗暴毫不做作的答案着实令人无语。泉咳了一声笑笑,就在七海建人以为她会据理力争时女子翻开手机迅速拨通急救电话:“您好,这里是x区x路xx附近,几个不认识的人疑似食物中毒,看样子比较符合误食野生毒蕈的状况,请尽快赶来施救。” 老板:“……” 老板娘:“……” 老太太:“……” “噗,嗯,是的,毒蘑菇可不能乱吃。吃错了眼前有小人跳舞都得算运气好,最坏的情况……那些蘑菇大概会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吃下去的食物。” 七海建人再次弯起嘴角:“老板,结账。” 死一般沉默的半小时后急救车来了,医护人员忙忙乱乱拉走“病”人,周围的店铺这才重新开张。有了这么一个插曲,谁也没心继续逛,他们带着结过账的几样零食慢慢走回家。 “你会觉得他们很可笑吗?”沿着路朝公寓的方向往回走,七海建人提着塑料袋侧眼去看小林泉,后者摇摇头宽厚道:“不,怎么会?冤魂作祟报复的想象正是基于人们最朴素的善恶观,做了坏事必然遭受惩罚,这不是应该的么。” “老板也好,老板娘也好,包括那位熟客,你看他们的年龄少说也有六十朝上了吧?经历过战争和动乱的老人家们自有其独特的生活哲学,我知道那些不过无稽之谈,我也不会相信所谓因果报应之类的谬论,但我尊重他们对于善恶的评判。” 寒风吹过,她把手拢起来哈了口热气,又往脸上搓了搓:“想必医生的诊断报告会替我解释清楚。” “我以为你会据理力争。”七海建人把塑料袋换到另一边,拉起小林泉的手塞进自己口袋。很快温度就传递过去,她变得红扑扑的:“啊……啊?据理力争?为什么?难道以后再也不去那家店买东西了吗?比起便利店它确实老旧,货品也比较单一,不过胜在物美价廉,放弃还挺可惜。” “你不是不相信神鬼怪谈?不会觉得很难与相信那些东西的人交流?”他执着的想要个答案,这对于“迷信”了半辈子的人来说非常重要。小林泉诧异的抬头看了眼突然变得固执起来的新婚丈夫,耐心解释:“我是不相信鬼怪之类的东西,但我不相信的理由并非为了不相信而不相信。如果能以科学手段证明无形之物存在,想让我相信也不难。你看,” 她抬起下巴示意他顺着自己的视线看向路边竖立的电线杆:“一千年以前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如今的生活,正如我们也很难想象一千年以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我们都处于时代的囚笼之中透过缝隙向外张望着了解世界,认知也只能从身边真实存在的事物逐渐向外拓展延伸。所以啊,没有事实作为依据的论断是不能打动我的,包括你现在想的那些。” “仰望星空与脚踏实地,从来都不矛盾。” 七海建人觉得,自己大约是走了一辈子的狗屎运才能在东京那个破公寓的防火电梯里邂逅小林泉。 57. 第 57 章 新一年的第四天,也就是后勤干部因故缺勤的第四天,port上下就连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也觉得工作变成了件困难的事。 清洁工具该更换了,清洁用品需要补充,这些都算在行政支出的办公损耗物品里,需要提前说明并预支出来才好准备。事情很小,小到除了后勤干部以外无人关心,但就是没法解决——小林泉确实不在五大干部之列,然而她头上也没有首领以外其他负责人,也就是说如果她不在岗,无数类似清洁工的小困扰就会尽数堆到森先生案头等待批示。 属于首领的这张椅子,从来没有如此令人如坐针毡过。 办公桌上的墨水瓶莫名其妙空了,该送进办公室的蛋糕杳无音信,打印机和传真机不是这儿出问题就是那儿出问题,异能生命体因为没有吃到心爱的甜点大发脾气。黑蜥蜴和游击队出动的前提是配备上足够武器弹药,可惜没一个人能说清楚究竟需要多少——这可不是打印纸,多一箱少一箱全无所谓,天知道小林泉究竟是怎么做到只需了解带队干部名字就明白该在纸条上签几个基数。 这还只是诸多不便中的小小一角,各部门之间的步调协调才真正是头疼之处。 啊,看来这次真把那孩子给惹毛了,老实人的软刀子割在身上后劲十足。 森先生无奈的抓抓头皮,问题没有解决,还想继续抓却在看到满桌散落的头发后停了下来。 不能再抓,再抓就要秃了。 “爱丽丝酱……我好难啊!” 中年男人瘫在办公桌上哀嚎,闹腾了一上午的金发少女张嘴继续哭唧唧:“爱丽丝要吃蛋糕!爱丽丝要泉回来!” 平日有多甜蜜可爱,哭闹时就有多恐怖可怕,小孩子就是这样的生物。森鸥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异能生命体设置得宛如活人,连这种一不如意就哭闹的反应也栩栩如生。 “我也希望泉能赶紧回来,唉……可惜无法将你带到她面前哀求,不然也算个办法。” 他换了一边脸继续趴着,幽幽吐出口气:“不知道还得熬多久她才能消气。” “boss,港口仓库进了批货需要有人过去交接清点,您看……” 耳麦中传来守卫传话,瘫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的首领声音无比正经:“这件事平时由谁负责?” 守卫也很为难,平时他们只需要端着ar-15给首领把大门看好就行了,人来上班大脑带没带来完全不重要。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们还要兼职秘书的工作:“从前都是小林小姐安排副手或者她亲自过去盯着,今天您看该怎么办……” “泉的副手……我记得那两个人姓什么来着?按照旧例还让他们去。” 好歹还留了两个副手在岗位上,大约是泉所剩无几的仁慈了,森先生用手指在桌面上悻悻画圈。传话守卫听上去快哭了:“可是boss,那两人本身并没有进入仓库的权限,需要您写授权书。” 授权书,正是泉发出去的临时许可。 不等森先生提起没了墨水的笔,另一道传讯匆匆插进来:“boss,游击队剿灭了一股外来势力……” “有什么问题吗?”森鸥外放下钢笔从爱丽丝那儿摸了只油画棒来打算凑合着用,传讯人声线颤抖:“太宰先生不幸中了流弹……” 太宰治就算不吃流弹也总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port内部人人见怪不怪,对此首领先生淡定的不得了:“送去合作医院。” “不,首领,问题在于费用。组织有规定,成员受伤住院的费用需要自行垫付,出院后拿发1票实报实销……”敢和port签署合作协议的私人医院可不是什么善茬,不见钱他们真敢放着伤员不管。但要是有谁能从太宰治的衣兜里翻出钱,那才算是见了活鬼。 显然森鸥外还算是了解自己的弟子,顿了片刻:“发1票……好的我知道了,还没给钱是吧?先从台账上借款预支。” “可是,组织有规定,大额借款必须五位干部与您同时签字,就算负责审核的小林小姐不在……”守卫又抖了抖:“太宰先生这会儿正处于昏迷状态,没办法给他自己签字。” “我记得后勤组有预防这种紧急情况的备用金?”森鸥外还是不想弄死太宰治,所以他就不亲手救治了。 传话守卫:“组织规定个人一次性申请备用金不能超过二十万……” 这点钱连给私立医院交保证金都不够。 森鸥外:“不然先挂个业务往来?” 守卫:“组织规定,除了真实采购不能虚开往来。” 森鸥外:“那就让在场几个人先凑一凑。” 守卫:“boss,这个月的薪水还没发。” 森鸥外:“为什么没发?” 守卫:“小林小姐负责这件事。” 森鸥外:“……” “好吧,那就让广津先生带着我的卡去一趟。”森先生不得不妥协,把首领办公室真正的守卫力量放出去——幸亏他自己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不然恐怕得度秒如年。 广津柳浪带着首领的卡去给游击队队长缴纳救治和住院费用,森先生忍不住伸出尔康手:“广津先生,一定记得要把发1票带回来啊!” 广津柳浪:“……” 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笑就死定了。 解决完这个突发事件,那边仓库还等着人拿临时许可过去监管进货,森鸥外焦头烂额翻找记录本中…… 这个时候小林泉在做什么呢?她在家里努力给七海先生加油。 由于目前两人“合租”的房子属于两间单人公寓合并而来,多余的洗手间、浴室以及厨房都需要另行安排。厨房还好说,泉搬家时无非买了个微波炉外加案板菜刀而已,越简单越好归纳到一起,多出来的洗手间外加浴室则需要拆除部分用具。幸亏中介和房东偷懒偷得厉害,无人租住的空房里干净得能起回音,拆掉不必要的简易设备后空间大得足以改成个衣帽间外加收纳室。 “板材1厘米足够了,再厚容易受潮变形,且压缩空间。”泉在耳朵上夹了两支铅笔,随手抽一支下来画出示意图:“这里切成这样,把五金件钉进去,然后螺丝上在这儿……” 七海建人用堪比审视k线的严肃态度看着这张木器透视图:“为什么这几处隔间高度放在一米?” “冬季的长大衣,夏季的长裙,都需要挂在独立隔间,方便找寻。一米是依照你的身高设计,我这辈子大概用不上,嘿嘿。” 她站直身体踮了下脚,用手画着头顶比划:“你看,我才到这儿了。” 真可爱。 七海先生盯着妻子发心上的小漩涡看了好一会儿,艰难收回视线:“嗯,非常感谢。” “我们只用买足够的板子,工具用租的,裁好后拖去让他们封边,再拖回来组装。”她在计算器上摁了几个数:“能比买成品或是请人打便宜百分之六十。” “原来……”完全不懂生活还能如此精打细算的七海先生不由回忆起前半生——嗯,看来是自己没有把才能发挥到正确的地方去。收回思绪,他点头同意她的建议:“一起去买,免得工厂欺负你。” “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开车去买板子,你可以借工厂的货车把板子先拉回家,我开车去租工具。等我们裁好板子还能用工厂的车把东西再拉过去,还工具和取货并在一起开自己的车,前后少跑一趟。” 商量好步骤,他们带上图纸顺利出发。板材工厂是与森氏建筑事务所有过合作的供货商,甲方爸爸来给自己买几块板子用,别说借车,一般情况下连货款都恨不能帮着给并进公账里。也就是小林泉不爱占那个便宜,现场结清账,被人恭恭敬敬送出来。再往后两人分头行动,先行拖着板材返回公寓,七海先生严格按照小林女士留下的设计图将尺寸一一标注画好,等工具到位就可开工大吉。 嗯……其实,某些工具他也不是那么需要。 从厨房刀架上挑了把普通厨刀,七海先生下五除二就将整块整块的完整板材破开切割成图纸上需要的形状与大小,等待的功夫里顺便还用附赠的砂纸打了个边。小林泉带着各种切割工具回到公寓后惊讶的发现只需要在固定尺寸上钻几个洞就完事儿了,要求放低些甚至可以直接将它们塞进预留好的空间。 “额……你从其他楼层的邻居那里借了工具使用吗?好吧,还的时候记得送些点心以示感谢,可别忘了哦。”她并没有生气,立刻翻过这一篇四处寻找插头:“我还没怎么用过手钻呢!” “小心些,注意安全。”他一边窃喜于不用绞尽脑汁想借口,一边无法抑制的担心起那些电动工具的性能——真的不会被飞溅的木屑崩到吗?不然还是用术式偷个懒吧。 58. 第 58 章 干部小姐新居装修完毕的这一天,也是她脱离岗位带薪休假的第七天,横滨那边再如何水深火热也都是别人的事,她只遗憾于七海先生必须回机构销假上班了。退役咒术师起得更早些,自然而然承担起制作早餐的重任,小林女士踩着毛绒拖鞋一推开卧室门就嗅到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牛奶味。 “好香,哈……” 她打了个哈欠,双臂上举伸了个长长的猫猫懒腰。 七海建人头也不回指指餐桌:“快去洗漱,然后吃饭。” “哦,好。”泉边抓着头发边晃进洗手间门,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后重新晃出来:“我的煎蛋上要洒胡椒!” “知道了。”他把装着简单的盘子放在桌面上,随手抓起胡椒瓶顿在一旁:“一大早就吃这么刺激的东西,记得多喝水。” 餐椅被拉开的声音轻快且愉悦,热好的牛奶被她分毫不差一分为一倒进玻璃杯:“你给自己做了中午的便当么?还是在机构附近的便利店解决午饭?” “这件事可以等到午休前再去考虑。倒是你,一个人在家打算做什么?”七海建人端起泉推过来的玻璃杯喝掉牛奶,几乎察觉不到的皱了下眉——单身一十多年早就习惯直接冰牛奶下肚,突然改成喝热的很有点不适应。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妻子柔弱的身体大约受不得寒。 泉不喜欢用叉子,两根木筷灵巧卷起太阳蛋再用面包片一夹,啊呜一口留下道完美齿痕。等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了,她才笑着回答丈夫的问题:“不知道,突然闲下来……看看书,把外面的花园整理一下,叫个外卖,午休,然后……等你下班回家?” “……”七海先生抬手摸了下耳朵,嗯,很好,烫得不明显:“出去逛逛也可以,去人多安全的地方,有事给我打电话。” 七海太太:“好的,白白,路上注意安全。” 等到走廊上传来电梯门合拢的声音,泉一跃而起冲进卧室开始整理——监控用显示器可以搬去客厅伪装成家用电脑,这样一来原本的书桌夹层就能掏空用来安置干部配枪。七海建人可不像新庄的老婆泷子那么好糊弄,为了将来不要为解释这些东西而头疼,最好现在就想办法藏得不让他发现。 嗯……该怎么说呢?他搬过来住时那么客气那么礼貌的为可能对她造成的困扰鞠躬道歉,然后抱着被褥目不斜视走进另一间门卧室——如果不是这人先开口求的婚泉差点以为自己把人打昏了硬拖进的区役所。你要说他这是拐回头又想反悔吧,相处这几日此人处处包容忍让,不管妻子提出什么想法都像他曾经承诺过的那样尽力予以支持,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另有念头的模样。 泉确信自己的个人情报有被组织妥当隐藏,公布在外的都是有利于“森氏国际航运会社”的信息,所以至少在明面上,“小林泉”完全没有值得人搭上婚姻去欺骗的价值。 他到底怎么想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事先和妻子说过那些事吗?” 面对专门抽空前来关心看望自己的夜蛾校长,七海先生恍惚了那么一瞬:“……我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消防通道那个狭小的空间门里,小林泉的眼神仿佛看到了救赎一般,深深印入脑海再也无法放下。这辈子救过的人究竟有多少,七海建人自己也记不清,但是那种仿佛璀璨银河被点亮的期盼似乎只有一次。她似乎已经做好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打算,却在坠落山崖的瞬间门被拉了回来。 如果注定只能救一个人,我希望不要再错过小林泉。 夜蛾正道揉了揉眉心,脸色比几年前给学生们上课时还要黑:“我听说五条还在不遗余力游说你回归咒术师的战斗序列,他那个人大家都清楚,不会给人留任何拒绝的余地。你的能力与品行在我所教过的学生中也属上乘,但现在……”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犹豫着没有继续。 “您谬赞了,夜蛾老师。”七海建人像是知道他打算说什么一样岔开那个话题:“我有个问题,当初师母为什么要与您离婚?” 夜蛾正道可是少见的、能娶到老婆的咒术师,不过当时的情况与眼下自己与小林泉完全不同。据说他婚后还有个孩子,离婚时被社区法院判给了前妻。对于这位刚正不阿的老师,学生时代的七海建人更多还是报以尊重和敬重,并未过多在意他那场失败的婚姻。 但是就这会儿吧,难得反面教材主动送到眼前,学生向老师提问,那能叫揭疮疤吗! 夜蛾正道:“……” “咳咳,有个诅咒师扬言要报复我,虽然最终此人被绳之以法,中间门还是闹出了许多不愉快的误会,总之最后我们和平分手,就这样。” “难道不是因为做咒术师太忙了没有任何私人时间门?”七海建人觉得如此套路的小说情节不太可能发生在夜蛾正道身上,一时没能忍住脱口而出的吐槽。夜蛾校长面无表情:“一般会社职员就有私人时间门?” 七海先生本想说“有”,想想午休前总监喋喋不休的职场pua,他默默把嘴里的字重新咽了回去。 “我不是来给五条做说客的,我只是刚好任务路过新宿,顺便来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灰原那件事……我甚至没来得及和你们说一句抱歉。我原本以为你终于走出阴影,现在却又不确定了。”两个学生,一个死亡一个重伤,死的那个甚至没能找回完整尸体。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着实是颠覆三观的剧变,也不怪在那以后七海建人迫不及待逃离咒术世界。夜蛾正道叹了口气:“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们,你可以抱怨我。” “任务不是您发布,诅咒也不是您下的,我找不到抱怨您的理由。”提起当年发生的“意外”,七海建人绷紧下颌,情绪极度收敛看上去仿佛一座木雕。 夜蛾正道一看就知道他根本不曾释怀。 也是,朝夕共处两年之久的好友在眼前惨死,除非没有心,否则换了谁都无法轻易放下。 “唉,你们这些臭小子,就没有一个能让人省心!”他一拳锤在桌子上,面前的咖啡杯应声跳起,“算了,不说那些。如今你既然建立了自己的家庭,就要好好经营,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对伴侣隐瞒什么,我就是个坏例子。那个时候我自以为是的隐瞒,在她看来只有轻视与不尊重,误会一旦造成且无法及时解开的话,再滚烫的心也会变凉。” “我知道了。”七海建人干巴巴的垂下头:“我尽量。” 就算提及往事,泉也不会相信吧,他该怎么向一个看不见诅咒的人证明诅咒的存在? 夜蛾正道又是一锤:“做不到就想好该怎么装一辈子瞎子!咒灵会攻击与它们视线交汇的人类,开学第一天我就讲过。你是咒术师有自保之力,你妻子呢?万一受你的影响被诅咒和诅咒师盯上,什么都不知道的她该怎么办!” “……”七海建人开始考虑把墨镜焊死在脸上的可能性:“她在横滨工作,那边的诅咒活跃度比东京要低很多,目前还算安全。” “行吧,”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严厉,夜蛾正道收回情绪点点头:“我希望你能依照自己的愿望好好生活,无论作为咒术师,还是普通人。就像签字同意你退学时一样,还是那句话,年轻人,不要因为害怕将来后悔而拒绝眼下的选择。” “另外,祝你新婚快乐。这是替硝子他们捎来的礼物,还有……”他从手边袋子里翻出一只丑萌丑萌的毛绒玩偶:“拿回去装饰你的新家,替我向你的妻子问好,再见。” “再见,夜蛾老师。” 七海建人起身送客,看看时间门差不多了便提起外套返回办公室。 机构里的气氛还是那么压抑,总监手舞足蹈的自吹自擂,谁都知道他习惯用人情往来之类的手段兜售垃圾股,却又免不了对高额佣金心生羡慕。 “呦建人君你回来了?我听说中午有访客前来拜访你,怎么样,是上周晚宴捞到的客户吗?有谈到业务么?还有去年与森氏的合作,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件事今年继续交给你?” 他非常熟络的把胳膊搭在七海建人肩膀上,后者僵硬得堪比东京湾里的礁石:“……” 不怎么样,客户没捞到,老婆倒是捞了一个。正是因为小林泉的关系,他也不想再经手关于森氏的合作案。 “森氏明显在用垃圾股的亏损洗税率,继续高调下去容易被主税局判定为恶意提供逃税渠道,望你三思。”不冷不淡回了一句,他把总监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移开:“恕我不能陪您愉快聊天,我要开始工作了。” 啧,怎么才下午两点,距离六点下班竟然还有四个小时! 不知道泉在家里做些什么,为什么不打电话呢?不打电话也不是不行,发条信息也可以啊! 59. 第 59 章 关于时钟或许有生命的可能性,销假回来头一天上班的七海建人有很多话想说。 以往打几个电话再看几条线的功夫下班时间就到了,今天那玩意儿就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还是一动不动。 “喂,七海,听说你请那么久的假是为了结婚?”隔壁工位上的中年同事塞过来一个礼盒:“真是突然,旅行结婚吗?恭喜。” 刻意不请同事参加婚礼正是为了隐瞒小林泉的身份,他不希望有谁通过自己游说她做那些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事。尤其是总监,森氏的财务一把手在那人眼里和一座金山也差不多了,被他缠上不脱层皮就别想甩脱。 “嗯,她很内向,不喜欢交际,所以我们去、横滨玩了几天。”微不可查的停顿后他想出了个最容易圆的谎:“今天出门太急,忘记带糖来分给大家,抱歉。” “没事没事,没关系……”支棱着耳朵听动静的同事们纷纷出声以示大度,探究的视线终于全都收了回去。 七海建人新婚的妻子胆小内向,这条新闻只用了半个小时就传遍办公室,直到下班前茶水间楼梯拐角里还有人在讨论这个问题。没办法,实在是太好奇了,每天总是摆着张讨债脸的家伙居然能娶到老婆……谁这么有勇气? 打了四五个电话,水杯续了六七回,盯着显示器发了会儿呆,回神一看才五点。第不知道多少次低头看手表的功夫,躺在键盘隔层里的手机终于嗡了两声。 “咳,”七海先生煞有介事抬头环顾四周假装自己意外被信息打断了注意力,紧接着佯作无事发生的从容低头翻动通讯工具。手机被他从下向上移动一直移到面前,又眯起眼睛反复看了五分多钟才重新放回去。 如果此时有了解他的人坐在旁边,一定会惊讶发现这家伙居然下意识翘起嘴角在笑。 时间好不容易来到下午五点五十五分,下班前的最后五分钟尤其难熬。六点钟声响起的瞬间七海建人拎着西装外套打卡下班,把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尽数扔到身后。 ——打工人绝不加班!一分钟也不! 走出办公室没多久,他在路边看到一家小小的花店,狭窄门厅里挨挨挤挤簇拥着各类花束,拥挤得仿佛要从门里向外爆裂开来。年轻主妇推着婴儿车路过时弯腰笑着朝门内打了个招呼,老板艰难的钻出来递给她一束包装好的粉色百合。 是不是也该给独自留在家里孤孤单单闷了一整天的妻子带束花回去呢? 考虑到至少要挤一小时地铁通勤,七海先生将这个计划搁置到走出地铁站——为此他多绕了十分钟的路,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街角找到家花店。 “先生您好,想带点什么吗?今天的玫瑰很新鲜哦” 老板的视线在接触到男士笔挺整洁的西装时立刻变得灼热起来,这个年龄的社畜兜里多少有几个大子儿,值得一宰。 七海建人朝锦簇的花团里来回寻觅许久,伸手指向填充角落的矮化向日葵:“麻烦包一束。” 这种热烈灿烂但又非常朴实的花很有小林泉的既视感,他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她抱着花的样子了。 矮化向日葵不像玫瑰那样么炙手可热,溢价也很难提上去。花店老板本着赚个回头客的想法勉强选了束还算精神的用报纸包好递出去:“盛惠二百円。” “麻烦再给我个塑料袋。”掏出钱夹七海先生赫然发现里面只剩一把破开的散钱,抽出老板要的数额带走花束,他想起自己前几天才把银行卡交给了妻子收藏。 就……该怎么不动声色的向她申请零花钱呢?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后悔,倒不是后悔买花送给她,而是这种情况下提及零花钱,会不会显得太功利了…… 七点三十分,天已经黑了,电梯停留在五层时七海建人不停猜想小林泉正在做什么。 是闲适的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呢,还是玩些? 怀抱着这样那样的念头,他摸出钥匙塞进锁孔,不等施力旋转先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欢快声音——那是拖鞋敲在地板上动静。 “你回来了!快点来看!” 小林泉椰褐色的眼睛亮闪闪的,蕴含着喜悦与急迫。 西装袖子被她拉着向玄关里拽,身高超过一米八的七海先生轻轻松松被她拉进客厅。 公文包不翼而飞,眨眼间出现在玄关柜上,柜子底下的缝隙里躺着属于男主人的蓝色大号拖鞋。 “家”这个词突然从抽象概念变成了再具体不过的实景,有那么一瞬间七海建人以为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他扯开紧束了一整天的领带,换上拖鞋顺从的由着她的力道从客厅走向厨房:“你买了个烤箱?” “是呀,”泉笑得异常愉悦,表情在炫耀与努力让自己含蓄之间徘徊移动:“我注意到你经常买附近那家面包店的蔬菜面包,今天去问才发现那个品种居然下架了。既然不能为了某个人的喜好耽误老板赚钱,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动手制作。所以我下午抽空去买了个烤箱,顺便又钻研了一下越南法棍的做法。” 烤箱旁的流理台一角上堆着好几个失败品,从面目全非不明原型逐渐过渡到堪比面点师,一个对烹饪一窍不通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很难不感动。也许店铺里不再售卖蔬菜面包的绝望就是为了衬托现在这份温暖,人生不止落个不停,总有向上昂扬的时候。 七海建人把拎在身后的塑料袋提到小林泉面前:“下班路上看到,觉得很合适你,就带回来了。” “什么?”泉还沉浸在面包大成功的喜悦里,接过塑料袋打开一看,圆圆的眼睛立时弯成两道新月:“向日葵!真漂亮呀!” 她用手指拨弄了两下很有纸质感的黄色花瓣,欢天喜地边翻找花瓶边问:“你在外面吃过晚饭了吗?如果没吃晚饭就吃蔬菜面包,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意见,接过剩下的料理工作,他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带着花纹的厨刀:“培根?” “在右边冰箱门中间的格子里!”她找出一只“水晶”花瓶,小心翼翼拆开塑料袋以及花束外的报纸,一支一支将向日葵摆出错落有致的模样。 蔬菜面包上桌的时候,盛着向日葵的花瓶也出现在餐桌上,松软且富有气孔的面包比看上去还要完美。泉用手抱着晚餐咬了一口,满足到翘起脚尖一点一点的:“好好吃!” 透过连通着露台的玻璃门窗,七海建人注意到自家的屋顶花园发生了新的改变,不但规模扩大了一倍,架子上和地上还多了许多之前没见过的品种——这是何等恐怖的执行力! 晚餐结束后两人一个送餐具一个打扫卫生,一个人刷盘子一个人开消毒柜,虽然签过婚姻届还不满十天,相识也未超过一年,但却莫名的默契十足。等到客厅里再也找不到其他家务可做,又到了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间段。 “……”七海先生有点紧张,非常巧合,七海太太也有点紧张:“……” 突如其来的寂静之后,泉硬着头皮提出建议:“找点什么事做?” “嗯,”七海建人迅速响应:“今天夜蛾老师来找我,顺便把前辈们送的礼物带了过来,打开看看。” 泉这才注意到他放在玄关角落里的另一只袋子。 “都有什么?我很好奇!”她跃跃欲试的跑去厨房拿剪刀,七海建人默默祈祷前辈们在送礼物这方面能表现得简单朴实些,或者说,做点像个人的事。 首先被翻出来的是那只丑萌丑萌的手工玩偶,泉憋着笑来回扯着玩偶耷拉下来的两只脚:“让我猜猜,是家入小姐的手工?还是庵小姐?” 我能说都不是吗……七海先生沉默着剪开包裹,家庭急救箱和全套神社文创纪念品的特征非常鲜明,里面还有一枚冥冥女士赠送的古怪金币。 ——“很遗憾没能赶回国参加你的婚礼,礼物是上次任务中顺的一枚海盗金币,货真价实哦。” 泉展开纸条一字一句的读给七海建人听,末了很是中肯的点评:“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将“金币”平放在右手大拇指上猛地弹起,金属特有的嗡鸣声清脆悦耳:“黄金以外的金属成分含量特别高,比较符合十八世纪私铸钱币的惯例。” 所谓“私铸”钱币,指得就是那个时代的假1币。作为port里和钱打交道最多的人,她当然钻研过各国货币的造假业务。 七海建人:“……” 这就是正常普通人的实力吗?! 最后,也就是最让人放心不下的礼物仅看包装就能猜出是谁送的。为了不吓到小林泉,七海先生不得不对妻子说了些那位前辈的坏话:“他脑子有问题,也许聪明人都这样,总会做些只有同样聪明的人才能理解的蠢事。” 这句话引发了泉的共鸣:“是啊是啊,聪明人的脑回路根本就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能理解的,似乎无论他们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夫妻两个心有戚戚焉的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动手打开那只华丽至极的外包装盒,一排整整齐齐的经典恐怖电影外加方方正正的避孕套礼盒套装让七海建人和小林泉同时陷入沉默。 这个人的意思也表现得太直白了吧! 60. 已经改过来了,大家晚安 …… 尴尬,无与伦比的尴尬。 看到礼物的瞬间泉红透了脸,像被烫到那样跳起来转身“飞”回卧室,刚甩上门又拉开冲回沙发旁,一把抓起掉落的手机再次光速消失。匆忙间她似乎瞄见七海先生的脸也红了,本就冷硬的线条随着颜色变化显得越发锐利。 ——五条前辈这种东西,可以的话还是就地打死比较好。 七海建人下意识弯了弯手指,起身回卧室时注意到客厅一角布置出了个工作区,家用电脑的显示器大得有些离谱。妻子似乎有些轻微的近视,专门配备一个大一些的显示器倒也不算太奇怪。 他大概看了眼五条悟托夜蛾校长转交的“礼物”,这个分量,那家伙是打劫了情趣用品店吗?盖上盒盖用力将礼物搡进橱柜最深处,他的视线又移到餐桌上盯着那束向日葵:“……” 二十分钟后,泉听到卧室门被人轻轻敲响。她满脑子想得都是现在去洗澡还来不来得及,紧张到几乎同手同脚:“我我我,我这就来开门!哇啊!” 门开了,端着热牛奶的七海建人接到一份飞扑出来的“惊喜”。古龙水的味道混合着木质的沉稳骤然侵入鼻端,这一刻小林泉恍惚觉得需要给自己买上一份重疾险。 ——回头就把这张破床给换了! 不小心绊倒摔进心上人怀里,这种言情小说用烂的梗怎么还会在现实里出现!他会不会认为我故意的? “你忘记喝牛奶了。”七海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成熟可靠,也就泉个子低又害羞没有抬头看,否则她一定会惊讶的发现原来心如擂鼓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牛奶?啊,是,谢谢……”泉推着七海建人的胸口七手八脚让自己站起来,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念头从要不要去洗澡变成了“手感真好”。被妻子占了好一会儿便宜的青年抬起一只手捂住半张脸:“多谢夸奖。” “!”我不记得我嘴有这么松啊? 极度紧张之下把心里话说出来的泉由衷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倒回去打死半小时前那个好奇心爆棚的自己。 眼看她就要因为头部温度过高而宕机,七海建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别怕,我不会勉强你。” 与喜欢的异性同处一个屋檐下,还有合法关系存在,这种情况心里没有点想法的人绝对需要去医院检查身体。然而回想起那天晚宴上小林泉可能遭遇的意外,又考虑到结婚结得如此突然,他愿意多给她些时间慢慢适应。不过眼下看来泉只是性格使然的害羞太过,并非对自己或是对人类男性这个群体有什么排斥。 “我不怕,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泉已经紧张到快要过呼吸了,从七海建人手里“抢”过牛奶杯吨吨吨灌了个水饱,抱着杯子冲进卫生间一阵叮叮咣咣。 没过多久,已经回到卧室把自己藏起来好让妻子慢慢冷静的七海先生听见门被敲响。拉开木门,穿着直筒睡裙抱着枕头的小林泉出现在外面。 “……” 揉揉太阳穴,七海建人耐心安慰她:“不要如此勉强自己。” 后者默默用脑门芯儿回应,不说话但也不肯移动脚步:“……” 唉……怎么跟养了个女儿似的?他弯腰横抱起她,轻轻放在床铺空着的那半边上,迅速抖开被子从头到脚把她裹成一只大号蚕宝宝。 “睡吧。”床垫另一侧微微下陷,很快光源就熄灭了。 小林泉缩在被团里努力回忆刚刚进入port 时经历过的新人“培训”——那还是先代首领时期,老首领轻视女性,组织里所有性别为女的成员统统都被作为预备杀手以及预备陪侍对待。尾崎红叶那种在暗杀上别有天赋的人少之又少,所以绝大多数女孩都被当做金丝雀养着,说不定哪天就会被送出去为组织牟利。也就是说……色1诱这门课,她其实是学过的。 别管究竟学没学会吧,反正理论知识“丰富”。 那个时候,教练是怎么说的来着?针对目标喜好露出身体的一部分…… 嗯……具体该如何操作?从被子里伸出去一条腿吗? 就在她踌躇到底要不要这么干时,身边那个男人的呼吸已经变得深沉且绵长。 好吧,他睡着了。 怀着既轻松又遗憾的心情,她蹭蹭枕头,半张脸埋在被团里也跟着逐渐失去意识。 又过了三十多分钟,“睡着”的七海建人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拧亮夜灯。他本想把小林泉抱回她自己的卧室,手指却在碰触到她柔软蓬松的长发时犹豫了。 算了,万一不小心惊醒她,反倒容易引起误会。 找了个能让自己理直气壮的借口,他重新抱着被子躺回去,就着昏暗的光源用目光描绘她线条柔和的睡颜。 真可爱。 窗外的夜风一阵大过一阵,这样寒冷的冬夜身旁能多出另一个热源,不得不说是种罕见且珍贵的幸福。 “晚安。” 他没能忍住,欠身凑过去轻轻碰了下泉的额头,伸手熄灭夜灯,躺回自己那边闭上眼睛。 无光的温暖房间里,有人偷偷弯了弯嘴角。 第二天一早泉是被热醒的,有点熟悉但又不是太熟悉的味道反复提醒着大脑,直到睁开眼睛她还有些迷糊——我在哪儿? 闹铃声好像离得很近,泉迷迷糊糊的想着,我的闹铃是这个曲子么?很快cpu重启成功,她瞪大眼睛单手撑着床垫将自己支起来:“啊!” “嗯,早。” 同样睡眠不足困意浓浓的七海先生试图挥动手臂,不想中途擦过一片温暖又柔软的皮肤,肯定不是他自己的,那么就只可能是…… 昨天晚上还各自卷着被子井水不犯河水,哪知道今天早上就挤到一处去了呢?泉佯做镇定的开始找理由:“天气冷,难免的,哈哈哈哈。” 这是彻彻底底把开了一夜的空调给忘到了脑后。 七海建人顺着她点头:“天气预报预计本周内有雨雪天气。”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有点冷,怪不得。哈哈哈哈哈……” 泉默默缩回去,提起被子挡住脸。 就像只缩回巢穴的土拨鼠。 七海先生移开视线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如果不是早上还得赶时间,他更想躺回去逗逗她。奈何闹铃不给面子,一遍唱完拐回头重新唱起第二遍。 “再不起来上班就要迟到了。”陈述着这个事实,七海建人收回胳膊翻身起床:“我去看看早饭做点什么。” “昨天的面包还有多,都在冰箱里。” 小林泉也跟着翻身站起来:“还有冰牛奶。虽然你肯定是更习惯喝冰的,但是这么冷的天最好还是对自己的胃好些。” 被她发现了?他没说什么,沉默着同意了她的建议。 洗手间宽大的镜子里映衬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各自咬着牙刷望向镜面。看上去呆呆的。泉先忍不住笑出声,七海先生也终于发出可疑的声音:“噗,咳咳,嗯。” 很快他就收了回去,刷牙洗脸擦头发。 早饭是自制面包太阳蛋,热牛奶和一小份蔬菜。七海建人像昨天一样换好浅色西装以及冬季外套,小林泉赶在他走进玄关前追出来:“领带结,右边比左边高了点。” “是吗?可能刚才没注意到。” 于是他站住不动,仰头向她露出喉咙这等脆弱的要害。 温暖又干燥的手在领口忙活了一顿,等那团温热的馨香退开,他抬手摸了摸那个复杂美观但没什么用的新型领带结:“多谢。” “谢什么呀!我可擅长打领结了!”泉对此相当骄傲:“我的抚养人去世前脑子一直不大好使,每天浑浑噩噩的无论穿什么都敢往会社本部大楼里进,要不是有我,大概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他喜欢穿什么花纹的棉睡衣。” “……”七海先生把领结摸了又摸:“……” 这就是所谓“不靠谱的家长养出了特别靠谱的孩子”叭。 基本上属于无限重复的工作日常没什么好说的,唯一的意外只有衣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张崭新一万円纸币。应该是早上泉随手塞进来的“零花钱”,七海先生用它买了份便利店的照烧鸡排饭做午餐。 办公室里的气氛常年压抑,大家都不喜欢在总监随时出没的地方吃饭休息。那家伙简直就是个天生的监工,无论什么事儿都能扯到业绩上去,和他坐在一起饭不一定能吃下去多少,气绝对管够。有人选择茶水间小聚,有人青睐各个防火梯拐角处的吸烟区,更有人愿意多走几步去楼下的市政花园逛逛。 市政花园里经常会出现些奇奇怪怪的人,躲在这里午休的七海建人“刚好”遇上了对容貌完全没有相似之处的“父女”。 那位父亲是个黑头发紫眼睛,神情颓废的中年男人。他穿着白色医师外套,手里牵着个金发碧眼蓬蓬裙、洋娃娃一般的娇小女孩。 “唉……今天女儿也没有消气,她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我了呢?” 对方走到长椅另一端,一屁股坐在观景长椅上就开始长吁短叹。 哪怕还在做咒术师时七海建人也不是个热心肠,如今遇上这种又像诈骗又像钓鱼的家伙,自然选择了最有效的方法——无视。 “林太郎是个大笨蛋!” 金发少女双拳紧握着冲男人大叫:“都怪你!” “好好好,怪我,但也不能完全怪我吧?我只是给孩子们提供了个相亲的机会,其他什么也没做,谁知道那人自作主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些下流药剂,最后只有我成了坏人……”他苦恼的挠挠稀疏的发际线:“我明明可以直接向她下命令的,干嘛非拐个弯,没必要啊!” 七海建人拿起便当盒抬脚就走,这种戏他根本连旁听的念头也不会有。 61. 第 61 章 “哇啊!对不起!你没事吧?爱丽丝不是故意的……” 就在七海建人起身离开市政花园的当口,一只瓶子从活泼的金发少女手中飞脱。也许是她一直都把它攥在手里把玩的缘故,液体从并未盖紧瓶盖的瓶子里泼溅出来,消毒药水的味道一时间熏得人头脑发昏。 无论如何也不会与这么小的小姑娘计较,七海先生看看沾了消毒水的裤脚又冷冷撇了眼那孩子:“没事。” “抱歉啊,真不好意思,这孩子顽皮惯了,一点也不像她姐姐那么稳重。唉……”作为家长,中年男人很是紧张的凑上前道歉:“给您添麻烦了,或许我可以支付洗衣的费用?” “不必。” 七海建人绕过他,绷紧下颌骨点点头,就这么走了。 消毒水而已,总不可能比咒灵溃烂时喷出的污秽更倒人胃口。这对父女别有来意又充满违和感,咒术师的直觉告诉他最好远远躲开。原本他就不是什么好奇心深重的人,如今身后有家有室的,自然更不乐意轻易涉险。 金发青年拎着便当盒走远了,中年男人惆怅的远远望向他的背影:“不上当呢,爱丽丝酱。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要我把消毒药水洒在他身上了么?泉会明白的吧。”金发少女赫然双脚离地飘了起来,她从背后揽着中年男人,也就是port首领森鸥外的颈项:“我要吃刚才看到的那款年轮蛋糕!” “蛋糕不着急嘛,难得来一趟新宿,先去试试新裙子,爱丽丝酱” 笑眯眯的老男人,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今天要带些什么回家? 六点一到七海建人准时走出办公室,中午在市政花园遇到的那对父女已经被他抛到脑后。回忆起文员们最近尤为青睐的新品甜点,他有了不少灵感。 真是奇怪,早年被迫替前辈们带甜点回学校时真恨不得世界上所有甜品店都能关门大吉,但是现在他却只担心那些店铺做不出新的创意。 “劳驾,奶油和草莓的小蛋糕,请替我装盒打包。”身材高大的冷峻青年与橱窗里乖巧可爱的甜点画风严重不符,柜台内的营业员鼓足勇气盯着他堪比教导主任的视线反驳:“您,您是说我们最近新推出的复古法式雪域精灵吗?” “这个,白色奶油和红色草莓的,小蛋糕,”七海先生面无表情,“谢谢。” 虽然他冷冰冰硬邦邦,但他说了“谢谢”耶! 营业员被扫了一眼,立刻从善如流端出顾客要的东西并迅速打包:“盛惠!” 带着这份小礼物漫步走回家,七海建人眉眼间的厉色逐渐消退,变得平和又温厚。 “我回来了。” 今天照旧有人满怀喜悦的期待他,被需要的充实感让青年变得更加柔软:“这是带给你的。” 他弯腰从鞋柜底下取出棉拖鞋更换,没有注意到妻子停顿的动作与脸上一闪而逝的晦暗表情。泉停了一下接过蛋糕盒子,转身将它放在餐桌上又去倒了杯温水:“晚上吃乌冬面,你要生菜还是油麦菜?” 很想说随便哪种都行,思考片刻后七海建人做出选择:“生菜。” 客厅里较之昨日又发生了些许细微变化,看上去越来越像个温馨小窝。工作角的家用电脑开着,零零碎碎的表格里罗列了各项待办行政事务。 “快要销假了?”他多看了那些表格一眼,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日常。 泉端着水杯走到他身边递出去:“是啊,我都已经休息了半个月,会社怕是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否则boss也不会冒风险离开横滨跑去新宿堵人,那么重的消毒药水味,生怕她鼻子失灵吗?想到这里她抬头看向身边的丈夫,由衷为他的人身安全感到担忧——这样善良又可靠的普通人在黑1手1党眼里与剃了毛的肥羊无异,另一种意义上的柔弱不能自理。 “我会和森先生谈谈,去年挖掘到的助手差不多也适应了会社的工作节奏,想来不至于还像之前那样忙。” 她可没有兰波先生或是魏尔伦那样的底气,敢给boss放上个一年半载的鸽子。十五天已经是森鸥外的极限,再继续罢工下去势必影响到组织运行的根基,届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复工肯定是要复工的,但也不能平白无故吃个闷亏。如果慈善晚会那天没有遇见七海建人,后勤干部现在大约会因为虐杀合作伙伴而待在地牢里等待惩罚降临。 话说,应该不会有人误把她小林泉当成颗软柿子吧? 难得森先生低头,底层成员们更广泛的生活福利、符合规范的假期与轮休制度、以及丈夫的人身安全保障……这些无论如何都必须逼迫他就范。 七海建人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接过水喝掉:“做你想做的,但是不要太辛苦。” 即便只有寥寥几行字,也能看出她是真心热爱森氏给予的这份工作。在岛国整体的社会大环境里,极少有人能从事喜爱的事业并能集中精神全力以赴,自己做不到的事,总会希望喜欢的人能好运遇上。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另一个重要问题:“森氏距离这边,有点远啊……” “还好,通勤时间需要一小时,我尽量晚上八点钟前到家,可以吗?”这个保证就是泉自己也不太敢确定,因此声音也有些心虚。七海建人听完不太赞同的看着她道:“晚一点也没关系,别开太快,注意安全。” “我知道啦。”小林泉笑眯了眼睛,改换话题:“吃晚饭吗?我去煮面。” “我和你一起。”他拿着空玻璃杯跟在她身后走进厨房,气氛变得和昨天这个时候一样温馨和谐。 煮乌冬面不是个技术活,半成品放进开水里过一下就能吃了,想放什么调味料以个人喜好为上,属于家常又大众的做法。热汤面在寒风凛冽的冬季不但暖了手和胃,也能温暖人心。被带回来的小蛋糕就是最完美的饭后甜点,两个不怎么热衷吃甜食的人一句怨言也没有,反正最后连片草莓叶子都没剩下。 仍旧是一人洗碗一人收纳,今天晚上泉要比一十四小时前从容多了,经历了一整天的心理建设,不但毫不羞怯的抱着枕头敲门进而大喇喇占据了七海建人半张床,甚至还带了本睡前读物来。 “你看的是……法语?”他有些惊讶,脸上流露出赞叹的神色。小林泉只读到高中,却比很多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年轻人还要自律勤奋。毕竟外语嘛,尤其欧洲那片大陆上的拼音文字,可以说是岛国人的天敌。坊间至今还流传着关于岛国人学英语学法语闹出的笑话,七海先生自己也只浅浅了解过一些英语词汇罢了,还都是工作需要。像这样独立自主学习一门语言,在他看来不比咒术师等级晋升容易到哪里去。 泉把枕头竖起来拍拍,舒舒服服靠上去,按照书签翻到上次结束的地方:“兰波先生,也就是我的收养人,他是个法国人,在语言学方面很有造诣。虽然一度被魏尔伦打到头导致脑子不太好使,但确实是个毋庸置疑的语言天才。兰波先生说……他说,语言这种东西不需要学,听一听看一看就会了。” 啊,这种熟悉到让人头痛的,天才们特有的傻瓜论调。 七海建人不由回忆起那两位最终分道扬镳的前辈:“所以?” “可我并不是那样的天才,我就只是个普通人。难道说没有与生俱来的出类拔萃的能力就是普通人的罪过吗?开什么玩笑!我是不如他随便看上一眼就能学会一门新语言的速度,但我不作死,我比他活得久,我比他的时间多,最终我学会的东西,我见识过的风景,我经历过的旅程,都要比他丰富。所以啊,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她“吃吃”笑着竖起那本游记挡住半张脸,灵动的椰褐色眸子闪闪发亮:“你想学吗?我教你呀。” “……,好。”他轻轻笑了一声:“你告诉我,我慢慢学。” 能学会最好,学不会也不妨碍更加深刻的了解她。 第一天一早,七海建人前脚刚走,后脚魏尔伦就领着中原中也登门拜访:“这是带给你的进口水果……屋子打理得不错嘛!” 魏尔伦先生一进门就摘掉帽子四处看,注意到露台上的花丛后惊喜的睁大眼睛:“我送你一栋房子怎么样?不需要回报什么,就照这样整,留个能看得见风景的房间给我再管几顿饭就成。” “您真的不是想找个免费管家兼保姆?” 以这家伙平时的大少爷作风,这个推论成真的可能性极大。泉拉开通向露台的门把他们请到阳伞下就坐:“森先生吩咐了些什么?” 一直沉默着左看右看的中原中也脸色不太好。对首领的忠诚让他把脏话都憋了回去,但是事情发生在如同长姐的小林泉身上,完全不当一回事儿的基本上也就不能算是个人了。 半个月,十五天,足够想知道真相的人深入调查并得到结果。 62. 第 62 章 “boss昨天离开本部了一段时间。” 魏尔伦翘着脚,姿态豪迈的靠在露天藤椅上。泉听了点点头:“是,他至少去了趟新宿,昨天晚上七海回家时身上带着浓重的消毒药水味。” “难道不会是我那柔弱的妹夫受了什么外伤?”他故意笑着逗她,小林泉没好气道:“一个金融机构的社畜,他要怎么才能受需要用到大量消毒药水的外伤!” 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吧,魏尔伦忍不住直摇头:“不应该啊,你好歹也是个干部,体术不能说出色多少也达到了最低要求……”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话里话外挑拨的意思太明显了,惹得小林泉有些不高兴。坐在中间喝果汁的中原中也坐直身体左看看又看看,犹犹豫豫出声调停:“……有话好好说?” “我的意思是,那个男人,叫七海什么来着的,身手相当不错。” 作为享誉欧洲大陆,有着“暗杀王”美名的人,魏尔伦在这方面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权威:“还有他的眼神,很不错,我欣赏。” 什么眼神? 泉和中也一块露出好奇的表情,停顿上好一会儿,卖够了关子的魏尔伦大笑:“当然是视工作如狗屎的眼神呀。” 好吧,这是个以罢工为乐的法国人来着。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泉,”魏尔伦坐正身体,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要小心那个男人。我并不是个希望姊妹遭遇不幸的混蛋,但七海建人,实在有些可疑。” “对对对,我抽空去调查了一下他的过去。最近还算正常,但是十年前这家伙曾被医院诊断为严重幻想症,病发时完全沉浸在幻觉中,破坏性极强,非常危险。此后数年他的记录一片空白,就好像中间的五年不存在。”中原中也放下杯子,表情异常认真:“既然你喜欢这个人,我和魏尔伦自然会接受他,不管他有什么毛病。不过如果他胆敢伤到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十倍偿还的原则不会因为他与你的婚姻而改变。” 小林泉:“……” 这可真是,该怎么说? 中原中也没必要说谎,他的性格也做不来说谎这种高难度操作。泉不由抬手揉揉眉心,同事各有各的精神障碍,合作单位总有人神神叨叨,现在就连丈夫也……我这是什么奇怪体质? “好吧,先不说七海的事,我会注意。组织那边呢,最近我不在,情况如何?”她试图带开话题,可惜魏尔伦并不愿意:“别啊,姑娘,你该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恋爱脑吧!以那家伙的身手,单人足够吊打你八个,作为精神病人体术却这么好,不奇怪吗?” 看来有必要向他们解释一二,否则七海先生在这两人心中的印象将会划向无法预知的深渊。 “先说没有档案记录的那几年,”泉叹了口气,摊开手耐心道:“你们注意过婚礼上的宾客吗?据说都是七海高中时期的前辈。看上去他们的关系非常融洽,谈吐也很自然,临时雇来的演员可做不到这一点,所以那些人的身份问题不大。” “此外那个五条,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他是京都千年世家五条的现任家主,由此可见宗教学校的存在也没有作假。” “那么,”她移开视线扫向周围花圃,“关于那五年的记录应该是被宗教学校抹除……或者说,并未记录在世俗生活中。” “至于体术……我怀疑那是所以宗教为名另作他用的暴力组织,但七海先生已经于数年前脱离了那个组织,我也不想花费精力去和一群神神叨叨的神棍交流,就这样。” 泉颇有些任性的扭开脸,中原中也和魏尔伦交换了个眼神,转而谈及其他:“你心里有数就好,别太轻易相信组织以外的人。” 老实讲,后勤干部“休假”的这些天组织上下没有一个人觉得顺溜,大麻烦没有,别别扭扭的小毛病不断。兄弟两个此番联袂登门拜访固然想要知道姊妹近况如何,但更多还是打算探探她的口风。 生气归生气,谁还能和工资过不去呢! “那个浅川我也去调查过了,近些年来的新贵,会社主打陆上物流,年纪轻轻黑白两道都有些面子。他最近正在积极与port接触……你知道的,陆上物流对于组织的生意助力极大,物流所到之处便是势力所到之处,boss大约是想吃掉这笔买卖。” 中原中也不确定的去看魏尔伦,后者一哂:“这家伙想取代a的地位,用钱买下port的干部席。” “这样……” 小林泉默默思考——传统□□业的利润空间很难有什么新变化,a的作用对组织来说只会越来越小。无非看着场子,栓条狗在赌场门口一样能做好,或许比a还要更加敬业。但是陆地上的物流就不一样了,四通八达的物流网能网住一切,资金、情报、交通……整个国家的脉络都将在这张网下一览无余。难怪森鸥外动了心,舍得拿出一个干部钓鱼。反正不管怎样她都有必须留在port的原因,他有恃无恐。 为什么不敢用尾崎红叶?那当然是因为对方绝对的武力值呀。她也明白“下药”这种损招多半不会是森鸥外的主意,他没这个必要。 明白归明白,但要她毫无芥蒂的同意接纳这样一个“同僚”……泉垂下眼睛。 “所以你有什么异议?我会在干部会议上代为提出。”魏尔伦在组织里主要负责培养杀手,也是本部的最后一道防线。一般来说这个工作没有什么废话的必要,所以开会时他通常都在神游。不过作为组织乃至岛国领土范围内唯一的超越者,同样没有人敢忽略他的意见。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由魏尔伦这个重要的外援提出反对意见,只需态度稍稍蛮横无理些,不愁浅川不会恼羞成怒。再由太宰治或广津柳浪带人背后做些手脚,贼喊捉贼的情况下port甚至可以占据道德上的制高点对浅川物流施以“惩罚”。 简单点讲,打从一开始森鸥外就不打算给浅川留退路,或者说活路。 ——物流网这种东西,怎么能掌握在别人手里?这大约也是他迫不及待想要促成自己与浅川的原因,事情不成必然有魏尔伦和中原中也拍案而起甘当马前卒;事情要是成了,又有谁能比社长的夫人更加名正言顺接手社长的遗产…… 而浅川也不负“众”望的整了手花活儿,下药,亏他想得出来! “不对,还少了什么线索。”泉皱紧眉头:“浅川怎么就能自信到认为单凭下药就一定会让我言听计从,能把物流网的触角伸到全国各地,他不可能是个做事全凭想象的小可爱,也不可能不防备我们一手。森先生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步,这两个人……隔空打什么拳。” 与port谈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那个人究竟凭借了什么才如此有恃无恐? 思来想去,依靠别人的力量终究落了下乘,小林泉缓缓摇头:“明天我就回本部销假,浅川交给我解决。放心,如果发现力有不逮,我会及时向你们求援。” “我就欣赏你这种不头铁不蛮干的性子,有什么需要只管说。”魏尔伦是真心喜欢兰波留下的这个养女,她的确不是什么艳惊四座的大美人,也不是智商惊人的少年天才,但总能可靠得恰到好处。 泉朝他们笑了笑:“不过我话说到前头,让我回去上班容易,却也不是没有条件。” “反正支付代价的不是我,有什么条件你随便向森先生提。哈哈,他这几天签字签得手都快断掉了,呸,活该!”魏尔伦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幸灾乐祸,然而小林泉下一句就让他笑不出来:“你和中也,都不许去找七海先生的麻烦!” “不是,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们才是你的兄弟吧,那个七海是后来的!” 他愤愤不平的锤着桌面,泉比他更强势:“这能一概而论吗?七海先生给我留了足够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遗产,工资卡、社保卡、保险单统统上交。你们两个呢?除了报不完的损只有平不完的账!” 拆楼专业户2陷入沉默。 这么说来,还真的不一样。 “让我们换一个话题吧,你考虑好了吗?想要哪个社区的房子,打算装修成什么风格?” 魏尔伦迅速顾左右而言他:“离本部近点,方便我来蹭饭。” “门在正南边,麻烦等会儿从外面帮我把门带上。”屋子的女主人露出送客的微笑,进门时就打算好要留下蹭午饭的兄弟俩立刻闭嘴——才不是害怕,那是尊重!尊重自己家的女性成员是种美德!并非因为她那抹核善的微笑!绝对不是!port干部绝对不怕姊妹生气! 63. 第 63 章 今天七海先生下班带回家的小礼物是袋进口糖果,走出地铁站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打开一看,原来是泉发信息告知她的两个兄弟赖在家里打算蹭饭。 回忆起那对出色的兄弟,他突然觉得亲戚这种东西,似乎总是别人家的更香。想想看自己这边……不,不要想了,无论夜蛾老师还是五条前辈,都不是让人想在家中招待的类型。 唯独夏油前辈当年还正常些,阔别许久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既然要招待妻子的兄弟,七海建人想了想,走进路边便利店选了瓶最好的酒和那袋糖果放在一处。 “我回来……” 开门的是那个总挂着懒散表情的青年:“呦,嗯……不介意的话,我就称呼你七海了。” “好的,兄长。” “……” 不等两人想出新的寒暄打破这份尴尬,厨房里突然热闹起来。 “哇!烧起来了!”泉的弟弟扯着嗓子大喊,紧跟着就听见另一道快要忍到极限的声音:“知道烧起来了你就把火关了啊!打开窗户!” “你们两个都给我从厨房里滚出去!”魏尔伦来不及完成假笑,边路袖子边转身冲进厨房拯救没用的妹妹和弟弟:“兰波没教你们怎么正确使用燃气烹饪吗!” “他在擂钵街捡到我的时候已经被你打傻了,男女都不分,他敢教,我就敢学?”泉吼回去的声音更大,夹杂着倒霉老幺弱弱的气音:“我被兰波打傻了几年,没来得及学。” 被扔在玄关无人问津的七海建人:“……” 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位传说中的兰波先生升起了无限好奇。 换过拖鞋来到厨房门口,他看到平日整洁干净的料理台仿佛化身邪神祭坛,数种不明原型的动物肢体以及植物碎片横陈其上,残损汁液肆意流淌,锅子里飘出幽幽的骇人紫色。 “……” 原来普通人的兄弟姐妹之间门会发生这种奇妙化学反应? 眼看那口锅端出去毒死个把咒灵都不在话下,这一刻七海建人对妻子的尊敬跃上新台阶,由衷感谢她从来不拿自己做这种可怕实验。 “你快点出去吧,算我求你了!” 魏尔伦好歹只用语言驱逐厨房杀手一号,对于二号,耐性就没那么好了。只见他拎起中原中也的领子直接把人甩出厨房,站在外面小心围观的七海建人不得不出手拯救小舅子的小身板:“小心些。” “谢啦!”橘发少年混不在意的抓抓后脑勺:“你下班这么早的?” 六点钟下班能算早吗? 标准时段罢了。 “你回来了!”厨房门在小林泉身后轰然紧闭,伴随着大舅子骂骂咧咧的碎碎念,客厅中弥散着说不上多好闻但并不惹人讨厌的烟火气。七海建人看到她就翘起嘴角:“嗯,我回来了,这是带给你的,还有这个。” “酒吗?你很懂嘛!” 中原中也开始觉得这家伙顺眼了。他带回来的酒算不上什么珍品,甚至还不及自己收藏中最便宜的那一款的零头,然而被家人记挂在心里的感觉却很好,是他一直期待的、属于人类的温情。 中原中也这个名字就不能和酒精类饮品放在一处,短期内没有装修计划的小林泉一掌拍开他:“胡闹,未成年人饮什么酒,喝果汁和汽水去!” 找到理想栖息地的大号幼崽发出平时打死也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撒娇声:“泉姐姐一点点!只喝一点点!绝不多喝!” “去露台上玩或者帮我挪餐桌,酒你就不要想了,我不准备连夜找人来重新盖房子。” 小林泉坚定拒绝了中也对酒精的渴望,拉开通向露台的玻璃门:“水果吃吗?” “不要,你留着慢慢吃。”他走过七海建人身边时抬手朝他挥挥算是补上招呼,后者脱下西装外套打算去厨房看看——让客人做饭这种事,实在是做不出来。 泉和他的弟弟去到露台上移动餐桌布置座椅,七海先生边挽衬衣袖子边拉开厨房门,差点被漂浮在空中的瓷碗砸到头:“?!” 家里没有咒灵,也没有咒物。 “哇啊!你怎么进来了?快点关上门别被泉看到!” 魏尔伦大惊失色,伸手从空中够下那只碗紧紧抱住。被小林泉注意到的话,异能力就要失去作用了,咱丢不起那个人。 七海建人下意识回头朝露台看了一眼,很好,她正背对着这边。 “呼……吓死我了。”魏尔伦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放松下来顺手就将碗里的料汁倒进锅子,肉类成熟的香气瞬间门四溢,“别告诉她。一家子里只有泉一个普通人,会不会让她觉得被排挤?” 小林泉的异能力是port上层才知晓的秘密,魏尔伦认为反正也是个被动触发的消除类异能,对普通人屁用没有,这个男人就更没必要知道。而在七海建人的角度看,“小林”家成员之间门的和谐友爱令人羡慕,也难怪她能养成那样好的性格。 “我知道了。” 本人就是不科学的存在之一,因为“共同的秘密”,原本那些因陌生而带来的隔阂瞬间门荡然无存,魏尔伦有模有样使唤起“妹婿”:“我看你身手不错,把鸡腿肉拨出来切一下,去皮,要菱形,注意保持大小一致。” 七海先生是个不多话的性子,他本就是来帮忙的,自然对此毫无意见。厨房里的景象变得井然有序,人类可以食用的正常食物取代了那些邪神的祭祀品重新端上桌,小林泉也和中原中也一起摆好餐具切好果盘。 这是顿宾主尽欢的晚餐,虽说开始时出了点小意外,好在有人及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七海先生只觉得小林泉和她的兄弟们都是难得宽厚温和的好心人,魏尔伦则拉着中原中也偷偷给“妹妹”加油打气:“咱们算是瞎猫碰着了死老鼠,既然进了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这家伙。回头把他带去海边墓地给兰波看看,我想他也会喜欢这小子。” “现在你不嫌弃人有过精神障碍了?”泉故意揶揄他,魏尔伦挑眉一笑:“呵呵,说得谁没有似的。” 如今“精神障碍”与“长期慢性病”已经成为业界广泛使用的自保手段之一,别说政坛那些大佬,组织里的干部们基本人手一份专业医师诊断书,万一哪天东窗事发就把这张纸扔给检方,就算进了监狱要不了一个月也能保出来。无论是私立医院的康养病房还是疗养院的套间门,往里面一住比自己家还舒服,随时随地享受五星级服务,只不过后续多少得给警方点面子不能再随意动手。 所以泉吐槽同事们多少都有点精神上的大病并非纯粹开玩笑,他们真的有诊断书作证! 送走兄弟两个,泉回到家就发现七海建人已经将餐具都洗干净了,找不到忙可帮的她寻了块抹布带着扫把打扫露台。晚间门夫妻两个聊起这件事,她笑着开玩笑:“不如把我的那间门卧室改成客房,说不定将来经常会有客人来访。” 如果是她的兄弟,七海建人觉得完全没问题:“我没有意见,非常欢迎他们来做客。” 他没说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这样就不必绞尽脑汁想法子把小林泉留在自己的卧室里了。 一夜无话,天亮时房间门里先后响起两道闹铃声。泉在听到声音响起的瞬间门便睁开眼睛,毫不扭捏的掀开被子直奔洗手间门,五分钟后衣帽间门的门响了,紧接着是冰箱、厨房、微波炉。她换上黑色西装套裙,头发扎成圆髻网在脑后一丝不苟,酒红色的领花上点缀了一颗金黄色有机玻璃。 “今天得销假回去上班了,晚上你要是回来得早就先吃晚饭,别等我。别担心,森氏有工作餐,饿不着我。”说着她抽了张湿巾出来擦拭鞋面,除了女士惯常背着的小手袋外手里只有串车钥匙以及御寒的黑色长大衣。 七海建人将一只塑料袋递到她面前:“昨晚顺手给你准备了午餐便当,办公室有微波炉吗?” 那必须有啊,没有也得想法子现批款去买一个,自费也不是不行! 泉接过袋子伸头看了一眼,方方正正的便当盒被保温袋裹着又装进塑料袋子,保温且不易泼洒。 “谢谢你亲爱的,你呢?给自己准备了吗?”她踮起脚勉强够到青年腮帮子上轻轻碰了一下,听到肯定答复后提起背包和便当风风火火开门向外冲:“那我先走了,销假第一天早上事多,过段时间门慢慢就不会这么紧张啦!” “路上注意安全!”七海建人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外叮嘱,小林泉回头笑着冲他摆摆手:“知道,你也是。” 电梯门开了又关,他摸着被她碰触到的脸颊转身走回公寓。 原来这就是前几天泉独自留在家的视角吗?总觉得有些寂寞。结婚不过半个月时间门,他竟然已经非常不适应以往那二十几年份的安静了。 吃掉桌子上留下的另一份早餐,带上情侣便当盒中的另一只,七海建人出发朝地铁站走去。 64. 第 64 章 小林干部!终于销假回来上班了!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从地下停车场的守卫嘴里传遍整座本部大楼。 各部门办公室瞬间如同炸了营般兵荒马乱,负责人们纷纷派出腿脚最快身板最壮的成员带上文件杀向后勤组,人人健步如飞生怕慢上一步被挤在后面导致无法顺利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务。 走廊上人头攒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往port本部办公楼里扔了颗炸弹。很显然大家更希望看见他们的上司,可惜他们只看到了新庄和盐田这两位。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不想再看到他们了!明明有人值班却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太痛苦啦! “小林小姐呢?”看不清楚究竟是谁在后面喊了一声,新庄不耐烦的抓起订书机往桌面上砸出响动:“干部销假不要去见首领的吗?脑子呢?都扔海里去了?” 哦,原来是在首领那里……凭什么首领办公室就能比别人优先啊?凭什么!大家手里的工作都很重要! “别冲我们发牢骚,我还想找人发发牢骚呢。财务单交我这里,行政单交盐田那里,都散了吧,等会儿我们会按顺序打电话通知来领回执,工作事项不在以上范围的留下来在门口排队。” 新庄又把订书机砸了一下,咣咣咣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疼。 只要小林泉回来,事情就一定能得到妥善解决,堵死了后勤组的其他部门成员听他这么说便依次将表格放在指定地点然后慢慢散去。 “这么多申请,也不知道泉小姐今天要加班加到几点。” 盐田差点被纷至沓来的文件活埋,境况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的新庄艰难发声:“别问我,我现在只希望boss别把泉小姐借走太久。” 话是这么说,二十分钟后对小林泉这么快就出现在办公室里表示震惊的还是他们:“泉小姐,您回来了!boss没留您吗?” “有什么好留的?反正我绝对不可能给他把那些用途不明的小洋裙混在公务支出里偷偷报销掉。”泉脱下干部标配的长大衣挂在衣架上,挽起袖子走向办工桌:“打电话给佐佐木也就是泷泽问她恢复得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她做了个小手术,换了姓氏和身份,以后大家注意点,别喊错了。” “泷,啊不是,佐佐木也要回来了吗?太好了!我这就去打电话。” 盐田美滋滋的抱起办公室电话联系还在恢复中的佐佐木光希,新庄将分开呈递的文件一一搬运到小林泉面前:“这是本部以及事务所积压了半个月的各种审批表。” “放着吧,我中午就不午休了,但晚上七点前一定会离开办公室,能做多少做多少,做不完明天再说。外面那些多出来的‘守门员’是怎么回事?” 她拉开座椅坐下,抬起下巴示意门口排队的人都进来。 新庄替他们解释:“都是交接存疑的特殊情况。” 小林小姐带头拒绝加班,看来boss做了不小的让步。 泉沉吟片刻,随手选了一摞文件注意翻看:“挨个过来说明,能说清楚就把申请交给我,觉得自己说不清楚的请先回去,等想明白再来。” 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少,办公桌上堆积的纸张越来越厚。午休时盐田打算去食堂给上司带份午餐,不料却见她从大衣底下掏出个塑料袋,亲自打开一层又一层包裹,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粉红色印了樱花和白兔的便当盒端着往茶水间走。 “泉小姐带了自制便当?我去替您加热。”他傻憨憨伸出手凑上去,泉故意多绕了半圈方便将便当盒正面亮出来:“好看吗?” 什么好看?好什么看?看什么看? 在新庄无奈的叹息声中,盐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新买的便当盒?挺……别致的。” 他有点想说“看上去挺丑”,电光火石间考虑到小林泉提出这个问题绝对不是想听自己不愿意听的答案。他迟疑数秒,临时把“丑”改成“别致”。 说老实话,粉嫩嫩的颜色和略显小学生的画风确实与port本部内的阴沉肃穆的气氛不大搭调,但这玩意儿也确实是时下最流行热销的款式。七海先生买的时候大约只听到“情侣便当盒”这个关键词,以及导购“所有年轻女孩都喜欢”的话术,除此以外并没有太在意具体风格。反正一个粉红一个粉蓝嘛,小白兔和……不知道是啥的怪模怪样小动物,放在一起瞧着还挺和谐。 就……您一个port干部,即便常年宅在本部大楼不怎么于人前露面,好歹也是一声令下能让人血流成河的狠角色。这么战战兢兢抱着只粉红便当盒是不是哪里有点奇怪! “好看吧?我先生买的!不需要我说出来他就买好了呢!里面还有自制便当哦,可好吃啦!” 不但没有遮遮掩掩,她甚至将那只图案幼稚的便当盒举得更高亮给人看。 新庄大声叹气,小林泉乐不可支,眼下唯一的单身狗盐田可怜巴巴的看看搭档又看看上司:“哈?” 我这会儿是不是该“汪”一声? 热个便当前后也就五分钟的事儿,中间还来得及再冲上一杯速溶咖啡。短暂活动活动腿脚后泉端着便当与咖啡回到座位上,边吃边继续看文件。不得不说这个便当的卖相非常好看,玉子烧质地紧密口感轻盈,章鱼肠敦厚可爱滋味浓郁,白米饭在捏成饭团前混进了胡萝卜与西蓝花,中间还藏着两颗大虾仁。 每一个接到电话来认领回执的人都或主动或被动地欣赏到了后勤干部小小林小姐的便当,她总要问上一句“好不好”,彩虹屁吹得越丰富多彩,文件回复的效率就越高。不出半天,组织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位阴差阳错娶到干部小姐的男士大约祖坟上冒了青烟。 “那孩子的怨气比我想象中还要浓厚呢……” 即便隔着视频通话也照样被塞了口狗粮的森先生专门叫了魏尔伦去抱怨:“她不但硬逼着我将保险范围扩大到所有正式成员头上,甚至还给那些底层的家伙要求了单双休好让他们去做些自己的事!太过分了!嘤!” “哦!” 魏尔伦冷漠脸:“我和中也把她请回来了,任务完成,至于别的……抱歉那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森鸥外抬起来假装擦眼泪的手一时不知是该继续往眼睛上放还是顺势收回去:“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只是想找人抱怨一下?” 兰波是不在了,否则必然要和他告状。 “所以,您这是在和我抱怨?”被尊称为暗杀王的男人感兴趣的向前探身,“需要我去干掉小林泉的新婚丈夫吗?如果您下令,不过一个金融机构的普通职员而已,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 “倒也不必?”森先生眯着眼睛笑:“以今天泉表现出的态度来看,如果我真的下了那样的命令……不,我不会。或者说,我必须反过来保证七海建人的人身安全,否则就要不得不面对大厦将倾的危险局面了呢。” “您言重了。女孩子不好哄,被社会与现实锤炼过的女孩子更不好哄,这难道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您只消把那个真正惹她生气的人丢出去,我相信以小林泉的性格,她不会另行迁怒。”死一个有钱但不熟的人与死一个讨人喜欢的妹夫之间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选择,魏尔伦先生言辞之间已经将浅川当成尸体看待。森鸥外被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态度给逗笑了,过了一会儿才收敛声音擦擦眼角:“能让两大干部为其作保,不得不令我对七海建人另眼相待。” “唉,”魏尔伦重重叹了口气:“我可不想去哄哭泣的女人,太可怕。平时陪中也玩些过家家的角色扮演游戏已经足够了,如果不是因为阿蒂尔,谁会在意那样一个面目普通毫无出色之处的家伙。” 他翘着脚坐在椅子上,面上一派桀骜不驯。 ——这正是超越者对待普通人惯常的态度,神明怎么可能低头与蝼蚁结交亲近?实力稍微逊色些的普通异能力者在他们眼里亦不过发育不良的残次品,更遑论小林泉这种异类。“唯物论”确实霸道,但那也只不过是将所有人的水准平等拉低而已,她又不是什么体术大师,真动起手来区别仅在于死得快一些或慢一些罢了。 “这么说我的干部,我可要不高兴了,魏尔伦君。”森先生假模假样的埋怨了一句,变脸的速度无人能及:“我还以为你很喜欢那孩子呢。” 魏尔伦的回答则是摔门而去,把大少爷脾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眼下看来,也许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些。”森鸥外看着天花板上被震下来的灰尘自言自语道:“真是头疼啊,既不能让这些人斗个你死我活,更不能让他们铁板一块。不管怎么说,浅川的事最近就能划上个句号,剩下的……” “也该让坂口安吾从欧洲回来了。” 守卫适时接通耳麦传话:“boss,魏尔伦先生像您描述的那样回了地下室,分毫不差。” “很好”,port的首领坐在黑暗里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躲入地下室的干部同样露出轻松的表情:“总算过关了。” 65. 第 65 章 后勤干部小林泉回到本部上班的第一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亟待解决的问题被有条不紊一一处理妥当,整个组织的运转逐渐恢复正常,除了首领办公室。 小林泉以“不敢染指boss对组织的掌控”为由彻底放开对首领办公室的资金监控,每个月固定的办公费用款项看也不看大笔一挥就算通过,再也不作出任何有针对性的建议。这对森鸥外来说并不是件好事,虽然明面看上去可以随意支配到手的金钱不受外来限制,但也失去了重要参考,没有人再会去替他操心办公室内资金的流动是否正常,一切只能依靠首领自身警醒。 一旦某个时刻boss的精力为其他事项所占据,理应最缜密谨慎忠诚的首领办公室就会从内部出现裂隙——后勤干部效忠的乃是port这个组织,而非某个特定人选。也就是说,无论谁坐在首领的位置上,只要他能束缚着这头海边巨兽不曾偏航,泉都会竭尽全力给予一切必要支持。 无论是谁。 “这就是最后一份了吧,黑蜥蜴和游击队递交的火力调用申请。”盐田搬着已经完成的文件去另一个角落电话通知其他部门派人前来领取回执,新庄翻看记录核对是否有遗漏之处。小林泉视线就没离开过面前的纸质资料,点了几下头才分出心神回答:“还有事务所的往来核算,不过那个不急,可以等到月底再做。” “黑蜥蜴的申请可以通过,游击队的打回去重做,前后两个总量能差出三分之一的数字误差,恕我看不懂其中的算法。”她从厚厚一摞文件里抽出一份,头也不抬的扔开:“让负责对接物资的人好好想清楚了再填表。” 新庄默默收走文件,送到盐田面前示意他给游击队打电话。 盐田:“???” 不是,你这是盼着兄弟去送死啊!游击队,太宰治的火力申请,泉小姐敢驳回那是有底气讲究对事不对人,我呢?我敢打电话过去抱怨吗?今天抱怨明天就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太阳升起来了!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抱着电话联络呢么,顺手的事,快点。” 新庄假装自己没看见盐田忧郁的小眼神,径直将文件又往前松了松。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家里还有老婆要养,挑战大魔王的成就还是让给勇敢的单身汉比较合适。 两人眉来眼去了好一会儿,直到办公室大门被人轻轻敲响。那声音细弱但坚定,来者的腕力还有些虚弱。 “进!”在两个副手互相推诿工作的背景音里,泉的声音仍旧清晰可辨。 门开了,身着黑色西装套裙的年轻女士缓步走进来:“泉小姐,我回来了。还有新庄先生和盐田先生,好久不见。” 她留着及肩黑长直,脸型五官似曾相识却又无迹可寻。 “嗯,看上去恢复的不错,你的座位还在原来那里,这几天事务会比较忙,辛苦了。”泉于奋笔疾书之中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迅速将视线落回文件,单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档案袋:“你的全套个人履历,全新资料,拿回去自己熟悉一下。” 说到这里她放下手里的笔,正视佐佐木光希:“很抱歉把你的出生地填在了擂钵街,那儿是个糟糕的地方,但也只有那里出来的人不会有谁再去深究出生来历。” “谢谢您,感激不尽。”佐佐木上前接过档案抱在怀里,深吸一口气:“至于那个男人,请按照胆敢挑衅组织尊严的普通混混处理了吧。这次轻轻放过并不会让他长些教训,只会让他误以为我们port和善可欺。” 新庄和盐田一块抬头看过去,就听小林泉回应道:“可以,我给你开临时通行证,你自己去地牢说明。会害怕吗?” 她抽出纸张就手写下通行许可与事由,加盖后勤组干部的印章并推向桌角。佐佐木将这张纸和档案袋放在一处,露出走进办公室以来的第一个笑脸:“不会,我这就去。有什么文件刚好可以交给我带下去么?” 盐田迅速抽出一个文件盒双手奉上:“这是地牢和魏尔伦先生提交的申请。” 大彻大悟脱胎换骨后的女人从来都是神队友,他对未来充满希望。 “好的,等会儿见。泉小姐再见,我马上就回。”佐佐木回了盐田一个微笑,带上东西就此投入工作的怀抱。 晚上七点整,座钟敲响的瞬间小林泉扔开水笔合上文件飞速整理好桌面所有物品一股脑塞进文件柜锁紧:“我下班了。佐佐木今天第一天返岗,不安排她值班,从下周开始你们三个人自行商议,按照大小周单双休的规律好值守的事。” “终于有固定周休的规律了吗?” 新庄喜出望外,最近泷子表示想要个宝宝了,夫妻两个正在积极备孕中。但是生孩子这种事吧,从来都得两个人配合,只要不是感情破裂,没有某一个人独自折腾的道理。频繁加班极大压榨了他夜晚的时间,正头疼该如何调整时居然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 小林泉笑着关电脑:“是的,不光你们,不在职守队伍里的底层成员一样可以歇大小周。工资没有变动,但社保的缴纳面会覆盖全体,我是说正式成员的全体。森先生已经同意了我的申请,最快明早,最晚周末,新政策会以书面形式传达到各个部门。” 有了充足的休息才能保证充沛的精力,换了谁从月初加班到月末都会变成人体描边大师,底层成员大多枪法不好也与他们总是出夜班熬得太多存在一定关系。 “万岁!”盐田一蹦三尺高,刚回来就听到这个好消息的佐佐木也跟着一块高兴:“真好呀,很多小型会社连正常周休都没有呢,我们居然能有大小周!” “所以,我先回去了,剩下的工作明早再继续,不值班的也早些走。”她从架子上取下外套穿好,提着洗干净的便当盒环顾一周,不放心的多交代了一句:“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赶回本部是不可能了,咱们远程吧。” “你放心,路上车开慢点!” 新庄也开始收拾桌面,为晚间值班做准备。 哪怕下海混了黑,能有稳定的休息时间也是件足以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泉脚步轻快的走出办公室直奔电梯,期间顺便给七海建人打了个电话:“我下班了,马上就回去,晚饭别等我,要带些什么做宵夜给你吗?” “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坐在餐桌旁发呆的七海建生这样回答。过去那么多年独自生活的回忆仿佛发生在上个世纪,他忽然有了种非常想找人倾诉的欲望。 “灰原,如果你还在就好了。家里有一间客房,随时欢迎你来做客。”电话挂断后他将视线投向露台,观叶植物挨挨挤挤簇拥在一处,仿佛把森林公园的一角给搬了过来。夜风簌簌吹过,就像是友人在含笑应答。 一小时后电梯升降的动静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清晰可闻,他起身走向玄关,一听见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就拉开大门:“你回来了。” “啊,我回来了,很抱歉,我以为能早点。”泉带着歉意朝七海建人笑笑,将手里提着的天妇罗向上扬了扬:“不知道你晚上吃的什么,有点担心。” 炸物还是热的,面衣薄脆飘香,明显是现炸出来的样子。七海建人先让小林泉进到玄关,侧身等在后面替她关好门:“你呢,吃晚饭了吗?” “吃了吃了,会社食堂提供的套餐。今天大厨做的咖喱简直一绝,我特意多打包了一份给你做明天的便当。” 稍微放上一段时间的咖喱会比现做的更好吃,再者每天晚上准备便当也是件辛苦的事,偶尔为之算是贴心的情趣,经常这样多少有些难为人,她嫁给七海建人图的又不是个免费男仆。 泉把打包了咖喱的便当盒连同天妇罗一块交给金发青年,后者想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到底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客厅里的温度迅速升高,就连光线也变得柔和宜人。七海建人接过妻子递来的宵夜,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想喝哪个牌子的啤酒?” 嗯……其实这么问也不算太突兀,她整整齐齐码在冰箱里的各式啤酒瓶易拉罐应该不是装饰品。 “诶!?”泉假装矜持了一下,很快笑得异场灿烂:“麒麟,你呢?” 这就是愿意和他分享收藏的意思了,七海先生摇头失笑:“和你一样就好。” 于是茶几被拖到了靠近露台的地方,小林泉那块很可爱的地毯被拿来临时充作坐垫,夫妇二人相对而坐,就着窗外零星飘起的雪花分享美食喝饮料。 “这大概是冬天最后一场雪了吧。”泉带着对未来的期待抬头看向窗外,七海建人和她一起看着外面干净的夜空,轻轻点头:“嗯,春天马上就要到了,今天乘电车回来的路上有注意到两边樱枝上结满花苞。” 66. 66 番外 “我……来找一个孩子。” 长发男人的表情就像是在脸上盖了层迷雾,又仿佛探头看向笼外的小动物,“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被他打怕了的混混们多一根手指也不敢动,纷纷在污水横流的泥地上跪得端端正正:“您想知道什么?您只管开口,只要知道,哪怕一星半点儿咱们也绝对不敢瞒着您!” 虽然这个外国人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但是架不住他能打啊!你确实可以骗住他一会儿,只要能撑得住被识破后的拳头…… 墙角里倒着几具尸体,死状异常凄惨,还活着的几人谁都不想步上那边的后尘。 估摸着武力展示的差不多了,这些混混应该不敢继续用假话搪塞自己,兰堂望向远处的天空含含糊糊到:“小孩子,不会很大,但也不会很小……” 内心深处焦灼催促的声音大约说得是这个吧?关键词总也听不清楚,只能靠猜。 混混们龇牙咧嘴苦着脸——不大不小的孩子究竟是什么品种?您指的到底是年纪啊还是体型?至少给个性别再给个大致的长相描述呗,不然就擂钵街这种蛆虫巢穴一般的地方,至少能挖出来不下上百个流浪儿。 路边水泥桩随着长发男人突然爆发的焦躁炸裂,他发出几近蛇类的嘶鸣:“告诉我那孩子在哪儿!” “说说说说,我们这就说!往东边走是‘羊’的地盘,那里全都是孩子,一定有您想要找的!” 也是被他突然咆哮的狰狞模样吓坏了,混混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四处乱指,嘴里说着东边,实则东西南北哪哪儿都有。 得到答案的男人瞬间安静下来,语气又变得温柔了:“东边……太阳的方向……” 不幸的是此刻时值午后,北半球的天空中太阳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东边出现。 他起身沿着自以为的“东边”前进,脚下道路不断朝“碗”的最低点延伸。经过一栋破破烂烂的铁皮房子前,男人看到了一个和此地画风不太搭调的“男”孩。 因为贫穷,擂钵街的人脸上总挂着不讨人喜欢的市侩与贪婪,似乎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在这座极限生存的试验场里渐渐抛弃良知。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头发指甲肮脏油腻,贼眉鼠眼的掂量着每个走进来的人……但这个孩子和别人不一样。 倒不是说他的穿着打扮能比邻居们高档到哪里去。洗到发黄的成人衬衣,高高挽起的肥大裤脚,无一不在说明他的窘迫。 但这孩子的脸和手都很干净,因营养不良而枯黄黯淡的头发尽量梳得整洁。他用椰褐色的眼睛平静看向陌生男人,为他指明方向:“您大概看错了参照物,这里是擂钵街的西南方,东边在您背后。” “……我,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孩子。” 兰堂摘下头上的圆顶礼帽亮给他看:“你知道什么?告诉我些有用的事,我可以给你能把帽子装满的钱!” “不必破费,请您先告诉我寻找的目的。我不知道您具体要找谁,但不论是谁,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多嘴而给他带来灾难。” “男”孩平静的摘下挂在身上的帆布背包放在一旁,看起来他是个准备去上班的小送奶工。 混沌的大脑似乎有那么一瞬清醒了一下,长发男人把帽子扣回头顶,不容拒绝的在小“少年”头顶揉了一把:“找到了。” 应该……是这个孩子吧!那道影子就是如此与众不用,他合该天生气质独特。于是他二话不说上前捞起男孩把他甩在肩膀上扛走,丝毫不在乎对方究竟怎么想。 找到那个孩子,杀死他?不,不对,那孩子只是线索,顺着他的身世自己才能找回那段缺失的记忆。 “先生!请您放开我!您找错人了!” 孩子苍白的脸颊染上一层霜红,他支着竹竿一般细瘦的胳膊肘疯狂敲打,整个人就像被两脚兽抓住的流浪猫仔那样横翻竖卷奋力挣扎:“放开我!” 印象中地狱般的黑色火焰并未出现,兰堂没有想太多,扛着“少年”就回到距离port 本部算不上遥远的私宅——所谓私宅,不过一间方方正正的出租公寓罢了,刚刚在组织里站稳脚跟的失忆病患浑身上下也摸不出几个大子儿。 人已经带回来了,下一步该如何操作,他一时也没有什么章程。经过努力思考,最终兰堂决定先把这小子洗干净给他换身合适的衣服,再弄点吃的喂饱他,潜意识告诉他捡回家的流浪猫崽就得这么养。 他一手拎着还在不断挣扎的“男”孩,一手推开洗澡间的门。看到浴缸以及逐渐注入的凉水那孩子挣扎得越发激烈,甚至低头张嘴狠狠一口咬在男人手腕上。 “!!¥¥¥…………”兰堂张嘴来了串异常精彩的法语,小孩听不懂,也不害怕,继续想尽一切办法自救。 成年男人与孩童,超越者与普通人…… 即便是位失忆的超越者,战斗也没能持续到第三秒。“少年”被从他胳膊上“摘”下拉扔进满是冷水的浴缸,宽大的男士衬衫瞬间湿透,露出若隐若现的小曲线。 “把自己洗干净。”留下这么一句话,男人转身离去,很快又拎着几件衣服回来:“换上。” 少年鼓了鼓嘴巴,瞧着很像是有些意见要表达,但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憋回去:“知道了,请您先出去!” 他紧紧握住领口,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兰堂侧头想了想,决定在这方面做出些让步:“嗯,动作快一些。” 这个年龄的孩子总会对一些无谓之事特别计较,成熟的大人要会包容……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些话?看来这孩子果然与他失去的记忆有关。 浴室门再次被人拍上,蹲在浴缸里瑟瑟发抖的“少年”观望了一阵,确定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这才探头探脑试图从旁边的通风窗逃跑。 “如果想跑的话,我就折断你的脚。”冷淡含混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孩子不死心的朝外多看了一眼。嗯,不挨揍也没办法跑呢,这里距离地面能有二十多米,以自己现在这副稀碎的小身板的情况看,掉下去基本等同于回归大地。 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爬出浴缸尽快把自己弄干,忍着阵阵寒意换上男人扔来的衣物。这年头外面变态实在是太多了,把身体暴露在陌生人视线里不是个好主意。举起“新”衬衣,“他”还是忍不住红了下脸——穿在身上跟长裙似的,而且没有内衣可以换! 二十分钟后,port新进成员兰堂先生获得了一只水淋淋的小动物。“他”已经竭尽全力想要绞干头发了,奈何男人连块毛巾也没给,也就只能尽力而已。 “名字。”兰堂忽略掉他带到地板上的水渍,倒了杯冰牛奶推出去以示亲近。“少年”接过去吨吨吨灌进肚子:“小林,小林泉。” 今天还没吃过东西,昨天也只吃了一顿半饱,只要能填满肚子无论什么“他”都欢迎。 “泉”是个中性词,无论男女都可使用。男人点点头:“很好,从今以后,你跟着我生活,直到我不再需要你。” “额……哈?”如果问号可以具现化,“少年”头顶的景象大约会和雨林里的蘑菇丛差不多:“恕我学识浅薄无法理解您的用意?” “你不用理解。”兰堂终于肯用雾蒙蒙的眼睛给了个正眼:“照我说的去做。” 不是,现在流行起随手捡孩子养吗?这家伙看上去也不像是善心泛滥到无法收拾的类型。不等“他”想明白,又听到那个仿佛沉浸在梦境里的男人含含混混道:“似乎不太像,但又有点像,到底像还是不像……要不要处理掉?” “少年”立刻闭紧嘴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大腿有毒,但是不抱就活不过三秒,那也只能委委屈屈先抱一下再说。 “唉……算了,养养看吧”还好兰堂先生这会儿精神状态比较符合正常人类的标准,连带着道德标准也高了起来。他又看了眼从擂钵街捡回来的“少年”:“兰堂,我的名字。” 好吧,小“少年”垂头丧气的妥协了。不妥协也不行,“他”委实不是这个神经病的对手。 “是,兰堂先生。”“他”努力让自己看着更加乖巧,兰堂满意的点点头:“我晚间有夜班要上,你和我一起。” 捡尸队按人头和实到出勤发钱,干一天领一天还管两顿饭,除了必须上交的证件外捡到的财物……咳咳,当然是谁捡到就归谁。兰堂有信心赶走任何想要占自己便宜的坏家伙,但他没有信心把搜检这件事做到干净利落。不过现在情况发生了转变,他有了一个算不上“搭档”的搭档,想必生活在擂钵街的孩子对“捡垃圾”这项重要工作无比擅长,那么……偷懒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67. 第 67 章 春天说来就来,几乎没有任何提示枝头的花苞突然绽出星星点点绯红色,等一阵暖过一阵的微风拂过,很快电车沿线就变成一片花的海洋。 七海建人拉着扶手透过车窗向外看去,蕾蕾樱粉重叠延伸,仿佛重重垂下的帷幕,又像从天空中降下的山峦。早高峰时期的电车厢里人人平等,每一个都是快要被挤出汁水的沙丁鱼,直挺挺的闷在铁皮罐子里。这还不是最后,随着逐渐接近新宿,硬挤上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千万别相信什么“下一班人会少”的鬼话,真要等到人少下来,上班就要迟到了。 他勉强侧了一下身体,将提着公文包的手换了个方向。倒不是担心那个没啥卵用的社畜标配受到伤害,他是怕小林泉出差特意带给自己的特产被挤成饼。财务经理出差盘账很正常,森氏这样大的会社分支机构遍布全国,这次她去了广岛,搭乘森氏自行蓄养的直升机,落地时那个有碗口大的“章鱼烧”甚至还是热的。 虽然妻子不擅烹饪,但这并不影响她对新鲜食物的好奇,七海建人也算是跟着尝遍近些年天南海北的时新流行特产了,嗯……该怎么说呢?平心而论绝大多数还不如她自行烤制的面包。并非吹捧,而是她足够用心足够认真,肯沉下去仔细钻研,做出来的料理自然好吃。 好吧,目前她也就只会揉个面包,但是足够了。 挨挨挤挤熬了一个多小时,走出地铁口时他皱眉低头看了眼皮鞋,黑色鞋面上印了好几个脚印,不得不找了处角落取出湿巾简单擦拭——湿巾也是小林泉塞的,说是方便在外面清理污渍。 刚进办公室没多久总监就来了,卷着个纸筒拿在手里东边晃晃西边晃晃,每个人都被他骚扰了一遍。 “哎呀,七海,我正好有事想和你谈谈,例会结束后留在会议室!” 他假笑着敲敲七海建人的桌面,等人走了前后左右的同事们纷纷投来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同情的目光,隔壁的中年大叔使了个眼色:“最近一段时间你都没怎么加过班,等会儿小心点!” 又不是和老婆感情不佳,凭什么牺牲晚上的私人时间为老板创造利润啊?七海建人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总监真是当狗当出感情来了。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嗡嗡的响声催促下七海建人将它掏出来低头看了一眼……陌生号码? “抱歉,有位客户着急约见,等下的例会恐怕要缺席了。”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去前台签外勤单,提着公文包迅速溜之大吉。反正总监不能辞退自己,那些来来回回车轱辘一样的话不听也罢。 走出办公室他按下接听键,五条前辈非常有辨识度的声音一下子撞在耳膜上:“娜娜明!我来找你玩儿,请你吃蛋糕呦” “……” 在总监和前辈之间犹豫片刻,七海建人决定还是去陪前辈发呆。五条悟确实不太会听人说话,也不值得尊重,但他是个可以信任和依靠的强者,相比之下色厉内荏的总监不值一提。 “我知道了,您现在在哪里?” “嗯……我把电子地图发过去,新的私人号码要记得好好保存哦。前辈我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眼的呢。” 五条先生不大正经的轻笑着,很快发来地址和地图。 七海建人确定地点后收起手机,步行前往。 为什么不打车? 开玩笑,司机不但很可能是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费用还高到令人乍舌的地步,搭计程车?那不是花钱给自己找麻烦么。反正蛋糕店距离不远,走过去就算锻炼身体了。 等他来到门头夸张的甜品店外,透过玻璃窗就能看到坐在里面点了一桌子各色蛋糕的五条悟。这家伙就像长了无数套牙齿那样,完全忽略围绕周围出现的真空地带,一口一口把那些仅用看就能让人血糖飙升的甜品吞下去。 “呦,你来了,有点慢哦。” 五条悟换了副椭圆形的纯黑墨镜,看上去比那副正圆形的正常了许多,至少不会让人怀疑他是否是个盲人。七海先生垮着脸走到前辈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您是来新宿做任务的?” “对呀,很快就处理掉了,突然想起娜娜明就在附近,顺便来看看。有没有被感动到?”他嬉笑着又切了块蛋糕放进面前的盘子里,脸上的表情随着逐渐压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猥琐:“我送你的礼物怎么样?嘿嘿嘿。” 想起那尚未拆封的礼盒装安全套,七海建人觉得拳头有些痒。不过五条倒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径自乐滋滋道:“不用说啦,我看得出你内心的感激。作为感谢,把你便当盒里的那只超大章鱼烧进贡给前辈尝尝,快点!” “五条前辈,”结了婚的男人嘴角挂起一抹代表着炫耀的微笑:“这是我的妻子专门从广岛带回来的街头小吃,满满一沓,可惜剩到最后的这个有些冷了,不然味道还会更好。” 五条悟:“……” 别以为我没听懂你隐晦的阴阳怪气,要论在阴阳怪气上的造诣,全国就没有哪个地方能比得过京都!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吃到那颗章鱼烧!”这家伙完全不要面皮的在公共场合耍起赖,直到如愿以偿看着学弟打开粉蓝色便当盒将里面堪比碗口大小的章鱼烧倒出来。 午饭可以去便利店凑合,零食也可以不吃,前辈装嫩的嘴脸实在是不想看。 “就知道七海最听话啦”五条先生高高兴兴打了个响指唤来服务员:“帮我把这个热一下,你们这里应该有微波炉吧。” 服务员还以为他要加单呢,这神来的一笔直接把她给整不会了:“诶?微、微波炉?” “是啊,甜品店有个微波炉,很合理嘛。快去快去,给你小费哦。”他像哄什么一样随手哄走服务员,抄起勺子照着蛋糕挖了一大块塞进嘴,声音也变得含含糊糊:“呜呜嗯嗯嗯呜?” “请您说人话。”七海建人不动如山,尴尬这种事,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五条努力了一下把食物咽下去,腾出空道:“最近半年诅咒变得越来越活跃了。” “天气逐渐转暖,勉强算是正常现象。” 不怪七海先生有这么一说,已超往年的规律看,实情确实如此。 五条竖起一根手指来回摇摆:“不不不,不是那种彼此间毫无关联纯粹随着季节爆发的活跃,而是……嗯,整体实力越来越强,杀伤范围越来越广,造成损失越来越大的活跃,甚至出现咒灵协同出现的少见情况。七海,我需要有一个可靠地同伴。” “请恕我直言,我在离开咒术师世界前也只不过是个二级术师,不可能成为特级术师的同伴,您的同伴应该是……”说到这里他突然抿紧嘴不再发出声音,五条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僵硬了一瞬,停顿大约过了五秒,服务员端着那颗特大号章鱼烧回来了:“先生您好,您要的加热服务。” “啊哈哈哈哈哈,放在这里,让我看看”五条悟抄起叉子心狠手辣的一叉将章鱼烧分成完全均等的两半,其中一半放在盘子里留着,另一半三两口就下了肚:“还凑合吧,不够甜。” 当然不可能足够甜,泉是照着七海建人的口味买的,谁在乎五条是谁? “唉……小林小姐是个好女人,啧,看在她的份儿上我反而不好强行拉你回咒术师这边。”吃完了章鱼烧,五条悟呲牙咧嘴的小声抱怨一句,安静下来一样一样吃光桌子上摆着的所有甜品。最后他长长舒了口气:“算啦,你自己看吧,关于恢复咒术师资格的事。” “我现在在咒术高专当教学监督,安排个新教师也不是不行,教师是个好职业嘛,很稳定的哦。那些孩子,”他从墨镜上方露出那双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七海:“那些孩子还太年轻,他们有天赋也有热情,很可爱,就像当初的我们。我希望有人能在我缺席的时候保护好他们,过去我们经历的遗憾,不希望在他们身上重演。” 被六眼这样看着,压力不可谓不大,七海建人绷紧下颌缓缓点了下头:“我会考虑。” 但也仅限于考虑,灰原的事,夏油前辈的事,哪怕寿命走到尽头他也无法释怀。 “哈哈哈哈,这还是你头一回松口,我还以为又要被堵回来呢。咳咳咳,好吧好吧,不勉强,你慢慢想。”五条高兴地笑起来,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夸张:“作为庆祝,需要我关照一下你的业绩吗?无所谓亏盈啦,反正你不会介绍垃圾股给我……” “不必,想必您也不在乎那几个小钱。”他淡淡吐槽了一句,抬腕看表,差不多到午餐时间,随便吃个便当回办公室处理些工作就可以下班了。 五条前辈固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有些烦人,但是……或许这正是他的独特之处。 68. 第 68 章 离开甜品店前七海建人喊来服务员打包了一只芒果千层盒子,这家店打出来的奶油风味独特水果也很新鲜,值得带回家给妻子尝尝。回到办公室隔壁同事飞速递了个眼神过来,探着身子压低声音:“上午例会结束后总监的脸色可难看了,他手上有几个大客户取消合作被上面狠狠骂了一顿,眼下正等着找人当出气筒。” 说完中年男人瞄见他提在手里的蛋糕盒子眼睛一弯调侃道:“又给老婆带小蛋糕呢?年轻人,哎呀,真是……” 金发青年低声谢过他提醒,起身将蛋糕藏在个人物品柜里,转身没走几步就看到总监像个秃了毛的兀鹫似的趴在工位隔板上目光炯炯看过来:“咳咳,嗐!” 总监没事找事的清了清嗓子,七海建人微微点下头,移开目光朝自己的位置走去。没过一会儿那家伙果然追上来:“七海呀?上午去见客户了?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五条悟的人情是那么好欠的吗!即便对方根本不在意,这种强者无意间轻飘飘的恩惠也足以令人感到羞耻。七海建人沉默着摇摇头,眼观鼻鼻观心打开电脑任由总监开始发挥。 含沙射影、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等等等等,各种明喻暗喻隐喻之类的修辞手法用了一个遍,最后一条胳膊油腻腻的搭在肩头:“这样下去不行呦,我记得你才刚结婚没多久吧。只靠着过去手里那些客户,家庭开支还应付得来么,都说多少回了,做人不要那么老实,看准机会该出手就出手,这年头啊人还是得多为自己想想!”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推开总监的胳膊,后者无谓的耸了下肩膀:“你最近工作态度可不太好,也不够努力,受到家庭影响?” 那种轻佻油浮的态度七海很不喜欢,他扭过脸摆出拒绝交流的样子,懂道理的人也该知道要闭嘴了可惜总监根本不当回事儿:“你也不想尊夫人在社区委员会里抬不起头吧,家庭主妇的脸面可全都挂在丈夫的薪水单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很想一拳砸翻这瘦子,再警告他少拿泉说嘴,目光扫过明里暗里偷偷朝这边看的同事们,金发青年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无法遏制的腻味。就像一把好刀镇日与凡铁为伍,又像被迫与鹌鹑关在同一个圈里的鹄鸟,无论如何拼命忍耐也很难自我催眠。 “我知道了。” 最后他还是淡淡应了一声:“还有别的事,失陪。” 隐约意识到踩了对方的底线,总监似笑非笑抬起下巴:“但愿是公事?” 七海建人警告般的斜了他一眼,起身撞开这家伙走去茶水间透气。办公室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一天比一天让人难以忍受,这样看来诅咒横生似乎也不是件毫无道理的事。 他站在茶水间透过窗户向外看,楼下人行横道上刚刚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推着自行车的年轻女子仰面倒在地上,摔出车篮的女童边哭边爬到母亲身边喊妈妈。血水被橡胶轮胎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肇事车辆一头撞上路灯柱,门开了,白发苍苍的司机蹒跚着走出来看了看现场,直着眼睛坐在路沿上发呆。警察很快就来了,死者被蒙上蓝色塑料布抬走,女童跌跌撞撞跟在后面伸着手想要去拉母亲的衣角,她还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宛如地狱绘图一般的景象,肇事司机背后的电线杆上,蛇状咒灵抬起首级高高扬起,七海建人知道那是挑衅,它在挑衅自己的天敌。平日里他都会视这些诅咒于无物,反正会有专门负责的咒术师出手,但今天……他不想再继续沉默下去。 诅咒之间会出现互相吞噬以增强自身实力的现象,身怀咒力的人同样也是前者的猎食目标,只有当猎场里全都是普通人时那些扭曲的怪物才会仅凭喜怒无差别攻击。金发青年冷冷盯着那条蛇看了一会儿,它消失了,与此同时茶水间外传来阵阵惊呼:“空调坏了吗?温度一下子降了好多!” 他推开门回到工位,随手捡了把美工刀握着,当着总监的面转身离开。 “喂!七海你去哪儿!”已经被撅了回面子的男人无法接受短时间内第二次被同一个人无视,七海建人漫不经心答道:“上厕所。” “你!”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拉开又自动闭合的办公室门发出极似嘲笑的尖利摩擦声,冷风再次“唰”的吹过耳畔:“真是见鬼了!” 总监忍不住抖了抖,心里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给七海建人点厉害看看。 这家伙也太狂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金发青年空着手推开办公室门,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距离下班还有一会儿。他面色如常的坐回椅子敲打键盘接听电话,和最近一个月以来的每一天都一样,到点就走,完全不顾总监铁青到仿佛便秘的脸色。 结束艰难疲惫的电车之旅,七海建人提着买好的小蛋糕整理心情迈出电梯。森氏国际航运会社的本部办公室位于横滨东岸毗邻东京湾,小林泉在道路畅通的前提下开车单程就需要一小时,显然不可能比丈夫更早出现在自家客厅里……除非休息日。 走进玄关反手关上门,空无一人的屋子与任何公寓都没有差别,七海建人猛然意识到对于自己来说只有小林泉在的屋子才是“家”,否则就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公寓罢了。目光扫过整洁干净的房间,他将芒果千层放进冰箱,坐在沙发上默默等待。 晚饭安排什么好呢…… 算了,等她回来再想。 怎么还不回来?。 没过一会儿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绕着客厅来回走动。无意间目睹的那场“车祸”引发了无端联想,七海建人想给小林泉打个电话,即便那只诅咒早已被他就地正法。但他又怕自己突如其来的通话影响她开车甚至带来安全隐患,反复犹豫后按捺着又将手从手机上移开。 就在他几乎无法再继续忍耐的时候,钥匙转动门锁的轻响恍如天籁般传来,小林泉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箍得有些喘不过气,木质与古龙水的味道侵入鼻端:“呼……怎么了?” 确认她好好出现在家门口,七海建人冷静下来松开手:“没什么,有点担心你。” 他不是这种会把担心挂在嘴上的性格,因此泉诧异的向后退了半步抬头看着丈夫:“担心我?是……发生了什么事,担心我遇到相似的困境吗?” “嗯,今天目击了一场车祸。”他点了下头,亦步亦趋黏在她身边。泉脱下黑色长外套抱着,低个头的功夫毛绒拖鞋就出现在面前。手里的外套被人拿走,展开并拍打后收进衣帽间,等她洗完手回到客厅就看到餐桌上多了只芒果千层蛋糕。 “!”泉有点炸毛,战战兢兢坐在七海建人面前,小心看着他的眼睛:“车祸?熟悉的人?” “不认识,陌生人,但我还是不可抑止的想起你,越想越担心。”说完他便陷入沉默,泉等了一会儿始终没等到下一句,清清嗓子:“我去换下居家服。横滨海风大,外套不干净。” 其实是怕不小心从本部沾些“特产”被人看到,解释起来会比较困难。 很快她就重新出现在客厅,随手打开空调:“说说吧,工作不顺利吗?需不需要帮助?还是有什么别的,你说,我在听。” 想告诉她的事有很多,更多的是不知该从何而起的迷茫。诅咒,咒术师,咒术高专,灰原遇难,夏油变节,随便哪一样都比总监带来的烦恼深重许多。他张开嘴,数秒之后又合上,垂下眼睑摇摇头:“没有,我……很好。” 泉的神色认真起来,她看了七海建人一会儿,起身来到他身边。 温柔的暖意透过衣衫缓缓浸入心底,他依着她几乎察觉不到的力量慢慢靠过去,过了几分钟低声道:“谢谢。” 谢谢你宽厚的包容,谢谢你不刨根问底。 “嗯,心情不好的话……”泉大概想了想第二天的工作安排,“明天下班后一起去橄榄轩吃汉堡排和肉丸子怎么样?她家的猪排饭也是一绝。” 七海建人在小林泉腹间靠了一会儿就坐直身体:“让你见笑了,最近我有更换工作的打算,你怎么看?” 因为妻子,他再次意识到了咒术师存在的必要性。哪怕救助的人一百个里有九十九个混蛋,难道一个“小林泉”还不足以拼尽全力吗?想要保护她,想要让她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他不敢去假设万一哪天听说她被诅咒伤害,届时大概会自责到崩溃。 泉只当七海建人因为工作的事难以启齿,啊,会想到要换个工作肯定是眼下的工作环境让他痛苦不堪。那家金融机构的风评一向不怎么样,若非如此port无论如何也不会盯上他们洗税单。他想离开那里是件好事,将来动起手黑吃黑大可不必顾虑,自己后勤干部的马甲也更加安全几分。 “当然是做想做的事呀,”泉笑着将手压在丈夫肩头,推着他支撑:“或者干脆辞职休息一段时间,工作的事不着急。” “不,还是有点着急,”得到妻子的支持,七海建人如释重负:“我打算考个教师资格证,回母校当高中老师。” 这么说,听上去应该不可疑吧? 教师资格证的审核科目里当然不包含战斗技巧,但一所学校内不可以同时容纳两位“教学监督”——五条先生懒得考证,所以他只能以教学监督的名义待在学校给学生上上咒术常识之类的课程。 小林泉对于他的选择既感到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个人的责任心很强,比起金融分析师确实还是教师的职位更适合他。 “好呀,学术方面的东西我懂得不多,不过我可以帮你问教育省的熟人要些复习资料。加油哦!”她笑眯眯的推着他的肩膀摇了两下:“七海老师?” 七海建人:“……” 默默脸红。 69. 第 69 章 小林泉效率高行动力强,这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的事,但七海建人没想到她能快到这种程度。昨天才说打算辞职考教师资格证,今天下班回来一看复习资料就已经整整齐齐摆在茶几上了。 当然这些都是从业资格考试的理论与法令部分,至于说专业内容…… “你打算教授哪门课程?”泉好奇的外头盯着七海建人,后者只能回以一串省略号:“……” 就这个事儿吧,还没来得及与五条前辈商量。 想了又想,他决定听听妻子的意见:“你觉得呢?” 虽然天天蹲在port本部大楼里核对账单,但并不代表泉对于普通人的世界一无所知。她既惊讶又好笑的冲丈夫摇头:“没想过?” 真是的,难得见他露出难以做出选择的表情。 “我记得你高中读的是宗教学校,课程配置如何?” 每所学校都会根据教育省要求开设固定科目,并在此基础上增设些特色科目,由于社团的存在,偶尔还会从校外招聘一些业内高手任教,所以一座学校里的老师往往来自各行各业,并不一定都是科班出身。在这种情况下,打从开始考从业资格证时就必须想好将来准备承担的科目,学校对外招聘的岗位也该有所了解方才稳妥。 七海建人沉默片刻,数出一长串“略加修饰”的特色课目:“宗教管理,民俗常识,古代文学赏析,还有偏重格斗术的社团活动。” 小林泉:“……” 听上去就不怎么正经,但却又恰好到好处的解释了他为什么身手有那——么好。 “那,我也就是建议哈,重要的还是你喜欢或者说擅长哪个科目。只有外语类我能帮上些忙,其他的实在没办法。”她小心翼翼表达着自己的观点,生怕造成误导。 其实随便考哪科对七海建人来说都不重要,重点是那张证……老实讲甚至连证的真假也不那么重要,只要有就可以。但这话不能对小林泉说,因为他没法向她解释咒术高专的特殊性。学校要得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学科教师,他也不打算回去当个二十四小时待命加拼命的社畜。 “就外语类好了,英语多少有些基础,复习起来也比较容易。”他小心选择了一个应用面最广的语种,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也做了相应准备,辞职这件事也该提上日程。第二天一早七海建人直接将辞职信递到总监手中,后者一开始多少假情假意挽留了几句,说到中途实在按耐不住贪婪的嘴脸,索性直接跳到利益分配环节:“七海呀,是因为前几天的不愉快?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怎么还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就因为被人指出错误而大发脾气吵闹不休。你要是现在将辞职信收回去,我大可以当做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你要是执意辞职……涉及到公司利益方面的问题也别怪我不讲情面。你手里的客户资料呢?” 七海建人都懒得拆穿他:“客户资料当然是打包尽数发到会社后台数据库,离职手续不就是这样,难道还有私下转移的例外?” 明面上当然不能有,否则总监早就会想尽千方百计霸凌员工夺取客户了。 “你!”猴子一样瘦削油腻的男人怒不可遏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眼珠子一转,坏主意一个接一个的来:“行,既然你打定主意要走,那就收拾收拾东西走吧。下一份工作有着落了?需不需要我帮忙推荐?” 这家伙能推荐什么工作,无非嘴巴上占个便宜罢了,谁信谁才是傻。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多谢,不必。” 说完他离开总监室就去了财务处结算,算了半个多小时,出纳带着离职文件去找总监签字。 “让他留下胸卡就地给我滚!还想要工资?不可能!你去给我告诉他,再不老实走人我就让他这辈子也别想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呸!”总监露出黄牙咆哮,出纳小姐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一步:“可是法律明文规定……” “那就让劳工部来找我啊?看他七海建人有没有那个本事!你就是笨!这点破事儿也不会处理,哄走就是了,随便他闹,看看还有哪个会社敢聘用这种刺儿头。” 他劈手拽住出纳的胳膊把她推出办公室,女孩子忍着羞耻与泪意回到财务处对七海建人低泣:“抱歉,请您赶紧走吧,您有积蓄也有能力,忍一时之气换个更好的环境,前程自然远大。别再纠缠下去,您是辞职了无所谓,可我呢?” 七海建人低头看了她一眼,恍惚回忆起这女孩是头一个说出“七海的新婚妻子腼腆内向不敢见人”的。他没有说什么,默认似的转身离开财务处回到工位上收拾私人物品,旁边的中年同事友情支援了个空纸箱:“真羡慕你们年轻人,还能凭一时意气畅快畅快。唉……到了我这个年纪,再被人穿小鞋也只能忍着了。” 接过纸箱将零零碎碎的私人物品都装进去,七海建人又拉开员工储物柜把里面清空,最后微微扯开领带结,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袖口,非常冷静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总监室大门外……抬腿一脚踹开那扇时新玻璃门。 惨叫声顿时连绵不绝,□□摔打在墙面上带来的震动惊得所有人瑟瑟发抖。 “暴暴暴暴,暴力是不可以的!请您快点住手!”负责维护办公室的行政文员小小声提了一句,七海建人松开拎着总监脖子的手,从他的办公桌上扯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拭:“嗯,知道了。” “半个月的工资外加提成,算是打发你买跌打损伤药。” 想当年他可是以一人之力支撑起了整所学校的吐槽重任,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是个一针见血的犀利人。 总监被他卸了下巴说不出话,涎水顺着嘴角滴答滑落,一落地就迫不及待缩进墙角呜呜咽咽。 “就这样,走了。”七海建人轻轻扫了眼烂泥一样的监工,带上所有私人物品大踏步走出这家破烂金融机构的办公室大门,徒留一地鸡毛。走到一半他在心里忍不住“啧”了一声,半个月的薪水外加佣金提成,委实不是个小数目,便宜那家伙了。 此时交通高峰期已经过去,电车上乘客少了许多,七海建人难得享受了一回“坐”电车的旅程,轨道两边的花海比之前几日更加灿烂,青年一边看向窗外一边摸出手机:“……” “亲爱的你怎么了?”小林泉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他难得语气轻快道:“我辞职了,因为薪水的问题与总监发生了点小摩擦,总之已经提前离开那边。嗯……回去准备些便当,明天出门赏樱如何?” 小摩擦? 正站在走私码头上清点军火的小林泉随手捡了把“格1洛1克”在手里退下弹夹检查,声音温柔依旧:“好啊,明天上午吗?我很期待。” 上午赏樱下午讨债,这个安排很合理吧! 区区一个乙方,还用专门跑去新宿见他们?呵呵,让事务所负责人的秘书打个电话过去就足够了。必要的时候她很乐意依照这个国家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给人上一节课,或者说,以毒攻毒不失为一个好的教育手段。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塞回大衣口袋,背对着海风吹来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货点齐了,新伙伴有人品有信誉,可以考虑深度合作。” “感谢您的肯定。”跟着走私船在海上飘了大半个月的坂口安吾苦笑着推推眼镜:“唉……总算是回来了,现在我这脚底下还是软的。” “坂口先生辛苦,可惜首领还在本部等着要见你,只能之后再好好休息了。” 泉挂着营业用微笑敷衍面前的首领直属情报员,坂口安吾摸了摸鼻子:“说是这么说,干咱们这一行的真能有休息时间?” “或许您还不知道。”她终于将视线落在黑发青年身上:“现在组织严格遵循大小周单双休的规律安排休息时间,在这一点上恐怕政府职能部门也很难做到。” 坂口安吾:“……” 她说得实在是太对了,苦逼公务员流下羡慕嫉妒恨的眼泪。 “这样吗?居然有了固定的休息时间!咳咳咳,真是个好消息啊……”他挂着虚弱的笑意频频点头,心里暗暗寻思后勤干部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为何专门在自己面前提起“政府职能部门”? 可惜小林泉闭上嘴巴不再透露出其他信息,无法对她使用【堕落论】的情况下坂口安吾只能根据她的反应做些推断:“boss居然会同意这样的建议,我简直无法相信!” “嗯,”泉的回答是将车钥匙扔给迎面走来的盐田:“明天我要去趟金融事务所,本部这边有什么事及时报告。” “是,泉小姐。” 他没有多问,也就没有给坂口安吾更多获得情报的机会。 70. 第 70 章 回到本部向森鸥外汇报过新货入库的情况,小林泉极有眼色低头告退,将空间留给首领和他的直属情报员。离开首领办公室,她给事务所那边打了个电话:“明天下午我会过去看看情况,最近有什么需要组织出面关照的难题吗?” 明一季度已经完成的工作任务,接着才是事务所眼下遇到的困难。 “泉小姐,虽然去年新招了一位精算师填补坂口安吾离开的空缺,人员缺口仍然不容忽视。五月份有位员工的预产期就要到了,我恐怕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返回岗位,情况严重的话或许会离职,招聘的事需要您关注一下。除此以外本部那边有一笔账务很麻烦,事涉a先生以及他的邮轮,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负责人说了十分钟,掐着表似的到点就闭紧嘴巴。小林泉在电话这头敲敲手机背壳,先着手处理公事:“去问问在职员工里谁的同学或是前同事快出来了,只要本人愿意为组织服务,不涉及人品道义的瑕疵组织可以帮忙摆平提前捞他。至于说a扔过来的烂账,明天下午交给我,我来解决。另外联系去年那家金融机构,就是卖咱们垃圾股的那家,羊肥了,差不多也该到出圈的时候。” “是,泉小姐,明白了,这就安排。”负责人抽出水笔在记事本上刷刷留下记录,等上司挂断电话后迅速联系法务部:“明天下午派几个人过来,泉小姐要用。” 时至今日,哪怕port这种纯靠暴力起家的“原·港口劳工组织”也早早跟着首领森鸥外学会了使用“文明”方式“追讨损失”——咳咳,黑吃黑多不好听啊,我们森氏国际航运会社可是承担了横滨市大半税收任务,是正经企业,有良知有责任感,合作伙伴也多为各行各业的领头羊,才不会去做吃相难看的事情呢。既然如此偶尔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造成资产流失难道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吗?那么有损失自然就得弥补甚至追讨,法务部的存在也很合理嘛! 话说回来,真要是没问题的机构,类似这种游走于法律边缘的操作port还不一定会找他们“做生意”呢。 充分领会到上司意思的负责人在安排好律师后接通内线通知秘书:“给那家叫什么来着的金融机构打个电话,就说今年的约我们不打算续签了,让他们来人分割一下。” 作为甲方代表,秘书小姐心领神会的致电某金融信托会社,使用了本国特有的语言艺术将上面的决定告知乙方,至于说后者怎么想又或是怎么哭,那就不是她一个小秘书该操心的事儿了。 安排好明天的工作内容,泉六点钟就高高兴兴宣布自己下班了。返岗的助手佐佐木将十二分的热情与精力尽数投注在事业上,财务实操技能突飞猛进,有她在整个办公室的平均下班时间全体向前移动了半个小时,偶尔早走一回也不再那么艰难。 “今天值班的人可以用准备金吃宵夜,别怕花钱,吃好点。”她笑着朝留下的盐田点点头,提起手袋离开本部。开车回到公寓楼下,泉忽然想到冰箱里的水果所剩无几,索性锁上车门步行十分钟来到社区内唯一的水果店。带班的小时工正坐在收银台后收拾果切,听见电子门迎发出的声音急忙站直再弯腰:“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 “麻烦帮我装一袋蜜柑,四只梨子,苹果要一打,嗯……蜜瓜,还有菠萝,谢谢。”选好水果称重结账,小时工将装在纸袋子里的水果递出来:“我记得您是位常客,最近老板推出了充值优惠活动,小姐您看看要考虑一下吗?” 十分钟后泉带着水果以及新办理的会员卡离开水果店,徒步返回公寓楼。启动电梯按钮的瞬间,多年带队捡尸体的警觉让她意识到身后有人跟踪。果断将楼层更改到没有租户的顶楼,到达后小林泉佯作无事抱着水果袋随便挑了一扇门,轻轻松松用胸卡捅开门锁。 一进门她便闪身藏匿在门柱后,利用视线死角与金属窗框的反光观察走廊里的情况。没过多久电梯果然又从下面升上来,轻重不一的脚步伴随着金属滑动的声音传入耳畔。 对方停在泉藏身的空屋子外,神神叨叨的念了一长串不知道啥玩意儿,紧接着腐臭味儿透过门缝弥散开来。 一直等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去,小林泉才拉开门皱着门头审视被人画在上面的诡异符号。似乎是个羊头下面连了条蛇?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神经病!” 她从衣袋里摸出消毒湿巾,皱眉垫了两三层才将门板擦干净。 那个完全没有公德心的家伙居然用腐败了的血液在别人家大门上乱涂乱画,被打死都不冤枉! 扔掉湿巾,泉拐去消防通道慢慢走回五楼,一开门坐在餐桌旁等待的七海建人就看过来:“你……刚才遇到什么了?” 他并没有看到诅咒留下的残秽,但他闻到了血液腐败的臭味,虽然很淡,却也足以勾起无数回忆。小林泉抬起左胳膊靠近鼻尖嗅嗅:“嗯?一下子就染到身上了?真倒霉,今天有同事在办公室分发特产臭鱼干,我扔在物品存放柜里了,本打算等大家都忘了再处理掉。你想吃吗?想吃明天就带回来。” 臭鱼干是这么个臭法?似乎……还真是这样。 见她这么笃定,七海建人难免自我怀疑起来:“啊,好吧,没事。我担心你遇到危险,臭鱼干什么的,还是送给喜欢的人吧。” 翻过这一章,泉把水果递出去,自己脱下黑色长大衣团成一团:“刚好送去干洗,这么厚的衣服眼看也穿不住了。” “今年春天升温速度快,恐怕夏天的温度也不会低。” 七海建人提着装满水果的纸袋打开冰箱收纳,一边摆弄那些果子一边不忘问:“需要购□□装吗?正好最近都比较清闲,我可以去买单顺便提袋子。” 别问他为什么如此熟练,问就是前辈们太狗。 “欸?”泉从洗手间冒出一个头:“你不会觉得逛街很无聊吗?” “还好,要看人,和你一起的话就不会觉得无聊。”他抓着菠萝的“头发”把水果塞进储藏栏,转头朝餐桌仰仰下巴:“吃完饭了吗?吃过那就是宵夜。” 洗好手走出来的泉定睛一看:“哇!好漂亮的鱼生!是你切的?” “嗯,用高汤涮着吃。生鱼不安全,所谓的口感与风味远不如健康重要……”察觉到说教的意味有点浓,他抿住嘴:“咳咳。” “太棒了亲爱的,这简直是我长这么大以来仅见的杰作!”泉完全不觉得被管束了,高高兴兴去厨房端碗筷,“还需要准备什么?我来做。” “拿上餐具就行。” 被妻子很有夸张嫌疑的大力赞美了一顿,七海先生后脖颈有点红。切鱼片这种事,对他来说就跟开了挂似的,有手就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困难。 面对盘子里躺着的那些堪称艺术品的鱼肉片儿,泉理所当然的吃撑了。好在外面有个那么大的露台,七海建人陪着她沿围栏走了一个多小时,她总算觉得好了些。 “我以后绝对绝对不要再撑到了,简直比挨饿还难受。可是那么好吃,不吃又总觉得亏了……”小林泉扶着栏杆休息,这点运动量对七海建人而言连热身都算不上,听她这么说他便弯下腰,看着妻子傻乎乎的茫然神色将她横抱起来:“走累了?” “嗯,走累了。” 泉把脸埋进他怀里,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露台的玻璃门被他反手锁上,窗帘也很快落下,顽皮的夜风被锁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气呼呼将满园花草吹得起起伏伏。 隔天早上小林小姐果然没能按照平日的作息正常起床。反复开机失败后夫妇两个不得不放弃了一大早出门去赏樱的计划,直到午前泉才揉着腰勉强挪进浴室。 “唉……下午还得去上班……” 从浴室出来后她就趴在餐桌旁幽怨的叹息着,热水泡过的皮肤散发着健康的粉色,七海先生任劳任怨的将昨天准备好的赏花便当摆了一桌子:“吃完饭我帮你揉揉,要去外面看着露台上的花草吃吗?” “不了不了,我怕一不小心来个平地摔,下午就别见人了。”泉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末了故意眯着眼睛调侃:“还有啊,你确定你只是揉揉?” “那不然呢?”七海建人帮她调好味汁又推到手边,一本正经道:“如果七海太太希望我不只是揉揉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 这个人!居然会板着脸阴阳怪气调戏女士!太过分了!泉忍不住抓起背后的靠垫扔向他:“讨厌!” 稳稳接住靠垫的七海先生绕到妻子背后将靠垫给她塞回去:“准头不错,力道不足。” 小林泉不说话了,背着胳膊拼命掐他。 71. 第 71 章 午后三点,森氏国际航运会社财务总监才慢吞吞出现在事务所负责人的办公室里,合作方金融机构派来的代表们已经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被刁难过一顿了。 在这个由海岛组成的国家,甲方为难乙方甚至都不能算作“为难”,只不过正常考验罢了。连这点诚意都不愿拿出来,还怎么让人放心将钱交代出去呢?而这位合作伙伴还非常“巧合”的向森氏的董事长推荐了不下八只垃圾股,于公于私这事儿都说不过去。本来嘛,公民的私人投资行为应当与所属企业的经营资金分割开来,但是森氏非常特殊,董事长森先生掌握着会社的绝对权力,伤害到他的利益就是伤害了会社的利益,所以即便不那么符合法律这件事由森氏会社出面解决也变得非常合理且正常。 反正这个国家的法律就不是制定给财阀看的。 小林泉一向不乐意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对迫害他人取乐的恶习更不感兴趣,因此在她影响下的事务所一般也不怎么刁难乙方。但是今天不一样,这可是小林小姐专门交代过要狠宰一笔的肥羊,横竖都要上案板,顺手拿来做个出气筒算多重利用。 “都在呢?”泉在负责人办公室的门板上敲了两下,冷眼看着一个中年男人双膝跪地,低下头忍气吞声,旁边还有个穿夏威夷花衬衣的油腻黑瘦男人正点头哈腰赔笑:“抱歉,对不住,都是这蠢货自作主张,回去我们就责令他将森先生的损失全额补出来,不知贵司对这个处理方法可满意?” 负责人根本顾不上回应他,起身向小林泉诚惶诚恐深鞠一躬:“泉小姐,实在是我等无能,劳烦您拨冗前来听这些废物推诿责任。” “嗯,先说说情况?”泉看也不看一跪一站的两人,随手甩开手袋坐上主位,挑眉朝负责人斜了一眼,把傲慢无礼蛮横霸道的女上司演得淋漓尽致——没办法,类似这种人这些年讨债时见得多了,随便挑一个模仿一下就能弥补演技上的不足。旁边自有其他人配合着替她接过物品,秘书小姐光速奉上咖啡与小点心:“您慢用,事情是这样的……” 严格遵守五分钟原则,秘书在五分钟之内将问题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小林泉就好像头一次听说这件事似的皱紧眉头:“什么?你们居然把森先生的嘱托交给如此没有信誉可言的机构?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向上面解释?不解释!全都等着拿遣散费回家带孩子去吧!” 说话间门她抬手就将滚烫的茶杯掀翻在地,细瓷碎片混着九十五度的热水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痕迹。 “非常抱歉,泉小姐!” 一整个办公室的人声音都小了,那个不知道叫彼得还是汤姆还是杰克的机构总监上前一脚踹在中年男人背后:“快向泉小姐谢罪!好好反思一下你到底怎么搞的!” “呵呵。”泉从鼻孔里哼出两个音,终于给了那人一个眼神:“你倒是打得好算盘,随便拉个替死鬼来搪塞我。让他赔偿森先生的损失,他赔得起吗?把他户籍上但凡喘气儿都拉出去卖掉也赔不起!就凭你这种底层垃圾,也配和我说话?谁允许你头抬那么高了?把头低下!” 伴随着中气十足的怒斥,当初双方拟定的合同副本也被她从办公桌上甩了下来。纸张钉得不是很牢固,随着力道在半空中散了架,白纸纷纷扬扬撒下,羞辱的意味远大于加注在身体上的打击力道。 秘书小姐咽了口口水,抖啊抖的去瞄事务所负责人,负责人回了她一个苦笑:“……” 庆幸执掌财务部门的是泉小姐吧,眼下她努力扮演的这种“上司”才是如今的主流。 “不是,风险投资,不管哪家机构去做都一样有赔有赚,怎么能算是我们的责任呢?签合同的时候这一点早就列在文本里了,您不能……”总监努力想要辩驳,却在看到a4纸上的内容时停了下来——这份合同是由森氏法务部为肥羊们量身定制的,全然的信任,高额的回报,自然伴随更高额的赔偿。 为了促成合作案顺利达成,这家本就不大正规的金融机构急不可耐的开通了“绿色快速通道”,仅经过总监审阅就通过了合同内容。此后又仗着甲方几乎毫无底线的纵容频频在经营中弄虚作假,搞得小辫子满头,别说小林泉这种精通账面的专业人士,哪怕刚入行的佐佐木光希都能看出不对。 负责人看了眼自己的秘书,后者反应了一会儿,及时冷哼替上司衬托气氛。 “你倒是继续说啊?白纸黑字,签了谁的名字,就得谁来负责。想跑?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森氏是干什么起家的。呵,我劝你,拿出点诚恳认错的态度来,在别人那儿鞠躬磕头就能混过去,在我这儿?想都别想!做梦!不赔个能让我满意的数目,你们就别想继续在这个行当里混了!”泉冷笑着指指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叫保安上来!把这家伙给我扔出去,盯着一个小职员有什么用,合同上的名字又不是他的!” 那位瘦巴巴的总监脸色瞬间门铁青,看上去似乎恨不得昏过去回到几个月前,不提合同不合同,先把急着抢功的自己打一顿再说。 即便都被称为“总监”,总监和总监可不一样,这瘦子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监工、工头。 作为森氏财务部门的总负责人,小林泉本就有资格拒绝与身份不对等的乙方代表交谈,扔份文件文件再呛对方几句甚至称不上“刁难”。对方只派了个普通员工随同监工过来就想抹平麻烦,走到大街上随便拉个社畜问问,换谁都得说是乙方做事不地道。 岛国是个人情社会,校园考验人情,职场考验人情,邻里也要考验人情,每个人都痛恨这种不以才能偏以地位论高下的糟糕秩序,每个人都向往着能够成为秩序,得罪了某个行业的龙头大佬就意味着得罪了所有行业的龙头大佬,谁叫大佬只喜欢和大佬做朋友,朋友就要同仇敌忾孤立和大家不一样的另类呢? 什么?你说并没有不一样?没关系,随便扣个帽子就不一样了。 “求您了,泉小姐……”瘦总监哆哆嗦嗦双手合十跪在地上,事务所负责人咳了一声喝骂:“闭嘴!蠢材!泉小姐是你能喊的称呼?你居然不知道我们的上司姓什么!太过分了!” 泉赞许的给了很会接戏的部下一个眼神,后者朝秘书小姐动动手指,这回小姑娘反应快了,三两步走到办公室门口高声朝外喊:“保安?保安!把这个对泉小姐不敬的家伙赶出去!我马上就打电话与其他合作会社抱怨,太过分了,还有法务部的人呢?!都去哪儿了?” “啊不不不!我错了,全都是我的过错,我糊涂,我是个蠢货,笨蛋!求求您原谅我吧!” 事情要是闹大,别人怎么样不知道,这位总监先生很清楚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失业都算是最轻的,严重者他这辈子再也别想在东京都市圈里找到像样的工作了。 但是小林泉已经没有兴趣继续把时间门浪费在他身上了,有这个功夫她更愿意拿着账本去呛a干部。后者可比这个瘦子油水足,就韧性而论也要更耐嚼些。 她烦躁的挥挥手,等了好一会儿的黑衣大汉们涌进办公室拖起那两人就往外去,一直跪在地上充当替罪羊的中年男人始终一言不发,瘦总监拼命大叫:“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求求您发发慈悲,求求您!” 