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吃绝户?郡主她血洗将军府》 第1章 由妻变妾 三月天,上京城正在化雪,还有些冷。 日落黄昏,大红花轿临门。 将军府李家今日门庭若市,特别是新郎李璟然,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少年将军,三个月前告捷回京,得了姨母皇后娘娘的懿旨赐婚,与定北侯府嫡女完婚,简直是双喜临门。 可定北侯府,却是一片死寂,门口处的白灯笼格外醒目,饶是今日侯府嫡女大婚,那灯笼都不曾摘下。 三个月前,定北侯和长子均战死沙场,只留下孤女沈黎。Www.XSZWω8.ΝΕt 鞭炮的声音震彻云霄,新娘子十里红妆羡煞旁人,这是定北侯生前给女儿备好的,今日由沈家宗族的长者亲自送来。 虽然沈家不同意这门婚事,可皇后娘娘懿旨,谁敢反抗? 喜婆搀扶着新娘子下了花轿,将大红绸递给了新郎官。 李璟然高兴的合不拢嘴,能娶沈黎那可是给李家长脸的事,特别是她的嫁妆,百万两银子都不止呢! 李家的次女李宝珠也十分高兴,时不时地就去摸摸那些嫁妆,可都是稀罕物,她来京城六年,竟还有这么多见都没见过的首饰呢! 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沈黎,李璟然声音很温柔:“夫人,小心。” 红盖头下的沈黎咬紧了红唇,眼底并没有半分高兴。 今日这亲是结不成的。 喜娘高高兴兴地嚷起来: “一拜天地——” “不许拜!” 一声高喊,让众人齐齐停下动作回头。 李家大门口,突然出现一膀大腰圆的女子,气喘吁吁地牵着一双儿女。 “这谁呀?” 有人发问,可接着,便是被那两个小孩子的话语给震惊住了: “爹——” 脆生生的声音,惊呆了众人,也惊呆了李璟然。 众目睽睽之下,那两个孩子欢腾地就往李璟然扑过去,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的大腿。 “爹,我们好想你呀。” “爹,你为什么将我们丢在兖州,也不回来瞧瞧。” “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能住在一起了。” …… 宾客们炸开了锅。 “没想到啊,李将军刚弱冠之年都娶过一房亲了?还有了一双儿女。” “看这两个孩子,只怕都三四岁了吧?” “这,这,这算个什么事儿呀?!” “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可不就是欺负定北侯府没男人了么!” …… 定北侯为国捐躯,如今仅剩的唯一血脉尚在守孝期,不仅要被迫下嫁,还要嫁个有妻有子的男人,给别人养孩子,侯爷的棺材板只怕都要压不住了。 李璟然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但还是任由两个孩子拉着他:“你们怎么来了!” 宋蓉蓉泪眼婆娑,她酝酿着情绪,想着收到婆婆的那封书信,一眨眼,泪珠子就滚了下来:“若是我不来,我的两个孩子是不是就没有爹了?我竟然不知道,你背着我纳妾!” 纳妾! 整个喜宴陷入了一片死寂,比定北侯府都还要冷的死寂。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从宋蓉蓉带着一双儿女大闹喜堂开始都没有说一句话的沈黎。 说是侯府千金,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不过一个是一个孤女。 看着是风光,父兄为国捐躯,又得皇后赏识,可实际上,她才是最孤立无援的。 若当真是皇后赏识,又如何能逼得人在守孝期内下嫁呢? 又怎么会在大婚当日被原配夫人逼上门?这不是欺负人么! 但现在,没人可以成为她的后盾。 沈黎缓缓转身,身形瘦弱却站的很直。 世人皆知,李家从前不过是兖州的小门小户,只因李夫人容氏的亲妹妹运气好嫁给了嵘王,六年前嵘王又一跃成了皇上,身为皇后母家,李家这才有幸跟着到了上京城。 定北侯府却是累世勋贵,三年前她被皇后看中,赐婚给了李璟然,缘由嘛,自然不必多说。 皇后母族羸弱,需要世家大族扶持,而她就是那块踏脚石。 自打父亲出征后,她便开始在李家和侯府两头跑,因为自幼丧母的缘故,她对李家的老夫人格外好,将其当作亲母来侍奉。 老夫人稍稍有一点点不舒服,她就会请名医来诊脉,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宿在李府,专门伺候老夫人。 对李璟然的几个妹妹,尤其是性子骄纵、言行粗鄙的李宝珠,她更是温柔相待,处处照顾。 不仅给李宝珠买衣服头面,还带着她出席京城贵女的各种宴会,替她周全,使得原本无人问津的李宝珠,也得了不少贵公子的示好,婚事有望。 所有人都夸赞她知恩图报,贤良淑德,未来会成为当家主母的典范。 可不久前…… 她才得知李璟然在兖州老家有妻有子!而李家上下竟硬生生瞒了她三年! 沈黎当日的心痛只能用刀割来形容。 父兄战死,婆家欺瞒,皇后也向着,这是要将她往火坑里逼呢。 “原来,我是来做妾的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黎会认了这桩事时,没想到素来温婉的沈黎自顾自地掀了盖头,露出了绝美的容颜,眼角的那颗美人痣宛如泣血。 “不是的,阿黎……” “阿黎,”高堂之上的李老夫人赶紧解释,“阿黎不要误会,这不过是以前璟然在兖州的童养媳,只当个粗使丫头,和你没得比。” 她瞪了一眼宋蓉蓉,这个时候来捣什么乱? 宋蓉蓉一愣,母亲这眼神怎么回事,不是她写信让自己来的吗? 在信上,母亲可说了,就要趁着大婚喜宴之上给这位定北侯府的嫡女一个下马威,不然这等高门大户出来的将门女是不受管束的。 而且她怎么能算是粗使丫头呢,她父亲可是兖州城鼎鼎大名的矿主! 她和李家的婚事,也是皇后娘娘亲自安排的,不过彼时皇后娘娘还是嵘王侧妃。 论资排辈,她比沈黎进门早,自然是要高一等的。 李老夫人笑着拉着沈黎的手:“莫要误了吉时,赶紧拜堂吧。” 沈黎面容恬淡地抽出自己的手,脸上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怎么,当妾还需要拜堂吗?” 明明和寻常一样,都是温柔的笑意,可李璟然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阿黎你不要胡说。”李璟然脸色有些难看了,方才春风得意的模样早就烟消云散,“皇后娘娘赐婚,你怎么能当妾呢。” 这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那怎么办?”沈黎声音还是温温婉婉的,可每一句话都像巴掌似得扇在李家人的脸上,“我朝律法,原配先进门,后进门的就算是平妻也是妾。” 李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李璟然,怎么连这个粗鄙的女人都管不住。 她笑着又要去拉沈黎的胳膊,可沈黎却早有防备地婉拒了,她脸上有些不悦,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阿黎不要生气,你出身侯府贵门,知书识礼,何必与这粗鄙之人一般见识,等你和璟然拜了堂,就我来做主了,你们就是平妻,不分大小,如何?” 第2章 他们只是孩子啊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有母亲在一天,你就是一天李家的当家主母,如何?” “可若是你连这个都不答应了,便是你斤斤计较了,女人可不能这么善妒的,莫要犯七出之条。”小說中文網 或许是定北侯府当真是没人了,或许是这三年来,沈黎表现的太过温顺,让李家人有了错觉,误以为沈黎是个听话的软柿子,以为稍微说些重话来威胁,就能让沈黎乖乖就范。 可大抵他们是忘记了,沈黎出身将门。 沈黎眉目淡然,眼底的光芒锋利无比:“还没成婚呢,老夫人就想用七出之条休我了?” 李老夫人被噎住,半晌都找不到话来圆:“我,我这不是……” “这婚,便算了。” 沈黎的话很轻,却掷地有声,宛如一道惊天紫雷劈在了李家头顶上,炸得他们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李家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个定北侯府的孤女竟然态度敢这么强硬。 虽说定北侯府乃世家大族,可府上男丁全都战死沙场,留下一个孤女能成什么气候,反观他们李家,人丁兴旺,李璟然更是年纪轻轻便有了军功加持,日后定是要平步青云的。 要不是看在定北侯还有点余光,他们李家是断然不会让沈家孤女进门的。 世人都说他们李家是高攀了沈黎,可在他们看来,一个日落西山的定北侯府孤女能嫁给他们李家的好儿郎才是真真切切的高攀。 李老夫人不高兴了,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沈黎,你别这般不识抬举。” 沈黎算个什么东西,再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又如何。 “你说退婚就退婚?退了婚,谁还要你?” 这三年,她在李家伺候公婆的事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谁不知道她已经是李家妇,是他的夫人。 李璟然想不明白,现在闹起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沈黎环视着在场吃喜酒的宾客,却开始解腰带。 吓得李老夫人就要扑上前去,新嫁娘当众脱衣服,这算个什么事呀。 奈何沈黎手脚动作麻利,她尚来不及阻止,喜服就被人沈黎嫌弃地丢在地上。 “啊!” “这!” 全场的宾客都震惊住了。 谁能想到,在大红喜服之内沈黎竟然裹着素色的孝服。 “沈黎!”李老夫人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沈黎,“你,你个大逆不道的妇人,竟敢在大婚之日穿丧服,你是要咒我们李家啊!” “沈黎!你这是做什么!”李璟然气急败坏,蹲身就去捡喜服想要给沈黎套上。 可沈黎却往后退了一步,离他们这群牛鬼蛇神远远的。 日落黄昏的光芒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更显得不胜娇美,仿似画中人一般。 李璟然却捏紧了手里的喜服,最后下了好大一个决心:“不是平妻行了吧?我这就将蓉蓉打发去兖州行了吧?以后除了过年,我都不见他们母子三人,行了吧?!” 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希望沈黎见好就收。 宋蓉蓉一听这个,顿时慌了,这可和婆母信上说的不一样,她泫然欲泣:“夫君这是不要我们母子三人了吗?” 还缠着李璟然的两个娃娃也哭喊起来了:“爹不要我们了,爹不要我们了,呜呜呜……” “你是个坏女人!” “打死你!打死你!” 小孩子无理取闹,想要去打沈黎,可沈黎只是往旁边挪了下,两个孩子齐齐摔倒,滚在地上,更是哭声震天。 “毒妇!”宋蓉蓉赶紧抱住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们只是孩子啊,打人又不疼,你让他们打两下又怎么样了!你怎么这么歹毒,躲什么啊!” “宝贝,摔疼了吗?娘亲看看?” “沈黎,你赶紧给我儿子女儿道歉,赶紧的啊!没看到他们在哭吗?你听到没!” 宋蓉蓉心疼坏了,作为李家正妻,她必须要给沈黎立规矩,否则以后肯定要爬到她头上了。 李老夫人也生气了:“沈黎,我们李家自问对你不错,这三年来我们全家上下将你当成自己人了,你竟然这般不识抬举,太让我失望了!奉劝你一句,若是不能嫁给我儿,你恐怕就失去了此生最大的福气!” 她儿子可是当朝新贵,日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而沈黎,不过一介孤女! 沈黎冷冷地掀了下嘴皮,语气淡漠:“嗯,是挺不错的,大婚当日,逼我为妾,这等福气给你,要吗?” 所谓的把她当自己人,不过是以各种名义处处索要她的银子,拿她的银钱填补李家用度罢了。 “沈黎!你怎么和母亲说话的!”李璟然呵斥道,“这就是你当儿媳妇的态度?” “李将军,我还没嫁呢,你们就这么咄咄逼人?” 李璟然愤懑地瞪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刚刚沈黎已经说过退婚的话,但李璟然却深知,她一个孤女能到哪儿去,不过就是说来吓唬人的。 但现在听的她一口一个李将军,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听不懂吗,李将军?”沈黎就像清冷的月亮,让人不可触碰,她淡漠地转过身,“我父兄战死沙场不到三个月,你们便去求了皇后一道懿旨,逼得我在守孝期内下嫁,罔顾伦常,算是什么东西?” 她语调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诉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 可偏偏,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让李家被上京城的唾沫星子淹死。 沈黎已经快要走到府门口了,还是李宝珠注意到了她就要离开李家了,顾不得平时营造出来的形象,扯开嗓子吼道:“快关门!快关门!不能让她走了!” 要是沈黎走了,那她刚刚看上的金银首饰岂不是也要飞了。 她不允许! 李家的下人纷纷上前,抢在沈黎离开之前关上了李家的大门。 李宝珠这才松了口气:“嫂嫂,你都已经被我们李家八抬大轿抬进来了,哪有离开的道理,今日这堂,你若不拜,实在是不合情理。” 她就是见不得沈黎永远都是那样高高在上,侯府嫡女又如何,嫁到他们李家之后还不是要听他们李家人的话。 “诸位。” 沈黎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她知道今日若不彻底断了李家的念头,她就算回到侯府也永无宁日。 “我愿拿出一半嫁妆,诚邀诸位为我破门。” 第3章 有钱能使厉王推磨 一半嫁妆! 在场的所有宾客全都傻眼了。 刚刚外面十里红妆,定北侯府的嫁妆可不少呢,就那一眼看过去,少说也得上百万了。 就算是分一半,一辈子都不愁花了。 眼见着有人蠢蠢欲动了,李宝珠气急了:“沈黎,你无耻!你怎么能用我们李家的钱!” “呵!李家的钱?李宝珠,如果我今日没看走眼,你这身衣裳是锦绣坊最新的样式,你头上的朱钗是玲珑阁最贵的款式,都是挂着我定北侯府的账。”Www.XSZWω8.ΝΕt “挂你的账又如何,你又没说不允许,再说了,你都嫁给我哥了,你的就是我们李家的!” “沈黎,今日我才算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你竟然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要将我们李家的钱给带走,你到底还是不如我的宋嫂嫂!” 李宝珠气不过,沈黎她凭什么呀,以前隔三差五地给她送东西,明明温温顺顺的,今天大喜之日,竟敢罔顾皇后娘娘旨意,翻脸不认人。 “真是,好大的一张脸呀。” 人群中,一道低沉而又好听的声音传来,全场都愣住了,齐齐回头。 李璟然都愣住了,他怎么来了?! 那人裹着厚重的皮裘,虽然在不起眼的角落,但身上矜贵的气质却无与伦比,他脸上有些不合常理的苍白,薄唇微微上扬,食指上的玄玉指环虽然低调,却很是贵重。 “你算个什么东西!”李宝珠从小就在兖州长大,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架不住李家宠溺,性子无法无天。 虽然刚刚这个人没有指名道姓,但她听得出来,他在说她脸大。 男人慢吞吞地站起身,往沈黎这边走过来。 李宝珠见状,脑子里就闪过很多龌龊的画面:“哦!我知道了,我就说为什么沈黎不愿意嫁给我哥,原来是有姘头!真是不知廉耻的一对狗……唔!” “啪!” 一记耳光,扇得李宝珠魂都飞走了。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捂着火辣辣的脸。 她平时参加宴会都有沈黎在旁提点,今日被这么一闹,立刻原形毕露。 周围原本对她有意的几个世家,纷纷摇了摇头。 男人依旧在慢吞吞地走,可他身边的侍卫速度极快,扇完李宝珠,一眨眼的工夫便又回到了男人身边。 李宝珠想要发疯,可却被李璟然拽住,一个厉眼瞪住了她。 李璟然赶紧上前:“厉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厉王霍煜! 那可是曾经的传奇人物。 是先帝爷钦封的太子爷,要不是六年前出兵犬戎一族遭人暗算,失踪整整一年,错失皇位,哪有现在这位皇帝的事儿。 霍煜薄凉的嘴角勾了勾:“故人婚宴,本王当来。” 他目光一点儿也没有避忌,直勾勾地望着沈黎,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无需张牙舞爪,只是温温柔柔地就能把人收拾妥帖。 只是他很好奇,沈黎为什么能心甘情愿地待在这个到处都是奇葩的李家,直至今日才翻脸? 李宝珠的眼睛都快嫉妒出火来了,沈黎不过是个孤女,怎么还有王爷为她撑腰。 沈黎并不意外男人今日会来,只是没想到他会在喜宴上动手,但还是稍稍欠了下身:“王爷。” “方才你说,一半嫁妆换你离开李府?” 李璟然愣了一瞬,但立刻又回过神:“王爷,这可是皇后赐婚……” 霍煜全然无视掉李璟然,抓住沈黎的手腕:“本王带你走。” “王爷!” 李宝珠气急败坏,再也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体贴在大门上,形成了一个“大”字:“站住!不许走!不许走!” 霍煜身边的侍卫一个厉眼,吓得李宝珠抖了三抖,原本彪悍的声音软了些:“就算要走,也得把嫁妆留下!” 满堂宾客都觉得不可思议,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好。”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黎淡淡开口,“暂时便放在这儿吧。” 李宝珠没想到自己撒泼打滚当真有用,还没回过神就被霍煜的侍卫给掀翻在地。 但现在她一点儿痛都感觉不到,反而很开心,那些首饰可好看了。 侍卫将门打开,霍煜带着一身孝服的沈黎光明正大地离开李家,宾客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摔了碗筷离去,这到底是什么奇葩家庭?! 李璟然气不过想要追,可一直都未说话的李家家主李训却制止了他。 “站住。” 李璟然气不过:“爹!若厉王还是太子,咱们退避三舍又何妨,可现在已经变了天,他只是个闲散王爷,咱们何必怕他?” “你知道皇上有多想除掉他吗?” 李训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惯会察言观色。 厉王是先帝爷早早立下的太子,是当今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陛下不愿担一个谋害亲弟的罪名,这才留着厉王,可碍于名声也不好为自己的儿子三皇子立储。 但若他们趁着这个机会,打压厉王,那…… 三皇子的储位,岂不是稳了。 李璟然是个武将,对于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还不大理解,但李家能够从兖州这个小地方走到上京城,父亲李训功不可没,他的话必定有道理。 “去,找人将此事在坊间散开,就说厉王霍煜强取豪夺,占人妻!” 李宝珠兴奋不已,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爹,我去,我去!待我散播了这些消息,你可得将沈黎嫁妆里面那个鎏金头面给我!” 说到嫁妆,李训赶紧让人去点算:“一会儿送些贵重物品去三皇子的诚王府。” 李璟然:“儿子立刻去办。” 原本他们就是打算用沈黎的嫁妆去帮三皇子笼络朝臣的,娶不娶沈黎其实无所谓的。 李家一团乱,再没有人起心思来管宋蓉蓉母子三人是如何赶在大喜的日子来。 …… 马车里,气氛略显尴尬。 霍煜摸着食指上的玄玉指环,似笑非笑:“有心拉本王入局,怎么上了车却哑巴了?” 沈黎并不遮掩瞒骗,反而迎难而上,不卑不亢地直视霍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王爷明知是局,却要为了我的一半嫁妆而来,是不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早在半月前,她就分别去了两封信,一封给兖州宋蓉蓉,一封给了厉王霍煜。 给宋蓉蓉的信很简单,不外乎就是以李家老夫人的名义让她来搅局。 至于霍煜的,是实打实的一半嫁妆,还有…… 坊间传闻不假,有钱能不能使鬼推磨不知道,但一定能让厉王出手。 “你知道本王要的,不止是你的一半嫁妆。” 第4章 李家有命拿,没命花 沈黎很清楚,要和霍煜做交易,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我自然知道,不知道王爷想要什么?” “自然是……”霍煜嘴角勾了勾,眼底却是一片看不透的深沉,“全部的嫁妆。” “好。” 沈黎片刻都没有犹豫,只要能将厉王拉入局中,这件事便算成功了一半。 霍煜打量着沈黎,哼了一声:“本王却不知,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如今也有八百个心眼子了。” 到了侯府门口,沈黎正要下车,霍煜却冷不丁地开口:“定北侯的事,你已经猜到了吧?” 沈黎一愣,又退回车里坐好。 “果然呢。”霍煜哧了一声,“你若当真不想嫁李家,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你退婚,可你没有,还对外装乖巧,守孝期内也不辞辛苦地两头跑,差点就要让人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地要嫁进李家了。” “你可知道,此事万分凶险,稍有不慎,你这个定北侯府的独苗苗,也活不了了。” 霍煜说到后面,语气变得森冷。 “既然不愿意嫁,当初又为何要答应?” 沈黎全然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瞎呀。”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北侯府满门忠烈,父兄都不愿意让她舞刀弄枪,想着找个老实人嫁过去,有侯府撑腰,她吃不了亏。 彼时,李璟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看着人老实,又没什么家底,最适合培养。 只是没想到,有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 三个月前,父兄战死沙场,起初她不敢相信,在沈家同宗的帮忙下,将父兄的丧事办完她才冷静下来,却发现事有蹊跷。 父亲沈平疆之所以被封为定北侯,是因为他年轻时候驻扎北境,常年和犬戎对战,就算年岁大了,也会和兄长一起率兵出征北境。 可三个月前,父亲却得到一道圣旨,南境异动,要他从北境和李璟然出征南楚边境。 而偏偏,这一去,身经百战的父兄身死,而初出茅庐的李璟然却凯旋而归。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李璟然最清楚。 “你可曾想过,你不一定能承受这个真相?” 沈黎直视着霍煜的眼睛,半分都没有退让:“王爷若是怕,现在抽身还来得及,若当真拿了我的嫁妆……”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眼眸之中全然一派深沉,宛如一潭深渊,要将人活活吞噬掉。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霍煜。 “回去好好休息。” 沈黎愣了一瞬,却是苦笑了一番,她在期待什么? 期待这个自从六年前吃了亏后就一蹶不振的前太子帮她? 他还有血性么? 不过就算没有霍煜,她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目送着沈黎回府,侍卫青岚不高兴地吐槽李家:“到底是便宜了李家那群人,沈姑娘的嫁妆可不少呢,白白给人,可惜了。” 霍煜摸着手指上的玄玉指环,忍不住笑出声,她可从来不便宜旁人。 小时候,他没少在她手里吃亏。 定北侯曾说过,他这个女儿,若是当个将军,只怕能把敌军打倒崩溃,因为她从来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李家呀,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一连两日,李家和定北侯府都相安无事。 李宝珠可威风了,她这两日变着花样的带着从沈黎嫁妆里面分出来的头面,在上京城的一众小姐妹跟前耀武扬威了,每每到了黄昏才回来,惹得一直在家里带孩子的宋蓉蓉很不高兴。 “那个沈黎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家里老小可等着她照顾呢,可真折腾人。” 之前在兖州城,宋家可是安排了丫鬟来伺候她的,哪有这般辛苦。 她到上京城来,是为了彰显自己李家原配夫人地位的,不是来带孩子伺候婆母的,可这几日不是被孩子缠着,就是被病了的婆母缠着,她都没能好好地打扮下自己。 不过再忍忍好了,只要沈黎来了,她就把孩子都交给沈黎。 她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到时候她也拿沈黎嫁妆里面的首饰来戴一戴,上京城的工匠是不一样,那首饰什么的,比他们兖州城的要好看多了。 李老夫人被沈黎气病了,有些咳嗽:“咳咳咳……应该就这一两天吧,她只是个孤女,等她看清楚形势了,只能回来,她没有别的选择。” “明日,我便入宫去见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敲打敲打她。” 沈黎回了侯府这两日都在祠堂跪着,满屋子的灵位让人心中悲凉。 丫鬟春见张罗了祭品,愤愤不平:“李家那群人可真够不要脸的,竟然想逼着小姐当妾,老爷、公子,你们若是在天之灵,就降几道春雷劈死他们好了。” 她碎碎念着,原本她是要去当陪嫁丫鬟的,可小姐不让,本来还以为是小姐不要她了,没想到小姐却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从小到大其实小姐都是府上最聪明的,好些时候她都能看到公子来请教她兵书上的一些说法,老爷也是常说,不管是胆识还是计谋,小姐都在公子他们之上,她家小姐那可是真真的将门虎女呢。 沈黎眼角微红,更是衬得那颗美人痣越发红艳了,她伸出手:“扶我起来吧。” 跪了两日,腿都麻了。 活动了下双腿,血液畅通之后,沈黎又为父兄的灵位添了香:“去准备马车。” “咱们要去哪儿?”春见很担心,“小姐不会是想去李家吧?” 沈黎在灵位背后扒拉了一通,摸到了一块硬物:“入宫。” 春见立刻去准备,马不停蹄地就入宫去了。 三月的天并不热,这几日,定北侯府和李家的婚事闹的满城风雨,自然也都传入了齐帝的耳中。 一听是定北侯的孤女进宫,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李家虽然现在是比不上定北侯府的,但背后有皇后撑腰,而且李家那位大少爷也算争气,年纪轻轻就能在战场上立下军功,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小說中文網 可定北侯府呢,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下一个孤女,能掀起什么浪花,而且这位孤女已经被李家八抬大轿娶进门了,在喜宴上闹成这样,也是不给李家脸面。 得罪了新贵李家,还得罪了李家背后的皇后,唉,她以后的路可难走了。 沈黎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要坚定无比地走下去。 谁都不知道沈黎是怎么入宫的。 她没有官职在身,也无诰命加身,皇城司的人想拦,可当看到沈黎手里那黑盒子里面的东西后,竟亲自送了她去承乾殿。 沈黎跪在承乾殿,齐帝面前的书桌上放着那方黑盒子,盒子里面的东西金灿灿的,晃的人眼睛疼。 定北侯虎父无犬女,到底李家是低估了沈黎。 第5章 算盘珠子都崩脸上了 “沈黎,你起来说话。” 沈黎重重一拜,她俯身于地并没有要起来的打算:“陛下,臣女想以先帝爷赐给定北侯府的免死金牌求一道圣旨。” 齐帝叹了口气:“你的事,朕听说了,李将军的确不成体统,欺瞒兖州有妻儿一事,但事情已成定局,若要朕下旨让他休妻,朕岂不是成了抛鸾拆凤的人?” 李璟然的母亲可是皇后的亲姐姐,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和皇后伉俪情深,怎么能为了个外人伤了和气。 一旁的总管太监吴东不合时宜地插嘴:“奴才觉得,沈姑娘不如就与那原配和平共处好了,大不了皇上让李将军进宫来敲打敲打,让他多疼惜你一番,再将那两个孩子过继到你名下,你做当家主母便是。” “吴公公的意思是,臣女还要给旁人养便宜儿子?” 吴东的脸色一沉,定北侯是怎么教女儿的,在皇上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他也是看在定北侯的面子上才好心多言几句,不用她受生育之苦,反正都有一双便宜儿女,将就着养了便是,她嫁过去也是当家主母,那一双儿女难不成还敢不喊她一声母亲么? 沈黎却不理会他的这一番其他理论,叹了口气,又朝齐帝重重地拜了一拜:“请陛下下旨,臣女与李家退婚。” “啪!” 齐帝大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女知道!”沈黎不卑不亢,饶是跪着,但那双美目无比坚定,就算眼眶红红,她也绝不屈服。 “臣女父亲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臣女虽没有巾帼之才,但不辱门楣还是做得到的。” “李家欺人太甚,瞒骗臣女并无婚配,新婚当日撺掇原配逼臣女为妾,只怕也是打着让臣女为他们一家人养便宜孩子的主意。” 沈黎三拜:“陛下乃明君,定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忠臣遗孤遭受此等大罪,求陛下成全。” 齐帝是当真不想成全的:“你这免死金牌用了可就没有了,以后若是你……” “陛下,定北侯府唯有臣女孤身一人,若是当真臣女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也无颜苟活,一死又何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齐帝看了一眼身旁伺候的总管太监吴东,真是晦气。 不情愿的下了旨,吴东将明黄色的卷轴双手递给沈黎:“沈姑娘以后可就没有护身符了,千万要保重啊。” 他阴阳怪气着,沈黎却从他手里夺了圣旨:“不劳吴公公费心。” 她谢了恩,转身出了承乾殿。 吴东气的牙痒痒,一会儿他一定得去皇后娘娘那参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本。 从皇宫出来,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她的跟前,车帘子后是霍煜那张好看的脸:“上车。” 沈黎皱了下眉,他当真是要来蹚这趟浑水? 不大像他的德行。 上了车,霍煜就开门见山:“听说,你用了免死金牌换了陛下的一旨退婚书?” 沈黎也不藏着掖着,将圣旨递给霍煜:“你想看?” “倒没什么兴趣,只是用免死金牌换代价有些大,其实你可以找本王的。” 虽说他和皇上之间因为身份有嫌隙,但若他去开口,至少不需要用到免死金牌。 “定北侯府什么都不多,就免死金牌和丹书铁券多。”沈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除了兄长之外,祠堂里的每一尊灵位后都有一块免死金牌。” 霍煜:“……” 定北侯府的祠堂的确就是一部北齐辉煌的军事历史,所向披靡,从无败绩,所以定北侯一脉得的赏赐也是最多的,赏到后面,都不知道该赏什么了,金银珠宝好似都显得俗气了。 最后从北齐圣祖爷开始,就开始赏免死金牌。 大的小的,圆的方的,沈黎专门数了下,免死金牌有七块,还有十三块丹书铁券,反正这辈子她也不能犯二十次死罪吧。 祖辈们当真是她的最强后盾,只要北齐霍氏不倒台,就没人敢不认这二十块……不,应该是十九块能够免死罪的金牌。 厉王府的马车去翰林院转了一圈,才到李府。 李府大门,喜字尚未被摘下,马车停下,青岚掀开帘子:“沈姑娘到了。” 沈黎点了下头,在丫鬟春见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车里早没了霍煜的踪迹。 啧,德行。 她仰起头,看着李府巍峨门匾上挂着的红绸,眸光冷淡。 ……Www.XSZWω8.ΝΕt 李璟然骂骂咧咧地回了李府,去了老夫人跟前请安:“母亲,您什么时候入宫去见见皇后娘娘?” 李老夫人才吃完沈黎之前留下的药膳,这两日她被一双孙子孙女吵的头疼,宋蓉蓉根本管不了他们,上蹿下跳的,俨然没规矩的乡野孩子。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回事,风言风语全都传开了,说我们李家想吃定北侯府的绝户,欺负了沈黎。今日下值回来,我说去侯府找沈黎,可侯府下人却说她不在府上,我问她去哪儿了,下人也不做声,完全不将我这个姑爷放在眼里!” 越说李璟然就越来气,“赶明儿,我定要将那狗眼看人低的下贱玩意儿发卖了。” “母亲,你说她一个孤女,不在侯府好好待着,去了哪儿呢?” 李璟然不安地皱起眉,忽然想到喜宴当日的厉王,不会是…… “沈黎不会是去勾搭厉王了吧?” 好在门外的下人来报,说沈黎回来了,李璟然才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气急败坏地冲出去,来到前院,见沈黎还是一副未出阁的发饰,脸色不悦:“你都嫁为人妇了,怎地还做这样的姑娘家打扮。” 宋蓉蓉搀扶着李老夫人也走了出来,可她在看到沈黎的那一眼便生出了妒忌:“妹妹这一身可不少银子呢!” 因着沈黎今日先去皇宫面圣,所以穿着打扮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素雅,但实际上衣袍用的是顶好的料子,袖口和衣领都做了特殊的纹绣处理,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一眼就能看出是贵价货。 “这样好看的衣裳,以后可得少穿,不然怎么带孩子?” 李老夫人想到那两个令人头疼的小辈,也就只有让沈黎这样侯门大户出身的世家小姐能言传身教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沈黎就能将她的乖孙教养的很好。 彼时,再用沈黎侯府的人脉为她的孙儿和孙女定下门当户对的婚事,他们李家以后必定在上京城叱咤风云! 第6章 痛打渣男 “沈黎啊,”李老夫人和善地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李璟然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李老夫人嗔怪道:“你媳妇都回来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尛說Φ紋網 “李老夫人。”沈黎面容恬淡,声音也软软的,但并不客气。 李老夫人脸色沉了三分:“都是一家人,你当和璟然一般唤我一声母亲。” 一旁的宋蓉蓉赶紧道:“那你得叫我一声姐姐,毕竟我比你进入早,是原配夫人。虽说你乃侯府嫡女,进门晚,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我也不是个计较的人,也不说你是妾室,但每日的晨昏定省是少不得的,到底你是侯府出来的,规矩总该懂。” “晨昏定省?你也配?!”春见可算是见到这群人的嘴脸了,幸好小姐是没想过要嫁到李家来,否则后半辈子不得被吃干抹净了? 春见将沈黎护在身后,可再张嘴,就被上前来的李璟然扇了好大一个耳光。 “啪!”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李家放肆,你信不信,我明日就……” “啪!” 李府上下全都愣住了。 李璟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沈黎:“你敢打我?” 从小到大可没人敢打他,现在他不过是扇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一巴掌,沈黎竟然敢当众打他。 这还得了? 要是今日不教教她规矩,以后只怕是要爬到他头上来撒野了。 沈黎目光清冷,一副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定北侯府的人,岂容你放肆。” “沈黎!你已经和我成亲了,什么定北侯府,你的全都是我李家的!” 李璟然很不喜欢沈黎这副样子,总是冷冷清清,高高在上,就像天边遥远的月亮,触之不及。 可明明,他们已经成婚了,他是她的夫,她就该顺从他。 见沈黎还是冷着一张脸,李璟然自己下台阶:“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定北侯府,正好你回来,一会儿我让下人去收拾下侯府,反正那地方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一家子人一起搬去侯府住好了。” “这样,你总归能满意了吧!” 一听能去定北侯府,李老夫人和宋蓉蓉之前不大好看的脸色又缓和了不少。 她们还没住过那么大的宅子呢。 春见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谁给你的脸,居然还敢惦记着我们定北侯府,不怕告诉你们,“真是不要脸,我家小姐已经入宫请了圣旨,和你们李家退婚!” 退!婚! 李老夫人颤了下,身子有些发软。 李璟然的脸则是更加火辣滚烫,原来今日她不在定北侯府是入宫去了。 “你,去求了圣旨要与我退婚?” “沈黎,你可真是卑劣呀,我都说了你进门之后是平妻,和蓉儿不分大小的,你怎么能用退婚来要挟我呢?” 李老夫人冷声斥责:“退婚那是没成亲的,你都已经成亲了,还说什么退婚?真是胡闹!” “老夫人,我与令郎当真成亲了吗?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三拜天地、洞房花烛,缺一不可。” 她越是声音平淡,在场的人就越是心虚。 天地都没有拜完,哪儿还有后面的事发生,他们根本从来就算不上真正的夫妻。 宋蓉蓉虽然没念过多少书,可在这个关键点上却清醒的很,她搀扶着老夫人:“母亲,这要是退婚了,嫁妆可全都要退回去呢!” 若是休妻,嫁妆全留下,若是和离,一人一半,可这退婚,就没有嫁妆一说了。 李老夫人想到这段时间他们用沈黎的嫁妆去笼络朝臣已经去了三分之一,退也退不出来了。 本事想着沈黎一个孤女,翻不出什么浪花,他们还有皇后娘娘呢,怎么闹也闹不到这个地步呀。 “沈黎啊,”李老夫人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原本阴冷的脸上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她在宋蓉蓉的搀扶下走到沈黎的跟前,粗糙的手轻轻地拉住了沈黎的手腕。 “婚可退不得。” 沈黎想要抽出手,李老夫人脸上伪装出来的和善和慈祥在这一刻崩塌。 宋蓉蓉也快速地抓住了春见,她本来就在乡野长大,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春见给按趴下了。 “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这是找死,你们知不知道——” 春见咆哮着,可下一刻她嘴巴就被人用帕子捂住了,再喊不出什么。 可沈黎却一点儿慌乱都没有。 “李老夫人这是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没有洞房花烛不算成婚吗?” 李老夫人眼底一抹阴毒,她死命地拽着沈黎的手,厉声道:“送少爷,夫人入洞房!” 沈黎往后退了一步,她需要再忍忍,忍到李家犯下滔天大祸,抬起手,将那卷明黄色的圣旨亮在人前:“皇上已经下旨,你们这是抗旨。” 被这么一提醒,李璟然却是不敢动了。 僵持不下之际,宋蓉蓉却大步上前泼辣地从沈黎手里抢走圣旨:“什么圣旨,什么抗旨,我看就你为了要将我踩在脚下才弄出来的假东西,我可看过戏台子上演的,皇上下旨可是要设香案,由宫中大太监宣读的!你这个,分明就是假的!” 骗她没见过大世面吗? 说罢便将圣旨丢在地上,狠狠地用脚碾了两下。 而后还不解气,就像疯魔了一样,又取出火折子,丢在圣旨之上:“我让你骗我!” 这一疯狂的举动直接让李家人都震惊了。 但很快,李璟然便是回过神,是啊,到现在都不见皇上身边的红人吴公公来宣旨,这圣旨怕是真有猫腻。 他胆子随即大了起来:“沈黎,枉我还当你是名门贵女,教养极好,没想到却也是耍弄这些后宅手段的小女人,你这样的女人,当我李璟然的平妻也算是高攀了,要是……” “啪!” 沈黎不想听他废话,抬手就给了他另外一边脸耳光。 舒服多了。 “璟然!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生米煮成熟饭!”李老夫人已经口不择言了,她就不信她活了大半辈子还不能收拾这等小女子! 一个女儿而已,他儿子可是武将,随随便便就能强要了沈黎。 可她话音才刚刚落下,沈黎就动了脚。 李璟然只觉得头皮发麻,两腿之间的剧痛让他直不起腰杆,他痛苦无比地捂住受伤的地方,卷缩在地。 “夫君!”宋蓉蓉惊呼一声,哪里还顾得上春见。 她抱着卷缩成一团的李璟然:“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啊!请大夫啊!” 第7章 青甲军,上! 春见骂骂咧咧地扯开捂住自己嘴巴的帕子,啐了一口,果断到小姐身边,乖巧无比:“我就说让他们不要自寻死路了。” 他们小姐虽然养在深闺之中,可沈家乃武将出身,一门忠烈哪个不是马背上长大的,侯爷还曾说过,若小姐是个男儿身定要比大少爷厉害许多呢! 还敢对小姐用强,真是不好好地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李老夫人吓得差点晕过去,要不是被下人扶着,她也要倒下了。 她掌家这么多年,还不曾看过这么乖戾的女子,她大口地喘着气:“来人!来人啊!” “快!快把这个毒妇抓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 “孽障,沈黎你个泼妇,亏你还是侯府女,竟然伤你男人的子孙根!反了天了!” “把沈氏给我关到柴房去!” 这般刚烈的性子,如何能伺候好他们李家的年轻将军,要不好好收拾一番,树立了威信,以后还不反了天! 下人们拿着棍棒就过来,将沈黎和春见团团围住。 春见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护主状:“小姐,一会儿您先走!” 大不了她和他们拼了。 沈黎白嫩的手覆在春见的肩头,语调森冷:“让一让。” 春见一愣,回眸就看到自家小姐的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是大少爷特意为小姐制作的防身软剑。 平时就藏在腰带里,危急时刻抽出来,用来杀人最好不过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拿下!” 沈黎才刚刚动了要大开杀戒的心思,突然听得“砰”的一声异响。 一窝蜂要往沈黎和春见扑过去的下人,也全都呆住了。 众人齐齐回头,李家大门豁然被人给撞开了! 李老夫人见如此情形气得吐血,就连刚刚从后院赶来的李宝珠都傻眼了。 但她倒是个没眼力劲的,直接就往人前冲,飞扬跋扈:“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李家,知不知道我兄长可是刚刚才立了功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院中众人尚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她拔地而飞,在空中形成了一道不大优美的弧度,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尘嚣四起,惊得李家的女眷齐齐尖叫出声。 “放肆!放肆!”李老夫人气的捶胸顿足,“你们哪儿来不长眼的畜生,竟敢在我李家撒野!” 李府护院正要上前为自家主人出气,便有人快速往这边疾步而来。 脚步声整齐划一,一眼看去,一片青甲! “青,青甲军?!” 是定北侯府的青甲军! 可这些人不应该都被遣散了吗?谁敢在上京城调动青甲军旧部? 青甲军入府之后,整齐地往两边散开,片刻后,一道玄色身影便走了出来。 “厉王?!” 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别说是李家人了,就是沈黎都愣了下,他不是在犬戎一战后就没了斗志,不喜欢蹚浑水么? 李璟然顾不得疼痛,在宋蓉蓉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他指着一片青甲军:“在京不得圣令,竟敢私自调动兵力,厉王殿下您好大的胆子啊!” “本王胆子再大,也不如你们李家。” 霍煜的目光在李璟然身上扫了一圈,看他这副德行只怕也没在沈黎这儿讨到半分好处。 他应该再晚一点的。 “厉王殿下在我李家如此作派,就不怕老身去皇后娘娘跟前参您一本吗?” 李老夫人恨得牙痒痒,婚宴当日若不是霍煜搅局,沈黎就算再刚烈也应该被他们璟然驯服了。 所谓出嫁从夫,她怎么就这般不守女德! “你去呗。”霍煜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外面有马车,本王不介意送你一程。” 李老夫人自打六年前鸡犬升天之后,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什么厉王,不过就是党争之后的牺牲品,迟早都要玩完的。 现在居然敢这么对她说话,她一下子就捂着自己的心口,“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人也顺势倒在地上。 “没天理啊,侯府嫡女串通姘头,欺负婆家了!” 沈黎不要脸,敢带着姘头来这儿捣乱,她何必再给面子。 宋蓉蓉一听婆母都这样喊了,赶紧冲到已经破败不堪的大门口,扯开了嗓子嚎叫起来:“快来看呀,侯府嫡女被我们李家抓奸抓双,不要脸至极,还敢仗势欺人,让青甲军来杀人!大家快来看啊!” 婆媳两人颠倒黑白,气的春见浑身都在颤抖。 可一旁的沈黎却完全没有要自辩的意思,她很淡定地捡起刚刚被宋蓉蓉烧的只剩下一角的圣旨:“那便报官吧。” 她总是这样温柔,却能给出致命一击。 婆媳两人本来还在嚎叫的声音忽然就戛然而止了。wWW.xszWω㈧.йêt 她们只是想让舆论把沈黎压的身败名裂,不能脱离李家,没想过要闹这么大的。 “不,不用了吧?都是家务事,这……” 霍煜冷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戏谑:“不用李老夫人操心,本王提前为你们两家报了官,请吧。” 沈黎面无表情,转身就走:“我先去衙门等你们。” 李老夫人见状,又“哎哟哎哟”地叫起来,她一会儿捂着胸口一会儿捂着腿的:“我这儿好痛,快请大夫来,我怕是走不了了。” 霍煜薄凉的唇瓣掀了掀:“去把担架拿来,送李老夫人上公堂。” 李老夫人挣扎着,可青甲军才不惯着她,几乎是五花大绑地被抬上了公堂。 府都衙门的知府宋勉年过半百,都不曾看过这般奇葩的上堂方式,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 一身黑色大氅的霍煜立在堂下,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颤巍巍地拿起惊堂木都不敢落下。 而且这种事关世家大族的,哪里允许旁听的,可公堂围栏之后,乌央乌央的老百姓,全都翘首以待,他都心里慌慌的。 好在霍煜贴心地安抚:“宋知府不必在意本王,本王只是路过,顺便做个人证。” 有眼力劲儿的师爷赶紧让人抬了椅子来,霍煜堪堪落座,宋勉就赶紧拍响了惊堂木:“升堂!” 杀威棒敲打着地面,一阵阵“威武”的声音震耳欲聋,李老夫人昂首挺胸:“大人!民妇要状告李家媳妇沈黎!殴打丈夫,不事婆母,心肠歹毒!” “我儿乃当朝新贵,三个月前才立下战功凯旋而归,沈黎三日前才嫁进我李家,可却闹得我李家鸡飞狗跳,今日还公然上门挑衅,眼下还不知道我儿伤势如何。” 宋勉听了直皱眉,等李老夫人说完,他才问:“李家妇,可有此事?” “宋大人,我并非李家妇,我乃沈家女。” “沈黎!你还在这儿红口白牙的瞎说话,你嫁给我儿,那是八抬大轿,游过街的,你说不是就不是?!” 李老夫人还从未见过如此倔强的人,不过也好,让沈黎在大庭广众之下吃点亏,长长记性。 第8章 要让她长长记性 “的确不是我说不是就不是,而是……圣旨。” 宋蓉蓉不屑地冷笑着:“沈氏,你拿圣旨骗骗我们就好了,还敢期满知府大人吗?你可知假传圣旨,是要杀头的!” “再说了,你说圣旨上写着退婚就写着退婚么?圣旨在哪儿呢!你倒是拿出来看看呀!” 宋蓉蓉破罐子破摔,就算刚刚那个是真的圣旨,她已经烧了,她就不信了,沈黎有通天的本事,能把圣旨变回来。 沈黎从容不迫地从怀里取出被烧的只剩下一角的明黄色圣旨:“不巧,还真有。” 宋蓉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但在看清了沈黎手上只有巴掌大一块小破布,她便觉得可笑至极:“你说是圣旨便是圣旨了?都被烧成这样了,只剩下一个角了,这算哪门子圣旨?” “沈黎,你不要太过分,竟妄图想用这样的东西来和我们李家断了关系,好找你的姘头!” 她想恶狠狠地瞪一眼沈黎的姘头王爷,但目光才刚刚瞄过去,就被霍煜身上矜贵的气质勾的诺不开眼。 这样好看的男人,怎么会瞧得上沈黎这种破落户。 嗯,肯定是沈黎用了些什么下作手段勾引他。 她今日就要当众撕破沈黎的真面目,好让沈黎收收心,免得以后还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定北侯府嫡女的身份冲撞了上京城的贵人,给他们李家找麻烦。 “沈氏!”李老夫人冷了声音,“你假传圣旨一事我们都不与你追究,你倒好,竟敢堂而皇之地摆到公堂之上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勉一听,竟然还有假传圣旨这种事,他立刻就看向了一旁坐姿优雅,半晌都没有作声的霍煜:“王爷?” 霍煜漫不经心地转着食指上的玄玉指环:“宋大人审讯便是,本王只是路过。” 眼见着宋勉为难,沈黎好心地提醒着:“既然都在说我假传圣旨,那便请人来变真伪好了。” “沈黎,你又想拖延时间!”宋蓉蓉气不打一处来,“夫君被你打伤了还在府上,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你这是存的什么心!马上就要用午膳了,你得赶紧回去做饭!你个毒妇,是想饿死我们一大家子人么?” “怎么,之前你们都是喝西北风吃米田共活的?” 沈黎言辞冷淡,要不是觉得宋蓉蓉聒噪,她是一句废话都不想和她说的。 “嗯?什么是米田共?” “噗嗤——” 霍煜没忍住笑出了声,到底还得是沈黎,怼的人不自知。 “咳咳,”霍煜清了下嗓子,善意提提醒着,“宋大人,既然此事涉及到了假传圣旨,那便是涉及到翰林院。” 圣旨通常都是由翰林院负责撰写,他们自然知道如何辨别真伪。 宋勉立刻让人去请翰林院来。 “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呀。”霍煜在一旁煽风点火,“根据我朝律法,假传圣旨,当如何呀?” 宋勉汗流浃背:“根据我朝律法,假传圣旨当诛九族。” 厉王这不明摆着借他的口来说这事儿么。 谁不知道,厉王是前太子,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命大没死在六年前,但陛下忌惮他曾经的势力,所以给了他一个最得罪人的差事——抄家。 任凭饶是再大、再有权势的官员见了他都得跟躲瘟神一样躲的远远的,生怕沾染了晦气。 一听要诛九族了,宋蓉蓉立刻道:“那可与我们李家没有关系,那是沈黎带来的。我看呀,就是沈黎想和姘头双宿双飞,才胆大妄为,用假圣旨来蒙骗我们。” 霍煜笑道:“可你们刚刚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她是你们李家妇么?” 宋蓉蓉闻言,立刻看向了自家婆母。 李老夫人还有些犹豫,不过宋蓉蓉小小声地在她耳边道:“母亲,沈黎作死,假传圣旨是要被诛九族的,咱们犯不着和她一起死,只要在堂上定了她的罪,她就得被送进大牢,就没人能咬死嫁妆了。” 又能不让沈黎进门,又能吞了嫁妆,这买卖其实很划算的。 李老夫人是个人精,她此前因为是皇后姐姐的身份进过几次宫,也知道个中利害关系。 她看中的原本就不是沈黎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定北侯府。 她痛心疾首:“沈氏,我们李家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今日是你自己不要的。” 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一个克父克兄的丧门星,要不是看在定北侯府的面子上,他们才不会要。小說中文網 不过是无福之人,进不得他们李家这等福气满满的新贵之家。 以后呀,有得沈黎哭的。 不过彼时,她就不会像之前一样心软了。 李老夫人赶紧朝明镜高悬下坐着的宋勉拜了一拜:“大人,容禀。” “老夫人请说。” “沈黎本该是我李家妇,但大婚之日她忤逆公婆,对我儿不忠,还欺辱幼童,桩桩件件,都是宾客看的清清楚楚的。今日还和别的男人联手闯入我李家,打伤我儿,这等悍妇,我李家实在是留不起。” “我也是簪缨世家出身,我妹妹乃当朝中宫皇后娘娘,自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缺一不可,的确李家与定北侯府未完成这些礼数。” “且!大婚当日,沈黎蛮横跋扈,跟着别人男人离开。” 她每说一次别的男人,就狠狠地瞪一眼矜贵无比的霍煜。 可对方并不搭理她。 哼!什么厉王,不过就是个勾搭别人媳妇的奸夫。 自以为的高贵,在公堂之上坐着,一句话都不敢说,便是不占理。 “既然如此,”李老夫人转身朝着围栏外面的看客张开双臂,“老身请在场的所有人做个见证,我李家不要沈黎这等不侍公婆、不忠丈夫,恃强凌弱,勾三搭四的贱妇!” 她要狠狠地将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踩在脚下,践踏! 她要让沈黎知道,他们李家不要的人,以后自然也没人敢要,她倒是要看看,沈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你要退婚,便退了!” “我们李家,和沈黎再无关系。” 李老夫人话音落下,立刻就端起了自己皇后姐姐的架子:“宋氏,扶老身回府。” “等等。” 沈黎清浅的声音传来,李老夫人冷哼一声。 “沈黎,方才老身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她就知道,沈黎不过就是用退婚来要挟他们。 饶是高门贵女也是惯用内宅阴狠手段的腌臜之徒。 她不会惯着她,她要让她长长记性。 第9章 啧,有辱斯文 宋蓉蓉警惕着:“沈黎,方才母亲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你现在就算是跪下来求我们,我们也不可能让你回李家的。” “沈黎,你就等着被诛九族吧。” “哦,我差点忘记了,你的九族,差不多死光了吧。” 沈黎腰板笔直,寸步不让:“案子还没结完,你们慌什么?” 外间的阳光落下来,就洒在她身上,她就像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女,嫉妒的宋蓉蓉眼红。 凭什么沈黎能这么好看,身材这么好,皮肤还吹弹可破。 大家都是有钱人家的姑娘,怎么她就要围着一大家子人转。 宋蓉蓉气的不轻,她朝沈黎扑过去,想要用自己这些年抱孩子积攒出来的臂力抡飞看起来弱质纤纤的沈黎:“沈黎你让开,你……唔!” “啪!” 宋蓉蓉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耳光。 “我的父兄是为了北齐大好江山而亡,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沈黎突如其来的狠厉,吓得在场的人都不敢乱动。 是了,她温顺惯了,没人会将她和世代军功傍身的定北侯府联想在一起。 可她身上留着的,是最能能征善战的沈家血脉啊。 宋勉高高举起的惊堂木久久都没有拍的下去。 宋蓉蓉被打的偏了头去,嘴里都弥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舌头一顶,赫然有个什么东西掉了。 她吐出来,竟是一颗带血的牙。 她呲目欲裂:“我要打死你!” 沈黎抬脚就朝着宋蓉蓉心窝子踹过去:“我的九族,岂容你置喙?” 李老夫人都吓傻了:“快来人呀,快阻止沈黎,她疯了,她得不到我儿子就疯了!她嫉妒宋氏,快拉开她们!” 霍煜瞧着久久不落下惊堂木的宋勉,眼底满满的都是戏谑:“宋大人,再不拍惊堂木,只怕要闹出人命了。” “啪啪啪!!” 被提醒要拍惊堂木的宋勉,一连三声,手都拍痛了:“快!快把人拉开!” 沈黎被拉开。 宋蓉蓉已经被揍的惨不忍睹,她想要反抗,可衙役们的杀威棒齐齐横在她和沈黎之间。 “沈黎,你,我,你,你……” “李将军到。” 外间传唤的声音打断了宋蓉蓉还没放出来的狠话。 宋蓉蓉大口地喘息着:“沈黎,我夫君来了,你死定了。” 李璟然本是不想来的,大夫才诊治了他,下半身还痛着,但听到府都衙门这边闹的很僵,他就算托着半残之躯也要来。 他要来看看,沈黎这个悍妇到底有什么下场。 李璟然来了公堂,因着有军功在身,在明镜高悬之下可以不跪。 宋蓉蓉一上来就受了大委屈的鸟儿似得,往李璟然身上挂:“夫君,你可算来了,我快被沈黎这个贱妇打死了,呜呜呜……” “沈黎,你做了什么?” 若是以前宋蓉蓉这样告状,他可能会怀疑一二。 毕竟在他的眼里,以前的沈黎很听话的,很温顺的。 可就在刚刚,他那一脚差点踹碎了他的宝贝儿,为了以后子嗣的生生不息,他今日非得要将沈黎送入大牢不可。 霍煜嗤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公堂之上也可以搂搂抱抱了?”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半遮眼:“真是有辱斯文。” 围栏之后是看热闹百姓的哄堂大笑。 李璟然虽然觉得面子挂不住,但也经不住女人委屈的哭声,他护着宋蓉蓉,指责沈黎:“蓉蓉她嫁我为妻多年,又给我生了孩子,你就不能让着她点?非得因为这些小事撕破了脸,闹的上公堂?” “家丑不可外扬,你身为侯府嫡女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学不会么,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如今把事情闹大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沈黎掀了掀嘴皮:“不用李将军想法子给我收场,管好你的妻子便是。” “我就知道你还是在吃醋,之前我母亲不是说了平妻么,果然你们高门大户养出来的便是这种精于算计的内宅女子,不如蓉蓉这般坦诚。” 李璟然踩一捧一,让宋勉都看不下去了。 他重重地落下惊堂木:“李将军,这儿是公堂,还请你自重。” 府都衙门虽然也经常审奇奇怪怪的案子,但也没有审过这样离谱的案子。 上京城哪户不知道,定北侯府满门忠烈,可侯府孤女在大婚当日竟然被逼为妾,这不是欺负人娘家无人么!尐説φ呅蛧 李璟然这才松开了宋蓉蓉,但脸色却不悦,他继续端着丈夫的架子一边说一边走向沈黎:“只要你肯给我母亲和蓉蓉跪下磕头认错,一会儿我就进宫替你向皇上求情,免了你假传圣旨的罪过,反正我才立了功。” “你那点军功算什么?我侯府……” “那是你父兄,不是你!”李璟然很不耐烦,指着沈黎的鼻子,“你只是一个内宅女子,离开了我李家能做什么?你们侯府人都死光了,你还在我这儿耀武扬威,我告诉你……唔!” “轰!” 就在这一瞬,公堂之上和公堂之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黎一把抓住李璟然指着她的手,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摔的上京城才冒出头的年轻将军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年轻将军气不过还想爬起来,绣着金线缀着珍珠的绣鞋已经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胸口上了。 宋勉“嚯”地起身,衙役们正要往上阻止沈黎再动手,可静坐一旁的霍煜却抬了下手,制止了他们的行动。 明镜高悬下的宋大人,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和一旁的师爷商量着一会儿该怎么写这个报告。 “沈黎!你当真会武功!” 李璟然下身还有些隐隐的疼,他之前是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那样柔柔弱弱,在他们李家任劳任怨、低眉顺眼的沈黎,竟然会武功,而且在他之上! “你骗我!” 沈黎脚下用力,踩得李璟然差点吐血:“你问过我吗?你当我定北侯府是什么?” 李老夫人也是看傻眼了,直到听到亲儿子的哀嚎才回过神来,和宋蓉蓉去拉沈黎,可沈黎广袖一挥,便将两人统统扇到了地上,半分情面都不留。 “大人!大人!你都不管管沈黎这个毒妇当众殴打丈夫,殴打婆母吗?!” 宋勉张了张嘴,还是看向了霍煜。 霍煜悠哉哉地喝着茶,片刻之后他才放下茶杯:“刚刚本王好似听到,李家老夫人说,退婚了哒。” 他尾音拉的老长,引起了公堂之外的人的共鸣。 “可不是!李家的吃相别太难看。” “幸好是定北侯府的姑娘,虎父无犬女,这要是其他高门贵女岂不是要被他们吃干抹净了!” “沈姑娘好样的!” 第10章 圣旨,有问题 李璟然双手死死地抓住沈黎的脚踝:“沈黎,你敢殴打朝廷命官!你可知道……唔!”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沈黎是病猫?”沈黎狠狠用力,当下就踩得李璟然吐血。 李老夫人惊慌失措:“我儿,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沈黎,你个毒妇,宋大人,你当真不管吗?你要再不管,老身,老身就要去告御状了!” 宋勉还是顾忌李老夫人乃当今皇后的亲姐姐,便立刻拍响了惊堂木:“肃静!肃静!” 他正愁该怎么制止这一场闹剧,衙役就带着翰林院学士骆亭书来了。 骆亭书是这几日当值的翰林院学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也就二十五六,那道圣旨也是他亲自拟定呈上给陛下过目后用印的。 刚刚衙门来人说什么有人假传圣旨,他都震惊了,也不曾经历过这种事,赶紧和同僚说了一声,便匆匆来了。 见了衙门的大老爷,骆亭书还是施施然地行了个礼。 “骆学士来的正好。” 宋勉都快被堂下这群人吵的晕头转向了。 又碍于堂下坐着的那位,他不敢乱判,只能看脸色行事。 他让师爷将残余的圣旨端到骆亭书跟前:“方才沈姑娘说,圣旨被烧了,还请骆学士分辨一下,这到底是不是圣旨。” “烧圣旨?”骆亭书长这么大,还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谁烧的?” 沈黎轻飘飘地指证:“李将军的原配夫人,宋氏。” 宋蓉蓉一听不乐意了,搀扶着李璟然,骂骂咧咧:“你说那是圣旨那就是圣旨吗?你假传圣旨来糊弄我们,现在翰林院的学士大人来了,一会儿就能戳穿你的真面目。” 李璟然按着胸口,刚刚被踩的太疼了,他缓缓地呼吸着:“沈黎,原本我是念在往日的情分,想着来帮你一把,没想到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为了与我退婚,假传圣旨,此事是要诛九族的!” “现在事情已经闹的人尽皆知,我就算想帮你,也帮不了了。你赶紧将定北侯府的地契交出来,免得你身死之后没人给沈家祖先上香。” 他也是好心。 定北侯府一门忠烈,最后全都要毁在这个不知天高地的小女人手里。 他就说嘛,一个女人能管的好家么。 还不是得让他们男人来。 “等你死后,我保证一定会让定北侯府香火延续的。” “大不了,我吃点亏,以后多立点战功去请皇上,让我的儿子改姓为沈,承袭侯府爵位,彼时你们沈家祖先也会瞑目了。” 他已经是退了一万步了,希望沈黎临死之前懂点事。 沈黎听着李璟然的疯话,只觉得可笑:“李璟然,刚刚那一脚,是不是还没有把你踹醒?” 她当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沈黎!你别蹬鼻子上脸了,我这是为你好。” 李老夫人也道:“沈氏,你当知道,定北侯府就你一个孤女了,你马上就要死了,以后谁给你们侯府的满门忠烈上香?我儿子已经说了,会生个孩子来姓沈,过继到你们沈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小說中文網 “一会儿骆学士的鉴定出来,你再想求我们可就难了!” 宋蓉蓉也道:“对!母亲说的对,你赶紧把定北侯府的地契交出来。” 她之前路过侯府,那宅子可大可大呢。 宋家有钱是不错,但那也是六年前才发迹的,兖州那地方也不富裕,所以宋宅和李宅一样,都不算大。 她从未住过侯府,等拿到了侯府地契,她就要去选那个最大最大的房间来住。 这几日,她想了好久了。 宋勉都听不下去了,立刻拍响了惊堂木:“肃静!” 一个个的说些什么疯言疯语,沈黎要是当真假传圣旨,定北侯府是要抄家的,哪里还能给他们这群吸血蚂蟥。 哦! 他一下就回过神来,趁着擦汗之际,偷摸地瞄了一眼稳如泰山的厉王。 六年前厉王兵败北境,而后便性情大变,回京之后更是不涉朝政,除了抄家就没什么能惊动他了。 假传圣旨涉及到抄家,难怪王爷这般积极呢。 定北侯府在上京城也有百年根基,肯定有不少宝贝。 厉王是为了金银珠宝来的啊。 沈姑娘真是可怜,一个孤女,竟引了财狼虎豹。 “骆学士,怎么样,圣旨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他一定要为沈姑娘主持公道。 骆亭书神色凝重:“怎么会这样?” 他记得,退婚的圣旨是他亲自写的,怎么手里的这道…… 宋蓉蓉很急切:“圣旨是不是假的?” 