待命多事的法务部特派员进来向小林泉行礼:“泉小姐,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保证不上法庭但也不落下一个子儿。” 秘书小姐急忙上前将预备好的资料递过去,泉沉吟片刻,指指门外:“瘦子不行,老鼠屎罢了,那个中年男人可以。上有老下有小,年纪大经济压力更大,或许精力不如一三十岁的年轻人,经验却非常丰富。这样的人,失业后一旦重新得到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能比老板还对会社上心,” “回来的时候顺手把他也挖过来。” “是!明白!” 基本上只有在捞人时才能派上用场的法务“专员”们精神抖擞,拿出抄家的气势追上“保安”们,架起被赶出去的两个人直奔新宿。小林干部的意思很清楚,这些人从森氏身上赚了多少钱,至少也得十倍吐出来……多年苦练的技艺终于能派上用场了,总是去欺负警察实在没有成就感,新的对手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对于小林泉来说,七海建人被无故扣掉的那半个月工资算什么?她要这家机构赔出半条命。然而在这个国家不成文的规则下,单拿着某离职员工利益受损说事,不但起不到效果反而会被人认为是无理取闹无法理解——没错,为底层打工人伸张正义是错误的,为老板私人损失蛮不讲理的撒泼却值得大赞特赞。除此之外七海先生还会因两家会社间门的纠纷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因为与小林泉的婚姻关系,除了受害者有罪论外他还会被同为男性的其他人歧视并排斥——“靠女人挣脸面的东西”、“没有阳刚之气”,网络上的闲人不会放过向无辜者倾泻恶意的任何机会。 如今她将问题上升到会社之间门的级别,就算只字不提七海建人,那家金融机构也一定会想方设法低声下气请他出面。因为一开始森氏便是与他进行的接洽,在这种急得火烧眉毛的时候,只要是能与“森氏财务总监”说得上话的人,他们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拉来试试。 那你倒是试试继续扣着人工资别给呀? 72. 第 72 章 橘黄色的火苗欢饮鼓舞,珐琅锅里发出令人沉醉的咕嘟咕嘟声。雪白鱼肉翻了个卷儿,亮出打过花刀的“肚皮”,盛着料汁的浅碗放在能够随手取用的地方,金发青年一手提着长柄汤勺另一只手摸出响了好几遍始终不肯放弃的手机。 “七海,哪位?” 这其实是句废话,他还没到健忘的年纪,也不至于辞职才几天就忘掉原会社的公用号。 电话那边是几乎没见过几面的社长:“七海是吧?会社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啊!关于你之前和那个谁的小矛盾,我已经明白了,主要怪一些人处事不公,但是抛开事实不谈,你能说自己完全没有责任吗?做人要大度嘛,明天回来上班,我让你们总监给你道个歉,这事儿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吧。” 这话说的,让人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吐槽。 “抱歉,我已经决定离开信托投资这个领域了,目前正在积极备考公务员。蒙您错爱,会社青年才俊如许,您大可不必如此折节下交。”七海建人心里想着我是傻了能让你三言两语就哄过去,有那样的总监,社长人品也好不到哪儿去。 果然,那边听到拒绝后立刻勃然大怒:“这可是我对你的恩惠!不要不识抬举。你不是想考公务员?有污点的人恐怕不能参加考试吧……哎呀!营销部的总监前几天被人无故打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下不了床,你说我要是把这件可怕的是报告到警察局……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呀。” 七海建人下意识用长柄勺戳了下案板,就好像想一勺子戳死谁似的:“我无所谓,您请。” 不就是进局子吗?说得好像谁没进去过。当年在咒术高专就读,总有出完任务浑身狼狈叫警察撞个正着的时候,没少麻烦学校善后。 社长没想到居然有人不吃威胁,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上司的一句贬损足以毁掉普通员工的未来么? “你可要想好了,七海。我已经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原谅你的过错,如果拒不复工,一切后果都该由你自行承担!”说到一半电话那边隐约传来些听不清的声响,像是有很多人在远处争论些什么。社长停顿片刻,再发出声音时就和缓了不少:“年轻人气性还真大。” 他用一种油腻味十足的语气道:“我明白了,你还在计较被扣掉的半个月工资以及佣金提成?眼光要放长远,格局要抬高,会社给了你实现自身价值的平台和机会,做人不要不懂感恩。” “有什么事情请您直说,再继续下去我恐怕就要失礼了。”七海建人板着脸舀了口鱼汤尝尝咸淡,努力压制怒火。就听电话那头跟精神分裂似的又嘈杂了一会儿。过了一分多钟,看来社长终于和投资人们达成了一致:“森氏要和我们解约并主张赔偿,你去把这件事解决掉。” “噗!” 青年一不小心被呛了下,勉强忍着将鱼汤喷进水槽:“森氏?那件案子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经手过,帮不上您什么忙。” 估计泉是替他记了仇,这才中途发难。他勾起嘴角,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不仅因为被维护,更重要的是远离那家机构便远离了税务作假方面的危险……既然如此他更要拒绝社长的无理要求。 可惜那边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如果小林泉不是个孤儿的话,老小林先生和老小林夫人说不定也得来来回回接待些不请自来的客人。 “最初会社难道不是派你去与森氏接洽的吗!那边的财务总监是个年轻女人,好对付得很,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保住协议或者免除掉赔偿,我就允许你来做营销部总监。怎么样?” 社长就跟赌1球赔掉了老婆似的咬牙切齿,也不知道一个总监的职位而已,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人不择手段。 森氏国际航运会社的财务总监好对付……年纪轻轻便能坐上高位的人有几个好对付的?哪怕是头猪,所处的地位与社会网也决定了他的能量注定比下层强,上位者可以犯无数次错误,而下位者只有一次机会。更何况以泉的个人能力,七海建人觉得自己可以放弃向劳动仲裁部门申诉的打算了,因为他无法让一个已经破产的会社付出代价:“不好意思,我帮不了您。内子体质柔弱,我宁可把时间用在为她准备三餐打理家务上。至于贵司的难关,既然您都解决不了,我一个普普通通名不见经传甚至还失业了的普通男人就更解决不了,非常抱歉,再见!” 挂断电话他直接将所有前同事的号码一并拉黑,手机关机塞进居家服口袋深处。 鱼汤差不多了,再炸个虾,等妻子回来再做沙拉,做太早了吃的时候蔬菜会渗出汁液,口感也跟着变糟糕。 经过昨天晚上的“深入”交流,两人之间不再是那副客客气气仿佛对待合租客人的态度——无形的藩篱被热切的耳语与呢喃打破,举止也变得更加亲密自然。当然,新婚燕尔一不小心亲密过了头也是有的。将裹满面衣的竹节虾滑进油锅,七海先生想起早上不小心把太太弄哭那件事……出门上班时她的嗓子还有点哑,不如用梨子多煮个甜汤算作赔罪吧。 夜幕降临后,精神抖擞与a先生唇枪舌战据理力争斗了半晚上的小林小姐得胜而回。那家不起眼的金融机构早已被她忘到脑后去了,直到看见丈夫才回忆起来:“啊……今天有人打电话找你麻烦么?” “那要看是什么方面的麻烦,具体些。”七海建人故意逗她:“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人找我的麻烦,搜索范围太广了一时很难回答。” “诶?”小林泉愣了,以他的为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怎么会被那么多人忌恨:“棘手事很多?” 算了,逗弄老实人很有趣,但是惹急了又不太好收场。七海先生嘴角翘了翘:“我和你开玩笑的,如果是那家金融机构,是的,他们不久之前才给我打过电话,希望我能义务消除‘森氏航运会社财务总监’的怒火。” “你的答案呢?”泉扔开手袋解开西装外套上颇为束缚的纽扣,就听七海建人轻松道:“我说我要给妻子做晚餐,没空。” “那么森氏国际航运会社财务总监小姐的怒火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消除了,就让他们受着吧,我要陪丈夫吃晚餐,也没空。”小林泉换了拖鞋专门走去餐桌边看了一眼,这才心满意足进了洗手间洗手:“今天吃鱼和虾?下次出差带些海产回来,你吃螃蟹么?” “肉蟹没问题,蟹黄蟹膏我不太会处理。”七海先生实话实说,等妻子甩着手从洗手间出来,他已经将碗筷都摆好了。小林小姐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深吸一口气后冲丈夫笑笑:“看上去棒极了,辛苦你。” “也就这段时间有空才会这样,等到下个月进入备考阶段……就只能多买些粗点心留着给你垫肚子了。”他舀了勺米饭,收回视线便看到手边多了碗鱼汤,泉正拿着自己的碗夹蔬菜沙拉。 “……”青年接下她的好意,把米饭递过去。 暖橘色的灯光下两人头对头脚对脚慢慢享用晚餐,小林泉会向七海建人抱怨在会社遇到的奇葩,七海建人会精准的吐槽。吃完饭他们一块收拾客厅一块洗碗,一块在露台上坐了一会儿,一块回卧室休息。 过了一个多月,森氏法务部的专员们狠狠从对手身上撕开一道口子,很快就有嗅到血腥味的同行们紧跟而上。眼看底裤都要陪进去,机构那边终于撑不住了。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花几个小钱把七海建人弄进警局,再施恩逼他接手森氏的坑,不料相熟的那几个警察钱也收了饭也吃了,许诺时胸脯拍得山响,这么久了再也没有动静传来——别人不知道七海建人的妻子是谁,警察总能查得到,既然能查到,自然没人乐意趟这场浑水。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就是甲方乙方之间的纠纷,乙方不做人坑了甲方,卖了一大堆垃圾股给人董事长,甲方能忍得下这口气才算有鬼。要是一般的企业也就罢了,那可是森氏!森氏明白吗!他们活腻了才去动森氏员工的配偶。 哦,你们本来做生意就不地道,现在还想拿“人质”要挟,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趁早滚远点! 已经把那半个月的薪水当做丢进水里去的七海建人在某天上午突然收到一笔大款,当时他正拿着小林泉帮忙找来的“资料”复习,银行的动账提示让他放下卷宗想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想起大约是那笔被扣下的钱。 鉴于他将所有前同事的号码全都拖进了黑名单,眼下想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就只能去问妻子。一想到那么个垃圾机构居然占据了她那么多精力,他又不觉得有什么想知道的了。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看两页资料,总不能跟某著名软饭男似的,一场考试连考 73. 第 73 章 从辞职到复习再到进入考场,整个过程七海建人用了三个月时间。除了笔试外教师资格证的发放还有面试环节,对申请者的履历、品行等等诸多方面都有严格审查的机制存在——无论哪个国家,教师都是极其特殊且重要的职业,重视到何种地步都不为过。 笔试并不难,对于有过相当时间工作经验的人来说,坐在家里看书可谓是轻松又惬意。没有上司紧箍咒似的喋喋不休吹毛求疵,没有同事似褒实贬阴阳怪气的打探,你只需要为自己负责,除了管好自己以外根本无需担心其他上下环节间的配合。甚至可以说只要经济条件允许,读书与工作之间是个人都会去选前者。 ——尤其在资料完备的情况下。 不,那已经不能用“完备”去形容了,更像ab卷之类的关联。但是既然妻子说了是拜托熟人问来的,他就当实情如此,不再过多探问免得她还要绞尽脑汁去想借口。森氏每年缴纳的税款金额别说张教师资格证,议会门票也不是买不到…… 对于其他考生来说确实有不公平的成分在,不过教师资格证并非选拔型考试,没有排名这方面的困扰,所以影响并不大。 七海建人提着文具袋一走出考点就看到小林泉靠在树荫下打电话,她带着蓝牙耳机,侧头用一只手摁着耳朵,目光清澈而专注。初春萌生的嫩绿枝叶为透下的阳光添加上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圆斑,她就那样站在被风吹得一会儿浓一会儿淡的影子里,仿佛披着一身春光。 考试结束的提示铃没有引起她的注意,逐渐散去的考生与行人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偏偏自己向前走了几步,她立刻抬起椰褐色的眸子含笑朝这边看了一眼。七海先生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似乎停了一拍,紧接着敲起密集的鼓点。 “结束了?你难得过来横滨一趟,去中华街吃料理怎么样,我去开车。”泉挂断电话,从手袋里摸出车钥匙朝丈夫甩甩。她甚至都没问上一句“考得怎么样”,和其他人接考送考的亲属形成鲜明对比。这让七海建人既放松又有点说不出的小寂寞——你就不想多知道些关于我的事吗? 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嘴角又掉下去了?小林泉注意到了他的沮丧,但又想不出原因。毕竟不管怎么看七海先生都是一副冷峻严肃板着脸的酷盖模样,谁能想到外表这么成熟稳重且可靠的男士内心居然如此纤细…… 中华街是全横滨唯一独立于port掌控之外的地方,当然了,以内务省为代表的国家机器在这儿同样毫无尊严可言。只要走进那座高大辉煌的牌坊,南来北往的,当官做贼的,就都只剩下了“消费者”这个身份。 “我喜欢中华街,比起其他地方这里更有一种‘活着’的味道。很多店铺都能边用餐边聊天,不必小心翼翼压低音量……唉,就跟参加葬礼似的。”泉斜着身子小小声和丈夫抱怨,七海建人听她说话的同时余光不断扫向四周——这种人群密集的法外之地向来最为诅咒所青睐。 然而这条名为中华街的景点里硬是连个诅咒爪子都没,别说一级二级,蝇头也看不见半只。来来往往的游客们脸上自信愉快又略带好奇与骄傲的笑容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国人,或许是有些吵闹吧,却能听出彼此之间发自内心的关心。 真是群令人羡慕且嫉妒的人啊,平日里一定被保护得很好,所以这会儿才会完全没有任何警惕心的徜徉在异国他乡。 “到了,我想吃这家店的面食,薄薄的面皮里包着劲道弹牙的肉馅,连着滚烫的汤汁浇在切碎的大葱上,特别香!”泉一手拉着他一手指指挂着牌匾的店铺:“他家还有很像面包的面食,但不是烤的,是蒸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先去排队买个面包带进去吃。” 吃什么这件事七海建人并不在意,尝试新鲜食物对他来说并非挑战,当下便沉默的揽了下小林泉,两人一同走过漆得乌黑油亮的门柱。 店里的人很多,以学生、移民和游客为主,看来味道比较正宗。等到面食都被送上来,七海先生终于忍不住:“你就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 泉愣了一下,进而失笑:“所以,你一路上兴致都不太高就因为这个?我还以为你没考好呢,想问也不敢问了。” 面对她这种极似“倒打一耙”的解释,七海建人不置可否,不等他表达意见小林泉继续道:“我从头到尾也没想过你有考砸的可能。除非忘写名字或是在考场上睡着了……但你从来都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面对唯一可能,我觉得不需要问,可以直接进入庆祝环节。” “我是不是还得谢你对我抱有这么高的自信?”他把手边的调料架推到妻子那边:“狡辩。” “是呀是呀,我就是在狡辩。”泉笑得狡黠:“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七海老师!” “……”七海先生默默红了耳朵。 逛了中华街,买了些酵母和面粉,回到家中后七海建人给五条悟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教师资格证的进度。那边也许正在做任务,一阵刺耳至极的稀里哗啦声后,五条前辈愉快的回应:“好厉害哦娜娜明” 唯独不想听这个人这么说,他默默挂断电话,开始准备面试的内容。 回到家后忙碌起来的还有小林泉。 三四月份正是上个财税季度完成,又没到月底死线的时候,她终于抽出空闲将注意力移到浅川物流上。尽然阴差阳错下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报复这种事便也不急于一时。嗯,不急于一时,不代表就算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别人更加记仇的小林小姐将情报收集的工作交给了几个值得信赖的底层成员,之前接电话听得就是这件事。 浅川物流是浅川一手拼搏出来的路上物流公司,主营同城当日物流以及异地五日物流等项目,在效率也就比印度强上那么一点的国内市场上绝对是让人为之惊诧的快速。问题并不在于他如何能在不同地区间多如牛毛的奇怪规定中催促司机们准时准点高效达成运输任务,而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哪儿来那么多原始资金投入到物流公司的初创中? 这是个有意义同时也很无奈的现实问题。 物流链可不是买几辆大货车再雇几个司机就能运行得起来的,网点、通讯、线路、保险、客服……等等等等一系列外行人想都很难想得到,但是浅川其人生平履历中根本没有任何与此相关的学习经历。同样的,他也没有那个财力一直支撑这个产业到能够赢利的时候。 小林泉借着换衣服的理由躲在空出来改做次卧的房间里将部下发来的情报反复看了四五遍,确定每一个字都背得清清楚楚便将信息彻底删除。 别的她不好说,或许世上真有聪明到生而知之的人,不过从钱的角度判断,浅川必然另藏了一手,隐藏着的那笔生意才是森先生决定将此人丢给自己解决的重要因素。她想了想自己最讨厌的几门生意,不由眯起眼睛。 利润最为惊人又最适合由物流公司做的,大概就是那个了吧。如果真是这样,不掺杂任何私人恩怨浅川其人也死不足惜。 沉吟片刻,她拨了个号码:“织田,我有需要你去做。嗯,很危险,不勉强,你考虑好了再回答。” 选择织田作之助主要是看在他过去那个全无败绩的金牌杀手名头上。摸清一条以正经物流公司为保1护1伞的贩毒线必然异常凶险,身手不好运气更不好的人就别去玩命了。 小林泉将此行的风险详尽说明,织田作之助听完就答应了:“除了我以外确实没有更适合的人选,就是咲乐和其他孩子们……” “等等!织田!”泉抓到了非常重要的关键词:“我仿佛听到了‘们’?不要告诉我那是复数的意思!” 要死了这家伙!也不想想自己入得哪一行。收养一个孩子勉强能说担心自己老无可依,收养那么多又总是游离在组织秩序之外,你想干嘛?培植势力打算造反吗? “很抱歉泉小姐,我想那就是复数的意思,最近这半年我陆陆续续又收养了几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和您说……” 织田作之助认为这是他的私事,工资能够负担得起的情况下没必要事事都要向上司汇报。但现在,他要去承担更重要更有意义同时更为危险的责任,需要将那些孩子托付给值得依靠的人代管一段时间。 小林泉挠挠头发,忍不住放大声音:“你!你这个蠢货!”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孩子都已经被捡回来了,总不能再扔出去。摊上这种特别有主意却又完全不会保护自己的部下,后勤干部表示很心累。 “行吧,你先说说看,几个?” 这些孩子全都必须塞进学校,他们必须与port没有任何关系。泉揉了揉鼻根,万万没想到顺遂了没几天,还有这件事在这儿等着。 74. 第 74 章 “行吧,你先说说看,几个?” 上司无奈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出来,织田作之助坦率道:“一共五个,我给咲乐捡了四个哥哥。” 小林泉:“……” 四个男孩一个女孩,想要达成平均高中毕业的教育水准,那么每个孩子都要在学校里待上十二年,幼儿园另算。义务教育阶段她确实可以想法子帮着申请公立学校的免费名额,然而免掉的只有学费啊——众所周知,儿童教育里最便宜的就是学费了,其他任何费用都是学费的几倍甚至几十倍几百倍! 衣食住行这些基本消耗暂且不提,每个成年的抚养者都有义务为他们提供这些,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但是!要不要买学校指定的那些贵死人的制服啊?要不要参加学校组织的拓展活动啊?要不要购买校外辅导课程啊?要不要加入感兴趣的社团啊? 这些都是家长需要为之投入精力与财力的地方。 别人家的家长如何应付这些小林泉并不知道,但织田作之助一个port底层成员的薪水,挺难。 无论肚子里多少牢骚,话到嘴边她还是妥协了:“五个,织田,你知道你每个月工资具体有多少吗?” 红发青年想说他知道,可惜话头被愤怒的上司紧接着抢走。 “不,你不知道!”泉忍不住声音越来越大:“你的薪水,哪怕算上咲乐的孤儿补助也只能勉勉强强够把她送进高中,如果足够勤奋说不定能在申请到奖学金的情况上再读个大学,除此以外一分钱都没有剩下的!其他孩子怎么办!这还是完全指望依靠我给你们缴纳的社会保险养老。你收养的孩子们要不要学个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要不要娶妻嫁人?要不要尝试着开创自己的小事业?你有没有替他们规划过未来?还是随随便便放养着,等长大了随他们自己去自生自灭?织田作之助,你收养的是人!不是宠物!” 虽然隔着电话,织田作之助仍旧仿佛看到了小林泉愤怒到拍桌子的样子,青年苦笑:“对不起啊泉小姐,我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我该怎么养育孩子。” “呼……”泉长长叹了口气,收敛起同样作为孤儿的感同身受:“所以!你为什么不早点把事情告诉我?难道是我这个上司不值得信任不值得尊敬不值得依靠?” 她当然明白以织田作之助关西孤儿的出身,他怕是连学校大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能在恻隐之心作用下收养路边孤儿已经是出类拔萃的善良了,不能要求更多。毕竟一个自己就没上过学更没接受过教育的人,你无法勉强他天生就懂该怎么送别的孩子去上学。 单就“上司”而言,后勤干部小林泉可以说是全port上下最受欢迎的了。并不是说其他干部里就没有体贴部下的,主要他们不像小林这么接地气。譬如尾崎红叶,对于同样出身不堪的女子多有怜惜,再有中原中也,慷慨大方为人仗义也是出了名。但他们不会关注到太过细致的地方,同样是收1养1孩1子,泉会想法子帮织田完成各种申请好让他长长久久解除困扰,而另两位多半给笔钱也就罢了。倒也不是说给钱不好,该怎么解释呢? 以port人均小学肄业的学历水准,很多人都不大明白“理财”这两个字究竟是啥意思——手里有钱随便花,没钱再去想没钱该怎么办。 好在织田作之助虽然没上过学智商却没问题,不管怎么说也活了二十多年,累加还是可以大概估算一下。然后他就绝望的发现小林泉说得果然没错。以他如今的能力,不愿做掠夺他人生命的工作就只能拿到底层成员最微薄的薪水,想要凭借一己之力供养五个孩子平安长大已经实属不易,教育嘛……就只能交给社会大学了。 大凡负责任的家长,都不希望孩子一脚踩进自己曾经踩过的坑。织田作之助虽说连婚都没结就上岸无痛当了爹,在责任心这一块并不比其他人要弱。他深知小林泉说得没错,只要不是希望孩子将来跟自己一样半生迷茫痛苦辗转,最好让他们进学校接受教育,学些能够选择命运的本领,离port远远的,越远越好。 “当然不,您是port里难得的正派人。泉小姐,我很抱歉,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应该那么做就把孩子们捡回去了,抚养他们让我找到了人生的新意义……” 红发男人垂下总是无精打采的眼睛,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就像守着玩偶娃娃无论如何不肯离去的流浪狗。 小林泉已经平静下来,她耐着性子着手解决问题:“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不可能单只为了你一个人破坏组织多年以来一以贯之的秩序。你把剩下四个孩子的资料攒一攒交给我,抚养补贴这边我想办法给你解决一下。要知道这些补贴等到孩子们年满二十岁成年后就会自动停止,将来他们继续深造或是创业的资金,就只能看你的能力了。织田作之助,我希望你能把‘量力而行’这四个字刻到脑子里去。” 不管嘴巴上说得多凶,她还是在心里做了个长达十二年的基本规划。 织田作之助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下立刻隔着电话点头如捣蒜:“是,我明白了,非常感谢。那么我先把孩子们安顿好就去调查浅川物流,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就麻烦您了。” “你先别着急,等我有空……”泉走到客厅照着日历扫了一眼:“明天下班前我抽点时间先过去看看那几个小鬼,资料别忘了。” 她总要知道这段时间的临时被监护人都什么样。 政府给收养孤儿的人或机构拨发福利金,本是为了促进社会抚养的普及度。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在这个灾难频发的国家里每天每天不知道多少孤儿被源源不绝制造出来,全部收入公立福利机构明显不现实,但要是放纵这些孩子流落街头野蛮生长……横滨就是个绝佳的例子。太多孩子在他们理应玩模型和玩具的年龄里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东西,以至于过早凋零。没有钱的事儿从来都不好推广,于是便催生出“民间领养、政府出钱”的抚养补助。 然而这世上总有一些为了钱财敢于践踏一切法律与道德的人,孤儿就成了他们眼里鲜嫩欲滴的小韭菜。想想看吧,他们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受了委屈连个告状的地方也没有,再说了,就算向人诉说就一定能够得到信任?大人们也会苦笑着解释:“这是为了他们好呀……坏习惯总要吃点教训才能改……” 想要给一个孩子施加罪名简直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 为了保护孤儿们的权益,当然最主要还是为了把责任从政府身上推开,制定这条法令的人索性追加了个限制——每户合法收养的孤儿不能超过三个。 所以说,织田作之助收养咲乐是合法的,但是再多来几个,就不合法了。小林泉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法子把不合法的事悄悄合法办了。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庆幸国家法令之松散宛如筛子。 挂断电话,七海建人走出厨房递了杯热水过来,泉扔开手机接过水抱在手里捂着,抢先苦笑着解释:“是织田,你记得吗?婚礼上小花童的养父。” 七海先生点头表示有印象,她这才接着继续道:“这才几个月,那家伙又收养了四个小男孩。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捡孩子也能捡上瘾?” “亲手扶助并养育一个无助的幼小生命,大抵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他非常公允的评判:“也许织田先生到了想要成为父亲的年龄却没有找到组建家庭的伴侣,这样看的话收养也算是个正经的办法。” 就……那两位前辈也是,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迫不及待把更小的幼崽拢到翅膀底下护起来了,又或者说这就是最近的流行? 泉一时没能跟上他的思维,愣了一下才理清楚逻辑关系:“好吧,这是男性的特有视角吗?抱歉我之前没有了解过,不太懂。不过既然如此,刚才脱口骂他蠢货是我不对,回头有机会就道个歉吧。” 并不希望自己的太太去理解别的男人,七海先生不动声色的慢慢移开话题:“下个月面试,运气好的话正好赶上九月份的新学期。对于宗教学校来说外语并非必修课,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随时打电话,我会想法子出来。” “这么自由的?好吧,学校有开放日吗?欢不欢迎教职员工的家属前往参观?”泉问了一连串问题,七海建人含含糊糊混淆概念:“开放日?我记得你对宗教场所不感兴趣,一定要去玩到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五条前辈……” 一听五条的名字泉立刻摇头:“我就是开玩笑随便问问,没有时间从横滨跑去东京参加校园开放日呢。” 闻言七海建人松了口气。 很好,咒术师的马甲保住了。 75. 第 75 章 托五条前辈的福,属于咒术师的马甲被好好保护起来了。七海建人松了口气的同时难免对那位捡了五个孩子的勇士产生了浓厚好奇,不过他并不想让妻子知晓这份好奇。一是好奇心对咒术师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二是……随便哪个正常男人都不会高兴从老婆嘴里频繁听到其他男士的名字,亲儿子除外。 所以他把这份好奇藏在心底,没有表现出来。 教师资格证的笔试部分通过,对他来说基本上意味着只要参加面试就可以等着拿证件了。毕竟面试完全是由人操控的,存在很多规则之外的操作手法。不比笔试,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额外找人现场调卷子或是之后改答案成本太高性价比奇低,完全没必要。当然这也是五条悟懒得考这玩意儿的主要原因——六眼嘛,横竖都搞得像是作弊了一样,大少爷才不受这口闲气。但是其他愿意花功夫考这个证的人,五条先生不吝于向他们提供一切实际帮助。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有人做了和他同样的事。教育厅相关考试的负责人同一天内收到了两份关于同一个人的游说,打开资料一看,只不过是个履历平平的混血青年,瞧上去不太像是在相关领域很有造诣的样子。但是既然京都的旧家族与横滨的新势力都愿意为他作保,这种本就不是为了筛选才存在的考试也就没必要非得卡着谁了。 负责人笑着边摇头边将七海建人的资料放到专门的抽屉里去,里面厚厚一沓都是和他差不多的情况。这些人只要在面试上出现,转头就能在自家邮箱里看到投递来的证件,绝对不会延误。不过这些都是一个月以后才会发生的事,眼下不必过多纠结。 到了第二天下午,泉果然依照前一天电话里约定的那样提了袋零食充作慰问品出现在织田作之助留下的地址不远处。红发男人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那样,她还没能靠近,这家伙就撑着那张老实脸转过来打招呼:“泉小姐,麻烦您破费了。” “给你拿着。看望小孩子,怎么能两手空空?和我说说吧,除了咲乐以外其他孩子的情况。”泉将袋子扔给织田,自己抓着车钥匙甩来甩去,一直听到织田作之助提起某个孩子的志向是成为port,她不由沉默着皱了皱眉头:“……” “男孩子小时候大多都会这样,尤其在还没有建立正确善恶观的情况下,总会把自己想象成大盗贼大海盗什么的。您别在意,等他们长大了拐回来再看看这些话,只怕会羞臊得抬不起头。” 他就像是个当了十年父亲的人那样絮絮叨叨吹捧起自己的孩子,小林泉逐渐露出死鱼眼。 够了,真的,那些小鬼等不及被自己的“豪言壮语”尬到,先得为养父的盲目信任抠出一栋port本部大楼。 织田作之助领着客人来到一处靠海的三层建筑外,一楼门脸是家餐饮店,走近了才能看到“自由轩”的招牌。 “老板家的熔岩激辣咖喱远近闻名!”他的语气逐渐激昂,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吃这家咖喱,“为人也非常仗义,愿意把楼上租给我安顿孩子们,有时候忙不过来他还能帮我接咲乐上下学。不过现在幸介接手了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小林泉抬头看看招牌,哪怕还没走进去,辣味就已经随着空气弥散开来,微风一吹,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捂着鼻子咳嗽。 闻上去真的像是岩浆那样刺激。 “你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她点点头。 这是肯定的,单凭织田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在枪林弹雨中护着五个低龄儿童毫发无损,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藏起来。但他又藏得不够好,有心人随便查查就能查到这些小软肋的所在地。 粗心的新手爸爸。 走进咖喱店,红发青年熟门熟路抬手和老板打了声招呼,在对方越来越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苦笑:“这位是我的上司,小林小姐。我的,上司,你懂吧?” 已知织田作之助是port里的一个底层成员,那么他的上司……多少也得是个小队长。 老板的表情变了,他淡淡颔首又侧过头用下巴向楼上示意:“去看孩子们吧,他们一天至少向我问起你八百遍。” “多谢!”织田在吧台上放了只牛皮纸信封:“老规矩两份咖喱……啊,其中一份微辣就好。” 老板已经转到厨台后面去了,只能看见白色的厨师帽露出来动了动。 “我们走吧,楼梯在这边。”他走在前面领路,绕过木质吧台来到不显眼的楼梯间,窄小陡峭的木质楼梯大约是本世纪中期的流行风格,距今至少过去了四十年。 泉摸着嵌在墙体上的扶手小心翼翼来到二层,当着织田作之助的面取出配枪退掉弹夹,连最里面那颗子弹也用空包橡胶弹顶下去:“走啊?” 大约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男人向前迈了半步,最终又退回去。 她……是对的。 走廊中间的房间就是孩子们的卧室兼活动室,平时他们也都待在这儿。门开了,织田作之助和他怀里的零食袋获得隆重欢迎。 “织田作!”5 有快有慢,有清晰有含混,节奏不一的欢呼声响彻整个空间,一个壮得跟小牛犊似的男孩子率先跳出来:“诶?这是谁?” 只有自由自在被宠爱着的孩子才会有这种无法无天的劲头,四个小脑袋跟在他后面探出来:“有客人?” 咲乐还记得这位总和食物与蛋糕画上等号的年轻阿姨,含着手指笑:“泉,泉!” 她说话还是不太清楚,不过好歹已经能够让人听懂说得是什么了。 小林泉冷淡的扫了她一眼,双臂环抱:“织田。” “啊,是的。这位是我的上司泉小姐,因为工作的事,需要把你们交给她关照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听泉小姐的话。” 织田作之助尽量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最大的幸介原地起飞:“什么什么?您也是port?还是织田作的上司?” “你看我怎么样,将来等我长大了,肯定比织田作还要强!”小少年漂亮的眼睛如同宝石般熠熠生辉。泉在心底叹了口气,拿出最不讨人喜欢的样子低头斜他:“我不和没有教养的小崽子说话。现在,闭上嘴,站到一边去。” 幸介被人凭空浇了一头冷水,气鼓鼓的像只雨后的青蛙。其他孩子自然与他同仇敌忾,五个小朋友挤在一团,除了还没弄清状况的咲乐外剩下四个有志一同瞪着泉。 “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她眯起眼睛,出人意料的抽出配枪指着幸介扣动扳机,织田作之助飞身上前挡在上司和自己的孩子之间:“泉小姐!他们还只是些孩子!” “呵,”毫不犹豫射出空包弹,port干部嫌恶的扫过被人护在身后的一群小崽子:“真是巧了,我是个port,必要的时候……寸草不留。” “泉小姐!”织田抬高声音,即便空包弹打在身上也一样有痛感,被射中的地方大约是淤青了。 最终年轻女子像是厌烦了那样呼出一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看在你平日里还算勤勉的份儿上,这次我不和他们计较。记住,port可不是玩过家家的地方,想踏入这里,就做好六亲死绝的心理准备,小东西。” 说完她一一仔细看过五个孩子的脸,记下他们的样子后转身就走:“让你的崽子们管住自己的蹄子和爪子,要是到处乱跑乱刨被人抓住下锅炖了,可别怪我说话不算数。” 织田作之助这才站直身体,在人背后鞠了一躬道谢,回头安慰的看看孩子们,然后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上司。 这就是成年人的无奈了。 “老板,不辣的咖喱饭打包,我就不在这儿用了,谢谢。”来到一层,小林泉朝厨台喊了一句,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没过多时织田作之助端着两杯冰麦茶坐在她对面:“给您添麻烦了,其实您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不然呢?让他们以为port里都是些能包容原谅他们的好心人?先不说我,织田,你在执行任务时无缘无故碰上个孩子,内心深处第一时间涌出的念头难道不是警惕吗。我宁可他们妖魔化我,痛恨我,排斥我,躲避我,也不希望将来某一天让他们因为轻信而丢了小命。另外,你这个地方可不太安全,我建议回头找个能安置逃生通道的新房子,远近无所谓,适当大一些才好。钱不是问题,我会尽快把补贴给你申请下来。” 重新收拾好配枪并将它藏回衣服里,泉端起冰麦茶一口气喝了半杯下去:“多谢款待,放心任务去吧,孩子们这边安排了二十四小时盯梢的人。” 话音刚落,胖老板拎着严严实实的风吕敷走过来,板着脸将东西往桌上一放,小林泉理都不理他提起就走。织田作之助连忙起身送了两步,快要走到停车场她突然回头好奇道:“对了,你到底姓织田还是织田作?为什么那几个小家伙要那样喊?” 提到这个,红发青年不由摇头失笑:“还不是太宰,非说这样很有趣,久而久之就成了外号一样的存在,本来的姓氏反而没什么人正经喊了。” “是吗?好吧我知道了,那就这样,一切保重,注意安全,再见。”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摇下窗户挥挥手,很快就开着车走了。 天色不早,哪怕提前离开办公室,这个时间点也很难准时赶到家。 卡着通行速度上限一路风驰电掣,好容易将将踩着七点钟的边来到公寓楼下,此时她还不知道七海先生度过了怎样“愉快”的一天。 没错,“愉快”,相当之“愉快”。 因为他的好前辈,当今咒术界的最强,号称无论什么都很完美的五条悟,提着留给自己吃的甜品登门前来蹭饭。 这家伙不但极其厚颜无耻的在别人家客厅里安营扎寨,甚至在舒舒服服看电视的同时将魔抓伸向小林泉的零食箱。要是自己的零食被五条前辈吃掉,七海建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就是那样的人,越不让做的事越要去做,只当白长二十年,别理他就是。但泉的零食不一样,有时候她下班回来的晚又不想让自己麻烦,往往会就着点心再喝两口温水就算凑合了一顿晚餐。凭五条那张大嘴,一口下去等妻子回家看到的恐怕只剩下铁皮。 对咒术高专出来的学生而言,意见不统一只能打成一致。奈何五条情况实在特殊,七海建人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却还是忍不住丢了把厨刀过去以示威胁。这下可好,不但连个刮痧的刻痕都没给对方留下,而且还让人找到了继续赖着不走的理由。 五条悟轻松接下飞来厨刀,往沙发上一倒,两条长腿横七竖八的支出去就跟个欠揍至极的熊孩子一样演上了:“啊!我受伤了!手指受伤了!你赔!必须赔我一顿晚餐!不然你就是殴打上司!未来上司难道就不是上司了吗?”说完还要去学菜市场里欧巴桑们的八卦方式,拱起一只手堵在嘴巴前面,就好像旁边有人支着耳朵听似的:“听说了吗?七海太太的先生,是个会和人动粗的暴力男,七海太太好可怜啊,会不会遭遇家暴?真让人担心……” “够了!闭嘴,或者从我家滚出去!”攥着长柄汤勺的七海先生反复提醒自己别和这傻子计较别和这傻子计较,好半天才冷静下来:“五条前辈,您这样会被列为谢绝往来户。” “哎呀我只是来探望后辈,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么!这么远跑一趟,你都不留我吃顿饭?别那么无情嘛。”男人隔着墨镜的眼睛笑眯眯的,七海建人无可奈何丢下勺子摔门回了卧室:“等泉晚上下班再做晚饭!” 不就是想蹭饭吗?好,行,给你蹭,吃不完打包带回去继续吃! 这一等就等到七点,中间五条悟甚至躺在七海家的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睡醒以后一叠声儿埋怨这张沙发不够软不够符合人体工学设计,再次气得七海想把他丢出去——那是小林泉最喜欢待着的的地方,她总是抱着抱枕披着毯子,小小一只窝在沙发里就像躲在巢穴中的毛绒小动物。 七点零五分,电梯门开了,听到动静的五条悟将视线投向大门处——六眼的视域开始受到影响,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暗也逐渐降临。 终于清静了,这双眼睛不再像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扫描的x光透视仪那样兢兢业业,它总算停了下来,也让他第一次主动体会到“安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状态。 “娜娜明我们晚上吃什么呀”青年欢快的摘下墨镜顺手挂在衣领上,借着身高仰过去朝玄关看。 普通人眼里的世界原来是这样,平庸、平凡、没有任何惊喜,但也没有危险。反正看不见,看不见约等于不存在,真是省心。 门开了,提着风吕敷的小林泉出现在外面:“亲爱的,我回来了!” “嗯,你回来了?五条前辈来做客。” 七海建人艰难的扯出抹微笑,没别的,主要是丢人。比起妻子出色的兄弟们,五条前辈属于丢出去绝对不会觉得可惜的那种类型。 不用他特别说明,早在开门瞬间泉就看到了那个异常显眼的白毛脑袋,冲着客人点点头,她笑着扒拉出一双拖鞋边换边道:“真是不好意思,您来之前也没说一声,我都不知道冰箱里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招待的,请您稍等。不介意的话,晚上吃咖喱可以吗?” 自由轩老板送的咖喱能吃就给这家伙吃,不能吃大不了另行炖一锅,咖喱块楼下便利店就有卖。 “好啊好啊,我要吃!耶!咖喱咖喱” 那边居然躺在沙发上开始做万岁状鼓掌欢呼起来了,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气让开路:“你先去洗手休息一下,东西给我,我去做。” “没事没事,难得你有朋友来,去和朋友说话吧,这里交给我。”泉笑着将风吕敷递给他,先去洗了手,施施然也跟着进了厨房。打开保温包裹一看,里面是足足够五人吃的大份咖喱,虽然只是微微辣的程度,鲜香刺激的风味一点也没折损。 泉朝丈夫挤挤眼睛示意:“煮个白米饭再煮个随便什么汤就得了,别那么辛苦。” 恰好七海建人和妻子的想法一样:“嗯。” 于是五条前辈望眼欲穿的等了二十分钟,真就把别人老婆的零食桶吃空了一大半,这才等来了七海家的饭。 “味增汤,咖喱饭,沙拉,啊家里还有啤酒,有谁需要吗?” 泉跟在七海建人身后走出厨房,顺手就把门给关了。五条先生有气无力伸出一只胳膊:“我觉得我快要被饿死了……” “……”看着垃圾桶里几乎冒出尖的点心包装,七海建人怀疑这家伙胃里是不是长了个黑洞。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小气,他主动走去打开冰箱取了三瓶果啤来。 据说五条前辈酒量不太好,果啤应该没问题。 晚饭在一片祥和愉快的氛围里有序进行,除了疯狂吸气疯狂喝水疯狂喝汤最后看也不看打开果啤疯狂一口闷下去的某位咒术界最强。 从小到大都被五条家当公主一样精细养着,大少爷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风靡底层庶民的刺激味道?尤其自由轩老板还非常实诚的把咖喱包得里三层外三层别提多严实,跟车跑了一个小时别说洒,连温度都和刚出锅时没有明显差别。 “好!好辣!哇!嘶——呼呼——好好吃——呼呼呼——嘶——” 不断发出奇怪声音的五条悟红着眼眶就着各种液体干光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咖喱饭,甚至意犹未尽的朝厨房又看了一眼:“七海你厨艺比高专时精进了不少啊!当个上班族有那么锻炼人吗?” 眼看话题有朝危险方向倾斜的可能,七海建人迅速将其转开:“您还想吃点心么?” “点心?什么点心?带来的手信已经吃完了呀。我的评价是不如喜久福,呼……”眼看他脑袋都开始往下沉了,七海建人才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知道五条前辈酒量不好,但我没有想到他酒量如此不好。” 怎么可能有成年人被一瓶果啤放倒的啊!这样的话以后就只能给这家伙喝果汁和白水了。 这个结论就连小林泉也无法相信:“诶?他……喝醉了?真的假的?这个样子独自在外面工作很危险吧,会被奇怪的富婆捡走这样那样什么的……” “快点把你脑袋里那个奇怪的念头丢掉,出门在外千万不要乱捡东西,尤其是长得像五条前辈这种的,捡回家绝对是个大1麻1烦。”七海先生吓了一跳。 五条悟被人捡走这样那样?大概会把总监处的老人们全给笑到猝死。 在自己家里泉不太方便表现得太过凶残,当下只得看着七海建人向他拿主意:“呐,我们该如何安置你这位前辈呢?” “扔客卧里就是了,备用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取出来一套放在浴室,明天早上他自己就会消失。” 他就跟描述都市传说似的向妻子解释:“五条前辈工作很忙,休息时间很短,他似乎不太需要睡眠。总之,不要打扰到他,既然睡着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这家伙不值得尊敬,但值得信赖也值得依靠。所以,难得有个地方让他放心休息,那就不要打扰了。 76. 第 76 章 理论上五条前辈这种东西应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在咒术高专生活的经历让七海建人做出“他自己就会消失”的判断,自认为八九不离十。然而不久之后他就被现实狠狠打了一掌,一直等到第二天清早小林泉都风风火火出门上班去了,这家伙才优哉游哉摇晃着走出客房,甚至找学弟要早饭吃。 “昨天晚上的咖喱味道好好,就是有点辣,一大早吃那么刺激不太养生,所以呀娜娜明我想吃玉子烧”撑着下巴眨眼睛卖萌的前辈此刻竟是这般面目可憎,七海建人做死鱼眼状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为什么要走?反正这会儿没有任务安排,我能走去哪儿?” 他舒舒服服往沙发上一倒,张开大嘴打哈欠又伸懒腰:“昨晚睡得真香啊!” “我认为,您该回学校,或者京都自己家,或者随便什么地方的酒店,总之别一直待在我家。”七海建人臭着脸背对他开始打鸡蛋。随便换个什么人,硝子前辈也好,夏油前辈也好,灰原也好,他都乐意让他们在自己家常住,唯独五条前辈,真恨不得用扫把赶出去。 鸡蛋液加热至成熟的香味越发浓烈,五条悟眯着眼睛翻看随手捞出来的杂志:“别煎太久哦,中间嫩嫩的处于凝固与流动之间味道才最好。” 等色泽金黄的玉子烧被放在面前,他扔开杂志往前坐坐,捡起筷子埋头就吃:“嗯嗯,不错。” “教师资格证到手你就可以去高专报到,我已经和夜蛾打过招呼了。另外还有你的等级晋升,冥冥那个死要钱的女人居然主动提出帮忙耶,好神奇!”五条悟心满意足的夹着玉子烧一个一个往嘴里送,中间不时抽出空说上几句。七海建人坐在他对面喝水,等他说完了才道:“随便怎么安排,反正我只是个普通的外语教师,工作时间严格按照教育省颁布的条例行事,坚决不加班,就这样。” “诶——!”大龄儿童不满的拖长声音:“算加班费,三薪,也不行吗?” 七海先生斩钉截铁:“绝不!” 就总监处那种把人当牲口使唤的尿性,你但凡开五分钟的口子,他们就敢早上五点喊人起来去祓除咒灵。所以他就是个英语老师,兼职咒术师而已。 “唉,好吧。” 五条妥协,吃吃笑着单手捞起手机操作:“我劝了哦,我真的劝了,不为金钱所动可是难得的好品质。” 也不晓得这段语音究竟发给什么人,七海建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把五条悟赶走,然后好好打扫一番卫生。泉很爱干净,东西总是整整齐齐井井有条,没道理两个人都忙时家里还能保持整洁,一个人辞职闲下来了反到乱七八糟。思及妻子,因为前辈赖着不走而烦躁的心情不由缓解了许多,余额为数不多的礼貌总算勉强又勉强的保持住了。 早饭之后五条悟的手机就像得了疟疾那样时不时抖上几下,他不需要专门操作也能“看”到那些信息——普通咒术师处理不了的麻烦源源不绝,目前唯一能够正常工作的特级咒术师自然忙得马不停蹄。 “我去做任务了哦娜娜明可别太想念前辈。啊对了,你家客卧里的那张床,我早上下单让人换了张新的来,还有床垫也是,你注意收下货。” 他非常没有自觉的抬脚就往玄关去,七海建人愕然道:“你为什么要把下单地址填到我家?” “当然是因为客卧那张床睡得不舒服啊太短了脚都伸不开,换张新的,哎呀嘿嘿” 五条穿了室外鞋,把拖鞋随便落在玄关里,赶在学弟发怒前拉开他家的门从走廊翻下去逃掉了。 “可恶!”七海建人瞪着半掩的大门突然就很想搬家。 ——灰原!你就不能晚上给五条前辈托个梦么,让他滚远点啊! 十一点半的时候物流公司果然把货物都给送到了,由于床和床垫加起来比这套两个单间拼凑起来的小公寓售价还高,负责运送的人非常天才的请了吊车直接将货物从窗户送至目的地。被人拆了扇窗户的业主脸色漆黑得可怕,为了避免被他跳起来痛打一顿,工人们在安置好那张离谱的床以及床垫后忙不迭又七手八脚给他把窗户重新装了回去,甚至顺手免费把旧的那张床按照要求搬去旁边的空屋子安置。 好不容易等人都走掉,七海建人从头到尾把房间每一个角落都细细打扫过一遍,甚至专门兑了消毒水进一步消杀。 晚间泉下班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一边暗自庆幸没把重要的私人物品藏在床板里一边拉开客房门:“……” 好家伙,五条先生这真是钱多的没处用了——全系英国进口手工品,卖得就是个品牌和身份。 “算了,对方恐怕也不过一时新鲜而已,”泉好言安慰丈夫,中途又补了一句:“这种性格的前辈你就这么一个,对吧!” 再来一个日子就别过了。 “目前是这样。”七海建人弯腰抱了抱妻子:“我很抱歉,赶不走这家伙,让你跟着烦心了。” “还行吧,倒也不算有多烦,真正烦人的家伙你都没见过……”她笑着反手拍拍他的腰:“辛苦你,明天我双休,烤些面包咱们出去远足?” 早就说好的赏花已经无限期拖延了快两个月,樱花肯定赏不到了,索性碰上什么赏什么。 七海建人努力回忆了一番记忆里的各种赏花名胜地:“好。” 又过了一个月,教师资格证如约而至,隔天七海建人便赶去咒术高专报到。看着这个兜兜转转又回到自己面前的学生,夜蛾正道憋了老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只把他的证件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外语教师,真亏这小子想得出来。 “七海,咒术师该注意些什么我很早就给你们讲过,现在就不啰嗦了。希望这次你能自始至终记得踏入这里的理由。”将证件还回去,他转身走在前面领路:“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在校外做任务,这你知道。本届三年级没有招来学生,二年级有个辅助科的女孩,一年级是个男生……” 还是当年的步道,还是当年的景色,还是当年的教学楼,一切都像是被封存在滴胶球里那样不曾发生任何变化。唯一不同的大约是少了很多熟悉的声音,校园里比当年寂静了许多。 “你是五条招进学校的教师,教学以外的事……自己斟酌着处理。”夜蛾正道将七海建人带到坐满监督辅助的教师办公室,金发青年进门的瞬间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就……咒术师? 一只狼跑进兔子堆里蹲着是几个意思? “七海建人,新来的英语老师,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略微弯了下腰完成流程,曾经教过他的几位老资格最先反应过来:“欢迎欢迎,随便坐,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人都和五条走得比较近,早早被打上了五条派系的烙印,此时见到五条当年的直系学弟自然倍感亲切。老实说七海建人那时并不像前辈们那样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多少也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少年,因此还能在多年以后被教过自己的老师们成功认出来。 经过一番双方都强忍尴尬的寒暄,办公室最终恢复平静。七海建人知道只要自己在这些监督辅助就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了,于是大约坐了五六分钟,他拿着手机与课本去教学楼里随便挑了个空教室坐下备课。 不管有没有学生,该做的事都必须要做,认真做。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淡金色的头发上,微风时不时顽皮的溜进教室掀起青年案头的书本纸张一探究竟。刚健整洁的字母一排一排宛如印刷般罗列在笔记本上,一些重要的知识点还被其他颜色特意重点标记,就算拿去给专攻升学的补习学校做教案也足够了。 中午接到了妻子小林泉的电话,她大约身处海边,呼呼的风声一阵大过一阵,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爆裂发出的奇怪动静:“新工作怎么样?同事们好相处吗?学生听不听话?” 新工作挺有意思,同事们全都是鹌鹑,学生……还没看见影子。 他垂下眼睑放缓声音哄她:“都很好,毕竟是我的母校,大家都很照顾我。学生们很乖,没有不听话的坏孩子。” 泉的声音变得高兴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今天有异国的合作伙伴来谈生意,带过来的伴手礼挺有趣,晚上带回家咱们一块琢磨琢磨看该怎么吃。” 七海建人喜欢听她说“我们一起”这样的话,对那有趣的伴手礼也产生了好奇:“好,我六点半左右就能到家,你不要开太快,路上注意安全。” 对面的风声猛地变大,小林泉轻笑着应了几句挂断电话,七海建人低头拿起笔继续翻课本、写教案。 77. 第 77 章 “那可真是太好了,今天有异国的合作伙伴来谈生意,带过来的伴手礼挺有趣,晚上带回家咱们一块琢磨琢磨看该怎么吃。” 小林泉裹着干部标配的黑色呢绒大衣站在码头突出海面的尖尖上,身前横列一排端着火力配备的成员。海风一阵大一阵小,枪声都被掩去了八九分。 挂断电话,嘴角的微笑随之消隐无踪,她冷冷俯视着手下败将:“浅川先生,该上路了。” 织田情报收集得非常到位,就差没把浅川一周都穿什么颜色的底裤给查出来。 “为,为什么!” 英俊又潇洒的青年此刻满身血污狼狈不堪,不敢相信的瞪着面前这个圆脸女人。 她看上去真的很普通,完全无法与ar-15联系在一处的普通。浅川大口喘着气,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栽在名不见经传的port后勤干部手里。像这样的女人平日里自己连看都不一定会多看上一眼,本想着能借她踏入port高层序列,万万没料到引以为傲的出色外表居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冷淡拒绝了美丽的蝴蝶一样不可思议,要知道就她长得这个样子,这辈子也不一定会被自己这种级别的帅哥第一次搭讪了。 小林泉叹了口气:“我其实是不想和您废话那么多的,但是鉴于另一边还没给我回复,唉,好吧。浅川先生,比起容貌,我可能更在意一个人的智商与品格。笨蛋美人在后勤组没有市场,也许……” 她抬头认真想了好一会儿,咂咂嘴:“啧,组织里确实没有属于蠢货的位置,哪怕a也不要脑子有问题的炮灰。” “当然了,以上是公事公办的答案。至于说私人恩怨,您确定想在这里与我讨论?” 这明明不能算是句好话,浅川却像是看到救命稻草那样突然大声叫到:“可我那是因为仰慕您喜欢您才不得不试图下药,如果让您不高兴的话我愿意道歉!物流线也可以尽数上交给组织,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您真让我厌恶。”小林泉扫了眼委顿在地的男人,腻味得不行:“下辈子注意点。” 蓝牙耳机里传来另一支小队发出的信号,她背过身去挥挥手,密集的子弹声后码头上只剩下海鸟与海浪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国家里大多数男性对于女性的解读总是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在无数个浅川的眼里,女性要么大脑残缺要么小脑不全,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先天性格缺陷。她们似乎是不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生活的意义就该像是条温顺的寄生虫般依附在男人裤脚下。一旦有某个女人胆敢试图反驳这些歪理邪说,马上就会有无数油腻的“解释”强行贴在她身上试图转移视线—— ——什么“‘不要’就是‘要’”啊,什么欲擒故纵啊,什么“就是想另辟蹊径出风头吸引别人注意”啊……等等等等。更有无数吃饱了撑着无事可做的绅士们拼命开动他们那些塞满臭油和下水道垃圾的脑子,好编纂些广为闲汉看客们喜闻乐见的花边故事出来填充空白。 事情的原貌如何他们大抵是不怎么在意的,真相怎么可能有演绎来得卖座呢?至于当事人受不受影响、高不高兴听见自己被人如此编排,他们更是无所谓。 什么都别问,问了就是一句“那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上你?” 在这些人眼中,有罪的从来都是受害者,加害者反倒一口一个不得已,似乎别人不肯给他玷污才是十恶不赦,纯纯家里没皇位偏生还智商低。 如果态度和煦的以正常社交方式进行沟通,就算得不到后勤干部支持至少也不会招来她的厌恶。奈何浅川本就立身不正,走个捷径还满脑子塞得都是些封建残余,只需森鸥外稍加误导便痛痛快快踏上了找死的特快通道。 事实证明,遗老遗少们连做个恶人都做不出格调。 “泉小姐,缉毒课马上就到,该布置的地方都已经布置妥当,咱们也该撤了。” 盐田没穿西装,裸露在外的两条结实胳膊上多了道擦伤:“浅川物流的交通线已经尽入咱们手中,另外还有一批不知道打哪儿弄来的文物。” 说着几个底层成员抬着箱子来到泉面前打开给她看,干部小姐最后又检查了一遍布置,前后复盘过确定不会留下纰漏才收队从容离去。 大约半小时之后,警视厅下属专门负责稽查违禁药物的小队在线人举报下突入这座私人码头,所谓的“毒1品交易”似乎已经结束,现场徒留一片黑吃黑后剩下的狼藉。 “可恶!交易的对方究竟是谁?货都去了哪里?”负责带队的警长一脚踢在空空荡荡的集装箱铁皮上,“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线索找出来!” “是!”警察们四散开来,仔细整理每一存可能藏着秘密的土地。 “长官找到线索了!这个人是浅川物流的社长浅川,那么这些人……” 很快这桩骇人听闻的可怕案子就见诸报端了,白手起家且在社会上颇有声誉的青年企业家居然背地里偷偷用物流链走私并贩卖违禁药物,又在交易中马失前蹄人财两空,实在令人唏嘘。一时间各家宴会上要是不聊上几句关于浅川的八卦便算是落了伍,人人都对这个倒霉蛋的身后事津津乐道。 “您说浅川?哎呀……真是遗憾呐。去年我还挺看好这小子,甚至把女儿介绍给他,谁能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森鸥外端着酒杯满脸沉痛,为了证明这份沉痛之深切,他用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边叹息边摇头:“可怜我那小女儿,遇人不淑只能随便找了个一般会社职员草草完婚。那家伙害了我女儿一辈子,我势必要与浅川物流不共戴天!” 站在他身边充当女伴的尾崎红叶差点没能忍住上翻的白眼——听说小林下令开枪时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这份毫无由来的“深情”或许只能与已经被拨皮抽骨改头换面的物流网挂上些关联。 正在和森鸥外聊天的人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森氏存在着藏在深闺中的大小姐呢,好一番扼腕后跟着叹气道:“令嫒也是运气使然。一般会社职员未必不好,这不是还有您在?女孩子嘛,除了丈夫便只能依靠父兄,有森先生看着令嫒大可一生高枕无忧,无需过度担心。” “唉……那孩子心思纤细身体柔弱,我真怕她一个想不开发生点什么。”森先生张口就来,尾崎小姐努力把脸扭到后面去——心思纤细?身体柔弱?谁?是在说小林吗?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 “大小姐真是位我见犹怜的柔弱人儿呢!”好不容易才将笑意憋回去,她非常专业的为首领捧场,假装port真有这么一位大小姐。 宴会结束森鸥外心满意足的带着八卦回到本部,刚进一楼大厅尾崎红叶便迫不及待告辞:“boss,我下去做事了,您自便。” 红衣女子提着伞剑施施然离去,好容易回到自己的地盘上立刻捶桌大笑:“噗……哈哈哈哈哈哈!” 部下上前好奇的问她笑什么,尾崎红叶眯起眼睛姿态优雅地靠进椅子里:“奴家在笑好笑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止住笑音,随口问起部下工作完成的进度,负责业务方面的副手站起来鞠了一躬:“尾崎小姐,事务所运转正常,一季度利润有望超过去年。另外,料亭水亭茶饮店的女招待们传回了些让人在意的消息……” “我知道了。你去一趟后勤组,替我把这个送给小林,就说是我谢她的礼物。”她起身从存放文件的铁皮柜子里翻出一匹绸缎交给部下,又额外添了只扁扁的方形纸盒。 那是家传统着物手作老店的会员函,据说在遥远的过去只为达官贵人们服务。 部下接过东西抱稳,鞠了一躬才退着离开情报组据点下楼完成上司交代的工作。踏出电梯走进属于后勤组的那条走廊,他看到越来越多拿着文件来来回回的同事。 “请问盐田先生或是新庄先生或是佐佐木小姐,这三位里有谁眼下能腾出空来吗?”青年拉住一个从后勤组办公室里出来的人询问,后者愣了一下,挠挠后脑勺上支楞起来的碎发:“抱歉我新来的,这三位都还没来得及认识。” “新来的?” 青年自言自语道:“没听说组织里进新人了呀?” 不远处的办公室里突然冒出颗光头:“波本先生,泉小姐让我陪您在屋顶花园里转转散散心,请稍等!” “新庄!太好了,我要见小林小姐!”来送东西的人急忙报上来意,新庄看了他一眼:“行,你进来等,泉小姐正忙着呢。” 成功吃掉浅川会社的物流网,port便成为了国内所有社会团体都绕不过去的巨无霸,以往组织的影响力更多体现在海上,现在陆地运输与远洋航运连成一体,旧有的合作伙伴也带着新诚意登门拜访来了。 78. 第 78 章 来送谢礼的青年侧身小心溜进后勤组办公室,摆得跟城墙似的文件堆后伸出一个脑袋:“这边这边!动静轻点!” 他贴着墙蹭过去,和盐田还有佐佐木缩在一处小声交流:“小林小姐又招到新人了?” 小林泉正坐在会客沙发上和人谈些什么,她对面的男人身材高大面目模糊,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很是引人注意。男人身边还坐着个美艳的异国女士,瞧着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新人?你说刚才出去那个黄毛?不,那不是我们的人。”盐田压着嗓子小小声道:“那是乌丸集团送来的企业代表、特派员,你多几个心眼。” “哦哦哦!我明白了。”青年贴在文件堆后面往外看了一眼,那个银色头发的男人微微动了一下,他立刻缩回来拍拍胸口:“真可怕,我差点以为自己被狙锁定了……” “习惯就好,每次琴酒先生过来都这样,泉小姐会替我们出气的。” 盐田是老资格了,小林泉的工作访客他几乎全都见过,有些见得还不是一次两次。 果然,五分钟后小林泉神来一笔:“既然乌丸先生已经与我们首领达成协议,我们下面这些做事的自然会按照首领的意思为合作伙伴大开方便之门。但是鉴于贵组织经常且无法逆转的人员流失问题,希望贵方能够给我一个绝对不会被肃清掉的放心人选。” “再说了,我可不想前脚刚签完放行证后脚就接到追杀令,那会让我很难办。”她嘟嘟囔囔且意有所指的扫了琴酒一眼,冷酷的长发男人保持了又高又冷的沉默:“……哼。” “噗,您真是风趣,小林小姐。”大美女捂着嘴仰起头不让自己脸上那份幸灾乐祸表现得太明显,就好像旁边那个男人和她并非同僚一般。琴酒则宛如被海浪拍打的礁石,不动如山:“我不能保证,也不可能因为合作就放过任何一只老鼠。” “那么就请乌丸集团自行承担货物在运输线上的损失问题。毕竟特派员是贵方举荐的,肃清也是贵方下的手,我们一个辛辛苦苦赔本赚吆喝的运输公司真的很无辜。” 小林泉摊开手,毫不留情的阴阳怪气合作伙伴:“我不会过问您都在货柜里塞了什么,所以不管丢了还是少了,也请您不要来问我。” “你这是在威胁我?”琴酒露出藏在头发里的一只眼睛,小林泉在他几能杀人的视线中微笑:“不,不过风险告知罢了。” 贝尔摩德笑够了,起身伸了个懒腰:“好吧好吧,琴酒,小林小姐,既然首领们已经达成共识,咱们也没必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剑拔弩张。波本是个可以放心的人,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那可真是太好了,由衷感谢。”泉也跟着夸张的抬高声线:“接二连三更换新面孔,我们这边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都快哭了呢。” 不是,这个梗就过不去了是吧! 琴酒眼神越发不善,奈何对方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就听那个无聊的圆脸女人故意夹起嗓子挤出恶心巴拉的声音做感叹状道:“衷心祝愿波本先生健康长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您这都是打哪儿学的新招数?行了行了,再调侃下去琴就要爆炸了。我向您保证,小林小姐,我们双方的合作建立在牢不可破的坚固同盟上,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您为难的。” 胳膊肘从来都不向着自己人的贝尔摩德难得良心发现挽救了琴酒的尊严,小林泉笑着边点头边站起来送客:“好的,玩笑话到此为止。我不会限制波本先生的行动自由,不过提前说明一下,在port本部他可不享受这份例外,除了首领没人有这种权限。” 大美人风情万种的朝她挤挤眼睛,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撑着桌面微微前倾,翘起的嘴角仿佛邀请:“那家伙不行,我呢?” “您也不行哦。”泉就跟无知无觉绝缘体似的绕过散发荷尔蒙的美人儿,径自走到办公室大门处伸手拉开门板:“请。” “嗤。” 琴酒似笑非笑斜睨了一眼贝尔摩德,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真是令人感动的同事情。”望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泉靠在门框上凉凉追了一句,盐田已经笑得快要抽过去了:“泉小姐,琴酒先生回去后大概会扎您小人。” “我无所谓,随他高兴。” 扎小人要是有用处,port早就散伙了。 这时尾崎红叶的部下才找到说话的机会,他将带来的礼物举高给泉看到:“小林小姐,红叶小姐让我带句话:多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今年情报组的各项账目也拜托您了。” “我知道了,尾崎小姐太客气。盐田,挑件回礼让他带上,你去送送客人。” 公事告一段落,她腾出手整理前几天从私人码头顺回来的文物——从形制上看像是从神社里流出的私人收藏品,且具有鲜明的喜好倾向。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对考古和民俗没有涉猎的泉一口气将那箱子掀了个底朝天,从一堆意义不明的符号化物品里翻出个手掌那么长的长方形小匣子。这东西上宽下窄前高后低,看上去就像樽缩小的棺木,送客回来的新庄盐田一左一右举着锤子兜网严阵以待,佐佐木屏住呼吸把眼睛瞪得溜圆:“真,真要打开吗?!” “嗯,看看。这应该不是那种娇贵到连空气也不能接触的古老珍藏,都已经在码头上吹了不知道多久风了,赶紧确定下种类我才好弄清楚该去联系内务省哪个部门。” 轻轻一拨木质盖子就翻过去,露出匣子内侧黄色的衬料以及躺在衬料上的—— ——“胶带?贴纸?里面裹着木头?” 盐田扬了扬手里的锤子:“有点像前段时间流行过的巫毒文化。” 泉毫无尊重之心的将匣子倒扣过来往手心儿一磕,被长条纸卷包裹着的物体入手阴凉。她颠了两下,满脸嫌恶:“噫!去给我拿瓶医用酒精来,这是已经成为尸蜡的人类手指。” 新庄扔开网兜,依言奔出去捞了瓶百分之七十五的消毒用酒精回来,拉开塞子二话不说“吨吨吨”倒在小林泉手上。最外面那层焦黄薄脆的包装纸哪经得起这版折腾,果然随着液体被冲开,露出重枣色的手指。 “强壮高挑的成年男性,右手第四指……” 她翻开手指与手掌断裂的地方看了几眼,摇头:“倒霉的家伙,死得不太安详呢。” 类似这种“文物”,过去也不是没有见过。猴子和鲶鱼拼凑出来的干尸啊,畸形胎儿的残骸啊,或是疾病导致的残缺肢体啊,总有变态喜欢收藏这些有的没的。说它们没有价值吧,好歹年头在哪里放着,硬要说有价值吧,既不能代表某一年代的风物,又非特定时期的广泛习俗,更没有研究空间,文化产业部门收上去也不过寻个展览馆随便扔着,毕竟谁也不在意一个已经变成尸蜡的人生前到底遭遇过多少痛苦。 “我不想给自己增添额外工作,烧成灰扬了算了,免得扔进垃圾桶再把清洁工吓到。” 说完泉就手捏着这根手指出门搭乘电梯来到食堂后厨,要了盆热碳往背风处一摆,顺势将指头倒插着塞进炭盆里。 隐约间似乎听到男人气急败坏的怒骂,宛如风干腊肉的尸体残骸很快变得越发扭曲诡异,最终化作一滩不讨人喜欢的灰烬。将盆子冲洗干净还回去,小林泉和食堂负责人讨论了一会儿新一季菜色的变动问题,大致提了些要求就又有人来找她。 “……” 发尾苍白的少年沉默着递上一沓报销单,泉看了他一眼继续和食堂负责人说话:“夏季炎热且容易爆发肠胃疾病,入夏后食堂不要弄生食的肉类鱼类,务必保证饮食卫生。谁跟你抱怨就让他去找我,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又不是家里有矿的大富人家,还敢作!” “您说笑呢,我们会格外注意相关方面。”负责人笑得极憨厚,侧过身看看等在旁边的少年,及时收回话题:“这边就不耽误您时间了,免得太宰先生久等。” “跟我来。”泉这才领着太宰治的“爱徒”回了办公室。 芥川龙之介也是擂钵街出身的孩子,兄妹两个被太宰治带进组织,大的如今已是游击队里的一个小队长,小的还在地下室跟着魏尔伦先生学习暗杀。一般情况下太宰治不会把他派出来做需要用到嘴的工作,不得不说这是个明智的决定。 回到后勤组办公室,少年第二次递上手里那沓厚厚的报销单。小林泉坐下后才将它们接在手里,从头到尾大概看了一遍,抖出几张零零散散的条子:“……” 好家伙,发1票塞得跟雪片一样,就没有两张能完完整整结结实实按照规范贴在衬纸上,比之以往越发粗犷了些。 “芥川,游击队已经没有手脚健全的人了吗?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拿回去重新贴。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整齐贴好,并在衬纸上写明总计金额与时间范围。另外……”她随手挑出一张发1票看了看,背过去在上面写了串字作为示范:“最好写清楚这张票据发生在哪一次外勤行动中,我不要听任何人给我讲票据背后的故事,我只要你们能证明它属于可报销范围。” 第 79 章【VIP】 79 ? 第 79 章 “大人, 有‘窗’观测到了异常的诅咒现象!” 工作人员慌慌张张推开那扇属于长老会的门,躲在障子后的苍老声音一个比一个镇定:“怕什么,天塌了吗?不像话!” “可那是两面宿傩!好几处由宿傩手指担任镇物的地方都突发异常, 会不会,会不会是宿傩要突破封印醒过来了?”青年面无血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身体无声诉说着他的恐惧:“技术部门无法给出解释,暂时也联系不上五条。” “五条?哦, 五条不在就先召集御三家的另外两家, 如果真是两面宿傩要复活, 该心惊肉跳的也是他们。” 不愧是见过无数风风雨雨的老人家, 沉稳的态度让年轻人冷静下来不少:“是,是的!还有禅院和加茂,我这就去联系那两位家主,至于五条家的六眼……” “联系夜蛾正道, 让他居中协调。” 长老们一锤定音, 工作人员深深鞠了一躬, 后退着撤出空间下去做事。等他走远,方才还稳如老狗的声音变得一个比一个紧张。 “两面宿傩发生异常,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事!果然是因为六眼降世导致的诅咒实力增强吗?” “可是今年东京校甚至只有一个新生!” “京都校也找不到可以舍弃的了, 难道说是诅咒师那边做了什么?” “最近有夏油的消息吗?” “可恶啊, 果然是极恶诅咒师!” “是不是该把九十九由基喊回来了?万一宿傩真的复活,一个六眼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就此事做出定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没人想试试两面宿傩的刀到底快不快。最后所有人一致同意必须拿出行动,那么以上所有建议便开个全都要吧该追加悬赏追加悬赏, 该找人找人, 该暗地提升任务难度便暗地提升任务难度, 想来总有一项能发挥点作用。 以总监处为核心的咒术师们仿佛被顽童往巢穴里灌了开水的蚂蚁, 本就繁忙的基础上又多了一重慌乱。两面宿傩的异状就像半夜掉落在地板上的靴子,第二只落下来前没人敢松懈。 这份焦灼就连主职外语兼职咒术师的七海建人也难以避免,他倒不是担心两面宿傩突然复活跳起来给谁一口,问题在于下达给高专学生的任务难度越来越不讲道理。从前还肯假装情报有误,现在干脆连装都不装了。 唯一能让人感到安慰的消息大约是学生数量稀少了吧,他低头看看五条前辈塞来的预录取走访名单,真正需要去送通知书的只有家在京都的禅院真希。 等等,名单上还有个“熊猫”? 会是泉很喜欢的那种毛绒动物吗? 做好出差的准备,他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告知安排:“临时决定去见个学生。孩子是好孩子,家长有些讨厌,也许明天才能回来。” 刚好也有出差打算的小林泉在电话里软绵绵的回应他:“玄关柜上面的小猪存钱罐里有放纸钞,出门身上多带几张备用。在外面遇到蠢货了别和他们生闲气,平平安安回家。” 两人都觉得对方是世界上脾气最好的,由衷为另一半感到担忧他/她这么软的性格,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呀! 挂断电话,七海先生提起公文包出发前往新干线车站,远在横滨的小林小姐则去到Port Mafia本部楼顶与另一位干部汇合。太宰治乖乖坐在直升机肚子里,抬起头两眼放光的盯着机舱上的横杆:“真是条好横梁啊……” “晚八点后算加班,餐饮可以报销。”泉迈进机舱淡淡提醒了他一句,少年脑子灵活的很:“我能要一打松针蟹吗!” “随便你。” 松针蟹算什么,Port Mafia正儿八经的下一任首领,志气难道就值一打螃蟹? 怎么说也得再加个龙虾! 黑发少年立刻抖擞精神坐直身体:“耶!这个季节的松针蟹最肥美了,哪怕只是为了螃蟹也要坚持着多活几天呀!” 小林泉突然发现,未来BOSS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是个很好理解的人,毕竟红颜美少年嘛,作起死来也比中年油腻大叔可爱些。理论上她应该向这家伙进一步询问任务的具体内容,然而转念一想,还是不问比较好。他要是愿意说早就说出来了,不愿意说……泉不认为自己特殊到能撬开太宰治的嘴让他说自己本不想说的真话。 絮絮叨叨就松针蟹的使用方法阐述了篇小论文出来的少年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同事提问,直到直升飞机平稳起飞他才百无聊赖停下描述,往后靠在椅子里:“好无聊。” 谁说后勤干部不聪明的?她已经比组织里百分之八十成员聪明了,完全不给自己开嘲讽的机会。 “无聊?我带了副纸牌,要不要玩抽黑桃?”小林泉居然真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副崭新的扑克,撕开塑料包装将内容物倒出来:“不带出千,输的人在脸上贴纸条。” “贴纸条?不来点更刺激的?”太宰治的视线已经黏在那副牌上了,眼看小林泉以不输荷官的熟练程度将牌洗开,眼花缭乱的操作中她抽空看过来一眼:“刺激什么?你兜里还有零花钱?” 那必然没有,兜里能摸出钱就不是太宰治了。 于是浑身上下挂满武器的游击队队员们习惯到不能更习惯的看着一向没溜儿的上司换了个姿势蹲在椅子上,和小林小姐玩起了抽鬼牌。后者就跟没看见他留在坐垫上那两个脚印似的,认认真真研究起手里的牌面。 事实证明提前订好公平的规则,太宰治是会好好遵守的。半小时后直升飞机进入京都市空域,完全没有作弊全凭运气和直觉的两人平分秋色,脸上各自贴着几张纸条走出机舱。 “森先生要我们和本地的帮派谈笔生意。至于说为什么要泉姐姐你一并过来,主要因为‘筹码’里有一部分是你上次从浅川物流弄来的那些‘文物’,对方非说少了一件。” 既然已经到达目的地,任务的内容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藏着掖着。至少表面上的理由得说明一下,否则完全没办法分工合作。太宰治抹掉脸上的纸条,抬高胳膊伸了个懒腰。 “少了一件?是啊,很恶心的尸蜡手指头,既不美观又不卫生,被我一把火烧了。”泉抠了抠脸颊把纸条拽下来揉成一团丢掉,完全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时常唯恐天下不乱的太宰治自然更不觉得这么干有问题拜托,他们可都是Port Mafia的干部耶,看什么东西不顺眼便就地销毁难道不是基本操作? 泉姐姐至少会在交易开始前就坦然承认,很不拖后腿了。 他很是豁达的点了下头:“了解了,所以我们确实拿不出对方要的东西,能想法子搪塞一段时间吗?” “简单,随便找家甜品店订一盒手指饼干,你挑一个顺眼的,其余分给大家吃掉。” 这才哪儿到哪儿了?对后勤干部来说都算不上麻烦。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法子,负责装门面撑场子的部下们带着行李先行一步,两位干部沿着京都古色古香的小路走了两公里才找到一家可以接受特别委托的甜品店。 “巧克力杏仁口味的手指饼干,做成这个样子。” 吧台后的营业员嘴角抽搐,眼看面前温厚的圆脸女子在一张白纸上画了根堪比邪神祭品的诡异手指,她身边的黑发少年迫不及待抢过纸笔又多添了几下。 不添还好,一添看上去更邪恶了啊! 但是没有谁会和钱过不去,勉强捡起快要掉到地上的SAN值,她保持了服务行业的完美微笑:“只有这一个要求吗?好的,请稍等!” 没用多长时间Port Mafia一行就准备好了伪造的交易品,太宰治和小林泉提着手指饼干回到酒店见人就发,很快大家就都品尝到了这份福利的味道。 “巧克力粉纯度真高,不愧是收费都要比别家贵一些的网红名店!” 泉把透明食品袋举到面前多看了几眼,似乎很想弄明白这玩意儿的制作方法。太宰治嘴里叼着半根“手指”边啃边道:“看上去不难,我要弄一点去捉弄安吾,他可好玩啦。” 想想坂口安吾那张就差没写上“我是卧底”四个大字的脸,泉颇为怜悯的侧眼去看注定会被友人背叛的黑发少年。难道说……森先生养着这个二五仔还有给弟子做磨刀石的想法?看不出来啊,那个人居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那是什么表情啊泉姐姐!”太宰治难得有被人看得发毛的时候,抖抖蓬松松的头发,他三两口把叼在嘴里的半根手指饼干咬碎吞下去,迎面走过的毛线帽青年瞪大眼睛浑身颤抖,就像当街看到活人变成丧尸那样震惊。 小林泉下意识忽略掉无关人士,清清嗓子:“坂口先生可不像会在会社里长期做事的样子,说不定他另有兼职呢。” 已经比她高出大半头的少年嗤笑道:“说得好像谁不知道?只要他没有提交辞职报告,他就必须好好为会社服务不是吗?我不会让他有机会辞职的。” 就算这份友谊必然有分道扬镳的那天,意气风发的少年也认为自己有办法将它的保质期尽量拉到最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1 21:44:3820221213 21:0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酱 17瓶;春酒冷 4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0 章【VIP】 80 ? 第 80 章 要论组织的“文化底蕴”, 常年驻守在东海岸线上Port Mafia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京都老牌社团对“风雅”二字的理解。虽然大家都是捞偏门生意的出身,彼此间却硬生生隔出了百十来年的代沟。 老老实实端坐在和室里的小林泉面无表情。 说好了只是来打个辅助,没想到一大早太宰治就带着装有手指饼干的匣子不见踪影, 作为眼下横滨方地位最高的干部,她不得不承担起谈判的重任。 其实也没什么可谈的,因为对方没做任何与谈判有关的准备,一上来追问的也尽是些与“文物”有关的话题。 这是一间颇具古风的和室, 四面几乎与墙等宽的木窗便是天然取景器, 将庭院中无可奈何的暮春之色鞠在掌中。偶有飘落的花瓣透过窗棂徐徐降下, 更显得室内一片静谧。小林泉坐在诸位对面, 满肚子都是埋怨。 茶水好苦。 地板好硬。 跪坐好累。 太宰死到哪里去了? 一路上尽在玩抽鬼牌,到了京都她也只知道那家伙领了BOSS命令来谈生意。然而“生意”的具体内容不知道,期望的价码不知道,可以用做交换的筹码更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还谈个屁啊!只能一杯接一杯食不知味的往肚子里灌茶水。 呸!真难喝! 对面主位上的中年男人打从一开始就沉默至今, 连自我介绍也是由部下代为进行, 端底将京都这边特有的世家气象做得淋漓尽致。既然对方不说话,泉便奉行对等原则也不说话,来都来了, 姑且只能相信太宰治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大不了谈判失败呗, 偶尔搞砸一两个任务很正常吧,不值得大惊小怪。 她这般镇定, 在对方眼里反倒是大大的违背常理。也不是说没见过身为女性的对手,只不过……只不过京都地界上, 这种好似来观光旅游的类型着实比较稀罕。一般来说各方势力派出的女将大多会表现得比较激进, 就好像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那样, 上来就声先夺人想要掌控主导者有之, 打算后发制人徐徐图之的也有,总归不可能真就如此心安理得喝茶看景。 都看了一个小时了,喝那么多茶水就不想去洗手间的吗! 和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除了用作装点的泥炉上水声汩汩外就只剩下小林泉慢吞吞喝茶的声音。 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上首处的中年男人终于坐不住了。 这个横滨来的女人太沉得住气,绝对有恃无恐。既然如此,最好的策略便是开门见山,打破她自以为是的镇定,先用富有冲击性的语言极限施压,再缓和气氛施以恩惠。总之,两面宿傩的手指他们势在必得,不然没法向背后的支持者交代。 “这位……小姐。我假设您应该知道自己此番跋涉而来是肩负了何等重任,还请将我们要的东西交出来。否则,呵……” 拿定主意,他抬起下巴,右手习惯性虚虚掩在嘴巴旁,看得泉打从心底返上一股呕吐欲。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这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只适合由尾崎红叶那样的韵味美人来做,皮肤松弛脸上冒褶子的中年男人还是算了吧。 显然对方对自身的了解不是那么到位,眼见第一轮攻势没能收到效果,男人很快发起第二轮冲击:“说老实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等他换好气继续,小林泉飞速回答:“那就别讲了,我不勉强任何人。” “……咳咳!” 不是,客气一句而已,怎么还有人当真了呢?中年人咳了一声以示矜持,泉端起茶杯挡在面前:“……” 太宰治出现前她不能应承对方任何事,不能提出任何要求也不能做出任何许诺。 那么太宰治究竟去了哪里呢? 他带着封印“宿傩手指”的匣子出现在一处破败的寺院外。 Port Mafia辐射面西扩的过程中必不可免撞上了一贯用眼角看人的京都传统势力,面对这些平等讨厌一切泥腿子的守旧派,森鸥外派出了他某种意义上的最强组合。只要小林泉在,在场所有人都会被她拉到肉1体凡胎的普通人境界,然后就可以用丰富的街头斗殴技巧打败他们。而太宰治的作用则便是最大程度上搅乱京都这潭死水,越乱越好,越乱外来者才能越多的攫取利益。 “哎呦?有客人来了啊……” 半边脸纹着古怪图案的女人坐在倾颓的佛像残片上,身后跟着憨厚青年的驼背老太太,以及眉毛倒立的矮胖男人,无论怎么看这个组合都不像好人。 黑发少年双手抄在外套口袋里,脸上笑嘻嘻的:“森先生让我来找诸位做笔生意,我应该没有走错地方吧!” “什么生意?”女人用舌头舔了舔手里把玩的断刀,老太太眯起眼睛满怀恶意上下打量着他:“儿子,什么时候给老娘我添个孙子啊?” 她身后的青年手臂上满是青黑色瘢痕,木讷的一字一顿:“母、亲、高、兴、就、好。” 太宰治将兜里的小木匣取出来颠了两下,盖子略微开了条缝,露出里面脆弱发黄的符咒,对面三个诅咒师不约而同呼吸粗重:“宿傩手指!绝对不会有错!” “什么手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其他干部黑吃黑捞回来的战利品,似乎是一个人手上不同位置的几根指头。好几个京都世家的代理人都向我们提出要求主张这件东西呢,看在往日的交情份儿上我来问问诸位有无需要,不需要的话可就价高者得了。” 他很是油滑的将匣子抛起来又接住,仔细观察过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后满意的将它重新塞回口袋:“你们大可好好考虑考虑能出个什么价码,明天下午见,希望届时能得到明确回复。” 从头到脚配备了重火力的游击队队员们将他簇拥在队伍中间,很快汽车引擎疯狂提速的声音便越来越远。老太太透出一口气去看眉毛倒立的男人:“你怎么不动手?弄死这几个人把宿傩手指抢来不就得了!” “老不死的,你倒是会使唤人,怎么不让你那好大儿第一个动手?反正他也无所谓吧,缺胳膊少腿了你随便修修就是。”男人梗着脖子堵回去,坐在佛像残片上的女人张嘴就骂:“脑子还没长出来吗蠢货!你没听到那小子说他手里宿傩手指不只一根?” “一群海边码头上给人卸货的苦力,哪有本事弄来那么多宿傩手指?你信?” 那男人反口换了个目标抬杠,纹面女人冷笑:“我是不信的,但禅院家确实丢了根手指,跑腿儿送货的也确实是被横滨那边给律了一顿。他敢拿一根指头来显给我们看,说明他手里必然还有别的,不然就你能想到直接下手抢,别人便想不到么!” 说得好有道理,一时间破庙中落针可闻。 “要不……明天下午咱们去试试?跟着那小子找到所有手指,一股脑全抢了。”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吐沫,老太太嫌恶的往那块粘痰上扫了一眼:“万一是陷阱呢?” “大腿还没咱胳膊粗,有什么可怕,你们不去我去,说不定能捡几个素材回来。” 男人从背后抽出一把剥皮刀,珍惜的握在手心里抹来抹去,纹面女人终于再次发出声音:“我情愿出价和他换,一根宿傩手指应该换得起,多了也用不上。上次交易黑鬼想挖那小子两个眼珠子做收藏,结果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他怎么死的。那小子邪气得狠,他不怕诅咒。” “老婆子我倒是挺喜欢这个俊俏哥儿,要是你们谁不小心把他给打死了,可千万别把脸皮弄坏,我要把他掏空了拿来做孙子。”老太太嘿嘿笑了两声,就连纹面女人也皱起眉头几欲呕吐:“我不管你,只要别太臭了引来警察就行。” 太宰治并不知道自己走后这样被诅咒师们议论,当然了,他就算知道也不会怎么在意。对于蠢人,无视便是最大的轻蔑。 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杂鱼势力的驻地,黑发少年突然凭空感叹:“我真是个勤奋的人啊……” 跟着他的游击队队员们:“……” 您说这句话良心不会痛吗?稀里糊涂被扔下的小林小姐这么说还差不多! 经过太宰治的不断努力,京都大小各组织短时间内都知道了横滨的Port Mafia正急于兜售某件“文物”,数量最少为一。被人登门推销的不乏豪门世家的白手套,所以泉那边茶还没喝完呢,和室外守着的人便迫不及待想要冲进去传递消息了。 “先生!咱们怕是被这女人耍了!东西根本就不在她身上,Port Mafia放了个没用的棋子在咱们这儿拖延时间。” 半边肩膀上纹着五颜六色浮世绘的人拉开拉门闯入和室,小林泉饶有兴趣的盯着那个疑似有发福迹象的巫师脑袋看了一会儿,忽然指着上面一道纹路奇道:“这里,是不是缝合的时候没对齐? “你管老子对没对齐,货呢?” 想必这人扮了唱红脸的角色,大嘴一张全没一个好词,不是“扒皮”就是“沉海”,至少也得“出货”。 上首处的男人定睛看了泉好一会儿,跟着催逼:“是啊,小姐,您在这里已经耗费了我一下午时间,货呢?” “你们京都人真有意思。” 小林泉放下时不时就得端起来的茶杯,努力左右晃晃边放松腿脚边道:“我从来都不知道森先生打定主意要把货卖给贵方呢。我们Port Mafia初来乍到的,出手好东西自然也得多比几家。再说了,想要货的是你们,绝口不提价码的也是你们,我真的很为难呀。” 门外那些恶形恶状手执刀具和铁棒的人被她彻底忽略,Port Mafia的干部小姐无精打采得很有兰堂先生当年的风范。 如此有恃无恐,反倒令人投鼠忌器。 货不在她身上这件事做不了假,但谁又能断言并非此人蓄意为之呢? 又是一阵令人焦躁的沉默,坐在和室里一上午都不带挪窝的圆脸女人再次端起茶杯吹散氤氲的白气:“所以,你们到底要不要谈生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3 21:07:3120221214 20:2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篱箐、之晴 50瓶;饼干十四郎 10瓶;秋刀鱼 5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0-90 81 ? 第 81 章 “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 前来拜访贵府的禅院真希小姐,麻烦传个话。” 金发青年提着社畜标配的公文包出现在禅院家老宅大门外,相当客气礼貌的按照一般礼节敲门说明来意。 乌黑油亮的宽阔木门紧闭宛如蚌壳, 别说来人迎接了,连应声的都没有。 已经预见到此等局面,七海建人从公文包出翻出根录音笔打开塞进西装口袋,再次上前敲门:“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 前来拜访贵府的禅院真希小姐, 麻烦传个话。” 敲了大约一个多小时, 门终于开了, 传统家仆装束的年轻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敲敲敲,敲什么敲,吵死了,那么喜欢敲东西为什么不剃掉头发去做和尚啊?让你敲木鱼敲个够!” “劳烦您向禅院真希小姐传个话, 或者指路我自己去找。” 他取出□□证在那人面前晃晃, 年轻人只注意到“二级咒术师”这个头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会吧!我看你都这把年纪了, 居然才二级?废物。” 他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七海建人完全无法理解这其中有什么可笑的特级咒术师的金字塔尖上只站着那三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其下所有人都只不过芸芸众生中普通一员罢了。二级咒术师怎样, 一级咒术师又怎样, 只要活得够久,这二者之间的界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奈何禅院家祖传的脑子和别人都不大一样, 年轻人笑够了,拉开门朝一条落满枯叶的小路上指指:“往那边去, 废物也就只配跟着废物学点没用的东西了, 哈!” “那我还真是由衷感谢命运不曾把您送到我的班里, ”踏上那条偏僻小路, 七海建人转身看了那年轻人一眼:“不然得在废物身上浪费多少时间我简直不敢想象。” “欸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仗着站在自己家的地盘上,年轻人冲着金发青年的背影骂了好长一串,眼见人影越来越淡,他低下头转转眼睛,脸上漾满恶意甩着袖子跑了。 真希那个废物想借着外人的手逃跑?没门儿!这里可是禅院家,是京都,东京咒高的手不觉得伸得太长了吗。 取出五条前辈给的地图反复比对,七海建人大约弄清楚了禅院家的基本构造。所有古典老宅的结构基本上都差不多,越不受重视的子弟住得距离权利中心就越远,尤其“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的禅院家,身为天予咒缚且又是个女孩的禅院真希只可能在仆人房旁落脚。 果然,他在仆人房的长屋外找到了坐在台阶上看天的女孩。 “禅院真希?”金发青年透过镜片观察着面前的少女,她身量很高,肌肉匀实,一看便知走得体术路子。长长的马尾梳在脑后,整洁干净的仆人服穿在身上,完全没有为人奴仆的气质。 “我是,你谁?” 少女从台阶上站起来,看着陌生的异族男人向后退了半步,那人鞠了半躬自我介绍道:“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前来递送你的预录取通知书。” “哦哦,您好,禅院真希。”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稳健到一板一眼的动作就不敢皮,直觉告诉自己最好老老实实按照他的规矩行事。 七海建人打开公文包,从里面翻出夜蛾正道亲笔书写的通知书递给禅院真希,女孩子连忙在绔裤上搓搓手心,双手接过这份通知书:“九月份入学是吗?那个,我想问问,如果我入学,学校能单独开个账户,不要把任务金直接拨给禅院家吗?” “学生祓除咒灵所得任务金全由个人支配,个人账户开设需到银行办理,确有需求学校也不是不能代办……” 话说到一半,脑后突然有罡风袭来。早在生死间历练过许多次的七海建人侧了下头避开攻势,淡定的将公文包合起来,往地上左右看。 “您在找什么?”真希看不见诅咒也没有咒力,她只能从七海建人的动作里分析出有敌来犯。 七海先生找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将公文包递给未来的学生:“麻烦你帮我拿一会儿,还有外套。我怕把衣物弄脏弄乱弄坏了回家不好向太太交代。” “十划咒法”是纯粹的近战打法,不小心撕烂件外套连意外都算不上。但是从正常人的逻辑出发,出个差家访而已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报废掉一件西装,他不想让小林泉被怀疑所困扰。 就……这位教师是不是泄露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他居然有老婆!还很怕惹老婆生气? 禅院真希都不知道该从哪个槽点开始吐起,只见先前还文质彬彬敬语一长串的金发青年转身从背后抽出一把裹住锋刃的钝刀,十分凶残的与自己的堂兄弟打作一团。 这是二级咒术师? 专门跑来打算奚落霸凌堂妹的咒术师被人一拳啐在脸上,头晕眼花之下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身体:“你是什么人?强闯禅院家是何居心!” “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外语教师七海建人,前来递送禅院真希的预录取通知书。” 七海先生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自我介绍,对方梗了一下大叫:“你一个外语教师,来送的哪门子通知书啊!” 总算有人发现盲点了吗?七海老师满脸欣慰:“没错,我的本职工作是按照教育省核定的教学大纲教授三年级以下学生外语课程,一年级负责人与校长忙不过来时偶尔也会兼职客串一下咒术师。” “为什么外语教师可以客串咒术师?!” 脸上青了一大块的禅院百思不得其解,七海建人很有耐心的向他解释:“这你要去问问五条,他是东京咒高的教学监督,一应教学计划都由此人负责。” 我要是敢去找五条悟当面问这种问题,何苦还蹲在家里无聊到欺负女孩子刷存在感? 这家伙几乎将这句话写在脸上,禅院真希冷笑着哼道:“你也知道你很无聊?欠揍么!” 她确实看不见诅咒也没有咒力,但这并不代表拿咒术师没办法。管你禅院还是加茂,普通人还是咒术师,只要还在人类范畴内物理攻击就一定能产生效果,唯一的问题只在于能不能打到罢了。 七海建人嘴上解答问题并不耽误手上进行教育,他倒也不至于凶残到在学生亲属的身上使用十划咒法,普通的咒力附着再外放就足以让这半吊子的家伙吃不消了。 到底是世家养在院子里的子弟,没什么太多见识,三两下就被他揍到角落里丢着无人问津。 “好了,除了任务金的问题,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个学生看上去很能活的样子,很好,但是想到她的姓氏,七海老师又觉得很烦不是烦这孩子,而是烦她家长。 “没有了,剩下的问题我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掉,也就没必要去东京上学了。” 禅院真希斩钉截铁的回答:“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摆脱这个泥潭。” 看着少女倔强的眼睛,七海建人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泉大约会非常喜欢这孩子,她一向喜欢不肯与泥淖同流合污的人,如果这人肯动动自己的胳膊腿儿向外挣扎,她就更喜欢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到东京后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尽力帮你安排。” 依照社畜的规矩递出名片,他拐回角落提起刚刚被自己扔进去的年轻人:“是不是看门的人让你来的?多少动点脑子吧,不然长着这玩意儿就只能用来分辨上下前后了。” “噗嗤。” 真希努力憋住笑意,扫了眼外语教师手上那坨堂兄:“您要走了吗?我送送您。” “不必,我还要去见见令尊令堂。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这是学校要求的流程,只能勉为其难辛苦一趟。” 他甩了甩手上的一条禅院:“劳驾,领个路。” 年轻人哼哼着放狠话:“等直哉少爷来了有你们好看!东京咒高跑到京都来招生,手也伸太长了!” “这话我建议你去和五条说,预录取名单是他拟的,一年级负责人也是他,请不要让我这个小小的外语教师回答不在自己权限范围内的问题。”七海先生已经是个成熟的社畜了,深谙甩锅之法。发力提着“战利品”向外走了几步,他回头看向真希:“你很不错,好好活着。” “……” 禅院真希目送这位很有个性的外语老师离开仆人房朝庭院西边走去,深吸一口气回房开始收拾行李。这破地方姑奶奶我实在是遭不住了,现在就去和族长闹上一场离家出走! 另一边,七海建人很快就找到了真希父亲禅院扇的居所。作为执掌禅院家秘密部队“柄”的实权派,他于百忙之中抽空见了一下下亲生女儿未来的外语老师。 “你谁?七海……没听说过。你是哪家的附庸?” 禅院扇敞着怀斜靠在肋息上,手里端着朱漆酒器,一点也没有家长见老师时该有的表现。 从他的态度就可清晰判断出禅院真希在禅院家过得什么日子,七海建人懒得和这家伙废话:“我只是按照学校要求的流程来通知你一句,你的意见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嘿?小子,你还挺狂?”禅院扇也就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岁的年龄,喊七海建人为“小子”难免有些倚老卖老的嫌疑。 看来想要放禅院真希平安离开禅院家,她的亲生父亲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才好。 一边这么想着,七海建人一边挥刀接下禅院扇势大力沉的攻击。 啧,明明有好好答应泉要平安回家的,看来得想个理由躲在京都拖几天了……就说学生家长死了罢,临时参加葬礼自然得多盘桓数日。 调整呼吸,他认真起来。十划咒法在禅院扇的胳膊上强行开出了3:7的弱点,钝刀砸上去便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与此同时禅院扇的刀剑也在七海建人身上开了道小口子。 总体来说,东京方稍占上风,京都方有点摸不清头脑。 没听说过今年声名鹊起的年轻咒术师里有“七海”这个姓氏,难道是五条又好运从什么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平民派人才? 真让人不甘心,天生六眼,天生高咒力,天生的好运气,叠加在一处实在太可恶了! 稍占上风但并不想真把学生家长活活打死,七海建人打断了禅院扇一条胳膊便迅速与其拉开距离脱离战斗。后者虽然刀势勇猛刚烈,奈何也是个纯近战不说又不像五条前辈那样自带无下限鸡蛋壳,挨上一下是一下,十划咒法对他的威胁不可谓不大。不想在家里丢脸的禅院扇自然也收起武器不在多做纠缠:“真希是我的女儿,但她也是个天予咒缚,没有咒力看不见咒灵,东京校要她干嘛?这样的女孩子老老实实蹲在家里等着嫁人也就是了,反正学不出来,何必白费力气。” 看不出来这还是个封建余孽,七海建人下意识甩了下自己那把钝刀,顺手就把锅扣在五条头上:“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来送通知书,顺便将此事告知学生家长,具体情况请去找五条悟询问。” 如果是五条悟的要求,再奇怪的事也变得有了几分道理。禅院扇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摸摸下巴:“他想干嘛?要真希去侍奉惠吗?不太合适吧,按照辈分算,真希可是那小子的姑姑,十种影法术也不能罔顾人伦。” 这种满口喷粪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的玩意儿为什么还能活在世上? 七海建人皱紧眉头:“东京咒高是正经学校,您不该做出如此失礼的猜测。” “哈,女人嘛,不就那么回事。小子,我看你很顺眼,要不要考虑来给我禅院家做附庸?真希还有个妹妹,脾气性格可都比她强多了,你要是来给我禅院家做附庸,我不介意把她给你。” 禅院扇认为所有的拒绝只不过给得不够多,但是再多这个七海就不值那个价了,一个废物女儿刚刚好。 出乎意料的是七海建人居然很生气,他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了眼“柄”的首脑所在地,抿紧嘴转身就走,连句道别也没有。 “呵,不识抬举。”禅院扇远远斥了一句,让人去把治疗师带来。至于这个奇奇怪怪上门来送通知书的七海建人,将来有的是机会收拾,“真希呢?喊她过来,我要教她点道理!” 不等左右出去传话,整栋建筑物突然爆裂开来,坐在里面的人躲闪不及都被掉落的碎片砸得满头包。禅院扇一时也顾不上女儿了,骂了这个又骂那个,好不容易才将局势稳定下来,前去调查原因的咒术师鼻青脸肿跑回来:“是那个七海建人干的!他还把去叫真希过来的人给打了,那丫头见势不妙,拆了族长半个院子撒丫子跑了!” 禅院扇:“……” 一时不知道该先去笑话堂兄呢,还是先让人去把女儿抓回来。 算了,一个小废物,跑就跑了,抓回来说不定族长那边还要借着她羞辱自己。跑了好,跑出去死在外面最好。 82 ? 第 82 章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 我给禅院真希买了张新干线的票让她先自行去学校。麻烦您安排人在东京那边接她一下,至于说之后怎么安排,不管怎样也比放她继续留在禅院家强。” 七海建人提着公文包拎着西装外套, 趁乱走出禅院家。 正想着该如何与妻子解释自己要延长出差时间,对面的五条先生毫无道理塞来新任务:“反正娜娜明你难得来了趟京都嘛,最近坊间传闻东京那边的黑1道组织跑过来兜售宿傩手指?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啊,麻烦你去查一下啦。” “……”七海建人都不知道该先称赞一句“好胆”还是先吐槽对方无知者无畏, 不管真假, 和宿傩手指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可能是真的, 普通人携带宿傩手指不出事的概率比连续买中十张彩票头奖还要低。” 他把西装外套穿好, 行动间扯到了伤口不由眉头一紧疼痛这种小事全无所谓,万一被妻子发现可就不好了。她那样柔弱的人,一定会被吓坏。 还是打个电话说一声,只需在京都多滞留个两三天, 等伤口结痂了再回去。那个时候就算被她发现也没关系, 谎称意外差不多应该能糊弄过去。 想到这里, 他顺势应下五条悟关于“调查宿傩手指”的请托,挂断电话后深吸一口气拨通小林泉的号码。 “现在你在哪里呢?出差辛苦吗?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温柔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七海建人心底一片柔软:“我很好, 一切顺利。只不过家访过程中遇到了点小麻烦, 学生家长因为季节性感冒的原因不幸去世,我可能要等葬礼结束后才能回去。很抱歉……” 就禅院真希那个破爹, 及时咽气蹬腿儿大约是他能为这个世界做出的唯一贡献。 小林泉犹豫了几秒钟,按照世俗礼节软软的来了一句“真遗憾”, 紧接着对丈夫不得不滞留异地表示理解:“好吧, 作为老师这种时候确实不该把学生扔下不管。要在那边待多久?身上钱够用吗?要不要我转过去些?” “够用的, 也就两三天, 很快我就会回家。” 七海建人抬头望天,由衷希望身上的伤口能在两三天内彻底痊愈或者至少能不让人嗅到血腥味也成。 收起已经挂断信号的手机,泉温和礼貌的向停在侧前方安静等待的侍女略微弯弯腰表示感谢。 交易肯定是没法往下谈的,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开始谈过。但是对方也不愿意放人,一是面子问题,二是生怕放跑了小林泉真正带着货的人越发大胆。 仅仅数小时过去而已,京都明里暗里的气氛便都被那些来历不明的宿傩手指给调动起来,作为最先与Port Mafia进行接触的组织,他们不想放弃所谓的先手优势……手里至少还握着个Port Mafia的干部,总比其他势力更有底气些。而这个小林泉……她身上并没有携带宿傩手指,且行动举止仿佛身处自家地盘,着实叫人摸不清底细。无论用语言恐吓还是不经意间的挑拨,都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单刀直入问起来只管摇头不知道,就像一把油盐不进的铜扁豆。 她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从横滨跑来京都,一切不过策略罢了! 侍女全方位多角度的监视着小林泉的一举一动,大人们去密室商谈对策,她一定要看好这个居心叵测的乡下女人。她吹毛求疵的从泉身上找到了不下十处粗鄙无礼的证明,最终却不得不承认她临危不惧又沉稳从容,意志坚定得像个男人。 泉把视线从堪比美术馆展览画作的庭院里收回来,心里盘算着两三天后能不能赶回位于横滨与东京之间的家。最好能赶回去,实在不行就不得不找借口搪塞丈夫了……总觉得怪怪的,这样做似乎不太好。 “请问……?” 她看向留在身侧负责引导与监视的侍女,对方耸然一惊,瞳孔深处藏着戒备与惧意:“您有什么需要?” “啊……京都这边有什么适合带回去做伴手礼的东西吗?把丈夫独自一人扔在家里,是不是亏欠他了呀。”她侧着头用手在脸颊上摸了两下,回神后略带歉意的朝侍女笑笑:“抱歉,让您见笑了。” 不,这会儿还能被塞一嘴狗粮是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侍女强压下心底尖叫的躁动,努力拿出优雅的风姿来:“交易圆满达成后我们会将专门准备好的礼物赠送与您,还请放心。” “我并不是厚着脸皮向贵方讨东西,我只想知道足以代表本地特色的有趣商品都有哪些,还不至于买不起。”直爽说出心中所想,泉生怕对方没听懂似的又加了一句:“我表达清楚了吗?” 侍女:“……” 这人说话好直接啊!太直接了吧!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含蓄!一点也不给人留余地和面子! “好吧,如果您坚持,我们可以安排人专程陪同您游览京都。” 当然,“陪同”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住她别让人借机逃跑。 并没有逃跑打算的小林泉想了一下,认为这个可以有。 主要是再枯坐上半天喝茶水,就算头水牛也受不了啊。 游览、参观、购物、品尝特色小吃,哪怕身边跟着五个狱卒一样的人,泉也怡然自得的体验了一番京都风情,甚至毫无自觉征用了“随从”们的劳动力,让他们替自己拎着随手采购的各种礼物。 她太自然了,自然到理直气壮,就好像这些人本就是保镖随扈那样,偶尔也会侧头问问他们的意见。看守们走着走着几乎忘了本职工作乃是监控这个圆脸女人,一个个情绪高涨的为她介绍起京都特色。确实,这位年轻女士说话没有古老家族推崇的那种含蓄美,但听着省力啊,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完全不必额外花费脑细胞猜测。 就比如一个对手艺很是自信的厨师遇到截然相反的两位食客,无论将菜品夸得如何天花乱坠也不如踏踏实实光盘来得讨厨子喜欢。 “生八桥饼这种东西吧,除了偏好甜食的人一般很难入口。反正我们本地很多人都不大爱吃,买的人大多为了回去配抹茶,或者干脆只为了那份复古情怀……” 沿着油润的石板小路走出方方正正的传统里坊,几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提着些东西。泉笑着听他们满怀自豪介绍着引以为傲的故乡,走啊走啊,看到路边的旧式糖水铺便停下来:“辛苦诸位随行,不如我请大家喝点冷饮怎么样?奶茶还是红豆冰?” 看守们扭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红豆冰嘴上把慢吞吞的旧式习俗埋怨来埋怨去,行动间还是忍不住遵循传统试图回忆过去的老味道。 “老板,六份红豆冰,多谢。” 既然是请客的东主,小林泉自然走在最前面推开糖水铺的黑色生漆木门。老板和老板娘精神十足的大声应答,身着素色传统服饰的老板娘从吧台里走出来引路:“请随我来,这边有宽敞座位。” 不得不说,京都人讲话就是带着股优越的韵味,口音都和东京那边不大一样。要不是平日里经常听尾崎红叶“奴家”来“奴家”去的,泉都不一定能听明白他们究竟在说或些什么。几位看守领了她的好意围圈坐下,严严实实把她堵在正中间。 “不好意思,我们也不想的。” 习惯了小林泉有啥说啥的风格,这几位本地人也变得直爽起来。泉笑着摇摇头表示理解:“没关系,大家都是打工的,职责允许的范围内当然还是互相行个方便。你看,你们一个月才挣几个钱,有必要为了别人把命搭进去吗?反正我从来不勉强部下去做超出他们能力或者职责的工作,因为我支付的薪水并不能涵盖那些方面。” 既然提到薪水,自然有人好奇问起Port Mafia成员的待遇。小林泉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经过多年斗争,Port Mafia普通成员如今也能按照每个月二十四天的标准领取基本工资。额外还有餐补、交通补助、住房补贴,组织代为缴纳养老金以及生命健康险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执行极度危险任务,还会有其他高额补贴,由所在组别的干部酌情分拨。” 说完她坐直身体,高高兴兴向艳羡不已的京都同行们宣布:“我们有规定的大小周轮休制度,每个月一天带薪病假,事假的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如今还不能落地,不过我希望今年能说服首领先拿出个章程来。” 这他妈哪是下海混黑啊,公务员待遇也不过如此。别看他们这些社会边缘人无事就咬着牙与人好狠斗勇,为得还不是嘴里那两口饭食与身上的几件衣服? 看守们咂咂嘴,碗里的红豆冰都不甜了。 突然觉得,关东那边的泥腿子日子过得好实在啊,真令人向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4 22:26:2120221215 19:0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首先我不是女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C一颗生姜 77瓶;雨师梦兮 2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3 ? 第 83 章 “我想知道, 你们……怎么做到的呢?那些……” 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了五分钟,看守中的一个人横下心提出这个很有“僭越”成分的问题。小林泉单手撑着下巴向前靠近他,真诚的环顾一周看过每一个人:“我是个孤儿, 从小在贫民窟长大,我周围全是些被称为‘蛆虫’的罪犯。但我知道,很多人犯下的罪行并非他们本意。” “当一个人为了快要饿死的幼儿抢劫商铺,我不认为他在犯罪。当一个人为了追讨公平与正义而双手染血, 我不认为他在犯罪。当一个人不惜任何代价只为证明自身清白, 我仍旧不认为他在犯罪。因为这个社会没有给予他们富足、公平、以及机会。这不是他们的错, 是社会的错, 或者说,是国家管理者的错,犯罪的是抱着宪法发誓又把誓言抛诸脑后的人。” 椰褐色的眼睛猛地点燃了一颗火星,这颗火星从一个人传递给另一个人:“不管是京都的组织, 还是横滨的组织, 我们难道不都是一样的人吗?都是被抛弃的、被边缘化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 小林泉的声音不大, 听在五个看守耳中却如同惊雷:“我们要团结起来,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人。所有人手挽手肩并肩,为了所有人的利益共同发出声音, 只有这样才能逼迫那些吃人的罪犯让步。旗帜要鲜明, 但一开始的斗争无需太过激烈。我们要一点一点的,从管理者手中夺回被窃取的权柄, 要让大家看到斗争并非无用功,情况会随着行动逐渐变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一定要防备那些不得不出让权利的大人物们出尔反尔。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 他们绝不会主动将大家应得的利益拿出来平分, 一时的让步只不过为了麻痹我们, 为了将我们分割来开,各个击破。” “来,我告诉你们该从哪里开始第一步!” 红豆冰续了四五轮,小林泉已经和她的五位看守成为了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最开始提出问题的人皱紧眉头看向门外:“泉小姐,上面对那件文物非常看重,无法完成交易一定会让某些人恼羞成怒。不然您还是逃跑吧,我们可以互相在身上留下些伤痕,这样一来也能为您争取些时间。” “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们已经是我的兄弟了。我会不做损害你们的事,而且逃跑本身的意义也不大。我相信我的搭档,他一定会带着货回来。” 泉坚定地拒绝了他,微笑着端起碗咽下最后一口红豆冰:“你们要保存好实力,然后让更多的人理解这份理念。他们会主动成为盟友与伙伴,因为这世上永远是普通人数量居多。只要站在绝大多数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看神色就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她的意志,看守们不得不心事重重的将小林泉“押”回组织驻地,向负责监视的侍女交接过任务后,他们板着脸离开庭院。 “小林小姐,欢迎回来。”侍女含蓄的略微点了下头,颀长白嫩的脖颈透出股娇柔脆弱的美感。 泉爽朗笑着谢过她的好意:“我回来了,辛苦你安排,京都真不愧是千年古都,无论从文化还是从景色,不管哪个角度都可堪称是国家冠冕上的明珠。” 那些看守们离开前将她买好的礼物都留了下来,侍女大致扫了一眼,安安静静陪座一侧继续熬。泉见她不再说话,自己也不会主动找没趣,索性坐下来整理购买好的商品有些东西真的没必要浪费那么大一个包装,三四样攒着安排在一个袋子里足够了,方便携带不说看上去也更清爽。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沉默许久,小林泉突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监视自己的侍女:“抱歉,麻烦您陪我去趟洗手间,可以吗?” “囚徒”如此通情达理,狱卒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侍女弯腰起身:“请。” 古旧的庭院,就连卫生系统也非常古老。站在很有历史感的茅房隔间里,泉一面分神注意这周围尤其侍女的动静,一面从大衣内袋翻出只不起眼的银白色手机也许是出于对女性的天然歧视,她身上所有通讯工具一直都保持着正常工作状态,包括装有特殊安防软件的公务手机。 是太宰治发来的消息,消失了将近一整天后,他发来一连串看似毫无规律可言的字符。小林泉抬手摁了下抽水按钮,隆隆水声中飞速将字符从头看到尾,依照罗马字母键盘的顺序找到其中缺失的内容【fire】【zero】。 火,动词为开火,引申为动手,零则是指夜晚零点,意思也就是太宰治需要小林泉在今晚零点时动手放火,为这个京都本地的古老组织提供一份价值五亿的重装计划。 删除掉同事传来的信息,她将手机重新塞回大衣内袋,拿着私人电话走出洗手间。侍女紧贴在隔间外等待,见到她手里的手机时眼神不由闪了闪。 “怎么了?”小林泉明知故问,侍女微笑着侧身让路:“没什么,看来您今晚得留在我们这儿过夜。房间已经准备好,入夜后请不要私自离开卧室四处乱走,我是说,这样很容易引发误会。” “好的,我知道了。但是我天生畏寒,可否麻烦您多送一床棉被呢?让客人半夜起来寻找御寒物品,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有了一上午的铺垫,侍女已经很习惯泉直来直去的说话风格,当下点头应承:“没有问题,多一床棉被,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热茶水可以吗?我会小心不把它们洒在榻榻米上的。” 她果然毫无心机的直抒胸臆,侍女抬袖捂唇:“当然可以。” 哪怕春夏之交,京都古老宅院的夜晚也足以将人冻得直哆嗦,这位东京来的直爽小姐倒是歪打正着了。 晚餐是传统冷餐,这处据点的负责人勉为其难又露了回脸,将他那些毫无动人之处的言辞反复说了又说。小林泉安静的跪坐在垫子上吃东西,时不时端起手边酒盒来上一口。 直到吃饱喝足她才停下动作,浑身上下带着清酒特有的醇厚气味道谢,跟着侍女去了卧室并任由监视者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啧,出个差而已,报废掉一件外套怎么想都不合理。幸好家里的衣橱挂满一模一样的职业装,就算少了一件丈夫也察觉不到。 零点整,时针分针贴合的瞬间羊毛燃烧的味道弥漫在这座很有历史感的庭院里。春夏之交空气中的湿度尚未达到峰值,浸染了酒液的黑色毛呢外套很快将火苗传递给早已干透的木质结构。 火烧起来了,被反锁在屋子里的小林泉安静等待火势逐渐变大,直到逼人的热浪将她的头发都给烤卷了,干部小姐才起身一脚踹上已经被火苗彻底缠绕的窗棂Port Mafia的制服采用了纯天然材料,棉、麻、毛最鲜明的特点便是不会变形并粘连在皮肤上,保持冷静的话大可不必恐惧衣物跟着烧起来。 破开窗棂后她翻出烧得哔哔啵啵的卧室,就地在整齐的花丛中滚了几下压灭身上的火苗,紧跟着挑了棵最顺眼的高大景观树爬入树冠藏好。 太宰治只说要她零点放火,没说她可以撤离。 火烧起来了,这种古老庭院一旦被点燃就很难熄灭。京都狭窄的小路为消防车制造出许多障碍,等消防员们全副武装赶到现场唯一能做的便是及时挖掘防火沟保证火势别传到其他宅院里去。火光辐射不到的黑暗中,一道瘦削身影若隐若现,少年仰头望着几乎舔到夜幕的火舌由衷赞叹:“真漂亮,我终于明白‘组织的基石’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太宰先生!我们得进去救小林小姐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游击队员神色焦急,黑发少年不为所动:“我有允许你们胡乱转动你们那毫无用处的大脑吗?” “小林泉不可以撤离,或者说……她必须好好扮演一个‘死人’。看来就算我没说,泉姐姐也理解了呢。”太宰治变魔术般从掌心翻出一只上宽下窄前高后低的木质小匣子,轻佻的掂量着把玩。 两面宿傩的手指,传说中堪比猛毒的诅咒之物,谁能想得到哪怕诅咒之王也不敌【唯物论】影响?一切不应存世之物都被那股霸道至极的力量摧枯拉朽般毁灭,哪怕人人为之变色的传说级怪物,最终也不得不饮恨倒在“普通人”脚下。 她是对的,书写历史与未来的,正是一个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平庸之人。什么咒术师,什么异能力者,都只不过浩瀚人海中偶然绽放光芒的星子,最终仍旧要被这股潮流裹挟着一同向下游奔去。至于说“下游”究竟有什么,也不是由某一个圣人或某一个英雄所能决定。 作为森鸥外的弟子,太宰治当然知道所有首领认为他应该知道的事。小林泉异能力的真实情况,咒术师的奇异世界,出发前都已经狠狠恶补了一回。眼下他所做的便是利用泉的配合制造出宿傩手指发挥作用的“事实”,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坚定不移的相信宿傩手指就在他手上,巧克力杏仁手指饼干将指挥着京都大小势力展开争夺战,彻底搅乱这潭沉寂了数千年的浑水。 作者有话说: 泉:发展下线 太宰:装神弄鬼 横滨臭要饭的来京都搞事了! 感谢在20221215 19:04:3320221216 21:1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离酒 200瓶;篱箐 50瓶;小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4 ? 第 84 章 “那小子手里的货是真的!” 眉毛倒立的咒术师回到据点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操纵傀儡的老妪以及脸上刺青纹面的女人对他的看法表示同意,“真狠,用同伴性命验证货的真假, 看来横滨那边作风彪悍一如往昔。” 无缘无故起火正是诅咒发作的一种形式,至于说咒灵为何没有现形…… 拜托,那是两面宿傩的手指好吗?那家伙现出踪迹今天晚上全京都就别想有人活着看到太阳。宿傩手指被最强力的符咒严格封印者,看不到咒力外溢才是正常现象。 “既然他手里的东西是真的, 而且不止一个, 倒是值得冒险一试。” 纹面女人摸摸下巴, 背后背着的那把阔背大刀锋刃雪亮:“他们做的海上贸易, 平时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加上那小子邪性得很,我的想法是两手准备。本来总监处那边有事没事就派人来找咱们的麻烦,没必要再与东京那边的组织撕破脸, 将来说不定还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没错, 能换就换,不能换了也别惹他,我们大可以蹲守其他得到宿傩手指的人。” 男人紧着接了一句, 完全没有之前动不动就“全杀了”的硬气。 短短数个小时内已经有人试图从那少年手上抢夺过宿傩手指, 分明是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斯文大男孩,行事却老辣狠厉, 但凡舞到他面前找麻烦的人下场都凄惨到不忍直视,哪怕作恶半生的诅咒师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为敌除非你能一波爆发带走他, 否则迟早被玩死。而那家伙手里还捏着两面宿傩的手指, 谁也不能保证穷途末路之时他会不会直接撕碎封印放出恶鬼。 以眼下的情况看, 逼急了他一定会采取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 “我还是舍不得孙子呦!” 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看上去越发苦相, 她回头看看面貌憨厚的“儿子”,边叹气边摇头:“多好的孩子啊。” “得了吧,命不比什么重要?那小子反手就能把搭档卖了,你还敢打他的主意?当心吃不着羊肉白惹满身骚。” 竖眉毛男人嘟嘟囔囔,时不时斜那沉默的人皮傀儡一眼。如果不是点子太硬,他其实并不拒绝老太太换个更养眼些的“装饰品”。 小林泉趁火势凶猛下了树,整座庭院都已陷入火海,驻地中的人不得不自寻生路。她弯下腰避开火焰,随着脚步混进逃命的人群。 一个组织中基数最大的成员莫过于底层,也正因为他们如此低贱,很多人都不太能分得清同事的脸。 “跟我来!我能救你们!” 慌乱中有人站出来指明方向,对于其他两眼迷茫惊慌失措的人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那道声音异常冷静:“不要怕!上年纪的组织成员带上女性和孩子先行撤离!” 枪声响了,沙哑如同连加几天班似的声音继续道:“朝我这里来!” 枪声接二连三响起,在昏暗的夜色与刺鼻的迷雾中指明逃跑的方向。 一部分人在枪械的震慑下回复冷静按照指令逃出生天,另一部分人则滞留在庭院中被小个子的新人带领着就地挖掘防火槽。 “弱势之人可以逃,但是如果咱们跟着逃,一定会丢掉工作。跟我来!” 头发都被烤卷了的新人振臂一呼:“我们必须自救,不但要拯救自己的生命,还必须保住手里这份工作!” 所有人拼了命的挖,抢救出来的文件与伤员率先安置在防火坑里。那个新人并没有出完主意就躲到后方坐等得利,“他”带着五个主动站出来的老成员破开彻底燃烧的建筑物,冒着生命危险从火海中救出好几个无力逃生的伤员。 这场火烧了一整夜,天亮前火焰终于在消防员的高压水枪下偃旗息鼓。这座绵延数百年时光的古老宅院毫无疑问被付之一炬,负责人跪坐在地欲哭无泪。 “完了,全完了,我该怎么向上面交代?” 宿傩手指没到手,据点先被烧了个精光。这把火起得实在蹊跷,难道说那个东京来的女人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憨厚老实? 火灭了,该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轻点损失统计人员伤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居然没有造成任何人死亡,最严重的烧伤烫伤及时送进医院也能很快好转…… 不,只能说死的另有其人。 Port Mafia派来交易宿傩手指的那位干部小姐,似乎在这场火灾中不幸遇难了。 负责监视她的侍女坚称自己为了安全才将客人反锁在卧室内,又有消防员判断那位小姐卧室正是一开始的起火点。 “这些礼物都烧毁了,门窗部件残骸也在,没人看到她离开,所以……” 负责清点人数的小队长眼神闪了闪,低头将结果告知负责人:“很不幸,遗体大约成为灰烬了,毕竟是起火点,烧了那么久。” 领头灭火救人的那个新人有点可疑,但是看在唾手可得的功劳份儿上,倒也不是不能随了他的愿放他自由。只是说个慌而已,替一个心里有点疾病的年轻人说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话,允许他带着想要的东西“远走高飞”。 负责人没有心思去看部下的表情,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搪塞上面追查下来的责任。 “宿傩手指!一定是宿傩手指!我们这里没有咒术师驻扎,遇上鬼物作祟谁也没有办法。很遗憾啊,那位小姐,姓什么来着?” 对,就是这样,将一切责任都甩脱到无形之物头上。管他是真是假呢,反正两面宿傩也不可能跳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比起那些虚无缥缈无法证明的恐怖,还是实实在在的上司更可怕些。 组织想要的货被证明是真的,弄丢了“人质”在这件大事面前并非不可商量,加加减减下来居然还能借由宿傩手指这种“不可抗力”额外讨要些好处,想到这里负责人越发坚定心中所想:“就这样向上面报告吧,我们已经尽力了。” 于是这场人为的火灾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定性为诅咒作祟,连审核都没有进行就写入文件送至总监处案头,成为“两面宿傩”异常的又一例证。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那个少年叼着根手指,就那么,咔嚓咔嚓,嚼碎咽下去!他还冲我笑了一下!”