李老夫人眼里满满的都是贪婪:“沈黎,骆学士马上就要说出圣旨是假的了,你还不将地契交给我们,等到盖棺定论后可就晚了。” 沈黎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她就站在公堂之上,任凭他们叫嚣着。 骆亭书鉴定完圣旨,朝宋勉拜了一拜:“宋大人,这道圣旨,的确是有问题的。” 李璟然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彻底放下了,之前看沈黎那般泰然自若,他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拿到了退婚的圣旨。 宋蓉蓉就像打了个胜仗那般笑的花枝乱颤,她趾高气昂地指着沈黎:“瞧瞧!瞧瞧!这就是定北侯府养出来的贵女,竟然为了抢男人,假传圣旨,就算我是个商贾之女,也不敢的呢!” “大家都来看呀,看看这上京城贵女的嘴脸,看看她到底有多不要脸!” 宋勉不敢相信:“当真是假的?” 骆亭书道:“圣旨每一道都有编号,本官记得,陛下退婚的圣旨编号是天启六年六十八,而这一道分明是天启六年三十二。” 宋蓉蓉还没听懂骆亭书的意思,她哪儿管什么天启六十八,天启三十二了,只要是假的,那就能置沈黎于死地。 原本她可没想过要人命的。 她只是想拿回属于她的一切,她才是李家的当家主母,她为李家生儿育女,凭什么沈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轻松松地抢了她的位置。 而且还摆出这么一副不屑的表情,她以为她是谁呀。 第11章 厉王也会怜香惜玉? 宋蓉蓉瞪着一旁完全不在意的沈黎,凭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是一脸风轻云淡。 沈黎假传圣旨是板上钉钉的事,为什么她还不知错,还不跪下求他们收下地契,每年生忌死忌为他们侯府忠烈上香?! “宋大人,你们还不将沈黎收押吗?” 宋勉简直无语,这一天天的一直被李家的人吵过来吵过去的,要不是看他们要么是军功在身,要么是老弱妇孺,他当真就要肃清公堂了。 “本官断案,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 宋蓉蓉被这么呵斥,更是不高兴了:“宋大人,明明是沈黎假传圣旨,你还偏帮着她,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以前收了定北侯府的好处!” “骆学士都说了,她的圣旨是假的!” “啪!” 惊堂木立刻拍响了。 宋勉厉声呵斥:“放肆!骆学士说了圣旨是假的吗?明明骆学士说的只是圣旨有问题。” 李璟然一介武夫,也不懂个中缘由:“圣旨有问题难道不是假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黎,沈黎身姿板正,丝毫不因为圣旨有问题而慌张,相反,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厉王! 在场的人除了沈黎和霍瑜,几乎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在骆亭书身上。 骆亭书不疾不徐地解释:“圣旨有问题,但却不是假的。” 宋蓉蓉一听不是假的,身子都颤了下,但她不相信:“沈黎怎么可能真正地去请退婚的圣旨?她只是一个孤女,离开了我们李家,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虽然宋蓉蓉的话说出来让人觉得可笑,但事实便是如此。 定北侯只有一个孤女,如何能撑得起偌大的侯府。 沈家虽然还有人,但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块大肥肉,若沈黎是个男儿郎,他们肯定是不敢的,但偏偏她是女娇娥。 只有沈黎找了夫家,才能保住侯府的家业。 李璟然也道:“是呀,嫁到我们李家,是对沈黎最好的安排了。” “哧!” 沈黎掀了掀嘴皮,讥讽道:“怎么,我还要对你们的安排感恩戴德不成?谢谢你们觊觎我侯府家业,谢谢你们想吃我侯府的绝户?” 李老夫人听她说话,气得满脸通红,气的直锤胸口:“你们看看她,这样子是有半点做人家妻子的本分吗?”小說中文網 “我们现在可算听明白了,李家之前逼人家侯府贵女当妾,怎么敢想的呀?” “还让人家给养孩子,当人家一门忠烈比泥贱吗?” “哪儿来的老虔婆,在公堂之上还口出狂言,都要吃人家绝户了,还想让人有半点做妻子的本分?堂都没拜完,算哪门子的夫妻?” “可不是,李家可真是不要脸!原以为李将军年少有为,没想到竟是个吃绝户的腌臜玩意儿。” “吃人绝户,还要让人感恩戴德,跪下磕头认错?他们怎么有脸说的出口?” 围栏后的百姓们群情高涨,民愤都快要把围栏给冲破了,好在有衙役们挨个地劝说、阻拦。 婚礼都未成,都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夫妻,刚刚那些言辞他们可都听得真真切切的,还惦记着人家的宅子呢! 李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她允许让百姓来围观是想用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逼的沈黎就范,没想到竟然舆论一边倒,竟全都喷向了他们李家。 她身子被气的颤抖起来,大口地喘息着:“闭嘴,闭,闭嘴!哎呀呀,哎哟哟,好痛,我的心口好痛……” 李璟然立刻扶着李老夫人,他是朝堂新贵,才领了军功回来,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原本骄傲无比的他,现在却听得百姓说他是腌臜玩意儿,脸皮子都挂不住了,厉声道:“不管如何,沈黎假传圣旨是板上钉钉的,宋大人,赶紧断案吧!” 最清楚圣旨情况的骆亭书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沈姑娘退婚的圣旨,是本官亲笔所书,也是由陛下亲自给沈姑娘的,怎么会是假的?” 他好奇地看向沈黎问:“沈姑娘,这圣旨是今日下的吧,算着时间,你应该是出宫就去了李府吧。” 李璟然听着骆亭书这么说,心里更不舒服了。 沈黎从皇宫取了退婚的旨意,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李家和他摊牌退婚。 他握紧了拳头,半晌后,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所以你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与我退婚?” 沈黎没有遮掩:“对,从头到尾,我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你。” “那你为什么……”又要带着价值上百万两的嫁妆游街与我拜堂呢? 可后面的话,李璟然尚未问出口,沈黎已经毫无耐心地打断了他的废话,径自走到了霍煜的跟前:“圣旨呢?” 霍煜眉眼冷峻,一双墨瞳宛如深渊,完全没有六年前那股恣意少年的模样。 他伸出手,手里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本王不过是帮你,万一这圣旨落到了有心人手里,当真被烧掉了,你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沈黎冷脸从霍瑜手里取了圣旨,交给骆亭书。 骆亭书只是打开一看便确定这是他亲自写的那道:“是了,便是这一道了。陛下亲自赐的退婚圣旨。差点没吓死我,我就说嘛今日翰林院便只有厉王殿下来过……” 他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向一旁举止优雅的矜贵男人,趁着围栏之后百姓纷纷拍手称快之际,悄悄地溜到了霍煜身旁,压低了声音:“天启三十二号的拓本是不是被你顺走的?” 翰林院平日原本就没什么人的,也就今日来了霍煜这么一个不速之客,然后就发生了这等稀奇事儿,不是他还能是谁。 宋勉隔得近,他竖起耳朵刚刚好就听到这个事儿,差点没一个趔趄从公堂上摔下来。 还能这么玩? 厉王殿下可从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抄家时候随时都能看到哭的娇滴滴的女娘,可他何曾有过一丝心慈手软? 今日为定北侯府的姑娘报官已经是稀奇事儿了,还被骆学士指证,说顺走了圣旨的拓印版本,早上起来的迟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所以被烧的是拓本?” 霍煜懒懒一笑:“怎么,拓本就不是圣旨了?” 第12章 敢装晕?扎醒她 堂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完全没人理会拓本还是真迹的问题。 宋蓉蓉心里害怕的很,她长那么大,别说是圣旨了,就是达官显贵都不曾见几个,凭什么沈黎竟然能亲自进宫面圣,还求了圣旨来。 “沈氏,既然你这般清高,不想嫁到我们李家,那以后夫君平步青云,也希望你不要来沾染半分。” “你们定北侯府都死绝了,只有你一个孤女,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能撑得起这一片天。” “夫君,咱们走。” 宋蓉蓉扶着已经快被气昏过去的李老夫人就往外面走。 沈黎却上前将人拦住:“宋蓉蓉,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 李璟然不明白沈黎到底要做什么:“沈黎,你别太过分,我母亲都这样了,蓉蓉还要带着她去看大夫,你赶紧让开。” “李将军,你的妻子,烧毁圣旨,这是什么罪,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宋蓉蓉一听,两眼一翻,就晕倒在地。 李璟然正要去扶,可他才刚刚要松手,李老夫人就要倒,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他一个大男人在公堂之上出尽了丑态。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时自己的问题,觉得今日发生的事全都是因为沈黎不顾大局:“沈黎!到如今你可满意了!你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沈黎走到宋蓉蓉的跟前,蹲下:“帮,我肯定是要帮的。” 宋蓉蓉原本是想装晕让人将她抬下去,可没想到才倒下,就感觉自己被一道黑影子笼罩起来。 她听到沈黎的声音,心里已经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她想睁眼,可又怕被发现自己是装的,只能心里无能地怒骂:“沈黎,你快走开!” 可下一刻,人中处的剧痛让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她痛的眼泪花都出来了:“沈黎!你!你竟敢在公堂上动手?” 沈黎嫌弃地丢下刚刚扎过宋蓉蓉的发簪:“宋氏,你在说什么呢,我刚刚是救你,你瞧,你现在不是中气十足?” 宋蓉蓉咬牙切齿,李璟然赶紧拉住她,将李老夫人交给宋蓉蓉后才走到沈黎的跟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想要拉沈黎,沈黎却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耐着性子:“沈黎,你何必呢?蓉蓉的确是在你之前进门的,你就算与她有夺夫之仇,也没必要将她往死路上逼。” “夺夫之恨?”沈黎不加掩饰地笑了起来,“你也配?” 她并不在意李璟然的目光,只是朝宋勉行了个礼:“如今得了骆学士的铁证,宋氏烧毁圣旨乃板上钉钉的事,还请宋大人按北齐律令惩治。” 宋勉立刻就拍响了惊堂木:“来人啊,将这个烧毁圣旨的宋氏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衙役们立刻上前,杀威棒压在宋蓉蓉的身上,吓得她嚎啕大哭:“救命啊——夫君!母亲!救救我!” “我们的宝贝还在等我回家呀!我的一双儿女不能没有娘亲呀!” “夫君!救救我!救救我啊——” “我怎么知道那是真的圣旨,沈黎一个孤女,凭什么能面见皇上,凭什么能巧言令色地骗了皇上下圣旨?” 李璟然也被哭的心烦意乱,他看向了脸色毫无波澜的沈黎,她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总是这样冷冷清清,他想尽了所有办法要将她拉入泥泞,她却偏偏,纤尘不染:“沈黎,我们需要谈谈!” 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从未见过像沈黎这样咄咄逼人的女子,明明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李璟然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沈黎不过就是仗着定北侯府贵女的身份要一个说法。 “沈黎,你要退婚,我可以答应你,”他想着刚刚出门时候,父亲和李宝珠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 将军府这些年为了扶持三皇子当太子,暗中笼络朝臣,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入不敷出。 眼见着价值百万两的嫁妆来补贴,可千万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你殴打婆母和丈夫,这件事不算完。” 他心虚地咳嗽了下,清了下嗓子:“不过你若肯将你爹曾得的那块免死金牌交给我,此事我便不再追究。以后婚嫁各不相干,我也不会找你麻烦。” 现在只有免死金牌能够救李家了。 宋蓉蓉烧毁圣旨,此事若府都衙门上报,便是大不敬之罪。 虽说皇上肯定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放过李家,可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功绩便会功过相抵,他的平步青云就会受到阻滞。 可要是有定北侯府的免死金牌,又另说了。 “免死金牌?”沈黎挑眉,没想到李璟然还在打这的主意。 宋蓉蓉一听沈黎还有免死金牌,怒急了,骂道:“沈黎,你既然有免死金牌,还不赶紧拿出来!你这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么?你怎么心肠如此歹毒?!” “难道不是你作死?”沈黎掩嘴轻笑,当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想要免死金牌,去找皇上呗。” “沈黎,你……” “你以为退婚的旨意是怎么来的?那是我用我父亲的免死金牌换的。” 李璟然身子都止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他原以为沈黎只是巧言令色地迷惑了君王,陛下听信谗言这才下了圣旨,可没想到,却是沈黎用免死金牌换的! “沈黎!你凭什么用免死金牌去换这等不重要的旨意?你可知道免死金牌是用多少血肉之躯去换的?你现在所享受的娇贵人生都是用他们的满门忠烈来换的!你竟然……” “李将军,容我提醒下你,是我们定北侯府满门忠烈换的。”沈黎懒得和李璟然废话,“诚然如李将军所言,我们侯府眼下只留下我一个孤女,所以免死金牌该怎么用,只有我这个孤女有权利处置。” 李老夫人气的呕出一口鲜血,喷在了公堂之上:“你,你,你这个毒妇,你这是要害死我们李家呀!” “刚刚烧圣旨的时候,你们不是还欢乐的很么?”沈黎说着风凉话,郑重其事地收好圣旨,这一次她一定好好地找个地方供起来,免得又被人调包。 宋勉和师爷梳理了下事情的始末,虽然对李家想吃人绝户的事不齿,但还是按着律令只将犯事的宋蓉蓉押入了大牢。 李璟然眼睁睁地看着宋蓉蓉被带走,面红耳赤:“沈黎,你现在满意了?” “还没完呢。” 沈黎笑了笑,又朝宋勉行了个礼,“大人,既然圣旨已下,我沈黎与李家毫无瓜葛,那按我朝律法,李家应立刻将我的嫁妆全数归还。” 第13章 彩礼都没有,就想吞嫁妆 李老夫人在口吐鲜血之后,摇摇欲坠,可她一听到沈黎要求带走所有的嫁妆,便是又振作起来了。 她赶紧来拉住沈黎的手:“沈黎,都是误会,我们都只是被宋氏骗了而已。你还是我们李家的好儿媳,这婚呀,不能退,不能退的。” 沈黎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是不能退,还是……退不得?” 她笑的暖洋洋的,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可在李老夫人眼里却比恶魔还可怖。 李老夫人心里一慌,她这般模样,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还想要去拉沈黎,可沈黎早有防备,一下子避开。 李老夫人手僵在半空中,想趁机往沈黎身上倒的身体也僵住了。 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她原是想着若搭上沈黎再趁机一摔,就算他们李家有错,可她到底是老人家,摔破了头磕破了皮,到时候让府上的人四处宣扬下,起初同情沈黎这个孤女的也会数落她仗势欺人,在公堂上仗着厉王的偏帮,而欺负她这么一个老婆子。 沈黎笑嘻嘻的:“李老夫人,你可别来挨我,万一摔倒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我今日是让衙门来断公道的,可不是来惹一身屎的。” “沈黎!你骂谁是屎?” 李璟然听不得有人骂他母亲,他一直都觉得沈黎是高门贵女有教养的很,可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 “谁答应我就骂谁。” 李璟然脸色苍白,他心里将所有事都串联起来。 沈黎咄咄相逼,入宫请旨,闹上公堂,其实只是为了和他,和李家断的干干净净。 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曾以为,她大婚当日负气离开,不过就是耍弄内宅手段,嫉妒蓉蓉为他生了两个孩子,要逼蓉蓉和孩子离开。 可原来,并不是。 “沈黎,我在你那,到底算什么?” 他目光呆滞,不可思议。 “算什么都无所谓,我要我的嫁妆!”沈黎朝李璟然露出一个顽劣的笑容,胸有成竹,“根据北齐律令,侵占他人财物不还,十两一个板子,我的嫁妆值百万两,李将军准备挨多少板子?” 李璟然心里初步估了下,乖乖,几十万个板子,那不得打成肉泥了:“你少在这儿诓我!我可从未听说过这样荒唐的律法!” “咳咳!”宋勉清了下嗓子,“北齐婚姻法中除七出之条和三不去之外,第二十一条载明,若婚礼未成退婚后,男方需将女方所有嫁妆如数归还,同理,女方也要将男方彩礼退还。” 本着要将这个闹剧尽快收尾的责任,宋勉好心地问:“既然沈姑娘提出了这个要求,那同样,你们李家也可以要回彩礼,彩礼大概多少?” 李璟然支支吾吾了起来。 哪有什么彩礼。 那可是皇后赐婚,哪里还有彩礼一说。 宋勉知道李家不要脸,但没想到竟然不要脸到了这个地步,这不摆明了吃绝户吗? 就连外面旁听的百姓们都忍不住吐槽起来: “这都什么人呀?” “娶媳妇儿居然没有彩礼。” “没彩礼就算了,还要吞人家的嫁妆。” “定北侯府的嫁妆准备了上百万两,就算李家穷,至少也要拿出来走个过场呀,真是不要脸。” …… 外面沸沸扬扬的声音让李老夫人不高兴了:“什么彩礼!皇后娘娘赐婚,她沈家还想要彩礼?我们李家都没有嫌弃她一个天煞孤星,克死了父兄,守孝期内嫁人,她还有脸要彩礼?”仦說Ф忟網 她又急又气,竟走到围栏前,扯开嗓子和围观的百姓对骂了起来。 李老夫人虽然泼皮无赖,但面对十几张嘴巴,还是力不从心,不一会儿就被骂的还不了口。 她捂着心口,脸都被气白了,她拉着李璟然,好像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气厥过去了。 李璟然扶着自己的老母亲,站在公堂之上受外面那些人的指责,又羞又臊的。 他可是北齐最年轻的将军啊,才打了胜仗回来,保护了这群人。 他们居然不知道感恩,还联合沈黎一起来践踏他的尊严! “不就是一点嫁妆嘛!我还!” 那日他结亲的时候看过,沈黎的嫁妆有八十八箱,但前面他打开过,都是些华而不实的头面,那些东西压不得,一个箱子里就只放了四副,其实都是空空的。 沈黎的嫁妆,看起来多而已,实际上也没什么。 他们李家不屑。 李老夫人暗暗地拧了他胳膊一把,李璟然皮糙肉厚的,浑然不知道疼痛,还安抚着自己的老母亲。 “母亲,我有军功,咱不稀罕她的嫁妆,不过都是些身外物,这次我打了胜仗,有赏赐还没下来,以后还有更多呢!” “原本我们也是好心,念着沈黎是个孤女,无权无势,根本守不住侯府家业,这才想着帮她守家业,是沈黎不知好歹而已,没这个福分进我李家的门就算了,还要这般糟践我们的一番心意。” “以后她就算遇到什么事,我也不会再帮忙了。” “至于嫁妆,还就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八十八台箱子么,也没有多少的!” 他说的信誓旦旦,义愤填膺。 李老夫人差点想当众把李璟然的嘴巴给捂住。 这个傻儿子,他们拿什么还呀! 沈黎乘胜追击:“既然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也请府都衙门的人做个见证,一起去李家看着他们还嫁妆。” “等等。”李老夫人赶紧拽住还要放嘴炮的儿子,抢先道,“都知道侯府家大业大的,嫁妆也多,我们还要回去清理一番。” “那要多久?” “三天。” 宋勉看了眼沈黎,沈黎点了下头表示同意,府都衙门这才让李家母子回去。 沈黎朝一直在公堂上坐着充当镇堂之宝霍煜行了礼道谢。 虽说她很好奇,何以青甲军的残部会在霍煜手里,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一出公堂,上了李家的马车,李老夫人就忍不住责怪:“糊涂呀!你怎么能当众说还她嫁妆呢!” “母亲,钱财不过身外物,咱们总不能被人戳脊梁骨吧!” “再说了,她那些嫁妆不过都是徒有其表,看着箱子多,实际上我也是打开看过的,前面两箱也就八副头面,能值多少银子。” “那八副头面,每副都是上万两的!” 李璟然:“啊?” 第14章 归还嫁妆 “还有古籍字画,可都是些孤本,珍贵的药材什么的,也有好几箱,那株千年人参就得上万两银子了!” 李老夫人现在很头疼。 这几日,他们得了泼天的富贵,已经是找不到北了。 那些嫁妆,他们早早地已经动了手,将好些值钱的、名贵的,都送给了朝中的重臣,借此笼络。 就是刚刚李璟然说的头面,也就还剩下两副。 那可是出自于上京城最顶级工匠的打造,费时费工的。 还有这些年李家在上京城四处打点,就兖州那点儿资产哪里够,早就是入不敷出了,到处都赊账。 沈黎的嫁妆才一到,便去了三成还账。 她上哪儿去变嫁妆回来退回去? 李璟然听着老母亲与他细说,他才惊觉,原来他们李家只有一个空壳子,差一点柴米油盐都要赊账了。 “真是个败家娘们!我就说她不如蓉蓉持家,不过就是寻常时候戴的珠宝首饰,非得要用这么贵的么?”仦說Ф忟網 “母亲,那现在怎么办,我上哪儿去给她凑嫁妆?”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我刚刚拦着你,让你不要说了,可你偏偏要逞强。” “母亲这是在怪我咯?”李璟然不高兴了,“那也是因为母亲在公堂上和百姓吵起来了,母亲就算不顾着自己的脸面,也要顾及着我与父亲的脸面呀。在公堂之上与那些地皮流氓吵吵,成何体统。” 李老夫人气的胸口疼:“我刚刚是为谁说话的?还不是为了你!” 这是怎么了,是她说要还嫁妆吗? 还不是他要逞能。 现在居然将她和那些地皮流氓混为一谈,是不是下一刻就要说她是泼皮无赖了? 眼见着李老夫人生气了,李璟然赶紧安抚:“是我口不择言,母亲不要放在心上,当务之急是要想法子解决。” “如何解决?” “为了我与父亲的仕途,还请母亲入宫去,求求皇后娘娘。” 李老夫人想了想,好似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这是唯一的出路了。 只有让皇后娘娘出面,敲打敲打沈黎,才能平息掉这一场风波。 马车立刻调头,往皇宫那边去。 未央宫,容皇后小憩了一会儿才睁眼,贴身侍婢海棠姑姑便来禀告:“李家老夫人来了。” 容皇后觉得还有些疲乏,并没有打算起身:“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做什么?” “说是因为侯府的那门亲事。” 海棠姑姑打探过的,虽然不详尽,但还是知道一二。 于是将沈黎如何请了退婚的旨意,又如何引李家上公堂,把李家的脸面撕烂了这些事全都告诉了容皇后。 “放肆!”容皇后此前都还不知道这些事,“你怎地不早些告诉本宫?” 她起了身,海棠姑姑立刻伺候着她更衣。 “本宫赐婚,她竟敢拿着死人的免死金牌去要挟皇上?这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么!还敢喝霍煜勾结,陷害李家,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一个孤女罢了,不思温顺乖巧,在李家相夫教子,还敢勾结外男,说退婚就退婚,这是要将她的脸面于何地? 容皇后走出寝殿,来到主殿,才要问李老夫人到底怎么回事,李老夫人就跪了下去。 “姐姐这是做什么?” 李老夫人低声回话:“臣妇管教无方,让沈黎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方才海棠已经同本宫说了,这事儿不怪你们,子不教父子过,就算定北侯死了,那也是他的错,看他教养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今日沈黎敢直接越过本宫去找陛下要退婚的旨意,他朝就敢无视本宫去找陛下亲自赐婚,谁知道她肚子里装了多少坏水。” 说完这话,容皇后又让海棠姑姑将李老夫人扶起来赐座。 “你们也是,姐夫身居门下省谏议大夫之职,璟然又才立下战功,眼睛就这么小,非得要盯着沈黎的嫁妆么?” 皇后这话带着责怪,她想不明白,为了那一点点的嫁妆还要闹上公堂撕破脸,让大家伙儿看笑话是为什么。 “本宫明日就让沈黎入宫敲打,但你们也赶紧把她的嫁妆还了,不过就是些金银首饰,你们李家难不成还拿不出来?” 李老夫人为难不已:“这嫁妆,我们还不了。” “怎么就还不了了?” “侯府的嫁妆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还有古籍字画等孤品,大部分被三皇子拿走了。” 皇后都惊呆了:“你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李老夫人知道这一次若是不将三皇子拖下水,皇后绝对不会站在他们这边。 就像刚刚她说的一样,顶多就只是敲打敲打下沈黎,可那些嫁妆,沈黎若死咬着不放,他们李家根本还不起。 事情若闹的更大了,便会涉及到党争。 党争暗地涌动倒也不妨事,可若摆到台面上来了,陛下那可最是痛恨此事的! 毕竟这位陛下登基的手段也不光彩。 他们李家必须要在此事闹大之前永绝后患。 李老夫人把心一横:“为了帮三皇子笼络朝臣,那些嫁妆已经被送去了各个世家大族。” 容皇后原本不经意的脸色瞬间呆滞:“糊涂!” 她不敢相信,李家竟然敢用侯府的嫁妆去行笼络之事。 李老夫人辩解道:“定北侯府都死绝了,也就只有沈黎一个孤女,留下那么多东西,她一个人也用不了,我只是想着,她都已经被八抬大轿抬进我们李家了,那些嫁妆便该是我们李家的,用来为三皇子打点也是她这个孤女的荣幸,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她竟然会生出异心。” “其实若只是沈黎一个人,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的,可恨的是,她竟然联手霍煜,那霍煜是什么人,可是前太子呀!” 说到这里,李老夫人慎重地看了一眼容皇后,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霍煜的身份原本就是前朝后宫的大忌,要不是她要将容皇后和三皇子拉下这趟浑水,她也不敢在隔墙有耳的后宫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第15章 下马威 容皇后倏地起身,气的想砸杯子,可又不敢在耳目众多的后宫闹出动静,她忍下了。 这是在帮他们吗? 这分明是在害他们! 要是被陛下发现,李家竟然用沈黎的嫁妆去笼络朝臣,矛头就会直指她儿子。 容皇后忍了又忍,终于是问道:“那嫁妆的单子可在你手里?” “在,在库房。” “那就好,单子千万不能落到沈黎手上。” 容皇后稍稍缓了下语气,也不在再责怪。 他们到底还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闹掰了,对谁都不好。 容皇后对身旁的海棠道:“明日一早传本宫口谕,宣沈黎入宫,本宫要好好地敲打敲打她。” 李老夫人暗暗地松了口气,原本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也落地了,原本不算好看的脸色也红润起来:“沈黎这等孤女,我们李家不计较她死了全家还要她是她的福分,没想到还敢勾结厉王,坑害我们,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想来也没哪个好人家敢要。” 海棠都忍不住暗暗地摇头,都这个时候了,李老夫人竟还当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这一次要不是皇后娘娘怕牵连到三皇子,肯定会让李家自生自灭的。 皇后娘娘也是倒霉,怎么摊上这么个贪小便宜的姐姐。 海棠替皇后不值,瞧着还喋喋不休的李老夫人,连忙送客。 李老夫人趾高气昂地走出皇宫,上了马车,李璟然尚未开口,她已经很得意地说道:“稳了,皇后娘娘已经让海棠明日去请沈黎了,这下子我也可以回去睡个安稳觉了。” 李璟然也暗暗地松了口气,原本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的,可这是沈黎逼他的。 …… 沈黎每日早上辰时之前就会给定北侯府祠堂里的诸位战死在沙场的英灵们上香,诚心诚意地跪在一炷香时间,以求英灵能够今早转入轮回,免受痛苦。 春见急切地小跑着过来:“小姐,未央宫的海棠姑姑来了,要请小姐入宫。” 她很担心,要不是有皇后在中间搅事,他们小姐也不会在守孝期被迫下嫁给李家,才牵扯出来这么多事。 如今李家偷鸡不成蚀把米,肯定去告状了。 沈黎施施然地站起身:“去告诉海棠姑姑,我刚刚在祠堂上完香,要见皇后得沐浴更衣,烦请她稍稍等一下。” 春见才走,沈黎就唤了秋见来,压低了声音:“你去一趟御史台,就说……” 皇后召见她若不去,便是抗旨,更是给了他们那群人打压她的借口。 沈黎回到房间,给自己套上了一条厚实的棉裤,又往棉裤里面塞了些东西这才出门。 马车里,海棠已经等了许久了,她脸上露出了轻微的不耐烦:“沈姑娘好大的架子呀,当真是现在得了厉王殿下的庇护,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什么东西,竟敢让皇后娘娘为难,这一次入宫还不扒掉她半层皮。 沈黎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到一旁坐下。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宫门口,赶车的小太监立刻从车后取了个下车凳来。 沈黎堪堪踩下去,就觉得不对劲,下面竟是空的! 她才稳住身形,一手抓住车厢,可身后却是海棠骄纵的声音:“听闻沈姑娘武功了得,今日不如让奴婢见识见识?” 话音落下,海棠就不客气地推了一把沈黎。 原本沈黎脚下就是空的,后背受力,身子根本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脚下也踩不稳,狠狠地往地上摔过去。wWW.xszWω㈧.йêt 好在有些武功底子,才不至于脸着地,但手撑住身体,掌心还是被磨破了皮。 太监连连赔不是,又换了新的下车凳让海棠下了车,才漫不经心地对沈黎道:“沈姑娘,奴才没注意到这下车凳坏了,真是不巧。” “你瞧瞧你做的什么事,”海棠下了车,戳了下太监的脑门心,“你可仔细点吧,人家李将军本是要平步青云的,可就是惹了她不痛快,如今李家鸡犬不宁,啧,你的脑袋呀,还要不要了。” 她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样忤逆皇后娘娘的懿旨。 赐婚这是天大的好事,沈黎竟然不要脸得用父兄热血头颅换来的免死金牌去求退婚。 不知好歹! 李家也是,连个女儿都压制不住,还需要他们皇后娘娘出面,真是没用。 沈黎站起身,并不在意地擦了擦掌心里的血迹:“不妨事的。” 戏台子还没搭上,她不着急。 海棠算是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便施施然地带着她进宫见皇后了。 容皇后因着保养得益,看起来比李老夫人要年轻许多,加上一身凤袍和一头的点翠凤冠更是衬得她雍容华贵。 沈黎进了未央宫,跪下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容皇后端着茶,轻柔地拨动着茶汤,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在她腕间晃动,衬得她手腕细腻无比。 她未开口,沈黎就不能起来。 海棠已经走到了容皇后的身边。 容皇后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又慢吞吞地放下茶杯,再慢吞吞地用锦帕压了压嘴角,却没有理会沈黎。 她拿起手边的一卷书,安安静静地看了起来。 沈黎跪的笔直,她知道,这件事如果只是涉及到李家,容皇后根本不会出面,可事情牵扯到了三皇子,她知道,这一场硬仗躲不开。 但若步步退让,她只会被人拿捏。 于是在容皇后翻第二页的时候,沈黎磕了个头:“皇后娘娘若是想罚臣女跪,臣女可以去外面跪,也免得脏了娘娘的眼。” 容皇后抬眼,发出了一个轻蔑无比的“嗤”:“你也知道脏了本宫的眼?” 她细细地打量着沈黎那张好看的脸。 传言定北侯夫妇年轻的时候可是上京城的郎才女貌,特别是侯夫人一双翦水秋瞳,那叫一个蛊惑人心,定北侯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自然孩子也是人中翘楚。 此前她一直看中沈黎的美貌和乖顺,但如今再看,那双眼睛里却带着不逊和桀骜。 “若本宫此前就能在你脸上看到不安分,就算本宫再怎么喜欢你,也不会想着让你有个依靠嫁进李家。” 她好不容易安排了李璟然进兵部,立下大功凯旋而归,总算是能在朝堂上辅助三皇子了,竟被沈黎这么一个小女娘给搅的天翻地覆。 第16章 沈黎挨打,李家兴奋 沈黎腰背更挺的直了,她铿锵有力:“是沈黎的错,沈黎不该在守孝期嫁给李将军,更不该在得知李将军期满臣女时耍脾气破坏了喜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臣女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引诱李大人肆意侵占,说来说去,都是臣女的错。” “啪!” 容皇后被激怒,手中的书卷狠狠地砸到了沈黎的头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指责本宫?” “沈黎,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今日本宫让你来,便是要挫挫你的锐气,好叫你知道,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父兄均死在战场上,你一个孤女,定北侯府注定会衰败,你便只能仰人鼻息!” “臣女还不够仰人鼻息?”沈黎一改温顺,咄咄相逼,她今日必须要将皇后激怒。 “臣女尚在守孝期间,皇后娘娘就让臣女出嫁,臣女有抗旨吗?” “李将军在兖州明明已经娶妻生子了,皇后娘娘偏帮着掩饰,臣女都没有追究,只是入宫请了退婚的圣旨,让李家还臣女父兄辛辛苦苦为臣女攒下的嫁妆,有错吗?” “现在明明是李将军的原配宋氏烧毁了圣旨,皇后娘娘不去追究宋氏,反而来敲打臣女,难不成正是因为臣女父兄为国捐躯,欺负臣女一节女流无依无靠么!” 自打六年前,齐帝登基后,皇后入主中宫,就再没人敢这样和她说话。 她竟然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小女娘这样指责。 “放肆!” 此前李家说尽了沈黎的不是,她也知晓李家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但还是想着高门大户的女子不该这般不懂事。 没想到今日沈黎胆敢顶撞她。 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低贱玩意儿了。 她统管六宫,后宫的莺莺燕燕已经足够让她头疼了,现在这个孤女都敢顶撞她,简直太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 “来人呀!” “把沈黎拖出去狠狠地打!” 未央宫的宫人已经惯了收拾人,所以很快就将刑凳和板子取了过来。 一寸厚的板子落到身上必定会皮开肉绽! 海棠作为顶级刽子手,已经来到了沈黎的跟前,她淡漠地鄙睨着沈黎:“沈姑娘若是现在认错,保证以后再不追究嫁妆一事,兴许皇后娘娘会饶恕你的。” “李家拿了我的嫁妆,何以皇后娘娘会这般着急?”沈黎已经被押着趴在了刑凳上,她不卑不亢地笑了笑,“莫不是皇后娘娘也染指了我的嫁妆?” “打!” 海棠从未见过如此油盐不进的女子。 钱财不过身外物,没了就没了。 而且李将军都说了,归还了大半,虽说好些都是李家自己贴补进去的,但总归是有的,足够她一个小女娘用一辈子了。 至于那些古籍字画的孤本,她一个女流之辈拿来做什么,还不是压箱底。 倒不如给他们物尽其用,到时候三皇子当了太子,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还能心中感谢她。 真是不识抬举。 他们三皇子能拿她的嫁妆去打点,是给她面子了,也不瞧瞧其他人的嫁妆,他们三皇子看都不看一眼呢! 板子落到身上瞬间就见红了,沈黎立刻扯开嗓子惨叫了起来。 “皇后娘娘这样是非不分,为了李家责难臣女,臣女的父兄死不瞑目!” “臣女自问没做错什么,只是不愿意给李家做妾,怎么就要遭此大罪?” “陛下都给臣女赐了退婚的旨意,皇后娘娘凭什么因此来责罚臣女?!” 她一边惨叫,一边可以拉开了嗓子,衣裙血污斑驳,看起来十分刺眼。 不少人都过来围观,海棠不以为意,还走出未央宫大门,对那些偷摸来看热闹的宫人道:“你们别藏着掖着,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这就是违逆皇后娘娘的下场!往日皇后娘娘待你们宽容,但也让你们瞧瞧,皇后娘娘也是有底线的!” 她话音才落,刽子手的声音就传来:“呀!晕过去了!这怕不是要死在这儿?” 海棠回头,冷眸扫了一眼,立刻去给容皇后禀告:“说什么将门虎女,一样不禁打,晕过去了。” 容皇后嫌弃无比:“便送出宫去,莫要死在本宫这儿,晦气。” 她只是想教训下沈黎,让她不要那么不识好歹,可不是要让人死在这儿。 想来这一顿板子,沈黎应该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好好地闭门思过,认真反省了。 沈黎被抬出了皇宫,由宫里的马车送回定北侯府。 这一路算不上招摇,但也不算低调,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沈黎挨打了。 李家听到这个笑嘻嘻,差点就要放鞭炮了。 “当真挨打了?”李老夫人凑上来,原本带着两个孙儿忙的晕头转向的,现在听到沈黎挨打的消息,头也不孕了,脚也不疼了,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当真是被皇后娘娘打的?” 李宝珠眉飞色舞着:“自然是真的,我的小姐妹赵清河亲眼看着沈黎被抬进的定北侯府。说浑身血淋漓的,只怕下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她摸着自己发髻上的银簪子,想到沈黎被打到晕过去,就解气。 不就拿了她几个头面么,犯得着闹得人尽皆知,幸好他们还有皇后娘娘撑腰。 李璟然得了些安慰;“如此一来,那些嫁妆她必定不敢上门讨要了,总算是了结了心头的一件大事。” 之前在公堂上,他说的那些不过都是呈口舌之快,口说无凭的,想来皇后娘娘出面,就算府都衙门和厉王交好,也不敢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儿。 只要那位宋大人识时务,不偏帮着沈黎,这件事便就过了。 “也罢,她挨了打定会学乖了,再不会来找我们李家的麻烦了,希望她以后莫要仗着自己侯府贵女的身份横行霸道,给沈家抹黑。” “我先去刑部问问舅公那边,蓉蓉的事当如何处理。” 刑部尚书崔行远是容皇后的舅父,也就是他的舅公,虽说府都衙门可以单独审讯案子,但所有的结案陈词全都要交给刑部定夺。 哼,沈黎以为巴结到了厉王,串通了宋勉就能打压他们么? 妄想! 第17章 哦豁,穿帮了 定北侯府。 沈黎的院子,春见一边找药膏,一边哭的跟泪人儿一样:“奴婢都说他们来者不善了,小姐你怎么不知道防备着点,还被打成这样?” “流那么多血,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呀?!呜呜呜……” 趴在床上的沈黎看了一眼秋见,秋见立刻去关门,这时沈黎才从床上爬起来。 春见找好了药,又见沈黎站起来了,赶紧放下药去扶她:“小姐,你赶紧躺下呀,奴婢好给您上药。” 秋见咳嗽了下:“春见你好好看看,小姐当真受伤了吗?” “怎么没受伤,那么大一滩血……” “那是鸽子血,只是不是咱们连夜赶制了十来个血包么。”秋见将刚刚沈黎换下来的带血的棉裤捡起来,“喏,这么厚的裤子,能打伤什么?” “你忘记之前小姐每次犯错,侯爷都要军法处置么?这是少爷结合自己挨打挨出来的经验,专门给小姐做的。就宫里那些板子和那些行刑的刽子手,能比得上侯爷的青甲军下的手狠?” 春见拧了一把鼻涕:“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就只有我自己在哭?” “小姐被抬回来,没人哭可不就露馅了吗?我又哭不出来。” 春见:“……” 沈黎笑盈盈扶着腰,来到桌前坐下:“好了,要是没有春见哭的撕心裂肺的,外面的人哪里会信我要被皇后打死了?” 春见不懂:“就算外面的百姓都看到了,可又不能把皇后如何。 “外面的百姓不能把皇后如何,可御史台能。” 瞧着春见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秋见都连连摇头,好歹她们家小姐是定北侯府的遗孤。 侯府满门忠烈,侯爷和少爷们都是战死沙场的,李家说的不错,她们小姐是孤女,可严格地来说,是忠烈遗孤。 忠烈们尸骨未寒,忠烈遗孤就在皇后的未央宫受了皮肉之苦,被打的浑身是血,别说是百姓看不下去,那掌管着上谏天子下讨百官的御史台一旦上纲上线起来,别说是李家了,就是皇后的母族容家只怕都招架不住。 春见这才明白了:“所以小姐这是一出苦肉计。” 沈黎笑着喝了一口香香甜甜的茶水:“这几日若是有人来探访,就说我挨了皇后娘娘的训诫,不敢出门见客,记得说大声些,要让府外所有人都听得到。” 之前将霍煜拉下水,有霍煜撑腰,她可以在李家和府都衙门借力打力,扇李家人的巴掌。 可现在面对的是容皇后,她不可能硬拼。 她必须要找一个容皇后不能动的靠山,除了能上谏君下讨臣的御史台,还有外面的百姓。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她倒是要看看,甚上尘嚣之后,高台稳坐的皇后娘娘该如何平息众怒。 她这话才说落口,外面就传来管事周嬷嬷的声音:“小姐,有人来访。” 秋见道:“小姐受了这样重的伤,怎么能见客?” 周嬷嬷也是无奈:“奴婢也是这样说的,可奴婢也拦不住厉王殿下呀。” 刚刚门房来报,说是有人不请自入,她还以为是李家那群晦气玩意儿找上门来了,没想到她冲出去就看到沉着脸的厉王。 那模样,要不是身后只带着一个女子,她都以为是来抄家的。 秋见还想说什么,沈黎却拉住了她。 这个时候霍煜来,并不是什么坏事,还能让他带个信去宣扬一番,说自己重伤着呢。 她活动了下筋骨,自觉地蛄蛹到床上去,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幸好三月的天有些凉,盖厚了也不觉得热。 “让王爷进来吧。” 春见这才去拉开房门。 隔着屏风,霍煜看不到沈黎到底伤的有多重,只是听人说,她是一大早就被皇后请去了未央宫,然后挨了一顿板子给抬出皇宫的。 血肉模糊。 他沉声道:“沈小姐果然是活腻了,连皇后都敢招惹。” 沈黎窝在被子里,也看不清楚霍煜的表情,只是听着他的语气很不善,隐隐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想着之前有心拉霍煜入局,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解释:“事发突然,我并不知道皇后娘娘会找我麻烦。” 沈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 局已经做成,还有下一步。 “正好,你来了,我便和你说说接下来的事吧,御史台和外面……” “这些事一会儿再说。”霍煜的声音很沉,教人捉摸不透。 沈黎才刚刚迟疑了片刻,他才道:“沈小姐一人生死是小,莫要搅乱了本王的计划。” “王爷只管放心,我不会……” “这位是本王府上的医女,”霍煜没什么耐心,冷声道,“放不放心,让她瞧了再说。” 春见还来不及阻挡,医女已经走进了屏风后。 沈黎万万没想到霍煜会来这一招,哪有上门探病还带着医女的,分明是不相信她嘛。 果然是一只老狐狸。 早知道霍煜带了医女来,她就闭门谢客了! 她拧着好看的远山眉,警惕地抓紧了自己的小被子:“不,不用了吧。” 医女骆檀朝生的好看,眉眼弯弯,满头的小辫子,一副异域风情,要不是脖子上有些细纹,乍一眼看着倒是青春少艾的模样。 “现在知道怕了?”屏风之外的霍煜捏着胖乎乎的茶杯,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你倒是有种。” “你早知道了?” 沈黎看了一眼浅浅一笑的骆檀朝,莫名的,觉得这位医女有些眼熟,可在哪儿见过也委实想不起来。尐説φ呅蛧 霍煜走进屏风,直逼沈黎的床榻。 沈黎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秋见也赶紧挡在了她的床前。 纵然是房门大开,可外男进了未出阁姑娘的房间,还直逼床榻,传出去也不好。 “沈黎,构陷皇后,你可知罪有多大。” 霍煜推开秋见,宛如鹰隼那般的锐利的眸子勾住了沈黎。 他一点点地转动着食指的玄玉戒指,身上的威压层层往外,他都还没有做什么,她都已经感觉到了压迫感。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就肃杀起来。 他身子缓缓俯下,眸光冷清无比,平日里的慵懒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尽管他嘴角都还挂着笑意,可沈黎觉得,这和话本子里面出现的笑面伥鬼怕是没什么两样了。 第18章 不是,他有病吧? 春见和秋见大气都不敢出,倒是那位医女骆檀朝,就像看戏似的躲到了一旁嗑瓜子,随意的很。 沈黎不大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她尴尬地咳嗽了下,才想要换个姿势坐起来,霍煜冰冷的指尖却按住了她的额头。 那种冷,是彻骨的冷。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虽然以身入局,挨了些打,但好在局势可以掌控,外面已经开始甚嚣尘上了,还有赖御史……” “你那点小聪明,也就骗骗赖御史。”霍煜冷不丁地打断她的辩解,“若今日来的不是本王,是皇后的人,你又当如何?若来的是御医房的女官,你又当如何?” “倘若东窗事发,你打算用多少块免死金牌去求皇上赦免你构陷皇后的罪名?” 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散去,余下的却是沉重的责备。 她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么? 定北侯府的独苗苗,若是死了,还有谁会在乎。 “我是构陷了皇后,可那也是我早早地做好了准备,若是没有鸽子血和我兄长特制的棉裤,我小命都得交代在未央宫。” 明明今日她已经成功了一大半,非得要来泼她一盆冷水。 到底是霁月清风的前太子殿下。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得顾着光明正大么? 沈黎可不答应,心中微恼:“就算我今日手段下作,故意激怒皇后让她惩罚我,以身入局,但我至少达到了目的。” “我告诉你,厉王殿下,我不止要闹大皇后打我的这件事,我还要查清楚三个月南楚一战上到底……唔!” 宽厚的手掌倏地覆上来,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霍煜心里有些烦躁。 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那些话,南楚一战牵连甚广,身为独苗苗就应该好好地待着,别没事找事。 沈黎抬头,眼底染上了一层愠色,这男人在做什么! 掌心的温热传到她脸上,让她脸颊都滚烫起来。 “咳咳咳!”骆檀朝丢掉瓜子壳,善意地咳得重重的,提醒着两人的越矩。 霍煜只觉得心头一阵兵荒马乱,他就知道今日会失态,草草地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盒子,沉声道:“本王今日已经带了医女来为你诊治,伤的不轻,这几日闭门谢客,再敢胡作非为,本王就把你关起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 沈黎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本来就打算闭门谢客的,要他说? 她摊开掌心,一只小糖盒倒是精致,可当她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原本就很难看的脸就更拧得出水来了。 “啪!” 她愤愤地砸了糖盒,里面的川贝梨糖滚落了一地。小說中文網 要不是秋见赶紧把人按住:“小姐,小姐,冷静!” “我冷静个屁呀!他是不是存心来给我添堵的?莫名其妙!还要关我?他以为他是谁呀?” 秋见也觉得,厉王殿下大概是真的气急了,是来找她们家小姐晦气的,小姐讨厌什么,他就送什么。 整个侯府可都知道,小姐最讨厌的,便是这川贝梨糖了。 屋子里的大吵大闹霍煜和骆檀朝听的一清二楚。 骆檀朝笑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大侄子,你前路漫漫呀。” “不碍事的,她最喜欢川贝梨糖了,明日再给她送两盒,她应该心情就能好了。” 骆檀朝的眼皮子都抽抽了两下,善意地提醒着:“你确定?” 毕竟她觉得没有哪个小姑娘会喜欢川贝那种从舌根处蔓延开的苦涩味道。 就算有梨的香甜也压不住。 霍煜却看着掌心里的那颗糖,笑了笑:“不会错的。” 小时候,她可经常塞这种糖给他吃的。 若是不喜欢,怎会每次都带着? 只是她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倔的要死。 骆檀朝也不再去深究沈黎这种特殊的爱好:“你按下了赖御史,没让这件事闹太大,小心小姑娘知道后找你麻烦。” 霍煜沉声:“我只是暂时按下,又没说一只要按兵不动。” 等到小姑娘的下一步棋将事情彻底闹大,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赖御史才能发挥最强的助力。 若是现在,皇后一个哭诉,便就算完了。 沈黎气的肝疼,她捂着肚子,躺在床上,一个翻身:“你们说,霍煜是不是有病?!” 春见和秋见正在收拾屋子,双双抬起头,给了个肯定的点头。 是嘛,哪有人送药给人的。 说是梨糖,其实是川贝熬制的,又苦又涩,难吃的很。 周嬷嬷送完了霍煜,好一会儿才骂天骂地地过来:“小姐!奴婢着实都看不下去了,李家那忒不要脸了!” 春见问:“嬷嬷这是怎么了,才出去一会儿的工夫就这般苦大仇深的。” “还不是李家那群腌臜玩意儿。” 周嬷嬷气的不轻,灌了好几口茶水才算压制住心口处的火气,不然她都要喷火了。 “奴婢可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秋见将梨糖全都捡起来后才问:“嬷嬷倒是说呀,光是吊着咱们胃口呢?” “方才奴婢送了厉王殿下出去,就在门口看到了李家那些伥鬼!本来奴婢都躲着他们,哪知李宝珠哪知小伥鬼恬不知耻,竟还站在长公主府门口数落咱们的不是,说什么咱们侯府时破落户,说小姐没嫁到他们李家是没享福的命。” 秋见不能忍:“嬷嬷没揍她?” “倒是想呀,可她就跟猴子一样进了长公主府,我都抓不到!那该死的玩意儿!气死我了!” 春见道:“他们怎地跟大头苍蝇似的,到处攀关系,只是以前不曾听过他们和长公主有交集。” “长公主深居简出,寻常就在府上吃斋念佛,我刚刚去打听了,说是李家那不要脸的,又是送礼又是送帖的,非得要见人家长公主一面。” 沈黎托着下巴:“宋蓉蓉可有什么消息?” 春见道:“倒是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奴婢想,大抵李家是要弃了宋氏了。” 烧毁圣旨,不是个小罪,轻则抄家流放,重则诛灭九族。 李璟然那等性子,肯定是会下休书的。 “他现在还不会,”沈黎之前就在想,为什么李璟然这等趋利避害的小人在宋蓉蓉入狱后就没有了动静,难不成当真会念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夫妻之情? 但现在,她明白了。 “他是想等着和隔壁的事情敲定了,再动宋氏。” 第19章 物归原主 长公主府。 这座宅子原本前朝一位重臣的,六年前政变之后,那位重臣便一头撞死在了自家府上,后来新帝登基,这宅子便赐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不喜欢出门,又在府上辟了座佛堂,深居简出,一住便是六年。 要不是李家隔三差五地来送东西送帖子,她这府邸是不会接待旁人的。 李家的人倒也算是懂规矩,饶是李宝珠这等张牙舞爪的姑娘进了长公主府也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跟在李老夫人的身后。 只是看着府上的雕梁画栋,两眼都露出了艳羡:“兄长,咱们什么时候能住上这样的宅子呀。” 李璟然昂首挺胸:“会有的。” 他现在可是刚刚立了战功的年轻将军,定北侯丢了三座城,可是他奋勇杀敌抢回来一座的。 眼下虽然吏部和兵部还没有下来品级官阶,但听父亲说,也差不多快了。 此前和定北侯府闹的不愉快,也将成为过去。 沈黎那个没福气的东西放着好好的他不要,非要和皇上的眼中钉厉王纠缠不清,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然现在他已经退婚了,沈黎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要去见打小就养在长公主膝下的赵姑娘了,长公主府的权势可比定北侯府要大的多呢! 李老夫人问:“你什么时候休了宋氏那个惹祸精?” 尽管舅父那边已经给了明确的话,能够将案子压的下来,可难保不会东窗事发。 这事儿她都还不敢同皇后娘娘说,就怕到时候凤颜震怒,连累了她。 “休书可写了?” “还没。” “你到等到什么时候?” “母亲,赵姑娘的事还没有落实,万一我休了蓉蓉,这边也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怎么办?当真就成孤家寡人了。” 李璟然宽慰道,“蓉蓉那肯定是要休的,可宋家那边还有大把的银子,我已经让人去兖州告知岳父大人,蓉蓉在上京城闯的祸,让他赶紧送银子来。” “这样,咱们才不至于人财两空。” 而且之前在南楚边境发生的那些事断然不能让旁人知晓,他必须要稳住宋家。 李老夫人虽然觉得李璟然的理由很牵强,但还是没有多问。 当务之急是要见到长公主,她都已经想好了攀交的话语了,之前他们在兖州,还是见过一两次面的。 可他们并未如愿见到长公主,只是见到了那位养在长公主膝下的外甥女赵清河。 说是外甥女,其实是长公主那位英年早逝的驸马的外甥女,和长公主倒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也是夫家见长公主可怜,好意塞过来的。 李老夫人和赵清河寒暄了几句,有些不高兴,让人给了见面礼便就带着李家众人走了。 上了马车,李老夫人沉着脸,倒是李璟然却不以为意:“母亲不必动怒,到底是长公主,摆摆架子也是应该的。” 方才他一眼就看中了知书识礼的赵清河。 就刚刚,他眼珠子都要落人家身上了。 “那位赵姑娘儿子很喜欢的。” 李老夫人敛去了脸上的阴霾:“你当真喜欢?可我瞧着,那姑娘性子木讷了些,还不如……” “沈黎”两个字差点就要说出口了,好在她及时闭了嘴。 她怎么能够想到那个毒妇,害的他们一家不得安生的贱人! “自然是喜欢的,她生的有好看,看起来又很单纯,”李璟然笑着安抚李老夫人,“等儿子娶了赵姑娘,长公主府的那些家业还不都是咱们李家的。” “儿子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比沈黎更好的姑娘。” 想到长公主府的家业,李老夫人这才释然笑了起来:“你就是目光短浅,沈黎算个什么,要不是看在侯府家大业大的,她一个孤女好拿捏,我能让她进门?” “璟然呀,若是咱们李家和长公主府攀了亲,那就大不一样了。” 李璟然点点头:“也不知道就一墙之隔,人家赵姑娘就这般知书识礼,沈黎那毒妇就泼皮无赖,非得要让皇后娘娘打一顿才能安静。” “这下那毒妇才知道咱们的厉害。” “还是母亲有法子。” …… 赵清河送走了李家人,快步回到后院,来到池塘边,一改方才木讷的样子:“舅母,李家都这样了,咱们还要上赶着去接脏水么?” 长公主年过半百,耳鬓花白,年轻的时候在兖州也没有太多奢华的东西进行保养,所以面容并不显年轻。 她这些年在上京城几乎是足不出户的,一心只在后院里种花养鱼,瞧着池塘里肥肥胖胖的锦鲤,她就很高兴。wWW.xszWω㈧.йêt “你知道这些鱼为什么不敢跳出池塘吗?” 赵清河摇摇头,现在不是讨论鱼敢不敢跳出池塘的问题吧? “若是在外间的大河里钓起来的鱼便是会试图跳出这方寸之地,唯有从小就被困在池塘里的鱼会老老实实地摆着尾巴供我们观赏。” “舅母的意思是……” 长公主将手里的鱼料全都撒进池塘,看着鱼儿争先恐后的模样,笑的满脸皱纹:“既然躲不掉,那便不必再躲。” “李家送了那么多珍宝给你,你不见一面,给皇后娘娘面子,怕是说不过去了。” 赵清河倒是个明白人,她立刻将李家刚刚拿来的见面礼呈上来:“这些东西,可都是隔壁定北侯府的嫁妆,他们可真不要脸。” “将这些东西,送去隔壁吧。” 长公主用锦帕擦了擦刚刚喂过鱼的手,随手又将锦帕丢弃,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本公主倒是想好好地瞧瞧,他们的女儿可否撑得住定北侯府的一片天。” 半柱香后,沈黎看着桌上的玉中蝉、血珊瑚、鎏金雕花点翠头面和古玩字画陷入了沉思。 沈黎问收东西的周嬷嬷:“都是隔壁送来的?” 周嬷嬷也纳闷:“可不是,那位赵姑娘说,这些都是李家隔三差五送过来的,说他们查过是小姐的嫁妆,便不敢留,送过来物归原主。” 春见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沈黎拿起巴掌大的玉中蝉,通透的羊脂玉中间嵌着一只纯金的蝉,栩栩如生,特别好看。 别看这小小的一只,放到玲珑阁去,也得卖个上千两银子。 父兄给她留的,都是好东西,现在却要被李家败完了。 她冷声道:“既然是长公主府送过来的,那便报官吧。” 周嬷嬷都傻眼了:“这怎么报?说是长公主府送过来的?” 沈黎笑了笑:“将玉中蝉给宋大人,就说我定北侯府的嫁妆出现了坊间,我们怀疑李家遭了贼。” “至于其他的,都送去厉王府。” 第20章 你只要生三个,我便抬你做平妻 李家还沉浸在即将要和长公主府攀上关系的高兴之中,门房处的小厮就来报:“老夫人!将军!不好了,定北侯府的人来了。” “轰出去!”李老夫人没给好脸色。 “轰不出去,侯府的人没进府,还有……还有衙门的人也在府外。” 李老夫人冷声道:“哪个衙门来的人?” “府都衙门。” “该死的玩意儿,怎地上赶着要为沈黎出头么?” 不知不觉当真就到了三日之限。 可皇后娘娘斥责了沈黎,还打了她一顿,闹得可谓是人尽皆知,宋勉那个老东西难道不知道吗? 宋勉是亲自来的,带着六名衙役就站在李府门外,倒不是他们不想进去,着实是李府仗着李璟然此次的功劳不让他们进去。 “宋大人,你怎么还要被沈黎这个下作之人瞒骗?三天前在衙门里,她逼得我媳妇儿坐牢,还差点逼死了我,你身为父母官,看在厉王殿下的面子上偏帮她,我也无话可说,可现在,你怎么还要来找我们李家麻烦。” “我家老爷前脚跟着傅阁老外出办事,你们后脚就上门来,这不是欺负我们李家无人么!” 李老夫人中气十足,直接冲到了侯府马车前骂道:“沈黎,你怎地这样不要脸,还敢来我们李家攀咬我们?你临时悔婚,让我们李家已经在上京城颜面扫地了,还打伤了我儿子,送我媳妇儿去坐牢,现在你竟然还敢来我们李家,侯爷怎么会教养出你这样的女儿,他老人家只怕死都死不瞑目吧!” 她就像只昂首的大母鸡,非得要咯咯咯地啄人几口才算。 李宝珠赶紧附和:“沈黎,你是知道丢脸不敢出来吗?别以为坐在马车里,我们就不知道是你。” 她吆喝了起来:“大伙儿来瞧瞧呀,就是这个沈黎,仗着是定北侯的女儿,就横行霸道,以为我们李家好欺负,我告诉你,沈黎,我们李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帘子被掀开,沈黎弯腰下了车。 全场都安静了。 春见搀扶着沈黎,压低声音问:“小姐,这个妆是不是画的太过了?” 今日出门,她特意让春见给她画了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妆容。 李家人都傻眼了,之前到他们府上气势汹汹,一拳都能打死一头牛的沈黎,今日倒是弱的好似风都能吹倒。 皇后娘娘的那一顿打,真的打的这么狠吗? 沈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眼间泪就滚了下来:“当日婚宴,明明是你们逼我做妾,怎地又是我的不是了?李将军的原配妻子烧毁圣旨被关进大牢也关我的事吗?那不是你们纵容之过?” 她声音都柔柔软软的,和之前根本判若两人。 李老夫人和李璟然都还在疑心,胸大无脑的李宝珠已经上赶着奚落沈黎:“那又如何?你要是没错的话,为什么皇后娘娘打你没打我们?” 李璟然还来不及呵斥自己这个人头猪脑的妹妹,话已经出了口。 沈黎就怕他们不提皇后,她立刻道:“皇后娘娘为何打我,你们心知肚明,难道不是你们进谗编排我?你们敢说,皇后娘娘知道你们贪墨我的嫁妆一事吗?” 她能痛打李家,却不能打皇后,可这一顿板子不能白挨。 她受三分痛,皇后也必须付出代价! “沈黎!你别再这儿混淆视听!” 李璟然皱起眉,虽然他们之前已经将皇后娘娘拖下水了,可这件事也只有他们知,沈黎知,可外面的百姓不知道。 若是沈黎挨打的事和嫁妆扯上了关系,那就不止是他们李家的事了。 “看吧,我就知道,皇后娘娘断然不知道你们李家的歹毒心肠,连我一个孤女的嫁妆都要昧着良心贪墨。” 沈黎用锦帕压了压眼泪:“还有,李将军,莫要以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今日报官可不是为了让你们还嫁妆。” 一听不用还嫁妆,李璟然才稍稍地松了口气。 “那你这般大阵仗的是做什么?” 宋勉这才道:“沈姑娘差了人来报官,说是你们李家遭了贼,让我们速速过来瞧瞧。” 李老夫人一惊:“怎么可能?我们李家怎么能遭贼?” “所以我们才说要过来瞧瞧的。”宋勉责怪道,“你们到底是误会人家沈姑娘了。” 李璟然看着柔弱的沈黎,他就知道,沈黎肯定是放不下他,用这等手段来求和了。 到底挨了打,也知道学乖了。 一听到自家进了贼,李老夫人赶紧让人带着衙役们进去查。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沈黎那上百万两的嫁妆还在他们府上呢,要是遭了贼,可就亏大了。 李璟然也冷静了下来,他走到沈黎的面前:“你若早这样,我们何必闹到今日这个地步。” 春见的大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这什么人呀,脑子有病吧。 “沈黎,我知道当妾是委屈了你,可你也得考虑下我的难处,蓉蓉到底是生了两个孩子,若你肯低下头,先进我们李家,由妾做起,我保证,你以后若能给我生三个孩子,我便抬你做平妻。” 春见听着李璟然就跟吃了五石散一样的言辞,赶紧往前面走了一步,逼得李璟然往后退。 她站在两人中间:“李将军,你没事儿吧?” 李璟然浑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还趾高气昂的:“沈黎,这丫鬟要不得,若你还想进我李家的门,得将这丫鬟发卖了才是。” 春见惊为天人,之前小姐不让她来李家是好事,这逆天的言论,谁给他的勇气? 要不是衙役去的快也回来的快,只怕还要听他的废话。 衙役们道:“李家账房先生点算了,没什么问题。” 李老夫人呵呵地笑着:“沈黎,你不会是以这种法子来向我们李家求和的吧?不过不妨事,虽然手段下作了些,但母亲也看到了你想回来的心,只要你给母亲跪下磕三个头,并将你姐姐从牢房里救出来,你就回李家来吧。” 原本蓉蓉就是被头脑不清楚的沈黎送进去的,现在她既然来认错求和了,便应该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都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错误而付出代价的。 第21章 咕噜咕噜,礼单滚了一地 沈黎只觉得可笑:“姐姐?我上面就只有两个兄长,哪儿来的姐姐?” 这男人,是脑子不清醒吗? 要不是此刻要维持下自己柔弱的形象,她一定狠狠地扇他几巴掌。 不妨事,过几日还有扇他巴掌的机会。 “沈黎,你别不懂事,你要来我们李家当妾,蓉蓉自然是你的姐姐!”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沈黎放着上京城俊朗青年不选,要选你?” 虽然她看起来很柔弱,但说话掷地有声。 