猪野琢真指天指地发誓道:“我们还是请五条先生回来一趟去看一眼吧,万一两面宿傩受肉,我都不敢想象后果。” 他追在金发青年身侧,就像个追逐偶像的孩子。七海建人叹了口气:“猪野,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手指饼干。” “而且如果真是两面宿傩,你觉得一个死了一千多年的人的手指会很好吃吗?”他同情的看了眼逐渐陷入呆滞的毛线帽青年:“无论从逻辑还是从经验判断,那都只不过是个巧合。我更倾向于有人打算用宿傩手指在京都掀起些是非,奇怪的是这些人目标似乎并非总监处或者御三家。” 与诅咒有关搞事却不找总监处也不找御三家,总觉得很奇怪。 “啊啊,所以……”猪野琢真豆豆眼:“该怎么查?” 七海建人拿这种热血上头白给人打工的类型实在没法子,忍住头疼道:“不查,查什么?明知道那玩意儿肯定是假的,就当赚几天假期,随便马马虎虎糊弄一下就行。你觉得五条不识数?东京高专的仓库里藏着多少根手指,各家私库里又有多少,大差不差加减一番也该算出来了。他就只是想看乐子,哪怕回一句不知道也无所谓。” “……原来是这样!” 猪野已经出现神色恍惚的症状,对真实世界的认识又加深了一个层次。 “所以现在我们只需要做出一副有在努力查找线索的样子就可以,随便去那处起火的宅院看上几眼。”金发青年将视线投向道路尽头,散发着袅袅余烟的建筑物残骸看上去还真有那么点咒灵肆虐过的架势。 与此同时,随身携带着巧克力杏仁手指饼干的太宰治早已在部下协助下撤入准备好的“舞台”,如同张开陷阱的蜘蛛耐心等待猎物主动送上门。 “该让血流出来了,趁着幽灵即将出现,让这里再混乱上几分吧” 他笑着将未能中选的手指饼干又塞了一个进嘴,边嚼边像个恶劣的顽童那样随手在名单上点了点:“就这个,希望你们能把意外做得像个意外,千万别浪费泉姐姐留给你们的机会。” 只有释放小林泉并与她分开,游击队里那些专精犯罪的异能力者才能发挥作用。而小林泉那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领人罢工造反的爱好反过来又为他的计划增添了一重保证那些躺在血、汗、眼泪,与尸体上高枕无忧的蠢货们被觉醒的底层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真是想想就让人打从心底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6 21:17:4520221217 22:1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5 ? 第 85 章 “泉……先生,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组长只把他的亲信送去医院,其他伤员就扔着不管了。” 追随左右的“看守”愣着眼睛站在矮个子“男人”面前,深深低下头:“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没有什么办法救救他们?” “不仅没被送去医院,连上面拨下来的慰问金也被夺走了吧。”被人以“先生”之名称呼的泉轻轻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无论东京还是京都,只要剥削的链条还在, 绝大部分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纵然孕育出了千年风雅, 潇洒倜傥的狩衣下摆仍旧掩盖不住痛苦与腐臭的哀嚎。 “是, 我们, 连求助的地方也没有。” 回想起那些绽裂翻卷的皮肉,看守喉头不断翻涌着呕吐的欲望。红色的,弥漫着酸腥以及蛋白质成熟的奇异味道,就那么放着不管, 有些人已经被苍蝇缠上了。 “虽然不是致命伤, 就这么放这肯定不行。” “让所有还能动的人, 所有愿意动的人都动起来吧,我在这里等待他们到来。” 泉淡淡的看了眼悬浮在头顶上的太阳:“负责人向上汇报的据点在哪里?武器装备都有些什么?附近的交通图,通讯光缆, 以及监控设备分布……告诉我, 我来替你们扫清前进路上的障碍,我将指挥你们夺取胜利。但是反抗的第一步, 始终还得由你们自己迈出去。” 她不可能在京都久留,就让那把火狂暴的彻底的烧起来吧。 “我们要活下去!我们要治疗!我们是为了组织与宗家受的伤, 必须有人为此站出来承担责任!” 暴躁的怒吼突然响彻街头, 禅院家在世俗世界里的分支机构被低贱如泥的下等人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不, 他们没有咒力, 看不见诅咒,甚至连“人”都称不上。但是这个运转了千年之久的古老世家需要这些非人之物,他们需要吮吸非人之物产出的资源与价值,才能维持自己恪守了千百年低效率但风雅的生活。 有组织有预谋的暴1动宛如一场政变,信号干扰器打开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通过电波向外求救,而一贯冷漠的路人在遇上这等恐怖之事时也只会尽量躲远并保持沉默他们会安静的等待获胜者出现,根据胜出者的立场选择自己的立场。 “通讯已经瘫痪,能够通向这里的路口也被咱们的人用货车堵死了。” 京都狭窄的道路近几百年以来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化,但是人们的生活却变了。设计师是可以根据路宽设计出更适合家庭代步的微小型车辆,但掌握在底层人手里的生产工具可不会往迷你方向发展。 只要还能拉得动,那真是恨不得往死里想法子,哪怕触犯法律定下的界限,也要多装上些货物。 站在人群中心的矮个子“男人”目光清澈而冷静,“他”重申了实施计划的各个环节,微微提高音量:“三分钟后行动开始。我已将权柄尽数交给你们,请发挥出所有才智,为了公正与不那么痛苦的未来。” 聚拢在据点外的人越来越多,奔涌的河流最终冲出堤坝,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扫1荡了生着奇花异草的花园。驻留在这里的组长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看都懒得低头看上一眼的贱民们堵在屋子里,进而像条狗一样被人拖出代表着权利与地位的正厅。 “你们这些下等人!贱民!蛆虫!罪犯!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宗家马上就会派躯俱留队来清理你们这些暴1徒!你们等着瞧吧!到时候我要把你们的骨头一根一根碾碎,喂给狗吃!” 他愤怒的大声咆哮,因为被人拖在地上行走,考究的传统服饰染上了泥土的脏污。拖着他的人连头也不回:“您已经那么做过了。忘记了吗,啊,您大约是忘记了的。毕竟像您这样的人物,每天每天都要下令惩罚那么多不懂事的贱民,那些无法完成任务与命令的,贱民。” 但是躯俱留队迟迟也不出现,每间屋子都被糟践过,组织重要的秘密文件被翻出来摆在阳光下任人翻阅。那些冲进来的普通人照了相,留下了足以将宅院主人送进监狱的罪证这当然不是为了给活人用的。在这个国家里,金钱可以买通一切,但是对于一个失去价值的死人,这些罪证倒是能够好好让他待在耻辱柱上挂着。 组长逐渐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太妙,这些连人都算不上的贱民,似乎真打算犯下一些罪行。 比如说为宅院外的路灯增添个有点吓人的装饰品。 “不!别杀我!我也只不过是听令办事!我能不听吗?不能啊!我和你们一样有家小,我要养活他们,我也是被逼无奈……” 大门近在眼前,已经能够看到外面油润的青石板小路了,这条向下无比凶狠的狗发出凄惨哀鸣。可惜拖着他的人无任何怜悯之情,倒是换了另一边的暴1徒低笑:“被逼无奈的下令砍掉我的左手吗?您真是受了不少委屈。” “别和他废话,拖出去宣布罪行,然后结果掉。” 很快,宅院外的路灯上就多了个随风飘荡的吊坠,同时散播开的还有贱民们的诉求他们要求组织必须提供若干生存保障,也必须承担起一个组织应尽的义务。 这本就是写在法律文本中应该属于普通劳动者的权利,只不过没什么人当真罢了。不过从这一天起,会有人让他们学会把这件事当真。 占领了驻地的暴1徒们这才关闭信号干扰器,用只有外面那个路灯挂坠才被允许碰触的通讯器向另一个世界的“上头”提出诉求。 禅院家在京都这片土地上盘踞了千年之久,除了五条,没人能让这个庞然大物吃瘪。然而就在今天,慌慌张张的家仆翻过门槛向靠在肋息上的家主报告:“家主大人,不好了!下面那些分支机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乱起来,他们要脱离禅院家的控制!” 禅院直毗人愣是原地反应了四五分钟才弄明白家仆说了什么。 “你说的是那些为禅院做事的普通人,闹着要离开禅院?” 他捏了下眉心:“那就让他们滚,不过是些非人之物,也配让我分神。” “不,他们不是要离开禅院,而是停下了手里所有工作,要求禅院家按照什么什么规定保障最低工资还有福利和假期?我听不太懂,能为禅院服务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饿不死就行了,怎么还能提要求?” 此时家仆与家主同样迷茫不已,完全搞不清楚那些普通人究竟在搞什么。 禅院直毗人百无聊赖挥了下手:“不管他们,但凡闹事的统统赶走,不走就让躯俱留队去处理。” 家仆接连鞠躬,惴惴不安退下去,一小时后再次慌慌张张跑回来:“不好了家主大人!躯俱留队遭遇伏击,被那些普通人给……” 这是过去一千年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普通人对上禅院家豢养的□□,怎么可能有抵抗之力?别说家仆没见过,家主也没见过。直毗人不由想起昨天侄女禅院真希说过的那些话,那个看不见诅咒也没有咒力的女孩痛斥养大了她的家族是垃圾堆是猪圈是泥潭,总有一天她要回来彻底铲除这片污泥淖。 “真是疯了,一个比一个疯。让扇带着柄去处理,狠狠镇压下去,否则今后禅院在京都就别想再抬起头做人。”如果是被五条算计吃了亏,禅院直毗人还能用对手是个同样历史悠久的大家族这一点来安慰自己,一群普通人,连人都不算,他们凭什么? 禅院扇收到家主命令后心情极度糟糕,一连砸了四个酒碗才停下来,指着老宅核心的建筑破口大骂:“这是在羞辱我吗?让我带着柄去镇压一群普通人?呸!我是他的亲兄弟,我是咒术师!” 然而家主的命令不可违抗,这是千百年来世家内部默认的权利结构,禅院扇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集合队伍立即出发。他满脸阴沉的直接下令“一个不留”,原本打算用来对付另两个世家以及总监处的咒术师部队立刻如同黑色湍流冲向那座被暴1徒占据的院落。 “用你们的术式尽快处理掉,事后就说……算了,就说宿傩手指发生异常,那些普通人都是被两面宿傩杀死的,和禅院家没有任何关系。” 命令被一层层传递下去,柄的咒术师们双目无神跟随禅院扇砸碎拦路的货车,一个跟着一个迈入狭窄油润的石板小路。 这条黑色的队伍就像被无限拉长的蚁群,尾巴上的人很难第一时间知道领头的发生了什么。 “准备!” 左手手掌以上部分尽数缺失的男人果断下令:“打开信号屏蔽,砸烂消防栓,看好时机把电线扔下去。” 手机有没有信号咒术师们不是太在意,走在没过膝盖的积水里也没有谁在意。他们早已习惯依赖咒力与术式,完全忘记了人类本就是善用工具的物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7 22:13:3220221218 22:1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6 ? 第 86 章 “你跟我说什么?”禅院直毗人忍不住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再说一遍?” 什么叫做炳只和对手打了个照面就被不明术式全体拿下?难道五条悟混在那群普通人之中了吗? 第三次前来报告坏消息的家仆已然面无人色,趴在地上浑如一滩烂泥:“家主,家主……炳, 全军覆没,就连扇大人也……” 也被抓了去捆成粽子。 对方甚至狭促至极的专门拍了照发来示威,照片中禅院扇脸色微黑,头发比之从前更蓬松了些, 除此以外并无明显伤势, 但就是颓唐的被负手捆了扔在一株花树下。 看上去不像五条的手法, 苍蓝色的光球之下人类人身很难保持完整。 对, 不是五条,五条正在关西给总监处卖命。 无论如何那也是自己的亲兄弟,禅院家的二把手,兄弟之间小小争斗导致的丢脸不算丢脸, 面对外敌他们始终是利益一致的共同体。但……作为一家之主, 御三家之一, 禅院的族长,特一级咒术师,禅院直毗人始终不认为有必要亲自出动前去镇压一群闹事的普通人。 那也太不体面太有失身份了。 “这样吧, 你让直哉去一趟。就说我可以答应他们的要求, 无非是讨要赏赐,禅院家不缺那几个小钱, 赏就是了。但是!他们必须把领头的交出来,一而再再而三, 这可不是守规矩的样子, 老子要杀一儆百。”放下手中把玩的物件, 禅院家主露出泛着冷光的利齿:“只需把首领干掉, 那些家伙自然会为了蝇头小利自相残杀,过上几个月等风声过去就全部处理了,一个不留。” “呵,敢跟禅院家叫板,也不看看祖坟上有没有长那棵草。不想干有的是人干,也配提条件。” “是是!这就去向直哉少爷传话。” 家仆仿佛重新寻到主心骨那样冷静下来,一边鞠躬一边后退着往门边去。禅院直毗人突然又把他喊住:“等等,先把领头闹事的家伙带回来给我看看再说杀不杀。虽然是个残次品,某些方面倒也不失为人才。” 禅院直哉作为禅院家的嫡子,这种时候出面恰到好处。既有分量又显得不是那么分量十足,总比家主出面向一群泥腿子低头来得合适再怎么用“赏赐”这个词汇做遮羞布也掩盖不了躯俱留队与柄全部折戟沉沙的事实。 这个有点小聪明的普通人,说不定能为禅院所用去对付另外两家。 在训练室听到这个消息的禅院直哉和亲爹一样露出空白表情停滞了至少三分钟:“哈?你说什么?要我带人去和一群贱民协商?把扇和那些废物带回来?”青年冷笑:“不去,丢人,就让他们死在外面好了。” “这是家主大人的命令,直哉少爷,难道您不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聚拢一群泥腿子胆敢反叛?会不会是那两家,还是总监们隐瞒了什么……”仆人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劝说,禅院直哉低头扫了家仆一眼:“你是说?” “没错!少爷,躯俱留队失手尚有可能,炳部队可全部都是家里的咒术师。” 虽是家仆却也姓禅院,他完全无法想象咒术师会有败在普通人手上的一天。 禅院直哉思考片刻,终于松口:“行吧,既然如此……不妨走一趟。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和禅院大声说话。” 作为如今家主之下的战力第一人,禅院直哉出门只带了随身服侍的家仆和司机,就这么大摇大摆乘车前往战书发来的宅院。 哪怕还有人发愁今天的晚餐在哪里,豪门世家的少爷小姐们仍旧岁月静好的不知道该换哪套院子住,禅院家便是如此。专精咒具制造的家族几乎是咒术界的官方“兵工厂”,经营了几百上千年,可以说包括京都市在内乃至更远的地方,绝对不缺院子房子。 穿过纵横交错的狭窄小路,再向前满地都是货车被撕碎的残渣。 “直哉少爷,再往前车就开不过去了,看上去像是炳留下的。” 司机扶着方向盘直皱眉,禅院直哉却笑了:“那群废物也就是这么……毫无防备之心的踏入陷阱了对吧?” “哼,如此拙劣的计谋也好意思在我眼前卖弄,先把符咒封印的咒灵放进去,等上半小时再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活人。别跟我说你们当中有谁不会用帐!” 仆人们纷纷笑着吹捧嫡子足智多谋,暗色半球从天而降,还有人取出一张流淌着不详暗红色的黄纸撕开扔进即将合拢的屏障。 “还是直哉少爷有大智慧,那些不知感恩的贱民不过一时走了运气,遇上少爷还不是原形毕露……” 奉承话尚未说完,似乎能遮挡住太阳的“帐”突然像个被死神轻轻戳了下的肥皂泡,轰然碎裂消失无踪。 当场被打了脸的禅院直哉收起嘴角得意的笑,推开车门走下去抬头观察:“谁放的帐?回去自行往禁室领罚!” “是,直哉少爷……”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先承认了错误再说,嘴硬没有好下场。 鞠躬的人还没来得及等到下一句命令,被刻意释放的咒灵也在众人眼中化作青烟袅袅而去。 这就不能说是人的能力低下了,咒灵是被封印在符纸里的,与释放它的人没有强弱上的相关。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跟我来!抓住那个混在普通人里意图对我禅院家不利的咒术师!” 禅院直哉大喜,挥手便欲朝小路内行进。 他宁可相信有咒术师或者诅咒师躲藏在人群中兴风作浪,也绝对无法接受一群普通人能够战胜恐惧与负面的力量。 路面上的积水已经退去,不远处支在电线杆上的变压器因为突然超负荷运转而爆炸,黑烟不断升腾而起。在这片荒诞的狼藉之中,越走越近的禅院嫡子终于看清宅院门口路灯上不停来回摇摆的挂坠到底是什么。 是负责各处分支机构的组长,在他的管理下分支机构源源不断抽取社会财富供给千年世家维持着那份风雅。 吹过路面的风同样公平的吹过树梢,吹过屋顶,吹过路灯。挂在上面的人随风摇摆,看上去比活着的时候放松了许多。他脚下挂了张长长的账单,上面写满已收的“账款”。 讨债这种事,并非只针对活人。 “!$#%#$%。”禅院直哉骂了一句。 这是暴1徒们对规则与秩序的挑战,是叛乱,是不可赦免的罪行! 紧接着他看到大开的黑漆木门下站了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狗啃一样的长发被风吹得纷乱。宽阔屋檐的阴影打在他脸上看不清楚长相,空气中隐约传来火焰升腾的焦糊味。 胆敢有持无恐的站在这里正面迎战,想必就是这家伙吧!但是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有咒力的样子,难道说是咒具或者术式的效果? “你谁?我手下不杀无名之辈,且将名号报上来。”禅院直哉认为此人必然与御三家的另外两家有关,不是加茂就是五条,先诈一诈对方的底细再说。 等着和来者谈“生意”的小林泉:“……” 还别说,如此古色古香的邀战词配上这位挑染眼线满耳朵金属装饰品的形象……略有些杂糅了,老实人看不得这个。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禅院,想继续白送下去呢,还是就此同意我们提出的条件。改善组织成员的福利待遇,提高工资,增加休息时间。哦,还有也很重要的一点,工伤必须解决,这是底线。” 现行社会体系下,只能到这里了,再继续下去将会引来军警镇压,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并没有坚持走到这一步的觉悟,所以泉也不勉强。 她要的是将火星传递下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沉默只会导致灭亡,而斗争必将带来胜利。 “就凭你?也好意思厚颜无耻的和我谈要求讲条件?先打得过我再说!” 禅院直哉咧开嘴恶笑,一时之间小林泉有点搞不清自己和对方到底谁才是黑1手1党。 喂!我正在“敲诈勒索”你啊,配合一点好不好! 眼看对方抬手做了个很羞耻的古怪姿势就朝自己冲过来,无奈之下干部小姐不得不拔枪射击。 就……美式居合也是居合,问题不大。虽然对方看上去很凶恶,但我们这边也是训练有素的Port Mafia干部,射击成绩在当年同期之中可是数一数二呢。 枪响之后,子弹带起的冲击力阻止了禅院直哉向前的势头。他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身上冒出的那朵血花,似乎非常难以理解眼下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怎么可能受伤呢?离近了看那个藏头露尾的男人身上分明没有丝毫咒力,他就是个普通人! 咒术师怎么可能倒在普通人手下?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禅院的家训怎么可能出错? 怎么可能?不可能啊! 87 ? 第 87 章 “我乃禅院家嫡子, 下一代的家主,特一级咒术师!你们这些贱民!渣滓!废物!垃圾!” 吃了一枪原地躺平的禅院直哉丢人不丢架,哪怕被抬进宅院边急救边捆紧了充作肉票嘴巴里也没有停下威胁。 然而小林泉已经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儿了, 在她看来这个新来的青年和之前那些人全都一个样,精神多少有点问题。总是幻想自己有什么超能力之类的,一把年纪了也不觉得羞耻。 “我脚臭,用我的袜子!” 立刻有人“友情”提供消1音工具, 禅院直哉终于安静了。 一开始追随小林泉的那五个守卫此刻微微低头跟在她身后, 将剩下几个毫无战意轻松俘获的家仆拖进宅院, 又顺手关闭大门:“泉先生,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把禅院让步的消息传出去,让其他家族的底层附庸也知道这件事。”她低头扫了眼脸色发青的禅院直哉:“如果这家伙没说慌,家主继承人出面带来的必然是求和信号。让我猜猜……是要把我交出去,借以换取妥协, 对吗?” 最后那批俘虏的脸色变了, 目光怀疑而闪烁的看着这个疑似营养不良的矮个子“男人”。 “看来我猜对了。禅院先生, 啊,我说的是一次次派诸位前来交涉的那位。那位先生原则上同意了我们的要求,但是有一点小小的建议, 那就是我。作为首领,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有将我除掉, 才能杜绝将来再次发生类似事件。” 他不慌不忙,仿佛说得不是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我们绝不会把您交给这些恶棍!” 一些关注这边的人忍不住大声发誓, 但还有一部分人, 心虚的垂下眼睛。 这本来就是正常情况。 社会边缘人的生存资源奇缺, 也正因如此他们对生的渴望往往比任何人都强烈。既然已经看到触手可及的利益, 带来这份利益的人就显得不安么重要了。未来,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自己为之付出生命的未来究竟能不能像想象中一样美好,那么握紧近在咫尺的东西就变得比追寻虚无缥缈的未来显得更加重要了。 从来没有任何革1命可以避开鲜血与痛苦,那必然是一场可怕的蜕变。在这个缺乏启蒙的国家,只有血淋淋的教训才能让人民警醒。 “让禅院先生来这里见我,在他本人正面给出肯定答复前,我会认为这场斗争尚未结束。”小林泉抬起下巴向禅院家的司机示意:“放他走,让他回去替我们带话。只有禅院先生亲自来与我们达成一致,我才能放心履行接下来的义务。” “泉先生!” 看守先生们红了眼眶,他们明白这位身材娇小的女性想要做什么。 她本来可以视若无睹听而不闻的,但她没有,不但没有,甚至回应了他们无礼的要求,带领他们彻底看明白那些所谓上层人的真实面孔。 掀开那些光鲜亮丽的遮羞布,老爷少爷们一个个瞧着竟比河豚鱼还蠢。现在,胜利的果实近在咫尺,她却微笑着接受了自己即将成为殉道者的事实。 圆脸女子突然转过身体朝他们扬了下眉毛,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其实是横滨那边黑1道组织的干部。这就……嗯,应该没什么问题。大家都做这一行,泉先生就是显得更专业,连跑路也能如此驾轻就熟,也不知道那边究竟是何等严酷的生存环境。 似乎不是那么羡慕Port Mafia的福利和待遇了呢。 司机被人七手八脚拖进宅院,很快就被七手八脚拖出去扔到小路边。怀揣着巨大的恐惧,他屁滚尿流赶回禅院家向禅院直毗人报告坏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进入那片区域后咒力和术式莫名受到压制,完全无法使用……” “原来如此,直哉以及之前那些人就是栽在这一点上了吧。” 禅院直毗人点点头,起身从不远处的刀架上取下一振华丽太刀:“终于到了这个地步……向加茂、五条、以及总监处传信,就说极恶之诅咒师劫持我禅院家嫡子意图为祸人间,让他们派人增援。” 司机跪伏在地,听家主这么说怔愣间动了动嘴,禅院直毗人露出疲惫且无奈的笑意:“你很疑惑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是吗?” “不敢,家主大人,您的决定总会无比英明。”他急忙把头埋得更低,为了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禅院直毗人将太刀架在肩头,望向庭院中那片狭窄的天空:“当然是我早就从总监处的线人那里得到过消息,疑似能够消除一切咒力与咒术的存在出现了。” “万事万物,有始必有终,咒术师大约也得遵守这个规律。但是无论如何,禅院家不能倒,代代相传的荣耀不能在我们手中湮灭。” “消除?咒力与咒术?不不不,家主大人,不可能!一定是异端!是怪诞!是必须消灭的敌人!御三家必须联合起来……”年轻人的惶恐无法掩盖,不等他说完禅院直毗人用更大的声音堵回去:“你以为加茂和五条就不知道这个消息?既然禅院会在总监处埋钉子,凭什么另两家不这么做!” “这样,为什么没人试着将那个存在抹杀?” 司机试探着提问,和室内陷入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儿,禅院直毗人叹息道:“没人敢去尝试,哪怕拥有六眼的五条家也不敢。此去最好的结果恐怕也是同归于尽,总监处在侧虎视眈眈,御三家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同样,三家内部三足鼎立,无论哪家实力突然大减,局面都会朝更加不堪的方向倾斜。等到那时,真正威胁咒术界的便不是外在危险,而是内部分裂。” 加茂家数百年前出了个败类,搞得阖家灰头土脸,多少年了出门见人还是底气不足,这种事要是发生再在禅院身上发生,本就占尽便宜与上风的五条家不出手才怪!外敌好对付,来自盟友的冷枪才最致命。 年轻人不再说话,毫无形象瘫软在地,额头渗出层层冷汗:“竟然,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没错,所以我才渐渐将族中更有潜力的年轻人安排去直哉身边,包括你。那孩子脾气或许不是太好,但除了他,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十种影法术被五条强行带走这么多年,心里怕是没有半分属于家族的位置。” 禅院直毗人提起太刀走向和室大门:“走吧,让我去会会那位不得了的对手。贵客降临也不早些说,唉……你带上人躲在我身后藏好,看准机会便将直哉救出来,如果我发生意外,禅院家的将来就交给他了。” 这也是他执意将御三家另外两家以及总监处一同拉下水的原由,要死大家一块死,全体同时下降一个实力水准,最终还是平衡。当然了,还有一层不方便诉诸于口的理由,那便是大家一块吃瘪,回头谁也不好笑话谁。 到了这个时候,除去市面上突然传出消息的宿傩手指外再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分心。 越是麻烦缠身时麻烦事来得越多,就跟商量好了要同时出现一样。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泉姐姐,泉姐姐真的带着一群京都人闹起来了?精彩。无论动机为何,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也算是成功达到目的。” 黑发少年说着说着忍不住又摸出根手指饼干往嘴里塞,跟在他身边的游击队队员不由露出死鱼眼您再这么吃下去,道具就要不够用了! 近来京都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都不大太平,把持着资源的豪门世家因为一根流传千年的手指头疼不已,被视作贱民与消耗品的底层人都被禅院家的热闹给引走了注意力。 原来那些大人物也能听懂人话,会做出让步的! 只要行动足够决绝就能让他们意识到妥协比坚持更能获利,那些往日连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便这么轻松落入手中。抄着刀枪和人拼命是死,拿起武器斗争也是死,一样是死至少后者还有个可以期待的结果,总比被人连骨头里的油都榨干了再一脚踢下海来得更有价值。 暴力是会传染的,火焰也是一样。眼看着别人得到了自己却没有,无论谁心底都会多多盘算上几分。就像太宰治所言,不管动机为何,只要采取行动,总有人能意识到那颗火星的存在,也总有人学会该如何把握这个动荡的时代。 不过这些都和真正的职业黑1手1党没有半毛钱关系,太宰治只想知道小林泉究竟还能将京都这滩泥浆搅合成什么样。那个人与自己不同,他是知道的,不过没关系,只要她没有明目张胆将那些危险想法舞到森先生面前,他乐的看看热闹。 “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走,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人做好准备,随时出发回收咱们的后勤干部。” 事情搞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宿傩手指的“炸弹”一经引爆,Port Mafia势力必须迅速撤离,好把空间留给本地势力尽情发挥。 对于这场翻版的“龙头战争”,他已经想好该如何向森先生写报告。有这份交情在,大约终于可以毫无压力随意拜访泉姐姐家了。 哼哼哼哼,蛞蝓能做得到吗?不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9 20:26:0920221220 21:2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灰际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8 ? 第 88 章 “极恶诅咒师出现, 禅院请求支援?” 这个消息宛如生了翅膀那样瞬间传遍京都大大小小所有咒术家族。能逼得禅院低头,看来对方实力不容小觑。 御三家不能少了禅院,就像总监处不能少了诸位总监, 作为专精打造咒具的“兵工厂”,禅院倒下便意味着至少一代咒术师将不得不赤手空拳面对诅咒。 死亡率会瞬间提升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总监处立刻调动京都范围内所有咒术师赶往坐标所在地,只要不是被关在帐里正和诅咒打生打死,那就必须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于是打定主意要摸鱼的七海先生便不得不带着自己的小迷弟猪野琢真慢吞吞“赶”往目的地。 “七海先生, 极恶诅咒师……会不会是夏油杰?咒灵操术我还没见过, 真想见识见识。”毛线帽青年两手揣在衣袋里, 一边走一边天马行空的想象。年轻人总是热血沸腾, 哪怕此人年年高居悬赏榜榜首也想上前一探究竟。 作为夏油杰的学弟,七海建人没有低头去看猪野琢真,而是沉默着暗下眼神当年那件事,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怪罪夏油前辈, 或者可以这么说, 所有咒术师中只有他不能怪罪夏油杰。 因为他没能把灰原活着带回学校。 爱笑的灰原雄, 爱吃米饭的灰原雄,爱护家人的灰原雄,小太阳一样的灰原雄。这样一个谁看了都忍不住会心微笑的少年, 离世时甚至连尸身都无法保持完整。 “不太像夏油先生的行事风格, 据我所知,过去他与禅院家也不存在矛盾。” 如果真是夏油杰, 挨削的应该是总监处,怎么着也轮不到禅院家, 这里面一定有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等七海建人带着猪野琢真“努力”赶到目标地点, 出现在视野中的只有一个深达两米, 辐射大半个宅院的焦黑凹地。爆炸与高温留下的焦糊味熏得人眼睛酸痛, 先期到达的咒术师歪歪斜斜倒了一片,可以从动作判断出大多听力受损。 “二级咒术师七海建人,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随手拉住一个看上去情况最好的同行询问,可惜对方只能用陷入迷茫的迟滞眼神回答。一连问了好几个,没能得到任何有效信息的七海先生放弃了,转而试图将爆炸中心受伤最严重的人带出来急救:“猪野,通知总监处放开京都高专的治疗室,听力受损不能及时恢复的话这些人将会在今后的任务里轻易丢掉性命。” “好嘞!” 没有诅咒,也没有诅咒师,把摆出来的架势重新收回去,毛线帽青年兴致高昂的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这边救援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那边鸭川下游两公里处,小林泉被前来“回收”的游击队队员扶上堤坝。 “您辛苦了,小林小姐,太宰先生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就可以。”为首的黑西装“啪”的低头鞠了一躬:“请您随我们返回安全屋休息。” 事件结束前小林泉都不方便在公共场所露面了,彻底掀翻京都千年以来死水般的稳定又搞出那么大一场爆炸,是个人都得躺下好好休息。泉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白着脸轻轻点头:“没问题,另外麻烦你们弄套干净衣服给我,这一身尽快拿去烧掉深埋,务必不留任何线索。” “是!” 太宰治分拨的四个人分头行动,两人护送小林泉出发前往安全屋,两人留下解决痕迹顺便买衣服。 洗过热水澡,换上干爽舒适的居家裙装,她看上去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主妇。从镜子里左右打量过一遍自己,泉找出把厨房剪刀交给留下来照看自己的组织成员:“来,帮我把头发修一修,尤其那些被火波及过的地方,不行就剪短。” 对方惊讶了一下但并未推拒,然后她就眼看着能挽起发髻的头发被修修剪剪最终只留下将将搭在肩头的长度。 “手艺不错,回头找家店弄成卷,看上去和时下流行的发型差不多。” 泉笑着赞扬,那个组织成员跟着憨笑几声红了脸。 跟着太宰先生干,别说表扬,能别不间断的被上司从智商上进行碾压就是好的。但要是换了小林小姐,她能一句接一句夸得人飘上天。 打发人去外面望风,跟着一群陌生人又是救火又是造反硬生生三天没合眼的小林泉躺在三人床上,发出舒适的叹息。 这一趟折腾的!真是积攒了多少年的幸运值都拿出来用掉,堪比用阳寿抽卡。 其实京都地方组织的底层并不具备罢工以及搞事的成熟条件,究其原因,居然是这些人还没到完全活不下去的奇葩理由。是的,在这个岛国,包括Port Mafia在内所有黑1道组织都兼具着基层管理的职能,在政府毫无掌控力的年代成功攫取权力并成为了国家的清道夫与黑手套。军警不方便做的事交给黑1道去做,内务省不方便除掉的人交给黑1道去除,甚至连救灾也不得不塞给黑1道第一时间赶至现场。 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毕竟谁也不会去做于己无功之事,尤其又要驱动那些边缘人与亡命徒去消耗自身。代价便是国家与政府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被黑1道组织肆意鱼肉的普通公民。 而在组织内部,严格的上下尊卑与典型的金字塔形结构注定了又是一场无休止的可持续性竭泽而渔。 在泉的记忆里,森鸥外成为首领之前Port Mafia组织成员是要一层一层向上级缴纳供奉的。 没错,无论偷盗还是抢劫,亦或是为火拼后的现场搜捡尸体,底层成员都必须按比例每月缴纳固定的“供奉”,才能留在位置上继续“工作”。如果想要晋升,比如说从普通捡尸人成为捡尸队的小队长,不重金贿赂这项工作的负责人绝计不可能。 跟着老首领为他杀人放火还得回头给他交份儿钱,这简直就是用刚炼出来的猪油炸猪排。 同样的规矩在全国所有大小组织中一概通用,京都也不例外底层成员勒索地盘上的小商贩进而按期向小队长缴纳供奉,小队长汇总这部分钱再加上自己的非法所得定时向上司“汇报”工作,最终这些自下而上抽取的血浆便会源源不绝输入背后掌控者手中。 京都这边各个组织对内部的压榨竟然还不算最严酷的,最初让人意动的只不过因为得知了不算遥远的地方居然有人生存条件比他们更优越,以及那场大火后负责人拒绝负担高昂医疗费以及补偿金。 如果那个路灯挂坠肯多拿出一分钱来安抚人心,也不至于在这个季节随风飘荡。 即便这种正常人看了会直呼无法忍受的剥削存在,只要还能继续活下去便会有大部分人继续麻木不仁的苟着。没错,至少这些组织不会坐视成员活活饿死…… 小林泉自然明白这种状态下不会有太多人具备反抗到底的觉悟,所以她也只是让一部分人看到了那种可能性,便策划出一场爆炸从容脱身。 禅院直毗人领着其他咒术师刚把开场白说完,大差不差吐露出愿意妥协的态度,泉就毫不犹豫引燃烟雾弹跳入下水道急速遁逃,还顺手扯开引信引发爆炸。 莫名被扣了一口锅又当头挨了一盆狗血的禅院家主:“……” 不是,你都不听听条件就自爆了?之前逼老子低头的那份执着呢?老子亲自过来了又玩“死给你看”这一出,搞毛线啊! 带着一肚子悲壮出门的禅院直毗人好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身后那些咒术师如芒在背的视线更是让他如坐针毡。爆炸发生瞬间咒力仍未恢复,现场所有人的伤势都可以算做禅院家的责任,这里面相当一部分都是他打算拖下水的对手,然而现状却是无人死亡,更没有谁发生咒力迟迟无法恢复的意外。 众人破釜沉舟集结前来打算与“极恶咒术师”决一死战,结果却是一场闹剧,禅院家无法给出合理解释如果不是连嫡子都被俘虏,又有族人一次次传递的坏消息,禅院直毗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情况估计得如此之坏。如今到了现场一看,除了一个负责人被挂在路灯上,其他被俘人员好歹都保住了性命,虽然有些看上去有点糊…… 由于是有心想要拉着御三家另外两家下水,五条与加茂的咒术师也来了不少。眼下禅院直毗人左右为难,思前想后挖空心思也找不出破局之法,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闭紧双眼谁喊也不答应你们就当老夫死了罢! “唔,禅院族长身先士卒,站在讨伐最前线,受伤也最重。不如先让禅院家将其族长带回休养,回头我们再登门拜访商讨后续行动该如何安排,怎样?”加茂家主为了御三家内部的平衡不得不捏着鼻子同禅院站在一条线上,五条家作为代表出现的家老冷笑了一长串,因为家主不在也不好就这么与另外两家撕破脸:“让我们家主登门拜访,不知道禅院族长今年还能不能从病床上起来。” 五条家家主五条悟,那可是公认能把活人气死的奇葩,请问禅院确定要把族长推进火坑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0 21:27:4520221222 19:4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宸 100瓶;墨离酒 6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9 ? 第 89 章 只要是血肉之躯构成的人类, 无论咒术师、异能力者,还是普通人,遇上小林泉的【唯物论】时就得当场回归牛顿怀抱。当然了, 在发生爆炸的现场其他物理学家也可以适当表达些意见,总之不必像平日里那样让诸位先贤盖不住棺材板。 所以禅院家这座宅院外的咒术师们也实打实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爆炸带来的高热与冲击波,土块弹片的溅射,以及巨响对听力的损害, 都是让这些青壮年强者们倒地不起的原因。宅院内还东倒西歪躺了一片被捆成猪的禅院家族成员, 有咒力低下的躯俱留队, 也有炳。最显眼处禅院扇和禅院直哉背对背, 扎带束缚的手臂上甚至各自来了个蝴蝶结。 化纤布料充当的“蝴蝶翅膀”在微风中一起一伏,嘲讽力拉到满值。 族长当着所有同僚的面低头妥协,这笔账禅院不认也得认,始作俑者二话不说自爆殉道, 后期履行时但凡打上半点折扣禅院全家上下就别想有脸见人。最关键的是那个矮个子男人说死就死, 他倒是轻松潇洒一了百了, 留下这一地鸡毛禅院直毗人连个迁怒的目标也没有,纯纯怨种背锅侠。 千百年来也没有人能让御三家之一狼狈到如此地步,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还得老老实实花钱消灾买回脸面。倒也不是说不能把脸扔掉吞下这笔账……实在是讨债的居然是群普通人, 还都多多少少带点残疾,不是少了手指头就是少了脚指头, 肤色也很值得怀疑,放在某些特别的地方那就是绝对不能碰触的政治正确。 “我附庸的附庸, 不是我的附庸”, 这句话放在任何地方都很合适。隔着组织负责人这一层中间架构, 禅院家天然的成为了理应“行善”的那一边, 不这么做便会被总监处以及其他家族道德绑架落井下石。连太宰治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朋友都知道“暴力与火焰会传染”,那些人老成精的家主以及总监们难道就不知道吗?谁也不希望自家的韭菜地里出现类似情况,为了维护家族利益,他们会明里暗里用尽各种办法迫使禅院尽快将那些火星扑灭在萌芽阶段满足泥腿子们的要求,然后分化他们,腐化他们,这事儿才算彻底过去。 对于禅院来说,比起另两家与总监处的手段,竟然还是硬挺着吞下这颗带血的牙齿比较划算。 后赶来的咒术师还没把距离爆炸中心稍远些的伤员安排妥当,最前面的家主以及各位代表们便已经达成一致,该装死的装死,该打口水仗的打口水仗。 猪野琢真跟着七海建人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受伤咒术师,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临时又接了个任务追踪并确认引发爆炸的人是否活着,有没有堕落成为诅咒。爆炸现场的地表被掀开了个大坑,其下隐藏的下水管道自然暴露无遗。如果身手足够迅速,倒也不是没有诈死逃脱的可能。 “明白了,这就行动。” 七海建人扶了下专门卡在眼眶上的无架墨镜,顺势侧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啧,距离下班还有两小时,也不知道这个区间内能不能完成要求。 清理掉覆盖在下水道上的碎石与浮土就用了他们一个小时,幽深通道出现在面前,猪野疯狂抽气:“老天爷,我的妈呀,这里头要是没有诅咒我就把帽子吃下去!” 仔细搜寻残秽的七海建人挑眉:“真的?” 猪野琢真正打算拍胸脯下赌注,金发青年便放松身体单手插在裤袋里走进能容三人并行的污水通道。 别说诅咒了,连个残秽都没有,这里头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干净”。 “嘎?” 差点不得不吃掉自己头上那顶毛线帽的猪野张大嘴巴:“怎么可能?没有?还是说藏在深处?” 结果两人沿着这条泥泞的路走到底也没找到任何与诅咒挂钩的东西。 也就是排污管道,脚下始终有浑浊的水掩盖了小林泉逃脱时留下的脚印,早年勤奋锻炼出来的好身手保证了她不需扶着墙壁行进,这才躲开追踪者的眼睛。 这条排污管通向排污渠,而排污渠又直接连着鸭川,面对悠然流淌的河水,七海建人叹气:“未发现诅咒踪迹,也没有活人的痕迹,就这么回去做结案报告。” 没必要再继续追下去了,只要那位可敬的反抗者不曾堕落为诅咒,他就不在自己的狩猎名单上。 咒术师该去追捕咒灵,而不是一个愿意为了其他人献祭自己的殉道者。 “哦哦,看来那家伙确实是死了,想想还有点可惜。要是有谁能这么拼出去为了底层咒术师请命,我愿意给他在家里的墓地立个牌位早晚供奉。” 虽然也是世家出身,但却因为家族早早衰落而过得和平民咒术师没有什么两样,猪野琢真自然更乐意站在另一边的立场上。 七海建人看了眼这个耿直的大男孩:“别说傻话,走了。” 于是这个任务就这么稀里糊涂糊弄过去,除了大失脸面的禅院,总监处与其他家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件大事吸引走两面宿傩的手指,卖家多一分钟也不想等了,通过信息广而告之所有对这东西有兴趣的人,价高者得。 事情终于到了大家都不想见到的地步。一旦开始竞价,谁也无法保证最终该以一个什么样的价格收手。高度关注此事的总监们心底不由埋怨起无能的禅院家怎么那么多破事儿,要不是他们突然发出求援的呼声,这边也不至于抽调那么多咒术师赶往那个破宅院,错失了直接下杀手抢夺手指的最好机会。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仅仅过了六小时,两面宿傩手指的卖家,来自横滨黑1道组织的年轻干部义愤填膺职责禅院家未能恪守交易原则善待与他一同来到京都的搭档。他宣称为禅院所操纵的组织怠慢并导致了那位女士意外死亡,由她随身携带的一部分宿傩手指就此下落不明,而他拿在手里的那根竟然被不明势力下的诅咒师给当街抢走了! 大概是禅院新年祭祖时不太虔诚吧,前脚刚被小林泉薅了把羊毛,后脚又被太宰治堵上门。轻松甩脱迟早穿帮的“道具”后这位最喜欢在死亡线上大鹏展翅的年轻人上蹿下跳指着禅院家鼻子破口大骂,非要对方拿出“合适”的赔偿不可。 和小林泉谈生意,只要不过分,双方都能赚到钱。和太宰治谈生意,不管过分不过分,挣钱的只会是他自己。 禅院,禅院也很头疼。族长刚结束装死的状态,正召集家老商讨接下来的对策,新一轮的讨债者又上门了。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再多一个“管理不善导致宿傩手指下落不明”的罪名,禅院直毗人几乎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太宰治提出的几点要求至少从明面上看,普通人主张的路权、商权、以及行动自由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让步。 反正京都也不是一家说了算,哪怕禅院同意,加茂和五条可还没有发话。再说这几家也仅限于咒术世界小圈子,还有那么些神官和宗教世家在呢,哪里是横滨那种小地方来的人能理得清楚的。 他还不知道,阖族上下大几百口人在面前这个黑发小子眼里全都是已经上了称的肉。 顺利达成森鸥外要求,顺手讹了笔死亡赔偿金,又把大麻烦当做炸药释放给京都本地的诅咒师组织,太宰治拍拍屁股轻松带着游击队以及异父异母的“亲姐姐”被京都各方欢送走人。 禅院家嫌丢人连个代表都没派,自然没人发现这位温柔秀美的女士是否有些眼熟。 “开车绕一段,你回去述职,我要在这里下车回家一趟。” 小林泉必然不愿意让丈夫发现自己作为Port Mafia干部跑去京都搞了些什么事。几个小时前七海先生表示学生家长的葬礼终于结束了,他很快就会回来,那么这边就需要尽快做好准备好把所有疑点都给糊弄过去。 太宰治靠在轿车后座的靠背上懒洋洋道:“有什么关系嘛,直接告诉那个男人你的职业不行吗?如果他要离婚就派蛞蝓把人打到失忆,或者让擅长催眠的组织成员走一趟,作为干部这么怂泉姐姐你不觉得羞耻么!” “嗯,我就是怂,有本事将来遇到类似情况你别怂。保持好现在这种嘴硬的姿态,我会记得及时赶到大加嘲笑。”这么点抱怨连她的防都破不了,泉索性大方承认:“他那样正直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妻子为犯罪组织工作这种事,所以在我成功辞职前,Port Mafia干部这个名号提也不要提。” “嚯我听到了什么?似乎是软肋呢!” 太宰治大乐:“就这么让我知道你的软肋,真的好吗泉姐姐?” 比起八卦心得到满足,他更喜欢她透露出来的隐晦意思我信任你,信任到可以让你知道软肋。 这是森先生也未曾得到过的尊重,代表着后勤干部不能说出来的支持。 泉没有回答,只是温和的注视着黑发少年的一举一动。 被她看了一会儿,太宰治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吧,我会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所以,绷带、螃蟹、苹果酒,这些能替我报销了吗?” “不!” 泉微笑着果断拒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2 19:49:3620221223 19:4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 ? 第 90 章 “我现在出发赶往车站, 搭乘新干线一个半小时后到家,想要我带些什么东西回去吗?” 简单叮嘱几句便任由托尼师傅在头顶施工作业,坐在椅子上的泉接到了结束出差下班回家的丈夫的电话。她瞟了眼墙上的挂钟, 语气温柔:“好的,带些水果好吗?有点想吃芒果。” 春夏之交并非芒果成熟季,这会儿点名想要吃芒果,泉就是故意借机拖慢七海建人回来的脚步。挂断电话她透过镜子看向还在身后忙活的美发师:“还要多长时间?我先生快回来了。” 太太, 您到底是希望您先生回家呢, 还是不希望? 托尼师傅根据多年从业经验瞬间脑补出了好大一场狗血剧情, 脸上不动声色道:“我会尽快为您服务, 女士。但是最少也得四十五分钟才行,不然药水没有完全渗透进发丝,后期效果出不来。” “越快越好,不要耽误我回去做准备。” 还好佐佐木心细, 每天都有安排轮值成员上门替她大略做过清扫工作, 不然就这么点时间, 无论打算做什么都来不及。 收拾好被火燎过又被人剪得这里缺一块那里少一块的头发,泉结过账便飞速赶回公寓真的是“飞”速,常年坐镇办公室又带伤归来的深宅差点把肺喘出来。 微微移动玄关脚垫, 放下半边窗帘, 顺手带回来的插花换掉已经枯萎衰败的枝叶。为了让这间屋子更像被人居住着,她还扔了两只碗进水槽。 换上居家服, 揉散一丝不苟的新发型,小林泉端起“道具”杯刚加热过的甜牛奶, 卡在七海建人拉开屋门时准点出现:“你回来啦!” 无论藏着多少秘密, 这份喜悦完全不曾作假。 风尘仆仆片刻不停从京都赶回家的七海先生在见到妻子的新形象后不由愣在原地。 她本就天生了张显得幼齿的圆脸, 椰褐色的眼睛又大又亮, 以往总是束着社畜必备的严谨发髻再搭配上黑色制服,看上去还算是有那么点“威严”的模样。如今黑长直的标准发型改换成了软绵绵的及肩卷发,散乱着搭在肩头额头,睡眼惺忪似乎午睡未足。这幅样子越发显得她眼睛水汪汪的,年龄也凭空倒退到会让人怀疑是否成年的程度。 “额……嗯,很可爱……” 七海建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一句“卡哇伊”,说老实话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差点摸出手机报警把自己给送进去。 就是吧……泉现在瞧着居然比某些咒术高专的应届学生还要年幼。 没错,说的就是你,秤金次。 作为负责且优秀的教职人员,某人负罪感十足。 干部小姐眯起眼睛,带了几分少见的恶劣故意凑近比自己高了一头还多的金发青年:“欸?你不喜欢吗?我还专门上网查过,所有人都说这是近几年最流行的热门发型呢。要不,再仔细看看?” 洗发水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七海建人努力忍住向后退的欲望,稳住心神无奈将手里的芒果递出去:“没有,只要是你我都喜欢,你喜欢就好……” 说完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胡言乱语了些什么,飞速将递出去的芒果袋子又收回来,侧身擦着墙壁蹭进自家玄关,顺手将大门关上:“去沙发坐着等芒果吃,我处理一下。” “嗯?” 以咒术师视角看来纤细得完全没有任何威胁的白皙手臂挡在墙壁上,小林小姐踮起脚尖把额头耳朵脖子慢慢变红的七海先生壁咚在玄关橱柜门上:“你是先吃饭,还是先……哇!你耍赖!” 一阵天旋地转后泉发现自己端端正正的被人放在沙发坐垫上,丈夫几乎瞬移般的撒手转身躲进厨房:“少看那些不良读物!” 声音还是那么正经严肃,尾音别带颤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般般老实人成功调戏到特别老实的老实人,心情大好:“你要是没看过,怎么会知道我都看了些什么?” 被爆炸震伤的肺腑都轻松了许多,小林泉笑倒在沙发上趴着直哼唧:“我要吃芒果西米露,芒果布丁,芒果慕斯,还有芒果千层。” “不如我直接搬个芒果甜品店回来算了!”厨房里传来七海建人破罐子破摔的吐槽,紧接着食物料理机的研磨声震天响起。 吐槽归吐槽,手上诚实的照着点餐开始准备,七海先生矛盾得想把自己打一顿。 算了,既然妻子特别想吃,她又难得撒一回娇,做丈夫的没有理由拒绝。 泉侧躺在沙发上,厨房传来阵阵烹饪带来的声音,随着放松积累了数日的疲惫犹如涨潮迅速将她吞没,不知不觉间视线变得暗淡。等她再次醒来,窗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醒了?芒果布丁在床头柜上,其他的放冰箱慢慢吃。” 靠在旁边为她充当稳定热源的七海建人放下手里的书:“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从来都是个健康宝宝的泉果断摇头:“没有啊,森氏有固定的员工体检。大概是昨天加班加得有点久,所以今天才会变得嗜睡。” “这样吗,好吧。”他移开视线,将书放回床边书架,大手温柔的在她头顶轻轻揉了几下:“如果觉得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好吗?很抱歉这次出差时间长了些,以后我会尽量安排好工作节奏。” 泉疑惑的看着他,有点闹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沉重感究竟怎么回事。七海建人不再说话,嘴角朝上勾起弧度,含蓄的指了指床头柜上似乎会发光的芒果布丁:“又不想吃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好在床上吃东西,有点邋遢。”泉试图转移话题,七海建人耸了下肩,向后靠在床头:“只要不掉在被子上就行,没关系。” 所以……是不是穿帮了?哪里穿帮了?穿帮了什么? 小林泉一边端盘子一边努力思索,中间还要分神大声赞美丈夫的“杰作”:“真漂亮,都舍不得吃了!” 她受伤了。 说睡着就睡着,入眠后呼吸沉重有杂音,神色憔悴,血色匮乏,嘴唇干枯似有裂痕,周身萦绕着浅淡却无法被忽视的血腥味。不是疾病,是他非常熟悉的伤势。 咒术师与诅咒对峙后经常会出现类似内伤的现象。 但是妻子的精神状态还好,她看上去一脸迷茫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曾察觉自己与死神擦肩而过。 七海建人努力调动咒力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胆敢将脏手伸到小林泉身上,看了十分钟他忽然意识到咒力,消失了。 并非泉身上没有残秽,而是他自己看不到那些存在。 自从咒力觉醒能够意识到“诅咒”存在,他就没有遇上过如此棘手的情况。 金发青年悄悄握紧藏在另一侧的拳头。 曾经他无比痛恨这种能力,迫切希望自己能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再也看不到诅咒,再也接触不到诅咒,但是现在,更加深刻的惶恐席卷着这个年轻人的内心。 如果连这份天生的力量也失去,他该如何保护对非人之物懵懂无知却又为人温柔善良的妻子? 奋力干掉三分之一个芒果布丁泉就吃不下了,毕竟是爆炸带来的内伤,就算用过药也进行过简单治疗,身体仍旧支撑不住骤然暴食带来的压力。为了健康与寿命着想,她将盘子放回去,慢慢躺进七海建人专门空出来的“凹”形里。七海建人调整了一下侧躺的姿势让她靠得更舒适,空出来的手臂盖在小林泉背后竖着轻轻摩挲:“如果觉得累就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不行,你还没吃东西,去吃点东西,我等你回来一块睡。” 泉被他摸猫似的顺毛大1法给摸得迷迷糊糊,困倦再次袭来,她含含糊糊念叨着,随手推了他两下:“去洗个热水澡,吃晚饭,明天能请假吗?能请假就休息好了再返岗……” 柔软温热的唇在额头贴了一下,比对待蝴蝶的翅膀还要温柔。七海建人略显低沉的嗓音刻意放缓:“知道了,这就去,先看你睡着。” 小林泉用侧脸蹭了下枕头,松开手里七海先生的衣角:“我睡着了。” 真是的,这种时候就不要故意惹人发笑了。 七海建人看了她一会儿,隔着半张床将妻子剩下三分之二的芒果布丁端过来吃掉。 有点酸,应该是糖放少了,怪不得她只浅浅尝了几口就说吃不下。 头一回做这种甜点,不喜欢甜食的七海先生不出意外翻车了。 翻身轻轻离开卧室,清理厨房,简单沐浴,整理房间,等他再次回来,正好抓到小林泉睁着溜圆的眼睛透过门缝悄悄观察自己。 就像一只猫。 他在心底偷偷笑了一下,想起她莫名其妙的内伤情绪再次变得沉重。 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偷偷拜托硝子前辈?还是想法子把泉带去东京咒术高专的治疗室检查伤势?或者先自行追踪一番伤害她的诅咒……诅咒师? 能请五条前辈看看吗?那样特殊的六眼,应该能看出端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3 19:49:2620221224 20:0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还不如睡懒觉 14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100 91 ? 91 ◎番外2◎ “证件和通讯工具都是要上交的, 能够证明身份的特殊物品也不能私自截留,被查到私吞会很麻烦。”挽着袖口和裤脚的小“少年”站在兰堂对面指着地上那堆零零碎碎的“战利品”喋喋不休:“您总不会以为把东西卖给暗巷里的二手店铺就算万事大吉了吧?他们本就是黑白两道公认的双料线人,自投罗网都没有这么效率。” “……” 长发男人被“少年”念得蔫哒哒, 依依不舍有气无力瞄了眼那些少说也能换瓶好酒的东西:“呐,丢掉?” “万一有遗族问起来呢?多少也是份寄托。”小孩伸出脚尖在地上拨拉了一番,叹气:“今后捡垃圾的工作还是交给我吧,您不适合干这行。” 不是说面前这个傻高傻高的男人有多矜贵, 实在是, 他真的是那种很特别的, 宛如落难名贵宠物猫的奇葩。他有生活常识, 他也懂得底层求生不易,但就是管不住大手大脚的坏毛病。 对于倒霉被抓到又被强行收养的小林泉来说,日子从“努力打三四份儿工养活自己”变成“努力打三四份儿工养活自己和没用的监护人”,生活水准直线下降, 安全系数直线上升兰堂脑子再怎么糊涂, 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要保护的幼崽。 实际上是个女孩子, 为了生存不得不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少年的泉承他这份人情。 活在擂钵街与活在Port Mafia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无非流浪野狗混进野狗群,还是那条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嫌弃的野狗。但对于女性又是青少年的泉来说, 有没有兰堂的存在区别犹如天与地。毕竟世上异性恋的数量远比同性恋要多得多, 被异性侵犯的概率也比同性要高得多。身体逐步进入发育期又常年生活在擂钵街那种地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如果不想早早被迫怀孕,她必须尽量延长拥有这个监护人的时间, 最好延长到有足够能力自保。 “好吧。” 兰堂委屈巴巴的看了好几眼战利品, 叹气:“好想喝酒……” 自从把这小子从擂钵街捡回来, 他手头拮据了不少。花钱给他买身份, 花钱把他塞进Port Mafia捡尸队,花钱贿赂小队长不要安排他第一波冲上街头送死,等等等等。本就没有储蓄习惯的他真是一分钱都挤不出来啦! “喏,这个给你。” 便利店货架上最便宜,同时也是度数最低的甜米酒,就是如今他们唯一能享受得起的酒精饮料了。组织走私来的那些烈性酒倒也不是不能偷偷尝上一口,但泉严格禁止兰堂碰触。 那玩意儿说好听点叫酒,说不好听简直就是乙醇兑水加香料,喝下去百害而无一利。 长发男人极其珍惜的从小孩手里接过今日份额,攥着跟在她身后朝“家”的方向走去。 那是距离本部不算遥远的一片棚户区,铁皮长屋冬冷夏热,整体建筑风格与擂钵街无限趋近,勉强能称得上的优点仅有“安全”一词附近住的全都是Port Mafia底层成员,是个人都知道兰堂很能打,所以谁也不会冒着挨揍的风险去打他从街头捡回来的小崽子的主意。 推开锁上跟没锁没有太大区别的铁皮门,泉熟练地边往室内走边收捡地上监护人随手乱扔的衣物。兰堂跟在她身后:“你要去送牛奶了?” “是啊,牛奶和报纸可以放在一块送,送完回来睡觉。你想吃什么,时间还早,送完东西够往早市上去一圈捡漏。”歇市前总有摊主愿意把尾货以极低价格出清掉,这些东西哪怕带回去归宿也是垃圾桶,还要额外多花费一番力气加垃圾费,怎么算都不划算,还不如就地胡乱赚几个小钱。对于收入有限又顺路的人来说,算是很好的蛋白质来源。 她戴上送奶工和报童统一的瓜皮小帽,换了件已经洗到发白的肥大牛仔马甲,斜挎上对她来说大得过了头的工作袋,精神头足得完全看不出来翻了半晚上尸体:“我出门了,你要好好看家哦!” 再不值钱也是处能够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泉对这间不需要自己出租金的铁皮屋子可是爱惜得紧。 “哦,”兰堂看着她把脏衣服塞进篓子里,身手从旁边扯开刚被“养子”叠整齐的破旧毛毯盖在自己身上:“注意安全,遇到危险就跑回来告诉我。” 我去打死那些敢欺负你的家伙。 小林泉:“……” 你就不能用文明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吗! 拜越来越发达的科技所赐,对新鲜牛奶与当天报纸有需求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工薪阶层的主妇们更青睐去最近新兴的超市抢购折扣牛奶,反正只要没变质,谁也不在乎保质期到底过没过或者过了多久。至于说报纸……除了公务员与上年龄的读书人需要拿这个装13,大家更愿意从广播与电视中获得信息。 对于很需要这份零工工资的人来说,这完全称不上是个好消息。 牛奶和报纸的运送量越来越低,泉已经预见到失业的明天。 除了这些,还能做些什么? 是去给生鲜商贩送货呢,还是找个传统店铺给人做学徒?前者无非脏点臭点累点,薪水还是很可以的,就怕不稳定。后者稳定倒是稳定了,却没什么钱可拿。 没有“上学”这个选项,因为学校只管教学,不管学生会不会饿死。 “小林?好小子,去吧,跑完了回来一趟,我有个好事儿介绍给你。” 经营家庭牧场的山田先生随手塞了块奶酪在小伙计嘴里,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来劲的挥了一下。泉奋力咀嚼,上下点头:“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好不容易把粘牙的奶酪咽下去,她边吞口水边向老板道谢:“谢谢山田先生。” “没什么可谢的!”山田转过身背对着撒腿跑远的小孩,沉下眼睛:“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我。冤有头债有主,将来要报复也别找我。” 黑市上有人收购活体儿童,舍不得卖掉自家孩子,别人家的当然无所谓。尤其小林又是个孤儿,说不定被买去还是件好事,花了钱的东西,多少不至于活活饿死或是轻易被打死。 这个月定牛奶的人更少了。 愿意采购新鲜牛奶的人大多数需要以牛奶为原材料制作其他食物,那种用量也不可能让个头还没柜台高的孩子运送,零星订购的顾客更多居住在别墅区,不惜麻烦似乎就为了那个“新鲜”的概念。 “东山女士,这是您订的牛奶,我亲眼看着山田老板现挤的,还有报纸。” 头戴瓜皮小帽,穿着短裤马甲旧布鞋的小“少年”咧开嘴笑出八颗牙,常陆院家的女仆长从他手里接过玻璃瓶,仔细检查过液面高低和封口才再次身手接下装着报纸的塑料袋。 如非必要,她绝对不会和这个贫民窟出来打零工赚钱的小子发生任何肢体接触,生怕被传染什么不得了的病毒那样。 小林泉根本不把女仆长的惺惺作态当回事,点头鞠躬笑着讨好她:“要我帮您把东西送进去吗女士?牛奶的分量有点重呢。” 确实有点重,女仆长顺手将瓶子交还给送奶小工:“拿好了,砸了的话你就完了。” “是是是,我会注意不给您添麻烦。” 小少年笑得没心没肺,初生的太阳照耀着他,乱蓬蓬的头发折射出生机勃勃的漂亮光晕。 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女士们面前,多少都能得些好处。早就从生活这本厚重书籍里学到了许多不得了的技巧,泉支愣着两条细胳膊搬起装满牛奶的玻璃瓶跟在女仆长身后。 常陆院家是纺织业巨头,国内百分之八十的纺织行业都被其垄断着,上到高端定制下到国民超市百元一件的白T恤,就没有他们不沾手的产业。 “放在那里就行,报纸送去给执事,不许乱走!” 一进厨房女仆长就被各项杂事绊住手脚,比起总是别有居心的年轻女仆,还是这个小孩子更让人放心。 于是泉获得了将报纸送去书房给执事的好差事,除了进一步加深顾客的好印象外还能在等待的时间里听上一两句少爷小姐们才能听的课程。 “人乃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 家庭教师正伺候常陆院家的少爷小姐们欣赏西洋剧目,这是为了一周后送他们进入社交界提前做准备。家族新生代总不能在别人谈论起高雅艺术时一脸茫然吧,那样也太对不起“常陆院”这个姓氏了。 对于站在门外偷听的送奶小工来说,这些听不懂的鸟语完全与艺术无关,他只为了能多学些好弄明白码头上的西洋船主们都在说什么,不然万一什么时候被人昏头昏脑骗去卖了都不知道。 如果我被人拖去卖掉,兰堂先生大概会把自己作死。 非常靠谱,立志要给便宜监护人养老的小孩在心底深深叹气。 外语可真难学啊! 作者有话说: 兰堂先生 五条先生 到底哪位 更难养 感谢在20221224 20:05:4520221225 16:2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全村希望杨美丽 100瓶;只想平躺 40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2 ? 第 92 章 位于东京都市圈与横滨交界处的七海家一片温馨, 被人联手霍霍了一遍的京都正陷入无法言喻的凄风苦雨之中。各个家族借以敛财的民间组织纷纷效法禅院之例,今天罢工要保证最低工资,明天罢工要主张养老保险, 后天说不定就会提起假期这个绕不过去的话题。总之热闹的不得了,不仅限于咒术师家族,其他世家高门都被折腾得不轻法律里明文规定的东西,被人提到脸上就不能再视若无睹, 多少要出点血。 灰头土脸栽了个大跟头的禅院自然不必说, 另有千里追查遗失宿傩手指的紧急任务更是搅合得人人自危。 这可是两面宿傩的手指, 谁知道不尽快回收将会惹出多大麻烦! 诅咒师们抢到东西自然天南海北散开跑得哪哪儿都是, 负责追踪的咒术师们无不恨得牙痒痒。好不容易从地缝里揪出一窝又一窝地鼠样的诅咒师,还得甄别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是否存在故意误导。总之忙了一个多月,等到夏天彻底降临,才有运气好的年轻咒术师找到了传说中“被抢走”的两面宿傩手指。 总监处和御三家都想将这份筹码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此基础上又整整打了半个月口水仗才勉强决定由如今唯一还能听从调遣的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出面接收这份咒物, 并尽快送入东京咒术高专忌库严密封存。 出于某些特别目的, 五条先生顺手接了个当地的祓除任务,临时截胡了刚下课的某高专外语教师,拉着学弟前往交接地点……远足。没错, 就是远足, 对于五条悟来说,他真的很难想象如今还有什么人能够称得上自己的对手, 夏油杰暂不参与讨论。 “黄油土豆,七海你吃吗?” 过分活泼的前辈宛如甩着舌头奔向沙发腿儿的哈士奇, 负责“牵绳子”的后辈满脸苦大仇深:“不, 我建议先做完交接和任务, 然后咱们再去想黄油土豆的事儿。” “没关系啦, 宿傩手指又不是脚趾,放在那里也不会跑。要我说,随便找个快递公司邮寄到学校得了,完全犯不着多添这一趟。” 打定主意必须吃到路边小吃的五条大少爷坠在队伍尾巴上,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随他去吧,不罢工就行。 七海建人放空双目,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石墩坐下。 如果这不是他的晋级任务,真的没必要与特级咒术师同行伤害并非来自诅咒,而是来自前辈精神污染般的叨逼叨。 “你不玩吗七海?开个号陪我一起玩呗?我不想和陌生人社交。” 排队也不放过学弟,五条先生隔了两三个人大声朝七海先生喊。作为成年人理应恪守“公共场所保持安静”这一原则,所以七海建人没理他。 然而五条悟可不是你不理他,他就能自行懂得收敛的类型。叫魂儿似的叫了四五分钟,不堪其扰的学弟满头青筋抬眼怒道:“闭嘴!吵死了!” 安静了有没有十分钟也不知道,五条再次试图张嘴,七海及时又堵了一句:“闭上你的嘴!” 五条悟:“……” “七海海自从你结婚以后,对人家越来越凶了,嘤” 不作是不可能的,等待的时间里如此无聊,不如拿学弟来调侃着玩。 路人纷纷投来惊讶的视线,一些偏好亚文化圈子的年轻女孩甚至捂着嘴凑到一起边朝两人指指点点边窃窃私语,说得尽是七海建人不想听见更不想听懂的东西。 吃瓜群众带来的压力迫使七海建人不得不低头以求片刻宁静:“什么游戏?先说好,我不擅长手游。” “没关系啦,打发时间而已。” 别人遂了他的愿,五条反倒兴致缺缺起来,亮出图标给学弟看了一下,趁他低头下载的空档扯起别的话题:“小林小姐,啊不是,抱歉。你太太怎么了?我听硝子说起她似乎不慎受伤,需要反转术式?” “已经没事了。”提起这件事,七海建人看上去闷闷的:“我们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她只是有点贫血,需要多喝水适量运动多吃点红肉。” “这样?”五条先生顿了一下,不再谈论这个,留七海先生自己坐在石墩上沉思 当他再三劝说泉随同自己去见硝子,妻子给的答复便是在一家颇有名望的私立医院预约了一整套体检项目。全程陪同下来医生给的建议非常简单,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适用,唯独解决不了他的疑惑。 身为咒术师,七海建人对血腥味可以说再敏感不过,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认错,但医生更没有必要欺骗……医生确实没有必要欺骗伤员家属,不过如果伤员主动要求,他也不会忤逆Port Mafia干部的意思。 同这家医院合作了好几年,说服医生替自己隐瞒伤情对小林泉来说并非难事。 “我不明白,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平日里上下班不在办公室就是在家,怎么会突然受伤呢?还是内伤,就像隔着一堵墙被咒灵震伤内脏似的。前辈,六眼能够看出什么吗?” 他暗含期待看向五条悟,后者不由语塞:“啊这……” “看出什么”的前提是能看到,问题小林小姐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啊! “嗯,行吧,我抽空去你家看看。”白毛眼睛一转,坏主意一个接着一个,不明就里的七海建人看上去顿时安心了不少。 “多谢。” 金发青年向前辈诚恳道谢,并没有良心这种东西的五条先生伸手捂住胸口:“……” “要不,咱们还是先去完成任务接收手指?” 难得临时长出良心,五条悟主动提出要去工作,七海建人长出一口气:“好,地点在哪里?” 半小时后,两人从原地待命的咒术师手里接过小林泉曾经经手过的那只小木匣,六眼术式眨眨眼,又眨眨眼,又是好半天没出声:“……” “怎么了?” 显然,其他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千辛万苦才从诅咒师手里夺回宿傩手指的年轻咒术师还在为见到了活的六眼而激动,七海建人则在为前辈难得的勤奋而感动。 五条悟拿起那只小匣子上下左右细看,甚至举起来就着阳光眯起眼睛认真端详:“真是精致啊,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味道?宿傩手指都已经是尸蜡了能有什么好味道! 年轻咒术师瞠目结舌,看向五条悟的眼神儿都有点不太对了。 六眼术师,恐怖如斯! 七海建人突然就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心底隐隐的不安也有了着落。 就说五条前辈不可能不闹幺蛾子,这不就来了? “五条先生,手指有什么问题吗!” 年轻咒术师沉不住气,没有等到前辈的解释便主动张嘴询问。五条悟没有回答,他兴致勃勃的将小匣子放低,三两下拨开盖子,将裹着“符纸”的“手指”倒出来。 一看不得了,七海建人率先发现端倪:“这好像……是烹饪用的硅油纸?” “对呀!就是烹饪用的硅油纸,七海眼力很棒哦。”他在年轻咒术师惊恐的神色中揭开“符纸”,杏仁巧克力手指饼干落入特级咒术师掌心:“仿得真不错,除了没有咒力外,足以骗过所有人。” 大家都知道宿傩手指是被封印着的,看不到咒力流动才是正常,反到没有谁去怀疑匣子内容的真伪。如果不是六眼透过包装直达本质,这玩意儿说不定能在咒术高专忌库里躺上好些年。 年轻咒术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 紧接着他想到另一件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总监处和御三家会不会怀疑他监守自盗? “我没有!从诅咒师手里抢过来以后我就没动过!”年轻人声音都吓劈了,七海建人抬手控制住他:“冷静点,先把情况从头到尾说一遍。” “好的,七海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他努力回忆着这一路的曲折,五条悟边听边把那根手指饼干塞进嘴里嚼得卡擦作响。等年轻人说完,手指饼干也吃完了,特级咒术师咂咂嘴:“用料还挺扎实,味道好极啦!” “五条前辈,七海前辈,你们要相信我啊!” 他哆嗦着,几乎快要哭出来。五条悟恶劣的盯着这个离开学校没多久的年轻人看了好一会儿,一直看到他眼眶发红才哈哈大笑着移开视线:“我当然相信你,以我对你的观察,你不是能做出如此有想象力的事的人。” 也不知道这该算是被夸赞了呢,还是被贬损了,年轻人欲哭无泪:“那些诅咒师也太狡猾了!” “嗨嗨” 发出无意义音节安慰这个倒霉蛋的同时,五条悟与七海建人交换了个眼神。 这事儿不是这个年轻咒术师干的,也不太像是诅咒师所为。如果换了诅咒师,饼干里至少得含有两种以上剧毒才算常规操作,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一场安全无害的恶作剧。 不过五条悟不打算点明这个细节。就让那根莫须有的宿傩手指拉走总监处的注意力好了,给那些老得掉毛的老人家们找点事做,也省得他们一天到晚瞎指挥。 作者有话说: 93 ? 第 93 章 千辛万苦从诅咒师手中缴获的两面宿傩手指居然是假的, 真货疑似早就被掉包。这个消息传到京都足够总监处的总监们脑补上几百万字阴谋论,反复问询后确认经手此事的几个咒术师都没有动机也没有嫌疑私吞该项咒物,老人家们不得不先放人, 回头再另行安排试探。 主要是五条悟把冒充宿傩手指的饼干给吃掉了,想要追查也无从下手,鉴于五条家主如此强势的作风,总监处也不得不略低低头。把人当成廉价劳动力天南海北随意使唤, 确实有点过分, 所以五条悟不干了, 学着最近的流行趋势罢起工来。 五条家自然也控制有与禅院类似的社会团体, 只不过由于家族经济来源主要依靠道真公遗泽,对于这种赤裸裸的社会剥削不那么热衷,这场席卷京都的风暴才没有从根基上影响家族成员的生存。家老们拿这件事去问家主时五条悟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家也就只比禅院强上那么一星半点罢了,当下大手一挥要求负责此事的家老去书店买了本相关法律书籍, 反正法条怎么要求就怎么照做, 多不可能多, 少也绝对不会少。饶是如此,隔三差五也有其他家族发来不满的声音,因为五条对那些底层人做得让步太“大”了。 换个心思略细腻点的人气也能被这些短视之辈气死, 奈何五条先生从小到大放肆惯了, 不爱听的话根本不往耳朵里去,更不会为了这个去与那些遗老遗少们辩论争执。如今又把“宿傩手指”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回总监处, 他还真能抽出几天空闲休息放松。 京都是不会回去的,回去又要被人围起来碎碎念。既然如此, 倒不如去学弟家蹭饭。 今年秋季即将入学的三个学生各有各的难处。熊猫和狗卷倒还好说, 一个是校长的咒骸养子一个是咒言氏家族的独苗, 横竖有人好好关照他们。剩下唯一的女学生禅院真希竟然是离家出走……到学校一看除去校服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她尚未正式入学, 不能作为在编咒术师执行任务,自然也就没有经济来源。 大声唾弃禅院家做人做事都不地道,优秀教师五条先生决定顺手带上禅院真希去拜访为她递送录取通知书的七海老师。人多热闹嘛,而且真希本人是个天予咒缚,小林泉消除咒力的能力在她身上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理所当然不会穿帮,更不会影响到学弟夫妻之间的感情。 对此禅院真希的看法是:“你是个傻瓜吗?哪有空着手去别人家蹭吃蹭喝的!多少带点手信和伴手礼啊!” “带上你去就不用了嘛,惠呢,要去找小林小姐玩么?”五条悟就跟没听见学生的咆哮一样,转头去看伏黑惠,后者板着张脸递了个袋子给小姑姑:“生八桥饼。” 哪怕到了中二期也不得不为监护人操心的黑发少年脸色臭臭的:“小林小姐是个脾气很好的正常人,你见了就会知道。” 他把重音加强在“正常”二字上,真希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这家伙认识的人里居然还有精神状态正常的,太不容易了。” “喂喂喂!我还在这里呢,不要无视掉五条老师哇!” 五条先生不好对还不熟悉的女孩子动手,养在家里从小养到大的男孩就没什么可顾忌的,当下伸开大掌硬摁着伏黑惠的脑袋揉乱他海胆一样的头发:“小惠呀,要不要和五条老师去道场聊聊?” “不要,你又不是我的老师,我没什么和你聊的。” “来嘛来嘛,别害羞嘛” 吵吵闹闹的声音走远了,真希提着生八桥饼袋子看着那两道背影逐渐消失,居然觉得这样还挺不错。 要去拜访七海老师和他的妻子啊,多少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吧? 女孩子反复摸着马尾和新佩戴的眼镜,忽然又有几分紧张。 五条前辈带着新生前来蹭饭……七海建人认为有点合理。 开门的金发青年在看到后面的禅院真希后就努力让自己显得好客亲切些,最终还是败在天生的严肃脸上。 “请进。”他将门敞开欢迎客人,五条悟想也不想大喇喇就往里走:“失礼了哈!” “失礼了。”禅院真希紧跟着走进来,说话的同时及时奉上伏黑惠给准备的伴手礼:“七海老师,这是生八桥饼。” “多谢,进来吧。” 单休日,泉把手里的书放在茶几上,一见到禅院真希就眼前一亮:“你好!” 这孩子生得实在是太精神了,让人羡慕的身高和体魄属实是上天的恩赐。 “快来坐,吃零食吗?喜欢什么味道的饮料?” 她的新形象不但震惊了七海建人,同样让摘下眼镜的五条悟叹为观止:“哇哦” 小林泉站在禅院真希面前,反倒把后者衬得更像前辈。 “您好,我叫禅院真希。”无论多么痛恨这个姓氏,出于礼貌也必须报上全名。女孩子低头鞠了一躬,对面的圆脸女人笑着直摆手:“哎呀哎呀,不要拘谨,随便坐,想去露台上看花吗?” 禅院家居然养得出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真意外。 简单寒暄完毕她拉着真希来到广阔的露台上,两次三次往返给她拿了许多零食:“薯片,梅饼,果冻,饼干,巧克力,软糖,还有咸味粗点心在这边。” 她一边说一边放下手里的可乐和波子汽水,看了看又转身回去拿来一听冬瓜茶:“我办公室的女孩子很喜欢这个,说是能清凉消肿。” 还没有被人如此热情款待过的真希有点不好意思,她拿起冬瓜茶握着也不打开,没来得及道谢便听七海老师的妻子道:“前几天我先生出差去送录取通知书顺便家访,就是你么?” 一般来讲,没有人会这么直直问到人脸上,但她语气中并未充斥窥私欲以及过于浓重的好奇,性格硬朗的真希也就不计较了:“是的,我非常感谢七海先生送我离开禅院家,非常感谢。” “啊……我很抱歉,关于你父亲骤然去世,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地方吗?” 她睁大圆滚滚的椰褐色眼睛,诚心诚意为禅院真希“突发恶疾撒手人寰”的父亲感到难过。亲爹尚在的真希:“……啊,嗯,没什么,谢谢。” 所以,七海老师是这么和妻子谈起工作中遇到的奇葩的么! 不过嘛,禅院扇那种男人,要是真能暴毙也算造福社会了。 “难得今天不下雨,在露台上吃寿喜锅怎么样?”五条悟从室内探了半边身子出来,大声询问女士们对午饭都有什么建议。真希吃什么都无所谓,恰好泉也是:“那么我下楼去买食材吧,家里只有冻肉。” 用冻肉做寿喜锅可是要翻车的,当然得去买些新鲜的回来。真希连忙起身跟上:“我和您一起去,可以帮忙提东西。” “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小真希。” 就年龄而言,现年二十三岁“高龄”的小林泉称呼十五岁的少女为“小真希”一点毛病也没有,可惜她那张被发型衬得疑似婴儿肥的圆脸实在很难拿出说服力。 等她们一前一后出门,七海建人紧张兮兮问起五条悟:“泉她,还好吗?” “挺好啊?有哪里不好吗?没有吧!”一连偷吃学生好几包零食的白毛努力咀嚼:“她没事儿,应该。” “什么叫应该?”六眼的视野里就不能有“应该”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七海建人不自觉紧张起来:“是诅咒作祟,还是诅咒师?” “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泉小姐不慎在工作中受了伤,或者女性生理期正常的虚弱,纯属你搞错了。” 五条悟擦擦墨镜片重新把这玩意儿戴上,六眼因为泉的离开已经恢复正常,他无意间向上瞟了一眼,进而伸长脖子踮脚抬头往上看:“……” 就,这栋公寓的顶层居然真有诅咒师跑来搞事,这是何等的想不开!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无论如何收不回来,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忽悠学弟:“你再想想看,那天的状态还好吗。” 状态…… 七海建人知道自己从京都回来那天情绪低落,就连咒力也出了岔子。真要这么想还确实有可能是他弄错了,但“泉的生理期不在那几天,她身上分明带着血腥味,神色也很憔悴!” 比情侣狗更让人烦躁的非修成正果的情侣狗莫属,五条悟两眼一闭:“那你去问医生啊!老子是咒术师,不是CT机!” 好吧,或许真是一时糊涂弄错了。 七海建人暂时放过这个话题,把五条悟扔在客厅里发脾气,回到厨房去准备寿喜锅的配菜。 森氏国际航运会社的财务总监,怎么想也不应该在工作场所受伤,也不会有人去为难一个身材娇小性格温和的办公室人员。思及此处,七海建人总算稍稍放了点心。 只要不是诅咒或诅咒师作祟就好,至于说真实世界中的有形之物是否会对妻子产生威胁…… 物理超度是个好办法。 94 ? 第 94 章 “牛肉, 鸡蛋,大葱……小真希,喜欢大蒜吗?” 趴在购物车上伸长胳膊从货架上取下橘子汁, 泉回头询问身后帮忙挡住欧巴桑大军的真希:“特价牛奶!还有打折的青菜!” 要不是天予咒缚的身板足够结实,这会儿得被小老太太们活活踩扁。禅院真希大声回答:“要!您拿吧!” 被禅院家圈养牲畜一样圈在老宅里从小长到大,这还是她头一回见识普通人的战斗力。当鸡蛋打折百分之九十无声的动员令就开始了,打折百分之八十大军集结完毕, 打折百分之七十冲锋足以撕碎世界上任何防御, 打折百分之六十人人都会变身斯巴达勇士, 打折百分之五十…… 世界大战莫过于此。 极其擅长从打折货里挑选优质品, 小林泉没有浪费禅院真希的努力,两人冲出重重包围时购物车里装满各种物美价廉的食材。 “快走,不然等会儿收银台又要堵一回。”泉捋了把头发,朝真希笑出牙齿:“打折时段一般都会安排在午后, 黄昏前覆盖面最大。今天是这家超市周年庆活动, 所以上午也能遇到折扣。” “哦哦!这样!”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经验了, 平时只能买到一份食材的价格碰到打折就能买到一份半甚至两份!对于可以预见手头将会拮据相当长时间的穷学生来说,绝对是件大受欢迎的好事。 都说穷文富武,家里有钱才供得起“武”这个字。走体术路子不说别的, 至少饭都要比旁人吃的更多些, 否则根本支撑不住大量运动带来的消耗。禅院真希倒是天生体魄强健,奈何已经离家出走, 不过就算她不离家出走也不被家族重视,如今禅院家不给她明里暗里使绊子就不错了, 支援这种事, 想都不要想。 收银台前果然已经排起长队, 好在她们来得不算晚, 不至于排到拐角上。等了四十多分钟,真希主动帮忙把购物车里的商品掏出来,举着扫码枪的收银员从头扫到尾,小林泉立刻递出刚好合适的纸钞:“点一下?” 收银员这才昏头昏脑低头看了眼显示器上报出的价格,抖散那一摞零零碎碎的零钱,果然一分也不差。 人实在是太挤了,真希二话不说提起四只撑到不能更撑的超大号购物袋,在一众欧巴桑怀疑人生的视线中左撞一下右撞一下冲出人海。泉跟在她身后捡了个便宜,没花多少力气也跑出来。好容易跑出包围圈,狼狈不已的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各自摇头失笑。 “上年龄的人比较有危机意识,知道节省的重要性,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退休金又不一定能支撑完一整个月的周期,面对生存压力多少会显得不太体面。不过嘛,体面这种东西,只有吃饱穿暖不担心明天三餐的人才讲究得起。” 笑完了泉伸手想从真希哪儿接过一半购物袋分担重量,对自身有足够了解的女孩往后让了一下不给她拿:“有点重,我来吧。您还能找到停车的位置么?” “额……我知道它肯定是比较重的。那你先把袋子放地上,我开车过来接你哈。” 车停得并不远,五分钟后泉把车开到真希面前。下车打开后备箱,身材娇小的Port Mafia干部试图提起一只购物袋未果,转头看到个子高挑的小朋友一手一个袋子已经塞进后备箱甚至摆得整整齐齐,小林泉困惑的睁大眼睛:“真希你力气好大啊!真让我羡慕!” 记忆里她只见过兰堂先生搬运重物能这么轻松,那人也是个子高高的,留着长长的头发。 禅院真希:“还好吧,我大概只有这么一个优点。” “有这个优点已经足够棒啦!一力降十会,还想怎样?”泉笑嘻嘻的让开位置看着她将最后一只袋子塞进去,拍拍女孩子的胳膊肘:“走,回家给你做好吃的,除了寿喜锅你还想吃什么?” “……”直爽的女孩子清清嗓子:“炸鸡!” 对其他人来说纯纯垃圾的高热量食品对她而言刚刚好。 “没问题!蜂蜜芥末酱和甜辣酱可以吗?” 泉启动车子小心驶出停车场,真希被赶到未成年人专属的后座上,高高兴兴点头:“好的。” 来回路上路况不错,也没遇到什么不长眼的诅咒,真希撑在车窗上反复抚摸五条悟帮她配的眼镜。 这地方还挺不错的,没有诅咒也没有诅咒师,很清静。 回到公寓,七海建人已经将寿喜锅需要用到的其他食材准备妥当,咒术师里少有刀术不精的家伙,于是刚买回来的新鲜牛肉没过十几分钟就变身成为一堆大小均匀厚薄一致的肉片。泉挤进厨房和他小声说了几句话,金发青年点头表示了解。很快就有炸物喷香的味道飘出来,连坐在沙发上拉学生一块打游戏的五条也有点撑不住,频频伸长脖子跟个猫似的朝厨房里望:“是什么呀?” 炸鸡翅,炸鸡腿,炸鸡块,炸鸡柳,炸鸡腿菇,面衣轻薄酥脆,沾上酱汁滋味丰富。 饱餐一顿后其实很负责的五条老师没有拖延,见学弟清理干净客厅和厨房便告辞要送禅院真希回学校。小林泉忙返身从橱柜里掏出只袋子追到玄关:“小真希,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庆祝入学。希望能派上用场。” 那是一整套国民款日化用品,在各大排行榜上的评价都很优秀。价格亲民到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有负担,又很能应急,非常贴合禅院真希眼下的需要。 “哦?很实用嘛!学校附近可没有买这些东西的地方,出趟门挺麻烦的。”五条悟伸手就把袋子接过去塞给真希:“走了,啊……顶层有点问题,让七海抽空上去看看。” 可别说他没有提醒过哦!虽然只是个神志不太正常的诅咒师,多少也算得上隐患嘛。反正七海总是在老婆的事情上表现得过于紧张,不如送他一个释放压力的机会。 果然,七海建人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顶层?知道了。” 就是说嘛,泉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显露出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这里面就是有诅咒师在捣鬼! 五条悟:“……” 就是说,哪怕他,偶尔也会同情一下运气特别不好的人,比如说顶层那位。 “再见咯”目送五条老师领着春季才能入学的新生离开,站在自家玄关里送客的七海太太转头笑眯眯看向七海先生:“你们在说什么?顶楼怎么了?” “没事,你们出去购买食材的时候五条前辈发现有些蚂蚁从上面爬下来,大约是住在顶层的人生活习惯糟糕。我去交涉,万一遇上不讲道理的邻居也不怕发生冲突。”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回忆起在东京邂逅的场景,以及那位敢从Port Mafia赌场卷款跑路,还把屋子住得宛如垃圾场的勇士。 “好吧,能讲通道理还是尽量不要和人争执,毕竟住得太近了……” 不方便动手直接弄死。 泉替七海建人理了下衬衣领子:“交涉的事放到哪天有空再去解决吧,七海老师” “别那么喊……”七海先生痛苦的揉揉太阳穴。 越看越年轻的妻子仰脸软绵绵的这么喊,这谁能受得了啊! 小林泉微笑着关上自家大门,并没有提醒丈夫这栋公寓的顶层没有住人。 他没有说真话,并不意味着他说的一定就是假话。也许是暗语,也许是指代,总之顶层肯定存在问题,否则来做客的五条先生也没必要专门示警。 顶层…… 除了几个月前那位先锋艺术家偷偷摸上去画了些不招人喜欢的涂鸦,似乎并没潜藏足以威胁人身安全的危机。泉在心底记下这件事,决定背着七海建人偷偷处理。 嗯,Port Mafia式的处理,现场通常会比较狼藉,普通人最好别知道,也别看见。刚巧七海先生也这么想,咒术师解决类似问题的方式通常会比较暴力,就不要吓到妻子这种纤细柔弱的普通人了。 夫妻两个心底各有一本账,脸上仍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和与沉稳,转过身去一个擦菜刀一个摸手机。 “难道是空调开太低了?”带着学生坐上新干线的五条老师突然打了个喷嚏,摇摇头抱紧手臂自言自语。坐在他旁边的真希抱着袋子翻了个大白眼:“怎么可能啊,来的路上你才抱怨过车厢制冷不够,这就忘了吗。” “啊哈哈哈哈哈,有这回事?我不记得呢。哎呀夏天可是咒术师最不喜欢的季节,等你入学后就会明白。”骤然升高的温度加上从海洋不断吹来的水汽带来的并非只有健康方面的挑战,天天泡在桑拿池里又闷又热又潮的谁也不会有好心情。越是这种情绪波动紊乱的季节,诅咒便也会跟着人的情绪变得越发活跃,被迫加班的咒术师能喜欢就有鬼了。 禅院真希再怎么没见过世面,这种常识也是有的。她明白这是五条特有的话题转移法,当下抱着自己的礼物把脸扭到一边,眼睛一闭佯做养精蓄锐。 你不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95 ? 第 95 章 作为一个业务熟练, 驰骋犯罪领域十数年仍未伏法的诅咒师,本名三木的中年人最近日子过得非常不顺。 先是被一个京都来的小年轻上天入地追捕,好不容易借着黑1道火拼的光成功逃脱, 伤势恢复后久久未曾出手的他发现自己在经济上似乎出了点“小问题”。 这年头,哪怕天生坏种也不会傻到主动暴露恶意,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将千方百计为自己的行动蒙上层正当合法的外衣。能登上总监处悬赏榜的要么狂到没边儿干什么坏事都不遮不掩,要么就是初出茅庐没有经验不慎留下了案底。如今那种蠢到不懂什么叫做低调行事的珍稀品种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早被勤奋的咒术师们当做KPI刷得干干净净。尤其六眼诞生后, 诅咒师们的生存空间一再大幅缩水, 犯罪链上与之相关的产业也萎缩得令人心疼, 就连曾经凶名赫赫的三木也落魄了,制作“艺术品”时不得不顺从市场需求而不是自身对美的解读 说人话就是这家伙终于学会根据暗网上的订单选择下手目标再联系买家,而不是像曾经那样无差别攻击。 住在社区那栋闹鬼公寓里的年轻女子便是他的新“货源”。 她似乎被中介骗了,完全不知道这栋公寓在外人眼中的恐怖形象。是, 这里确实还没有诅咒诞生, 但那只不过时间问题。只要附近居民还在用恐惧的口吻和心理谈起公寓里可能发生的异像, 诅咒迟早会出现。 年轻的、单身的、充满活力的、看上去人畜无害……她完美贴合了市场需要与自己的审美标准,三木很满意。 唯一叫诅咒师心烦的便是公寓楼里住了个能看见诅咒但又不害怕的家伙。 一开始,三木想着或许可以想法子将小林泉从五楼引到其他楼层下手。奈何她是完全看不见诅咒, 任何可疑的响动都引发不了她的好奇心。A计划失败。 紧接着三木计划装作可怜路人准备骗小林泉回家路上停车救援, 这样一来也能让她落单方便诱1拐。可惜小林泉每天下班都累得跟狗似的就差吐舌头,车速通常飚到道路施工质量允许的上限, 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受伤路人”的求救。B计划失败。 接连失败让诅咒师恼羞成怒,要不是同住五层的那个金发男人让他感到威胁, 三木真恨不得直接破门而入逼迫小林泉就范。眼看目标逐渐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尾随跟踪, 这个至少背负四十条人命的诅咒师决定铤而走险……然后他发现五楼的两个青年男女突然开始收拾屋子搬到一块同居了? C计划毫无悬念的失败。 三木:“……” MMP!MMP你们听到了吗!老子就是想弄个尸体卖掉赚点生活费而已, 当个朝不保夕的诅咒师也就算了, 还要被你们这些现充硬塞狗粮,这都是什么世道! 所谓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抱着“大不了失手挨顿揍也能逃跑”的心思,频频尾随小林泉失败后索性在她居住的公寓楼顶层用存货画了个能吸引诅咒的简陋符阵,打算守株待兔坐等她被引来的咒灵杀死再另行偷窃尸体出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木敢发誓他画的符阵绝对没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起作用。杀心渐起的诅咒师不由钻了牛角尖,非得和这个圆脸女人杠上不可,不用诅咒弄死她誓不罢休。眼看存款告罄手头越来越拮据,这家伙还是坚持着隔三差五弄来人血填补符阵逐渐减弱的效力,终于成功被带着学生来学弟家蹭饭的五条悟发现…… 如果泉没有和真希一块出去购买食材,大约这位诅咒师会一直努力到彻底破产,说不来到底哪一种结果更倒霉。 趁妻子匆忙赶早班出门的空档,七海先生手提咒具沿着消防通道悄悄潜入顶层,果然在走廊正中的某间空屋子大门上找到了带有明显填补痕迹的符阵。 诅咒师不在,但也不可能远离。 擦掉这个符阵很容易,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关键点还是在诅咒师身上。只有解决掉居心叵测绘制这处符阵的诅咒师,才能彻底清除威胁妻子生命安全的危险因素。 他没有碰触门板上仿佛还在流动的符咒,悄悄原路退回五楼。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本打算专门给泉去个电话提醒她最近进出多警醒些,一时编不出合适的理由又怕说得含含糊糊反而引人疑窦,不得已只能暂时作罢。这一整天七海老师在学校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咒术高专的教工数量向来远超学生,没什么课可上教案也早早做完,剩下的时间只能坐在座位上摸着咒具反复思考该如何捕捉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事后打扫卫生清理垃圾也很头疼啊! 小林干部一大早就出门赶往远在横滨的会社上班,坐进办公室头一件事便是打开手机导出数据调取监控记录。公寓楼上下前后每一个交通口都安装有监控设备,看了一天她终于总结出不速之客的出现规律。 每隔九天,此人便会提着一桶液体(疑似来源不明的血液)毫无B格可言的溜去顶层,想必上面那副鬼画图由此而来。 距离这家伙下一次出现还有两天,嗯,足够安排好人手埋伏一波。她不打算把战场定在自己家头顶,公寓楼下那条暗巷会是个好地方。对于Port Mafia后勤干部来说,高效率清理掉“案发现场”只能算基本操作,她没有其他同事那种猫捉耗子的恶劣习惯,简单快速直接解决麻烦才是终极追求。 三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从猎人转变成为猎物,至少有两股势力正对着他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手。 “盐田,后天你带一队人跟我出个外勤,敢在横滨挑衅Port Mafia的珍稀生物现在已经不多了,总该拿出点基本尊重。” 干部有调动所属部门人员发起行动的自由,他们不是森鸥外的牵线木偶,很多时候都可以依照自身判断采取任何手段铲除被其认定为敌人的目标。当然了,自主行动的责任也将由干部自己全权承担,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人根本就不会成为干部。 后勤部因为特殊的定位而少与外界发生冲突,听说泉小姐要带人“出外勤”,苦于班次不同不能跟着去的成员纷纷跑回来找人换班。 “什么?你想和我换?不可能!难得能与泉小姐一块行动,谁换谁傻!” 谁不知道泉小姐为人厚道,哪怕对待敌人也是如此。直截了当一击毙命,剩下的时间全是自己的,相当于合理合法只上半天班却能拿到整天工资。就连从来都不怎么老实参与行动的织田作之助也挤进队伍,大约就是为蹭这半天空闲。 两天后,三木照旧带着他想尽办法弄来的“材料”出现在并无异样的街口,沿着岔道走到底再顺着道路方向转弯就转到目标公寓楼背后的暗巷外。停车场的入口有公共监控设备,哪怕诅咒师也知道要小心绕过去以免被拍到正脸留下线索。 他计划从暗巷的防火门悄悄潜入电梯间,再利用死角躲过电梯房正面那个物业安装的摄像头。 “目标出现,泉小姐。” 盐田从便利店的货架上取了包烟朝收银台台后的零工扬扬,单手摁紧蓝牙耳机向上司报告盯梢结果。三木还不知道自己刚用左脚踏入街口就已经被盯上,十几个西装革履的职业暴1徒正虎视眈眈摩拳擦掌。小林泉坐在假装成家用电脑的监控设备前,操纵数个摄像头对准自以为藏得隐蔽实际鬼鬼祟祟非常显眼的不速之客:“别让他进到公寓里,狙击手随时可以开枪。” 生得獐头鼠目并不是他的错,生着这样的脸还要做偷鸡摸狗的事,那就不太好了。丈夫只是个很有责任心的普通高中教师,和这种一看就知道沾了不少人命的家伙发生争执一定会吃亏。 危险就该被铲除于萌芽阶段。 公寓楼的防火门越来越近,三木突然觉得心头一阵恐慌,说不上来原因,求生的本能正疯狂发出警告。 “怎么回……” 特意安装了消1音器,狙击枪发出的声音还没有外面路过的汽车大。三木被子弹带来的力道向前牵了一下,软绵绵的人体倒伏在地,血腥味蔓延开来。 “处理干净,我去对一下警视厅有没有发布过关于这家伙的悬赏。有的话这笔钱就用来请大家吃东西怎么样?” 泉在工作组群中问了一句,忙着收拾现场的Port Mafia们举手欢呼:“好耶!” 顶层的图案已经被提前上去的织田作之助给擦干净了,他不愿意参加暗巷里的行动,打扫卫生倒是一把好手。 布置埋伏两小时,处理现场十分钟。十分钟后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驶出一辆毫无特征的家用KCAR,警视厅面向社会团体的悬赏榜上一个名字被用红色圈了起来,很快就有人宣布对此事负责伸手要钱。 满腹心事纠结了好几天七海老师下班回家忍不住搭乘电梯跑去顶层再次确认诅咒师的动向,前几日还画着怪异符阵的门板此刻被人擦得干干净净,空气中隐约飘荡着柠檬清洁剂的味道国民商场里最便宜的那种。 七海建人:“……” 6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8 22:22:5120221230 20:3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面酱 100瓶;丹青绘流年、暴君肉丝饕餮 20瓶;甜桑 8瓶;小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6 ? 第 96 章 如无意外, 诅咒师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目标。七海先生可以肯定自己并未作出任何刺激对方的举动,附近也没有其他咒术师执行公务,这家伙被人顺手端掉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那么问题来了, 胆敢在有咒术师居住的公寓顶层绘制招灵符阵的诅咒师,居然会良心发现提桶跑路?还不如让他相信五条悟吃错药变成正经人。 就在他打算撬门入户搜寻线索的紧要关头,电话响了。 “您好,七海。”金发青年单手摸出手机放在耳朵旁边。 接通电话的瞬间猪野琢真热血澎湃的大嗓门儿就这么直挺挺透过来:“七海前辈!我上次追丢的那个诅咒师, 今天被人领了赏金!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居然是被横滨那边的街头帮派给顺手捡走了人头。业界之耻!咒术界笑柄!哈哈哈哈哈哈!” 当初为了追捕诅咒师三木, 他差点被□□火拼飞溅出来的爆炸余波活活炸死结果还让人给跑了, 乍闻其伏法的好消息,顿时爱屋及乌的对横滨这个城市也有了不少好感。 “横滨的街头帮派?你确定?” 不能怪七海建人想象力匮乏,□□出手干掉了诅咒师……怎么都像黑吃黑的经典剧情,总监处能愿意? 猪野琢真这会儿正在兴头上, 说起话来喋喋不休, 大有女子高中生向好朋友安利新爱豆那般样热切:“是啊, 横滨那边以前不都是很乱的嘛,也就从前年开始慢慢变得有秩序,当街打死人这种事少了很多。哎呀呀, 话说普通人也这么好斗么?之前听到这些八卦都以为是谣传。总监处也没办法啊, 出来说话的是Port Mafia的讨债人,一个奇怪的家伙, 顺手干掉诅咒师可不止三木这一次,他居然还极其擅长抓邪1教徒?总觉得像是进错了片场。” 确实, 黑1手1党擅长抓邪1教徒?听起来很有感染者大战变异人的槽点, 就跟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小混混一样奇葩。 “七海先生对Port Mafia没什么了解对吧?之前您一直在东京做个普通上班族, 没怎么听说过那些暴力团伙很正常。”毛线帽青年自顾自继续道:“那是横滨如今势力最大的黑1道社团, 根系遍布社会各阶层各方面。据说里面的干部一个比一个能打,叫什么异能力者……和咱们咒术师不一个路数,平日里也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这个讨债人实在非常特殊,大家都猜他是个爱好抓诅咒师和邪1教的黑1手1党,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不管怎么说,诅咒师三木确认死亡,对七海建人而言是件好事。一来威胁妻子的安全隐患不药而愈,二来他也不必动手后再绞尽脑汁去想借口隐瞒。至于猪野提到的Port Mafia,一个不会积极干涉普通人生活的黑1道组织,他不感兴趣。 “横滨的诅咒一向比较少,也许不仅只与地理位置相关。都说海边的人心胸开阔,放在东京这边就不一定了,主要还是因为那边生活压力相对更小些吧。”七海先生勉强为后辈捧场,不想猪野琢真笑得更加欢畅:“哈哈哈哈哈,您也有不知道的事呢!横滨和东京这边有‘壁’啦。您离开咒术界的那几年总监处做过调查,好像说是因为异能力者数量过多影响到了某种平衡,横滨地界上出生的咒术师少之又少,相应的诅咒也变得稀少。再有那些异能力者似乎也能够除掉诅咒,两相加减之下就显得横滨比东京圈其他城市更干净。但他们街面上可不一定更安全,上次我就不小心被黑1道火拼给波及了,真晦气!” 横滨市原来有那么危险? 七海建人恍然意识到,妻子小林泉似乎是会用体术的,肌肉线条、发力方式、反应速度,都带有明显的训练痕迹。比不上一辈子专精体术的咒术师,但在同龄女性当中她也得算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从前他只是下意识忽略掉了这些,一旦被人提醒,疑惑自然丛生。 一般会社职员需要这么好的身手吗?如果把那些以术式见常的咒术师拉到普通人水准,泉至少可以吊打硝子前辈与歌姬前辈。这还只是从观察角度进行的推测,实战可能更…… 但是,但是妻子是那样柔弱纤细,为人也温和文雅。哪怕去公寓楼下那个老板特别八卦啰嗦的便利店买东西也总是细声细气同人说话,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出她与人好狠斗勇的样子。更别说她总是挂在嘴上那句能讲道理就别和人起冲突。 怎么看她都不可能与一言不合就寻人街头火拼的□□暴1徒有任何关系,一定是被猪野给忽悠的胡思乱想。七海建人定了定神,转身走向电梯朝五楼去。既然诅咒师被人截胡已经归案,那么他也不必再继续盯着顶层不放。话说这个名为Port Mafia的暴力组织确实挺有意思,管杀管埋,还管打扫卫生,别的不讲,门板擦得真干净! “一般会社职员”小林小姐,这会儿正在位于组织本部低层的后勤组据点里分发零食。刚好当班跟她出“外勤”的成员们人手一个小红包,没有去但是分担了工作的其他人沾光享受了一回悠闲的下午茶。那个提了桶人血、疑似邪1教成员的家伙赏金居然不低,除去茶点花销剩下的十几个人平分红包厚度也非常可观,估计没少干坏事。 成功获得五份孤儿救济金的织田作之助前来请假,因为最大的几个孩子已经决定春季入学,单亲爸爸需要时间和金钱去为准学生们预备各种文具。 “如果不介意的话,这家会社长期出清仓库,虽然压了几年款式有点旧,质量和价格都很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泉从备忘录里抽出供货商的名片递给红发青年,把手一挥非常豪爽:“报我的名字,他们会尽量给你翻找些相对时新花样也更漂亮的文具。” 所以,组织上下使用的办公文具都是这种压仓货吗?您还真是会省钱…… 不过想想组织上下人均小学肄业的文化水准,确实没必要买太奢华的文具。 养了太多崽,处处都需要精打细算的织田作之助领下上司这份好意。仔细装好这张名片,和其他同事胡乱打过招呼,红发青年怀揣希望急急离开本部大楼,满心想着都要为孩子们买些什么。 “织田又请假早退啦?” 新庄走到小林泉身侧站定,即将成为父亲的光头大汉浑身上下洋溢着父爱的光芒,“我听说他打算搬家呢,那家咖喱店确实不方便。” “如果他开口,你们就酌情帮帮忙,算外勤。” 泉无奈笑笑。 人各有志,织田不但有志还能坚持,他的理想值得尊重。 佐佐木光希抱着无酒精啤酒凑过来,看着一众闹腾的后勤组组员突然感叹了一句:“我是真没想到,咱们居然还能大鸣大放的找警视厅要悬赏金……” “为什么不能?”泉耐心微笑,“去年中原干部与太宰干部联手炸掉高濑会一整栋写字楼,我就是用涩泽龙彦的悬赏金做平了这笔账。在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普通公民。偶尔见义勇为除掉几个社会毒瘤,凭什么不能找警视厅要钱?如果警视厅不要那么无能,作为普通公民的我们也犯不上铤而走险赚这笔赏金,你说对吧。” 佐佐木小姐停下动作侧头认真想想,无比肯定的重重点头:“确实!能好好安稳活着,谁也不乐意冒可能让自己受伤的险。” 本就站在不远处的盐田听了就笑话她:“不不不,还是有不少人乐于冒险,或者说作死的。比如说这次领到的悬赏,我调查了一下,背后真正掏钱的居然是京都那边一个半公半私‘宗教’组织,叫什么‘咒术总监处’。哎你们听听,咒术!都二十一世纪了不会还有人相信半夜三更举着蜡烛钉稻草人能杀死对手吧?不会吧不会吧!我简单打听过,里面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神叨,专往盛传怪谈以及都市传说的地方钻,这不就是没事找事乐于作死的典型代表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也许,就是有一部分人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佐佐木光希开始发散思维:“就像漫画和轻小说里讲得那样,藏在暗处保护世界!” “噗!”就连真正意义上见过非自然现象的新庄都忍不住笑出声:“我们这些成年人,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要让一群未成年孩子赌上性命保护世界。暂且不讨论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不可视之物,人类进化上亿年的时间绝对不是浪费,我们总能想法子排除困难顽强的活下去。所以啊,别把希望寄托在某几个人身上,否则那就不是希望,而是逼迫他人沉沦地狱的恶毒诅咒。” 作者有话说: 互相嘲讽 以示敬意 感谢在20221230 20:32:5820221231 20:4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狐狸果冻 50瓶;紫瞳、寻南渡月 10瓶;噫呜呜噫、岚洲、喵了个咪 5瓶;甜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7 ? 第 97 章 “您好, 请问小林小姐现在忙吗?” 分发完回复文件返回后勤办公室的路上,佐佐木光希被一个眼生的黑发男人拦下。这人戴了副黑框眼镜,西装穿在他身上和别人硬是不一样。首领她还未曾见过, 但哪怕人人谈之变色的太宰先生带队出门也一副西装暴1徒的模样,这位横看竖看都更像是大学里的斯文学者,他身上有种与黑暗格格不入的味道。 Port Mafia本部内的走廊光线不太好,装修风格也偏暗, 她只能看清男人镜片上的反光:“您是?” “抱歉, 您还没见过我, 我应该先行自我介绍的, 失礼了。”男人温和的从阴影里走出来,嘴角噙着柔软弧度:“坂口安吾,首领直属情报员。” “啊,嗯……坂口先生。”佐佐木向后退了半步与异性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盯着坂口安吾看了十几秒, 她和缓了语气:“泉小姐现在有没有空我不知道, 您可以自行去后勤组看看。” 如果面对某位干部,这种回答可以算作无礼至极。但一个情报员,哪怕有“首领直属”的头衔, 佐佐木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对他报以工作态度外的敬意。 坂口安吾笑意加深, 问问点了下头:“是的,很抱歉造成您的困扰, 我这就去。” 他如此干脆利索的抬脚走人,怎么看都不像别有居心打探消息的样子。而且说走就真的走向电梯, 或许“首领直属情报员”并非临时胡诌出来糊弄她的说辞? “小姐?您需要电梯吗?不需要的话我就……”进入轿厢后坂口安吾很是礼貌的问了一句, 已经送完文件的佐佐木踌躇片刻, 用力踩着鞋跟追向电梯:“好吧, 不好意思,我领您去后勤组办公室。”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在外出差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两天才刚回来没多久,本部对我来说有些陌生。您是新入行的成员吗?”对方很是健谈,说起话不像组织里多数男性那样无意间也带着攻击性。佐佐木挂着营业用微笑捧场:“我入职已经半年了,您出差可去了真久啊,辛苦。” “啊哈哈哈,还行,我有些文件需要经过泉小姐审阅,还有报销单。最近组织里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吗?说句惭愧的话,我没有所属部门,首领办公室又不合适太活泼,看到大家那么开心坐在一起聊天,很难不羡慕呀。” 坂口安吾状似轻松地打哈哈,将话题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带。可惜他遇到了佐佐木光希,能在AV圈混到功成身退的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对任何男性放下警惕掉以轻心。不过坂口先生倒也不指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从小林泉的心腹嘴里套出什么特别有用的情报,她对问题的反应以及举手投足间的下意识动作都是情报来源,作为异能特务科在Port Mafia中硕果仅存的资深潜入搜查官,他的耐心一向很足。 社畜之间虚伪的寒暄问候在进入办公室后便宣告结束,佐佐木光希上前附身凑到干部小姐耳边简单说明一二,泉挥挥手让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和专业情报人士过招这种事就别为难财务人员了。 此前坂口安吾归属于精算师事务所,一应报销事项那边直接就过了,眼下成了首领直属情报员的他不可能再从分支机构走私人差旅单子,就只能把票据材料统统送到后勤干部面前。公务员的薪水还不足以让他大方到放弃可报销金额真要那么做反而更可疑。 “许久不见坂口先生,您这一去……想必日子过得极其精彩。” 泉打趣了一句,接下坂口安吾递来的文件袋。 此人是直接向首领负责的情报员,关于他出差在外都做了些什么,哪怕五大干部也无权过问。泉自认不过是个小小后勤,更不会多话平白惹来森鸥外猜疑。 她打开文件袋倒出里面鼓鼓囊囊的纸张,各类原始票据依照时间前后贴得整整齐齐赏心悦目,背纸底端还细心地写上了已经算好的总额。 “您就别开我玩笑了,出门在外哪有家里好,我可是天天盼着能回横滨。” 青年目光犀利的关注着后勤干部。小林泉低着头似乎在笑,视线大致扫过票底的数字一个字也不多问,算到一半也许是数字太繁琐,她顺手从抽屉里翻出个计算器,当着自己的面一个数一个数累加。 不管送来的票据整得多完美,仔细核对日期与金额仍然是必须完成的工作。泉只当自己看不懂票据上除阿拉伯数字以外的任何洋文,从头加到尾又比了比货币符号是否一致,然后统一核算汇率。 “感谢您的理解和帮助,可以拿去首领办公室找森先生签字了,放款在广津先生哪儿,首领办公室的财务去年就被我独立出去,不再受后勤组束缚。”专门拨出时间一对一核算,效率自然高。眼看一大堆单据逐渐见底,对完帐后被小林泉拢在手中横竖磕磕:“欢迎您回到Port Mafia,坂口先生。” “多谢。” 坂口安吾带着文件快速离开,泉望着他的背影慢慢移开视线。 公务系统典型的贴票手法,务必每一张都要贴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数据清晰日期明确,充分考虑了审批人的心情,没有一年半载的耳提面命根本记不住也做不到。哪里都好,就是不该出于Port Mafia成员之手,组织里没有谁会这么干,他们也不应该熟悉这种她从来不曾主张的规矩。至于事务所那边……负责人只负责普通对公业务,无法了解到这些内部特征。 现在的问题是,坂口安吾究竟隶属于内务省哪个科室? 他当然不是军警或警视厅派来的卧底,否则派来的人绝对不会在战斗力上和太宰治五五开,策略也不会如此和缓,那边可是激进得很呢。想必森鸥外早已对坂口的身份有了极其接近真实的猜测,没必要再去提醒。到是太宰治,具体知道了多少? 想到这里,泉朝站在一旁等着递送文件的新庄问道:“织田今天来本部上班了吗?在就让他过来一趟。” “织田的话……没注意,我去问问。”新庄将手里的文件送达小林泉桌面,退下去找人。没过一会儿办公室门开了,外面探了个光头进来:“织田今天帮人替班,出外勤。” “好吧,我知道了。” 织田作之助的外勤……EMMMM,恐怕是出到某家公立小学去了。 如果不是需要他给太宰治递个话,泉并不想打扰他的亲子时光。处理完手头的文件她用工作手机给红发青年打了个电话:“你在哪里?我这边有点事。” 另一边除了织田作之助摸鱼被抓但毫不心虚的声音外,还有太宰治永远不在调上的歌声。 “对不起泉小姐,我在Lupin酒吧。” 换个上司这家伙可不一定这么老实问啥答啥,也就小林泉一向通情达理,才养出这种胆敢明目张胆翘班的员工他就是不想翘也没办法,太宰治总会得到他想要的。 泉抬头看了眼办公桌,确认今天不会再有紧急文件送来便也决定早退。 “你看住太宰不要乱跑,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想了想她又给七海建人发了条信息,拜托他下班后来接一下自己。 就算是公务,和异性出现在酒吧这种事最好提前和伴侣打个招呼,不然很容易闹出些谁都不想见到的麻烦。 半小时后泉在Lupin酒吧的吧台旁找到了还在引吭高歌的太宰干部,以及就差给他鼓掌打拍子的织田作之助。 “这样不行的织田,你太纵容这家伙了,会把他惯坏。”恨不得揉团纸巾塞住耳朵,泉挑了张三高脚凳坐下,朝看过来的酒保微微欠身:“不好意思,但是我要果汁。” “葡萄汁,请慢用。” 酒保意识到能够拯救耳朵和业绩的靠谱好心人出现了,不但飞速奉上小林泉点的果汁,而且很是大方的送了她一小碟干果零食。 泉先是瞟了眼整个人都缩在高脚凳上抓着酒杯充当麦克风的太宰治,又看了眼躲到吧台另一边尽头去的酒保,然后侧头靠近织田作之助小声道:“首领直属情报员坂口安吾,这个人你熟么。” 当然熟,织田作之助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浅色眸子一动不动看着小林泉:“您……?” 泉做了个表示“卧底”的手势,红发青年总也睡不醒的表情变了:“不介意换个地方说话吧!” “不介意,你觉得什么地方安全?”酒吧人多耳杂,不说酒保,谁也没法保证附近有没有过于关注他人谈话内容的酒客。 织田作之助回手拎着太宰治的领子把他从凳子上拎下来放好,又长高了的黑发少年醉眼朦胧:“我可是在为今年的红白歌会努力耶织田作,不要打扰这场伟大的演唱……哇啊!” 他的朋友抓起冒着白烟的酒杯摁在他脸上,杯内冰球带来的寒意让他迅速清醒:“嗯?泉姐姐怎么也在,有什么事吗?” “跟我来,找个清净地方再说。”织田拉上太宰治,小林泉喝掉葡萄汁又从碟子里抓了把干果放在衣袋里,对酒保留了句“帐记在织田头上”,跟在织田作之助身后离开这家位与地下的复古风小酒吧。 “这一代都很清静,有什么事您大可以放心说。”来到鹤见川空无一人的河堤上,织田作之助放开太宰治,垂下眼睛:“安吾他,怎么了?” “安吾?”本就是微醺,这会儿太宰治已经彻底摆脱酒精影响。小林泉看看这两人:“你们两个,不你们和坂口安吾,三个人,是朋友?”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希望安吾也这么以为。” 织田作之助声音低沉,太宰治眯起眼睛:“安吾做了背叛组织的事?你是怎么发现的?” “话不能这么说,坂口先生并没有背叛他身后的组织,只不过这个组织并非Port Mafia。” 泉冷静的看着面前这两个男人,从手机中调出证据:“你们打算怎么做。” 那是两张拼合在一起的照片,可以看出其中贴票的手法完全相同,后者是张公务机关内部报销单。 哎呀,安吾那样谨慎的人,也有不小心遗忘的细节。 看着这张照片,太宰治脸上露出灿烂至极的微笑:“当然是……问问安吾到底要选哪边,脚踩两条船可是不行的呦” “太宰!”织田作之助顿时牙也疼头也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31 20:43:1320230101 19:1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緋櫻 739瓶;雨师梦兮 636瓶;秋桉默 40瓶;春酒冷、女巫的莴苣 20瓶;透明胭脂 10瓶;太太写的很好 6瓶;岚洲、细雨轻飘、汐溪 5瓶;甜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8 ? 第 98 章 接到妻子电话时, 七海建人正在校长办公室听夜蛾正道训话。他的一级咒术师资格评定获准通过,从今以后也算是咒术世界的中流砥柱主要是能涨工资。 已经说了很多关于工作上的事,夜蛾校长觉得应该多关怀一些面前这个难得靠谱又老实的弟子, 刚问到近来家里有没有需要关照的地方,七海身上的手机响了。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你先接电话。” 夜蛾正道很有人情味的走到一边去戳羊毛毡,七海老师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 是泉的来电。 “怎么了?”他下意识走向门口, 小林泉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温和:“有点特殊情况, 下班能来接我一下吗?要和一位男同事去酒吧谈些事情。虽然觉得不太合适, 但事关会社信息安全,不喜欢也得做。” 她也太谨慎了,小心翼翼就像生怕毁掉蝴蝶的翅膀。不过这种被人在意被人需要的感觉非常不赖,七海建人沉声应下:“好的, 等会儿出发了给你消息, 到时给我具体地址。” 电话挂断, 手里戳着羊毛毡耳朵一直听着这边的夜蛾正道不由冒出个天马行空的奇怪念头如果当年学校里多招收几个可爱的女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有人把夏油从崩溃边缘挽救回来。作为老师,每天每天都在悬赏榜榜首上看到自己的学生, 实在是件伤心事。 “不好意思, 夜蛾校长。” 七海建人走回原来的位置,之前准备说的话夜蛾正道这会儿又不想说了,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问:“最近……有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他们都知道“那个人”指得是谁,七海叹气:“也许五条前辈消息能多些, 我这边, 确实没有。” “没有也好,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无论是被捕的消息还是搞事的消息, 都不要有。 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片刻后夜蛾挥挥手:“走吧,祓除咒灵时谨慎些,照顾好自己,毕竟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是,再见,夜蛾老师。”金发青年鞠躬后退,走得毫不留恋。 乘车到达横滨站他才给泉发消息,回信来得很快,此时她正在英国花园旁的咖啡店里等待。 所谓“英国花园”,主要由开港时期随船的传教士筹办,几经风雨变迁最终成为横滨市一处极具异国风情的植物园。其中光玫瑰的品种就超过千余,是中产阶级休闲时提升B格的首选之地。 小林泉当然不是为了欣赏奇花异草才出现在这里,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用私人名义把坂口安吾给拐出来拖进园林“密谈”,她负责望风。 圆脸女子坐在落地窗旁边,落日余晖洒在她身上,蓬松发顶金光雀跃,虽然面貌清秀普通,却是那种恰到好处的受欢迎类型。不会凛然在上,不会高不可攀,她就像那种住在附近的热心邻居,或者隔了几张桌子的好心工友。 七海建人隔着玻璃窗弯腰去看小林泉手里的书籍,光线被遮挡的女子抬起头,眉眼立刻笑弯:“你来了呀?” 她隔着玻璃对他做口型,又把书竖起来给他看封面。 标题很长,瞧着像是社会科学类的专业书。 于是七海先生站直身体,绕了一大圈从正门进去走到妻子身边坐下:“酒吧?” “又不是为了喝酒才进的酒吧,当然不会在里面待太久,留个信息就能走了。” 小林泉摸出私人手机给太宰治发了一段话,起身示意侍者结账。 “我来吧,你把车停哪儿了?”七海建人直接把卡交给适应生,转身伸开手朝妻子要车钥匙。 车就停在附近的商用停车场,交代丈夫务必要把发1票带回来,目送他去取车的功夫泉用工作手机给太宰治打电话:“聊完了吗?我要回家吃饭了。” “已经聊完了呦泉姐姐,人家好可怜,没有地方去,能去你家吃点东西咩?” 太宰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泉还是出于同情答应了他的恳求:“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去买螃蟹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家里有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没问题到花园门口的咖啡店来。” 当然没问题,坂口安吾经历过友情的制裁整个人都蔫哒哒的,织田作之助表示可以帮忙把他带去新居享受一番家庭氛围。至于窝了一肚子火的太宰治,眼下连跑去公寓挑衅中原中也的兴趣也欠奉。 所以当七海建人开车回到咖啡店接人时就看到妻子身边多了个瘦高瘦高的黑发……少年?看他瘦削的肩部线条,应该是个尚未成年的大男孩,身上却披着件与小林泉同款的黑色长大衣。 略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弟弟的朋友,和家长闹脾气,暂时离家出走中。” 泉做了个简单介绍,七海先生收回满腹疑惑:“七海建人,高中教师。” 紧接着他问了个非常致命的问题:“你……没有上学?” “欸?明明蛞蝓也一样,为什么只有我会被问起这种问题!” 太宰刻意鼓起腮帮子装可爱,小林泉和七海建人同时产生严重胃部不适前者生怕这家伙作妖拆家,后者纯粹因为某前辈留下了PTSD。 “太宰情况比较特殊,中也比他大半岁呢,高中毕业就去工作了。”泉解释了一句,七海建人便不再多问。咒术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半张脸裹在绷带里的小子绝不是什么善茬,他甚至比某些准特级的诅咒还要危险。 “太宰只是比较活泼,额……活泼得过了头,总得来说姑且算是个好孩子吧。” 捂着良心说出这段话,泉决定明天一早就要下单买个木鱼送去给游击队,从玄学的角度挽救一下某人。 七海先生收回视线,专注于路况。然而后座上的少年可不是不被招惹就会把爪子缩回去的类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把注意力从坂口安吾的背叛行径移到小林泉的丈夫身上,从头到脚仔细分析研究了一波,嘴角越翘越高。该怎么说来着?谁身边没养个二五仔呢。 糟糕透顶的心情因为同样有人被蒙在鼓里而诡异抬升,到公寓楼底下时他已经能放下脸上的营业用假笑了。 “搞什么,奇奇怪怪的,喜怒无常。”泉在心底骂了这小子一句,先行下车去开电梯,慢慢倒车的七海建人忽然听到后座传来少年带笑的陈述:“你……真的只是个高中教师么。” 垂下眼睛冷静解开安全带,他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此人。 那场,可以说改变了自己整个人生走向的酒会,后座上这个黑发少年曾经举着酒杯出现在妻子身边。 “当然,东京都立高等宗教专科学校,外语教师。” 咒术师只是份兼职,没必要挂在嘴上。 太宰治冷笑,类似这种嘴硬的人他见得多了,最后一个比一个哭的惨。 “用厨刀做武器并随身携带的高中外语教师?呵呵,恕我没有见过。” 对方的眼神和气势瞬间变化,黑发少年咧嘴一笑,自有办法让人不得不憋着气配合:“我绝对不允许别有用心的男人围着泉姐姐转!” 就面前这位一看就知的老实正派人,欺负起来可容易啦。 七海建人:“……” 就,转折有点突兀却又恰好被拿捏在软肋上,既视感越来越浓。这小子一脸认真,如果他真要去向泉告状……后果可能会有点严重。 “今天是校园公开日,厨刀是带去学校帮忙用的。”厨刀就厨刀吧,先混过这一关再说。 瞬息之间攻守易势,太宰治抬起下巴假装自己真是个会担心别人的好心暴躁少年:“这样吗?我不信,我要去问问泉姐姐!” “随便你问,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熄灭发动机开门下车,眼见黑发少年一溜烟往电梯口跑,暗中加快速度锁上车窗车门赶上去。小林泉站在电梯旁摁着开门键等了好一会儿,见到太宰治跟只大老鼠似的溜过来便诧异道:“你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很有精髓,奈何七海建人没接收到。 “泉姐姐”太宰治夹起嗓音矫揉造作:“七海先生任教的学校举办校园日了吗?为什么没有邀请家属参加?”他的本意是提醒小林泉当心七海建人,可惜泉只当这是某干部没有机会混进学校不甘心的哀嚎:“是呀,今天校园日,我确实有收到邀请,不过你看我像是能抽出时间参加校园日的样子么?” 太宰治:“……” 一个字,绝。 你倒是把识破安吾的那份机警拿出来看看身边这个浑身都是破绽的家伙啊!你居然还帮着这个外面来的男人撒谎糊弄我!我要闹了! 隔着段距离听到小林泉替自己圆谎,七海建人松了口气。很快这口气没等完全落下便又重新提起妻子实在是太单纯了,又单纯又温柔,真叫人担心! 左看看右看看,面前这对年轻夫妇的眼神已经缠到一块去了。太宰治黑了脸,走过小林泉身边率先进入电梯,恶狠狠按下五号按键。 晚上黑进组织的网络下道命令吧,就说从今以后Port Mafia拒绝录用恋爱脑。 只要是结婚了的,统统给我寿退社滚回家! 作者有话说: 太宰先生由此获得来自后勤干部的鼎力支持。感谢在20230101 19:17:4020230102 18:5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竹色 100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9 ? 第 99 章 太宰治的蹭饭计划被迫终结于森鸥外突如其来的电话。 黑发少年饮料都喝了一瓶了, 正打算溜进厨房偷点东西吃,兜里的通讯设备嗡嗡作响。他打开公务手机将首领办公室发来的信息从头看到尾,冷笑一声翻过去扣在手里,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朝玄关走去:“泉姐姐,晚饭我吃不到了,森先生安排我去码头做些事。你别忘了调几个人手给我善后哦” 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的小林泉差点跳起来,飞速转身盯着已经走进玄关边穿大衣边找鞋的糟心同事:“啊?啊!我知道了, 你去吧, 注意安全。”说完后她欲盖弥彰又加了一句:“接船而已, 用不着这么紧张, 单据不能少,要记得明天交到财务室!” “你说呢?”太宰治语焉不详的留了这么一句,肩头被人轻点,侧过去就见一只便当盒堵在面前。七海先生在几句话的功夫里装了份晚餐, 装在塑料袋里送出来:“路上吃, 或者晚上饿了当夜宵。” 再怎么说这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身为成年人,他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不休。 