不理会李家一群疯子,沈黎对宋大人道:“李家自己的财物可能没有被偷,那小贼偷的是我的嫁妆。” “胡言乱语!”李老夫人赶紧制止,她到底是小瞧了沈黎了,没想到刚刚她竟然是在指东打西。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将礼单拿出来清点一番便知。” 眼见着衙役们又要再进去一次,李老夫人赶紧给了门房一个眼色,李家的下人们全都齐齐挡在了大门口。 沈黎要的就是这种局面,她一脸懵懂:“怎么了?李老夫人是心里有鬼吗?刚刚说李家遭贼了,便让衙门的人去瞧瞧,现在说我的嫁妆出了事被偷了,就这般不愿意让他们再去点算点算?” “其实今日我的目的也很简单,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府都衙门的衙役大哥们点算一番,若是数量对得上,那我们侯府就将嫁妆抬走了,从此咱们才算彻底地断个干干净净。” 李老夫人脸都快要拧出水来了,她怎么敢让衙门的人去点算。 那些箱子有好几个都见底了,根本见不得人。 没想到沈黎这小浪蹄子,都挨了皇后娘娘的责打了还冥顽不灵,非得要一头撞死在南墙吗? 李宝珠立刻问:“你说的要点算,要怎么点算?你有清单么,你就要点算!” 李老夫人和李璟然都纷纷看向了她。尐説φ呅蛧 她给两人递了个眼色,这个她就很笃定了。 她老早就看过沈黎的嫁妆礼单,所以觊觎头面很久。 所以在兄长成婚当日,她自告奋勇地清单嫁妆,礼单就在她手上,她还专门问了喜娘可有人誊抄过这份清单,当时喜娘还笑话她,都手忙脚乱了,谁还有工夫来誊抄。 沈黎手里是没有礼单的。 她之前就说了,高门贵女又如何,还不是个蠢货,都不懂算计。 沈黎依旧保持着端庄又大方的微笑:“春见,礼单。” 春见应了一声,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沉香盒子从马车里取出来,然后当众打开,取出里面的卷轴,顺势便甩开,那卷轴咕噜咕噜地就从她手里展开,一路滚开了。 足足二十尺长! “嚯!” 别说是笃定的李宝珠,就是外间看热闹的人都傻眼了。 他们还是头一次这么直观地看到世家大族的嫁妆清单,几乎全都张大了嘴巴,眼睛都瞪得像铜铃。 “侯爷当真是爱护女儿的,这嫁妆带过去,李家八辈子都不愁了吧。” “还说什么沈姑娘骄横,我儿媳妇儿要是带这么多嫁妆来,我都把主屋给她住,直接交了账房钥匙。” “我长这么大还没看到过这么长的礼单呢!” “十里红妆,诚不欺我!” “我女儿要是带这么多嫁妆去婆家还被欺负,我只怕要把她婆家掀了,吃太撑了不是。” …… 李宝珠后背已经冒出一片白毛汗了,三月的风还不算暖,一吹便让她冷的打了个哆嗦:“这,这肯定是假的!那天那么忙,你哪儿有时间誊抄礼单?对,这一定是假的!” 春见不屑地哼了一声:“李姑娘,你可看清楚了,这上面可是有礼部印鉴的,岂能作假?” “礼部印鉴?”李宝珠听都没有听说过,“怎么嫁妆还要礼部盖印的吗?” “原本是不用的,”沈黎语气淡漠,但足以诛心,“只是我定北侯府嫁妆丰厚,未免小人惦记,所以我特意让人誊抄了一份,送到了礼部备案落印,万一被人偷梁换柱,我也能及早发现。” 李宝珠气的面红耳赤:“沈黎,你怎么能这样!” 兄长之前在兖州娶妻可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你当真和宋嫂嫂说的一样,是内宅女子,最喜欢做这等腌臜的手脚!” 沈黎掩嘴轻笑,加上她今日的妆容,看起来倒有几分像病西施:“我只是让礼部备案,怎地就腌臜了?我们上京城大户人家娶妻嫁人可都是要备案的,为的不过是防小人,可不曾想这一次当真还就防住了。” “你,你骂我是小人?!沈黎,谁给你的胆子!” “我骂你了吗?” 李宝珠气的还要张牙舞爪,李璟然立刻将她拽回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冷声道:“沈黎,我还以为你学乖了,没想到却还是这般无理取闹。” “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我只是想拿回父兄给我留的念想,我有错吗?现在明明就有物证表示,我的嫁妆已经流落到了外面,有人偷了我的嫁妆去卖,我难道不能反击吗?” 她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李家一众人全都咬紧了后槽牙。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妨事,我也不为难大家,我知道你们李家有皇后娘娘撑腰,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就被你们构陷,还蒙骗了皇后娘娘,导致一向疼爱我的皇后娘娘偏帮你们,斥责杖责了我。” “我不怨皇后娘娘,可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诸位!” 沈黎吸了吸鼻子,楚楚可怜,我见犹怜:“我并不是想追究谁的责任,这些嫁妆都是父兄给我的遗物了,我只是想要回来,我现在已经报官了,但我刚刚和宋大人商议过了,只要东西还回来,我不会追究责任,反而还会给十两银子的跑路费。” “你疯了!”李璟然都傻眼了。 她这是要鱼死网破了! 开什么玩笑,要是被那些达官显贵知道这种事,那他们李家的老脸要往哪儿搁? “沈黎……”李老夫人强忍着火气,慢吞吞地走到她跟前,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她是不想走这一步的。 全都是沈黎逼她的。 第22章 她先倒为敬 正如璟然说的,沈黎疯了。 她竟然想同李家鱼死网破。 礼单曝光之后,那些拿了他们东西的世家大族可都盯着的。 她不能让沈黎毁了他们李家。 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当真是之前她对她太好了,让她蹬鼻子上脸了! 她再没了刚刚的中气十足,身子也颤颤巍巍的。 “我只是瞧你一个孤女,死了父兄,又是忠臣之后,才想着让你到李家的羽翼下来躲避风雨,没想到你却这样狼心狗肺,你怎么能够歪曲事实呢?你当真让母亲心寒啊,你……” 她已经走到了沈黎的跟前,只要她倒下,这一场风波就将彻底结束。 可她还没倒,沈黎就抓住了她的手。 她猛地抬头,却撞入了那双笑的宛如狐狸一样的眼睛。 下一刻,沈黎就宛如断线的风筝,往后倒了去。 “小姐!” 春见一把推开还在傻眼没有回过神的李老夫人,抱住跌倒在地上的沈黎,哭喊起来:“你们当真是要将我们侯府的独苗苗给逼死么!侯爷和将军们全都死在了战场上,青甲军也死了十之八九,我们侯府就只剩下小姐一个人了!你们这群敲骨吸髓的恶魔,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家小姐啊!” “我们小姐才在未央宫挨了皇后娘娘的打,身子骨本就还没好,又得知侯爷和将军们准备的嫁妆被人偷了去,更是急火攻心,李老夫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推她,也是想要她的性命吗?!” “你们仗着有皇后娘娘这个血亲,就要吃我们侯府的绝户,你们简直丧尽天良!” 李老夫人都傻眼了,万万没想到有人比她还要快:“闭嘴!闭嘴!你个贱婢,你……” “李家欺人太甚!”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嚎了这么一嗓子,紧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人家侯府一门忠烈,全都死在了战场上,他们不过就是赢了一场仗,就这般耀武扬威!还敢欺辱侯府孤女!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可恶了!这个老太婆!”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 民愤群涌,春见赶紧将晕倒的沈黎抱回马车里。 车外的混乱就连府都衙门都控制不住,李老夫人被围困在人群之中,李璟然想去救也挨了不少。 这些天,他们也看了不少热闹,看的也是热血沸腾的。 遇到这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事,他们上去就是干,对着李家人拳打脚踢的。 宋勉带着衙役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急的李宝珠在外面团团转。 “宋大人,你们这都不管管吗?” “本官怎么管呀,”宋勉指着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本官就带了六个人,打也打不过呀。” 一场闹剧结束在侯府马车离开之后,人群四散,李璟然和李老夫人被揍成了猪头,特别是李璟然,他护着李老夫人,后背上全都是脚印,狼狈至极。 等府门口都没人了,他才骂骂咧咧:“沈黎呢!沈黎呢?!” 李宝珠被吓得一哆嗦,回过神:“早,早走了。” “该死的沈黎!这笔账我一定要和她好好地算!”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来扶母亲回去!” 三人一瘸一拐地才上了台阶,马车就到了府门口。 李训和中书省的傅阁老外巡回来,一下车就看到一家人狼狈不已:“这是怎么了?” 李宝珠想现在就告状,可李璟然却呵斥了她,她嘟嘟囔囔的:“兄长到现在都还在护着沈黎吗?她已经将咱们害成这样了!” 李璟然咬牙:“这事儿能在外面说吗?” 真是猪脑子。 李训提着袍子上了台阶,冷声吩咐:“你们梳洗一番去厅里等我。” 他还有些事要处理,很紧急。 李老夫人还想在自己丈夫面前哭诉一下的,可那哭腔才刚刚出来,就被无情地打断了。 她忍着心头的酸楚,依偎在李璟然的怀里,迈开了疼痛的双腿回了府。 等到一家人都收拾好了,在大厅里,李宝珠将方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李训的脸色越发的沉了。 “混账!” “可不就是混账嘛!沈黎那个小贱人……” “我说的是你们!” 李训拧着眉,脸色极致难看。 “我才出去多久,你们就能惹这么大的事出来?这种事,用得着皇后娘娘出面吗?” 李老夫人可委屈了:“老爷,我只是想着沈黎在公堂上咄咄逼人,我肯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可哪知她连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她这等没教养的女娘,幸好没嫁到我们李家来。” 李训更气了,怒视着仍在狡辩的李老夫人:“你当真是想害死我们李家和三皇子!” “我哪有,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沈黎让你丢了脸,你就非得找回来,你为什么不去找沈家帮忙教训呢?你非得要去找皇后娘娘?” “现在沈黎就揪着皇后娘娘不放,她表面上吃了亏,可背地里干了这么多事,不都是要将我们李家和皇后娘娘摆到台面上来?如今更是摆明了要和李家翻脸,刚刚宝珠说的,就连嫁妆单子她都提前让礼部备案了。” “这些单子只要是要弄得人尽皆知了!” 那些东西若是没有出处,三皇子和收了东西的世家大族都会认为是好物件,可一旦东西的身份曝光,是来自于定北侯府的嫁妆,他们可就真的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应,应该不会吧?”李老夫人此前还没有想到这个层面,只是想着拿不出来还给沈黎而已。 “那你现在看看她会不会!” 李璟然开始害怕了:“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去讨要回来吧。” 想到才不久前,他还送了东西去长公主府,原以为能攀上高枝儿,这若是要放低身段去讨要回来,岂不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 以后他又当如何见赵姑娘。 可若不去讨要,他们哪里能按着礼单还沈黎的嫁妆,必定会比现在更难看。 “你们怎么就不知道等等我呢!”李训胡子都快被气的吹起来了,“我这次出巡便是和傅阁老一起,路上顺便说了下沈家女的事,他还专门让人去找了沈家,明日便能将人请过来给沈黎下马威。” “她纵然是侯府嫡女,但那也是沈家女,沈老太公的面子,她不能不给。” 李老夫人赶紧拉着李训的胳膊:“那,咱们再等等。” 李训按了下一直都在狂跳的右眼皮,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厅中的三人,他怎么摊上了这么三个蠢货! 第23章 沈老太公,无事不登三宝殿 回到侯府的春见,那叫一个兴奋,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刚刚在李家外面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她都同周嬷嬷和秋见说着。 秋见甩着已经抄的酸软的手:“你们在外面辛苦的演戏,我和周嬷嬷在府上誊抄清单。” 沈黎擦掉脸上涂上厚重的脂粉,回复了原本的气色:“还有多少,我们一起抄。” 周嬷嬷道:“还有十来页了,不多了。” 侯爷当真是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的,嫁妆那么多,就算是招赘婿都是够够的了。 秋见又继续开始抄:“我们这边抄完也差不多入夜了,到时候我选几个好手和我一起把这些东西贴满大街小巷,明日可就有好戏看咯。” “明日你们记得在侯府外面摆个小摊子,准备好笔墨纸砚,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 倒春寒散去,早上的阳光虽然不算暖,但金灿灿的,让人心中温暖。 春见一大早就张罗着人搬搬抬抬,在侯府门口大大方方地放好了桌子板凳,还专门请账房先生坐镇。 她朝府门后的沈黎道:“小姐,这能行吗?这样大张旗鼓的真的好吗?” 秋见也很担心:“那些收了东西的人可都是世家大族,一个个的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如今要让他们自己还回收到的嫁妆,岂不是在啪啪打脸?” 沈黎环顾了下四周,今日的街道格外安静,可也不难看到街头巷尾还有那些拐角处,有些探头探脑的人。 昨天的事闹大了之后,有些得到了风声的世家大族们已经安排了人来观望。 只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那后面便会蜂拥而至,毕竟一夕之间,定北侯府的嫁妆清单可贴满了整个上京城。 车轱辘的声音传来,春见看向正往这边过来的马车,咧嘴笑道:“来了,来了,一定是来还咱们嫁妆的好心人来了。” 沈黎也很好奇,到底是谁会成为一个还嫁妆的人。 父兄虽然在家里谈论朝政之事不会刻意避着她,但她以前对这种话题沉重的事并没有多少兴趣,加上六年前那场政变,朝中大小官员之间的利益牵扯是如何的,她也不清楚。 与其说摆摊收回自己的嫁妆是一场情真意切的买卖,倒不如说,是一场重新认识这些世家大族的手段。 第一个来还嫁妆的,必定是和他们侯府关系匪浅的。 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车夫立刻去拿了下车凳,车帘子被掀开,满头花白的沈老太公施施然地从车里下来。 春见和秋见相互对视一眼,他怎么来了? 定北侯府虽然是沈家一脉,但自从六年前,沈家便和他们再没有往来。 无他,只是因为曾经定北侯府和前太子走的太近,沈家不过也是趋利避害而已。 原本侯爷生父死的早,不过就是和那一众堂叔伯断了联系,也没什么好挂记的。 只是这些年沈家并不沾染朝政,默默地在清河郡编纂古籍,这个时候沈家老太公来,只怕无事不登三宝殿。 沈老太公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儿媳妇张氏,以及十六岁的宝贝孙子沈望。 沈黎迎上去:“阿爷怎么来了?也不让人提前告知我,我好让人去城门口接阿爷。” 老太公和沈黎的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膝下一子。 他儿子原本也是从军的料,但年少气盛和人斗马,摔断了腿,只得留在家中娶妻生子,而后也是郁郁寡欢,早早地去了。 “你到底还是知道我是你阿爷,怎地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同我说?”沈老太公一脸责怪,“从岸战死,你兄长沈战和沈博也一并去了,你一个女人如何能在上京城站稳脚?” 张氏也带着孩子上前来,伸手扶住沈老太公:“这里风大,咱们进府再说吧。” 说完也不管沈黎答应不答应,和沈望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沈老太公进了侯府。 春见小声道:“听起来,太公此番来,好似要给咱们小姐撑腰。”小說中文網 “沈家那些个趋利避害的玩意儿,这个时候不来踩一脚已经算好了,你还指望他们来撑腰?”秋见之前可是吃过沈家人的苦头的。 她叮嘱道:“小姐,可千万要小心这位太公爷爷。” 沈黎瞧着已经进了侯府的沈老太公一家子人,轻叹了一口气,对秋见道:“你在外面张罗着,春见和我一道进去。” 秋见惯了用拳脚解决事儿,对面来的是垂垂暮已的老者,和孤儿寡母,若是一言不合动了手,孝道这座大山指定要压的她喘不过气。 周嬷嬷给沈老太公一家子人看了茶,十分担心地看向了才进来的自家小姐。 沈家这个时候来人,不大妙呀。 做戏做全套,春见取了软垫来放上,沈黎才落座。 沈老太公看了一眼,心里就明白了,坊间传闻是真的,沈黎当真与李家要撕破脸,这才惹了皇后娘娘的不高兴,挨了打。 往日他还想着,定北侯这一脉就算战死了,也还有荣宠圣眷,但沈黎挨了打,那便另说了。 “沈黎,你今年多大?” “立夏之后便满十八岁了。” “也是老大不小了,”沈老太公捋着山羊胡的长须,浑浊的眼睛看向外面的院儿,“怎地这样糊涂,要自己搅黄了和李家的亲事?听闻这亲事可是皇后娘娘亲自赐下来的。” 沈黎道:“想来阿爷应该听说了,皇后娘娘赐婚,是让我嫁给李璟然做妻的,我虽然是孤女,但顶着侯府的脸面,断然不可能自降身份,去做妾。” “你总是这样,生在福中不知福。”沈老太公皱起眉,浑浊的眼睛里满都是算计,“做妾也不过一时而已,时间一长,不也能得个平妻么,再说了,你还有皇后娘娘撑腰,怕什么?” “依阿爷看呀,你就是被你父兄给惯坏了,连人都不会做了,更何况要撑起整个侯府呢!” “阿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老太公意味深长地捋着长须,一旁喝着茶的张氏赶紧放下茶杯,冲沈黎笑盈盈:“阿黎,父亲的意思是,你年纪小小,不谙世事,侯府这偌大的家业,你也担不起来,就让我这个做婶婶的,帮帮你。” 第24章 一家子蚂蟥 “婶婶怎知,我担不起?” “你要是担得起,又怎么会冲撞了皇后娘娘,挨了板子?”沈老太公冷声呵斥,“好了,我主意已定,你就不要多说了,你得知道,就算你是侯府嫡女,但你也是姓沈的,也是我的孙女儿,我可能不能让你辱没了沈家门楣。” “周嬷嬷。”沈老太公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管事嬷嬷,“去将房间收拾出来,我们赶了半日路,也累了。” 周嬷嬷震惊不已,这哪儿来的不要脸的狗东西,蹬鼻子上脸地使唤起她来了。 她才要发作,沈黎却缓缓地摇了下头。 沈黎心平气和:“既然阿爷要在侯府住下,那周嬷嬷便去收拾吧。” 周嬷嬷气鼓鼓地转过身去安排人下手。 沈老太公见沈黎这般好打发,也很满意:“你倒是孝顺。” 沈黎笑笑不语。 “小姐!小姐!” 秋见快跑着过来,身后还跟着玲珑阁的季老板。 只是秋见跑的这样慌张,大抵是出了什么事。 秋见看了一眼还在堂上坐着的沈老太公一家子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刚刚季老板送过来的血珊瑚、鎏金雕花点翠头面和古玩字画摆在桌子上,沈黎那双好看的远山眉就拧了起来。 这是她让秋见送去了厉王府的东西。 原本她是想借霍煜的手,安排个人起个还嫁妆的头,万事开头难,只要出现第一个还嫁妆的人,后面的人便不会再畏手畏脚。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季老板。 玲珑阁是这些年才冒出来的,但因着首饰精美,独树一帜,且工匠手艺精湛,很得上京城女眷青睐。 季老板也因为能说会道,生意越做越大,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季老板竟然是他的人。 霍煜看起来,的确不似表面上那般干净。 沈黎还没有开口,张氏就坐不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宝贝,忍不住就上了手:“这些是什么?” 季老板道:“小店前些日子收了些珍宝,今日看到大街小巷之中关于沈姑娘嫁妆的清单,细细对比竟发现是贼赃,便来交还沈姑娘了。” 季老板三言两语便将事情阐述清楚了,推的也是一干二净。 “阿黎,这些都是你的嫁妆?!” 张氏想到自己出嫁的时候,就只有两三间铺面的薄薄嫁妆,这一对比可就寒碜的多了。 她酸溜溜的:“二叔可当真是疼你的。” 定北侯沈从岸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不过早夭了。 季老板在一旁搭话:“那可不是,我那小店,可全靠侯府撑起来的,侯府和两位将军还在世的时候,每出个新款,总是抢着来给沈姑娘买,就怕手慢了。” 沈黎心里酸酸的,从前玲珑阁但凡有什么好物件,她总是一睁眼就能看到,能摸到,可如今,疼她的人,全都没了。 回忆起过往,沈黎鼻子有些酸,她赶紧吩咐秋见:“快点算下,给季老板银两,千万别让人白跑一趟。” “沈姑娘,不必了……” “一定要的,这一次可真真儿地多谢季老板了。” 秋见赶紧领着人下去。 张氏的心里就不高兴了,同为女子,怎地沈黎就像天上的月亮,全都围着她,她就得在沈家做牛做马。 周嬷嬷收拾好了屋子来回话,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立刻让账房先生来点算入库。 沈老太公看了一眼脸上都藏不住事儿的张氏,咳嗽了下:“我乏了,儿媳来扶我。” 张氏还想多看看,多摸摸这些宝贝,有些不乐意地扶沈老太公。 出了大厅,沈老太公才道:“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了?侯府偌大的家业,难不成还能便宜了沈黎那丫头片子?这些东西,以后都是我大孙子的。” 张氏唯唯诺诺地点着头:“是儿媳没注意分寸。” 沈望就不似张氏那般怯懦,他左跑右跳的,四下去转悠,开心的不得了:“阿爷,以后这里就是我家了吗?” “嗯,以后呀,这里就是我们阿望的!” 沈老太公宠溺地朝宝贝孙儿笑道,紧接着又冷了脸吩咐张氏:“以后呀,你得亲自管着侯府,别将那小门小户的矫情劲儿拿出来,贻笑大方。” “你自己小家子气就算了,别带坏了阿望,他以后可是要娶世家小姐的。” “这几日你多和沈黎走动走动,她打小就在上京城长大,认识不少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现在人家还卖她侯府嫡女的面子,可别等个一年半载,她这个侯府嫡女的面儿也不顶用了。” “咱们阿望的前途可全都在这上面了。” 一说要给自己儿子议亲,张氏就来了劲儿:“儿媳一定会将这件事办的妥妥当当的。” 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高官,随随便便一个牌匾掉下来都能砸中一两个,她儿子也十六了,清河郡那边好的姑娘都被人议了亲,剩下的她都看不上。 来了上京城,可不得好好地挑选挑选。 “咱们可算是能扬眉吐气了,得亏了沈从岸带着两个儿子死的早呀,不然这么大的家业他们可要霸占多少年呀!” 沈老太公畅想着未来,别说下半辈子了,就是几辈子他们也吃不完用不完的。 大厅之中,春见气不打一处来:“小姐!当真要让他们三个吸血蚂蟥在咱们侯府住下?” “昨日李家那位回了上京城,今日我这位六年才见一次的阿爷就登堂入室,你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来?” “笨呀你,”沈黎敲了下春见那就像摆设的榆木脑袋,“因为霍煜的关系,沈家和我们多年不曾有过交集,怎么会挑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分明是有人撺掇着来的。” “小姐是说,李家那拨人让沈老太公来的?” “既然人来了,那我不稍加利用下,又怎么能对得起李家他们呢?” 春见气鼓鼓的:“可这群蚂蟥,难缠的很。” “我就怕他们不是蚂蟥,”沈黎走出大厅,看着蓝天白云,心情也舒畅的很,“那份嫁妆的清单还有吗?” “有多的,昨夜秋见怕李家发现后上街撕毁,所以多写了不少备用。” 沈黎笑了笑:“等时机成熟,就送一份去给我那位见钱眼开的婶婶。” 第25章 她要让李家瞧瞧,请来的是什么东西 “沈黎她是不是疯了!” 李璟然从朝堂下来,就一路骂骂咧咧。 “怎么了?”李老夫人还是头一次看自家儿子发这么大的活,“难道是定下来的品阶和官职不如意?若是不如意,便让你父亲去问问傅阁老,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品阶和官职都没有下来。” “那吏部让你去是?” “是沈黎!沈黎那个疯女人,居然把自己的嫁妆清单张贴在上京城的大街小巷!现在吏部上下都知道了,刚刚让我过去把这破事处理了!” 他气的想现在就冲到定北侯府一剑劈了沈黎。 他今日得了吏部的传召,还以为是品阶和官职定下来了,兴致勃勃地就去了。 没想到吏部让他去面谈,竟然是让他赶紧把家务事处理好。 “母亲,您是没看到,吏部那群人,脸色臭的比茅坑里的屎都还要难看。” “他们收的时候,倒是笑的嘴都裂到耳根子了,现在出了这种事,竟然就推脱到我身上,那是我想的吗?我都快被沈黎那个疯女人搞死了!” “不是说沈家人今日会去侯府吗?去了吗?” 李老夫人安抚着:“去了去了,今日我特意安排人去侯府门口盯着,沈家老太公带着儿媳妇和大孙子去了,要不了两日,侯府就要易主了。” “到时候,嫁妆的事也会不了了之的。” 只要侯府被沈老太公接管,一切就能尘埃落定了。 李璟然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最好是。” “这两日沈黎那边你就别管了,要紧着赵姑娘才是。”李老夫人殷切地问,“你今日可有去长公主府?” 李璟然哪里还记得去长公主府,他都要被沈黎气晕过去了。 “别为了沈黎那个不值得的小贱人影响了你的前途才是。如今侯府已经不顶用了,你便是要放长远目光,盯着长公主府才是。” “怎么盯?难不成就用两只眼睛盯着就是了吗?现在沈黎的嫁妆压根儿送不出去!” 李老夫人早就盘算好了:“没有嫁妆不是还有玲珑阁么?之前沈黎总是带着你妹妹去逛玲珑阁,在那也混了个眼熟,我已经让你妹妹去拿首饰了,就记在沈黎的账下,反正就沈黎那脑子,也发现不了。” “还是母亲有法子。” …… 沈老太公一家子来了之后,沈黎可是好吃好喝地供着,没有半点怠慢,甚至一大早还让人去请张氏,邀约她去逛玲珑阁。 春见在府门口陪着沈黎,闷闷不乐:“小姐还嫌那三个蚂蟥吸咱们的血吸不够吗,还要让张氏一起去逛玲珑阁,就张氏那德行,只怕一会儿连头发都不会梳,去了玲珑阁巴不得把整个脑袋都要扎满了。” 春见这话才刚刚落下,就听到张氏的声音远远而来:“阿黎可是等急了吧。” 她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果然和春见说的相差无几,素的令人发指,别说什么项链耳环了,便是发髻都只是随意地盘了下,一件首饰都没有。 “咱们走吧。” 张氏亲昵地挽住沈黎的胳膊,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奔到玲珑阁去,让沈黎给她置办一身。 她迫不及待地上马车,哪里注意的到府门之外支着的桌椅。 秋见一大早就出来了,可到今日也就只有玲珑阁的人来还过嫁妆,其他的世家大族纹丝未动,她守的都快要怀疑人生了。 要不是有周嬷嬷时不时地给她递些好吃的糕点瓜子来打发时间,她都要长白毛毛生霉了。 张氏也是第一次到上京城,昨日也是匆匆地来,也不曾这样坐在马车上慢吞吞地看。 但她觉得太慢了,心急地嗔怪:“阿黎呀,不是婶婶说你,虽说你带我出来逛玲珑阁,但也不至于这样慢呀。” “沈夫人,”春见维护着自家小姐,“我家小姐还有伤哩,不能快了。” 张氏这才想到之前沈黎是挨了打的,但好歹她是长辈,也应该端端架子了:“也是婶婶考虑的不周到了,可你也是,怎地就要冲撞皇后娘娘呢,你还是太不懂事了。” 沈黎低眉顺眼地应着。 一旁的春见暗暗地压住想要把人丢下马车的心。 她想秋见了! 玲珑阁位于上京城朱雀大街之上,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寻常物件都摆放在一楼,价格比较贵的都存在库房,若是有看客想要贵价货季老板都会带去二楼。 沈黎一来就让张氏放开了选,还特意叮嘱店小二安排个懂收拾的店女陪着慢慢挑选。 张氏可开心了,哪里还有刚刚马车里半分长辈的模样,就像一只花蝴蝶飞扑进了万花丛中。 沈黎也不去二楼,就在一楼的小角落坐下休息。 春见气不过:“小姐,您这像不像把老鼠丢进了大米缸,您瞅瞅,她脑袋当真就要扎满了。” 沈黎只是笑笑不语,看着大门的方向所有若思,应该……快来了吧。 “小姐……” “姐妹们,今日看中什么便挑选什么,全场我买单。” 豪气冲天,肆意妄为。 春见都傻眼了,刚刚自己想说什么来着,全都被李宝珠这个蠢货给打断了。 她正想捋一捋自己的思路却见自家小姐稳如泰山,举止优雅地喝着茶:“小姐,您故意带张氏来的?” 沈黎拉着她坐下一起喝茶吃糕点:“李家不是撺掇着阿爷他们来么,我现在就要让李家知道,他们到底招惹来了些什么玩意儿。” 李宝珠这个人,最好拿捏。 飞扬跋扈的,一点儿都不似李老夫人那般算计和低调,就像之前李璟然时常挂在嘴边的,人头猪脑。 只要得了些甜头,便要四处张扬。仦說Ф忟網 昨日她就听说李宝珠开始邀约那些酒肉小姐妹逛街,还故意点了玲珑阁的名。 索性她便守株待兔了。 李宝珠轻车熟路地来到价格比较高昂的柜面,和往常一样选了几件新款,连同着自己小姐妹选的一些耳坠子什么的,都给了店小二:“喏,就这些,都给我包起来吧,记得要分开包。” 店小二大清早就遇到这等大手笔的客人,高兴的不得了,手脚麻利地就开始登记入账:“姑娘,一共是三百七十两。” 一旁正在试戴珠钗的张氏听了都忍不住咋舌:“这么贵呀?” 她一转头,就看到柜台上放着满满当当的首饰,再次咋舌:“这怕不是来进货的。” 她声音不大,但在店里面却还是听的到的。 小姐妹们便开始夸赞起来:“可不是贵么,可不贵又怎么配的上我们宝珠呢。” 李宝珠虚荣地昂起了头,露出了漂亮的脖子:“还是和往常一样,都挂在定北侯府账上。” 第26章 两千三百两 “啪嗒!” 张氏手里的钗子落到桌面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还趾高气昂的李宝珠。 眼见着店小二就要将首饰交给她了,张氏一个箭步冲上去,按在那一包堪比进货的首饰上:“你刚说挂哪个的账?” 李宝珠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妇人,头上也没什么珠钗,脖子上手上都光溜溜的,一看就不像大户人家的。 她不耐烦:“定北侯府,听清楚了吗?把你的脏手拿开,别脏了我的首饰!你们玲珑阁是怎么回事,怎么让这等疯妇来捣乱!快将人拖出去!不长眼的东西!” 大清早的,真晦气。 要不是她还要赶着将这些东西以他们李家的名义送去长公主府,高低得给点颜色给这个疯妇瞧瞧。 店小二赶紧劝道:“这位夫人,您还是赶紧放手吧,这位是李家的姑娘,以前和侯府沈姑娘来的时候,都是挂侯府的账,您瞧,她头上的珠钗都是咱们玲珑阁前几日才到的宝贝呢!” 屏风之后的春见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她纳闷地问:“店小二这怕不是在拱火?” 沈黎笑笑不语,接下来才是好戏开场。 屏风之外,张氏气的暴跳如雷。 她们在清河郡省吃俭用,没想到这边还有吸血蚂蟥,竟然攀附着定北侯府敲骨食髓。 沈黎怎地这么脓包,居然被吃的稳稳的,当真那脑子里偏生就一个李璟然了吗? 天下好男儿都死绝了吗? 她恶狠狠地盯着李宝珠,那眼神就跟要吃人一般。 李宝珠也觉得事态不大妙,她正要走,忽然头皮一紧,竟被张氏抓住了发髻。 “你做什么!你放手!疼!疼——” “小贱蹄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偷鸡摸狗的勾当,你父母是如何教你的?你说你要挂侯府的账,你是侯府的谁?你凭什么能挂账!” 那些个小姐妹哪里见过张氏这样的泼妇,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个时候肯定得帮忙的。 一个个的,全都攀拉着张氏。 瞧着外面已经进入白热化的战斗了,沈黎才慢吞吞地带着春见出来看好戏:“这是怎么了呀?快,春见,快去将人拉开。” 春见假装去拉人,顺便还将李宝珠的小姐妹往放着首饰的柜面推过去。 哗啦啦的声响之后,那些放在柜台的珠宝首饰脆生生地就掉在了地上,摔的不见了原样。 一时之间,整个玲珑阁乱成了一锅粥,店小二也嚎起来了:“莫打了,莫打了——” “啊——” 只听得李宝珠一声惨嚎,所有人都齐齐松开了手。 张氏嘚瑟地扬起手里的战利品,那支原本戴在李宝珠发髻上的珠钗上海缠着她浓密的青丝。 李宝珠感觉头上一片凉悠悠,掌心里也是一片濡湿和温热:“啊啊啊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春见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张氏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生生薅掉了李宝珠的头发,还扯破了人家的头皮,那样血淋漓的,惨不忍睹。 “啊啊啊——”李宝珠痛苦地捧着自己受伤的头皮,“你,你,我要告状!我要告到衙门去!” 张氏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告呀!告我之前,把我侯府的银子付了!” “沈黎!”李宝珠一眼就看到了还拉着张氏的沈黎,“是你!你竟然纵容恶奴行凶!我要告到衙门去!你等着坐牢吧!” “你个臭不要脸的!你说谁是恶奴!”张氏张牙舞爪地又要扑上去。 李宝珠吓坏了,赶紧往自己小姐妹身后躲。 可那些小姐妹在见识过张氏的战斗力之后,哪里还敢往前挡,一个个地默默往后退,直接把李宝珠的位置给让出来了。 沈黎这才软声细语地劝说:“婶婶,不过就是一点银子,没事的,我……” “什么没事!”张氏看着沈黎这种柔柔弱弱的样子更是来气,“你这是往李家送了多少银子?!” 她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店小二:“李家这些贱货,到底挂了我侯府多少账!”尐説φ呅蛧 店小二麻利地报数:“一共两千三百两。” “什么?!” 张氏肺都要气炸了,“你个小贱蹄子,居然敢挂这么多!” 别说是张氏了,就是沈黎都有些吃惊。 她之前是带着李宝珠来过几次玲珑阁,但所赠的珠宝也不算多,三四百两是有的,可怎么就上千两了。 店小二见沈黎眼里有疑虑,赶紧将单据递给沈黎:“沈姑娘,这些都有李家人签字的。” 沈黎还没来得及接,张氏已经抢了过去,越看越是火大:“好呀!你们李家这群吸血蚂蟥竟敢打我们侯府的主意,还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底单上不止有李宝珠的签字,还有李老夫人的签字。 “我沈家姑娘还没过门呢,就开始算计她,你们算什么东西!” “老不要脸的,生出个小不要脸的,一家人都不要脸!丧门星!” 李宝珠哪里被这样骂过,指着张氏,“你”了半天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最后她不想和张氏纠缠,她咬牙后槽牙:“沈黎,你非得要和我们李家作对么?” 李宝珠只觉得沈黎阴魂不散,哪哪儿都有她。 就是买个朱钗都能遇上,诶?莫不是沈黎知道她要来,是想趁这个机会,挽回她兄长的? 春见一脸无语:“李姑娘,论颠倒黑白还是你们李家最行,什么叫我们小姐要和你作对,难道不是你来玲珑阁还想吸我家小姐的血么?” 原本玲珑阁闹出这么大的事就引了不少人围观,春见的声音又大声,更是引了不少人侧目而视。 “你,你们蛮横无理!” “是谁蛮横无理在先的?”春见哼了一声,“你们李家就是仗着皇后娘娘欺负我们,之前我家小姐退婚,让你们还嫁妆,你们就去骗皇后娘娘,说我家小姐忤逆不孝,结果让我家小姐挨了一顿板子,现在又恬不知耻地用我们侯府的银子!” “要不是我们沈家的婶娘来看,为我家小姐出头,我家小姐还不知道要被你们吸血到什么时候呢!” 说了好一通,春见又对张氏道:“这次全都多亏了沈夫人了,要不是您,我家小姐只怕要被他们吃干抹净,咱们侯府的家业也要被这群外人给吞了!” 第27章 打李家老脸的时候 说沈黎委屈的时候,张氏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欣赏着手里的战利品,一说到侯府的家业要被吞了,她就不得了。 “什么吞了!那可是我们沈家的产业,岂容他们惦记!” 张氏一巴掌拍在柜面上:“小二,什么二千三百两银子,我们侯府不会认,这笔账你们自己找李家要!” 李宝珠气不打一处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你说不认就不认,沈黎她……” “她怎么样?她又不是你们李家的媳妇儿,凭什么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这钱,可都是她的,她儿子的。 侯府的产业,是他儿子要继承的。 “沈黎,你到底还想不想和我兄长好了?” 李宝珠能想到的,就只有打出李璟然的名号。 “之前你的那些事,我们李家可以既往不咎的,只要你今日把账单了了,我就回去同我兄长说,便是允许你进门的。” “呸!” 张氏一听这样不要脸的话都能被人说的清丽脱俗,倒不是想帮沈黎,主要是看不得有人打她银子的注意。 “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叫允许我沈家姑娘进门?我沈家姑娘要进谁的门,还用得着你允许?反正今儿个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二千两挂的账,我侯府不认!” 她拽着沈黎,生怕沈黎这个不成器的恋爱脑要一头再扎进李家这个窟窿。 “你别想着吃回头草,婶婶在这儿就绝对不允许!” 就算要吃,也得净身出户了再吃,她可不能让任何人把侯府的银子带走,一个铜板也不行。 张氏不给李宝珠靠近沈黎的机会,拽着人就上了外面的马车。 李宝珠想追,可玲珑阁的季老板已经下令把人扣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我可是当朝门下省谏议大夫李训的女儿,是才立下赫赫战功的年轻将军李璟然的妹妹,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要扣下我?” 季老板让人去安抚了李宝珠,好吃好喝地供着,但却差了人去知会李府。 李璟然原本在府上等着李宝珠送东西回来,他好去长公主府登门,哪知等来等去却是等到了玲珑阁的催款单。 李家之前挂在定北侯府账上的,沈黎不认,还连带着今日起冲突,李宝珠的小姐妹砸坏了一些的东西,一共账单高达三千两。 李璟然拿到账单都傻眼了:“李宝珠呢!” “回李将军的话,李姑娘现在在我们玲珑阁,李将军放心,季老板让人陪着,好吃好喝地供着,只要银子到位,便将人放了。” “真是个丧门星!” 李璟然也不能将人赶出去,只能硬着头皮认了这笔单子,肉痛地给了银子。 季老板也是个狠人,不止通知了李家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还通知了李宝珠带过来的一众小姐妹的家人,一个个的,都是被家里人拽着走的,哭声震天,全都嚷嚷着再也不敢和李宝珠来往了。 在回府的车里,春见趁热打铁,喋喋不休地同张氏说着这段时间李家如何欺压他们侯府,怎么敲骨食髓,反正就是添油加醋。 张氏虽然是个头脑简单的,但始终都记得一个原则,沈黎的事她不管,任凭沈黎是伤了残了还是挂了,都和她没有关系。 但侯府的银子,一个子儿都别想带走。 下了马车,张氏正要进府,却看到之前还冷清不已的摊子前已经排了一条不算短的长队。 “咱们侯府还在做什么营生么?怎么还有人在外面排队。” 她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脖子,就看到了秋见将银锭子递给了人,然后账房先生也在记录着什么。 起初都还好好的,直到她看到秋见给人银子,一下子就咋呼起来了:“那丫鬟,怎么能给人银子呢!这是做什么买卖,那银子看起来不小呀,得十两了吧!” 她慌的很,那可是她以后要管的银子呢,都是他们阿望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被人送出去了呢! “阿黎,你就是这样当家的,侯府就算再家大业大的,也经不住你这样糟蹋呀!” 沈黎一脸委屈:“婶婶,我也被李家逼得没有法子了。” “这事儿怎么和李家有关系?你们不是已经退婚了吗?” 春见继续添油加醋:“小姐这婚是退了,可他们死咬着咱们侯爷给小姐的嫁妆不还呢,那十里红妆,过百万两呢!”小說中文網 沈黎可怜兮兮地补充:“就昨日,婶婶看到季老板还回来的,不过百之一二。” 张氏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十里红妆,价值百万! 沈黎无奈地叹了口气,“此事我都闹到了府都衙门,可怎知李家仗着和皇后娘娘是血亲,便让皇后娘娘敲打敲打我,那可是价值百万两的嫁妆呀,我就是挨了一顿打,也要拿回来的。” “侯府看着大,可早就外强中干了,就靠着那些嫁妆了。” 春见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嫁妆清单塞到了张氏手里:“沈夫人,您瞧,这就是我家小姐的嫁妆礼单,之前是去礼部落印备案了的,可皇后娘娘却片帮李家,我家小姐挨了打不止,还要帮李家处理烂摊子,只怕还要搭些银子进去。” 她抬起头,看着偌大的侯府:“只怕到时候这宅子都保不住。” “春见!”沈黎假意呵斥春见,“你说这些做什么,可别因为我的小事,而劳累了阿爷和婶婶。” “什么劳累,你这哪里是小事。” 张氏气不过,甩开沈黎的手。 “我去和父亲说,你让他们不要再给银子了,哪有要自己嫁妆回来,还要往外面送银子的,这不是傻吗?!” 瞧着她火急火燎一路往后院去的背影,春见就忍不住笑:“小姐这一招可真是高明呢。” “李家也是,都没有摸清楚我的这位阿爷和婶婶是什么性子,就着急忙慌地请他们来钳制我,还不如好好地想想,该怎么摆脱他们这两条被缠上就脱不了身的大蚂蟥吧。” 春见看向蒸蒸日上的“摊子”问:“那这些还要撤吗?” “撤什么,现在正是打李家老脸的时候,瞧着吧,总会有人坐不住的。” 第28章 小狐狸坑的人自知 沈老太公正陪着自己的宝贝大孙子四处转悠侯府,畅想着以后在这儿要怎么布置,要安排谁来住。 以前看不起他们这一房的,他要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看,不是谁都能住进定北侯府的。 “父亲!” 张氏匆匆忙忙地从前院一路小跑着到后院,原本在玲珑阁就和李宝珠那一众小姐妹拉扯过,发髻松散着,衣裙也皱巴巴的,加上这般急不可耐地冲过来,就惹了沈老太公的眼。 “你就不能稳重些?端庄些?” 也不知道当年儿子到底是怎么选的,怎地就选了这么个媳妇儿。 若是他选,怎地也要选个大家闺秀才是。 “之前让你学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张氏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父亲!李家那些人可真不是东西!” 一听张氏满口的粗言秽语,沈老太公立刻让人带着沈望回房间休息。 “都说了几次,你若是再这般不懂礼数,我便将你送回清河郡。” “不是,父亲您听我说。” 张氏立刻将刚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讲给沈老太公听。 说完之后才又补充:“父亲,咱们可是要被李家给坑了!那个李训,还让傅阁老在找咱们,说什么沈黎不忠不义不孝,现在看起来,是他们想要吞了咱们侯府的银子呀!咱们得找李家把沈黎的嫁妆给要回来呀!” “等等,”沈老太公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之前李家那位并没有说沈黎的嫁妆值多少,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还有啥误会呀,真金白银呀,还有那李家那群女人,在玲珑阁就挂了咱们侯府二千两银子,还别说其他的,只怕上京城大大小小的商铺他们都舔着大脸去挂过账了!” 张氏也是管过家的,举一反三她会。 但沈老太公不大相信:“你查过了吗?那李家,有头有脸的,家主李训可是三品大员,还有那位将军才立下了汗马功劳,怎地会这样算计沈黎?你先去查清楚,再做打算。” “父亲,我在玲珑阁可是亲眼所见,刚刚在府外,也是看到了那大排长龙,再这么下去,侯府就要被掏空了。” 张氏着急的不得了,都开始跺脚了,“咱们要再不出手,这个空壳子拿来做什么,当真要给那祠堂里供奉着的那群死人早一炷香晚一炷香吗?” 她不想得不偿失。 从清河郡来上京城的这路上,她就想好了,以后要如何打点定北侯府,还要利用沈黎在上京城的人脉资源,给她的阿望娶妻生子呢! 若只有一座宅子,可怎么办? “你先别急,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一会儿我给李家送个拜帖,明日去问问他们家主便是。” 这边话音才堪堪落下,周嬷嬷就来了:“老太公,衙门来人。小姐说,您是长辈,当您来定夺。” 原本沈老太公是不高兴的,但听到沈黎这样尊重他,心情便好了:“不是我这个老辈儿说沈黎,都是大人了,还成日给沈家惹这么多事来,要是没了我们,她又当如何?真是让人不省心的!” 周嬷嬷暗暗地翻了个大白眼,要没了你们,小姐不是过的多开心,一群蛀虫。 府都衙门经过前面两次和沈黎打交道,也熟络了,也没大张旗鼓地来,只是安排了两个衙役小哥。 衙役小哥面有难色地等待着,终于是将沈老太公和张氏等来了。 “沈黎,你又犯了什么事,要阿爷亲自来为你做主?阿爷虽然是沈家的长辈,可要先说好,阿爷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沈家家规,礼义廉耻莫不敢忘,你不要仗着你的定北侯这一脉,就耀武扬威的,惹了人还不自知。” 就像李家和皇后,都把人得罪了,还得他亲自来安抚人心。 真是不像样。 “两位差人,虽说我是长辈,但我还是知道何为国法家规的,若是沈黎犯了错,你们只管将人带走,也给她一个教训,让她莫要仗着自己定北侯府嫡女的身份招摇过市,免得以后犯了大错就来不及了。” 最好现在就能把沈黎带走,如此还省了他的麻烦。 “唉,也是我那侄儿一年打两百多场仗,对这个幺女疏于管教。” 沈老太公噼里啪啦地一顿,让两个衙役都面面相觑,好在路衙役年纪稍长,也能摸清楚沈家和定北侯府的关系,赶紧朝他行了礼:“老太公误会了,此行并不是为了沈小姐的事来。” “既然不是,那是?”沈老太公想到之前秋见横眉冷对的样子,“是她的丫鬟?那个叫秋见的丫鬟?哎呀,我就说了,女儿家家的哪能这样舞刀弄剑的,好好的丫鬟就该伺候人,等着小姐出嫁当个陪嫁,若是运气好,就成了姑爷的通房,彼时混个妾室来当,也就人生美满了。” 春见在一旁,暗暗地为沈老太公捏了一把冷汗,得亏了秋见还在府外张罗着收嫁妆的事,不然听到这话,那暴脾气,就是她和周嬷嬷加起来都拦不住。 路衙役道:“不是不是,和侯府无关的,是沈张氏。刚刚李家一张状纸,将沈张氏告了,我们现在来拿人。” 张氏一听是自己,立刻就往后退了好几步:“什么告了,谁能告我?我又没犯事!” 一旁年轻的衙役小哥唐杰立刻将状纸的拓本双手奉上:“这是李家的状纸,还有回春堂的大夫出具的验伤单,以及玲珑阁店小二的口供,都指证沈张氏今日在玲珑阁打伤了李家姑娘,还请沈张氏随我们走一趟。” 沈老太公皱起眉,看向袖手旁观的沈黎,气不打一处来:“沈黎,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说两句。” “哦哦,”沈黎脸上一片单纯,“两位官差,方才我阿爷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阿爷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沈家家规,礼义廉耻莫不敢忘,绝对不能仗着沈家,还有侯府就为所欲为,你们请自便。” 沈老太公傻眼了:“沈黎!我让你说这个了吗?” “啊?”沈黎继续装傻,又道,“哦,我知道了,阿爷刚刚还说了,国法家规的,千万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就不管不顾,只管将人带走,也算是给个教训,免得以后铸成大错还不自知。” 张氏:“……” 第29章 送张氏入狱 沈老太公都快气的吹胡子瞪眼了,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沈黎,你……” “阿爷,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那我再想想……” “你别想了!”张氏抢白,哪里还敢让沈黎继续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可能要立刻打个三十大板才算数。 她拉着沈老太公的衣袖跪了下去:“父亲,我不能去坐牢呀,阿望还需要我。” “婶婶,你初来上京城就惹了这么大个麻烦,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给阿爷找这么多事呢,李家可是背靠皇后娘娘的,我上次就是和他们作对,就挨了板子,现在你还把人给打了,不知道会不会砍头。” 一说砍头,张氏吓得松了手,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地将她架起来:“现在砍不砍,还不知道,得审。” “放开我,放开我——” “父亲!父亲,救救我,我的阿望不能没有母亲啊,阿望他从小就没了父亲,不能没了母亲啊,他没了我会睡不着觉的。” 沈老太公才要想要开口,沈黎却安抚道:“还没对簿公堂,没有判之前不叫坐牢,只能算收监。” 周嬷嬷也跟着道:“沈夫人放心,我们会好好地照顾沈少爷的。” “沈老太公,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还请不要阻拦我等办事。” 两个衙役一边拖着人往外走,一边普法。 沈老太公想要阻拦,可沈黎却拉住了他:“阿爷,不碍事的,宋大人公正严明,一定能还婶婶清白的。” 周嬷嬷赶紧给衙役使眼色,赶紧拖走。 张氏嗷嗷大叫:“父亲!父亲!救我呀,我不想坐牢,我不要坐牢啊!阿望,我的阿望啊——” 等沈老太公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氏已经被拖出了定北侯府。 沈老太公瞪了一眼沈黎,这怕不是故意的。 可当他看到沈黎那清澈而愚蠢的眼神时,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毕竟蠢到惹了李家,还被坑了那么多银子,最后还挨了板子的人能聪明到什么地步。 倒是李家,这是做什么。 难不成还要过河拆桥吗? “给我备车,我要去李家好好地问问,他们什么意思。” 周嬷嬷应了一声,立刻就去准备。 春见在一旁,把这一年来最难过的事都给想了一遍才压住了疯狂想上扬的嘴角,直到周嬷嬷送沈老太公上了马车,她才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太解气了!太解气了!他们现在算不算是狗咬狗,真是太解气了!” 秋见一边将刚刚收回来的嫁妆清单以及账单如数递给沈黎,一边问春见:“你收敛下笑容,牙花儿都露出来了。” 刚刚府里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就看到衙役把痛哭流涕地张氏带走,然后沈老太公上了马车。 “发生什么事了?” “你当真是错过了一场大戏,张氏被丢进了牢房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地出不来。” 春见赶紧给秋见描述了今日在玲珑阁,还有刚刚发生的事。 秋见听了,将今日来还嫁妆的事串联了一下:“今日来还嫁妆的好些人都说自家府上的小姐夫人们,都是听了季老板的宣传才来的,奴婢总觉得这里面怪怪的。” “有什么可怪的,一条船上,他也不会看着我死。” “咱们什么时候和季老板在一条船上了?” 沈黎笑了笑,哪里是和季老板,是和季老板背后的霍煜。 这些天不露面,也不知道某人在谋划些什么,不过和她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就等着她的这位阿爷去搅得李家天翻地覆吧。 …… 沈老太公一路风驰电掣地来到了李家,也不顾李家下人的阻拦直接冲了进去:“李训呢!我要见李训!” 李训才下朝回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沈老太公气势汹汹地来。 “沈老太公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那得问问你们李家到底怎么回事!”沈老太公气的拂袖,“之前你让傅阁老出面,让我亲自来上京城教训沈黎,我倒是一片好心,想着原本两家差点成亲家这才来的,没成想,你们竟然耍阴招,把我儿媳妇给告上了公堂!” 李训立刻问管事:“可有这种事?” 管事立刻回道:“是,是老夫人让的。说是今日,沈家在玲珑阁对小姐大打出手,小姐哭着回来,一头的血。” 沈老太公倒是不知道李宝珠当真是受伤了,冷声道:“那一定也是沈黎动的手,我那儿媳妇温顺的很。” “可是请了不少证人来,都说是沈夫人动的手。” 沈老太公瞪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管事。 李训大概是明白了,他也没有让人去请李老夫人和李宝珠来对质,只是安抚着沈老太公:“老太公啊,咱们可别为了这点小事,就影响了大局。” “沈黎这个小姑娘,别看她年纪小小,我夫人,我儿子,我女儿,可都是在她手里吃了亏的,怕不是调虎离山?” 李训阴恻恻地笑了笑:“若是沈黎借着此事,让您老人家疲于奔波,若是累到了,可怎么办?谁又还能钳制的了她?那侯府的基业,岂不是要被她这个小女娘给败光了?” 眼见着沈老太公有所松动了,李训又继续道:“我与侯爷同朝为官,都是体面人,哪里会后宅的这些手段,侯爷战死,作为长辈,我是想着安抚沈黎的,可沈黎呀,不感恩,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手段,还让我儿媳妇进了牢房。” 他顿了下,又善意地提醒着:“张氏也是您的儿媳妇吧,她总是用一样的手段。” 沈老太公将信将疑:“她这么厉害?” “若不厉害,又怎么搞得我们李家鸡犬不宁?”李训谦卑地安抚着沈老太公,“老太公,就算您不信我,也当信傅阁老不是,傅阁老什么时候看错过人?这一次既然傅阁老都愿意牵线搭桥,让我请了您来,便是他老人家也看不惯沈黎的乖戾。” “若沈黎已经是我李家妇,我们李家自然有管教她的法子,可现在她还没进门就闹出这么多幺蛾子,如今是沈家女,我们也不好插手,唯有老太公您德高望重,能让她好好地学学规矩了。” 第30章 稀奇,李家登门道歉? 李训好说歹说,才将沈老太公送出了府门,又再三保证了一定要给个交代,这才让这个瘟神送上了马车。 等马车一走,他脸色一冷:“到底怎么回事?” 他才回府怎地就闹了这么一出来。 管事赶紧将今日发生的事,包括玲珑阁让人拿了两千多两银子去赎李宝珠的事也说了。 原本李训还只是生气,一听到又无端端地没了两千多两银子就暴跳如雷:“她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今日你就败了两千多两银子?!” 他堂堂三品大员,一年的俸禄也就三千两,还过得捉襟见肘的,他在外面为这个家奔波,他们倒好,一味地往外面撒钱。 他还没来得及换朝服,直接往李宝珠的院子冲过去。 还没进屋子,就听到李宝珠嚎啕大哭的声音:“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啊!父亲上哪儿找来的沈家人,当真是来帮我们的吗?可为什么她要扯我的头发呢?呜呜呜……” 她不止被张氏扯掉了一把头发,更是被扯掉了一块头皮,方才大夫来看过了,伤的不轻,大约那一块后面都长不出来头发了。 这才把她惹急了,让人去递了状纸,要拿办张氏。 “哭哭哭!就知道哭!”李训负手,一派当家做主的模样走进屋子。 李宝珠更哭的厉害了:“父亲,我的头发,沈黎的那个婶婶把我的头发都给薅了!” “不就几根头发吗?你至于把人送去公堂?” 李宝珠抽抽了两下,两眼疑惑,她可是李家的掌上明珠呀,在外面受了欺负,居然回来之后还要被父亲训斥。 她可委屈极了。 李老夫人也在旁边帮腔:“老爷,你是没看到,宝珠回来的时候鲜血淋漓的,大夫说那一块都生不出头发来了。” “那也不是你们能用两千两银子的理由呀!” 一听到自己居然还不如两千两银子,李宝珠就瘪了嘴,才刚刚想哭,李训又道:“我好不容易请了沈家人来牵扯沈黎,你们倒还好,直接把人送进去了,人都找上门来了。” 李宝珠抽抽着:“送进去又怎样,宋嫂嫂不也还在牢房里吗?” 李训忽然眼睛一亮,对呀,宋氏还在牢房里,正愁没有筹码让沈黎把人捞出来。 李老夫人道:“宋氏的事不必担心,璟然的岳父已经安排人来了,应该也就这几日会到,宋家有的是银子,也有的是法子。” 虽然那些肮脏的法子他们李家是不屑去做的,但宋家要去做,他们也不能拦着。 李训问:“璟然呢?” “在后院擦兵器呢,说是最近好似要派人去兖州,南楚那边蠢蠢欲动,陛下有意让他这个才立下赫赫战功的年轻将军再战辉煌。” 李老夫人说起这件事就来劲儿,中气十足。 “嗯,明日让璟然随我去一趟定北侯府,再把之前库房里面的人参带上。” “父亲?”李宝珠不懂父亲这样做的深意,想到自己可怜兮兮的头发和头皮,更是委屈了,“咱们和沈黎可没什么好说的了,她陷害宋嫂嫂,还害的我今日丢进了脸面,父亲还要让兄长登门去,她有好大的一张脸么!” 刚刚在玲珑阁,那些小姐妹看她的眼神,比她被扯掉了那么大一把头发都还要难受。 她好不容易才在上京城站稳了脚,从以前的格格不入,到现在呼朋引伴的,如今全都被沈黎给毁了。 李老夫人瞪了一眼哇哇大叫的李宝珠,才问李训:“老爷这样做,必定是有深意的,是吧?” “还是夫人懂我。”李训看了一眼哭的难看的李宝珠,眼底就涌出嫌弃,这才对李老夫人道,“你一会儿去告诉璟然,明日我一定会让沈家女心甘情愿地将宋氏给他送回来,还要让她自请下狱。” “这个沈黎,自以为聪明,想反利用沈老太公来对付我们李家,那我们就将此事闹大了,看谁吃亏。” …… 第二天天色刚刚亮,李家的马车就到了侯府门口。 秋见还坐在门外的摊子后打哈欠,一抬眼就看到了晦气的玩意儿,啧了一声。 李璟然原本就不是很轻易,大清早的还听到这么一个声儿,就更不舒服了:“定北侯府就是这样待客的?” 秋见翻了个白眼,对门房道:“还愣着做什么,去告诉小姐,不要脸的来了,问问小姐见还是不见。” 李璟然咬牙,跟着下来的李训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李训道:“本官约了沈老太公,烦请通报。” 一听说是提前约了的,门房也不敢拦着,毕竟李训乃三品大员,只能引着人进去。 一进侯府,李旭便道:“你何必在府门外同一个丫鬟置气,等沈老太公彻底接管了沈家,你以为那丫鬟还有好果子吃吗?” “哼!迟早有一日我要将那两个伶牙俐齿的丫鬟发卖去妓院!” 李璟然恨得牙痒痒。 李训摇摇头:“你总是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今日为父就教教你,何为合纵连横。” 丫鬟们看了茶,又上了糕点,沈黎才和沈老太公来。 李训见了沈老太公,立刻笑脸相迎:“老太公呀,昨夜您来的匆忙又走的匆忙,我竟是忘记了早前给您备下的礼物,今日登门专门给您送来了。” 李璟然谄媚地也迎上去,将才从库房里搜罗出来的人参递上去。 一旁的春见好奇的不得了,伸长了脖子,看到也只有小手指那么粗细的人参,鼻腔里都发出了轻蔑的哼声:“还不如小姐嫁妆里的那根千年人参大呢。” 李璟然脸色才堪堪一沉,什么东西,主子都没说话,一个小小的贱婢就敢这样放肆! 李训按住了他的胳膊,和善地说道:“沈姑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老人家在这儿,你也不便让老人家担心不是。” 他搀扶着沈老太公往主位上坐,然后又舔着老脸坐了旁边的次位,生生不把自己当外人。 “今日我来,是不想沈家和李家闹的这么不愉快,特意让璟然来同你赔礼道歉的。” 他看了一眼李璟然,李璟然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走到了沈黎的跟前,朝她行了个武将的抱拳礼。 “之前的事,也是我的错,我并不该瞒着你有蓉蓉这件事,就当我李家对不起你了。” 春见下意识地往外面看,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31章 威胁,一命换一命 沈黎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李璟然,心里也是纳闷的很,李家今日又要唱哪出戏? 人家都送笑脸上门了,她也不能扇李璟然一巴掌不是,她也笑了笑,但并不开口接受。 气氛略显尴尬,还是沈老太公来打圆场:“沈黎,瞧瞧人家李将军,都登门道歉了,你也大度点,这件事便也就翻篇了。” 见沈黎依旧不为所动,沈老太公道:“怎么?你现在长大了,连阿爷的话都不听了?” 一句话,将沈黎推到了不孝的风口浪尖上。 北齐素来为礼仪之邦,孝道最是重要。 特别是六年前嵘王登基之后,更是大兴孝礼文化,举国上下都掀起了一阵子风潮。 沈黎笑道:“李将军早前已经道过谦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在一件小事上这般隆重。既然阿爷都这样说了,我便接受李将军的道歉,不过我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道歉归道歉,嫁妆还是要还的。” 李璟然沉着脸,当真是油盐不进,他就没见过有女子比沈黎还要物质的,还要势利的。 沈老听并不否认沈黎的说法,昨夜他回来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侯府的人,也知道了沈黎的嫁妆到底值多少银子。 李家想在这儿打小算盘,那可就错了。 他可不是那种老糊涂,定北侯府的一切他都要,包括沈黎的嫁妆。 所以李家肯定是要还这笔账的。 “自然,自然。”李训也不着急着否认,他捋着自己三寸短须,笑着对沈老太公道,“嫁妆这件事,由我家中老妻在张罗,之前沈姑娘报了官,说是咱们李家失窃,所以还在点算。” 之前那件事闹的太大了,他想压都压不住了。 “这不,沈姑娘也是聪明的,知道对外张罗这些,听闻好些小贼都将嫁妆还回来了吧?” 沈黎道:“这几日颇有成效。” 嫁妆和名单都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 李璟然更是气的面容扭曲了,成效个鬼! 她这儿越是有成效,他就越是丢脸,现在整个朝堂,整个上京城都知道他用了沈黎的嫁妆去送礼,好些人在背后说他是软饭男。wWW.xszWω㈧.йêt 可明明那就是他们李家的东西呀,明明就是沈黎不知好歹,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有成效就好,”李训又寒暄了一会儿才道,“昨夜老太公来我府上说的事儿,我也去了解清楚了,都是一场误会,我也已经让人去府都衙门撤状纸了。” 沈老太公满意地点了下头:“我就说嘛,咱们两家又不是深仇大恨的。” “可是……” 李训很为难地抛出了个转折。 沈黎也来了精神,终于是要进入正题了吗? 要不是想看看老狐狸的尾巴下藏着什么,她才懒得和他们耗这一会儿呢。 沈老太公问:“可是什么?” “府都衙门有一套自己的办事规则,状纸去了,就没有随随便便撤回的道理,我昨夜已经教训了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告诫了她不能锱铢必较,什么事不能大家坐下来好好地说清楚呢,非得要闹上公堂,给两家人难看,对吧。” 沈黎脸上微微笑,搁这儿点她呢。 果然是只深藏不露老狐狸。 “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种事闹上了公堂,便只能公事公办,这过程沈姑娘比我们更清楚,对吧?” 沈黎笑着点头:“自然。” “那我儿媳妇岂不是……” “老太公,”李璟然抢先道,“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您哪位儿媳妇肯定得在牢房里蹲着的,就像我的妻子宋氏一样,拜某人所赐,现在都还在牢房呢!” “沈黎!看你干的好事!” 果不其然,在李训和李璟然的夹枪带棒之下,沈老太公将矛头指向了沈黎。 “要不是你拦着,我儿媳妇怎么能被送进牢房,我不管,你必须把人救出来!” 沈黎很为难:“可人又不是我抓的,我怎么能说动府都衙门呢?” 李训道:“我也知道你很为难,所以我已经让人去知会璟然的舅公了。” 他顿了下,又对沈老太公道:“老太公兴许不知道,璟然的舅公便是刑部尚书,他能将案子给压下来,应该会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若帮了沈老太公这个忙,那理所应当,侯府是不是也应该帮我们一个忙。之前沈黎设计把宋氏送进了大牢,要让张氏出来,那便请沈姑娘将宋氏先弄出来。” 来了! 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既然老狐狸要装真诚,那她就比他更真诚:“李大人,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宋氏被抓,又不是我报的官,那是厉王殿下报的官,而且此时还惊动了翰林院,这种事我一个小女子如何能办得到?” “既然沈姑娘不愿意,那李某自然也不愿意帮这个忙。”李训已经站起身,朝沈老太公行了个礼,“今日登门拜访,多有打扰,既然沈姑娘不方便,那我们便走了。” “等,等等!” 沈老太公伸手去抓李训,可李训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直接和李璟然往外面走。 李璟然听着沈老太公在后面追逐的声音很纳闷:“父亲,咱们要不要等等?” “自然是要等的,不过要出了府门等。” 两人走出府门,沈老太公也追了出来。 李训停下脚步,转身就搀扶着气喘吁吁的沈老太公:“沈老太公您这是做什么!这事儿当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得看沈姑娘。” 说完又对身后跟着来的沈黎道:“是吧,沈姑娘。” 侯府之外,已经有了不少人在排队了,算得上是门庭若市。 沈黎皱起眉,李训不会蠢到要在这大门口和她商量动什么手段将撕毁圣旨的宋蓉蓉捞出来吧? 可偏偏,他当真就开了口:“沈老太公留步呀,沈张氏动手将我女儿打伤这件事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也请沈老太公,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其实我们要的也不多,沈老太公知道的,若是无法达成合作,那大不了大家一起鱼死网破。” “我们李家,大不了休了这个儿媳妇,可你们沈家,沈老太公的那位孙儿,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阿望的,就得有一个坐过牢的母亲。” 第32章 终究,还是她被舍弃了 沈黎只是愣了一会儿,李璟然已经扒开沈老太公的手,扶着李训上了马车,最后还不忘冷声道:“沈黎,我等看你的选择。” 他们才刚刚一走,沈老太公就抓住了沈黎的胳膊,在侯府门口呵斥她:“沈黎!你必须把儿媳妇给我弄出来!” “若是你不弄出来,我就,我就在侯府门口一头撞死!” 沈张氏若是自生自灭,或者自己去跳河、上吊死了,他都可以不管,但唯独不能坐牢。 若是坐牢,那以后沈望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说着沈老太公就假装悲愤地要往侯府门口的柱子上撞。 他还怕沈黎拉不住他,只是脑袋往前冲,身子倒也没敢真的用力拉扯。 沈黎才刚刚要开口劝一劝,沈老太公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吓得一众下人赶紧来搀扶住老人家,又是抬人进府又是去请大夫的,简直是一场闹剧。 沈黎站在侯府门口,看着来来往往、指指点点的人群,脸色并不好看。 李训当真是好手段! 原本她是想着利用沈老太公去李家闹,搞的他们鸡犬不宁,没想到他竟然破釜沉舟,直接登门将其中利害关系告知沈老太公。 现在又鼓动沈老太公在侯府门口闹上这么一出,是非逼得她去将宋氏捞出来呀。 秋见将收嫁妆的事暂时交给了账房先生,很担心地过来:“小姐,李家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用张氏逼我将宋氏捞出来。” “那怎么可能?”秋见惊呼了一声,“他们脑子是在粪坑里转过的吗?宋蓉蓉是犯了什么罪,那可是烧毁圣旨,诛九族的大罪,可张氏不过就是动了手打人,顶多就是赔钱挨板子的事,这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 “可我那位阿爷不在这么认为。” 沈黎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侯府门口。 “阿爷只会认为我是在推脱,而且他们来侯府,原本就不是为了我而来,是为了我侯府的产业而来,兴许若我说出,我去捞了宋蓉蓉会惹祸上身,可能会被满门抄斩,阿爷都会认为我是糊弄他的。” 秋见不甘心:“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现在阿爷已经在侯府门口寻死觅活的,若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是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再把沈家其他牛鬼蛇神给惹来了,就当真得不偿失了。” 沈黎叹了口气,“我先去劝劝,看能否劝得动了。” 但根据她对这位阿爷的了解,劝说都应该是白费唇舌。 她看着还排着队的人群问:“名单现在清理出来了吗?” “出来了大半,还有些尚在整理。” “不必整理了,先送一部分去厉王府。” 这也算是她和霍煜合作的投名状吧。 沈黎回了侯府,沈老太公已经辗转“醒”了过来,他抱着沈望痛哭流涕:“阿望啊,是阿爷没用,没能保护好你母亲啊,是阿爷愧对你的父亲啊,到如今就只剩下我们爷孙俩了,我们爷孙孤苦无依,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呀!” 沈望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木讷地听着。 直到沈黎进来,沈老太公才松开了沈望:“沈黎,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你当真要让阿旺的母亲在牢房里吃亏吗?” “阿望的母亲不能坐牢的,你可知道若是阿望的母亲坐了牢,今后他还怎么娶好媳妇儿?” “我们来上京城就是为了给他找一门好亲事,若是你婶婶坐过牢,那以后别说是驸马、郡马了,就是些小门小户都看不起我们的!” “沈黎,阿爷命令你,必须把张氏救出来!必须救出来!” 他根本不管沈黎答不答应,已经下了命令。 沈黎等他稍微冷静之后,才道:“阿爷可知道,宋氏为什么至今都还没有判决吗?” “那是你和李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宋氏烧毁圣旨。” 沈老太公愣住了,这事儿,可没人同他说过的。 沈黎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李家没有同阿爷说清楚,就是想蒙蔽阿爷,若是我牵连其中,此事便会连累整个沈家。” 沈老太公沉默了。 “阿爷还要让我去办这件事吗?” 沈黎没有走,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她在等一个答案,一个结果。 “肯定是你去办呀,我的母亲怎么能坐牢呢?母亲不能有污点的,我也不能有污点的。” 一直都没有作声的沈望不悦地拧起了眉头,他来定北侯府是享福的,是来住大房子的,不是来给沈黎解决麻烦的。 沈黎被气笑了:“所以我就该有污点吗?” 沈望冷冷地呵斥沈黎:“是你得罪了李家,才将我母亲送去了大牢,你这样任性,给我们沈家带来了滔天大祸,若你不去办,难不成我们还能办吗?再说了,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女娘,就算被牵连进去,又能如何?” 这话倒是给沈老太公提了个醒儿。 沈黎不过就是个孤女,就算被牵连进了烧毁圣旨一案,大不了他们沈家提前与她断亲,了却了侯府的事,等着她进了牢房,再将侯府的金银细软打包带走,也是一样的。 可张氏不同。 那是他们沈家明媒正娶娶回来的,他儿子死后,朝廷还给张氏立了贞洁牌坊,她又是沈望的亲生母亲,根本无法断亲,无法舍弃。 权衡利弊之后,沈老太公打定了一个主意,他轻轻地推了下沈望:“你先出去,阿爷和你姐姐有些要说。” 沈望不高兴地出了房门,回头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黎,真是个丧门星。 沈黎全然无视掉他的目光,问沈老太公:“阿爷是想舍弃我吗?” “怎么能是舍弃呢?”沈老太公露出伪善的笑容,“我记得,你爹还有免死金牌对不对?” 沈黎露出了苦笑:“有,不过已经用掉了。” 终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早就预想过的,但被人舍弃的感觉,当真是不好。 “你这孩子,用免死金牌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阿爷商量?” “李家逼我至此,若我不用,只怕现在阿爷看到的就是我的尸骸。” “阿黎,你是个女子,嫁出去便是泼出去的水,可阿望不一样,他是阿爷唯一的孙儿,咱们这一脉还得靠着他延续香火,传宗接代。” 沈老太公浑浊的眼睛里,尽管掩饰的再好,也藏不住那抹算计的光芒。 第33章 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我明白了,我会去救宋蓉蓉出来的,”沈黎缓缓地站起身,“只是阿爷,府都衙门并不是您想象的那么简单,宋大人为人古板,不知变通,若是用金银钱财去打发可能没有任何用处,我需要些东西。” “你要什么?” “宴帧的字画。” “那些东西价值连城,上哪儿去找?” “原本侯府就有,只是全都在我嫁妆里,而这一部分应该还在李家。” 一听说在李家,沈老太公还悬着的心就落下了,区区李家,他还是能拿捏的。 “不妨事,我一会儿就去找李大人拿,我相信我这个老脸还是管用的。” “我还有一件事,希望阿爷能帮我,” 沈老太公脸上已经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怎么一天天的这么多事,但他也只是脸上不耐烦,但语调还是平和的:“你说。” “我希望阿爷能在我走后,去我家祠堂,为我父兄上香。” 这是她给这一脉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骨肉亲情最后的考验,若是通不过,那便休怪她下手狠戾了。 “好。”沈老太公点点头,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好的,“放心吧孩子,不管以后你如何了,还是不是沈家人,阿爷一定会给你父亲兄长们上香,以告他们在天之灵。” 沈黎脸上并不好看地走出房间,外面偷听的沈望很不高兴了哼了一声。 直到她走远了后,才回屋子:“阿爷!以后我们当真要给那祠堂里的早一炷香晚一炷香吗?太晦气了吧!” “你这孩子,当着她的面不得这样说呀,来了这么久,你去上过香吗?” 沈望这才放心:“我就说嘛,之前我看过那祠堂,居然占了那么大的一个房间,还鸟语花香的,那地方辟出来给我放我的木头玩具多好的,供奉那些死人做什么!我父亲的灵位都还没有在家里供奉呢!” “好好好,以后都依你,只是这段时间,你就安安分分的,就当她不存在。” “嗯,这段时间我就给她一点点面子。” 沈黎从沈老太公的房间出来之后,就去了祠堂。 她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大约两个时辰之后,秋见才回来。 秋见净手之后,也上了香,就在沈黎身边跪着磕了三个头才道:“小姐,名单已经送去厉王府了,王爷说府都衙门已经准备好了,对了,王爷还给了这个。” 她将那方盒子递到沈黎的面前,沈黎平静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只是当着诸位英灵的面,她没有发作,只是后槽牙都咬出了声:“他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秋见也不知道为什么堂堂厉王殿下总是乐意送这种川贝梨糖给她家小姐添堵,有意思吗? 她其实推却过,可厉王殿下亲自给的,她也不好随意丢掉,万一是小姐和王爷之间的暗号呢? “拿去喂狗。” 沈黎闭上眼睛,原本心情就糟糕了,霍煜非得要添上一把火。 秋见老老实实:“小姐,咱们家狗都不吃这个。” 将盒子放到一边,秋见又道:“对了,老太公从李家回来了,带了两幅字画回来,周嬷嬷让人来看过了,是真迹。老太公可真有法子,居然能从李家那群人手里抠回一点儿嫁妆。” “还不是早就勾结好了的。”沈黎一点儿都不意外,“你让人以李家的名义将字画送给宋勉,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啊?咱们好不容易才拿回来的真迹,现在就要送出去?”仦說Ф忟網 沈黎笑了笑:“不送出去,怎么坐实李家行贿的事?” 秋见一下早就眉开眼笑的:“那奴婢现在就去办,要是这次能搞死李家就真的太好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家有皇后撑腰,哪儿那么容易死的。” 但为了让李家这一次狠狠地长点教训,她还是缓缓地站起身,取了一枚免死金牌出来。 “不过这一次,他们休想独善其身。” …… 沈黎用过午膳后,便出了府门,但她没有去府都衙门,也没有去刑部,而是直接带着免死金牌入宫去了, 沈老太公一直在府上转悠,还安排了周嬷嬷去打听什么情况。 周嬷嬷当真是先去了府都衙门,和那几个衙役小哥寒暄了一阵子,问了下牢房里面的情况,然后就假装很焦灼地一路跑回了定北侯府。 “不好了!不好了!” 周嬷嬷一进侯府,就开始嚷嚷起来了。 “不好了!老太公!老太公!” 沈老太公原本就胆战心惊的,生怕当真惹祸上身,被周嬷嬷这么一嚎,吓得都哆嗦了:“怎么了?” 周嬷嬷故意拖延着,大口地喘着气,着急的沈老太公团团转。 “你倒是说呀!” “我,我,我……” “哎呀!你慢点说,你慢点说……” 一旁的春见嘴角都快压不下去了,周嬷嬷的戏越来越好了。 好半天,周嬷嬷才道:“小姐行贿,被抓了!” “什么?!” 沈老太公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怎么这样不小心?” “不知道呀,说是宋大人正要收,就遇上了宫里来传旨的公公,那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人,一下子就把小姐给抓了。” 沈老太公身子一软,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那,那她现在是在府都衙门还是在刑部大牢?” “都不是,那位公公把小姐带进宫了,烧毁圣旨这么大的事小姐还敢去行贿,咱们侯府天都要塌了呀!沈老太公,您快想想法子呀!” “我,我能想什么法子?” 春见也赶紧附和:“烧毁圣旨,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原本这只是李家的事,现在怎么就砸我们侯府了!沈老太公,您可是沈家的长辈,专门过来教我们小姐的,这事儿您不能不管呀!” “咱们现在和沈家,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呀!”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沈老太公差点两眼一翻,真真儿地就晕过去了。 周嬷嬷眼疾手快,赶紧上前去掐人中,疼的沈老太公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别掐了,别掐了!” 沈老太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赶紧道:“去,去请李大人过府一叙,就说我有天大的事要和他商议!” 第34章 天大的喜事 沈黎入了宫,还是照旧以免死金牌一路畅通,可到了御书房门口,吴公公却微笑着拦住了她。 吴公公最见不得挟恩图报之辈,特别是想沈黎这种娇生惯养,靠着祖荫庇护的小女子,动不动就拿免死金牌出来,吓唬谁呢。 “沈姑娘的免死金牌有些多哈?” “侯府先辈们战功赫赫,以命拼来的,小女子不才,只能靠这些了。” “陛下正在休息,若是您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便回去,若是非得要见陛下,便在这儿跪着,等着陛下醒来再召见。” 吴公公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齐帝不愿意见她。 齐帝登基这么些年,也没赏赐过一枚免死金牌,也就是说,沈黎手里的免死金牌都是齐帝的父辈、祖辈赏赐的,一旦亮出来,只要不是滔天大祸,齐帝都不能不答应。 这是先祖们的圣旨,也是他的孝道。 沈黎温温柔柔地应了一声,从容跪下:“烦请公公待陛下醒后通传。” 吴公公叹了口气:“沈姑娘,你这是何必呢?” 沈黎只是笑了笑,并不多言。 吴公公拗不过沈黎,只能回御书房。 御书房之中,齐帝并未休息,只是在翻阅奏折:“走了吗?” “没有。”吴公公老老实实第回答,“沈姑娘在外面跪着,说是等陛下醒后再传。” “他这是在要挟朕,上次用免死金牌退婚已经是匪夷所思了,现在又来,怎么,她免死金牌有很多吗?” 吴公公略尴尬:“定北侯府满门忠烈,之前先帝爷和圣祖爷赐了不少。” 齐帝:“……” 老祖宗们没事赐免死金牌做什么,赐黄金多好,若是犯事了,直接诛满门,黄金还能回流进国库。 “她喜欢跪就让她跪!朕看她也没什么大事,怕也只是和李家那位将军的破事,之前让退婚,现在怕不是又来请旨赐婚的。” 他堂堂九五之尊,难不成还要被一个小女娘要挟? 当真是上次如了她的意,这一次她还要故技重施地翻天了不成! 仗着父兄祖辈们的功劳就为所欲为,沈黎也太娇纵了,他得管管了。 …… 春见将沈老太公着急的快咽气的样子描的绘声绘色,唬的人一愣一愣的,李训倒是没有理会,只是安排了李老夫人和李璟然去主持。 一路上春见都表现的很着急,话里话外都是说沈黎去救宋蓉蓉时被宫里的人抓住,现在已经被押进宫里了。 李璟然哪里肯信,安排了自己的心腹立刻去查。 等到定北侯府时,那心腹也回来了,带来了沈黎的确是惹了陛下大发雷霆,现在还跪在御书房门外的消息。 李璟然差点当场笑出声来,他搀扶着李老夫人:“母亲,今日可当真是大快人心,咱们晚上得吃顿好的。” 就算宋蓉蓉没被救出来,但能把沈黎送进去,那对于他们李家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沈老太公没看到李训,心里不踏实的很:“李将军,你父亲呢?” 李璟然道:“父亲公务繁忙,当值去了,如今抽不开身,但也特意叮嘱了让我和母亲为沈老太公排忧解难。” “这,这可如何是好呀?”沈老太公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沈黎那不成器的东西,办点小事都办不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咱们现在当如何?” 李老夫人准备隔岸观火:“沈老太公,可不是咱们,这种事得分一分。”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沈黎到底是因为要将你们李家的媳妇儿救出来才去府都衙门的,你们现在不认账了?若是你们敢不认账,我就一拍两散,大不了有人来问,我就说是你们李家指使的,反正那牢房里的,也是你们李家的儿媳妇。” 李老夫人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老东西,还能蹬鼻子上脸,她现在来只是为了看热闹看戏,可没打算深陷其中。 她正要骂骂咧咧,李璟然却按住了她。 “老太公稍安勿躁,我母亲说的分一分,是指和沈黎分一分。” 李老夫人疑惑地看向李璟然,李璟然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李璟然接着道:“老太公,沈黎现在这样子,大概是活不成了,行贿府都衙门,还牵涉到烧毁圣旨一案,桩桩件件的,只怕会龙颜大怒。” “我们李家反正已经是做好了休妻的准备,休书我都写好了,只要宋氏罪名一定,休书就会拿出来,不知道沈老太公可有做好准备?”尐説φ呅蛧 李老夫人也立刻附和:“是呀,沈黎是孤女,若是沈家与她断了亲,那可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沈老太公闻言,李家这不是说到他心坎儿上去了吗? “对,断亲,对,断亲。” 沈老太公立刻对外面候着的春见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拿文房四宝!” 真是一群蠢钝如猪的丫鬟,等把眼前的这些事儿全都解决了,他就把侯府的下人全都换一批。 偌大的侯府,可当真让他操碎了心。 春见内心狂喜地去取了文房四宝,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不甘心的痛苦之色:“老太公,写不得呀,若是写了,落了笔,小姐和沈家就再无瓜葛了。” 李璟然不高兴地推了一把春见:“你个贱婢,这儿轮得到你说话?” 他倒是要看看,沈黎没了沈家,又被陛下打入大牢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往日高高在上,今日便要跌到泥泞里去。 哼! 沈黎,这笔账,他们总算是可以慢慢算了。 沈老太公才堪堪要落笔,却又些不放心:“可万一,沈黎没事呢?” “怎么可能没事?现在沈黎还跪在御书房之外,算起来得有两三个时辰了吧?”李璟然看了眼外面快要黑的天空,“沈老太公,若是再不快点,断亲书就给不了礼部备案了。” 断亲和休妻不一样,断亲书需要礼部落印,还要拓印三份,一份送往户部,一份宗族留存,一份要给当事人。 一听沈黎还跪在御书房之外,沈老太公哪里还敢犹豫半分,立刻大笔一挥,紧接着又盖上自己的印鉴,让人马不停蹄地送去礼部,就怕错过了时辰。 第35章 一告到底! 黄昏的天空格外的好看,沈黎跪的脚有些发麻,但还是身板笔直。 就连之前看她不顺眼的吴公公都忍不住劝说:“沈姑娘,你这是何苦呢,回去吧。” 沈黎倔强地摇摇头:“不管陛下要休息多久,臣女都会等。” 吴公公没能送走沈黎,只能回御书房复命。 齐帝拿起刚刚御史台送来的折子:“走了?” “还没,沈姑娘说若是不能见到陛下,是不会走了。” 齐帝怒火中烧,一把将手里的折子拍在桌子上:“她这是威胁上朕了?” 太不懂事了。 仗着有他祖辈们赐下的免死金牌就很了不起么? 当他真的不敢翻脸了么?! “让她进来,朕倒是要好好地敲打敲打她了,太放肆了。” 齐帝就没见过像沈黎这样执拗的女娘。 不管是宫里的公主,还是外间大臣的闺女,哪个像她这样,入宫就是为了那些儿女情长,他是皇帝,不是媒婆。 御书房的门来了,吴公公亲自去领了沈黎进来。 沈黎规规矩矩地双手奉着免死金牌,跪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她这几日并未睡好,所以眼下的青黛很是明显,楚楚可怜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但偏偏那眼眸之中带着倔强。 “沈黎,退婚的旨意是你自己来请的,朕也答应了你,你别不知好歹,今日拿免死金牌来要朕的退婚圣旨,明日拿免死金牌来要朕的赐婚圣旨,朕不是媒婆,朕要处理的是江山大事,不是你们这些小儿女的琐碎事。再者,免死金牌也不是你这样用的。”Www.XSZWω8.ΝΕt 沈黎重重地朝齐帝磕了个头:“今日臣女来,是请陛下同意臣女用免死金牌换一个人。” “你要换谁?” “换李将军的原配夫人,宋氏。” 齐帝看向了吴公公,吴公公也不知道这件事,很茫然。 沈黎打铁趁热:“因为与臣女吃醋争风,宋氏犯了大不敬之罪,若是今日不能救宋氏离开府都衙门的大牢,臣女将在沈家再无立足之地。” “所以今日臣女虽然不甘心,但也斗胆,用父兄以命换来的免死金牌,救宋氏这个大逆不道之徒的性命。” 她一边说,一边垂泪。 原本就微微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看起来就更是容颜惊人了。 齐帝并未立刻允诺,反而很有脑子地问:“宋氏所犯何罪?” 沈黎前面铺垫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她假装疑惑:“陛下还没有收到刑部送来的陈案结词吗?” 吴公公训斥道:“沈姑娘,陛下日理万机的,你们这些小事又如何能送到陛下手里来?而且你刚刚不是说宋氏还在府都衙门的牢房,此事又和刑部有什么关系?” “是沈黎糊涂了,想来宋氏烧毁圣旨的事,刑部那边尚未结案。” “放肆!” 齐帝原以为只是小女儿之间的拉扯,没想到竟然还涉及到烧毁圣旨。 圣旨便代表着他这个帝王,哪个不要命的敢烧毁圣旨?! 沈黎一脸害怕的模样,赶紧匍匐在地,噤若寒蝉。 齐帝瞪了一眼吴公公,吴公公立刻下去吩咐人去府都衙门查。 他冷声道:“沈黎,你好好说,烧毁圣旨这件事。” 沈黎酝酿许久的情绪在抬头的时候彻底爆发,眼泪根本不受控制而来,她哭诉着这段时间来,被李家的欺辱,被皇后的打压,被沈老太公的孝道压的喘不过气,说到激动的时候,两眼一番就晕了过去。 吓得才得了消息过来复命的吴公公慌忙地让人请御医坊的人来。 趁着这个慌乱之际,吴公公惶惶地回禀齐帝:“方才奴才让人去过府都衙门了,宋氏的确是被押在大牢里,都尉宋勉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将结案陈词送去了刑部,这事儿大约是在刑部压着的。” 齐帝皱起眉,刑部…… 刑部尚书江淮,是皇后的舅父。 齐帝正要吩咐吴公公,却见他面有难色:“你还有话没说完?” 吴公公艰难地点点头:“奴才刚刚在府都衙门那边还得了一纸诉讼,是宋大人状告李家的。” 他说完,赶紧将宋勉亲自给他的折子递上。 齐帝才打开,吴公公就补充道:“宋大人说,他年事已高,原本就是要等着告归回乡颐养天年的,可在这种时候,李家还要来行贿,送的还是宴帧的字画,这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他可不愿意临老了被抄家。” “荒唐!”齐帝一把将折子拍在桌子上,“李家当自己是什么?当真有皇后撑腰,他们就敢为所欲为了!” 若是因为其他事就算了,现在这可是关乎到烧毁圣旨,那是他的脸! 此事已经上了公堂,也就不只是一两个人知道了,要是控制不住,那是全上京城人都会知道的事实,彼时若是宋氏当真无罪释放了,他这个皇帝脸面该往哪儿搁? 李家这是在打他的脸。 “不过就是个立了一场战功的人,就敢这样肆无忌惮,要是朕再不过问过问,李家只怕要仗着和皇后的关系,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沈黎是被抬去了隔壁偏殿去救治的,御医坊的人诊治完后来给齐帝复命。 “禀告陛下,沈姑娘是旧伤未愈,加上气急攻心,这才晕厥。” “旧伤?” 明明之前入宫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这才过去多久,就受伤了。 而且,将门无弱女,她可不像那种小伤就能晕倒的人。 “之前沈姑娘在未央宫受了杖责,大约是没有休养好,不过不碍事的,只需要静养几日便好了。” 吴公公都暗暗地为未央宫的那位捏了一把冷汗,这种时候和李家扯上关系,分明就是在陛下跟前作死么。 陛下原本就怕外戚势力过大,正起了逐步打掉外戚势力的念头,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皇后缘何杖责沈黎?” 御医摇摇头:“微臣不知,只是这事儿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沈姑娘满身是血的被人抬出了未央宫,抬进了定北侯府。” 齐帝已经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在前朝安抚老臣旧部,皇后在后宫杖责忠良之后。 打的还是定北侯府唯一的孤女。 这若是让御史台知晓了,还不给他们口诛笔伐的机会。 等等…… 御史台? 他看着摆在自己面前那厚厚的折子,刚刚还没来得及翻开的御史台呈上来的折子…… 第36章 圣旨是不是写错了? 日落西山之时,经过礼部盖了印章的断亲书终于是送到了定北侯府。 沈老太公双手捧着来之不易的断亲书,老脸笑的跟菊花似得:“天不亡我沈家,天不亡我沈家啊!” 李老夫人也陪着笑:“老太公,您是有福之人,就沈黎那等贱骨头早早地弃了才是好事。” 李璟然道:“可不是,之前我就看沈黎不顺眼了,要不是她装乖顺装柔弱骗了皇后娘娘指婚,我们李家也不能被她闹的鸡犬不宁,如今老太公您有先见之明,与她断了亲,以后她就不能来祸害你们沈家了。” 沈老太公点点头,就算得了保命符那般。 现在他暂时还顾不得张氏,保住沈家一家老小才是正事。 若是沈黎闹得龙颜大怒,他就是回了沈家,这封断亲书在宗亲们跟前也是他能昂首挺胸的保障。 要不是他当机立断,九族都得一起给沈黎陪葬。 清河郡的那群拜高踩低的王八羔子们还不得给他端茶递水,他现在可是沈家的大恩人! 想到这儿,沈老太公脸上露出了欣喜:“二位留下用个晚膳?” 他立刻就拿出了当家做主的范儿吩咐周嬷嬷:“去准备膳食,今日可得好好地宴请下李家这两位贵客。” 李璟然很得意,之前来侯府,这群下人都是眼高于顶的,今日他非得要春见和秋见好好地伺候他不可。 一行人正要往膳厅去,府门之外就传来秋见的声音——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周嬷嬷!快来呀!周嬷嬷!” 周嬷嬷哪里还顾得上去张罗宴席,立刻和春见就往外面冲。 沈黎是被抬着下的马车,齐帝身边的吴公公亲自送回来的,那阵仗和之前未央宫挨了打相差无几。 李璟然是见过吴公公的,赶紧上前去:“公公。” 吴公公瞧了一眼李璟然傲娇地点了下头,他手里还拿着圣旨,不大方便寒暄一二。 李璟然显然也看到了吴公公手里的圣旨,赶紧对沈老太公道:“老太公,这位是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吴公公,今日是来传旨的,您赶紧让人设香案接旨。” 沈老太公一听圣旨来了,想着肯定是沈黎在皇宫里冲撞了齐帝,这圣旨一下,必定要诛九族的,哪里还敢让人去设香案接旨。 “公公,这圣旨是给沈黎的吧?”沈老太公胆小的很,赶紧将手里经过礼部落印备案的断亲书双手奉上,“这是礼部已经备案的断亲书,沈黎行为乖张,性子暴戾,屡屡不孝,之前还搞得李家鸡犬不宁,我作为长辈委实看不下去,便以沈家的名义将她逐了出去。” “这沈黎若是在宫里冲撞了陛下,可和咱们沈家无关呀!公公!”Www.XSZWω8.ΝΕt 他差点就要给吴公公塞银两了,可收刮了下身上,也没能搜出一锭完整银元宝,分外尴尬。 吴公公有些震惊:“你们把沈黎逐出沈家了?” 春见和秋见双双将面色苍白的沈黎搀扶起来,开始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吴公公有所不知,自打沈老太公来了之后,就将侯府当成了沈家的产业,欺负我家小姐是个女子,现在还联合李家一起来欺负我家小姐。” “明明是宋氏和张氏犯的错,凭什么要我家小姐来承担,太不公平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的李璟然很不高兴。 “放肆,吴公公面前,岂有你们两个婢女说话的份。”李璟然托大拿乔地呵斥沈黎,“有什么样子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子的丫鬟,沈黎,你今日落到如此地步,也该好好地反省了。” 吴公公皱了下眉:“沈老太公当真是要和沈黎断亲?” 李老夫人在一旁帮腔:“吴公公,断亲书都礼部落印备案了,还能有假?沈黎落得如今孤家寡人,便是之前不孝的下场。” “可不是,她总是要仗着祖荫的庇佑,仗着父辈的功绩,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李璟然哼了一声,想到自己之前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还比不上沈黎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女子就很不舒服。 “之前我们李家是好心,想着她一个小女娘,霸着这样大的产业,也是后继无人的,这才让婚事提前了,念着帮她打点侯府,我们一家人搬到这儿来,也算是有个照应,可她偏生要搞那么多事出来,弄得大家都不得安宁,现在被断亲,被逐出沈家,也是活该。” 吴公公的目光十分复杂:“那这旨意,便和沈老太公没有什么关系了。” 沈老太公听不明白了,沈黎在宫里冲撞了陛下,自然和他没有关系的。 “沈黎,接旨吧。” 春见和秋见扶着沈黎跪下。 吴公公这才展开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北侯沈从岸父子为国捐躯,朕感念定北侯上下满门忠烈,敕封定北侯嫡女沈黎为安平郡主,受四品俸禄。” “啊?” 沈老太公惊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沈黎入宫冲撞了陛下吗?怎么还能被封为郡主? “为护忠烈之后,保忠烈血脉长久,朕特许,安平郡主择婿后,郡马同享四品,所生长子承袭侯爵之位。” “什么?!” 李老夫人气的差点一口气给背过去。 她今日是来看沈黎笑话的,不是来看她人逢喜事的。 怎么就是郡主了,怎么她的丈夫就能当郡马了? 还是四品,她家老爷辛辛苦苦地一辈子,在朝堂上做牛做马,熬到了半百的年纪才爬到了三品的位置,她一个女流之辈,不仅仅得了四品,连着以后的夫婿直接就可以封四品,这算什么事儿呀! 还有那爵位,长子可袭爵,那是不是,若璟然和沈黎若没有走到这一步,沈黎怀孕,那她的孙儿就是定北侯了? 天啊—— 怎么会这样! 李璟然脸色苍白,陛下是老眼昏花了吗? 沈黎她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就能封四品了? 他立了战功,给了兵部和吏部那么多好处,现在都还没有品阶和官位下来,怎么沈黎进宫被杖责,被罚跪,就得了四品? “吴公公,圣旨是不是写错了?” 第37章 讨债的来了 “放肆!”吴公公严词厉色警告,“李将军,你可得慎言呀!” 李璟然不敢置信,他甚至都想去抢圣旨来仔细研读了。 沈黎温温柔柔地领旨谢恩。 吴公公将人扶起来:“郡主,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说完,还不忘看了一眼刚刚慌不择已要和沈黎断亲的沈老太公:“至于有些人,就不必理会了。” 李老夫人从刚刚不敢相信,到接受事实,再到现在的厚脸皮,只用了片刻的时间。 她谄媚地笑着,上前去扒拉沈黎:“沈黎呀,以前那是多有误会……” 沈黎冷漠地抽出自己的手:“是不是误会,李老夫人和我都明白。” 见沈黎软硬都不吃,李老夫人后槽牙咬的嘎吱嘎吱响。 沈黎坦然地对吴公公道:“公公,我这儿还有些事要收拾,就不留您用膳了。” “不必留,咱家也得回去复命。” 吴公公带着人离开,沈老太公立刻就要迎上来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沈黎已经开了口:“周嬷嬷,替阿爷收拾东西吧。” 周嬷嬷立刻去办,她手脚麻利的很,还带着在这些日子在后院吃了不少瘪的下人们一起打包沈老太公一家人带来的包袱,力气大的府兵顺手就把好吃懒做的沈望也给拖了出来,直接给丢到了前院。 沈望被拽出来,他还张牙舞爪地想要对周嬷嬷拳打脚踢:“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个贱婆子!等我继承了侯府,一定要将你发卖了,你个老刁奴!” “阿爷!阿爷!” 虽然沈老太公这一脉落魄了,但沈望从小就是被他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哪里有吃过这样的亏,他赶紧来搀扶着沈老太公。 “阿爷!快把这个老刁奴发卖了!还有沈黎!这个霸着我们侯府产业的女人丢出去!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沈老太公哪儿肯依:“阿黎呀,你怎么能这样对阿爷?阿爷……” 原本想说什么含辛茹苦,什么拉扯的,可仔细想想,沈黎和他其实到现在为止见面的次数其实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阿爷,我现在还喊您一声阿爷,是看在你的的确确是我父亲叔伯的份上,但您亲自些了断亲书,与我断了所有的关系,我一个孤女也得注意下名声,莫名其妙的外男住在侯府,不合适。” 沈黎冷冷地给了府兵们一个眼色,府兵们齐齐而上,两人一左一右地分别架着沈老太公和沈望,直接架出了定北侯府。 “沈黎!你凭什么撵走我们!你凭什么撵走我们!我才是沈家的长子嫡孙,你不过是个已经被我们沈家断了亲,逐出了族谱的女人,你有什么权力霸着侯府!” 沈望不甘心,府兵才将他丢下,他就立刻反扑回来。 沈黎不惯着他,当他龇牙咧嘴地朝她冲过来的那一刻,她直接捧住了他的脸,只听到清脆的“咔”一声,沈望的下巴脱臼了。 痛痛痛—— “啊啊啊——” 除了这个声音,沈望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李璟然见状立刻上前指责沈黎:“沈黎!你下手怎么这样狠?这到底是你弟弟和你阿爷,就算他们有什么不对,你也应该坐下来好好地说。” 李老夫人也趁机来装伪善:“可不是,你以前在我们家作威作福就算了,到底我们不是血亲,可沈老太公和沈望是你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你如此做派,岂不是让祖宗们泉下寒心。” 沈望指着自己闭不上的嘴巴,顺势就在地上撒泼打滚去了:“啊啊啊——” 怎么会搞成这样! 不管是阿爷还是母亲,都在和他说,是他们要将沈黎这个占了他们侯府的女人撵走的,不是他们被撵走,凭什么沈黎一个女人能住这么大的宅子! “你让大家伙儿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李老夫人煽动人心那是有一套的,“好歹沈老太公都六七十岁的高龄了,总不能被你撵出侯府露宿街头吧,你也忍心?” 只要沈老太公没有离开侯府,一切就还有希望。 沈黎哼了一声,朗声道:“方才我这位阿爷才将我逐出了沈家,与我断了亲,我可不是菩萨心肠。” 李老夫人正要顺着杆儿往上爬,沈黎却釜底抽薪。 “不过看李老夫人的面相,倒是菩萨心肠,应该不会丢下这位六七十岁高龄的沈老太公,和刚刚被我卸了下巴的沈望露宿街头吧?” “你……” “对了,我嫁妆里还有一只千年人参,一会儿李老夫人菩萨心肠地带阿爷回李家后,记得也全了我最后的孝心,把那只千年人参给阿爷用吧。” “春见!关门!” 沈黎不给李老夫人和李璟然向她泼脏水的机会,反而将刚刚泼过来的脏水一滴不留底泼了回去。 春见不甘心:“小姐,那千年人参金贵的很,怎地能随随便便地给人用?” 沈黎笑着戳了下春见的榆木脑袋:“你觉得李家能给我那位阿爷用吗?” 瞧着大门紧闭的侯府,李老夫人和李璟然面面相觑,身后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正等着看他们下一步是不是要将沈老太公和沈望接回李府。 沈黎太放肆了,竟然还敢说要拿他们李家的千年人参来给沈老太公用,凭什么呀! 她都还没有用过呢。 “那什么,到底是沈家的人,住我们李家好像……” “哟!” 混在人群之中的秋见故意说的很大声,“李老夫人这话说的就奇怪了,刚刚不是还逼着我们家小姐收留沈家老太公么?怎么现在到您这儿了,就好像不大好了?您不是菩萨心肠,最喜欢做善事了么?” 李老夫人的脸都要拧出水来了。 李璟然最见不得沈黎的两个婢女一唱一和地打他们脸,他一拍胸脯:“我们什么时候说不大好了?我们这就带沈老太公回李家,好吃好喝地供着,我倒要看看沈黎挨不挨的住上京城百姓的唾沫星子!” 他一边说,一边将沈老太公和沈望拉起来:“走,去我们李家住。” 李老夫人倒是想拦,可也不敢在这群人面前拦,刚刚她才放了狠话的,这不是打脸么。 秋见瞧着沈老太公被李家带走,乐呵呵地回了府。 “带走了,沈老太公和沈望都被带回李家了。” 周嬷嬷拍手称快:“可算是将那三个瘟神全都送走了,这几日我可太憋屈了。” 沈黎笑容满面,哪还有方才那般虚弱的样子:“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小姐!”门房处来报,“厉王殿下来了。” 沈黎脸上的笑都僵住了:“讨债的来了。” 第38章 霍煜:本王缺钱 霍煜带着贺礼来,满满当当的礼物放了一桌子,周嬷嬷和春见帮忙收拾着,除了他们家小姐不大喜欢的川贝梨糖之外,其他可都算的上是贵重,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方才小姐不是说,讨债的来了么? 可眼下看厉王殿下分明是来送银子的嘛。 沈黎看着贵重的礼物:“王爷是不是太破费了?” 这家伙又在卖什么关子? “今日郡主大喜,受封四品,本王前来道贺,若是礼不贵重,郡主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本王可找不到地儿去说。” 沈黎听得出他话里有话,只是浅浅笑着让周嬷嬷他们都下去。 大门敞开,所有下人全都在外面候着。 “王爷今日之恩,沈黎没齿难忘。” 沈黎知道,今日最后若不是御医坊和御史台助攻,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收获,特别是赖御史参的李家那厚厚的一本,简直是令人发指。 当时齐帝脸都青了,要不是吴公公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安抚前朝的法子,只怕现在齐帝就要拿皇后开刀了。 虽然帝后不和,但也不至于为了沈黎这点小事翻脸。 齐帝这道圣旨虽未明面上处罚李家和皇后,但亲自御笔封她为四品郡主,还让大内总管亲自送她回定北侯府,所有的后顾之忧全都排除掉,明里是给足了她和侯府的面子,但暗里却是打了未央宫的脸。 只怕近段时间,若未央宫的那位识趣,大致是不会再找她麻烦了。 至于霍煜是怎么办到的,她懒得去深究。 不过现在看来,霍煜这位前太子当真就不是外界传闻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抄家上,至少他在朝堂之上埋了人。 霍煜端起茶杯,掀开盖子,沁人心脾的茉莉花便扑面而来,杯盖刮着茶沫,发出了些许不算和谐的声音:“所以你打算如何报答?以身相许?” 沈黎呆若木鸡,他当真是病的不轻吧? 哪有一上来就让人以身相许的,她看起来是那种恨嫁的吗? 霍煜眼角的余光瞄到沈黎脸上不情愿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哼了一声,浅啜了一口不烫嘴的茶水:“放心,郡主这种将门虎女不合适本王。” 他不喜欢勉强,毕竟勉强了沈黎,也吃不了好果子。 李家不是就是个很好的前车之鉴。 这妮子,从小到大就是个狐狸崽子,坑起人来根本不讲道理的。 “原是臣女配不上王爷。” 切,说那么好听,还不是都喜欢江南那种吴音软调。 也是,男人不都好这口吗?否则哪那么多扬州瘦马。 她今日本就画了装柔弱的妆容,这般负气的语调,更是衬得我见犹怜。 霍煜的心头狠狠地动了下:“咳咳!” 未免被小狐狸崽子看出自己的异常,他赶紧岔开话题:“嫁妆你打算什么拿回来?” 沈黎道:“差不多就这几日了,如今陛下添了一把火,明日侯府外面必定门庭若市,应该就还差李家库房的那些了。” “那就好。” 霍煜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黑压压的夜空,星月全无,并不是个好夜色。 “时候不早了,本王回去了。” 沈黎纳闷不已,这家伙就是过来打个招呼,送个礼,再寒暄两句的? 走到大厅门口的霍煜仰望着夜空,戏谑地笑了起来:“三天。” “什么?” 沈黎往前走,却不想霍煜冷不丁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她没看路,额头就往他下巴上撞。 “嗷!” 沈黎疼的龇牙咧嘴,她茫然地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一点儿异样都没有霍煜,这家伙下巴上是灌了铁么? 霍煜面色如常,尽管刚刚被沈黎坚硬如铁的脑门差点撞断了他的下巴,但在她面前,他绝对不能喊一个“疼”字。 “此前郡主答应过本王,只要本王带你离开李家,你所有的嫁妆都会给本王的,难道郡主忘记了?” 门外的一众下人全都瞠目结舌,这算什么? 厉王殿下当真敢狮子大开口呢。 那些嫁妆,可价值百万两呢,他吃的下吗?也不怕撑死。 沈黎知道霍煜不是个好相与的,也是不能得罪:“王爷放心,虽说臣女一介女流,但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所以本王给你三天,”霍煜嘴角勾了起来,“够了吧?” 三天之内,必须和李家断干净。ωww.xSZWω㈧.NēΤ 他可不想再看到李璟然在侯府张牙舞爪的样子。 若是刚刚他早一点点来,李璟然若能竖着走出定北侯府,那就算他无能。 “这么急?” “本王缺钱,这个理由郡主满意吗?” 沈黎礼貌微笑,她能说不可以吗? 霍煜转过身,声色硬朗:“三天后本王再来,若是拿不到嫁妆,郡主就好好想想,是用定北侯府的地契还是用城外庄子来抵了。” 周嬷嬷去送人,秋见和春见赶紧凑过来,一想到她们刚刚还生出厉王殿下来送银子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就想扇自己两巴掌。 “小姐说的不错,果然是来讨债的。” “可不是,比李家还狠,李家好说歹说,知道还部分,厉王殿下竟然全都想要,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沈黎却觉得无所谓:“这银子花的也算值,断了与沈家那些豺狼的关系,还白白地得了四品郡主的封号。” “小姐,哦,不,现在应该叫郡主了。”春见懵懵的,“奴婢怎么觉得,您倒是在感谢厉王殿下?” “可不是得感谢下,不然我都快忘记了,我嫁妆里还有两处庄子,一处在清河郡,一处就在西城郊外。” 之前忙着和李家攀扯实物嫁妆,也没那个心思去管庄子的收成。 如今李家这边的事也差不多定下了,也是时候该让周嬷嬷带着账房先生去清理庄子的收成了。 那庄子下管着五六百亩的水田,这个时节正是种水稻收春鱼的季节。 春天的鱼儿正是肥美,自然老鼠也肥硕的很呢。 “春见,”沈黎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礼物,“从中选两三件,明日一早先去趟长公主府。” 长公主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若是不回礼,着实太不懂礼数了。 第39章 长公主乱点鸳鸯谱 第二天一早,定北侯府之外门庭若市,大排长龙,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着的世家大族纷纷都安排了自家府里的下人来送还被李家送出去的嫁妆。 不止送,还带着对李家的唾弃,一个个的骂的可别提多脏了。 李家安排在侯府外面盯梢的下人都听不下去了,匆匆回去复命。 李璟然气的跳起来了八丈高:“反了天了!那群人拿了我们的东西,还在背后说我们的不是,哪有这样不要脸的!” 李训被晃得头晕眼花:“事情已经被闹成这样了,你再转来转去的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好好地想想,该如何解决掉后院的麻烦事儿。” “我以傅阁老的面子去请沈家人出面是要解决掉沈黎的,不是让他们来我李家混吃混喝的。” 昨天就跟老鼠进了米缸一样,那个叫沈望的,下巴都掉成那样了,还要阿巴阿巴地啃鸡腿,不给还哭,十六岁的年纪了,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小說中文網 没家教。 今日一早还花了银子请大夫来看,那些无关痛痒的人送走了便是,做什么要菩萨心肠。 “赶紧想法子打发了走。” 李璟然也想打发沈老太公走的,可他也是没法:“父亲,不是我们不想打发了走,委实是……” 他狠狠地叹了口气:“一说走,他就晕呀,醒来之后就嚷着要沈黎嫁妆里的那根千年人参。” 一说到千年人参,李训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都还没看到过那千年人参,也不知道沈黎是不是信口胡诌,等一会儿宝珠回来了,让她给我礼单瞧瞧,是不是当真有千年人参。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宝珠上哪儿去了。” 李训道:“她去医馆换药了,顺便出城一趟。” “出城去做什么?” “有几个同僚看中了西郊一处庄子,打算围起来休个园子,我让她去看看。” 李璟然脑子里盘了一遍:“西郊的庄子不是沈黎嫁妆里的吗?” 他还记得,之前还和侯府的人去过一趟,深秋时节那稻田里的鱼儿肥妹的很,烧出来更是带着稻花香,美味极了。 “她不过一个小女娘,能记得自己有这么大一处庄子吗?”李训冷声道,“这段时间她不都把经历放在那些金银细软身上,只要咱们加快进度,把田地变成园子,就是衙门来了人也管不着了。” 李璟然在沈黎手里吃了太多亏了,他很担心:“父亲,这能行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璟然啊,你还有的学。” 李训就是看不惯沈黎,不过就是个女娘,坐拥那么多产业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他就想不通了,便宜谁不是便宜,怎么就不能是他们李家。 凭什么成个亲,最后吃亏的是他们李家,被上京城骂到不敢出门的还是他们李家。 他就不信这个邪,他就是要将那庄子卖了,他倒是要看看,沈黎能将他如何。 “你赶紧去准备下,我们去一趟长公主府。” “去做什么?” “我买通了吏部周侍郎府上的人,今日周侍郎会去长公主府,他掌管着武将的品阶官爵,你今日好好地表现,等与周侍郎碰完面后,我再去找傅阁老,将你的事给定了。” 都这么久了,还没有一官半职下来,别说是李璟然了,就是他这个老持稳重的三品大员都有些坐不住了。 可不能因为沈黎那个小女娘而影响了他儿子的前途。 …… 长公主府。 沈黎送了拜帖,又送了谢礼,原本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霍问君头一遭亲自来见。 花厅之中,赵清河搀扶着霍问君出来,沈黎赶紧起身行礼:“长公主千岁。” “不必多礼,你都这样大了,想着你出生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儿呢。” 霍问君比划着,笑容满面,脸上的鱼尾纹略显沧桑。 “你父兄战死,本就是我北齐之痛,本公主绝对不允许有人敢践踏他们。” 正说着,门房就来报,说是吏部侍郎周远志来了。 沈黎一听长公主府上有客人来,便起身道:“既然有客来,臣女便先退下了。” “不必,就是没有在上京城多走动走动,才会被人欺负的这样惨,如今你是四品郡主,他朝择婿后,少不得也得帮衬夫婿一二,便多见见人也是好的。” 沈黎不好推却,只能又坐回去。 吏部侍郎周远志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自己的弟弟周远霄一同来的,两人给长公主请了安才坐下。 霍问君道:“远霄今年多大了?” 周远志道:“今年刚刚二十。也是家中不幸,丧妻之后他就一直在边陲之地,怎么说也不回来,要不是家中父母年事已高,他现在都还不愿意回上京城。” 他一边说,一遍很有目的性地看向沈黎。 沈黎全当看不见,自顾自地喝着茶。 少在沾边儿,她好不容易甩掉了李璟然那个软饭硬吃的玩意儿,又有苍蝇要来挨边。 见气氛有些尴尬,霍问君道:“如今二公子是在哪儿当值?” “翰林院过渡,等着有合适的位置再调整嘛。” 周远志看了一眼木讷的周远霄,嗔怪道:“你还傻愣着做什么,没瞧着郡主都喝了好几口茶了,也不知道掺茶递水。” 周远霄不情愿地上前,沈黎也赶紧拒绝。 “其实不用的,”沈黎站起身,与周远霄刻意地保持着距离,“长公主见谅,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霍问君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沈黎的跟前,拉着她的手:“好孩子,不用这般见外的,咱们两家就在隔壁,相互熟络了也好有个照应。” “本公主最喜欢你这知恩图报的性子,不如这样,你一会儿要做什么,便让周二公子陪你去,他娶过亲,知道如何照顾人的。” 周远志也立刻附和:“远霄,还不赶紧和郡主一同去。” 周远霄依旧是不情愿,那脸比死了爹还难看,但碍于长兄和长公主在上面施压,他还是硬着头皮道:“长公主、长兄,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郡主的。” 霍问君轻轻地又拍了两下沈黎的手背:“女子在世上就像浮萍,没了父兄家族就更是丢了根儿,若是没人拉扯一把,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这样聪明,大抵是明白,周家应该是你极好的归宿。” 天上不可能掉馅儿饼,她之前出手相助,便是要求回报的。 第40章 抓老鼠 沈黎强忍着心里的恶心:“知道了。” 这是要将她强塞给周远霄当填房呢? 才出狼窝,又要被丢进虎穴? 春见听了都忍不住连着翻了两个白眼,嚯~长公主和周家这脸得多大呀,居然想让她家小姐给死了老婆的鳏夫当填房,臭不要脸! 她家小姐又不是没人要,就算逼急了,那不是还有厉王殿下么。 目送周远霄和沈黎一同出了府门,赵清河却是不放心的,压低了声音问:“舅母,周远霄不是个好相处的,怕不怕沈黎拿不下?” “她拿不下,你就能拿得下?”霍问君嫌弃地睨了一眼赵清河,“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之前给你你不要,现在晚了。” 赵清河被说的脸色一红,再不敢反驳。 之前谁能想得到周远霄玉树临风的,原以为那边陲之地养出来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她哪能接受这样的夫君。 “别说本公主没给你甜头,之前你不是看中了李璟然么,如今他和沈黎也算是彻底完了,若你当真喜欢,本公主也不妨让他们李家来提亲。” 长公主摸着自己拇指上的红玉扳指,“就是不知道未央宫的那位知道了,会不会气的发疯。” 真是有趣呢。 从长公主府出来,周远霄就冷声道:“方才也是为势所迫,郡主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出了长公主府,你我便桥归桥,路归路。” 他最烦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七尺男儿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选择,那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周二公子,我若是你,就不会在长公主府门口说这个。” 沈黎适时地提醒着周远霄,身后可是长公主府的府兵,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定会一字不差地传入长公主的耳朵里。 周远霄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皱起眉。 沈黎却上前了一步:“周二公子,不如一同上了马车,走远了,再说?” 周远霄愣了下,女子身上独特的白梨香横冲直撞地扑面而来,不过一瞬,沈黎已经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了。 原本侯府和长公主府就在隔壁,马车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周远霄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长公主府门前的府兵,最终还是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且随她上车看看她要做什么,他肯定是柳下惠,坐怀不乱的那种。 才走到长公主府门口的李家父子,看着周家二公子上了沈黎的马车,纳闷不已。 “那不是周侍郎的二弟吗?” 李璟然之前武举的时候见过周远霄,对他印象很深。 毕竟当年的周远霄也算得上是个传奇人物,赫赫有名的三甲探花郎。 只可惜大小登科之下,他却被一纸诏书远走边陲之地,留下新婚妻子,没多久新婚妻子也在去找他的路上遇到截杀,从此阴阳两隔。 “怎么他和沈黎搞在了一起?” 李璟然心里憋闷。 他这儿还没着落呢,沈黎竟然就无缝连接地勾搭上了周侍郎的二弟。 真是不知检点。 马车一路往西城门去,穿过了两条街后,马车就停下了。 沈黎并不挽留周远霄:“周二公子,你可以下车了。” 周远霄没想到沈黎是认真的,原以为她在欲擒故纵,毕竟自打他死了妻子后,父兄们就不断地往他眼前塞女子。 今日是傅阁老的外孙女,明日就是骠骑将军的侄女儿,今日去长公主府,原以为长公主会将外甥女赵清河塞过来,原本他都想好了一套说辞,没想到却是塞了才封了郡主的定北侯孤女来。 瞧着她乃忠烈之后,他才勉强压住了心中的傲气,没有当场翻脸。 但要让他顺从,那也是不可能的。 “你认真的?” 沈黎一脸纯善:“周二公子,我与你一样,对莫名其妙的指婚没有兴趣,你也不必和我虚与委蛇,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对我没兴趣,同时我也对你没兴趣,你惦记亡妻,我在守孝期,原本就是不合适的。” 她可不想和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牵扯在一起,靠太近会变得不幸。 “长公主之前帮过我,今日若当着她的面拂了好意,那就是不义,我做不出来,但我也不能昧着良心与你强颜欢笑。话已至此,周二公子,就此别过,希望以后咱们还是不必再见了。” 她说的干脆利落,但周远霄就感觉有人将他的脸面撕碎了丢在地上狠狠地践踏。 从来都是他拒绝女子的,哪有被人拒绝的。 他不自主地开始细细打量沈黎。 她容颜姣好,说话的时候睫毛微颤,明明很温柔,但眉眼间又有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当真就是将门虎女,英姿飒爽。 春见已经掀开了帘子,下逐客令了:“周二公子,我家小姐还有事赶着出城。” 周远霄按下心中的恼怒,皮笑肉不笑:“原是我误会郡主了。” 但他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只是方才长公主吩咐,让我照顾郡主,若是有违长公主的叮嘱,我也不好交差,不过郡主放心,今日过后,我也不会来叨扰郡主。” 春见正生气,怎有这样死皮赖脸的人。 沈黎皱了下眉,却自己下了车:“那我就不奉陪了,送周二公子回府。” 周远霄还想说什么,可定北侯府的马车才不惯着他,调转了方向,哐哐地飞奔,气的他从车窗探出个脑袋,小嘴叭叭的,但风太大,沈黎也听不到。 春见哼了一声:“小姐应该一脚踹他下马车的,可便宜他了。” “周家在上京城几十年,早就站稳了脚跟,犯不着与他们起冲突。” 沈黎转过身,往西城门口去。 “再说了,有人在城外等我们的。” 春见还以为是小姐早有算计,安排了秋见他们等着,没想到出了门,就看到厉王府的陆海。 陆海见了沈黎,立刻上前:“郡主可让王爷久等了。” 虽说王爷在马车里什么都没有说,但茶都喝了好几盏了,总不至于在城门口来看人来人往的风景吧。 沈黎上了霍煜的马车:“王爷这是要查什么案子?” “城郊圈地。” 沈黎皱了下眉:“你是说,西城郊的那处庄子被人圈了?” 原以为这些日子庄子上的老唐没有来报账报数,是在偷摸地吃差价,当老鼠,但没想到竟然是想强占了侯府的产业。 不,不对。 老唐不过就是个管事的,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五六百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岂是他一个人吃的下去的。 第41章 冒牌货 马车一路疾行,来到了上京城西郊的庄子。 起初都还好,刚刚进庄子入眼帘的还是中满水稻的良田,只是不远处的喧嚣声和田地的宁静完全不匹配。 车停下了,霍煜下了车。 沈黎跟在他身后:“王爷这是拿我当枪使呢。” 霍煜裹了下身后厚实的衣袍:“郡主当真是个没良心的,本王可是好心提醒你,有人在鸠占鹊巢,你不处理自己府上的事,倒是责怪本王,啧,早知道本王就不在城门口等你了,让你自己走过来。” “反正呀,郡主总是这样烂好心,这么乐意将自己的马车让与他人,自然也乐意走路。” 他的眼线可都看到了,有些人从长公主府出来,就邀约人家一同上了马车,在城门口又烂好心地把车给了人。 就没看她对他这样好过。 “嗯?”沈黎完全不知道霍煜在说什么,满脑子的疑惑。 “怎么?郡主贵人事忙,难不成还能将城门口让马车给周家二公子这种美事给忘记了?” 沈黎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但她也觉得莫名其妙:“他要死皮赖脸地跟着又不下车,难道我能把人一脚踹下去?” 这人可真是奇怪。 “难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我带着他一起来看庄子?” 霍煜:“……” 他懒得和沈黎这个没脑子的人废话,步伐都加快了。 他本就腿长,又迈的快,沈黎在后面跟着得一路小跑了。 沈黎提着裙摆闷头往前跑,谁知道他还突然刹车,她一个脑门就撞在他结实的后背上,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王爷!”她有些生气了,捂着自己的额头,“你能不能不要忽然停下来,知不知道会把人撞傻的!” 一连两天都在撞,再来几下,她得回去躺着了。 霍煜也没脸色,指着前面躺着的几个气息奄奄的佃户:“不停下,踩过去?” 他本就身形高大,虽然受寒症折磨比寻常人要瘦削一些,但骨架很大,足以遮挡沈黎的视线。 他让开了身子,沈黎这才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看衣着都是庄子上的佃户。 可他们身上的伤,不轻。 佃户们被打的几近晕厥,但在看到有人来了,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发生什么事了?” 沈黎才想要蹲下身,霍煜却将她拉住,给了陆海一个眼神,陆海赶紧去将还能说话的佃户扶起来。 佃户道:“我叫马三娃,是租了定北侯府这块地的佃户,原本我们种的好好的,可就在两个月前,我们刚刚下了水稻苗子,唐管事就让我们不要种了,说是侯爷死了,这庄子要卖了,不租给我们了,说是要给我们赔偿一点钱。” “原本我们是想着东家不做做西家的,可今日我们来拿钱,他们忽然就变卦了,说是大小姐说,今年还没收成,不赔了。” “我们还等着拿钱回去养家糊口呢,刚刚我们兄弟几个和他们的人起了冲突,他们就动了手,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根本打不过,要不是遇到贵人,只怕今日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呀。” 沈黎问:“那位大小姐?” “还能是哪位大小姐,自然是侯府的大小姐。”马三娃很生气,“成日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田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招蜂引蝶的,侯爷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女儿!” 春见气呼呼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家侯爷就只有我们小姐这么一个女儿,你不要乱说话!” 霍煜戏谑地笑了笑:“看来有人打着你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 马三娃愚蠢又带着清澈的目光打量着沈黎:“你才是侯府的大小姐?” “如假包换,”沈黎当机立断,“春见,去报官。”尛說Φ紋網 霍煜给了陆海一个眼神,陆海立刻安排了两个潜龙卫陪着春见一同前去府都衙门。 “大小姐!大小姐!您可要救救我们呀,我们可以没了地,但是不能坑了我们的银子呀!” “这么多稻谷苗,还有鱼苗,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呀!” 马三娃给跪了,拼命地磕着头。 沈黎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她看了一眼前面正在忙的热火朝天的工人么,那园子修的倒是有些轮廓了,只可惜,今日她非得要拆了不可! “这里去府都衙门,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个时辰,”沈黎算着时间,又看了一眼霍煜,“不过我想王爷应该早就做好打算了,是吧?” 她才刚刚说完,就小心翼翼地避开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往前走。 这只老狐狸,明明早就查到了这儿,昨夜也是故意提醒她的。 霍煜让陆海带人在这儿等着,自己跟着沈黎继续往前。 他不疾不徐地,就像是在散步:“之前听侯爷说,是你建议用稻田养鱼儿的?” “嗯,这样佃户们能多赚些银子。” “你就没想过,若是佃户赚的银两多了,就不会老老实实地给你打理庄子了?或许,他们会进城做小买卖,也许还可能去其他地方买一块属于自己的地。” “那也好呀,原本这庄子就需要许多佃户来承包租赁,我在侯府什么都不用做,靠着祖荫庇护,能得这些银子已经足够了,若是他们能安居乐业,还能得余钱去做点小生意、买地,那不也是皇恩浩荡吗?” “心可真大。” “嗯?” “你就没想过,把这田卖出去?就像前面修的园子,一亩地可比你这租给农户的价格高很多了。” “王爷这个想法很危险的,若是全都修园子了,那农户没了安身立命之本,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 造反这两个字,两人心里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出口。 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 饭都吃不饱了,不造反做什么。 沈黎还没走到园子前,就有巡逻的人把他们拦下。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江家的地儿,闲杂人等赶紧出去。” “江家?”沈黎皱了下眉,“哪个江家?” “上京城还有哪个江家?自然是刑部江尚书。” “可这地儿,不是定北侯府的吗?” “你个小女娘懂什么,侯府的大小姐已经将这块地卖给了江尚书。” 沈黎想着刚刚马三娃的话:“侯府大小姐?在哪儿呢?” 巡逻的侍卫立刻指着在不远处田埂上的一男一女:“喏,那不是么!这庄子的管事和大小姐正在商议事情,一会儿等我家老爷来了,便要正式交出这块地了。” 沈黎呵呵一笑:“那很可惜,这块地,你们今日是交不了了。” 第42章 卖我侯府的地 田埂上的唐管事和李宝珠正在密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唐管事心急如焚:“李姑娘,这工已经动起来了,别说是一个月了,就是再有十天,就能把外面一起围了,到时候就算侯府的人来了,也分不清楚哪块地是哪块地了。之前说好的银子,你什么时候给我?” “你慌什么?一会儿江府的人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到时候银子落袋为安,少不了你的。” 唐管事今日眼皮子一直狂跳,他心绪不宁的很:“我担心的很,江府的人什么时候来?” “快了吧,你也知道,他们做事原本就慢,到底是世家大族,规矩多了去了,之前又是找人来评估地价,又是测量的,难不成我手上的地契还能有假?” “我就怕侯府的人来,把这事儿给搅黄了。”仦說Ф忟網 李宝珠得意地哼了一声:“侯府的人怎么可能来?沈黎那个蠢笨如猪的东西现在都在侯府外面摆着摊,念着那些金银,殊不知,这些地契和房契才是最贵重的。” “唐管事,”巡逻的侍卫赶紧匆匆来报,“有人闹事。” “闹事怕什么,和刚刚一样打出去就好了。” “不敢打,她说……” 侍卫往沈黎的方向看过去,唐管事和李宝珠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她说她是定北侯府的沈大小姐。” 