看着面前这只疑似购物附赠的廉价便当盒,太宰治抽抽嘴角身手接过:“谢了!” 他换好鞋拉开七海家的大门跳出去, 大衣带子就像条尾巴一样被风吹得跟在身后摇来摆去, “别以为你给我装了便当我就会轻易承认你!咱们走着瞧!” 说完甩上门就跑掉了,傲娇人设立得非常之稳。 “唉……” 泉在他走后轻轻叹息, 抬起眼睛看向七海建人:“……” 来不及说话,她自己的公务手机也响了。首领办公室的临时外勤要求以信息形式发送到需要出动的干部手上, 小林泉迅速起身原地转了两圈:“码头上归航的船出了点问题。好吧, 我也得出去一趟, 很抱歉。你先吃, 我尽量天亮前赶回来。” 海运风险大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需要员工临时加班的情况也在国内各大会社经常发生,但七海建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眼看妻子急着返回岗位他也不好在这种时候拖她后腿,心里到底是给森式国际航运记了一笔。 泉踮起脚尖在丈夫脸颊上轻轻贴了贴,又满怀歉意的张开手抱了他一下:“实在对不起,让你白忙一场。” “没什么,路上小心,别开太快。”七海建人低头用力回手抱抱她,然后松开:“早去早回。” 停车场的空地上,太宰治正站在小林泉的配车旁打电话调动人手,见到后勤干部下来也只匆匆朝她点点头。泉三两下启动轿车,一看邻座多了份重量。 “坐后面去,前面不安全。” “后座对我们来说才不安全吧,小林小姐。” 这会儿他也不装了,完全没有什么忌讳可言的从小林泉衣袋里顺走了她的配枪,“不管路上遇到什么,你只管朝预定地点开。” 干部配车的安全性自然比不上首领座驾,不过比起一般家用轿车来说基本上也与移动要塞无异了。 驶入横滨地界后路况明显变得糟糕,能看得出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就为了延缓机动干部赶到事发现场的时间。泉对横滨市近几年的道路变化了如指掌,猛打方向盘后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轿车滑出去一段距离接着惯性改变行驶方向,朝看似绕远实则并非如此的小道飞驰。 越靠近港区,随着路上行人车辆越来越多,行驶速度也被迫逐渐下降。太宰治毫无预兆拨开保险朝左侧水泥电线杆上的稳压器来了一枪,火光与爆炸将行人吓得纷纷朝商铺里钻,钻不进去的瑟瑟发抖缩在招牌下头也不敢抬。同行与对向的车辆也很是乖觉的往路两边让开,发动机再次提速,黑色轿车在夜幕下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等到进入港区,情况与外面又不一样。也就是改装过还做了防弹处理,这辆干部配车顶着时不时响起的冷枪横冲直撞,最终斜着撞进一片集装箱停放区,只听声音就知道不少货物遭了殃。 哪怕已经竭尽全力赶到现场,发出求援信号的巡检小队仍然尽数全灭,连凶手的影子也没看到半个。 太宰治推开车门踩在被血液浸透的泥泞地面上,目光扫过四处横陈的尸体不言不语。小林泉下车一个个看过去,她居然能说得出每个人的名字以及基本信息:“都是经常跟着中原干部的成员,例行巡查中。” 如果下午没有和安吾“亲切”交谈过,太宰治或许不会想得太多。正因为坂口的暗示以及小林泉的提醒,他才再没有此刻这般深刻意识到首领已经完全容不下自己了。要么随着情况变化见招拆招脱离组织另谋高就,要么直接反手干掉那个男人。他是有点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自杀癖,但并不愿意毫无美感可言的死在中年油腻大叔手里。 “是啊,中也的人,为什么突然让我来支援?后勤干部负责收尸,来救场很正常,我可是掌管游击队的干部,交易所与我无关。” 黑发少年垂下眼睑,鸢色眸子逐渐失去高光:“这一次的牺牲者和我不熟,下一次呢?” “你是说……?” 泉问到一半就觉得没有必要继续问下去了,她给正在赶往此地的盐田打电话确认过位置,轻飘飘留下一句:“如果有需要,打我的私人电话。” “暂时没有。提前去调监控的游击队也该到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吧。”太宰治同样轻声轻气的回答,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本红底白条纹的书翻开。 《完全自杀手册》 十几条人命,说没就没了,哪怕小林泉也窝着一肚子火。简单清理出每个人的证件与私人物品,等盐田带人赶到只需将尸体装袋运走即可。他们会在火化后装罐送至家人手上,包括身后留下的保险金,数量不多,不过好好经营的话未尝不能支撑起一个小家庭十五年内的正常花销。 十五年,遗腹子也长到可以出去打工补贴家用的年龄了,失去支柱的家庭应该能够熬过难关。 从前混黑的人可没有这等好福利,太宰治视线放在书上,心思一直随着后勤干部来回移动。从前殉职成员能拿到什么全要看带队干部愿意出多少,一毛不拔也不是稀罕事。后来小林泉以“组织统一为成员购买最低限额的生命健康险有助于强化成员对首领而非干部的忠诚度”为由,成功说服森鸥外批下这笔款项。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森先生愿意任用这个有瑕疵的干部。她的忠诚从来不针对首领,她仅对Port Mafia这个组织负责,或者说,她是在对接纳了大量社会边缘人的Port Mafia宣誓忠诚,她在意的始终是那些挣扎于沟渠中的野狗。不管是谁留下这一地的尸体,他一定不知道这次莽撞之举究竟给自己招来了个什么样的敌人。 带着录像赶来的并不是太宰治在游击队中的助手(他也不需要助手,随便指个人跑腿罢了),而是直属于BOSS的黑蜥蜴之首广津柳浪。白发老者将手里的拷贝交给黑发少年,分别向正在现场“忙碌”的两位干部低头问好。 “小林小姐,太宰先生。” “辛苦您了,广津先生,我先送尸体去处理,必须上缴的东西之后会拿到首领办公室给BOSS过目。” 其实森鸥外是不会去看这些东西的,但这并不妨碍泉就想给他找点事。 广津柳浪后退一步微微鞠躬:“好的,不耽误小林干部的正事。” 后勤组连地上的血迹都给铲掉另行掩埋,确保现场完全恢复才迅速撤离。太宰治则与广津柳浪回到黑蜥蜴的地下据点一帧一帧翻看监控录像。 “很有反侦察意识,所有人的脸都避开了摄像头。高度组织化,不像民间武装力量。这是……” 画面放到某一帧,太宰治突然打断广津柳浪的解说:“停!这是什么?” “……是一种年龄比我还要大的武器。”老爷子顿了顿:“灰色幽灵。” “哦,灰色幽灵。原来如此。”黑发少年笑了,嘴角酝酿着无尽黑暗。 森先生下一招来得还挺快,想必安吾也即将要“失踪”了。能有什么比友人一背叛一死亡更令人绝望的事么?还真是感谢那个男人啊,居然没有设计能够坑死自己的圈套,而是拐了个大弯打算逼迫游击队队长主动叛逃。 哈哈哈哈哈哈,主动,真不错! 与此同时,高温火化炉前后勤干部小林泉的表情也淡淡的。 面前躺着的十三具尸体,每一具背后都支撑着一个家庭。 没错,这里是Port Mafia,为了攫取利益可以无恶不作的犯罪组织。但是随随便便舍弃成员性命这种事,多少有些过分了。这些人家里要么孩童尚幼要么双亲还在,人为制造出孤儿寡母、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泉觉得不太可以。 是时候考虑换个BOSS了,为了平静的生活与工作,为了将来能够放心退休,森先生最好乖乖主动退位。 嗯,被动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2 18:55:3220230103 20:5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C一颗生姜 459瓶;若竹色 100瓶;Cecilia 22瓶;叶落知秋 20瓶;碎月 4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0 ? 第 100 章 直到不得不出门赶往学校上班, 七海建人也没等到妻子下夜班回家。天亮前她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然后就在也没能抽出空联系。 老实说,他有点担心, 但她在电话里信心十足的表示都是些小问题,似乎并不需要帮助。 “娜娜明一起去玩吧?” 五条先生的头从□□办公室门外探进来,当然了他说的“一起出去玩”通常是拉个人替班,祓除咒灵的过程中也不知道跑去哪里偷懒, 等任务完成又提着手信施施然出现。 不想出外勤更不想加班的七海建人跳过思考直接拒绝:“不。” “别这么无情嘛, 其实是前辈有事相求。”白毛伸出条胳膊搭在青年肩膀上, 借着蛮力把他从办工作旁带开:“这么回事, 家里有人说在横滨附近再次发现杰的踪迹,我打算过去看看。反正二级诅咒,对你而言轻轻松松,万一发生异变就横滨那么小的地方朝天大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绝对不耽误飞过去捞你。” “也许我并不需要被您捞, 单纯只是不想去做职责范围以外的工作? ” 七海先生逐渐失去高光:“听说京都那边一直都不太平呢, 您了解到什么道理了么。” “了解了,了解了,又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是要上路灯当挂坠的, 所以我都把任务金转给你当小金库了嘛!” 五条悟挥挥手:“除了你以外我再也没有值得托付的后辈了……” 如果他换个表情说这句话也许可信值能高上那么一个半个百分点, 七海建人完全看在当年夏油前辈的照拂上才不得不遂了他的意:“先说好,完成任务我就直接走了, 任务报告你自己写。” “欸?难道说,这是另外的价钱?没问题!” 不差钱的五条前辈掏出手机给了后辈一个他没法拒绝的价格:“最好声情并茂现场感十足, 能拿起来反复揣摩回味……” “恕我直言, 我的文学造诣尚且不足以支撑轻小说创作, 这种要求请您另寻高明。” 两人一边毫无营养可言的你来我往一边叫上伊地知洁高驱车前往横滨市, 七海先生满心想着早点完事摸鱼去看望老婆自从结婚以来她从未如昨晚那般忙到夜不归宿,无论小林小姐嘴上再怎么说,身为丈夫他还是会为她担忧。 到达横滨已经是中午了,五条悟说什么都非要先去红砖广场吃个很有名的可丽饼。伊地知洁高就没有不顺着他的时候,将车停在距离最近的停车场,三个人就和大家少爷领着跟班保镖出门闲逛一样绕着广场一家店一家店找过去,远远看到造型夸张的可丽饼装饰物,五条迅速贴到队伍尾巴上等待。一小时后七海建人在车摊儿窗口看到了个戴着白色厨师帽的光头,叶山还记得他,咧开嘴笑道:“七海先生?您来接泉小姐下班吗,哈哈哈哈哈,要带点什么,我请客!” 五条才不会和人客气,挡在两人视线焦点上指着餐单挨个戳了一遍:“这些加料我全都要!” “嚯!客人胃口不错啊,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吃不完很浪费哦。”叶山确认对方没有更改的疑似便不再劝,五条悟也不和他提免单的事儿免什么单!五条家主是那种吃霸王餐的人吗?必然不可能! 最后三人手里都举着嘉年华巨无霸可丽饼,除了五条没有谁能张得开嘴。 “最近横滨怎么样?我听说这边不太平。”七海建人状似无意的与叶山闲谈,后者愣了一下,豪爽大笑:“您是担心泉小姐的安全?放心啦,别的不好说,不过全横滨像咱们这样的泥腿子谁不念着泉小姐的好,哪怕去混帮派的也绝对不会对她出手。Port Mafia您知道么,就连他们都清楚不能把枪法练得太准,哦?” 这个语气词很有意思,配合叶山老板挑高的眉毛,七海建人迅速理解妻子在横滨市内的好人缘。 “多谢大家关照泉,我很感激。” 说完他真的朝可丽饼老板低头鞠了一躬,吓得叶山连忙扔开抹布摘了厨师帽弯腰还礼:“您怎么还客气上了?这片地界里大约只有泉小姐会在意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她敢为了我们频频忤逆上面,我们当然也要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叶山又问了几句小林泉的近况,频频要求七海建人替自己向她稍句问候,离开红砖广场五条悟摸着下巴感叹:“老子打从六岁起就开始勤勤恳恳祓除咒灵到现在,居然还不如学弟的妻子受人尊重,这什么世道!” 连硬生生改掉好几年的自称都变回去了,可见这份打击有多沉重。 “泉一向与人为善,耐心又温柔,从来不用恶意揣摩他人。有时候看着她我会感到羞愧,毕竟即使星夜兼程,仍旧还有那么多人为诅咒所害。前辈,你明白我为什么总会担心她了吗?像她那样好的好人实在是太少了,不说多一百个,哪怕多一个,这世上的诅咒也能减少十分。” 七海建人在五条悟惊恐的视线里吐露心声,白毛差点把眼睛上缠的绷带解下来搓搓再重新缠回去喂喂,滤镜有点厚了啊! 更可怕的是伊地知洁高居然跟着点头:“虽然和七海太太没有什么来往,但是一位能被全横滨底层人爱戴的女士,我想她一定和家入前辈一样,都是温柔悲悯的治愈者。” “过分了啊伊地知!你不觉得你对硝子的滤镜太厚了吗!” 那是个会在治疗室里抽烟的大姐大啊!你疯了吗?!家入温柔悲悯,还不如胡诌小林是个□□干部来得可信。 大龄多金帅气单身狗、二十多年的粉红绝缘体,五条家再也清不出去的压仓货,连情书都没收到过几封的五条先生完全无法理解,为了偶像难得硬气一回的伊地知顶着上司如炬的目光坚持己见:“您就是对家入前辈有偏见!” “……” 这句话说得我都没法接,到底你和硝子做了五年同学还是我和她做了五年同学?学弟还是太年轻,看不透那家伙藏在医师外套下的反骨。 “不和你们闲聊了,任务地点在这里,我去按照线索找找杰的踪迹。”留下这么一句话瞬息之间六眼就失去踪影,徒留七海建人与伊地知洁高面面相觑。 金发青年用力向外吐了口气:“二级诅咒是吧?出发!” 横滨市范围内几乎没有能让咒术师看得上眼的诅咒,这个二级距离城市中心很远,远到基本已经进入千叶县地界。周旋十数分钟后手起刀落,七海先生擦擦不小心溅到脸上的残秽,非常平静的示意学弟伊地知开车回横滨。 反正下午也没有学生上外语课,这个班他今天必须翘! “你把我放到和五条前辈分开的地方就行了,剩下的我会自己想办法。”伊地知也不容易,天天被五条使唤来使唤去,偶尔还要敢怒不敢言的替他背锅,七海建人很是同情这位看上去比自己还憔悴的后辈。伊地知洁高抽抽鼻子:“多谢,七海前辈。” 七海前辈和灰原前辈一样,都是大好人! 放走伊地知,他摸出手机低头翻看,小林泉不久之前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说是理论上今晚能按时下班。 “哇啊!你这家伙,走路怎么都不看路的啊!” 少年倒在地上,即使埋怨话也带着仿佛撒娇般的小尾音。他穿着棕色披风和短了一截露出脚踝的棕色裤子,正七手八脚从地上收拢散落的粗点心,“看什么呐?还不快点帮名侦探把粗点心们抓捕归案!” 你好像就没有把眼睛睁开吧,所以究竟是谁不看路啊。够了,中二永不毕业的横滨人! 金发青年蹲下身替少年将零食塞回塑料袋,收拾完烂摊子便起身打算离去……西装袖子被人牢牢抓在手里,视线下移,仍旧坐在地上的少年鼓起腮帮子:“武装侦探社,请问你有什么委托吗?” “我的婚姻没有问题,不需要雇佣侦探搜集证据,谢谢。”七海建人礼貌客气的拒绝了对方的推销,少年从地上跳起来,大为光火:“我们才不是那种捉捉奸找找猫的半吊子,要不是看在开业大酬宾的份儿上,才不会问你有没有需要。” 所以,是一家刚刚开始对外营业的侦探社么?显而易见业绩不会太好。出于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的信条,七海先生耐心再次拒绝:“抱歉是我误会了,但我真的没有什么想委托给贵社的……” “你是个高中教师,兼职咒术师对吧!我能看出来,咒术师这种珍稀生物横滨地界上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你来横滨是为了……见妻子,不,接妻子下班。你很担心她,发生什么意外了吗?啊,昨晚港区十几个Port Mafia巡检队员被人枪杀,怪不得。” 少年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长串,最后咧嘴笑出两排大白牙:“盛惠,武装侦探社,江户川乱步。” 并没有从他的描述中听出言外之意的七海建人:“……” 身上没有点绝活是不能当横滨人的是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3 20:56:1120230104 21:0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宫本竹韵 20瓶;甜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0-120 101 ? 第 101 章 “泉姐姐, 森先生有和你提过……什么要求吗?各个方面都可以,我的推理还缺一片拼图。” 把自己闷在据点里闷了几个小时,太宰治拿出此生最弱势的语气向唯一可以信任的支持者求援。放在几个月前这种事哪怕他自己也不会去想, 但是现在,组织的基石已经表明倾向,还有什么可犹豫? 小林干部正在反复核对殉职成员的抚恤金以及他们身后留给家人的其他财物,特殊情况不仅只针对太宰治, 刚刚广津柳浪带着BOSS令过来交接抚恤工作。泉并没有质疑首领办公室蛮不讲理的干涉, 也没有为难听令行事的广津老爷子。她只是喊来新庄泡茶招待客人, 平静的告诉对方自己需要将出账的金额算清楚, 以免将来账面误差太大做不平。 类似的事广津不是没做过,但彼时钱款出自首领办公室,一季拨款总共就那么多,能发下去的就更少, 即便如此前后还算了好几个月找不出纰漏。眼下小林小姐主动担起这份麻烦, 老爷子自然乐得清闲。说白了这位历经两代首领的元老心里比谁都透亮, 不管首领是谁,手下都是要用人的,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得挑不出毛病, 任谁上位自己都不会遭遇裁员危机。 所以哪怕同样嗅出风向有异, 他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状态,不闻不问只管践行。 后勤干部也是个聪明人, 绝口不提为何权力被分割,毫不拖沓的完成核对后痛痛快快将权柄交出来这么做只可能她已经寻到了其他补偿, 或者也可以理解为她自信于这份失去的权利迟早会重新回到手中。 “这样就清楚了。广津先生, 这几个人平日里经常为中原干部调用, 但并非隶属于交易所。抚恤金主要由以下几部分组成:组织提供的基本福利, 生命健康险的赔偿,中原干部的私人补贴。以及这些人在我这里登记过的额外保险赔金。每个人金额都不同,我已经单独为他们开设不记名账户处理好,您只需要按照卡背面贴的名字按户分发。” 小林泉将写上名字的一沓信封交给广津柳浪,并告知他骨殖罐也预备妥当。 “还有这些,都是核对后可以交给遗属的个人物品。” 公事公办的小林泉无比可靠,广津老爷子不禁感叹:“没能将您聘入异能特务科,是内务省的重大失误。” “我就只当这是您的夸奖了。”泉胡乱笑笑,“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有合过眼睛,我就不送您了。” “请好好休息。”广津柳浪礼貌的将手压在胸口微微躬身:“再见。” 客人离去她才抽出空去看手机,太宰治发来的语音信息非常值得玩味某些时候那小子的嘴能比他偷偷藏在绷带下的铅板还硬,如此弱势的求助,大约未来七十年都不可能重现了。这种事在电话里随便传可不大妥当,泉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楼下咖啡店喝杯饮料,顺便活动活动。” “是。” 收拾茶具的新庄头也不抬。 十分钟后,Port Mafia的两位年轻干部在咖啡店碰面,太宰治突然提出了个奇怪的建议:“好想玩街机啊,泉姐姐,咱们一起去玩吧?” “……”辛辛苦苦把自己和监护人养大的泉并没有机会流连各大游戏厅,对男孩子们热衷的街机更是不大了解:“想要我输你就直说,不用拐这么大一个弯。” “欸?我还以为只要出身擂钵街就会擅长那个呢,当初要不是偷偷往面板上洒了水,还真难赢过蛞蝓那家伙。”他大概是不知道“无耻”两个字该怎么写,假笑出几颗牙,黑发少年无师自通糊弄重要部下的正确方式:“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泉姐姐,一起去玩嘛” “各退一步,街机算了,但我可以带你去店里买几张游戏碟。” 小林泉知道他就是想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影音店刚好。 果然,太宰治眼前一亮:“公款吗?” “给你报销!算员工福利!”一毛不拔的财务总监几乎想跑回去抱着账本痛哭流涕。 穿过错综复杂的道路网,横滨最大的影音店就坐落于热闹的未来港。穿着各种玩偶服COS服的临时工站在店外奋力招揽生意。黑发少年走过一排又一排货架,脚步停在惊悚系列与黄油之间,带着坏笑故意大声读出黄油碟封面上的简介,迅速清空一整片有意购买但不想社死的顾客。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交换情报。刚才广津先生去过后勤组了吧,森先生现在才想起来割裂你与底层之间的紧密联系,啧啧啧。”他看也不看随手从货架上抽了张光盘拿在手里,小林泉眨眨眼:“你……真的满十八岁了吗?封面上打了十八禁的标识耶!” “……这个重要么?”女朋友都不知道换过多少任的少年面对大姐姐的揶揄难得红了下脸,大约两秒钟吧,他低头看看光碟封面:“咦,这个可攻略的金发上班族看上去和七海先生撞设定了呦!” “那就它了。”小林泉毫不羞涩的从他手里拿过那张黄油碟,决定把它买回去抽空试试。 “这就是有独立收入的成年人么,长见识了。”太宰治莫名感叹,下一句就极富跳跃性的将话题带回正事:“我从安吾那里了解到了一些森先生的小计划,但眼下还看不到这个小计划最大的目标,不能一箭三雕对于森先生来说就是亏本。所以……” “你说的情况我回忆了一下,嗯,没有意外的话就是这个了去年野坂先生的寿宴前森先生要我向老师传话询问‘异能营业许可’的事。” 既然太宰治很有诚意的先行吐露部分情报,泉也不吝啬。前者听完愣了一会儿,嘴角向上勾出抹难以描述的弧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异能营业许可,确实值得森先生花大价钱弄到手。得到这份许可就相当于成为内务省半公开的“官方黑1手1党”,无异于鸡犬升天。类似特搜部强行越权搜查的事再也不会发生,组织成员甚至可以白天公开配枪上街。” 他摸摸下巴,表示自己对这玩意儿同样心动。 小林泉抽了张惊悚游戏合集拿在手里,看着封面上长发蒙面的女鬼忍不住撇撇嘴:“有这桩功劳捏在手里,哪怕没什么根基骤然上位的年轻新首领,也能轻易服众吧。” “是啊是啊,”太宰治看看她手里的碟,转过去往货架上搜寻同款:“就算一时难以服众不还有组织的基石可以依靠么。” 他几乎把上半身全都伸进货架才找到张一样的,美滋滋拿在手上:“就买它,我要半夜玩,还要把声音放到最大,哈哈哈哈哈哈,吓死蛞蝓。” “你搬到洋馆住了?也是,这么热的天还待在港区的集装箱里,不过一个星期就会被闷成咸肉。” 泉对他的“蛞蝓惊吓”计划不置可否,反正中也要是被吓毛了倒霉的肯定还是始作俑者,太宰干部的医疗费用早就成为游击队报销单上必不可少的组成成分。 交换过情报,两人拿着游戏盘移动到收银台结账,刚排进队伍没有五分钟,一个黑衣男人忽然插在小林泉前面,不等她想好该怎么“提醒”,这人转过身竖起手指挡在面前:“嘘!” “夏……夏油先生?”泉压低声音,站在她身后的太宰治饶有兴致盯着夏油杰头上扎的半个丸子:“你在躲什么人,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 “我想他可以被称之为此世当之无愧的最强。”黑衣男人弯起凤眼笑得如同狐狸。可惜对武力的褒赞在太宰治这儿完全没有市场,少年明晃晃的翻了个白眼:“听上去又是个会因为力量太强而把大脑当做装饰品的家伙,无趣。” “也许?他有时候确实很傻,不过不可否认,这样的人能承受无数次失败只要抓到一回就赢,而他的对手却只有一次机会。” 夏油杰耸了下肩膀:“我需要帮助,小林小姐。” “直觉告诉我应该把你扔出去让人抓到。”小林泉瞪了他一眼,“但是咱们之间微薄的交情让我拿不定主意,所以如果有人来问,我会说不知道。” “非常感谢,作为报答,我可以为您买单。”青年话音刚落,被他加了队的两人同时将游戏递出去。 能够少签份儿报销单,大好! 被这两人的不客气小小震撼了一下,夏油杰边笑边摇头边从小林泉手里接过两张碟。低头一看,好家伙,既视感瞬间凸显。 “原来您喜欢这种类型?”黄油碟封面上的金发青年看上去可真眼熟,让他忍不住回忆起很久以前的校园生活。 小林泉笑得核善:“没错。说一下你躲的人什么模样,我到门口去望风。” 夏油杰扬扬手里的碟:“身高超过一米九,白发蓝瞳的大龄问题儿童,只要看到您就会明白。” 不看泉也联想到了某位经常来家里蹭饭蹭住的客人,他提来的食材价格经常会超过公寓一个月租金。 “……冒昧问一下,”她诚恳的抬头看向夏油:“您是否曾经就读于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 作者有话说: 马甲君岌岌可危 全都在瑟瑟发抖 感谢在20230104 21:04:2320230105 12:2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日细雪、流醴岁月 12瓶;甜桑 2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2 ? 第 102 章 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 一个很久没有被人提起的地方。教会里的人要么不知道要么不敢提,但这并不意味着夏油杰会忘记自己究竟从何处而来。如果没有咒术高专,大概也不会有如今的荼蘼教教主。 否认?没有意义。 既然小林泉提及, 想必已经有端倪被人发现,何苦为了一时喜恶将天然同盟越推越远。至少在眼下,他需要更多助力,哪怕只是不成为阻碍也行。 青年垂下眼睛笑得落寞:“好久没有过听人谈论了呀, 那所学校。” 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 泉看他顺眼了许多:“行吧, 怀念的话回头再说, 轮到你买单了。” 队伍已经排到,泉离开队伍将位置让给后面的人,再不走就要因为某人插队的行为引起众怒了。太宰治笑睨一眼,将手抄进外套口袋:“我先回本部, 有什么事再联系。啊对了, 游戏碟回头别忘了帮我带去游击队。” 这句话他是看着夏油杰说的, 仿佛已经预见这家伙落荒而逃的模样。泉朝他摇摇头,这种时候助力越多越好。哪怕排不上用场也能添份热闹,把人都赶到对立面上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夏油杰买完单就带着游戏碟消失了, 泉抱着胳膊靠在影音店旁的柱子上等待, 大约五分钟,五条悟高出平均水准好大一截的脑袋出现在人海中。 “呦, 五条先生,在横滨见到您可真是稀罕。” 六眼视域越来越窄五条悟就意识到自己遇上了谁, 心底低叹一句, 看来今天是追不上旧友了。但他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小林泉明显等待的样子, 让他很怀疑她刚才是否有和一个扎着半丸子头的青年交谈过。 “请我吃东西,我就把你想要的情报告诉你。” 非常之直截了当。 她可不想为了别人的旧日恩怨就把自己的马甲给弄丢,而且五条悟也不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别回头再把七海建人牵扯进来,那就热闹了。 五条先生歪了下头,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反应。就……意外地识时务,或者说,通情达理? 不过小林泉这么直爽受惠的总归是自己,他不会拒绝:“没问题,横滨最贵的甜品店在哪里。” 全横滨最贵的甜品店当然就在未来港,十五分钟后他们坐在鸟笼状卡座里。五条悟照旧“我全都要”,跟上供似的将撒有金箔的钢琴蛋糕切件送到小林泉面前,不得不让人怀疑这种极似条件反射的行为到底是在哪儿练出来的。 “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走到哪儿都有人抢着买单。”她自嘲了一句,切开一块送进嘴里。 金箔好不好吃不一定,很贵是肯定的,不过既然别人支付的代价,喜不喜欢都要吃掉。 五条悟宛如摇尾巴的哈士奇:“你看到他了!对吧!” “谁?夏油先生吗?”泉缓缓抬起眼睑,手里的叉子指指:“你,家入小姐,夏油先生,是同级生。” “Bingo!”白毛打了个响指:“没错!蛮聪明的嘛。杰他看起来怎么样,还好吗?你觉得他能不能心平静气听我把话说完?” “老实讲,如果不能我觉得那应该不是夏油先生的问题。”小小吐槽了一句,泉摊手:“我与夏油先生的交情仅限于讨债,Port Mafia在筑波的分支负责人被他骗了一个亿,数额不算太高,但是……有点伤脸面。毕竟我不是个行为与智商不匹配的人类,面对存在巨大漏洞的账本很难不生气。” “所以呢?你把他拖出来揍了一顿吗?不说其他,杰的体术相当可以……”五条悟的反应让人不由怀疑他与夏油杰之间到底是何种“兄弟情深”。 小林泉咧嘴一笑:“不,我相信真理只存在于热1武器的射程范围之内,ar15枪口之下众生平等。” “啊,那就怪不得了,如果是你的话,”那真是没有人不怕,换了五条自己也会选择举手投降。 咒术无效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只是血肉之躯。青年难耐的挪挪坐姿,自言自语嘟嘟囔囔了一长串,什么“不公平”啊,什么“怎么能有这种犯规的能力存在”啊,什么“太过分了”啊,卡座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等五条先生收拾好心情,他也已经想好了能够打动小林泉站在自己这边的代价。 “你刚才说了Port Mafia对吧,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也会想办法在七海面前替你遮掩哦还需要什么,你能将杰的据点告诉我?要是能帮忙把他骗出来就更好了!” “那……不如做个交换怎么样?你有你想知道的事,我也有我想知道的事。” 小林泉提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建议,五条悟慨然接受。 “我确实还有其他事……” 金发青年为难的被人拦在防灾渠桥上,拦着他的眯眯眼少年颇有强买强卖的嫌疑:“有什么关系嘛!你可是我今天头一个主顾,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反正你也翘班了对吧,如果说尊夫人,离她下班时间还早着呢。” 七海建人也不知道这位名为江户川乱步的少年为什么非得盯住自己不放,分明只是场小得不能更小的“交通”意外,纠纷其中一方莫名其妙就做起了生意。 “我们可是独一无二的‘武装侦探社’哦,专门负责异能力犯罪以及相关证据的调查,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江户川乱步骄傲的翘起鼻尖:“怎么样,厉害吧” 他抡圆了两条胳膊夸张的比划着,看上去有点像被家里惯得过了点头。 “厉害厉害,可惜我家并没有异能力者,谢谢。”大概知道异能力者是什么,不过没有实质性认识的咒术师耐着性子哄人:“就这样……” “欸!你别走啊!”少年再次窜到七海建人身边,刚撒开的西装袖子又被揪住,“名侦探能看出来你是个好人,又是拿到‘异能营业许可’后的第一单生意,无论如何都必须达成!嗯嗯嗯你说吧,想知道些什么?什么都可以!” 看来不满足他的要求就没法走掉,毕竟这家伙没做让人无法容忍的坏事只不过拦着自己不叫走……算了,不如就听听他都有些什么高见。泉也确实不可能这会儿就下班,早点听完早点脱身。 察觉到“委托人”态度软化,江户川乱步一跳三尺高:“耶!(^-^)V” “走吧走吧,侦探社就在这附近,有茶水和点心哦”少年高高兴兴一蹦一跳的在前面领路,七海先生不由忧虑起不算太过遥远的将来万一明年,后年,大后年,或者随便哪一年……有没有一种可能身体健康感情和谐的夫妇会制造出人类幼崽?如果是这种性格的,那可真是吃不消啊。 武装侦探社坐落于一栋红砖大楼内,建筑物已经有些年头了,包括附近街景都颇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独具的复古美感。七海建人木然坐在窗明几净采光舒适的会客角看着“过家家”的侦探们,除了顺手拉来“生意”的江户川少年外就只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支应。 横滨的未成年人生活都这么艰难么?连个撑腰壮胆的大人也没。 “你想问社长?社长去内务省啦,我们决定先从陈年旧案查起,虽然名侦探的名声已经很响亮,但是要说服警视厅那些家伙还不太够。” 江户川乱步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抱起待客干果碟往自己嘴里塞点心:“呐呐,你是想要找失踪多年的前辈呢,还是想了解了解尊夫人供职的会社?” 他好像知道聪明得几乎无所不知,脸上满满都是自信。七海建人犹豫片刻,选择了“失踪多年的前辈”这个话题。森氏国际航运会社有什么可了解的,他又不是没了解过,当初为了合作案,查的资料可多了。 “唉……”江户川乱步发出一声欲吃瓜而不得的叹息,悻悻曲肘支着下巴:“那就说说看吧,关于那位失踪多年的前辈,你有什么看法和线索。” “那就说说看吧,我先生过去的故事,我很感兴趣。”一块钢琴蛋糕吃了半小时还没吃完,泉将话题引到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夏油杰能有什么情报,无非一个疑似搞邪1教的和尚,还骗过Port Mafia的钱被抓了个正着,手下败将不值得多着笔墨。再加上当初新庄两口子遇到的意外恐怕也有那家伙的手笔,自己犹如臂膀的副手与拒绝offer的外人,还需要取舍么? 小林小姐表示她只是为人处世厚道,可没说不记仇。 坐在对面的五条悟专门调整了下姿势,还把座椅拉近了些:“那么,就算不相信,也请你先假设一下,不然话题就没办法展开了。我想七海太太您,多少也该对这个国家的阴暗面有所了解吧!所以说,咒术师这种无聊没意思的职业……” 开玩笑,身为Port Mafia干部,什么不能对公众公开的事是她打听不到的?无神论针对的是世界观,并不针对职业,小林泉从来不歧视正常的宗教工作者。所以七海先生还存在着连妻子都不知道的另一重身份以及额外兼职么? “听上去好辛苦啊,家里其实没有太多开销,不需要他身兼数职拼命赚钱呢。不然还是哄他辞职算了,反正我这么多年的收入也足够买一个小点的南国岛屿了,那边生活节奏慢,消费水平低,是个躺平养老的好去处……” 七海太太忧郁的摸着脸颊感叹,已经做好准备替学弟求情的五条先生半晌无语:“倒也不能这么说吧……” “不是,你的重点不太对吧!该关注的应该是七海为什么还不辞职吗?不不不!我绝对不答应!咒术师绝不临阵脱逃!”白毛气愤的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但是小林泉拍桌子的气势和声音比他更足:“开什么玩笑!社会问题层出不穷明明是国家管理者的罪过,偏偏要普通公民背锅,背锅也就背锅又搞出个二元分化还不加以控制。就算退上一万步假装我信了你的鬼话,咒术师根本就是个非官方的自营社会团体,死伤无数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还不如来Port Mafia帮我贴发1票啊!好歹我们很快就会拿到异能营业许可,从今以后也是能戴上内务省铭牌的狗。” 五条先生:“……” 她说得好有道理,我居然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说: 夏油先生 还是太天真 转手就被 卖了换八卦 这一波是 五条大失败 感谢在20230105 12:22:3720230106 13:1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人星忙线 20瓶;甜桑 8瓶;淡定数羊 4瓶;赏月度清霄、费佳咪嘶哈嘶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3 ? 第 103 章 旧友行骗被人抓个正着、学弟的太太是位Port Mafia干部……五条悟都不知道该先从那件开始感叹……还是先来浅浅感叹一下七海吧, 这得是戴了多厚的滤镜才被枕边人瞒得滴水不漏。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人活久了什么稀罕事都会遇见,遇见什么都不奇怪。 交换过大量情报,五条先生对七海太太的印象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一开始他误以为她是个四处散布救济仿佛虔诚修道士类型的人物, 那么多一看就知生活困苦的人肯自发自愿堵在警视厅门口为她求情为她声援,五条都不知道万一自己哪天翻了车会不会得到同等待遇。紧接着他又对能够压制“六眼”的奇怪能力产生了点好奇,不过也不至于好奇到转移重心的地步。毕竟小林泉通常蹲在横滨哪儿都不去,她又明显不是个诅咒, 危险程度并不一定比那根味道还不错的饼干宿傩手指大。 再然后他在学弟七海建人的婚礼上见到了一上午就能准备好一场完整婚礼的新娘, 老实讲那身保守礼服真的很衬她, 比层层叠叠手工蕾丝的宽阔裙摆或堆砌各种珍珠宝石的奢华都更符合小林泉温柔沉稳的气质。那个时候他甚至没想过要多花点功夫深入调查这个女人的背景, 一是相信七海建人的判断,二是根本无法想象迷惑性也太强了吧!哪有做好事做到警察都不得不恭敬送出大门的黑手党啊,拜托做点符合职业本色的事行不行?她甚至生了长人畜无害的圆脸,看上去很让人怀疑到底是否成年, 硝子身上的痞气都比这家伙重。说她是企业高管他信, 说她是Port Mafia的高管, 五条先生哀叹着自己碎裂的三观…… 就……你们横滨人是不是都有点不太对劲? 唯一能让人联想到“义气”与“任侠”这种黑1道刻板印象的,就只有她无论如何也不肯配合自己将夏油杰骗出来这点。 确实很够兄弟。 “好吧,我会按照说好的替你保密, 不过如果七海自己发现了什么, 那可不能怪我!” 生怕七海家这两口子将来发生纠纷打到自己头上,已经学会主动躲避狗粮和陷阱的五条悟无比郑重的点点头:“那就这样, 我也该回学校了。” 结过账后两人分道扬镳,都快回到咒术高专门口了白毛才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以学弟的性子, 袚除诅咒后多半会重新回到横滨, 要么帮忙追查夏油杰, 要么等着接老婆下班。无论哪一种看上去都让人升腾起满满的吃瓜欲。 会不会很热闹呢? 啊, 要打也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打,不行还是给七海去个电话赶紧把他从横滨叫回东京比较好。男人嘛,有时候还是把日子过得糊涂些才幸福。 万一两边动起真格,学弟可能会死。 七海建人坐在武装侦探社的会客沙发上,认认真真事无巨细的回忆了一番高专时期的夏油杰。 “不管别人怎样看待夏油先生,我始终无法埋怨他。如果那些村民不曾长期虐待甚至打算雇凶杀死两个无辜女童的话,他也不会失控。干我们这一行的少有善终,要么死在祓除诅咒的过程中,要么被黑暗同化自我毁灭。” 金发青年冷静得仿佛描述发生在陌生人身上的事,对面一坐一站的两位侦探表情和他差不多顺带说一句,江户川乱步早已过了能被称为“少年”的年龄,他真真切切是个和小林泉几乎同年的年轻人。但是吧,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大,这位据说很有名的名侦探在某些方面总会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幼儿园毕业,但是涉及职业能力时却又显得过于早慧:“不管怎么说,动用私刑都不值得提倡,他甚至没有试过报警。或许我该提醒您,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一百多条人命,证据确凿。警方也有发布通缉令,甚至还给夏油先生订了个S级的危险程度……说句题外话,我们横滨这边有名有号能与这位相提并论的可全都是Port Mafia重量级人物,比如说,那位讨债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仔细观察着委托人的面部细节,奈何七海建人硬是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江户川乱步的推理:他完全不知道妻子的真实身份。 那么,要不要告诉委托人一些收费项目外的附赠情报呢? “我能理解您的意思。”七海建人绷紧下颌,“只是从个人角度而言,我不认为这件事的罪过全部归咎于夏油先生一人。是的,法律面向的应该是整个社会,而非某些人的私情与喜恶,但我终究是个人,偏颇在所难免。” 既然他这么说,后面的话也就没必要再继续了,包括某位Port Mafia干部相关的信息,武装侦探社犯不上枉做小人。是好是歹是死是活都是这个男人自己选的,哪怕那位干部小姐带着部下在他眼前突突掉一整条街的人,这家伙怕是也能逻辑自洽的替她想出全套托词。 简而言之,滤镜太厚,没有救,告辞。 “啊……好吧好吧,名侦探知道了,我们会尽量赶在警察之前找到夏油先生,至于那之后又会怎么做,到时候再说。” 江户川乱步任性的下了逐客令,自顾自把两只脚缩到沙发上生闷气。 尚未点亮给幼崽顺毛的技能树,七海先生如蒙大赦般迅速起身告辞,刚走出侦探社手机就响了,与此同时老旧电梯到达楼层的铃声也响了起来。他不得不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让路,中间还很有礼貌的朝来者颔首致意。 走出电梯的是个穿着传统服饰的银发男人,如非气质凛然他绝对不会过多关注,见到有人让路便停下脚无声道谢,然后离去。这个小插曲两边谁都没有在意,七海更是被蛮不讲理的刁钻前辈绕得头疼非得让人去指定店铺给他买个蛋糕带回学校,还有时间限制,真是不知所谓! 含糊敷衍着答应下来,自然马不停蹄办事。趁着排队的功夫七海建人给小林泉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顺便问她什么时候能下班,后者笑着说可以把车开过来,先去学校送了蛋糕再一起回家,总之好说话得很。 “也行,我就在未来港这边等你,别着急。”生怕她误以为自己是在催促,七海没话找话的多加了一句。 心底念头太多像是杂草遇见风和雨,说长哗啦一下子长出来老高。江户川乱步明里暗里的意有所指并非全无用处,此刻七海建人忍不住猜测……妻子是否像自己一样隐瞒了什么? 不,也不能说隐瞒,最对只算不坦率。毕竟结婚之前他对于小林泉这个人的了解并不多,除了社畜间的惺惺相惜外全都是各种各样再日常不过的碎片化片段,他还是更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从头到尾回顾过相识的这段经历,金发青年觉得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被极富人情味儿的小林小姐吸引她不是高高在上需要仰慕膜拜的神明,她是每个人身边都存在的那捧恰到好处的温柔。 最后的最后,既然我隐瞒了你,那么你没有将最真实的一面留给我,这件事我也不会生气。最多……最多也只不过觉得寂寞而已,毕竟我已经深深爱上你,你总不能还留在当初的那个位置不再继续向我走来。 排队排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才挨到柜台,七海先生忧郁的点了五条前辈特意指名的蛋糕,想想又多添了只芒果千层的三角形切件。小林泉喜欢芒果,但她从来不在外面吃,就算被侍者送到手边也会客气婉拒“不好意思我对芒果过敏”。真是的,假话说得浑然天成,就不能想想办法彻底把我骗过去吗?我愿意被你花费精力欺骗,哪怕被骗得团团转,也好过让你还有时间和精力再去骗别人。 “棉花糖慕斯草莓蛋糕,芒果千层,您的单齐了先生。” 服务员送出打包好的袋子,七海建人低头走出人山人海的甜品店,外面耀眼的阳光让他觉得有些不适。 妻子这会儿正在做什么? 他正想着,一辆眼生的黑色轿车稳稳停在面前,车窗摇下,小林泉加班过度带着黑眼圈的脸出现了:“对不起,等很久了吗?” 他忍不住弯下腰仔细探究她的眼底,泉有些疑惑但并未闪躲:“怎么?是妆花了么?” 那是坦荡的,全无隐瞒的,饱含着喜悦与期待,哪怕瞎子也不能自我欺骗的温柔眼神。 “不,嗯……我突然很庆幸,”这个非必要不多话,更不怎么说情话的男人微微红了耳朵,“我很庆幸酒会那天是我在,此后不必嫉妒任何一个走了好运的陌生人。” 虽然满肚子杂草般乱糟糟的心事,但是你来了,你柔软的看着我,我心里莫名生出的草原就被干净利落剪除平整,恢复往日的宁静与坚定。就像一只从三点钟起等待小王子前来与自己约会的狐狸,想到你会来,我的心情就会变好,嘴角也无法抑制的上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6 13:18:5420230108 14: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4 ? 第 104 章 “怎么?是妆花了么?” 泉抬头迎向七海建人, 青年黄绿色眸子里那抹一闪而逝的潋滟尚未来得及收拾干净,片刻后他微红了耳朵偏开视线:“不,嗯……我突然很庆幸。我很庆幸酒会那天是我在, 此后不必嫉妒任何一个走了好运的陌生人。” 带着清新水汽的海风来得恰到好处,忽而轻轻拂过,忽而又像顽皮孩童鼓起腮帮猛吹气球。她的刘海被吹散了,露出光洁圆润的额头, Port Mafia雷厉风行的干部小姐红了脸。 关于七海建人, 其实她早在合作案时便已提请情报组仔细调查过, 不然也不至于中原中也和魏尔伦跑去找尾崎红叶一问就有结果。在Port Mafia这个庞大的组织内部, 有些规矩即使看上去很重要也可以不当回事,还有一些从来都不怎么起眼却必须牢记在心。这人并不遥远的祖上混了北欧血统,国中时期和同学发生过几件不愉快的小冲突,由于某些人开“玩笑”不成反而进了医院, 急于平息舆论影响的学校直截了当给看上去更像加害者的受害者贴了个“疑似精神异常”的标签。再然后他的履历上出现了四到五年空白, 此后又恢复到升学读书就业之类按部就班的轨迹上, 直到从那家信托投资机构辞职…… 结合从五条悟手里交换的情报看,除了高中教师外丈夫大约还有个名为“咒术师”的兼职。 算了,他高兴就好。 换了别人说起这种缥缈虚无一听就是糊弄人的名头她绝对嗤之以鼻正眼都懒得给一个, 但是自家男人, 自己家的自己家的,就, 他想怎么就怎么吧,只要别牵涉到邪1教或者诈骗案里。万一真要是不幸某天从警视厅得到消息……大不了保释, 或者提前开一份精神疾病鉴定方便捞人。 并非她有多么顽固不化不听人劝, 实在是五条能够给出的证据太少了。每年至少两千起失踪案……自己就是资深失踪案制造者的小林泉当然明白横滨的失踪者大多都在哪片海底沉着, 或者其他地区也不是不能猜测一二, 在她看来“咒术师”基本可以与本部盛行的“异能力者”之说合并,全都是无实物表演大赏。再加上夏油杰过于神棍的表现,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做得正经生意。 本来就已经是小众亚文化圈,横竖不超过万人的组织内部还要再分出个三六九等正反阵营……闹啥呢?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泉笑着开了中控,七海建人拉开车门将买好的甜点递给她:“你去后面坐着睡一会儿,我来开。” “哦哦,好。” 接过袋子坐到后座,她顺手又将袋子放到身边,束好安全带,安安静静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整个人趴在车窗上指着不远处的街角:“快看快看!” 发生什么了?七海建人顺着她朝外张望,就看见穿着黑色短西装戴着黑色礼帽的橘发少年正在慢悠悠过马路不是他走得慢或者瘸了腿,而是扶着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妇人,另一只手提着一看就很“复古”的碎花包裹。 至少在视觉上,这个包裹让某Port Mafia干部一瞬间从“托尼”变成“狗蛋”。 “噗,嗤嗤。” 小林泉发出类似轮胎漏气的憋笑声,快手摸出手机拍照发给魏尔伦,哪怕隔着条街中原中也仍旧发现了“偷拍者”的存在,横眉立目转过脸来一看,圆脸女子坐在配车后座正朝自己挥手。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往口袋里塞手机的小动作啊! 泉一把将手机摁到口袋底,急忙催促七海建人:“快走快走,他看过来了,等会儿要发脾气。” “姐弟”之间的塑料亲情嘛,七海先生微微勾起嘴角,赶在中原干部送完老妇人欲朝这边来之前一脚油门,黑色轿车宛如有着闪亮背壳的甲壳虫,在人潮中开出一条路溜之大吉,徒留中原中也站在原地生闷气。 可恶!被当成小孩子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原,哈哈哈哈哈哈!真可爱……” 小林泉笑得差点趴在后座上锤坐垫,七海建人朝后视镜瞥了一眼,默默同情疑似食物链最底层的小朋友。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妻子原本是想说“傻瓜”的,不知为什么临时改成了“可爱”。灰原曾经说过无论你在外面有多风光,只要你姐姐想拍了你的丑照和其他家人分享那么她就能拍了你的丑照随便往“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发,看来就是这种情况。 “你为什么总是喊弟弟的姓氏和全名?” 其实他更好奇所谓“兄弟姐妹”到底从何而来,既然各有姓氏那么至少可以说明他们是在有记忆已知事的情况下被收养的,收养者的筛选条件就像团迷雾让人难以捉摸。 泉顿了一下,慢慢靠进座椅,像是回忆了一会儿似的慢吞吞道:“事情要从兰堂先生的少年时代说起,他先是被迫收养了魏尔伦,也许是教育问题也许是其他问题吧,总之后来魏尔伦失手把他给打失忆了。失忆后流落街头的兰堂先生误把打算出门送牛奶的我认成被他打傻的中原中也捡回去收养……总之,嗯,大家记忆都不是太好。” 七海建人:“……” 比起你们家,我那有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在的高中生涯真算得上“相亲相爱”了。 “哦,兰堂先生现在怎么样,失忆症好了么?” 他随口带开话题,泉的表情更加古怪:“额,这个嘛,严格来说失忆症是好了的,不然魏尔伦也不会和我们在一起。该怎么讲呢,除了已经往生,兰堂先生现在哪儿都挺好的,不用担心他饮酒过度,不用担心他迷路回不来,也不用担心没给他买够过冬的保暖衣。” “咳咳,抱歉,我……对不起。”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没过脑子,七海建人咳了两声,小林泉耸肩摊手:“没事,我已经放下了,他们兄弟间的龃龉,很难说清谁对谁错。毕竟中原中也当时也缺失了一段记忆,加上兰堂先生自己想不开硬要作,魏尔伦都能接受,我有什么接受不了。” 换句话说,首领森鸥外都能接受,小小的后勤干部有什么接受不了?不就是死了几个青年人才吗?不就是后勤组工作量骤增吗?不就是黑眼圈又重了几分头发多掉了几根吗? 不就是失去重要的家人再次成为孤儿吗……早在还未离开擂钵街时我便已经习惯失去了。 她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七海建人默默调高空调温度,将车开上通向东京的高速路。 过了很久,也许半小时也许一小时,泉突然道:“周末休假就带你去看看他吧,墓地附近风景不错,很适合野餐。兰堂先生喜欢热闹,他不喜欢凄凄惨惨的悲切,我们可以带上垫子和便当去远足。” 就……吃给躺在地下的人看? 这么想想兰堂先生似乎有点可怜。 七海建人暗自决定要努力多活几年,争取将来别蹲在自己的墓碑上百无聊赖看妻子赏花赏景赏不认识的男人。 “到了,我给五条前辈打个电话让他出来拿蛋糕。” 把车停在咒术高专大门口,七海先生并不知道自己给母校带了多大个“惊喜”,接到电话的五条悟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使用无下限瞬移被中途截停的后果未知,为了避免自己半个半个的到达目的地,大少爷不得不迈开尊腿从校园里跋山涉水跑到大门外拦截。 X的,还好当年弄死了伏黑甚尔,否则讨债人带天与暴君这个组合将成为绝响,咒术世界或许就此成为历史。倒不是说有多爱护学校啦,他纯粹是怕咒术高专里运转的各种阵法符咒结界突然失效,后续加班的工作量很可能导致最强秃头。 “好了好了好了,我已经到了,你站着别动!千万别动!” 为了避免学弟一时兴起带着夫人参观游览,更是为了保住全国唯二的咒术师摇篮,五条前辈不得不重温高中时期耐力训练的重要组成部分拜一些精力过剩喜欢打架的高中生所赐,如今咒术高专占地面积甚广,从最里面的山头跑到最外面的山头少说五公里,还不是平路。好在他平日从未松懈过,这才不至于丢脸。 黑漆木质大门被人用力拉开,白毛冲出来推着金发青年向后退了十几米,幸亏校门处有片空地,两人这才不至于翻到路基外的杂木林里。 “您这是在做什么?” 七海建人反手扣住五条悟的手腕,就算咒术体术都不及此人,好歹老婆就在边上看着,是男人就不能认怂。 六眼失去作用,五条悟完全无法确认咒术高专上空的结界是否安然无恙,只得松开手做投降状举起:“嗨嗨,多谢七海快递,那个……我刚才不小心炸了夜蛾的羊毛毡工坊,现在的赶紧回去收拾善后,就不多陪你们了,再见!” 数小时前刚与他作别的小林泉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袋子取出丈夫给自己买的芒果千层,看她小心翼翼精心爱护的模样五条先生觉得那个棉花糖慕斯草莓蛋糕瞬间变得不好吃了。 零食,始终是别人手里的更美味。 作者有话说: 迫害五条真欢乐 感谢在20230108 14:32:1520230110 14: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栀清寒 20瓶;寻南渡月 17瓶;女巫的莴苣 10瓶;相将、春酒冷 5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5 ? 第 105 章 咬着小手绢目送七海太太带着七海先生专门为她买的芒果千层坐上车扬长而去, 五条老师的脸皮厚度终究无法支撑他从学弟妻子嘴里抢甜点吃。轿车渐行渐远,六眼的视域越来越广,最终恢复正常。果不其然, 学校最外层包裹着大门的结界已经消融到完全看不到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示警的钟声也没有响起。 很好,可以确定彻底失去警戒能力。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这个自己一只手就能拎起来再扔出去的女人做到这一步?五条先生想破头也想不出理由。六眼是五条家代代宿命般的轮回,从菅原道真之下绵延至今, 而咒术世界的存在只会比六眼出现的更早, 如果真有能够克制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拖拖拉拉千八百年后才姗姗来迟。 不太对, 他索性蹲在学校大门口的台阶上冥思苦想无下限加六眼加反转术式, 他的大脑算力堪比超级计算机,举出某些假设然后推出结论并不是件困难事。 那位领着一群底层人掀了禅院家脸面的神秘人……嗯,真的好神秘啊。 不过拐回头想想,如果当年夜蛾挖到她, 说不定还真能完结诅咒与咒术师纠缠千年的孽缘, 这样一来夏油杰也就不会再次走上那条路。唉……时光一去不复返, 世事不再来,过去的发生过的悲剧,终究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这边看着光秃秃的空地感叹, 那边七海建人再次将轿车开上返回公寓的快速路。小林泉将芒果千层放在空座位上, 不经意抬头扫过后视镜,丈夫认真望着前方的侧颜一览无余。两个人各怀鬼胎, 都觉得是自己更对不住另一半,都怪自己先隐瞒了一部分职业信息, 搞得现在连质问的立场与勇气都没有,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奇奇怪怪的沉默在狭小空间中弥散开来。 不得不说, 能走到一起缔结婚姻的两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相似之处,所谓互补大多都是外在的不同,骨子里始终都是一类人的才能携手走下去,要么白头到老,要么共赴监狱。三观不同的两人就算在爱情催化下闭着眼睛也愿意往婚姻的坟墓里跳,多半也会在荷尔蒙消退后恍然察觉现实生活是那么的难以磨合最终分道扬镳。愿意为了伴侣忍痛切割自己并一直坚持的人少之又少,所以真挚的爱情故事才会流芳百世广为传颂。说白了还是那句话,越是少见罕见的东西才越会被人口口相传。 所以非常合拍的七海夫妇,眼下就连心虚愧疚的姿势都差不多。 不然,还是想法子坦白吧。小林泉闭着眼睛装睡,脑子里一点也不糊涂。总这么瞒着,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如果七海建人真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社畜,那么瞒也就瞒了,操作又不难。但他不是,他在某处奇奇怪怪的类宗教组织里兼职,说不准哪天两人一个因为诈骗败露一个因为街头械斗而警局相聚……到时候再掉马那就不是能用社死去简单形容的可怕画面了。 当初我就该烂在擂钵街的铁皮长屋里避开眼神儿不好的兰堂,要是不被兰堂捡到就不会被带进Port Mafia,要是不进Port Mafia就不会成为捡尸队一员,要是不成为捡尸队一员也不会为了那三核桃俩枣的微薄薪水拼命,要是不拼命……等等,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记不清了。 算了,想不起来的事先不想。 总之,要不是当年被兰堂强行捡回家,Port Mafia横竖也不可能有一个名为小林泉的后勤干部,现在她也不必默默糟心该怎么坦白职业信息。等到把现下组织深藏的危机渡过去,还是找个机会和盘托出吧。 无独有偶,七海建人想得也是当初。真应该听夜蛾老师的话早早说明身份呀,眼下也好开口劝妻子从森氏辞职。他不是不知变通食古不化不尊重女性的禅院,从来没有觉得女人就该乖乖待在屋子里生孩子做家务,但外出工作……最好还是从事合法职业才比较安全。 好吧,其实不是她不想辞职,而是森氏不放,显然妻子并不能胡乱贴一份辞职通知在老板桌子上潇洒走人,她大概也做不到暴打老板一顿自动离职这种奇葩操作。所以世上为什么要有诅咒和咒术师呢?如果大家都是普通人就好了,没有那道看不见的藩篱,也没有话到嘴边却说不出的无力。 回到公寓,泉格外热情的挽袖子主动要进厨房,为了厨房的寿命着想,七海建人拦下她给了另一个建议:“露台上的花似乎不太好,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它们,要不你去看看?” 从来没能让植物在手上活过一个月的金发青年眼神真挚,绝对不是想献殷勤结果搞砸了试图瞒天过海。 “露台上的花?啊,我去看一下。” 小林泉因为心虚而显得一惊一乍,三两步蹦到露台上翻开花丛仔细观察。等重新直起腰,就见她一脸迷茫:“土怎么这么湿,下雨了?还是我浇水浇太多又给忘了?” 应该不会? 她低头翻开手机查询前后这几天的天气状况,百思不得其解:“前天昨天今天都没有下雨……好吧,就算是我干的。” 七海建人默默缩进厨房,想想不放心又蹑手蹑脚拐回来小小声锁上门,生怕被妻子发现那是自己“深切关照”后的结果。 处理完露台上的灾难,她带着两手泥冲进洗手间,带上收拾花木所用的时间总共也就一个小时多一点吧,打理干净再出来便看到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家里……似乎没有这么多储备蔬菜? 出于相同理由心虚,站在玄关打包垃圾袋的七海先生也顾不上公德不公德,飞速开门一脚将垃圾袋踹进走廊,假装刚才自己没有趁机跑去市场。 咱就是说,亏心事做不得。 “昨天晚上到港卸货的船遇上Port Mafia和境外偷渡进来的组织火拼,几个海员受伤了,还有些已经入库的货物受损。哎呀,昏头昏脑忙了一个通宵,明天保险公司才来,等定损完成后面就能交给部下负责催款,也就不会这么忙了。”小林泉拿出多年工作经验胡扯,七海建人假装自己信了:“人比货重要,再遇上□□火拼千万记得躲远些。学校近来调整教学计划,按照教育省的命令,恐怕会增加教师进修和赴外校交流研学的权重,我担心将来要频繁出差,不过还好都不太远。” 教育省有什么鬼命令也不会下到宗教学校头上,七海建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小林泉也假装自己信了:“出差在外注意安全,能讲道理还是尽量讲道理,早去早回。” 鸡同鸭讲了一晚上,第二天小林泉破天荒赖床:“你先去上班啦,不用担心我,前天晚上熬了一夜,今天上午是我的倒休假。” 七海建人没想太多,只担心她被黑心老板压榨,摆好早饭又把午饭做好放进冰箱便匆忙出门赶往学校。等他一走,泉掀开被子钻进橱柜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哪怕已经做了大半年夫妻,七海先生的私密物品她也从来没有因为好奇而乱动过,今天也是另有原因。 不知道谁送的安全套礼盒……丑八怪娃娃……扔了许久已经没有味道的未拆封烟盒……半旧打火机……毕业证…… 话说这家伙的领带为什么全是豹纹?好奇怪啊! “啊,找到了!” 她从七海建人的衣柜深处找到一本老旧相册,翻开第一页入眼就是新生入学照。 这张照片应该拍于入学之后,照片里的人明显并非初次见面般拘谨。手指轻轻划过,小林泉看着那上面一张张灿烂欢笑的稚嫩脸庞逐渐皱紧眉头。 夏油杰、五条悟、家入硝子、七海建人,还有一个黑头发大眼睛阳光又快乐的少年看他把胳膊搭在七海肩头的动作,两人应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但却并未于婚礼上现身。也就是说,这便是灰原雄了,故事里压塌所有骆驼的稻草。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敢打着宗教学校的名义招揽这些把幻觉当真的少年,又凶狠无情的将他们逼迫致死? 照片上灰原雄仿佛暖融融的小太阳,穿着传统的广袖黑上衣和铁灰色袴裤,透过时光仍能看出他温柔又坚忍的性格。这样的少年,如果能够长大一定会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但残忍的命运并未将机会给予他。 关爱的优秀后背、可以交托生死的好友,这样的人悲惨死去所带来的创痛足以将人逼至疯狂。青春期本就是人类情绪波动剧烈的特殊年龄段,又是三观初定最易被动摇的时期,对这些或多或少都有点精神障碍的青少年来说,失去同伴完全够得上黑化的理由。 所以最后的最后夏油先生走上了发展邪1教的不归路,七海建人则进了投资公司企图用日复一日的枯燥工作使自己麻木。 那个充斥着封建迷信,以“拯救世人”为借口迫害未成年的世界不应该存在。 或许……织田作之助的爱好有着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0 14:56:4220230111 18:2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岚洲 5瓶;冲鸭小墩墩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6 ? 第 106 章 “织田君, 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交给你。” 本部大楼下的咖啡店里,干部小姐朝自己最自由散漫的部下举起白瓷杯:“这里有个故事,希望能用你的笔讲述完整。” 红发青年眼前一亮, 迫不及待挪挪凳子拉进距离:“是……什么样的故事?”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一直在为成为小说家而努力,先来个别人的故事试试手正合心意。 泉笑了,温柔的移开视线, 看着桌上用作装饰的矮化向日葵盆栽叹息:“一个关于精神障碍, 以及少年们互相救赎的故事。” 对纯文学爱好者来说, 这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佳题材。织田作之助郑重取出钢笔和随身携带的小本本, 铺开后深吸一口气:“请您告诉我吧!我保证直到今年年底绝不会再翘班。” 是,你是不翘班,你干脆把稿纸带进据点就地开写是吧?泉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开始讲述从五条先生哪儿听来, 又经过小林氏加工润色的故事。 “那是所位于大山深处、风景宜人的疗养院, 为了让被送来疗养的青少年在痊愈后能顺利回归社会, 人们给这所疗养院起了个像是学校一样的名字。这样既能满足那些少年让他们在幻想中做自己的英雄拯救世界,又能帮助他们避开来自外界的窥探与歧视……” 到底是所谓的咒术师少年做了个化身普通人的梦,还是普通少年梦见自己拥有了超凡的力量?人类弱小却也强大身体孱弱思维强大, 强大到能够穿透宇宙, 还能够凭借幻想缔造出以假乱真的完整世界。 咖啡的醇香伴着好故事,一下午时光说溜走就溜走, 起身告别时小林泉伸出手压住织田作之助尚未收拾好的本子:“这段时间就在家休养吧,最近你不小心得了重感冒, 又非常倒霉的诱发病毒性心肌炎, 需要卧床静养, 明白吗?作为上司, 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这是部门赠与你的慰问金,啊,还有病例,病程记录,以及医生开具的报告。假条我已经批复过了,好好休息,务必养好身体再回岗位,反正捡尸队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还没有作品面世就先遭遇当面催更的织田先生抖了抖,几乎看到自由散漫的好时光朝自己挥着手一去不复返。 “好,好的,泉小姐,我知道了。” 红发青年七手八脚收拾好钢笔笔记本,夹着尾巴一溜烟跑走了,大约会躲去Lupin酒吧一边哀叹一边不经意的炫耀。给这家伙放假是太宰治的主意,相关材料也由他一手操办,除去牵线搭桥创造机会提供掩护外,小林泉顺手把新任务塞过去好叫他乖乖待在家里守着几个孩子。 虽然不清楚太宰治为什么非要织田暂离本部游离在外,他也一个字都不肯解释,但是这一点并未造成合作者之间的信任危机。太宰就是那样的人,思维跟不上他没关系,能保证动作跟得上命令就行了,没必要非得勉强自己的番茄花园去和WIN10一决高下。 泉打开电子记事本预估了个织田作之助能“交任务”的日子,提醒自己千万别忘记在文章发表前准备好骂稿。这年头,做文学宣传也是有讲究的,一味夸好不一定有人会看,但你要是骂得厉害,总有闲得无聊的人掘地三尺把东西挖出来从头认真看到尾。 少年们的故事交给织田作之助以及他中二迟迟不毕业的朋友们,想必会产生一系列奇妙反应。 要毁灭一个旧世界说难不难,说简单自然也与“简单”二字无缘。困难的并非颠覆那个世界存在的根基,而在于破坏后的重建。野坂先生搞了八十多年革命,到现在也没能做到年轻时许下的诺言,由此可见一斑他许诺过必要扬起赤色的旗帜,带领所有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存在冲破桎喾赢得为人的权力。是他言而无信吗?当然不是。原因很简单,因为缺乏启蒙,因为积重难返。卑劣的民族性格混合着虚伪懦弱以及推卸责任的暧昧恶习,追求泯然众人的沉闷社会氛围让那些压在人民头上的大山从未被移除。它们已经存在数千年之久,早就用高高扬起的皮鞭和从外面借来的枪炮将敢于舍身取义的骨气打断,哪怕吃米糠喝污水能活下去,民众也会瑟缩着苟且,他们已经忘记该如何伸直膝盖好好站着了。 这不能怪民众们怯懦蒙昧,也不必自嗟奈何。谁都不是生而知之,像野坂、小林这种想法和大家都不一样的才是异类,更多人需要些振聋发聩的声音才能觉醒。该到讲故事的时候了,每当时代变革来临之际,总要有几个自由的吟游诗人放声歌唱,那歌声便代表着转机已至,是时候为狂风暴雨登场准备好舞台。 当然啦,小林泉并不知道就因为织田作之助“被感冒”窝在家里修养(赶稿),才让森鸥外翻遍整个组织也找不到能够替代他的人,无奈之下首领不得不更改原定计划,将调查坂口安吾失踪案的重任交给后勤干部。 他不会对野坂放在组织里监控自己的眼睛下手,但要是外人,尤其是欧洲来的偷渡客们……那可就和他森某人没有一丝一毫干系。 “泉,坂口安吾,我的私人直属情报员失踪了,麻烦你替我找到他。这件事非常重要,相信你能明白。”中年男人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文雅笑意,双手搭在一处撑于面前:“我可不接受‘没问题’以外的任何回答,还有,银之神谕,应该知道怎么用吧?我听说你上次去茨城用这个吓了原负责人一大跳,这回不必再费心借用光影制造错觉了呢。” 泉垂着眼睛:“没问题。” 就好像没听懂首领影射她疑似造假的狐假虎威行为。 森鸥外笑了两声,轻轻摇头的动作仿佛老父亲面对叛逆期的女儿:“没关系没关系,你就是太小心谨慎才总会很累。我当然知道茨城之事是为了挽回属于组织的资金,任何讲道理的老板都不该对此吹毛求疵。” “那么我这就退下去做事。”后勤干部略微弯了下腰,对前者突如其来的宽容不置可否。 当她走到首领办公室大门处,坐在阴影里的男人打破沉默再次道:“泉,野坂先生近来身体可好,有什么特别交代的事么?” 他大约是想问问异能营业许可的事,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到底挥挥手让她出去。 带着银之神谕离开顶层,小林泉进了电梯才将手里那张纸翻来覆去看过几遍。就材质而言是再普通不过的奖状纸,花纹底色比较特殊罢了。森鸥外在纸上写下使用事由,却没有指定范围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单凭这张纸,后勤干部可以任意调动组织内除首领外随便什么人,上至五大干部下至捡尸队,都必须像是见到首领一样恭敬。 如此宽泛的权限,依经验来看并不是什么好事。要么任务艰巨要么前方有坑,综合多年经验,泉认为坂口安吾被找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呵呵,找什么找,去内务省找人吗?连自己这种天天宅在办公室里的人都能看出坂口的破绽,没道理森鸥外看不出来。他恐怕早就知道眼镜仔潜入搜查官的身份,废物利用的算盘打得还真响,硬是从内务省屁股上薅了把羊毛下来,不得不服。 走回后勤办公室,桌子上的长脚兔子玩偶引起了她的主意,新庄无奈上前说明:“游击队送来的,说是太宰先生外勤时翘班把路边电玩城的娃娃机给抓光了,几乎每位干部都有礼物。” 那是另一项任务,与近来频繁挑衅Port Mafia的外国组织有关。据说该组织有个卖萌嫌疑极重的名号,顶着最软萌的名字做着最凶狠的事,给组织造成了不少损失。 嗯,损失,又到了熟悉的环节。 “放在这儿给你们当靠垫抱枕用吧,扔了怪可惜,不要浪费资源。” 泉揪着兔子耳朵把玩偶拎起来里外检查一遍,确认没有监听设备就将它交给新庄:“BOSS刚刚给了我一项特别任务,不方便带太多人。你、盐田、还有佐佐木把后勤组的主要工作分分,除了非我不可的依照规矩看着解决。” 去找首领的私人情报员当然不能随身带着一群人乌央乌央来回跑,否则前脚过去后脚就得给坂口收尸,看上去太宰治似乎不想弄死这个立场和自己不一样的朋友,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刻意与他制造麻烦。 至于说操作上……这种大海捞针般的无意义工作,后勤干部决定躺平。 其实根本就不必找,就算找到了坂口也不可能被她带回Port Mafia,哪怕她有本事打昏一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多的男人,也没那个能耐独自将他拖回本部。本来就是走个过场放内务省的卧底回去,大家都在演,她小林泉何必演得那么入戏那么真情实感呢?反正也不是主角。 作者有话说: 上司当面催更 织田老师被生病 感谢在20230111 18:21:2120230112 21:2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7 ? 第 107 章 内山书店, 位于横滨国立大学辐射范围内,除了大学生们需要的二手专业书籍外,平日里也会组织些征文活动。这年头生意不好做, 只能广撒网,将希望寄托在某个尚未出道的未来文豪身上。哎呀,其实不是文豪也没关系,轻小说一样能卖个好价钱。 “老板, 我这里有份稿子, 您有兴趣看看吗?” 一身黑西装的圆脸女人曲指敲敲书店大门, 内山从书架后探头出去看到她, 立刻扔下打扫灰尘的鸡毛掸子边拍手边笑着走出来:“泉小姐来了!真是稀客。” 她的新发型与身上这身制服颇有不谐之处,看上去像个还没毕业就绞尽脑汁四处投递简历的社畜预备。 女人将手里的文件袋扬起一个角度好让他看清楚,迈过门槛来到空无一人的吧台:“我上次和你说过,一个还不错的新人。” “哦?让我看看。” 内山完造洗了手, 走到吧台后先从抽屉里翻出眼镜, 架在鼻子上才拿起文件袋打开。 普普通通的手稿似乎还散发着墨水的味道, 只看了一眼作者自行标注的类别,书店老板就拧紧眉头:“纯文学?哎呀,眼下这个世道, 纯文学的路可不好走, 日子过得够苦了,谁不想看点不用动脑子的轻小说甜饼麻醉麻醉自己呢。” 虽说轻小说常年处于文学界鄙视链底端, 耐不住它能赚钱啊,入行门槛低, IP价值大, 正是投资的不二选项。纯文学……不是说不好, 但以眼下的市场行情来看, 多半属于赔钱买卖。 “您先看,看完再说。” 小林泉靠在吧台上笑,一点也不担心被拒绝的样子,甚至还伸手从最近的热销展架上取了本穿越异世界的小说翻开阅读。内山老板不好再说什么,抽出第一章手稿仔细阅读。 《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 还好还好,也许是作者标错了吧,这明明是推理小说的标题。 推理小说自然比轻小说格调要高,宣传销售起来却不比轻小说更费力,只要作者脑子清醒,勉强可以算是个讨巧又讨好的路子。 第一章自然是例行的背景介绍以及人设初探,作者文笔不错,至少一页看下来没有弃文的雷点,但要说多么引人入胜……嗯,多少有些牵强。 “不温不火,无功无过。不过考虑到是新手的处女作,倒也不是不能给他个机会。”书店卖书,是个做买卖而非做慈善的地方,内山完造摘下眼镜诚恳道:“以这位老师如今的文笔表现,直接成书不可能,不过我可以把他推荐给有业务关系的杂志社,半月刊,看看读者反应如何?” 这已经是看在小林泉的面子上了,换了别人,老板只会“嗯嗯啊啊”答应下来然后将文稿扔进抽屉就此遗忘。 “行啊,我不为难你。三个月,给他三个月时间,三个月还乏人问津足以说明没什么天赋,我亲自去让他打消当小说家的白日梦。” 泉笑着放下手里的小说,一句话堵死了内山完造还没说出口的“但是”。 “三个月不过分,反正纯文学板块已经低迷了十几年了,放谁上去都无所谓。说不定这家伙就成了呢?开头些平淡点,后面才好往上拔嘛,一开始就天下无敌其他角色还怎么安排,你说呢?” “可作者写的明明是推理小说,怎么能放在纯文学区呢?”内山完造苦笑,“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他没写错,是纯文学,推理那部分……看看就好,别当真。”小林泉无比肯定的点点头,这个题目是Lupin酒吧三剑客一块攒出来的,太宰治犯案,坂口安吾推理,织田作之助写故事,热闹得很。 见她不像是会妥协的样子,内山老板无奈点头:“行吧,纯文学就纯文学,这位老师想好笔名了吗?” “想好了。” 泉忍不住笑出声。 关于笔名,她可是力排众议,从一堆织田日和、津岛美奈子,以及坂口吹雪之类的女性化名里挑出了个看上去就想让人吐槽的好名字。 “堕落者与狗,作者的笔名。” “……”内山完造手下一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哈?” 小林泉拍着吧台大乐:“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这种反应,这名字多有趣,每个第一次听到的人都要瞪大眼睛吃惊,有卖点有个性。” “我但愿老师写的文章也能像他的笔名一样有个性,虽然眼下并不能看出而这之间的关联……” “那是因为你只读了第一页,后面的内容还没看呢。等你全部看完,就不会这样和我说话了。” 她朝书店老板挥挥手,潇洒走进阳光下:“就这样,我还得回去盯着那位老师赶第二卷的稿子,真希望能撬开那家伙的脑子直接倒,可惜不行。” 越说越可怕了喂! 圆脸女子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内山老板不过慢了四五步,再赶到门口便已经看不见人影了。叹了口气,他回到吧台后将剩下的稿子抽出来继续阅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心里先有个数,省得将来推荐时脸上无光。 三小时后,内山完造放下手里来回翻了不知多少遍的第一章手稿长出一口气。 精彩至极的故事,只是开篇就让人不由冷汗淋漓。没有真实到让人怀疑的细节描写,也没有故意刻画血肉横飞的惨状,但那种阴冷的恐怖如影随形如蛆附骨明明一切都像是灿烂夏日里温馨又热闹的日常,少年们因着各自的奇异能力相聚于藏在山中的异能学院,为了某个伟大目的投身战斗。 略显老套的开端背后隐藏着细思极恐的影子,真想快点知道下一章内容! “说是纯文学吧,暂且还看不出来,推理小说却又夹杂了轻小说的热血套路,真是奇怪。” 他放下稿子开始给在文学社供职的老友打电话,这位起笔名也不肯对自己客气的老师会不会成为文坛新星呢? 把文稿拜托出去泉就不管了,开车来到一栋隐藏于老旧社区、外观再普通不过的三层一户建门外,她高兴地看到地下室通风口开了条缝。 “我过来了,顺便带了些物资。” 顺着通风口朝下喊了一声,留作采光的玻璃顶立刻被人从内部掀开,太宰治露了半个头在外面:“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生鲜食材,水果,咖喱块,苹果酒和米酒。” 她把后备箱里的袋子提出来一个个递给太宰治,等那半个脑袋缩回去后自己也沿着梯子进入织田作之助家的地下室。 二楼三楼是属于孩子们的小世界,站在暗处保护那个宛如肥皂泡般的脆弱世界一直快乐下去是成年人的义务。自认不是个好人的小林泉巴不得绕着那几个孩子走,生怕引得他们对Port Mafia生出一星半点好感。 太宰治在偷懒,运送食材的过程中小手非常不干净的顺了个苹果出来狠狠咬下一口,被人掘地三尺寻找踪迹的坂口先生嫌弃的抬起头:“你太吵了,麻烦屏住呼吸离我远点。” “很有胆嘛安吾,我有说彻底原谅你吗?”少年暗下鸢色眼睛,很有大佬气势的阴恻恻道:“不过是偶尔站了回上风,有些人居然就膨胀了!” “太宰,写错别字是不好的,幸亏安吾帮你挑出来,别忘了说谢谢。”织田作之助挽着袖子,袖口上沾了一大片墨渍。 又来了又来了,这三个人就像条完美闭合的食物链,织田听坂口的,坂口被太宰克,太宰又很服织田管,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亲子关系? 泉从下了一半的梯子上跳下去,落地后清清嗓子:“发表稿子的事已经搞定了,太宰快点滚回本部去糊弄森先生,坂口想好搪塞内务省的借口了吗?织田你快点写!” “吃过饭就去,安吾的消息谁传?”太宰治把苹果啃得咔咔作响,弯腰捡被子叠的小林泉头也不回:“我来想办法。” “我真是疯了,神经错乱,才会答应你们这个疯狂的计划!”坂口安吾好悬没把钢笔尖写出火星子来:“配合你们欺骗内务省!我要是因为这件事失业了就挨个躺到你们家门口去蹭饭!” “你也可以不配合啊,试试呗?”太宰治笑得不怀好意,谁都知道他的意思试试就逝世。 纠结在一句话上反复抠字眼的织田作之助满脸痛苦:“你们就不能安静点吗?我真的想不出来这句话该怎么写!” “我看看。”泉站到他背后弯下腰,瞪大眼睛看了三分钟“你傻啊!这是个病句!” 兵荒马乱的午餐后,小林泉带走了坂口安吾写给内务省的报告,以及《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第二卷。第一卷第一章以外的部分也在她哪里,方便代为交稿。 “我走了,你们两个藏好。外面的事交给我和太宰,作为交换,麻烦把文写得精彩些。” 泉推着太宰治催他先爬出去,坂口安吾落在后面阴阳怪气:“你倒是先看看手上的文稿再说?” “写好点安吾,如果你因为这几天的事失业,我会想法子给你争取个好点的稿费分成方案。” 干部小姐给了他一个算不上威胁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的眼神,异能特务科的年轻精英一口气梗在嗓子眼儿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没错,安吾的推理小说很好看。感谢在20230112 21:20:1120230113 19:1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桃子味儿的大白马 182瓶;岚洲 5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8 ? 第 108 章 离开织田作之助家, 小林泉照例做出努力找人的样子开车绕横滨市行驶了七、八圈,看看表好不容易才熬到五点,距离下班还有一小时时间, 油箱也见底了。她将车开进路边加油站,关门下车走到站外用手机处理紧急OA。这地方不太好,略显偏僻行人也少,或许是为了绿化需要, 除了出入口加油站正前方刚好有一大从做了造型的冬青, 站在树后非常隐蔽, 就像这里有个天然可以拿来利用的掩体。 走出宽敞无遮挡的建筑物就要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藏起来, 这也是多年道上生活养成的习惯。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远处就没有狙1击枪正朝着自己瞄准,命只有一条,能苟就别浪。 技术部新开发的系统可以同时在电脑与手机上通用,稍微聪明点的干部拨弄两三下就会用了, 出外勤也不耽误处理急事。泉先批完各部门的请款单, 看到交易所提交的巨额损失时忍不住额头青筋乱蹦。 又有一处仓库遭遇突袭, 虽说各种各样原因影响下没有出人命,但货物损失差不多也快要达到组织能够忍受的临界点了。这些或走私或交换来的东西可不是为了堆着好看,Port Mafia吃的就是远洋贸易这碗饭, 没有货拿什么赚钱?真就靠港口区收上来的那点保护费, 大家还不如人手一只瓷碗往路边一躺,倒还省心了。 文件看到一半, 后台突然弹出通话申请,接通后太宰治略有些慌乱的声音立刻传出来:“你在车上吗?往人多的地方, 或者警局附近开, 快点!” “额……如果不在车上有什么方案?” 距离正在加油的轿车大约十米远, 袭击者随时可能出现, 泉不认为自己能突破人类极限,直接放弃太宰治给出的第一个建议,“我在加油站,车在加油,没油了。” “离开加油站然后原地隐蔽,我这就通知织田作赶过去支援。有情报显示MIMIC已经盯上你了,或许是想进一步挑动组织的怒火。千万保重,泉姐姐。” 太宰治的声音里不由带上几份狠意:“无论如何只要活着就好,只要你还活着,我总有办法。” “了解。” 将手机交换到左手,右手从内袋抽出配枪退下保险,小林泉压低身体整个人都被冬青树挡得严严实实。做出反应的下一秒,斜后方水泥地上嵌入一颗黄铜子弹,看口径打到人身上最轻也是个终身残疾。 “啧,这么看得起我?” 袭击仓库时MIMIC可没暴露出狙1击手的存在,看来这段时间做的无用功让他们沉不住气了。 通话已经挂断,支援不知何时才到。泉脱下西装外套随地翻了些土块包进去,抡圆胳膊甩出去的同时迅速朝反方向翻滚,利用这个机会飞身躲到加油站的柱子后面。冬青树不是不好,奈何根本没有抗穿透能力,万一对方恼羞成都照着灌木丛随便来一枪,倒霉点的话说不定真就碰上。 站内工人听到枪声立刻四散而逃,瞬息之间跑了个一干二净。也不知道谁那么敬业,逃命还不忘顺手关闭油枪,配车的油箱盖子随意敞着,随着惯性左右摇晃。泉直觉不妙,绕了半圈想躲到柱子与冬青树之间,子弹再次横飞而来,非常精准的打进油箱。 炽热的烈焰与冲击猛然爆发,两人合抱那么粗的石柱应声而倒。泉躲得及时,只剩下三分之一高度的石柱替她挡住绝大多数伤害,倒塌的上半部分刚好砸在身前,除去飞溅破片带来的划伤外只有胸口闷闷疼了一下,其他都还好。 依照这个架势,单纯炸掉一个无辜的加油站并不能让对让满足,他们一定会靠进以求搜寻到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说某位干部的尸体。 继续停留下去会变得很危险,但附近已经没有其他能够提供遮挡效果的物品了。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将水泥连片掀开,花坛里的植物也被连根拔起,配枪倒是还在,奈何弹夹容量有限射程更有限,正面硬刚一对一、一对二或许能行,再多根本支撑不住。 可是不能放弃,身上还担着未完成的事业,家里还有正在等待的人。 爆炸带出的油污泼洒在袒露出土壤的地面上,火焰与殉爆就没停过。借着几乎令人窒息的火光,小林泉在热浪中摸索。没有能够提供隐蔽的障碍物,她不能太快脱离这唯一的庇护。把敌人拉进自己熟悉的领域,一向是她最擅长的作战方式。 半小时后,一辆笨重的皮卡抢在警车与消防车之前横冲直撞冲入火场,织田作之助红色的头发被高温烤得摇曳。青年敞开副驾门,急打方向盘调头,这个减速的瞬间身边温度骤然上升,带着血腥味的影子爬上来,摊在座位上喘气:“给太宰打电话,让他安排人半路接替你。” 既然病重到必须卧床休息,他就不该再出现。 退役了的金牌杀手借助后视镜看了眼还在燃烧的加油站遗址,火焰中隐隐约约显露出横七竖八的尸体,小林泉注意到他的视线,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明白为什么太宰一定要把你藏起来了。这些人一心求死,根本不能以常理判断。” “别说了,您伤得很重。”织田抿紧嘴,脸色很是难看。 小林泉又笑了下:“没事儿,烫伤而已,我有小心保护自己。这场事故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把活儿都甩给太宰……倒是我先生那边,麻烦你们帮忙想个合理的借口掩过去。实在掩不过去也没关系,照实说就好,我办公桌抽屉里有已经签好的离婚文件,财产分割都做好了。啊,如果出了万一,遗嘱也在那里放着。” “……”红发青年的回答是单手扔了张毯子过去,趁上司低头的功夫一掌下去将她拍昏。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总是想着别人,你就不能多爱惜自己么,后勤干部倒了谁给大家发工资啊! 皮卡一路风驰电掣朝那家与组织签过协议的私人医院驶去,岔路口上闪电般的黑影划过,黑衣少年单手捂唇:“咳咳、咳咳,织田作之助?太宰先生要在下把后勤干部小林泉带回本部,你可以走了。” “她伤得很重,需要急救!” 织田作之助提前一步打转方向盘避开他的异能力,对于好友的计算并不认同:“回本部的话泉小姐不一定能撑下来。” “如果此时她不能被在下带回本部,很快你就会在格杀令上见到后勤干部的照片了,太宰先生是这么告诉在下的。”芥川龙之介意外的问一答一非常老实,正在此时织田作之助的电话响了,太宰治在另一头急匆匆道:“别这个时候向我要解释。也别质疑我的决定,织田作,小林泉是我手里最有价值的一张牌,我绝不会轻易舍弃她。” 红发青年咬紧牙:“我送她……我明白了。” 他不能出现。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太宰治和小林泉联手将自己与安吾藏起来的事肯定不能被掀开。面前这个黑衣少年是太宰的狂热追随者,在他心里上司的命令高过首领,只需要自己忍耐…… 他松开方向盘,芥川龙之介边咳嗽边走过去攀上车,织田这才注意到他连被火烤过的假象都提前做好。皮卡换了个方向开走,太宰治的电话还没挂断:“听着织田作,回地下室躲好,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不知道你打算做的事到底会扩大到何种范围,太宰,泉小姐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她比我们坚定,比我们勇敢,她正在一步一步朝我们从未设想过的新道路行走,别让晚星在黎明前坠落。” 织田作之助压低声音:“出港的船上每次都会送些特别的人,后勤组经常派人外出传递些奇怪又互不关联的消息……如果小林泉没了,我将会接替她的位置继续走下去!”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轻飘飘的,“别把我扔下织田作,我没有你们勇敢,没有你们执着,我会害怕。” “那就让真正勇敢的人活着,你躲在她身后就好了,她不会介意。” 织田狠狠吐了口气:“我走了,剩下的事交给你。” MIMIC这次碰了Port Mafia绝对不能容忍的底线,哪怕森鸥外想忍,他一力握在手里的重力使也忍不了。那家伙护短得紧,身边人又不剩几个,看上去异常虚弱的小林泉自然是摸也不给摸的逆鳞。太宰治斜开视线瞥了眼楼底的动静,扔开夹在指尖用来营造气氛的烟转身进了首领办公室。 “BOSS,芥川找到小林泉了,情况不太好,多处烧伤枪伤。” 微长的黑发遮住了眼睛,少年控制着嘴角向上勾起:“我们是不是该让新的后勤干部尽快接手工作?” “嗯?”座位上的中年男人露出抹玩味的微笑:“我还以为你和泉关系很好呢,听说她遇险的消息就跑出去抽烟。” “年下和人1妻还挺刺激的,不是么?可惜没机会。”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趴在旁边玩蜡笔的爱丽丝,异能生命体抬头笑出牙齿:“变态!” 这小子损起人来连自己都不放过,被人拐弯抹角指着鼻子骂得森鸥外眨眼,一脸“我很无辜”的感叹着摇摇头:“孩子大了一个个都不听话,唉,让人去把擅长催眠的那个人叫来。” 组织养着不少特殊人才,有很多都是反复进去“进修”过的行业精英,森鸥外说的人很快就到了。 “BOSS,三岛到了。” 守卫敲过门后送了个目光锐利的青年进来,森鸥外侧了太宰治一眼,看着进来的人温和道:“小林泉就交给你了,我们Port Mafia,哪怕只是块踏脚石也绝对不是好欺负的。” 关于后勤干部的另一种用法,那是自兰堂死后组织里再也没有第二人知道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3 19:10:2920230114 21: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栀清寒 50瓶;甜桑 3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9 ? 第 109 章 三岛曾经是个颇有名望的心理医生, 开过诊所也为许多达官贵人提供过服务。也许是天天看着纨绔子弟们躺在祖宗功劳薄上纸醉金迷看得太多心理失衡,医者不自医之下难免一而再再而三越过道德与法律的双重底线,自然也是反反复复进过数次监狱的狠人。 由于三岛先生过于辉煌的“战绩”, 小林泉打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成医疗工作者看待,更不信任这家伙。 太宰治默然注视着芥川龙之介用他的异能力将小林泉带入本部。果然,主体失去控制意识异能力也会发生变化,或是失控或是失能, 【唯物论】没能逃开这个规律, 【人间失格】恐怕也不会是个例外。 “BOSS, 治疗室已经准备好了。”如今的医疗负责人走到森鸥外身侧低头报告, 中年男人轻笑:“嗯,这就去。” 走过弟子身边,他抬手拍拍太宰治肩头:“别担心,泉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 把她交给谁我都不能放心。” 要知道组织并没有招揽到拥有治疗系异能的成员, 森先生主治……以他的医术小林泉还能活着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么?黑发少年眯起眼睛笑得浑然天成, 摸摸下巴:“无所谓啊,只要有人能准时发工资就行,至于说发工资的人是谁, 那不重要。” “不管怎么说这次对方实在是太过分了, 怎么能动我最心爱的孩子呢,我要把他们解决掉。” 森鸥外嘟嘟囔囔走进临时改成急救室的房间, 三岛紧跟其后,目色不善的扫了眼太宰治:“期待有一天在问询室见到您, 您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病例。” 太宰沉下脸看着急救室大门关闭, 一直走在他身后的芥川龙之介上前压低声音:“小林干部并未受到致命打击, 伤势大多为烫伤与枪伤。” “所以她其实并不需要‘急救’, 正常医疗支援足矣。”他低着头,白皙俊秀的脸颊遮在阴影里,“关键在于三岛,擅长催眠与诱导的心理医生……小林泉有精神疾病方面的就医记录吗?现在让人去给我查,什么时间,什么症状,病因以及具体细节。” “是,太宰先生,在下这就去办!”黑衣少年回答得铿锵有力,太宰治抬手制住他,“重点查查兰堂先生去世前后这个时间段。所以说,唯一的家人背负污名惨死,她真就能胸怀宽广的淡定原谅?” 芥川龙之介鞠躬然后退下,太宰治决定找个清净角落再给织田作之助打个电话询问一下细节。 MIMIC成员使用的配枪多为老旧且不稳定的“灰色幽灵”,但这也不至于能将职业军人的实力拉低到一般黑1道干部的水准上。加之男女间天生的体力差距,小林泉不可能赶在织田作到达现场前结束战斗,理论上她没这个能力。 再说回森鸥外刚才那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着实让人不舒服。 “织田作,你找到小林泉时她是个什么状态?仔细回忆,把一切都告诉我,什么都别落下。” 织田作之助在电话另一头事无巨细描述了支援小林泉的经过,太宰治刚刚挂断电话,芥川龙之介回来了:“太宰先生,暂时没有查询到小林干部做过心理干预的记录。不过常年看守资料室的成员前来报告,在您之前BOSS曾经手过另一个病人,正是小林泉。” 太宰治抬起眼睛:“有外出治疗记录吗?” “有,但在下拿不到,那份记录由BOSS亲自保管,在首领办公室的保险箱里。”芥川龙之介满脸都是遗憾,“需要在下杀进首领办公室为您取来那份记录么!” “算了,让我先想想。” 不能见人的治疗记录,究竟是记录不能见人,还是小林泉接受过治疗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加入Port Mafia之前……那么问题来了,先代首领在这之中是否起到过作用,以及何种作用。 走廊尽头传来气急败坏的脚步声,亮橘色头发映入眼底的同时太宰治心头一亮:“我知道了!” “你怎么在这里,泉呢!”得到消息奋力从外面赶回本部的中原中也额头挂着汗珠,太宰治收起表情冷冷指指急救室:“BOSS亲自施救,用你在这儿叫嚷。与其把时间白白浪费掉,倒不如想想还有什么事能做。” 正说着,中原中也低头从从口袋里摸出嗡嗡震动的私人手机,来电显示上“七海建人”四个大字刺目至极。 “接啊?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答案?”太宰治冷哼,甩着大衣转身就走,徒留中原中也原地挠头。就……他什么都不知道啊,该怎么说? 远洋航运会社的财务总监外勤期间和人动了手?常识和逻辑呢? 眼看铃声从头响到尾又重新开始,中原先生抖着手摁下接听键:“啊啊!七海,你先别急,我姐姐她……” “泉今天下午外勤路上遭遇Port Mafia绑架。别担心,已经救回来了,正在接受医生治疗。嗯?手机打不通?应该是被那帮丧心病狂的恶棍给砸坏了,我和中也都在,还没来得及腾出手通知你,现在就从东京赶过来吗?可以,等会儿我把地址发过去。”魏尔伦面不改色的挂断手机把它还给中原中也,抱着胳膊翻白眼:“你这都是什么心理素质,说个谎话能有那么难?” “你也知道是谎话,万一等会儿穿帮怎么办!”中也一个没控制住差点把手机给捏爆,魏尔伦继续淡定:“穿帮就穿帮呗,到时候再说。” 两人好悬没在急救室外的走廊上打起来,推门而出的森鸥外大奇:“你们在做什么?” “BOSS!”橘发少年瞪大眼睛闪到他面前:“泉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她伤得又不重,很快就会醒过来。”中年男人怔愣之后从医师外套的口袋里摸出块纱布,把它当做手绢捏在指尖假惺惺擦拭眼角:“中也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好感动,那么送泉去医院处理伤情的事也可以交给你吧?” 所以这么半天你到底急救了个啥?寂寞吗?中原中也开始怀疑当年自己是不是傻得厉害,这首领分明有病。森鸥外几乎能看到他的脑子如何运转,低笑数声又道:“中也君,等泉醒来后你们一起去处理MIMIC,和姐姐搭档出任务,高不高兴?” “可是!”中原中也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泉并不擅长攻坚,我们两个一起谁都无法正常发挥……” 就小林泉的能力,任何攻击类异能力者都不合适与她同行,这不是自曝其短吗! “我认为不会,你不信任我这个首领的决断?”森鸥外回头看了眼急救室大门,“再不快点那位七海先生可就要提前到达横滨了哦,该怎么圆谎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这就去,马上把泉姐姐送去医院!” 中原干部自知不擅造假,于是乌央乌央领了一大堆人跑去医院前后办手续,又专门请了医生提前串供。虽然他反复强调自己与小林泉是姐弟关系,奈何这种情况实在太诡异,医生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中原先生,本院提供亲子鉴定服务,姐弟间也可以做。”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脑子转了好几个圈才反应过来被人吐槽:“少管闲事,反正不论她丈夫问什么你就按照我刚才交代的说,明白了没有!” 医生心说也就你们年轻人玩的花,明明自己就是Port Mafia干部,这会儿又非要说被Port Mafia绑架未遂,有本事再找个人过来演警察啊?你们敢么? 敢不敢的现在时间也不够了,中原中也给七海建人发了详细定位,另一边负责处理伤口的医护将小林泉推进病房挂上液体,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 二十多分钟后,站在病房外踌躇不已的少年听到走廊口有人喊自己,抬头一看,七海建人领着两个人快速走近。 “泉怎么样?严重吗?报警了没有?” 七海建人是真相信小林泉遭遇了绑架,她作为大型会社的高管掌握着一手财务信息,本人又没有什么战斗力,确实很容易成为暴力团体的下手目标。中原中也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磕磕绊绊棒读:“已经没事啦,医生说不严重,皮外伤,报警的话……” “警察先去调查别的了,毕竟他们就算留在这儿也问不到什么,泉还没醒呢。” 一直跟着他的魏尔伦终于发挥出王牌特工的职业素养,脸不红心不跳,真得不能更真的扯谎:“你要去看看她吗?这两位我有印象,婚礼上见过,你们现在是同事?” “我去看,你们聊。” 被人拉进车里狂飙几十公里出急诊,家入硝子叼着从老同学那儿搜罗来的棒棒糖推开病房门,五条悟不由扬起眉梢六眼和无下限运转正常。 七海建人非常想跟着家入硝子进病房,奈何学姐铁面无私,手上劲道大了两分直接将门甩上:“别进来碍事!” 哪怕只有在验尸时才用得上医学知识,家入硝子好歹也是凭本事考到了行医执照,从业期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比森鸥外那个被吊销执照无证行医的黑医强多了。她大概看了看,把手放在病人胳膊上放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双手插兜的姿势重新走出去:“烫伤,擦伤,有点内出血,总得来说问题不大。” 那确实不大,对咒术师而言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出气多进气少,都不值得拿出来给人讲。 “那就好,麻烦替我向夜蛾校长请几天假,泉一个人住院我不放心。”七海建人边说边推开门去看妻子的情况,五条先生用力点头:“行啊行啊,既然硝子看过,她应该马上就会醒。我就在这儿等着,你问问都是什么人敢绑架她,我倒想去会会。” 中原中也:“……” 压力山大,千万别穿帮。 站在他身后的魏尔伦实在看不下去,抬手压着弟弟肩膀:“横滨警务虽然糜烂,倒也不至于沉沦到要民间动用私刑的程度,一切还是先等泉醒……” 话音未落病房中发出好大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人砸了医疗设备似的。五条悟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离得近,上前一脚踢开病房门:“七海,可不能在女士面前动粗,更何况……” 话说不下去了,他看到自己体术还算可以的后辈毫无反抗之力的面朝下被控制在病床上,日常疑似柔弱不能自理的七海太太半跪着压在丈夫背脊上,迫近他颈间的手里攥着锋利刀片:“你是谁!” “欸?”白毛在小林泉犀利的提问中宕机:“不会吧!冷静点啊,先把手里的刀片放下,万一手抖得太狠我怕你将来后悔哇!” 面色苍白的圆脸女人在家入硝子的口哨声中狠狠瞪了他一眼,五条悟发现六眼停止了她的能力不是被动作用吗!原来可以主动释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4 21:46:2120230115 20:5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缪歌平子 200瓶;688村最靓的崽 10瓶;冲鸭小墩墩、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0 ? 第 110 章 一般来说, 小林泉留给众人的印象基本上是个性格温和,头脑清楚,很有工作能力, 但不太擅长争斗的人与顶级异能力者以及咒术师相比。绝大多数人第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定位:后勤保障负责人,值得依靠的坚实后盾,能讲道理绝对不和人动手。 但是! 现下这位眼神里带着锐利刀锋的女士……是哪位? 受害人七海先生也有点懵,他只是看到连接在妻子手背上的输液管后很为她心疼, 想替她将盖在眼角的刘海拂开, 万万没想到怎么就变成眼下这种情况。他不敢挣扎, 倒不是说怕痛或是怕手臂脱臼, 他更担心自己挣扎的太激烈了会吓到小林泉。 “我没事,不要过来!”金发青年发出闷闷的声音,他勉强把头从满是消毒水味的被子上抬起,深吸一口气后放缓语气:“泉, 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 受伤的地方还疼不疼, 当心针头错位扎到血管。” “回答我的问题。” 小林泉没有放松对他的控制,眼风四下扫过一圈,明显对冲在最前面的白毛很是忌惮。 五条悟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后退, 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中原中也暴露身形。橘发少年紧张得要死, 如果不是姐姐对那个男人那么重视,他其实也不在乎穿不穿帮。怕就怕这会儿她脑子宕机漏了陷, 回头又后悔不迭。 “伤口不疼了?”少年歪着身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可疑,一直都在的魏尔伦猛然将弟弟带离原地, 刀片破空而来的弧光后是女子孤注一掷般的密集攻击。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慌忙招架:“泉……姐姐?” 大家都不能使用异能力的情况下, 身高体重接近的两人间只存在性别差异, 中原中也不敢下狠手, 小林泉简直就是在拼命,居然打了个平分秋色。 “够了!” 魏尔伦一手一个拎开两人,哪怕被人拎了命运的后脖领,泉还是奋力伸胳膊抬腿推打距离自己并不遥远的橘发少年。 “不听我话是不是!”魏尔伦气得直笑,把她拎高些:“你脑子也被打坏了?跟兰波一样?” “放开我!” 小林泉像是炸了毛的小型猫科动物,即便体型娇小,凶悍程度可一点也不低。她恶狠狠瞪着中原中也,从牙缝里恨道:“闭嘴!他杀了兰波!” “……”中原中也落寞的垂下眼睛,像个束手认罪不再对未来抱有期待的死刑犯:“对不起。” 魏尔伦同样沉默了几秒,沉声叹息:“真正杀死兰波的人,其实是我。” “额……虽然不知道这个兰波到底是谁,但是嘛,有没有人能说明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瞧这姐弟三个不打了迅速挤进对话:“小林小姐,刚才差点被你扭断胳膊的那位男士,是你新婚半年多一点的丈夫。作为他的上司与前辈,我觉得我可以要求你做出解释,对吧。” 小林泉惊讶的程度简直比当初听说姐姐闪婚的中原中也还激烈,她下意识否认:“不可能,我怎么会想不开找个男人结婚?” “哇哦,有意思!”家入硝子咯嘣一声咬碎棒棒糖,对八卦的热衷不亚于老同学:“展开说说?” 七海先生异常淡定的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纸展开递到她面前:“婚姻届,你亲笔签的。” 这家伙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人随身携带这玩意儿到处走? 一屋子人脸上统一刷出这句话,金发青年面不改色:“户籍册不方便携带。” 所以如果户籍册要是小一点你也会天天揣在身上?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挤在一处朝七海建人指指点点: “噫!老婆奴!” “就是就是!”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同样面面相觑不管怎么说,她总算冷静下来。失忆这种意外谁也没有预料到,然后该怎么办? “小林小姐的亲属吗?有新的访客。抱歉请不要滞留太久,以免影响病人休息。” 护士小姐带着人拉开走廊门,新庄和盐田两个一前一后走进来:“泉小姐,我们听说您在加油站被几个不长眼的毛贼堵住了!用不用从码头上调几个工人打上门给您出出气?” “新庄和盐田?你们不跟船了?” 很显然这两位副手跟着她的年头不短,成功在泉的记忆里留下了连贯痕迹。 “不是您把我们两个从船上救下来的么,那一船工人里就只有我们两个活下来,您说今后都不会再让我们跟船了。” 两位副手交换了个眼神,看来太宰先生说的没错,泉小姐这里确实出了点问题。 “啊,对,我是这么说过……” 小林泉安静下来,站在原地侧头想了一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右手动了一下,魏尔伦反应及时再次制止:“还有外人在,就算你有再多疑问,也不至于连这点时间也无法忍耐。” 盐田和新庄知道,上司其实是想摸配枪来着。 就算当时的记忆永远保留在脑海里,时过境迁人的反应也不可能完全复刻,不动声色处理掉可疑分子是干部们的基本职业素养。 A先生除外。 参考自己刚结婚时的心情,新庄勇敢站了出来:“七海先生,以及这两位,泉小姐的情况有点特殊,不如咱们找个安静地方坐下来说,也不耽误病人休养。” 眼下最好的处理便是留下武力值最高的中也先生和魏尔伦先生,至少保证居中沟通的盐田别一上来就被打死。 虽然泉看上去很生她弟弟的气,但他们的长兄实力不俗,有他盯着总归不会出什么大事,打打闹闹……姑且算是兄弟姐妹间爱的表现吧。妻子现在情绪不稳定,与其继续逼迫让她紧张不已,不如先退一步,等她能够接受自己了再做打算。七海建人看看绷紧神经时刻警惕四周的小林泉,无奈叹息:“好的,先把空间腾出来,我们去外面聊。”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自然是要跟出去看后辈笑话的,病房里很快就只剩下Port Mafia成员。 “泉小姐,我知道您现在非常混乱,但还是请您听我解释。” 盐田按照先代时的规矩单膝跪地请求上司谅解,事涉组织,小林泉决定先听听他的报告:“说。” “您现在是组织的后勤组干部,执行单人任务过程中遇到敌对组织MIMIC的伏击。对方炸了个加油站,您受伤了,也许是爆炸和撞击带来的后遗症,您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尽量在三十秒内交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盐田缓了口气继续:“那位七海先生是您今年新年前后找到的伴侣。没有出轨迹象,也没有不良习惯,嗯,从您的表现看,对这位先生很满意。” “停,这段先跳过去。敌对组织伏击我?谁通知你们过来的?” 小林泉本能意识到这件事另有蹊跷,干部出行,无论时间还是路线要么保密要么随机,被人伏击只能说明内部有鬼。 “你还知道现在的首领是谁吧?” 魏尔伦调侃道,泉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你谁?” “我就是魏尔伦,兰波的亲友,你的……兄长。”男人露出温和的微笑:“我来横滨找中也的时候才知道他收养了你,那家伙总是这样,明明没有带孩子的才能。” 话题拐回到中原中也这里,小林泉再次恨得牙痒痒:“既然你是兰波的亲友,那么应该知道羊之王正是害死他的元凶之一,为什么还要拦着我!‘羊’不是奉行百倍偿还?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唉……”魏尔伦抹了把脸,很是心累:“所以你们两个是打算挠光对方周围的空气以使对手窒息而亡吗?要不然想办法把兰波通灵出来让他和你说?” 带孩子真不是件人干的活,哪怕超越者呢,被弟弟妹妹打架气得头疼胃疼时也不会比普通长男更和缓。 “无论如何,首领给出的新命令是要你与中也合作铲除MIMIC,关于这个任务,你有什么头绪?” 他强行将话题带到任务上,奈何小林泉就是轴:“我和中原合作?森鸥外说的?他是不是脑子里有泡!” 懂了,失忆状态下的小林泉会平等怒怼任何一个送上门的活靶子。 魏尔伦一而再再而三忍住叹气的欲望:“命令就是命令,另外,你现在和太宰治关系不错,我有没有忘记说这件事?” “哈?那个天天半死不活不是上吊就是跳河的神经病?我居然能和他关系不错?”失忆后的小林泉嘴毒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给挂个精神科吧,我需要查询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床头柜上拿起两只手机,先翻开公务的打开从头看到尾,然后又拿起私人那只按按:“没电了。” “床头柜后面有数据线,我先把中也带走,等你恢复个八成了再去做任务。” 确认便宜妹妹没有生命危险,魏尔伦也就不再替她操那份闲心。至于说七海建人那边该怎么处理……谁的伴侣谁解决,那不能都嫁出去了还要哥哥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又不是出轨外遇之类的热闹,他懒得掺和。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盐田一人,小林泉抬头朝屋门示意,跟了她很多年的副手二话不说站到外面守门。 留在室内的女子立刻打开私人手机,什么没电了全都是鬼扯。 她把通讯录和信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脸色跟着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另一个我到底是有多蠢?一遇上那个名叫七海建人的男人智商就掉得不能看,果然该挂个精神科检查一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5 20:50:3820230116 21:5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列颠 338瓶;容珩长命百岁 100瓶;咸咸爱喵喵 3瓶;冲鸭小墩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1 ? 第 111 章 私人手机记事本上的内容可要比公务记载多得多, 看完之后小林泉若无其事将它塞到枕头底下开始整理认知真是难以置信,主人格居然真和太宰治那个神经病关系良好,甚至认可其作为下一代首领的资格, 并愿意同他联手。 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难以想象的局面都有可能出现,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那个姓七海的男人先放到一边交给主人格头疼去吧,现在她需要做得是按照主人格留在备忘录里的计划行动。比如说, 配合中原中也干掉敢埋伏自己的外籍流浪组织。 主人格早已料到最近一段时间可能遇险, 并在私人记录中留下重要线索提防现任首领森鸥外并信任太宰治的判断。原因嘛, 很简单。在这场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波诡云谲的权力争夺战中那家伙手里只有自己这一张牌,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弃后勤干部。而且能将干部行踪泄露给特定人选的除了现任首领不做他想,至于定位手法……那就要去问设计新oa的研发组为什么要在办公软件上加载定位识别设置了。 一加一减之下,只要不是吃了森鸥外的洗脑包,该做何选择不言而喻。 她抬起手欣赏没入手背的输液针头, 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把这玩意儿拽掉, 守在门外的盐田突然出声:“新庄, 七海先生,你们回来了?” 脚步声停了一下,接着加快速度穿过走廊, 病房门开了, 新庄和那个金发青年去而复返,后者板着张被人欠了八百万的冷脸对前面两人道:“辛苦你们跑这一趟, 我留下照顾泉,你们快到下班时间了吧?” 下班时间已经到了, 盐田还想些说什么, 新庄忙用胳膊肘勾着他的脖子边往外走边道别:“那就仰仗您了, 再见!” “哎!新庄你……” “快走吧, 别在这儿碍事!” 盐田嘟嘟囔囔的被搭档带走,这会儿病房里就只剩下小林泉和七海建人。一个坐在窗边的病床上眺望风景,一个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新庄给出的解释很简单在他尚未遇到上司之前小林泉就因为某些特别强烈的刺激导致精神方面发生异变,进而分裂出主次两种人格。次人格能理解所有被主人格否认的非物质现象,当然攻击性也会更强。主人格不知道次人格式存在,或者说她也许有所察觉,但最终表现出来的状态更像不知情……至少新庄在此之前还从未见到过泉小姐的次人格,告诉他这件事的是一楼半档案室里那个经常被人忽略的满头白发老成员。 次人格大约是个中二过度幻想自己是黑1道干部的暴躁少女,无论她说什么听听也就罢了,没必要较真。新庄这么解释的时候旁听的家入硝子一本正经跟着胡乱点头,对前辈专业素养极为信任的七海建人就这么被无情忽悠过去,五条悟差点憋笑憋死。 “看什么看啊你?” 被人看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小林泉把脑袋转回来瞪了“陌生人”一眼,七海建人很是好脾气的拉过椅子坐在距离她一米远的位置上,随手拿起摆在床头柜里的苹果:“吃吗?我给你削皮。” “……”她就像是刚刚失去航空箱遮挡的猫咪,耳朵消失尾巴炸毛,自以为不引人注意的站在房间正中央窥探两脚兽。 就,还怪可爱的。 苹果皮一圈一圈向下垂,小林泉的视线随着七海建人的动作慢慢放低,一晃神白白胖胖的果肉就被切好递到嘴前。 喵? “先吃点垫垫,晚餐想要什么?” 医院提供的便当全都是冷餐,病人可不能吃这个。七海建人保持着递果肉的动作,耐心十足。 她慢吞吞把果肉接过去,目光狐疑而闪烁:“主人格是不是拿捏住你什么把柄了?” “没有,”七海建人见她肯从自己手上拿东西吃,重新又问了一遍:“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她抱着膝盖缩进被子里,尽量小的一个团:“别想着讨好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液体快输完了,我去喊护士取针。” 他收回手站起来走出病房,没多久就带着护士回来:“请尽量轻些,我太太怕疼。” “好的,我会注意。七海先生和泉小姐的感情还真是甜蜜呢。” 护士笑着取掉针头,带着空掉的药瓶软管离开。小林泉翻着手背戳戳刚包上的纱布,七海建人慌忙阻止:“别戳,会有皮下淤血。” 女子转了转眼睛,趁他不注意一把拽住领带,高大的金发青年顺着她的力道弯下腰:“当心手疼。” “嗛,”没能得到预想中的反应,她百无聊赖的松开手:“你走吧,我不用人守着,很烦。” 这种小别扭还不及五条悟作天作地的万分之一,七海先生老神在在:“晚上总得有人帮你守门,除了我你还有更好人选吗?” “……”中二归中二,换了个人格也没有海王天分的小林小姐沉默了。只是人格切换又不是大脑切片扔了,她当然知道面前这个与自己利益一致的男人可以信任。不过信任归信任,叛逆还是要叛逆的,两者互不影响,次人格主导下的泉偷偷挪挪胳膊挪挪腿,企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七海建人只当没看见,重新坐下并从公文包里抽出份难得收到手里的作业。这大概是他今年唯一能批改到的英文习作了,纵使它错字满篇不知所云,他还是认认真真将每出错误勾画出来,好让学生明白到底什么地方没学会……或者倒过来看看究竟有什么地方学会了。 “喂,你是干什么的?” 只要你不理猫,猫总会自己送上门来理你。次人格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好奇,伸长脖子侧过来瞧。七海建人二话不说将画满红勾和批注的作业展示给她看:“高中英语教师。” 好家伙,差点就重新写了。 “这学校……专收智障?”她把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看看还不如重写的连片通红,七海建人头一次觉得自己在语言表达以及词汇量方面还需钻研。 吐槽倒也不必如此犀利? 天就这么被聊死了,后勤干部缩回被子里暗自盘算后半夜怎么溜走去找游击队长交换关于MIMIC的情报,高中教师绞尽脑汁想办法拯救学生基本可以宣告完蛋的英语成绩。 两人各发各的呆,各想各的事。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尽暗,次人格又一次突然发出声音:“你怎么还在!” “我当然在,不然你晚上有什么不方便的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 金发青年放下改了一半的教案,就见缩在病床上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姿势的妻子趴在被子里盯着自己,目光灼灼,一看就知道准备做坏事。 她这个样子实在太过可爱,可爱到很容易让人忘记此前新庄的警告,某人早就把数小时前差点被她扭断胳膊这件事给抛到脑后,坐正身体努力哄她高兴:“无聊了吗?要不要玩游戏?” 被五条前辈强迫着下载的游戏还没删,也许心理年龄明显还在中二期的次人格会喜欢。他耐心等待着,终于等到了被允许靠近的机会。 真是孩子气,一个游戏就骗到了。 小林泉伸长手接过七海建人递来的手机,指间一转银白色的机身翻出一长串眼花缭乱的花样。相对于正常情况下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终于显露出街头自由生长的气质。 “你这人还真奇怪,注册游戏号又不玩,是为了抓上课打游戏的学生么?” 她盘腿坐在床上,抠了五分钟熟悉操作,然后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身体还会随着战况左□□斜。七海建人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向自己提问,多半只是随口一说,根本不曾抱有任何期待。 她在试探,并试图驱逐闯入领地的陌生人。 “偶尔会和朋友一起玩上一小会儿。我的学生很少,一般来说他们只要能准时出勤就很令我感到欣慰了。”七海先生叹息:“我猜你这个年纪应该在读国中,上课经常走神?” 次人格把手机屏幕拉至眼前,想也不想嫌弃道:“别问我,我又没上过学,上学这么麻烦的事都是主人格去处理。真不知道她那么多精力都是从哪儿来的,我最多只能坚持三分钟,她居然把本子记得密密麻麻不说,还抽出空考证。” 对局胜利,她随手将手机扔在被子上,单手撑着下巴:“你该走了,屋子里有陌生男人在我睡不着!” “我可以在走廊上守着。” 七海建人抬手推推墨镜:“你现在在心理上是个孩子,我作为你的丈夫,天然就是你的监护人。我有责任在你受伤虚弱时保护你的人身安全,随时回应你的需要。” “兰波都没有这么管过我,你又不是兰波!你好烦!”次人格放大音量,很有熊孩子要闹的架势。金发青年权当她是小猫哼哼,完全不当回事。眼看他怎么赶也赶不走,小林泉眼珠子一转:“我想吃可丽饼!奶油里要打沙冰,你去买!现在就去!” 七海建人本想拒绝,考虑到她一下午都没好好吃东西,可丽饼或许能够作为乖乖吃饭的奖励。 “我去买,但你必须先吃饭。”他拿起西装向门口走去,中途不放心的添了一句:“不要乱跑,有事打我电话。” “哦。” 坐在床上的圆脸女子把眼睛笑成两条月牙,看上去乖巧又纯良。只等碍事的家伙前脚走出住院部大楼,后脚她就把电话打给临时搭档。 “中原,把车开到医院后围墙,别告诉我你还没查到MIMIC的据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6 21:53:3220230118 19:2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烟雨江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布蕾脆脆 5瓶;冲鸭小墩墩 2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2 ? 第 112 章 “看吧, 我说什么来着?无论哪种人格她都一定会任务优先,否则根本不可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Port Mafia可不是个讲旧情的地方,何况兰波也没留什么旧情。” 魏尔伦抱着盘蜜梨三口一个, 中原中也坐在他对面的高脚凳上,欲盖弥彰的蜷起一条腿踩着凳子。 少年面色沉沉,听过兄长分析才明白自己又被蒙在鼓里少看了至少一季内容。 小林泉不会无缘无故切换人格,哪怕她遭遇敌对势力突袭身为Port Mafia干部, 每天出门上班都和玩命没啥区别, 把这份很有挑战的工作干得和个社畜一样才是奇葩。 “遇到难处为什么不来找我, 难道我不值得依靠?我是她的家人呀!” 中原中也的表情从沉重转为忧郁, 难道她的原谅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其他都只不过自己一厢情愿? 魏尔伦嚼着梨,空了好几秒才挑眉怪叫:“你凭什么认为泉应该把你当成可以倾诉烦恼的人?论亲疏关系,她结婚了, 拥有相伴一生的伴侣。论感情, 所有人中她明显倾向兰波, 兰波……不用我再多说吧。你既没有在她最艰难的成长期不离不弃共渡难关,又不是她事业上的同路人,还是好好守着‘弟弟’的位置别上蹿下跳惹人嫌了。” “她不和我同路没关系, 可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和太宰那条青花鱼同路啊!” 橘发少年忍不住放大嗓门, 高昂的声线揭示他此刻波澜极度起伏的心情。 姐姐是我的! 人往往越是缺乏什么,就会越在意所缺乏的东西, 然后耗费大量时间寻找能够填补内心空洞的替代品。这里的替代并非指向狗血小说中“替身白月光”之流的烂俗意象,而是正常的自我慰藉表现。就像幼年时期被父母剥夺了玩具的孩子, 长大后多数会花上收入的相当部分去追逐当年遗失的美好, 甚至买上一屋子常人看来与年龄严重不符的同类型玩具。他们购买这些玩具并不一定为了玩, 更重要的是想凭借手里的东西安慰当年那个对世界失望透顶的自己。 对于中原中也来说, 看似幼稚的过家家游戏就是类似表现。这孩子紧紧牵着“哥哥”与“姐姐”的手,时光仿佛重新回到遥远又宁静的从前。 家人,是他永远不能被碰触的底线。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底线自己长脚跑了,甚至四处碰瓷。 魏尔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就因为太宰距离更远,她才会与其同行?一时想不通也没关系,你的话……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吗。猜什么人心啊,没有那根弦,还是算了吧。” “那我……这就开车过去支援?”少年犹犹豫豫看向门口的方向,看上去一副没拿定主意的样子,脚尖的方向已经先转过去了。 魏尔伦在心底轻轻叹息,拿着梨子的手挥挥:“去吧。我就不跟着了,不然森先生又要布局试探,我也很累啊!” 中原中也一手帽子一手西装外套,把衣服往肩上一甩就跑了,紧接着跑车疯狂提速的声音传进屋子,大约能猜出他又把车开成了一道线。 本部距离医院所在地本就不远,又不必考虑找停车场,五分钟后车子开到指定位置,发出短信的下一秒还穿着病号服的小林泉从“天”而降。 “你这都什么破品味?玫红色跑车……调漆的师傅很辛苦呢。”准准跳进敞篷跑车的副驾座位,她反手抓了把翘起来的短发:“MIMIC的藏匿据点太宰治已经发给我了,走走走。” “唉……系上安全带,坐好。”中原中也万万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反过来提醒小林泉注意交通安全的时候,提心吊胆生怕她突然发脾气,又不得不忍着对“血脉压制”的恐惧再三要求。 正常家庭里弟弟哪有不怕姐姐的?毕竟父母不会下狠手揍儿子,但姐姐可就不一样了。 次人格两眼一抬,生动形象诠释出什么叫“翻白眼”:“你好烦,快点走。早点完成任务早点休息,我饿了。” 刚开出去没一百米的跑车戛然而止,中原中也犹豫道:“要不先去吃饭?饿着肚子不太好吧!” 所谓任务,他根本就没把小林泉算成战斗单位,她只需要站远点别让【唯物论】影响到【污浊】的效果就好。 “再磨蹭下去你信不信森鸥外能把我炖了当晚餐吃……”次人格支着头叹气:“快点吧,你带了我要的东西没?” “带是带了,不过那玩意儿都能进博物馆了吧,你确定能用?” 橘发少年重新踩下油门,跑车丝滑汇入主路,旁边的圆脸“少女”不知从哪儿翻出副眼镜戴上:“当然能用,拿去非洲市场甚至还能卖个好价钱,别看它年岁大,保养得当的话稳定性很不错。” 兰波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教的无能监护人,只是他教的东西,日常生活中很少能够用上…… MIMIC的藏匿之处并不远,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横滨面积太小,没啥回旋余地的缘故。隐藏在私人山林深处的废弃公馆仅从外观看的话非常适合举办试胆大会,破败的环境加上阴森的光线,误入此间的旅行者一定会下意识选择远离。 跑车开到森林边缘就不得不靠边停下,再想往里去只能用腿走。 “你站到我后面,我先进去,半小时后你再来。” 小林泉蹲下身左右看看,勉强从荒草中认出一条新踩出来的小路。 “我进去,你就在这里帮我看着车别让交警贴条。”中原中也和她同时发出声音,次人格二话不说“哧溜”钻进密林。 “欸!我说你!”没想到这里居然被人摆了一道,他放开异能飞上天空。考虑到不清楚【唯物论】主动释放后的影响范围,中原中也刻意提升高度,从空中追踪小林泉的行动。 她前进的速度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身手敏捷动作灵活,毫不留情斩断一切阻挡在面前的枯枝败叶以及野生动物。 废弃公馆逐渐于月光下显露,凄清的银灰为它镀上一层不详的面纱,小林泉已经靠近到即将触动斥候的距离。她停下来向前伸开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树木藤蔓荒草,甚至公馆外墙上剥落的红色砖块都变得更加鲜艳立体。 次人格释放过异能力之后将扛进林子里的陶氏发射器架设妥当,在中原中也诧异的目光里花费大量时间搬运石块固定基架。然后,她从衣袋里摸出小型弹药进行填装,整个人兴奋得如同等着看烟花的熊孩子。 “祝好运,各位晚安。” 拖拽着尾焰的弹药弹出道灼目弧线,正中目标后引发激烈殉爆。 MIMIC不是炸了加油站想弄死Port Mafia干部么?她当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顺手再送这群人一个痛快。 火焰冲天而起,第二枚、第三枚经过改装的弹药随后而至,公馆中哪怕还有MIMIC成员侥幸躲过第一轮攻击也会死于接下来的高温与窒息。 一直玩到发射器彻底罢工小林泉才停下来,单人打满半个基数,她掏出耳塞给临时搭档打电话:“哪儿呢?” 飘在高空中的中原中也半晌才发出声音:“……说。” “进来打扫战场,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她淡定的不得了,真就跟放了场烟花似的,除了意犹未尽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没有漏网之鱼,你能先把异能力收收么?” 他怕掉下去摔死,如果真那样自己大概会成为组织内部未来十年的经典笑话吧。 次人格咂嘴嫌弃的声音被电波精准传达到位,她哼了两声,不耐烦道:“又不是个持续存在的场,你下来就是。” 得到她的保证,橘发少年这才放心大胆从天而降,一脚将还在燃烧中的公馆踏为废墟……然后在姐姐超大声的抱怨里翻开建筑物碎片,将MIMIC成员的尸体一具一具拖出来。 “你全都给我埋了还怎么清点数量确认首领是否被杀死啊!管杀还管埋,有那么好心怎么不去火葬场上班?看谁家没烧透就上去补一脚?” 次人格喷起人来半点也不客气,迎着东升的朝阳弯腰搜寻,按照捡尸队标准要求完成所有步骤后有条不紊清理作案现场:“你,就在这儿轰个坑,深一点,扔进去全埋。” 跟着忙了一晚上的中原中也气急败坏:“你不是也管埋,凭什么埋怨我?” “那就扔着,等将来谁发现了报警,你就坐在本部里等警察上门问话吧!” 她提起物证袋说走抬脚就走,中原中也两边看看,最终还是按照姐姐说的办,挖坑,深埋。 然后小林泉又额外要求吃早餐,买衣服等等等等诸多事项,一直拖延到黄昏前才松口:“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回本部找森鸥外汇报任务。”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昨晚出门时那么着急,今天又完全不着急了。” 橘发少年走在她身边嘟嘟囔囔,交了停车费开车返回本部。 今天的交通条件异常优越,除了遇上红灯跑车就没停下来过。飞奔回本部,守门的护卫见到中原中也与小林泉后夸张的大口喘气:“呼……中原先生,小林小姐,半小时前A干部叛变了!” “……哈?”次人格的反应特别激烈,“我没听错吧,那个除了出老千啥也不会的废物居然有胆叛变?我要去剁了他的爪子!” “A干部辖制了首领,太宰先生追上去了,眼下人都在楼顶!” 护卫满脸无措:“中原先生回来了就好……” 话音未落就见黑影原地拔高,次人格像是被不小心打到一样晃了两下软倒在地。守卫急切的冲上去接住她,连番呼唤着终于叫醒后勤干部。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倒在这里?加油站……” “您快去顶楼看看吧,加油站不重要,万一BOSS出了什么意外大家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守卫情真意切的额冒冷汗,小林泉重新站直身体,轻轻在他肩上拍拍:“别担心,就算换了新首领,我也绝不会让大家少上一分钱薪水。” 