两人的眼睛珠子都差点要掉下来了。 沈黎! 她怎么来了。 唐管事双腿一软,要不是李宝珠抓住了他的老胳膊,他就要给跪了。 “慌什么!” 李宝珠努力地克制自己颤抖的身体,压低了声音,“沈黎之前在侯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只要咱们赶在江家来人之前把她处理掉,收了银子后,就万事大吉了。” “李姑娘,你不会是想杀了大小姐吧?” “唐管事,你现在若是向沈黎坦白了,银子你拿不到,而且这个管事的位置你也坐不稳。” 李宝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江家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只要交易完成,就算沈黎闹到府都衙门,闹到大理寺,最后都在刑部,只要我舅公不吭声,任凭是谁,都不能将案子递到御前。” 唐管事还在犹豫,就有人来报信:“大小姐,江府管家来了。” 李宝珠看过去,江府管家已经上了田埂,眼见着就要走过来了,这个时候必须得逼一把唐管事了。 “唐管事,再不选就来不及了,江府管家一旦和沈黎碰面,你要的银子也得化成水,你还不选吗?” 唐管事虽然害怕,但李宝珠说的不错。 只要银子到手,他就能回乡下去颐养天年了,就算沈黎要追究,也追究不到他身上。 银子这东西,需要落袋为安。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江府管家,又看了一眼在园子跟前的沈黎,狠下心肠咬牙:“什么沈家大小姐,没看到咱们大小姐在这儿么。” 他心虚地撇开头,不去看沈黎的方向:“这年头,侯爷的亲闺女都有人冒充,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撵出去!” 李宝珠欣喜地点了下头:“这种冒牌货你们就不要手下留情了,狠狠地打出去。” 唐管事不安地看了一眼李宝珠,多少是带着个人情绪的。 侍卫领了命,立刻提着棍棒朝沈黎和霍煜走过去。 唐管事和李宝珠赶紧去迎江府管家,然后着急忙慌地把人往不远处的宅子里领。 沈黎看了一眼气势汹汹而来的侍卫:“厉王殿下,看来情况不大妙呀。” 侍卫扬起手里的棍棒:“来人呀,把这个假冒侯府大小姐的人给我打出去!” 棍棒瞬间就朝她打过来,她推开霍煜,侧身抓住棍棒,用力一拉,一脚踹开那侍卫,将棍棒握在手里:“我看你们谁敢乱来!” “哪儿来的疯婆子!冒充侯府大小姐就算了,还敢在我们江家的地盘上撒野!” 侍卫们齐齐而上,他们可是江家的侍卫,是来维持秩序的,就刚刚还有佃户们闹事呢。 刚刚打走了一批,现在还来了个疯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儿的风水不好。 沈黎手里的棍子不认人,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打的江家的侍卫们嗷嗷大叫。 其中一个侍卫指着“躲在”沈黎身后的霍煜,骂骂咧咧:“你还是不是男人!居然管不住自己的媳妇儿,让她在外面发疯!这要是闹上衙门,你也得吃板子的!” 沈黎上前,一棍子砸在侍卫的嘴巴上,砸的见了血不知道,还生生砸掉了人四颗大门牙:“再敢胡说八道,扒了你的皮!” 她回头看了一眼霍煜:“被人误会也不知道辩解一番?” 霍煜心情很不错,他仰起头,看着即将要爬到头顶的大太阳:“嘴巴长人身上,我何必管那么多,是与不是,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了。” 沈黎提着棍棒直接杀去了宅子。 霍煜却很变态地问刚刚那个侍卫:“你刚刚说,她是我媳妇儿了?” 侍卫才在沈黎手里吃了瘪,被砸的口吐鲜血,说话都漏风,他哪里还敢胡说八道,赶紧摇摇头:“呜呜呜呜……” 哪知他才刚刚摇头,霍煜那张俊脸上挂着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跟变魔术一样,阴郁密布。 他“嚯”地抬起脚,一脚踩侍卫脸上,侍卫连“啊”都来不及发出,就晕了过去。 沈黎听到身后的动静,才转过头,他脸上又挂起了风轻云淡的笑容:“你说的嘛,乱说话就该收拾。” 一众被撂倒的侍卫们面面相觑,赶紧全都躺下撞死。 这人果然很变态! …… 宅子里,李宝珠和唐管事连茶都来不及给江府管家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地契。 李宝珠眼睛里的贪念都快溢出来了:“江管家,这是庄子的地契,一共是五百七十三亩地,你瞧瞧。” “不用瞧了,我还能不相信侯府吗?” 江府管家让人把装银票的盒子拿过来,放在桌子上打开,厚厚一摞银票让人挪不开眼睛。 “按照之前讲好的价格,一亩地按五百两银子算,这里是二十八万六千五百两,你们点点。” 李宝珠正要伸手去拿,门就被沈黎一脚踹开了。 “怎么?卖我侯府的地,都不需要知会我这个侯府大小姐了吗?” 第43章 这庄子你不卖也得卖 李宝珠想要赶紧把银票拿到手,可银票却被江府管家给按住了。 江府管家看了看沈黎,又看了看李宝珠,最后目光落在唐管事身上:“侯府有两个大小姐?” 李宝珠瞪了一眼唐管事:“你要再畏畏缩缩的,咱们都跑不掉。” 唐管事眼睛一闭,心一横,指着李宝珠说瞎话:“江管家,这位才是我们侯府的大小姐。” 江府管家不大相信地又瞄了一眼沈黎,匆匆而来,跑的她发髻都松散了,有些乱糟糟的,手里还提着棍棒,怎地看也不像被侯爷精心捧在手里养大的大家闺秀。 “既然是冒牌货,便打出去,免得耽搁我们交易。” “江管家!” 沈黎将手里的棍棒挡在胸前,一副谁敢往前她就揍谁的样子。 “我是不是沈黎,是不是侯府大小姐,不是谁随随便便一两句话就能定的。” 她一边说,一边往这边走过来。 李宝珠恨得牙痒痒,沈黎这个贱女人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呢!仦說Ф忟網 霸着侯府就算了,现在还要来抢庄子,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交易地契,需要我父亲的私印,我想,他们应该拿不出来。” 父亲战死沙场之后,所有的东西都随着葬礼被烧了,但唯独私印她还留着。 不仅仅是作为念想,更是因为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收尾,包括钱庄、商铺、地契什么的,都需要用到私印。 “哪里需要私印,侯爷都去世这么久了,早早地就应该是大小姐签字就行。” 李宝珠也附和道:“别以为我不懂北齐律令,我可是专门看过的,只要签字就是了。” “李宝珠,你是不是傻?你敢签我沈黎的名字吗?”沈黎冷声呵斥,“你只要敢签,我就敢将你送进衙门,伪造文书,律令里面应该有判几年吧。” 已经瞒不下去的李宝珠,气的咬紧了后槽牙:“沈黎,你就非要和我们李家作对吗?” 江府管家一听,立刻就明白了,赶紧把银票牢牢地抱在怀里:“你还当真是假的。” 好险,差点就上当了。 “江管家,就算我是假的,但我也能做主的。”李宝珠不甘心地说道,“根据北齐律令,这地契是沈黎的嫁妆,已经抬进了我们李家,那就是我们李家的东西,而且定北侯已经死了那么久早就应该有文书变更,所以只需要我们李家签字就能做主买卖这庄子的。” 现在只是说要退嫁妆,但又没说要退多少。 而且沈黎自己在府门口撑了个摊子,在不断地收嫁妆回去,那些都足够她下半辈子活了,怎地还要来掺和他们的。 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李宝珠,你可真是不要脸呀!” 李宝珠:“?!”沈黎这个贱人,怎么能抢她的词儿。 “我就是知道你们想钻这个漏洞,所以没有去户部取文书变更,侯府的所有地契、房契现在全都还在我父亲名下。” 原本她早在三个月前她就应该去户部取文书来更改,甚至那个时候,李璟然也话里话外地让她去变更。 但当时因为要处理父兄的身后事,所以耽搁了些许时间,再后来就因为皇后下了懿旨,让她在守孝期内嫁给李家,她又不愿意侯府的东西因为她的出嫁而变成夫妻财产,所以便没有去变更。 “什么?!” 唐管事一听这话,两眼一番,差点晕过去了。 他一心就只想着这庄子李家能够做主的,这才当了墙头草。 “大小姐,是我老糊涂了。” 唐管事跪走到沈黎的面前,要不是男女有别,他都想扑上去抱住沈黎的大腿了。 “大小姐,是李家姑娘哄骗我这样做的,我不想的,可她说,大小姐现在是李家的弃妇,做不了主,等卖了地,还能给我一笔丰厚的养老银子,所以我才被猪油蒙了心。” “求大小姐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吧!” 唐管事哭的那么叫一个撕心裂肺,这要是被丢进衙门去,下半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李宝珠没想到沈黎居然还留了一手,气的跳脚:“沈黎,你搁这儿坑我们!” 哪有人死后不去户部办变更的,那么大一笔遗产都不知道要去继承的吗? 若是她,只怕早早就要去变更了。 “阴差阳错,算不上坑。”沈黎将棍棒杵在地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所以现在江管家还要签吗?” 江管家笑的眼角的皱纹都一层一层的:“签自然是要签的,可我不和他们签,我和你签。冒牌货不能做主,但你这个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女能做主,对吧。” 他们江府要的是这块地,和这块地的主人是谁没什么关系。 “我们老爷园子都已经初具雏形了,总不至于因为你们内讧的关系,将前面做的所有事全都白费了吧。” 沈黎温柔地笑着:“江管家,兴许我刚刚说的不够清楚,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侯府的所有地,都不卖,听懂了吗?” “沈姑娘倒是个硬骨头呢。” 江管家笑眯眯的,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怨毒。 “轰——” 沈黎皱了下眉,身后的大门被人关上了。 江管家悠哉哉地坐着,还调整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 “沈姑娘,您有时间慢慢想。” 他带了六个人来,一个个看起来都很孔武有力,并不是善茬。 很快就有人给他烧了水,泡了茶。 一时之间,茶香泗溢。 他拨着茶盖:“只是沈姑娘,我这个人耐心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够了吧。” 虽说李宝珠没有讨到好,但看沈黎吃瘪,她就来了兴致:“沈黎,这庄子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江家可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 “江家?哪个江家?”沈黎装傻充愣,“上京城那么多人姓江,你们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得不得罪的起呢?” “沈黎,你少在这儿胡搅蛮缠,这可是刑部江尚书府上的管家,这庄子我们之前已经谈好了价格,五百两一亩地,如今你横插一脚进来,也罢,我就吃点亏,”李宝珠很不情愿,“五五分,如何?” 不等沈黎回答,李宝珠又道:“之前也是我牵线搭桥才和江家谈拢这个价格的,外间可没有这么高的,你休想蛮不讲理地敲诈我,少一分我不答应。” 第44章 她也要当一只小狐狸 沈黎差点被气笑了,李家到底是怎么教养了,居然会教出吃屎的把拉屎的凶到的人。 “五百两,五五分?当真和你的气质附和的,匹配的很呢。” 李宝珠没听懂:“你什么意思?你这是答应了?答应了就好,我可不管什么气质什么的,我要的是银子。” 上次在玲珑阁吃了亏,这一次还不得把场子找回来,虽然亏了些,但至少能套出银子来,回去她只要将事情全都推到沈黎身上,相信父亲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就连江管家都听不下去了:“李姑娘,她这是骂你二百五呢。” 非得要让人挑明了,这姓李的姑娘该不是他们老爷外甥女的女儿吧? 竟这样蠢笨。 “沈黎!你又骂我!” 李宝珠气急败坏就朝沈黎扑过去,沈黎正愁没动手的机会,手中的长棍朝着李宝珠就扫了过去。 就听得一声“哎哟”,李宝珠的身子就像断线的风筝朝着江管家砸过去。 江管家哪里预料的到沈黎这般不给面子,故意把人打过来,砸了他一个满怀。 虽说是温香软玉的,但还是挺沉的,差点没给他砸断气了。 江管家怒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人给我抓起来,画押按手印!” 他们江家收了这么多地就没有不成功的,而且园子都划出来了,岂有反悔的道理。 沈黎飞快地冲向大门,反手将长棍丢出去,狠狠地将追过来的江家人给打倒在地,她拼命地拉开了大门,钻到不知道在宅子外面站了多久的霍煜身后。 “躲门后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帮帮忙,他们五大三粗的,我可吃亏了。” 她抓着霍煜的衣袖,就露出个脑袋来,声音也不自觉地瓮声瓮气,好似当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她才不要霍煜这只老狐狸全身而退。 明明就是这家伙存心不良,引她来的,总不能她在前面冲,他在后面捡现成吧。 怎么着也得让他出出血,才让他知道,她不是能随便利用的。 江管家不曾见过霍煜,忽然出现一个面色苍白,还裹着厚重大氅的男人,江管家也不高兴:“沈姑娘若是要找帮手也得找个能扛得住事的,可不是找这种小白脸。” “给我上!” 才被沈黎一棍子掀翻的侍卫们齐齐爬起来朝霍煜扑过去。 可下一刻,陆海就带着潜龙卫来,不过眨眼间就将宅子里面的人全都控制住了。 李宝珠在看到霍煜那一瞬,双膝一软就给跪下去了,为什么每次沈黎都能找到厉王殿下救场! 不是说厉王殿下是貔貅命格,吃人不吐骨头的吗? 怎地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沈黎这个扫把星纠缠在一起,也不怕倒霉么! 江管家还不知道自己要倒霉,骂骂咧咧的:“你们都是些什么人!竟敢对我无礼,知不知道我主子是谁!”ωww.xSZWω㈧.NēΤ 他在上京城横行霸道多年,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的。 “识趣的就放开我,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陆海一脚踹在他脸上:“该死的东西,敢叫我家王爷给你磕头,你有几个脑袋!” 江管家虽然心里惧怕,但还是梗着脖子:“你们竟胆敢冒充皇族!当今陛下的皇子们可都还没有封王加爵的!” 当今陛下有七个孩子,三男四女,可三位皇子都没有封王加爵。 “蠢东西!” 陆海抽出长剑,削掉了江管家头上的帽子。 江管家忽然想到一个人,他捧住了自己的脑袋,生怕要被人砍掉那般。 他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斜眉入鬓,面容苍白,怕冷地穿着不合时宜的大氅,明明身形高大,可给人一种随时都能倒下的错觉。 越看,越是能和心里的那个人合上。 “王、王爷?您是厉王殿下?” 他颤抖着,最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怎么会惹上这个瘟神呀,厉王霍煜乃前朝太子,是当今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平时闲散在家,唯有一种差事能请得动他——抄家。 现在厉王来这儿是做什么,难道是盯上他们老爷了? 不能吧。 江管家躺在地上的片刻脑子里已经把这些年来做过的坏事给捋了一遍,可这些都算不上能抄家的呀。 陆海不惯着江管家,用他还没有喝完的茶直接把人给泼醒。 江管家其实还想装死,可架不住听到陆海的威胁:“再不醒就沉塘了。” “醒,醒了。” 霍煜瞧了一眼还躲在他身后的小狐狸崽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本王今日只是路过,无意撞见有人强买强卖。” 李宝珠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这里是城郊,还能路过? “没强买强卖,刚刚在商量价格呢,是吧,沈姑娘。” 江管家都快哭了,早知道今天出门就看看黄历了,也不至于会落到这个瘟神手里。 陆海抬脚又给了江管家一下:“什么沈姑娘,这位是陛下才封的安平郡主。” “什么?!”李宝珠忽然惊呼了一声,“沈黎你!你凭什么被封为郡主?!” 她这几日在养伤,也不知道上京城发生了什么,今天也是一大早天不见亮地就出了城,也没人同她说过这事儿。 沈黎笑的眼睛都完成了两只新月:“怎么?陛下要封我为郡主还需要你的同意吗?” 李宝珠被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陛下要封谁为郡主自然是不需要旁人过问的,可为什么是沈黎。 明明之前沈黎挨了皇后娘娘的责打,名声都毁了的差不多了,也不会有好人家登门提亲的,怎么忽然又成了郡主。 若是郡主,那形势就不一样了。 会有大把的人想要攀龙附凤,到时候沈黎肯定能嫁的很好的。 越想李宝珠就越是嫉妒,眼睛都通红通红的,她都这么努力了,还什么都没有讨到。 “我是不是郡主不重要,重要的事,今日我路过我侯府的庄子,就看到有人殴打租我侯府良田的佃户,我跟着来瞧,还有人逼着我卖庄子。” 沈黎躲在身形高大的霍煜身后,都衬得她也小小一只。 漂亮的羽睫一颤一颤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王爷可要为我做主呀。” 霍煜虽然很受用这一招,但还是提醒着:“戏过了啊。” 沈黎眨眨眼睛:“我觉得还行,毕竟仗势欺人的感觉可真不错,我还想再接再厉。” 第45章 黑吃黑 霍煜也由着她,给了陆海一个眼神。 陆海立刻就让潜龙卫动手,顺便就审了一出案子来,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给了供词还签字画押了。 刚刚办完这一切,府都衙门的衙役小哥们就来了。 “王爷,外面江家侍卫和侯府佃户的口供我们都已经抄录了,他们也都画押了,我们要将人带回府都衙门去了,您这儿可还有事要交代?” 霍煜摇摇头,弯腰就从江管家手里轻轻松松地拿到了那一盒银票。 江管家才撑起身子想抢回来,可陆海的长剑立刻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王爷,这银子是……” “到了本王手里,哪里还有能拿回去的。”霍煜将银票放在桌子上,淡淡地吐出两个,“充公。” 江管家这下是真的晕了过去,他要怎么和江家交代呀! 地没拿到,还白白地送了二十多万两来打水漂,要是老爷知道,可不得将他宰了。 只是他的确是低估了霍煜的手段,哪能让他回江家呀,府都衙门直接把所有涉案人员全都带回了衙门,除了那些老实巴交的佃户。 等清理完这儿的乌烟瘴气,沈黎才笑眯眯地走到桌子前,眼睛时不时地往银票盒子上瞄。 其实这几日他们侯府也挺艰难的,所有的嫁妆还回来的时候都还给了十两银子的,这话她之前是说出去了也不好收回来。小說中文網 可没想到李家当真是不要脸的,送了那么多嫁妆出去,给银子都差点让她给破产。 霍煜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盒子上,食指上的玄玉戒指十分夺人眼球:“怎么,想要?” “可以要一下吗?” “可以呀。” 沈黎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要了就丢你进牢房,罪名是收脏。” 沈黎撤回了一个笑容:“小气!” 她哼哼两声:“这里二十多万两银票,你全都要上缴国库吗?” “我为什么要上缴国库?” “这是赃款,你不上缴国库,那不就是收脏?” 沈黎现学现用。 霍煜拿起盒子,笑容灿烂:“本王负责抄家,抄的便是赃款。” 说完人已经走了出去,沈黎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追出去霍煜将银票盒子递给陆海:“赔偿佃户之后,再请人把这儿恢复原样,余下的用来抚恤青甲军遗孀遗孤。” 陆海应了一声,带着银子就走。 沈黎追上来:“你这算什么?你这是灯下黑,黑吃黑,还有没有王法了?” “安平郡主,容本王提醒下你,除非告到皇帝那,否则本王就是王法。” 沈黎:“……” 太猖狂了吧。 佃户们感激涕零地在庄子外面等着沈黎,见到她,就跪了下去。 “郡主,多谢郡主,多谢郡主啊。” “你们快起来。” 沈黎想要上前去搀扶,霍煜却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跟前,陆海已经把人扶起来了。 等到人全都起来之后,霍煜才往旁边挪了下,骄傲地仰着头。 称头的佃户马三娃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他感激涕零:“没想到咱们庄子的唐管事竟然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想卖掉侯府的产业,郡主放心,只要郡主不卖地,我们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干活。” “多谢郡主给我们治伤还给我们银子。” “郡主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请受我们一拜。” 说完那些佃户又齐齐地跪下,给沈黎磕头。 沈黎看向一旁骄傲的霍煜,想到刚刚的银子,她很不理解,但还是让佃户们先起来,又让马三娃暂时负责管理下庄子,等她回去之后再安排合适的人来打理。 出了庄子后,沈黎才问:“银子是你给的?” 霍煜不否认,但已经上了车。 沈黎赶紧跟上:“你为什么刚刚不同我说呢?” “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吗?” “这银子……” “银子是本王吞的,本王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和你定北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沈黎皱起眉:“你是不是……” 她想到了一个理由,可又觉得这个理由不成立。 但除了这个不成立的理由之外,又好像说不通。 她顿了下,才道:“是想保护我?” 那银子是江家的,若是江家知道是她拿了,以后必定会报复在她身上,可若是霍煜拿走了,江家就算想报复,也需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可是霍煜……也是陛下的眼中钉呀。 霍煜望着沈黎,她眉眼里有着急,心里就很变态的欢喜。 他凑上前,嘴角微微勾起:“是呀,所以你做好以身相许的准备了吗?” 语调轻快,倒是让人根本分不清楚真假。 沈黎撇开头:“想都别想。” 霍煜摸着大氅上皮毛,脸色一点点地沉下去:“那你就别管,本王的事只有本王的王妃才有资格管。” 沈黎懒得搭理,切!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春见是早早地就被潜龙卫送回来了,一直都在门口等着。 倒也不是信不过厉王殿下,总就是觉得不放心。 直到沈黎下马车,她才欢腾地迎上来:“小姐没事吧。” 沈黎摇摇头,正要回复,霍煜却掀开了车窗帘子:“郡主还是好好地想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雷霆风暴吧。” “嗯?” 霍煜放下了帘子,没给沈黎答案。 沈黎满脑子疑惑地往侯府走,才一只脚踏进去,忽然想到出城的时候那家伙说的话。 他出城是为了城郊圈地一案。 她猛地转过身:“霍煜!你个该死的!” 那家伙不仅仅是将她扯进圈地一案,更是要让她在上京城的漩涡中无法抽身。 圈地是江家所为,江家背靠皇后,仰仗的是三皇子。 而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和李家作对,和皇后倒是没有明面上的争斗,可这一次却不那么简单了。 江家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将京郊的地全给圈了。 遇上他们定北侯府,那是江家倒霉,可若是遇到平头百姓,就不知道是谁倒霉了。 但现在,不管是谁都没有她倒霉,原本是她千挑万选选的霍煜来当靠山,没想到这个靠山竟然会坑人。 沈黎现在有些头疼,她需要好好地静一静,否则迟早有一天会被霍煜气死的。 第46章 尊严,被踩碎了 李训今日在长公主府厚着脸皮,当着长公主的面给周侍郎引荐了李璟然,还攀了些关系才等到了周侍郎的一句肯定的话语,总算是把李璟然的事敲定了。 虽说受了些白眼,但那都是值得的。 要想成为人上人,此前肯定是要受些委屈的,可李璟然就不那么想了。 今日在长公主府当着赵清河的面那么卑微,他的面子可往哪儿搁。 明明父亲已经是三品大员了,怎地面对周家那位侍郎竟然还要讨好,他心里就不大舒坦了。 “为父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璟然呀,你须得知道,在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官儿,街边上随便一块牌匾落下来就能砸中朝中大臣。” 李璟然虽然不舒服,但李家能有今日的成就,也都多亏了父亲,他闷闷地回道:“知道了父亲,孩儿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以后他一定要在战场上立下更多的功劳,平步青云之后,要让那些看不起他们的,羞辱过他们的,全都趴在地上,仰他们的鼻息。 两人才回府坐下,江家那边就差了人来传话,让他们过府一叙。 李老夫人才过来说饭都做好了,要不吃个饭再去都被李训翻了个白眼。 “你舅父让我们赶着饭点去必定就是宴请,想来是宝珠已经将事情办妥了,我们自然也不能耽搁。” 家里的饭菜,哪里有江家的可口,那可是他想攀了许久的世家大族呢! 江家之前就在上京城有一定的根基,比他们李家来的早,也是从龙有功的重臣。 江家现在的家主江淮现在已经是刑部尚书,一品大员了,以后肯定也是能位列三公九卿的。 李璟然想着刚刚李训的话,立刻举一反三:“那我去准备些礼物,舅公好似喜欢字画,我知道沈黎嫁妆里还有些字画,正好给送去。” 李老夫人道:“你舅公喜欢宴帧的字画,好似还有。对了,把那株千年人参也给带上吧。” 李璟然在库房匆匆一阵找,宴帧的字画倒是有,上次没有全给沈老太公送府都衙门,至于那只千年人参,他倒是没有找到。 但现在他赶时间,也没有继续翻找。 他抱着字画出来,就和李训上了车。 在马车里一边整理着字画,他一边嘟囔:“父亲可有见过库房里的那只千年人参?” 李训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下:“我都不曾去过库房,怎么,不见了?” “不知道,刚刚没找到。” “人家说,人参会跑,是不是红绳绑的不够牢,跑了?” 李璟然笑着将字画全都放好了:“父亲可真会说笑。” 很快就到了江家,江家的刘管家冷着脸迎上前:“李大人、李将军,请。” 李璟然不高兴地皱了下眉,当真是世家大族,这些个下人都比人高一等的样子,就跟他们欠了他银子没还一样。小說中文網 等他一会儿上了桌,一定要让这个狗眼看人低的老东西给他布菜! 刘管家领着两人来到偏厅:“李大人、李将军请稍作歇息,我家老爷很快就来。” 李璟然心直口快:“其实不用舅公来的,我们可以去膳厅等的,反正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的。” 刘管家只是笑了笑,也不搭话就退出去了。 李训早上没吃多少,这会儿有些饿了,可江家的待客之道倒是有些差错的,只上了茶,连茶点水果都没有,喝了两口之后李训就更饿了。 而膳厅里,江淮正在慢条斯理地用着膳,刘管事来回了话:“老爷,已经让人去衙门打点了,原本这也不是太大的事,可事关定北侯府,那位侯府的贵女才被封了郡主,衙门也不好放人,只能暂时委屈江管家了。” 江淮面无表情地用着膳。 菜是一道一道上的,伺候用膳的下人在看到他筷子不动了,就会撤下一道,再上新的菜品,所以他一顿饭基本上要吃一个半时辰。 偏厅里的李训和李璟然被饿的前胸贴后背,肚子都在打鼓了,也不见人来。 李璟然有些坐不住了:“父亲,舅公这不大像是要请咱们吃席的。” 李训其实也感觉到了,但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大中午的人让人来这儿喝茶,这分明是在折腾人么。 可碍于江淮的官阶和辈分,他想走也不敢走的。 好在他们在偏厅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江淮终于姗姗来迟。 李璟然都饿的清口水直流了,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去,将手里的字画跟献宝似得:“舅公,这是侄孙儿给您准备的宴帧的字画,孤品。” 江淮给了刘管家一个眼神,刘管家却笑着请李璟然回位置上。 “李将军这字画可是从安平郡主的嫁妆里取来的?郡主的嫁妆清单贴的大街小巷全都是,李将军这是要将我们家老爷拉下水么?” 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李璟然后背凉飕飕的:“我不是……” “我们江家不收来历不明的东西。” 李璟然的脸火辣辣的,就像被刘管家扇了一巴掌似得。 他没想到精心准备的东西,被人拒之门外就算了,还要被这样羞辱。 他握着字画的手,都捏紧了,指甲都快要扣崩裂了。 江淮落了下座,丫鬟立刻就上了茶水和糕点。 刘管家故意道:“糊涂东西,老爷刚刚用完膳,上什么糕点,撤了。” 李训再也坐不住了,他朝江淮作揖道:“舅父,可是我李家得罪了您,您要这般羞辱我们父子?” 大中午的赶着饭点儿让他们来坐了两个时辰的冷板凳,其间只上茶不上点心,分明就是让他们饿着等。 原以为还有一顿大餐,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羞辱。 江淮冷着脸色:“这就是羞辱了?那你们李家将本官的人送进衙门,又算什么?” “什么衙门?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呀,我们……” “哐当!” 江淮一挥袖,茶杯就被扫落在了李训的脚边,滚烫的茶水飞溅出来,烫湿了李训的脚面。 “父亲!”李璟然赶紧去扶着差点要倒下的李训。 “这就受不住了?”江淮纹丝不动,面色如铁,“李训,你以为攀上了容家就能平步青云了吗?我告诉你,若是你解决不了西城郊庄子的事,我会让你们李家彻底从上京城消失,懂?” 第47章 李家起了杀心 李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江家出来的,只是脚背上烫伤的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关。 都不用脱鞋袜,他都能感觉到,脚背上必定是被烫起了水泡,现在每走一步对于他来说都是折磨。 他在上京城六年,从未有过受过今日这般屈辱,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定北侯府的那个贱妇——沈黎! 李璟然扶着李训一瘸一拐地回了李家。 李老夫人原本还想着这一次他们在舅父面前得了面子,三天后傅夫人主持春日宴的时候她好和江家人多说说话,给自己儿子未来的前途撑撑场子,可没想到父子两竟然这般狼狈。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了腿?还不快去请大夫!愣着做什么!” “你们不是去江家了么?怎么会搞成这样,不是说立了功,是去用膳的么?” 李老夫人喋喋不休,越说李璟然心里就越烦。 他将精心挑选的字画丢在地上:“母亲!您别说了,全毁了!全毁了!” 下人们合力将李训扶着进了屋子,李璟然拉着李老夫人:“母亲,快让人去府都衙门打点,宝珠也被沈黎送进去了。” “啊?” 李璟然愤懑地咬牙:“上辈子我一定是杀了沈黎那个贱人的全家,否则她怎么能这样恨我,要将我们李家给毁掉呀!” 他还有些更恶毒的话还没有骂出口,门房就来了人:“老夫人,将军,安平郡主来了。” “好呀!我不找她,她倒是找上门来了!” 李璟然气急败坏,取了自己的长剑,提剑就往外面冲。 “我去杀了她,我要去杀了她!就算拼的同归于尽我也要杀了她!” “糊涂!”李老夫人赶紧一把抱住李璟然,“你个浑货,你是什么身份,能和她同归于尽吗?她不过就是个瘟神,一个孤女,你可是我们李家未来的顶梁柱,前途无限,怎能为了一个丧门星而自贱?” 李老夫人将他手里的剑慢慢地抢过来,小心翼翼地安抚着:“你先回后院,这里有母亲,母亲来应对。” 她逼得自己冷静下来,当真是个丧门星,谁和她沾染上都没有好下场, 克父克母克兄就算了,现在还要祸害他们李家,幸好退婚退的早,不然还不知道他们要倒霉成什么样子。 “去请沈老太公出来,就说他的侄孙女儿良心发现,来接他了。” 沈黎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众府兵,阵仗不小,进来的时候,把李老夫人都吓了一大跳。 “沈黎,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三日期限已到,我是来取嫁妆的。” “放肆!”李老夫人指着沈黎身后的府兵,“有你这么蛮横地强取豪夺吗?” “那也不及你们李家,我的嫁妆再在你们李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呢。”沈黎丝毫不客气,“今日若不是我去的及时,你的女儿就要冒充我将我侯府位于西城郊的庄子卖给江家了。” 李老夫人大概是知道这里面的猫腻的,但她抵死不认:“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我还没问你,何以要诬陷宝珠,让她受牢狱之苦?” 沈黎懒得和她废话,对身后的周嬷嬷道:“后院的库房,有我的嫁妆,只管去,出了什么事,本郡主兜着!” “你敢,你们敢,诶诶诶,放肆!” “抢劫了——抢劫啊——” “定北侯府抢劫了!” 李老夫人扯开嗓子去李家外面嚎,可没人来帮忙。 定北侯府的府兵忽然就变得神勇起来,训练有素冲的李家的下人根本无力抵挡,就是李璟然想要冲杀一二都被巧妙地按住,让他动弹不得。 原本沈老太公还想出来嚎一嗓子的,可看着沈黎这样大的阵仗,又护住了自己的乖孙,权衡了下,默默地滚回了房间。 这种时候他不大好出现,还是在房间里好好地修养,其实在哪儿吃吃喝喝也是一样的,犯不着和沈黎硬碰硬的。 侯府的府兵动作快的很,账房先生和周嬷嬷指哪儿抬哪儿,压根不管李家人的阻拦,就是连空箱子都得抬走,那可是上好的紫檀木,老值钱了,可不能便宜李家这群吸血的蚂蟥。 这些实物沈黎倒是不在意了,就是地契和房契,特意让周嬷嬷和账房先生核对了下,确认无误之后才带着人浩浩荡荡地从李家离开。 沈黎来的快也去的快,只是李家库房现在一片狼藉,空空荡荡的,就像被人洗劫了一样。 李老夫人几近晕厥,她扶着门框,气的一口老血喷出来:“沈黎!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以死谢罪的!” …… 上了马车,周嬷嬷点着手里的地契和房契,心有余悸:“幸好都在,否则可麻烦了,还要去户部报失,重新测量田地和房屋,最麻烦的还是那朱雀大街上的十间商铺。” “之前就该带走的,就是没在意。”沈黎虽然嘴硬,但心里却清楚,霍煜这次是实实在在地帮了她大忙的。 虽然最后还是被他坑了,但她还是赚了,就连外面跟着马车的府兵,也都是披着府兵一层皮的潜龙卫。 才下了马车,沈黎就收到了傅阁老府上送来的春日宴请帖。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些宴席,以前收到请帖都是父兄为她挡下,但今时今日,她必须要面对了。 说是春日宴,不过就是一群成日没事的朝臣女眷在一起嗑瓜子嚼舌根,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事,也是为了家中的父兄夫君牵线搭桥。 她现在才受封了郡主,若是不出席,少不了要被人说是摆谱,而且这一次轮到了傅阁老的大儿媳妇秦氏操办。 秦氏之前与她母亲曾是手帕交,虽说后来因为嫁人不怎么来往了,但到底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沈黎将请帖给了周嬷嬷,请周嬷嬷给她选些礼物,去赴宴总不能空手去。 三日时间一晃而逝,这三天是沈黎最安静的三天,没有闲杂人等来烦,就连霍煜这个瘟神都没有来招惹她,心情别提多舒畅了。 就是他口中说的狂风暴雨,迟迟不来,倒是让她挂记着。 第48章 沈黎她,一女配二夫! 上京城的女眷们每一个季度都会办个喜宴,明面上是赏花品茗,实际上却是为各家的男人拉拢人脉,收罗一些对各门子弟有用的信息。 其实这些对于以前的沈黎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但现在她孤身一人要在藏龙卧虎的上京城站稳脚跟,那就必须要拉拢关系。 被霍煜坑了好几次,她决定要主动出击,傅夫人便是她的首选。 今日沈黎选了一条月白色的长裙,特意配上之前母亲留下来的海棠白玉簪去赴宴。 宴席并不在傅府,而是在京郊的百花阁里。 从城东大门出去后不过十里地就到了,越是靠近百花阁就越是被鲜花簇拥,特别是桃花和樱花,错落有致,乱花渐欲迷人眼。 马车在百花阁外停下,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沈黎下了车,递了请帖,门外傅府的下人才允许她们进去。 今日来的全都是女子,所以才进院子就听到平日里很少见的欢声笑语。 常年在高门大户的宅院里端庄大方,不论是出嫁为人妇的,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都在今日变得活泼起来。 “呀!沈姑娘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一声,那些还在闲聊的人齐齐往沈黎这边看过来。 “什么沈姑娘,当下应该称一声郡主。” 有人善意地提醒着,紧接着一众人便就笑了起来。 傅夫人秦氏寻声而来,脸上露出了欣喜:“阿黎你可算是来了,可让我好等呢。” 她和侯夫人在闺阁之中情谊匪然,要不是各自丈夫政见不同,导致后来就没怎么来往,她也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黎吃苦的。 到底朝堂之上的事她也不懂,除了能力所能及地让人送还沈黎的嫁妆之外,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毕竟傅家,还是老爷子做主,她这个当儿媳妇的,总不能忤逆说公爷不对吧。 沈黎向傅夫人行了礼,傅夫人扶住了她的胳膊:“好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都已经过去了,没事的。”沈黎端庄地笑着,“傅夫人送回来的嫁妆我都记在心里,多谢夫人。” “别叫傅夫人,怪生份的,叫我秦姨。” 傅夫人握紧了沈黎的手,满眼都是心疼。 “幸好你随了你父亲,否则要像阿禾那般性子,不得被李家欺负到死呀。” 她虽然不敢管,但也不是不能听。 这三个月来发生的林林总总,她都是听说了的,只可惜身不由己,不能出手相助。 特别是在看到沈黎发髻上的海棠白玉簪,她心里就更是愧疚。 那白玉簪是一双的,一只在侯夫人那,一只便在她那。 “如今阿禾的血脉就只剩下你一个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你便来傅府寻秦姨,秦姨虽然帮不上你的忙,但能庇护你一时。”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傅夫人心疼无比:“可若你想有人庇护你一世,须得寻个好二郎。”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赶紧附和:“诶!傅夫人,我记得您侄儿周家那位二公子就挺不错的。” “我那侄儿人品贵重倒是不错的,就是才亡妻,是个鳏夫,我总不能让阿黎去当填房吧。”尛說Φ紋網 沈黎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笑着,这周二公子倒是得人欣赏呢,长公主那边拉了一道红线,现在又轮到傅夫人了。 “秦姨,不必了,我还在守孝期。” “没事的,那位周二公子也才当鳏夫不久,你们可以先相处着呢。” 沈黎真的会谢,她好脾气地忍着,毕竟今日是来赴宴的,得笑脸相迎。 “若郡主不喜欢,我记得王侍郎家还有个孩子,也挺不错的,听说去年还考中了进士,今年得定官职了。” 说话的是赖御史的夫人,她笑容满面,当真是要为沈黎寻到一位如意郎君才好。 沈黎万分尴尬,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是明明是春日宴,怎地就变成了她的相亲宴。 “若是郡主不介意,我让他一会儿就来可好?” 沈黎尴尬地嘴角抽抽:“是不是太着急了些,今日不是赏花品茗吗?” 傅夫人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手背:“是赏花品茗,但也要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侯府只有你一个人,上京城豺狼虎豹横行,我怕你吃亏。” “傅夫人多虑了,安平郡主吃不了亏的。” 不合时宜的声音横空而来,惊得一众人全都看了过去。 李老夫人此刻正搀扶着沈老太公走过来,吓得一众女眷纷纷起了身。 傅夫人皱起眉:“李老夫人怎地带个男子进来?” “傅夫人莫要着急,这位是沈家老太公,虽说不是沈黎嫡亲阿爷,但也是沈黎的长辈,今日我便是要来当众揭穿沈黎一女配二夫的无耻嘴脸!” 别说是一众人了,就是沈黎自己都震惊了。 春见气不过:“李老夫人,你们李家想吃我家小姐的绝户,被我家小姐识破挡在门外,怎么现在又要往我家小姐身上泼脏水吗?” “贱婢!主子说话,岂有你插嘴的?!” 李老夫人上前就要给春见耳光子,沈黎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人狠狠一推。 “李老夫人,陛下圣裁,我侯府和你们李家早就没有一点儿关系了,你们之前想贪墨我的嫁妆,霸占我侯府的庄子,现在又要往我身上泼脏水,这事儿就算闹到陛下那,也是我有理的。” “你放心,陛下会知道的,你一女配二夫的证据,我已经交给礼部了,相信不日就会上呈给陛下。” 李老夫人冷声呵斥,“今日我来,便是要当众戳穿你的嘴脸。” “你口口声声地说我李家霸占你的嫁妆,但如今呢,你的嫁妆不是回到了你的手里吗?倒是我们李家被你搞的鸡犬不宁,儿媳宋氏和次女宝珠现在都还在大牢里,不止如此,你还害的你的婶婶张氏也被丢进了大牢。” “沈黎,你简直是个丧门星!” “就你这样的,还敢来让人为你说亲做媒,诸位可要擦亮眼睛,免得以后娶个瘟神回家,落得和我们李家一样的下场!” 第49章 霍煜:她配的本王 傅夫人将沈黎护在身后:“李老夫人,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左一个丧门星,右一个瘟神的,阿黎不过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有什么错?若不是你们李家起了贪念,要霸占侯府的嫁妆,会有如此下场吗?” 赖夫人也道:“就是,我家老爷说了,要不是你们李家横行霸道仗着皇后娘娘作威作福,郡主也不会在未央宫挨那么重的板子,差点死在半道上!” “人家还没进门呢,就要霸占人家的嫁妆,你简直是个恶婆子!” 李老夫人没想到风向不对,按往日的情况,她这么一说,那些人肯定是要偏帮她的,怎地现在全都帮沈黎了。 “沈黎,倒是我小瞧了你,你竟然蒙骗了诸位夫人,好好好,老太公,您来说。”李老夫人赶紧对沈老太公道,“说说沈黎是如何一女配二夫的!” 沈老太公道:“沈黎的确在和李家婚约之前,还有一段婚约,至今那段婚约都尚未解除。” 若是李老夫人说这话,大家伙儿肯定会怀疑的,但沈老太公作为沈家的长辈,这话说出来很有分量的。 而且刚刚李老夫人还说,已经把证据交给礼部了。 若是真的,那沈黎可就彻底完蛋了。 女子贞洁比什么都重要,之前与李家退婚闹的沸沸扬扬,若不是有圣旨,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嫁个好人家。 但一女配二夫这事儿一旦坐实了,可不就是打了陛下的脸么。 彼时不止是沈黎,整个侯府,都会遭殃的。 “阿爷,虽说你将我逐出了沈家,也不能红口白牙地污蔑我。” 沈黎作为当事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配了二夫。 “你倒是说说我配了哪个二夫!” “你配了……” “她配了本王!”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为之一振。 尚未出阁的那些女子齐刷刷地看向上京城中曾经的传奇,就算是如今他是陛下的眼中钉,但那张好看的皮囊也足以让女子们青睐的。 倒是那些经历过六年前政变的妇人们,动作极其争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与自己亲厚的闺阁女子护在了身后。 招惹谁也不能招惹厉王! 傅夫人也是第一时间护在沈黎跟前:“厉王殿下来百花阁做什么?” 今日明明都是宴请的女眷,沈老太公来也是由李老夫人这个不懂事的女人带来的,这事儿她回去之后再好好地吹风,但霍煜这个瘟神来做什么。 作为前太子,他不好好地在府上躲着,到处招摇过市的,是要连累谁。 “傅夫人,本王来,接她。” 霍煜目光所至,便是沈黎。 沈黎茫然地从傅夫人的身后歪了个脑袋出来,眼里只有一句话——你是不是有病? 她今日来百花阁可是为了和傅夫人拉拢感情的,他来捣什么乱。、 可霍煜并不像平日那般嬉皮笑脸,神色冷清的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那般。 傅夫人回头看向沈黎,眼神里满是复杂:“阿黎,他刚刚说,你配了他?” 她想听沈黎亲口回答。 沈黎正要开口,霍煜却抢先道:“傅夫人,这本是一桩旧事,沈黎并不知情。” “嗯?” 沈黎懵了,她感觉血液都快冲到头顶了。 “厉王殿下少在这儿帮沈黎说话,”李老夫人本来还愁礼部那边还没有安排人来,她会被沈黎的巧舌如簧给击退,没想到霍煜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若当真是不知道,那为何,在我李家的婚宴之上,她会跟你走?” 这个时候,一众人才回过神。 一个月前,沈黎和李璟然的喜宴之上,正是霍煜带走了沈黎。 “分明她就是拜高踩低!” 沈老太公立刻帮腔:“对!我可作证的,六年前,厉王殿下还是太子,沈黎若是配给了他便是太子妃,只是天不遂人愿……” 六年的政变,霍煜的前程被生生斩断,皇位易主,自然前太子这个人就成了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后面的话,沈老太公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但他停了足够长的时间,让大家伙儿有想象的空间。 “而后,沈黎又攀上了李家,只可惜,李家和厉王殿下都是被她的伪善给蒙骗了!” 有血亲关系的阿爷作证,这一番说辞完全可以将沈黎钉在耻辱柱子上。 之前还在为沈黎抱不平的一众人全都开始风吹桥头草,两边倒,窃窃私语的声音并不小,但足够刺耳。 “我就说嘛,怎么就能当上郡主,看来沈黎还是有些手段的。” “难怪李家被耍的团团转,那么多人都在大牢里呢!” “看她人畜无害的样子,没想到心眼儿这么多,若当真是以前就配给了厉王殿下,那岂不是以前就是……” “嘘!这话可不兴说的。” …… 尽管沈黎已经强行保持自己足够冷静,但都还是抗住不一团浆糊。 她简直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被许配给了霍煜,她这个当事人为什么不知道? 可霍煜那斩钉截铁的模样,却又让她产生了自我怀疑。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老夫人继续煽风点火:“沈黎拜高踩低,贪慕虚荣,知道如今厉王殿下病入膏肓,没有长寿之数,所以才会重新选择了我儿子璟然,可怜我儿子差点就要娶了旁人的有夫之妇了!” 傅夫人听不得这般尖酸刻薄的指责:“什么叫有夫之妇,李老夫人,你嘴巴放干净点!” “傅夫人,从来一女不事二夫,如今沈黎上一段婚约尚未作废,就差点与我儿子结了秦晋之好,若不是宋氏来阻挡,我们李家的脸面可都要被沈黎这个贱人按在地上踩了!”尛說Φ紋網 “而且,她这段时间所作所为,也不是个好种!” 李老夫人这些日子可受了不少气,她今日要是不撒出来,肯定要气病了。 “沈老太公是沈黎的阿爷,沈张氏是沈黎的婶婶,如今一个借居在我李家,一个被沈黎丢进了大牢,我请问诸位,这种女人也配活在世上吗?” 第50章 他在撒娇吗? 傅夫人也找不到来话来找补了,她身子松了些,就不知不觉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沈黎并不指望傅夫人能够扛得住压力保护她,尽管傅夫人刚刚说的那样好听,但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是李老夫人的指认和霍煜的亲口承认,让她百口莫辩。 若此时为真,就算她不知情,也会被上京城所有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三人成虎,谣言只会止于智者,可市井小贩并没有那么多智者。 要解决掉这件事,必须得快。 沈黎正在盘算着下一步要怎么走,霍煜却走到了她的跟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的身子尽数笼罩住。 她茫然地抬起头,却听到霍煜清朗的声音—— “是本王心悦于她,她并不知情。” 沈黎:“嗯?” 啊喂!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吧,现在不澄清还越描越黑了,他今天出门脑子被驴踢了么! 可不等沈黎质问,百花阁外面的侍卫就匆匆来报。 “夫人,锦衣卫来了。” 沈黎愣了下,还没有回过神,就看到锦衣卫副指挥使秦若谷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而来。 秦若谷是南镇抚司的副指挥使,也是傅夫人母族很出色的晚辈。 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霍煜在北镇抚司挂职,奉旨抄家。 原本就是齐帝为了孤立他而设的。 霍煜手下的人,也不是锦衣卫,而是潜龙卫,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实际上也就只有二十来个人,在朝廷里,也没有俸禄可言,全靠霍煜自己撑着。 相比北镇抚司来说,南镇抚司就很单一了,不查外案,只查内案,只要北镇抚司的人,他们就有权力收押、彻查。 霍煜抄家抄的多了,府上自然会有些来历不明的东西,秦若谷不止一次登门拜访将他府邸的东西带走,还上书锦衣卫指挥使,要求严惩霍煜。 两人势成水火,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 如今他带人而来,傻子都知道是针对谁而来。 秦若谷穿着官服,也不便给身为长辈的傅夫人请安,只是简单地抱拳:“姑母,今日多有打扰,请您见谅。” 不等傅夫人开口,他已经转头对霍煜道:“陛下有旨,厉王殿下和安平郡主,即可入宫,不得有误。” 沈黎眼底涌出惊惧,这事儿当真是传到了齐帝耳中? 李老夫人拍手称快:“沈黎,我就说这事儿肯定是要闹到陛下那里去的,礼部那边不可能坐视不管,你这样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贱人,终于要遭报应了!” 沈老太公生怕被连累:“这位大人,沈黎已经被我逐出了沈家,在礼部是有备案的,就算她罪犯欺君,也莫要牵连我们沈家。” 秦若谷见惯这些人的嘴脸,绷着一张脸,冷冷地看向霍煜:“还不走?” “走,这就走。” 沈黎尴尬地看了一眼秦若谷,赶紧跟在霍煜的身后。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那一瞬间,霍煜回答秦若谷的话,竟听出丝丝撒娇的味道。 这两个人……啧! 有故事。 百花阁外面,锦衣卫的马车早就停好了。 秦若谷押着两人上了马车,又对紧随其后出来的傅夫人道:“姑母,锦衣卫办事,还请不要插手。” “我不是要插手,只是阿黎那孩子身世可怜,若当真是触怒了龙颜,还请你手下留情。” 秦若谷点点头,转身也上了马车。 傅夫人是发自内心的担心,然而在她旁边倒是有煞风景的。 “沈黎可算是有今天了,”李老夫人笑的春风得意,“总算是能将这个表里不一的贱人真面目揭开了,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春见着实看不惯李老夫人这样编排她家姑娘,忍不住伸出脚使绊子。 李老夫人摔了个狗啃屎,年纪原本就不小,痛的在地上嗷嗷叫:“你个小贱蹄子!你家主子很快就要完蛋了,你还敢在我面前嚣张,看我不撕烂你的脸,砍了你的腿!” 傅夫人冷声道:“这里是百花阁,如今是我傅家办春日宴,李家如今闹的我傅家脸面无存,我很不高兴。” “傅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以后若是有这位李老夫人在,就不必请我了。” 李老夫人不敢相信:“傅夫人当真要为了一个贱人这般?沈黎那个贱蹄子……” “李老夫人!”傅夫人脸色很不悦,到底是兖州来的,嘴巴一点儿都不干净,“今日我傅家邀约女眷们前来赏花,不是听你的污言秽语的,自便吧。” 顿了下,傅夫人抬起手对春见道:“扶我进去。” 春见愣了下,赶紧搭手。 “放心,就算阿黎出了什么事,我也会替她照顾好你们的。” …… 沈黎上了马车之后,忍不住多嗅了下车里的味道,这味道怎么和霍煜马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都是一股淡淡的冷梅香。 她多嘴道:“锦衣卫的马车,都用这种香薰吗?” 秦若谷皱了下眉,目光深邃地在沈黎的身上打了个转儿:“安平郡主若是闲得无聊,就好好地处理下自己的事,之前在坊间小打小闹的就算了,如今闹到了陛下面前,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我不知道如何收场,可王爷知道就行了。”沈黎笑眯眯地冲霍煜道,“是吧,王爷。”仦說Ф忟網 今日霍煜莫名其妙地来,没头脑地说的那些话,简直是匪夷所思,不过细细想来,他不是那样莽撞的人。 被先帝爷亲手挑选出来的接班人,就算皇位被夺,颓废至今,也不可能这样轻易入套。 除非,他已经想到拆招的法子。 “沈黎,你不怕吗?” “刚开始我还是有些怕的,若我当真是配了二夫,就算陛下饶恕我之前的欺君,坊间的唾沫星子都得将我淹死,”沈黎笑了笑,“可我并没有呀。” 她在侯府可从未听父亲说过,她被许配给了除李璟然之外的第二个人,所以那所谓的证据八成是假的。 “不过我只是没有想到,李家为了置我于死地竟然弄个假的东西来欺君,他们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那东西没有被你们截,不就惨了。” 车里的气氛在沈黎说完这话之后就凝重起来,好半天霍煜才开口。 “若本王说,那东西不是假的呢?” 第51章 变态呀,她那个时候才十二岁 沈黎脸上还挂着的笑僵住了,她看看霍煜,又看看秦若谷:“你们不会是来真的吧?” “安平郡主可真是稀奇,我身为南镇抚司副指挥使,亲自来拿人还能有假?” “可你们两个……” 秦若谷冷声抢断沈黎的话:“我们两个水火不容。” “水火不容?两个马车用同一个熏香?” 本来沈黎是不想戳穿的,但这两个人联手来吓唬她就不对了。 秦若谷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霍煜:“早让你除掉她,你偏不信。” 霍煜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聪明如她,应该猜得到的。 沈黎看着霍煜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忽然脑子就想被什么重击了下,她掀开马车窗户帘子,往外面看过去,这条路…… 的确是去皇宫的。 “当真是要去见陛下吗?那所谓的证据你们没有截住?” “礼部的东西,岂能这么容易截住?”秦若谷不痛快地说道,“当真是要去见陛下的。”小說中文網 他给了沈黎一记刀眼,才问霍煜:“你可有把握?” “事已至此,走一步是一步。” 沈黎后知后觉:“我能问一下,那个证据是什么吗?” 明明是关于她的事,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呈到齐帝面前去的那个证据是什么她毒不知道,一会儿面圣该说什么她心里都是没底的。 “咳咳咳……” 霍煜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几近喘不过气,连脸色都急速升温,红了一大片。 秦若谷神色斐然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装吧。 沈黎问了一路,都没得个所以然,直到下了马车,霍煜还跟喘不过气来一样,而秦若谷更是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都没有再问下去的欲望了。 到底是个什么证据,这样了不得。 秦若谷只是将人带到了武德殿之外,便复命退下了。 沈黎心中忐忑无比,就是进了大殿也内心茫然,这个过去几次面圣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之前她是心里有底的,可这一次,她压根儿就没有底,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随机应变。 龙椅上的齐帝,脸色并不是很好。 霍煜和沈黎跪下行礼之后,他并没有让两人平身。 在他面前的书桌上,放着印有凤凰暗纹的懿旨。 此刻,礼部尚书孙鹏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齐帝下旨将沈黎赐死。 毕竟北齐律令,一女配二夫乃失德失贞,按律应该沉塘。 齐帝问:“沈黎,你可知罪?” “臣女不知。”沈黎只觉得莫名其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茫然。 孙鹏往中间站出来,朝齐帝行礼:“陛下,安平郡主冥顽不灵,证据确凿,证人俱在,她还满口谎言,说自己不知罪,这分明是将律法当做儿戏,臣斗胆恳请陛下,褫夺安平郡主封号,将罪女沈黎沉塘,以儆效尤!” “孙大人!” 沈黎才刚刚说了四个字,就被人冠上了这么多罪名,冤屈的很。 “我是得罪了你吗?你需要这样落井下石,我现在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就要将沉塘了?” “大胆!陛下面前岂能放肆!” 吴公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沈黎,枉他之前还对沈家这位遗孤另眼相看了几日,没想到打脸来的这样快。 果然敢用免死金牌来要挟陛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等,免死金牌…… 侯府免死金牌还有……吧? 沈黎朝齐帝拜了一拜:“陛下,就算要定我的罪,要将我沉塘,也应该让我死的明明白白,而不是让我这样蒙冤而死。” 齐帝点了下头,给了吴公公一个眼神,吴公公赶紧取了桌上的拿份印着凤凰暗纹的懿旨下台阶给沈黎。 “安平郡主,你自己做的事,好好地看看。” 沈黎茫然地双手接过,能送到齐帝面前的懿旨肯定是经过重重检查确认无误的,只是这懿旨看起来年代久远,边角都有些泛黄了。 她打开懿旨,目之所及,却是一脸的震惊:“这……” “安平郡主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黎的确是无话可说,懿旨之上,当真是清清楚楚地写了赐婚,是要将她这个侯府嫡女赐给太子霍煜。 这道懿旨,是先皇后骆氏所出。 她瞳孔地震,不敢置信地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看向霍煜:“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郡主这话好生奇怪,”孙鹏哼了一声,“自己不守妇道,朝秦暮楚,还要让王爷给你解释。” “我怎么就不守妇道了,我怎么就朝秦暮楚了?”沈黎扬起手里的懿旨,“先皇后薨逝于六年前,我六年前才十二岁,我一个小孩子,能婚配吗?根据北齐律令,凡年不满十四周岁的女子,不能婚配,孙大人难道不知道?” 这话倒是把孙鹏给问懵了,他们今日一早收到这道懿旨,只是想着定真伪、断礼数,可从未想过懿旨是否符合北齐律法。 “我为什么不能问厉王殿下?”沈黎眯起眼睛,“先皇后怎么可能立下这么一道违背北齐律法的懿旨,厉王殿下不应该同我,同尚书大人,同陛下,好好地解释吗?” 她目光清冷,从刚刚开始的茫然,到现在的愤怒,每一个眼神都在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下转换,很自然。 完全就是一副被蒙骗之后,得知真相后的勃然大怒。 吴公公看向是沈黎的目光忽然又温暖起来,是嘛,这才是他看好的安平郡主。 霍煜跪的笔直:“是,本王当年就心悦于你,于是去请了母后赐婚,不过你年岁未到,不能将懿旨公告天下,所以母后就将懿旨封存于沈家祠堂之中,待你十四岁生辰时再取出来。” 这是他曾给她的生辰的贺礼。 一份独一无二的荣耀,北齐太子妃,未来的北齐皇后。 只可惜,所有的一切全都在六年前被淹没,这道懿旨若是处理不好,便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手握数万青甲军的定北侯,和前太子联姻,这对于齐帝来说,必定是不能容忍的。 所以当年,他明明让人去摧毁了这道懿旨,却没想到有人居心叵测,将懿旨藏了起来。 “糊涂!” 第52章 厉王他也没多清高 齐帝狠狠地呵斥,“厉王,你可知道,你这是要将沈黎架在火上烤,若方才不是她激灵,临危不乱,当真就要被人拖出去沉塘了。” 原本他也是有这个意思的。 毕竟之前给沈黎下了那么一道圣旨,沈黎的孩子能继承侯爵之位,万一上京城的世家大族动了这个念头,想走这条路,他岂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巨坑。 要想永除后患,就要除掉沈黎这个源头。 霍煜朝齐帝拜了一拜:“臣弟心悦沈黎,请陛下赐婚。” 沈黎:“?”有病吧! 礼部尚书:“?” 吴公公:“?” 齐帝:“……” 霍煜无视掉所有人质疑的目光:“臣弟心系沈黎足足六年,此前因自己身体羸弱,不便娶妻,所以没有将这道懿旨公告天下,是臣弟的错。但今日沈黎已经与李家退亲,也无婚约,肯定陛下赐婚。” 齐帝皱起眉,心烦意乱地摆摆手:“今日之事权当乌龙,至于你和沈黎的婚事,再议,都退下。” “陛下……” “厉王,别仗着身子弱,朕就不敢责难于你,朕让你退下。” 十足的威压,让武德殿之中的气氛更是凝重了。 沈黎二话不说,提着裙摆站起身,给了霍煜一个刀眼,退出大殿。 孙鹏紧随其后,一出大殿便同沈黎道歉:“郡主大人有大量,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也是我们礼部的失责,没有核查清楚,差点损了郡主的清白。” “清白是小,性命是大,孙大人以后可要谨慎些才是。” 沈黎倒是不在意什么虚名,反正和李家撕破脸之后,那些个腌臜玩意儿到处说她的是非,现在她的流言蜚语早就传遍上京城了。 “那怎么能行!”孙鹏一把年纪了,最是古板。 女子无才便是德,而且贞洁对于女子来说尤为重要,他绝对不允许因为他们礼部而让人有损名节。 “郡主放心,我现在立刻回去让人拟定文书,公告天下,一定还郡主一个清白。” 沈黎回头看了一眼一脸风轻云淡、运筹帷幄的霍煜,随便吧,反正有这个家伙在,她就清白不了。 “那就有劳孙大人了,只是孙大人也别怪我多嘴,礼部审核不严到底是因为时间太匆忙,还是因为有人在从中作梗,故意当没看到?” 她笑着点醒了孙鹏。 那么大的礼部,除开仪仗等,在本部当值的便有二十余人,他虽然从严治下,但保不齐有些人会生出异心,为了利益,违背礼部的宗旨。 孙鹏向两人告辞之后,立刻就往礼部去,他今日必定要将核查不严,和李家勾结的蛀虫抓出来,杀一儆百。 霍煜走上前:“郡主还真是铁石心肠呢。” “总比厉王殿下一肚子的坏水好。” 沈黎懒得理会霍煜,大步流星往前走。 “你就不想问问本王,缘何会惦记才十二岁的你?” “厉王殿下变态大家都知道,我何必多问。” 言辞之中的夹枪带棒,却没有让霍煜退缩。 但沈黎却深知,六年前,身为东宫太子的霍煜,不可能只是凭借个人喜好就能定下太子妃的。 能让皇后娘娘写下懿旨的,必定是和定北侯府有关。 太子需要更得力的帮手,但又不能坐大未来的外戚,要将朝野上下全都牵扯起来,定北侯府是最合适的人选。 用她一个人,牵制侯府,牵制青甲军,于皇族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那个时候她才十二岁呀,十二岁就被人定下了未来要走的路,委实有些过分。 “厉王殿下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沈黎现在觉得霍煜很碍眼。 霍煜却一脸无所谓:“这里是出宫的路,若是郡主不想本王跟着,那就站在这儿别动,等本王离宫之后,再自己回去。” “哦,对了,宫外好像没有侯府的马车,郡主应该不会想和本王坐同一辆马车回去吧,毕竟郡主的名节很重要。” 沈黎气的后槽牙都咬紧了:“不坐就不坐,我自己走回去。” 霍煜已经走到了沈黎的前面:“那最好。” 原以为霍煜只是说说而已,可那家伙当真出了皇宫大门上了马车,就走了,全然没有要等一等她的意思。 宫门口,她一个人显得孤零零的,着实有些可怜了。 “郡主?” 才从办完事从皇宫出来,打算回翰林院复命的周远霄喊住了沈黎。 他大步上前:“还真是你,你入宫面圣吗?” “面完了,差点被沉塘。” 一肚子怨气的沈黎脱口而出。 “嗯?” “没事。”沈黎摆摆手,“我先回去了,你自便。” “我送你吧,”周远霄好心地说道,“上次也多亏了郡主借我马车,这次就让我送郡主。” 沈黎想到这里走回定北侯府,至少得走一个时辰,就很没有原则了跟着上了周远霄的车。Www.XSZWω8.ΝΕt …… 御书房中,听着宫门口的侍卫禀告刚刚霍煜和沈黎的状态,齐帝原本愠怒的脸色才稍微好转了些。 吴公公为齐帝换了一盏热茶:“陛下,依奴才所见,郡主不是那样的人。” “嗯,那一个小姑娘,心思没那么深,倒是霍煜,上赶着地想要将人逼死。” 齐帝都看不下去了。 “十二岁就看上人家,能看什么,难不成真的是看脸吗?” 还不是看中了侯府。 “霍煜也没有多清高嘛。” 吴公公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那这件事便就随他去吧,反正也无伤大雅的。” 齐帝却摇摇头,目光落在书桌的懿旨上:“既然先皇后下了懿旨,朕又怎么能拂逆了她对自己儿子的一片好心呢?” “陛下的意思是?” “不如全了先皇后的心思,她不是想让自己儿子娶沈黎么,朕就成全她。沈黎呀,还有三年才满守孝期,你说霍煜那病入膏肓、药石无灵的身子骨能不能挨到大婚?” 就算霍煜挨到了大婚,与沈黎成亲了,就那身体也不可能生的出儿子,更遑论承袭爵位了。 这道懿旨,来的还真是时候。 第53章 秋见就不可能吃亏 李老夫人从百花阁出来之后,就带着沈老太公去了定北侯府。 侯府的人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秋见和周嬷嬷带着一众府兵挡在门口,就是不让沈老太公和沈望进府。 “你们这些刁奴,还有没有王法,这可是你们沈家的老太公,沈黎的阿爷,沈黎的堂弟,之前沈黎大逆不道,将婶婶送去了牢房,现在你们还不让人进府,这算什么!” 李老夫人就差要敲锣打鼓了,她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奴仆们。 “你们难不成是将侯府当成自己的家业了吗?连主子回来了,都不让开!” 秋见气不过:“李老夫人,沈家早就与我家小姐断了亲,断亲书都在礼部备了案,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 李老夫人得意地仰起头:“此一时彼一时,你们还不知道沈黎马上就要死了吗?” “李老夫人,”周嬷嬷按住想冲上去打人的秋见,按捺住自己的火气,“这里是侯府大门,若是您要教训人,要嘴巴不干净,请您回李家,没人能管得了您,可若是您还要在侯府门口撒野,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周嬷嬷!”沈老太公很有底气,“你要对谁不客气?到底你也是我们沈家的奴仆,怎地,我现在说话也不算数了?” “沈老太公,您说错了,我是侯府的奴仆,我的奴籍也在侯府。” “放肆!”沈老太公哼了一声,“马上沈黎就要死了,侯府的所有产业,全都得归入沈家才是。” “老太公!”秋见呵斥道,“你身为沈家的长辈,偏听李家的谗言将我家小姐逐出沈家大门,如今还一口一个诅咒我家小姐,你的心肠是黑的吗?” “放肆!” 沈望怒火中烧,他早就看不惯这群眼睛长在头顶的刁奴了。 在他们眼里,全都只有沈黎一个主子,他才是沈家的男丁,以后传宗接代可全都指望他。 沈黎就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到了年纪就要嫁人,彼时总不能将沈从岸打下来的侯府产业全都拱手让给旁人吧。 真是败家娘们。 “你怎么和我阿爷说话的,没听到我阿爷说了,沈黎马上就要死了,还不赶紧赶在她死之前把这些东西全都转到我的名下,总归以后还是姓沈的。” 沈望骄傲地仰着头,施舍那般瞧了一眼秋见和周嬷嬷。 “若是你们今日跪下来求我,我还可以收留你们,否则等沈黎的宣判一下来,我便将你们发卖了,反正你们也不听话。” “不过就算你们跪下来,我也不可能让你们在沈家闲散养着,肯定要去干活的,倒夜香什么的脏活累活自然就是你们去做。对了,特别是你。” 沈望指着秋见,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丫鬟。 “仗着自己会拳脚工夫,就眼高于顶,我之前也是看得起你,才让你当我的通房丫鬟,你居然还敢拒绝,瞧瞧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我以后可……啊——” 杀猪一般的叫声冲上云霄,震得街道上的行人都为之一颤。 秋见掰住了沈望的手指头,咬牙切齿:“你既然知道我会拳脚工夫,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个好惹的。” 话音落下,就听的一声“咔嚓”! 距离沈望最近的沈老太公吓得老脸惨白:“放开我乖孙!放开我乖孙!” 沈老太公要扑上去,秋见将沈望拽着一丢,沈望就往沈老太公倒过去,两爷孙齐齐摔倒在地。 “哎哟——” 沈老太公呻吟了起来,他原本就年纪大了,沈望又牛高马大的,差点压的他吐出一口老血。 李老夫人赶紧指挥着李家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刁奴拿下!” 李家的下人和侯府的府兵纠缠在了一起,李老夫人赶紧往侯府冲。 她必须要趁乱抢回之前被沈黎带走的嫁妆,白花花的银子可不能化成水了,反正沈黎一死,这事儿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只是她的脚才刚刚迈过门槛,就被秋见发现,一把抓了回来。 “李老夫人就那么喜欢我们侯府吗?” “你……啊——哎哟!” 秋见动起手来,暴力的很,直接把人往台阶下丢。 李老夫人滋溜一下就滚了下去,下面原本就混乱,根本收不住手,不止没能爬起来,还挨了好几下。 “住手!住手啊——” 可没人听她的,更是打的火热。 马车在街头就看到了这边的盛况,周远霄见沈黎并不着急过去,好奇地问:“你就不怕你的人吃亏?” 侯府门口人头攒动,并不知道情况如何,只能看个大概热闹。 沈黎掀开车帘,不慢不急地往侯府走过去:“不怕。”ωww.xSZWω㈧.NēΤ 旁人不知道,可她太清楚了。 秋见就没有吃亏的。 周远霄跟着沈黎来到侯府门口,秋见打的正起劲,要不是听到周嬷嬷惊呼了一声“小姐”,她那铁拳就要砸中李老夫人的脸了。 秋见回头,嫌弃地丢开了李老夫人:“小姐!” 所有人都齐齐地看向沈黎,李老夫人不可思议地指着沈黎:“你,你怎么还没死!” 不应该呀,人证物证俱在,沈黎怎么可能没事。 她目光看向了沈黎身后的周远霄:“周二公子?沈黎!你勾搭厉王不止,还勾搭周二公子?” 李老夫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太不要脸了!你一女配二夫,道德沦丧,人尽可夫,你竟敢逃出皇宫,还敢勾搭周二公子。”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浑身都狼狈,但还是要往前。 她不能让周二公子被这个狐媚子给蒙骗了心神,这可是她精心为宝珠挑选的如意郎君呀。 周家,那可是上京城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 就算是二公子才丧妻,也阻挡不了他的魅力。 “周二公子,你可能不知道,沈黎她水性杨花,明明和厉王有婚约,但却欺瞒我等,还妄图想攀附我们李家。要不是宋氏阴差阳错地搞乱了她的阴谋,只怕这个时候我们李家也要被她连累受整个上京城的唾弃了。” 李老夫人拉了下自己皱巴巴的衣袍,谄媚地笑着:“你是堂堂探花郎,可不要因为她而连累了清白。” 周远霄看向沈黎,神色讳莫如深,让人摸不透在想什么:“她说的是真的?” 第54章 多亏了老夫人你呢 一女配二夫已经足够炸裂,更炸裂的还配的是前太子现厉王。 这种消息,根本不用宣扬,就一会儿的工夫,整个上京城都能传遍。 “半真半假吧。”沈黎冷笑,“比如宋氏阴差阳错大闹喜宴这事儿原本就是我动的手脚。” 李老夫人:“嗯?” “老夫人还不知道吧,是我以你的名义一封家书请回来的。”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 “自从我父兄战死沙场之后,你们李家做了什么?从一开始,就逼着我去户部更改地契、房契的所有者,而后又瞒骗皇后娘娘,让她下懿旨赐婚,逼得我在守孝期内嫁给李璟然,我是个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你们可以摆弄的玩偶。” “你们李家不是自诩清高吗?为何要霸着我的嫁妆不松手呢?我的嫁妆怎么就进了你们李家的门不到三天就少了三分之一呢?” 李老夫人见沈黎破罐子破摔,哪能再让她继续说下去,赶紧扑上去:“闭嘴!闭嘴啊——” 可沈黎往旁边退了一步,李老夫人重心不稳就摔了个狗啃屎。 被她引来的所有人围观群众全都开始指指点点。 “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嫁妆而已,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再次欺瞒皇后娘娘,让她杖责我,还去清河郡请了沈老太公来,妄图以孝道逼我就范。最后为了吞掉我侯府的产业,甚至还让沈老太公将我逐出沈家,断亲书可还在礼部备着案呢!”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不要听她胡说……” “我当真是胡说吗?宋蓉蓉烧毁圣旨这件事不是你们让刑部压着的吗?” 李老夫人头皮一紧,感觉自己好似掉进了冰窟。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沈黎不是应该被处以极刑了吗? 礼部到底干什么吃的! “沈黎!”李老夫人发了狠,从地上爬起来,“你以为你说那么多,就能抹掉你一女配二夫的荒唐事吗?陛下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敢私逃出皇宫,你立刻跟我去见陛下!” 她要撕烂沈黎的脸,她要看着沈黎被沉塘! 明明被锦衣卫带走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一定是沈黎用了什么下流的手段逃出来的。 “圣旨到——” 李老夫人笑了起来,她原本就很狼狈,发髻也乱糟糟的,跟个鸡窝似的,刚刚还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三道四的。 现在忽然听到圣旨来,她喜极而泣:“你的报应来的,沈黎,你的报应来了,一定是你私逃出皇宫,现在陛下下旨要抓你回去审讯了,你完蛋了,哈哈哈……” 她疯狂地笑着,赶紧对送圣旨来的吴公公道:“公公,您可算来了。” 这道圣旨一定是处死沈黎的。 人尽可夫,道德败坏的女人就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沉塘,以儆效尤。 吴公公无视掉疯疯癫癫的李老夫人,走上台阶:“安平郡主沈黎,接旨——” 他抑扬顿挫的声音,让原本还站在台阶上的所有人全都退到了下面,齐齐下跪。 吴公公清了下嗓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平郡主沈黎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已达婚配之年,朕感念颇深,念及先皇后在天之灵,特赐婚沈黎与厉王霍煜,成人之美,朕特允沈黎守孝期后,再择日完婚,钦此——” “啊?” “郡主,接旨吧。” 沈黎是不愿意接这道旨意的。 但比她更不想她接这道旨意的还是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一下子就抬起头:“怎么会这样?沈黎她一女配二夫,怎么还能当厉王妃?” “沈老太公,你说说,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这十六个字,哪个和沈黎沾边的!” 沈黎搞得他们李家鸡犬不宁,鸡飞狗跳的,还好意思得这么好的一桩姻缘,她第一个不答应。 沈老太公哪里敢说话,他耷拉着脑袋,静如鹌鹑。 他其实也不想来找沈黎麻烦的,在李家好吃好喝地供着,有什么不好的,要不是李老夫人说,今天有法子能让沈黎名誉扫地不止,还能要了她的小命。 一想到沈黎若是死了,偌大的侯府总不能白白地放在这儿吧,他作为沈黎唯一的血亲长辈,怎么就不能来住一住,拿一拿呢? 吴公公不惯着李老夫人:“李老夫人这是在旨意陛下的圣裁?” 轻飘飘的一句话,当下让李老夫人身子就软了。 她不答应又如何,那可是圣旨啊。 “为什么?”李老夫人想不明白,“明明沈黎一女配二夫,怎么没有任何处罚,反而还要给她指婚?” 吴公公听出了李老夫人的言下之意,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礼部怎么就那么合适拿到了先皇后的懿旨,分明就是有人在推波助澜,而这个人只能是沈家的人。 除了见不得沈黎好的沈老太公还能有谁。 吴公公声线高亢:“也得多亏了有心人,先皇后薨逝六年,她的懿旨忽然重现天日,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走下台阶,将圣旨交给沈黎,又亲自扶起沈黎。 “郡主,陛下说了,先皇后懿旨上原本是想让你当太子妃的,但陛下膝下没有太子,便就委屈你嫁给前太子,算是全了先皇后的遗愿。” 沈黎张了张嘴巴,终究还是说出了“谢恩”两个字。 吴公公道:“你可得感谢那个将先皇后懿旨找出来送去礼部的人,否则你的婚事才让陛下头疼呢!”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李老夫人直接给晕过去了。 竟然是她一手促成了这桩婚事,她明明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啊,明明她是想让沈黎名誉扫地的。 “对了,礼部那边说了,这懿旨促成了美事一桩,他们正在寻提供懿旨的人,要给与奖赏呢。” 一听奖赏,原本还虚弱的沈老太公赶紧站出来:“自然懿旨是我提供的,你们那是不知道,六年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就将悬挂在祠堂里的懿旨取了下来,好生存放,否则哪有今日。” 他谄媚地对沈黎笑道:“阿黎,你今日得了这么好的一桩姻缘,自然也是应该感恩的。” 第55章 震怒!战事都能贪墨 沈黎皮笑肉不笑,感恩,她现在巴不得将让这道懿旨见天的人塞进恭桶里吃屎。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缺德事。 然而沈老太公想要讨赏,李老夫人就不乐意了:“关你什么事,要不是我发现了这道懿旨,亲自送去礼部,还有你什么事?” “阿爷,我去领赏!” 沈望仗着身强力健就往前面冲,李老夫人虽然气的想吐血,但赏赐什么的也绝对不能落入旁人的手。 “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去把赏赐给我抢回来!” 吴公公嗤了一声,不屑地瞄了那群乌合之众,才好心地提醒着沈黎:“郡主,今日大喜,你当给这些百姓一些赏银的。” 周嬷嬷已经去取了散碎的银子出来了:“多谢公公提醒,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还塞了个大红包给吴公公,吴公公老脸笑的跟菊花似的,才离开。 外面的百姓兴高采烈,只是沈黎眉头紧皱。 与此同时,厉王府也得到了赐婚的圣旨,霍煜脸上挂着笑,如他所料,想要消除之前那道圣旨上沈黎之子可以承袭爵位的后患,只能让他和沈黎绑在一起。 毕竟他这副残躯,想要得一个子嗣,那是难上加难,而且还要等到沈黎守孝期过了之后再择日成婚。 一旦三年内,他死了,那沈黎就会成为他的未亡人,彼时沈黎已经二十一岁了,要想找个合适的,只怕也不容易,再者…… 沈黎前两道婚约都是皇后懿旨,第三道是圣旨,若是再有第四道…… 只怕圣旨也不会下了。 骆檀朝瞧着霍煜都快笑烂的脸:“你瞧瞧你笑的不值钱的样儿,若是小阿黎看到,都会觉得你丧心病狂的。” 霍煜拿着手里的圣旨,和往常不一样,亲自去书房放好。 骆檀朝就跟在他身后,慵懒地将身子往门框上一靠:“你说要是小阿黎知道你这般处心积虑地想要娶她,会不会躲的远远的?” “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让她知道,”霍煜将圣旨放在柜子里,抬起眼来,“所以朝姨应该不会多嘴同她说的,哦?” “那可说不一定,虽说这儿媳妇是我姐姐亲自定下的,虽说我也挺喜欢她的,但我不大喜欢你这种腹黑的老狐狸。” 骆檀朝绞着胸前的两条辫子,对霍煜的所作所为很不认可。 “你若是喜欢,大大方方地同她说不就好了,非得兜兜转转地将所有人都算计在里面。” “我若和她说,她兴许就不会嫁了。” “你明知她不会嫁,你为何还要强求?” “若不强求,我这些年搜刮的东西,又如何名正言顺地给她?” 骆檀朝:“……” 这小子从小就心思深,不到最后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要不是六年前,他在被寒症折磨到九死一生之际,曾喊过沈黎的名字,她都会怀疑,其实他另有所图的。 好在这小子命硬,只要不乱来,她保他再活个一二十年也不是问题。 “现在沈黎和你因为一道圣旨绑在了一起,你就不怕之前你树的敌,会向她下手?” 抄了那么多人的家,朝堂之中不乏看他不顺眼的。 霍煜点了下头:“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 不过半日的光景,定北侯府就收了不少贺礼,其中最重的,还是厉王府送来的。 三十名青甲军整齐划一地给沈黎跪下,虽说良莠不齐,但一看就是经过筛选的。 沈黎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最前面的陈嘉河。 那是跟过兄长的副将,在南楚一战之中没了左眼,被逼着退了军籍。 在她眼前的这些人,大概和他是一个情况,都是没有了军籍,曾被潜龙卫收编了的青甲军残部。 南楚一战,青甲军损失惨重,七成人全都死在了战场之上,除开老弱病残后,余下的还回来被兵部严刑逼供过。 那一战,北齐丢了两座城。 齐帝震怒,虽然定北侯率领青甲军强行夺回,但城池被南楚烧杀抢掠一空,死伤无数。 沈黎让周嬷嬷去安顿这些人,却单独留下了陈嘉河、朱荣和李洋。 朱荣右袖空荡荡,李洋看起来好像完整无缺,但面色苍白,唇色乌黑,分明是中了剧毒。 三人齐齐地给沈黎跪下。 “郡主,我等无能,未能保护主帅和将军,罪该万死啊!” 沈黎赶紧起来,和秋见一起把人扶起来:“南楚一战,你们在战场上,所见所闻都同我好好地说说,我不信父兄征战多年,从无败绩,竟会在这一战中殒了性命。” 最蹊跷的,还是李璟然这个年轻的将军竟然能力挽狂澜。 “我们并不该输的!”陈嘉河抹了一把泪,他的心酸无处说,憋的慌,“不是的!我们不该输的,我们是被出卖的!” 虽然她之前在为父兄治丧后想过青甲军兵败的无数可能,比如士兵贪功冒进,比如天灾人祸,比如战术失败,但从未想过竟会被人出卖。 “谁出卖了你们?” “是后勤,是补给出卖了我们。”朱荣晃荡着自己空空的右袖,“我按将军的安排带兵杀到了敌将的跟前,可那刀却扛不住断了!” 陈嘉河也道:“我们手里的弓箭,没一个能射的远,扛不住几下弓就要被拉断!” 李洋更是气的一口污血喷出来:“军中的粮草,根本不够,刚刚开始的确是白米,后来就变成了麦麸,我们是士兵啊,不是畜生啊!我们是为北齐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啊!” 要不是扛不住饿,他们也不会在兵败后,藏在沼泽里啃着毒草过活。 “要不是厉王殿下,我等此刻都还在兵部的牢房!” 三名士兵想到战场上死伤无数的兄弟们,还有回来之后受到的严刑逼供,就忍不住落泪。 沈黎的心都揪起来了,她死死地咬住唇瓣,生生把眼泪憋回去,她让秋见带着人下去安顿,心中却已经明白了几分。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是后勤补给出问题,那一定和户部脱不了干系。 她从未想过前线竟然惨烈到这种地步。 父兄他们战死的时候,该有多绝望啊。 沈黎才逼得自己冷静下来,门房就来报,说是赵清河来了。 她赶紧收拾了下自己,就看到赵清河提着礼物姗姗而来。 “郡主,”赵清河将礼物放在桌子上,“舅母说,她需要一个交代。” 沈黎知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第56章 看稀奇 霍问君并不在花厅见沈黎,而是让赵清河将人带到后院的鱼塘边。 见了沈黎来,霍问君慢条斯理地掰着手里的馒头:“沈黎呀,你说这鱼儿不听话,还有继续喂下去的理由吗?红烧还是清蒸?” 她之前才为沈黎引荐了周家那位二公子,转头沈黎就要嫁给霍煜,这不是妥妥地打她的脸么。 难不成她送出去的那几个嫁妆,给了沈黎松套子的机会,是让她翻脸不认人的? 沈黎知道她在以物喻人,但也不恼:“也许是鱼儿也身不由己呢,毕竟岸边不止有人,还有猫和鸟,鱼儿只要出来吃馒头,就会被抓走。” 霍问君生气地将手里的馒头砸进鱼塘,一大群五彩缤纷的锦鲤全都扑上来,水面一阵欢腾。 “哪有鸟,哪有猫!” 沈黎不卑不亢:“李家是鸟,沈家是猫,我的确是身不由己。若是长公主不信,大可去问问今日的春日宴,要不是我命硬,早就被沉塘了。” 霍问君看向了赵清河。 今日春日宴,她并没有参与,但赵清河却是去了。 不过赵清河去的晚,也是固定的几个玩伴,也不曾多嘴地去问。 赵清河赶紧道:“我好像是听到些风声,只是说沈黎被带走了,但具体因为什么被带走,傅夫人不让问。” “李家和沈家联手,找到了六年前先皇后留下的懿旨,要将我许配给前太子现厉王霍煜的懿旨。” 霍问君并不相信沈黎,她给了赵清河一个眼神,赵清河立刻去查。 她在一旁的软凳上坐下,就由得沈黎在鱼塘边罚站。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赵清河才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舅母,和沈黎说的不差,李家和沈家当真是联手,指证她一女配二夫,礼部那边已经去请旨要将她沉塘,也是她发现懿旨上的漏洞,事情才有了转机。” 听到这儿,霍问君的脸色才算好了些:“既是先皇后的懿旨,你为何不拒绝?” “我能拒绝先皇后的懿旨,但我不能拒绝陛下的圣旨。” 这话在理,但霍问君听着不舒服:“少拿陛下压本公主。” “殿下,不是我拿陛下压您,而是陛下的圣旨也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今日出宫还和周二公子一起返回的侯府,我也是感念殿下的恩典,谁知道圣旨就来了。” “不是在宫里就定下的?” “不是。” 霍问君皱眉:“你最好别骗我。” “自然是不敢欺瞒殿下的。” 虽说事成定局,但霍问君还是不甘心:“就没有什么法子,能扭转乾坤吗?” 沈黎道:“有倒是有,不过很冒险。” “说。” 好不容易能得到沈黎这颗棋子,哪有就这样随随便便地丢弃的道理。 而且之前陛下的圣旨上写的很清楚,沈黎的儿子能够承爵,若是能卖周家这么大一个人情,那她和周家的关系就更为紧密了。 现在全毁了。 “厉王殿下素来身体不好,若是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接下来的话,她都不必说了。 在场的人都明白。 霍煜六年前在北境遇袭,受了重伤,而后一直被寒症拖累,眼瞅着病入膏肓,而且御医每每诊断也都是摇头,可就是不死。 都只剩下一口气了,还这么吊着就算了,坑她的时候还有心有力。 她也不是当真想要霍煜性命的,只是在和长公主博弈期间,她需要一个趁手的棋子。 他坑她这么多次,她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坑他一次呢? 霍问君没有看向沈黎,只是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玉镯子,神色不明:“厉王还能活多久?” “这个不好说。” 表面上弱柳扶风,实际上心眼儿都是黑的。 人家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很配他。 “若本公主让他只能活一年呢?” 霍问君屏退左右,走到沈黎的跟前,捏住了她的下巴。 “沈黎,你既然起了这个心思,想必也是想要他性命的,你能搞得李家鸡飞狗跳,也能在陛下面前全身而退,自然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沈黎还想说其他的话,可霍问君却拉住了她的手:“今日青甲军入了侯府,想必你也知道南楚战役之中的猫腻了。” 霍问君眼角有些皱纹,并不浅,笑起来更是形成了一道道沟壑。 “你不是想为青甲军,想为你父兄洗刷冤屈吗?也是,定北侯一年要打两百多场仗,怎么就在南楚和北齐交界处败的这样惨烈?换作是我,也不会甘心的。” “想要查户部,便得本公主出手。不怕告诉你,此前在翰林院过渡的周远霄,今日已经得了旨意,即日赴任户部员外郎。” 这对于沈黎来说,是个绝对的诱惑。 霍问君拍拍沈黎的手背,“清河,送安平郡主回去。” 赵清河看着偌大的鱼塘,还以为刚刚舅母会将沈黎直接溺毙在这儿,害的她捏了好大一把汗。 直到送沈黎出了长公主府门,赵清河才道:“我挺佩服你的。” “嗯?” “你很有勇气,最起码比我有勇气。”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羡慕的,所有人都说她被长公主收养,那是天大的恩赐,是上辈子积了不晓得多少德才换来的。 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她知道,在长公主身边,什么都得小心翼翼。 长公主不会责罚人,但会杀人,那个鱼塘,她是很抗拒的。 “沈黎,去礼部外面瞧瞧吧,你会喜欢的。” 说完赵清河就关上了府门。 沈黎回头看了一眼长公主府,目光冷清。 世人都以为长公主是深居简出的低调之人,但沈黎却牢牢记得父亲的那句话:远离长公主这个疯妇。 只是这个疯妇,她必须要招惹下,否则又如何走下一步。 沈黎才刚刚走到侯府门口,秋见就兴奋不已地冲出来:“小姐!” 她不由分说地拉住沈黎:“走,我带你去礼部看稀奇!” 第57章 普信男可真下头 上京城宛如棋盘布局,四条大道贯穿整座城池,分东青龙、南朱雀、北玄武、西白虎,四道连四门,其中青龙大道便是衙门聚集之地。 从宫门出来开始,六部、御史台和各大衙门全都在青龙大道分出来的各条街巷分布。 定北侯府盘踞在上京城有数十年,早年间也是皇恩御赐的宅子,所以距离青龙大道并不远,相隔两条街,步行到礼部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秋见生怕去晚了就看不到热闹,拉着沈黎一路小跑。 在看到前面人头攒动,秋见高兴地咧嘴笑道:“幸好还来得及。” 礼部门口鲜少这样热闹,秋见带着沈黎穿过人群来到最前面。 “小姐,你看,奴婢就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秋见指着跪在礼部门前,双手高高举起,手里还奉着《北齐律令》的沈老太公、李老夫人两人,高兴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了。 李老夫人听到秋见的声音就要转头过来骂人,哪知她才要动一下,门口负责掌邢的官员一个鞭子就甩到了她的身边,尘土飞扬,吓得她一个哆嗦。 “老夫人,你手里奉着的可是我们北齐最高的律令,可千万不要掉下来了,否则那可就不是本官这样隔靴搔痒了,板子落你身上,纵然是李大人来了,也无计可施!” 礼部的官员很生气,原本还以为得了一个立功的机会,没想到却是送上门的烫手山芋。 亏得他们孙尚书脑子转的快,不然他们礼部就要担上一个构陷皇族的罪名了。 不过那位急功近利的同僚可就不怎么好了,现在已经被停职送回家里闭门思过去了,只怕三个月内,都不能来当值。 李老夫人恨得咬牙切齿:“都是你!” 她没法子转身去骂沈黎,就只有骂同样跪在地上,也是脸色苍白的沈老太公。 “要不是你见钱眼开,听说礼部有奖赏非得要抢着过来,我能和你一起跪在这儿丢老脸么!” 礼部也太不当人了,让他们跪着就算了,还敲锣打鼓地让满城人来看,说是以儆效尤。 她以后还怎么在上京城立足,走哪儿只怕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了。 沈老太公“呸”了一声:“那也是你慌着与我抢,不然我能不想这事儿的前因后果,能上当吗?” “你还有脸说!来了就来了,原本只是罚抄的,谁让你那有躁狂症的外孙动手的,礼部的人都敢打,你们是不要命了吗?” “什么躁狂症,你再说,你再说!” 沈老太公护孙心切,最忌讳别人说他的宝贝孙儿了。 “我就说,你孙儿有躁狂症,还想着攀上侯府的高枝儿为他找媳妇儿,做梦,哪户人家敢将女儿嫁给一个疯子,你……啊——” 李老夫人万万没想到,掌邢的官员都还在,沈老太公竟然敢丢了手里的律令,直接扑上来掐她。 她也把心一横,才不任人欺辱,索性也是把手里的律令丢开,和沈老太公扭打在一起。 礼部的人哪里能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如此没头脑,立刻来了人把两人分开,不过两个上了年纪的人打的也挺狠的,身上的衣袍被抓烂了,脸也破相了。 “《北齐律令》都掉下来了,是不是应该按律杖责呀!” 人群中有人开始起哄。 市井小民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就开始纷纷支招。 “也省的麻烦要送去刑部或者府都衙门杖责,索性就在这儿杖责好了。” “孙尚书可说了的,我们都是见证人!” …… “闭嘴!闭嘴!你们都闭嘴!” 李老夫人原本就跪的腿发麻,刚刚又和沈老太公打了一架,累的不行,还听到有人起哄要让礼部杖责她。 她怕的很,赶紧看向了沈黎,噗通一声给跪了:“郡主,郡主娘娘,你快给臣妇说句好话吧!” 李老夫人总算是低下了高高在上的头颅。小說中文網 秋见见不惯,哼了一声:“之前老夫人可不是这样的。” “都是臣妇的错,都是臣妇的错,臣妇不该听信沈家这个老东西的谗言,陷害郡主,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她想着,她好歹也是沈黎的长辈,虽说沈黎和璟然之间没有成亲,还闹到后来撕破脸。 可以前沈黎也是对她很好的。 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的,还给她买了不少补身子的贵重药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样有情有意的好姑娘,不可能看着她挨罚的。 可沈黎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人群。 “沈黎!沈黎!你不能这样对我啊!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我可是你的长辈啊!” 李老夫人的声音凄惨无比,可实实在在的长辈沈老太公却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秋见一边拨开人群,一边道:“可真是大快人心呀!” “沈黎!” 李璟然匆匆而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你这样有意思吗?你以为当了郡主,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我母亲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竟然这样诓骗她,害她到这个地步,你还有没有良心!” “就你这样的毒妇,只怕也没人敢要你了!” 他真的很生气。 平时沈黎娇纵一些,唯利是图也无所谓,无伤大雅的,只是现在竟然歹毒到要杖责他的母亲,她凭什么! “沈黎,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今你的名声都臭了,以后肯定也找不到好人家,若是你今日救下我母亲,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娶你。” 李璟然一脸的不耐烦。 这是他最后的让步了。 之前沈黎搞得他们李家鸡飞狗跳的,他也不计较了。 “还有嫁妆,我们也不要了,只要将这些事摆平了,我们之间就和以前一样。” 李璟然自说自话,完全没有看到礼部外面的吃瓜群众全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沈黎,只要你答应,我就休了宋氏,那两个孩子也过到你的名下,如何?” “啪!” 一记耳光,在礼部门口分外清脆。 李璟然没想到沈黎会动手,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刚刚要发作,可一看到自己的母亲正一身狼狈地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沈黎,这一巴掌我不和你计较,但你可要想清楚,我是你最后的退路,我……唔!” 第58章 此喜欢非彼喜欢 李璟然被沈黎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直弯腰,他额上的青筋都爆起了:“沈黎,你……” “李将军,你这是双耳不闻窗外事吗?我家小姐的退路可不是你。” 秋见见过不要脸的,但像李璟然这样不要脸的,委实生平第一次见。 以前还觉得李家这位年轻的将军模样倒还好,可现在越看就越是不顺眼,就这样子和厉王殿下相比,那就是云泥之别。 厉王殿下就算是病弱,那气场,那容貌,也是一绝的好吧。 “沈黎,你若是再蛮横,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你可要想清楚。” 沈黎都懒得动手了:“李璟然,我何时需要你原谅?” 李璟然头皮发麻,眼见沈黎要走,他心急地抓住她的胳膊:“你难道真的要让我母亲受杖责吗,你当真……唔!”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就听的李璟然一个闷声,人就被踹飞了。 陆海拍拍靴面上的尘,嫌弃地啧了一声。 李璟然被踹的差点喷血,他定睛一看,就看到厉王身边的侍卫,更是火大:“沈黎!你当真要和厉王勾结吗?” “李将军若是不会说话,本王不介意好好地教教你。” 霍煜的声音淡然传来,沈黎才要回头,身上就覆上了一层厚重的大氅。 “今日转凉,别感染了风寒。” 三月的天总是这样阴晴不定,明明早上还艳阳高照的,这个时候就已经阴了下来,感觉好似要下雨那般。 风也凉飕飕的,吹得人瑟瑟发抖。 沈黎也不见外地拢了下大氅,这个举动更是让李璟然目眦欲裂。 “沈黎!你不守妇道!你怎么能穿别的男人的衣服!你别忘记了,你是我……唔!” 他话还没说完,陆海就拿着剑鞘甩在了他的嘴巴上,瞬间见血。 和李璟然这种武将不一样,陆海他们可是实实在在地上过战场,斩过人头,浑身都充斥着一股子血腥暴力的气息。 李璟然捂着嘴,然后吐出一口鲜血:“我可是朝廷命官……” “什么品级,什么官职?” 霍煜适时地提醒着李璟然,他们给面子,喊一声李将军,若是不给面子,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李璟然红透了脸:“我定品级也是迟早的事,可厉王殿下,男女授受不亲,你和沈黎有伤风化,这可是礼部大门口!” 他忍着嘴痛都要说,沈黎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秋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李将军,我家小姐和厉王殿下可是陛下圣旨赐婚的,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什么叫有伤风化,你这样说是在侮辱圣旨吗?” “什么?” 李璟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不知道。 霍煜直接牵起了沈黎的手,在沈黎惊恐的目光中,温柔无比:“走吧,送你回家。” 虽说吧,这戏做的有些过了,但沈黎却并不反感,甚至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她故意多看了一眼李璟然:“李将军,有功夫在这儿纠缠本郡主,你还不如提前给你母亲找个大夫,杖责的滋味不好受。” 霍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小狐狸崽子果然是从不手软。 之前李老夫人让她挨了皇后的一顿板子,虽说她提前做好了准备,但这笔账她可拿了小本子给他们记着的。 身后是李老夫人和沈老太公的惨嚎声。 官府可从来不管年岁,犯了律法就该挨打,特别是差点吃瘪被人当枪使的礼部官员们,一个个卷起衣袖争先恐后,要不是衙门大门口高高悬挂着“礼部”二字,都要以为他们是兵部来的。Www.XSZWω8.ΝΕt 跟着霍煜走了几步,沈黎动动手指头:“是不是可以松手了?” 霍煜面无表情地松了手:“听说长公主让你过去了?” “嗯。” “这么快就放过你了?” 之前长公主要拉拢周家,把算盘打到了沈黎这边,他也是知道的。 按那疯婆子的性格不大像是会轻易放过沈黎的,所以他知道后就匆匆往长公主赶,就走到半道上,就有人来说看到沈黎往礼部去了。 他这才来的。 “也不算快吧,只是我给她的补偿条件比较诱人。” 霍煜很有兴趣:“什么补偿?” “你呀。”沈黎仰起头,毫无顾忌地撞入霍煜那双暗藏漩涡宛如深渊一般的双眸,笑的肆无忌惮,“我同长公主说,拿你的命来换我的命,她就放了我。” 她注意着霍煜的表情,可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到愤怒和生气,只是那种风轻云淡的笑意。 她迟疑了下,难道她说的还不够准确:“我同她说,我要杀了你。” “嗯。”霍煜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他快走了两步,可心跳却有些乱了。 “诶?”沈黎快步追上霍煜,“你不生气吗?我和她说……” “我知道了。”霍煜按住她一个劲儿地往前冲的脑袋,笑着重复,“你和她说,要杀我嘛。” 沈黎一巴掌拍掉他宽厚的手掌:“我又不是玩偶,你按我脑袋做什么?” “高兴。” 沈黎嘴角瞅瞅。 他有病吧,得知自己要被杀了,还高兴? 如果是她知道有人要杀她,肯定要好好地盘算防备一下的。 霍煜道:“饿吗?” 也不等沈黎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倒春寒大概快要结束了,热起来就吃不了羊肉了,我带你去吃羊肉吧。” 他有寒症,骆檀朝一直都叮嘱他要多吃些温补的食物,羊肉就是最好的。 但天气一热,吃羊肉就会很燥,虚不受补,容易被反噬。 所以每年只要进入深秋,他隔三岔五就要补羊肉。 他也记得,沈黎最喜欢吃羊肉了。 那小孩儿之前说话不利索,一直在侯爷面前“羊啊羊”的,他当时就误以为她喜欢小羊,还专门让人去找了三四个月羊羔。 结果一送去侯府,那小孩儿就嚷着上火架,他在风中凌乱了好久好久。 这几个月来,沈黎先是沉浸在父兄战死的悲伤之中,而后又要处理李家的一堆破事,其实都没有好好地吃顿饭。 说起吃羊肉,她当真就食指大动了。 一顿饭吃的还算开心,霍煜给她夹菜她也乐在其中,完全没有任何的抗拒。 只是在回府的时候,门口却来了不速之客。 第59章 我们可以有孩子的 天色其实已经暗了,要不是门口有人提着昏黄的灯笼,沈黎都还不一定能看到对方。 那是沈家嫁到上京城周家的一位贵女,叫沈从蕊。 若沈黎没有与沈家断亲,按着辈分算,也应当喊一声姑姑。 “郡主。” 沈从蕊倒是识大体,见了沈黎也没有以自己长辈的身份自居,反而恭恭敬敬地给沈黎行了礼,并不托大拿乔。 她又看向了沈黎身旁高大的男子,最近上京城关于沈黎的流言蜚语很多,特别是和男人的,所以一时间,她拿不准,这位到底是传闻中的谁。 好在沈黎给她介绍道:“这位是厉王殿下。” 沈从蕊立刻给霍煜行礼,但垂眸的那一瞬间,也明白了,陛下赐婚的旨意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他们沈家人目光短浅了。 想到沈老太公干的那些事,沈从蕊就很生气。 二房犯了错,到最后还是他们大房来收拾烂摊子。 原本她是出嫁女,不该过问的,但架不住父亲的家书,他们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最重要的也不是沈老太公,而是不能让沈黎与他们沈家离了心。 沈黎如今是飞上枝头,摇身一变成了郡主,还婚配给了厉王,守孝期一满,成婚后便是皇族,而他们沈家也能跻身皇亲国戚。 这是莫大的跳板,万万不能因为沈老太公的一时糊涂而断送了。 “姑姑大晚上的来侯府所为何事?” 沈黎虽然喊了一声姑姑,但并不请人进府,态度已经明摆着了。 沈从蕊笑道:“哪里是大晚上,早就来了,让人请了门,门房说你不在府上,我便在这儿等着。” 她故意说的很委屈,也观察着沈黎的表情。 “你阿爷做的那些事,我也略有耳闻,父亲来了信,说是他年纪大了,还望你不要与他计较,总归咱们都是沈家的血脉。” “还有阿望,脾气虽然不好,但也是你们这一房唯一的男丁了,若是断了,你们这一房也就彻底没了。” 沈望之前在礼部大放厥词,还动了手,直接被礼部的人送去了牢房,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沈黎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沈从蕊。 沈从蕊被看得头皮一紧,她知道侯府这一脉凶残成性,杀人如麻,府上男人全都手染鲜血,所以别说是未出阁之前了,就是从清河郡嫁到了上京城后,她都鲜少与他们来往,就是逢年过节,也只是以夫家的名义送些礼物罢了。 “呵呵……” 沈黎轻轻一笑,更是吓得沈从蕊头皮发麻。 “姑姑难道忘记了,阿爷他给了我一封断亲书,我现在和沈家可没有一点儿关系。” “断亲书那是你阿爷糊涂,可咱们身上留着的还是沈家的血,人家说打死不离亲兄弟,那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对不对?再者说了,也不想这一房的血脉断了吧。” “断不了的,”沈黎顺手就拽过霍煜,“陛下之前封我为郡主的时候就说了,我的孩子可以继承爵位,侯府的血脉肯定是不会断的,虽说王爷身子羸弱,但我和他成婚之后,想要有个一儿半女的,也不是问题。” 收养一个便是,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孤儿。 沈黎并不在乎血脉,她只要侯府的香火不断就好了。 每日早晚一炷香,能告慰侯府在天英灵。 可霍煜却并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单单就听到了字面意思,他浅笑:“是呀,来日方长,待阿黎守孝期满,本王会八抬大轿迎她过门。本王与阿黎都还年轻,想要子嗣,也不是件难事。” 沈黎莫名其妙地抬头望了一眼霍煜,这家伙乱搭什么话。 陆海开心极了,和一旁的秋见相互对视一眼,看来他们王府和侯府应该提前准备迎接小世子的事了。 沈从蕊还是不甘心:“到底没个男丁……” 秋见之前见识过李家的不要脸,现在又要见识沈家的不要脸,着实为自家小姐心疼,忍不住道:“周夫人,断亲书那是礼部备了案的,我家小姐和沈家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这样咄咄逼人,又算什么?” 沈从蕊能忍沈黎,那是因为沈黎身份地位摆那,可万万也容不得一个丫鬟在她面前放肆。 “主子说话,哪有丫鬟插嘴的份!”沈从蕊很不舒服,“郡主的家风是该好好地治治了。” 沈黎冷冷道:“周夫人,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虽说你嫁的只是周家的三房,但周家的家规还是很森严的。” 不是喜欢教育人吗,那她也好好地教育一下。 上京城的周家,就是周远霄他们那一家。 周家有三房,周远霄他们是大房,是嫡出,也是在仕途上最有建树的一房,二房虽然不及大房,但也是安排了儿郎从军。 至于三房,也就是沈从蕊的丈夫,成日留恋花街柳巷的,不务正业,反正每月就靠着周家发的月银混天过日,幸好沈从蕊也不是个要强的,两人便相安无事。 但沈从蕊不要强,她丈夫不上进,那是他们周家的家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的。 她脸色很不好看,但听到沈黎不叫她“姑姑”而改口叫“周夫人”,她就更不舒服了:“沈黎,我只是好心来劝劝你,大家亲戚一场莫要将事情闹的下不来台,你要知道咱们沈家……” “是你们沈家。” 沈黎冷声打断沈从蕊的话。 “周夫人,回去吧,沈老太公和沈望的事,自有礼部定夺,你我都是插不去手的。” 说完她就拾阶而上,沈从蕊还想说什么,可一柄利剑,虽然还没有出鞘,但就那么赤裸裸地横在她眼前,吓得她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陆海斜眼睨了一眼不知好歹的沈从蕊:“周夫人,郡主都说了,还不走?” 沈从蕊狠狠地瞪了一眼沈黎,不甘心地离开。 厚重的侯府大门拉开,霍煜才要迈进一只脚,已经进了府门的沈黎却转身一脚揣在他脚心上,逼得他收回。 “大晚上的,王爷还是回去吧。” 霍煜啧了一声:“你倒是会过河拆桥。用本王的时候,倒是顺手,不用了就撵人,阿黎这是什么道理?” 沈黎懒得理他的浑话,让门房赶紧关门。 这一天天的,闲的吗? 第60章 李家的阴谋 霍煜被拒之门外,陆海也始料未及。 虽说他们都知道郡主的脾气,那是打小就被侯爷训练出来的,马背上长大的姑娘,不可能柔软到什么地步。 可谁让他们家王爷偏生就喜欢这种带刺的玫瑰呢。 霍煜并不恼怒,只是吩咐陆海:“告诉玲珑阁,不许秦若谷再偷拿本王的香薰。” “嗯?” “小狐狸崽子提醒了本王。” 秦若谷马车里的味道和他的一模一样,虽说齐帝不可能去坐秦若谷的马车,但保不齐其他有心人会注意到这个问题。 那家伙也是,手欠。 他用香薰是因为自己身上药味和血腥味很重,需要香薰来盖一盖。 可秦若谷,好好的一个大男人,还是南镇抚司的,车里弄那么香做什么。 “注意下周家,本王总觉得,这个沈从蕊没安什么好心。” 陆海应了一声。 …… 李家的天都要塌了。 李训面如死灰地听着李璟然回来说的那些话,又看着自己儿子被人教训的嘴巴都肿成了香肠,差点就需要用人参来续命了。 “反了天了!” 李训气的砸杯子。 “她沈黎以为自己是谁!我们肯低头那是看得起她,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 李璟然捂着痛的不得了的嘴巴:“自从沈黎当了个郡主,就不得了了,现在还得了个赐婚更是耀武扬威了。我也不怕放个话在这儿,她也不看看自己婚配的儿郎是谁,厉王那个瘟神,全上京城都在唾骂的,她还觉得捡了宝了!” 放着他这么好的儿郎不嫁,要去嫁一个病入膏肓的瘟神,以后有她吃苦的。 “可是父亲,当务之急是要将母亲救出来才是。” 现在他们已经折了两个人到牢房里去了,若是传出去,不止会影响他的仕途,更是会影响他们李家的名声。 今日霍煜说的那些话,他也心有余悸。 他品阶未定官职未定,不安生。 “老爷,大爷,宋家来人了。” 门房来报。 李璟然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门房领着人来,来的却不是宋家家主,李璟然的岳父,而是宋家的大爷,宋蓉蓉的大哥,宋武。 宋武人如其名,一介武夫,五大三粗的,也不懂什么礼数。 以前在兖州,也是他负责押送货物,他有许多绿林好汉的朋友,在兖州可算是黑白两道通吃的。 李璟然其实有些怕宋武的,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也顾不得其他了,迎上去:“大舅哥,你可要救救蓉蓉呀。” 宋武也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直接落座:“到底怎么回事,你在信上写的不清不楚的,之前要不是你们老夫人写信让我妹妹带着孩子来上京城享福,她哪里会出这样的事。” “你们也是,若是没有处理好沈家那个小娘子,就不要让我妹妹来好了,你也知道她的脾气,眼里哪能容得下沙子,怎的不等生米煮成熟饭后,再让她来当这个大夫人。” 李璟然被说的云里雾里的:“什么书信?” “之前你们李家让人给蓉蓉的书信,是老夫人写的,当时蓉蓉还高兴坏了。”宋武回忆了下那书信,“上面还有老夫人的印章。” 忽然李璟然就后背发凉了。 她母亲哪里会什么印章,也是沈黎之前托人刻的,说是什么以后管理家业很方便,那印章就放在母亲的房间里。 此前沈黎在照顾母亲,印章放在哪儿,是什么样子的,她最清楚。 那信…… 是沈黎写的! 那个时候她竟然已经在开始盘算,要和他撕破脸,要将李家置于这样水深火热之中了。 那个女人,太可怕,太可恨了! “大舅哥,那信不是我母亲写的。” “罢了罢了,现在争论这些也没有任何用处,”宋武不想听他们这些高门大户的弯弯绕绕,“到底我妹妹怎么回事?” 李璟然不敢在信里多说什么,烧毁圣旨这件事不是小事,虽说他们已经托人去打通了关系,得知那圣旨只是个拓本,还不至于抄家灭族,但让宋家来人,并不只是为了捞宋蓉蓉,更重要的是,他们李家空了。 被沈黎搬空了! 面子里子,都被沈黎弄丢了。 “蓉蓉因为烧毁圣旨,现在都还在府都衙门的牢房里。” “烧毁圣旨?!” 宋武站起身来就要走。 “我现在马上回兖州,让父亲写断亲书,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罪还能捞吗?你也是,若是你信上说清楚,我来都不会来!” 一族人,和一个人,他们分得清楚孰轻孰重。 李璟然拉住想要走的宋武:“不是,不是,大舅哥,你听我说清楚,烧毁的只是圣旨的拓本,原本我们早早地就可以让蓉蓉出来的,但因为此事被沈黎无限放大,所以刑部那边只能把案子压下去,但也不敢毁尸灭迹。” “那让我们宋家来做什么?” “大舅哥也知道,刑部江尚书是我的舅公,他给我们想了个法子,只要一个和蓉蓉身形相同的人死在牢房里,那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宋武这下子明白了:“所以你们是让我来做这个事的?” “这不是想着大舅哥厉害,能找到这样的人,也能打通这一层关系嘛。” “不是我厉害能找到这样的人,是想让我们宋家出钱又出力,那可是你们李家的儿媳妇呀。” 宋武年少时就在江湖上跑了,李璟然这话说出口他就知道李家在打什么主意了。 “宋大爷,”李训一听就知道,李璟然是搞不定这个大舅哥的,他如泰山稳坐那般,“沈黎搞得我们李家鸡飞狗跳,我们自己捞人都来不及了,的确是无暇顾及宋氏了。” “若是你们宋家不捞人,我们李家自然也管不着的,正如宋大爷刚刚自己所说,宋氏所犯乃是重罪,我们李家大可一纸休书给她,她和我们李家就再无瓜葛,可你们宋家就不一样了。” “断亲书须得礼部备案,备案的时间是在宋氏犯下滔天大罪之后,你们宋家也难辞其咎。” 李训逻辑思维很缜密,唬得宋武一愣一愣的。 “所以现在,宋家只能和我们合作,一起救下宋氏,将这个事儿给盖了。” 第61章 丢了两箱药材 宋武被李训吓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李璟然立刻就打着圆场。 “大晚上的,大舅哥也是舟车劳顿,先休息一晚,等明日我们再做打算。” 宋武跟着李璟然往后院的厢房走,他很担心被宋蓉蓉连累:“璟然啊,你老实和我说,蓉蓉这次是不是当真犯下了滔天大祸?” 李璟然点了下头,又摇摇头:“其实蓉蓉烧毁的是拓本,也不算什么大祸,但被沈黎死咬着不放。” 一想到沈黎处心积虑地想要和他退婚,还把事情做的那么绝,他心里就不舒服。 怎么,他这样仪表堂堂的年轻将军,难道还配不上她吗? 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荡妇! 李璟然眼里涌出不甘:“沈黎这个人最是小肚鸡肠,喜欢算计人,特别擅于后宅那肮脏的手段,虽说沈黎是皇后娘娘赐婚,但蓉蓉是我的原配,我怎么可能允许她提出让蓉蓉当妾这样的无理要求。” 他越说越来劲儿,自己都快信以为真了。 “你是知道我的,我对蓉蓉是真心的,断然不能因为沈黎的威逼利诱就抛弃蓉蓉,因此得罪了沈黎,她便联合了厉王来打压我。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官员,就算我父亲是三品大员,但沈黎是郡主,厉王是皇族,我们惹不起的。” “哎,现在她还更过分,竟然将我母亲,还有她自己的婶婶都送进了大牢,借此来逼迫我休弃掉蓉蓉,她已经丧心病狂了。” 宋武越听越火大:“这什么女人,竟然歹毒到此,破坏人家家庭就算了,还要搞得人家破人亡!这样的女人在我们兖州是要浸猪笼的!” “可她是郡主。” “郡主又如何!你放心,这一次我来,也是有事要找三皇子的,这事儿我明日去见三皇子的时候说道说道,我就不信了,她还能比得过皇上的亲儿子。” 宋武想着宋蓉蓉一直在大牢也不是个法子,走到厢房门口终于是做了决定。 “你说的不错,蓉蓉不能在牢房里,我明日也让人去找个替死鬼,应该是个小事,到时候将蓉蓉送回兖州,当风头过了再说。” 他又想到那两个孩子:“玉哥儿和凤姐儿如何了?” “我妹妹在照顾他们,他们很好的。” 他可不喜欢照顾小孩子,闲暇无事的时候逗逗就算了,听着他们一口一个“父亲”的,他心里是舒坦的。 可那孩子,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还会耍脾气,有时候还会拉裤兜子里,他就很嫌弃了。 都怪沈黎把宋氏送进了大牢,现在母亲也进去了,也就只有宝珠能给他带孩子了,不然他肯定会疯的。 …… 青甲军入侯府之后,侯府一片欣欣向荣,在周嬷嬷的安排下,将他们全都安排去了侯府名下的产业去,有的去了庄子,有的去了商铺,还健全着的有些拳脚功夫的就留在了侯府当府兵。 周嬷嬷大清早地就开始对账了,之前和李家争夺嫁妆,她和账房先生对了个大概是没错的,但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哎呀!” 周嬷嬷忽然惊呼了一声,引得把扫把扛出了长枪气势的秋见过来。 “嬷嬷怎么了?” 周嬷嬷指着嫁妆礼单:“之前我们都没有注意,还少了这些呢!” 之前大家都去注意那些金银细软、古玩字画去了,就连地契房契都没有注意,更别说这些了。 秋见探头看:“这是什么?” “这是前皇后给小姐的名贵药材,其中那株千年人参可是北境灵泉山来的,可值钱呢!”周嬷嬷心疼的不得了,“就别说什么虫草、当归那些了,这株千年人参大补呢!” 秋见道:“是不是人家已经吃了呢?” “吃?怎么吃?拇指那么粗细的千年人参,除非是厉王殿下那种身子孱弱到不得了的人可能需要,这种东西是用来吊命的。” 沈黎才出来就听到周嬷嬷和秋见的对话,她很好奇:“千年人参能治厉王的病吗?” 以前她才不会这样好心,但现在一道圣旨将她和霍煜强行捆绑在一起,他若能多活一日对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至少利剑来时,她还能拉他出来硬抗。 周嬷嬷道:“老奴也不知道,只是先皇后的母族世代行医,是赫赫有名的医学大家,她送的那些东西金贵着呢,不能便宜了李家。” 秋见想到那日从李家抬回来的所有嫁妆:“可那日我们从李家抬回来的所以嫁妆里没有一箱是药材的。” 沈黎也陷入了沉思,嫁妆太多,她也没有仔细地去核对,但秋见说的不错,他们当真是没有见过药材的。 而且正常人出嫁也不能带那么多药材,父兄他们当真是将她生老病死全都考虑的妥妥当当。Www.XSZWω8.ΝΕt “咱们去找李家!” 秋见这个暴脾气就要往外冲,周嬷嬷赶紧拽住。 “李家那什么嘴脸,你还没能看清楚,还去?” “总不能白白地便宜了他们吧。”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事儿很奇怪?”沈黎看着廊桥之下正在冒新芽的绿植,一边走一边道,“礼单上的药材并不少,但那些世家大族还回来的,和李家库房里抢回来的,都没有一件,别说是人参了,就是连棵板蓝根都没有。” 若是分散送了世家大族,就算被人服用了,也会有一两件出现,但现在一个都没有。 被人全吃掉的可能性太小了,那又不是大米饭,哪有人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吃掉所有的药材。 沈黎蹲下身,捯饬了下已经冒出嫩芽的绿植:“除非这些药材被人收了起来。” “咱们动静闹的这样大,哪还有达官显贵敢收?” “若不是达官显贵呢?” 周嬷嬷听不明白了:“李家是用侯府的嫁妆去贿赂人的,不是达官显贵,贿赂谁?” “秋见,”沈黎吩咐道,“你去趟礼部,问问沈老太公被关在哪个牢房,咱们去问问。” 之前她专门对沈老太公提及过千年人参,原本是想丢只老鼠进米缸,米缸里有没有大米,得问问老鼠才知道。 第62章 朝朝姑娘 六部均有牢房,只是大小不同,刑部兵部比较特殊,关押的人数很多,所以牢房很大,礼部平时也没有关押什么人,所以牢房并不大,除了一股子灰尘味还有霉味之外,也没有什么令人难受的味道。 礼部的官员在前面带路,原本他们是不想让旁人来的,但还是想着沈家那个和李家那个都是老东西,万一折在里面可得怪罪到他们头上。 还不如让郡主来瞧瞧。 礼部这儿的牢房一共就六个房间,没有男女之分,只是简单地用帘子格挡开。 虽说有帘子,但隔壁就是沈老太公。 吃饭睡觉都还好,有帘子挡着,可大小便就很尴尬了。 原本李老夫人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的,直到沈老太公在隔壁小便,那声音穿过帘子直冲天灵盖,她到现在一直都在憋着,不敢去排泄。 太羞人了! 两人都挨了板子,屁股之下全都是血肉模糊。 李老夫人听到有人来,虽然虚弱,但仍旧火冒三丈:“我家老爷可是三品大员,你们竟敢如此无礼,将我和男人关在一起,你们不是礼部吗?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不知道吗?此事我定要上禀天听,要让陛下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 李老夫人气的浑身都在颤抖,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礼部官员和沈黎一起过来。 “沈黎!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你这个毒妇!哎呦!” 她骂的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伤,这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哎哟哎哟地叫喊了起来。 经过这些事后,李老夫人总算是认清楚了一个事实。 沈黎从未将李璟然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将他们李家放在心上。 但沈老太公不一样,在听到沈黎来了,本想立刻冲到栏杆这儿来,可身上的伤让他不能动弹;“阿黎,阿黎,你是来救阿爷了吗?阿爷错了,阿爷真的知道错了,阿爷不该听信谗言,差点要了你的性命。” 礼部的官员都听不下去了,那是真的认错吗?分明是板子没打在他自己身上他不知道疼。 要不是郡主在陛下面前临危不乱,找出了关键点,只怕这个时候郡主已经被沉塘了,而孙大人,甚至他们整个礼部都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刽子手。 真是害人不浅的两个老东西。 打二十板子都算少了的! 李家和沈家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还不赶紧筹钱来赎人。 沈黎也不避着礼部的人,走到关押沈老太公的牢房前:“沈老太公。” 她的生疏让沈老太公心里很不是滋味:“阿黎,是阿爷错了,你不要这样对阿爷。” “我来这儿是要问老太公一件事。” “阿黎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尛說Φ紋網 “我之前同老太公说过,嫁妆里有一株千年人参,可是老太公服用了?” 沈老太公立刻道:“我哪有机会服用,隔壁那个恶婆子,防我就跟防贼似的,都不让我靠近库房,我之前都病成那样了,也不给我吃!” 他就惦记着沈黎曾说过的千年人参,可偏偏李家那些人都防着他。 原本他是想着等沈黎和李家撕破脸,闹大了事他从中得利的,可没想到把自己也算计到了牢房里,真是悔不当初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李老夫人也叫嚣起来,“姓沈的,之前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没想到当真是为了那些名贵药材来!” “我就是为了药材来又怎样,我又没讨到好处!你干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沈黎道:“所有的嫁妆都清点过了,唯独没有药材。” 李老夫人都震惊了,但很快就回过神:“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沈黎你个毒妇,已经把我们害成这样了,还要栽赃嫁祸,我们李家怎么会这么倒霉,竟然被你盯上!你个贱人!” 她骂的难听,礼部的人都听不下去了,皱起了眉头:“你还想挨板子吗?” 李老夫人赶紧闭嘴,等她回去了,告诉老爷,一定要治这些狐假虎威的王八蛋。 沈黎也不再多问,只是给了礼部的官员银子:“这是赎沈老太公和沈望的银子,你们点算一下,就去请周夫人来接人。” “哪个周夫人?” “周家三房的沈氏。” 礼部的人点算了下银子,数目是对的,他立刻就去开单子。 沈老太公老泪纵横:“阿黎,谢谢。” 李老夫人叫嚣起来:“沈黎!你为什么不赎我!你为什么不赎我!” 她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着了,再这么下去,她快要憋不住了。 沈黎巧笑嫣然:“老夫人这话问的也是奇怪,你不找你儿子,找你夫君赎你,找我?怎么,当我侯府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她冷冷地甩了下衣袖,不理会李老夫人快要拧出水来的脸色,就离开了牢房。 春见在外面候着:“问出来了吗,小姐?” “的确是少了两箱药材,老太公那边不曾看到,只是奇怪的是李容氏也不知道药材去了哪儿。” “还能去了哪儿,八成就是他们李家出了家贼。” 春见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 “会不会是李宝珠?李宝珠虚荣心那么强,偷了药材去卖换银子买首饰也不是不可能。”春见提议,“要不咱们去药材铺问问?” “若是寻常的药材,进了药材铺就不好找了,可那根千年人参……”沈黎想了想,“去厉王府。” 之前李宝珠因为西郊庄子的事被丢进了衙门,但第二天就被江家一句误会给放出来了,她知道,以她现在的权力,还动不了江家,但能给他们添堵。 沈黎到厉王府的时候,许久不见的青岚正好要出门。 “郡主来了呀,王爷在里面呢,属下去通报。” 自从知道郡主即将成为他们王妃,整个厉王府都呈现出一片祥和。 这还是沈黎第一次来厉王府。 王府大的惊人,雕梁画栋,亭台水榭的,哪里像是个闲散王爷的府邸。 春见压低声音问:“外间都在传,厉王殿下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么看着不像呢。” “别胡说。”沈黎看了一眼王府的下人,并没有人往他们这边看,也是奇怪。 这位皇帝疑心病甚重,不可能不安排眼线的。 但这一路走来,她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人的目光在她身上转悠,这个厉王府倒是显得干干净净。 青岚带着沈黎来到大厅,霍煜还没来。 “郡主烦请小坐片刻,朝朝姑娘还在伺候王爷服药。” 第63章 人参在赵姑娘手里? 春见不高兴地嘟囔:“王爷都定亲了,怎么还和旁的女人不清不楚的,这个大个人了,还需要人伺候着服药?” 她脑子里补了好一出活色生香,但都不敢在沈黎的面前说。 沈黎倒是大方,并不在意。 和霍煜之间的关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至于什么朝朝姑娘,夕夕姑娘的,和她并没有什么牵扯。尐説φ呅蛧 而且像霍煜这样的皇族,年少时候就会安排通房丫头了,有几个美妾在身边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说沈黎来了,霍煜就想顶着满身的银针出来,要不是骆檀朝极力阻止,这个时候已经在沈黎面前有伤风化了。 沈黎在大厅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霍煜才姗姗来迟。 今日霍煜的脸色并不好看,比之前都还要虚弱,沈黎见了还是免不了关心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今日你来可有事?” 沈黎第一次登门拜访,应该不会只是闲来无事窜门来着。 春见听了这话,心里就不高兴了,只许王爷那边朝朝姑娘,不许她家小姐登门? 这是什么道理。 沈黎笑眯眯的:“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我嫁妆里有一株千年人参,大抵是可以医治你的寒症,只是偶然间发现,那株千年人参却不见了,得麻烦你找找。” 沈黎说的情真意切,要不是霍煜知道她是什么德行,只怕都要误以为小狐狸崽子当着是存着这样的好心呢。 霍煜笑道:“以千年人参为饵,是想找那两大箱子的药材吧。” 被戳破的沈黎也不心虚,大大方方地回话:“我就是觉得好奇,怎么就无端端地没了两箱药材,还神不知鬼不觉的。” 其实这一层面经不得深究的。 药材不如金银财宝值钱,但除了那些十分名贵打眼的,比如千年人参有价有市的那种,其他的只要脱手就毫无证据。 虽说春见她们一口咬定是李宝珠偷了药材,但其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李宝珠那咋咋呼呼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偷药材,要偷也会偷那些金银细软,她根本就没脑子的。 可若不是李宝珠,又不是李老夫人,库房能够随意进出的那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李训和李璟然。 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沈黎太想知道这只老鼠到底是谁了。 “而且王爷莫要忘记了,那嫁妆将来也是你的,少了两箱虽说不能价值连城,但还是得值几万两的。” 沈黎扑闪着大眼睛,一脸的天真。 霍煜安排了青岚去查,又对沈黎道:“留下用午膳吧,我让厨房做你最喜欢的清炒虾仁。” 沈黎干脆利落地起身拒绝:“我还有事,下次吧。” 既然霍煜府上金屋藏娇,那她也不便打扰。 现在她和霍煜之间还有交易,还有合作,犯不着把脸皮撕烂了,不好看,以后也不好相处。 守孝期还有三年,这三年,她能想到法子解除婚约的。 霍煜也不强留,他也还要回院子泡药浴。 越是到换季,他的寒症就越是严重,需要朝朝姨每隔七天就施针一次,还要配着那黑乎乎的药浴。 送了沈黎,霍煜才回院子。 骆檀朝正干的满头大汗,小辫子都快打湿了:“你这个臭小子,好没良心,一听到媳妇儿来了就把我这个姨姨丢到一旁,还不赶紧滚进去泡着,等着我来扒你衣裳?” 霍煜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朝朝姨,你能好好说话吗?” “我是想好好说话,你呢?