作者有话说: 受节日影响更新不定,给大家道个歉。 祝大家兔年前“兔”无量,“兔”必南波万。感谢在20230118 19:29:0720230121 11: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怎么戒掉熬夜啊啊啊啊 113瓶;甜面酱 50瓶;深渊觉醒者 26瓶;烏吞 9瓶;横滨的波子汽水、赏月度清霄、冲鸭小墩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3 ? 第 113 章 守卫屁颠屁颠跑去给小林干部开电梯, 泉小姐负伤后强行离院出任务不到一日,整个人反应和动作都比平时慢上半拍。 悠悠晃进电梯,她忽然抬手挡在门上, 转身情真意切交代:“劳烦你提醒治疗室做好准备,我怕等会儿会有人需要急救。哪怕背叛组织,A先生也是组织的一份子,只能由首领裁决, 任何人不得在首领下达命令前擅自行动。” “啊?啊!是, 是是, 还是您想得更周到。” 守卫愣了一下, 立刻意识到这是小林泉替自己制造在首领面前露脸的机会,匆忙鞠躬后笑着将干部小姐恭送进电梯。 以她的身体素质,首领遇险无论如何也能在十分钟内赶到顶层提供支援。然而泉硬是将面板上的按钮点了一个遍,走一层停一层, 层层拖延拖了近半小时才走出轿厢。 守在这里的保镖一见是她, 宛如找到主心骨, 指着通向天台的走廊道:“泉小姐,您快点上去看看吧。太宰先生下了死命令,除了您其他人一概不许靠近。A先生疯了吗?居然挟持首领背叛组织, 他不会有好下场!” “……” 圆脸女子抽抽嘴角, 心说A疯没疯有没有好下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太宰治不是个好东西, 那家伙居然不打算批我的辞职申请! 保镖啰嗦了一长串,直把小林泉念得脑仁子疼:“好好好, 我这就去。唉……头好晕, 最近这是怎么了, 麻烦事一件连着一件, 就跟提前说好了似的。” 路过保镖身侧时她甚至伸手扶着墙壁挪了几步,满心不愿意下慢吞吞挪进天台。 森鸥外、太宰治、中原中也,以及据说挟持首领背叛组织的A都在。 月初时小林泉便以“常规保养”的名义将直升机送去机场待检,除了被允许踏入顶层的寥寥数人之外所有成员都只能紧张兮兮守在下面。此时停机坪上一览无余,森鸥外倒在地上,太宰治很有弟子模样的跪坐在地替他支撑身体。随着后勤干部的出现,所有非自然现象如同春冰遇暖般乍然消失。 “森叔叔!” 她饱含感情的远远喊了一声,尽量快速跑到停机坪中心,中途路过同样倒在地上的A时非常“不小心”的狠狠踩了他一脚,“您怎么样?我已经通知治疗室待命了,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请最好的医生用最贵的药,一定不会让您有事!” 森鸥外被太宰治扣在手里发不出声音,只能侧过眼睛迎着阳光看向专门来给自己添堵的部下。 是你对吧! 只有后勤干部能找到各种合理理由调开守卫值班轮次,人为制造首领办公室的防御漏洞。她甚至连直升飞机都给腾了个地方,恐怕是心里恨毒了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兰波之死,还是此后无休止的压榨与利用……又或者,承担监控职责的眼睛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急切的朝中原中也的方向看去,察觉到此人意图的小林泉背对橘发少年,向他露出温柔至极的微笑,“您怎么了森叔叔?别吓我呀,组织还得依靠您!” “BOSS被A伤到了声带,中也刚刚处决了这个叛徒,可惜……唉!” 论演戏,在场所有人捆一块都不是太宰治的对手。森先生直挺挺躺在地上说不出话,自然是这小子说什么是什么。 他带着五分悲痛三分愤怒两分忧郁抬起眼睛,眸子里喊着莹润的泪珠要落不落:“泉姐姐,要是BOSS出什么意外怎么办?我好害怕!” 泉用力往下咽咽翻上来的酸水,收回拳头的中原中也满脸嫌弃:“好好说话!” 森鸥外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奈何脖子在亲爱的弟子爪下,以这家伙疯起来不管不顾的状态判断,一抓捏死自己都不能算离谱猜测。 “坚持住啊森叔叔,救援马上就到,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和先代首领一样!” 小林泉扶着森鸥外的胳膊大力摇晃,也就是中原中也脑子直,换个人都得怀疑她是不是想趁机把森鸥外的胳膊卸下来。 干部小姐提到组织,提到救援,又提到先代,森鸥外明白这是来自“基石”的警告如果不听话,别说救援,先代首领就是他的样板。 看来太宰得到了后勤组的全力支持,小林泉本人又能直接影响到中原中也以及魏尔伦两兄弟的立场,广津柳浪是个中立的聪明人,至于说尾崎红叶……此前后勤干部做的那一连串手脚没有一件能传进首领办公室,她把姿态做得足够到位。 他们甚至还找了个绝佳的背锅侠,从A身上榨出最后一滴油。 “真不愧是我带大的孩子们……有点意思。” 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森鸥外不得不将视线重新移回太宰治身上,他几乎完全是青年的样子了,鸢色眸子里投射出冰冷堪比海水的光:“不用担心,您很快就会好起来。” 小林泉及时咳嗽打断他话中未尽的寒意,柔柔推搡了一把被弟子拿捏住命脉的、很快就会变成先代的、森先生。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多了。是想眼看着Port Mafia四分五裂,一生心血付之东流,还是彼此留些体面爽快退场……几乎不需要选。 “先代”是必须要死的,但是死法,有很多种。 森鸥外朝中原中也的方向抬起手,忠心耿耿的橘发少年立刻上前单膝跪地握住这只手贴在额头上。太宰治挑眉松手,大口喘气的中年男人仔细看过在场三人每一个的面部表情,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优解对Port Mafia和他自己而言利益均为最大化的最优解。 “不用再让治疗室准备了,我也不想平白增添痛苦。”太宰治和小林泉面色不变,中原中也面色沉痛:“怎么会!可恶,我……” “我的情况,我知道,历代Port Mafia首领都有这么一天,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可不止来自内部。” 他喘了一会儿,收回碰触橘发少年的手,改为紧紧抓住太宰治的绷带结:“你是我的弟子,组织就交给你了。泉便是这一幕的见证者,她也将代替我监督你的一举一动。” 自己一“死”,小林泉与太宰治之间的联合自然会土崩瓦解,为了在这双眼睛上加个限制,他不得不依照生平习惯出言挑拨。 果然,太宰抬起眉眼锐利的扫过小林,森鸥外觉得大约可以放心了。 “中也君,看好新首领,别让他在没有留下遗嘱的情况下跑去自杀。” 自己的徒弟自己清楚,这小子还是个半成品,尚未调1教到能够令人满意的程度。然而眼下实在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中原中也道德感太强,他做不到清醒的沉沦;小林泉始终是个外人,把组织交给她过上几年分裂的恐怕就不止是Port Mafia了……所以,就只能先这样凑合。 挣扎着仓促布下最后一局,森先生满心惆怅的闭上眼睛正式“退休”,小林泉蹲在边上羡慕得想哭。千躲万躲躲得就是这一出,没想到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还是被森鸥外神来一笔捆在Port Mafia船舷上。 现场四人,包括通道口里挤着的那些守卫,这么多人里面最伤心的人居然是中原中也。他支着膝盖重新站起来,按在胸口的手逐渐加大力道。太宰治连头都没抬,轻声下达他继位后的第一个命令:“中原中也,我要你全权负责清剿A的残党,一个不留。赌场业务暂由后勤组干部代理,直到五大干部会议决出新人选。” 小林泉不由眼前一黑。 让她清理A留下的烂账,她宁可直接宣告赌场破产然后再重新申请营业许可一切从头开始。话说那家伙中饱私囊的手就没停过,账本上能有一个逗号说了真话么! “啊!让盐田过去支应几天,我伤还没好……额……”说到一半她可疑的顿了一下,紧接着若无其事道:“回家看看情况,自从那天,一直没回去,能帮我想想办法搪塞一下不?” 新首领鸢色的眼睛里流出楚楚可怜的光:“泉姐姐,森先生死了我又一次成了孤儿,所以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躺在地上“死去”的森先生忍不住抽抽手指,看上去似乎很想诈尸。小林泉眼疾手快挡住他的小动作,一边揉眼睛装哭一边起身招呼守卫们过来给先代收拾“后事”。 “首领遇袭,不幸身亡。叛徒A业已伏诛,另有若干残党留待新首领处理。先为先代善后吧,将森先生抬到治疗室的停尸房,我亲自为他老人家收殓。” 守卫们鱼贯而入,准备好的袋子一裹,森鸥外就真的“死”了。 处决叛徒更换首领的第二天,小林泉在首领办公室接到了来自内务省异能特务科的电话。坂口安吾声音闷闷的通知她准备好组织各要员资料,申请并备案后就可以领到允许异能力者使用力量谋生的许可证,也就是森先生“生前”梦寐以求的“异能营业许可”。 这玩意儿在干部小姐眼里就是张废纸,不过可以据此合情合理拒绝各税务部门的纠缠,她又觉得它是个好东西了。 昏天昏地忙了几个通宵处理完A的遗产,某些事情再也没法拖延下去。比如说,Port Mafia来了几位很是特别的“客人”。 夏油先生穿着袈裟提着手提箱主动上门,指名希望能够重金雇佣小林小姐出个短期小任务。他并不知道,当然小林泉也不知道,另外两位重量级访客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1 11:59:4120230122 23:2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栀清寒 20瓶;格兰威特 10瓶;春酒冷 3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4 ? 第 114 章 “放我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首领办公室传出阵阵哀嚎, 新首领满地打滚,先代留下的“辅政大臣”趴在办公桌上气息奄奄:“我要回家,不想上班……” 小林泉椰褐色的眼睛里高光全无, 整个人因为通宵熬夜显得无比憔悴,换身衣服就可以直接送进救济所,完全没有所谓企业高管的精英模样。 “签吧,关于坂口安吾的赦免令, 一开始就和内务省谈好的条件, 早早完事早早下班。” 她隔着桌子扔了卷文件过去, 正中太宰治那颗回路过多的脑袋。 新首领委委屈屈抽搭了一声, 从地上爬起来抖抖大衣:“要不然,我们还是把安吾绑架过来做个秘书长怎么样?Port Mafia的薪水可比异能特务科高多了。” “积点德吧!替坂口的发际线多想想,或者那个谁,芥川的妹妹怎么样?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去做暗杀太浪费了, 不会可以学, 文员总比杀手好干。再组个秘书团, 团长交给织田。” 小林泉头也不抬,只把手伸出去等着。 太宰治叹气翻开文件,大概扫了一眼就在最底下签字:“姐姐, 你就是怕我翘班, 居然专门安排织田作看着我……过分!” “趁这个机会把情报组名下挂了那么多年的料亭水亭红茶店整顿整顿,该体检体检, 该治病治病。想走的给钱放人,无家可归的划到我这儿, 我来想法子给她们找活路。” 小林泉摸出第二份文件:“但凡牵涉非法药物和□□交易的统统杀杀杀, 我就不信横滨哪个组织底子干净。” “名正言顺的扩张借口, 姐姐你可比我激进多了。” 太宰治又签了份银之神谕, 叠成飞机扔回小林泉桌面,后者冷哼:“我要足以打扫干净横滨的权力,你要扩张Port Mafia的势力范围。还是说这个理由不够?内务省乃至整个上层建筑里谁敢站出来公开支持药物滥用和皮肉交易!” “随你高兴,反正咱们都不是好人。” 有人替自己出力,他求之不得。闲着也是闲着,时间那么多,人生那么无聊,不找点事做实在难熬。 安静了不到半小时,守卫敲门进来:“BOSS,有个和尚登门求见小林小姐,您看……” “哇!泉姐姐有客人耶~” 太宰治开心得宛如得了玩具的孩子,小林全捂住额头看向不知所措的守卫:“没事,首领只是先工作太多耽误他出门寻死罢了,习惯就好。” “那……” 守卫犹豫着拖长声音,小林泉站起来:“把人领去我办公室,我马上到。” 她刚说完太宰治不愿意了,喊下打算退出去传话的守卫:“别啊,把人直接领来这里,敢堂而皇之来Port Mafia本部找干部叙旧的人可不多见,让我看看呗。” “BOSS!我难道是件会喘气的家具?” 后勤干部发出类似威胁的声音,首领捂着耳朵耍赖:“万一是别有居心的坏人呢,姐~姐~我可是为了你好!” 他一边说一边背过去疯狂朝守卫摆手,守卫把头一低,顶着小林泉堪比死亡射线的眼神里溜走,没多久领着访客再次出现。 “夏油先生,请进。”守卫把人送到,开门放行但并没有跟进去,夏油杰提着交易专用手提箱笑眯眯的走进那扇木质雕花大门,迎面先看到巨大落地书架以及与之匹配的办公座椅,视线转动,会客区的真皮沙发上一左一右坐了两个身穿黑西装的人。其中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年轻男子正夹着声线抱怨,仔细听去,他说得居然是统一订做制服太贵…… “穿常服不行吗?能剩下好大一笔钱不说,办公时也轻松些。出外勤再换嘛,还是说我们没有给成员安排置物柜?这不合适吧,泉姐姐。” “你就是想自己穿睡衣上班,别拿其他人做借口。所有人都有穿衣自由,只有你!作为组织新任看板郎,给我好好利用你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吧!” 仿佛亲人间轻松惬意无拘无束的吐槽调侃被访客的到来打断,听见守卫提醒两人同时转身,小林泉在看到夏油杰后吐出一长串省略号:“……” 还没想好该怎么向七海先生交代先看见他的旧时熟人,这会儿头更疼了。 有外人在,太宰治保持了新任Port Mafia首领应有的体面,假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人就悠悠然走去办公桌边摸鱼。虽然隔了点距离,只要竖起耳朵不愁听不到热闹,这家伙甚至从口袋里摸出私藏的掌机打起游戏。 夏油杰冷眼观察,对小林泉在Port Mafia中的地位有了全新认识能和首领肆无忌惮插科打诨,不是一般心腹能够做得到的。话说回来,谁也想不到那个孱弱阴沉的小子居然会是横滨最大犯罪组织的新任首领,还是说……这一切背后另有他人操纵? 这般想象着他不由越发对面前这个态度温和的圆脸女人提高警惕,小林泉察觉到了他的疏离,所幸摊开手苦笑:“您看,连您这样过去和我打过交道的老熟人都这幅样子,已经可以想象外面会怎么传我的闲话了。虽然我本人不太在乎……唉,总归是个麻烦。” “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哎呀呀,”他弯起眼睛打哈哈,将放在腿边的手提箱摆在桌面上打开,“上次您留在我哪儿的东西,专门给您送过来。” 箱子里满满当当全是崭新的一万元钞票,最上层摆着三张光盘,两张恐怖游戏一张黄油碟。 小林泉拿起那张黄油碟,没等放下去而复返的守卫退开首领办公室大门,熟悉的声音与气息在四目相对时戛然而止。 “额……”小林小姐大脑当机,七海先生冷冷扫了她一眼,大步走过来呈保护姿态的站在妻子身后与夏油杰对峙:“夏油……先生。” “哇!哇哇哇哇!让我看看,这是谁?嗯?好像有点熟悉?亲爱的,你忘了我们当年燃烧的激情了吗?” 五条先生不着调的声音特别欠揍,坐在办公桌后看热闹的太宰治两眼金星直冒,显然兴奋到不行。 夏油杰顿了顿,裂开个狠厉的笑容:“这也在您的计算之中吗?Port Mafia的讨债人小姐。” “所以,现在外面是不是已经把我传成心机深沉出手狠辣野心勃勃的黑1道大姐头了?”手里的黄油碟特别烫爪,但是作为成年人,淡定忽略掉脚下刚抠出来的三室一厅是基本素养。 “岂止黑1道大姐大,还有人说你把新任首领玩弄于股掌之中,脚踏不止八条船,是不折不扣的教母级大佬。要不然娜娜明怎么会这么着急找我帮忙,话说你还真不好见呢,如果不是那个橘发小哥,估计我们还得在街头多转几天。” 五条悟双手撑在沙发背上,看似亲昵,实则堵死了夏油杰逃离此间的所有路径,顺便还把中原中也抛出来卖掉挡枪。 他伸头看看手提箱,对那两张光盘特别感兴趣:“嘿!这个版本不多了,刚好我想弄一张玩玩,分我。”说完蓝眼睛扫过小林泉手里的黄油,立马换了死不正经的语气揶揄,“封面上的金发上班族是个电车痴汉哦,你确定要攻略这种角色?” 小林泉反手将光盘握在掌间掰断,清脆的声音仿佛掰得是某人的脖子:“不,其实我正在向夏油杰先生说明Port Mafia的招聘条件。工资奖金加保险,餐补交补生育假,租房补贴,医疗补贴,服装补贴,高危职业补贴,特种技能补贴,加班补贴倒休补贴。我们没有种族歧视也不提倡这方面的文化,当然,宗教歧视与性别歧视也没有。无论你有没有案底是不是荣登警视厅通缉令,只要勤劳勇敢踏实肯干,横滨港区就一定有您的用武之地。” 夏油杰:“……” 什么种族歧视宗教歧视,她真的不是在嘲讽吗? 远远躲着窥探这把高端局的新首领弱弱加进来一句:“有些补贴我还没签字呢……” “如果你反悔我不介意再换个首领。或者直接分疆裂土,据守横滨宣告自治区独立,等过上几年制造出既成事实后以全民公投为手段彻底脱离现政权的掌握,缔造一个可以为普通人提供上述条件的国度。”小林泉狠狠甩了个眼刀过去,卷毛立刻举手投向:“我签,我这就签,千万别冲动啊泉姐姐,造反是重罪!快点看看书架上那本《刑法》!” 完蛋,后勤干部已经理智崩溃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这话传出去在场有一个算一个最低也得判无期。 七海建人深深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抽走被掰断的黄油碟,犹豫片刻揉了把妻子明显返油的头发:“需要我动手吗?” “娜娜明你不是吧!”五条悟怪叫:“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个听上去靠谱的减少诅咒的法子,但我们来这里不是帮你找老婆的么?别被转移注意力啊!” 七海先生敲敲掌下的沙发靠背,意思是老婆已经找到,前辈没有用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2 23:23:0720230123 18: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壳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鹿攸攸 10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5 ? 第 115 章 过去的72小时, 对于七海建人来说不可不谓“度秒如年”。 原本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一天,妻子和之前的每一日一样早早出门上班,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正常。然而……下午下班前她就突然失联了。发现这件事的契机很简单, 七海先生打算问问七海太太晚餐想吃些什么,不料无论怎样拨打电话都无人接听,到后来干脆直接关机。考虑到横滨的特殊性,他立刻紧张起来, 不断寻找着与她有关的人打听情况。 一连换了几个号码, 不是同样无人接听就是语焉不详支支吾吾, 最终还是找到泉的弟弟才知晓一切。原来她差点被不法团伙绑架走, 勉强挣扎着逃脱危险却又因此受伤入院。那些外来的疯子为了掳走她居然炸了座加油站,相比之下泉只受了些烫伤擦伤简直就是奇迹! 假装路过的五条前辈得知这个消息兴奋得差点爆炸,闯进治疗室拉上加入前辈就要去横滨看热闹“□□大战耶,平时只能在电影和电视里看到了吧, 好刺激!欸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在横滨买套房?有空就去住几天, 说不定次次都有小惊喜!” 当时那家伙就是这么说的。 匆忙中胡乱签了个外勤的家入硝子恶狠狠吐槽:“你确定是小惊喜?” “有什么关系嘛, 我们现在先去探望学弟不幸住院的太太,快点,一定很有趣!” 五条悟笑出两排大白牙, 左手同期右手后辈, 无下限都开出来带着人跑 七海先生表示这种短途旅行一点也不舒服,如果不是着急去确定妻子的情况, 他更愿意坐新干线或是自己开车。 然后,他就在那家曾经拜访过的医院里迎面得了个“大惊喜”。泉的……次人格?像个精力充沛的孩子, 估测心理年龄不会比咒术高专的学生更成熟。好在她伤得不重, 主次人格切换大约是遇到危机为求生自保所迫, 主治医生和家入前辈一致认为不要紧, 相比之下自己差点被扭掉的胳膊倒也不那么重要。 她没事就好。 不过那孩子实在活泼,让他很有些招架不住,三两回合晃个神就被她骗出门,再回来病床上只剩浅浅压痕。很好,人又不知道跑去哪里去了,还带着伤、心智退化,就算体术水准上升又有什么用?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再三再四很难不让人生气。但是看见她心虚到手足无措的狼狈模样后,他心头那股火气又像是被针刺破的气球,说散就散,能做到的最激烈的表现也不过狠狠瞪她一眼下不为例! 小林泉硬着头皮艰难维持自己作为Port Mafia干部的形象,忽略掉五条悟插科打诨般的调侃,直视夏油杰:“先谈谈你的真实来意吧夏油先生,我相信您还不至于悠闲到专程登门送两张游戏碟。” “他就是这么闲!当年还……”五条先生兴致勃勃说到一半突然闭嘴,蓝色眸子染上一层阴霾:“是啊,杰,我也很好奇。” 事已至此,夏油杰进退两难,咬牙切齿也不能帮他找到离开的方法。青年垂下眼睑,蓦地笑出声:“我本是想来向贵社寻求合作,不过现在,似乎得先说上一句恭喜?” 他抬起眼睛看向站在小林泉背后的七海建人:“你清楚这位小林小姐的特殊性吗?” “杰!”五条悟提高音量,但却没能阻止夏油继续:“如果她能早些出现,理子和灰原或许都可以不用死。” “您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抒胸臆。”小林泉坐直身体眯起眼睛,若有似无的杀意在首领办公室内氤氲,“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这是在向我,向Port Mafia的干部,挑衅示威?” “不不不不不,小林小姐,您理应是个咒术师,是我的同胞。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对你做不好的事,但蒙蔽乃至欺骗我的后辈就不太好了,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夏油杰扔下第二颗炮弹,小林泉愣了一下,狐疑的抬头看向五条悟:“他这个症状持续多久了,你们为什么不给他请个心理医生?” 五条先生忍不住扶额:“假装信一下行不行?就当是尊重他人宗教信仰……” “也不是不行,这样做我有什么好处。” 如果强行忘掉身后站着的七海建人,理智就能恢复到正常程度。泉跳过五条悟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夏油杰身上:“您还有十分钟,我的时间非常紧张,抱歉。” 这里是Port Mafia的首领办公室,不是处理家庭矛盾与夫妻分歧的地方,任何不经思考的任性都会给另一个人带来灭顶之灾。所以她选择先把公事处理掉,因为七海建人找了过来,一切隐瞒都失去意义,反倒不如之后多花些时间开诚布公谈谈。 “荼靡教愿意与Port Mafia合作,我们需要世俗力量的支援,与此同时也能更轻易的打听出许多普通人打听不到的情报。作为诚意,这些活动资金专用于接待前来考察的干部,出于我个人的倾向,我希望这个人是您,小林小姐。” 既然公事公办,那就把能摊开的事说个清楚。夏油杰把手提箱推到小林泉鼻子底下,两张恐怖游戏光盘盖在一摞又一摞钞票上,凭空营造出一股邪门至极的气氛。 小林泉吸气呼气,放松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语气变得晦涩:“恕我冒昧,这些钱想要雇佣我,大概是不够的。至于说您想谈的事,麻烦移步右后方那张办公桌,组织内任何人都行动都必须听从首领指挥,我可不敢擅自做主。” 她深知自己没有聪明到能够轻易看透迷雾,索性将需要动脑子的麻烦尽数推给太宰治。Port Mafia只雇佣了她的劳动力,至于大脑……既然没收到这份薪水,自然不必额外倒贴。 躲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的太宰治裂开嘴:“没错,Port Mafia的基石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撬动的,这位先生,我很看好你过去的履历,不知是否愿意来我这里做份兼职么?” 夏油杰一时都弄不清楚这个组织里的人说话是怼人有瘾还是怎么回事,“极恶诅咒师”这个名头大约是没有冤枉他的。 “哇哦~这家伙一口气干掉了一百多个人,包括父母双亲呢,常年位于总监处悬赏榜榜首。怎么样,是个非常合适拉出去卖掉的背锅侠。” 五条悟精准补刀,夏油杰面无表情。七海建人见状心生不忍:“前辈……” “哦,才一百多个,很普通嘛。我更看好夏油先生在公关危机处理方面的能力,以及销售手法,很有新意。” 敲诈勒索绑架恐吓无所不精的Port Mafia首领有点失望,他眼巴巴的远远看了眼小林泉,转回来用一种捏着鼻子的表情抱怨:“泉姐姐,你为什么总喜欢从垃圾桶里捡男人……” “倒也不至于如此贬损自己?” 小林泉几乎翻出个白眼,一刀正中红心:“该签的文件签完了?合同都看过了?五大干部会议迫在眉睫,你想好议题了吗?” “……” 太宰治缩回去,转转眼睛决定放自己一条生路:“安吾的赦免令我签好了,麻烦泉姐姐去趟异能特务科办理异能营业许可,之后相应的薪金结构调整也拜托你了。啊,还有A的那艘游轮,去年你把娱乐业和军火走私线让渡给其他干部,今年就暂且先收下赌场吧。至于说红灯区那边,我给了你银之神谕,你悠着点。” 一通话彻底将小林泉身上的马甲扒得干干净净,年轻首领故意朝部下露出恶劣至极的笑意:“接下来,是泉姐姐你的私人时间了哦~” 小林泉摔了文件和钢笔,提起手袋拉上七海建人扬长而去,办公室大门被她狠狠摔上,太宰治摸摸下巴:“脾气真坏啊,我的新任监护人。” 临时换了个谈判对象的夏油杰:“……” “欸?我这就被扔下了?搞什么啊!”五条先生既想跟上去继续看热闹,又想堵住旧友和他聊一聊,反复踌躇间就见夏油杰突然发作,单手撑在办公桌上矫健起跳,长臂一扣就讲Port Mafia首领拿在手里,“把路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他!” 太宰治:“……” 6 虽然他的【人间失格】没有小林泉的【唯物论】那样霸道,但也不是个仅有娱乐效果的异能力。年轻人紧张兮兮的抱住劫匪胳膊,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被吓哭时,缠绕着文字的环形白光亮起,他手速奇快抢过办公桌上的美工刀狠狠给了“劫匪”一下子。 抬手召唤咒灵防御的夏油杰卡壳了。术式也好咒力也好,在这一刻都像是沙漠里的雨水,尚未落下地面先行蒸发殆尽,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是,Port Mafia成员间能力重叠的现象也太明显了,你们就不觉得浪费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3 18:54:5520230124 23:5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人星忙线 50瓶;srs 25瓶;CrisKa 2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6 ? 第 116 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杰你怎么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蠢得要死!你瞪我做什么, 又不是我让你丢脸。” 自顾自坐进沙发翘起二郎腿的白毛乐不可支,一点也不把身上那些伤口当回事。袈裟都被扯破,形象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的夏油杰双手撑地敞着腿坐在距离他并不遥远的地方。 时隔数年终于再次聚首的旧友们来不及寒暄先动手打过一场, 所幸除了Port Mafia首领办公室受到严重损毁外,并未造成无辜人员伤亡。就连一开始被“绑架”的太宰治也还好端端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毫发无损,正朝打了出好戏的两位咒术师幸灾乐祸:“你们两个完蛋了,泉姐姐最恨人弄坏公物累得她加班平账, 要么赶紧维修赔偿, 要么就等着我的讨债人上门‘讲道理’吧!” 已经听过一回‘道理’的夏油杰立刻甩锅:“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就算做了什么也是在向未来伙伴展示力量, 有什么问题?” 他还记得小林泉亲自传授过的“合理避税”方法,这会儿提起来不无讽刺之意。 “多少钱,我包了。”五条家财大气粗,家主更是不差钱, 抬手一挥大包大揽。 当年大家还是学生的时候这家伙就这样, 恍惚间好似又回到过去。夏油杰垂下眼睛嘲讽:“千万别和五条家主客气, 更不要被贫穷限制想象。” “哦?怎么说?” 太宰治觉得砸了办公室的这两个人实在有趣极了,充分印证着物种多样性。他笑着接了一句,忽然张大眼睛, 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泼道:“夏油先生愿意折节和我们Port Mafia来往, 实在令人感动。不过我可管不了泉姐姐,想求她办事……你不如跟着她先去外面转转, 也好借机说服。只要姐姐没意见,在我这里不过签个字的环节罢了。” 以小林泉的速度, 她不可能走得太远。急于摆脱五条悟的夏油杰二话不说起身就向外走:“感谢您的指点,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回见~”年轻人轻佻摆手, 心情好得几乎飞上天, 转脸又去怂恿静观变化的五条悟:“不去看着你的老朋友吗,跟着泉姐姐可是会碰触到这个国家最黑暗最痛苦的一面,你就不怕他失控?” 堕落的理想主义者他见得多了,前几天刚干掉的MIMIC首领正是其中之一。 “你就不怕我们开张空头支票就跑?”五条悟觉得这小孩挺有意思,聪慧程度与身体的孱弱形成鲜明对比。 太宰治仿佛彻底忘记这人履历上的辉煌战绩,露齿一笑:“我相信就算五条家主不要脸面,五条家的家老也不会不要。如果不想重蹈禅院的覆辙,一定不会有谁闲着没事去得罪我的讨债人小姐。” 他几乎承认了京都延续至今的动荡究竟有谁造成,五条先生默默摘下墨镜擦擦又重新戴回去:“啧啧啧,夜蛾无能。要是当年他能及时发现小林小姐并将她带回高专,凭借我和杰的实力这个国家恐怕早就焕然一新了。” “无非多出三个通缉犯而已,您真的不追上去吗?Port Mafia可不会对东京来的和尚负责。”太宰治再次挥手,五条悟抄着兜从破损的窗户直直跳下去,瞬间失去踪影。 他确实必须跟着杰,不过不是防止他失控或逃跑,而是为了找机会和他谈谈。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没有谁还站在原点不肯改变,他想着现在的彼此总该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聊聊,或许能在某些方面达成一致。 少年人眼里非黑即白,等到年近而立,很多事不知不觉也就能看得开了。也许杰当年说不出的话,放到现在反而能娓娓道来。 小林泉拉着七海建人去了本部的屋顶花园。一般情况下这个花园被所有人默认为尾崎红叶的地盘,实际上它是块公共用地。 “我很抱歉,一直没有向你说明真实的职业情况,对不起。”蘑菇样的圆形白色遮阳伞下,她低着头强迫自己看着指尖,“一开始是出于保密需要不能对邻居提及,而后则是因为……恐惧。” 泉盯着放在桌面上的手,仿佛不去看七海建人就不必担心从他脸上看到会令自己绝望的表情。 “Port Mafia就是森氏国际航运会社的另一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我十岁被兰波从擂钵街带进组织,到现在历经三位首领,服务十数年,从捡尸队成员做到后勤组干部,同时也是x党派安插在组织里的……潜入调查官、卧底、监管者,随便什么名头。” “所以我不敢也不能将这些告诉你,只有彻头彻尾完全不知道任何情报才会安全。” “我很害怕某天从敌对势力手上收到你的照片或是别的什么……” “那是害怕失去你的恐惧,也是害怕被你恐惧的恐惧。但是不管怎么说,作为妻子,我向你隐瞒了很多,是我不对,对不起。” “第一次相遇,那时你是在……?”七海建人安静听她说了许久,不做点评只是问起其他,小林泉重重点头:“嗯,带人收债。你的那位邻居从赌场套了一大笔钱跑路,如果不追回来,恐怕海里就要多上十几具尸体了。” “那么夏油先生?” “骗了分支负责人一个亿,诈骗惯犯。” 七海建人:“……” 莫名其妙觉得有点丢脸,啧。 “如果你感到愤怒,我能理解,无论你做出何种决定我都会尊重。哪怕离婚,我的指定继承人也是你,放心,两种文件我都已经准备好,只需要你签个字……” 她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听上去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咳咳,”七海先生拉开领带结好让自己更放松些,把手伸到小林泉面前,“您好,小林小姐,认识一下。我是东京高等咒术专科学校的一名外语教师,同时也是个咒术师。我知道你不相信那些,没关系,不听、不看、不信正是普通人应对诅咒的最好方法。” “我今年二十五岁,有稳定工作,无不良嗜好,喜欢吃面包,厨艺尚可,业余时间喜欢阅读。” 如果不去看微微颤抖的手,或许真会被他低沉稳定不疾不徐的声音欺骗,“我仰慕你已经很久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重新认识彼此。很抱歉在副业上隐瞒许久,本来我想尊重你的一切决定,但是现在我不愿意这样想了,请你务必原谅我,因为我没办法想象和你分开的生活。” 小林泉:“……” 所以不是单方面有意隐瞒,而是双方都藏了点小秘密。 “那就,下不为例?”她试探着微微抬起一点点脑门,只要丈夫发出任何异响都会迅速缩回壳里去。七海建人极其耐心的等到她完全把头抬起来,伸指敲敲桌面,“可以是可以,不过还请泉小姐解释解释关于遗嘱以及离婚文件的事情。” 哪对感情甜蜜的夫妇会想着先行立遗嘱甚至提前备好离婚文件啊?只是听听就足够让人生气了好吗! “啊这……” 小林泉卡住了,眼神游移手足无措,张嘴除了一串“阿巴阿巴”再也说不清什么。隔了许久她才弱弱道:“就,有备无患嘛!” “我不需要那些,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Port Mafia干部是你的职业又不是你的全部,多少对自己做出些正确评价啊!” 她道德标准比绝大多数咒术师都要高得多,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这样的人因缘际会下进了个不大讲理的组织,难道就要因为别人不讲道理而苛责她吗? 注意到屋顶花园入口处走过几道身影,七海建人马上换了个话题:“你不是有工作要做?我陪你去。” “啊?你……额,好吧。” 心虚中的小林泉比平时更好讲话,边打电话让人备车、边领着新晋“保镖”来到一楼门厅外。 “去内务省,我约了异能特务科书记官坂口安吾为组织办理营业许可。” 开车的是新庄,他先朝七海建人亮出个憨厚的笑容,然后问了小林泉一个问题:“泉小姐,您觉得我今天回去和泷子坦白怎么样?” “你问我我问谁,自己看着办!” 泉乱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低头翻看起关于坂口安吾的赦免令。 新庄低低笑了几声,就着后视镜观察七海建人:“您别笑话,近了这一行的大多都是走投无路为了求生迫不得已。我们早已做好被仇家报复、任务失败被首领处决的各种心理准备,唯一担忧的无非家人。” 光头大汉提起妻子忍不住放软语气:“泷子是我的软肋,也是我努力工作的动力。我不想让她因为而活的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泉小姐对您大约也是这样的心情。” “新庄!别做多余的事!”小林泉的脸红了,七海建人清清嗓子,通过后视镜直视新庄:“我明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4 23:54:2920230125 23:5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有灵感啦 48瓶;咩咩咩咩古米 20瓶;哒宰 6瓶;岚洲 5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7 ? 第 117 章 既然马甲已经掉光, 索性刺激到底。新庄开车长驱直入蛮横异常的闯进内务省,他的上司更是嚣张跋扈,坐在车里扬言要异能特务科科长亲自过来见她。 小小科长而已, 经常寻访上下各色人等讨债的小林泉还真不怎么把他往眼里放。他绝不是头一个被讨债人登门拜访的政府官员,也不是职位最高的。 种田山头火窝着一肚子气带了弟子出来见客。 Port Mafia一夕之间换了新首领,这件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一切曾经的资料以及卧底们冒死传出来的信息都需要重新仔细甄别再加以分析处理。偏偏此时正值多事之秋, 尤其最近, 在野党不知为何将视线移向隐秘部门, 频频在议会上搞事, 非要内务省说清楚这几年都把财政预算花去了哪里,否则绝不善罢甘休这要是能说清楚就有鬼了,就算不提那些莫名其妙进了私人账户的款项,哪怕用于公务也无法提供有效证明, 因为许多科室在明面上都是“不存在”的。就比如异能特务科, 比起横滨高浓度的异能力者分布, 放眼全国也许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啥叫“异能力者”。你说你为了这些奇奇怪怪堪比小说的存在专门设立几十上百人的单位,哪个纳税人能愿意? 还不如花钱投到教育里,实在不行还能拿去办个运动会, 也省得在全世界面前丢人现眼。 也就是寸, 科室的线人刚查出在野党前任党魁兼现任党鞭的小弟子就蹲在港口给Port Mafia打工,左右联想一番, 身为管理者的异能特务课不得不低头。这一班没有战斗力的文员,上说不过议会里久经沙场的议员, 下揍不过Port Mafia这个地方社团, 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憋屈。 如今竟然还被个晚辈指名道姓喊去见面, 光头好悬咬碎一口白牙。 太狂妄了!太目无尊长了! 小林泉当然知道自己这番举动实在得罪人。但是今天这个人, 她必须得罪。Port Mafia新老交替,太宰治作为新首领年轻得过分,威望也不足。他此前一直都在替森鸥外做脏活,行事难免剑走偏锋,名声也狼藉得叫人不忍直视。别说混黑就不要脸,道上行走的任侠们往往比普通人更在乎颜面,“名正言顺”这四个字可太能作文章了,所以太宰屁股底下的首领之位只能说暂时坐稳了一半。 此时唯有展现出不同以往的强硬,才能将众人视线从组织随时可能爆发的内讧上移开。聪明人肯定是糊弄不过去的,能少些愚蠢的看客也是好事。而且泉此番前来,本就存了与异能特务课轧一轧苗头的心思将来打交道的机会多的很,不能一上来就让人以为己方太好说话。 这种状态的小林泉是七海建人从没有见过的,临渊峙岳般厚重,仿佛直面海浪却沉默稳固的磐石;抬起眼睛直视对手时又好似化身出鞘的宝刀,寒光凛冽锋刃锐利,一刀下去血就涌了出来。 一改往日柔软到让人担心的温和,很有点铁血的味道在身上。 种田山头火被这样的眼神逼得一窒。 她才多大年纪!看着说是自己的孙女辈都会有人信。倒了一个森鸥外,Port Mafia又涌出更多叫他恨不得拍青大腿的年轻人才,难道天意如此? “呵,Port Mafia的新首领就这么见不得人?居然派了个不懂礼数的无知妇孺跑来内务省大放厥词,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原来不过如此。” 欣赏归欣赏,这个年轻人现在是自己的对手,那就别怪他以大欺小手下无情了。 这个光头,言谈举止和总监处里的某些人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七海建人动动手指,有点想去摸背后那把钝刀。 小林泉懒懒掀了下眼皮,整个人向后靠去,看着就让人生气。眼含嘲弄的圆脸女人唇角轻动:“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谁叫我是森氏里最普通最没用的职员呢,只能被派来这里传话。” 若论阴阳怪气,咱们也是去过京都进修的! 种田山头火气结,但是一个照面下来已然落了下乘,再继续纠缠不休就没意思了。到底是在政坛熬了一辈子,脸皮说收也就收了,立刻换上副慈祥笑容:“哈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就是气盛,玩笑而已、玩笑而已。还是说,咱们就站在这儿谈事情?” 跟在他身后的坂口安吾扶额叹气。 强行给自己挽尊着实尴尬,脚下已经抠出套一户建了。 好在小林泉到底是来办事不是来找事,矜持的点点头后嘴角抿出几乎看不到弧度的微笑:“我是不介意与您共乘的,就怕您担心……请随我来。” 配备两位保镖的公务员用车丝滑入场,种田山头火笑道:“实在是这些孩子们关照我,哎呀,不知道Port Mafia内的氛围如何?很难想象呢。” “您大可以扭过头问问身后那位,坂口先生,组织里的氛围如何?” 小林泉不接招,直接把锅扔给二五仔。 坂口安吾正吃着瓜呢,天降一锅烫手山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不管怎么说都是错:“小林小姐,您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平日里完全看不出小林居然还有如此之强的攻击性,当她亮出牙齿时所带来的压迫并不比曾经的森鸥外更弱。 轿车一前一后离开内务省,但也没有去向港口,沿着道路曲折来回绕了好几圈,终于来到一处废弃旧屋。那是真的“废弃”,整间屋子伫立在荒芜的山间谷底,烂得只剩下窗框与墙根,有遮挡却又完全没挡住,要说空旷吧它又确实存在着墙壁. 小林泉身边除了司机外只有个外貌很有辨识度的金发青年,种田山头火则带了弟子和两个保镖,双方战斗力因为坂口安吾的存在而发生变化,不过除了他自己外并没有人在乎这件事。 “那么,就由我腆颜主持这场……会谈。” 坂口先生迅速找到新定位并沉浸其中,Port Mafia的后勤干部抱着胳膊靠在配车车门上,异能特务科长官站在她对面:“麻烦你了,安吾。” “我的荣幸,”青年率先看向沉默着的女士:“小林小姐,请问您能够全权代表贵社首领的意志么?” 这就是句废话,然而哪怕他早就知道这件事,这会儿还是得重新确认给老师看。坂口安吾不是向Port Mafia低头,他是向友谊低了头。 珍贵且脆弱的友谊。 “是,我已从新首领手中获得全权委托的授权书,此时此地任何言语都有保障。”小林泉轻松亮出掌心:“心存疑虑的话,您可以录音。” 种田山头火苦笑,录音是不可能的,不应该存在的部门与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会社进行一场不应开举办的会谈,谈论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利益交换,录音这种事对异能特务科更不利。为了掩饰情绪,他挥动双手摔了下传统装束过于宽大的袖摆,就像只拍肚皮的秃头企鹅,“开始吧安吾,没必要做无用之事。” “是,请容我再次申明会议前提。”坂口先生清清嗓子,说了一长串没有卵用但又必须说的赘余,最后一句勉强点了题:“接下来由我描述双方提出的交换条件……” 本就是已经心照不宣的筹码,无非走个合同流程。小林泉代表太宰治同意了异能特务科对坂口安吾的保护要求,也默认了异能特务科白天的主宰权,种田山头火计较数句后从袖笼里掏出个纯黑色信封递出来如果现场能有一张完好无损的桌子,他大约会将这东西扔在桌面上找补些自尊。 扔在地上太过分了,尤其对面是位年轻女士。 小林泉抬抬下巴,新庄立刻上前双手接过那个信封。 有礼貌,但不多。 “今后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今日就不多作盘桓了。想必种田先生同样身有要务,我也不留您,再见。” 她压低下颌,别有深意的看着对方笑笑,种田长官身后的保镖差点拔刀。那个金发“保镖”毫无职业素养的跟在后面转身就走,把异能特务科这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两量轿车一前一后一东一西分道扬镳,除了荒谷里吹过的风,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新庄,你把这玩意儿带回去给太宰,顺便给我把后勤组的轮值队伍拉出来。本部守卫移交游击队负责,武器调用许可在这里。” 她抽出A4纸现给自己开了张许可证,新庄将车开到距离横滨最大红灯区最近的咖啡厅:“请您稍等,兄弟们马上到。” 小林泉“嗯”了一声,不放心的交代:“防弹背心,防爆盾,高压水枪是重点,别拿太大的枪,半自动就行了。” 七海建人:“……” 所以你每天工作都这么刺激?这是要打治安战吗! 没错,小林泉确实在今天安排了一场治安战红灯区限定版。 作者有话说: 带着睿哥从北京回来了,恢复正常更新。 感谢在20230125 23:54:2620230129 21:1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面酱 100瓶;南栀清寒 30瓶;一只桃子味儿的大白马、Cecilia 10瓶;冲鸭小墩墩 5瓶;幸福永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8 ? 第 118 章 地方凶恶势力杰出代表Port Mafia要打治安战, 这话放出来怎么听都很别扭。本该属于警视厅的工作,居然被一群同样为前者欲除之而后快的暴力组织夺走,也不知道该称赞民间团体急公好义呢, 还是嘲笑政府无能无能到连国家暴力机关都显得那样软弱不堪,被暴1徒接连嘲讽到脸上。 并非警务人员职业素质低下,实乃非战之罪。 小林泉和七海建人在咖啡厅里面对面坐着,醇香的苦味在四周弥散, 很有复古情调的唱片机带着黑胶唱片缓缓旋转, 忧郁厚重的女中音浅吟低唱。 “你在这里等我, 如果天亮前我还腾不出手来见你, 你就先回家。该上班上班,该休息休息,不用担心。”她抿嘴笑笑,讨好似的将装了费南雪的骨瓷碟子向前推去:“收拾几个嫖1客, 我不是在做坏事。” 岛国的法律明文禁止卖1淫以及任何以身体连接方式盈利的交易, 但是, 如果买卖双方“自愿”发生关系的话,法律就不管了,那属于道德谴责范畴。说得简单点, 不给钱就不算嫖。所以红灯区内各大夜总会俱乐部演艺酒吧都会先行高价出售低值商品作为遮掩, 再由皮条客安排后面的“游乐项目”,钻过法律暧昧的空子高调赚大钱。 不可否认, 许多失足女子确实未经暴力对待便主动要求出售自己的身体,但这只是表象, 内里的原因归根结底仍旧是赤裸裸的剥削, 强者对弱者残酷无情的性剥削。掀开令人恨不得掩鼻远避的污秽淤泥, 假如红灯区里的“货物”们知道自己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还会主动堕落吗?不会的,妓1女和男1妓也是人,也有尊严,只是抵不过饥饿与贫乏的折磨,被迫折断了骨头。 小林泉不能忍受Port Mafia覆盖的地盘上存在这种剥削,早年她曾多次向森鸥外提出过整顿红灯区的要求,奈何先代首领出于利润以及情报需要将这份合理请求置之脑后,无法实施。如今情报干部手里攥着娱乐业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对于传统色情交易带来的收益不再看重,自然也能容忍后勤干部很有越界嫌疑的行动。加之新首领需要立威也需要挑起争斗的借口,天时地利人和之下这一刀必然率先斩向毒瘤。 七海建人暗自叹气,欠身握住妻子推甜食的手:“我和你一起,万一碰上烂眼睛的画面……我去。” 肃清社会风气,是减少诅咒的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作为咒术师他有足够理由参与其中。七海先生记得自己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接手过好几次需要进入灰色场所的任务,那场面,混乱程度堪比精神污染。 “额……” 泉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头一回意识到丈夫对自己的认知似乎有点偏差我都已经明确招认在Port Mafia这个组织里呆了至少十年,可以说整个青春期都消耗在管理各种非法交易里,还有什么人类极限是我没听过见过的?区区嫖1客,不一定有欠了债的大人物们会玩。 “哇!有费南雪耶你们说什么呢?讲给我听听呗” 慢了一步出门以至于现在才找到目标的白毛双手抄兜一屁股坐在夫妻俩侧面,另一侧的光线也被挡住了,是穿着僧袍的诈骗犯:“我是来说服您合作的,您的新首领同意了。” “费南雪”这种甜食非常甜,制作起来需要使用大量砂糖,适合搭配苦味更重的饮料,在物质匮乏年代有着“银行家美食”的称号。如今银行家们自然有其他的奢侈小零食炫富,不过费南雪甜度始终不减,又成了城市中产装B的好选项。泉点这玩意儿的原因很简单,配餐甜点就这一种她还能吃,其他的哪怕看上一眼都是对胰腺的重大挑战。 对于人形超算五条悟来说,费南雪带来的热量勉强值得欣赏,他甚至可以面不改色叫服务员再多上一份泡在蜂蜜里的巴克拉瓦。 夏油杰对服务生端上来的“生化武器”视若无睹,七海建人忍不住揉太阳穴。 “我要进红灯区办点事,三位刚好坐在这儿聊会天?”小林泉双手交握放于桌面,真诚建议:“里面很乱,大都是些身处底层又被踩进泥里的可怜人,做的事说的话和‘体面’二字基本无关。我看尤其您两位,一身贵气,容易被冲撞到。” 她是要扫平红灯区,但又不是来屠杀。就五条悟脚上这双鞋恐怕也能比那里面一条人命贵,像这种浑身上下都透着金钱气息的豪门子弟,指望他一把年纪再去学低头向下看……还是算了吧。至于说夏油杰,这人本就钻了牛角尖走在歧途上,放他进去相当于给他动手伤人的借口,无论妓1女还是嫖客,皆罪不至此。 然而,就连七海建人也不认为两位前辈能听人劝。 五条悟跃跃欲试,夏油杰眉目晦涩。纵然已经形同陌路,这两人还是保持着当年的默契。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想进去开开眼界嘛我还没进过红灯区呢,啊,我是说它正常营业的时候。家老们总是拦着我不让我进,还有人跪在地上大声哭着阻挡,太可怕了。” 白毛笑起来少年感十足,很难想象这家伙已经小三十了。 小林泉端起咖啡一口闷:“五条先生,您家里的老人对您真是再真心不过,要好好珍惜。” 坐在他对面的夏油杰莞尔:“荼蘼教下有不少信徒出身红灯区,本教主就当体恤教众实地考察了,回头也好知道该如何更加体贴的安慰他们。” 七海建人沉沉叹气,头疼胃也疼。 “咳咳,”拦不住,怎么想也拦不住,泉看向远处极速驶来的车队勉强点头,“行吧,既然你们一定要跟着我,跟着就跟着。不过我可要把话说在前面,跟我进去可以,必须听我指挥调配。你们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对他人产生影响,如果伤到我随便哪个部下,我会让你们知道Port Mafia的讨债人究竟是如何工作的。” 并不想和禅院一个待遇的五条家主忙不迭点头,一肚子坏水儿的和尚也同意了她的要求:“那是一定,我此行目的在于您,其他人与我无关。” “咳咳!”这回干咳的换成了七海建人,金发青年面色不善的扫了眼自己一向敬重的前辈,多年滤镜碎了一地。 黑压压的车队驶到近前,车门打开,一个个彪形大汉鱼贯而出,拉开后备箱就地穿戴装备,吓得路对面的银行飞速拉下卷帘门。 小林泉不再废话,戴上耳麦走出咖啡厅,双手于背后交握:“1234小队负责封堵东西南北四个出口,不许进不许出。其他成员按照指令三人成组每三组集结行动,护卫队守在正门主干道上接收并清点俘虏。今天的行动算加班,凡参与者按三薪记录,所以查抄出来的一切财物不得私藏。包括账本在内都送到我这里,之后由首领做出处置决定。” 换个人说这些,这群乌合之众听都不要听,但是小林泉,没有哪个底层成员会把她的话当做耳边风。 “动手!” 一声令下,四支全副武装的蒙面先遣队拿出抢银行的迅猛姿态飞速堵死红灯区四个方向的进出口。由于行动伊始便炸毁了位于路边电线杆上的稳压器,整片区域除了零星消防应急灯外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窘境。先遣队先堵了门,然后趁着夜色不慌不忙布置好信号干扰器,红灯区就此沦为一座“孤岛”。 准备工作业已妥当,小林泉抽出配枪踏入红灯区正门夸张华丽的铁艺拱门,看着四下探头出来打听情况的老板们,二话不说拉开保险朝天鸣枪:“线人报告,有个穷凶极恶的异能力者刚刚潜入此地。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麻烦诸位配合行动。” 对方先行亮了枪,一般人谁敢冒头出来硬刚,进退之间背景强硬的“大鱼”们自动跳上岸:“你谁啊?口气倒不小,敢跑这儿来砸场子,活腻了还是疯了,赶紧滚,别坏了兴致。” 跟在泉背后的抓捕小队各自盯准目标一拥而上,面积不大暗巷众多的红灯区里惊叫连连。 “Port Mafia办事……你在和我讲道理?” 圆脸女人看着脚下越堆越多的肉粽子,牙齿上闪烁着锐利的光,映着天边孤月仿佛鬼魅。 “是Port Mafia!Port Mafia来抢地盘了!” 无数声音跟着大哭,心智脆弱些的嫖客崩溃不已,就地蹲下连反抗都不曾反抗,“啊啊啊啊啊!别杀我!我愿意花钱买命!” 很快衣衫不整的嫖客们便和同样衣衫不整的妓1女男1妓分隔开来。嫖客好解决,搜过身剥成光猪捆好了躺在路边排队等着打电话叫熟人来赎身。从业者倒是没有再被搜刮,只要肯站出来指认夜场老板以及打手便能得到张凳子坐下,甚至还有热水、吃的和裹身之物都是从各家场子摸来的,泉不会在这里多花一分钱。 神色麻木的青年男女们从迷茫到不可置信,再从不可置信到狂喜那个带人围堵红灯区大肆敛财的圆脸女人,当众烧毁了他们被老板扣在手里的借条、光盘、录影带,束缚在身上的枷锁让人用这种方式切断,一时之间他们都不敢相信到底是场梦还是真实。 穷困到真正愿意主动卖身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横滨红灯区里不知隐匿了多少被拐卖来的人口,男人、女人、甚至儿童……他们被绳索、被债务、被照片,甚至被药物所控制,不得不日日夜夜卖身卖笑遭人蹂1躏践踏,唯有睁着眼睛苦等死亡带来宁静。 这是听不见的哭声。 只要不平等的缝隙存在,剥削就一定从其中孽生而出,带来更多罪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9 21:11:2320230130 16:0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目痒 50瓶;流醴岁月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9 ? 第 119 章 “从今以后, 横滨不允许任何形式的红灯区存在。至于这片地方,将由Port Mafia接管。如果谁想试试我们港口组织说话算不算数,大可以先捡块石头和自己的脑袋比下硬度。” 小林泉坐在不知道从哪家俱乐部拖出来的红丝绒椅子上, 努力不让自己想象丝绒布料角落里干涸的斑驳痕迹都曾是什么。她的脸色相当难看,说的话也非常不客气。 不过一处中型商场体量的平整地块上,大大小小盘踞了二十多家门脸鲜艳的夜总会,至于偏僻小路藏着的灰色酒吧以及地下赌场, 更是数不胜数。 许多嫖客赤身露体被人用枪指着鱼贯走出建筑物豪华奢侈的大门, 其中不乏广为人所熟知的面容。当红的演员, 德高望重的泰斗, 昨天还在电视上发表演讲痛斥年轻人懒惰懦弱的政治家……有人遮遮掩掩躲躲闪闪,有人显然早已习惯,一个个光着屁股谁也不比谁高尚。 “泉小姐,这里有个重伤员!” 带队清扫的新庄急匆匆跑到小林泉面前, 掀开面罩擦了把汗:“兄弟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送去合作医院, 先把命救回来, 其他再说。搬运过程中给人把脸遮住,就这样。” 刚说完两个全副武装堪比悍匪的汉子抬了副临时攒出来的担架,血混着透明液体顺着压在下面的塑料布不断低落, 伤员只露出来一只手, 五个指甲都不见了。 “啊……我错了,”小林泉支起手揉揉鼻根, 当着有喜有忧的众人忧郁道:“我似乎不应该把站在这里的所有动物都当成人类看待。” 从业者们先忧后喜,原本不肯开口的现在也开口说了些恨不得烂在心底一辈子的辛密;老板们先喜后忧, 看来今天的事怕是难以善了得想法子尽快与背后势力通气, 局势已经超出他们能够掌控的范围。 能在一个至少有法律明文禁止卖1淫的国家经营擦边买卖, 夜场老板们身后没有东主说出去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在路灯观赏席上吊着的“暗夜帝王”们当然不甘心失败, 他们更不甘心过去十几甚至几十年积攒的财富这般轻易被人抢走,东主势力小些的老板不敢冒头说话,但还是有人有恃无恐。 “小姐,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抓捕罪犯是警视厅的工作,至于说什么异能力者,您在开玩笑吗?哎呀,偶尔玩下情趣到也没什么,真要像您说的这般做买卖……后面的麻烦怕是不好收场。” 哪怕被从业者咬牙切齿指认出来又被拦腰捆着吊在路灯上,中年男人仍旧保持着自认的优雅。 他赌Port Mafia来此不过立威挑衅,一次性的,转一圈也就走了。□□之间火拼抢地盘的事他见得多了,无非破财免灾嘛,今后生意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不会发生本质变化。一群码头苦力出身,裤腿上泥点子还没洗掉的乌合之众,还想伸手做做城市管理的工作?哈!别笑死人了,但凡有点才能的人谁会待在暴力帮派蹉跎人生,想实现抱负难道不应该积极投入世家门下以求机会吗? 男人扫过端坐在中心处的小林泉,视线停留在她身后的五条悟身上。 Port Mafia新首领派一个情绪化的女人前来主事,越发让他坚定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不用听她说些什么,这就是个纯纯替罪羊。港口的组织借此机会敛财抢地盘,事后只需将责任尽数推到这个女人身上,说她擅自行动不就得了,妙啊! 小林泉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这家伙也许是蹲在红灯区里作威作福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成生杀予夺的皇帝。 “你在狗叫什么?”她挥手让人先赶紧抬了担架上的重伤员送医,回头指着那人问:“谁熟悉这头猪,他是谁家的?” 人群里立刻有从业者回应:“他是‘夜色温柔’的老板,听说背后依仗X银总裁的情妇的弟弟的司机!” 这七拐八绕的关系普通人听了也只当是个笑话,小林泉却鼓了个掌:“精彩。” 夜色温柔是红灯舞主干道中心位置上的夜总会,从外墙上贴着的“菜单”来看,这里管着上百“工作人员”,其中有男有女,荤素不忌。 “这位……”泉笑眯眯的看着吊在半空中的男人,后者还以为自己能得到优待,声音也浮夸了几分:“小姐,您可以称呼我凤王。” “屁啦!他姓山本,山本太郎,土得要死!” 人群里又冒出一道声音,凤王,啊不是,山本太郎先生非常生气。 “好的,山本先生,随便来个人,帮他换个姿势。” 小林泉“哗啦”一下子笑开,别提有多灿烂。她身后立刻闪出一道人影抬脚踹向电线杆,抢了学弟的戏:“什么姿势,正着还是倒着,脖子还是脚踝。” 慈悲的僧衣甩出潇洒的波浪纹,黑发凤眼中二不愈的夏油先生同样笑意温柔:“保证让山本先生走得舒心顺意。” 就是以这种垃圾为代表的的渣滓们源源不绝制造出各种人间悲剧,进而催生出种种逼迫咒术师忙生忙死一辈子都不得不加班的诅咒。 嗯,一部分诅咒。 刀都抽出来又不得不重新塞回去的七海建人:“……” 山本太郎傻在半空。 事情的发展似乎和自己的想像不太一样,这个女人……她是来真的?Port Mafia,也是来真的? “呵,你在教我做事?”小林泉看着夜色温柔的老板,语气很温柔,“我说不允许横滨有红灯区,横滨就是不能再有红灯区。罪犯Port Mafia要抓,地盘我们也要。” 她轻飘飘扫过瞬间面如土色的山本,看向挤在一堆互相支撑的从业者:“你们害怕被报复吗?” 人群立刻沉默,死一般的寂静中隐隐约约透出几声抽泣。 报复那些将自己当做牛马看待的人时胸腔里一片火热尽是爽快,这会儿被人一提醒可能面对的风险,没有谁后背不冒出层冷汗。不怪他们,百分之一的人掌握着全国百分之六七十的资源,彼此连接成一张大网,没有人能逃脱。 抽泣声越来越大,阴暗的窃窃私语逐渐出现。 夏油杰抱着袖子嗤笑这就是猴子。 “我可以给你们想个办法,免遭报复。”小林泉犹如夜色下的山岳,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根本不能让她动摇,“Port Mafia的交易行需要人手,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来做个售货员。” “区区交易行能收下几个人……” 质疑声一旦出现就不会停止,有人意动有人绝望。常年被人亵玩,很多从业者的身体都毁了。药物,疾病,为了刻意保持体型导致的营养不良,心理失衡带来的精神障碍,可以说活着的每一天对他们而言都是折磨。 圆脸女人懒洋洋的笑了:“这片地方将来就是Port Mafia的新交易行,修个拍卖所,建条步行街。市面上有的货我们能卖,市面上没有的货我们也能卖。只卖货,不卖人,谁把自己当个物件贱售,谁就给我滚出去死到外面。” 从业者们的眼睛亮了,她说起话底气十足,连凤王也不放在眼里,想必背后势力更加雄厚吧。Port Mafia……传说中的五大干部么? 如果这片红灯区真如她所说改成交易所,相当于一个中型商场的体量自然要雇佣数量匹配的人手。出身清白的市民们不一定愿意来这儿上班,但他们无所谓,站着赚钱哪怕少点也比躺着跪着要强,凭借能力吃饭出去走路也敢把头抬起来,更别说从今以后不再惧怕被人知道职业,也不用再害怕被人以此敲诈勒索。 哪怕此刻夜色沉沉,眼前也好似天光乍亮。 “教主,劳烦帮我把山本先生倒过来吊着,控控他脑袋里的水。不然等他的主人花钱赎回去一看不满意,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小林泉饶有兴致的盯着那根不堪重负的路灯杆,夏油杰被提醒了一句后挽起袖子干活:“我可以理解为您同意合作了?” “我总得先验货再投资吧,不然亏本了很难和BOSS解释。” 她根本就不给明确答复,但是夏油杰玩的很开心这种肆无忌惮有仇报仇不往心里压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山本被人大头朝下吊在点灯上,其他老板纷纷把嘴闭得比蚌壳还严。反正都是给人打工的,没必要为了东主的事业赔上自己的小命。那可是Port Mafia!敢端着枪在大街上疯狂扫射的疯子! 这女人搜罗了他们来不及转移的账本以及信件,每一样都足够坑死躲在背后维持夜场运行的势力。如果真是黑1道组织在后面撑腰倒还好了,反正干的就是违法的买卖,也不差这一桩。真正恐惧的全都是豪门们的黑手套,这要是翻出来叫公众知晓,不知道多少人得人设崩塌。 “新庄,你负责给老板们服务,单个请下来都聊聊。过几天让他们自己报赎金自己打电话,大家千万别妄自菲薄,至少也要对得起兄弟们半夜三更跑这一趟。” 小林泉先安抚了从业者,再把夜场老板们安排好,等检查过报上来的账本与大小保险箱,这才笑看躺在地上排队的嫖客们:“公了还是私了,诸位自己选。” 她不能把事办得太正直,太正直了现在就得考虑揭竿起义。带点威胁,带点勒索,反而能让上面的大人物安心无非地方势力巧立名目敛财嘛,求财就好,求财就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30 16:05:0020230131 14:3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稻草人 285瓶;堇子 20瓶;喵了个咪 10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0 ? 第 120 章 天亮前红灯区内部的清理工作大致完成。 托岛国土地面积狭小的“福气”, 即便是横滨这种国际化大都市里的红灯区也只占了小小一处,堵死四面出口后宛如瓮中捉鳖,方便得很。行动期间倒也不是没有人企图暴力突破仓皇出逃, 然而面对就差把牙也给裹起来还举着半自动□□的“暴1徒”,正常人看清形式都会偃旗息鼓乖乖缩回去待着。 这些人可都是Port Mafia,心如铁石的亡命徒,杀人如麻连眼都不眨一下的恶棍! 嫖客们和老板们这么想, 从业者们也这么想。 然后他们就发现, 自己想错了。 一个光头的魁梧汉子跳上临时用桌子攒出来的高台, 举着红色塑料小喇叭大声告诉众人, 只要指认出各大夜场的老板以及镇场的打手掮客,就能保住性命。 嫖客不明白这里的门道,从业者们哪里不明白?这滩烂泥潭里也存在着阶级,最下层的自然是已经被人将价值压榨至极限后赶出场子街边等死的老妓, 然后是尚且还有几分姿色可卖的青年男女, 再往上便是能将任何私刑加诸在同类身上的打手、牵线搭桥从鲨鱼嘴里抠肉屑吃的掮客, 而各位体面精致的老板们,就是红灯区里主宰一切的“神”。他们高高在上,随便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荣辱……每一个落入此间不得解脱的从业者都向往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幸运儿。 但是老板们身边总是带着打手和保镖, 指望他们自己玩死自己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所以只要出现一丝取而代之的可能,还在刀山上攀爬的人就绝对不会放过。 指认的过程非常轻松。 一开始只有几个藏在人群里的声音, 眼见那个身穿考究西装的大汉果然挥手让人送来坐具和食物,站出来发声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落井下石的初始想法早已经不知道扔去哪里, 他们哭泣着控诉着, 为了自己也为了已经失去生命的其他人, 哀嚎着遭遇的不公与剥削。 人确实有着利己的本能, 如果没有这份本能这个没有利爪和尖牙的物种早就该被自然淘汰掉了,哪还轮得到主宰整颗行星?但人之所以为人,必然有超脱出动物性的一面。 有人坐在夜风里静静听他们哭了一整夜。 老实讲,按照小林泉本人的习惯,她势必会冲在最前面带领队伍清扫战场。但是吧,但是,今天和平时不一样,身后多了三个“累赘”。如果只有七海建人一个在,已经进入破罐子破摔阶段的干部小姐倒也不会过多顾忌。既然他想知道所有关于自己的事,那就让他知道好了,让他知道一切,在这个基础上再去认真思考是否还愿意延续婚姻关系。结果七海先生的两位学长也跟了来,这就有点麻烦了。 夏油杰好打发,五条悟……嗯,是个大1麻烦。为了不让这份麻烦真的实现,她不得不放弃身先士卒的想法,命人搬了张椅子来坐着等各处前来汇报战果。 路灯上很快就挂满各种装饰品,关于这片红灯区未来的发展规划,她也已经在心底打好腹稿。 这片红灯区的由来,与数公里外的M国驻军基地脱不开关系。 泉很早以前就做过调查,如今红灯区所在之处原本只是片海边无主的烂地,没有物产也不能种植,愿意出钱买地的看不上它,看得上它的又没有钱。这片烂地只能寂寞的继续烂下去,潮汐带来的淤泥被晒干后奇臭无比,一年又一年一层又一层将凹地填平,烂泥坑变成滩涂,滩涂变成空地,空地引来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身无长物的流浪者连偷偷跳进海里捞鱼果腹的权力也没有,因为近海是有主的,渔场也是有主的,私自下海捞鱼侵犯了他人渔业权,算盗窃。 贫无立锥之地,很多时候并不只是个夸张的形容。 于是快要被饿死的人只能将自身作为货物出售,本地人出得钱少,M国大兵出得钱多,做生意的流浪者们自然投其所好,红灯区最早的雏形便诞生了。源源不断的金钱吸引了来自上层的目光,烂泥地被填平,整齐平坦的柏油路被铺出来,风情各异的楼房也被盖起来,到了夜晚霓虹灯一亮,曾经连小虾米都不愿意留下的海边烂地在灯光映衬下宛如银河里的市集。 可惜这个市集只能贩卖恶臭与不幸。 现在,小林泉想让这片烂地变得人人向往不是饱暖思淫1欲的那种向往。 “新庄,带各位老板去本部负一层做客,让盐田过来看着剩下的人打电话赎买自身,另外……算了,我自己来吧。”潜藏在从业者中的隐患并未完全理清,必须有个头脑清新的人陪同他们慢慢学会如何将膝盖从地上撑起来。 光头大汉得了命令二话不说就带领小队将路灯挂件一个个摘下来扔进车厢运走,过了不到半小时,新的车队赶来交接,中原中也率先推开车门:“太宰那家伙说这里需要我,怎么说?” 他身后跟着盐田,还有个出乎意料的人。 “泉小姐,您伤势未愈就熬夜,为什么不让我来做事,这些……我熟。” 佐佐木光希抱着文件夹,流光溢彩的漂亮眼睛上学着上司架了副平光镜,看上去精致又干练,就是都市丽人的完全写照。 小林泉眨眨眼,抬手挠了下发顶:“我怕你心有芥蒂,就没提。我不能要求曾经勇敢过的人一直都那样勇敢,同理可证我也不应该要求曾经经受过磨难的人继续忍受痛苦。就算你说你熟,你的心情怎么办?我总得样样考虑在前面。” “您总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们才忧心不已啊。这世上如同您这般的好人实在是太少了,没了您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佐佐木似嗔似怨的堵了她一句,盐田努力点头:“就是就是,泉小姐您太看轻自己了,好歹也要相信相信我们的眼光,再不然相信七海先生的眼光也成啊!这里就交给我们,您先和这几位先生回本部吧,有位客人前来拜访首领,您回去也能休息一会儿喘口气。” 眼下最要紧的事莫过于带领从业者们平安度过转变期,佐佐木过去的经历让她很能揣摩这些人的心思,也清楚他们最想要什么。 “……好吧,”小林泉仔细往她脸上看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半分勉强才点头,“就地安置,招募医生,额,黑医也行,检查身体,处理伤情,派人直接去周边乡下直接向农民购买食材,不需要太讲究,量大管饱不难吃就是标准。嫖客给盐田管着,不听话就给苦头吃,务必要让他们的直系亲属过来认领!” 没结婚的父母来,结了婚的妻子来,也省得放这些玩意儿回去再祸害旁人。 已经被搜过一回身剥成光猪捆成粽子的嫖客们纷纷悔不当初,至于说是后悔不该放纵欲望,还是后悔被抓到,泉并不在乎。如果能吸取教训不再重蹈覆辙,这些人当然应该得到重新做人的机会,如果冥顽不灵故态复萌……她也不介意拿他们反复刷业绩。 太宰治的扩张计划需要钱,Port Mafia的运行需要钱,跟着走私船流亡海外的那些人更需要钱。钱不从这里来还能从哪里来?盐田和佐佐木一一点头记下,后者甚至翻开文件夹用PAD记录,反倒是走在最前面的中原中也摸不着头脑:“我该干嘛?” “你来看!”小林泉起身拉着他爬上新庄用过的台子,用一种逗猫的语气抬胳膊虚空划拉了一片:“这块地方以后就是新的交易所,我计划在这儿修个拍卖场,建条步行街,音乐厅酒店什么的也要,到时候横滨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就是这儿,怎么样?它归你了。” 所以中原干部就是过来提前看场子顺便搞拆迁的,只要有他在,没人能闹出乱子。新首领已经动用各种手腕将烂地的所有权要到手,忽略前后顺序的话Port Mafia这回是有备而来。 中原中也站在台子上居高临下看了一圈,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神情迷茫的风俗从业者时小林泉适时提醒:“我给你留足了人手,看看,这些人将来都是你的部下。现在瞧着不成器那是因为被欺负的太狠了,不要小看他们啊,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站在进化的角度上他们是胜利者。” 无声的波纹在从业者队伍里扩散开去。 跌落悬崖沉沦苦海后再也没有谁肯定过他们,世人都说卖身之人天生淫1荡堕落,再下贱不过,路边乞丐也敢伸手随意摸两把,摸完还要咧嘴啐痰骂上一两句脏。 但这位泉小姐说,抛弃尊严放弃为人的资格努力活下来的他们是胜利者。 这就够了,真的,有这一句就够了。此刻从业者们和佐佐木小姐的想法高度一致,这样好的泉小姐,赶紧去休息吧,别再因为我们耗费心力损害健康了。 黑色轿车组成的队伍来了又走,全副武装的队伍也换了班,从业者们服从指挥乖乖进入不日即将拆除的各大夜场暂居。即便没有安排,他们中的不少人也自发想要做些什么早早把泉小姐设想的东西建起来,早早迎来新的人生。 中原中也惊讶的发现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嫖客们的供词与资料成熟得自己把自己给写好,如果不是他足够坚决还有人自告奋勇前来充当人肉点读机。临时攒出来的后勤小队挑了间酒吧拆掉大门和窗户,不锈钢大桶架在火上一字排开,一个桶里炖咖喱,一个桶里味噌汤,一桶米饭一桶荞麦,看上去外观平平,滋味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好那是“希望”的味道。 小林泉带着三位“客人”返回本部,首领办公室里坐着意料之外的贵客。一百多岁的野坂先生扶杖不请自来,坐在沙发上正在和太宰治说话。新首领常年空荡荡的鸢色眼睛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息,吓得后勤干部连连后退一直退到门外抬头看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 “呀泉姐姐你回来咯野坂老师等你等了好久哦下次不可以在这样啦!” 九曲十八弯的甜腻声音就像只讨食的夹子猫,太宰治故意把恶作剧得逞的脸亮给部下看。闷了一路的七海先生及时伸手扶住妻子,狠狠瞪了眼经常来家蹭饭的过期绿茶。 “野坂先生,在这里见到您真是出乎意料,身体怎么样?今年寿宴打算来点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设计呀?” 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走在后面小动作不断,教主再次惜败,没能找到逃跑的线路。白毛拿出为数不多的尊老之心抓着旧友自顾自找地方坐下,长腿一翘自来熟的同野坂先生聊天。 野坂先生已经一百多岁了,生平见过不知多少精彩绝艳的人物,他为人虽然看着严肃自持,实则是个再通情达理再豁达不过的人:“我来横滨看看,埋藏在这里好几年的火种终于烧起来一颗,我不放心啊。身体嘛,老了老了也就那样,至于说今年的寿宴,不打算办,麻烦。” 夏油杰不耐烦听这些有的没的,他突然并掌攻向五条悟肋间,想借此机会制造混乱好逃跑。于此同时小林泉突然发出声音:“夏油教主,我考虑了一夜,觉得还是可以和您合作一下,不过您得先说明合作范围。” 夏油杰:“……” 故意的吧,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 已经抬起来的脚慢慢放回去,手掌也悄悄收好。他还没有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看待小林泉的目光已经从平视变成敬重。 “等您有空详谈,我不急。” 他重新坐回去,甚至还从面前的矮几上摸起本杂志翻看。 嗯……陌生的文学杂志,很久没关注过了。 “好吧好吧,有客人说明Port Mafia备受关注,没客人说明可以早早下班,都是好事。” 太宰治以一种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有第二次的阳光态度感叹,不出意外又把小林泉吓了一跳:“你吃错东西了?还是受刺激了?” “欸?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嘛,泉姐姐” 他撑着下巴眯起眼睛笑,神色间似乎已经放下了很多。 到底还得是野坂先生会教育人。 小林泉不再纠结于太宰治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双手交叠开始报告任务进程:“红灯区已经彻底摧毁,各大夜店老板现在都在地牢里等着主子来赎。我的计划是就地消化那些从业者,给他们重新为人的机会,也能变相增加就业岗位维护社会稳定……” 她把度控制在踩上警戒线但又没有完全跨过去的范围,的确会引起红灯区背后各势力的不适但也仅限于此Port Mafia手里有他们的把柄,足够太宰治玩上两三年也不会觉得无聊。 至于混在这里跟着分了杯羹的黑1道同行们,为了不让新首领天天闲得琢磨如何弄死自己就只能麻烦他们先去死一死了。 坐在一旁看热闹的五条悟习惯性去找夏油杰咬耳朵讲小话:“你说我要是直接下手把小林泉抢去咒术高专任教,咱们两个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压在年轻咒术师头上的魔窟彻底垮塌?” 夏油杰斜了他一眼没说话,七海建人动动身体转过来看着前辈,眼神不善。 三位咒术师纵使各有立场此刻心里想的也是同一件事夜蛾无能!招生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是早早退休回家戳羊毛毡去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31 14:31:5320230201 16:2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羲和 139瓶;小木沐虫、甜面酱 20瓶;女巫的莴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0-140 121 ? 第 121 章 “你醒了?有社保吗?能不能联系上亲属或者朋友尽快来把费用结清?” 洋子女士睁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她张开嘴动了几下, 护士扫过一眼,转身拉开病房门对外面正在清扫走廊的清洁工道:“给158房倒点水,再取一份定食。” 等护士重新回来, 洋子又听到她连珠炮似的问:“姓名,年龄,既往病史,过敏史?” “……” 真正的名字和年龄, 她自己都记不清了。花名太多, 服侍过的客人也太多, 为了贴合每一位需要她都得事先投其所好给自己定个人设。结果就是虚假的深情演得太久, 这张脸原本什么模样已经忘记。 “怎么不说话?” 护士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病人的回应,生怕她有什么隐疾急忙摁下床头紧急按钮通知大夫。 很快大夫就来了,手电筒的光照在眼睛上,洋子觉得很不舒服。 简单检查后值班医生放下手里的器械, 站直身体看着床上这个可以称之为外科处置教材的可怜女人:“您好, 这里是XX私人医院, 森氏国际航运会社的小林小姐在我们这里给您叫了个救护车。您在横滨有亲属和朋友吗?住院治疗需要陪护,或者也可以雇佣一位护工。” 医生低头看过病人的病例,忍不住就像挠头如果她打算提起告诉, 医院还得给出个伤情鉴定, 涉及人身伤害与刑事案件,院长不太想惹这个麻烦。 “洋子, 大岛洋子。” 依稀能看出精致发卷的女人硬撑着抬起眼睛:“我没有医保,钱也……” “出于个人友好的提示, 森氏国际航运背景雄厚, 不建议您赖掉小林小姐的帐。” 好歹也是一针一线亲自缝回来的病人, 医生不希望她转头就招来Port Mafia报复。 洋子女士咧开一个虚弱的笑容:“不, 我是说,钱也够,在X银行的保险柜里。” 作为红灯区里整整红过五年的头牌,早有打算的她自然想尽千方百计存了些家底,眼下正是用上的时候。店长不会为了一个年龄渐长的高级妓1女多花一分钱,所谓的朋友……哈,她哪里还有什么朋友,一个个都等着看她从头牌宝座上跌下去好取而代之呢。 私人医院很贵,但是能救命,钱的事另想办法便是。万一赖账惹急了院方报警,那才是飞来横祸。 “行,我这就安排人手与银行联系,希望到时一切顺利。还有……您没有家人吗?” 关于她的具体情况,医生认为不适宜当面告知病人本身,她恐怕会受不了。 “没有家人,也不会有人来看我。”洋子干脆闭上眼睛,“有什么事您直接告诉我吧。” “额……没什么,您好好休息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出院了。” 年轻的医生再次忍不住挠挠头发,夹着病例和记事板离开病房,一出门便压低声音对护士道:“想办法联系小林小姐问问情况吧,这种情况可真是,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 “别说您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伤成那个样子,来的时候几乎都看不出人形了。” 护士也压低声音,一半不忍一半嫌弃:“她是干那个的吧,抽血检查的结果出来没?” “筛查项目太多,实验室那边说最终报告最快也得明天。但是你们可以先过去了解一下,提前做好隔离以免职业暴露。” 医生摇摇头:“太可怜了。” 护士跟着摇摇头:“谁说不是。” 洋子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也许是输液药水里混了止痛剂,身体沉归沉但不痛苦。大概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她自己,能安心躺下什么都不想不必焦虑容颜老去被客人抛弃,不必忧心演得够不够逼真能不能让客人满意,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失去意识前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还有机会重新睁开眼睛。 森氏国际航运的小林小姐?不认识,没听说过,应该是位好心的年轻女士……生活优渥,涉世未深,性子天真,不然绝不会把多余的善意消耗在一个无药可救的风尘女身上。 “小林小姐?我是XX医院的护士,关于此前送来的那位病人……” 护士斟酌着措辞给小林泉打了个电话。此时Port Mafia一众人等刚刚与野坂先生作别,目送老先生登车离去,才转身手机就响了。 默默听完对方吞吞吐吐的表述,泉柔声安慰:“我这就过去看看,如果情况不严重的话等检查结果出来就给她办出院手续。辛苦你们,我也知道收治这样的病人让医院压力很大,非常感谢。” 私人医院可不是公办非营利机构,院方当然可以根据舆论决定是否接纳“名声不好”的病人。类似这种红灯区里抬出来的女人要是让别的患者知道了,医院还接不接待其他出身高贵的女性病患?传出去会不会让人担心病房消毒以及其他方面的把控? 护士得了她的准话,立刻欢天喜地又把病人恢复良好的消息说了一遍,高高兴兴挂断电话。 小林泉放下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森鸥外签的银色神谕还给太宰治:“先代留给我的,现在还给你,后面的事我不擅长,只能拜托你了。” 她自知自己脑力有限手腕也一般,政坛商场上的倾轧还是托付给太宰去办更为稳妥。 新首领笑眯眯接过那张蓝灰色的纸放在手里甩甩,紧接着问了个不太合时宜的问题:“泉姐姐,你加入Port Mafia时得到的礼物是什么?” 中原中也有兰波的帽子,他自己有森鸥外的外套。 泉抬头看看天:“一定要说吗?” “说说看嘛,突然就很想知道。” 太宰治毫无形象包袱的抬手大大伸了个懒腰,小林泉哼笑:“一本法语小说,兰波先生随手拿它给我做法语教材用。”听上去略有些不靠谱,紧接着她道:“不过现在也不在我手上了,第一次跟船护航时我用它换了新庄和盐田的命。” “不提这个,我还得把其他客人送走。”她说得就像和书友交换杂志似的,半点没提那本书的分量。太宰治不再继续,往远处看看自言自语:“如果当时我能知道……” 或许兰波死后就一块跟着野坂先生跑了。 “您说什么?” 只有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护卫听了个大概,年轻人冷下声音:“不,我没说什么,让人把预算单送到我办公室。” “是!” 守卫看到他转身,急忙加快速度赶去电梯间开门。小林泉看他乖乖回去工作,这边抬头看着五条先生叹气:“您也该回学校了吧,熬夜不好,作为教师,要给学生们做个好榜样。” 不然万一教出一堆奇形怪状形态各异的熊孩子,最后还不是跟在后面捡烂摊子收拾的老师头疼? 三位人高马大的访客跟着跑了一夜,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好歹也作为吉祥物着实镇了会儿场子,算是出了力气有些苦劳,先不提自家的事儿,至少先得把看上去格外名贵娇气的五条先生送走。 在别人家津津有味看了场热闹的五条悟翻着眼睛想想,恍然大悟:“京都那场乱子,也是你搞的吧?干得漂亮,我看禅院不爽很久了!” “京都什么乱子?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正当合法的讨薪吗?有什么问题?” 小林泉斜了他一眼,打定主意非要把这瘟神送走不可。五条悟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她嫌弃了,这家伙一向直来直往有话就问:“你讨厌我?为什么?因为我家有钱?” “怎么会,我从不讨厌有钱人,干干净净凭本事挣的钱,值得尊敬。” 她收回视线抿嘴笑:“只是提醒而已,我还要去医院看望病人,少陪。” 七海建人自然也要跟着,小林泉叹气劝他:“回去休息呀,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之前从红灯区救出来的那个伤员。她说她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总得有人去给办手续,我去更方便。” 护士为了这个专门打电话过来,说明还有些不好当着病人面说的情况,带一群大男人过去旁听凑热闹算怎么回事? “等看过病人我就回去,我们好好谈谈。” “有我跟着,你们两个都不能放心?” 拿着“合作伙伴”做招牌的夏油先生暗爽,尤其看到五条愤愤不平的表情后就更爽了。他异常和蔼的对学弟道:“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损害同胞。” 七海建人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跟着妻子了,她向自己亮出最后的保留地,默许自己亲眼旁观,没有任何隐瞒。考虑到咒术高专那有和没有都一样的课程设置,身为人师的责任感浮出水面:“就算只是去医院看望病人也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希望下次不要再提醒。” 与此同时五条悟的手机响了,那是一条侦测到特级诅咒出现的紧急通知,要求目前唯一服从安排的特级咒术师尽快动身赶往事故发生地。他从昨晚一直跟着小林泉并非单纯闲得就为了看热闹,紧紧盯着旧友不放他跑掉才是重点。但是眼下他必须去救人,夏油杰肯定不会一起去,他明显对小林泉兴趣更大。好在他也不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五条悟觉得哪怕只看在多年友谊的份儿上,多少也要尊重一下夏油杰的人权。 “杰,我信你,等我收拾完这个特级诅咒回来,希望还能在横滨见到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1 16:27:5820230202 17:1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宸 59瓶;雨师梦兮 55瓶;无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2 ? 第 122 章 五条悟去执行任务, 七海建人必须返回东京咒高专去替他看着小崽子们,横滨这边只留下小林泉一人与夏油杰周旋。其实也不能算做周旋吧,毕竟离开的那两位同时认可了夏油先生的品行与操守多稀奇啊, 一个死刑没商量的在逃重刑犯,居然还能有“品行与操守”可言。 但他毕竟不是个能随意放置的不稳定因素,为了横滨市更多人的身心健康着想,最好交由靠谱之人就近监管。 “夏油先生, 您是留在Port Mafia本部休息呢, 还是与我一同去医院看望伤员?先说好, 世事不可能尽如人意, 哪怕住在宫殿里的人也会有烦恼受委屈。麻烦您多担待担待,不管遇上什么至少先问再杀,手下留情。” 明知道这家伙一定会想办法赖着自己,虽然不清楚他的最终目的, 小林泉还是有一说一诚恳对待。她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立刻有人将调拨车辆开到本部一楼门厅前停好。 夏油杰饶有兴致的观察着, 顺势将双手抄进僧袍袖子:“好说,好说。” 眼下他是真的对小林泉好奇不已,这份好奇与之前不同, 并非好奇她那份神奇的力量, 而是好奇这个人的灵魂究竟能坚韧到何等程度,居然企图无差别拯救所有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呢?矛盾双方不是从来都只能保全一面吗?就像落入蛛网的美丽蝴蝶, 就像普通人与咒术师。想让双方同时无忧无虑的活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当这位纯善的理想主义者终于意识到自己能力不足时, 她漂亮的灵魂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小林泉无视掉这家伙几乎放光的细长眼睛, 径自上前拉开车门:“走, 我们自己开车过去。” 眼下人手严重不足啊, 能不占用部下的私人时间就尽量别去占用,部下难道不是人不需要休息吗! 从本部到合作医院开车只需十分钟,在导医台说明来历后泉得到了热烈欢迎。病人的主治医师率先迎上来:“泉小姐您来了,这边有很多情况需要告知,请随我来……” 他自然而然将跟着小林泉的夏油杰当成了她的心腹,以至于习惯性把他归纳到新庄和盐田的队伍里不需要刻意回避的类型。 医生引着两位客人走到医院专门开辟的谈话间,泉拒绝了他亲自倒水奉茶的举动:“情况很严重吗?” “唉……让我从哪里开始啊” 他翻开病例尽量通俗简短说明洋子女士的病情,花了近二十分钟才停下:“总之,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她就没有完整的地方,扭挫伤、撕裂伤、骨裂、骨折。包括并不限于一些传染病,她从事的行当……您明白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专门等您来是想说,洋子女士怀孕了。她的子宫壁非常薄,伤痕累累,应该是多次堕胎所致,卵巢也有早衰迹象,如果放弃这个奇迹般的胎儿,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次成为母亲了。但是留下这个孩子,洋子女士未来的人生恐怕会更加坎坷,尤其是孩子父亲的问题……” “……” 小林泉安静听他讲完,第一句先问,“你告诉她了吗?” “还没有。”医生轻轻叹息,“我没法开口,我是个医生,我希望自己做治病救人的事。” “说白了就是不想承担责任,你怕那个女人听到消息直接要求打掉胎儿,就像是你给一个无辜胎儿判了死刑似的,所以你推给别人去做,比如说,我们。” 夏油教主说话一点也不留情面,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充满蔑视与厌恶。小林泉倒觉得还好,面对死亡回避与恐惧是人之常情,医生只需要对病人和他自己的职业负责,不需要成为圣人。 她换了个姿势坐好,抬手将滑落眼前的头发挽到耳后别整齐:“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去问,我会充分尊重大岛洋子的意见。在孩子降生落地前它就只是母亲的附庸,没人可以强迫一个女人必须生育或是不能生育。” 夏油杰说话的时候医生脸色灰败,整个人看上去都快垮了,听完小林泉的保证他感激的挺起胸膛:“这!太谢谢您了!我也知道自己这种性格不好,恐怕无法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但我还是害怕,我害怕直面死亡,尤其是我的病人……” “这恰恰说明您是个好大夫不是吗?”小林泉笑着从他手中抽出病历本,起身活动腿脚,“您同情您的病人,您怜悯他们,您当然也会为了救治他们竭尽全力。对死亡怀有敬畏之心,在我看来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呵。”夏油先生用一个轻飘飘的气音来表示自己的态度,可惜被无视了。重新振作起来的医生将他们领到大岛洋子的病房外:“洋子女士身体还很虚弱,请尽量控制谈话时间。” 小林泉朝他点点头,又指着走廊里的长椅对夏油杰道:“麻烦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夏油教主露出无所谓的笑意,坐下来掏出手机戳戳点,看上去像是在和什么人聊天。泉确认这家伙情绪稳定,不太像是会抽空溜走的样子,这才放心敲响面前的病房门。 洋子仰面向上躺在病床上,形状姣好的眼睛里死气沉沉。饶是见过各色美人的小林泉第一时间也不得不为她的美貌所感叹,紧接着便是一声叹息对于一个生活在糟糕国家中的普通人来说,过分美丽实在是上天赐予的诅咒而非祝福。 躺在床上发呆的女人就像是被人拔掉尾羽剪掉翅膀的孔雀,华美艳丽的羽毛斑驳凋零,一如她不断流逝的生命力。 门响了,清浅的脚步走近来,大岛洋子听见了但是不想花费力气转头去看。不是医生就是护士,反正没有谁会来探望自己,那么无论进来的是什么人与她而言都无所谓。 泉走到病床旁,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随手从清洁工送来的果盘里挑了个橘子慢慢剥开。病人的表情从麻木变得诧异,过了一会儿她微微侧过眼睛:“你是……?” “小林,小林泉,森氏国际航运,咳咳,Port Mafia后勤组干部。”既然七海先生不在,那就没必要扯着马甲死死不放了。她细细将橘瓣上的白色脉络捏掉,浑圆干净的果肉被送到大岛洋子面前:“多吃些水果好好养一养,性命要紧,别吝啬这个。” 关于这个女人的基本资料,来的路上她就已经从蓝牙耳机里听佐佐木光希汇报过一遍。 大岛洋子,一个能在红灯区风光五年以上的头牌,放在一百年前高低也是为花魁,讲究些还得尊称一声“太夫”。她是“夜色温柔”俱乐部内定的下一任妈妈桑,之前那场狂欢是她的退役Party,由老板策划,现任妈妈桑执行并授意掮客去邀请客人。泉懒得动脑子去理这里面勾心斗角的利害关系,红灯区已经被她推平了,“妈妈桑”这个职位不复存在,无论之前那位还是病床上躺着的这位,都需要重新考虑未来人生与职业规划。 洋子女士看看递到嘴边的橘子,没有动,小林泉索性去帮她把病床摇起来,停留在不损害脊柱的角度上。 “不好意思,忘记你现在不太方便了。” 她不再多问,直接把橘子塞进病人嘴里。大岛洋子瞪大眼睛,牙齿稍稍用力,纯甜透着微酸的沁凉液体瞬间充斥口腔,美好的滋味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好吃吧!再来一个?” 小林泉拿起第二个橘子开始剥,边剥边把红灯区的新发展告诉她。 太宰治及时拿到海边烂地的所有权,又命人往特定人选处送了许多好说不好听的“小故事”,那副疯狂敛财的小心眼嘴脸成功骗过了所有人,让高高在上躲在地痞流氓们背后狂吸皮肉血汗钱的大人物认定Port Mafia这是在展示肌肉宣示主权。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刚拿到异能营业许可,可不就急匆匆“营业”了? 还是那句话,住在上层建筑里的政客们根本不担心底层人民为了争点蝇头小利人头打成狗脑子,哪怕看到了也会高高兴兴拍巴掌叫打得更激烈些。反正都是狗,拿来看家护院的话自然是越凶越好。此次只不过损失横滨一地的色情产业而已,自家遭了灾但是对手也一样,关键真正来钱的大头还是在东京,Port Mafia的行为不曾伤及根本。 丢块臭肉豢养恶犬,文章做得好了甚至能给自己抬一抬名望,何乐而不为。 这会儿带着赎金前来赎买把柄的白手套们已经陆续登门,中原中也正领着建筑事务所的工人拆迁,他一个人拆,一群人跟在后面帮忙迁。最多一个月,整片红灯区就会按照小林泉的设想改建成商业中心,有商场有酒店,有拍卖行有步行街,当然也就用来附庸风雅的音乐厅等等。 她捡着可以告诉外人的消息娓娓道来,大岛洋子的表情重新变得迷茫:“这就……完了?那个鬼地方,那座吃人的地狱,就这么完蛋了?” 高兴了十五秒,紧接着她陷入新的沮丧好不容易熬过那么多苦难活下来,眼看就能一跃成为夜色温柔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妈妈桑,结果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了?自己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吗! 更要命的是,来探望她的陌生圆脸女人喜气洋洋抛了颗核弹出来:“还有啊,恭喜你洋子女士,你要做妈妈了。” 大岛洋子:“……” 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说: 123 ? 第 123 章 “噗, 咳咳咳咳,嗯……” 坐在走廊上抠手机的夏油先生突然发出气球漏气一样的笑声病房里那位被小林泉探望的女士此刻恐怕恨不得一头撞死。实在是,果然该说咒术师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正常吗, 哪怕是连门都没摸到的同类。所以七海的妻子平时就是这么安慰人的,看来她用了一种很新的方式,除了透着些清澈的不知死活以外其他都很好。 不怪他偷听女士们的密谈,要怪也只能怪岛国建筑物一以贯之的无隐私特性。 大岛洋子这种女人他见得多了, 荼蘼教的女性教众里多半都这样。别看现在纤细柔弱人畜无害, 过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暴露本性, 拿着曾经遭遇过的苦难充当攫取利益的工具, 目光短浅自私自利,为了一点点好处就能出卖任何人。 他不在乎这些人出其不意的背叛,甚至对此乐见其成早早消磨掉小林泉对普通人的善意,她才会早早接纳其他思想。反正动手做坏事的又不是自己, 他最多只沾个见死不救的边儿, 不算过分吧! 青年脸上挂着成竹在胸的微笑, 低头反复拨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通讯录。那个外国病秧子不可信,但他给出的建议值得参考。对于小林泉这种心有坚持的人来硬的多半没用,只有让她看到真实世界最残酷的一面才能真正唤醒她压抑在灵魂深处的力量。 能够自主控制的大范围消除系术式, 作为圣诞节计划的压轴环节一定很精彩。 病房内。 小林泉毫无保留的将医生原话告知大岛洋子, 女人靠在医院提供的枕头上,从头沉默到尾, 整个人透出股不知所措的呆滞。 一个奇迹般的孩子。 第一个想法当然是要打掉它,既不是双亲相爱的结晶, 来历又是那么不堪, 作为母亲的洋子女士甚至弄不清可能是这孩子父亲的男人的大致范围。 生下来才是真的不负责任吧, 它会背着“妓生子”的不堪名声度过一生。 但真要她张嘴说出那个决定, 大岛又犹豫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作为年纪渐长的头牌,为了在彻底失去价值前多攒点养老金,她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情。本想着反正早就已经被毁了,大不了最后做个绝育手术一了白了,男女间的那种事早已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工作日以外想想就觉得恶心。 她再也没想过今生还有成为母亲的可能。 被人像牲畜一样拉上台拍卖初夜时她没哭,逃跑未遂被打手抓回来□□时她也没哭,但是现在,她哭了。奇迹总是降临在我们毫无准备的时刻,哪怕再迟些等她成为妈妈桑有能力保住它,或者更早些让她彻底死心放弃,偏偏这种时候……后路已绝前路未明。 “诶诶?你先别哭呀!” 小林泉叹了口气,从口袋里翻出一整包面巾纸递过去,大岛洋子只觉得手心被人塞进来暖烘烘的一团,低头一看,是包平价家用纸手帕。 干部小姐放缓声音徐徐问她:“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一时拿不定主意。好在孩子还小,有时间思考。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想吃点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孕妇,哪怕仅从人道主义角度出发也不能让人饿着。 “小林小姐,这里有一份您的外卖……” 护士从门缝里侧身探进来传话,眼睛里满满全是好奇。泉有点好奇,起身走到门边向外看,送货的跑腿小哥举着个风吕敷外加又一只打包袋:“您的咖喱炸猪排饭,还有奶茶。” “有落款吗?” 没有落款的东西她绝对不会吃,其实就算有落款也…… 跑腿小哥点头:“有,署名是七海建人。一位金发男士,面容有些严肃。” “好的,没问题,谢谢你,放在这里就可以。”泉迅速改口收下外卖,打发走小哥后犹豫片刻昧下风吕敷,只把打包袋里的奶茶拿出来分给蹲在病房外的夏油杰和躺在病床上的大岛洋子:“来,秋天第一杯奶茶,还是热的。” 七海建人询问外卖有没有收到的短信发来了,小林泉偷偷回了他一颗心形表情包。 洋子女士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拆开奶茶喝,边喝边哭,边哭边喝,喝完了抬头可怜兮兮看着泉:“小林小姐,我……能不能等到最后时刻再做决定?多一个月,不,哪怕多一天,多一个小时也好,让我多和孩子相处一段日子……” 很难说这份作态里有没有表演成分,大岛洋子在赌,她赌面前这个女人会不会对自己再次心软。既然心软过一回,第二回应该没有想象中困难。现在已经失去了红灯区的收入来源,无论为了短期利益还是为了将来的发展,她都不能贸然激怒提供庇护的金主,哪怕金主是位同性。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小林泉扫过对方被拔掉指甲的左手,终究放软了语气,“孩子在您的肚子里,人生也是您的,您又不是未成年人需要来自别处的建议?请您好好考虑,心理、生理、经济、环境,这四项要素是否齐备,您是否能够负担得起另一条生命,等想清楚了直接告诉主治医生即可。” 她又不是孩子的爹,哪儿来那么多无处安放的慈爱心肠。 “不不不,我,我只是有些害怕。您说的我都会好好想,但是,但是我一个怀了孕的女人,离开红灯区还能去哪里?您能扫清横滨,其他地方呢?我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能不能求您,给我一份工作……” 先想法子留在Port Mafia的干部身边,至于说孩子,过上一段时间不想要了随便找个理由让它落掉就是,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借口彻底巴住临时金主。 泉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开:“您向我要求工作岗位?可以啊。人工结束妊娠的相对安全时间为孕期前十六周,您大约还有四到五周去思考到底要不要留下这孩子。留下,它就是Port Mafia一员,我们是绝对不允许组织成员非战斗减员的,您可要想清楚。” 一瞬间大岛洋子几乎失声尖叫,也就是多年欢场历练才让她勉强保持镇定:“好,好的,我会好好想一想。” “最好是这样。”小林泉起身拍拍衣摆,朝伤员颔首告辞。走廊长椅上夏油杰翘着二郎腿边喝奶茶边玩手机,一点神职人员严肃正经的模样也没有。 “谈完了?谈完了然后呢,接下来去哪儿?” 他轻松地挥了下袈裟袖摆,空着的那只手习惯性抄进袖笼。 唉…… 麻烦就像是商量好的那样,说来一起来。 泉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会开车吗?” “当然必须会。”此时夏油杰还不知道Port Mafia后勤干部抓人使唤的功力,乐呵呵闷头往坑里跳的姿势与大岛洋子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红灯区那边暂时不用我管了,异能营业许可也已经到手,只剩下出版社那边……啊,你开车,送我回家。”她把教主当司机用的气势过于理直气壮,车都开出医院停车坪十来分钟了夏油先生才反应过来:“你回家,要我送?怎么不自己开了?” “疲劳驾驶不犯罪,但违法。”后排传来道含含糊糊的声音,把极恶诅咒师堵得一滞。等他按照导航把车开到小林泉家楼下,堵在电梯口等人的七海学弟更让他无语。 夏油前辈:“你就是这么当老师的?露一下面就走?” 七海后辈:“学生们不就露一下面就走,老师不行?” 夏油前辈:“你教什么?体术?” 七海后辈:“教不了,我教外语。” 夏油前辈:“……” 6 七海建人其实是搭乘了一段“五条快递”先行赶去高专看着学生,等到了地方发现校园里干干净净便立刻掉头返回。中途他顺手给妻子点了份外卖,考虑到前辈也在不带着他不太好看,这才有那两杯奶茶的事。 没想到小林泉居然舍得扔下推到一半的工作,宁可带着累赘也要先回家,被晾了许久的金发青年心理稍稍平衡了些。知道她有自己的事业与坚持,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他能理解,不过那份坚持之外流露出的脉脉温情他更喜欢。 “你先把便当吃了再说,我去烧水泡茶招待夏油前辈。”七海建人主动接过小林泉手里的东西,总是被捎带提一嘴的夏油杰已经不想说话了。 你老婆有便当吃,我就只能干喝茶,看来当年在学校积攒的情分有点薄。 毕竟是带伤强行出院,中间又消耗精力释放大范围异能,就算她不知道次人格都干了些什么,身体上积累的疲惫总是能够察觉到的。小林泉顾不上礼节,直接把自己摔进沙发,看上去很有几分咒术师们完成任务后的狼狈。 “我吃不下……先休息一会儿……你把夏油先生带露台上去吧……” 卸下雷厉风行的工作BUFF,七海太太其实是个有点懒散的人。 大约是抚养者的坏影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3 19:47:1520230204 22:3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C一颗生姜 5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4 ? 第 124 章 虽说家里多了位很难用受不受欢迎去形容的客人, 好在客人很安静,没闹幺蛾子也不需要额外关照,自己主动拉开玻璃门去天台上“呼吸新鲜空气”取了。泉没说话, 靠在沙发上侧头去看七海建人,后者会意:“没事。” 夏油先生不会对自己人动手,看情况,他们也应该算是……“自己人”了吧。 “我去把便当热一下, 你看上去很累, 要先睡一会儿吗?” 金发男人面容平静, 看不出喜怒哀乐。他平日表情就不多, 但也没平静到这个份儿上,小林泉咽了口口水,微微抬头睁大也褐色的眼睛,整个人在光线下显得可怜巴巴。 这是连幼崽讨饶的策略都用上了, 然而七海建人仍旧板着脸, 平静的穿过客厅走进厨房, 甚至顺手拉上门。 完了完了,这是气得超出阈值,干脆不做回应了吗?泉从旁边抓了只抱枕塞进怀里压着, 一边想着刚才的奶茶和咖喱猪排饭, 一边忐忑不已。 这是什么意思?继续过还是散伙? 我又没有出轨!她用力锤了下抱枕,努力找借口让自己理直气壮起来。 但问题是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存在隐瞒, 或许比出轨还严重。 可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隐瞒…… “啊!头好痛!” 泉抱着抱枕倒在沙发上逃避现实, 带人在红灯区抄家扫荡的气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她只是个心虚不已但又想要保住婚姻的普通女人。为今之计, 只能寻求场外援助了吧, 关于这方面,全Port Mafia上下似乎都不是好选择。但她更不能拿夫妻间的小问题去烦野坂老师,左想想右想想,犹豫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魏尔伦身上。 不都说法国人浪漫又多情么,就……稍微问问。 待在地牢料理夜场老板们的魏尔伦先生突然盯着手机发出心情极好的轻笑,挂在他对面的山本太郎从头发丝抖到脚趾尖,根本不敢想象这个可怕的男人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愚蠢的妹妹呦!” 被愉悦到的暗杀王朝左右挥手:“让他吃点不留痕迹的苦头,半小时后我会回来。” 说完魏尔伦拿着手机去找弟弟聊天,却被人告知中原先生留在小林小姐新抢到手的那块地盘上镇场子。 “啧,一个个都那么敬业干嘛,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他低声埋怨了一句,坐在中原中也的座位上打开手机开始向小林小姐传输“知识”。 倒在沙发上不知不觉打起瞌睡的小林泉被一阵短信震动惊醒,翻开手机一看,白皙的圆脸迅速飞红,红到让人不得不担心她的健康状况。紧接着她烫爪似的把手机扔出去,清脆撞击声后干部小姐又把抱枕压在不幸摔落的通讯工具上,眼神闪烁欲盖弥彰。 魏尔伦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转换成文字的话那些关于建议的描述都足够锁文了有没有! “还没有睡?没睡就起来先把东西吃了。” 七海先生的声音突然出现,泉吓得炸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知道啦!” “……” 这反应,就跟做了坏事被抓到的学生似的,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七海建人故意板着脸,埋头偷偷看他的小林泉抖啊抖的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距离她上次修剪头发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微微及肩的发丝长了不少,软绵绵搭在肩胛骨上,时不时跟着颤抖的幅度翕动。 他把盘子放下,单手一提就借着巧劲把妻子压在身下的沙发罩拉起来,泉也跟着坐好:“一定要吃吗?” 如果这就是断头饭,她希望能多拖延一会儿。 “可以不吃,但必须给我个合乎逻辑的理由。”金发青年透过玻璃门看看天台上背对着自己的僧袍,翻过沙发靠背挨着小林泉坐下,“或者,先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夏油先生的。” “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误会!我不认识他!他自己凑上来!我冤枉!” 老实人被吓的语无伦次,七海建人在心底叹了口气,反复劝说自己妻子似乎把大脑和智商都留在办公室了没带回家,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算了。”他并不以吓唬她为乐,刚放缓想把这一段翻过去,另一个人温热的身体“啪”的贴上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死活不撒手,“我们是挖角和反挖角双向失败后一方不死心的关系!除此以外夏油先生作为高度可疑的疑似诈骗犯,是我需要甄别去留与否的工作目标。” “我懂了,他很危险,你……小心些。” 人心终究是偏的,七海建人不希望夏油杰被总监处抓到进而处死,他更不希望小林泉被前辈利用。 看来这件事翻篇儿了,就在泉偷偷换气打算摸手机向魏尔伦道谢时,七海建人的声音再次变得低沉冰冷:“现在来说说,你办公室抽屉里的两份文件。” “……” 完蛋,上次摊牌时没过脑子,终于逃不过了吗! “我听说,一过不二罚,不知道七海老师有没有这个原则?” 胳膊上的力道更紧了几分,小林同学企图用卖萌的行为逃避现实。奈何七海老师是位认真负责的好老师,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对学生的不良行为总是很严厉。 “嗯,一过不二罚,前提是已经到了‘二罚’的进度。”他挑起眉梢,捏捏小林泉散开的发尾,“不要轻易提出结束婚姻这种话,签婚姻届时我就没有半路和你分开的打算,希望你也一样。还有遗嘱,这件事我有点生气。” 他非常平静的说出“我生气了”这种话,立刻感觉到抱在胳膊上的手动了动,仿佛是紧张所致。 真是的,这家伙究竟怎么做到的?精明强干与迷糊懒散无缝结合在一起,在外面指挥治安战包围分割指挥得井井有条,回家卸下包袱后居然还用上耍赖这一招! 但是……嗯,这一招赖皮但很有效果。 “抱歉,我对你也有所隐瞒。” 就是因为双方的隐瞒,事情才发展到眼下这种境地。本着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七海先生决定解决掉新职位带来的烦恼。 泉“唰”的一下抬头眯眼:“你隐瞒了什么?” 这会儿又精神起来了?七海建人低头看着她,Port Mafia的后勤干部迅速怂兮兮:“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意外!” 主动把自己关在天台上的夏油杰撇撇嘴,嫌弃不已的又挪远了些。 情侣狗,烦。 “我是个咒术师……” 打开口子,后面的话并没有想象中难以启齿。他把二十几年的人生一一讲述出来,可以看到小林泉鼓着腮帮子频频想要吐槽,最终还是忍耐。 我只是充分尊重他人宗教信仰,就是这样。 “嗯,对对,我明白了,你在高中教师的主业外开创了一份兼职。别太辛苦,咱们家的经济没问题。”要是五条悟这么说,小林小姐最多奉送白眼一对,但是换了七海建人,别管心里信不信,至少嘴上主动信了。 敷衍的味道都快溢出来了。七海先生无奈摸出常备武器,泉歪着脑袋不知道他打算干嘛:“这刀……配色和你领带好像啊!” “嗯,我的术式用这种钝刀最合适,宽背厚刃,便于发力。”说完他一刀斩在不远处的餐桌配椅上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无事发生的尴尬中小林泉殷勤鼓掌:“好厉害!胡桃木都被劈裂了!” 其实可以不用反响如此热烈。 七海建人头一次强烈意识到普通人视野里咒术师与诅咒战斗的模样有多像精神病人出逃……纯纯与空气斗智斗勇,还斗得面目狰狞斗得热血沸腾。 怪不得出任务时经常被人误解。 此时此刻术式无法展开这种小问题已经没有谁会去在意了,七海先生正忙着用脚趾抠一户建。 “咳咳,总之,我隐瞒了高中学历的真实情况,以及……‘兼职’的事,很抱歉。”他勉强拉回思绪,硬着头皮为整件事收尾,“既然我们相互之间都被迫隐瞒了另一个人某些事,那么之前的就此不再纠结,往后不要这样了好吗?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共勉。” “好啊好啊,就这样。对了,我得告诉你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如果他一无所知还好,反倒不容易引起仇家主意。但是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该有的提醒她也不会省略。七海夫妇已经把天台上吹风的夏油前辈彻底忘光光了,重新坐在一起头碰头咬耳朵说小话。 等学弟泡茶等到喝饱了西北风的夏油杰无语,这会儿就算想放出咒灵当交通工具偷偷溜走也做不到了,至于说单凭身体素质从五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他还没有那么想不开。 那个自己送上门来帮着出谋划策的奇怪外国人绝对想象不到,小林泉居然是个清醒理智的恋爱脑……请问你Port Mafia干部各种人设呢?说不要就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睿哥开学,唉……忙得完全抽不出时间码字。感谢在20230204 22:31:1520230206 20:2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缪歌平子 200瓶;洛水 100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5 ? 第 125 章 “地面已经处理妥当, 最大的夜场临时改装成宿舍,无处可去以及想留下的人都留下了……倒也不是说没人走,兄弟们多少交代了几句, 谅他们不敢反口,想来近几年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支出预算有一笔流向不明……” “武器库需要整理,码头那边船又要进港了。” “内务省那边发了质询函,首领说这事儿他解决。外海那边, 叛徒A留下的赌场……” 彻底摊了牌的小林泉干脆把家当成第二个办公室, 休息日也在为了红灯区的后续安排赶工。配枪零件散了一饭桌不说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 她自己则戴上轻度近视眼镜盯着手提电脑疯狂审核文件, 板着脸一语不发,很有Port Mafia干部应有的风范。然而只要七海建人出现在居室内,她挂在脸上的冰霜立刻消融,笑得眉眼弯弯, 一副邻家女孩的甜美模样。 连线汇报的值班成员已经习惯了, 除了盐田没人会张大嘴巴瞠目结舌。 “喝点水, 还没有忙完?”说人人到,七海先生端着马克杯出现在书房门口,泉抿起嘴角点头, 眼睛始终盯着显示器:“快了快了, 这一票干完我至少能歇到明年,再给外海的邮轮赌场找个话事人, 就可以开始考虑退居二线的事。” 这话说得匪气十足,要不是足够了解她的为人, 说不定会误解到什么地方去。 她伸出手, 七海建人把马克杯递到她手上, 一快一慢杯子从手缝里滑下去, 两人同时反应迅速去接互相干扰之下十指相扣谁也没接到,可怜的马克杯躺在地板上碎成一滩渣渣。 “抱歉抱歉,我走神了!”泉松手离开座位弯腰蹲下去收拾,七海建人拦住她:“别碰,当心伤到手。我去拿扫把清理,你坐着别动。”他果然从厨房找了清扫工具来,弯腰仔细扫干净,又寻来柔软干净的抹布擦拭过确保没有破片残留。忙完了头也不抬问道:“夏油前辈的事……” “啊,你说那家伙?我放他走了。没必要硬扣着吧,再说了也扣不住。” 夏油杰在七海家做了两天客,之后忽然说教址那边有事要处理,泉问也不问就把他欢送出门,就好像完全没察觉到此人包藏祸心似的。 七海建人不想说前辈的坏话,但是心中的天平却又势不可挡朝妻子的方向倾斜。他踌躇了一会儿,勉强张开嘴:“当年的事,不能全怪夏油先生。我没有办法说,你可以去问五条先生,或者从别的渠道差。夏油先生本质上不是个坏人,他只是走错路……” “走错路到能对父母下杀手?”泉摇摇头,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是个孤儿,除了这条命以外没怎么受过父母恩惠。但即便如此,想起手刃至亲这种事也会不觉胆寒。我不管夏油杰究竟经历过什么,他的遭遇,不是他向无辜弱者提起屠刀的理由。假使人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将手中报复的权力无限扩大,整个社会都会面临分裂与动乱。他正走在覆盖深渊的薄冰上,继续执迷不悟必然摔得粉身碎骨。” 一码归一码啊,她不是拒绝暴力,而是认为被谁迫害就该找谁反抗。把受委屈的火气转嫁到旁人身上已经很过分,更何况父母?夏油杰又不是被家人家暴冷待,自始至终他的双亲根本就未曾参与过任何可能刺激到儿子的事却落得如此下场,夏油教主遭遇堪怜,他的父母又做错了什么? 七海建人陷入沉默。 他当然明白小林泉的意思,也知道她是对的。过了一会儿金发青年轻轻叹息:“……你打算怎么处置?” 居室内陷入无言的凝涩,泉看看丈夫,摘下眼镜无意识将镜腿合拢又打开。 大约过了五分钟,七海建人听到妻子轻轻道:“看他自己,如果及时回头,我不介意看在你的面子上拉他一把。” 组织庇护的重刑犯也不是一个两个,首领本人就是至少要判无期的家伙。况且夏油杰凭自己的本事又不是活不下去,只要他能真正弄懂反抗的意义,小林泉确实不吝于帮他找条生路。 “都是冤孽。”七海建人又叹了一声,“当年夏油先生不知是多少平民咒术师的榜样,他实力高,术式强,大家都还只是四级入门他便已经凭借努力与世家天才五条同时并称为最强。与五条不一样的是夏油先生性格好,脾气也好,经常帮助后辈,我真的没有想到理子与灰原的死会对他造成那么大影响。” “看来这里另有故事?”泉的注意力已经转回OA,分了一只耳朵竖起来听八卦,“说说呗” 七海建人的本意是端水进来喊妻子休息,见她又去盯着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干脆走到近前拿起本书在泉眼前挥挥:“我再去厨房带份下午茶来,故事很长。” “欸?”她像只猫咪似的视线追着他的手,意识到丈夫未曾说出口的关怀,直接合拢电脑仰头:“好,我听你讲完故事再继续工作。” 关于夏油杰其人的生平,这并非小林泉第一次听人提起。五条悟说得大多都是不解与遗憾,到了七海建人这里,更多倾向于日常生活中的点滴小事,有关夏油的描述也更加贴近日常,零零碎碎拼凑出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意气风发的潇洒少年。 “对对,织田,关于人物原型的新素材……第二卷已经送去杂志社不日见诸报端就算了,第三卷嘛……”首领办公室的“秘书长”至今还守在书斋里挠头码字,来自上司的催稿电话不期而至。织田作之助炸着头发拼命用钢笔戳头皮,好像这样戳戳词句就能从中流淌到稿纸上。小林泉才不管什么卡文不卡文,作为催债好手的她催稿自然也是一流,“内山问了我好几次啦,说是读者反应非常强烈,第一卷低开高走,杂志社的信箱都快要被来信撑爆。好好干,争取出道即巅峰,将来也好讲给底层的兄弟们听听。” 时间不知不觉进入十月,生活在阳光下的横滨市民们多了份很有文艺气息的谈资一位出身大阪定居横滨的作家在东京出了大名,网络上关于《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讨论已经成为不参与就落伍的潮流话题。奇幻的想象,瑰丽的设定,疯狂与热血交织的描写外加搞笑元素很是符合时下年轻人的口味。第一卷成功搭建出世界观与背景,主人公顺利进入“青山异能学院”拉开了冒险的序幕,结识新朋友并解决掉第一个怪物后文章戛然而止,不得不让读者一边感叹大大真是断得一手好文一边疯狂往杂志社写信催更。 它并不只是本单纯的热血战斗轻小说,虽然仅仅发表了第一卷寥寥数章,宏大的叙事与缜密的推理便已牢牢抓住读者们的心。有人喜欢人物细腻的内心变化,有人喜欢环环相扣的烧脑推理,还有人就是喜欢刀刀见血的爽快战斗。眼下还看不出后文将会如何发展,不过并不影响评论家们对它的看好。 抓心挠肝熬了半个月,终于又到了《文秋之声》发行新卷的日子。内山书店的老板内山完造早早拉开横幅告知新老顾客又有畅销书籍上市,打扫完卫生抬头一看,还没到开店时间外面便已经排起长队。想到《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最早还是从自己这里介绍出去的,老板脸上泛起一层自豪的光。 挂在墙上的时钟逐渐接近九点,分针指向“十二”的瞬间,书店沉重的玻璃门被推开,外面排队的读者纷纷涌向新刊书架。 来的人当然不全是文学爱好者,甚至可以说很多人原本都不怎么喜欢看小说。但架不住网上讨论的声浪越来越高,为了跟上潮流的脚步,不少年轻人倒也愿意花上几百円买本文学杂志提高一下自己的逼格。 刊有《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第一卷的杂志早就卖光了,杂志社连仓库都翻得干干净净也找不到一本过刊,加印这种事风险太大,杂志社不敢轻举妄动,后入坑的读者想要打卡补文就只能上网讨要资源。看到别人洋洋得意卖弄,错过第一波浪潮的弄潮儿们早早盯上了《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第二卷,就连黄牛也闻风而至,为《文秋之声》的销售量做出巨大贡献。 内山完造站在收银台里举着扫码枪眼看来排队的读者手里人手一册杂志,真正的阅读爱好者也许会再多稍些别的,更多人就是为了“堕落者与狗”的小说而来。也不知道作者受过什么刺激,这笔名起的,槽点太多一时叫人不知该从何吐起。 “慢慢排,不要急,请提前准备好零钱。” 他戴上老花镜把纸钞一张一张摸过去,确认真假后才放进收款机弹出的钱箱。早早前来排队抢到杂志的读者里总有几个忍耐不住的,不顾店内灯光昏暗站着就翻开目录,从一众或风雅或诙谐的笔名里找到“堕落者与狗”几个大字,按照索引找到页码开始阅读。 《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第二卷,徐徐进入众人视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6 20:26:5620230207 21:5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崖 10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6 ? 第 126 章 “泉姐姐, 我忙不过来啦” 本部首领办公室里传出阵阵哀嚎,守门的四个护卫肩旁颤抖,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几个家伙正拼死憋笑。不拼命不行啊, 首领的笑话有那么好看?惹恼了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太宰治把脸压在办公桌上来回翻滚,嘴里絮叨不停:“你看看这些文件!再看看这些报表!还有下面递上来不知所云的书信!我真的没时间赶稿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记得,”泉扶了一把架在鼻梁上的低度近视镜,“这些都是已经筛查又筛查过的东西, 我注意到最上面的文件上周我就已经递给您并着重标红说明需要抓紧时间阅览, 请问太宰先生您是不认识字还是阅读障碍?需不需要再找个人站着给您读?” 自己看还能抽空偷个懒, 让人读岂不是一下子就露馅?太宰治当然不肯吃这个亏, 表情一挂做出阴暗晦涩的欠债脸:“小林干部,你这是在质疑首领的威望吗。” 这话只能拿出去吓唬吓唬中原中也,对小林泉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嗯,我质疑了, 违反了组织的原则, 请您革除我在组织内的一切职务。” 捡尸队有什么不好, 藏龙卧虎个个都是人才,想上班上班,不想上班打个卡就能签外勤回家摸鱼, 有这个空闲她更愿意跑去红灯区监督工地施工进度, 反正也不靠这点工资过活。 “别啊泉姐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太宰一骨碌爬起来, 鼓着腮帮子撒娇,“姐姐, 你忍心看我天天通宵熬得眼圈都黑了么” “请恕我直言, 您的黑眼圈多半是熬夜打游戏造成的。”小林泉无奈叹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 小银已经替您做了很多过滤工作,后勤组这边也做了先期审核,您看的电子稿上连章都不用敲,我真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困住了您的双手蒙蔽了您的眼睛,让您无法在正常工作时段内完成工作内容。” “倒也不必如此不留情面?” “下周一前交稿,没商量。” 一番不大成功的讨价还价后,小林泉成功从首领手里榨出半卷手稿。下一站是异能特务科,三人里居然只有织田作之助一个老老实实码字,但这又能有什么用呢?他卡文。 《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第二卷通过审核逐步发表,按道理讲第三卷早就该准备好了,要不是太宰治这个拖更大户带着坂口安吾一块摸鱼,第四卷的大纲也已经完成,第五卷的大致框架提上日程…… 《文秋之声》杂志社已经加印了一次,正计划为这部有趣的小说出版完整合集。因为迟迟没能到位的第三卷,编辑恨不得拿跟鞋带把自己吊死在七海家门口为了保护LUPIN酒吧三人组的个人信息,小林泉成为作家“堕落者与狗”的全权委托人,负责替他们摆平一切外部干扰,包括并不限于应付编辑、还有热情的读者来信。 去见坂口安吾当然不能大喇喇夹着文件夹登门,不然很有可能活活把种田山头火给气死。电话联系过后泉去到坂口先生指定的地点,从超市存物箱里取出某人事先放好的稿子,转身之际躲闪不及撞到了身后推着购物车向外走的陌生人。 “唔!” 被撞到的年轻人整个身体弯成虾仁状,呼痛声低低压在喉口,听着莫名多了几分色气。从小林泉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个苍白虚弱的脑门,黑发青年死死咬着牙颤抖,抬起一只手朝小林泉摇摇:“我没事,不是您的错,是我自己……没有认真看路。” “抱歉抱歉,我也有不是,要不要送您去医院做个检查?您还好吗?”“受害者”这么客气,泉也不好意思咄咄逼人,她把坂口的手稿收好,摸出手机准备给合作医院去电话。趴在购物车上的青年抬起头:“不用,真不用,谢谢您,好心的小姐。” 这家伙肤色苍白黑眼圈浓重,仿佛常年待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熬夜,瘦且虚弱。年龄与太宰相仿,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其人生得极好,五官线条精致细腻,紫色眼睛很容易让泉联想到某位降级去给孤儿院看大门的无证黑医。 “额……外国人?” 她疑惑的看着他,青年笑开:“小姐好眼力,我是俄罗斯人。” 这份恭维未免有些太过了,只要眼不瞎,任谁都能看出岛国人和外国人的差别。 小林泉多看了这个唐突的年轻人几眼,后者安静的任她大量:“……” “您不喜欢俄罗斯吗?” 过了一会儿,他惴惴问道,泉摇摇头:“不,只不过您和我印象中的俄罗斯人相差甚远,无论身高还是体型还是性格。” 对于风雪国度的人来说,这家伙身形太单薄而且话也有点太多了。 “费奥多尔,我的名字,很高兴认识您。”他露出腼腆的微笑,仔细看去脸颊上似乎还多了几分红晕。泉更诧异了,眨着眼睛犹豫道:“嗯,您好。” “不打算告诉我您的姓名吗?好吧,愿上帝保佑您好心的小姐,再见。” 他推着购物车慢慢走掉了,和黏黏糊糊的对话不同,走得干净利索毫不留恋。 泉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拎着手袋离开超市下班回家。 这个小插曲在回到家中后就被她抛于脑后,泉放下手袋以及顺便从超市带回来的食材,刚洗干净手换上居家服七海建人就推门进来:“我回来了,今天下班还早?” “是啊是啊,难得有机会,出完外勤直接就回来了。”泉撑着餐椅冲他得意的笑,“路上花了点时间买菜。” 她的外勤…… 七海先生目光锐利,小林小姐缩着脖子笑:“去交资料啦,虽然被人喊做Port Mafia,实际上我们确实是一家远洋运输公司。该有的资质许可一概不缺,应缴税金一分不少,合理合法的避税手段外我可是什么都没多做过,经得起特搜部查验。” “我不是那个意思!”