难为我辛辛苦苦地把你从冰天雪地里拉出来救活了,结果你是怎么报答我的?才施一半针就想跑,怎么,你自个儿的身体还不如沈家的小女娘重要?” 骆檀朝说起来就来气,身为医者她是最讨厌病人这般无下限地折腾自己身体的。 她都那么努力地要将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霍煜拽回来,可他呢。 霍煜自知理亏,赶紧滚进药浴桶。 骆檀朝翻了个白眼,提着自己的小草篮子出门去。 说是说,可她到底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还是要去给这不争气的臭小子配药。 …… 从厉王府出来之后,沈黎原本是打算回侯府的,可在侯府门口却碰到了兴高采烈的赵清河。 赵清河素来安静,鲜少在大街上露出这样的表情,瞧了沈黎,也是心情愉悦地打着招呼。 沈黎问:“赵姑娘这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可不是,”赵清河招呼着身后的丫鬟上来,“今日我捡了个大便宜,你瞧。” 丫鬟赶紧将手里的锦盒打开奉上。 锦盒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成年男人拇指粗细,根系极其发达的人参,上面还用红绳打了个独特的结,不止好看,而且金贵。 “你猜这个多少钱?” “这人参……” 沈黎看了一眼春见,春见立刻凑上去细细地瞧了起来。 “得有千年了吧?” 赵清河的丫鬟不大高兴春见凑那么近,将人参抱着远了些。 沈黎笑道:“我家丫鬟没见过世面,还请赵姑娘恕罪。” “郡主说笑了,这千年人参,侯府也是有的,之前我还在你的礼单上看到过呢。”赵清河眉飞色舞着,“就是不知道,和这一株能不能比。” 沈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赵姑娘是在哪家药铺买的?” 自然是无法比的,不出意外这株人参就是她嫁妆里的那一根。 人参不会有一模一样的,根须都不尽相同,更何况这人参上的红绳结,是周嬷嬷亲自绑的,用的她独门秘方。 周嬷嬷时常说,人参千年就成精,要是不绑好一些,就能跑。 啧,人参能不能成精她是不知道的,但李家的家贼就要呼之欲出了。 “不是药铺,是一个妇人。” “妇人?” 沈黎皱了下眉,难道她猜错了,当真是李老夫人监守自盗? 可也不对呀,李老夫人现在正在礼部的牢房里,就算李璟然凑了银子去赎人,但她也是挨了板子的,站都站不稳,怎么去贩卖? 赵清河也不藏着掖着:“好东西自然是要大家分享的,这人参是我在平安巷买的,那妇人卖的便宜,还有不少好货,可我也只认得人参,旁的我也不懂,万一买回来入错了药可就坏了。” 见沈黎也对人参很感兴趣,赵清河又道:“你若是想买其他的,我便让丫鬟带你去。” 反正现在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第64章 遇袭 而且,若是沈黎当真不小心买错了药,给霍煜入错了药,导致人一命呜呼了,在舅母前面,她还有一份功劳呢。 赵清河也不等沈黎推却,立刻就安排丫鬟翠儿带着沈黎两主仆去找平安巷的那位妇人。 说来也巧,平安巷的巷口就正好对着玲珑阁,不过是条位于朱雀大道上的一条小巷子,住的人不多,也就四五户,平时很安静的,最适合用来金屋藏娇。 翠儿在前面领路,来到最里面的宅子叩了三下门,里面就传来了应门声。 年轻的妇人,挽着松散的发髻拉开了院门。 “翠儿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位是?” 初次见面,妇人很谨慎。 翠儿道:“钱娘子,这位是沈姑娘,是我们小姐的好友。” 沈黎立刻拿出银两,往钱娘子手里塞:“赵姑娘说你这儿有不少珍贵的药材,我未婚夫病重,需要一些。” 听得这话,风情万种的钱娘子才让开道:“既然是赵姑娘的朋友,那便请进吧。” 翠儿也不便再继续留下,对沈黎道:“奴婢还有事,就先回府了。” 沈黎点点头:“多谢翠儿姑娘带路了。” 翠儿笑着回应,转身就要走,可就在此时,巷子口忽然冲出两个黑衣人,提着刀就往这边过来。 虽说翠儿在长公主府当差这么多年,平时达官显贵倒是见过,这种江湖草莽却见所未见,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她下意识地往回跑,立刻和钱娘子一起将木门关上。 然而这区区小门又如何挡的住黑衣人,两人翻墙而入手里的大刀见人就招呼。 “啊啊啊——” 钱娘子吓得腿软,只顾着尖叫,就是刀劈下来也不知道怎么躲了,要不是沈黎抄起手边的小凳子砸向黑衣人,只怕那刀就要落她身上了。 黑衣人提刀朝沈黎扑过来,沈黎以一敌二,一点儿都不手软。 春见比那两个只会失声尖叫的人要清醒的多,立刻拉开院子门往外面嘶吼起来:“来人呀!来人呀!杀人啦——” 上京城有巡防营,每天都会在四条主道之上巡逻,平安巷就在朱雀大道之上,只要惊动了巡防营,就没事了。 宅子里,钱娘子根本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可她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回过神来往屋子里冲。 一个被沈黎踹出去的黑衣人瞧着落单的钱娘子,提刀就冲了过去。 房间里很快就传来惨叫,沈黎空手入白刃,强行近身速战速决,撂倒了眼前这个,抢了对方的刀往里面冲。 眼见着,那黑衣人已经朝钱娘子和她怀里的小娃举起了屠刀。 沈黎片刻都不敢犹豫,砸出了长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黑衣人轰然倒下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但紧接着便是一阵嚎啕大哭。 钱娘子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两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那孩子着实被吓到了,哭到抽气,沈黎生怕他把自己抽过去,赶紧转身招呼着被吓傻的翠儿。 “快来照顾下孩子,我没经验。” 翠儿被吓懵了,从地上爬起来还踉跄了好几步,才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 才安抚好那孩子,春见就带着巡防营的人来了。 巡防营的副将唐广见了沈黎赶紧行礼:“参见郡主。” 沈黎道:“两个杀手,里面那个被我杀了,还有个烦请严加审讯。” “郡主怎么会在这儿?” 沈黎往前凑了下,压低了声音,装作很不好意思的模样:“我听长公主府的人说,这儿有便宜的药材,特意过来瞧瞧,没想到就遇到入室抢劫杀人,真是倒霉。” 她说完又假装很紧张的样子:“这事儿不光彩,还请唐大人为我保密。” 唐广也明白,上京城的达官显贵大多都是金玉其外的,的确在天下脚下生活,又要维护体面,用的银子可得不少。 好些人精打细算地,就在外面买黑货。 这也不犯法,但总归是不体面的。 “明白明白。” 他作为巡防营的副将,买卖黑货他是管不着的,但这入室抢劫他必须得管。 当值这么多年,上京城的治安素来很好,不好说是路不拾遗,但至少不会出现入室抢劫杀人这种极其恶性的事件。 刚刚有人来报在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入室抢劫杀人,他们巡防营都震怒了,这是分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呀! 钱娘子晕了好一阵子,巡防营的人把杀手的尸体都抬走了,她才辗转醒来。 她一睁眼就惊呼出口:“诚哥儿!” 翠儿赶紧带着小娃上前:“钱娘子,没事了,没事了,多亏了郡……多亏了沈姑娘。” 钱娘子一把抓住自己的孩子,就是痛哭不止,她刚刚好怕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啊。 她一个劲儿地哭,巡防营留下来的士兵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钱娘子,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沈黎见那士兵也年轻,干脆自己来。 钱娘子点点头,但转念一想又摇摇头,她心里是有顾虑的,就算明知道可能是他们做的,但她也不能说的。 要是将事情捅破了,她和诚哥儿就再也不能在上京城立足了。 士兵到底是年轻的:“你这分明是有事瞒着我们,若是再不说,我就将你抓回去盘问。” 赶在他们巡防营的地盘上抢劫杀人,这事儿不查个水落石出,他们的脸往哪儿搁,只怕要被锦衣卫那伙人笑掉大牙。 沈黎阻止道:“这里交给我吧,你回去向唐大人复命。” “可是郡主……” “去吧,这儿我在。” 沈黎如今正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他也不敢得罪,只能悻悻地点头离开。 钱娘子缓缓地抬起头:“郡主?” 翠儿略微尴尬:“钱娘子,这事儿可不能外面去说,郡主搁你这儿买来路不明的黑货,传出去也不好听。” 钱娘子擦了一把眼泪,立刻就从床上下来,跪在沈黎跟前:“还请郡主莫要将今日的事说出去,三娘无以为报。”小說中文網 翠儿知道接下来的事她不便参与了,她也不想参与,长公主府要是被卷入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去,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向沈黎欠了个身:“奴婢就先告辞了。” 春见送翠儿离开,沈黎将钱娘子扶起来:“有什么话好好地说,不必动不动地就下跪。” 她目光扫过那怯懦抱住自己母亲大腿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孩子眉眼很眼熟…… 第65章 惊天大瓜 钱娘子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缓了会儿,就去打开存放药材的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都摆出来。 她擦着眼泪:“郡主救了我们母子俩的性命,三娘无以为报,这是我手里的药材,郡主看上什么就拿吧,不用银子的。” 别说是沈黎了,就是刚刚送完翠儿,又叮嘱了几句莫要将今日之事外传的春见回来都惊呆了。 桌子上的药材,分明就是他们侯府嫁妆里的一部分! 这是铁证如山呀! “我能冒昧地问问钱娘子,这孩子可是姓李的?” 沈黎的话才刚刚一出口,钱娘子就愣住了。 她颇为警惕地抱住孩子:“郡主你这话什么意思?” 注意到钱娘子的动作和表情,沈黎已经可以确定了,李璟然可真是风流成性呀,在兖州有个原配还不止,竟然在上京城,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都还有一个外室。 而且这孩子比宋蓉蓉的那两个看起来都好似还要大一些,得有五岁了吧。 真是混账! “这孩子和我一位故人很相似。” 钱娘子立刻冷着脸:“郡主若是来买药材的,三娘的大门永远为郡主敞开,但若是郡主其心不正,三娘也只能赶郡主离开。” 春见听不下去了:“钱娘子,你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可真快,刚刚要不是我家小姐,你现在只怕早就成了对方的刀下亡魂,还能在这儿叫嚣?再者说了,这些药材可都是我家小姐的嫁妆,怎么就落到了你手里呢!” “休要胡言乱语!” “哼!李家那群人敲骨吸髓,贪不了我们侯府的嫁妆,就改了套路,竟然利用里将这些东西贩卖出去变现,你可知道若我家小姐报官,你会有什么下场?” 春见一边说,一边将嫁妆的礼单“啪”一声拍在桌子上:“钱娘子,你好好地看看,这单子上关于药材的清单是不是和你手里的一模一样!” 钱娘子半信半疑地拿起清单,但随着越是往下看,脸色就越是难看。 眼前的药材是卖剩下的,可是原来李家送过来的,的确是和这礼单上面一模一样的。 沈黎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大抵也是被李璟然骗了,当初他也是这样诓骗我的。只是我比较幸运,阴差阳错地发现了他在兖州还有家室,否则晕头转向的就成了他们李家的妾室,还要帮他养儿子……” “等等。”钱娘子抬起头,眼眶里还有泪花,表情十分无辜,“谁是李璟然?” “这孩子的爹,不是李璟然吗?” 诚哥儿眨巴着眼睛:“我爹不是李什么然的,我爹爹叫李训!” 沈黎:“!” 春见:“!” 两主仆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原以为是抓住了李璟然在外面偷腥的又一处,没想到居然是逮到了老子。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来李璟然偷腥,当着一套背着一套的德行是跟李训学的。 这下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钱娘子想捂诚哥儿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央求着沈黎:“为了我们母子俩能够在上京城立足,还请郡主莫要声张。” 沈黎脑子动的极快:“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至于李家的家事,我其实并不想管的,只是有句话我不得不说。诚哥儿也快到年纪上学堂了,难道钱娘子要让他背负着私生子的名声,从小被人耻笑吗?” 钱娘子愣了下,张了张嘴,沈黎已经转过身走出了大厅。 “钱娘子若是想明白了,就来侯府找我。” 出了宅院,春见快步追上沈黎:“小姐,那些药材就白白地便宜了他们吗?” “放心吧,她会来找我的。” 李家父子的德行,只怕是一模一样。 而且李训的发妻容氏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姐姐,要是把李老夫人惹怒了,李训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回到侯府,沈黎立刻安排人去起钱娘子的底。 巡防营的办事效率也算是快的,黄昏时分已经来回话了,说是那个抢劫犯已经认罪了,就是听说平安巷有大量的金银财宝,所以起了贪念,他们大人已经按律令将此人送去了刑部大牢,由刑部定罪。 送走巡防营的士兵,秋见却哼哼两声:“早不起贪念,晚不起贪念,偏生是小姐去的时候就起了贪念,还真是赶巧了呢。” 她说的也是沈黎怀疑的。 平安巷那地方,基本上都是别人家的外室,平时安静的不得了,也低调的不得了,今日要不是长公主府的人带她去,她都找不到,哪儿来大量的金银财宝一说。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鬼日子,就连李老夫人那个老东西都被李家赎出来了,他们哪儿来的银子?” 这次好不容易借着陛下的龙威,才能将李老夫人按在地上死劲儿地摩擦,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儿了。 原是想着李家没银子,怎么样也得让那老东西吃点苦头,没想到竟然才一日就被赎了。 被秋见这么已提醒,沈黎忽然想到一个人:“你去给厉王府带个话,麻烦王爷替我查一下宋武” 秋见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宋武是谁?” “宋蓉蓉的大哥。” 之前在李家还没有撕破脸的时候,听胸大无脑的李宝珠提过一嘴,后来她让人去查了下兖州宋家,才知道宋蓉蓉的具体情况。 “李家的库房是什么情况,你我都很清楚,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笔银子来,只怕是宋家的。宋家尚未发家之前,宋武便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能和江湖扯上关系的,除了他我暂时还想不到有什么人。” 若那两个抢劫犯并不是冲着金银财宝来的,便是为人。 一看钱娘子那个样子,就是不敢得罪人的。 倒是她,这段时间李家被她打压的够呛。 狗急跳墙,也说不定呢。 第66章 失态 李老夫人被李璟然赎出来,回到李家,因着伤在屁股上,不好给外人看,便是让李宝珠来上药。 李宝珠一边上药,一边嫌弃,自打宋蓉蓉被沈黎送进大牢之后,这些脏活累活就全都是她的,她很不舒服。 上完药,她找到李璟然:“兄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嫂子回来呀。” 母亲那伤可不轻,少说也得一个月下不来床,那端茶递水的就算了,还要端屎端尿,她可受不住。 李璟然道:“应该快了。”wWW.xszWω㈧.йêt 今早上他就看到宋武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可能就是去办宋蓉蓉的事了。 只是去的有些久,都黄昏了也不见人来。 宋武是在李家用膳时回来的,灰头土脸的,也不客气地落座,大喇喇地就开动,搞得李宝珠都没了胃口,臭着脸就走了。 她就不懂了,他们李家是收容所么,送走了沈家人,现在又来了个宋家的,要是能将宋蓉蓉带回来照顾母亲也就好了,可偏生也没瞧着做了什么好事。 李璟然问:“大舅哥,你这一天是去哪儿了?去想法子救蓉蓉了吗?” “嗯,已经找到替死鬼了。” 宋武扒着碗里的饭,三下五除二地就解决掉了一碗饭。 李训也有些看不下去,吃那么快不怕撑得么,简直有辱斯文。 “你们之前不是说沈家女这个人讨厌么,我安排了两个人去杀她。” 李璟然兴奋的很:“杀到了没?” 李训泼冷水:“若是杀到了,早就传遍上京城了,还能在这儿?” “虽说是没杀到,但运气好,让我发现了一个身形和我家妹子相差无几的女人,正好用来当替死鬼,谁让她和沈家女是一条线的,还害了我手下一条性命。” 宋武越说越气,将手里的筷子猛地拍在桌子上。 “要不是我得了消息,去找三皇子,才拦住了巡防营将此事闹大了。沈家女可真不是个东西,差点害我也被送进去,巡防营的也是,也不看看谁是主子。” 李训简直没眼看:“天子脚下,岂容你这样放肆?” 还真当这儿是兖州,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吗? 宋武懒得理他,反正李家这位大人是看不起他们宋家的,他也知道。 原本他们就没有什么交集,要不是妹子嫁到了李家,他才懒得搭理他们。 不过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搁这儿摆什么脸色,呸! 李璟然见父亲和大舅哥两看生厌,气氛也有些凝重,赶紧打着圆场:“既然今日的事情处理好了,那什么时候将人送进牢房里?” “我安排了晚上,趁热打铁,一会儿我也会跟着去平安巷瞧瞧。” “啪嗒!” 李训手里的筷子掉在桌子上。 平安巷?宋武这家伙倒是会找地方。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捡起筷子,装作无事。 宋武也没将李训的失态放在心上:“我打听过了,平安巷那边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外室,什么张大人家王大人家的,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问题的。” “你这是不是太狠了?”李璟然其实没想过要一命换一命的,本是打算用死刑犯,或者那种病入膏肓的,但的确那种不好找,毕竟要和宋蓉蓉身形相似,否则穿帮了可就要遭大难了。 “无毒不丈夫嘛,你放心,我问过了,那个姓钱的很低调,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外室,我吃完饭就去。” “哐当!” 李训手一抖,这次不止是筷子掉了,就连碗都掉了,落在地上,碎开了。 宋武嗤了一声:“李大人当真是入了上京城当京官,是没见过血了,就这点事都能吓到。” 说话之际,他已经站起身往外走了。 李训想要喊住他,可却不知道用什么理由。 平安巷,姓钱,那不是三娘么! 李训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只说自己累了乏了,准备就寝。 李璟然却觉得奇怪,平日父亲用完晚膳就算再疲乏也会散个步消食后再就寝,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而且刚刚在桌子上不是掉筷子就是掉碗的,总感觉父亲有什么瞒着他。 …… 平安巷乱了套,白天被入室抢劫,晚上还有人敢再来一次,完全是不将巡防营放在眼里。 外面乱糟糟的,但各大世家的宅院里却安静的很,一片祥和,除了定北侯府。 钱娘子已经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浑身都在打哆嗦,还有一旁的诚哥儿也被吓傻了,一天受了两次惊吓,就算周嬷嬷和春见来回安抚,都无济于事。 陈嘉河道:“幸好我路过的及时,否则可就晚了。” 也是钱娘子被吓到了,诚哥儿年纪小,不然这个时间谁会在路上瞎溜达? 分明是奉了沈黎的命去查钱娘子,正好就看到了有贼来掳人,便趁着这一次月黑风高得了钱娘子的信任。 大半夜的,沈黎从后院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钱娘子哭着跪下:“郡主救我们母子呀!” 陈嘉河将事情阐述了一遍,又补充道:“也不知道这位娘子是不是得罪了谁,我听到那人说,要将她拖走,送去当什么替死鬼。” 周嬷嬷在上京城多年,是个人精儿,一听就明白了:“大抵是牢房里有个人和这位娘子身形差不多,权贵们想将人弄出来,便找了替死鬼。” 上京城这种阴暗的事屡见不鲜,但凡是无权无势的,只能沦为权贵的替罪羊。 经周嬷嬷这么一提醒,秋见道:“你们觉不觉得钱娘子的身型和宋氏差不多。”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大家都连连点头。 沈黎迟疑了片刻:“不会吧。” “所谓上阵父子兵,这情场上说不定也是一样的,李璟然喜欢宋氏,自然李训就喜欢钱娘子这种。” 春见嘴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说完才惊觉当事人还在哩! 钱娘子原本只是惊恐,这么一听,顿时就火大起来:“我委身于他,他竟然将我当成替死鬼!” “你别着急,这只是他们胡说八道的,万一不是呢?” 沈黎觉得这也太没良心的,不过倒也符合李家那群吸血蚂蟥的作为。 第67章 钓鱼 “急,怎么不急!”钱娘子擦着眼泪,“我那些银子,还有药材都还在宅子里,我得去拿出来,免得便宜了那群……” 她本来是想骂贱人的,但念及孩子在这儿,她出身风尘,从小就没有受过好的熏陶,但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被人说是没教养的。 陈嘉河自告奋勇:“我去替钱娘子把东西找回来。” 钱娘子感激不尽地给陈嘉河磕了三个头。 周嬷嬷让厨房熬了安神茶,又安抚了一阵子诚哥儿了,好不容易才将孩子哄睡了,抱回了房间。 陈嘉河去的快也回的快,将扛回来的两大包东西放在桌子上:“幸好我去的快,不然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嗯?” “我才收拾好就听到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就上了房梁,结果郡主您猜怎么着?”陈嘉河也不等沈黎问,直接揭晓答案,“我就看到了李训,贼眉鼠眼的在找东西。” 钱娘子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听到这里就再也忍不住了,怒火中烧,一边哭一边骂:“畜生!我十几岁就跟了他,本以为能在上京城锦衣玉食,不进李家大门也就算了,当外室也就算了,现在还要算计我,让我给他儿媳妇当替死鬼,老东西可真不要脸!” 沈黎也不劝了,怎么样都说不通的。 若是李训不知道钱娘子会被掳劫,就不会大晚上的出现在宅院里,更不会发现了人不见,也不报官了。 想来他很清楚钱娘子被袭击的事,就算不是他主导的,但也是知情人。 陈嘉河将包袱打开:“省口力气不要骂了,来点点你的东西,看是不是都在这儿了。” 钱娘子也不去点:“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侯府的,如今原物奉还,还请郡主救我母子性命!” 沈黎将人扶起来,胸有成竹:“救,不止要救,还要送你们回李家。” 没想到李训给她送这么大份礼,倒是省了她想法子拉拢钱娘子了。 李训不是喜欢给别人府上送人么,那她就送回一个大礼去。 …… 诚哥儿受了惊吓,大夫来看过了,得悉心调养,这段时间,沈黎专门让周嬷嬷教钱娘子礼数,一定得让出身低微的钱娘子看起来像大家闺秀。 人间四月天,满院子都开满了海棠花,郁郁葱葱的,惹人喜欢。 与侯府这边其乐融融相比,李家就显得很颓丧了。 宋武连吃两个瘪,还有苦说不出,赔了夫人又折兵,挨了三皇子训诫,再不敢在上京城动武掳人,只能在默默地出了一大笔银子买了个身型和宋蓉蓉差不多的得了绝症的女子。 李老夫人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地直叫唤,可一旁的李宝珠黑着一张脸,置若罔闻。 “宝珠,我该上药了,宝珠!” 她声音也不敢喊大声了,生怕震裂了屁股上的伤。 礼部那群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畜生下手十分狠辣,要是不用药膏浸润着,稍稍一干裂伤口就会崩开,疼的她死去活来。 李宝珠心情本就不好,今儿个一早听说玲珑阁进了些新的首饰,她就跃跃欲试的,但想到病床上的李老夫人还需要人照顾,她就很郁闷。 “宝珠……” “听到了!” 李宝珠沉着脸,很不耐烦。 李老夫人作威作福这么些年,临老了遭罪,心情差到没底了,还要被自己养大的女儿这样甩脸色,顿时火冒三丈:“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母亲!” “是是是,您是我母亲,我就活该伺候您呗!” 李宝珠打开了药罐子,剜了一坨药膏,也不克制自己的力度,就往李老夫人身上招呼,疼的李老夫人“嗷嗷”直叫。 “住手!住手!你个孽女!” 要不是现在她爬不起来,她一定要狠狠地跳起来打这个畜生! “您又怎么了?” “你弄疼我了!”李老夫人眼里都涌出了泪花。 “上药哪能不疼的!” “可是以前沈黎给我上药的时候就不疼!” 之前她烫伤了手,沈黎可是轻柔地给她上药,还有她咳嗽到睡不好,沈黎就在屋子里伺候着。 沈黎伺候她的时候,别说是甩脸色了,还要变着花样地调理她的胃口,她就舒舒服服地躺着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啪嗒!” 李宝珠不客气地将手里的药膏拍在桌子上:“沈黎那么好,您怎么就要把人撵走呢?不是您从中作梗,怎么会惹怒她,让我们整个李家遭罪呢!” “以前沈黎在的时候,我新衣服和新首饰根本穿不完戴不完,走哪儿都是一群群人围着,还有人上门来议亲,上次我就觉得那位侍郎大人的侄儿不错,是您将这门婚事拒了的,现在好了,我没有新衣服穿了,也没有新首饰戴了,上次还在玲珑阁丢了面子,现在头发也秃了一块,也没人来议亲了!” 她越说越气,她还想沈黎在呢,沈黎在,他们李家什么都不愁,现在她吃穿用度都要被限制,她前些日子要五两银子,他们都不给。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从小到大好处你们都想不到我的,只知道给兄长,给我的都是他不要的,我肯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当你的女儿!” “你!你!” 李老夫人气的胸口一紧,“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竟被生生气晕了过去。 李宝珠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但立刻就找了丫鬟来:“母亲晕过去了,我去找大夫。” 她说完就往外面走,当真就是火急火燎的。 只是一出府门,她就直奔玲珑阁。 店小二见了她脸上闪过一些担忧,上次这位李姑娘和沈张氏在他们店打起来的事历历在目,别又来找茬就是了。 “说是来了一批新货,在哪儿?” 店小二笑脸相迎:“李姑娘,新货都没了。” “怎么没了?”李宝珠的脸瞬间垮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银子买,这样敷衍我的?”Www.XSZWω8.ΝΕt “不是,是真的没了,”店小二指着屏风后面,那位举止优雅到不行的女子道,“那位钱娘子将所有新货全都买下来了。” “钱娘子?” 李宝珠挑眉,往屏风后面看过去,正好就和钱娘子视线撞到了一起。 第68章 他挖坑,她埋土 钱娘子今日一身水红色的衣裙,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 李宝珠素来喜欢攀龙附凤,对上京城各世家大族都是有所耳闻的,可没听说哪户姓钱的有这个能力将玲珑阁的新款全都包下了。 那不得好几万两呀? 李宝珠往前凑过去:“这些首饰你都要了吗?” 钱娘子温温柔柔地笑着:“嗯。” “能将这个让给我吗?我给银子的。” 李宝珠指着盘子里的那个宛如手掌形状的发簪,正好这个东西可以遮住她被张氏薅秃了的头皮。 其实她这次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钱娘子大大方方地将发簪拿起来,又站起身走到李宝珠的跟前,直接将发簪戴到了李宝珠的头上:“首饰讲究缘分,既然姑娘和它有缘分,那我便送你吧。” 李宝珠摸着自己头上的发簪,高兴地去照镜子:“真的吗?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早就习惯了被人捧着了,来者不拒罢了。 见钱娘子这样大方,李宝珠也很满意这个簪子,在臭美了好一会儿后,才坐下来与她闲聊。 “你是哪里人,是城东的钱家吗?” 那可不算个高门大户,只是个做买卖的小商贾。 钱娘子摇摇头,眼里涌出一抹悲凉:“我并非上京城人士,这几日闲来无聊,才出来逛逛,平日我都不会出门的。” “以后你要是无聊,可以找我呀,我就住在宁远巷,就这儿往东走两个街道,我家门楣很高的,李府,你到了宁远巷就能看到。” 那附近没什么达官显贵,也就只有他们一户。 “正巧,我夫家也姓李。”钱娘子欣喜地笑着,“只是我还带着孩子,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嫌弃我。” “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李宝珠说话从来不过脑子,“反正以后我们也都是要嫁人生子的,你若是带着孩子,我们也可以提前适应适应,女人呀,总会走到这一步的。” 这才说着,诚哥儿就呼哧呼哧地跑过来了:“娘,我口渴了。” 李宝珠只是礼貌性地扫过诚哥儿,可就那一瞬间,目光就被诚哥儿的脸给抓住了,这孩子和兄长小时候可像了! “钱娘子,你刚刚说你夫家姓什么?” 钱娘子给诚哥儿擦着汗,随口回道:“姓李,木子李。” “哐当。” 李宝珠不慎碰到了手边的茶杯,她心里涌出一丝丝冷意。 果然男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风流成性。 在兖州有个宋蓉蓉不止,来了上京城招惹沈黎,还在外面养了这么个女人,连孩子都有了,真是…… 李宝珠“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来的风风火火,去的匆匆忙忙。 钱娘子却不疾不徐地将珠宝都收起来,然后带着诚哥儿上了二楼。 沈黎在二楼的雅间托着腮,看着李宝珠就跟踩了风火轮一样冲回李家的背影,忍俊不禁。 钱娘子走进来:“郡主,鱼儿上钩了。” 她坐下来,给诚哥儿喂了些温水,笑道:“李宝珠大概今日就会同李璟然说起我和诚哥儿的事。若我还住在侯府恐怕他们会发现端倪,我想搬回平安巷。” “你不怕杀手吗?” “怕也是怕的,所以想请郡主替我照顾诚哥儿。” 她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孩子。 李家不仁,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李家万劫不复,可孩子是无辜的,不能跟着她遭罪的。 沈黎将手边的糕点推到诚哥儿的面前,诚哥儿高兴地拿起糕点往嘴里塞。 她笑的就像阳光一样灿烂:“放心吧,我将你之前住的,和隔壁的宅子都买下来了,已经让陈嘉河和几个青甲军住进去了,你和诚哥儿都可以住回去,不会有事的。” 她之前就想提出来,不过怕钱娘子有顾虑,也就没有开这个口。 钱娘子见没有后顾之忧了,答应立刻就回去住,等待着大鱼上钩。 这也让她看清楚了李训的为人,自从上次陈嘉河说过,大半夜的李训去过一次之后,那小宅子就再也没有人去过的痕迹了。 他竟然连找都不愿意找他们母子俩。 这也就算了,就连他们母子现在住的宅子,都不是李家名下的,而是李训在外面租的,换句话说,若是李训不高兴了,他们随时可能流落街头。 真是黑心肝的老东西。 她跟了他六年,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差点配上一条性命,这一次她要将她所有应得的全都拿回来!小說中文網 “多谢郡主大恩大德。” 钱娘子说着就要跪下,沈黎赶紧抓住她的胳膊:“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们。” 她不去招惹李家,想息事宁人,可李家处处和她作对,稍稍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想要她性命,如此她岂能坐以待毙。 若是不能将李家斩草除根,她如何安寝? 李老夫人看她不顺眼,那就给李家换个看她顺眼的当家主母,反正李家的那位当家主母年纪也大了,少不了要糊涂。 她从来就不是个以德报怨的良善之人。 季老板敲了下雅间的门:“郡主,有位贵客来口信,说是在城外等您。” 能被季老板这样区别对待的贵客,整个上京城只怕也只有那一位了。 钱娘子牵着诚哥儿:“那我就先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去平安巷了。” “你万事小心,有什么只管同陈嘉河他们说。” “知道了。” 叮嘱完钱娘子后,沈黎才下楼走出玲珑阁,门外有厉王府的马车,青岚正笑着候着:“郡主,请。” 沈黎上了车,也不问缘由,大抵霍煜是查到了宋武。 起宋武的底应该是很简单的事,但霍煜却一直拖到了现在,只怕是查到另外的线索。 这只老狐狸,恐怕又是提前挖了坑出来,让她去埋埋土的。 马车出了城,往她西郊外的庄子去。 自打将想要霸占西郊这块地的江家撵走之后,佃户们又恢复了之前的劳作,一片欣欣向荣。 这个时候,田里全都是干活的人,没人偷懒。 沈黎才下车,就看到一副监工做派的霍煜,正翘着二郎腿,躺在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 听到沈黎的脚步声传来,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来了啊?” “王爷好雅兴呀。” “本王这不是在给你监工么?” 他懒洋洋地伸展了下双臂,这才站起身:“走吧。” “去哪儿?” “给你一份大礼。” 第69章 一条人命直值二十两 沈黎并不知道霍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总归不是好药。 之前搭建在田地上的园子已经被拆了,重新恢复到了田地的模样,土质并没有被破坏,还能种的出庄稼。 马三娃在前面的岔路口候着,看到沈黎和霍煜来,立刻就迎上去:“王爷,郡主,人就在前面。” 前面是庄子上修的小宅子,并不大,是给人休息用的,也是给管事的临时住所,之前李宝珠就是想在这个宅子里和江府管家把庄子暗中买卖了。 宅子是从外面落了锁的,马三娃才刚刚打开,忽然里面就窜出一道黑影子,要不是马三娃眼疾手快,那黑影子就要冲到沈黎身上来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当替罪羊!我想活命啊——” 凄惨的咆哮声,让马三娃着实头疼:“你再嚷嚷,就真的活不成了!” 他几乎是扛着那浑身没一块好肉的姑娘进的宅子。 那姑娘凄惨地哭嚎着,眼泪鼻涕齐齐而下,眼睛都肿成了核桃:“我不要去当替罪羊,凭什么我就该死,凭什么就要拿卖我的钱去给我哥娶老婆!” 她被马三娃按在椅子上,还气得双腿乱踢。 马三娃挨了几脚,不过他倒是皮糙肉厚的也不觉得痛:“二妞的性子倔,王爷、郡主请多担待。” 一听是王爷和郡主,二妞立刻就跪在了地上:“王爷,郡主,救命啊!” 她脑袋磕得邦邦的,三五下就磕破了皮,也不在乎:“求王爷和郡主救救民女啊!” 马三娃拉起要把自己磕死在这儿的二妞,解释道:“二妞是个苦命人,家里人不喜欢她,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粗活累活都让她干,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家里人也不给治,直接把人给卖了个一个姓宋的,换了二十两银子。” 沈黎看向霍煜:“姓宋的?是宋武吗?” 霍煜点头:“是。” 二十两就买条人命,可真够狠的。 马三娃继续说道:“原以为只是买回去当奴仆的,刚刚开始还好吃好喝地供着,要不是二妞偷听到要将她养肥去当替罪羊,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牢房里了。” 二妞面黄肌瘦的,和宋蓉蓉倒也不像,不过若是再胖一些,就有几分了。 “说是那姓宋的,有个妹子犯了事需要人顶罪,原以为只是挨皮肉之苦,哪里晓得是犯了重罪,她只要被带走,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不是重罪么,烧毁圣旨,自当以死谢罪。 沈黎反应很快,她抱着胳膊,不屑地睨了一眼霍煜:“王爷是打算从此处给刑部一击重拳?” 上次刑部押着这个案子,就被齐帝过问了,不过当时齐帝看在容皇后的面子上没有过多的追究,但现在刑部是不敢再压,肯定就要将宋蓉蓉提审。 一旦提审定罪,虽说圣旨是拓本,但也是冒犯了天威,不死也得流放,最怕的还是影响到李家和宋家,所以宋武才想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只要人犯死在牢房里,那此事就会不了了之,称之为盖棺定论。 宋武的确是心黑,抓不到钱娘子,这么快就找到了第二个目标。 不过再怎么心黑,也没有霍煜心黑,这是要挖了坑让她去跳。 这家伙带着她来八成就是想让她将二妞给带走,引宋武出来,然后他再渔人得利。 沈黎才这么一想,就听到霍煜开了口。 “这庄子不安全,迟早都会被发现的,所以本王打算请郡主把人带回侯府,等到郡主收拾完李家再说。” 前面的话沈黎是能听懂的,但后面的话,沈黎很不解:“你不用我引宋武出来?” “不用,我自有打算。” “你既然不用她做饵,让我来做什么,你王府就不能藏人了?” 霍煜干脆利落地拒绝:“藏男人可以,女人就不行了,我王府可没有女人。” 他可洁身自好的。 沈黎呵呵地笑了笑。 上次去厉王府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过丫鬟、嬷嬷,全都是府兵,过来过去的压迫感十足,然而若不是有人说漏嘴,那什么“朝朝姑娘”的,她现在可不得信了么。 虽说有些看不懂霍煜这一次的做饭,但二妞的确不能够再留在庄子里,只是那佃户也的确够狠心的,自己的亲闺女,竟然还比不过二十两银子。 沈黎正要让马三娃将二妞带走,宅子外面就传来一男一女的叫嚣声—— “宋爷!我亲眼看到那小贱人跑这儿来了!” “宋爷您放心,我们收了您的钱,自然就是要办妥贴这件事的,小贱人敢跑,我现在就打断她的腿!” 正说着,外面的一男一女就冲进来了,原本宅门就没有关,亮体亮面地大大开着。 二妞一看到自己的爹娘,眼泪一下早就飙出来了,死命地往马三娃身后躲:“啊啊啊——救命啊,救救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去死啊!”wWW.xszWω㈧.йêt “小杂种,你果然在这儿,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养了你十六年,你居然这样对我!”二妞爹就像头牛似的,哼哧哼哧地冲过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可他还没有靠近,就被沈黎一脚踹飞了。 二妞娘赶紧上前去扶起二妞爹:“老头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她赶紧对身后跟着进来的宋武告状:“宋爷,宋爷,就是他们将二妞藏起来了!这真的不管我们的事呀!” 宋武身后还跟着人,气势汹汹的。 在兖州嚣张惯了,他才不管上京城藏什么龙卧什么虎:“敢管宋爷我的闲事,给我狠狠地打!” 沈黎嗤了一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宋蓉蓉没脑子,她大哥也好不到哪儿去。 也不瞧瞧是谁的地盘,就敢吆五喝六的,她也不必动手,身后提着刀枪棍棒赶来的青甲军照着宋武的人就是一顿胖揍。 宋武还想过来抓沈黎,可沈黎一脚踹在他小腹上,差一点点就要断子绝孙了。 青甲军们还带着其他佃户来的,之前也是看不惯二妞爹娘的所作所为,所以下手也不客气,场面一度混乱。 “住手!住手!”宋武抱头叫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妹夫可是当朝将军李璟然,他爹李训是三品大员!你们敢对我这样无礼,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沈黎缓缓抬起手,所有人都停下了棍棒打击。 第70章 儿子都生了,还不认账? 宋武以为是他们怕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他脸上挂了彩,狼狈得很:“怕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往沈黎走过来:“我可告诉你,你……啊!” 沈黎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宋武始料未及,直接给沈黎跪下了。 “你!” “不提李家还好,提了李家,” 沈黎眼里涌出一抹阴鸷,看的宋武背脊生寒。 “你,你想做什么?” 宋武这还是一次在女人面前露怯,他头皮都紧了起来,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黎阴恻恻地笑了笑:“擅长我的庄子,动我的人,你说我要做什么?” “来人呀,断了他胳膊!” “你敢,你敢!” “本郡主,有什么不敢的?” “你是郡……啊——” 沈黎连多一眼都没看向宋武,和他带来的那群乌合之众。 就算青甲军只剩下老弱病残,都比他们能打。 “将这群人丢回李家,告诉李璟然,少惹本郡主,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沈黎冷冷地看着已经被吓得抱到了一起的二妞爹娘:“既然你们不喜欢二妞,已经用二十两银子将她发卖了,那本郡主就带走了,从此你们与她再没有关系。” 二妞爹娘还想过来攀高枝儿,可马三娃已经挡在了他们跟前,身后那些惨嚎声让他们不敢再往前一步。 沈黎带着二妞离开了庄子,宋武当真就被人折了腿丢到了李家大门口。 李家门房打开府门看到狼狈不堪,血淋漓的宋武,吓得失声叫了起来:“老爷!老爷!出事了!” “宋大爷出事了!” 李家的人赶紧把宋武抬进去,又是请大夫的又是寻找李璟然来。 李璟然在看到宋武竟然被人打折了腿,都惊呆了:“你这是怎么了?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谁做的?!” “还能是谁!那个姓沈的!”宋武咬牙切齿,躺在床上,“此仇不报,我宋武二字就倒回来写!” 李璟然都不用多问是哪个姓沈的了。 除了沈黎,当真也没人敢这样狠了。 宋武生气极了:“李璟然,你此前怎么没同我说过,沈黎是这样的狠角色?还让我去招惹她!你这不是推我去跳火坑么!” “反正我是没辙了,蓉蓉那边,随便怎么着吧!” 他总不能为了一个嫁作他人妇的妹妹,搭上自己。 找沈黎报仇是他的事,可接二连三地因为救宋蓉蓉而引出那么多风波,再这么下去,只怕要第二次惊动三皇子了,到时候他也不好交代。 原本他和三皇子之间就是秘密行事的,有些猫腻不能公开。 “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宋武一脸破罐子破摔。 “要不你去平安巷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之前被人救走的女人,否则就只能让蓉蓉自求多福了。” 李璟然其实并不是没有办法的,只是若当真现在休了宋蓉蓉,那以后就不能借助宋家那庞大的资金了,本来就在沈黎手里吃了亏,李家现在的账目根本看不了。 现在母亲又负伤躺在床上,宝珠那个蠢货,成日就在外面瞎晃荡,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前几日他还看到她换了新首饰,说是有人送她的,他才不信。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说不定就是在玲珑阁去赊账的,要是东窗事发,玲珑阁但凡拿了单子来,他都不会认,让那蠢货自己去处理好了。 “大舅哥,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平安巷碰碰运气,我一定要救蓉蓉的。” 宋武虽然冷血,但见李璟然对自家妹子这样好,还是很感动的:“你放心,若真的到了那一日,你要休便休,反正我还认你这个妹弟!” 有了宋武这句话,李璟然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至于平安巷,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才不回去的。 那地方都是豢养外室的,他一个即将要定品阶封官职的将军和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也很不搭边的。 李璟然走出宋武的房间,就准备去吏部瞧瞧,他的官职和品阶到现在都还没有定下来,也不知道上次周侍郎收了礼物怎么办的事。 只是他才走出大门,就看到李宝珠带着人过来,手里还提着些贵重的东西,他忍不住上前呵斥:“宝珠,你又乱花银子!” 他们库房什么情况,她难道不清楚么,成日就乱花钱,他上次就该答应将她草草地嫁了免得浪费家里的口粮。 李宝珠不高兴了:“你凶什么呀,这都是人钱娘子送给我的!” 她故意加重了“钱娘子”三个字,又拉着钱娘子来到李璟然的跟前。 李璟然并不认识钱娘子,只是皱了下眉。 钱娘子很大方,朝李璟然行了个礼:“李将军。” 李璟然生冷地点了下头。 李宝珠看不过眼了:“兄长,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李璟然听不懂她在胡言乱语什么,原本心情就不好,冷着脸:“我有你没意思,让你照顾母亲,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我去找钱娘子和诚哥儿还不是为了你。” 李宝珠想着自己这几日为了他的事忙上忙下的,还没讨找好,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处处留情,难为我这个妹妹替你收拾烂摊子,你放心,我和母亲说了,母亲已经同意让钱娘子进门了。” 李璟然忽然被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吓得脸都青了:“李宝珠,你是不是没睡醒,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李璟然!”李宝珠拿人手短,今日她才同钱娘子拍了胸脯保证,一定能让她进门的,现在李璟然就当众打她的脸,她也不高兴了,“你在外面儿子都生了,现在还不认账吗?”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对于李宝珠这种胸大无脑的人来说,这些都不是事儿。 李璟然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他不想和李宝珠在门口瞎扯,就要走。 可这些日子,李宝珠被李老夫人折磨的够呛,半夜三更都要爬起来上药,要不然李老夫人就一直哎哟哎哟,吵着她睡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知道钱娘子给他们李家生了个儿子,而且人家也不求要当正妻,只求能进门有个名分,当妾也无所谓,只想让儿子不要从小就担着私生子的身份。 这种小小的要求,怎么就不能满足? “反正我不管,我已经同母亲说了,母亲也同意让钱娘子进门了。” 以后照顾母亲的事,就全都交给钱娘子,她总算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仦說Ф忟網 第71章 万万没想到,给自己找了个小娘 李璟然莫名其妙喜当爹,他这才注意到,钱娘子的确牵着一个小娃,那小娃容貌和他小时候当真相差无几。 可对于这位钱娘子,他着实没有印象,就算之前他在兖州有过几段露水姻缘,但也不能脸生到这个地步。 但碍于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李璟然也不敢再在外面和李宝珠争执:“进去再说。” 李宝珠听出了李璟然语气里的退让,兴高采烈地挽住钱娘子的胳膊:“走吧,嫂嫂。” 她一声嫂嫂喊的李璟然头皮突突,要是被赵清河知道了,那还有他接下来的事吗? 然而比他动静还大的,是钱娘子。 钱娘子惊呼了一声:“可不能!” 她声音不小,引得周围的人都侧目而视。 “怎么了,嫂嫂?” 钱娘子“哎哟”了一声:“全乱套了,宝珠呀,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李璟然听到这儿,立刻就明白了:“我就说你弄错了,你兄长我哪有这么多风流债,这位娘子我是压根儿就没见过的。” “我的确是没见过李将军的。” 钱娘子的话,让李璟然挺直了腰板。 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你们当喊我一声小娘。” 李宝珠:“?” 李璟然:“?” 兄妹俩双双傻眼。 钱娘子牵着诚哥儿:“老爷之前将我安置在平安巷,说是等诚哥儿大些就让姐姐同意我们进府,只是后来姐姐身体不好,此事就一拖再拖,如今诚哥儿都五岁了,就要上学堂了,拖不得了。” “我与宝珠也算是缘分,那日正好在选首饰就一见如故了,想来老天爷垂爱,让我可以提前融入你们李家。” 李宝珠惊得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她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嫂嫂,是给自己找了个小娘? 好巧不巧的,李训正为了李璟然官爵的事回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远远看到自己府门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匆匆扒开人群,还没说什么,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爹爹!” 紧接着诚哥儿已经挣脱掉钱娘子的手,一下子就扑到了李训的跟前,抱住了他的大腿。 这下,李璟然和李宝珠是不能不信了。 钱娘子立刻挤出了两滴眼泪:“老爷!老夫人同意让妾身和诚哥儿进府了,刚刚宝珠专门来同妾身说这个好消息,妾身从此分明了。” 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就像要感动上苍那般,看得躲在人群中的秋见都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这几日周嬷嬷的训练十分成功呢。 多看看话本子也是有用的。 李训被忽然来的惊喜给吓到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但听到钱娘子说宝珠说动了自己的老妻,立刻问:“三娘说的可是真的?夫人当真同意了?” 李宝珠正要开口,李训又道:“你当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快,快回府说。” 之前李训就很想迎钱娘子入府的,但碍于容家的权势,一直都不敢,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争气,竟然把这事儿给办成了,不免给了好几个欣慰的眼神。 李宝珠从小都不受待见的,忽然被父亲这样夸,哪里还敢说,自己之前误将钱娘子当作了小嫂嫂,这才让李老夫人同意的。 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李训:“父亲高兴就好。” 李璟然让人立刻把外面看热闹的人全都遣散,这件事万万不能传到容家那边去,而且还不能让母亲知道,否则可得生生把人气死。仦說Ф忟網 亲眼看到钱娘子进了李家,秋见才回侯府向沈黎禀告。 沈黎正在剥橘子,顺便将霍煜送过来的川贝梨糖丢进了炉子上的小茶盅里化开,也就这样,她才能稍微入口。 “御史台可来了人?” “赖夫人来了,听说有热闹看,那些夫人就来凑热闹了,保证就一会儿的工夫就能传遍大街小巷。” 沈黎将剥好皮橘子放在炉子上,大家一起分食:“大街小巷还不行,还要传到容家,传到皇后那才行。” 她擦着手,笑的眼里都涌出了一片阴鸷:“得让他们高台上坐着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李家从上到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难怪李璟然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不过就是上行下效,有其父必有其子罢了。 李训端着一副大家长的模样,结果还不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老东西。 周嬷嬷笑着将手里的算盘放下,又塞了一瓣橘子进嘴,甜的她心坎儿都要齁了:“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李家给我们泼了这么多脏水,总算这一次,我们能隔岸观火,看他们怎么扑腾了!” 一众人都笑的乐开了花儿,唯有二妞要显得局促些。 秋见拉着二妞过来,一起围着火炉子坐下,虽说天气快要暖和起来了,但聊着天围炉煮茶烤些橘子、红薯什么的,最是惬意了。 “你不要拘谨,咱们都是这样相处的,郡主没什么规矩的。” 二妞还是有些放不开,秋见也不强求,毕竟不是一起长大的,而且侯府那么多人,她是需要时间习惯。 不过二妞才来,就得了周嬷嬷的夸奖,说这姑娘勤快,什么都抢着干。 沈黎安抚道:“二妞,来了之后就踏踏实实的,你父母也不敢来闯侯府,也没人敢拉你去当替罪羊。” 她倒是要看看,一连两次吃瘪之后的宋武,还敢不敢在上京城为非作歹。 这事儿也就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报官之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罢了。 “小姐,二妞这个名字不好,要不改一个?”春见提议,“我叫春见,她叫秋见,不如二妞叫……冬见如何?” 周嬷嬷道:“那正好还差一个,就可以凑个四季发财了。” 秋见赶紧道:“夏见不好听,就三个,咱们三姐妹。” 她们说的津津有味,二妞在一旁热泪盈眶。 眼见着人就要哭了,周嬷嬷赶紧拉着二妞:“做什么做什么,怎么就哭起来了呢,若是不喜欢这个名字,那就跟着我姓,我……” “喜欢,我喜欢,我以后就叫冬见。”二妞立刻就给在场的人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冬见多谢郡主,多谢周嬷嬷,多谢二位姐姐的再造之恩。” 第72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定北侯府其乐融融,李家虽然表面上好像没有鸡飞狗跳,但李璟然和诚哥儿同桌用膳,怎么都感觉别扭,一个才五岁大的孩子,竟然是他的弟弟。 原以为李家所有的家业以后都会在他一个人手里,现在无端端地冒出来个和他分家产的人,他心里是不愉快的。 他莫名地想起了沈黎,心里酸麻酸麻的。 若是沈黎在,她一定能处理的很好的吧。 想到此处,他就恨极了当初来他和沈黎婚宴上搅局的宋蓉蓉,原本的朱砂痣在这一刻成了炎炎夏日胸口处的蚊子血,无比令人作呕。尐説φ呅蛧 他味同嚼蜡,根本吃不下去饭,匆匆地扒了两口,就将碗筷放下:“父亲,我吃好了。” 也不等李训开口,他已经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膳厅,此时他只想做一件事,写休书。 也许,他只要休了宋蓉蓉,沈黎还是会念着他们此前的旧情,会心软的吧。 他一心就惦记着要怎么挽回沈黎,全然无视掉喊了他两声却被置若罔闻的李训气得差点摔了筷子。 “老爷,”钱娘子安抚着气的想要冲上去打这个不孝子的李训,“老爷,莫要动怒,大爷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下人们面面相觑,此前他们都称呼李璟然为少爷,那是因为他的的确确是李家唯一的继承者,就算他有一双儿女,那都是小少爷,可现在不一样了,忽然多了位二爷来,他们也得尽快改口。 李宝珠原本还想多个嘴,但一想到钱小娘进府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也不多嘴。 反正她现在是父亲面前的大功臣,钱小娘和诚哥儿能进府的事父亲可说了要挂在心上的。 等她头发长出来之后,就求父亲为她找户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她是在李家待够了,上京城那么多官,她怎么样也得当个官夫人吧。 李璟然回到了房间,让人备好了笔墨,当下就写了休书,又安排了人明天一早就送去礼部备案。 办完这些,他才躺在床上,默默地闭上眼睛,只要眼睛一闭一睁,天亮了,一切就能回到原点。 …… 侯府多了个冬见,上下都其乐融融的,春见忙着教她礼数,秋见则是迫不及待地要教她拳脚功夫,沈黎就在一旁看着,若然时光就这样安静,便也好了。 可府外的波橘云诡,她心知肚明。 一切全都要归功于霍煜那个搅屎棍。 果然白天不说人,晚上不念鬼,她心头才这么一想,门房来禀告,说是霍煜来了。 春见打趣道:“自打小姐和厉王殿下议亲后,殿下就来的格外的勤。” 周嬷嬷少见的板着脸:“你这丫头不要命了,这样编排王爷。赶紧去沏茶。” 要命了,被王爷听到还得了。 春见咋舌赶紧去准备茶点。 周嬷嬷对脸色也拉垮的沈黎道:“小姐,好歹笑一笑。” 刚刚明明就笑的挺好看的,一听说厉王来了,脸也板着了,虽说她知道小姐不乐意议这个亲,但圣旨下了,便是君无戏言,若是敢违抗,便是要诛九族的。 如若不然,当初沈老太公也不会这样火急火燎的,尚未查证清楚就给了断亲书,这不也是预防万一么。 沈黎咧嘴傻笑:“这样行了吗?” 周嬷嬷按着疼痛的太阳穴:“还是板着吧。” 哎! 霍煜每回子来侯府总是会带着大大小小的礼物,其他的沈黎都觉得能接受,可就是那川贝梨糖,堆在桌子上越来越多了,多到她都可以在外面支个摊子去卖一卖了。 眼瞧着霍煜手里又拿着那个恼人的玩意儿,沈黎就觉得自己舌根子都涌出了一股苦涩的味道。 “你心情不好?” 霍煜才走过来,就注意到沈黎的眉头紧皱,好像天都要塌了那般。 沈黎撇开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外面天空阴沉沉的,有些闷,心烦的很。” “那正好,隔壁长公主宴请,你心烦不如就随本王去见见世面。” “不去!” 沈黎斩钉截铁地拒绝。 原本只是看到川贝梨糖心烦,若是去了长公主府,那便是看到毒药心烦了。 隔壁什么情况,难道这家伙不清楚么。 “这么赶着去被杀?” “怕什么,本王都不怕。” “你到时候死了,就是一具尸体,若是我去了,我就会成为杀人凶手。” 霍煜被逗乐了:“放心吧,她不会允许我死在她府上的。” “为什么?” “她挺爱干净的,若是我死他府上,她只怕半年都睡不着觉。” 沈黎:“……” 她本还想找借口的,可门房那边又来禀告,说是赵清河来了。 得,这下子想躲都躲不了了。 赵清河来请沈黎,没成想霍煜也在。 她上前来给霍煜行礼:“王爷。” “不必多礼。” 赵清河笑盈盈地过来拉着沈黎:“这不赶巧了么,舅母说厨房新来了位蜀地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倒春寒也结束了,正好吃些辛辣的菜出出汗排毒,就让我过来请你去尝尝。我记得,你以前好似喜欢吃辣的,对吗?” 沈黎喜欢吃辣,但这事儿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你怎么知道?” 赵清河只是笑了笑,也不回答,拉着沈黎就往外面走,又对霍煜道:“王爷,我们就先过去了,您自己过来呀。” 沈黎才想让霍煜赶紧,耳边就传来赵清河的声音:“舅母让我过来问你,打算几时动手。” “一会儿?”沈黎试探地说,反正刚刚霍煜不是说长公主爱干净么,“蜀地的菜肴辛辣,就算加些东西进去,他也尝不出来。” “你可真毒。” “那不然怎样?我平时也没机会呀,那家伙府上都没个女人。” 按霍煜这种狡诈的性子,外面的人肯定也不知道“朝朝姑娘”的存在。 果不其然,赵清河连连点头:“这些年,舅母想安插些美妾进厉王府都没能成功。” 否则,只怕这个时候霍煜的坟头草都得几人高了。 霍问君并不是大宴宾客,只是请了几位平时交好的,当然也是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还专门让周家二郎来了。 周远霄见了沈黎,立刻就迎上来:“郡主来了。” 沈黎才刚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某人低沉的声音:“周家二公子对本王未来的王妃格外热情呢。” 第73章 手欠,起杀意 霍煜信步上前,理所应当地走到了沈黎的身旁,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慵懒的闲散气息,但那双眸子里藏着一抹锐利。 周远霄虽然近些年不在上京城,关于这位陛下眼中钉王爷的消息基本上都是从兄长那边得知的,不过那些消息好似和这位王爷不怎么搭边。 “阿黎,”霍煜睨了一眼惦记着他的人的周远霄,转头轻声地对沈黎道,“大皇姐今日宴请,你我夫妻,理应同她道谢。” 沈黎嘴角抽抽,夫妻个鬼,还没成亲呢! 周远霄并不让开路:“厉王殿下,你和郡主尚未成婚,怎么就晓得她一定是你的王妃?” “你这是在质疑,圣旨?” 周远霄:“……” 沈黎很感激周远霄当了她的嘴替,但是她也深知,霍煜这家伙睚眦必报,也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样人畜无害。 看似有气无力,病入膏肓,实则……杀人于无形。 原本这就是她自请霍煜入局才造成今日这个局面,无谓将旁人拉扯进来。 “王爷,周二公子说的不错,我们尚未成亲,在外还是要注意下的。” 霍煜好看的眉头轻拧了起来:“本王竟不知道,原来人的胳膊肘当真是能往外拐的。” 死女人,念完经就不要和尚了。 周远霄是个什么货色,她不知道么,还敢当众帮着说话,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好气哦! 三人正僵持不下,春见却匆匆而来,原本侯府和长公主府就是一墙之隔,过来也是很方便的。 她小跑着来到沈黎的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要不是侯府出了事,她也不会这样冒失。 沈黎眉头皱起来,真是没完没了了。 霍煜看出了脸上的厌恶,能让她出现这种表情的,大抵也只有一个人了。 他正打算安排人去处理,哪知周远霄却多管闲事地问:“出事了?” 沈黎眉头松开,对他很有礼貌地笑道:“小事,我能处理。” 说完就绕开霍煜和周远霄去向长公主请安,顺便告辞。 长公主原本是不同意的,她热闹都还没有看呢。 今日她特意将角儿都请来了,好戏还没有开锣,怎么就要走了呢。 可是听到沈黎说是那个烦人的苍蝇来了,她也只能同意,毕竟霍煜迟早是要死的,可那只苍蝇还有容皇后撑腰,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她要拉拢周家,那就必须要将沈黎摘干净了。 等沈黎走后,霍问君立刻安排赵清华:“去趟府衙,就说……有人骚扰未来的厉王妃。” …… 沈黎从长公主府走出来,远远地就看到侯府门外围着一堆吃瓜群众了。 热闹年年有,可却没有今年侯府和李家的恩怨清楚那么刺激了。 看到沈黎回来,吃瓜群众自觉地就让开了路。 跪在侯府门外的李璟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立刻转头,原本干干净净的脸上写满了委屈:“阿黎,我是来认错的。” 沈黎嫌弃不已:“李将军,我们好像已经没有瓜葛了,你认什么错?” “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错信了宋氏,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让人送休书去礼部落印了,一会儿你就能看到我的诚意。” 其实休书并不需要礼部落印备案,只是若送去了礼部,那就是无法返回的事了。 “阿黎,我是真心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都已经给足了沈黎的面子,来侯府跪着了,沈黎不应该再和他计较了。 他就是明白的迟了些,不是说男人至死是少年么,他们还年轻,还能回头的。 “李璟然,你凭什么以为,你知道错了,我就一定要原谅你?” “你那么爱我,以前为了我,你能够纡尊降贵地来我们府上照顾我母亲,就连宝珠都不能整宿地侍奉在我母亲的跟前,可你一点儿都不介意的。还有,李家库房没有银子的那阵子,也是你用侯府的银两来贴补,阿黎,这难道不是你对我的爱吗?” 李璟然的幡然悔悟没让沈黎心软,却是惹得她冷笑。 “原来,你都知道呀。” “知道的,知道的,我一直……” “李璟然,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沈黎不想再听李璟然的废话,匆匆打断后,才道,“此前,我在你母亲床榻前侍奉了三夜,你便在这儿跪上三天三夜,如何?” “阿黎,你这不是……” “看来李将军的膝盖很软呀,受不了,就滚。” 沈黎也没有多的话,转身进了侯府。 春见赶紧追着上来:“小姐,就不管他了吗?任由他跪着?这是不怕不怕被人传出去?这不是丢我们侯府的脸么。”wWW.xszWω㈧.