七海建人急忙辩解,“我只是担心你又忘记保护自己。” “我知道嘛放心吧,我已经吸取教训啦!” 泉拉开餐椅坐上去,拍拍餐桌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开饭?” “马上。” 他把装着食材的塑料袋提进厨房,没多久食物成熟的香味就飘散出来。 第二天泉先去了趟《文秋之声》杂志社商议《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全卷出版事宜。织田作之助他们不打算把处女作写成长篇小说,第五卷便是预想中的结尾。当小林泉取出半部分第三卷手稿交给编辑时,这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差点感动得哭出来:“您真的不考虑来出版社成为我的同行吗?太感谢您的配合了!” “不了不了,本职工作已经忙不过来,完全没有精力应付兼职呢。”她客气的和编辑拉扯了几句,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作品上。好不容易遇上个能写能卖还足够神秘的新锐作家,杂志社并不满足于一锤子买卖,编辑收到书稿的激动过去后当然也会问起下一部作品:“那位老师有做什么准备么?” “该怎么和你说呢,他最近卡文卡得痛苦,能把手里这本好好写完就谢天谢地了。至于之后……大概方向是有的,具体什么时候动笔,我也说不准。” 说了一长串就跟没说一样,编辑扼腕叹息:“您真的很合适干公关这一行呢。” “别别别,我可不擅长这个。”泉笑了,把话题带到分成上。 下午三点,她走出《文秋之声》杂志社大门,带着刚签好的合同返回横滨。走到一半前方发生车祸导致通行缓慢,泉不得不停下车子和其他司机一块等待交警处理事故。百无聊赖中她只能四处寻找风景打发时间,左看右看,突然发现车前方一辆保时捷很是眼熟。 嗯,坐在驾驶位和副驾位上的人也很眼熟,这不是琴酒和他形影不离的亲爱的伏特加么! 年初与黑衣组织缔结了关于路上物流网的共享协议,此后泉只管每个月与波本对次帐,其他一概甩手不管。反正网络是属于Port Mafia的后者无论如何也挖不走,怎么用那都是合作者自己的事,少管些两边关系倒还更好相处。 最近Port Mafia换了新首领,又偶然在车海里看到了琴酒,泉这才想起来又快到波本来对账的时候了。话说那个金发黑皮自称名为安室透的男人……嗯,犯了和坂口先生一样的错误,先有坂口安吾贴票贴得过于整齐进而穿帮露馅在前,又有安室先生账本理得太过干净合法被怀疑在后。不过后者不是Port Mafia成员,泉懒得费那个口舌去提醒琴酒工作没做到位。黑衣组织里全都是假酒难道不是业内公认的事实吗?就算哪天有人爆出伏特加或者琴酒也是卧底,大家怕是也不会觉得奇怪。 “呦,GIN,你这是休假了?” 车身交错间泉伸手朝同行打了个招呼,银发男人从鼻孔里呼出轻蔑的冷笑。 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与文件为伍的胆小鬼,恐怕连枪都拿不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7 21:57:0020230208 20:4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惠思我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7 ? 第 127 章 “小林泉?你怎么在这里。” 琴酒从牙缝里吐出几个气音:“Port Mafia还真是清闲, 干部们总是自由自在。” “你要是羡慕就跳槽过来呀,魏尔伦不会拒绝多个同事的。” 泉毫不客气的还了他一句,长发男人生气的别开脸, 隐约听到句“口舌之利”。伏特加挂着很有个人风格的憨笑和他大哥小声嘀咕了几句,大约是在劝说吧,自那之后琴酒就再也不肯把脸侧到这边和同行交流了。 真是个小心眼的小气男人,活该打光棍! 她在心底暗搓搓骂了那家伙一句, 收回视线抠手机。 幸好没过多久前方的交通阻塞就被疏通了, 拖车赶来将事故车辆拖走, 道路恢复通畅, 保时捷疯狂提速留下一连串尾音,引来周围一片骂声。 路过事故点时泉好奇的朝窗外多看了几眼,地面上除了破片外什么都没剩,只有几个穿着黄背心的交通警察留在现场指挥调度。她往前开了一段距离, 手机突然响了。 “小林大小姐, 你怎么把杰给放走啦?” 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五条才打电话过来问, 想必也是不着急。泉把车靠在路边停下,边接电话边注意四周:“夏油先生那么大的家业,他不可能说扔就扔的。人家还有两个特别特别可爱的女儿呢, 要不, 我把他的教址发给你,你自己过去看看?” 对面立刻就说好, 看来先声夺势的那一串为得正是这个。 泉立刻挂断电话把荼蘼教的地址发给五条悟,得到一张很有朝气的表情包。收手机前她注意了一下时间, 刚才那场车祸带来的交通阻塞浪费了她两个小时, 已经快到下班的点了。在回本部加班与假装无事发生之间犹豫了几秒, 后勤干部果断选择前者。讲真, 犹豫那几秒已经是很有良心的表现了,如果换了首领本人,他大概是一秒也不会犹豫的。 另一边五条悟得到了小林泉发来的荼蘼教详细地址,心满意足松开挂在七海建人脖子上的胳膊:“行啦,你下班吧,我去找杰聊聊。” 依照咒术高专的传统,等他们聊完后帐所覆盖的范围内估计会寸草不生……如果这两个人里能有谁记得开帐的话。七海先生抿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赶在五条走出教师办公室大门前低声叹息:“前辈,保重。” 无论五条打算对昔日旧友做什么,他都需要这句安慰。 “知道了知道了,稍微也要对我有点信心嘛,好歹我也是个靠谱的前辈。对了娜娜明,我回来之前,惠和真希就都交给你关照了。” 他很是放心的把家底交给学弟,双手抄兜跟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离开学校。 荼蘼教的总教址位于东京都市圈与其他县区交界处,颇有点三不管地区的意思。五条按照导航一路找过来,看到那个四不像的院子后脸上露出和小林泉当初一样很难描述的表情喂喂喂,你好歹也读了几年宗教学校嘛,多少搞得像样点啊! 穿过拼接杂糅的庭院,他看到了两位守门待客的“童子”,嗯……这就是小林泉提过的,杰那对特别特别可爱的女儿?这分明是两个问题少女,一个阴沉沉一看就知道没朋友,另一个活脱脱是个良,完全看不出哪里可爱! 反正肯定没有惠可爱。 “小朋友五条叔叔来找你们爸爸玩儿啦,快去叫他出来” 带着墨镜的白发男人不管怎么看都异常可疑,菜菜子和美美子迅速一个举手机一个举玩偶,可疑的男子像阵风似的吹过她们身边,完全不受咒力影响,“小孩子不要玩太过危险的玩具,这一点我等会儿会记得提醒杰。” 好快!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也就五条悟不打算欺负小孩子,不然以这俩的松懈模样,一个照面就得被他送回老家。走出去一段距离,白毛突然想起什么,又拐回来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来,告诉五条叔叔你们是不是XXX的人?村子名字我有点记不清了,大概是这个吧。” 少女们抱在一起,警惕的看着他手里的糖,如果有毛的话估计已经炸成两只小剑背龙了。 “你要干什么?我们绝对不会出卖夏油大人!” 菜菜子狠狠瞪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坏人,五条悟被她紧张的表情逗笑了,“你们不认识我?这可太让我伤心了,杰居然从来没有和女儿提起过他最好的朋友!” 他伤心的样子不像是演的,美美子小声提醒同胞姐妹:“夏油大人的照片里好像有这个人。” 那个时候大人的表情真实表达出了“寂寞”的含义,她忘不掉。 “所以五条家主大老远从东京跑过来就为了欺负两个小姑娘么?” 话音未落咒灵的利齿已然抵达,五条悟随便挥了下手,凶恶无比的诅咒就此化作一道青烟,夏油杰抄着僧袍袖子懒懒散散从广间里走出来,“还是说,你终于认可我所走的这条路了?” “……唉!”五条悟突然反手狠狠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缠在眼睛上的绷带应声而落,露出双婴儿般透蓝的蓝眼睛,“恐怕我们两个都走错了路。我太软弱,而你则太暴戾。” 不能怪他们各有局限。五条悟出身京都千年世家,他属于咒术世界中既得利益的阶级,自然想不到也不能一杆子打翻所有管理层,渗透加改良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一条路。而夏油杰是平民咒术师中的天才人物,他只知道年轻的咒术师被压迫被侵害,但是找不到施加那份迫害的元凶。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本书能告诉他遭遇压迫该如何分析如何反抗,统治者的不作为被扭曲为两个种族之间的对立,畸形偏科的基础教育更是刻意引导普通公民陷入非黑即白的二元论之中。导致他偏激狭隘的元凶并非单一因素,但是夏油杰,原本也只是个温和善良的人。 活生生把人逼成鬼,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突然抬头爆发出一长串完全称不上“愉快”的大笑,与其说是在笑,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发泄,“你终于明白了,一开始我们就不可能是同路人。不过,悟,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回头。想杀就杀把,你的选择总有意义。” 说完他冷漠的转身朝室内走去,再也没有停下来交谈的意思。 “老子他妈……!” 五条突然愤怒的骂了半句,他没有展开术式,甚至连手势都没比划,单凭体术如同炮弹般冲出去,扬手当头就想给夏油杰一拳,“老子看你这副屁也打不出一个的模样不爽已经很久了!有什么想法你说啊!说出来难道老子不帮你反而去帮那群烂橘子吗?就算老子不能明火执仗站在你这边,就不会想其他办法帮你吗?你到底把老子当成什么?过家家用的玩偶?还是交友游戏的工具人?” 看样子他是真的很生气,连改过来很久的斯文自称都给忘了,一心只想揍这个冥顽不灵非往死路上走不可的好友。 夏油杰当然不会傻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闪身躲过能锤翻水牛的重拳,他同样火冒三丈抬腿踹出去:“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子大少爷,哪里还要你低下头看我们这些野狗的境遇?也不需要你忍着恶心勉强和我们共鸣,你给我滚出去!” “你叫老子滚老子就滚,老子的面子往哪里放!” “再不滚出我家我就打死你!” “你夏油杰有本事今天就打死我五条悟,我借你一只手!” “#¥……#¥%&%¥……&!¥#” “&¥%#¥!%#¥%……%%……” 两个加起来都快六十岁的男人毫无形象满地乱滚,别说各种酷炫的术式和咒力碰撞了,体术招式能勉强停留在“规范”的范围内都算是讲文明讲礼貌的。 菜菜子和美美子站在原地现场欣赏过爸爸和他的伙伴“玩耍”,手拉手面无表情走进广间:“走吧,等下找人开车载我们去竹下通吃可丽饼?” “可是我听说横滨的红砖广场也有家可丽饼很好吃,要不要换换口味?” 小姑娘们留下两道冷漠的背影扬长而去,成年人还在做些幼稚的事。 一直打到体力耗尽,眼看太阳都快要重新升起来了,仰面躺在地上的五条悟转头对旁边同样仰面躺成个大字的夏油杰道:“咱们两个的路都走不通,我觉得小林泉的路子或许能成。启蒙民众,积蓄力量,心理上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行动上找到弱点一击毙命。” “呵呵,至少比你那个什么‘猴子清除计划’要靠谱。” “哼,你是不是以为我大脑受损提前罹患了老年痴呆?我当然知道普通人是杀不完的,但是如果没有一个足以成为社会公敌的威胁,你口中的那些烂橘子只会越发肆无忌惮的把年轻咒术师送出去受死。我宁可所有人都恨我,此身永堕阿鼻地狱,至少那份诅咒是固定的,它不会去找小孩子的麻烦。”夏油杰快被他烦死了,可惜力气用尽实在是爬不起来换个地方躺。他只能用力把头扭到另一边:“先说好,我绝对不接受什么招安,如果有年轻咒术师投奔……” “我会假装自己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五条悟干脆利索接上他没说完的话,夏油杰放心了,不再发出声音。 等五条离开,那个主动送上门“提供帮助”的外国人才施施然出现,不等他张嘴夏油杰先行一步:“我换主意了,先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继续计划。” 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就出门去看看小林泉长啥样,没想到回头就被人挖了墙角,这个世界还能不能更无理取闹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8 20:44:4520230209 21:3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条宗近 10瓶;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8 ? 第 128 章 五条悟登门拜访夏油杰的时候, 小林泉翘班刚到家。才把车钥匙扔在玄关柜上,丈夫七海建人就打电话说要带两个学生来家玩耍。 也行吧,时间过得真快, 转眼又是一年将尽。这也是七海建人成为高中教师的第一年,这一年的学生对他来说显然意义非凡。当然了,让Port Mafia干部做饭招待两个孩子这事儿显然不靠谱,别再把五条先生的养子给吃坏了。所以七海先生退而求其次, 在网上订好了外送的火锅, 只需要妻子在家收下“外卖”, 再辛苦她洗几个水果出来。 挂断电话后泉努力回忆了一番自己十五六岁时最喜欢的零食, 果断追加两份外卖订单。 五条老师和夏油先生大打出手的时候,七海老师带着禅院真希和伏黑惠这对姑侄走进家门。 “泉?我回来了。”七海先生推开门让两个孩子先进去,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食材和饮料旁边的茶几上堆着两只险些被粗点心塞爆的手提袋。小林泉从厨房探出头:“你们来了?随便坐。” 说完她用力多往外探了些,眼巴巴看着七海建人:“锅子煮的差不多了, 你要不要看看?” 无非是把店家送来的外卖汤汁转移到家用电火锅里再另行煮开, 操作起来没有任何难度系数。七海建人还是点头:“好, 后面都交给我,你洗干净手坐下来休息。” 禅院真希瞪大眼睛看着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外语教师乖乖进了厨房,很快又端着一只电火锅出来摆在餐桌中央安排好的空位上。 就……你们知道吧, 他居然还围着条粉红小熊围裙!一言不合就爆人狗头的凶悍与此时的居家形成鲜明对比, 有反差,但不萌。 “你们两个洗过手了吗?洗过就来吃零食, 锅子还得再多煮一会儿,姜放得有点重。” 小林泉招呼真希和惠去沙发上坐, 七海建人皱了皱眉, 并没有反驳她。 随便换个人他高低得说一句“饭前不宜吃零食”, 但说这话的是小林泉, 那就没问题了。 金发青年淡定的颔首认同妻子:“去吧。” 惠还在观察,他天性安静,就是有时候太安静了显得好像总比别人慢半拍。真希比侄子放得开,行动也更快。本就了解七海家的食物链关系,她选择听小林泉的:“好,谢谢泉小姐。” 餐桌上的火锅底料小小声“咕嘟”着,客厅里温暖又明亮。比起外面时不时吹得人张不开眼的秋风,这隅小小天地仿佛自成一界,安稳又温馨。 一不小心就消耗掉了一包半薯片,惠迷迷糊糊被推到餐桌旁坐好,手边都是他喜欢的调味料,喜欢的食材放得也不远。 “我要拍下来给那两个家伙看,哈!”真希摸出新手机“咔嚓”“咔嚓”来了两张,惠斜着眼睛看到一年级群里立刻如同凉水滴进沸油锅。狗卷前辈与熊猫先辈纷纷用加大加粗的字体谴责禅院前辈不讲道义的偷吃行为,听说她在七海先生家后更是极力怂恿她邀请七海太太入镜。 没错,关于七海太太,咒术高专流传着许多关于她的传闻。 毕竟七海建人是个凭实力打到一级的咒术师,中间还离开了咒术世界数年,如果不是五条悟大力邀请,人家还不一定稀罕外语教师这个职位。反正不管什么事只要和五条沾了边,再普通也会引得大家纷纷侧目。尤其七海建人常年摆着张冰山脸,说话语气也没来由的透出股疲惫,也不知道这种毫无趣味可言的男人究竟哪里能吸引到年轻女士。 据某不愿透露姓名的五条先生所言,七海太太是横滨那边一家跨国大型公司的高管,温柔娇弱人美声甜,就连五条家主也不敢在她面前大小声。有他这番背书,但凡眼睛不瞎能看到七海建人手上那枚戒指的人,无不对传说中的七海太太特别好奇。 可惜夜蛾校长连接紧急发布消息为了确保校园安全拒绝任何员工家属进入大门探视,否则早有人从七海建人的行踪推算出他太太前来拜访的时间出去偷看了。越是见不到就越好奇,连听到风声的学生们也忍不住很想知道点关于七海太太的事。课间时真希提过要去一位长辈家吃饭餐,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冷着脸的七海老师家,要是早点知道,狗卷棘和熊猫他们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真希大拇指都快在手机键盘上搓出火星子了,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她忽然抬头对坐在对面的泉笑:“泉小姐,我的同学对您很好奇,请问您能和我合张影吗?我们用快闪,照片不会流出去。” 她真的问出来了!惠动了动手指,跟着抬眼去看和自己斜对角的圆脸女人。她换了发型,看上去比去年那场酒会上还要年轻,难道真有人能做到时光倒流? “合照?我没问题,干脆大家一起照好了。”泉拉着椅子靠进七海建人,真希拍了把惠,带着大侄子走到餐桌另一侧微微屈膝举起手机:“看这里” 快闪图很快就发过去,紧接着便是狗卷和熊猫的疯狂。 惠重新坐回座位,惊讶的发现碟子里多了小小一堆肉片,滑嫩程度刚好可以沾着姜汁吃,而真希那边则堆着几片同样煮好的五花肉。真希当然也注意到了碟子里的小变化,她感激的看了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的外语老师,抬起手机又是一张朋友圈照片。 “夜蛾,你为什么不允许我和真希一起去拜访七海老师呢?” 熊猫看着手机抽抽鼻子,戳羊毛毡的夜蛾正道无奈的给了他一个眼神:“……七海太太的情况很特殊,你……” 他想说你去了怕是再也回不来。 正常人类咒术师会因为小林泉的特殊能力暂时回归普通人序列,至于说一个咒骸还能不能像人那样之后恢复力量,咒术界至今仍然没有定论。七海太太的存在早已为咒术界上层所知,按照一般惯例,她早就该被五条家瞒着五条悟秘密处死,或是被除五条家以外的其他家族抢走雪藏专等着针对六眼。哪怕总监处,也颇想在这摊浑水里分上一杯羹。 然而小林泉并非一般人,这个“一般”主要指她的职业,或者也可以捎带上她的能力。 她是港口黑1手1党的干部,手里掌握着不知多少秘密,本人武力值也与外表毫不相干不是没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动手试探,事实上那些花钱雇佣或是被投石问路的耗材无不下场凄惨,据闻最近一次尝试更是间接促使Port Mafia换了个新首领。 Port Mafia新首领比目标小林泉难缠一万倍,说话的气人程度与五条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夜蛾正道听说各方势力都被他拒绝了一个遍,再多情报以他如今的地位也无法探知。不过也是,但凡心有丘壑的首领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手里的好牌,异能力者……那是与咒术师完全不同的世界。 熊猫不知道夜蛾正道都在想些什么,他以为“父亲\的意思是自己这副动物外表有可能会吓到七海太太。再怎么说熊猫也是熊不是猫,他又长得格外大,站起来比一个成年男人还魁梧,七海太太会害怕也是情有可原。 “好吧……唉,看来我只能和棘留在学校里相依为命了。” 咒骸怏怏叹息,前肢交叠垫着下巴。夜蛾正道看了熊儿子一眼,心说狗卷棘很合适去七海家玩,不能去的只有你而已。因为熊猫表现得有些难过,所以这话他没有说,打算等到将来找到机会再与这孩子解释。 第二天早上七海建人平安将禅院真希和伏黑惠带回咒术高专,后者在学校大门口的台阶上捡到监护人一只,五条悟见到养子莫名兴奋,上前掐着胳肢窝就把少年举起来往高处扔。 就是这个原因我才不想选这破烂咒术学校! 伏黑惠满脸暴躁,伸出手撑在疑似神经病的养父脸上:“今天学校有课,我得赶回去,不然纪美津会问。” “好吧……”五条怪没意思的把养子放下,转头对七海建人道:“麻烦你送真希去教室啦我带惠去他的高中,忙完了还要去处理一个特级咒灵的任务。” “最近特级怎么越来越多。”七海建人皱眉,五条悟哈哈大笑:“不不不,这回事出有因。虽然具体情况要等见到人才能知晓,嘛……顺利的话一年级可能要多个新生了。” “这个时候?上半学期都已经快结束了,不能划入下一年入学?”七海建人更觉奇怪,咒术高专又不是任来任走的普通学校,学籍进出手续之繁琐,他这个真正甩手不干过的人最清楚。有什么特殊情况不能按照正常流程退学再入学,非要半途办转学呢? 关于这个问题,五条悟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他只是含含糊糊点了下头:“情况特殊,我先去看看。不过……手续转慢了怕是要出人命。” “哈?” 七海先生不理解,但并不惊讶。 估计又是总监处脑子进水的决定,那些老东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知道如何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作者有话说: 唉……昨天,睿哥放学被同学推倒了,赶去学校处理,一下子就弄得太晚。 129 ? 129 ◎番外3◎ 番外3 一觉醒来, 兰堂掀开被子坐在简易木架床上发了会儿呆。 屋子里极其寂静,吵吵闹闹的小孩出门送牛奶和报纸去了,少了个人他居然有些不习惯。不得不说, 每当他花光手里最后一个大子儿以后这小子总能想法子弄出些钱让“父子”两人的生活得以维持,单就这一点而言自己也该反过来谢他。 侧头看向泉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破烂闹钟,男人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 那孩子出门太久了,天色将亮未亮时出去, 走之前他还说过要买些特价处理的鱼回来……想到这里兰堂咽了口口水, 他有点想吃杂鱼汤, 香料少一些的丐版也可以。 Port Mafia吸收的童工全都是些自由散漫惯了的街头少年, 本也没有门禁和守时一说,但泉和别的小孩都不太一样。他特别乖,特别让人省心。能在混乱中保持规律的生活,这是很多成年人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但是今天, 正午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半小时, 他还没有回来。 逃跑了?还是说遇到了麻烦,没办法回家也没办法找大人哭诉求救……小孩把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如果换个出身他一定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种乖巧好学生。 男人站起来, 头顶几乎擦到长屋天井下那根粗钢筋, 他绕着室内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拉开门走出去夏季的午后, 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这人身上却一件套一件, 要不是有颜值硬撑着路人绝对会打电话去精神病院询问是否有病人逃逸。 他没有抓人问路, 只不过张着茫然无神的双眼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 就找到了方向。 这个时候, 小林泉正被个脸蒙狐面具的男人扔进铁丝笼子。那人拎着她的脖子就像拎着只猫狗,粗鲁的硬往笼子里一塞,根本不在意“货物”脚踝不慎被铁丝划伤。反正都是要被人买去做生祭的,祭品能活到祭祀仪式拉开序幕就成。 铁丝笼子大小仅容孩童弯腰站立,蹲下抱着膝盖或许能舒服些。掮客安排好这个凑数的货物,胡乱从腰包里掏出跟铁丝将笼子门拧紧,倒也不担心新来的幼崽想办法开溜反正也跑不掉,真要是溜出笼子说不定还能供所有人取回乐。 “……” 瘦小的孩子一进笼就自动缩成团,看上去像是被吓怕了。掮客顿感无聊,拖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再有什么动静,忽然听见外面守卫嚷着要开牌局。惯把牌局做外块来源的人生怕失了位置,立刻边回头边匆匆朝外赶:“算我一个,今天玩多大筹码?” 很快从外面传进阵阵筹码纸牌你来我往的热闹响动,缩成一团的小林泉抬起头盯着绞紧笼子门的铁丝思考。 房间里堆着很多如鹅笼般大小的铁丝笼,有的空着,有的里面装着人类幼崽。打眼看过去一遍,自己算是年龄最大的。大约因为身材太过瘦小看着年龄也幼稚吧……山田先生的小儿子可不就和笼子里其他孩子年岁相近? “这批货质量不行啊,数量也不够……” 守在外面打牌的看守们随口聊起生意,掮客应该赚了钱,说起话也大方些:“嗨,自从擂钵街的野崽子们结成帮1派,无父无母的孤儿越来越难拐了。孤儿院偶尔去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别人也不是死的,多少得分润些遮口费。这不是为了诸位考虑?何苦把口袋里的钱再分薄呢。再说了,要是那些父母好端端的人家,谁愿意把孩子卖去填那无底洞。” 看守们马上嘲笑他:“你还说,上一批货里不就有几个被你三言两语买来的,难道那些货也没爹没妈?还不是爹妈亲手卖掉。” “那不一样!上一批是卖去能活命的地方,这一次……” 掮客说到一半压低声音,竖着耳朵的泉只能听到零星叹息与最后一句“造孽”。 看来自己确实运气不好,不小心被农场场主山田先生转手卖了不说,去的地方大约还是人生终点站。 这间堆满铁丝笼的小房子连个向外的通风口也没,唯一的屋门外守着一大群成年人。泉相信他们应该都还没有瞎,想要从这个出口逃跑,成功的概率不大,失败的风险很高。唯一的好消息只有货物数量不够这一点,短时间内还不至于被“出货”。她只需要老老实实保护好自己别暴露,拖到兰堂先生察觉不妥前来寻找便是大成功。 那个人,会来救自己吧?还是嫌麻烦索性放弃,再次深入擂钵街重新捡一个孤儿回家打理家务? 脚好痛。 肚子好饿,已经十二个小时以上不曾进食了,本想着今天结了工资后能买点鱼。 不仅饥饿而且困倦,小孩子抱紧膝盖缩得更小只。虽是盛夏,这间小屋子里却有股让人难耐的阴寒。没有灯光也没有流通的新鲜空气,角落中更是黑影憧憧,胆子小些的幼崽吓也吓傻了。 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彻底昏睡过去,她只知道睡着睡着忽然陷入一片硬邦邦却很温暖的旧衣服里,身体像是被禁锢着无法动弹,有点烦。规律的上下摇晃宛如摇篮,很快她就把这点违和感抛到脑后,抱着有点隔脸的“枕头”,侧了侧脑袋继续睡。 不辞辛苦孤军深入人贩子巢穴,单凭一己之力彻底掀了这摊场子的兰堂低头盯着怀里轻飘飘的小孩子半晌无语。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笨得可怜?被人卖了还能睡成这样,猪仔似的。他上下掂量掂量手里的分量,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好像没有限制过这只幼崽的进食量,怎么都捡回来养这么久了也没胖上多少,怪没成就感。 视线扫过小孩被铁丝划破又沾了泥土和铁锈的脚踝,他决定承担起监护人的职责,破费一回买些热水,亲自动手把他洗干净。 专攻人口买卖的组织“荒川会”一夕之间说扬就被人给扬了,不出一小时消息传得满横滨大街小巷尽皆知晓。据幸存者称打上门的是个看着有些傻的外国人,长头发,穿着不应景的厚衣服,俊得世所罕见可惜眼神空茫,怕是脑子里有点大病。 警察在找这个“义贼”,各大组织也很希望吸收这个一看就很能打的成员,但这一切都和即将陷入一片鸡飞狗跳的兰堂家没有半円关系兰堂步行把泉抱回他们居住的铁皮长屋,果然很是奢侈的花掉最后一张纸币从邻居手里买来一大盆热水,然后他想也不想就把睡了一路的小孩兜头扔进盆里。 也不能说他的逻辑有错,兰堂自认绝对不会眼看着让这孩子被热水淹死,水温也绝对没到达到会被烫伤的程度。反正洗澡嘛,谁不是顺便就把衣服洗了?直接丢进去刚好借着水把衣服打湿,淋上洗涤剂再脱下来扔到一旁堆着,堆一会儿后拿小孩用过的洗澡水涮涮就能拧干晾出去了,流程设计很合理! 但是他遗忘了一点,再糙的孩子皮肤也比成年人娇嫩,不会被烫伤也不意味着不会感觉到烫。 擂钵街的生活早就让泉学会如何独自保护自己,她已经把“时刻牢记掩盖性别”这句话刻进大脑,一接触到似乎能把人煮熟的热水她的意识就开始苏醒,察觉到衣服被人拉扯这孩子立刻睁眼,小拳头照前锤出去:“变态!” 凭借一己之力端掉一整个组织的兰堂先生不幸中招,“啊”了一声后单手捂着眼睛后退:“你干什么啊?!” “变态!你脱我衣服!”泉差点炸毛,睁开眼睛坐在热水盆里捂紧胸口指控。兰堂比她喊得更大声:“我又不是教堂里的神父,对小男孩没有任何兴趣!” 听他这么一说,小林泉湿漉漉的眼神越发警惕。男人狠狠瞪了她一记,正打算伸手继续给“儿子”洗澡的重任,然后,他突然卡住了:“……你?” “我什么?你离我远点!惹急了我咬你哦!” 小孩龇牙咧嘴企图用恐吓吓退坏人,兰堂睁大眼睛一一看过“他”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颊,以及隐约有些起伏的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长发男人一顿一顿转过身,一顿一顿走到门口,一顿一顿蹲下去,惆怅的用单手撑起下巴,仿佛一条夕阳下忧郁的哈士奇:“唉……” 脚踝上传来一阵刺痛,泉低头一看,外侧不小心被划出道口子,热水浸润洗掉了刚刚凝固的血痂,泛白的伤口外侧还沾着些泥土与赤红色的铁锈。 什么鬼,这家伙该不会只是打算给自己洗个热水澡吧! 小孩不敢迈出去,生怕暴露身体上的小秘密,只能慢吞吞缩回水盆里努力思考该怎么摆脱眼下的困境。不等她开动小脑袋想出对策,背影凭空多了几份萧瑟的兰堂先生一抹脸,撑着膝盖起身继续背对她:“我对小女孩更没有兴趣,把自己洗干净爬出来滚进被子里,我出去给你找几条裙子。” 捡都捡了,养都养了,今天才发现捡回来的是个“女儿”而不是印象中应该的“儿子”。他就是再糊涂也还记得曾经那个任务目标的性别,所以肯定是弄错了。可见当初脑子有多不清醒,随便遇上个略沾几分相似之处的孩子就给拎回家,大失误!绝对的大失误! 堪称黑历史! 至于说这个小丫头……继续养着呗,他还能把她这种连鸡都打不过的小姑娘重新扔回擂钵街那种地方? 兰堂站直身体后顺势摸了摸衣兜,嗯,扁扁的。 虽然口袋比脸还干净,但是他还不至于沦落到拦路抢劫的地步。男人甩上铁皮长屋的铁皮门,找了条通向高档社区的路,大踏步奔向社区里的……旧衣捐献箱。 嗯,关于如何免费获得质量更好的旧衣服,小林泉教会了没用的监护人很多。 130 ? 第 130 章 五条暂离学校外出处理一个新晋评定出来的特级诅咒, 由于七海建人的回归,压在夜蛾正道肩头的担子轻了不少学校里不是没有出过教师出任务一转头发现学生被诅咒给搞死了的事,多一个能和自己一条心的成年咒术师看着, 老校长暴打咒灵狗头的力道也敢放大几分。 禅院真希正在操场上挥舞薙刀,英姿飒爽虎虎生风,把另外两位男同学揍得抱头鼠窜。 “五条有和你通过气吗?他又擅自做出违背总监处决定的事……” 倒也不是埋怨这个过期弟子太会给人添麻烦,实在是总替他背锅, 夜蛾正道很想知道这回的锅是否有特别之处。 最强的特级咒术师抓诅咒, 一般只需要三个步骤乘车到达任务地点, 抓到目标, 带回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次的问题就出在“带回来”这个环节上。 总监处的意见是该目标极度危险且不稳定,稍加刺激就有暴走可能,建议死刑立即执行。五条先生对这个建议嗤之以鼻, 并建议总监处不要建议。以五条家为首的传统家族势力无论怎么内斗, 在给外人添堵这件事上都能迅速统一战线, 于是关于目标的死活总监处和世家集团争执不下,五条家主就此滞留总监处专门盯着那几个行刑手,盯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究其根源, 那位“万众瞩目”的目标不过一初入高中的文弱少年, 被受害者们长期霸凌而奋起反抗……额,准确的讲是缠在他身上的诅咒奋力反抗, 奋力得把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一股脑全塞进铁皮置物柜里,就此闯下大祸。 你来我往打嘴炮的成年人里没有几个真正去关注事情真相, 他们只想借此机会压过对手攫取资源, 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公平”与“正义”。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乙骨忧太要不要死, 至于说他该不该死……大约只有五条悟和他亲口盖章认定的同伴们上心。 如果不想让那个倒了大霉的孩子跟着夏油杰四处去搞诈骗, 就必须驳倒总监处,并将乙骨忧太的学籍转入东京咒术高专。 “临出发前五条先生说,动作太慢可能会出人命。一开始我误以为他是怕那孩子出危险,然而……嗯,我错了。”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那家伙是怕自己火气上头不小心捏死几个总监。” “……”夜蛾正道若无其事转移话题:“入学手续我已经办妥了,学生什么时候来报道?” “就这几天吧,五条先生说等和总监处掰完手腕顺便把他带回学校。”关于这个中途转学过来的学生,七海建人只希望他不要在自己教授的外语课堂上明目张胆睡大觉,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还在上体术对练课的三个学生并不知道一年级的小团体马上就要加入新人,他们更不知道这位新人将会带来什么。当然,除了五条悟,没有人知道。 结束对话,七海建人告别老校长提前下班。咒术高专没有升学压力只有生存压力,学生们的成绩好坏不重要活着就行,老师也更像助手或保镖。既然无需陪同学生们前往任务地点,当然可以提前些下班。 反正英语课早就上完了。 走出地铁站,面前横过一长条足以阻塞交通的队伍。从前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饶是七海建人也会感到好奇,他追着队伍的方向朝前看,赫然发现那居然不是什么奶茶或其他网红零食店,而是一家门脸灰扑扑又不起眼的报刊亭。 报刊亭而已,并非办签售的名书店,有什么值得如此大排长队? “也不知道能不能排上啊,好担心,有点不安……” 路人的对话幽幽传入耳中,金发青年脚下一滞。 大规模突发且集中的焦虑心情很容易诱发或是引来级别较高的诅咒,这个位置距离公寓已经很近了,稍微有点责任心的咒术师都不会轻忽大意。他立刻假装自己也是个买书的人,走进队伍默默听着周围的“同好”们不停抱怨。 “有什么办法,位置稍微好找些的书店早就卖空了,也就这种偏僻地方还有点可能,话说还有京都那边的人专门跑来想买呢。真是的,杂志社就不知道多印些吗,大好的赚钱机会,一次不行就加印两次,排队排得好烦,我还赶着回家呢。” 上班族频频看着手表,嘴上说烦,脚下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站在他后面,看上去像是熟人的书友笑起来吐槽:“别抱怨了,至少在这儿排着还有点盼头,要么你就等全书完结了去抢单行本。为着某一篇文章加印,以后要是这个作者江郎才尽了,你还要不要卖不出去书的杂志社活?” 所以这么多人排队排得路都读了,就是为了买杂志?七海建人慢慢拢紧眉头,什么杂志这么叫人欲罢不能……看来得想法子弄一本。妻子最近似乎也拿过一些与文学有关的东西回家,会不会和这个有联系?不过森氏似乎没有文学方面的产业或者投资,他也很难想象人人谈之变色的Port Mafia还有这种业务。 很快就有早早赶来排队的人从前面折返,看表情就知道有所斩获。 有的人抱着用牛皮纸包好的杂志疾行,有人忍不住先翻到页码边走边看,还有的人手里拿着东西嘴里仍旧抱怨。 “居然限购,每人只能买一本,我想买三本不行吗,又不会浪费!” “你买那么多干嘛,内容不都是一样的。” “一本收藏一本供起来一本用来看,有问题吗?” “……你高兴就好。” 一听说限购,排在后面的人纷纷长出一口气。买东西嘛,怕就怕辛辛苦苦排半天,等到自己面前了偏偏售罄,那可真是太痛苦,还不如一开始就知道排不到呢。队伍整体气势为之一振,七海建人诧异的发现先前那点凝涩的污浊咒力已经荡然无存,诅咒出现的可能性彻底归零。 就……这群普通人通过调节情绪自行消弭了一场大难? 他正纳闷着,身上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妻子小林泉:“我已经出地铁口了,正在排队,你……?”话音未落,黑色轿车很是嚣张的往路边一停,车窗摇下露出熟悉的面孔:“远远看见就觉得是你,这么多人都在买书呢,什么书这么好看?” 说老实话,他就是不知道什么书才会在这里排队。 “《文秋之声》,这一期的《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据说封神了。东大和应庆很多文学专业的教授都出来点评赞美,你敢相信这是部只发表了一半的轻小说?” 排在前面的路人回头感叹,满脸向往:“文坛凋敝了不知多少年,不管是喜欢这部小说还是讨厌这部小说,总归只有看过才好发言。文秋杂志社真可恶,他们居然不搞电子版的,想看就只能买实体杂志或者等实体书出来。” “《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这种一听就知道是高中生拯救世界的热血格斗幻想类轻小说,按道理讲应该吸引不了成熟社畜的注意,但是队伍里面很多人的年纪看上去至少工作过个七八年,七海建人更奇怪了。 小林泉倒觉得还好,集太宰治、坂口安吾以及织田作之助三人之大成的小说,再写不好某些人就要暴躁了。她含笑写过好心指点的路人,忍住剧透的坏心思朝丈夫抬抬下巴:“如果是这个,昨天刚好有人送了我几本呢,咱不用排队了。” 回家直接看手稿! “好。”七海建人对排队这件事并无特殊爱好,他立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轿车在一众羡慕的眼神中缓缓驶开。 “没想到,P,嗯……森氏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喜欢看书。”他拉上安全带,已经进入社区路段,车速降得很低。小林泉聚精会神盯着前窗和后视镜,手里从容调整方向盘:“你误会了,Port Mafia内部的学术分子远比外面想象的多得多得多。当然,绝大多数人小学肄业,一些上年纪的平均胎教水平,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主要是被排挤这种事,往往与学历和能力关系不大。” 岛国社会就是这么畸形,越出色的人越容易遭受到来自集体的孤立与冷待。 说到这里,泉不由想起前几天被中也拎回来的“柠檬”,那家伙穷困潦倒三餐不继,为了别人许诺的试剂跑去改造中的红灯区搞事,结果被镇守干部拿个正着,捆得跟个粽子似的丢进地牢。要不是首领太宰治发话,说不定这会儿人已经在海底躺着了。 “原来如此,关于那些人提起的小说,你看过了吗?”七海建人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顺势带开话题,泉抿起嘴偷笑:“还没有哦,我打算等单行本出了一口气看完。不然两周一期太煎熬了,怕是会忍不住直接找到作者家问他下一章内容。” 三个作者,两个社畜一个卡文,催稿这件事她可擅长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2 22:24:5020230214 11:3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吃货猫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1 ? 第 131 章 一到家泉就把杂志社早先赠送的样刊找出来递给七海建人, 从第一期到最近一期,没有落下一本。他注意到这些杂志的编号依次连接,并不像很多连载作者那样偶尔缺勤。再翻开大致浏览, 他立刻发现每一次发表的文章字数也大致相同能有人把事情做得如此机械吗? 并不是个小说家,与文字接触得最多的工作内容无非报告和记录,七海建人对此很有些不解。泉原本没想那么多,看到他微微停顿的手便好奇询问:“怎么了?” “没, 就是觉得这位作者很有个性。每一章字数都保持相同, 我猜这应该不在杂志社编辑的工作范畴内。”他把手里的杂志换成第一卷第一章之所在, 坐在餐椅上慢慢阅读。 如果撒手不管任凭那三个家伙有一天没一天挤牙膏样的挤, 杂志社根本做不到如此规律的刊发,恐怕早就隔三差五开天窗了。无意识下勤勤恳恳替编辑分担了不少工作的小林泉恍然大悟,去厨房给自己泡咖啡,顺便带一杯出来给丈夫:“你慢慢看, 晚上吃简单点可以吗?我去煮荞麦面。” 接近深秋, 气温早已没有夏季那样燥热, 忙碌一整天吃些带汤的简单热食肠胃会很舒服。 能坐等开饭,七海建人自然对吃什么没有任何意见以及建议。就算有他这会儿也顾不上回答对于别人来说《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是本小说,对他而言这几乎是回忆录。曾经发生在身边的日常经过作家巧思巧手后变得新奇有趣, 尴尬肯定还是有那么点尴尬, 不过作为成年人,这种程度还不至于破防。 小林泉不去管他, 套上围裙从冰箱里翻出速食的笋干和鱼饼。为了节省时间她直接把汤料包丢进锅子添水煮开,待水沸腾再放拆出来的面条加热。碗底撒入同样按量包装好的调味料, 添汤添面盖上切好的笋干鱼饼以及半颗水煮蛋, 卖相还不错的荞麦面就可以端上桌开吃了。 “去洗手, 吃完面再继续看。” 她解下围裙, 一手一个碗将面端到餐桌上,回头又带了碟付味海草。 七海建人起身把杂志收到茶几上,他默默扫了眼餐桌,走进厨房稀里哗啦十分钟,端出盘由生菜和紫甘蓝组成的简单沙拉。 “故事……写的挺不错。” 如果浓重的既视感能再轻些就好了,他清了下嗓子,真诚发问:“你其实知道作者是谁的,对吧!” 敢把夏油前辈拉出来挂在墙头上,纵观周围人等,唯有小林泉能做得到。泉笑得神秘:“那你能暂时替我保密吗?一开始五条先生拜托时我犹豫了很久,宗教不是我熟悉的领域,因为早年一些经历,我对任何教派都没有好感,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但是后来……” “但是后来,”她看向七海建人的眼神温柔又明亮,“灰原先生、真希,还有夏油先生的遭遇让我很痛心。他们不需要别人滥加的同情,他们只需要公平。或许有人说夏油杰手下人命过百早该伏诛,死无葬身之地于他而言都不算是种咒骂……但是,为什么,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品学兼优连我丈夫那样优秀的人都敬重的天才沦落到这一步?” “人性的丑陋?不不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我该继续发问,人性为什么丑陋,什么时候变得丑陋,是什么让人性变得丑陋?仔细低头审视,我们有没有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小林泉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将自己放在一个卑劣的位置上反思并加以批判,她侧着头,眸光含笑:“宗教也是构成社会人文的重要内容之一,我不懂,有人懂就好。” “咳咳。”七海建人可疑的扯扯领带移开视线,耳朵有点红。 被妻子不加掩饰的用“优秀”来形容,还是有点小害羞的:“替我谢谢那位作者,还有,谢谢你(的赞美)。” 他三口两口吃掉荞麦面,等小林泉也吃完了一并将碗筷送进水槽顺手洗掉,这才重新坐回沙发上继续阅读。 《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几乎就是东京咒术高专学生们的日常生活。无休无止的任务,不知道能不能生还的战斗,高压之下少年少女们偶而偷闲获得的快乐。跳出当局者的框架站在纯旁观角度去看,七海建人发现太多不合理之处。 法律规定了未成年人可以从事的行业,也规定了不影响学业的工作时长,然而当涉事的未成年人们多了个“咒术师”的头衔后,以上一切规定尽皆化为乌有。法律是面向全社会的,所有公民都当且应当沐浴在法律带来的保障之下,所有“例外”都是不公平。 年轻咒术师是挖了谁家祖坟吗?别说监督辅助跟着,真要出事辅助们最多只能帮忙摇人,能保住自身安全就算他们运气不错。 关于这些疑似被迫害被压榨的内容小说中并没有就此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而是如同流水般匆匆而过的穿插在故事单元间隙。越风轻云淡的去写,读者的感受反而越深越能引发共鸣。那些曾经真实存在过,未来不知是否还会重现的诅咒被描写成了一个个亟待解决的怪物,每当一个任务完结,被打倒的怪物背后都会牵扯出一桩甚至数桩迷案。隐藏在过去又缺失了线索的冤屈,造成了今日流毒无穷的祸害。时间在这里被因果串成封闭的环形,虽然作者的行文仍旧轻松诙谐,压抑绝望的画面无需着墨便已跃然纸上。 没错,带来毁灭与灾害的怪物被消灭掉了,导致怪物出现的原因也被缜密的推理掀开面纱,但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现状,新的怪物总有一天还会降临。 小说至此戛然而止,下一章要等上半个月才能看到。 即便已经经历过一遍,七海建人仍旧痛苦的扔开杂志捂住额头。他知道,接下来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陨落,哪怕这些情节仅仅是在小说里重现,于己而言也不亚于一场精神上的凌迟。 “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小林泉半蹲在他面前,双手扶着金发青年的膝盖,语气里充满担忧,“抱歉,是我的疏忽……如果让你感觉到无法排解的痛苦,就先不要读了。” 痛苦是因为他就生活在这种绝望之中,从来没能成功逃离。 “后续……不,没什么,我很好。”七海建人松开额头,倾身向前将妻子深深拥入怀中。他把脸埋进小林泉柔软的发丝间,朴素的人工香料味充斥鼻端。 很普通,但就该是家人身上的味道。 “他本来可以活下来,死的应该是我。”他哑着嗓子,胸口沉重得仿佛透不过气,“自那之后很多年,我总会在梦里见到灰原。每每梦见他,他总是安静的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当我醒来后,我想,如果活下来的是他该有多好,我腆颜窃取了应该属于好友的生命。但又一想如果死在当年,现在的我就不可能认识你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思及此处竟然又有几分窃喜。我果然是个卑劣的家伙……” “你这样说,可就是看不起我的眼光啦!”小林泉放松身体,把所有重量全部压在丈夫肩头,“我很重吧!” 她带着点笑自嘲:“按照时下的审美趋势,我大约可以被划进丑女行列了。” 几乎可以称为素颜的普通妆容,天天穿着颜色款式都一样的制服,体重和体态都很健康,没有A4腰也没有能养鱼的锁骨沟,圆脸圆眼睛,没有高挺的鼻梁开阔的眼角以及锥子一样的下颌骨。真要用媒体吹捧的审美标准去衡量,确实很路人。 “我有一百一十多斤呢,快要胖成猪猪了。”话题的跳跃度有点大,七海建人没能跟上,CPU隐隐有宕机趋势,“什么?” “我是说,像这样不管不顾把重量压在你身上,对于我是很轻松的。我才不在乎你难不难受呢,就算在乎,难道还能剁掉哪一块吗?那不可能。” 小林泉用指尖捏住七海建人的发尾,麦草一样的淡金色柔和温润,“灰原先生现在恐怕和我一样轻松哦。毕竟就算有异议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像我现在这样,把所有重量和期待全部交付给你,默默注视着你的每一个选择。” “亲爱的,权力在你手中,那并非无法达成的遗憾,而是信任与祝福。” 她越发用力向前推了一下,这点力道对于七海建人当然不算什么,他动也没动,反手拢在妻子后颈放轻力道捏捏:“这份重量我甘之如饴,再说了,你一点也不重。” “就算你嫌我重我也不会往心里去,比起体重,我还有更多事要去做。所以啊,不论过去都遗失了什么,更重要的是未来,未来那些孩子,不要让他们品尝成年人品尝过的苦果,不要让他们背负你们曾经背负过的重量。” 泉被揉得软绵绵的,眯起眼睛像是只打瞌睡的猫。七海建人稍微发力把她放在膝盖上继续抱着,以一种在卧室外面很少见的粘人状态道:“我有点想知道故事的后续了,还会沿着那条旧的轨道继续下去吗?” 如果只是本头脑简单的轻小说,当然要换个大团圆的快乐结尾,可惜小林泉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她还是眯着眼睛,嘴里说出的话冷静到残忍:“不,所有人,全都会死。” “好吧,全灭何尝不是另一种团圆结局。”七海建人改为搂住妻子的腰,努力让她正视自己:“那么属于我的那个影子,可不可以死得其所一些呢,算我走后门。” “每一个人物的死亡都有意义,也都有着非同寻常的重量,这不是后门,这是身为作者亲友的优惠待遇。” 没错,《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第五卷也就是最后一卷,属于小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4 11:35:4220230215 14:4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缪歌平子 50瓶;布蕾脆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2 ? 第 132 章 时间过得很快, 圣诞节前《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最后一卷即将揭晓故事结局,文秋杂志社终于大胆突破一回,公开宣布五卷合集的单行本将于新年后面世。一般来讲这么搞杂志本身的销量肯定会受到影响, 能一气读完谁愿意一章一章干熬? 奈何作者的脑洞实在太大,哪怕知道接下来将是集中发刀的世界线收束时刻,读者们仍旧忍不住想看看剧情下一步要走向何方。 排除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抢到杂志,迫不及待翻开阅读, 鸦雀无声的寂静后哀鸿遍野。 #查询“堕落者与狗”创作最后一章时的精神状态# #作者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全灭居然有点甜# #异能开会(×)病友交流(√)# #关于我最向往的异能学院又名圣伊丽莎□□神病院这件事# 读完最后一卷最后一章的读者们恍然大悟, 原来从头到尾, 那个怀揣着喜悦踏入“青山异能学院”的少年是个患有臆想症的病人, 而这部推理小说中唯一的凶手,正是作者本人,也就是最后一章才出场的清洁工“我”。“我”旁观了一切,见证了一切, 结束了一切“藏在深山中的异能学院”是家人为了诱骗少年入院治疗专门编造出来的谎言, 学院里人丁稀少只因为一个病房里最多容纳四位病患, 那些异能实际上是病患们发作时被扭曲的举止。至于说一个又一个邪恶狰狞令人恐惧的怪物,以及怪物背后的故事,则是每一个被送进来接受治疗的病患身上真实发生过的遭遇。 少年亲眼目睹同房病友们的痛苦, 亲耳听到他们不被允许倾诉的哀鸣, 他不能理解种种看上去比酷刑还要可怕的治疗手段,惊恐恍惚之下现实与幻想之间的隔膜越来越脆弱, 仅存在于笔尖上的青山异能学院就此诞生。 在想象的世界里,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病友们化身同窗一个个也是人中翘楚。代表着种种痛苦与悲伤的怪物一个又一个被击倒, 哪怕身处迷雾之中心智残缺不全, 这个聪明孩子仍旧从依稀尚存的记忆碎片中推理出病友们遭遇过的一切在他看来, 这些遭遇正是一切怪异出现的根源。 然而在现实世界里,主治医生对顽固抗拒治疗的病人们满怀愤懑,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权威被无视,更不能忍耐有谁对自己表达抗拒,哪怕那份抗拒仅限于安静的把脸转开。护士们或许同情这些生了病的年轻人,可惜她们更讨厌病人带来的各种麻烦。最后的最后,院方决定对总是吵吵闹闹幻想着自己能够拯救世界的病人们采取最终方案。 很快,那间病房彻底安静下来。幻想中少年和友人们终究抵抗不了来自全世界的背刺与恶意,一个又一个被安排着失去生命。永远沉睡在梦境中的少年,不知道能不能再次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并在这个世界里再次与病友重逢。 清洁工想尽一切办法也找不到拯救他们的办法,也许只是声微小的感谢,或者只是在他清扫垃圾时轻轻把脚挪开……他找不到报答善意的路,精神病院里没有保护善良的规则。 既然如此,那就让所有痛苦都结束吧,无法拯救之下只能送这些可怜的孩子解脱经过医生的手术治疗他们已经没有苏醒过来重新为人的可能,日复一日如同植物般无知无觉沉睡于无光之梦。鲜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惨白破败的病床上,他人听闻了也不过摇摇头徒留一声叹息。 再也无法忍受的清洁工借着哪里都能去的工作便利找到了控制生命维持系统的总电源,他抱着病人入院时留下的合照在控制室里放了把火,低着头轻轻摩挲照片里少年们宛如夏花的脸。 总电源被切断,病院的隔离门无法开启,火势逐渐蔓延,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三十六度的手指如何能写出冰冷至此的文字# 一时间痛哭流涕兼吐槽的帖子盖了成千上万楼,无数读者捶胸顿足破口大骂,情绪激昂只想砸点什么发泄一下那股喷薄欲出的力量。 上头的热血冷静下来之后,无数人午夜梦回惊醒后浑身发冷为什么。 堕落者与狗在《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最后一章留了个问题:为什么? 按照一般套路,这个时候只需要将种种不平全部推到“人性”头上,或劈肌入里仔细分析,或冷嘲热讽大加鞭笞,然后再哀叹一句世道不公人心不古,就算得上点睛之笔了。可是这个笔名奇怪文风更奇怪的作者并没有满足于批评他人,他在字里行间深刻批判了自己批判“我”作为旁观一切的清洁工,目击种种非人现状后为了薪水,为了三餐,为了还能有个栖身之所选择沉默。 可是,那些生病的孩子,他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反复不断的问着“为什么”,一句比一句重,就像命运拖着沉重的脚步,又像冥冥之中碾碎一切向前行进的车轮。 “虽然但是……连我都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个样子……” 忙里偷空看闲书的太宰治摸摸下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理解了小林泉的逻辑她大约也是把异能力者都当做精神障碍看待的,所以才会向森先生申请招募心理医生,好死不死招来夏油杰这个真正心理有问题的家伙……所以当她把最初的素材交给织田作时,故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就像一个人再有勇猛无匹的武力也无法独自对抗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无论那些少年如何挣扎,“精神病院”这个极其特殊的环境对他们来说就是恶意满满的全世界,谁也逃不掉。 呵,那么我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呢?是否又是另一重意义上的精神病院? 会这样想的当然不止他一个,很多当头挨了一盆凉水的读者也是如此我究竟是坐在窗边读一个臆想出完整世界的少年,还是少年躺在病床上想象出来的一个路人? 那些热血的打斗、缜密的推理,暧昧的情愫,此时都化作一句又一句直扣人心的“为什么”。 “真不甘心,我当年为什么不知道野坂先生呢!”扔开杂志,已经是个成年人的太宰治抱头哀嚎,“就算最后可能会怕得翻窗逃跑,至少也想有个尝试的机会啊啊啊啊啊啊!现在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登门去问问‘为什么’了。” 首领办公室外,带人来办理调职手续的银放下准备敲门的手指,对即将成为自己上司外加保1护1伞的红发男子淡然道:“没关系的,首领最近一段时间精神状态都很好,偶尔练练肺活量而已,不必惊慌。” “嗯,我知道,太宰他就是这样,辛苦你了。” 这孩子瘦瘦小小,板着脸无论做什么都一副严肃的模样,跟着太宰实在是太为难她。 因原游击队长荣升首领而成为现任游击队长的芥川龙之介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妹妹和他很不喜欢的织田作之助傻站在首领办公室外不知在做什么。 “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冷冷问了一句,停下脚步。工作场合遇到哥哥,银略微点点头,没有打招呼更没有和龙之介寒暄,“芥川先生,太宰先生吩咐我带织田作先生来这边办理调职手续。” “……” 调职手续,那不是直接交给后勤干部就行吗? 芥川龙之介的眼神肉眼可见变得凶恶起来,狗狗吃起醋可是非常厉害的,缺乏安全感的品种更是如此。 织田作之助同样无语凝噎,他很想解释自己其实姓“织田”,并非“织田作”。但是一想到“织田作”这个很有个性的外号从何而来,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算了,想想就知道解释也没啥用,还是躺平省点力气。 芥川龙之介狠狠剜了织田作之助一眼,侧头对旁边看八卦看得津津有味的守卫怒喝:“懈怠到不知道该做什么吗?” 守卫虎躯一震,满头冷汗拨通内线传话,首领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扬声器:“让他们一块进来。” 门开了,众人鱼贯而入。芥川龙之介先行上前一步汇报任务,事无巨细一通说明后太宰治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嗯,知道了,下去吧。” 他总是这样,对待唾手可得的情感,无论哪一种,尊重也好爱慕也好,都表现得避之唯恐不及。就像被火烫过后连橘红色灯光都会害怕的流浪猫,用冷淡和排斥掩饰自己的恐慌。 芥川等了一会儿,意识到今天也不可能从这个嘴里得到半个“好”字,低头悻悻而去。 “太宰,该夸孩子的时候不能太吝啬,不然一定会被埋怨的。” 一眼就看出这对师徒间发生了什么,织田作之助不愧是凭借一己之力收养了一群孩子的男妈妈。小林泉给他办孤儿领养补贴都办麻了,别人弄这个都是为了赚钱,他可倒好,稿费进了口袋没几天就花个精光,全部贴回幼崽身上。 太宰治有听没有听到的随意哼哼,高高兴兴抬起鸢色眼睛:“织田作,我给你涨工资!” “那感情好,不过你确定首领办公室的财务不要交还给财务室监督?” 上一个把财务独立出来的首领已经凉了,不听劝谏的家伙会被基石抛弃,前车之鉴太惨痛,他不希望好友犯同样的错误。 “……织田作,你还真是一针见血。”首领可怜兮兮撇嘴,“我确实该把首领办公室的账本交还给泉姐姐,”他想了想很快重新高兴起来:“必须还给泉姐姐!这样一来就能每个月都拿到工资!不不不,工资也不用发,反正我身上也不带钱,喝酒账单直接寄到后勤组,哈!” 织田作之助不觉得这么安排有啥问题别说钱包了,太宰出门连配枪都不爱带的,他手快,总是从别人身上顺。 事情就这么开玩笑似的定下,银木着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不知道多少别有居心的人正等着新首领与后勤干部闹掰……一个自由散漫一个认真负责,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路人,迟早拆伙!不料织田简单几句话,隐藏在首领与底层之间的隔膜就此烟消云散,让他们这些干着急的秘书们总算能偷偷长出一口气。顶层办公室内一应财政事务重归后勤组,至少在组织内部达成了基本公平的表象。完全公平当然是不可能的,国会内阁里尚且做不到,更遑论Port Mafia这个黑1道社团。 “不说那些了,织田作你快看看这个!”说是完成调任手续,其实就是迫不及待想和秘书长摸鱼聊天,首领把刚看完的《文秋之声》递给太宰治,“泉姐姐深藏不露哦,周末要去她家蹭饭!” 《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最后一卷由小林泉撰写,这件事三位伟大的堕落者都知道。零花钱都拿去给孩子们买粗点心的织田当然没能第一时间抢到,好在还有太宰治愿意分享。他接过杂志,迫不及待边走边翻开阅读:“今天大结局?” “圣诞节前完结,挺好的。”坐在办公桌后的瘦削青年垂下眼睛,嘴角扬起真实弧度,“过不了几个星期全集就能面世了,大文豪到时候给我签个名?” 许久没能等到回应,太宰治抬起头,不远处织田作之助面对着窗外透入的天光,颤抖着手捏紧纸张:“……” 他一直在求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杀手会有何种结局的答案。此刻,那个答案变成了新的问号。 是什么逼迫孤儿成为从无败绩的金牌杀手?肆意剥夺他人生命固然是种赦无可赦的罪行,磨出一把又一把自己这种杀人屠刀的存在又该以何罪论处? “织田作,我有个新主意。”好友清亮的嗓音吹过耳畔,那个仍旧一身少年气的青年笑道:“别等到周末了,现在咱们就去拐走安吾,一块去找泉姐姐喝酒怎么样!” “如果你不想被七海先生塞进锅里炖了的话,”放下杂志和思绪,红发男人嘴上老实,行动可一点也不老实,“这就给安吾打电话。” 安吾,一起出来玩儿呀 作者有话说: 《蟹工船》很好看,小林先生不愧文豪之名。 野坂先生确有其人,只能说如果野坂先生也救不了太宰的话,那就没人能救他了。毕竟野坂先生的原型当年化名在延安专门做感化本子兵俘虏以及推测本子军部动向的工作,是个能被鲜花社单独列出来立传的大佬。感谢在20230215 14:46:2320230215 22:2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堇子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3 ? 第 133 章 坂口安吾是出门买咖啡时被两个来自港口的“暴1徒”给绑架的。太宰治的聪明才智用在这种小事上简直轻轻松松, 再加个动手能力不管怎么看都很强的织田作之助,眼镜子象征性小小挣扎了一下,很快躺平放弃。 “最后一章的发表日是今天对吧, 你们谁买到了?” 好不容易把歪掉的眼镜扶正,坂口先生张嘴就是这一句。虽然他之后没时间再动笔,但也很关心倾注了三分之一心血的处女作。 织田作之助默默把杂志递给他:“太宰买到了,泉小姐说合集的单行本会给我们留几本作纪念。我们打算去拜访泉小姐, 少了你总觉得不对劲。” “……”坂口没说话, 一手扶着眼镜一手翻开杂志迫不及待把头埋进去。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对视一眼, 一左一右夹着好友免得他低头不看路闯到机动车道上。 从内务省附近走进地铁站, 又被滚滚人潮挤出地铁口,青年放下书,抬手擦了把额头不知何时布满的冷汗:“小林……她想做什么!” 那个女人,那个温柔沉默又坚忍的女人, 正抬脚踹向本就摇摇欲坠的破烂木屋。这间屋子半新半旧, 本质上连翻新都翻得不是那么牢靠, 但总归没有让屋里的人毫无遮拦淋着雨。他完全无法想象失去最后一片破瓦后,这个国家会朝什么样子发展,届时天下大乱, 还有那些驻扎在军事管理区的外国大兵…… “有什么关系嘛, 反正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太宰治纯属看出殡不嫌殡大:“除了位置特殊,这个国家有什么能让人念念不忘的东西?有油有矿还是有良田?呵。” “倒也不至如此……”坂口安吾惴惴道, “只可惜这本书,怕是要被查处了。” 织田作之助流露出不舍的表情:“一定要这样吗?不太好吧, 只是本小说而已。” “对于咱们这样的人来说, 这就只是本轻小说, 但它让太多人对现状下的规则和秩序产生疑问, 内务省绝不会坐视不理。届时不止这本书,与这本书面世相关的人都少不了要被折腾。” 往大了讲这叫“思想犯”,背景不够硬的人被抓到可是要坐牢的。在岛国,杀人抢劫之类的重罪都少有判处极刑,唯独给□□保留了死刑兜底。一旦罪名真的成立,小林泉大约能在监狱里待到写完老年回忆录,或者直接连人带盒不到五斤的放出来。 织田作之助飞速转头去看太宰治,后者漫不经心挥挥手:“安啦,内务省很快就不会有精力追查一本人畜无害的小说了。” 坂口安吾觉得他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属实过于看不起内务省的工作效率,太宰治抬起下巴表示自己还真就不大能看得上肠肥脑满的税金小偷们。三个男人沿着路边走边吵,一直吵到小林泉家楼下,抬头就看到电梯间外的空地上有两个成年男子大打出手。小林小姐的丈夫七海建人双手环臂站在旁边淡然围观,比起尘土飞扬的战斗,他看上去很有点“生无可恋”的意思。 “呀七海先生,下午好哇” 太宰治率先颔首问候,七海建人早就注意到步行走来的三个人,确认织田作之助的武力值带不动剩下两只菜鸡,也就没有过度警惕,“太宰先生,织田先生,还有这位……” “这位是我们的朋友,内务省最年轻的辅佐官,毕业于东京大学的坂口安吾!”某人快乐的掀了好友的老底,已经完全了解妻子供职会社性质的七海建人不由露出死鱼眼你们两个Port Mafia,和一个内务省官员是好朋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与“PY”交易有关的不良方向。 四个人站了一排干巴巴寒暄了一阵,就好像互相问候的礼貌只为了印证彼此都是文明人那样,一直聊到动手互殴的那两位打累了自动停下来。 “五条悟,夏油杰,我的同事,大概吧。”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分类前辈们的职业,只能勉强画了个最笼统但绝对不会出错的范围。 “夏油先生战绩斐然呢,我们Port Mafia就缺您这种有胆识有创意还有行动力的人才,考虑跳槽吗?”Port Mafia首领热情非凡的凑到年轻僧侣面前,捏起别人的袈裟并毫无边界感的裹在手上和教宗先生亲切握手:“福利很好哦,待遇还能再谈。” “等等等等!当着我的面挖我墙角,不太好吧!”白毛迅速支棱起耳朵出现在两人之间,太宰治笑眯眯松手后退:“我是个好上司,从来不对部下的工作指手画脚。如果有脑子,我会聘用你的脑子,如果没脑子,那么我将聘用你的身体,都可以。” 织田作之助拉着坂口安吾咬耳朵:“太宰又想找人分担工作了,他最近摸鱼摸得厉害。” 坂口安吾:“……” 作为现场唯一的政府职员,我是打110好呢,还是假装没看到某穷凶极恶通缉犯? “怎么了?一个小时前接到电话,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人影,然后你们这是围在我家楼下干嘛呢!” 小林泉穿着家居服走出电梯,不太能理解面前的一切:“五条,你身上好脏,掉坑里了?” “我和杰真诚且充分的交换了下意见。”五条先生咧开嘴笑,“他今天看到小说了。” “哦!”小林泉恍然大悟,慢吞吞上下点头:“可以理解,那么,夏油先生,分红您要吗?相对的,授权书签一下。” 她摸出手机随便下了份文件当场修改,完全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 “授权?什么授权!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同意过任何……任何……” 他说不出来了,如果脚趾真能抠出地下空间,只怕夏油杰能硬生生给东京咒术高专抠出栋新校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差点笑岔气。 小林小姐拿出专业态度,连低度近视镜都掏出来戴上:“想必您是为了《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这本书有可能侵犯到隐私权这件事而来,对吧?不过严格来说,《捕物帐》的原型有好几位,并非仅从您一人身上取材。再者,行文中刻意避开了任何与您本人相关的信息,开篇也有相关免责条款……” 说着她顺手从坂口安吾哪儿拿过杂志翻到最终章翻开给夏油先生看,黑色加粗的字体赫然写明“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之所以提及分红,主要还是我个人认为您的生平履历非常有教育意义。除了触发全社会进行深层思考外也能作为前车之鉴提醒各位教职人员多多注意未成年学生的心理健康,以及告诫所有人,有困难找警察。” 小林泉理直气壮,夏油杰瞠目结舌,其他人……没比教主好到那里去。 拜托!你一个暴力社团干部,说什么“有困难找警察”,警察看到你头一件事就要考虑遗嘱该怎么写好吧! 关键是她还没有说完“综上所述,即便您请了律师与我们对簿公堂,能获得的收益也非常有限,甚至有可能暴露您就是主人公原型之一。我想夏油先生也不愿意被人当成瓷娃娃一样围观怜惜,对吧!咱们站在这里讲道理,就是有意愿达成和解,既然大方向一致,那么不必要情绪也就无需继续宣泄了,或者您对分红的数额有什么异议?都可以谈。” 上次她说“可以谈”的时候,直接拉了一队人举着AR15和他谈,这次不知道又会是什么。五条悟犹如魔音般的嚣张大笑还在继续,真不愧是最强,肺活量也非常可观。夏油杰又羞又恼,本来他也不是什么放不开的人,自认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之事。奈何身边损友实在太损,他要是再损些上野与和歌山的大熊猫都要被饿死了。 有五条这样的“好朋友”围着你幸灾乐祸,再内心强大的人也会破防。 人一生气,脑子就容易短路。夏油先生自打受了刺激逃学出走之后精神状态就没有稳定过,气急败坏之下就做出了未来会让自己后悔不迭的决定。他猛然转身看向太宰治:“Port Mafia确定招人?” “当然!我们需要一位心理医生,这个职位很适合您。”太宰治的嘴,能把鬼骗来给他推磨。 让一个明显心理出问题出了十几年的人无证上岗,这事儿也就他能办得出来。 暴躁归暴躁,夏油杰智商总归是没问题的,当下拢着袈裟做高人状讨价还价:“我要做小林泉的同事,办公室就挨着她!薪水福利不能低于你们上次发给我的OFFER,另外,给我买个假证!别插手干涉我的主业!” “我无所谓,这些都是泉姐姐管,你找她就好。”年轻的Port Mafia摊开手,心里暗自盘算又可以把工作分出去多少给这个主动送上门的打工仔。 织田作之助同情的频频摇头,坂口安吾捏紧衣袋里的手机,最终还是没有拨通报警电话由港口组织监管,总比放夏油在外面杳无音信要强。这种牵涉到特殊能力的人,就算不归异能特务科管,也不能随意放任他游离在视线之外。 “都打完了吗,还有没有没打过瘾的?” 七海建人仍旧抱着胳膊,语气里全是看破红尘一样的淡定,“没打过瘾继续打,打够了的上楼小坐。” 他早已观察到坂口带来的《文秋之声》,虽然看过泉的手稿,这会儿更想欣赏一下《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印刷在纸上的模样。 “好啊好啊,”织田作之助头一个响应,“我们三个是来找泉小姐……道谢的,感谢她给了我书写故事的契机与机会。当然了,我还能活着站在这里,也多有仰赖泉小姐庇护。” 为了不被男主人赶出去,他及时把已经到嘴边的“喝酒”改成感谢,七海建人果然表情好了许多:“来了就是客人,请。” 夏油杰狠狠横了五条悟一眼,提着袈裟跟在后面进电梯,然后是小林泉,最后是五条悟他一进轿厢超重提醒音就疯狂警报,白毛鼓着腮帮子不可置信:“不关我的事?” 所有人看他的表情都一样就是你的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5 22:24:2920230216 22:0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4 ? 第 134 章 “一共才几个人?七个!就超重了?肯定是电梯有问题!” 五条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 这会儿六眼确实处于被迫停机状态,但是单以人类正常的视力来看,他也绝对不会数错! “确实是七个没错, 我猜也许是某人体重过沉?” 夏油杰抓到机会便不遗余力的开嘲讽:“你可以走楼梯,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五条说什么也不肯下去:“一定是电梯有问题,哪有走进去七个人就超重的电梯啊!” “额……” 小林泉把视线从核载重量标识牌上移开:“核载6人,小型公寓电梯嘛, 别往心里去, 绝对不是谁的体重问题。”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这么小的电梯装了和没装有什么区别, 它是不是就为了等着今天给我添堵?!” 五条悟在报警器的蜂鸣中被赶出电梯, 刺耳的警报戛然而止,其他人的表情越发耐人寻味。 还说不是你超重! “都说不是我啊!”白毛凄厉哀嚎,眼看电梯门在自己面前合拢。很难说有没有表演的成分在,但是亲眼看见五条倒霉, 夏油杰脸色好了许多, 走进七海家大门时已经可以礼貌的向男女主人点头致意, 甚至主动要求看看分红协议。 白来的钱,为什么不要! 泉用家庭打印机打了份初稿,连同委托书一并递给他, 那本坂口安吾拿了一路的杂志垫在最底下。仔细确认自身利益的夏油杰顺便就看到加了爆炸效果的宣传语《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最终话。 他当然还没有看到最终话, 否则就不会表现得如此尴尬了。或许前半段主人公的描写中还有部分夏油杰这个人的侧影存在,但到了最后一章, 就是无数个迷茫失途少年的集合。五条悟追上来朝小林泉发了好大一阵牢骚,等他说到尽兴, 回头就见夏油杰站在厨房与客厅的连接处看书看到入迷。 为什么呢?如果不把愤怒倾泻在对年轻咒术师抱有恶意的普通人身上, 自己该去憎恨谁? “我要知道这部小说具体的作者是谁, 我必须知道。”他抬起头, 凤眼里隐隐透出猩红。五条悟分别指了指在场四个人:“第五卷是泉小姐的大作,前面那四卷则由这三位合作完成。” “所以……”他特别讨人嫌的看着港口势力,“你们谁是堕落者,谁是狗?” 夏油杰没搭理他的插科打诨,他拢着那本杂志走到小林泉面前:“请您告诉我,为什么?” “可我不是早就已经讲答案揭示给你看过了?夏油先生,在筑波,在京都,在横滨的红灯区……枷锁与压迫无处不在。有错的并非天赐的才能,也不是天生的容貌,有错的是逼迫人不堕落就活不下去的坏秩序。为什么山里的村人会去虐待两个手无寸铁的女童?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种事不可以去做,如果做了必将面临严峻惩罚?为什么一个私人机构可以肆意挥霍未成年人的劳动力?为什么法律与执法机构在这种时候就跟瞎了聋了一样?同样是偷逃税款,为什么掌握了全国百分之九十八财富的财阀就可以用‘合理避税’来解释自己的行为,而那些紧系着全家生存命脉的小店铺就只能认命破产?同样的功劳得不到同样的褒奖,同样的过错也得不到同样的惩罚,同一阶层内部向上的通道已经被堵死了,资源就那么多,如果不吞噬别人就会被别人吞噬,为了活下去,为了争夺更多生存资源,人会变得越来越坏……这是人想要让自己变坏吗?世上的人本就有好坏,好的制度将坏人摒弃在执政群体之外,坏的制度刚好与之相反,想要改变不公平的现状,该做的难道不是改变现有的坏秩序!” 在七海建人平静的目光里,泉抽出从未在家里使用过的配枪,扬手抵在夏油杰喉结上,五条悟在旁边紧张得要死:“我说你手可千万别抖啊!刚才不还好好的么?好好谈不是用枪谈的吧!先把保险恢复了行不行?” “夏油先生,如果没有二连三的死亡,如果没有亲眼目睹那场虐待,你还会向一群根本就不认识的举起屠刀吗?”小林泉握枪的手当然不会抖,就像她的行事作风一样,枪口冰冷且稳定。夏油杰完全没有要害被人拿捏的自觉,他就那样毫无反抗之意的站着,紫色凤眼里满是痛苦:“所以,我恨错了人,也杀错了人。” “恨没恨错我不好说,但你杀亲的行为我个人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就算再有理由,只要不是双亲不慈在先,做子女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做。假设这种行为都能被原谅,那么世界上还有什么罪责是不可以逃避惩罚的呢?” 她向后退了半步,照着夏油杰右肩果断扣下扳机。 青年闷哼一声,疼痛让他冷汗淋漓。没有人说话,因为小林泉是对的。击穿道德底线的行为不能被原谅,活人也不能替死人大包大揽说出“原谅”二字。 “我带杰去包扎,有急救箱吗。” 五条悟收起笑脸,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拦下小林泉开枪的动作,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夏油……确实欠教训。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跟我来,我带前辈去。” 妻子枪法挺好的,白皙柔软的手指映着玄黑冷涩的金属,有一种别样的反差美。泉留了不少情面给夏油前辈,她没有瞄着额头或是其他要害开枪。只是条胳膊,还是穿透伤,以咒术师的身体素质最多半个月便可痊愈。况且就夏油杰本人而言,挨上这一枪或许还能让他心里好受些虽然罪无可赦,但已领下惩罚,往后无尽的岁月里更该为自己当初的行为负起责任。 屠村这件事他是不会后悔的,会让他感到后悔的事……大家多少都有点数。 夏油杰自己倒是对伤势不怎么上心,胡乱冲小林泉点点头,跟着五条和七海去客卧收拾伤口了七海家太小,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往主人家的卧室里钻。说实话就连客卧七海建人都不太想让他们进,因为那里曾经是小林泉的房间。 “好吧,你们坐,我去翻翻冰箱。”小林泉跟没事儿人似的收起配枪,走进厨房一阵稀里哗啦的翻,不多时带了瓶中也送的洋酒和一篮子水果:“还没来得及去超市买食材呢,就这么凑合着吧。” 也就她敢对Port Mafia首领说这样的话,太宰治笑嘻嘻伸手从篮子里摸走一只苹果:“已经很棒啦!” “冰块、柠檬、糖浆,给。”泉在茶几上摆开几个盘子,自己抓了把车厘子站在客厅与露台交接的玻璃门旁边:“风雨将至。” “那,春天也就离得不远了。”织田作之助一想到自己居然能实现愿望成为一个小说家就高兴,已经开始兴致勃勃的和坂口安吾谈论起下一部作品由他自己完全书写的故事。 方才小林泉出手废了夏油杰一条胳膊,相当于见证人的坂口安吾放松了许多……报告内容总算是能往上递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打消种田老师的忧虑。 “我觉得校园故事挺不错,咱们可以换个角度看……” 太宰治拿着苹果没有吃,瘦削的青年懒洋洋窝在部下家的沙发里,听好友们在一旁为了某个语法问题争论不休。温暖的房间,让人安心的声音,无所事事的悠闲,很快就让他陷入梦乡。梦里他看到自己一会儿还是Port Mafia的首领,一会儿又是个从组织叛逃的落拓侦探,无数交织嵌合的世界里只有孤影相伴,无数次茫然四顾指尖唯余一片冰冷。 皑皑雪原上那个孤独的少年伸出手想要抓到什么,耳边突然传来暴躁的怒吼“把你的爪子收起来!老子新买的衬衣!” “唔……”他挣扎着睁开眼睛,视线在对面的浅色衬衣下摆以及对方手里拿着的毛毯上来回游移不定:“中也,你终于学会给主人捡报纸了吗?!” 语气中居然很有几分铲屎官的感动与辛酸。 “我看你是活腻了想死!”中原中也大怒,要不是魏尔伦在背后拦着他也许今天Port Mafia真就又要换首领了,“放开我,我要打死这条青花鱼!” “哎呀,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趁着假期来看看姊妹过得如何,顺便蹭顿饭,没想到这边这么热闹。话说,作为见证了首领更迭的重要组织成员,后勤干部的居所还这么简朴是不是不太合适?” 魏尔伦见缝插针替不省心的“妹妹”向首领讨要好处,太宰治咧嘴一笑:“泉姐姐手里握着组织上下所有的家底呢,只要她看得上,我哪有舍不得的。” “这还差不多!” 中原中也把毛毯胡乱砸在太宰治身上,拽开他拉着自己新衬衣的爪子,转身走到另一头坐下,津津有味看起杂志红灯区的改建接近尾声,今天他一是和魏尔伦来泉家里放松兼休息,二是想和她聊聊主持改造过程中的看法与心得,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儿撞上没喝酒就睡着的首领。他当然注意到那两个人喝的什么,不过既然是送出去的礼物,主人如何安排都是她自己的事儿。 “一块来一杯?”织田作之助朝两位同事举起酒杯,魏尔伦当先拎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份儿,然后用胳膊肘戳戳弟弟:“你今天能喝吗?” 中原中也接过酒瓶往杯子里倒有什么不能喝的?喝酒不开车不就得了! 作者有话说: 大姨妈来了,血流成河中……感谢在20230216 22:07:1620230218 11:5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5 ? 第 135 章 等七海建人帮夏油杰处理好伤口, 开门就见中原中也甩开西装踩在自家餐桌上跳来跳去,嘴里似乎还念叨着歌词自己给自己伴奏。 “……这是怎么了?”没见过这种洋气阵仗的咒术师觉得手有些痒,回答他的是还算清醒的坂口安吾:“没想到中原先生的酒量……不提也罢。” 有人喝高了话多, 有人喝高了爱睡,还有的人喝高了总会做出些清醒时打死他也不可能做的事。魏尔伦拿着手机录像,小林泉和太宰治一起鼓掌起哄打拍子,中原中也跳得更起劲了。 “还好吧, 至少这次中原先生没有拆房子。”织田作之助中肯补刀, 现场另一位酒量堪忧的先生摸摸下巴, 非常没有自知之明的感叹:“还不如我呢, 嗛!” “你来试试啊?”泉的举止比平日里活泼了不少,隐隐有点次人格的样子。她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扔了平没开封的威士忌过来,夏油杰在旁边完美辅助:“这个酒很甜。” “是吗!”完全不曾设防的五条悟想也不想就把酒给开了,吨吨吨下去三大口, 咂咂嘴, 摇头:“不好喝, 不甜!杰你骗我!” 下一秒连人带瓶扑向七海家的地板,七海建人只来得及拯救酒瓶子,不得不放任前辈用衣服给自己擦地:“五条前辈!” “很好, 不能喝的都倒了, 省得浪费!” 小林泉用力拍拍茶几,嘲笑的味道满得几乎能从字里行间溢出来:“菜鸡!” “就是就是, 菜鸡!”太宰治跟着附和,往餐桌上斜了一眼:“这个差不多也快了吧?” 刚说完, 中原中也酒疯也撒得差不多了, 魏尔伦收起全程录像的手机, 起身刚好接到不管不顾往下栽的弟弟:“让他们睡吧, 咱们继续。” 也好,就当清理存货了,七海建人坐到泉身边随之准备镇压她的暴1动,夏油杰到底还是把五条悟从地上拎起来,费力拖着他扔到中原中也旁边让两个菜鸡一块作伴。 幸亏这间公寓房上下左右都没有邻居,七海家才没有被人投诉,半夜喊广津柳浪开车来接自己的太宰治认为确实该给后勤干部解决一下居所问题之前她刻意与森鸥外拉开距离所以才不愿意接受组织分拨的房子。现在首领已经换了人当,短时间内小林泉应该不至于重启按月递交辞职信的老惯例,就算她真寿退社了也没什么嘛,还有个词叫“返聘”不是? “BOSS,您心情很好?” 拉了一车醉鬼,广津先生的语气仍旧舒缓平静,太宰治捂着额头哼哼:“对呀,今天难得心情好,我想好好睡一觉,明天上午就不上班了。” 广津柳浪:“……” 老板自己给自己放了假,可还行? 不是不知道这位年轻首领这段时间有多辛苦,最终他只是笑着回了声“是”,话题便转到办公室的新晋秘书长身上:“请问您打算如何安排织田先生的位置?” “挂秘书长职位,领随行保镖的工作。门外那四个摆设撤了吧,让他们和守电梯的换班去。” 太宰治不觉得有人能突破织田作之助的防线袭击自己,至于空闲时间……留给织田作写小说。 “明白了,我会就此事与小林小姐对接。”广津也觉得首领的安排很妥当,“天1衣无缝”,确实做得到完美阻拦一切危险,包括首领自身找死的行为也能拦住。 第二天下午小林泉才打着哈欠出现在本部,批了织田作之助的工位和家具,又批了“心理医生”的薪水,顺便还给相熟的黑市贩子打电话联系假证事宜。看夏油杰的样子也不像是个会去老老实实刷课时考证的,反正他只挂名,这种假证办来纯粹为了应付检查。 接下来是改造完毕的红灯区招商事宜。 建筑事务所拿了丰厚拨款超额完成任务,那片烂地上建起的步行街和商场Port Mafia自己消化不完,需要从外面吸引投小商人和投资客。 “喂?麻烦帮我问下邻居们,有谁愿意把店开进铺子里去的来找我报名。我可以做主给你们两年无息贷款,从第三年开始按照市价收取租金管理费。放心,除了这些没有其他费用,保护费?不用,我都收了管理费了,和保护费不是一个意思!” 泉先联系上可丽饼摊老板,这个好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乘风吹遍整个横滨底层,就连织田作之助经常光顾的自由轩咖喱店也有所耳闻。 和Port Mafia在一条街上做生意,安全感比和警局做邻居还要高。毕竟警局时不时还会被人塞炸弹,Port Mafia,谁敢惹? 再加上小林泉许诺的贷款以及其他优惠政策,有心扩大经营的小商贩们自然反响热烈。 对于Port Mafia来说,把铺面租给某些特定小商贩的风险比租给其他“同行”要大是个不争的事实。有案底的人组建的家庭,对于风险的抵御能力比正常市民要低得多,他们很可能因为疾病,因为伤痛,或者纯粹被人报复而丧失劳动能力,到时候租金也好管理费也好,可就全部都要打水漂。但从后勤组了解到真实原因的中原中也一个不字也没说,埋头同意了小林干部的招商计划拍卖行必须攥在Port Mafia手里,商场可以与外面的同行或者大财阀合作,音乐厅美术馆不用想了直接甩给别人做,也方便把外人都圈在固定建筑物内。沿街的小铺面能低价租给那些需要机会的人更好,要是有谁想拖着摊子过来找地方也不是不行。 拍卖行里用的人全都是愿意留下的风俗从业者,想要走的早就检查过身体后给了笔遣散费放行。中原中也本以为这回组织要放血,没想到干部会议上小林泉摊开账本很开心的告诉所有人这一波赚了不少。 “赎金,封口费,以及从各大夜场搜出来的现金和贵金属,另外还有出租商铺、美术馆、音乐厅的定金,加起来足够本部再起两栋楼。” 本质上相当于下手把别人的场子洗劫一空,讨到债务的讨债人心情非常好:“外海那条破船谁有什么想法?没人要我可就把它洗刷干净拿去做正经买卖了。” 反正在后勤干部手底下,谁也别想搞黄赌毒。 “我无所谓呀,看看哪位干部愿意接手A留下的烂摊子。” 首领坐在主位上笑眯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一骗一个准的那种。 尾崎红叶有心接手赌场这个情报来源地,但是算算如今麾下主打的娱乐业,她还有几个酒吧KTV电影院要管,实在分不出精力再去打理一艘远在外海的邮轮,于是只能遗憾摇头:“我这边忙不过来了。” 中原中也有一整片新兴商业区,自然腾不出空;魏尔伦只管为组织训练“特殊人才”,把生意交给他只怕三五天就能给干倒了……掰着手指算算,五大干部赫然缺了两位,怪不得人手不够。 “哎呀呀,看来要稍稍调整下职位了呢。”太宰治撑着下巴歪头笑,“邮轮的事先放放,等到五月份要是还没有谁愿意接手,就按照小林干部的建议处理。” 五个月的滞留期,无论放在谁家都没有怨言了。 首领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事情暂且这么定下。 好不容易这一年最后一次干部会议圆满结束,太宰治专等着散会后喊住小林泉:“泉姐姐,我记得组织回收的房产地产信息都在你手里?” 泉停下脚步,简单回忆了一下,点头:“是,信息都录在我电脑里。” “那么,我把兰堂先生的旧宅还给你,不要拒绝哦,不然我会哭的。” 要不是魏尔伦提起这件事,他都快忘掉那栋房子了。当年兰波留下的遗产里,还完整保留下来的似乎就只剩它。说来也是有趣,那房子距离本部很远,位于东京与横滨之间,交通也微妙的介于方便与不便之间,非常适合找借口偷懒摸鱼。 小林泉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迟疑片刻,到底收下这片难得不掺毒药的好意:“行,我下午就叫人去收拾,争取二月份搬家。” 刚好旧公寓的租期眼看满了一年,此时退租正是时候,再续约恐怕房东就要涨租金了。 “好啊好啊,留一间卧室给我哦!要比中也的大!哼哼哼哼!” 年轻首领肆无忌惮的发布幼稚言论,泉都有点心疼中原中也这个便宜弟弟了:“你干嘛非要和中也较劲?他欠你啥了?是堵你家门口打你了?还是把你骂得缩被窝里不敢出去了?” “我就知道你心里总是向着蛞蝓!”太宰治委屈大喊,看上去很有原地打滚的想法。为了保护年老后的听力,小林泉不得不做出让步:“行行行,别闹,我知道了。” “你就会敷衍我!”已经是个青年的家伙还当自己很小,哼哼唧唧起身收拾摊了一桌子的资料,“我生气了,要螃蟹料理才能哄好。” “哦,我给你叫外卖!” 泉果断掏出手机按照太宰治的报销标准开始选择餐厅走公账!别想占我一毛钱便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8 11:52:3120230219 22:3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赏月度清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6 ? 第 136 章 到了二月, 新年前后的衔接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今年的慈善晚会小林泉说什么也不愿意参加,最后还是尾崎红叶和魏尔伦抽到短签临时凑成搭档出门晃上一圈了事。拐回头又是一年一度的税务检查季,好在特搜部的注意力已经转到别人身上, 有了异能营业许可的Port Mafia不再是内务省的首要目标,泉只需要应付主税局派来的负责人。 别墅钥匙太宰治隔天就让织田作之助专门送去后勤组,当着所有人的面红发青年没说那么多,只问了大概日期, 提前说好届时要登门贺她乔迁之喜。如今过去了一个月时间, 房子自然已经打理干净, 随时等待旧主人搬回来。 泉刚跟着兰堂加入Port Mafia时日子并不好过, 除了能避免被人骚扰外她和其他才能不显的孩子一样都在捡尸队底层混了相当时间。后来兰堂因为异能力的缘故逐渐得到上层赏识,她才“鸡犬升天”慢慢摆脱一天打好几份工养活监护人的辛苦劳作。真正衣食无忧还是一场事故之后,泉完全不记得当时都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先先代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好, 不但给了自由允许她去东京上职业高中, 还慷慨仁慈的负担了学费。那之后兰堂先生接了很多任务, 得到的分红也越来越多,于是他买下了这栋位置略有些偏但砖木结构抗风又保暖的别墅。 当年兰堂被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处决”,先代森鸥外将他所有遗留下的物品都收走清点整理过, 野坂先生钦点了小林泉做弟子时那人归还了大部分财物, 但别墅的事他始终没提,如今便宜了太宰治做人情。 搬家的事不需要小林泉操心, 组织里有得是人愿意主动出力气。 旧公寓的复原与整理都是七海建人做的,妻子每到财务季度就会变得忙碌且暴躁, 他在这方面帮不上她什么忙, 只能想尽办法替她打理好生活琐事。他一米八几的身高, 人又魁梧硬朗, 往那里一站房东自动矮了半截,又听说同时退租的两位五楼租户因为做邻居“日久生情”结成了夫妇,自然半句不敢多问另一间公寓的事,确认一切正常就退了押金恭送瘟神一样快快催促七海家尽早搬走。 这地方其实挺清净,要不是小林泉必须接受Port Mafia新首领的好意,稍微涨点房租七海夫妇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比起太宰治,果然还是房东受点小惊吓各方代价都最低。 那是栋位于山麓间的独栋别墅,整个社区占地面积很大,别墅之间距离较远。虽说道路完整动线合理,奈何岛国人假热情真冷漠的性子就是那样,业主之间完全可以用“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形容。恰好符合七海夫妇的需要太过真诚的邻居对于咒术师和Port Mafia干部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他去新居看过,别墅自带的花园最先被收拾好,玫瑰、忍冬、还有些他不认识的花苗栽种在合适的位置上。别墅内部整体装饰风格更偏欧式,浅棕色的木质地板和楼梯,墙面重新刷了浅绿和乳白相间的颜色,轻松惬意,就是总有股懒洋洋的味道。客厅里安装了一个大得夸张的壁炉,让人很是怀疑里面是否真能通向某个神秘之处。 家具都是别墅里自带的,米白色,镂刻着精致的玫瑰花,可以看得出前任主人情趣高雅品味独特……与小林泉简朴务实的作风格格不入。 正式搬家那天泉从本部办公事请了半天假,当七海建人拉着她的手走进别墅大门时,圆脸的年轻干部笑着感叹:“兰堂先生最喜欢那个壁炉了,每年冬天家里都热得不行。” 她指指壁炉:“侧面有几道刻痕,他懒得买身高尺给我量,索性隔几个月就让我站在那里刻一道,只要长高就行,总体高度他不关心。” “这里是……”七海建人不知道别墅背后的故事,泉也不喜欢没事就拉着人讲古,所以他一直以为欧式风格是Port Mafia的惯例,根本没有往妻子身上想过。 泉叹了口气,靠在他胳膊上抬起头:“这里曾经是我养父和我的家,后来他反叛失败被处决,我也就搬出这里去了组织专门集中安置青年干部的洋馆。说起来,一直都没找到时间带你去见见那家伙,干脆趁着这会儿忙乱,咱们溜出去看风景。” “需不需要换身衣服?我要带什么礼物吗?” 就算是去看望妻子已故的长辈,七海建人也不希望自己做出失礼的举动。他像是头一次拜访岳父那样紧张,哪怕已经结婚一年了,仍旧担心不被承认。这种奇怪的患得患失逗的小林泉直笑:“带什么给他?什么都别带!带了他也喝不到,要么咱们带瓶红酒去,就坐在他墓碑上喝。” 七海建人:“……” 或许我有点理解横滨少咒灵的原因了,你们Port Mafia都这么豁达的么? 于是夫妻两个借着忙乱溜之大吉,跑出去好几公里远了泉才给带队前来帮忙的小队长发了条信息,只说订了餐厅犒劳来帮忙的组织成员,辛苦大家云云。小队长还以为后勤干部遇上什么突发情况赶去支援了呢,白白感动一场。 来到海边岬屿,烈风吹得人发丝狂舞,七海建人在最靠近大海的悬崖边看到了一块孤零零的墓碑,上面用花体字刻着坟墓的主人,长长一串反正不是英语。 “让阿蒂尔尼古拉兰波” “他是欧洲派来的间谍,中途因为如何处置中也与魏尔伦发生争执,是的,魏尔伦也曾是欧洲那边的间谍。反正,中间出了很多事,兰堂阴差阳错之下失去记忆,人也变傻了,瘸着眼睛把我当成中也,生拉硬拽从擂钵街带出来……兰堂不是他的名字,是他失忆时别人根据零碎信息推理出来的谐音。” 泉从口袋里摸出餐巾纸,折来折去餐巾纸变成印着花纹的白色玫瑰。她弯腰将这朵玫瑰放在墓碑前,留恋的轻轻摩挲过墓碑顶端:“唯有这种时候,我由衷希望这世上真有灵魂存在。” “他不是个好父亲,但他竭尽所能给了我他支付得起的最好的生活。” 高空中的风迎合着海浪带来阵阵潮湿,七海建人陪小林泉站了一会儿,催着她尽早离开:“风太冷,早春时节最怕着凉,想必兰波先生也不愿意看到你病恹恹的模样。” “他可讨厌了,会嘲笑我!”泉很能听人劝,怀念够了就拉着七海建人离开岬屿返回新居。 来帮忙的组织成员已经按照打包箱将物品放在指定房间,人都撤了好半天。七海建人不要小林泉动手,先拆出洗浴用具催她去洗个热水澡:“我去把卧室整出来,你洗完了好好睡一觉,这几天黑眼圈又重了。” “整理房间很累,我帮你,做完了再洗澡休息。我请了一整天假,明天上午出现在办公室就行,有得是时间补眠……” 小林泉反过来担心他累到,却被丈夫板着肩膀坚定的推进浴室:“你不要生病就是帮我,有时间不如想想睡醒后打算吃点什么。” 浴室门被他从外面带上,大了不少的隔间里小林泉冲着镜子发了会儿呆,确认七海建人铁了心要自己休息,摇摇头只能去开花洒听话洗澡。 半小时后。 “亲爱的,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找件居家服?”浴室门微微开了条缝,光裸着的胳膊伸出来,七海建人恍然大悟自己忘了什么妻子的衣服还在走廊上的某个箱子里闷着。 “先把我的衣服给你一件,站在热水下面等,别着凉了。我明天问问人壁炉要怎么弄。” 一个人整理这么大的别墅一整天都不一定够用,这会儿功夫加紧行动他也只是刚把床安排好能让泉先休息。 自己的衣服放在哪儿他当然清楚,很快一件男式衬衣就被递到小林泉手上。泉关掉花洒大概擦掉身上的水珠,拎着衬衣看来看去,确认这就是七海建人日常穿着的某件……他应该没什么特别想法,至少翻找衣服时还没有。 拜身高差所赐,对方尺寸合体的衬衣在她身上大得像条连衣短裙。七海建人听到浴室的门响了:“棉拖鞋在脚下,擦干了再换……” 他哑巴了。 小林泉被洗澡水泡得白里透红,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男式衬衣,那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她不得不一手抱着胳膊另一只手攥紧领口。 他咽了口口水,妻子椰褐色的圆眼睛又大又亮,就像林间好奇的小鹿。 她是故意的,故意这副样子出来捉弄自己。 不可否认,她成功了,大获全胜。 “快点……去被子里躺着。” 七海建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小林泉乖乖换了棉拖鞋,夹着腿摁着领口和“裙摆”往楼上卧室跑,路过丈夫时她张开胳膊凑上去踮脚在他下巴上“啾”了一下,七海先生距离死机就差那么一点点。 这简直是,比越级砍杀诅咒还刺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9 22:31:4920230220 21: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人星忙线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7 ? 第 137 章 刺激太大的后果就是直到工作日午后泉小姐才出现在本部大楼里, 还一改常态的在大衣内侧穿了件高领毛衫。 “明天商业街正式开放,您要去和中原先生一起主持仪式。”新庄抱着PAD尽职尽责提醒上司,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八卦更不想吃瓜, “法务那边传话,说是文秋杂志社的律师希望能够拜访您,主要目的是为了商讨如何应对文化省刚下发的整改令。” “佐佐木呢,主税局那边的对接还有什么问题吗?”泉戴上眼镜打开电脑, 边看OA边问, 新庄摇头:“您前天额外冲了五十万到账上, 足够收买太田, 佐佐木压力小了很多。去年那五百万他们只是过了下手,今年没有特搜部添乱,反倒还能得些好处。” “那就好,让她学着多接触些, 但要记得保护好自己。花钱可以, 被人占便宜的亏咱们不吃。” 泉在看完的电子申请表前统统打上圈, 一键同意,推远屏幕抬头看向副手:“开业仪式准备得如何?你安排一队个子高些的成员明早过去听中原干部调派,加强安防的同时充当一下看板郎。” 新庄在PAD上记下此事, 特别标注了“高”和“帅”。 “出版商那边呢?” 他的视线不自觉移到办公桌一角, 那里多了套时下炒得火热的“推理”小说。出版商将它分在“本格推理”类别中,新庄觉得……有点不伦不类的奇怪。 小林泉注意到了, 她把书拖过来推向新庄:“内山书店拿了十套样本给我送人,你要是喜欢就带一套走。” 一月底二月初时《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第一版全集成功面世, 销售现场的火爆画面无疑从侧面证明了这部小说的成功。然后, 不出坂口安吾所料, 前后大约一个星期不到, 联合发行的文秋杂志社和内山书店就都收到了来自文化省限期修改的命令。内山书店的老板内山完造这几年收这玩意儿收得多了,根本不当回事,也没有一惊一乍的拿出来吓唬自己。文秋杂志社倒是头一回,因此很有些怂。既怕得罪文化省,又怕得罪摇钱树,偏偏“堕落者与狗”将一应出版事务全部委托给森氏航运的财务兼行政经理,杂志社那边只能小心翼翼派律师前来寻求合作内容改不改,怎么改,到底还是得看作者的意见,如果这位老师另有门路解决此事,他们当然乐得清闲又赚钱。 “让那边的律师明早来这里见我,提醒他准备好诉讼资料的原件以及复印件,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小林泉跟本就不打算修改哪怕半个字,但她也不能让胆小的文秋杂志社被这么吓慌神。既然如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向法院提交诉讼要求,状告文化省违宪,侵犯公民“言论自由”的人权。以岛国司法程序的普遍效率看,这事儿大概能扯到后勤干部退休也不一定能扯完。反正诉讼期间并不影响书籍刊印发行,心里承受能力良好的话甚至能熬死这一届的文化省大臣,总之就是一个字,拖。 这手段很无赖,通常被财团们拿来对付不愿意白白让出知识产权的小会社。Port Mafia里有不少技术人员就是被这招活生生逼得“下海”,每年招新时后勤组都会看到几个典型案例,如今正好实践一番。 新庄大概能理解上司打算做什么,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我明白了,这就联系对方律师。书我也带走了,它真的很好看!” “哈哈!我也觉得不错,等下留一套,其他的打包送给东京和京都那边的朋友。” 小林泉笑了两声,重新把电脑屏拉到面前,将批示后的文件流转去下一个环节。所谓“东京与京都的朋友”,一方面自然是以五条先生为首的“童工集团”,另一方面是还在京都不断组织罢工和运动的底层互助组织。他们从去年一直活跃到今年,为很多边缘群体争取到了生存下去的新空间,已经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坚定了。 下午六点前快递小哥来了一趟,泉把八套书分成两份,一份写了五条悟在东京咒术高专的地址,另一份寄到京都某个秘密邮箱。类似这种事她不会交给七海建人代劳,免得万一将来军警上门把他牵连进去,正好五条也这么想。 于是第二天一早,某职业高中的外语教师就在办公室里发现了一只边看书边傻笑的教学监督。 “这样很傻,五条先生。” 他把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用脚踢踢五条屁股底下的椅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张椅子应该属于外语教研组唯一的成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看一遍还是很有趣,娜娜明你要看吗?我借你!” 五条笑得几乎背过气去,七海建人无视掉他夸张的表演:“我要备课,麻烦您让让。” “不!”白毛就跟非要趴在别人桌子上捣乱的猫似的,竖起书本挡在脸前,硬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很好,看来课是备不了了,七海先生从公文包里掏出备用方案:“那就改成随堂考试,六十分以下的学生要叫家长。” 咒术高专的学生统统脱离家庭住在学校,叫家长的意思就是叫一年级负责人来。还能乖乖上英语课的也就一年级生,以眼下四个学生的成绩看,五条横竖跑不脱来自后辈的报复。 五条悟卷起小说往兜里胡乱一塞,单手撑着窗框翻出去:“大阪有个任务需要我出马,拜拜!” 跑得倒还挺快。 赶走了不值得尊重的前辈,七海建人终于得以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准备上课。 “七海老师,作业……放在这里可以吗?” 新转来的学生活像个常年受气的小媳妇,如果不看他背后跟着的特级咒灵,这孩子就跟草食动物一样人畜无害。七海建人示意他把作业拿过来,一一翻开阅览,合拢,用力揉捏鼻根。 “你们四个,是不是认为我瞎了,或者智商有问题?全文照抄连标点符号和书写错误都抄得一模一样,怎么不干脆去复印店一式四份印出来!” 这些学生也没有一个能让人省心的,还是考试吧,也许鲜红的零蛋能让他们往大脑里塞些知识。 乙骨忧太挠着后脑勺腼腆笑笑:“昨天接了个任务……” “如果是三级以上的任务,让你们的监督辅助来见我。如果不是,既然这么喜欢抄作业就回去把正确答案抄上一百遍。” 反正他们也不会真的老老实实抄写,一百遍的恐吓意味远大于实际意义。 七海建人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下垂眼的黑发少年:“乙骨同学,不要太好说话了。” “哈?啊!是是,我知道了,七海老师。” 他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七海建人无奈挥手:“去吧。” 浑身散发着“我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的气息,难怪之前的学校里总有几个学生盯着他欺负。要是没有特级咒灵在背后给他撑腰,这小子能被人欺负死。 乙骨忧太鞠了一躬,转身匆忙跑掉,甚至忘了把批改过的作业带走。七海建人抬手调整好领带结,继续写教案。一年级今天是有英语课的,他希望能够争取在他们还能上课的时候多让他们学点东西,也许就是这一点,这些孩子们的命运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个小时后,踩着铃声进入教室又等了好一会儿,站上讲台的七海老师眯起眼睛:“熊猫,起立。” 毛茸茸的自主成长型咒骸熊躯一震,弯腰弓背从座位上站起来。任课教师面无表情,抄着兜走到他面前,举起右手:“交出来,或者我使用术式打到你把藏在肚子里的东西吐掉。” 熊猫果断选择坦白从宽,在禅院真希和狗卷棘小刀一样的眼神里掏出刚才传来递去的东西:“对不起七海老师,我下次再也不敢啦!” 这句话听听也就算了,五条悟招来的学生和他本人一样,勇敢认错,死活不改。 接过熊猫递来的课外书,封面上赫然印着《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几个烫金大字。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气:“今天这节课不讲新内容,考试,熊猫把桌子搬到我面前写。” 剩下三个学生里一个抿嘴笑,两个发出失望的声音:“啊……” 这些孩子还很年轻,他们的人生不该提前被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框子固定。如果只把咒术师当成一份职业去看待,七海建人希望能够教给他们一些脱离这一行也能活下去的技能。 笔尖划在试卷上的声音时而密集时而迟滞,一共四个人,连作弊都不好作。从头看到尾,金发青年不由回想起自己一年级时和灰原雄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情景当年整个年级就他们两人,灰原极度不喜欢背书,每当咒术理论测验时都会想法子绞尽脑汁夹带纸条或者偷偷瞄自己的卷子。现在想来,老师只是不想抓他们两个罢了,不然一抓一个准。 站在讲台上,别说翻书藏东西这种带有明显特征的小动作,哪怕偷偷挠了下脚丫子呢,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0 21:59:1320230221 22:4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緋櫻 19瓶;甜面酱、怀玉 10瓶;岚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8 ? 138 ◎番外4◎ 番外 “这是什么?”头发短短, 眼睛圆圆的女孩用两根手指捏着一块纺织品凑近了观察。热风把那几块布吹得飘来荡去,隐约能看出是水手裙普鲁士蓝色的领子。浑身上下裹得令人窒息的长发青年闷闷道:“给你找的,裙子。” “你就不觉得, 这玩意儿不太能往身上穿吗?” 小朋友搓搓指尖的布料,对这件衣服的真实用途有了些大概猜想。连最低档的棉布都不是,没有哪家学校会用它做制服,否则绝对会被愤怒的家长投诉到关门。 智商被封印了的男人反手从看不见的空间里掏出更多:“不喜欢就不穿, 我把所有合适你身高的裙子全都带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没有补丁且相对完整的衣物, 总能挑出一件能上身的。 “好吧……” 泉很是老成的大声叹息, 蹲下去认命挑选虽然都是旧衣服, 收拾干净了一样可以低价出手卖给更拮据的人,也好填补一下失去送奶工作后的资金缺口。兰堂坐在床板上注视着她翻找整理,这丫头只给自己留了三套换洗的,其他全部叠得整整齐齐, 一看就知道另有他用。 “不能穿吗?还是不喜欢?” 他隐约记得小孩子大多更喜欢新衣服, 也许是这个原因? 摸摸口袋, 嗯,比脸还干净,买不起。 小孩子七手八脚迅速收拾完一地“资产”, 选了几件颜色鲜艳的溜出去, 一小时后攥着拳头回来。附近住的都是Port Mafia底层成员,大家穷困的程度大致相等。总有人不甘心一辈子过这种蛆虫粪土一样的生活, 与众不同的外表是他们改变当下困境的第一步。 “五件干净夏装换了一万円,分你五千, 别再乱花了。” 她很是大方的和监护人分享收益, 兰堂低头看看那把鸡零狗碎的纸币, 到底没嫌弃, 一把塞进衣袋:“会给你买新裙子穿的,你长慢一点。” “无所谓,真要能攒到钱,你还是去医院看看买点药吃。这么热的天还冷,估计得吃老长一段时间。” 男式衬衣裤子都能往身上披的小林泉根本不在乎新裙子的问题,生活逼迫她早早失去能够大哭大闹要新衣服的阶段。兰堂没有回答,他呆滞的看着小孩子一趟一趟重复整理挑选那堆从垃圾箱和捐赠箱里来的旧衣服,一夜都没有睡好。倒是小林泉又累又忙一整天,收拾妥当后沾到床板就不省人事了。 “睡醒了?穿衣服,带你去吃饭。” 一口气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被热醒,小林泉抱着蒙蒙的脑袋从简易床上爬起来。铁皮长屋中间用块破布横着隔开,里面是她的“卧室”,外面归兰堂。平日里男人早就大喇喇掀开破布进来抓她,经过昨天的新发现,这家伙居然很讲究的只是站在外头大声喊。 夏天真是热,泉放下手用力两边甩头,含含糊糊抱怨:“吃什么……酱油炒饭太腻了,可以换成出汁茶泡饭吗?” 所以加了酱油和盐的海带水到底好吃在哪里?这孩子是不是味觉有问题!兰堂在外面用拳头推推破布:“快一点。” “哦!”她换了昨天挑选出来的旧连衣裙,材质柔软透气,颜色搭配正常。原主人没有把它洗到褪色发白才扔掉,第二任主人更是爱惜得摸都不肯多摸几下。 小孩子掀开破布走出来,她的监护人挑剔的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视线重点徘徊在短得四处支棱和细手的胳膊上:“啧!” 他心烦意乱的抿起嘴,像是做了什么违背祖训的重要决定那样转头就走:“跟上来。” 应该……不至于倒霉到再被卖掉一次吧! 泉稀里糊涂的跟在男人身后,对方带着她走到平时领任务的地方。兰堂把隔开内外的铁栅栏敲得山响,大声要求要见负责给捡尸队分份儿钱的人。他实在是太吵了,没过多长时间,那个比吸饱了血的蚂蟥还要肥壮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笑着抬手拍向长发青年。 看上去他们很熟悉,兰堂似乎打算心平气和的与对方商量什么……好吧,他并没有。小林泉木着脸旁观监护人的不良示范可以确认这家伙没有使用现代文明语言和人沟通,分钱的人很快抬手从兜里摸出把枪对着青年线条秀丽的脑门:“你他妈的活腻了是吧?敢和老子谈条件!” 泉只来得及意识到眼前飞过淡金色的光,分钱的人倒在地上,手1枪落在身边。血流了出来,很快一群人出现,围拢着要把兰堂带走,他站在原地回头懒洋洋的叮嘱小孩子:“就在这儿等我,别随便跟人跑。” 他看上去不像是去接受惩罚,更像装在麻袋里的锥子终于露出了锐利锋芒。但这里是Port Mafia,不是能讨价还价讲道理的地方。泉很担心,可惜除了担心她什么也帮不上兰堂,她甚至不被允许走进建筑物洒下的阴影里乘凉。 一等就是一下午,黄昏前兰堂出来了,他来兑现中午许诺的那顿饭。 那是小林泉打从有记忆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饭。干净的新米、干净的水、鲜美的蔬菜、新鲜的鱼虾、厚实到比脸还大的肉块、太阳帽一样可爱的煎蛋,还有洋溢着浓浓奶香味的蘑菇汤。吃饭的地方有空调,有免费饮料,椅子坐上去软软的,老板和服务员也不会无缘无故赶人出去。 “拿勺子的姿势还可以,叉子和餐刀不是这么用的,你试图在盘子里挖土种东西吗?” 兰波对家庭餐厅的菜单没有兴趣,他习惯性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西式套餐,然后发现从街头随便捡回来的女儿用餐礼仪很是堪忧。 说好听那叫天然,说不好听就跟只猴子似的缺乏教养。 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没有直接下手,比老大强多了。 等等,什么老大? 大脑里像是隔了层毛玻璃,他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东西,但就是回忆不起来。 有得吃,还这么好吃,泉才不管姿势好看不好看。无视掉对面监护人堪比老妈子般一声比一声重的叹息,飞速把自己撑得直打嗝。 “好了,不要吃了,明天带你换一家店。”兰堂示意服务员上前撤盘子,小孩子支起胳膊弯成个球盖在自己的剩饭上:“不要!” “……”不能在公共场合动手打孩子,青年扫了眼服务员:“打包!” 打包还差不多,晚上能再吃一顿。 泉见好就收,小孩子也要脸面,当下松开身体坐回去:“好饱啊!” “现在说说,你昨天怎么就被骗了?每次早上送牛奶都拖那么晚,你在外面都做了什么。” 如果是个男孩子,兰堂觉得自己绝对不会用如此温和的语气询问,大概率教教他人体都有哪些致命弱点,下次再被拐了就自己想法子杀回来。 听到问题,小朋友勉强把视线从五颜六色的饮料上拔出来,把一上午的行程安排讲过一遍。听说她会站在别人家的书房外蹭家教课,兰堂很感兴趣的曲起手臂支着下巴,用英语来了一段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算简单的景物描述:“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蹭课的行为早在还住在擂钵街时就有了,泉能听懂,也能流利的用母语复述:“你说傍晚出现了霞光,明天有可能下雨。” “从明天开始我给你讲。学什么垃圾英语,先把法语学好!到底你是岛国人还是我是岛国人,你要不要听听自己把敬语都说什么鬼样子了!” 劈头盖脸一顿,他接过服务员打包好的剩饭和账单,气呼呼瞪着拖来的便宜女儿:“笨!” 这个单词他是用法语说的,小林泉听不懂,不过并不耽误她快乐的回应:“笨!” “……” 这是什么孽力回馈的糟心熊孩子! 兰堂拎起打包袋:“走了,还能起来吗?” 事实证明不可以,长期饥饿后突然暴食,成年人尚且要出问题,更何况一个孩子。 小林泉撑着桌子走出卡座,还没走出走廊,低头“哇”的一下吐了一地。兰堂懒得和店家纠缠,捞猫一样捞着肚子把女儿带出这家再也不会光顾的家庭餐厅。 他在心里懊恼自己忘了这孩子一天一夜都没有进食,脸上更是多了抹针对自己的不自在。但是小孩子不知道这些,昏头昏脑被拎出去,还以为要被扔掉了。她就是再早熟再老成也不过是个刚刚准备进入青春期的小姑娘,哪有不怕的,鼻子一酸眼泪就噼里啪啦往下掉。 走着走着兰堂发现手里捞着的幼崽小肚子一抽一抽,嘴里小声哼哼,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忙用双手把举到面前一看:“……你哭什么?” “好不容易吃到的食物又给吐掉了,觉得很沮丧?” 他皱起好看的眉:“别担心,我养得起你。从前只是不想做事,想做的话很快就能爬上去,以后天天带你换着餐厅吃,不要哭了。” 法国人是很会哄女孩子没错,不过那种“哄”并不合适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突然觉醒了好爸爸之魂的兰堂先生掂掂手里明显营养不良的小林泉:“唉……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把你教育成一位淑女。” 可能性不太大,但还是得试试。人总要有点梦想嘛,万一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作者有话说: 确实打算完结啦,预计还有两个番外。除了已经发出来的预收文,今后不会再开日漫衍生。我可以饿死,但我不能叫我祖国爸爸反复被人拿个破岛(恨铁不成钢)羞辱。WW不回归,日漫再香也不会去看了。 新文预收《神棍的自我养成》,无CP轻小说,西幻种田,冷门看的人少挨骂挨得少。 139 ? 第 139 章 “您好, 我是那个……接下文秋杂志社委托的律师,就文化省责令《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修改一事,前来与小林小姐面谈。” 看上去一阵风就能放倒的秀丽青年夹着文件袋出现在Port Mafia本部大门口, 他看上去人畜无害,仿佛胆怯似的将眉眼藏在半长不短的头发下。守卫拿不准这家伙究竟什么意思,不过他知道“小林小姐”指得应该是谁:“往后退退,等我打个电话上去问。” 这里可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出的普通写字楼……好吧, 虽然确实挂着大大的“M”, 但只有这一栋海边建筑仅限组织成员出入, 除非后勤干部开出临时通行证。内线很快就通了, 后勤组副长盐田听完后让人在外面等着,没过多久,小林干部走出门厅上前与“律师”打招呼:“您好,额……泽田先生?” 她睁大眼睛, 诧异的表情非常明显面前的青年一看就知道不是岛国人, 甚至有点眼熟。 上次这家伙自我介绍时还不是这个名字。 但是对方已经把手伸出来等着了, 出于礼貌,她犹豫着抬起右手向前轻轻握了一下便迅速松开。 青年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度:“要不这样,我可是很难见到您呢。” “所以, 真正的泽田律师还好吗?”如果真有倒霉蛋因为这家伙无辜搭了条命进来, 小林泉大约会直接下令背后的守卫开枪。意识到这一点,青年稍稍向后退了半步, 笑眯眯举起双手摇摆:“您想多了,泽田律师只是小小触犯了一番交通法规, 眼下大约正在和警察先生们做笔录。” 【罪与罚】果然对她没有用, 一个能让异能力者恢复成普通人的异能力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能力。 有趣。 “你说的最好是真话。”泉眯起眼睛, 站在她对面的年轻人轻轻笑开:“放轻松, 这里可是Port Mafia本部大门口,我敢出现在这儿,肯定不是来找死更不是来给您添麻烦的,对吧!”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我的名字,小姐。” 俄罗斯人?乌克兰人? 好像是个挂在国际刑警悬赏榜上的名字,还真是奇了怪了,单看这人无论身高还是体型都不像是能被多国警察通缉的存在,那么唯一的可能他是个教唆犯。 嗯,如果哪天警察登门请小林泉小姐前往警视厅喝茶的话,大约也会用这个罪名。 “你……”一会儿功夫泉转了好几个念头,对方坦荡直白登门拜访,反倒叫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不介意换个地方聊吧?我想你冒着风险露面,肯定不是为了讲些废话,不如说出要求,我视情况而定。” “您真是位极其善解人意的好小姐!”陀思妥耶夫斯基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为了您,我甘愿献上最大的诚意。” 他所谓的“最大诚意”便是独自出现在Port Mafia本部门口要求见小林泉。这个女人他观察得足够久街边小贩、重获自由的流莺、医院里的护工、主税局的职员……无论拥护还是反对,所有人都承认Port Mafia后勤干部是个高尚的人。如果不是她能够无差别消除所有异能力,他真想看看一个高尚的人会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什么作为墓志铭。 当对面站着个高尚之人时,哪怕阴沟里的老鼠也想体面一回。 这家伙……该不会脑子也不正常吧! 泉仔细往他脸上看了几眼,心里有了几分确定:“附近有家还不错的咖啡厅,天气冷,喝点热的对身体好。” 身体确实不太好的青年垂下睫毛安静微笑,没想到面前这个黑1道组织的元老能如此随意对陌生人释放善意。经过上次不成功的接触,他很清楚小林泉日常有多警惕,连名字都不会随意向外吐露她应该知道魔人的名号,还是说和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一样,她以为这种点滴小事就能让自己感动,进而“改邪归正”? 不不不,改邪归正也太过了,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可以成为她的同路人也说不定。 “就听您的,谢谢您,小林小姐。”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愿意,他能把世界上所有深情都放在那双紫色的眼睛里表演出来,可惜小林泉就跟瞎了一样拍拍外套下摆找到方向迈开腿:“这边走,不算远所以就不开车了。另外,麻烦您称呼我小林女士或者七海太太,您是外国人,初来乍到不太清楚我的婚姻情况很正常,下次别弄错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确认现下自己的眼神绝对是连狗都能被打动的真挚诚恳,还是说小林泉和别人不一样? 与自家先生感情甚笃的七海太太只觉得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外国人也许近视,总眯着眼睛怪怪的……看他脸上挂着的黑眼圈,说不定还真这么回事。 咖啡厅是组织成员开设的“副业”,后勤干部很喜欢在这里聊些不合适放在本部的话题,带来的客人也五花八门什么样都有。今天突然领着个秀丽精致的异国美人进来,从老板到服务员脸上统一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田里的瓜熟了,可吃! 注意到周围人细微的肢体语言,陀思妥耶夫斯基暗自在心底偷笑。或许小林泉为人确实光风霁月,但另一个呢?那个姓七海的男人能否配得上她的高洁,还是说……如果遇上每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的“意外”,他能不能相信妻子的辩解,面对丈夫无端质疑的小林,又会作何反应? 想到这里他简直快要被好奇心撑死了,这人一边希望看到小林泉做得像个“完美的人”满足自己的想象,又万分期待她失意时的痛苦。但是如果她和其他普通女人一样因为“感情纠纷”变得理智全无,他又会觉得乏味无趣,很快就会抛弃这个难得让人提起兴致的观察对象。 “坐,你是客人,随意点。” 泉对这家伙肚子里的坏水一无所知,抬起下巴示意服务员将餐单交给对方。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过单子随便看了一眼,笑着向后靠在椅子上:“两杯苹果汁。您看上去很疲惫,不要再喝咖啡了。可以的话希望您晚上能早点休息。啊,我逾距了,但苹果是很健康的水果,营养丰富,适合多吃。” 要是这话被尼古莱听到,他大约会用笑声震飞临时据点上落脚的一切鸟类。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心二用,一边吐槽一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特别殷勤。 头一个听到瓜讯的人自然是总能和部下打成一片的中原中也,飞车赶来查看情况,手机响起前他正准备撸袖子推门进入咖啡厅,来电显示上硕大的“青花鱼”三个字打乱了他的计划。 “中也,首领办公室这边有事要你来一趟。” 他一听就知道首领在憋笑:“没空!我这边正忙着!” “Port Mafia什么时候允许干部拒绝首领召见了?”太宰治抬高声线,中原中也暗暗骂了一句你最好真的找老子有事。 气急败坏应了声“是”,他挂断手机,不甚放心的往咖啡店里多看了几眼,心底一凉。 小林泉面对面和一个俊俏青年坐在角落卡座里,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他可以清楚看到那人使劲浑身解数的大献殷勤。中原中也自认不是个古板守旧的人,虽然但是,他希望自己的姐妹至少能在结束上一段婚姻的基础上享受下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不然面对现在的姐夫他会感到心虚。 转头走了十几米远,橘发青年眼睛一亮,摸出手机给兄长打电话。 这种情况法国人有经验啊!做大哥的不就该关键时刻体现作用吗? 魏尔伦接到电话时差点把手里的果盘砸了,新来的小学徒瞪大懵懂的眼睛,不太理解。 “今天的训练就先做到这儿,尾崎小姐要你过去,去吧。” 夹着手机打发走暗杀学徒,魏尔伦转身背过人迅速换了张八卦脸:“在哪儿?” 正聊着,一条信息横插进来,他下意识划开一看,首领喊干部去办公室开会,看来是没办法赶过去亲自吃这口瓜了。 真遗憾! 走进直达电梯时魏尔伦怎么想怎么觉得亏了,倒不是说他道德感能有中原中也那么高,纯粹是看不着热闹憋得慌,兼之对小林泉人品的格外信任,他决定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最该知道的人。 “喂?七海吗?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纠缠骚扰泉,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嗯嗯,我和中也这会儿都腾不出手,如果不放心你就给泉打个电话解下围。” 他当然还是偏向妹妹这边,所以万一有错,错的也一定是别人! 嘛……我果然是个好兄长啊! 魏尔伦美滋滋挂断电话,双手抄兜靠在电梯轿厢上盘算下班回“家”看热闹。 如果兰波还在的话,他一定表现得比我更激动。 作者有话说: 预收《神棍的自我养成》 140 ? 第 140 章 “我很难想象, 有谁能够将手伸进你眼皮子底下对你庇护的孩子下咒……能找到来源吗?” 就在几日之前,伏黑惠的姐姐津美纪和同学去八十八桥参加了个试胆比赛,好端端出去, 昏迷着回来,哪怕五条悟也束手无策。那孩子一向温柔稳重,这唯一一次的晚归也是因为担心同学,没想到就把自己给陷进了大1麻烦里。 如果津美纪哪怕有一丝作为咒术师的可能, 五条悟也能把她带进五条家安排专人照看, 可惜津美纪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女孩。就算是五条家的家主, 五条悟也没办法完全摒弃咒术世家一千年以来的传统, 五条可以接受禅院出身的十种影法术持有者伏黑惠,但绝无可能接受以婚姻关系成为伏黑惠继姐的伏黑津美纪。很多思想守旧的老人甚至以命相逼,如此状况之下硬将津美纪带回去只会让陷入昏迷的她陷入更深危险之中。 所以,五条先生把脑筋动到了小林泉身上解咒是个麻烦事, 要么找到对应的咒术种类再去抽丝剥茧寻找方法, 要么一劳永逸干掉下咒的人, 但这两点目前他都没有头绪。六眼是能看透咒术,关键在于仅仅看透有什么用?去医院拍个CT也能看透身体每一个部分,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不会自己主动浮现出来。至于说干掉下咒的人 八十八桥位置偏僻, 附近方圆一公里内都找不到摄像头, 而去参加试胆大会的学生……目前也就只有津美纪一个还活着。 如果小林泉的能力对津美纪有用,那么他一定能抓到那个敢把手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混蛋。 “找不到, 对方应该是用了特别的隐匿手法,现场连残秽也没留。”五条悟挠挠后脑勺, 不等他张嘴七海建人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抬了下眉毛示意后辈先接电话, 就见学弟看着来电显示小小惊讶。 怎么回事? “魏尔伦先生?” “喂?七海吗?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纠缠骚扰泉, 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嗯嗯,我和中也这会儿都腾不出手,如果不放心你就给泉打个电话解下围。” 对方简单说了两句话便迅速挂断,七海建人整个人愣住,宛如突然发现自己迷了路的旅人:“啊?” “唔……这种情况,很复杂!” 五条一脸严肃。 如果不看他绷紧线条的肩膀,或许真会被骗过去还以为这家伙是个多么贴心的好人。 “刚好我也有事求助泉小姐,一起走。” 有五条帮助,七海建人半小时内就从教师办公室来到事发地点的咖啡店门厅里,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叠猫猫似的偷偷往里看,旁边服务员一头黑线。七海先生不想陪前辈丢脸的,奈何打不过对方,不得不屈服。这会儿陀思妥耶夫斯基刚刚阐述完自己关于异能力者的各种观点,并得出结论一切罪行都必须施以惩罚,导致不平等的异能力者应该从世界上消失。 五条悟:“……” 这个结论有点耳熟,不慌,再听听。 明明两个人没有暴露身影,坐在卡座里的圆脸女子却像长了雷达那样将视线移向门厅,并牢牢盯在七海建人身上。然后她笑了,那是纯粹的欢喜与期待,五条双眼二点零的视力也找不到其中有任何负面情绪。 坐在她对面背对门厅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一时间察觉到情况发生变化,他无奈的摊开手:“看来今天无法从您这儿得到回答了,是吗?” 小林泉收回视线,侧头认真思考了一下,从口袋里翻出张名片推出去:“首先,我建议你去检查一下精神状态,做个评估。其次,你似乎把自己放在另一个层次,假定自己是拥有咎戒之职的神明。你认为异能力者应该被消灭,所以就要动手这么做,额……先不说‘异能力者’这个称呼究竟什么意思,我可以明确告知你,你所采取的一切行动最终都必将失败。那些所谓的‘异能力者’,他们也是人,甚至相当部分都过得异常困窘拮据,舍弃掉不符合群体利益的小部分个体,这就是神明的考量吗?那么这样的神明必将失败,必将被推翻直至消灭。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不会成为落在群体后面的那部分,更加无法预测厄运会什么时候降临到自己头上。” “你把整个人类社会主观的分出等级,其他人自然也可以这么干。你很聪明,但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也许还有人觉得都是没有特别能力的人世界会很无聊,最好大家都变得拥有特殊能力才好呢。所以啊不要去做选民的蠢事,要知道从来都不是神明选择子民,而是子民在选择神明。” 她的气息与声音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稳定与温和,完全没有任何抵触更不打算挑起冲突,就这么平实认真的分析,似乎在和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聊些早有分歧的哲学话题。 “有道理啊!说不定还真有人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五条先生摸摸下巴,点头。 七海建人的目光落在异国青年身上,一番武力值比较后他放松紧绷了一路的肌肉,迈开步子走向咖啡厅角落里的卡座。 “学校里有点事,下班早,过来接你。” 有外人在,他不想把津美纪的私事拿出来讲。 小林泉不疑有他,伸手向服务员示意,这边含笑对陀思妥耶夫斯基道:“自始至终你也没有说明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如果是公务上的邀约,今后烦请直接联系首领办公室。我只是个管后勤兼算账的,在森氏里没有太多话语权,很抱歉,帮不上太多忙。” 嗯,普普通通一打工人,没错。 陀思妥耶夫斯基还在玩味那句“不是神明选择信徒,而是信徒选择神明”,见到七海建人也只淡淡瞥了一眼便不再看这是个有原则的,可以称为好人的人,但还不值得自己为之花费心力,他比不上小林泉的价值。 俄罗斯人叹了口气,带着百分之六十的真心劝诫小林泉:“在我这儿对神明毫无尊敬之心也就算了,您可千万别在其他有宗教信仰的人面前这么说,总有些脑子不够用的家伙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顾一切,我怕您会因此登上悬赏榜,他们还挺有势力呢。” 狂信徒真的会因为别人无心之言而不远万里发起悬赏,尤其小林泉这种极其特殊的异能力,她的存在就像一只巨手,反复把所有非自然现象全部摁在地上大力摩擦。此时此刻,他深切意识到这辈子也不可能与小林泉在意识形态上达成共识了,对方不认可自己的理想,但她的能力却非常适合需要。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维直接跳跃到如何将【唯物论】从它的异能力者身上分离出来。 清醒状态下的小林泉是所有异能力者的终焉,至于她自身的战斗力嘛……也就那样,性格也不难对付,成功捕获的难度不大。难点在于【龙彦之间】的涩泽龙彦许久未曾露面,目前他手里没有其他类似能力者的情报。 事关绑架甚至杀死一个Port Mafia干部,哪怕魔人也需要仔细安排好每一个环节,尤其是逃跑路线,他可不想白白浪费掉小林泉的命,毕竟她值得。 “感谢你的忠告,再见。”泉没有多和他纠缠,结过账就作别离去。走到门厅,五条悟靠在柱子上抬手朝她打招呼:“呦!” “五条先生。”她下意识抬头去看七海建人,后者伸手推开沉重的玻璃门示意妻子走在前面,出了咖啡厅才小声把津美纪的事说出来,当然是路上商量好的改动版:“三1四个孩子,最后只有一个活着,但也陷入重度昏迷。事情发生在琦玉,当地警察简单看过现场什么结论也没得出,所以想请你去看看,也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严格来说,这么安排确实有点子道理,毕竟咒术高专这么多人里没谁精通各种犯罪手法夏油杰是常年待在悬赏榜上,但他主职诈骗,不一条线。 算来她是该把上半年的休假用掉,泉没有犹豫:“好,我晚上和太宰请个假,明天一早出发去琦玉。” “一块去,不管怎么样,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七海建人在外面脸上总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和在家里的状态完全不同,也许是长年内敛惯了,说话语气也总是带着社畜特有的疲惫感。泉笑着挽上他的胳膊:“现在说说,你怎么就能这么精准找到我的位置?” 刚才那是有外人在,不方便聊些夫妇间的悄悄话。至于说现在……五条先生得了应允就跑去路对面排队买甜食去了,把他当成吉祥物就行。 “……”七海先生迟疑了十秒,果断卖掉热衷看热闹的姻亲兄弟:“魏尔伦打电话告诉我,说是有人骚扰你,要我来解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妻子突然变得特别温柔的笑脸,七海建人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140-160 141 ? 第 141 章 “距离目的地八十八桥还有二十分钟。” 开车的监督辅助不时看向副驾, 白发男人懒洋洋的把棒棒糖从左边牙齿挪到右边,斜眼往后扫:“嗯嗯嗯?” 小林泉推推鼻梁上那副只有工作时才用得上的低度近视镜,面无表情收起手提电脑:“我的工作忙完了, 五条先生有什么想说的?” 昨天晚上后勤干部针对暗杀干部发起了“换位挑战”,战场就设在七海夫妇目前居住的别墅花园。好歹也是亲友旧居,哪怕看在兰波面子上魏尔伦也不至于和小林泉动真格,然后他就发现这个路边阴差阳错捡来的便宜妹妹根本不需要自己退让没有人能在她面前使用任何非自然力量, 小林小姐的枪术出乎意料的好。 即便没有异能加持, 她在使用工具进行战斗的技巧上也几乎达到了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如果说体术对战魏尔伦还能占个性别与经验的优势, 那么在枪1械应用方面便只能摇头叹息了。 天赋, 无与伦比的天赋,以及刻苦勤勉的练习,全都隐藏在小林泉老好人一样温和质朴的表象下。 兰波养大的孩子果然没有庸才。 吃了一枪托后主动提出握手言和的魏尔伦如是想。 然后泉就给太宰治打电话说了今天要休假的事,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的Port Mafia首领立刻要求部下将手机交给提出“交易”的那一方, 也就是五条悟手上。原本只是亲友间恳请帮忙的行为被这家伙重新定义为“咒术师借调Port Mafia干部”, 四舍五入约等于Port Mafia租借了一个异能力者作为劳动力给咒术高专打零工, 那么作为咒术师一方的首领,五条先生必须支付借调七海太太的租金,并且在行动中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后勤干部身上挂的各种保险保额高到令人咂舌, 达到了就算五条也没法轻描淡写的程度。 这也就是小林泉会坐在车里的原因。 “根据惠的描述, 津美纪放学后先和这几个人去快餐店吃了点零食,一直等到黄昏日落时分才出发前往八十八桥。他们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中是再距离目的地两公里的便利店, 这个女生进去买了几瓶饮料。她就是这次活动的策划者,买饮料的目的是为了笼络住参与的学生以免他们中途放弃。” 五条悟很有那么回事的从座位底下翻出一块记事板, 上面密密麻麻的线条全都是关联图。 泉大概看了眼, 低头提出问题:“策划者死了吗?” “只有津美纪一个孩子活下来, 你说呢。”五条悟没有直接回答, 小林泉对此并不在意,她打开手机登陆了一个线人掮客云集的秘密论坛,一边输入悬赏金额一边继续问:“死者家属都走访过了?组织者的社会关系?法医给了什么结论?” “遗物是警方去送的,家访做了问询笔录吗?我不知道。至于法医……法医给的结论有用?” 这根本就是诅咒所致,法医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五条悟随心所欲惯了,想什么就说什么,小林泉抬头看了他一眼:“法医至少能在离谱结论中给我一个重要线索,那就是死亡时间。” “那好吧,我问问。” 五条所谓的“问问”就是打电话让别人去问,不等他翻找到手机,七海建人已经拨通了琦玉当地警署的号码。总监处在各地警局都安排得有接头人,盖因咒术师出任务总有很多没法向大众交代的细节,这些多半都会在之后拜托给当地警署处理后续,所以他找的就是这个能帮得上忙的特殊监督辅助。 一番简单说明后,对方承诺这就将卷宗以电子形式发到邮箱,期间泉一直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飞逝的景色若有所思。 等到了八十八桥五条悟第一个表示分头调查,小林泉无所谓,吩咐一脸虚弱的“司机”回去提供监控的便利店休息吃东西,自己则蹲在桥墩侧面仔细观察野草蔓生的防波堤。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七海建人把发到邮箱的卷宗打开给她看,泉边读边慢慢摇头:“这附近非常偏僻,我想知道‘试胆大赛’的消息究竟从哪儿开始流行。高中生正处于初具行动力但又不太会用脑子的时期,随便煽动,不,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煽动他们也会轻易落入陷阱。一个熟悉的电子社区,一个颇有新意的帖子,轻轻松松便能引来大量效法者模仿。” 她阅读的速度很快,反复仔细比对过各方信息后泉把手机还给七海建人:“唯一幸存的那个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吗?我是指,嗯……比如说她身上有没有多出来一些奇怪的记号。” 七海建人眉头稍动,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津美纪额头上确实多了个黑色的标记,但这件事别说小林泉不可能知道了,除了拥有六眼的五条悟,谁都看不到那个隐藏记号。 “有,但是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我还没有见过那孩子。”他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猜?”泉笑着摇摇头:“往年不用收债的时候我基本都把时间用在清缴邪1教势力上,见得太多了。” “一定还有其他情况类似的受害者,不一定是高中生。”她把自己的手机亮给七海建人看,五十万悬赏金倒计时下是踊跃提供线索的匿名回帖,密密麻麻罗列出近几年各地所有符合要求的案件。不看不知道,细数下来哪怕每场试胆大赛都只有一个人活下来,积累的人数也不容小觑。 “做这件事的策划者并非只针对一人,他在收集具有相同特质的某一类人,在邪1教活动中这些人的后果大多不甚美妙。他们是祭品,是钥匙,是满足欲望的工具。” 小林泉沉吟片刻,用胳膊肘推推七海建人:“给五条发信息,让他现在就把符号画出来。” 七海建人二话不说照做,大约五分钟,伏黑津美纪额头上的符号便被摆在小林泉面前。 “这个符号……代表超脱,即佛教中寓意的‘度化’,指帮助人脱离肉1体束缚,将精神升华到更高阶层,从此获得自由与平静。” 不得不说,根本没有度过宗教学校的小林泉在这方面知识储备并不逊色于科班出身的神棍,她是真的端掉过不少邪1教据点,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 宗教的本义就是人类对社会发展所遇到的阻碍的侧面描绘。蒙昧时期人与自然对抗,神明便来自于江河湖泊山川草木,进入文明阶段后人与人对抗,神明便染上了更多人才会有的善恶喜好。一个正常的宗教不应该过分鼓吹“献祭”与“轮回”,前者无节制的消耗人力资源,后者则代表了无止境的消极。当一个集群不但缺乏基本单元要素,而且缺乏向上的活力后,基本上距离终焉也就不远了。统治者不傻,他们不可能放任这样的宗教在自己的领土上生存,所以“邪1教”的概念便由此而生这玩意儿连麻醉剂都无法充当,反而是拖累整个社会走向衰亡的毒瘤,除了扔进历史的垃圾堆没有任何用处。 “你说的没错,确实有这方面含义。但这个符号不完整,它……现在还是个‘茧’。”作为专业人士,七海建人给出很有价值的参考意见。 泉皱起眉头:“茧?蠕虫羽化前最重要的阶段,昏迷代表内里发生变化时的外在静止状态,这个符号代表着羽化过程中的幼虫以及……变化的方向和目标?做这件事的人希望通过某种手段,让这些被选中的人‘羽化’?不!是进化!他在拿活人做实验!”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通过网络散布谣言,招募“应选者”主动送上门供自己挑选,而筛选的地点就在各地都市怪谈频发的荒郊野外。 她真的很聪明。 “这么多地方,总会有一处存在监控的吧。”七海建人自己都不觉得这份期待能够实现,策划者显然是个有耐心又非常谨慎的家伙,既然八十八桥能被他盘得滴水不漏,在其他位置翻船的可能性也不大。 小林泉撑着膝盖站起来,语气变得轻松:“找监控太浪费时间了,既然事情发生在琦玉的八十八桥,那么至少现在,策划者还没有离开琦玉。谨慎,但又非常自负,又是一个自比神明的傻瓜。” 七海建人一愣,只听泉笑着解释:“你大约是没有怎么心平气和的与罪犯们接触过,所以不知道。一而再、再而三犯下同一种罪行的人,会刻意美化自己的行动。也许扯个宗教的大旗,也许自称艺术,或者蒙张道德方面的遮羞布,总之他们借此无限拔高自己犯罪时的‘正当立场’,喜欢蛰伏在距离现场并不遥远的地方欣赏自己的‘杰作’。尤其这种涉及宗教意向的类型,这会儿犯人怕是正躺在家里品味操纵他人生命带来的愉悦感。” 对付这种人的方法有很多,小林泉比较青睐最简单粗暴的那种。 “无视他的套路,把他作为‘神明’的自傲踩在脚下碾碎。根本不用去查什么监控,这位想当神仙想疯了的犯人自己就会主动跳出来报复。” 她摊开手,椰褐色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七海建人慢慢眨了下眼睛,话到嘴边又给硬咽回去。 关于那所谓的另一个人格,她真的,一无所知吗? 作者有话说: 预收《神棍的自我养成》感谢在20230224 21:59:2120230226 22:3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宫商漾 10瓶;洛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2 ? 第 142 章 “我回来啦你们有什么收获……吗?” 五条悟专门挑了个远离小林泉的位置搜寻线索, 布置八十八桥的犯人谨慎到出乎意料,六眼的第二次追踪仍旧以失败告终。他想着也许七海夫妇还真能从警察提供的废纸里翻出些蛛丝马迹,不料回到桥边一看, 小林泉蹲在地上两手抓得都是泥巴,七海建人则挽起裤脚毫不在意的为她提供“建筑材料”。 “这啥?”白毛把墨镜褪下来仔细看,渐渐看出点门道:“八十八桥的微缩模型?” “对啊,这附近没有监控也没有稳定的电源, 卷宗里写明出事前后周围未见车辆痕迹, 我很好奇犯人如何控制现场, 案发时他站在什么位置注视着棋子们的动向?” 泉把捏好的泥块怼进对应位置, 又从手边的鹅卵石堆里挑挑拣拣。时间一分一秒慢慢流逝,月亮抬上树梢时,完整的现场再次重现。 “卷宗记载了脚步的方向与先后顺序,我用不同石子替代了不同的学生。白色这颗是津美纪, 她是个特殊的角色不想成为玩家的玩家。讽刺的是, 整场闹剧中只有她演绎的最为真情实感。” 小林泉拿着石子模拟学生们到达八十八桥后发生的一切:“组织者中途买饮料缓和气氛维持活动运行, 说明参与者之间意见不统一,有人兴致勃勃有人意兴阑珊,他们在到达之前就发生过内讧……” 她推着石子堆靠进泥巴桥:“鉴于之前的分歧, 到达八十八桥后游戏不会马上就开始, 在这里他们发生了一连串对话。内容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猜测无外乎挑衅与冲突, 因为这里,这个学生的足迹向外, 他想走, 中途被劝了回来。看位置, 劝和的正是津美纪, 她会用什么理由呢夜深了,独自在郊外行走不安全,不如勉强走完流程,大家结伴返回。” “她成功了,而且如果没有做了埋伏的犯人,她的决定也是正确的。一个未成年人深夜在这种地方单独行动,确实不安全。” 月光很亮,八十八桥向着光的一面纤毫毕现,背着光的那一面却犹如鬼蜮。 小林泉拿起数个石子摆在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游戏过程不超过一小时。” “理由?”五条悟觉得有点意思,蹲下来探头看。小林泉没有回答他,径自抬头朝七海建人招手:“你赶紧上来吧,不需要泥巴了。” 说话间七海建人弄干净手脚上的泥土,光着脚踩过防波堤:“有什么发现?” “五条先生,你看到我先生踩在地上的脚印了吗?”泉起身摸口袋,七海建人先一步掏出纸巾擦拭水渍。看自己排不上用场,她才继续给满脑袋都是问号的白毛解释:“仅仅从河堤下上来才用了多久?他便已经留下诸多足迹,一群身体健康吵吵闹闹且内部不和的学生有可能安安静静站在一个地方长时间不动吗?不可能。但是从警察保留的事发现场照片以及明确的死亡事件记录看,足迹太少了,所以我说整场游戏,这些孩子从生到死,没有超过一小时。根据死亡时间倒推,犯人最晚也得守到这个时间点,当日的月相距离满月还差两天,秋冬季节月亮在天空中的轨迹是这样划过,所以想要清晰看到八十八桥下发生的一切,只有一个位置!” 手机光源照在地面上,小林泉用自己的手比划方向 “不论是谁,只要想亲自掌控游戏走向,他就必然出现在这个位置并留下确凿的线索。我前面就说过,自诩为神明的犯人大多自视甚高,加之又是个谨慎的人,他一定会来,也一定要亲眼确认游戏符合心意。” 五条悟发现地上的模型粗糙归粗糙,整座泥巴桥的走向与地势完全符合八十八桥原本的样子。她哪儿也没去,看完卷宗一直留在原地捏泥巴,捏来捏去,犯人的具体位置就出来了。相比之下自己专门远远跑开用六眼来回扫描的举动,嗯……略有些傻。 “接下来只需要找到这个方位和距离的对应位置,一定能有所收获。” 七海建人斩钉截铁道,他抬头看了眼月亮在天空中的位置,不等张嘴五条悟就已经算出结果:“我知道了,建人君咱们走。” 七海建人向前迈了一步,停下脚回头看向小林泉:“你……” “我就在这里,你们去吧。既然五条先生先前专门提出分头搜索,想必有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 她笑着挥挥手,豁达而温柔。被提到的五条悟一脸牙疼状不是不想带着小林泉,实在是带着她,诅咒留下的残秽就完全看不到了。 犹豫片刻,七海建人将视线移向五条悟:“我也不去了,泉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安全。” 就算她枪术卓越又怎么啦?不耽误老婆柔弱不能自理的刻板印象! 姓五条的单身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垂头丧气的哀嚎着跑远了。 这个犯人可真能藏啊,不如挖出来后塞进兔子洞让他好好藏,不藏过瘾就不允许出来! “好啦,电灯泡跑远了,你在这儿坐下,把脚给我看看。”小林泉走到路边拍拍凸起的岩石,七海建人摇头“不用,已经擦干了,穿上鞋袜就……” “我说!你过来坐在这儿,我要看看你的脚!” 泉的声线一下子变得很是危险,放在电影里接下来不是掀桌就是火并。七海建人看了她一会儿,默默移动到石头旁乖乖坐下:“没有什么大事。” “现在有没有事不归你说了算。”她矮身蹲下,掏猫爪一样硬把某人的小腿抬起来侧头去看,“划伤了,等着。” 哪怕成年男性号称皮糙肉厚,脚底也不一定能扛得住藏在河底淤泥里的“暗器”,还好没有尖锐物体留在伤口中,看上去情况也不算太严重。 随身携带包扎药物是一个合格Port Mafia的职业素养,泉皱着眉简单处理过伤口,“啪”的一下把敷料贴上去,抬头狠狠瞪了一眼金发男人:“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放着不管?” 她松开他的小腿,慢慢替他套上袜子,然后起身退了一步低头看青年自己穿鞋:“虽然我是个Port Mafia已经不能算在好人行列里,但家人因为我的缘故受伤,我也一样会难过会心疼的。” 七海建人猛然低头,月光下小林泉看到他骤然发红的耳朵,一肚子无名火起说散就散。这家伙,关在屋子里的模样和在外面的模样截然相反,咱们两个到底谁精分? “好啦,就算我语气凶了些,你也不至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吧?嗯嗯嗯,是是是,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出去吃大餐?还是去商场买点你喜欢的东西?” 她很像那么回事的说了一长串,七海先生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没有效果吗?新庄给他老婆打电话解释临时加班时就这样,我看挺不错,不好用吗?” 泉歪了下头,椰褐色眼睛里藏着只有特定之人才能看得到的揶揄。 “别向五条先生靠拢。”七海建人才不舍得和她大小声,月色和寂静的气氛太好,他忍不住流露出室内才会出现的温和神色,起身轻轻将妻子拉进怀里:“我不疼,你也别心疼了。比起你,还是我的体质更好,当然应该多替你承担些。我总是忍不住想把能给的最好的东西全都献给你,恳请小林小姐给个机会。” 淡淡的木质香味是她替他打理衣柜时专门放进去的,此刻萦绕在鼻端显得无比温馨。泉就着姿势抱住七海建人的腰,手指顽皮的沿着西装腰线划过,很快寻到位置不轻不重戳下去:“太犯规了,七海先生!” “痒,别,别碰。”七海建人慌忙摁住她作乱的手,呼吸有些急促:“还在外面,而且五条先生会看到。” “他可以不看!懂道理的人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默默扭开脸去做事吗?” 她哼哼着抱怨了一句,七海建人叹息:“夏油先生花了三年时间也没教会五条先生‘边界感’三个字该怎么写,你觉得他这辈子还有可能无师自通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好嘛,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明明卧室里不这样……” 真正会玩的大佬放过某人可怜的腰窝,安静伏在他怀里,就像一朵花被树干横出的枝杈拦下。 过了五分钟,几乎赶在七海建人松手的瞬间五条先生出现在八十八桥另一端,小林泉推出丈夫的怀抱看向明显有所收获的白毛。 七海先生只觉得怀里突然空了一块,凉凉的有点不太喜欢前辈这种生物着实烦人。 “我找到了,看来警察拍的那些照片还蛮有用,学着拍了些给你,看!” 五条很有点想要评价七海夫妇黏黏糊糊腻在一起的模样,可惜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所以他决定等回学校以后再找学弟的麻烦。青年将手机屏幕递到小林泉鼻子底下,后者踮脚后退以示敬意:“为什么不发到我邮箱?” “嘎?是哈!” 总有人会因为太过聪明而时常办出些蠢事,看来这句话说得不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6 22:31:4620230227 22:0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人星忙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3 ? 第 143 章 用六眼漫无目的扫视一整片山头, 与定点仔细翻找,搜寻的效果完全不同。在八十八桥借由“试胆”之名布下诅咒的犯人再也没想到,有咒术师会完全不顾及脸面身份的跑去横滨请精通各种犯罪手法的Port Mafia干部过来帮忙, 马脚一旦被五条悟抓到,连根挖起也就只是时间问题。 解决了缺失的线索,小林泉决定直接去医院看看伏黑津美纪的情况至少看看唯一幸存的受害者到底与众不同在哪儿。请来的“专家”如此勤奋,五条当然没意见。和院方简单通了个话, 监督辅助便把车来过来接他们。 “五条先生, 七海先生, 还有七海太太, 我买了些宵夜,你们要吃吗?” 伊地知洁高憔悴的让小林泉怀疑他是不是刚刚收到离婚文件,接过对方递来的饮料,她忍不住小心询问:“谢谢……不然我来开车, 你把导航给我就行。你看上去很辛苦,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打从走上监督辅助的岗位上起就基本没怎么被人这么嘘寒问暖过, 伊地知洁高感动得几乎快要哭出来:“我没事,您真是位温柔善良的女士,嗝!” 七海前辈的目光都快凝出实体了, 伊地知吓得打了个嗝。 小林泉索性拉开后座示意两位魁梧男性坐进去, 直接把原“司机”推到副驾位置上,自己弯腰下去调整座位高低远近:“就这么着吧, 我怕你开着开着睡着了。” 伊地知洁高:“……” 按着导航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津美纪所在的医院,几人根据护士指引走进病房, 泉看到病床上躺着个黑发少女。面色苍白死气沉沉, 与她的年龄极度不符。 有小林泉在侧, 六眼完全无法运转, 五条悟双手插兜走去找医生的麻烦,远处很快传来低声的交谈。 “津美纪?” 泉走到病床边,扶着栏杆仔细往少女脸上看看,没过多久惊喜发现她的睫毛在动:“哎呀,这孩子是不是要醒了?我们运气真好啊!刚好赶上。” 外面的人自然听到动静,病房门被推开,医生护士团团围着津美纪给她检查:“还真是……说醒就醒。” 七海建人狐疑的看看站在门口的五条悟又看看围着病床的医疗人员,总觉得这也太巧了。唯一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的白毛美滋滋咬碎含在齿间磨牙的糖块:“很好,问题解决了。” 不得不再次感叹当年夜蛾正道为什么没能从擂钵街把小林泉给翻出来呢?她这个能力也太好用了吧! 既然津美纪醒了,八十八桥事件中的许多细节就有了可证之处。护士们纷纷感叹着奇迹降临,另一边高高兴兴帮助医生记录检查结果。虽然病人昏迷的稀里糊涂,醒来的也无从查起,但是反正人没事,对于这种能在私人病房随便住的主顾,没有谁还想着看看她是不是与其他人存在本质上的区别。五条悟等到医生护士做完检查走了便拖过凳子坐在津美纪病床边,笑眯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聊起试胆大赛上都发生了什么。 “这位泉小姐是我的朋友,津美纪要记得感谢她哦”白毛含含糊糊的添了这么一句,小林泉朝病人点点头:“没帮上什么忙,既然伏黑小姐醒了,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不过不着急,等你好一些再说也行。” 这半夜三更的,再想问话也不至于。当然也是因为聚精会神忙了一晚上了,再不休息又是一个通宵。 第二天上午泉再次见到清醒状态下的伏黑津美纪,五条早跑没影儿了,留在病房里的是伏黑惠。这孩子为了姐姐放弃了高中升学考试,刚向东京咒术高专递交过入学申请。七海建人知道这个学生的情况,拉着他去走廊上聊了好一会儿,把空间留给泉和津美纪。 “泉小姐,日安。谢谢您专程从从横滨赶过来救我,请一定要抓到那个坏人。”少女抓紧盖在腿上的毯子,贝齿将粉唇咬出一片苍白,“那么多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通常这种人都会有个明确的目的,作案过程伴随着强迫症一般的仪式感,不难找。”泉替她多塞了个枕头靠着:“对你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好好修养,只有你活着,我们才能成功抓住幕后黑手。” “好,无论什么问题,请您问吧,我一定竭尽全力配合。” 津美纪气色仍旧不好,但她顽强的撑住身体打起精神,拒绝弟弟伏黑惠“再歇几天”的询问,“我不知道那个人还会不会再次出手,趁我还醒着,先把要紧事完成。” “不必紧张,主要环节我们已经通过推理得知,现在只需要你帮着补充些细节方面的内容,不会占用太长时间。” 泉微笑着打开记事本,按照整理好的思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记录,津美纪非常努力,只要还有一丝苗头就会尽量详细描述,生怕自己遗忘了什么。 这场问询一直持续到正午,七海建人替众人买了午餐,再次把伏黑惠拉到走廊上劝他慎重考虑学业:“你还没有成年,不要急着去负担该由成年人承担的责任。” “也许吧,”少年垂下眼睑,睫毛遮住漂亮的眼睛,“但我没得选,如果不成为咒术师,就没有能力保护津美纪。这一次五条先生请了泉小姐来帮忙,下一次呢?对方可以失手无数次,姐姐却只有一条命。” “我不会再劝,但我必须告诉你,咒术师没有无悔的死亡。踏上这条路,你的人生将会从一般性的坎坷掉头急转直至荆棘遍布。” 这世上谁都不可能替谁活着,七海建人只不过恪守职业道德从教师角度出发关怀学生罢了。既然对方心意已定,那就这样吧。 少年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他下意识想抬起手,动作做到一半便放弃了:“嗯。” 天与暴君和普通女子结合诞下的子嗣,居然是禅院家苦苦追寻数百年未果的“十种影法术”持有者,编织命运的瞎眼婆子恶劣得令人发指。放在一般轻小说里妥妥的升级打脸流男主角,但在咒术师的世界,这孩子就像块引人垂涎的肥肉十种影法术,历史记载中明确且唯一能杀死无下限六眼术师的人,现在却稚嫩得连十划咒法都无法抵御。 病房内,小林泉收起记事本,起身替纪美津掖了掖被子:“好好休息,抓坏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操心了,留给我们这些成年人去做,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一切就都拜托您和五条先生了,请保护好惠,他真的很无辜。” 伏黑津美纪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高中生,凶手将她列入行凶名单只可能与伏黑惠或五条悟相关。比起五条那种不顾死活的疯批,显然还是伏黑惠会更加在意姐姐,对方真正的目标不言而喻。 津美纪抬起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小林泉哀求:“父亲母亲相继离家出走的时候惠才刚上小学。这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虽然偶尔会和学校附近的不良少年打架,但惠实在是个听话又懂事的好孩子。五条先生说惠是个天生的咒术师,我不懂,我看不到那些怪物,我只知道我的弟弟很少有开心的时候。我不怕死,我怕我的弟弟为我的死亡感到痛苦。” “没有哪个孩子是应该死去的,别怕,好好活着。” 泉帮她理了下发尾,病房门开了,七海建人和伏黑惠走进来,津美纪急忙低头藏住发红的眼眶。 “该问的都问完了,被伤害不是你的错,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小林泉看了伏黑惠一眼,带上笔记本向外走去:“我会把具体信息汇总发给五条先生,放心吧,很快一切就会结束。” “谢谢您,泉小姐。”少年抿紧薄唇,略有些僵硬的向圆脸女子微微躬身,“辛苦您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笑笑便转身离去。找到五条的时候他正在街边甜品店补充能量,泉再自然不过的无视掉那满满一桌各色甜品,翻出笔记一条一条重新交叉比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我们要找到这样一个人:性别不明,外貌不明,有足够的时间在网上编造谣言。根据此前在八十八桥找到的线索,外加多次IP追踪定位……嗯,最终筛选出的地址在这里。” “这不是直接查到门牌号了么!”五条悟也没想到她能有这么效率,急忙坐直身体探头去看得出结论的过程。七海建人默默叹气,嘴里说着不要熬夜,昨天晚上到酒店以后泉还是抱着电脑忙到几近清晨。所谓“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讨债人的追捕”,背后纯是耐心与毅力的比拼。 泉把地址交给五条,伸了个懒腰笑道:“关于这户人家,我还找到一条很有趣的传闻,说是几年前户主的儿子死而复生了,真有趣。” 她完全没把这条传闻当回事,也就是随口一提,然而五条悟和七海建人听完后脸色都变了正常状态下人是绝对不可能死而复生的,诅咒除外。 看来,下咒的始作俑者确实是被一个“普通人”给扒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7 22:00:4720230301 13:5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挽歌 60瓶;Sabrina 30瓶;維琪 20瓶;怀玉 12瓶;喵了个咪 10瓶;子惠思我 6瓶;幸福永远 5瓶;春酒冷、小吃货猫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4 ? 第 144 章 被五条悟, 或者说是被兼具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咒术师盯上,绝对是件惨绝人寰的事。尤其那家伙谁见了都头疼的性格外加超一流的行动力,八十八桥试胆大赛的幕后策划者再也没料到“后果”会来得如此迅速。 他有想过被警察或侦探查出蛛丝马迹, 有想过计划执行过程中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也有想过合作者之间反复跳水捅刀,唯一没想到五条从独立于咒术世界之外的横滨港请了个黑1手党干部来对付自己。 你们世家豪族名门子弟耍起赖来是一点脸也不要的吗? 比起懵圈的策划者,五条悟这边气氛显得轻松多了。他把一年级的四个学生喊去私宅守着津美纪, 又偷偷派人给浪在外面招摇撞骗的夏油杰送了消息, 自己坐车大摇大摆上门堵人。 能直接动手谁还想动脑子呢, 看到门牌号的一刻五条老师体会到了拥有外置大脑的美好。 六眼之下任何人事皆无所遁形, 哪怕对方提前布置了能够拖延时间助力逃跑的陷阱也没用。 事情果然如小林泉所说的那样很快就结束了,脑门上缝了条黑线的青年被人拎出窗户,也就是身上披了张人皮,五条悟没有直接一拳打死他。 “交给总监处审问, 老子四处奔波又搭情面又费力气累的狗一样, 凭什么让他们高床暖枕的躺着发号施令?”他在电话里絮絮叨叨抱怨个没完, 倒是跟着的监督辅助时不时看俘虏一眼,生怕叫他跑了似的。 另一边七海建人挂掉电话把事情分析给学生们听:“近几十年总监处下发给年轻咒术师的任务十件里总要有一两件情报异常。问起来上面只会说是‘窗’的观测出了误差,后续该出错还是一样出错, 从来没改过。我也是最近想起来翻卷宗查阅, 这才有问题的任务总数远远超出能够忍受的范围。” 翻卷宗这个事儿,平日里没有哪个咒术师会去做。有这个时间不如待在家里睡大觉, 谁知道下一个任务什么时候来呢?但是小林泉推理八十八桥事件的过程给他提了个醒,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档案纪录背后, 往往隐藏着被人忽略了的线索。将这些线索一一查找并仔细比对, 有脑子的人都能掀开蒙在真相上的薄纱。 “简单点说, 总监处内部发生了不正常的变化。” 他一一看过每一个学生, 视线最终停留在准新生伏黑惠身上:“五条先生要把犯人扔给总监处,一是为了转移那边的注意力,二是测试一下到底有多少人会为此冒出来搞事。‘起死回生’不是容易施展的咒术,这种打乱阴阳秩序的行为必然引发咒力骤然变化,‘窗’那边不可能观测不到。然而咒术高专从头到尾都被瞒的死死的,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至少在消灭诅咒这件事上,高专和总监处以及世家理应站在人类这边,现在这个样子,最坏的结论便是有咒术师与诅咒暗中勾结。” 孩子们总有一天要长大,很多事不能等到他们迈过十八岁的门槛再一股脑往脑袋里灌。就要像这样早早的,一点一点的,或潜移默化或掰开揉碎的分析给他们看,将来才不至于轻易就被骗了。 熊猫毛茸茸的脸上憨气尽显,狗卷棘一向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唯有禅院真希发出声音:“放长线,钓大鱼么……” “没错,抓一个诅咒师不难,抓一个诅咒也不难,难的是顺着这条藤把藏在地下的根全部挖出来。” 也只有把那些根须都斩断,年轻咒术师们的生存几率才能提升到正常水平。 乙骨忧太抱着打刀站在角落里,先前怯懦猥琐的气息散去大半,清秀少年忽然皱紧眉头看向窗外,紧接着他大声朝所有人喊:“躲开!” 津美纪昨天刚出院,五条把她安排在自己在琦玉的私宅,这会儿女孩子正在厨房切水果,一群咒术师暗搓搓围拢着避开唯一的普通人开小会。 七海建人抽出钝刀挡在最前面,匆忙间只来得及向后看了一眼,一黑一白两只玉犬从伏黑惠的影子里凝出实体扑向厨房。 温度一下子高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房间里一些塑料制品甚至出现了融化的趋势。 窗户玻璃猛然炸裂,一个顶着火山头的咒灵撞破墙壁闯了进来。 “嗯?五条悟不在?晦气,还以为收藏名单上能添件东西了呢。”它抬起生有独眼的头颅四下里看看,很不客气的朝七海建人吆喝:“伏黑津美纪在哪儿?把她交出来,我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能够说话,逻辑清晰,这只未经登记的特级咒灵伸手召唤出喷涌着岩浆的脓包。已经迫得人呼吸困难的温度再次拔高,玉犬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津美纪可是个实打实的普通人! 自己恐怕不是这个诅咒的对手,七海建人没有轻举妄动。此刻他除了思考对策想要保住身后这几个学生外,更担心去便利店买饮料马上就会回来的小林泉。商店就在楼下,她已经出去了二十五分钟,随时可能出现在门口。 不等七海建人找到破局之法,乙骨忧太先撑不住了。倒不是说这火山咒灵对他下什么毒手,而是缠绕在这孩子身上的诅咒女王发了脾气。 当初几个高中生霸凌打了乙骨同学几下就被活生生塞进物品收纳柜,眼下这个咒灵可是实打实威胁到了乙骨忧太的性命。骨架嶙峋的巨大咒灵突破束缚显露身形,一怒之下掀翻来犯之敌的同时顺手掀开整栋楼的天花板替五条先生开了个天窗透气。 这种程度的动静对咒术师来说也就是家常便饭,不过在圈外人看来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可恶!我一定要让你们尝尝我漏瑚的厉害!” 咒灵不小心被里香掀出去老远,恼羞成怒之下双手并在一起做出了个极度危险的手势:“……” “跑!有多远跑多远,别回头!”里香再强大奈何乙骨忧太还只是个入学没多长时间的学生,他的身体撑不住。领域一旦完成这里就没有人能活着出去,七海建人忍着灼烧的剧痛上前试图打断特级咒灵展开领域,熊猫仗着自己是咒骸飞速跑向厨房抱起昏迷的津美纪向外撤:“走,我们不是特级咒灵的对手!” 留在这里不但会浪费七海老师勉强制造出来的逃生机会,而且非常拖后腿。 咒术师就是如此危险的职业,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死亡自己会先抵达哪个。 眼看黑压压的火山岩就要追上来,高跟鞋敲在地砖上的清脆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不断挥击的钝刀上不知不觉黑芒缠绕,七海建人没工夫思考这个,他只想在小林泉推开房门前赶走或者与特级诅咒同归于尽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还是别让她看见的好,还不如直接变成一捧骨灰。 那样她也不会太过伤心。 “泉小姐,啊……那个……” 熊猫堵在门板后面拼命想借口,禅院真希推开他上前:“泉小姐,我突然有点想吃雪糕,能麻烦您再跑一趟吗?” 如果他们都出不去,至少别把小林泉卷进危险。 “雪糕?好的。”门外的女子笑着应答,一屋子人正打算松口气,枪声炸响,平层公寓的防盗门被人从外侧轻轻拉开:“为什么总有人忘记开门方向……你们在干嘛?” 跟一个Port Mafia干部玩调虎离山,往后退十年或许能成功。 火焰、岩浆、黑压压的火山岩,独眼的特级咒灵,以及咒力激荡碰撞带来的压迫感,一瞬间全部荡然无存。乙骨忧太站在七海建人和同门之间抵挡涌动的岩浆,一个不小心里香“咻”的钻进他体内瑟瑟发抖,少年跟着抖了一下。 就……该怎么解释手里这振出鞘了的打刀? 比起特级咒灵卡壳咒力全部消失,满屋子人都在考虑这件事。熊猫倒还好蒙混过关,这会儿他就只是个一人多高的熊猫玩偶,小林泉走过他时耐心的把咒骸提起来挂在门厅挂钩上,一一看过禅院真希手里的薙刀、乙骨忧太手里的打刀、七海建人手里的菜刀。 并未使用咒具的伏黑惠悄悄往阴影里躲了躲。 真好,比手影藏的比较快。 气氛有些压抑,泉眨眨眼,看清屋子里的情况后皱起眉头:“打架?怎么还把房子给拆了啊……” 她提着塑料袋走进面目全非的平层公寓,顺手关上大门。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特级咒灵漏瑚的独眼也越瞪越大没办法动弹,别说展开术式攻击,它现在连维持体型都难。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撕心裂肺的质问完全没有传达到泉耳朵里,她一直走到七海建人面前,抬起鼻子左右嗅嗅:“你领着一群孩子在家里打架,还放火?烫伤了没有,要不要叫救护车?” 七海建人:“额……” “不是!”乙骨同学顺手把打刀扔进角落:“是这样的泉小姐,刚才我们是在为校园祭上的活动做准备,排练!火和房顶是因为我不小心炸了厨房,那个……” 这话他自己都没法继续往下说,小林泉的眼神犹疑了一下,转头看向七海建人:“是这样吗?” “……是!” 是不是都得是,七海先生不希望被妻子害怕,“五条选的剧本,他钱多,不怕拆家。” “这样啊!你们谁有受伤的,需要去医院现在就走。” 她信了!她居然就这么信了! 除了漏气的熊猫,就连已经快消散的特级咒灵漏瑚都恨不得用拳头捶地你眼瞎啊!这种鬼话也能信?! 作者有话说: 瑚宝一向只打高端局。 145 ? 第 145 章 接待过津美纪的医院隔天再次收治了才出院未满四十八小时的病患, 以及她的朋友们。大白天的未见火警却有这么多人不同程度烧伤烫伤,院方也很奇怪,不过私人病院的好处就是医生护士嘴巴都比较紧, 收钱治病,多半句也不会问。小林泉盯着七海建人和几个孩子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再三确认他们不需要住院后就近找了家酒店开了个家庭套房。 免得他们再打起来破坏面过与广泛,要祸害就紧着一个房间, 理赔手续也稍微好走些。 这边兵荒马乱刚处理完, 那边五条先生高高兴兴打电话过来询问他家天花板到底是哪位人才掀的。 “是我, 五条老师, 非常抱歉。我不小心炸了厨房。”乙骨忧太再次站出来勇敢背锅,伏黑惠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乙骨前辈!靠谱! 比起漏气的熊猫前辈、报菜名的狗卷前辈,还有小姑姑禅院前辈,乙骨前辈真的有在努力保护泉小姐岌岌可危的三观。 “炸厨房”这种话只能由七海建人拿去骗骗看不见咒灵的小林泉, 乙骨忧太想拿来骗五条悟, 除非五条被人打到头打傻了。 “好的呦, 五条老师知道啦。那么乙骨同学,今后要记得多加练习烹饪技巧,不要把自己家的房顶也炸掉哦”白毛挂断电话, 转身换了张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嘴脸对面色难看的总监们道:“哈, 我才刚抓到八十八桥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有这么多人冒出来质疑, 唯一的幸存者又被个未曾登记的特级咒灵袭击……如果不是专门安排了人保护,这件事可就要死无对证了。我真的很好奇, 这背后到底藏了多少六眼也看不透的秘密。” 出头的总监们一个比一个后悔, 早知道就不该露这个脸, 搞得好像整个总监处联合起来放纵诅咒师危害普通人一样, 内务省那边的压力他们很难顶啊! “额,话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我们无法确定您抓到的犯人究竟有没有犯下您所说的罪行,禁闭室可是用来关押死刑犯的,未经审讯就开启,是不是不太好?” 有人试探着想让五条退上一步,白毛突然笑出声:“别开玩笑了,老爷爷老奶奶们,未经审讯开启禁闭室,未经审讯直接判死刑,这种事儿你们哪样少做过?” 事情是这样没错,可你要说出来怼到人脸上,那就不好看了呀! 惹上这么一个疯子,总监处也只能自认倒霉。因为五条悟说了,如果总监处这边不能给他一个说法,下次他就会让五条家出面解决问题。相当于御三家之首拒绝承认总监处对咒术师的领导地位,那今后总监处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尴尬。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开启禁闭室,安排专人审讯。” 与五条家关系更近的总监迅速跳反,五条悟乘胜追击:“别急呀,审讯这种事,我请了一位专家来帮忙呢。话说抓住这家伙也是那位专家的功劳,只不过她的能力有点特殊,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就是那个,【唯物论】。” 咒术世界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知晓小林泉的存在,他们不是不想出手,奈何人家是Port Mafia干部,根本够不着。横滨与整个岛国之间似乎都存在着一层看不见的“壁”,贸然伸手进去,无论买凶还是刻意接近,最终结果都不甚美妙。好在小林很少离开横滨,就算外出目标也非常明确,她对咒术师的世界不感兴趣,也没有过界参与的苗头,因此更多人在了解情况后直接把她当成一个不存在的“传说”就像隔着动物园笼子参观老虎,你知道老虎是凶猛的大型肉食猫科动物,你也知道老虎几乎是人类的天敌,但你不会害怕,更不会想要专门翻过笼子去接触它,走过看过,那美丽而凶猛的野兽不会对生活产生任何影响。 但是现在,【唯物论】被五条请进咒术世界,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无数人暗自咬牙,咒骂五条老奸巨猾。 小林泉对所有咒术师一视同仁的产生威胁,越强的咒术师威胁越大,对于最强而言她就是天敌。五条不说直接出手摁死这个危险源,反倒不知不觉间和人关系好到能随便请来做客,搞什么?你是打算造反吗! 嗯,他还真就是这么计划的。 “总监处绝不允许那个女人踏进来半步!这里收藏了多少珍贵的诅咒标本,还有无数封印物,随便放一个什么也不知道却身怀异能的人进来,万一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五条你就是咒术界的罪人!”总监们嘶吼的嗓子都破音了,生怕被人侵犯地盘。 “那我可就把人放在咒术高专的禁闭室了哦”五条悟恶劣逗弄着老人家们脆弱的神经,几番拉锯下来最终结果还是如了他的意犯人将有东京咒术高专全面接手,小林泉可以踏过高专大门,总监处安排特派员全程监督观摩,至于东京咒术高专能不能经得起【唯物论】的摧残…… 总监处不想知道,甚至乐于看笑话。 被人拆了房子的五条先生一点也不心疼,先让能调拨出空闲的监督辅助开车把学生们接回学校,伏黑津美纪就这么稀里糊涂混在其中也被夹带进校园保护起来。等安排好一群被特级咒灵惊吓过的小朋友,他才腾出手返回那栋被炸烂的私宅……小林泉在酒店守着七海建人,不耽误他使用六眼。 “未经登记过的、使用火焰和岩浆的特级咒灵?真可惜呀,我怎么就没遇上呢!” 轻松翻开大块建筑垃圾,五条悟和飘在外面的老友哼哼唧唧抱怨:“不然给你加餐也行?” “谢谢,但我并不喜欢吃咒灵球。” 夏油杰早过了不喜欢也要逼迫自己说喜欢的别扭时期,他现在已经进化成敢于坐在咒灵背上抠脚的强大存在了。眼看五条悟翻翻找找从残渣下揪出一只没比蝇头强到哪儿去的小诅咒,两人凑在一起确认了一番,这就是那个上门讨打的“特级”。 “我就喜欢看小林泉在别人家豢养的诅咒群里大杀特杀,跟治愈系的催眠视频一样,心情愉悦。” 他把诅咒搓成一团拿在手里,笑着开嘲讽:“你说的那几个地方我都去看过了,宿傩手指一根也没剩,丢掉的数量大约够凑出一巴掌。” “两面宿傩已经不可能复活了。”五条悟背对着夏油杰耸肩:“小林泉干掉了其中一根,就在京都。她可真是,走到哪儿就要把造反的事业进行到哪儿,因为那本书,很多年轻人越来越激进,这样坚持下去三1四十年,整个国家就要变天了。” “我恨不得现在就铲平总监处。”夏油杰淡淡的把咒灵球上下抛着玩,五条悟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然后各势力集团推选年轻些的保守派上位,总监处还是总监处,不会有什么变化。” “¥#%&¥#¥” 夏油先生很不讲究的骂了一句,皱眉把咒灵球吃掉:“哕,烧焦了的呕吐物。” “不错是新口味,我请你吃冰淇淋蛋糕,走。” 这房子废了,能找到的线索要不被小林泉抹杀得残缺不全,要么价值不大,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二十分钟后他们出现在甜品店,僧袍和教师制服的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 “你有两小时时间,两小时后我带小林泉进咒术高专,能问出来什么就问,问不出直接干掉那家伙。” 既然想不说,那就不要说了,永远也别说,五条老师经常表现得比反派还反派。 夏油杰盯着自己面前的冰淇淋蛋糕开始分析调服刚刚吃下去那个咒灵球…… “这玩意儿居然是人类对大地的恐惧,火系,实力不俗,可惜找错了对手,一头撞进天敌网里。”再抬头,夏油先生笑容里充满嘲弄的意味,“也不知道该说它是聪明还是蠢,倒是挺有抱负的,想要改变诅咒被无情处决的世界,企图让诅咒成为‘新人类’接管整个星球。” 五条悟:“……” 不是,你一个诅咒,一个因人类情绪而诞生的怪物,这么有志向真的好吗? “我觉得……”他摸摸下巴,艰难张开嘴,“说不定是总监处反过来拖了诅咒们的后腿,那里面十个人恐怕九个半都难有如此高远的志向呢。” “眼神不好,挑错合作伙伴。” 夏油杰一锤定音:“八十八桥那家伙故意让这倒霉小诅咒来截杀津美纪,顺便试探你,或者试探【唯物论】。他应该早就知道小林小姐的存在,只不过我们这边动作更快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要不然这货就跑了。” 从咒术师角度看,小林泉就是个无解的BUG,怪不得对方舍得浪费一个特级咒灵。五条悟咧开嘴笑得不怀好意:“既然如此,我岂不是必须把小林带给他亲眼看看?哎呀,老子可真是个善良的大好人!” 回应他的是夏油杰故意做出的呕吐声。 大好人?你也好意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2 20:13:5220230303 11:0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廿九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6 ? 第 146 章 “虽然但是, 情况就是这样……难道你不想去看看七海工作的地方吗?作为正式员工他可是享有特别医疗服务的哦!” 搞定了总监处和夜蛾校长,五条志得意满邀请小林泉来个东京咒高深度游。程度可是相当的深,除了忌库和薨星宫, 哪儿都可以去。 再怎么没溜他也知道“天元”的重要性,至少眼下,还不到弄死它老人家的地步。 泉当然想去咒术高专里看看,倒不是说她突然对宗教学校产生兴趣, 实乃五条开出的诱饵诱惑力太高七海老师上课时是什么样子呀?很严肃吗?总之就是特别好奇, 很想看到他藏着掖着不肯亮出来的另一面。凭什么我已经将最后的保留地都敞开了, 你却还抱着秘密不肯撒手呢?她侧头看向套房中的某一间卧室, 从医院处理过烧伤和烫伤后七海建人没多久就睡着了。一级术师正面对抗特级诅咒,正常来讲他至少能有自保之力,然而今天遇上的这个显然已经能够熟练展开领域,实力远超普通特级。相当于从生死线上溜了一圈勉强挣扎着活下来, 压力一松人就撑不住了。 “我先生的伤在学校痊愈得更快是吧, 上次不是还拒绝我进入的吗, 真么快你们就改主意了?”她笑着揶揄五条悟,后者摸摸鼻子移开视线:“我有一直替你保守秘密哦,到现在也没吐露半个字!” “这就是你和我讨价还价的筹码?不得不说, 五条先生幸亏出生在豪门世族, 普通人家的条件真不够你这么挥霍。”泉屈起指节敲敲桌面:“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行,从这儿到咒高开车需要两个小时, 那地方实在是太偏了,你也这么认为吧!” 五条的意思其实很明显, 名为咒术高专的宗教学校仍旧排斥自己, 只不过这回他们有求于人, 所以才不得不低头示弱。另外, 七海建人最好也尽快转移过去。 “只此一次。”小林泉呼出一口气,“绝对没有第二回。” “啪。”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契约达成。 从酒店到学校,一路上七海建人始终保持昏睡状态。医生说能睡着是好事,睡眠中愈合的比清醒时更快。泉没那个耐心去听这里面有什么科学道理,既然五条隐约表示咒术高专有办法,也不是不能相信玄学一回。 轿车停靠在学校大门外,先是几个穿黑西装的监督辅助用担架把七海建人抬进治疗室,然后小林泉才跟着五条悟去往禁闭室“审讯”。八十八桥事件的始作俑者嘴巴比蚌壳还结实,他并非一言不发,而是没一句真话,弯弯绕绕下来,五条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也不打算再给他机会了。 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人类,甚至也不能归入诅咒行列。他就是颗寄生在尸体里的大脑,其上缠绕着超高数量的束缚自古至今,一千多年的积累。五条悟大概估算了一下,如果自己愤而出手,因束缚断裂而沸腾的精怪能把整个东京都染成血色。由小林泉来就没有那个顾虑了,那个人再也想不到只要处于【唯物论】的能量场内,或者被她“注意”到,任何非自然现象都将无路可逃。 “这边这边,路不太好走。” 穿过极似神社甬道的长廊,他们来到一间裹着黄色长方形纸条的屋子外。门口站着手持薙刀的白袍护卫,五条上前挥开他们,敲敲门板冷道:“确定不老实交代?” 里面的人轻声嗤笑,白毛坏笑着直接把门敞开:“拜拜” 小林泉看到和室正中央摆了张椅子,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被锁链锁着坐在上面。对方惊讶的与自己对上视线,他似乎想张开嘴说些什么,下一秒腐烂的黑血便从那张再也无法合拢的孔洞中喷涌而出。浊臭液体随着躯体消融不断蔓延,最终在地面上形成诡异的正圆形,短短数秒时间,椅子上的年轻人已然化作一句白骨。 “噫!病毒吗?”泉往后退了一步四下里打量,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呼啸哀嚎着朝自己冲过来,不等她看清楚,风也停了,噪音也息了,除了人体组织腐败后特有的糟糕气息外再也没有什么后续。 五条摘下墨镜揉揉眼睛,揉完以后又默默将墨镜戴回去:“走吧,硝子那边也该完事了,咱们去找七海,让他带着你在学校里转转。” 为了迎接今天的特殊客人,夜蛾正道硬着头皮临时关停了笼罩高专的结界,防御力量全部收缩至忌库以及薨星宫。当年天与暴君伏黑甚尔打进来时也不至如此。五条多少还是会在意些校长可怜的神经,所以让七海建人恢复后领着小林泉在校园里走动,如果换了他自己,可就真说不准会走到哪里去了。 泉直接跳过了不科学的话题,急匆匆转身走在前面催促:“我先生他醒了吗?” “不单醒了,他好得很。” 有硝子的反转术式在,濒死相当于无伤。不过这个就没必要和她掰扯了,说了她也不信。五条先生双手抄兜,以一种很惹人火大的望天姿态领路,很快就来到治疗室:“咱们抄近道哈,从外面兜圈子太费时间了。” “瞬间黑屏,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我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治疗室内,恢复了的熊猫趴在病床上哭唧唧哀嚎泉小姐太凶残,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五条老师从外面踹开,一个照面功夫他又不得不变回不会说话的毛绒玩偶。 “你怎么样?”小林泉直奔七海建人所在的位置,中途带起的风吹得熊猫玩偶胳膊乱晃。狗卷棘悄悄把同窗好友的胳膊塞回被子里去,招呼一群学生撤离时故意把他留下。 熊猫:“……” “我很好,本来就没受什么伤,不小心被蒸气薰了一下而已。” 七海先生端正坐在金属长椅上,之前烧伤、烫伤留下的粉红色印记尽数消失无踪。小林泉上前拉起他的手上上下下大量,要不是有外人在恨不得连衬衫都给他扯开检查:“以后再招待学生就喊外卖吧,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听说各地燃气爆炸。现在普遍使用的燃气管网都还是战争爆发前修葺的,算算也该进入大规模更新淘汰的时期了。” 确认他身上连条红线也没有,泉松开手往额头一拍:“倒是提醒我了,回横滨后组个新事务所彻查老城区燃气安全,申请个八千万应该不成问题。” 这个事儿甚至能从内务省直接领到补贴,Port Mafia搞这种基础建设拥有天然优势,毕竟横滨范围内没人敢和他们作对。 很担心哄不住老婆,实际上从来都能轻易哄到她的七海先生忍不住忧心忡忡妻子实在是太老实了,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在受宠若惊之余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伤到她。很会聊天的五条老师及时冒出来打断了他的沉思,直觉告诉他用小林泉刀掉八十八桥的犯人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直到现在他仍能体会到冥冥之中宿命轮回被打断后传来的轻松感。 就像是束缚在灵魂上的枷锁被解开了那样,一身轻松。 “七海,领泉小姐去校园里看看呗,难得她能来一趟。” 七海建人低头看着握紧又张开的掌心,和那时一样,咒力的流动消失了。他向上移动视线,看到妻子满含关怀的眼睛后,抿嘴荡开一抹淡笑:“好。” 她……有能让咒术师重新成为普通人的能力但不自知,对吗? 回想起曾经的愿望,转了一大圈之后原来命运早已让自己梦想成真。 “行,你们随便逛,慢慢逛,后山有不少很棒的景色,千万别着急,要是太晚了就留在教师宿舍住一夜。” 五条悟冲着学弟挤眉弄眼,尽显狗头军师的风范。 七海建人起身拦着小林泉的腰向外走,多一个眼神也没留给不远处趴在病床上漏气儿的学生。 熊猫:“……” 就没有人关注我吗?我可是熊猫啊! “你的学生还挺有意思,怎么走哪儿都带着熊猫布套啊?是在打工吗?” 小林小姐温柔的声音远远传来,七海老师认真忽悠她:“是的,忧太和棘在外面打工,大家都很喜欢熊猫的形象,所以走到哪儿都带着那个布套。” 治疗室内五条老师拍拍流着宽面条泪的“熊猫皮套”:“别哭啦,刚才只是一个照面她就干掉了成千上万个诅咒,其中不乏一级特级。现在你只是失去行动能力而已,很慈悲了。” “……”熊猫的眼泪流得更加凶猛了。 治疗室外,小林泉拉住七海建人的西装下摆:“七海老师,今天刚转学过来,我不知道教室怎么走,麻烦您带我过去嘛!” 七海老师的脸红了,下意识松开“学生”并和她拉开距离要是所有学生都和她一样可爱,自己大约会被可爱得英年早逝吧。 作者有话说: 还剩陀总,正文就要完结了。 在打工人的镰刀、锤子、螺丝刀、键盘……面前,一切邪恶势力都是纸老虎! 感谢在20230303 11:09:3120230304 22:3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过必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酱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7 ? 第 147 章 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科学校地处偏僻, 交通不便且闭塞,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自然风光得以完整保存……大概吧。 七海建人领着小林泉参观了仿佛稻荷大社的千本鸟居,又挑着风景较好的树林浅浅逛过, 最后还能去的地方就只剩下学生操场和教学楼。 “那边是学生们的宿舍吗?”泉好奇的指着不远处的两栋低矮楼房提问:“为什么明显有一栋的画风和大家看上去都不一样?” 七海建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看看,无奈笑道:“那一栋是当年五条先生和夏油先生打架时不小心弄倒了的男生宿舍,幸亏当天我和灰原外出不在,免遭鱼池之殃。后来五条先生派人来赔了学校一栋楼, 看上去就特别新。” 他有理由相信“打架”就是个借口, 五条只是想趁机给自己装空调罢了。 “……作为财务人员, 这个答案真让人心肺骤停。” 想想本部每个月的巨额修缮费用, 后勤干部的心在默默滴血。 “教学楼在这边。学生少,教师也少,平时这里大多都空着,也就一年级和二年级还算能经常见到吧, 三年级偶尔出现, 四年级以上常驻校外。我记得你在东京读了高等商科学校, 学生应该很多?”为了照顾泉的身高,他刻意放慢脚步,看上去很是悠闲的沿着步道慢慢行走。小林泉回忆起自己的母校, 咧开嘴边笑边摇头:“学生确实很多, 直到拍毕业照我也没能记下所有人的名字。” “我觉得以你的水准,考个大学应该不难, 为什么放弃?” 这个问题纯属教师职业病,如果不是眼下这个环境, 打死七海建人他也不会问出口。 微风拂过树梢将凉意带过耳畔, 泉勾起小指将飘飞的发丝挽到耳后:“因为我长这么大只在学校里待了三年, 正经高中不能接受没经历过义务教育的人吧。先先代首领不认为女性有资格接受教育, 允许我去东京上学完全是因为……啊,我不记得了。反正当时发生了什么吧,作为补偿,也有兰堂先生强烈要求的缘故,他通过关系操作把我塞进了不那么正规的职业学校。” 所以这个人是用了职业学校的三年补齐了别人花费十二年才能完成的教育? “别这么看着我嘛!”泉轻轻压低额头微笑,“我又不是为了想要你同情才据实相告。很多东西在日常工作中也能通过耳濡目染接触到,学校只是将知识系统化网格化又有师资配备,可以帮助学生更有调理的完成学业。又不是只有进入学校才能学习,社会劳动教给我的东西其实更多。” 七海建人看到她头顶有一束头发非常不听话的翘起,伸手替她整理发丝的空档摇头:“不,我是惊叹外加敬佩。” “我在东京读书的时候都快把老师们给愁死了,Port Mafia的特殊性让我没办法脱离横滨就近住在学校周围。每天早晚赶着轨道交通往返,经常迟到不说一旦组织有大型活动还要请假。加上兰堂先生偶尔会开车来接我,他那种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你但又完全没看到的状态很容易造成误会,班主任不止一次旁敲侧击提醒我女孩子要自爱,至少维护一下学校声誉云云,真是冤死我了。” 如今再回忆起从前,她只想笑:“毕业后我就回了横滨,刚好先先代病故先代继位,我就替先代做了些事。再然后……兰堂先生去世了,事发前他通过欧洲那边的关系联系上野坂先生,算是给我找了条后路。” 到现在她已经为Port Mafia服务了十二年,历经三代首领。 “说老实话,我一直想辞掉Port Mafia干部这个职位,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是首领不会放任我这个掌握秘密的人离开视线,再一个,坐在这个职位上,我能挽救更多濒临绝境的人。”泉停下脚步,轻轻挽住七海建人并靠在他胳膊上:“我现在这么努力,就是希望能有一天失业。让国家变得强而有力,懒政不复存在,谁也不敢轻易寻租,公平正义人人可得……那个时候,横滨不再需要Port Mafia存在,我也就能放下重担好好休息。真希望那一天能早点来临。” 七海建人低下头,从她椰褐色眸子里看到了浮动着的温柔的光。 “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胸腔里重重应了一声:“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那就好啊……”泉长长叹了口气,“累了,想休息。” 刚说完就见七海先生弯下腰,视线不受控制的上浮,小林小姐轻声惊呼:“还在学校里呢!” 横抱着老婆的七海老师面不改色:“今天这里没有人。” 咒术高专又不装监控,只要没人在,那就真的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人知道。 他沿着台阶拾级而上,走到一间大门紧锁的空教室外。高专的门锁向来是个摆设,随便踹几下就开了:“小林同学,教室到了,但你好像没有携带课本,可以解释一下原因吗?” 泉灵活的转转眼睛:“哎呀,对不起七海老师,我忘记带书来学校啦!” “哦?” 七海老师把小林同学放在讲台上:“那么这节课就随堂考试吧,看看你对旧知识的掌握情况。” 长而有力的手指在她后背上描绘出一串字符:“请告诉我这是什么单词,它的词性,意思,以及常用组合。” 这回脸红的人换成了小林泉,她瞪大水润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的丈夫居然真会在学校的空教室里玩这么大:“你!” “嗯?小林同学回答不上来?”男性结实的臂膀撑在两侧,背后除了他的手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地方,而前方,黄绿色眸子近在眼前,“回答不上来的话,是要接受惩罚的,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错了!我错了七海老师,饶了我吧……” 背后被他摸得痒痒的,泉实在绷不住这个耻度,抬手推着他的胸膛连连告饶。七海先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就退开,而是就着现在的姿势继续看着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妻子:“好玩?高兴了吗?” “好玩好玩,以后再也不敢这么玩了!” 想想万一有人从外面经过看到教室里发生的一切,泉就忍不住头皮发炸。有些事对于恋爱中的少年少女们来说刚刚好,老夫老妻就有点过了。 七海建人这才放过她:“我不介意你回家后在卧室里这么玩。” 小林泉:“!” 这个老实人!他要造反!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她急忙从讲台上跳下去,七海建人走下讲台来到某个位置,拖出椅子坐下:“这里是我当初在高专读书时用过的教室,灰原意外去世后就封存不再使用。我坐这里,灰原在旁边,整个年级就我们两个人。” 这是个能够享受到温暖阳光的风水宝地,泉眨眨眼,在他前排坐下,转身过来敲敲桌子:“七海同学,你的作业都写完了吗?” “没有,你的作业拿来给我抄一下。”他真就板脸忍住没有笑,认认真真伸手出去讨要前排同学的作业:“如果作业给我抄,下次翻墙出去就替你买东西。”高专里就没有乖巧学生,无论哪一年也没有,一个个不是违纪就是在违纪的边缘频频试探大鹏展翅。 曾经也是个性少年的七海先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微笑让他硬朗的线条变得略微温软,眼底荡漾着柔和的涟漪:“这样不好,不要学我。” “噗!” 泉趴在课桌上笑得肩膀直抖:“还用跟你学?我向来都是直接用老虎钳把学校围墙剪烂了走出去,根本不稀罕翻墙。” 没有掏出配枪指着保安的头勒令他开门放行已经很对得起母校了。 七海建人:“……” 好吧,狠还是你们Port Mafia更狠,甘拜下风。 暖风里夹杂着来自山林的草木清香,一阵一阵很快就吹得人昏昏欲睡。泉难得放下心事,没一会儿上下眼皮就一下一下往一块黏。身边就是全身心信任的爱人,她难得放纵自己在外面闭上眼睛,慢慢滑入梦乡。七海建人守着她,觉得风里的暖意不够牢靠,起身脱下西装外套轻轻搭在妻子肩头,看着看着自己也油然生出一股睡意。 直到夜蛾正道打电话过来询问什么时候可以欢送访客离开,七海建人这才回神掏出手机回复。他一动小林泉立刻清醒,仿佛没有过度一般,根本看不出方才趴在课桌上慵懒补眠的模样。 “可以回横滨了吗?出来也有三四天,我该向情报干部汇报去向了。” 她单手撑着腮帮子侧脸朝窗外看去,嘴角上翘:“做了个好梦。” “那就走,不必回去挨个找人道别了,我开车送你去……森氏。” 七海先生接过太太递来的外套,边穿边推开虚掩着的教室门:“这几天,辛苦你了。” 148 ? 148 ◎番外5◎ 番外 “捡尸队突然崛起了一个不得了的外国人”, 这个新鲜话题迅速风靡Port Mafia整个底层。大家原本都是一个食槽里挣扎的苦命人,邻居/同事忽然变得阔绰起来,换谁谁不奇怪? 很快就有人传那个外国人身负异能力, 长相俊美不说脑子还傻乎乎的,要不是实力足够强横恐怕就是个被首领送去其他组织取悦他人的存在。 又过几天,话题的中心便从“脑子不好使但异能力很强很能打的外国人”移到他收养的孤儿身上。 因为监护人从捡尸队脱颖而出成为准干部,小林泉也跟着鸡犬升天般得到了“优秀青少年成员”才会有的优待得以跟其他有潜力的年轻储备力量们一同接受训练。如果她是个男孩, 或者是个异能力者, 事情或许会变得不一样, 但小林泉就只是个相貌平平身材平平一切都平平的普通女孩, 在所有人看来连成为花瓶的资格也没有。 人人都等着瞧兰堂热闹,想知道他该如何保护这个明晃晃的弱点。 然后,嘶……脸好痛。 街头长大的孩子少有不会和人打架的,擂钵街出身的只会更加凶残。受限于年龄和性别小林泉必不可免吃了点亏, 但当科目换成枪械, 吃亏的迅速变成除她以外所有人。教练是从号子里放出来的自卫队退役成员, 严格到近乎变态,只有第一次摸枪就能十发全部十环的小林泉能基本上逃开惩罚,其余所有人没一个站着离开课堂。 矮墩墩的少女从架1枪到扣下扳机全程没超过三秒, 包含瞄准在内, 果断的不得了。每次枪械课程都是某人的个人秀,搞得同期们更加排斥她或许是她一个人排斥了所有蠢货。 这个时期的小林泉总板着脸一言不发, 她其实是怕自己说错话给兰堂招来麻烦。老首领年龄大了,对组织成员的监视几乎成为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任何人发表任何不当言论都会第一时间事无巨细的传到他耳朵里, 管不住嘴的人下场通常都很凄惨。自认没有本钱胡闹的孩子乖得叫人心疼, 有时候兰堂都会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条小尾巴。 “妈的, 这次又是那个小矮子拿了头筹,什么时候也叫我摸一回十环呢,烦死了。” 脾气火爆的少年胡乱把头发挠成鸟窝状,愤愤不平的朝友人抱怨,紧挨着他瘫倒的漂亮友人弱弱哼了一声表示同意:“真变态啊,照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小林泉恐怕马上就能进暗杀组了吧,说不定她会是咱们这一代里最先成为干部的人。” “肯定的,她背后有兰堂,据说那人很厉害,说不准小林泉在他手上偷偷加训了?”少年勉强翻面继续放松虚弱的四肢,顺便晒太阳:“你说我要不要也去找个有本事的准干部当爹?” “那你得先去泰国做个手术,不然就是上赶着给人当炮灰。”友人眼睛都快闭上了,不打算对他的异想天开多做发言。 第二天训练场再见,赶早到达的两人讶然发现有人比自己来得还早那是小林泉。 在Port Mafia内部接受训练,并没有受训者必须统一服装或是必须穿宽松衣物的规定。将来大家各奔东西做任务时也会根据需要变装,所以穿什么来的都有。头发堪堪能抓个小揪揪的少女穿着身华丽繁复的绿色丝绒洛丽塔裙,袖摆缀着一层又一层精细蕾丝,裙摆下雪白衬裙隐约可见,衬着同款羊毛袜和圆头小皮鞋,一点也不像个街头孤儿,反倒更像大户人家精细教养的千金小姐前提是别看手。 她挺直腰背站在乍暖还寒的晨风中,碍事衣裙并没有成为阻碍,干脆利落的一次又一次重复举枪瞄准的动作。 教练还没来,学员们拿不到子弹匣。 “嘿!小林是吧,你……咳咳,”少年可疑的从她身上移开视线,“你吃早饭了没有?” “……”女孩子只在动作间隙转了下眼珠,从身姿到动作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放在平时他早转头就走,但现在整个训练场里就只有三个人,己方两人,二对一稳赢。于是自觉占了上风的少年站住脚没动:“我外号阿呆鸟,这是我朋友,认识一下?” “小林泉。”友人笑嘻嘻抬爪挥挥,形貌昳丽的脸不知骗了多少小姑娘去,可惜在今天惨遭滑铁卢。 “嗯,早。”女孩放下□□,就在阿呆鸟以为她要跟自己打招呼时泉从放空弹匣的凹槽里抠出一副静音耳机戴上,把旁观的两个少年晾在旁边不闻不问。 “……”阿呆鸟胀红了一张脸,带着同样面色不善的友人绕道距离小林泉最远的地方提前开始训练。 没过多久教练来了,对于学员私自加练的行为不置可否。这里是Port Mafia,不是警察学校,没人替这些注定不知会死在何处的少年人们考虑将来的事。 阿呆鸟一整个上午都没法集中注意力,视线频频朝小林泉的方向移动那个女孩子真讨厌啊,明明长得一般也没有异能力,只不过枪械一科稍占上风而已,她凭什么那样骄傲?瞄着瞄着他再次管不住眼睛看向小林泉,发现她站在那里的姿势和早上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这还是个人类吗?还是说她的枪和别人不一样,没有后坐力? 三心二意的下场就是落靶,眼看小林泉一个十环接着一个十环稳定得堪比机器人,教练虎视眈眈扫过其他“混日子”一样的学员:“通通都有,午餐禁食!” 这个范围同样包含了成绩优秀的小林泉,所有人都等着她出言反抗,没想到她镇定的又来了一个十环。 “很好!继续!”教练收回视线走向某些落靶成员:“你!你!还有你和你!你们几个出来!” 被点名的学员苦哈哈背上负重沿着靶场外围跑圈,运气不好的说不准会被弹壳或跳弹打到,累且危险。 完成所有训练后教练宣布解散,小林泉放下枪迅速消失,阿呆鸟再次和他的友人瘫倒在训练场上:“她就是个变态!怪胎!” 少年恶狠狠的嚼着根草茎,友人含含糊糊几乎睡去:“别惹她,别看她,不行吗?你真想看……去情报组看尾崎红叶去,尾崎多漂亮。” “我可不想被尾崎追在后面拿刀砍杀……”他怔怔望着天,“我到底比小林泉差在哪儿?还是说她有什么办法消除后坐力带来的影响?” “不行,不问清楚我睡不着。小林泉体术不行,明天非得堵住她问问!”阿呆鸟狠狠拍拍身下草坪,友人有气无力道:“舍命陪君子啊……请我吃饭。” 隔天他们再次赶早来到训练场,果然又看到小林泉第一个站在晨风里练姿势。这回少年们学乖了,直接远远站开并不上前攀谈。也许今天教练心情好,没有惩罚便宣布解散,阿呆鸟一拍友人,两个男孩一左一右分头跟在小林泉身后,在距离训练场不远的灌木丛外成功堵住目标人物。 “我不是来为难你的,说说看呗,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射中十环?”花里胡哨痞里痞气的少年伸出一只脚呲着脚尖拦住去路,小林泉冷冷看了他一眼,想起监护人交代的话遇上敢堵路的男人别管高矮胖瘦年龄大小,看不顺眼只管打了再说。 嗯,对方有帮手,大概率干不过。 “没什么,看着准星和十字,站稳别动,开枪……就行了。” 她抿着嘴,话尚未说完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人也无端焦躁起来:“别拦路!” 女孩子猛然发力提速,两个男孩猝不及防被她迎面撞上来,下意识向两边一躲,厚重的绿裙摆在眼前荡开一圈涟漪她跑掉了。 “欸?欸嘿嘿?欸嘿嘿嘿嘿嘿?”阿呆鸟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怪笑,侧首看向友人:“你说她是不是害羞了!我要不要周末请她去看个电影约个会?”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友人有气无力的打哈欠,漂亮的人连打哈欠都像是罩着一层光,“先把欠我的还了再说别人。” “……” 泉抓着裙摆向前跑了一段距离,腿间黏腻湿冷的液体比肩膀上的疼痛更让她烦躁不安。女孩子一路溜进公共厕所,不用解开衣服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初潮来得猝不及防,血液正沿着腿根不断向下蜿蜒,很快就在鞋子里积出“小水潭”,羊毛袜和衬裙都必不可免被染上了羞耻的猩红色。 撕裂般的痛感与凉意一阵一阵翻涌,身体变得越来越重,惶恐的情绪盘踞在胸口无处可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么走出去一定会被人耻笑。 鞋子里的血积满了,地面上多了两个血色脚印。 她计算不出来自己保持站姿在公共厕所里站了多久,直到隔间门被人粗暴拽开,长发男人喘着气出现在外面:“你搞什么?天都快黑了,不回家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 “……”女孩子难堪的弯下腰想蹲着盖住自己,兰堂或许傻,但他嗅到了血腥味,伸手拉住养女:“受伤了?” 视线下移到地面,他疑惑的盯着那两个血印看了一会儿,重新抬头上下打量着泉,看了一会儿扬眉恍然大悟:“你的月经开始了?怎么不早说,每个月时间不是周期性固定的吗!” 小林泉:“……” 他说的好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这玩意儿真能固定时间吗?不知道,以前没来过。 长发男人低声叹了口气:“养女孩就是麻烦。” 说着他哆哆嗦嗦脱下长大衣把她整个包进去横抱起来,一点也不介意血腥染在衣服上:“别怕哈,来月经说明你长大了,能够成为母亲……额,我不建议这么早,如果遇上喜欢的男孩想尝尝滋味一定记得上1床时让那家伙戴套,不肯戴就嘣了他换下一个。明白吗?” “……”这个话题对初潮的少女而言有点过了,泉缩在监护人的外套里,嗅着烟草与古龙水的味道,红着脸点头,“嗯。” “明明小时候软绵绵很可爱的,怎么进了青春期以后变化这么大!”兰堂唠唠叨叨抱着养女离开非常不显眼的公共厕所。他们早就从铁皮长屋搬出来了,搬进漂亮的海边别墅,兰堂也依照许诺给女儿买了许多漂亮的崭新小洋裙,把首领新雇佣的私人医生馋得口水横流。 作者有话说: 还好岳父死的早(?)系列 感谢在20230305 21:28:4020230306 21:2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緋櫻 8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9 ? 第 149 章 回到横滨后小林泉很是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她猜大约与五条先生付款买单姿势非常潇洒有关。连太宰治这种钱包都懒得随身携带的人也能被他用壕气打动得不再无欲无求,一度很让干部小姐对自己的身价产生了怀疑。 账上多了多少钱,别人不清楚做财务的还能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 为了将来我不至于那么轻易就进去吃牢饭,当然也是经过了这么久的考核……恭喜你佐佐木。” Port Mafia后勤干部兼财务兼出纳的非法结构终于有了结束的一天,泉高高兴兴将出纳的工作彻底放手交给第三位副手佐佐木光希。 女助理惊喜的红了眼眶,放在一年之前就是打死她佐佐木也不敢想象自己也有真正能挺胸抬头做个人的时候。回想当年, 千辛万苦才能在一个基本与正规无关的高利贷公司找到工作, 就这还得时不时忍耐同事们或明或暗的风言风语, 受了委屈也只能咬牙将眼泪往肚子里吞, 除去自哀自怨再也没有求告之处。现在她出门办事,无论见谁对方都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哪怕意见相左利益分歧,同台较量的也是各自的学识与手腕, 至少当着她的面, 没有人敢说一个与黄段子有关的字眼。 原来作为一个人、被人当成人一样的尊重是这种感觉! 她颤抖着手从上司哪儿接过保险柜钥匙和电脑密匙, 盐田新庄站在两旁“啪啪啪”用力鼓掌。 “从今天开始,走出后勤组但凡谁敢对你龇牙咧嘴,回头就扣他工资!扣他绩效!扣得他哇哇叫!”盐田挤眉弄眼的净出些损招, 新庄到底是结了婚的人, 比搭档稳重的多:“别听他胡说,组织力没谁会招惹后勤上的人,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的,盐田先生只是在和我开玩笑。”佐佐木理了下头发, 愉悦的心情让她双眸发亮:“泉小姐, 今天下班后您有空吗?我, 我想请您吃饭, 感谢您这一年多来对我的栽培与关照!” 这种情况下的邀请,通常都不好拒绝,于是泉笑着答应下来:“好啊,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晚上都要吃些什么。” 佐佐木忍不住压压眼角,上下努力点头:“您尽管点,吃什么都行!” 说是这么说,下班后泉还是选择了由Port Mafia主导的新兴商业区也就是曾经的红灯区。 现在这片海边烂地彻底变了模样,由于拥有着丰富的维修经验,建筑事务所的工人们使用大量钢筋水泥纵横交错着固化沙质地面,然后才在其上建造各种建筑物。宽阔的柏油路整齐干净,道行树笔直葱茏,绿化带里种了顶着红色小圆果实的灌木。相比于旧有街区的不同,这里把路面修得非常宽广,就是为了关照那些掏不起店铺租金的沿街小摊位。当然了,如果谁敢不按规矩老老实实打扫卫生的话,说不准隔壁同行就会从抽屉里掏出把武器来殷勤“提醒”。 道行树之间安插着造型古朴的路灯,也就仅限于造型上的复古,到了夜晚拉开电闸,光源足以让人将夜景看得清清楚楚。 中原中也审美很好,也许他不大懂建筑,但他很能听进去意见,最终这片烂地展现了超出预期的效果美术馆和音乐厅早已经被承包走,商场及其附属地下建筑也名花有主,沿街的店铺和摊贩这一块始终握在交易行手里,听人说昨天还有内务省的长官带了家眷来这里观光购物。 小林泉和佐佐木到的时候中原中也恰好不在,他去与人“商谈”不远处那片海滩的所属权了。既然临海商业区做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就近再修一个旅游休闲的去处呢?反正街区里建有配套酒店,刚好连在一起拓展业务链。 “泉小姐,您喜欢吃什么?”佐佐木光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有光斑在跳跃,泉往四周打量了一番,指着一张大型海报道:“自助烤肉怎么样?” 两个女孩子一起约饭就没必要去中看不中吃的商务席了,气氛轻松能够自由自在品尝美食放松心情的店铺才是首选。 海报上的肉类拼盘极富吸引力,环境也比较亲民。 有Port Mafia提供武力“保障”,这里没人敢弄虚作假,餐饮业也是如此,所得基本能与所见吻合。 这是一顿令人相当满意的晚餐。 食材新鲜,种类丰富,宾主尽欢。泉和佐佐木花掉了两个小时才从自助烤肉店走出来,服务员微笑着奉上赠品送客,泉开车先把佐佐木送到家门口,拐回头突然看到路对面的人行道上多了个孤零零的孩子。 晚上九点左右,时间不能算早,一个小孩子独自站在人行道上,发生什么了吗? 她下车穿过马路走到孩子身边,此时烤肉店赠送的糖果刚好派上用场:“怎么了?要不要我替你叫警察?” 出于安全考虑,亲自送这孩子回家是不可能的,但她也无法眼看一个幼崽处于危险之中。 小孩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头深深看了泉一眼:“大姐姐,晚上好黑呀,我好害怕!” “所以我才问要不要帮你叫警察?警察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把你送回家。”泉蹲下身替孩子理理炸起的呆毛,忽然发现他颈侧似乎有几块红斑。 生病了吗?还是被虐待了? “吃糖吗?我这就打电话,你站在这里不要怕。” 她站起来摸出手机,小孩子又一次张嘴:“我认识你身上的制服,大姐姐,你是个Port Mafia!” “额……”泉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说老实话,很多会社都会将西装定为制服,她自己也弄不清组织配发的这套和卖保险的有什么本质区别。这个小男孩对Port Mafia很了解,还是说……敏感?后背一紧,多年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直觉疯狂提醒。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小孩背在身后的手举了出来,小林泉睁大双眼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快松手!” “爸爸被Port Mafia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我讨厌Port Mafia。好心的叔叔说,只要我在一个Port Mafia面前拉开这个拉环,其他Port Mafia就会把爸爸送回来还给我。” 他没有松掉已经拉开引信的武器,反而迈动小短腿尽量想要靠进。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呛人的硫磺味骤然扩散开来,附近一些车辆的警报器被激活,阵阵尖啸就像海上妖魔在随风嘶吼。 泉及时采取战术姿态避开大部分破片威胁,刚从地上站起来,轿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恰到好处封堵住一切她能选择的方向。 “双手抱头站在那里不许动!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警车快的就像警局开在佐佐木家楼底下一样,狼眼手电从四面八方射来,锁定小林泉的一举一动。圆脸女子眉头一皱,终究没有选择硬扛到底。她慢慢摊开手掌举起双手,对上前捉拿自己的警察平静道:“我想我应该有请律师的权力。” “Port Mafia干部小林泉?呵,不管你从哪儿请来律师,都别想干扰司法的公正!” 年轻警察看了眼不成人形的孩童尸体痛心不已,要不是面前的犯人是个女人,他真想破着吃个处分先狠狠给她几下子。小林泉倒是很能理解他当下的心情,继续平静道:“您放心,我对于司法的公正性很有了解。律师到来前任何问题我都不会回答,另外,您就不觉得事情很诡异吗?我什么也没做,警察却先接到了报案。” “这话留着去和你的律师说去吧,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法律绝对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冰冷的手铐束缚住了双手,泉安静的低头坐上警车,在一圈警察如临大敌的视线里笑道:“谁能帮我给我的律师打个电话?或者借个手机。” 手机是肯定不可能借给她使用的,坐在副驾上的警察转头过来:“号码!” 泉耸耸肩膀,轻松报出情报组的外联号,不出五分钟,Port Mafia首领办公室就得到后勤干部先后遭遇突袭与陷害的事实。 达到传信目的后小林泉放松的靠在座椅上,晚餐吃的很饱,她有点困。 比起如临大敌的警察,干部小姐一点也不担心对方提出的数项指控。单就警察接到报案与案发之间诡异的时间差,只要律师的大脑还没被僵尸吃掉就足以做出无罪推定,更何况她还有张权威鉴定机构出具的精神障碍诊断,就算屎盆子真扣在头上摘不掉,组织也能保证干部不会被送上审判席。 大约是什么人打算对Port Mafia动手需要提前清场,所以才不得不设计出这一套好让能够有效调节调度组织运行的后勤干部行动受限。单凭太宰治一人又要拉扯正处于扩张期的组织又要费心与外敌斗智斗勇……倒不是说他做不做得到,藏在暗处的对手显然赌他一定会犯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6 21:22:5320230307 21:2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0 ? 第 150 章 神奈川县警视厅的看守所内, 泉见到了组织派来的律师以及首领太宰治本人。 与警察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接下委托的律师和陪同他一块来见嫌疑犯的“搭档”把至少三分之二时间全用在嘲笑委托人“老马失蹄”上。尤其那个脸色苍白头发毛茸茸的青年,捂着肚子笑得直抽抽。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高悬于头顶的司法利剑, 轻忽散漫的态度看了就让人恼火。 “可恶!这些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Port Mafia!就没有把他们一网打尽绳之以法的办法吗?” 年轻人一拳锤在桌子上,有经验的老警察掀开眼皮看看他,背身转过去轻声叹气:“唉……” 还是太年轻啊,不懂事。 “不管怎么说, 这次总算抓了个现行, 以此为突破口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那毕竟是个女人嘛, 看上去年纪也不大, 吓唬吓唬,饿上几顿,多少能有点收获。” 坐在对面的另一个年轻人笑着给同事鼓劲,背对着他们的老警察再次叹息。 年纪轻轻就能在黑1道组织混到干部席位的女人, 两个毛头小子凭什么轻视人家?要知道己方这两个新来的和坐在监管室里的那位相比, 简直就像温室里精细培育的奇葩与野外肆意生长的劲草一样没有可比性。警察学校不管再如何魔鬼训练, 至少对于学员的人身安全有所保证,学员们无论多少次失误都拥有改过和回头的机会。而Port Mafia则更像是个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微缩试验场,一切文明都建筑在弱肉强食的基础上, 只有从底层一步步拼杀出来才能被其他成员信服, 才不会被其它干部夺走权势。 这种人哪里是吓唬吓唬饿上几顿就能动摇的?换了老警察自己,这会儿泉小姐怕是已经坐着警署派遣的专车回本部去了。惹谁不好, 惹她干嘛?等着明天,不, 说不定今天下午警视厅的大门就要被横滨底层的小商人与小手工业者们堵了, 到时候看这两个小子怎么打报告向上峰解释。 他慢悠悠的站起来, 拎着暖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杯底的红茶包迅速漾出茶色,极似柑橘的芬芳慢慢扩散开来。 见面的时间结束了,律师夹着公文包,太宰治跟在他身后,走到监管室门口年轻首领笑着回头道:“泉姐姐,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有我。” “嗯,那就交给您喽。”小林泉懒洋洋的挥手让他赶紧走,满脑子想的都是等会能不能吃上猪排饭。 两个年轻警察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旁朝监管室门口怒目而视,太宰治就跟没看见这两人似的拐过老警察身边留下一句话:“如果我的后勤干部少了哪怕一根头发,横滨也就不需要再有警视厅存在了呦。” 他明明是笑着和人说话,语气也很轻柔,老警察却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仿佛说话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黑暗到连光都无法逃脱的深渊。 “你怎么说话呢?威胁警察,想被拘留吗!” 年轻人总是沉不住气,不远处那两个人右手压在腰间做警戒状,老警察呵斥的声音更大:“都闭嘴!手放下去!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横滨港是个极其特殊的地方。由于外国驻军基地的存在,这里更像是个国中之国。作为国家暴力机关的警视厅往往不得不在“国际影响”这顶帽子下隐忍,唯一还能挺起脊梁替整个关东地区挡住凛冽海风的就只有各个暴力社团。警察能做的事他们敢做,警察不能做的事他们更敢做,许多因“治外法权”而无法缉拿归案的犯人都是由“民间组织”出手解决,社会底层的秩序也只能由他们维系。甚至可以这么说,Port Mafia这样的庞然大物可以脱离横滨,横滨绝对脱离不了他们。 如果Port Mafia真的一夕之间荡然无存,警视厅所有人日子只会比现在更难过。 太宰治多看了头发花白的老警察一眼,弯起嘴角:“但愿警视厅里像你这样懂道理的人能多一点就好了。” “您说笑了,我们不会放过坏人,但也不会冤枉好人。如果不能及时拿出有效的证据,时限一到监管室里的女士还是不得不移交公诉机关,请您不要怪罪。” 豆大汗珠沿着额头滚落,老警察哑着嗓子试图与面前这个Port Mafia青年交涉。 太宰治轻笑出声:“呵,这说得我们森氏有多仗势欺人呢。我们啊,可是笔笔税金都交得干干净净准时足额。诸位把森氏的财务经理给扣了,下个季度的税务问题麻烦替我们向主税局解释解释呗。” 临走前他多看了眼站在后面的年轻警察,神色似笑非笑。 老警察不敢硬刚,目送访客大摇大摆离去,等人都走远了才脱力般向后倒坐在椅子里:“那个报警的人还没查出来?爆炸还没发生就提前收到报警信息,这不正说明小林泉无辜。快点找个理由结案,把人放掉。” “凭什么!就算爆炸不是她干的,一个Port Mafia干部,手上难道就没沾过血腥吗!我们不能因为没看到受害者的惨状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年轻警察胀红脸据理力争,老警察用力把杯子砸在桌面上:“没有尸体就没有谋杀!没有逻辑也没有证据下的有罪推定是一个警察能做出的结论?如果监管室里关的是个普通人冤枉也就冤枉了,一个Port Mafia干部!你今天敢无理由扣押她,明天等她出去她就能把这屋子里所有人都干掉。” 不能说老警察胆小,在横滨类似事件发生的也不是一回两回。 另一个年轻警察突然安静下来,眼神幽暗:“不让她有机会离开,行不行?” “你疯了?看看你身上穿的什么衣服再给我说话!”老警察勃然大怒:“谁也不许去为难监管室里的女人,自己想死别拉其他人下水!” 两个年轻警察都不说话了,交换了一阵眼神,其中之一低头似乎服了软:“是,师傅,我们知道了。” “知道就好。唉……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横滨特殊的生态结构究竟怎么回事,别把东京那一套放在这里用,行不通的。” 老警察知道这两个臭小子心里肯定不服,他只是侥幸觉得,总不会有人跟公务员这份工作过不去吧。这两个新人真要动了小林泉,不说别的,至少工作不保,他们应该没有那么蠢。 说完他坐回位置喝茶整卷宗,心想明天就得跟署长打个招呼,不行先把这两个年轻人调到其他岗位,等小林泉这件事过去了再让他们回来。 年轻警察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突然换了轻松的口吻道:“忙了这么久,我去买点吃的喝的,师傅您要带什么?” “帮我带个泡面,别的就算了。”老警察头也不抬,两个年轻人结伴出门商讨下一步计划。 天气有点热,路边道行树叶子有气无力的耷拉着。 监管室里,泉根据光线射进窗口的角度推算出大致时间,等了许久也没见人送饭。她知道这回大约又运气不好遇上愣头青了,恐怕要吃点苦头才能出去。而在海边新建的商业区里,小林小姐被人陷害又进了局子的消息已经传开,推着小车沿街做生意的小商贩们首先聚在可丽饼店老板周围,警视厅平面图被人大喇喇摆在摊子上展示。 “从后门攻入会有点麻烦,警视厅后巷内宽外窄容易拥堵不方便撤离。”卖炒面的老板左手少了两根指头,一身彪悍之气不减当年:“直接进正门要人,不放就全突突了,监控室里点把火,死无对证!” 糖艺老板的意见和他完全相反:“不行!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攻击警视厅的行为就会招来军警,你想和军队打巷战?至少也得看看警视厅那片地方哪里合适吧!就从后门突破,巷口狭窄炸开不就完了,怕什么。” “用不着你们动手,你们只管在警视厅大门口抗议,我一个人就能包围所有警察。”中原中也撸起袖子就想走,要不是还有魏尔伦压着,说不定警视厅办公楼现在已经化作一片建筑废墟。 专程从东京过来找姻亲兄弟想法子营救妻子的金发青年沉默不语,再一次对横滨人民的彪悍程度有了深切认识。也许是看热闹,也许是提前见习,非要一块跟过来围观的白毛摸摸下巴神来一笔:“民风淳朴横滨市,人才济济咒高专,我真是个有才华的人!” “我更想知道究竟是谁把这种主意打到泉身上。”七海建人百思不得其解,“世上还能有人痛恨她到如此地步吗?” 这种利用小孩子栽赃正人君子,甚至诱骗孩子充当人1体1炸1弹的龌龊手段,哪怕稍微正常一点的变态恐怕都策划不出来。 “而且对方很熟悉小林泉的情报,知道她会对孩子心软,也了解她的能力对普通人不起作用。” 魏尔伦一手压着弟弟一手捻捻垂在肩侧的发尾,抬头看着警视厅的方向轻叹:“笨死了,怎么和兰波一样,总是特别容易对幼崽心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7 21:23:0520230308 21:4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雨2423032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1 ? 第 151 章 一般来说, 警方暂扣人员无故不得超过四十八小时,想要追加时间必须提出合理说明,至少法律上的要求是这样。如果扣留期间找到了证据, 无论是证明其人无辜或是其他,要么放人要么向检查机关提交公诉申请,假设是后者,扣押时长就会一直追加到司法机构开庭审理。这倒也不是说人就只能一直蹲在局子里苦等了, 如若能拿出需要外出就医的病历或是其他特殊情况, 只要不离开当地不影响调查取证以及后续司法程序, 警方也必须依照规定允许嫌疑人自行归家等待传唤。 所以隔天律师就将小林泉的“特殊情况”上报, 以“病人”不能守到强烈刺激为由要求保释。 本来嘛,保释只意味着让人回家等待,不耽误警视厅这边继续侦办案件。但不知道为什么,审核迟迟不能通过, 警视厅甚至要求安排第三方机构重新对小林泉的精神状态进行鉴定。 想要挑事的态度非常明显。 “所以, 他们并不是为了彰显公平正义, 只是为了索贿?就只是为了索贿?噗……” 换了身白大褂假扮医师的异国青年讶然之后皱眉笑得直喘:“我还以为那两个小警察会派上大用场,没想到……啊,没关系, 虽然出了点小意外, 计划的整体并未受到影响。” “我只是难以置信,一个国家居然会这样对待本国公民。倒让我这个恶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慢条斯理整好外套上的扣子, 和他说话的另一个人努力想把医生的尸体塞进床底,试了半天觉得不好, 遂将藏匿地点换成天台外的储水器。这玩意儿深且宽, 不爬上梯子努力向下看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建筑商在楼顶安装它的主要目的在于雨天储存雨水, 平时利用雨水灌溉社区绿植,属于比较时髦的配备。 扎着小辫子的年轻人三两下就把尸体给处理掉了,拐回头笑嘻嘻对伙伴道:“费佳,我什么时候也去见见你嘴里那位圣徒一样的小姐?” “很快,你会喜欢她的,尼古莱。”陀思妥耶夫斯基解开医生遗留的手机,满意看到它的所有者不久之前刚刚发信息同意了警视厅的邀请,“你回警视厅里待着,找机会激怒那些为了小林泉而聚集的人,最好让他们冲击警视厅……” “然后呢?”果戈里听到一半没下文了,难得主动追问:“接下来没我事儿了?” “接下来待命,小林泉陷入昏迷前你不能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保证她深度昏迷但又不能死亡再由你带走。我们要带她回俄罗斯做个小手术,你觉得给她起个什么样的新名字比较合适?” 陀思妥耶夫斯基垂下眼睛在心底重新整理了一遍整个计划。小林泉的精神障碍是事实,她有主次两个人格,次人格攻击性强,主人格沉稳谨慎,两个人格之间差别甚远就像是在努力“扮演”某个已经不存在的人。这对于整个计划来说既是变数也是突破点完全催眠一个心理健全的人直至其遗忘所有过往不容易,但本就存在精神障碍的患者就不一定了。他们的自我保护屏障非常薄弱,更方便施术者将目标植入其潜意识核心。 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找到涩泽龙彦的踪迹,没有【龙彦之间】剥夺,【唯物论】的所有者就只能以这种方式成为“伙伴”他才放心。捕获小林泉并不难,难点在于如何在Port Mafia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也就是小林泉人望极高,利用那些一心想要营救她的人制造混乱,己方才有施展的空间。 果戈里真的歪头想了好久,只要不是让他动脑子想计划,无论什么话题年轻人都乐意思考:“喀秋莎?”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想搭理他,径自将白大褂里的胸卡取出来着手替换照片:“忙去吧,动脑子这种事我已经不指望你了。” “拜拜”辫子青年打了个呼哨凭空消失,他要去物色个合适的下手目标。 鉴于小林泉已经在警局蹲了二十四小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署长,大门口堵了很多小摊贩,他们举着牌子要求立即释放小林泉。” 老警察唉声叹气将坏消息报告给上峰,正在讨论如何处置Port Mafia干部的小组负责人。没能第一时间说服上峰放人,他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庆幸现在堵在外头的都是些普通人吧,真等Port Mafia把车队开过来,事情恐怕就很难顺利收场了。 参与讨论的人面面相觑,拿不准这又是哪一出。 “律师那边有什么回复?” 他们确实将小林泉的保释金向上提了百分之五十,但那主要是因为爆炸案中的孩子无辜丧生,都出了人命了港口方放点血应该不算过分,上下打点难道不要钱吗? 秘书翻开记录,摇头:“没有,三个工作日内回复,发函过去到现在还不到三小时。” 以岛国的效率而言,锅都不好甩。 “再去发个传真强调一下。另外让Port Mafia想法子管管那些小贩,如果他们管不好就通知城市管理来拉人。” 负责人不想把精力都放在一群底层人身上,榨不出二两油的家伙。 就在所有人焦头烂额思考下一步对策时,传达室的收发员紧急送了份传真过来。 “第七机关的来函?” 负责人皱起眉头看完内容,顺手将传真递给秘书保管:“行了,那个谁,你出去告诉那些堵门的小贩,小林泉涉及重大刑事案件,已经被上级机关带走,不要围在这里了。真要是关心就回家等着看新闻播报,我们警视厅不会冤枉好人。” 这段话是对着老警察说的,显然负责人不认为需要派什么重量级代表出去。说完他侧了下头,秘书在他身后弯腰行礼,上前两步对老警察道:“我陪您一块去。” “……”本想再说些什么的老警察在听到“第七机关”后立刻闭嘴,他向满屋子上司鞠躬告辞,秘书就跟在后面押送:“辛苦您。” 辛苦什么?反正他马上就混到退休了,再辛苦也不影响退休工资多少。不像坐在会议室里的人,如果今天这场事无法善了,高低得有人引咎辞职。 也许是从人生舞台上“辞职”也说不定。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走廊向外去,迎面走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年轻警察:“师傅不好了,我只是说小林泉涉嫌谋杀,外面那些人就要冲进来打砸,您快去看看!” 他把帽子压得很低,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也许是头一次面对民众愤怒的浪潮,又紧张又害怕。 事态紧急,老警察来不及思考弟子身上的违和之处,反手拉住秘书:“麻烦您赶紧将消息传达给署长,我怕我一个人支撑不了太久。” 年轻警察及时伸手从秘书怀里接过那一厚沓资料:“我先帮您拿着,您赶快去!” “好,您尽量撑住!”秘书慌不择路往回跑,老警察急急忙忙向外去,没人注意到年轻警察从那一沓资料里抽出了张传真纸。 “堵在门口的小商贩有暴1乱迹象!”秘书赶回会议室时署长刚从座位上起身,气氛却比之前还要轻松些。有人张嘴回答了他没能问出口的疑惑:“权威心理医师XX先生应邀前来为小林泉做评估,不管怎么说,我们总能弄个理由出来搪塞一下。” “我明白了,这就去外面传话,就说……”秘书想了想,“我就对那些小贩说小林泉正在接受测试,让他们先稍安勿躁等结果,这中间刚好能拖延些时间将人转移到第七机关手上。” “就这样说,去办吧。” 署长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秘书再次掉头朝外赶去。半路上又遇到了那个年轻警察,索性两人结伴向门口走。眼看拐过走廊,正在监控设备死角的楼梯间下,年轻警察停下脚步叫住秘书:“你东西掉了!” “什么?!”秘书惊讶的回头看向地面,紧接着视线翻转变化,他最后看到的是对方一尘不染的皮鞋。 “好了,现在该出去解决掉另一个阻碍啦” 年轻警察咧嘴笑了一下,马上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他把秘书拖进楼梯底层空间藏好,又把资料放在他手边作为掩盖,自己则大摇大摆走去门口继续当个搅屎棍。 小林泉坐在监管室里看着窗外发呆,她知道自己被困警局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就会在横滨引发何种动荡。 得想个法子出去,无论合法不合法。否则愤怒的民众很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他们的血将会白流。 她将视线移到摄像头上,不等想出办法,监控室的门开了,心理医生提着工具箱站在外面和守卫交谈:“我的车被堵在路上了,没办法只能让人开到后门处,旁边怎么还停了辆拉货的小车,真麻烦。”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派人去联系货车车主,这就让他走。”守卫回答的很快,心理医生满意了:“行,那我马上就开始,全程大约需要两小时左右,中间不能被打断,如果做不到,我宁可现在就走。” 守卫立刻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擅闯,这才恭恭敬敬将人送进监管室。 “日安,小林小姐。”医生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寒暄了一句,这个时候守卫打开了监控室的囚门并退了出去,泉抬头看进一片幽暗的紫色。 “……原来是你!” 152 ? 第 152 章 “小林小姐, 现在警视厅外面围了很多人,他们要求现在就见到您重获自由……啊,真令人感动!” 青年声线柔和低沉, 仿佛窃窃私语的大提琴。小林泉皱眉看着他,拿不准对方究竟什么路数。她可以肯定和这家伙没有什么业务当然也更没有任何感情上的往来,满打满算加在一起这才是第三次见面,俄罗斯人到底向干什么? 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像察觉不到别人的警惕与抵触那样, 他把手扣在木质桌面上, 愉快聊起俄罗斯的风景:“天空很蓝哦, 既高又远, 就像覆盖在大地上的蓝色宝石。” 这个人在拖延时间。 泉看向他身后紧闭的铁门必须尽快疏散那些前来营救自己的人,这是个陷阱!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陀思妥耶夫斯基跟着小林泉向外看的动作停下风景描述:“我建议您别乱动,小姐。” 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把金属“枪”, 子弹是针管和药剂。 圆脸女人起身、躲避、拎起椅子扔出去反击。 金属座椅砸在地面上, 刺耳回声沿着走廊快速向远方传播。异国青年低低笑开:“没有用的, 你凭什么认为,我没有助手呢?” 所以……精神科用来控制发狂病人的强力镇定剂,对手似乎并不想干脆利落弄死自己。那么他所求为何?冒充医生的身份掩盖不了多久, 嫁祸这一条路行不通。他这是打算捞一票就跑?捞谁?捞什么? 远处突然传来爆炸与火光, 震动沿着地面传入室内。泉犹豫了一下,肩头一痛, 低头看到镇定针的尾部挂在自己身上。 “你会后悔的。” 药剂迅速生效,她倒在靠近窗口的地面上不省人事。 “如果后悔, 那就等后悔的时候再说好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收起手里的东西, 慢吞吞掏手机出来给果戈里发消息。这么个大活人单凭他自己可弄不走, 青年毫不羞愧的想我只是个文弱的程序员, 携带物体超过五十斤的事情一概免谈。 空气中多了一个黑点,很快穿着警察制度的年轻人开出一条路出现在监控室里。一落地他就精神抖擞道:“哪儿呢?哪儿呢?人在哪里,快点让我看看!” “你把她直接带到私人码头的偷渡船上,我去后门开走那辆小货车引开警察。”陀思妥耶夫斯基脱下医生的白大褂搭在椅子背上,果戈里弯腰做了个华丽的退场礼:“遵命,我的朋友。” 他从地上将小林泉拉起来扔肩膀上扛着,另一只手抓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胳膊:“走你” 确定那边人已经送到位,这头才扛着“战利品”朝早已做过标记的房间传送。 他们刚刚甩手跑路,监控室外的走廊上便传来纷杂脚步声。走廊口的守卫喊都没能喊出一声,便被愤怒的激流裹挟着不得不前进。临时关押嫌疑人员的监控室被找到,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室内只有一张桌子,以及一倒一站的两张椅子。医生的白色外套搭在椅子上,应该在这里坐着的小林泉和前来为她做精神评估的医生全部凭空消失。 “人呢?” 面对集体的愤怒,守卫瑟瑟发抖:“我不知道啊!二十分钟前还在的!” 第七机关前来转运犯人的车遥遥无期,这会儿又有两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先不提以后收场的事,守卫特别想知道现在能不能有个人来救救自己。 分别堵死出入口的中原中也和魏尔伦同时收到消息,后者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让他们撤,散进擂钵街和商业区里去躲着。” 大地被异能撕裂,剧烈的震动中涌进警视厅的商贩们从容逃逸,临走前两位干部伸手点点躲在会议室里瑟瑟发抖不敢见人的责任小组,意思就是此番挑衅,Port Mafia收到了。 “完了……” 诸位科长组长们面面相觑,最终一致看向署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联系第七机关,告诉他们Port Mafia把犯人劫走了。” 既然双方撕破脸,那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勉强保持表面上的虚假和平。署长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秘书,愤恨之下随手指了一个人:“就你,就在这儿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第七机关表示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转运犯人的安排,至少今天没有。而且Port Mafia的后勤干部好歹也是有政治身份的人,反对党一向在国会里上蹿下跳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秘密机构不方便随随便便逮捕、转运、囚1禁那个党派的正式成员。 “可是我们之前才刚收到贵方关于转运小林泉的传真,现在Port Mafia将警视厅给围死了,你们必须出面协助。”署长夺过电话大声争辩,对面的回答冷酷到令他不知所措:“我们没有发出任何错误消息,如有疑问可将传真送给监察组复核。第七机关不是给人收拾烂摊子的老妈子,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摆平。” “这!” 负责小组其他人眼睁睁看着署长手里的电话落在地面,人人心头都跟压了块冰砖似的。 小林泉在警视厅控制下失踪,Port Mafia被彻底激怒,一时之间人们甚至无法分辨出这两件事到底哪件更严重…… “让我看看二等舱204房……” 扎着小辫子的俄罗斯青年推着个超大号行李箱走进船舱。他挨着门一扇扇找过去,找到包厢后高高兴兴拉开门:“欸?已经有客人在了?” “日安,今天天气真不错,对吧!” 头发毛茸茸的黑发青年安静坐在床铺上看书,他抬起头友好的向临时室友打招呼:“您好。” “您好您好您喜欢小丑吗?我是说,马戏团的小丑……”果戈里拖着箱子走进去,包厢门在身后轻轻闭合。他想把空着的手抄在口袋里,黑发青年眯起眼睛,脸上的假笑简直与费佳有得一拼。 等等!费奥多尔那家伙会订个混合包厢吗? 他迅速反应过来,正打算借机发动异能对面的青年手速奇快一把拉住:“不行不行,你可不能把泉姐姐带走,没有后勤干部谁给我们Port Mafia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发工资啊!” 无声的波动在空间中碰撞,果戈里惊讶的发现异能力失效了。他先是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大号行李箱,然后又满脑子问号的抬头看看拉着自己的青年:“太宰治?” “嗯呐,是我呀,所以能把泉姐姐还给我了吗?” “恐怕不行呦,这儿可没有您的后勤干部。” 包厢门开启,穿着厚实斗篷,带着哥萨克帽子的青年踏进包厢:“您好。” 如果他手里的枪能有他说的话那样礼貌就好了,轻松甩掉追踪的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走到果戈里身侧:“不必送,但是欢迎您去俄罗斯做客。” 攻守易势,太宰治挑眉叹气:“唉……我们Port Mafia很早就取缔人1口1买1卖这笔生意了,任何人在横滨做这行下场都很惨的,建议不要这样。” “可是我并没有啊?我只是个普普通通带着伴手礼回家的游客。”他用枪口示意太宰治松手后退,黑发青年忽然真情实感的笑开:“泉小姐,首领可是身处危险之中,考验干部的时刻到了哦。” 行李箱和包厢门同时被人暴力撕碎,砸了别人半条船闯进来解救妻子的金发青年目瞪口呆小林泉的次人格出现了,她半跪着压制住一个男性手里还扼着两一个人的脖子。 “哇!好凶恶!”果戈里被人压在背上面朝下,嘴里念念有词的抱怨:“费佳,我喜欢这姑娘的泼辣劲儿,不过下次你能不能确认一下药剂分量?很痛啊。” “我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做的并不是抱怨。”陀思妥耶夫斯基非常淡定:“炸船吧。” 既然带不走,那就不带了。他无比确定药剂分量绝对没问题,现在发生的意外只能归咎于情报有误。 “等等!”太宰治倒向最后闯进来的金发青年,后者才不在乎妻子的上司是死是活,他向前走了一步,让人无法站立的猛烈抖动随即爆发。果戈里趁机掀开压制自己的小林泉,陀思妥耶夫斯基立刻朝着她开枪。 用异能对付她没用,但枪1械可以。 几乎无法躲避的瞬间,小林泉被人猛地拉向后方,豹纹领带上眼熟的团挡住视线,七海建人缓了口气:“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等会儿就回家。” “……” 次人格狠狠瞪了他一眼,手上却极其轻柔的沿着他的背脊摸了一遍,在肩胛骨处摸到一片湿热:“旁边待着!” 她看上去粗鲁实则很是温和的搡开七海建人,顺手把不省心的体术废首领和他推到一处。摇晃颠倒的舱室内,即便海水不断翻涌着灌进来,她持枪的手也一样稳定。 陀思妥耶夫斯基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无论体术还是枪械,自己大约都不是小林泉次人格的对手。狼狈翻滚中他在同样位置也挨了一枪,幸好果戈里不是办公室人才,两人沿着爆炸破口逃进海里,要不是对方身边也有两个拖后腿的,他想他今天恐怕没法活着离开。 “救命呀泉姐姐人家不会游泳哇”太宰治扶着七海建人,假惺惺的随便嚎了两句,海面以上传来螺旋桨搅动水体的声音。 是游艇。 “或许你该解释一下。”次人格目光不善的看着他,黑发青年摊开一只手:“阿治什么都不知道呦,是森医生告诉我这么做哒,都是他的错,他可坏可坏啦!” “……”次人格酝酿了一会儿,阴恻恻道:“我当年就该活活打死你们两个才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9 19:51:3720230311 10:3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人星忙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3 ? 第 153 章 时间倒回到律师提交保释申请前。 “小林泉的次人格?”中年男人坐在藤椅上, 咂咂嘴,摇头:“不,那其实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次人格。她只是那孩子自我保护的产物, 当人极度恐惧某件事的时候,总会下意识遗忘,甚至主动在那些记忆上添加一道‘门锁’。泉的‘次人格’便由此而来。” 瘦削的白发少年恭恭敬敬替他端茶倒水,理论上已经“死亡”的Port Mafia先代舒舒服服靠着, 有一句没一句将往事告知访客:“当初先代是要把她砌进地基里的, 我不知道那孩子在漆黑无光求告无门的地下都经历了什么。但据留在现场准备填土的人说, 水泥棺里一度传出各种可怕的凄厉惨叫。” “也许这世上果真还有我们看不到但又确实存在的无形之物, 泉在与它们厮杀之后活了下来。不过那时的她毕竟只有十几岁,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受不了那种刺激很正常。再加上后来兰堂君的事……这孩子主动把前后许多记忆都给删除了,就连自己觉醒异能力的事也……嗯,刻意遗忘。” 森鸥外端着红茶喝得有一口没一口:“她遵照野坂先生的吩咐镇守在Port Mafia, 其实是镇守着关东地区唯一的对外出口。被她认可的首领, 就能强行让这块‘基石’苏醒, 额外说一句,泉的枪法很好哦。” “好的,多谢您的讲解, 这张支票您收好。” 得到想要的情报, 太宰治多一秒都懒得与老师虚以为蛇:“走了,保重。” “哎呀, 你少出现点,我就能保重了。”森鸥外朝弟子的背影有气无力吆喝一句, 转头又把身边的小少年使唤得团团转:“敦君, 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泡的红茶为什么总也达不到九十五度呢?” 中岛敦:“……” 森医生好可怕! 走出孤儿院的太宰治低头轻笑如果按照森先生所说, 小林泉罹患幽闭恐惧症不是比多重人格更合理吗?所以说啊, 她到底是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呢还是假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算了,放纵干部偶尔任性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怎么说小林小姐的奇怪之处比起其他干部来说竟是如此正常。 横滨近几日闹出个大乱子,警视厅抓错了人,办理保释手续的过程中激起民愤导致办公大楼被一群平民冲击。按道理讲一般这种时候军警就该介入了,一边抓捕逃逸的肇事者,一边阴阳怪气捅出篓子的警察们。 奇怪的是这股紧张气氛在某个节点上突然风平浪静,军警不出声,内务省不出声,Port Mafia也不出声。就像是所有人集体失忆,稀里糊涂就把这件事给放过去了。 这当然不可能,惹到讨债人头上,有理没理先想想是否做好搬迁打算。 责任组从上到下每人都被小林小姐亲自登门“拜访”了一番,其中敢理直气壮和她厘清个人经济问题的一个也没有。对方作案的证据尚未掌握,自己身上小辫子一大把,自然匆匆结案。拐回头泉又去找人查了那个孩子的记录,其父确实于月前失踪,不过并非被Port Mafia带走。他只是不想继续承担父亲的重任,裹上财物一跑了之罢了。 对于这种垃圾,Port Mafia从来没有客气过,捆起来往海里一扔了事,送他下去自己和孩子解释。 忙完外头那些纷纷扰扰,她换了身常服开车去往东京。此前七海先生做了个小小的取弹手术,伤口刚愈合就回学校继续任教,考虑到受伤位置不大好、多少有些影响活动,这几天七海太太很是殷勤的主动又是接又是送,把学校里的单身狗们羡慕得汪汪直叫。 “以后千万别听太宰忽悠啦,那家伙,你也不能说他嘴里没真话,问题在于他的真话和假话差别真心不大。你看,他本来可以安排中也和魏尔伦赶过去却偏偏叫了你,先不讨论Port Mafia的事该不该把成员家属牵扯进来,总之结果是你白白受了一回伤。” 泉趴在方向盘上等七海建人慢吞吞束好安全带才启动,四个轮子走在山路上也稳得一批。 有前辈家入硝子关照,他其实早就没事了。但是妻子难得把工作安排在自己后面,估计这辈子怕是再也遇不上下回,七海先生就很想任性一次。 “总之,保护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别那么实诚。”她打了半圈方向盘,目不转睛看着前方。 老实人劝另一个老实人别那么老实,这话说出来可信值着实不高。 七海建人靠在座椅上,弯起嘴角不说话。他喜欢她絮絮叨叨的样子,充满人间烟火气,虽然平凡却很温暖,能够驱散黑暗与绝望。 小林泉本质上并不是话多的人,说完就安静开车,上快速路前专门停了一下从后座拿来毯子给七海建人盖上:“你盖好了睡一会儿,到家我叫你。” 见妻子精神头十足,七海先生果然盖着毯子闭上眼睛开始补眠。她手里的工作分流了一部分给部下,作息时间逐渐变得规律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忙碌得让人担忧健康状况。泉注意到丈夫的呼吸逐渐平缓拉长,关小空调的同时更加注意车速。 她记得那天之后发生的事。 偷渡船被炸出了个口子,海水倒灌导致舱内迅速缺氧。七海建人忍着伤势带着两个累赘从破损处冲出海面,又一路游到前来救援的快艇附近。要不是干部小姐扣住首领硬逼着船上人先把伤员接上去,他怕是要在海水里多泡整整一个小时。 营救她不是他的责任。诚然,夫妻间有互相救助的义务,但泉清楚知道当时的情况已经大大超出普通人能力范围,哪怕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她也完全可以理解。他还是来了,在知道妻子的工作实情后,在了解她确有踩着法律底线起舞的行为后,在所有人都说她谋杀了一个孩子之后,他仍旧坚定的信任着,并为了这份信任付诸行动。 小林泉觉得,大约自己后半辈子的好运气都花在遇到这个男人上了。 我好像……并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令人印象深刻、难以释怀,以至于感动得贴心贴肺生死相许的事。 看着前方无聊乏味的景色,泉忍不住细细回忆起与七海建人相识以来所有过往。 怎么想都只是两个普通社畜阴差阳错走到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平凡日常。也许他们两个工作比起常人略微特殊了一点,但也就仅仅那一点罢了,除此以外毫无特殊之处。比起小说、电影、戏剧中那些让人或是泪洒衣襟或是惆怅叹息的爱情来说,平淡得宛如留有余温的白开水。 但是她很喜欢。 小林小姐咂咂嘴,拉高速度超了辆车,换回车道后顺便看了眼坐在副驾位上闭目养神的丈夫。或许因为她不是什么愿意把感情着重外露的人吧,真要把日子过得跌宕起伏扣人心悬……想想就觉得很累。 对于社畜来说,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双休日瘫在家什么也不做,日常工作已经足够刺激,多余份额还是让给别人比较好。像这样细水长流不温不火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 驶出快速路出口,不需要提醒七海建人就睁开眼睛:“你想吃什么?在外面吃吧,不要累了一天回去还得辛苦做家事。” 自他受伤以来,小林泉展现出了极其简朴务实的生活技巧她动作很快,效率也很高,做饭不好吃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甚至还有夹着手机一边安排公务一边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时候,其熟练程度不得不让人怀疑从前她和她的监护人究竟谁在照顾谁。 “额……是太难吃了吗?不好意思啊,不行我多练练,失败品拿去办公室分掉,也不算浪费。” 有的事吧,多少得看点天赋,很不幸小林小姐在烹饪上没有点亮技能树。 七海建人低低笑起来:“我觉得不难吃,都是食材本身的味道,该怪售卖食材的商贩。”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不讲道理,不过泉听了还是很高兴:“对对对,一定是食材搭配的问题,我以后会注意。今天我们去吃寿喜锅,你受伤了还没好呢,多吃点肉补补。” 心里美滋滋并不耽误有自知之明,泉说着会注意,点餐也毫不含糊。七海先生翻开手机查找网评,最终选了家距离不远评价很高的餐厅:“吃完饭我开车,你也休息一会儿。” “你确定你可以?” 按照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当然不可以,但是咒术师,尤其是有奶妈关照的咒术师,那点“小伤”早就没事儿了。七海建人淡定的点点头:“可以,家入前辈检查过,说我恢复的很好。” 也就是他五官硬朗,哪怕表情僵硬也看不出是在心虚。 小林泉秉持着恋爱脑人设不动摇,主动把丈夫和他同事们的特别之处忘光光:“那好吧,要是有不舒服及时说哦,你把导航开给我,我找路。” 乐于在这种时候当个普通人的七海先生也主动过滤掉妻子Port Mafia干部的身份:“开慢点,不要急。” 两个人不约而同想着另一半柔弱不能自理,需要轻拿轻放小心应对。 作者有话说: 全文就到这里,接下来是快乐的番外时间感谢在20230311 10:32:5320230312 21:5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堇子 10瓶;高贵皇后 5瓶;女宛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4 ? 154 ◎番外6◎ 番外 准干部兰堂的养女小林泉, 是Port Mafia青年训练营里出了名的怪人。 十四1五岁正是女孩子情窦初开的时候,漂亮的丝绸衣裙,甜腻的糖果蜂蜜, 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以及青涩朦胧的恋爱才“应该”是她们生活的重心……至少Port Mafia内部很多人都这样认为。 就算略朴素些,也该远远望着帅气的少年们脸红心跳小鹿乱撞才对吧! 小林泉没有,她和大多数同龄女孩都不一样。 兰堂给女儿买了很多漂亮裙子,小林泉也确实老老实实按照要点把它们穿得整整齐齐, 但她不笑, 也不和同属训练营的“青年才俊”们交好。这孩子从不在社交上花费时间, 不参加年轻人们组织的各种小团体, 每天完成任务和训练立即不见人影,没人知道她躲去哪里。甜食、花、简单的小首饰,无论谁拿什么讨好,她都板着张脸原封不动把礼物退回去, 看也不看。 这种不招人喜欢的作风自然会引来各种猜测, 猜测来猜测去便有流言平地而起。 她不在意。 不管别人的目光是热切也好还是鄙薄也罢, 射向靶心的子弹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偏移。华丽衣裙与冰冷的命中率形成鲜明反差,小林泉的存在不一定最亮眼但一定最让人介怀。 “还有人和你说了什么?我不合群?不合群才正常,人没法与野生动物和群。难道排成一排站在路边展示自己头顶花毛露出半个屁股的愚蠢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坐在养父对面翻看书籍的女孩子一点脸面也不给人留, 嘴巴毒得很, 从措辞可以看出颇有文学造诣。她后半句在吐槽近来横滨市内风靡的一种流行趋势。大约受英美那边影响,本地青年越来越喜欢给自己整些标新立异的行头, 三五成群的聚在广场四周乱扔酒瓶烟蒂,还要擅自给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人贴上“异类”标签。 上午稀里糊涂和人打了一架, 等到下午才反应过来好像不是自己的锅, 兰堂隔着桌子淡淡“嗯”了一声:“我也觉得染个黄毛还把裤子吊在屁股上的样子蠢爆了。话说上午有人来找我……似乎是告状?叽叽歪歪说些合不合群的怪话, 很烦, 揍一顿赶走了。现在我想起来,好像和你有关。” “一个不认识的家伙和人打赌。”小林泉放下手里的书籍,“赌三个月内能不能把我骗上床。” 这么无聊的赌注,总有好事的家伙专门跑去找受害者泄密,就为了看看对方惊讶悲愤的反应。小林泉惊讶倒是惊讶了一下,悲愤的话……没有,这个时候的她比较擅长让别人悲愤,“既然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我就索性帮他彻底摆脱这个烦恼。” “哦……那我有空再专门过去多揍他一顿,让他学会约束子弟。” 兰堂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护短,养女又没打死人,对面有什么好叫的。 对话告一段落,隔了半个多小时,泉手上的旧书里划出一页信纸。女孩子眯着眼睛读了几句,把纸推到养父面前:“这里的人称代词有点怪,写信人到底是给妻子写信还是给宠物写?” 兰堂先生勉强往前凑凑,看了一会儿相当平静的告诉她:“是给邻居的妻子写的信。‘mon lapin’,用的阴性词,母兔子。” “……” 小林小姐有点混乱,爱侣之间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奇怪称呼并不罕见,但便宜爹为啥会认为这信写给邻居的老婆?不太对吧! “我的小兔兔”,这么喊邻居的老婆?写信人是不是已经被打死了? 兰堂先生八风不倒不动如山,用眼神坚定地告诉便宜女儿他没弄错。 “好吧。” 她把信纸重新塞回书里,翻到下一页继续读,袖口繁复的蕾丝花边擦过纸页带来轻柔细微的“唰唰”声,很是催眠。 长发男人靠在壁炉旁,他听着翻动书籍与衣物摩擦的声音,不多一会儿就闭上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近来总是嗜睡,伴随着时间不断流逝,脑子里缠成团的往事也渐渐解开死结展露原貌。 黑色的火焰、暴怒的低吼,远处是柔和静谧的水面。那是片不肯蓝的海,最终落在某人眼底……波光粼粼,海鸥啼鸣,仿佛有教堂的钟声掺杂其中。 壁炉里的木柴突然“噼啪”爆出一朵火花,惊醒了浅眠的人。兰堂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蕾丝袖摆,养女正支着胳膊给自己盖薄毯。 “我吵醒你了吗?”她皱起秀气的眉,不爱笑,一点也不像记忆里金色的和橘色的影子。 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呀,被自己一时糊涂带进暴力组织,未来还可能卷入各种危险的漩涡。男人捏捏盖在身上的毛毯,忽然有点心虚。这样的孩子恐怕很难在Port Mafia内部生存,她所奉行的并非黑1道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如果有一天脱离了父亲的庇护,高洁的心性将会成为她的墓志铭。 兰堂推开毯子坐直,用力摇头的样子不说欲盖弥彰吧,至少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没睡着!” 没睡着就没睡着呗,至于这么大反应么? 小林泉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哦,好,你没睡着。” 大约安静了五分钟,她继续道:“晚上有个巡街的任务,明早才能回家。” Port Mafia不养闲人,哪怕准干部的女儿,该做任务也一样要做。兰堂抬手往脑门上拍了一下:“巡夜啊……我忘说了,明天后天我都不在家,要不你别来回跑了。就近找个酒店开间房凑合两天,等我回来带你去吃法餐。” 其实更喜欢吃家常饭菜,不过小林泉并没有泼他冷水的打算:“行吧,这两天我就一直待在后勤部队里了。” “嗯,乖乖的,我的小软糖。”他笑着用法语逗了女儿一句,小姑娘怒目而视:“你正经点!” “正经正经,我很正经。”成年人一点也不正经的笑笑笑,把未成年人逗得喵喵叫。 巡街任务多数一做就是一夜,Port Mafia如今的地盘还没有发展到鼎盛时期一半大,单纯维护边界根本用不了多久,所以除了巡查成员们还要顺便收取保护费。 小林泉收保护费的姿势和别人不太一样。 一般的暴力社团收取保护费,多半亮出武器威逼利诱一番,吓得店主屁滚尿流、主动奉上钱财才算了事至于钱多钱少,那就随缘了。但是到了小林手上,事情就会变得非常节省力气:她会掰着手指耐心和店主算清楚Port Mafia为他们带来了何种好处,如果不支付费用落在其他帮派手里将会额外支出哪些项目,再估算一下老板本月大概收入,最终给出一个对方能够心甘情愿掏出来的最低数目…… 总之就跟收物业费似的,就差拉个账单出来贴人门上讨债。 “有趣的孩子,还很聪明。” 坐在车里向外观察的僧侣朝老首领点点头:“她可以。” “那就她了,能成为组织的基石,能与即将兴建的本部大楼融为一体,是她的荣幸。”老人摸着小指上硕大的戒指满意颔首:“让人去办吧,兰堂那边……回头给他换个油水足的差事也就罢了。一个丫头片子换一个晋升干部的机会,他应该知道怎么选。” 自然有人心领神会退出去传话,给出门在外的兰堂临时加了好些杂事借以拖延他回来的脚步。至于说小林……一个孤僻的孩子,甚至不会有同伴跳出来替她张目。 忙碌了一夜,天亮前打算找地方睡觉的小林泉被几个黑衣大汉拦住去路,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为首之人冷声赶在前面道:“小林泉,兰堂的养女?首领要见你。” 在等级森严的Port Mafia里,首领的话就是不可违抗的旨意,普通成员问也不能多问一句。女孩子没有做无谓的反抗,跟着这些人去了首领办公室,第一次见到横滨夜晚的主宰。 那是间门窗紧闭的宽广屋子,四壁装饰着展示侠士勇武与力量的浮世绘。上首处坐一老者,腐朽且虚弱。对方没有说话,冷冷的视线肆意上下打量着,倒是坐在下面头一把椅子上的僧人温和出言:“你叫什么?多大了?还记不记得父母家人?” 泉一一老实回答,不知道就直说不知道,没有隐瞒也没有语焉不详之处。 和尚扭脸看着老者又把头点了一下,后者挥手喊人:“带她去吧。” 还是先前那几个黑衣大汉,上前抓着胳膊把人架起来往外拖。等人都出去,老首领才假惺惺叹了口气:“怪可怜的,你去多给她念上几卷经,也好催她走快些少受点罪。” 和尚勉强扭扭嘴角,无论他多么不想去看现场,只要Port Mafia首领下了命令那就必须得去。 活生生将一个无辜少女砌进大楼地基里闷死,这种事真到做的时候没人不会脊背发寒。但是不这么做死的就要换成他自己了,千不该万不该,Port Mafia一开始找上门咨询风水玄学的时候他就不该贪财。 兰堂从首领私人医生处得知消息赶回横滨后见到了浑身是血的女儿,她没有被闷死在暗无天日的地基里。据说水泥封门后那个封闭空间里发生了很多可怕的事,不属于此世的凄厉哀嚎就连主持仪式的和尚也受不了。 最终首领亲自下令将泉放出来,甚至当众表示她是个吉利的人。 作为一个失忆了的外国人,兰堂不太懂岛国判断一个人吉利与否的具体标准,但是作为一个法国人,他深刻明白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的女儿,他不慎带入罪恶的小鸽子,不爱笑也很甜蜜的小软糖,居然在他的庇护之下险些成为Port Mafia本部大楼的人祭只因为她优秀,只因为她与众不同,只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有可能在临死前爆发出足以吓退恶鬼的恨意与怨念。 看来也该到换老板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2 21:55:3120230314 19: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人星忙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5 ? 155 ◎番外7◎ 夜蛾正道离婚了。 在他的同事们看来, 这个消息远没当初得知这家伙结婚时震撼。或者说,一个咒术师,孤独终老才正常, 结婚反而是件稀罕事。 由于前妻拒绝接手养女的监护权,离了婚的夜蛾先生不得不将“女儿”长期寄存在工作的地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咒术师能有三百六十天在外执行任务,有些时候他尚且不能保证自己一定活着完成任务, 更不必说多把个孩子带在身边。 原本他是想把养女送进私立学校寄宿的, 花钱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那孩子仅用了一周时间就成功被劝退, 想来她不太适合普遍意义上的义务教育。作为一个新手父亲,夜蛾先生不管怎么看也看不出白得的便宜女儿哪里不好,奈何寄宿学校的舍监并不这么认为,她甚至断言小林小姐总有一天会因为极其具有煽动性的言论而进监狱。 这孩子是他去横滨做任务时被人硬塞进手里的, 异国男人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拒绝“如果继续留在横滨, 她会死的”。那人眼中的悲伤几乎没顶。仿佛他并非身处暗香浮动的月下花园, 而是于烟波浩渺的海面随波逐流。做父亲的人已经决定赴死,他要把心爱的小女儿托付给划船行过的路人,他甘愿低下骄傲头颅, 为了能给她求条生路。 头一回见识此种阵仗的夜蛾先生:“……” 要不是打不过这家伙, 他差点以为是什么新型碰瓷诈骗。 “令嫒……”魁梧男子为难的看了眼外国人递来的小姑娘她大约十四岁左右的样子,穿了身病号服, 垂下的手臂纤细白皙,道道红痕嵌在上面着实伤眼。女孩闭着眼睛, 脸色不大好, 即便昏迷中也皱着眉, 身体伴随呼吸不断微微抽搐。 是被诅咒围攻后侥幸逃生的普通人。这么小的年龄, 如此沉重的伤势,完全没有相似之处的父女俩,处处都透着可疑,但夜蛾正道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她身上有咒力反应,目前看不出是否携带术式……不如再过两年?等她到了能读高中的年纪我再来,今后做个安稳无忧的监督辅助,或者‘窗’的观察员,如你所愿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普通人也有可能生下身负咒术天赋的孩子,也许这个小姑娘更像母亲?夜蛾看看面前的异国男人又看看女孩,私以为此人眼神大约不太好当妈的颜值得拉到何种程度才能把父系惊为天人的美貌平均成女儿这种中人之姿? 也许欧洲人就是无法理解亚洲审美也不一定。 “来不及了,我没有时间了。”兰堂移开视线狠心不再去看小林泉,“我快要死了。” 他同意了老首领私人医生的邀请,从此以后一举一动都如同走在悬丝上,说不准何时变回坠落山崖。以他的实力当然不惧区区Port Mafia的追杀令,但泉还只是个孩子,未满十四周岁、没有异能力的、普通孩子。 如果将老首领形容成因年迈而陷入疯狂的狼,那么森医生便是躲在头狼背后偷偷操纵人心的狐狸,哪怕他们的计划成功,泉留在Port Mafia里也不一定能平安长大。她将会是那些人借以束缚自己的锁链,必要时甚至会被毫不留情舍弃。 开玩笑,Port Mafia是什么好地方?任何靠谱负责的父亲都不会把女儿留在这种地方。 面前这个魁梧男人一进横滨就被他注意到了。从东京来的咒术师,在一所宗教学校做老师,有社会地位有体面的固定工作,收入可观为人可靠,结婚多年没有子女。这样的人既能理解泉的特殊,又有能力供养她,想必能好好把这孩子养大。连续观察十小时,发动手里一切资源将此人查了个掉底,兰堂把仍旧躺在医院里昏迷的女儿“偷”出来,决心效法杜鹃把自家孩子塞进别人家看上去精致又温暖的巢穴里。 只要这孩子能好好活着,好好长大,她不必感念惦记我。一开始阴差阳错收养她确实有些不大体面的理由,但是相依为命至今,兰堂早已将小林泉视若己出。为人父母,总会忍不住替孩子提前规划好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至百八十年的人生,难道要让泉过和尾崎红叶一样的日子? 不,她可以不喜欢男性,或者不喜欢人类也没关系,但她不能生活在一个不允许“爱”存在的环境里。 “我的女儿,被Port Mafia首领当做人祭活埋在建筑物地基里,这一次她侥幸没死,我不能保证下一次他们会不会重复同样的事。你把她带走吧,她是个好孩子,你不会后悔做这件事。” 他把泉硬塞给夜蛾正道,后者不得不伸开胳膊接过女孩子,下意识掂量掂量重量,顿时被怀里过轻的分量惊到:“这孩子?” “她身体不好,小时候我没有好好待她让她营养不良发育迟缓了,很抱歉。” 为了尽快完成这场“交接”,兰堂退了半步浑身上下的摸,终于从内袋摸出整袋切割好的裸钻,“我不会让你白白花费力气,这些是我能支付的所有。” 原来还有这等隐情,被黑1道组织盯上的可怜孩子,怪不得她的父亲病急乱投医一样想给她寻条出路。继续留在横滨,小姑娘确实很难生存。这外国男人瞧着就不像个长寿的面相,比旁人厚实数层的衣物裹在身上,亏他把自己缠成球了动作还能那么快。 闪耀着各种颜色的钻石在灯光下几乎晃花人眼,夜蛾正道扫了一眼再也不看:“不必,一个孩子而已,我养得起。你……有什么话想留给她吗?” “……”兰堂想了一会儿,“你告诉她,我不要她了。我不需要一个弱点,一个累赘,让她从今以后别回横滨烦我。” 夜蛾正道:“……” 像这种家长,一般只能在中午见到,因为早晚要出事。 看看时间不早,兰堂故技重施将那一袋子裸钻硬塞给夜蛾正道,能够连同此世与彼岸的珍贵淡金色连续闪烁,男人面前只余一片被风从树梢上带下的叶子。还想继续据理力争的咒术师眼睛一睁一闭就被人送出了横滨市,兜里多了袋价值连城的裸钻,怀里还多了个白捡的女儿。 回忆完往昔,魁梧男人忍不住用力捏捏眉心。 正如那个外国人所说,小林泉是个好孩子,勤快、安静、不吵闹。和学校里那些神兽相比,她乖巧得几乎有骗人生女之嫌。刚带她回家的时候夜蛾夫妇还没分道扬镳,这孩子听了父亲的留言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闷不乐许久,一度被人怀疑自闭。夜蛾太太自然不大喜欢来历不明的小姑娘,但她也没有拒绝丈夫的善心,泉留在夜蛾家度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后来两口子拉扯起离婚事项,无处可去的泉就被送进寄宿学校。前后也就七天时间吧,本身是个教师的夜蛾正道收到了教育界同行们的来电告状就读于圣玛利亚私立学院的小林小姐,领着同班女孩揍了隔壁男校前来参加联系活动的男孩子们,只因为那些少爷狗嘴里没能吐出象牙。 夜蛾正道:“……” 事情听上去有点复杂,但在了解过内情后,他一个字也没有责备养女。退学就退学,女孩子还是泼辣点好,泼辣点才能在外面保护好自己。 好在她身上有咒力反应,虽然还看不出术式,至少不能算成普通人。就算未到高中就读年龄,也不是不能勉强操作一番。这对刚办完离婚手续的夜蛾正道来说是个好消息,否则他真的很难找到借口把女儿留在咒术高专里交给监督辅助们照顾。 这几天正赶上一年级新生入学准备,泉跟着新任养父在学校里里外外忙了好几天,前后从身穿黑西装的“教师”们手里得到几乎吃不完的糖果零食。 新学校和新人生什么都好,唯独夜蛾的学生极其让人头疼。 “小不点儿腿短短欸嘿嘿!你怎么不哭呀?” 说曹操曹操到,带着黑色圆形小墨镜的少年突然袭击,一手一边从后面捏住泉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扭来扭去:“老子听说你要跟着一年级上课?早知如此,夜蛾还不如早一年把你安排进学校,想学什么只管问老子,包教包会,代价就是零食分老子一半儿。” 五条家的大少爷从来不缺吃的,可他就是觊觎泉口袋里的东西,那代表着来自他人的、无所求的喜爱。弱鸡凭什么受欢迎?大少爷不能理解。 “放开我的脸!” 女孩子冷冰冰的奋力挣扎,支援很快就来了。 另一双手同样从“天”而降,扎着丸子头的黑发少年捏开白毛的爪子无奈笑道:“悟,不要欺负弱者。” “不找软柿子捏难道要去捏石头吗?谁会去欺负比自己强的人啊!”毫无边界感的白毛自说自话拉开小姑娘的衣袋翻找:“这个棒棒糖归老子了,牛奶糖也要!还有巧克力!” 他毫不客气的收走“保护费”,任由女孩子小小的拳头砸在身上:“用点劲儿,你没吃饭吗?挠痒痒呐?” 体术相对一般,在咒术高专二年级生面前只好垫底的小林泉低头摸兜欸我枪呢?我要崩了这家伙! 作者有话说: 小林小姐 进了咒术高专 咒术界 要完蛋了 七海先生 关于两位 性格迥异的 岳父 请问你 有什么 想说的? 感谢在20230314 19:59:4720230315 14:1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湫漻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6 ? 156 ◎番外8◎ “泉呀?快来快来, 这里有好吃的给你呦” 一群监督辅助难得寻到空闲围拢了放松休息聊八卦,远远看到夜蛾正道的养女气鼓鼓低头走,肯定是被讨人嫌的五条大少爷欺负了。就有人忍不住从口袋里摸出点什么招呼她:“看, 金平糖,上次去京都时偷空买的,很甜哦!” 小姑娘抬头往这边望了望,板着小脸啪嗒啪嗒跑过来, 爽快接受投喂。 她不爱笑, 白皙小脸含了糖鼓起一块, 椰褐色圆圆大眼睛清澈得仿佛能滴出水, 总是倒映出别人最好的模样。 太!可!爱!啦! 好想伸出手指戳一下。 监督辅助们被萌得心肝乱颤这所学校里就没有能用“可爱”去形容的孩子,无论性别年龄出身。咒术师本就是利用负面情绪转化而得的力量去与诅咒拼杀,大多身世飘零各有心结,从来常见人心险恶, 已经不再有谁会用如此温柔的目光去看人了。 是, 夜蛾正道勉强塞进学校的这个孩子不爱笑, 但是她的眼睛,很温柔,流露着人性中天生的纯善, 就像蒙了层薄雾的春光。 “我这里有大福!很有名的仙台特产!” “我有羊羹, 喝茶吗?” “我这里有巧克力棒!” “瑞士糖吃吗?亲戚从国外寄来的。” “金枪鱼饭团,吃这个。甜食吃太多会牙痛!” 小林泉鼓着腮帮子嚼啊嚼, 不知不觉衣袋再次被塞满。 “今年泉也要跟着一年级新生入学了哦?” 忽然有人提起这个话题,更多人担心的看过来七嘴八舌给她出主意:“泉好像还没有表现出术式, 不能直接转到辅助科吗?咒术师伤亡率太高了, 这孩子……真是舍不得呀!” “第一年不分科的啦, 你傻啊!”新田监督边反驳同事边从衣袋里摸出盒草莓牛奶糖投喂, “我知道今年会有两个男生入学,泉你不管什么任务都跟着他们两个就对了,千万别一时热血上头冲在最前面。要是拿不准等级我们会提醒你,你就去找五条家的大少爷,就说……就说最强不可能做不到。反正他抢了你那么多零食,出点力气应该的。” 他想了想:“用激将法懂吧?那家伙脑子直,比另一个好骗。等明年二年级了我们帮你想法子转到监督科。” “另一个也没聪明到哪里去。示弱就行啦,把眼眶揉红低头抬眼睛偷偷看他两眼!保管那家伙连任务报告都给你写了。” 很快有人撇着嘴吐槽。 “你们这些人,不要胡乱把泉给教坏了!为人师表!为人师表懂不懂!” 不得不说,最了解咒术师的只有勤勤恳恳开车载着他们天南海北跑的监督辅助们。也就泉这种嘴巴严又可爱的小姑娘才能得到他们关怀爱护,换了刚升上二年级那批学生…… 算了,还是让他们和诅咒互殴去吧。 泉:嚼嚼嚼。 “嗯。” Port Mafia公共关系部没有聘用你们这些人才,完全是首领办公室的失职! 认真听人说话的样子也好可爱! 几位胆子大的女性监督忍不住伸手RUA了把女孩子的头毛,就手感发表出许多溢美之词并且向泉推荐了许多保养毛发的小秘籍:“趁着头发还多的时候一定要好好保养,不然等到我们这个年龄……就只能洗澡时看着满地落发欲哭无泪了。” 话题迅速歪楼到某位总监的新假发被“风”吹掉,熊孩子捡了去给人挂在树梢上,简直是社死叠加社死,双倍社死。 上课时间到了,铃声炸响监督辅助们一哄而散,泉带着鼓鼓囊囊的衣袋回了趟“家”夜蛾先生提前帮她在学生宿舍准备了房间。虽然没有兰堂的别墅华丽,但也绝对好过擂钵街的铁皮长屋。 新的“训练营”成员快到学校了,今后也会是出任务的搭档,她要换上同一色系的衣服前去迎接,这件事负责人昨天就通知过。 女孩先把衣袋里的零食掏出来放进专门的铁皮饼干桶,每一样她都在手里拿过,认真记下这笔好意究竟来自谁。 纯黑色的新校服早已洗净熨烫妥当,挂在床头等待主人。 无论昂贵奢侈的丝绸还是破烂褴褛的旧衣,泉都经历过。如今面前悬挂着材质优良的朴素衣装,穿在身上反而心安。 多派上些用场,就不会再次被丢弃了吧。可惜体术一道她实在天赋不高,枪械的问题夜蛾先生说已经向上面申请了,会有人想法子帮她解决。 反复思量了几回,女孩暂时放下心思,看着镜子整理着装。 黑色外套上的扣子被她一颗一颗扣好,逐渐盖住洁白衬衣,也盖住少女日益玲珑的曲线。长袜、及膝百褶裙,泉走到玄关处换上学生鞋,回头又看了眼镜子,转身折返回来解开领口,翻出嵌着蓝色“水晶”的波洛领带佩戴整齐。 每个学生的校服都可以自行选择款式,她选了类似西装的上衣外套,刚好露出领带上的一点璀璨如果我不幸在袚除诅咒的过程中死亡,至少能凭借这条领带查到兰堂先生。 请把我的遗物送还给父亲,再附上一句抱歉。 抱歉没有走上你所希望的那条坦途。 关上门走出宿舍,沿着甬道来到教学楼前,一年级负责人是个喜欢抱着太刀的和服大美女。 “哦呀,是夜蛾家的小姑娘?很不错,守时是个好习惯。跟我来吧,一起去门口迎接你未来的同伴。”美女老师在路上介绍自己从夫姓猪野,也就开学这几日能抽出空与学生见一面,往后几个学生就只能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了,“你们跟着二年级,生存率恐怕比跟着我还高些。咒术师的世界是不公平的世界,一切都在你降生时注定了。有人天生便凌驾于众人之上,有人日积月累也只能在底层徘徊。要懂得认命,别去与命运较劲,或许日子还能好过些。” 就像她的丈夫,不肯在命运面前低头,便只好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女人在咒术世界尤其不好过,东京这边的咒术高专已经比京都要开明多了,至少东京的女孩子不必在挣命之外还要考虑该如何挣得优雅美观。 泉只是静静听,从教学楼下走到学校大门口,春天的绿荫洒在身上,她抿嘴看着猪野夫人:“好。” 猪野夫人微微挑眉,如波的美目中泛过浅浅涟漪。 这孩子温柔收下她隐藏在语言深处的所有不甘与怨恨,没有任何令人难堪的同情与好奇……或许她不够活泼不够爱笑,却莫名让人觉得可靠。在她浅淡到近乎冰冷的反应里,自己获得了难得的宁静。 “你这样,就很好。”她同时收起愤懑与视线,走到前方将女孩挡在身后。 不知不觉间,反复强调“不要与命运为敌”的美丽夫人忍不住做出保护的姿态,完全没注意到此时此刻自己的举动略有自打嘴巴之嫌:“他们到了。” 春光在嫩叶间随着和风懒散摇曳,暖风拂面裙摆微扬,台阶顶端安静站立的少女唇间一点柔粉,在走出车厢的金发少年眼里仿佛压下了天地间所有娇艳。 她不是什么一眼惊艳的美人,比起前方已经走下台阶的负责教师来说甚至朴素到有些不起眼。 却让他神思摇晃。 椰褐色的清澈眸子里,少年看到自己干净的轮廓。手足无措伴随着心慌气短突如其来,他开始后悔出门时没有在衣着外貌上多花点功夫。新认识的同窗凑到负责人面前叽叽喳喳问候寒暄,七海建人则默默站着等待那个女孩自我介绍。 她穿着严谨的小西装搭配同色百褶裙,唯有领口那抹璀璨的蓝色配着红丝带很是亮眼。 “灰原雄。” “七海建人。” “……小林泉。” 她连声音都像是冰棱撞击一般清脆悦耳,走过她身边时他似乎隐约嗅到了海风带来的清新花香。 已经走到前面去的灰原雄等了会儿没能等到刚结识没多久的新同学,少年倒着走了两步好容易才等到他,好奇的目光落在除了报名字就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少女身上:“你看上去好小,瞧着和我妹妹差不多。今后需要帮忙只管叫我哈,我力气可大了,搬东西不在话下!” 说着他曲起上臂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姿势,泉看了两眼,点头:“嗯。” 七海建人:“……” 刚才路上怎么没发现这家伙话这么多?早知道不忍了。 “欸你是哪里来的呀?初中读的哪个学校?家在哪儿?喜欢吃什么?我喜欢米饭,旁边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之前说他喜欢面包。我看你来得早,学校里都熟悉了吗?要仰赖你帮帮我们两个啦,回头请你吃饭!” 小林泉:“……” 这家伙话有点多,但没有什么恶意,忍了。 落在最后面的猪野夫人抬袖遮住上挑的嘴角这大约就是年轻人特有的美好生命力了吧,只是远远看着也足以让人忘却世上种种不如意。 希望儿子将来也能遇上可以快乐闲聊的友人。 作者有话说: 监督辅助们 眼里的最强 约等于 任务处理机 七海少年 苦于找不到话题 话全被灰原 说完了 感谢在20230315 14:14:5820230316 11:1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台君、甜面酱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7 ? 157 ◎番外9◎ “喵咪……” 路边草丛里猫妈妈带了窝花色各异的小猫自由自在坐卧嬉戏, 女孩蹲在不远处伸手“嘬嘬”数声,马上就有好奇且大胆的“小朋友”翘着三角形的天线小尾巴凑过去,嗅嗅对方手中并无零食投喂立即耍赖倒卧仰躺着抓挠玩耍。 隔条马路, 七海建人提着兜满饮料的塑料袋边等灰原雄打电话边分心看小林泉逗弄流浪猫。 娇软温暖的毛团在她身边滚来滚去,几只尤其淘气的猛然发力跳到她膝盖上拉长身子嗅。女孩子也不躲,冷脸任由它们随意贴贴,看得金发少年无比羡慕。那些热情的毛茸茸小团子可不像某人, 开学都过去一个多月了, 连句问候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闹得好些人误以为他在故意孤立唯一的女同学。 有那么无聊吗?什么孤立不孤立的, 同级一共才三人!再说了……那是小林同学, 他得有多想不开才会故意欺负她,小学生作风吗。 “我好了妹妹说休假时想来学校看望我,想了想还是拒绝她。至少……至少也要等交流赛结束以后再说吧,万一被她看到兄长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我难道不要脸面么?” 灰原提着另一只袋子从街角转出来, 同样看到路对面逗猫的泉, 大眼睛少年欢快喊出声:“泉酱!这里这里,回学校啦!” 娇憨猫咪被他的大嗓门儿吓了一跳,小林泉“摘”下挂在身上的幼猫, 一只只将它们送回地面, 起身转过来看向路对面的两个少年:“嗯,买好了吗。” “买好啦!五条前辈要的糖, 夏油前辈要的漫画,还有家入前辈要的烟和酒,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们陪你去买。学校地址也太偏僻了, 出来一趟可真难。” 灰原低头看过两只袋子再次确认物资购买妥当, 泉穿过路面来到他面前:“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走吧,我开车。” 她当然没有驾照,未成年人怎么可能有那玩意儿?学校里空车多人手少,溜出来买违禁品自然不能让监督辅助们知道,所以必须得有一个人违反规则。 看上去遵纪守法安分守己的小林小姐完全没有无证驾驶实属违法行为的自觉。 “走小路躲开警察,哈!”灰原雄刚脱离中二期没多久,游戏情节照入现实很能激起他的冒险欲望。这家伙不但不对同学的违规行为加以规劝,甚至跟着大声起哄,“你把车停哪儿了?” 七海建人:“……” 理论上他应该拦下莫名激动的灰原,然后给学校打个电话,再不济花钱请个代驾。但违纪的是小林泉,金发少年蠢蠢欲动的手指犹豫了。有必要为了那么点小事害得她被夜蛾老师责备吗?来时路上泉同学车开得挺好……这一犹豫就错过了机会,灰原把胳膊拐在他脖子上,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歪歪扭扭走在路上,引来路人善意的注视。 “……快点走吧!”他借着好友的遮挡扭头往小林泉脸上看了一眼,后者根本没瞧这边,她的视线落在十米开外一处花店橱窗上,色素染出来的蓝色花朵用微黄复古报纸装饰着,标签上的价格高到令人咂舌。 仔细看看,每片花瓣边沿似乎都小心沾了银粉,如果算上花费的人工……它大约是值这个价。 “停车场?有收费吧,东京这边停车费好贵啊!回去AA呀,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钱……” 灰原还在耳边絮絮叨叨,七海建人盯着那束花看了很久,脖子上的胳膊突然束紧,灰原的声音比平日又高了几十分贝:“哈哈哈哈哈哈!我就不该拉着你,就让你撞到电线杆子上去!” 黑发少年凑近好友冲他挤眉弄眼:“怎么?看到什么了?有美女吗?在哪儿呢?也叫我看看呗!” 哪有什么美女,小林同学还在呢他谁也不想看! 七海建人悚然回神,他注意到小林泉随着灰原的这句话看向自己,一时不知该先辩解还是先高兴:“不要胡说!” 有些人就是越紧张脸越冷,对面牵着妈妈衣角的小男孩看了他一眼慌忙松爪绕到妈妈腿后面躲起来。 没由来的沮丧让七海同学看上去更加严肃,仿佛在考虑十分钟以后从谁开始杀起。 手机铃声适时发出声音,解救了马上就要同手同脚的少年。三人同时低头去看,原来是任务,临时充当保障顺手提供支援的二年级生已经从学校出发。 “废弃写字楼里的三级诅咒,三级呢,不知道长什么样。” 灰原雄松开拐着七海建人的手,小林泉已经调出电子地图:“距离不算远,现在过去需要半小时。” “带我们的是夏油前辈!我头发乱了吗?”灰原雄俨然视夏油杰为偶像,自然不肯在爱豆面前失礼。小林泉轻飘飘扫了眼过来没说话,七海建人认真回答:“没有乱,很整齐。” “好吧。”他摸摸鼻子:“泉酱,停车场到了吗?还要走多远?” 停车场自然离得不远,不然开车出门意义何在。泉姿势熟练的给了笔小费打发看场帮派成员,东京这边的社会团体没有横滨夸张,但在社会民生方面也揽了不少生意,这个停车场距离合适收费低廉却没什么人,就是因为它由小帮派经营,很多人自诩“正经”宁可舍近求远。帮派成员得了小费没有多做纠缠便爽快放行,泉束好安全带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差点把后座上的两个男同学甩成饼:“坐好了,尽量二十分钟内到达。” 一个优秀的监督辅助必须配备飙车技能,已经完全把自己放在辅助位置上的小林同学今天也在努力践行。 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七拐八绕全不减速,踩着路面上的每条线左右横跳,并线超车急速转弯、就差没开上高架匝道外侧。他们成功绕过所有红灯和交通警察,全程拿出公路追逐赛的水准一骑绝尘,很让灰原同学怀疑夜蛾先生在校外是否另有兼职就,他在游戏里躲警察的动作也没这么熟练。 说是二十分钟,实际上泉只用了十五分钟便到达任务地点,剩下时间一边等夏油杰一边看监督辅助们发来的任务说明。所谓说明其实也没什么细节,除诅咒等级外就提了句可能有受害者生死未卜,其他全凭学生们自行探索……所以才会有二年级生前来帮着压阵。 “……”少女锁了车,抬头细细观察连接废弃写字楼与主干道的小路,灰原雄安静不下来,用胳膊肘碰碰她:“你看到什么了?” 七海建人目不转睛的看过来,努力组织语言随时准备说话。 “没什么。”泉眯起眼睛抬头,天空飘来一朵形状有些奇怪的“云”。 “你们来的真早。”夏油杰坐在鳐鱼形诅咒背上冲一年级打招呼,获得一个热烈的狗狗甩尾和两个冷淡的猫猫点头。他笑着操纵诅咒降低高度,大约离地还有两米左右,少年潇洒翻下坐骑:“监督辅助在后面,等会儿就到,咱们先进去。” 说着他放下“帐”,领着三只菜鸟走进已经废弃的写字楼:“说明都看了吗?小林跟着我,七海和灰原……”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才发现原地唯余自己孤身一人,同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夏油杰翻了个白眼,前后看看找个干净地方坐下,低头开始抠手机。 三级诅咒而已,哪怕小林泉撞上也出不了大事,另外两个男生更不应该有问题。说实话,若非夜蛾是小林的养父,这一趟完全可以一年级生们自己解决,根本用不上准特级咒术师陪同。 正如他所想,灰原雄与七海建人第一时间察觉到周围流动的咒力发生了变化,前者跃跃欲试寻找残秽,后者从背后抽出钝刀沿着左手边的墙壁慢慢摸索。诅咒等级不高,不害怕的情况下单人也能顺利袚除,当然,难点也就在这个“不害怕”上。 小林同学……会不会害怕? 女孩子怕黑很正常,她咒力稀薄体术也只能算普通女孩子里的佼佼者程度,听说等升上二年级就要转去辅助科,万一运气不好撞上这个诅咒,危险不一定有,万一被吓到也不好。 不行,我要先去找她确定她的安全。 周围一下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脚步声的回音一层又一层起伏不定。泉开始觉得喘不过气,就好像她从未逃离Port Mafia地基下那尊奢侈的水泥棺材,被兰堂转交给陌生男人收养、进入一个奇奇怪怪的宗教学校……这些都是真的吗?还是濒死前的幻觉? 又或者……我其实已经死了? 脑后忽有腥风袭来她机警侧身躲避,不料动作慢了些胳膊上被什么东西狠狠挠了一爪子,疼痛伴随着血腥味开启了泉刻意遗忘的记忆那是死亡紧贴在眼球上的恐惧。 “不要,放我出去!有人吗?有谁能来救救我吗?” 女孩子沙哑的泣音在黑暗中扩散,没有回应。 我早该知道的,不会有回应。生活在擂钵街的孤儿,终其一生也很难等到白昼降临。 “……”当恐惧突破人所能够承受的阈值,事情就会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一路狂奔。 无光的暗室内,除了空气被物体快速飞行扰动的声音外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小林泉不断后退着背靠在墙壁上。三级诅咒趴在她头顶的墙角内,垂涎欲滴。对它而言有咒力的人比没有咒力的人更好吃,但它只有三级,除去幼崽根本吃不到长大了的咒术师。 好饿……好馋…… 下面那只猎物似乎吓傻了,把自己挤在墙角里一动不动。 无论怎么看,那个单薄的女孩都不是对手,诅咒舔舔爪子上沾到的人血,身形凭空涨大一圈。它张开嘴,露出其内交错的利齿,照直猛冲下去。 它已经在用贫瘠的思维想象吃饱肚子后的舒畅了,直到化作飞灰彻底消散前还做着美梦。 “别碰我,离我远一点。” 沙哑声线里似乎还混着丝哭泣后的鼻音,背靠墙角的少女抬起头,冷冷看向上方,那是诅咒消失的位置。 与此同时,边抠手机边操纵咒灵找人的夏油杰猛然抬起头【咒灵操使】失效了,那个被他放出去的咒灵完全失去踪迹,也不知道是被其他诅咒吃掉还是被人不小心袚除。 但他放出去的是个一级诅咒,一年级新生有可能不慎袚除掉吗? 不过施加于建筑物内的咒术在咒灵失踪的瞬间也一并被解开,这倒是个好消息,他可以去把随机散落的一年级生都给找回来了。 158 ? 158 ◎番外10◎ 怪物, 啊不是,诅咒,诅咒已经消失了, 但压抑感仍在。废弃写字楼早已断水断电,为了避免高空坠物窗户也被木板钉死以防破损,仅凭缝隙中透入的些许微光根本不足以充当光源,反而衬得深处更加幽暗。 寂静闭塞的晦涩空间迫得泉呼吸困难。 周围温度似乎在随着心跳声不断下降, 被黑暗完全覆盖的走廊宛如怪物巢穴, 隐约有蜿蜒游动的触手伴着细细碎碎不属于此世的低语不断在耳边重复。大脑一片昏沉, 泪腺不受控制, 唯一能够转移注意力的对手化作飞灰彻底消散,她没能找到下一个供自己发泄恐惧情绪的目标。 就在泉浑浑噩噩思考要不要砸烂窗户从楼上跳下的瞬间,黑暗笼罩中的走廊墙壁“哗啦”一声被人砸碎撒了满地砖块碎石,最远一块轻轻划过女孩脚边。少年喘着粗气闯进她寂静的棺材里, 木板缝隙里透入的些许光点洒在他淡金色的头发上, 就像照亮无边黑夜的第一抹晨曦。 “你怎么样!” 分割走廊的承重墙被打了一个大洞, 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更远处还有个差不多一样的……如非必须这个人从来不会主动加入她和灰原的谈话,平日里更是阴沉沉的站在角落里用防备警惕的目光扫视,所以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七海建人会做出打破墙壁来找自己这么夸张的事。 况且承重墙也不是那么好砸的。 她没有回应, 被吓坏了吗? 七海建人嗅到了血腥味, 虽然没看到诅咒留下的残秽,单凭这个也能推断出小林泉遭遇到了那个三级诅咒。她可怜兮兮的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还受了伤,少年顾不得思考其他, 身体先于理智行动起来。 “好了, 没事了。别害怕, 我在, 我会保护你。” 少年尚且单薄的臂膀将泉拉入温热的怀抱,背后被人规律的轻轻摩挲,是某个人笨拙的安抚。 “你怕黑吗?不怕了,我马上带你出去。” 他注意到小林泉胳膊上洇出的血渍,猛然挺直脊背四下警惕:“诅咒来过?伤口疼不疼!” 没有发现诅咒踪迹,他松开怀里的少女,背对着她重新蹲下:“快上来,我背着你走。先去和夏油前辈汇合,我再去找灰原。” 泉盯着他突出的肩胛骨看了十几秒,直到七海建人被她看得面红耳赤,这才伸出手扣着他的颈项趴在他背上。碰触到温热的人体她才意识到自己在颤抖,已经抖了很久很久。 小林同学好轻啊,胳膊细得仿佛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折断,这样的女孩子果然应该转去辅助科,咒术师这份工作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了。七海建人恍惚了一下,海风的清新与浓郁的花香让他头脑发昏。少年向上提了一下,确认女同学不会被甩下来才迈开步子快速离开这间整个废弃写字楼最阴暗的角落。 沿途小林泉看到数道墙壁上都有相似的人为开凿痕迹,有个家伙根本没去考虑任务目标,一心只想找到失散的同伴。他似乎找着找着找烦了,干脆打烂阻挡在面前的一切障碍…… 明明总是一脸冷静谨慎的样子,做起事却如此鲁莽。 她小心翼翼侧过脸靠在他背上,少年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 一直找到写字楼入口处他们也没有找到灰原雄与夏油杰中的任何一人,外面的帐破了,说明诅咒确实已经被袚除。七海建人把小林泉背出写字楼,找了块还算干净的草坪把她放上去,掏出手机试着给其他人打电话。 出乎意料,电话通了,灰原的声音哪怕隔着电波也一样震耳欲聋:“七海你怎么样?我正和夏油前辈在一起,你有见过泉酱吗?我们没找到她,也没找到诅咒!” “诅咒已经袚除,小林同学和我在一楼门厅外,很安全。”他挂断电话蹲在小林泉面前,“诅咒……” “算了,不想当咒术师就什么也别说,有人问起来只管推到我头上。” 灰原和夏油前辈没遇上诅咒,他也没遇上,只有小林泉遇上了,诅咒被袚除得连残晦都没留下……不管怎么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小林同学大概没有外表瞧上去那样柔弱。 但那又怎么样?谁也不能勉强她去做不想做的事。 她怕黑,诅咒大多在晦涩背阴之处肆虐,单凭这一点七海建人就飞速完成了自我说服不想做咒术师就不做,监督辅助也没什么不好。他可以努力些早点成为一级咒术师,这样将来就可以把她调到自己身边,不让她接触任何她不想看到的东西。 咒术师难以与普通人结合,咒术师之间大多也只是战友情,但咒术师和监督辅助……嗯,少年暗搓搓的开始考虑申请更改保险受益人。如果是小林泉的话,哪怕被诅咒爆出来的脓汁喷了一头一脸他也能身心愉悦赶回家洗个澡再陪她吃晚餐。 “七海,泉酱!” 灰原雄跟在二年级生身后跑出废弃写字楼,看到小林泉好端端坐在草坪上,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小河沟里翻船,夏油杰看看已经破掉的帐,下意识埋怨:“新田监督怎么还没来,遇上堵车了?” “前辈你给新田监督打个电话让他别跑了,我们开了车出来的,就停在外面。”灰原雄支棱着脑袋来回傻乐:“七海你把诅咒袚除掉了?那玩意儿长什么样?” 根本就没看到诅咒的七海建人:“……” 他下意识去看小林泉,夏油杰挑高眉梢,意味深长看着这两人三级诅咒有可能是小林泉袚除的,他放出去的那个一级肯定不是。 “我……”金发少年正打算胡诌一个诡异的诅咒形象出来糊弄好友,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假装自己是朵蘑菇的小林泉张嘴截断了他的话:“是我,我有幽闭恐惧症,惊恐之下咒力失控袚除掉了诅咒。七海及时把我从黑屋子里救出去,我们谁都没看清楚那个诅咒长什么样。” 这个说法听上去合情合理符合逻辑,写进报告里也很有说服力。问题在于夏油杰放出去的咒灵可不止三级那么简单,他眯起眼睛,小林泉忽然想起其他监督辅助们的“提议”,当着所有人的面抬手用力揉揉眼眶,努力做出“我很可怜”的样子直勾勾瞪着二年级生。 一点可怜的影子也没有,反倒更像炸毛小猫发狠挑衅。 七海建人:“……” 灰原雄:“噗,嗯,咳咳咳咳咳咳!” 夏油杰:“……” 好吧,她已经很努力了,再努力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笑场。 假装自己真有被女孩子勉强做出来的“可怜”样给可怜到,好心的夏油前辈放过一级咒灵的问题不就是个一级诅咒么,随便出个任务就能重新抓一只。虽说那玩意儿实在不好吃,看在小学妹已经这么努力的份儿上,也不是不能忍忍。 “唉……回学校吧,报告我来写,你们站边上看着学一学,今后自己写知道了吗?” 他抬起拇指压压眉心,别过眼睛不去看小林泉认认真真长出一口气的样子。 笨笨的,头疼。 小林泉:“!” 监督辅助们提供的方法亲测有效!是真的! 任务在灰原同学高高兴兴的大嗓门儿与七海同学酸溜溜的视线中宣告结束,七海建人最终还是打电话请了位代驾来开车送大家回学校,因为小林泉胳膊上让诅咒挠了一爪子。 回到学校灰原雄自告奋勇跟着夏油杰学写报告,七海建人送小林泉去治疗室找家入硝子。不出意外他们在这里遇上了逃课补眠的五条悟,后者对泉胳膊上那个口子大加嘲笑,笑了好半天又突然眉头紧皱:“像你这个样儿,等交流会上见到京都那群王八蛋可怎么办?老子总不能把你拴手上随身带着。一个三级诅咒就能让你挂彩,跟着老子不是一级就是特级,岂不是小命玩儿完?要不你碰上对手就直接投降吧,原地等我们给你报仇。” “好好的一个少爷,怎么就长了张嘴呢?”家入硝子用爱怜的眼神看看把治疗室当卧室用的五条,催促泉往帘子后面去,“把外套脱了,衬衣解开,伤口应该不深。我觉得你倒不如留着它做个警醒,今后遇上诅咒不说还手打回去至少逃快点,再不济就摇人,我们这些前辈都还在呢,你只管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Port Mafia青年训练营里最出色的枪械手乖乖点头:“嗯,好的,记住了。” “好乖好乖!”家入前辈芳心大悦,狠狠RUA了把后辈的头毛,“明年转科的时候可以考虑来治疗室和我作伴呀。监督辅助们还要出门,治疗室的医生连门都不必出,看谁不顺眼就使唤谁,想要什么就让咒术师们跑腿买!” 当个治疗师也很好,站在旁边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七海同学默默脑补小林同学穿着白大褂的样子,不知不觉整个人变得和熟透了的虾子一样红。 作者有话说: 前天下雪的时候,Z宝和睿哥一个蹲在窗沿上一个站在窗户底下,一块儿向外张望,他们两个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真可爱。 感谢在20230317 21:51:0520230318 13:1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廿九 3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9 ? 159 ◎番外11◎ 治疗师啊…… 好像, 也不是不行? 小林泉摸摸下巴开始思考她体术天赋平平,再怎么努力目前的程度也已经基本到达自身极限了,往后只能依靠经验和年岁增长慢慢积累。比起普通人或许是会强些, 但要把对手换成兰堂先生或者五条、夏油前辈这种级别……不,哪怕换成灰原和七海,她也打不过。 做一个监督辅助能够发挥的效用和做一个治疗师相比,差别非常明显, 能处理伤口无论在帮派还是外面的正常世界, 都是被人尊重的体面工作。再说了, 咒术高专的治疗师对医术要求其实不高, 外伤包扎,判断诅咒类别才是重点。或者说能不能救活送进来的伤员本身也不是件要紧事,能喘着气被抬出诅咒现场本就意味着逃了条命,除非掌握反转术式, 医生更多也就起个安慰剂的效果。 不过医生这个职业本身算是技术工种, 放在哪儿都能用, 不必担心失业。擂钵街里日子最好的人莫过于那些黑医,混混要找他们挖子弹缝刀伤,妓1女要找他们帮着堕胎, 只凭这两样就能骗吃骗喝一辈子。她在心底大约算了笔账, 只需要做个不那么草菅人命的普通庸医,自己就有能力在兰堂先生退休后给他舒舒服服养老送终, 甚至还能再多加上一个夜蛾先生。 简直就是天上凭空掉下来的馅饼。 “家入前辈,治疗室的招聘条件应该去哪里咨询?” 差不多拿定主意, 泉眼巴巴看向家入硝子, 后者瞪大眼睛, 显然没想到一个人做出关乎未来的决定时能如此果决……或者也可以形容为草率。 “额……学医, 还是很辛苦的,背书就不说了,经常不得不面对败胃口的画面,需要花费大量精力考证,如果遇上存心闹事的家伙有可能失去行医资格,甚至入狱坐牢。我不是出尔反尔泼你冷水,只是客观建议你把事情想得更全面些。” 家入硝子就怕这会儿学妹兴致勃勃入了行,过上一两年满脸痛苦的高喊“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到时候彼此见了都尴尬。 硝子站在“正常”高中学生立场上给出的忠告非常中肯,可惜小林同学的履历不是那么“正常”。花些算不上代价的“努力”就能学一门足够安身立命一辈子吃喝不愁的手艺,这种好事儿可不是每天都能遇上的。 学习原来是件辛苦的事? 泉几乎把这句话写在脸上,躺在病床上还要翘二郎腿的五条悟大笑:“哈哈哈哈哈!硝子,你被嘲讽了!” 家入硝子咂咂嘴没说话,意识到不大妥当的小林泉郑重看向她:“抱歉家入前辈,我没上过学,我不知道。如果冒犯到您,我愿意道歉。” “不……啊,别理五条,他就是无意识的挑拨离间。但,”硝子也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进了高中却说自己没上过学。五条那种能在自己家里读私塾的家伙不在讨论范围内,而且小林明显也不是世家出身:“……” “但”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倒是小林泉自己坦然道:“被收养前我是个流浪孤儿,勉强在横滨栖身,没有机会进入学校。至于来高专前那段时间,嗯,因为聚众斗殴被圣玛利亚女子学院劝退了。如果非要对我的受教育时间做个总结的话,好吧,我上了七天学。” “我有没有听错?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天天冷着脸的模样,你是和聚众沾亲啊,还是和斗殴带故?”五条悟从床上坐起来,蓝眼睛饶有兴致的盯着小林泉想要看透她。七海建人站在角落里默默注释着她小林同学不是暴躁的性子,所以一定是被揍的人做了欠揍的事。 “哦,因为遇上了几个人模狗样的垃圾,手痒。” 她没有详细描述带头打群架的原因,脸上的表情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平静得像是回忆昨天中午吃了什么。 五条就青睐这种什么都无所谓的调调,毕竟他和他的挚友都是这种人。白毛坐在算不上奢华的治疗室病床上夸张的向后仰过去狂笑,笑到所有人都怀疑他是不是要缺氧了才收回来:“不错嘛,很狂妄啊你,老子喜欢。” 七海建人略有些紧张的仔细观察小林泉对此作何表情五条是咒术界御三家之首,千年名门血脉贵重,这样人家的嫡系大少爷说“喜欢”,谁也不敢轻易判断到底是哪种“喜欢”。再者退上一万步,五条悟本人也是咒术界当之无愧的最强之一,咒术师人均慕强早已是种刻在DNA里的特质,无论谁听到这个“喜欢”,没有点特殊反应绝对是不正常。 小林同学恰好就是“不正常”之一。她闷闷的“哦”了一声,大约为了礼貌又临时加了句“谢谢”。连眼皮都没多掀一下,还是那张不哭也不笑的扑克牌脸。 这回大笑的换成了家入硝子:“被嘲讽了啊,五条。” “那不重要!”五条悟随意挥挥手,眼下他的注意力还在泉身上,“想要成为治疗师并不难,直接让夜蛾去给你办,他马上就要晋升为高专校长了,在治疗室里给养女安排个位置很容易。” 白发的少年裂开嘴,看上去吊儿郎当没有一丝正行:“老子很期待你把那些弱鸡治得吱哇乱叫的一天。” 也即是说,只要耐心等上一段时间小林泉就可以借着新校长走马上任的东风被不声不响安排进治疗室,哪怕她对于医学一窍不通。反正只要不是故意治死惹不起的人,从头到尾也不会有谁对她出现在治疗室这件事产生疑问,这就是现实。 “还是要学一点,说不定能有用?” 只有家入硝子还在试图挽救治疗室的荣耀,另外两位男士显然不太在乎将来可能为他们主刀的人到底有没有从业资格五条是坚信自己的无下限无人能敌,至于七海建人……家入学姐把脸扭到阴暗面默默撇嘴,哪怕小林泉当着他的面把□□倒进咖啡里,这家伙大约也能笑着一口喝光。 幸运的是小林同学本人拥有足以脱离庸医行列的勤奋以及“高远志向”,经过思考她表示同意前辈的建议:“我会努力学习,可以省一笔去医院开药的费用。” 没有医保的人进医院就是找死,穷病比任何一种疾病都更加可怕。 “好吧,不管什么原因,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那就赶紧准备好教材开始学习。别忘了交一份选课申请,然后你就可以和我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了。” 反转术式所有者被限制出门,不用出任务的家入硝子留在学校的时候当然在上课。别看她嘴上不在乎病人手里还总是夹着烟,该有的专业素养并不含糊。 泉领了她的好意,认真点头:“我明白了,等夜蛾先生有空我会和他打电话说明这件事,目前先申请课程。” “聪明又听话的小孩有糖吃。”硝子把手伸进五条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隔着病床扔给学妹:“吃吧,大少爷家从外国弄来的高级品。” 那块巧克力上画着弯弯曲曲的圈圈,小林泉接到眼前扫过:“嗯,纯手工牛奶巧克力,很贵。” 她把巧克力包装纸拆开,很乖很乖的鼓起一边脸颊嚼嚼嚼。 可是那块巧克力的外包装上没有半个假名,家入硝子意识到了古怪之处但她没说,只是抬头与五条悟对视一眼,两人又一块转头去看七海建人。好吧,这家伙脑子里想的估计全都是怎么花他的任务佣金,想必很大一部分都会用在购买同款巧克力上。 “咳咳咳咳,总之,一年级生的这会儿的任务不会太多,今天收拾了个三级诅咒,剩下半个月都会在学校里上课。小林你尽快提交申请,尽量赶在交流会后通过。不然课程会落下太多,到时候补起来可就要头疼了。” 学弟那副不值钱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太伤眼了,家入学姐硬生生将话题扭转到正事上:“京都那边来的人争胜心比较强,主要还是去年输的太惨。当然,最好胜的人就坐在你们面前,所以无论在交流会上遇到什么,只当是某两个人渣连累的遭人嫉恨就行了。” 关于“人渣”这个说法,不等五条悟抗议治疗室外先传来一道笑音:“人渣什么的,我可是从来没有承认过哦。” 糊弄完报告的夏油杰带着迷弟灰原雄来治疗室看望挂彩的小林泉,家入硝子抬起眉毛:“要不要请歌姬前辈现身说法?” “那还是不用了。”丸子头少年走到病床前坐下,熟门熟路去找好友口袋里的糖:“你上次散的那种巧克力呢?” “被硝子拿去借花献佛了。”五条换了个姿势曲起一条腿倚着床头对众人道:“交流会我们二年级去抓诅咒,一年级自己对付京都校的人,有本事抓到对手就往死里打,没本事被对手抓到就投降,懂了吗。” 三个一年级一块点头,看得人哭笑不得。 160 ? 160 ◎番外12◎ “和京都的”高专咒术交流会, 因为去年某两人大闹了一场而在东京举办。反正学校后山连接着广袤的森林,场地都是现成的。 无聊的主办方简短致辞后裁判吹了声哨子,东京校这边二年级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走在前面, 一年级除了兴致高昂宛如小学生郊游的灰原雄,剩下两人各有各的心事。 小林泉在想递交上去的选课申请,七海建人在操心等会儿撞上东京那边来的学生该怎么办泉同学到现在也没有选定咒具,看她空着手走进森林他就忍不住忧虑。 好歹是学校间的交流赛, 只要及时举手投降倒也不至于受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但那可就免不了要让人嘲讽几句了。如果他自己技不如人只会愿赌服输, 被嘲讽也不多说什么, 怕就怕京都那边习惯不太好,传统的阴阳怪气之后难免揪着小林的性别乃至她被夜蛾收养这件事做些文章,想想就火大。 金发少年偷偷朝女同学的方向瞄了一眼,小林泉垂着眼睛看不出心情。 原来她是个孤儿啊…… 他知道自己不该同情的, 她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但就是忍不住或许那并不是同情。 这种无法描述的情绪比初见时的悸动更可怕, 悸动总有平复的一天,不应该的同情却催促他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付出的准备。 二年级生早就说好要去抓那个一级诅咒, 进入森林没多久就扔开三个一年级迅速消失, 灰原望着前辈们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七海,咱们护着小林先找个地方避避讨论一下计划?” “上树, 你们两个都上去。”泉实在不理解合法合规的群架而已,有什么好讨论的, 对方人很多么?配备了重型武器么? “上树?”灰原雄一拳敲在掌心:“明白了!你是想让我们埋伏起来, 自己做诱饵吗?挺有道理, 但是万一京都那边不讲武德欺负你怎么办!” “……”泉用一种非常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他:“我看上去很好欺负?” 黑色校服显得她白皙纤细, 本就年龄小,身边又站着门神一样的两位男士,就像被大狗挤在中间的奶猫。 此情此景,那些曾被她摁在靶场上摩擦的“青年才俊”们一定有话很想说。 “如果对方速度太快,很难保证诱饵不受伤。”七海建人组织了半天就组织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看在同门一场的份儿上小林同学勉为其难开口解释:“有你们两个在,我怕误伤。” 她从藏在裙摆下的腿环上卸了把枪,两位男同学一个双眼放光一个脸颊微红。 “酷!回头能给我摸摸不?”灰原雄瞪大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凑上来围着看,七海建人也忍不住多瞄了几眼有哪个男人能拒绝枪械的美好呢?可惜他们选了咒术师这个行当,子弹带来的物理打击对诅咒效果不大,不过要是用来打同为人类的对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两位男士三下五除二躲进旁边茂密的树冠里,小林同学收好武器,独自一人蹲在树下打算利用手边资源现搓几个小陷阱保护自己。 有风从远处加速吹来,她忽然闪身翻滚消失于灌木丛之后,第一声枪响后带着京都口音的咒骂连绵不绝。敌我双方尚未真正意义上的“打个照面”,一边就已经出现了减员,换谁谁不骂。 纯粹胡乱开一枪作为试探,没想到浑水里真能摸到鱼的小林泉:“……” 吃到枪子儿的人也太倒霉了。 “#¥#%%¥……¥&¥#!”猝不及防之下挨了颗子弹的京都学生咬牙切齿翻出信号弹退赛,不甘不愿将复仇的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给我看看到底是谁放的冷枪,回头非得弄死他不可!” “得了吧你,东京校的二年级是五条和夏油,他们不用咒具。也就是说你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一年级新生给淘汰掉了,我要是你我就赶紧夹紧尾巴回家再练练,而不是冲着别人大呼小叫发号施令。” 京都校整体氛围比东京校要保守,学生也大多来自于各个咒术家族。只要不是御三家那种级别,大家出身大差不差,谁也不乐意听谁使唤。 被一枪打断主手的学生青筋暴起,不等他扑上去开启内讧,负责控场的医疗人员便到了。也不管人是怎么受的伤,辅助们把他往担架上一推抬起就走,退场退的潇洒又干脆。 “走吧,大家都小心点,东京今年的新生里恐怕有个远程攻击的好手。” 京都校的学生首领是加茂嫡子,他并没有继承加茂祖传的术式,所以才进了咒术高专。虽然咒术上的实力与其他两家继承人相比稍逊一筹,但对附庸家族的号召力还是有的,其他学生也就愿意卖他个面子。他压下还想追上去嘲讽退赛者的后辈,望着子弹可能飞来的方向沉思。 少年倒也没有想着要在咒术方面战胜五条,只要能从战术安排上拿下一分就不枉此行了。御三家都知道六眼无下限的强大,加茂自认不是个自负之人,不过他也明白柿子要捡软的捏:“才入学没多久的一年级新生很难袚除一级诅咒,所以五条和夏油必然是去找诅咒了,他们分头行动,我们不分。拉开距离探查,找到并困住东京校的一年级,干掉他们!” 理论上讲,加茂的指挥没有问题,但也仅限于理论。他毕竟还是在校学生,之前也只在加茂祖宅里接受家族教育,对于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 他还不知道一个人在道上行走时最大的忌讳是什么女人、孩子、老和尚,这三者是远远看到就要躲的。 小林泉躲在灌木丛里淅淅索索好一会儿才重新冒头站出来,很快就有蠢鱼上钩了。 “发现了!侧前方树下有一个东京校的女生,她看上去好小,手里也没有拿咒具。” 找到“软柿子”的学生忍不住大声公布自己的功绩,其他嘴慢了一拍的人在心底暗暗羡慕,没谁注意头顶上的鸟雀被惊走了几只。 蹲在树上的灰原雄捅捅七海建人示意他去看天空中突然出现的飞鸟,后者看了一会儿安静点头,两人默默掏出武器做准备。同样注意到鸟雀异动,泉放松肌肉靠在树干上,摆烂的气息肉眼可见。没过多久树林摇晃,一群陌生学生拨开草丛站在她对面。 “你好,请问你是东京校一年级的同学吗?” 张嘴说话的少年姿态风雅声音也很好听,泉看看他,把头低下去点点:“嗯。” 这个女孩身上散溢出的咒力很浅,想必不是冥冥那种单手挥大斧的厉害角色。 所以……她就是鱼饵,那么陷阱在哪里? “你怎么独自一个人站在这儿?”加茂少年笑着伸出手做邀请状,“森林里有诅咒,很危险,要不你先和我们一起走,等找到你的同学了大家再堂堂正正比一比。” “这只是场友谊交流赛,没必要弄得剑拔弩张的。好了,你一个女孩子被扔在森林里一定很害怕吧,快来。” 左后方埋伏了一个人,右方有两人,看来京都校的学生指挥判定了自己会从左方逃跑,右边躲着的那两个人是给七海和灰原准备的。嗯,毫不意外,他们两个因为咒力比她强太多而暴露。 女孩子微微抬头看着加茂伸来的手,就在对方打算继续向前靠进时突然加速撞过去。 她的动作意味着争斗正式开始,数道术式直直打向树冠,借着所有人视线都看向树冠的空档泉抽出改装过的配枪连续扣动扳机。 少女的嘴角向上翘起游戏结束了。她不是诱饵,树上蹲着的两位男同学才是。 灰原雄:“……” 七海建人:“……” 枪响一声接一声密集如同乐曲里的鼓点,打向树冠的咒术攻击只持续了一轮,很快天空中绽放出朵朵烟花。与此同时森林深处的一级诅咒也被人瞬秒,蓝色图标伴着烟花缓缓上升。 “京都校这是……全都被淘汰了?” 进去多少个学生就有多少个信号,难道说东京校的一年级里又出现了个五条和夏油一样的人物? 很快监督辅助们就把伤员抬出赛场,走近一看,全都是枪伤,也全都是轻伤。没有一个人受伤的位置相似,全都是不致命但足以消除行动能力的刁钻地方,哪怕想抗议也很难让主张站住脚。先前被抬出来的那个学生已经就有人携带枪1械进场抗议过一轮了,东京这边解释带枪的是个咒力低微准备转科的学生,枪也经过改装弹夹容量很低口径更是小。 额……被弱者用来防身的武器放倒,只能说明自己学艺不精。 京都校的校长乐岩寺嘉伸胡子都快气飞了,因为他听说这么多学生全是被个一年级女孩子给干掉的。 坐在教师席上不动如山的夜蛾正道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小林泉这位从横滨来的小朋友,不是问题儿童的概率似乎不太大啊…… 一定是五条把她带坏了,嗯。 作者有话说: 城里套路多 乡村道路滑 预判复预判 港口玩的花 【全文完结】 161 ? 161 ◎番外13◎ 咒术交流赛的上半场在一片让人难以捉摸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诅咒是东京校的,人头也是东京校的,经过治疗基本痊愈的京都校学生要个瘸着腿要么挂着胳膊, 一个个臊眉耷眼垂头丧气。 二年级生还没出森林就找上负责引导的监督辅助询问情况,当他们听说一年级年龄最小的小学妹让京都方面全军覆没时空气仿佛凝固在一片疑惑之中。 “等等,等等等等……是你说错了,还是老子听错了?”五条同学忍不住用小指掏掏耳朵眼儿。“小林泉淘汰掉了京都校全员?那七海和灰原呢, 蹲边上当拉拉队吗?” “也差不多吧, ”虽然五条同学绝大多数时间都讨人嫌, 但他生得好实力强, 再怎么和京都校的学生比还是要明显可爱得多,监督辅助们心情好,自然愿意和他进行更多人类之间的交流:“泉酱反其道而行之的把两位男同学放在树上,利用他们明显外溢的咒力做了个小陷阱骗过京都的学生……她枪法可真好。” “所以……”五条不理解, 并且大受震撼, “京都校今年的新生居然还能比去年更废物?老子还以为去年就已经是极限了, 原来他们的极限可以持续往下降!” “你没听新田监督刚说过吗?小林用了枪,这样一来确实可以弥补她在体术上的短板。团体赛中有队友的帮助打个出其不意是好办法,不过个人赛……额, 恐怕不太容易。” 夏油杰摸摸下巴, 对于小学妹带来的惊喜同样感到眼前一亮。 本以为是巢穴中最弱的幼崽,没想到单纯只是个子小而已, 凶悍程度不输任何人。 因为身处森林,家入硝子嘴里没有叼着烟而是换成了颗大头棒棒糖, 她翻着白眼嘲笑两个没用的男同学:“个人赛就不用你替泉操心了, 她上星期才递交过选课申请, 算是半只脚已经踏入治疗室这个神圣的宝地。哈哈, 治疗师不打个人赛,所以你们恐怕要多打一轮。” 也就是说,小林泉连个复仇的机会也没给对手留,彻彻底底把京都校的脸面摁在地上蹭了又蹭不管她是转去辅助科还是治疗室,只要京都校的学生还要脸,那么谁都不能在个人赛上指名和小林同学对战。 打一个后勤,打输打赢都没面子。 “老子不知道该说她是聪明伶俐还是狡猾无耻,算的可真准啊!”瞬间想明白前后的五条同学“嘎吱”咬碎嘴里的糖块,“这小矮子不错,老子决定罩她。” “小学妹身体单薄,格外聪明些才好,将来出门在外也能保护好自己。什么狡猾无耻,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回去重修国语。”夏油同学很不客气的给了好友一肘子,后者撇撇嘴,夹着棒棒糖的纸棍就跟夹着冷烟一样抖着手指“指点江山”:“老子看她就是那种脸上不声不响,一出手必然搞点大动静的人,可不像你,什么都憋在心里不往外吐。” “呵呵。”夏油同学用眼角鄙视五条同学,踏出森林的瞬间两位最强在众多裁判面前打作一团。 依旧坐在教师席上不动如山的夜蛾先生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自己追加一项大病保险总有一天被这两个气死。 隔天便是个人赛,小林泉果然不参加,乖乖抱着治疗箱坐在同样不需要参加个人赛的家入硝子身边。京都校的学生昨天晚上就从组委会得到无法复仇的“噩耗”,经过治疗组面前时一个个不是咬牙切齿就是横眉立目。 这种等级的幼稚威胁对泉来说就跟奶狗呲牙差不多,娱乐观赏的效果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她木着脸翻开治疗箱,翻翻找找抽出一把备用手术刀拿在手里把玩,冰冷刀锋在白皙手指的操控下转出一连串炫目花样,从面前走过的京都校学生们立刻收敛许多。 有点可怕啊,面无表情玩手术刀的小姑娘。 家入硝子:“……” 我必须为我的误判自罚一杯,原以为小学妹是那种少年老成的类型,原来她只是闷着搞事。 别人在台上打得不可开交,泉坐在医疗组的板凳上用手术刀认真恐吓每一个被抬下来的伤员。现阶段学生间的打斗只分胜负不决生死,尤其交流赛这种众目睽睽的环境,处理伤口的困难程度甚至赶不上在Port Mafia,那把手术刀也遗憾的没能派上用场。 由于东京校这边不但三年级没参加交流赛,而且还有两位医疗豁免,所以剩下四人不得不多打一轮才消耗掉所有对手。灰原和七海都不同程度的受了点轻伤,五条和夏油双手抄兜仰着脸走上去再仰着脸走下来,嚣张得让人想把石头砸在他们两个头上。 “七海你坐这里给泉练下手,在学校里多练练,将来你们真遇上麻烦了才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家入前辈为七海同学安排了个好差事,灰原想也不想排在好友身后坐等治疗关照,硝子看看他又看看七海最后去看泉,小林同学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唉……看来某人的路还很长。 论及伤情,七海同学和灰原同学大差不差,除了疼痛和不适以外都不会对生命产生任何威胁。泉慢条斯理的用棉签沾生理盐水擦,用棉签沾碘伏擦,用棉签沾药粉擦,最后“啪”的贴上张敷料就算完事儿。七海建人从头到尾一直在走神,灰原雄更敏感些,故意大呼小叫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同时努力想要逗小林同学笑。 可她就是不肯笑。 交流赛最终以东京校大获全胜告终,京都校的队伍前脚乘车刚走,后脚五条就嚷嚷着要出去吃点好的庆祝。老实讲学校食堂并不差,外面的堂食也不一定能比五条家的厨子更优秀,他就是想借机出去玩。 既然五条大少爷明确表示饭钱他包了,其他人自然也乐得惯着他。在网上找了家评价最高的餐厅过去,两位女同学在店里排队等位置,其他人四散开来买酒买奶茶买甜点。泉坐在硝子身边看她打游戏,看了一会儿头顶忽然盖下一片阴影,女孩子收回视线抬头,很快眯起眼睛:“……” “臭烘烘的小乡巴佬,看什么看!”对方一身名门校服能从仪态看出家教甚严,可惜脸上恶劣的表情破坏了气质,“被迫退学无处可去滋味怎么样啊?还有你护着的那个女人,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里。她敢和我对着干,她爸妈可是亲自把人送进我们家,生怕我不要似的。” 硝子手下一歪,游戏里的角色惨叫着倒地。她扫了眼面前洋洋自得的男生,低头在群里发了一长串。 “天生命贱就要认,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张乏善可陈的脸,出身低贱学不会放低姿态讨好男人?我倒是不拒绝你低头来给我做个书房侍女,可惜你怕是分不清平假名和片假名的区别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想了,或许你能在红浪漫妈妈桑的教导下学得像个女人。到时候别忘喊一声,大家都可以去当你的客人。” 那男生在小林泉看死人一样的目光里滔滔不绝,误把她的沉默当成怯懦正常来说被人迫害到不得不退学,一般的女孩子确实会留下严重心理阴影,别说换个新环境重新开始,恐怕连正常与人交往的勇气也会丧失殆尽。 但他忘了,当初小林泉是如何抬脚踹翻摆满礼教与束缚的矮桌,领着一班不想被人当成物件摆在矮桌另一端待价而沽的女孩子把他揍到鼻青脸肿的。 坐在凳子上排队的小林泉将视线移到男生侧后方,身穿传统服饰的少女惨白着脸泪眼盈盈看着她抿开惨笑对不起。 她垂下眼睑朝那女孩低头没关系。 男生用胜利者的口吻不断嘲弄奚落,小林泉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与她遥遥相望的女孩痛苦得掩面哭泣。 家入硝子放下手里的手机,泉察觉到她的动作,侧头微笑着摇摇表示自己没事。最后还是那男生身边跟着的助理看着不像样子上前劝了几句,不速之客这才凯旋得胜般昂头挺胸走掉。提着奶茶匆忙返回的七海建人在门口和他走了个对脸,小林泉突然喊了他一句:“建人君,你想吃什么?” 这还是她头一次喊他的名字,毫无预兆。 七海建人顿下脚步,灰原雄在他后面跟着顿了一下,两人侧身放了陌生男离开,灰原雄气鼓鼓坐到泉对面:“干嘛拦着我们,你欠那满嘴喷粪的家伙钱?” “不,如果他今天在这里丢了脸面,回去后就会把怨气尽数发泄在苏身上。”泉看着窗外,那个垃圾把她短暂的朋友推进轿车扬长而去,“苏是个好女孩,我不想让她受伤。” “……” 怪不得她安静得异常,原来对方手里握着“人质”。 硝子叹着气抬手在她背上拍拍:“……” “你放心,咱们学校里绝对没有类似的渣滓。” 她没说什么“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之类的话,还有人深陷地狱饱受煎熬,这事儿永远也过不去。 作者有话说: 162 ? 162 ◎番外14◎ 人生在世, 总有许多事无能为力。 属于咒术师们的餐厅角落陷入一片死寂,但是这份低落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在那辆装着泉友人的轿车开出去二十分钟左右,在座四个人同时挺直腰背看向街角有极强的咒力反应。 哪怕对诅咒最不敏感的小林泉也看到轿车离开的方向有不详的高大身影忽隐忽现。 家入硝子嘴里的棒棒糖掉了:“糟了, 至少一级,甚至是……” 特级诅咒。 “给五条和夏油打电话报地址,咱们先撤。”她就是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纯奶,小林泉咒力低微基本上和她一样可以不放在战斗序列进行统计, 至于七海和灰原, 这两个的极限不会超过二级。 比起那些四散逃窜毫无交集的普通人, 家入硝子只能尽量保护近在咫尺的几个后辈。反转术式是能将濒死之人拉回来, 但那也只是“濒死”而不是真死。如果换了一年级的五条和夏油她不会担心,同样一年级却只能用“普通”去形容的七海和灰原就不一样了,正面遭遇特级咒灵她恐怕根本找不到为他们急救的机会。 更不用说比她还像气氛组的小林泉。 她的判断非常精准,她的建议也十分中肯, 唯一的问题……特级诅咒的强大超乎所有人想象。 家入硝子是个常年待在治疗室里的医学生, 和其他医学生最大的区别在于她的治疗手段并不需要体力作为辅助, 也就是说仅从普通人的观点去看,家入小姐还不如她那些生活在正常世界的同行们有战斗力,更别提抵御已经近在眼前的特级诅咒了。 就像一座插满尖刀的山迎面倒下那样, 压迫感不仅仅来源于视觉, 更是全方位的震慑与恐吓仿佛面对海啸无处可逃,仿佛身临火山喷发束手无策。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对咒力的感知比两位女士更加敏锐, 因此也更加痛苦,诅咒带来的负面影响让他们几乎寸步难行。即便在这种情况下, 少年们也没有后退的打算, 反倒咬紧牙关想要试试自己的斤两。 “哇哦让我看看是谁被吓哭了?” 诅咒庞大的躯体在戏谑的声音声猛然溃散, 泉顺着隐隐约约的痕迹看到黑红色一闪而逝, 诅咒的“碎片”翻卷着汇聚到小眼睛丸子头的夏油前辈掌心。天空重新放晴,活人呼喊着求救的声音猛然灌入耳畔,更像是从地狱里重新回到人间。 白毛前辈笑嘻嘻跳出来,贴着三个一年级的脸挨个看了一遍:“居然没有人吓尿裤子,真遗憾。” 这份遗憾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五条前辈的帅脸都拯救不了他在后辈们心底的风评。少年凑到年龄最小身高最矮的小学妹面前,这家伙嘴巴都已经张开一半了小林泉却突然移动,她变更方向抬脚绕过他走到宛如遭遇自1然1灾1害的马路上。性能良好的轿车就停在两百米外的商场门口,尖叫着四散奔逃的路人与她擦肩而过,因恐惧而变形的五官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滑稽。 “啊啊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对了,普通人看不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影子。 轿车的门变形了,坐在变形最严重那一侧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好结果。一般来说大家都会觉得长相清秀举止优雅的少爷们不说为人正派至少也该是个君子,奈何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哪怕死了泉也想朝缺了半个脑袋的尸体吐口吐沫再走。她随手从路边提起一把破损的餐椅狠狠砸在车窗玻璃上,废了饭功夫才开了个洞好放里面的人出来当然是活着的那些,死掉的就不必了。 身穿传统服饰的少女一得救就抱着她呜咽:“你又救了我,可我只能给你带来麻烦……” “先放开我好吗?司机和这位……助理先生,至少他们还都活着。”泉温柔的在她背后轻轻拍了几下,少女立刻松手,翻过去用手背擦着眼泪破涕为笑:“你对待他人总是这么温柔,让我羞愧。” 他们先把助理拉出来,那人又去前面解救司机,趁着这个功夫苏对泉说明了自己的处境:“爸爸妈妈没办法,如果他们不答应,家里的工厂就会因为采购不到足够原料而无法赶在合同时限前交货,工厂会倒闭,爸爸会破产,那些工人也将流离失所。那个混蛋就只是为了面子!” “好了,死掉的人不重要,我想知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小林泉过分冷静的打消了苏想继续下去的感叹,“我隐约记得像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结亲跟做生意也差不了多少,你现在还能回家去吗?” “唉……”说到这个,苏蹙起形状娇好的眉,“是的,他们替我签了份婚姻协议,但那上面的内容只对那家伙家有利,被拿捏住命脉的是我们。爸爸妈妈唯一能够替我争取到的条款便只有继承权……如果我在婚姻存续期内死亡,手里的股权债权都将由那家伙继承,反之亦然。” “所以,谁说被人继承遗产的一定会是你呢?伯父伯母还是打心底里希望你能活下去的。” 泉点点头,她的咒术师同学们都凑上来看热闹,尤其二年级的三位,吃瓜吃得满脸放光津津有味。 “这是你从前的朋友?你好哇”五条前辈看谁都自来熟,他扒拉下墨镜朝苏挥挥爪,后者恍了下神礼貌移开视线:“您好。” “是个大小姐呢。”五条挤到夏油身边和他咬耳朵,泉拉着苏和她介绍:“新学校的同学,还有前辈们。” 那边助理把司机从车里拉了出来,两人分别打电话通知该知道这件事的人,期间泉一直陪着苏没有离去。很快她们见到了赶来处理后续的人,警察,还有明显像是家仆一样的雇员。 “内田小姐?我们接到报案,现怀疑你谋杀未婚夫xx先生……” 警察说到一半就看到还被扔在车里的新鲜尸体:“……” “怎么谋杀?你是指这位身形纤细的淑女徒手搬起路灯活活砸死坐在手边的人而这位男士情深似海到任由自己被人杀死完全不反抗吗?我不得不怀疑您身上这身儿警服到底是从警察学校领的还是从街边COSPLAY店买的。” 小林同学修辞学造诣颇深,警察的脸红了:“但她有足够动机!XX家证实了与内田家存在商业纠纷,内田家为了平息这场纠纷才不得不将独女嫁过去!” “而您,先生,作为一个代表着公平正义……好吧,最差您也代表了这个国家的脸面,作为一个这样的公职人员,您从到达现场直至现在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就已经确定要偏袒一个强1奸犯了吗?” 在场所有男士,包括五条同学在内都有点遭不住她这么面无表情的指责在这个国家,很多事关上门做得,放在公共场所讨论就多少有些过火了。好比如火如荼的AV业缴纳税款堪比全年军费开支这种奇葩事…… “小姐,您这样毫无道理的指责一位逝者,实在不太礼貌,这是对XX家的不敬!” 跟着警察前来的雇员咆哮得吐沫星子都喷出来了,小林泉给他的回应是无视,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警察:“我很诧异,为什么一个罪犯在被逮捕前所有人都说他罪大恶极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而等到他真的束手就擒以后,又会有一群人冒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他是多么可怜多么不由自主。假使你们的同情心无处可用堪比心肠柔软老眼昏花的老祖母,那为什么不赶紧去帮帮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看,这儿刚刚发生了一场爆炸,没事做就去捡捡石头吧,用肌肉填充大脑总好过用一大堆废料,头脑和身体,人总要有一样能拿得出手。” “另外,当一个人,无论男女,只要他们表达出‘不,我不要’的意思时,任何违背对方意愿的性1交行为都是强1奸。我应该没有理解错,那么XX家所谓的‘证实’正是证明了其全家都在利用人情往来胁迫这位淑女,警察先生,您是领佣金的私家侦探吗?请原谅我,您的行为让我疑惑。” 警察这会儿血压应该不低:“……” 跟着他先行赶来现场的雇员们纷纷低下头大家只是领工资的,没必要为了老板家的脸面搭上自己的名声。 五条悟用胳膊肘顶顶夏油杰:“今后你一定要及时提醒我千万别激怒泉酱好吗?如果我是这位警察,现在大约已经羞愧而死了。” “我觉得……应该是来不及了。”夏油杰意味深长的看着好友,“你还记得都从她那儿抢过多少零食吗?” “酷!”灰原雄激动地就差原地转圈海豹鼓掌,家入硝子边笑边拈了根烟含在唇间。 原以为小林泉不声不响是要忍了这口气的,实际上却是在积蓄力量秋后算账。只不过这位男士运气不好扭头就被特级咒灵带来的破坏给送了一程,报复来得正是时候。 这不依不饶特别记仇的小性子很是招人喜欢呢。 七海同学……脸上没有表情,心里那只小海豹比灰原转得更快,鼓掌声也比他更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1 13:58:4720230322 20:4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裁风羽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3 ? 163 ◎番外15◎ 警察被小林泉的质问镇在原地, 但他毕竟是接到报警才来到这里的,无论如何车里还躺着具尸体呢不可能就这么负气之下甩手走人。 “好吧……那么,”他取出对讲机说了几句, 收起通讯工具后看向泉以及她身后的少女,“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那就一块跟我回局里配合调查。至于这位先生的遗体,会有法医检查后给出科学结论。” 苏扶了下簪在发髻侧面的簪花, 款款上前软绵绵道:“好的警察先生, 我作为死者家属同意法医进行一切所有的必要检查。” 与此同时雇员发出另一种声音:“不行不可以!不可以让少爷死后颜面无存!” “你是哪位?”虽然活着但已经颜面扫地的警察没好气道:“父母兄弟妻子儿女, 你属于哪一类?” “忘了说, 我可是已经签过婚约的,由XX律所起草的关于婚后以及身后财产继承协议就收在银行保险箱里。眼下我就是你们这位少爷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只有我的允许才具有法律效力。” 少女娇艳得宛如鬓边海棠,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一点也不柔软。婚约双方互为第一顺序继承人, 这本是给她铸造的丧钟却在为别人响起, 更是成为她攫取权力的踏板。 泉看了她一眼, 转头对跟在后面吃瓜看热闹的咒术师们道:“我陪苏去趟警局,大家先回学校吧。今天出来玩得很开心,下次再约。” 所以你到底玩了什么?排队, 还是近距离观赏特级诅咒? 硝子吐气吹吹落在额头上的刘海:“我们换个地方吃饭, 会给你打包一份带回去的。” “我也一起过去,家入前辈不必担心。” 在学姐欣慰的目光中金发少年走到泉身边, “你们两个女孩子就这么被带进警局,如果没人陪同将来容易因此遭人构陷。尤其这位……苏小姐,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家入前辈:“……” 你提别人干嘛?! “哦, 好。多谢。”泉怔怔看着七海建人, 顿了三1四秒后点头:“我们走吧, 苏你需要换双鞋吗?” 为了搭配传统服饰少女穿着木屐,这种东西只能说好看,真正穿着走上一段距离滋味谁试谁知道。 “不必,谢谢你了泉。” 苏款款走向警车,姿态高贵笑容优美,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欣赏都是副美丽的画卷。 “好可怕,看到没有,她这是要黑化加BUFF然后开大了。”五条前辈暗搓搓的拉着夏油前辈说小话,“所以说,闲着没事不要去激怒女人。” “感谢你的忠告但我看不出你真有把这个忠告当回事过。”夏油前辈眯着小眼睛揶揄他,“歌姬前辈直到现在也没有打死你真是人美心善。” 布满碎石的街道上滚过一片落叶,被警车远去的尾气吹得十足狼狈。 “换家店去吃寿喜锅怎么样,打包个小份带回去,咱们吃大份。”家入硝子爱怜的戳戳被同级丢下的灰原雄,少年眨眨大眼睛头顶亮起灯泡:“七海是不是……” “嗯?”学姐的笑容有点渗人。灰原咽了口口水:“七海是不是需要帮点忙?我可以帮忙的!我知道泉酱不讨厌他,啊……应该不讨厌?” 家入前辈渗人的笑容瞬间变得和蔼可亲:“乖了,先顾好你自己。” 小林泉、七海建人、苏、还有那个XX家的代表坐上警车去到警局,拉尸体的车紧随其后,由于死者身份等原因法医早早守在门口等候。过了好一会儿双方父母的代理律师才双双匆忙赶来,警察先生看上去有点头大。 在场唯有苏能够给出一手许可,于是她死去的未婚夫像条死狗一样被抬进检查室。泉全程跟在她身后提供“武力震慑”,七海建人又跟在泉身后板着脸假装自己是个保镖。 事发现场有特级诅咒爆发过,去吃大份寿喜锅的五条前辈早就给总监处去了电话敦促,于是这份记录的备案借到警局的效率快得超乎想象。几乎同时拿到法医报告与咒术师总监处背书,负责警官警察的看着苏看了好一会儿,心底认定她绝对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当事双方都有雄厚背景的情况下,当然还是要以活人的利益为最优先。 “XX先生的死因确系意外。结合法医鉴定与监控记录可知,当时恰逢轻微地震发生,路边电线杆倒塌,恰好XX先生与未婚妻苏小姐的座驾停在这儿,XX先生因头部遭到倒塌的电线杆打击而当场毙命。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没有什么疑点。” 法医跟在后面点头死者半个脑袋都砸烂了,脑组织撒得四处都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帮他把脑袋盘回圆形。 两位律师面面相觑,需要讨论的话题直接转变为遗产交接。 从这一刻起,内田小姐手里攥住了两个家族。她不再是被迫嫁入高门的可怜儿,只要不犯傻,她将是众人趋之若鹜的美艳有钱小寡妇。 “剩下的事我会和律师处理,泉你先回去吧。豪宅里的脏事,没必要把你这样干净的人拖进来。还有这位七海先生,非常感谢诸位对我伸出的援手。” 短短数小时,苏的笑容里便掺杂进了阴霾,纯净甜美的喜悦消失不见,只留下看不透的城府。 “嗯,你自己小心。”泉垂下眼睛,苏突然握紧她的手:“讨厌我了吗?” “不,”小林泉由着她握疼自己,“这有什么,你只是在为自己战斗,为了生存,为了尊严,为了曾经体会过的一切美好。很遗憾我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帮不上你什么,不过如果你想找个人倾诉烦心事,随时欢迎。” “你总是这么温柔……” 苏松开手,上前把头抵在泉肩膀上眷恋的蹭蹭,“再见了我的友人,我把我的善良和柔软交给你保管。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愿我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从你那里拿回它们。” 她的声音又轻又低,除了小林泉没有人能听见。少女抬起头退回原来的位置,注意到好友身后那金发少年的眼神,眼底划过一抹揶揄。 才不会轻易把泉交给没有调查过的男人呢! “咳咳,回学校?灰原来信息询问了。”七海建人用咳嗽声转移话题,小林泉果然去看他亮出来的手机界面。 “我先回学校,需要帮忙就打电话。”她转回去向苏道别,后者抬起一截袖子捂着嘴笑:“不要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呀!” 小林泉:“……” 回到学校,灰原告诉七海前辈们打包了两人份的寿喜锅,要他无论如何别忘了邀请小林泉一块吃。察觉到不太对但又找不到哪里不对的金发少年如同赶鸭子上架般被友人推出宿舍门,手里还端着只不锈钢锅子。 七海建人:“……” “……”听到敲门声前来开门的小林泉就看到这家伙板着脸直挺挺堵在宿舍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门寻仇。 沉默逐渐扩散,为了避免进一步尴尬少年将手里的锅子往前送送:“寿喜锅,前辈们打包带回来的。” “……” 泉看了他一会儿,让开路:“进来吧。” 宿舍里很干净,除了书籍和必备的生活用具外没有任何装饰品。窗户上挂着朴素的蓝色纱帘,统一的学生用单人床上铺了同色系床单。单人床对面是书桌和配套的衣柜,通向阳台的门半遮半掩,隐隐有风吹过的声音。 开门之前她大约是在看书,书桌上的台灯开着,书籍和本子叠放在一起,像是种随手收拾的习惯。 “东西放这里,你去叫灰原。”床头一侧有方桌还有个小冰箱,泉下意识认为吃东西这种事万不能刻意排除掉团体里的某个人,人家可以有个性的表示不爱凑热闹或者不想吃,但组织者不能不去喊。 眼看她从冰箱里翻出来水果和冰饮,七海同学很老实的听话回去把趴在门后偷听的灰原拖出来:“泉要你和我一起过去。” “啊?我?不是,要我过去干嘛?”灰原雄拽着门板死活不肯撒手:“我已经吃过了!” “少废话,泉要你去你就去,不吃在旁边坐着看。”七海建人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用力往外拽:“快一点!” “我不要!放开我!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灰原雄眼看就要飙泪,不远处有声音幽幽传来及时制止了七海建人疑似拔掉好友脑袋的举动:“……你们,是不是对我有看法?” “嘎?” 脖子上的拉力瞬间消失,灰原雄保持着和门板亲密无间的姿势傻傻扭头去看,班里唯一的女同学出现在大约隔了三米的地方:“没事,不想吃就算了,回头我会去向前辈们表示感谢。” 这话听在灰原耳朵里基本上约等于“我生气了我好难过我要去找硝子学姐告状”,他飞速松手站直:“没有啊,我和七海闹着玩儿呢,这就过去,等我几分钟,我带点零食饮料什么的……” “哦。”小林泉干巴巴的应了一声,转身朝宿舍走去。 “噗嗤……” 光线昏暗的走廊里传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小林同学似乎低了下头,右手握拳可疑的抵在嘴边捂了一下。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你看我我看你。 “她……刚才好像笑了?原来不是面瘫啊!” “你闭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2 20:45:3120230325 11:3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吱吱啊 50瓶;羡南方 30瓶;卿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4 ? 164 ◎番外16◎ 夏天是一年四季当中最不招人喜欢的一个季节, 至少对咒术师们来说是这样。哪怕已经递交申请并得到通过,如今正式跟着家入硝子一起上医学专业课也上了段时间,小林泉也必须时不时和同级生门出去袚除诅咒她和家入不一样, 不是珍惜的反转术式持有者。 好消息是夏季的繁忙不会仅以银行卡里数字上升为唯一收获。咒术师等级评定的结果早在交流会后就出来了,一年级生毫无疑问全部都是四级,预计经过三个月的忙碌,等到夏天结束大家就能一块升为三级。 “电话吗?” 袚除任务结束, 泉从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敷料包贴在灰原雄胳膊上, 七海建人一手提着钝刀一边接电话。听到她在问, 少年侧过眼睛轻轻点了下头:“五条前辈想让我们去冲绳帮忙解决几个诅咒师。” “冲绳啊, 我还没有去过呢。”灰原雄抬起包扎好伤口的胳膊摇了摇,泉松手向后退了一步,“什么时候出发,目标资料有吗?” 电话那边五条还在滔滔不绝, 七海看着小林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知道了, 我们尽快。” 说完他挂断电话, 两个同伴一人兴奋不已一人眉头紧皱。 “是个护送任务,”他把这份兼职的详细信息分享出来,“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眼下正在冲绳陪被护送的人玩, 需要我们过去阻拦源源不绝的刺杀者。为期两天, 剩下时间可以在冲绳继续玩不用赶回来,前辈们提前买过单了。” 灰原雄原地起跳欢呼, 小林泉本能察觉到事情不太对:“什么人这么重要,两个特级咒术师随行, 同时还要兼顾心情陪玩?” 内亲王的安防级别也不过如此了吧。 七海建人摇头:“前辈没说, 只知道应该是个女孩子。” 被保护对象的重要程度直接影响到可能面对的对手等级, 泉低头思考片刻, 隐约有了些想法。 说话功夫三人手机同时发出提示音,泉低头看了一眼,是机票信息。 五条悟让人给他们订了最近一班飞机,泉若有所思:“那就出发,灰原在路上把任务报告写完,等到了机场临时购买随身用品,懒得回学校整行李。”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赶往机场,以小林泉的车速大约需要半小时,剩下两小时连购物带办理登机手续,刚刚好。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没有意见,五条前辈联机票都订好了,明显没有给他们拒绝的空间,横竖都要被前辈“压榨”还不如躺平了彼此都省事。 等到了机场三人分头行动,登机口集合时灰原雄瞪大眼睛指着女同学半晌无语她把头发扎了两个低马尾,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教会学校女子初中生制服。 深蓝色极富宗教意味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少女垂下眼睑时宛如凝神祈祷,空姐和她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放缓了几分。 “你怎么把自己扮成这样?”灰原雄存不住问题,他看了眼七海建人,后者整个人眼神儿都空了。 小林泉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没有注意到男同学间的眉眼官司:“我打电话问过夏油前辈,被护送目标是个就读于教会学校的初中女生,这样我们能省下不少去找诅咒师的力气。” 同样都是两个男子高中生带着一个初中女生在外游玩,类似组合并不多见,再加上七海和灰原不断外散的咒力,真真假假之下五条那边压力至少能够减轻一半。 灰原和七海还在交换眼神是了,如果不是夜蛾老师离婚没地方安排,以小林的年纪她确实也该坐在初中学校的教室里才对。这么一想两位男士脸上都多了几抹心虚,一个反省自己对初中女孩儿一见钟情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一个反省自己期末考试成绩还不如初中女孩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从羽田机场到宫古岛机场,航班飞行了近三小时,刚刚离开出站口没多久他们就遇上了第一批眼神儿不好的诅咒师。七海和灰原下意识挡在小林泉面前,半真半假打了一会儿成功被对手绕后偷家劫持到“人质”。 还不到拼命的时候,飞机上已经讨论好作战计划,两个男生需要在一开始保存实力等待蠢鱼进网,至于小林同学……她纯粹就是在偷懒。 “两个咒术师带一个小丫头,应该没弄错。”抓住“人质”的诅咒师大喜过望:“赏金归我了!” 其他跟来“合作”的诅咒师当然不愿意被人在眼前抢走肥羊,不等撕票这群人先干了一仗以确定赏金归属,打得眼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泉老老实实任由自己从这个诅咒师手里换到另一个诅咒师手里,偶尔用眼神提醒一下两位男同学别掺和的那么真情实感。 “反正我也要死了,”被人争来夺去的“人质”伤心的在战斗间隙提出了个小小请求:“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谁要杀我呢?等我死后下了地狱也好知道该怨恨谁。” 她实在是太乖了,来截杀的诅咒师们就没有见过如此配合的任务目标。反正就是个小姑娘临死前的小愿望,又能甩开杀死无辜者的道德包袱,劫匪们不觉得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拒绝:“如果要怨恨,就去怨恨命运吧,有人在网上出价三千万买你的命。” “三千万,那可真不少啊!”小林泉喃喃,“谁这么有钱,真羡慕。” “我们也很羡慕!”抱着她的诅咒师跟着感慨,激动处把人质提到眼前左看右看,“肯花三千万买你这么个小丫头的命,有钱人的脑回路还真是奇怪。你都干什么了给自己惹来这么大的祸事?” 他已经确定“人质”必死无疑,倒也不想为难这样一个小姑娘。 要不是情况不利,灰原雄几乎笑出声。七海建人不想笑,他握紧了钝刀顺势等待小林泉发出信号。 “我?”泉侧了下头认真思考:“我应该没有做过什么,嗯……应该没有。” “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吧。”诅咒师几乎要同情她了,“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我猜测下悬赏的正是伏黑甚尔。不过那家伙也没钱,他应该是替人做事。别想着还能逃,我保证等会儿绝不让你多受罪,要是落进伏黑手里……我怕你到死都落不着个清白名声。” 看来这位伏黑先生素行不良,连他的同行们都很看不上。 混战中不少闻风而至的诅咒师放弃了,但还有许多人想要继续尝试。地表因为这些人肆无忌惮的破坏变得坑坑洼洼,泉被拦腰半拎半抱着带上房顶,远处能看到碧波荡漾的温柔海面还有缓缓驶过的驳船。 诅咒师的数量被他们自己慢慢消耗,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一直保持距离追在后面。又过了近一小时,他们从机场外的空旷处移动到靠近海边的滩涂。嶙峋礁石划在小林泉腿上造成一道又一道划伤,现在带着她的诅咒师不太在乎人质是否完整。 只要她最后死在自己手里,那三千万就跑不掉了。 对与小林泉而言诅咒师数量多的时候反倒比诅咒师数量少的时候要安全,不过都已经减员到这个程度,这场闹剧差不多也该落下帷幕。 “我有点累了,就到这里吧。”人质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说你们搞错人了,还来得及吗?” 全程跟着打酱油打了一路的两位男同学瞬间切至诅咒师面前,七海同学很奇怪的卸掉了劫匪抱着小林同学的胳膊而不是首选让他身首两处。灰原雄踹开一个想挤进来占便宜的家伙,小林泉脱离控制后迅速出枪锁定战局。 打诅咒还是不太行,不过这回是打人嘛,毫无压力。 清脆的枪响让诅咒师们忘记去纠结为何无法正常使用咒术,一开始抓着泉跑了老远的人甚至开始怀疑起人生这是一个普通初中女生应该有的实力吗? 果然搞错了目标! 诅咒师们脑海里闪过这样一条认知,紧接着他们纷纷怨恨起此时理应出现的五条。都怪这家伙太狡猾,真真假假的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小丫头骗了大家! “守卫不可能离开护送目标,自己笨就别埋怨别人,还是说你们其实根本不知道五条长什么样?” 面对一群游移不定是走是留的诅咒师,泉的回应是更换新弹夹,“那我就不得不怀疑发布悬赏的人到底是何居心了。你们……该不会是他专门准备还的炮灰吧?等把护卫力量削弱到极限后再亲自出手抢人头。反正只要没人拿,悬赏金就相当于待在口袋里没动,万一有人狗屎运完成任务,他能得到的也绝对比悬赏金要多。那可是五条!从五条手底下抢人?唉……就是说,这世上还真有给老板发工资的打工人啊!” 意识到大约是被连涮了两次的诅咒师们:“……” 她说的好有道理,事情应该就是这么个样。 心底懈怠,手下更是懈怠。又有一部分人选择放弃,除了三五个坚持留下的外没人想当大冤种。最后剩下的几个人倒也不是真就抓着那三千万不放钱恐怕是到不了手了,但也不能白跑一趟,年轻咒术师的尸体……也是种资源。 165 ? 165 ◎番外17◎ 花了番功夫“解决”掉最后几个纠缠不休的诅咒师, 一年级三人组拖着一长串尾巴叩开宫古岛警局的大门当然是带着战利品去找警察换悬赏。 那些知难而退的人要么对自身实力有着正确认知,要么胆小谨慎,总归不是那种特别容易失控引发大型灾害的类型, 放了也就放了,当然最主要也是己方就三个人,贪多嚼不烂。至于说剩下的诅咒师,多半都是真正敢于铤而走险的亡命徒。像这种送上门的人头, 小林泉就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也是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条生财之道, 其实也就是角度不同罢了, 敢于犯下大案的诅咒师必然黑白两道都对其高额悬赏, 不管那边抓到都算数。 “我就想知道,总监处拿我们拼死拼活抓到的那些诅咒师赚了多少钱……” 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后灰原雄沮丧了半个多小时,总监处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堪比宫古岛特产的苦瓜炒豆腐,又苦又渣。 警局确认目标归案就会现场结账, 泉拿着银行卡正低头看, 听他这么说索性将卡片塞进少年手里。这是蹭了前辈们的任务顺手赚来的外快, 一共分成五份,取出两份请五条夏油前辈吃上一学期甜点,剩下三份大家平分, 谁也不吃亏。已经是规划好的款项, 拿在谁手里保管都一样,既然灰原这么在意, 不如把卡塞过去哄哄他。 小林一个字也没说,七海就是明白她的意思:“你先拿着, 以后咱们都多长几个心眼就是了。” “好吧, 不这样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唉……他们怎么能这样!” 少年嘀嘀咕咕碎碎念了许久, 夏油前辈那边专门打来电话询问, 灰原打起精神汇报成绩:“基本上都解决掉了,但是不保证有没有漏网之鱼。” “已经帮了大忙了,我们明天一早的飞机,你们想玩就留下随便玩。门票都留在酒店前台,房也已经开好了。”夏油杰和五条悟一样,都是特级咒术师,他不差钱。 三个苦哈哈的四级咒术师谢过前辈慷慨,照着导航找到酒店,就在大门口处,小林泉突然站住不动了。 那是个异常俊美的异国男人。他留着及腰长发,这种一不小心就会成为灾难的发型并没有将他衬得女气,反倒多了股忧郁神秘的气质。来来往往所有路过这儿的游客都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回头偷偷望向那人,灰原雄相信这并非因为对方衣着古怪即便冲绳这种遍地比基尼的地方他也仍旧裹着衬衫长裤外加一件驼色风衣。 他确实是个英俊到罕见的男子,就连他们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小林同学都看得站住脚不肯走了……等等!难道说小林更偏好这种看上去非常成熟的大叔?万一要是真的这样,七海岂不是很有优势?大家都年轻的时候他就显得很成熟,等大家都老了这人怕是反倒显得年轻。 灰原雄满脑子都在想些有的没的,想到好笑处他还要笑嘻嘻的去找友人分享:“泉酱看呆了!我们要不要给她拍张照,回头好好笑话她一回。” 七海建人:“……” 摊上这么个思维活跃的朋友,这种时候真恨不得揍他一拳。 拥有一见钟情外加小半年暗恋经验的男子高中生,七海同学心底十分忐忑小林同学从来没有这样盯着任何一个男人看过,她甚至抬腿径直朝那人走去。 这个外国来的男人有小三十了吧! 谁在切柠檬? 眼看小林泉直直走到对方面前,外国男人显然也看到她了。对方的行为举止连同表情一块变得很奇怪他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那样把视线从左边移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到左边,两只脚也不安的频繁更换重心,两只手更是不断从口袋里抽出来再塞进去,浑身上下贴满了“心虚”二字。 这明显不是邂逅,分明早就相识。 灰原雄舔舔嘴唇忍不住看向七海建人,后者一掌把他的脸推开。 出差时偷懒摸鱼一不小心摸到条小鲨鱼,兰堂有点怂。 决定把女儿送走时他满心悲壮,在这个谁也意想不到的地点再次见到她,他又突然回忆起当初住铁皮房子时被她拎着耳朵碎碎念的可怕过往。 就算老首领已经被新首领手刃,就算他也已经恢复了作为欧洲异能局王牌特工的记忆……哪怕超越者,面对气鼓鼓的小女儿也一样会气短好吗! “!” 泉直冲冲走到兰堂面前堵住他的路,原本不怎么委屈现在也委屈起来,原本不怎么难过现在也难过起来。她憋红了眼睛,咬着嘴唇瞪着他,倔强的等一个解释:“……” 发现自己词汇量不太够用的兰堂:“……” 不,其实应该称呼他为兰波才对,兰堂只是本地人读错的音译。 “喂,七海,不会出什么事吧!”灰原雄担心的不得了,比起面前这个虽然很帅但莫名其妙有些傻的陌生男人,他还是更支持好友能得偿所愿。就知道他脑子里没个正形,七海建人给了灰原雄一个眼神让他自行领会。金发少年扔下友人向前走,一直走到暗恋的女同学身后:“泉?” 女儿身边多出了个奇奇怪怪的臭小子,兰波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泉?怎么回事?” 小林泉:“同学!” 当爸爸的永远也看不惯任何对女儿“别有居心”的男人,这种心情不分普通人还是异能力者。 但是!哪怕你万众瞩目之下取女王首级如同探囊取物,当你的小女儿说她想用粉红色小象杯子开茶会时你就得陪着她用粉红小象茶杯喝水,所以兰波先生他敢怒不敢言。 “好吧,同学就同学。” 一天学也没上过并不会影响兰波的智商,他扫了眼七海建人和落在后面的灰原雄,精准寻找到针对目标不用说了,我怎么看这小子怎么讨厌,所以他一定对我女儿有想法! “怎么穿这么丑的裙子出门?那个咒术师都不知道给你买衣服吗!我塞给他一整袋裸钻,足够供你读大学还能再给你准备一份差不多的嫁妆,他有给你用没有?” 他哼哼唧唧眯起眼,对小林泉身上这条教会学校初中女子制服非常不满,泉把脸扭开冷冰冰埋怨:“我把一个想玩姐妹弁的渣滓揍了,被退学,钱用去平事儿呢。谁叫我是个没爸爸的孤儿,谁都能随便欺负,哼!” 就没见过她说这么长的句子,凑上来看热闹的灰原雄把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大:“泉酱,这位是……?” “只是个好心的路人罢了。”小林泉赌气喷了一句,看到兰堂骤然暗淡的眼睛又不忍心:“好心路过的便宜爹!” emmmmm……好心不好心不一定,但路过的便宜爹确实没说错。 兰波拿她哪有办法?不得不苦笑着朝灰原雄点头:“啊,我惹泉生气了呢,都是我的错。” 说完他收回视线垂下眼睛看着女儿:“好了我的小软糖,我的小星星,别生我的气了。你就像我掌心舍不得交给夜风摧残的花朵,横滨那个泥坑不合适你,亲爱的……” 他用形容词都不带重复的,就像跟本没听见女儿和人打架被退学一样兰波先生年轻时敢当着神父的面往教堂大门上泼油漆呢,不得不说这属于家学渊源。 啧啧啧,还好是岳父,不然七海光嘴就得被人比到萝卜地里去。灰原雄一而再再而三侧过去看被兰波视作空气的七海建人:“叔叔您好,我是灰原雄,这个是七海建人,我们都是泉酱的同学。您也是来冲绳出差的吗?忙不忙?忙完了没?我们忙完了正打算出去玩,您要一起吗?” 他努力的想要调动气氛,可惜努力得有点过头,对此七海建人只能吐出一长串省略号:“……” 泉的父亲讨厌自己,他能感觉到那男人浑身上下毫不遮掩的排斥。沮丧了大约一分钟,他忽然觉得事情不太对小林泉是夜蛾正道的养女,她也说过自己是个孤儿,那么这位……什么情况! 合着小林的养父不止一个? 灰原雄一紧张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他没想那么多,既然小林承认这个人是她的父亲,那么他多一句也不会怀疑,絮絮叨叨问了一长串。兰波耐心听完后迅速抓到关键词:“也?泉应该是读初中的年龄,你们国家不是不允许初中生打工的么,还出差?” “啊……” 别说打工,咒术师就是在玩命。小林泉闭嘴不说话,兰波皱眉:“你在做什么,是不是有危险的事?” 他想起女儿执拗起来就会变得倔的要命的性子,忍不住抬手扶额:“不用说了,你现在带我去找那个咒术师,我要当面问问他就是这么办事的?” “夜蛾先生是个好人。”眼看他这是要去找夜蛾正道打架的节奏,泉终于发出声音:“他工作性质特殊,我又在原来的学校里闯了个大祸,他没办法,只能把我放在任教的学校里。我提前上高中了,而且准备当个医生,你不用担心。” 兰波:“……” 不是,全家上下四口人就没有不擅长暗杀的,你确定你说的医生……应该不是那种杀光敌人以保护己方队友的“医生”吧! 加特林医生也是医生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5 20:11:1320230326 21:5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卧沙场 78瓶;吱吱啊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6 ? 166 ◎番外18◎ 因为与兰波的偶遇, 小林泉放弃了游玩冲绳的计划。既然她说不想玩,七海建人便默默放下已经做好的攻略笔记,灰原雄失去了同级生的支持自然也跟着兴趣缺缺。 三人在酒店打了一晚上游戏, 十一点十分兰波先生突然出现拎起女儿就走,等到第二天又变成泉拉着便宜爹死活不放手。 “你要干嘛去!” 上午九点半,小林泉读着表刚好堵住赖床才起的兰波,昨天晚上她专门换了房间搬到兰波对面, 就是为了防止他偷溜。头发乱糟糟, 穿着睡袍踏着拖鞋的兰波先生边打哈欠边揉眼角:“吃早饭啊!再不去就没有了吧, 我记得酒店提供早餐的时间一般都在十点以前。” 也就是说, 如果不是为了蹭这个包含在房费里的自助早餐,他还不一定能这会儿爬起来。 “刷牙了没有?你一定是又忘记了!快点刷,我和你一起去,不会让你没有早饭吃。” 她上前推着男人把他翻了个面往客房里走, 兰波就很好脾气的被推进浴室现在的他当然不会再迷迷糊糊忘记刷牙了, 但是女儿这副小管家婆的样子很可爱, 做父亲的人并不在意多刷一次牙哄她开心。 早餐就是普普通通的自助,无非盘子里多了些当地特色的蔬菜而已。小林泉用烤好的吐司片夹了生菜沙拉,转头就看到兰波坐在卡座里翘着二郎腿啃水果等早饭。 “很甜哦, 我给你留了菠萝和芒果!”他狗腿兮兮的把另一个盘子亮出来, 里面菠萝和芒果堆成小山。 父女两个对坐,一个人倒牛奶另一个人就会主动拿起面包涂果酱, 吃到一半兰波迟疑着看看泉的脸色:“还生气么?” “已经气过了,你又不是故意不想负责任……当时的情况我能理解。再说了, 夜蛾先生待我很好, 到底还是我拖累你, 所以你才会把我扔给陌生男人。”泉一叉子狠狠戳断菠萝块, 隔壁桌的客人悄悄向外挪了挪。 “现在是森医生做BOSS,那天也是他偷偷找人传话告诉我你出事了。但是这家伙眼里只有利益,我怕你被他论斤卖了还得回头帮着数钱,所以你不要回横滨。还有还有,他的弟子很坏,你不要和那个坏孩子玩。” 兰波把太阳蛋拖到两片吐司间夹着啃,吃着吃着表情逐渐不大正经起来:“现在的学校好玩吗?有没有遇到喜欢的男孩子?是那个金发的北欧混血吗?” 端着盘子若无其事一般路过的灰原雄蹲下开始系鞋带,目测不系上半小时大概完不了事。 “你这种和女子高中生差不多的关注重点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女孩子把芒果留在最后慢慢吃,兰波见她喜欢这个,不多时又切出一堆整整齐齐的芒果立方体。这种造型这个颜色,看上去和【彩画集】待机状态有点类似,傻爸爸切得更起劲了。 泉彻底放弃自己动手剥水果,一口一个往嘴里送,吃了大半盘就不再碰:“等会儿我买机票回东京,你怎么安排。” “……”兰波想了想,组织的出差任务早已完成,他本就在摸鱼,具体在哪里摸并不影响薪水高低:“我去看看你现在的学校。” 便宜女儿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的毛病还是从他这儿“遗传”的,哪里能瞒得过身为精英特工的兰波?他也不点破她善意的隐瞒,只在心里做打算但愿泉是真的要转职医疗,就算不是他也会想办法让她是。 “对了,你介意多个兄长外加再多个弟弟么?” 步入电梯时他低声问了这么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小林泉眼睛一翻:“你再婚了?对方多大年龄?有钱吗?你是不是自愿的?” “……”兰波陷入沉默,三秒钟后抬手不轻不重给了泉一个脑瓜崩:“本来就不聪明还非要学医科,节省点脑子念书吧你。” “不说就不说,难道还能瞒得住我?哼。” 父女两个连转移话题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被扔在餐厅至今无人问津的灰原边吃边问七海:“泉酱的爸爸,是不是讨厌你?” “……你现在才看出来?” 这简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七海建人从一堆芒果里挑了个长得最像心脏的装在兜里带走。 本来打算留在冲绳浪费掉暑假剩下的时光,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泉决定提前返校。灰原和七海说好了留下继续处理二年级前辈们留下的后续比如和宫古岛警局的练习,以及零星剩余诅咒师的清缴。 兰波带着小林泉溜得潇洒,他们到达学校门口的时间甚至比二年级还要早。中途得到消息的夜蛾正道临时发了张“参观邀请”,这趟计划外的家长参观行程才得以平和进行。不得不说东京咒术高专校园里的景色确实好。岛国特色的睡莲水池、朱红鸟居、青黛屋顶看得兰波频频点头,泉告诉他这里安全的就和某些常春藤学校的神学院差不多他也假装信了。 “因为是神学院所以学生比较少,现在正值暑假,校园里更没什么人。” 再往前走就要进入山林,泉领着兰波绕了半圈拐回来,接下来正想朝宿舍区走,冷不防远远一道浅蓝色仿佛激光束般的光线在地面扫出半米宽的深沟。 兰波:“……” 小林泉:“……”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长发男人挑起半边眉毛,圆脸少女强行淡定:“大概是,陨石……不可抗力,你知道的。” 然后接二连三的“陨石”横扫而过,原本平整的路面顿时变得坑坑洼洼,校园上空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兰波:“……安全?神学院?” 小林泉:“……陨石雨,有点罕见。” “孩子,你不合适说谎。”他意有所指看着她,僵持了一分多钟,泉率先移开视线:“好吧,这里是培养咒术师的学校,我以为你知道。不过我已经转科了,等到二年级就不用再跟着出袚除任务。” 这倒是没有说谎,转科后就算出任务她也可以不进入帐内,纯纯打酱油。 “也许我大概可以理解成某种特殊的圣职者?”兰波眉毛鼻子眼睛皱到一块也还是很帅:“都什么任务?不行我顺手替你做了算了。” 换了家里另外两口人他才不会担心,也就是泉,从小生得一副好欺负的娃娃圆脸身手又不行,平白让老父亲操碎一颗心。 “你又看不见……” 泉抵触的不去看他,径自将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万一被什么人认出来你怎么办。” “杀光所有目击者就能达成完美潜伏,有什么难的。”兰波不觉得这片岛国上有几个人能是自己对手,从前那是脑袋被魏尔伦打傻了才没能发挥出武力值,如今必然不能再继续被便宜女儿小看。当下他挥手用淡金色立方体裹住泉就往“陨石”飞来的方向去,头一回体验这种新奇旅行方式的女孩子瞪大眼睛就像只吊在树杈上的猫头鹰崽,傻乎乎的。 她一直以为那些胡乱扫射的“苍”是五条前辈又和夏油前辈打起来了,那两个人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所有人都习惯了。到了现场一看,刚好遇上陌生的黑发男人用把造型古怪的短刃给白毛学长开了个瓢。 “额,你们学校的日常还挺刺激,这是在上实践课?” 兰波把女儿放到不会被战斗波及的地方,眨眨眼冲伏黑甚尔点头:“您好,我是这孩子的家长。我家小孩身体比较弱,请您不要对她采取如此激烈的教学方式,谢谢。” 被便宜爹有意隔开无法第一时间赶到伤患身边的蹩脚医学生小林泉:“……我们通常不这么上实践课。” 躺在地上似乎没气儿了的五条同学:“……” “外国人?悬赏上没有你,劳驾让让。”伏黑甚尔懒洋洋收起天逆鉾,视线扫过小林泉:“那是你女儿?看上去将来会长成个好女人。” 兰波不喜欢他这么评价从路边捡来的女儿,他捡她回来养大又不是为了让个看着比自己还像流氓的家伙感叹一句“好女人”。而且这个浑身是血的小白脸语气轻浮,总觉得被他挂在嘴上说一遍就会染上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脾气并不好的超越者决定给这人点颜色看看。 淡金色立方体堆叠起来宛如层层叠叠的马赛克,兰波割开空间站在伏黑甚尔攻击不到的维度上,亚空间经压缩后拟态的子弹无差别倾泻而下,把本就坑坑洼洼的地面又削低了好几层。 泉没有见过这种状态的兰波。过去共同度过的几年里他总是懒懒散散心不在焉,丢三落四目光游移,也许长得还行吧,奈何生活习惯极其差劲,一会儿不盯着就会把屋子折腾成狗窝。尤其他完全不考虑收入的消费习惯,简直就是当代糟糕父亲的经典代表之一。 现在那个人悬浮在天幕正中,长发随风敛眉垂目,手里不断涌现出淡金色的小方块,就像神话中描述的神明。 她有些迷茫。 人这种生物,是不是从呱呱落地时起就已经被决定好了一生?那些出身贫寒没有天赋相貌也平平的人是否注定了只能做个黑白配色的背景板? 但是谁又甘心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NPC? 167 ? 167 ◎番外19◎ 薨星宫外的白石栏杆早已变成一片白色断壁残垣, 朱红色鸟居拦腰折断,树木花草化做齑粉。这种情况其实也不能说罕见,但是“家长”动手砸了学校, 这还是头一回。 伏黑甚尔这一天做错了两件事。 且不说他该不该接下针对星浆体的悬赏,头一个他不该在兰波面前语气轻浮的谈论小林泉,第二个他不该在发现无法攻击到长发男人后突袭他的女儿。 短刀迎面而来,几乎切入眉间又及时被淡金色屏障阻拦。带着烟草味的风吹起泉的额发, 下一秒她被兰堂拎猫猫一样拎着腰带上高空。 古籍上所谓的“冯虚御风”, 大约就是眼下这种状态。虽然大头朝下不是很舒服, 泉还是竭尽全力抬头让自己显得体面些废墟中除了似乎已经嘎掉的五条前辈外, 还夹杂了星星点点绿色。那是路边不起眼的野草,蔓生在任何可以扎根的地方,只需要一阵风一场雨,然后就默默的、坚忍的连成一片。 站在地面上的人注意不到它们, 唯有在高处, 才能察觉这些比山石建筑更加隽永的小生物。 即便耳畔就是父亲和人动手打得不亦乐乎的嘈杂声响, 泉还是不由自主被那些匍匐在广袤土地上的野草吸引了注意力它们并没有因为自己太过普通就随波逐流,相反,这颗星球上一半以上的物种都没有它们活得认真。 薨星宫的仪式时间早就已经错过了, 伏黑甚尔料定赏金如同煮熟的鸭子一飞了之, 当下也就没了继续战斗的动力。他本就是得过且过的人,没有利益的事绝对不会去做。黑发男人甩出长刀斩碎禁锢住自己的淡金色亚空间体, 迅速拉开距离放下武器:“不打了不打了,真是的, 我杀你没钱赚, 你杀我也一样, 真搞不懂有什么可打的。” 兰波只要搅黄了对方的事就很开心, 他不认识这个黑头发小混混,无冤无仇也不至于抬手就要人命:“你不应该对我女儿不尊重。” “哈?”伏黑先生甩甩脑袋,“你是不是有病?就因为你家大小姐不高兴听我说话,就拖着我打这么久?” 他把视线移到泉脸上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表情变得很难形容这孩子生得也太普通了,比起她爸爸,她看上去就像朵灰扑扑一点也不起眼的小蘑菇。 同样都是身为父亲的人,伏黑甚尔完全无法理解一个男人怎么能溺爱孩子到这种地步? 是,他那种找个富婆父子俩一块吃软饭的法子确实上不了台面,臭小子和香香软软的小女儿也不能同等比较,但也不至于连提都不能让人提一句吧! “泉没有说她爱不爱听,但我不爱听。我不喜欢你提起我女儿时的语气,懂了吗。” 兰波谨慎的提防着,甚至画蛇添足的又在泉身上多套了层亚空间体。伏黑甚尔索性扛起刀扭头就走:“神经病,真是晦气!” 今天真是遇上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好好的买卖说搅黄就被搅黄他明白继续再打下去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既然后续款项一个子儿也拿不到那也就没必要再多花力气投入。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外面找台柏青哥打一会儿呢,好歹后者能让他愉悦。 天与暴君要走,眼下除了兰波也没人能拦得住他。当然了,兰波对于非任务目标的计划外工作一向敬谢不敏,刚才也只是不高兴才会出手。如今胜负已分,对手拖着武器灰溜溜逃跑,他没理由不放。 “这学校一点也不安全,真是的。” 伏黑甚尔很快就跑没影儿,兰波确定他不会回来才收起异能留下地面,顺便把女儿放放好:“不会要赔钱吧……” 重新获得自由的瞬间泉秉持着医疗工作者的职业道德迅速跑到五条学长身边,理论上这个时候她能做的只有确定死亡时间以便将来在通知书上签名。不过今天似乎是个幸运的日子,躺在地上凉了好一会儿的五条前辈居然找回了最后一口气,看上去又慢慢好了起来。 额头上那道穿透颅骨的伤口缓缓渗出新的血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泉眼前逐渐愈合。 “反转术式啊……” 她知道这种极其罕见且特殊的才能,一万个咒术师里也难有一个能够掌握。硝子前辈几乎是天生的反转术式持有者,至于说五条前辈……也许是在被打破头的同时顿悟了吧。虽然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两分意难平,不过想到托天赋的福不用思考该给前辈葬礼包多少礼金,她又释然不少。 几乎蒙上白翳的蓝色眼睛里重新凝聚出光彩,五条悟撑着胳膊坐起来,吐了口污血咧开嘴看向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的兰波先生:“你看上去很强啊……来打一场怎么样?” 伏黑甚尔拿兰波没办法,换了五条也一样。再强势的攻击也得打中目标才能产生效果,【彩画集】能让兰波分隔开空间,他穿行在维度之间,五条悟试了两下就撇撇嘴放弃:“简直就是作弊,比无下限还过分!” “无下限”是无限趋近但永远无法到达的极限,这位陌生大叔干脆撕开了相当于平行空间的夹缝,哪怕术式砸在他脸上也只不过是打到“与其面部重合的另一层空间”而已,根本碰不着本人。 漂浮在空中浑身是血的前辈看上去脑袋似乎被打傻了,疯疯癫癫的不太正常,小林泉确定他不会突然失控坠落地面摔死自己就撒开手朝兰波走去。五条悟仿佛恶作剧般抬手砸了个赫,淡金色的亚空间屏障挡住了黑红色小球,紧接着闪耀着紫色光芒的大球呼啸而至,亚空间体再次瞬发隔开危险。第三个苍蓝色的小球藏在“茈”背后,兰波没有注意到,足以致命的咒力在靠近到小林泉的发丝时瞬间溃散,少女额前的刘海纹丝未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原来是这样……来打一场!”他挥手抹过仍在淌血的额头,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刚砸了间精神病院。 小林泉:“……” 刚才发生什么了? “嗷!” 在别人家长面前做出疑似校园霸凌的行为,其结果就是五条同学继挨了伏黑甚尔一顿暴揍后又吃了兰波先生的小黑屋。他威胁到了小林泉的安全,兰波甚至起了杀心干掉这小子读取他的尸体数据。 但是女儿还在旁边看着,他不想表现得太过凶残。 熊孩子逃过了迄今为止最大的人生危机,成功获得来自小学妹爸爸的铁拳教育。 “我刚才和你的同学聊了聊,今后你就安安心心待在校园里读书吧,医科还是挺费脑子的,他们同意今后替你接手外勤任务。至于我……过段时间会把你的兄长和弟弟带来,希望到时能看到一个完整且健康的你。” 结束了有意义的“校园参观日”,兰波先生在心底至少做出十二份腹稿他打算将联系亲友的计划付诸行动。 毕竟当初他并非独自一人来到岛国,来这里的目的也绝不是旅游度假。如果不是这几年小林泉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这个总能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男人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回完整记忆。以他的能力,带着只有一半的记忆会干出什么傻事谁也不知道,更可怕的是与他相关联的另外两人都有实力杀死他,至少其中一个绝不会放水。 如果单凭一个超越者的力量也无法保护身为普通人的小女儿,那就多整几个。 兰波先生的逻辑非常简洁明了:是时候把亲友团拉起来了! 小林泉把他送到学校大门外,站在高大的槐树下她扁扁嘴说起方才产生的小小不甘:“你能告诉我该去哪儿找到问题的答案么?” 这孩子,已经思考起很多人一辈子也不会关注的事了吗…… 兰波的眼睛亮了:“我知道这个国家里的一位老朋友,或许他能帮你解答这些问题。不过去在你去向他求教之前,我希望你能抽空读点书。” 他从外套里翻出便签匆匆写了一长串书名,泉接过来一看,嗯,不认识。 “这是德语,你都已经学会英语和法语了,多加门德语也没什么。看原文书比看翻译过来的译文更容易理解作者本意,加油,我亲爱的小软糖。” 着急回去写信外加找人的兰波先生戴上他的毛绒耳罩,直接划开亚空间腔赶回横滨。 不知道魏尔伦何时才能收到消息来见自己,趁这个空闲他得先去擂钵街把小儿子捡回来养一养。 小林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掌心的纸条。 星浆体任务毫无疑问的失败了。夏油杰自作主张放走了临时反悔不愿意与天元合体的天内理子,就算有五条悟为他据理力争也难以改变“停职”的处罚决定。说老实话,只是停职反省一段时间而已,对夏油来说更像是种变相奖励,谁叫咒术师全都是一群全无假期可言的007呢。 同样留在学校里的还有纵容监护人拆掉半个校园的小林泉,不过她是因为学习任务太重的缘故才尽量减少外出。最近一段时间灰原雄经常发现小林同学独自一人缩在图书馆翻阅厚重到令人绝望的书籍,万般担心之下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个发现。 “泉酱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还是说那个时候被五条前辈的尸体给吓到?我听说很多人都会这样,因为眼看周围人死去无能为力而真正走上医学之路。” 他忧心忡忡的看向夏油杰寻求肯定,后者给了他一个微笑。 “喂喂喂!老子没死好不好,什么尸体不尸体的,那家伙怎么可能被吓到,老子被她吓到才对好吧!”基本上恢复正常神志的五条悟给了灰原雄的凳子腿儿一脚:“她的术式可不简单,虽然还看不太清楚,但也能确定是股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七海建人放下手里的笔,就见夏油前辈突然起身:“你们先聊,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直接问问本人。” 说着他真就拉开门走出去,留下五条哇哇大叫:“老子不要去图书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7 18:37:3820230328 22:4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得翻身的鱼 10瓶;雨师梦兮 7瓶;春酒冷 6瓶;洛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8 ? 168 ◎番外20◎ “小林?” 面前的硬木书桌被人轻轻敲响, 泉抬头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黑发少年。他眼底藏了点青黑,似乎有段时间没睡好。 夏油杰低头观察着小林泉手头的厚重书籍,旁边还放着另外两册风格一致的, 也许是剩下几卷。墨绿色的贵重装帧,看起来能把五条砸傻的厚度,实在找不出与咒术世界相关的细节。 当然了,那些弯弯曲曲看也看不懂的文字也是让人头晕目眩的主要原因之一。 泉坐在椅子上下意识挪了挪, 但没有站起来:“夏油前辈, 有什么事么?” “没事, 他们有点担心你, 所以我过来看看。” 只是因为担心,并非想要避开朋友,嗯,就是这样。 夏油杰拉开张椅子坐在小林泉对面, 指了指她手里的书:“你在学习外语?” “德语?不, 学习德语用另外的书, 这一本是法译,比国内译本要严谨些。”她放下比自己脸大了一整圈的书籍,回手从身后书架角落里抽出一本本国文字的递给夏油杰:“国内的译本, 遣词造句上的艺术性更高些。” 也就是说, 这位翻译家在工作中夹杂了些许主观见解,所以他现在被人嫌弃了。 “《资本论:政治经济学批判》?是……讲什么的?”夏油杰将书扒拉到面前, 随便翻开一页立刻合拢里面的字密密麻麻像虫子一样,扫上第一眼就不会再想去看第二眼。 然而小林泉却读得津津有味, 她读得还是外语版。 少年鼓起勇气第二次将书翻开, 好容易逼着自己看了半句, 小学妹的声音才传过来:“这是一本……能让我找到答案的书。兰波先生认为它能告诉我, 什么是公平,以及人们为什么想要得到公平。” 是啊,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夏油杰抬起眼睛从书册上方看了小林泉一眼,收回视线沉默阅读,这会儿他倒不觉得困了。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我们为什么会成为熔炉里的燃料,为什么焚烧殆尽后还要被毫无理由的指责?但愿这部书能够给出答案。 东京咒术高专近来奇景频出。常年充当摆设的图书馆里先是来了个一年级生,很快又多了个二年级生。入夏以来心情一直不大好的夏油前辈在与小林同学简单交流后选择了她推荐书目的国内翻译版本,两人分别抱着厚到令人绝望的书籍埋头苦读。 “我就说有问题!七海你怎么看?”灰原雄趴在图书馆外探头探脑往里看,七海建人心不在焉:“我没有什么看法,读书是好事,难道不是这样吗。” 如今正赶上夏季的尾巴,风里隐隐传来秋意的讯息,半小时后就要上体术对练课,哪怕转了医科泉也少不了在咒术世界当医生也得有自保之力才行,毕竟这儿的医闹可比普通人造成的后果严重多了。 两个大活人趴在门外鬼鬼祟祟,夏油杰早就发现了。闲闲翻过一页纸,他屈指在小林泉面前敲敲,等她抬起眼睛就侧头示意她向外看:“快该上课了,别迟到。这些书回头会有人送到宿舍那边,放着不用管。” 有人愿意出力气帮忙,泉自然不会拒绝。她看到灰原雄在前面手脚都上的比划来比划去,也看到七海建人在后面做的口型:体术课。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前辈,这就过去。” 拜学生数量稀少之故,体术课通常都是抓住在校学生一块上,也不用管哪个年级,只要大家凑在一起能拨出四十五分钟就行。课上也不一定会有教师在场,至少今天没有。刚入学那会儿泉还不适应从热1兵器向冷1兵器的转换,她体术确实不怎么样,刀剑棍棒这类极其依赖身体素质的武器用不来也很正常,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好歹……也不能太拖后腿。 面对一排长刀短剑,某人迷茫的像只刚从树洞里钻出来的兔子。 “额……我该拿哪个用?”泉这个问题问得是同班另外两个男孩子,灰原雄没反应过来,七海建人直接摇头:“你不需要勉强自己使用咒具。如果只为了自保,最好擅长什么就用什么。从头开始学习并熟练掌握一种武器不是件简单事,很可能花上数年功夫也不一定有收获。” 只有特殊行业,比如安防,再比如佣兵,正常人谁也不会把时间全部花费在学习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上这里的“正常人”自然也包含了咒术师。 “可是我一直都这么弱,会影响你们。” 她倒不介意承认自己的不足,毕竟,在这种地方嘴硬任性只会害人害己。星浆体那时是有兰波在,要是兰波不在,她大概率会被陌生杀手顺便干掉,不比捏死一只小虫子更费劲。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能够好好活着的话,泉还是不想死的。 “但你转了医科,今后更多面对的还是人类,实在不放心可以先从徒手训练开始。” 七海同学把裹着布的钝刀塞到身后别好,没有给小林同学再去向高年级求助的机会:“来,尽你所能攻击我。” 另一边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已经打得天昏地暗了,加入前辈举着手机同时给两人加油或者说,火上浇油。最后泉的视线移向灰原,这家伙转身扭头一气呵成,拒绝对练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那就没办法了,她只能收回视线老老实实直视默默等待的金发少年:“麻烦你了,七海同学。” 她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一般来说咒术师的体质要优于普通人一大截,但小林泉自小在擂钵街长大,营养不良的底子早已将她体术实力的上限框定。哪怕后来被兰波“幡然醒悟”好好养了段时间,之前缺失的那部分也补不回来。甚至可以说但凡要靠身体素质吃饭的职业她都不太合适,并非学不会或看不懂,身体的基础让她无法发挥罢了。 泉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不说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的体术程度,只是面前的七海同学,没有枪械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屈服于现实。男女先天上的差异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她自己能够感觉到,那是艰辛生活留下的后遗症。 努力、努力、再努力一些,只差一点就能输得不至于颜面无存…… 在七海建人看来,小林同学的安防级别……需要上调了。 没有枪械加持她的程度只能说打得过硝子前辈,问题在于家入硝子不会轻易走出高专大门而小林泉却还得随队做任务。近距离亲身体会一番才知道她的具体程度,怎么说呢?和她对练,他连术式都不需要用。 不过就算这样,小林同学也没有放弃,反而板着脸无比认真的坚持着。说句不太尊重的话,简直就像头一次扒猫砂的奶猫,用力到竖起尾巴和耳朵。 金发少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憋气憋了挺久,心慌气短。 体术课后小林同学一板一眼谢过七海同学,然后跟着家入前辈去上医科相关的课程。运动场上只剩下四个男子高中生,眉头紧皱的一年级生显得尤其特别。 “愁眉苦脸的,怎么啦?枉费我给你制造机会!”灰原雄用胳膊肘顶顶好友,“有戏没戏?” “我没想那些……”七海建人都快愁死了:“小林的问题不在体术训练,她是身体素质跟不上。” “这样啊!”灰原雄也跟着发起愁。 一只嚣张大笑着跑过的五条前辈闻言停下脚步满脸不理解:“哈?你们不担心自己这么弱,反倒要去担心泉酱?拜托,她比你们强多了好吗!” “别理他,小林怎么了?”不停用咒灵球攻击的夏油前辈也停下脚步。 七海建人把话重新说了一遍,不等第三个人加入替别人发愁的行列,五条悟笑得蹲在地上像个神经病:“老子一发茈下去泉酱头发丝都不带动一下的,她要是给老子一枪,老子会死。你们谁能做到?” “她术式很霸道的,大约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显现得特别晚还特别慢。或者说,一切非自然现象在她面前都等同于土鸡瓦狗,” 他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说了一长串,末了不忘损一句夏油:“杰才是最不能惹泉酱的人哦,不然你那堆咒灵球可就白吃下去了。” 夏油杰:“……” 灰原雄:“原来不用替泉酱担心啊?那太好了!大家又可以开开心心一起出门做任务了耶!” 七海建人:“……” 新年前小林泉见到了“兄长”和“弟弟”,弟弟君是个不算太熟的熟人,大家都曾在擂钵街讨过生活嘛,乍然与羊的首领“重逢”,她多少有些惊讶。兄长魏尔伦和养父兰波先生一样来自法国,他和中原中也兄弟两个都生了张甜美端庄的娃娃脸,衬得家里唯一的女孩宛如不起眼的小侍女。 森先生的弟子从中原中也嘴里骗出了小林泉的信息,偷偷摸摸跑到东京企图找她“玩”,不出意外的被七海同学堵个正着,喜提一顿暴打因为他那身过于“黑1手1党”的气质外加组织标配的黑西装黑大衣,让七海建人产生了很多不太靠谱但也没差多远的猜测。 小林泉升上咒术高专二年级的夏天,也是她正式转入治疗室之前的最后一次外出任务,二年级的三个三级咒术师在某偏远山区遇上了从未见过的一级诅咒。被当地人视作神明供奉的怪物首先选择了看上去最好欺负的女孩子下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它消失得比灰尘落下地面还快。 七海同学与灰原同学捡回一条命的同时才真正意义上理解了五条前辈的意思……哪怕咒术师都被诅咒杀光了,小林同学也能好好活着。 某种意义上而言,她也算是种最强了。 咒术高专是所五年制中学,小林泉毕业后意外的没有直接留在学校治疗室任职。她突然离开了咒术师世界,虽然书信电话从未断过,行踪却着实难以捉摸。有时候七海建人会收到漂洋过海寄来的明信片,有时候灰原雄会听见她短暂的留言。 最了解情况的是家入前辈,她说泉跟着远洋船出去看世界去了,等看够了她自然会回来。 后来夏油前辈也离开了咒术师世界,不过他没有像小林同学那样芳踪杳然,跟随某位老人家学习了一段时间后,“最大的在野党”多了名年轻的议员。 从此总监处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总有人追在屁股后面软刀子穷追猛打。 五条前辈出人意料的留校当了教师,每天都在致力于气死校长夜蛾正道同时找好友细数总监处和御三家做的坏事。 咒术世界摊上这么个最强,实在是种报应。 小林泉走了五年,回港日她站在船头上地平线越来越近,繁华的港口越来越近,忙忙碌碌的码头上,有个人身姿笔挺的默默等待。 这不是个关于超凡者天崩地裂的爱情故事,这只是无数平普通人细水长流的平淡人生。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结! 撒花撒花,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与厚爱! 感谢在20230328 22:40:4420230329 22:1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eeeee 32瓶;阿宸 22瓶;MY15 20瓶;echo、雨师梦兮、幸福永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