йêt 原本他们就处于风口浪尖上了,再被这么搞,有心人肯定会往小姐身上泼脏水的。 “小姐和王爷都已经议亲了,是圣旨,可李璟然这样,不是公然要两男争一女么,对小姐的名声……” “名声?”沈黎忍不住发笑,“从我安排宋氏来大闹喜宴开始,就根本不在意名声了。再说了,他是李家的人,丢的也是他李家的脸,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的不错。” 冷不丁的,传来霍煜的声音,惊得沈黎猛地回头。 她正心烦,可他却春风满面地站在海棠树下,辣手摧花。 她大步上前,凝视着他手里的那朵无辜的海棠花:“你是不是有病?” 花开的好好的,手欠! “是呀,本王病入膏肓,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 沈黎就多嘴说这个,她按着突突疼痛的太阳穴:“王爷若是闲着无聊,不如让人夜探李家。” “嗯?”霍煜身子微微前倾,脸都快要凑到沈黎的脸上了,“原来你让李璟然跪在府门口,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 李家也就李璟然一个会武功的,之前来了个宋武,不过都被她打趴在床上养着了,现在又安排了钱三娘去李家,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之前说的,户部和兵部联合贪墨了后勤,但陈嘉河他们却忽视掉了一个最重要的人,作为专门负责后勤的年轻将军——李璟然。 “王爷不是喜欢抄家么,这条线索算是本郡主送王爷的。” 霍煜危险地眯起眼睛:“但本王怎么看,郡主都像是在借刀杀人。” “那这个人,王爷杀吗?” “杀。” 第74章 朝朝姑娘找上门 霍煜早看李璟然不顺眼了。 齐帝的圣旨那是白下的吗?说的不够清楚吗? 沈黎已经许配给他了,就算沈黎守孝期未到,他们没有成婚,但都是整个上京城,整个北齐都知道的未婚夫妻。 都这样了,他都还要顶风作案,跑侯府大门口来跪着,求沈黎怜惜他。 要不是刚刚他不是从大门过来的,否则肯定要狠狠地羞辱他一番,什么东西。 秋见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来就看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霍煜:“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门房那边没有来报呀,她连茶都没有沏。 霍煜尴尬地呵呵两声,沈黎却狐疑地看向了一旁的高墙:“你该不会是……翻墙吧?” 秋见和春见也都齐刷刷地看向这位尊贵无比的王爷,翻墙,不能吧。 “走大门太远了,反正你们和长公主府也就一墙之隔。”霍煜大大方方地承认,“我那是怕走大门,被李将军看到了,他会不好意思离开,郡主就听不到他的肺腑之言了。” 沈黎翻了个白眼,这只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 霍煜伸了个懒腰:“郡主不是要求本王办事吗?那肯定是不介意,本王在这儿用膳的,对吧?” 沈黎刚刚想说介意,周嬷嬷就热情地走出来。 “哎哟!王爷来了呀,可要用膳,王爷喜欢吃羊肉,正好今日厨房做粉蒸羊肉,还用了芋头垫底,养胃。” 周嬷嬷也是好心,毕竟圣旨之下,沈黎也不能抗旨,成婚也是早晚的事,还不如趁着现在好好地培养下感情。 若是相处融洽,那以后夫妻之间肯定会和和睦睦的,若是相处不融洽,那他们这群下人也要当好臭皮匠,好好地出谋划策。 所谓家和万事兴,她一把年纪也不求什么,就只是想看着沈黎和和美美。 霍煜很给面子的干脆回答:“好。” 沈黎还想说什么,霍煜却挥了下手,冲她微微一笑,转身就进了大厅。 她后知后觉,耳边一阵凉意,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发现是那朵被霍煜摘下来的粉色海棠花。 秋见凑过来:“王爷这身手不像病入膏肓的。” “这家伙高深莫测的,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沈黎看着手里的海棠花,想着这段时间霍煜的种种行为,“如今我们侯府和厉王府已经算是彻底缠在一起了,更应该小心行事。” 她顿了顿,又吩咐:“入夜之后,让人给李璟然送食盒,就在外面陪着他。” 若是没有人在,李璟然说不定会偷摸地回去,等到明日天不见亮再来跪着,偷鸡摸狗的事,他干了不少。 他那样好面儿,但凡有双眼睛在,他就不敢离开。 原本她还以为要大费周章才能想法子夜探李家,其实之前搬嫁妆的时候她就安排了青甲军干这个事儿,可那个时候李璟然一直都让人跟着,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却不想今日他却偏偏送上门来。 长公主都已经知道三个月那一战有问题了,换句话说,户部和兵部一定会销毁所有的证据,若是从周远霄这儿下手不止会打草惊蛇,而且太慢了。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得速战速决。 夜幕降临,霍煜纹丝不动,茶都换了三盏了,沈黎越喝越有精神,在春见给她换了一杯糖水之后,她总算是忍不住了。 “王爷还要在我侯府逗留多久?” 大晚上的,他不困,她还想睡了呢。 “慌什么?”霍煜端起茶,浅啜了一口,“夜探李家的人还没回来,你不想第一时间看到证据?” 答案其实是呼之欲出的。 户部和兵部狼狈为奸,从上到下大发战争财,而作为负责后勤补给的李璟然不可能干干净净。 而按他的性子,未免自己日后成为替罪羊,绝对会留一手。 沈黎等的有些无聊了,正想走,门外就来了人,原本以为是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哪知道却是从头到脚都被黑袍子笼罩着的骆檀朝。 骆檀朝掀了帽子,露出了一头的小辫子,和明媚的笑脸:“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侯府的!”尐説φ呅蛧 她语气带着刁蛮的嗔怪,听起来就像在撒娇似的。 身后是拦不住她的青岚。 青岚快步上前:“王爷,朝朝姑娘非得要来,属下……”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出去。”骆檀朝俨然一个女主人那般,呵斥着青岚,“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们也由着他乱来吗?” 青岚不敢再多嘴,只能悻悻退出去。 春见听过“朝朝姑娘”这个名号,之前他们去王府的时候,王爷可不就是被牵绊着么。 怎么着,在王府作威作福的惯了,现在还要来他们侯府撒野么。 她看向自家小姐,怎地小姐一点儿都不恼怒,人家都欺负上门了。 上次要不是这位“朝朝姑娘”,小姐假受伤的事也不定会被王爷发现。 “朝朝姑娘是不是走错地儿了?”春见冷着脸,“若是要和王爷打情骂俏的,还是请回王府去吧,毕竟这儿是定北侯府,我家小姐看了也不好。” 小姐脾气好,她可忍不了。 其实不是沈黎脾气好,着实她不大愿意掺和进厉王府那一团乱糟糟的事去。 不管是朝朝姑娘,还是夕夕姑娘,她都不想横插一脚。 等这些风波都过去了,若是霍煜想要纳侧妃,她也不会介意的,毕竟他们不会真的成亲。 骆檀朝原本想要呵斥侯府丫鬟的待客之道,可听到春见说什么“打情骂俏”就皱起了眉:“小丫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霍煜的脸已经冷了下来:“我就说让你不要扮嫩,一把年纪,梳那么多小辫子做什么,也不怕被人抓到。” “噢哟!”骆檀朝生气的一巴掌拍在霍煜的肩膀上,“臭小子,老娘千辛万苦地从雪地里救你出来,就是让你说老娘小辫子的?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老娘就该把你重伤昏迷还念叨着白月光的事和小阿黎说,看你还要不要脸!” 骆檀朝越说越过分,吓得霍煜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之前是想和沈黎表明心意的,可骆檀朝提醒了他,若是将自己的处心积虑告知沈黎,她会不会觉得他很变态,从而离他远远的。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可不想功亏一篑。 第75章 她怎么不吃醋 “哎哟!” 周嬷嬷端着用川贝梨糖化开后做的糕点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骆檀朝之前以医女的身份来过侯府,她有印象,但这等亲昵举动,她接受不了。 “王爷!” 她虽然为小姐往后的和美打算,但也不能忍受厉王当着他们一种定北侯府的人给小姐难看的。 狐狸精都登堂入室了,他们要是还坐以待毙,等日后小姐嫁过去,还得了! “王爷这是上赶着给我们家小姐下马威吗?我家侯爷尸骨未寒,原以为老天爷开了眼,没想到竟然这样登堂入室了,当真是当我们侯府无人了吗?” 她“啪嗒”一声把手里的托盘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厉地给了眼前还搂搂抱抱的两人一个眼神:“王爷虽为皇亲,但就是拼了老奴这条贱命,也要护着我家小姐的!” 霍煜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尛說Φ紋網 可周嬷嬷就像护崽子的老母鸡,张开了双翼,要为羽翼未满的沈黎和外面的豺狼虎豹恶战一场。 骆檀朝死命地掰开霍煜的手,为自己的清白抗辩:“啊喂!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他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我可清白了!你们在瞎激动个什么,看看人家小阿黎,都不着急。” 她瞪了一眼刚刚捂她嘴巴的霍煜,呸呸了两声,赶紧走到沈黎的跟前:“小阿黎,你放心,那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朝朝姨一定收拾他。” “姨?” “姨!”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地看看霍煜,又齐刷刷地看向骆檀朝。 骆檀朝昂首挺胸:“可不是姨么!不然你们以为是什么?我骆檀朝,能看得上他这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虽说吧,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脸蛋好看,身材也不错,还有钱,但是!我那么肤浅吗?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她一边说,一边从身上的小挎包里取出一只小瓶子,摇晃了两下,然后塞到沈黎手里:“小阿黎,这是朝朝姨给你准备的见面礼,上次给你看诊的时候就想给你,结果忘了。” 沈黎已经恢复如常了,她和霍煜只是合作关系,谈不上情爱,所以他身边出现什么样子的女人,她都不会在意。 只是没有想到,之前一直在霍煜身边的医女竟然是先皇后的妹妹。 她看向霍煜,才发现男人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 只是她看不懂男人目光里的含义,好似有些生气。 他在生气什么? 霍煜的确很生气,骆檀朝的出现让屋子里的下人都为沈黎打抱不平,可偏偏当事人却一脸风轻云淡,毫不在意。 之前李璟然在兖州有原配,她那样生气,费尽心思也要将这件事捅破。 坊间都在传,是她爱惨了李家那位年轻的将军,所以才会在得知背叛后,疯狂报复,那是吃醋。 可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成了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从骆檀朝进来开始,他的目光就在沈黎身上,可除了方才有过一丝惊讶外,就再没有什么,甚至春见和周嬷嬷都比她要激动。 “王爷!” 陆海冲进来,没有察觉到屋子里异常的氛围。 他扬起手里的证据:“拿到了,是李璟然与户部谭侍郎的书信,说是让李璟然扣下粮草,用宋家的商队倒卖了。” 沈黎大喜,她赶紧上前,拿到了证据,上面的确是有侍郎谭冬夏的印章。 “王爷,这证据够抄家吗?” 霍煜走到她跟前,从她手里抽出书信,目光深沉:“你就这么想抄了李璟然的老巢吗?” 说书人说,爱之深,恨之切。 所以沈黎当真是爱惨了李璟然,才会这样疯狂报复吗? 沈黎点头:“那不然呢,我大费周章,便是要抄了李家。” 只有动了李家,兖州那边才会坐立难安,战场距离兖州最近,行军打仗,粮草的确十分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有情报。 就像陈嘉河所言,他们是兵器参差不齐,又饿了肚子,但这些外部条件,作为常年在北境那种苦寒之地带兵的父兄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 能让青甲军几近全军覆没的,除了后勤补给之外,还有情报。 兖州作为北齐从南楚手里抢过来的边境之城,因为过往,肯定在城里不乏南楚人,自然就少不了细作。 要为父兄、青甲军沉冤昭雪,她就必须要彻查。 李家必死,藏在兖州的那一群老鼠,也不能活。 霍煜的脸色阴郁了三分,他脸色比刚刚更不好看了,他将证据丢给陆海,冷声对沈黎道:“那可能要让郡主失望了。” “嗯?” “这点证据,就算呈上去了,也不足以抄家。” 不等沈黎追问,霍煜已经走出了大厅。 沈黎快步追上去:“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能说的明白些吗?” 她不涉官场,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现在所知的,也是父兄下朝之后与她谈过的,那些零散的认知,她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朝堂。 “这些证据若是不够,那还要什么呢?王爷只管说,我肯定能拿到的。” 霍煜停下步伐,他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沈黎。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空荡荡地映在地上,显得无比孤寂。 “非得要李璟然家破人亡吗?” 沈黎听出了他语气里面的不舒服,沉思了片刻就明白过来了。 她轻轻一笑,走到霍煜的面前,仰起头,无所畏惧地望着他深不见底的那双黑眸:“所以现在王爷是觉得我恶毒了?李璟然不过是骗婚,想吃我侯府的绝户,我就要将他赶尽杀绝?对吗?” “我就是这么恶毒,我就是要让李家家破人亡,他们不死,不流放,如何对得起我在战场上惨死的父兄和青甲军!” “我没有王爷这样人淡如菊的气质,面对仇人我做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可能以德报怨,李家破定了,我说的。” “若是王爷看不惯,便不要再来我侯府,我侯府也装不了王爷这尊大佛,请便!” 说完,沈黎也不给霍煜再开口的机会,转身就回了后院。 霍煜原本想拉住她的,可迟了一步,拉了个寂寞。 第76章 两面厉王 一屋子的人除了骆檀朝之外,都不敢出来,虽说他们没听清楚两人之间的对话,但就是隔这么远,也能够感觉到沈黎身上的火气,快要冲上云霄了。 骆檀朝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她最喜欢幸灾乐祸:“嘿嘿,大侄子,都说你降不住小阿黎的,她这样刚烈的性子,硬碰硬只会让你头破血流的。” 霍煜瞪了一眼骆檀朝:“多事。” “哎哟,脾气见长了呢,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说话的呢?” 然而霍煜这个时候没那个心情和她废话,转过身就往府门口走。 陆海和青岚紧随其后。 侯府大门被拉开,李璟然还以为是沈黎终于心软了,到底他跪了七八个时辰了,再这么跪下去,明日只怕都要站不起来了。 可当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霍煜从里面出来:“厉王?” 霍煜冷冷地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李将军真是痴情呢,只是这份痴情用在本王未来的王妃身上,李将军就不怕御史台参上一本?” 李璟然看了一眼当监工的秋见,梗着脖子:“为了阿黎,我不怕,就算要我这条命,我也不怕。” “呵!” 霍煜心情原本就不好了,被李璟然这么一点,就更烦躁了。 骆檀朝眼见着他眼睛眯起来,下意识地拉住陆海和青岚,这家伙要发飙,未免伤及无辜,他们还是不要往前的好。 霍煜一步步地走下台阶,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李璟然头皮一紧,只觉得后脑勺都在发麻。 “啪!” 霍煜一点儿预兆都没有,抬脚就踹在李璟然的脑门上,踹的人都飞出去了。 李璟然眼冒金星,他是想反抗来着,可跪久了,腿麻,又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脚,整个人都蒙了。 紧接着,霍煜乘胜追击,一脚接着一脚,直到踹的李璟然吐血,他才收脚。 李璟然伸出手,朝秋见的方向求救,可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秋见还从未见过这样简单粗暴的制敌之法,在一旁都看傻眼了,真是太血腥,太残暴了。 骆檀朝都忍不住啧了一声,还是有些年不曾见过这样子以暴制暴的大侄儿了,不过揍的挺让人舒服的。 李璟然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厉王这样对朝廷命官,陛下知道吗?”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原本已经想离开的霍煜却一脚狠狠地踩在他面门上。 他想要挣扎,可霍煜俯身,手里展开了一封来自于户部侍郎谭冬夏的信。 “我怎么对朝廷命官陛下知不知道无所谓,只是李将军和户部勾结,贪墨军饷,这笔账陛下知道了,当如何?” “你!”李璟然心慌地想要伸手去抓。 可他的手才刚刚要触及霍煜,一柄长剑已经带着破风的声音洞穿了他的手掌。 “啊——” 剧痛让李璟然几近晕厥。 陆海还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引得秋见两眼冒精光,这能学吗? “不过本王不是李将军,这东西本王不会给陛下。” 李璟然才堪堪松了口气,可下一刻霍煜的话就直接将他推入了地狱。 “本王很好奇,若是谭侍郎看到这封信后,能是个怎样的表情。” 这种密信,通常都不会留下来给人当把柄的。 南北镇抚司每年都会处理很多这样的案件,大部分都是看完就要烧掉的,像李璟然这种看完还要留下来当人把柄的,绝对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谭冬夏能在户部关键的位置待了十年之久,必定是有些手段的。 李璟然敢留下他的把柄,那是当真不想活了。 而且,谭冬夏和傅阁老之间,还有另外一层关系。 李璟然颤抖着手,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因为恐惧,他想要再去抓霍煜的衣角,可又不敢:“王爷,王爷……” 霍煜收回脚,冷冷地对身后的青岚道:“收拾好府门口,天亮之前,本王要这儿干干净净。” 青岚赶紧应了一声。 霍煜等人离开之后,躲在门缝里偷看的门房小哥才探出个脑袋,声音都带着些许颤音:“秋见姑娘,外面好冷,要不回了吧。” 李璟然都被潜龙卫拖走了,地上留下好长好长一段血迹,月华之下,显得无比触目惊心。 秋见咽了口口水:“你说到底哪个才是王爷的真面目?” 门房小哥摇摇头,这话他也不敢接呀。 秋见晃着脑袋,回了府,外面就留给了厉王府的人收拾。 沈黎所住的听墨轩是侯府第二大的小院儿,今日本是轮着春见在寝卧旁的小房间伺候的,但秋见却在下半夜偷偷地过来了。 春见平日睡得很沉,所以一般她伺候的时候,就不会睡觉,点打盹儿都不会,就磕着瓜子,喝着浓茶听着隔壁屋子的动静。 看到秋见来,她声音小小的;“你怎么来了?不用看着李璟然了?” “不用了,他被拖走了。” “拖走?” 秋见小声地将方才的事阐述了下,眼见着春见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手动拖住,顺便恢复了下。 “你说平日咱们看到的厉王殿下是真实的吗?” “不是真实的,难不成还能是鬼?” 忽而一阵阴风来,吹得两人都同时打了个寒颤。 秋见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的意思是说,平日他那样虚弱,可我看他揍李璟然的时候下手快准狠,可不弱呢。” “怎么办,今日小姐才和他闹掰了。”春见颇为担心,“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反正就是一言不合,小姐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是怕,这还没成婚呢,两人就剑拔弩张了,万一成婚了,他要暗搓搓地害了小姐怎么办?” 联想了下秋见刚刚的说辞。 春见动了个大胆的念头:“要不,你杀了他?” “为什么是我?” “你武功好呀,要是我去,指不定还没靠近,就死翘翘了。” 秋见嘴角抽抽:“你想都别想,厉王身边那个叫陆海的,我都打不过。” “那怎么办,不至于让小姐在他们手里吃亏吧。”春见瘪着嘴,“咱们小姐太可怜了,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人家不是说红颜祸水吗,怎么反倒是水来祸祸她了。” 第77章 借花献佛 因着和霍煜大吵了一架,沈黎这几日倒是乐的清闲,没人来找麻烦,就是那梨糖还是不间断地送,让厨娘们甚是为难。 且不说是王爷送的,川贝很金贵的,就小小的一把,也得好几两银子,够平头百姓一家三口吃一个月了。 一个个地来烦周嬷嬷,周嬷嬷也无计可施。 周嬷嬷一连好几日都愁眉苦脸的,沈黎实在忍不住了。 她亲昵地挽住了周嬷嬷的胳膊:“怎么回事呀,这几日天气那么好,我们家管事的嬷嬷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侯府并没有很严格的主仆之分,周嬷嬷虽然是后面来的,不如春见和秋见那般与沈黎相熟,但沈黎也从未将她当做外人。 周嬷嬷知道自家小姐人好,不然那夜也不会为了沈黎顶撞厉王殿下。 说不害怕,那是虚的,天晓得,厉王走后,她惊惧的整宿都没有睡着,特别是第二天听说厉王在侯府门口残暴无比的手段。 虽说李璟然活该,但她着实不能将平素里看着霁月清风的厉王殿下和黑暗里手段阴狠残暴的人联想在一起。 “还不就是这些川贝梨糖,厨房那边已经无计可施了,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可以开店了。” 每隔一日就来一盒,也不嫌钱烧得慌。 沈黎笑眯眯的:“哪用开店呀,今日咱们就把这些难吃的玩意儿给送出去。” “送哪儿?” “鸿鹄书院。” 鸿鹄书院位于上京城南郊的大雁山上,是能与国子监一较高下的私塾,这些年出了不少能人才士,名声大噪。 特别是两年前的科考,十二名学子参加,全都中了进士,引得整个上京城都震惊了。 好些世家大族得知之后,就想方设法地要将宗族子弟往鸿鹄书院里塞,可院长是个冥顽不灵的老者,任凭谁来了,都油盐不进。 此番沈黎不止打算借花献佛,更是准备了不少文房四宝,还有那些古籍的孤本。 春见一边搬书,一边问:“小姐,咱们和鸿鹄书院又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要给他们送这些大礼?” 虽说她没念过多少书,但那些古籍她是看到过将军精心呵护的,此前她还打趣过将军,只怕对自己的妻儿都不曾这样吧。 说起将军的妻儿,春见就忍不住叹息。 他们侯府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下了诅咒,此前将军与一女子情投意合,原本都要谈婚论嫁了,可后来那女子家道中落,便随家族离开了上京城,这段往事便无疾而终了。 此后的将军一心在战场上,再也没有谈论过婚嫁之事。 沈黎并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上了马车:“把冬见带上吧。” 这段时间,那丫头只怕也要在侯府闷坏了。 南郊的路并不好走,和西郊一望无垠的田埂相比,根本就是无人打理的荒山。 大雁山原本也并不出名,要不是鸿鹄书院声名鹊起,只怕这儿也是荒无人烟的。 上京城东南西北四郊,唯有南郊生人勿进,无他,便是山林耸立,野兽出没。 马车停在大雁山之下,车夫仰头望着看不到底的台阶:“郡主,这路上不去了。” 秋见率先下了车,她其实也没有往这边来过,得先摸清楚情况再说。 冬见看秋见这般谨慎地东看看西看看的,她问:“秋见姐姐是在做什么?” 春见也下了车:“她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会这样,谨慎的很。” 沈黎笑了笑,看了一眼后面正在卸货的青甲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个很大的决定:“走吧。” ……ωww.xSZWω㈧.NēΤ 被沈黎气的不轻的霍煜在府上闭门谢客了好几日,江家的人来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青岚问脸色并不好看的霍煜:“江淮那老东西最记仇了,咱们让他府上的人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只怕会想法子报复了。” 他们都是背靠容皇后的,而且都是六年前才因从龙有功来的上京城,与原本就盘踞在上京城的世家大族根本就没得比。 所以李家、江家和容家都是互帮互助的。 原本他们是打算只要李璟然娶了定北侯府的孤女,那便能够利用侯府的人脉壮大李家,哪成想,一步错,步步错,现在竟然还被捅出了这个篓子。 要不是李老夫人拖着半残的身躯去江家求救,江家也不可能拉下这张脸来王府接二连三地吃闭门羹。 霍煜摸着食指上的玄玉戒指:“本王遭的报复还少吗?” 就算他现在不如六年前那般鼎盛,但要捏死江淮,还是有法子的。 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尚书大人。 陆海匆匆而来:“王爷,郡主去鸿鹄书院了。” “难道郡主发现了?”青岚惊呼了一声,但立刻又识趣地闭嘴,那件事可不能被旁人知道,否则肯定要掀起轩然大波的。 他问陆海:“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去鸿鹄书院?” 陆海并不知道起因,只是刚刚城门口的探子来报,说看到侯府的马车往南郊去了,还跟着青甲军,如此招摇过市,他们就多了个心眼儿去跟踪,结果就看到马车在大雁山下停下了。 大雁山上唯有鸿鹄书院。 霍煜沉着脸,“嚯”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迈开腿:“她当真是不要命了。” …… 大雁山的山路并不好走,每三年一次科考,书院里的学生并不多,都是经过院长层层筛选的,除了刻苦用功之外,还需要一个良好的品行,好些世家大族的子弟不能进来,便是因为品行问题。 只是沈黎没有想到,会在上山途中遇到熟人。 周远霄正在下山,不期而遇地和沈黎撞上,他笑着走过来:“郡主怎么会来书院?” “哦,就是听说鸿鹄书院为朝堂培养了不少能人才士,特意将家里的古籍送过来,你也知道,我们侯府世代武将,鲜少文质彬彬。” 未免周远霄再追问,她赶紧岔开话题:“听说你去户部上任了,还没恭喜你呢。” “不过是个员外郎,我专门来多谢恩师的。” “鸿鹄书院也收世家子弟吗?” “怎么不收,上京城的那些纨绔子弟进不来,也是自己的品行不端,我和他们可不一样。” 说到这里周远霄就很得意了。 毕竟此前他也是阴差阳错地被送过来的,有些家族的秘事不能与外人道,只是为了求学,他在鸿鹄书院也吃了不少苦的,这儿可不是他们养尊处优的地方。 周远霄看了一眼沈黎身后青甲军:“鸿鹄书院不允许旁人随意进出,我陪你上去吧。” 沈黎点点头:“那就劳烦二公子了。” 第78章 夺夫之恨 书院的大门并不像国子监那般大气,甚至也只是很随意的一道门。 只是还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的朗朗读书声,氛围很好。 周远霄充当着向导,给沈黎介绍着鸿鹄书院的情况,包括君子六艺分别在哪些地方,还有院长和几位赫赫有名的先生。 沈黎大概了解了:“听说,鸿鹄书院还有位女先生。” “裴先生箭法精准,不止不输男儿,就是好些将军都比不上她。” 正说着,周远霄已经带着沈黎来到了院长的房间。 院长是早早就出世的大儒昌恒先生,以前可都是云游四海的,也不知道是当真瞧不惯如今的官场还是如何,五年前竟在大雁山办起了鸿鹄书院。 书院起初并不没有名声,可一场科考,声名鹊起,光彩四溢。 昌恒先生入世之举引得翰林院和国子监都震惊无比,纷纷投来橄榄枝,可他不为所动,将所有拜高踩低的人全都挡在门外,得了个脾气古怪的名声。 周远霄向昌恒先生拜了拜:“院长,这位是安平郡主,今日带着定北侯府的古籍前来相送。” 昌恒先生一听是定北侯府,立刻就抬起了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黎:“沈从岸的女儿?” 沈黎点点头。 “你这些日子的事迹,老夫略有所闻。”昌恒先生冷着脸走到沈黎的跟前。“当真是他那个莽夫教出来的女儿,全然不顾读书人的脸面。” 他看了一眼放在门外的好几箱古籍,又道:“舍得下这种血本,在盘算什么?” 沈黎尴尬地笑了笑,出师未捷就被戳穿了,自然也不瞒着了:“我想见一个人。” 周远霄虽然知道沈黎不可能这般劳师动众地来送古籍,但这样大的阵仗,竟然只是想见一个人。 “她不会见你的。” 昌恒先生走到门外,掀开了箱盖子,随手拿起一本古籍,“书倒是好书,只是人嘛……却不怎么样。” 沈黎还要开口,昌恒先生已经下了逐客令。 “书,老夫收下了,只是鸿鹄书院不欢迎你,请吧。” 春见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拿人手还不短的。 冬见涉世未深,拉了拉秋见的衣袖:“秋见姐姐,这位老先生是什么来头,竟然敢让郡主走?” 秋见道:“昌恒先生可是朝廷都很重视的大儒,曾经是国子监的先生,厉王殿下便是他的学生,只是后来他顿悟之后就离开了国子监。”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那个时候小姐才几岁吧。 沈黎也不继续纠缠,浅浅地欠了个身又道:“这次除了古籍之外,我还带了厉王府送来的川贝梨糖。” 昌恒先生哼了一声,不领情。 沈黎没有再强求,转身离开。 周远霄紧随其后,只是才走了没多久,沈黎就停下了脚步:“校场在哪儿?” “在后山,有些远,你是要去见裴先生,对不对?”周远霄并不是李璟然那种蠢货,他有脑子会思考,“所以刚刚院长说的她,只指裴先生?” 那位裴先生三十来岁,人倒是好看,就是脾气不大好,也幸好在这儿读书的考生都是院长精挑细选出来的品行极佳的人,否则可保不齐会做些什么事。 沈黎也没有回答,只是往后山的方向去。 周远霄追着道:“院长已经下了逐客令,你这样贸贸然的去,是要和他老人家作对呀?” “作对就作对,我还怕他。” “鸿鹄书院如今正鼎盛,两年前十二名进士全都入朝为官了,如今都是新贵,你就不怕他们报复?” “我遭的报复还少吗?上到皇后,下到李家,定北侯府就没有孬种。” “那位裴先生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就非得要去?” 沈黎终于停下了脚步:“二公子,我已经知道路该怎么走了,你若是怕,就不必跟着我。” 这话周远霄就不爱听了:“我看起来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他是很佩服沈黎的,敢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李家,还连带了皇后,虽说目前为止,皇后没有在李家这件事上明着偏帮,但所有人都知道,沈黎挨打这件事皇后必定不是她所说的被李家蒙蔽。 李家和容家,那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没说你贪生怕死,只是这件事是我侯府的私事,其实……” “咻——” 破风的声音瞬间传来。 沈黎一把推开周远霄,伸手抓住向她眼睛射过来的白羽箭。 箭气强悍,逼得沈黎后退了好几步才卸掉那种冲击。 与他们只有五十步不到的地方,依稀粗布麻衣,梳着高马尾的女子正冷漠地凝视着她,宛如在看一只猎物。 “裴先生?” 周远霄才喊了一声,紧接着那位裴先生就朝他们冲过来,准确地来说是朝沈黎冲过来。 冬见见了就要上前,却被秋见一把拽住。 “秋见姐姐,郡主有危险。”冬见着急的团团转,“这儿不是书院么,怎么还能动刀动枪的。” “君子六艺,科考也会考箭术。这位裴先生乃河东裴氏贵女裴元蘅,箭术可是打遍河东无敌手的。” “那你们还不担心?” “放心吧,小姐能应付。” 裴元蘅冲过来,手中闪过一道寒光,便是动了兵器,整个人杀意盎然。 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周远霄倒是想插手,可怎么插也插不进去。 可沈黎其实是游刃有余的,眼见着她就要擒住裴先生了,只是一道身影却急匆匆地而来,强行冲进两人之前,生生把两个人分开。 “够了!” 霍煜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不悦。 他就知道,沈黎一来,必定会和裴元蘅撞个正着。 她们之间,势成水火。 裴元蘅也没给霍煜好脸色,甩开他的手:“厉王殿下,是沈黎来寻我麻烦的,可不是我要动手的。” “难道是我自己给自己放箭的?”沈黎将刚刚她用来当做兵器的白羽箭塞到霍煜的手里,“喏,既然厉王殿下来了,便就评评理吧,哪有人还没有打照面就暗箭伤人了?” 周远霄赶紧来打圆场:“误会,应该都是误会……” “不是误会!” 刚刚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却在这一刻异口同声。 沈黎脸上挂着笑,可明亮的眼睛里,却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她就是想杀我。” 周远霄才要开口,冷不丁的,裴元蘅也开了口:“对,我就是想杀她,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杀她。” 一旁的冬见害怕地咽了口口水:“这得多少仇呀?” 春见按着有些隐隐作痛的眉心:“夺夫之恨。” 第79章 王爷自认小气 青岚才赶过来就听到春见的话,吓得一个激灵,这么劲爆吗? 裴元蘅周身杀气不减,霍煜下意识地将沈黎拉到身后护着。 “厉王殿下还没看清楚这位定北侯府的沈姑娘手段多么阴狠吧,小小年纪就懂得借刀杀人。” 裴元蘅恨极了沈黎,刚刚她就应该三箭连放,总归有一箭要中。 她最见不得的,便是沈黎这般人畜无害的皮囊下,藏着一颗肮脏的心! “您这样将人护在身后,就不怕她在您后面捅一刀,要了您的性命。” 霍煜不为所动:“无妨。” 裴元蘅原本还想说什么,只是看到了还在场的周远霄,愤愤地哼了一声:“沈黎,今日算你走运,若不是厉王殿下和周二公子在,我一定取你性命。” 她的身份,也不便暴露在旁人面前。 她说着就要走,可沈黎却阻止道:“等等!” 裴元蘅回眸,杀气瞬间荡开。 “我只是想见……” “咻——” 白羽箭不偏不倚地破风而来,钉在沈黎的脚前的泥土里。 裴元蘅冷哼呵斥:“妄想!” 沈黎还想说什么的,可霍煜宽厚的手掌已经覆在了她的肩膀上。 “走吧。” 霍煜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周远霄身上。 “周二公子倒是闲情雅致,是近些日子户部的事清闲了吗?需要本王给户部找点事做吗?” 周远霄笑了笑,脸上一点儿都没有不愉快:“王爷对下官也不必这样大的敌意,下官只是来拜访恩师,返程途中遇到郡主,这才与郡主一起。这鸿鹄书院虽说没有多少学生,但也不至于人烟罕至,王爷应该不会乱吃醋吧?” 他顿了下,又对沈黎道:“那我先走了,免得厉王殿下因为我而与你伤了和气。”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青岚都忍不住在一旁暗暗地呸了一声:“说的我家王爷多小气似的,成日就吃飞醋么?” 他才一个吐槽,就听到他家不小气的王爷沉声道:“本王就是小气,你还不赶紧走?” 周远霄:“……” 他看向沈黎,走不走不是他霍煜说了算的。 沈黎也不挽留:“二公子你先走吧,我还有些事要和王爷说。” 周远霄:“……那好吧,我就先走了,过几日我要去长公主府,上次你没吃的蜀菜,我请长公主借厨子给我,单独做给你吃。” 说完也不管霍煜脸色有多难看,转身就走。 青岚愤愤不平:“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成猪。” 正在嗑瓜子的春见回头看了他一眼,手里的瓜子立刻就不香了。 看周远霄已经走远了,霍煜才冷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在这儿的。” “三个月前。” “那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不解决掉李家,我也不敢来,”沈黎并不掩饰,“那是我侯府唯一的血脉了,李家若知道有他的存在,想要吃我的绝户,就一定会斩草除根。” 若是祸水引到鸿鹄书院来,情况就会不受控制。 “沈黎,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蠢。” 沈黎懒得和霍煜废话,转身就要追着裴元蘅过去。 霍煜却拉住她的胳膊:“你没看到她刚刚想杀了你吗?你现在是要和她抢儿子,她真的要和你拼命的!” “可那是我沈家的血脉,我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而且现在,外面也不安全。 霍煜叹了口气:“我保证,他们在鸿鹄书院里会很安全的。” 冬见听的云里雾里的,她拉了拉春见的衣袖:“郡主这是抢了人丈夫,还要抢儿子?” 也不像这样的人呀。 “你在瞎猜什么?刚刚那位裴先生是将军之前未过门的妻子。” “那孩子?” “自然也是将军的,是小姐的侄儿。” 冬见美滋滋的:“啊?这样啊。我就说嘛,咱们郡主看起来就是人美心善。” 霍煜看了一眼来了就知道嗑瓜子瞎聊天的两个丫鬟,忽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事,最能打的那个消失了。 “沈黎!你让你秋见去抢沈奕宁了?!” 沈黎微微一笑:“王爷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迟了。” “你当真是要将事情做绝吗?你可知道,裴元蘅的性子……” “啪嗒!” 沈黎拍开霍煜的手,冷声道:“裴元蘅是什么性子,我可不如王爷知道的清楚,我只需要知道,沈奕宁是我沈家的子嗣,是我大哥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侯府长子沈战,原本和河东裴家有过一段婚约,只是那段婚约与侯府来说,是一段耻辱,他们没人会提及。 若不是两位兄长都战死沙场,她也不会来和裴元蘅抢孩子。 要不是在三个月前无意间得知此事,也藏在暗处窥视过那个眉眼间像极了大哥的孩子,她也不会这样贸贸然行动。 “与其在这儿指责我做的绝,王爷还不如去找裴先生,好好地安抚下失去了孩子的她,兴许你们还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知肚明。” 霍煜想要去拉沈黎,可沈黎却往后退了一步,生分的很。 “王爷,若我是你,就不会再一次插手侯府的事,否则无法收场可怨不得我。” 说完就转身下了山,完全不给霍煜半分解释的机会。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毕竟这位厉王殿下,早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和裴家纠缠不清。 彼时裴元蘅还是她的挂名嫂嫂,要不是她撞破,只怕兄长的绿帽子都要戴老高了。 所以在得知有一位“朝朝姑娘”常伴于侧,她也半点波澜不惊,虽说后来骆檀朝自我澄清了一番,但狗改不了吃屎。 朝朝姨之前说的白月光,只怕也是裴元蘅了吧。 她不做深究,但不代表她傻。 马车上,已经被哄睡着的沈奕宁正卷缩在秋见的怀里,小小的一团惹人怜爱的很。 沈黎轻手轻脚地上了车,只是随着马车的前行,沈奕宁睁开了眼睛。 他紧张地抓住秋见的手,这三个月来,这个姐姐每天都会来看他,每天都会给他讲关于父亲的故事。 “秋见姐姐,她是谁?” 秋见笑道:“她就是我同你说过的,你的姑姑,安平郡主,沈黎。” 第80章 相看两生厌 “姑姑?” 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天边的星星那般。 沈黎笑着朝沈奕宁伸出了双手,然后道:“姑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猜猜在哪个手里。” 小孩子最是没有心机的,他欢乐地指着沈黎的左手:“这个。” 沈黎摊开左手,掌心里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真聪明,这是你父亲的东西,现在姑姑送给你,你得好好地保存。” 紧接着她又摊开右手,掌心里是一块平安扣:“这是姑姑给你的,愿你此生平平安安。” 沈奕宁乖巧地让沈黎为他戴上平安扣,他懵懂地问道:“姑姑,我们是要去哪儿?” “带你回家,以后你就是我们侯府的顶梁柱了。” “那父亲呢?我这次回去,能见到父亲吗?” 沈黎沉默了,她轻轻地摸着沈奕宁的脑袋,也许能吧,梦里会见到的。 “姑姑,母亲会跟我们一起回侯府吗?” “会呀,姑姑会向陛下请旨,让你母亲名正言顺地回侯府。” 就算是罪臣之女,就算是和霍煜不清不楚,但总归是沈奕宁的亲生母亲。 她不过问兄长和裴元蘅之前到底有多少荒唐事,死者为大,她也不想去梳理这些陈年旧事,她只是想让沈奕宁认祖归宗。 这就够了。 沈奕宁高兴地摸着手里的玉佩,这是父亲给他的,他不是野孩子了。 之前他一直都很不高兴,别人都有父亲,可偏偏他没有,他问过母亲的,可每次提起,母亲总是会哭。 他虽然才三岁,没有念过什么书,但也知道男子汉丈夫不能惹女孩子生气哭泣的。 所以久而久之的,他就不再提及关于父亲的话题了。 “姑姑,父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秋见姐姐说,父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是真的吗?” 沈奕宁小朋友一点儿都不认生,反而很熟络地和沈黎说起话来。 沈黎就拉着他,一直说着沈战的事。 沈战比他大十岁,从小就对他很严苛,不如二哥沈博对她宠溺,但若不是沈战逼着她学武,只怕这一次她肯定会被李家吃干抹净的。仦說Ф忟網 “你想和你母亲一起生活吗?” 沈黎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虽说裴元蘅的作为她看不上,但毕竟是沈奕宁的生母,若是他想,她便让裴元蘅到侯府来。 至于裴元蘅的身份,她来解决。 沈黎风风火火地带着沈奕宁回府,可他们还没能踏入侯府,身后厉王府的马车就浩浩荡荡地跟着来了。 不等马车停稳,裴元蘅就从马车里跳下来,生怕自己儿子被抢走那样冲过去,抱住了即将要进府的沈奕宁。 “沈黎!你当真是丧心病狂,竟然抢我的儿子!” 她死死地抱住沈奕宁,生怕被沈黎抢走那般。 沈黎拧着眉,不想在侯府门口与他争执:“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 “凭什么要进去!”裴元蘅近乎疯狂地瞪着沈黎,四年前他们裴家被勒令离开上京城,流放北境的时候一模一样。 若不是沈黎,她会有一段美满姻缘,才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沈黎,你已经害得我一无所有了,你还想如何?阿宁是我唯一的念想了,你是不是要将我逼死才满意!” 在鸿鹄书院她的冷静全都荡然无存。 沈黎看向站在台阶下,就像个局外人似的的霍煜:“你非得要和我作对吗?” “阿黎,我不是要和你作对,只是你这件事的确做的不地道。” 他必须帮裴元蘅,这是他欠他们裴家的。 “地道?”沈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刚刚开口,却又看到沈奕宁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正望着她。 孩子的心性是最纯善的,最容易被大人引导。 她不想让沈家孩子从小在别人的白眼中长大,她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最大的一个让步:“裴元蘅,沈奕宁必须回侯府,你若是不想母子分离,我可以让你进侯府。” “你会这样好心?” 裴元蘅可清楚地记得,当年便是沈黎指正他们裴家,他们裴家才会万劫不复。 “我是不是好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宁的前途。” 沈黎一句话就说到了裴元蘅的心坎里去,若不是为了阿宁的前途,她也不会自荐到了鸿鹄书院。 她这种罪臣之女,原本不应该回上京城的,可阿宁不一样。 他值得更好的。 “罪臣之后,还是我侯府名门之后,裴元蘅,你自己选。”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足够诱人的。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沈黎居高临下地看着霍煜。 “如此,王爷满意了?” “阿黎……” 不等霍煜再说下去,沈黎已经牵着沈奕宁回了侯府。 裴元蘅自然是跟了上去。 青岚问:“王爷,不进去瞧瞧吗?” 方才在鸿鹄书院,裴氏和郡主打的可凶狠了,现在同一屋檐下,就不怕两人动了真格,非死即伤吗? 霍煜拧着眉:“阿黎有分寸。” “啊?” 青岚揉揉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听岔了。 郡主什么时候有过分寸了? 这段时间都把上京城搞的天翻地覆了,就在街上抓个人随口问一下,都能知道郡主做事最没有分寸了。 霍煜给了他一记刀眼,转身上了马车。 两人在侯府门口不欢而散,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周家。 周家原本还在焦头烂额,三房那边惹了沈老太公这个麻烦事来,迫切地想要脱手,可沈从蕊已经给清河那边去了好多封书信了,都是石沉大海。 她已经被婆母和夫君逼的没有法子了,这才想到了这段时间和沈黎走的稍微近一些的周二公子。 她贸贸然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在周远霄跟前就跪下:“二公子,求您救救我吧。” 周远霄是见过沈从蕊的,就在周家的家宴上,当时好像她正被他的叔母责难,所以多看了两眼。 “若是沈黎再不将老太公领走,我可就得去跳河自尽了。” 她真的很莫名其妙,礼部那边的牢房来了传唤,让她去领人。 她是不愿意的,可那是礼部,若不去,便是要将不孝这两个大字扣她身上,她如何担待的起。 原本是打算将沈老太公接回来,休养一段时间就送走的,可哪知却是接了个牛皮糖,甩都甩不掉了。 她在夫家原本就说不上什么话,肚子不争气,也没生个儿子,处境艰难无比,现在还带回两个拖油瓶,完全是要将她往死路上逼啊! 第81章 她不是真的坏 周远霄扶起辈分比他高的沈从蕊:“三婶婶这样跪我,若是旁人看到了,可得将我骂到抬不起头。” 沈从蕊也是被逼急了,而且在周家,谁是主谁是仆,她分的出来。 就是二房三房的长辈见了周远志两兄弟都得低眉顺眼的,谁也不敢得罪他们。 “三婶婶莫要着急,有什么事,就请安平郡主来府上一叙。” “啊?” 沈从蕊没有明白周远霄的意图,她只是想让沈黎把人接走,至于沈黎来不来周家叙话和她也没有任何关系的好吧。 “三婶婶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欢插手这些事,可到底咱们是一家人,三叔平时待我也不错,这件事我便替三婶婶出面问一问安平郡主如何打算的,毕竟也是她的阿爷。” 周远霄和往常一样不苟言笑,看起来就十分严肃。 他们这一房,上下都喜欢板脸,沈从蕊是见了就害怕的。 听了他这样说,沈从蕊心里竟生出了怯意,也只能连连点头:“哦,是,烦请二公子邀约安平郡主来咱们府上叙话,认真地谈谈沈老太公去留的问题。” 三言两语,周远霄已经将沈老太公暂时居住在他们周家的事上升了一个高度,演变成了周家和沈家的事。 周远霄很满意沈从蕊的聪明,立刻就安排了人去请。 …… 原本沈黎还担心沈奕宁住进定北侯府不习惯,可小朋友的适应力很强,比他母亲要强的多。 未免裴元蘅私自带走沈奕宁,沈黎特意让秋见贴身伺候,搞得裴元蘅周身不自在。 裴元蘅找到才从祠堂上完香出来的沈黎:“你都已经让阿宁回了侯府,你为什么还要安排眼线在我身边?” “裴先生武艺超群,能在鸿鹄书院一展所长,必有过人之处,我这个人小肚鸡肠,怕你拐走阿宁。” 裴元蘅的确是动过这个心思的,她想带着沈奕宁远走高飞,去一个沈黎无法找到他们的地方,但沈黎说的不错,罪臣之后和名门之子,选择起来并不难。 “裴元蘅,大人的事莫要牵扯到孩子,我知道你记恨我当年揭发你父兄之事,但你也要清楚,若我不揭发,等你和我大哥成婚之后,九族之内必我有侯府沈家。” 为了顾全大局,她不得不这么做。 尽管彼时,她不过才十四岁。 裴元蘅理解什么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作为当事人,她无法原谅沈黎。 瞧着裴元蘅眼底还有恨意,沈黎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还有,你本就和我大哥有婚约在身,但却和厉王不清不楚,将我侯府将军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件事我也不能原谅,所以尽管我不会去母留子,但你裴元蘅想要进我侯府的门,也不可能。” “你!” 裴元蘅没想到沈黎比她小十岁,但处事却异常干脆利落。 “不过你也放心,阿宁的生母是你,这是无法改变的,所以你就安心在侯府,外面若有人要打你的主意,我会处理。” 有了沈黎这个承诺,原本还像战斗鸡的裴元蘅就偃旗息鼓了。 她叹了口气:“其实沈黎,我和厉王……” “小姐!” 春见匆匆而来,神色不大好看,“周府来人了,说是邀您前去谈论老太公一事。” 之前他们设计了沈从蕊,以礼部和孝道逼得沈从蕊接走了沈老太公和沈望,原以为沈从蕊顶不住压力会求助于清河沈氏那边,宗亲会将老太公和沈望接走,没想到兜兜转转的又转到了他们这儿。 沈黎在心里盘算了下,沈从蕊的脑子不可能想的到这一步,顶多就是来侯府闹,若是闹开了,就让外面的唾沫星子逼她就范,和李家那群市井流氓一个德行。 然而这一次却剑走偏锋,竟是先礼后兵,安排了人来请她过府一叙,要商量老太公的去留。 能想得出这种损招的人,除了周远霄,也再无旁人了。 只是他要做什么? 这事儿是周家三房的,和他们大房又有什么关系。 三房游手好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房那边早就撂了话,顶多在钱财上接济,其他的一概不管。 春见道:“小姐,怕不怕周家在盘算什么?” “无妨,既然来了人请,我不去总是不好的。”沈黎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裴元蘅,叮嘱一旁的冬见,“好好地看着裴先生,可千万别让人走丢了。” 冬见乖巧地点了下头,她不会武功,但是会贴人,走一步贴一步的那种。 裴元蘅赶紧喊住沈黎。 沈黎停下脚步:“裴先生还有什么要指教的?” “周家不是好人,你小心些。” 沈黎皱了下眉,但还是点点头:“知道了。” 能和长公主这种藏在暗处搅弄风云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可她也不是好人。 她在接回沈奕宁的时候就想过,裴元蘅肯定是会跟着回来的,届时霍煜的白月光回来,他肯定会有所偏移的。 若是裴元蘅有事,他的第一选择肯定不会是她这个盟友,而是裴元蘅。 所以她必须尽快延展自己的势力,周家虽然不是好人,但周远霄是可以利用的。 她现在还不够强大,想要建立能保护好自己的关系网,就必须尽可能地利用上京城能够利用的一切人或事。 安平郡主于她来说只是一个身份,一个踏板,最多保命。 可一旦她要开始彻查三个月前户部和兵部联合贪墨青甲军军饷一案,势必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就不是宋武那种江湖草莽的暗杀了。 大概狗急跳墙,会引来不死不休的屠杀。 沈黎上了马车,车里却有一股子熟悉的冷梅熏香,她皱了下眉,这不是霍煜和秦若谷马车里面的味道吗,为什么周家的马车也有? 很快到了周家,沈黎下车问:“麻烦问问,马车里的香薰是哪儿来的?” “哦,这是之前玲珑阁送的,但凡在玲珑阁买上千金的东西就会赠送,我家夫人喜欢这个味道,便在车里熏着,若是郡主不喜欢,一会儿我将熏香取出来。” “不用了,还挺好闻的。” 沈黎笑了笑,进了周府。 周府是上京城老牌世家了,三兄弟都在府上居住,并未分家,只是大房有权有势,住着住院,二房和三房去了偏院,吃穿用度,都是大房在管事。 按规矩,此番是三房惹了麻烦,应该是去偏院议事的,但因着周远霄是大房的次子,加上沈黎是郡主,所以安排在了偏厅。 可来的,却不是周远霄,而是周家老夫人。 第82章 周老夫人:反正他短命 周老夫人是周远霄的祖母,年过六十,却依旧红光满面,丈夫死后,便是她拉扯了三个孩子,因着周家大房一门三杰,更是在前些日子被封为了一品诰命夫人。 沈从蕊搀扶着她来,温柔地伺候她落坐,下人立刻就奉上了她平时喝的茶水。 “你就是沈黎?” 沈黎欠了个身:“见过老夫人。” “往日我与你侯府也打过交道的,哎,可惜你我两家终究不够缘分。” 周老夫人说的是沈黎的二哥沈博。 此前二房有一女,排行老四,原本是要婚配给沈博的,后来因周家和定北侯政见不合,不欢而散,再后来沈博战死沙场,此事终究化作一团云烟。 沈从蕊笑着对沈黎道:“阿黎今日既然来了,便将你阿爷接回去吧。” “那可不是我阿爷,周三夫人难道忘记了,沈老太公与我断亲,我和沈家也没有任何瓜葛,我来这儿不过也是看在周远霄的面子上。”沈黎温温柔柔地笑着,“周远霄呢?若是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站住!”沈从蕊知道沈黎桀骜不驯,但没想到在周家老夫人面前,她还是这般娇纵成性,“沈黎,侯府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 “老三媳妇,”周老夫人开了口,“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和沈黎单独说。” “母亲……” “嗯?” 周老夫人只是发出了一个质疑的声音,沈从蕊就吓得不敢再出声,悻悻地退出了偏听。 “沈黎,过来坐。”周老夫人指着一旁的椅子,慈祥地笑着。 沈黎并不知道周老夫人要说什么,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端起手边的茶,先喝一口压压惊再说。 “你觉得远霄如何?” “噗——” 冷不丁的,周老夫人的问,让沈黎差点被呛死在这儿。 “咳咳咳……”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上了锦帕,沈黎顺势接过,压了压嘴角:“谢谢。” “不客气。” 她抬起头,就看到周远霄那双充满了戏谑的眼睛,可是止不住地咳嗽:“咳咳咳……” 周远霄少见地笑了起来,他拍着沈黎的后背:“你说说你,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沈黎躲都来不及,赶紧站起身,离得远远的,这家伙发什么疯。 她是想还锦帕的,但上面沾满了水渍,脏兮兮的,这样还也不合适。 周老夫人知道自己孙儿在打什么主意,今日也是听说他请了沈黎来,于是这才来帮忙。 “沈黎啊,”周老夫人走上前,拉着沈黎的手,慈爱地拍了拍,“我瞧着你和我们远霄挺配的。” 在沈博那次议亲不欢而散后,她其实就看中了沈黎,可惜当年周远霄有婚约在身,她也只能作罢。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难道还不能成其美事? 沈黎尴尬无比:“老夫人您还不知道,我有婚约的。” “嗨,和厉王嘛。”周老夫人完全不将霍煜放在眼里,“御医都说了,他挨不了几年了,到时候你尚未出守孝期,他可能就大限将至了。” 沈黎眼角抽抽,现在说话都这么直接了吗? 可霍煜那样子,并不想要死的快的,兴许他能给所有人一个惊吓呢。 “沈黎,世事无常,你这婚约是陛下亲赐的,自然得重视,但只要一日未成婚,那都还有变数,你和李家那桩不也是么,都已经抬进门了,最后也是退婚收场。” 她拍着沈黎的手背,语气平常:“我相信,人定胜天,你和远霄呀,会有好结果的。” 沈黎想抽出自己的手,她瞪着一旁看热闹的周远霄,管管啊! 周远霄这才笑着走过来:“祖母,我今日让沈黎过来的确是要谈正经事的……” “你说的是正经事,难道我说的就不是正经事了?你一把年纪了,还不赶紧想法子成婚生子?” “是是是,在想了在想了。” 周远霄安抚着周老夫人,强行把人搂着往外面走,又叮嘱周老夫人的丫鬟去伺候老人家服药,就不要过来掺和他们小辈的事了,气的周老夫人连连骂他小白眼狼。 沈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嬉皮笑脸的周远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正好周远霄就转过身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有啊,”沈黎又重新回到位置上去,“写满了算计,说吧,今日让我过来要做什么?” 周远霄知道她聪明,也知道瞒不住,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那位裴先生的事。”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这不算八卦,只是那位裴先生不应该出现在你侯府的。” 上京城没有秘密,更何况裴元蘅还在侯府门口大闹了一场,他估计也就明天就会闹得整个上京城都知道了。 裴元蘅是什么身份,他们鸿鹄书院的人可以不知道,但上京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你若是当真要和裴家扯上关系,前期你做的所有都将付诸流水。” 沈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脸无辜的笑容:“我前期做了什么吗?” “三个月前的青甲军军饷一案,不止你一个人在查。” 沈黎的笑,冷了下来。 “若是你动静过大,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你也应当知道,他们能杀你父兄,自然也能杀你。” “你什么意思?”沈黎能听出周远霄话里有话。 周远霄笑了笑:“陛下让我去户部便是要彻查,定北侯的死,有异。” 果然! 沈黎身子都颤了颤,她就知道,是有异常的。 “有什么异常?” 沈黎抓紧了椅子的扶手,逼得自己冷静下来,饶是指甲都因为用力嵌进了木头里,指甲盖里都冒出了血珠子,她都不觉得疼。 周远霄道:“目前只是推测,事关重大,还不能胡说八道,待我查到证据再和你说。” 沈黎冷笑:“空口说白话,你觉得我会信?” “沈黎,你我都是聪明人,从你明知不会嫁给李家,还非得要送那么多嫁妆给他们开始,不就是在布局吗?” 沈黎心里咯噔一声。 “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吗?李家的确是没有脑子的,但他们后面的人却是聪明绝顶的,你假借抢回嫁妆,青甲军破门而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而最后李家勾结户部的证据是谁给你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拿不到的东西,为什么他就能拿到?” 第83章 离心 周远霄不过才回上京城一个月,但着实是花了不少心思来调查这些事。 沈黎身在局中,偶有眼花缭乱看不清的时候,但他不介意帮忙。 “郡主现在还要在厉王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吗?”周远霄走到沈黎的跟前,语重心长,“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他这样欺瞒你,也许我也有私心,但他绝对没安好心。” 沈黎深吸了一口气,尽管指尖剧痛,但她却仍然挂着微笑:“还有其他事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若是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沈黎往偏厅大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 周远霄还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了,但她却只是回眸,目光和往常一样冷清。 “二公子,沈家的人当如何安置的确与我定北侯府无关,希望下次,你莫要再用沈老太公来邀约我过府一叙了。” “那可以用其他的借口吗?”周远霄直白地问,“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朋友之间若是想聚一聚,应该也没问题的,哦?” 沈黎浅浅一笑:“可以。” 周远霄笑着亲自送沈黎出府门,然而就在两人话别之际,厉王府的马车就赫然停在了大门口。 霍煜并未下车,只是冷冷地掀开了帘子:“上车。” 周家是什么人,她难道不清楚吗? 这个时候和周远霄走那么近,也不怕功亏一篑。 可沈黎只是给了他一个很敷衍的眼神,然后对周远霄道:“你的锦帕我洗干净就让人送过来。” “那可不行,你得亲自送。” 沈黎捏紧了手里的锦帕,锦帕上已经染了些她的指尖血,她淡淡一笑:“好。” “那回见。” “嗯。” 霍煜气的不轻,什么锦帕,什么回见? 他正要下车,沈黎已经话别了周远霄下了台阶,他这才摔了下帘子,等她上了车,他再好好地与她谈谈。 在上京城,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她的。 然而,左等右等的,都不见沈黎上车,他有些不耐烦,心中烦闷不已,掀开帘子,周家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周家大门口空空如也。 “沈黎呢?” 青岚道:“郡主刚刚上了侯府的马车,走了。” “她都走了,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那,我们走?”青岚无辜地问,“是回王府吗?” “不然呢!”霍煜甩下车帘,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马车开始行驶。 难道他现在还要去侯府,热脸贴冷屁股么。 也不是沈黎到底是随了谁,脾气这样大,不过就是他替裴元蘅说了两句公道话。 裴家当年可是因为他才全族遭难,好好的世家大族如今举家流放北境。 他按住疼痛的眉心,再这么下去,八成要被青岚这个死脑筋气的少活几年。 可马车才刚刚往厉王府的方向没走多远,他又改了主意:“去侯府。” 周远霄送完沈黎才回府,周老夫人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他快步走上前,搀扶着周老夫人的沈从蕊就问:“二公子,沈黎可答应将沈老太公接走了?” 她最是关心这个事儿。 周远霄另有打算,糊弄着:“三婶婶,沈老太公的事你只管同三叔说,就暂时安置在你们那,所有的费用我来出。” “真的吗?” 她很高兴,不管是谁来接手沈老太公,只要能出银子,其他都好说。 他们三房不如大房和二房有俸禄,每个月就只能靠着周家给的月钱过活,本就捉襟见肘了,还要多养两个人,怎么能不叫苦连天。 沈从蕊嫁给周三爷这么多年,膝下就那么一个女儿,自己的陪嫁都贴补了不少进去,可还是不够花。 怨就只能怨自己的夫君不争气。 周老夫人道:“既然远霄接手了此事,你便好好地答谢他,听闻长公主来了个做蜀菜的厨子,你和那位赵姑娘此前走的颇近,不如去问问,能不能借一下。” “儿媳立刻去办。” 支走沈从蕊,周老夫人才拉着周远霄语重心长:“安平郡主是个不错的人选。” “孙儿会努力的。” 周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就是有个婚约束手束脚的,需要你二叔动些手脚吗?” 周远霄微微笑着,可眼里涌出阴毒:“放心吧祖母,这事儿孙儿能搞定,不就是个厉王么,没关系的。” 他现在还不清楚沈黎和霍煜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只是因为圣旨而被强行捆绑在一起,还是沈黎对霍煜也有感觉。 若只是被强行捆绑,二叔出马也不会有问题,只是他最清楚,朱砂痣留不得。 他不希望和沈黎成婚之后,两人之间还横着一个阴魂不散的霍煜。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你只管放手去办,出了任何事,你有周家。” …… 上了马车的沈黎觉得很累,今日爬山涉水的,又被霍煜那颐指气使的模样气到了,所以歪靠在软垫上就睡着了。 春见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能感觉到小姐不高兴。 只能让车夫驾车稍微平缓些,不着急,让小姐在车里能睡的安稳。 所以原本应该半柱香回府的路程,生生拖成了一炷香。 马车停下的时候,厉王府的马车早早地就等着了。 春见扶着疲累的沈黎下车:“小姐,是王爷。” 沈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来找裴元蘅的,无妨。” 既然已经将沈奕宁接回来了,就需要爱屋及乌,裴元蘅作为沈奕宁的生母,不过就是在侯府住下而已。 她能忍的。 可她能忍,霍煜却忍不了,原本就在周家门口憋了一肚子的火了,现在追着过来还没好脸色,饶是他脾气再好,也有个限度。 “沈黎!” 沈黎却像没有听到那般,走上台阶,将周远霄的锦帕递给周嬷嬷:“烦请嬷嬷清洗干净,” 周嬷嬷看着手里锦帕上的云纹:“这帕子……” 北齐人喜欢随身带着锦帕,通常男子为云纹,女子为绣花, 这帕子分明是男子之物。 “是周远霄的。” 霍煜原本正强忍着怒意上台阶,打算和沈黎坐下来好好地谈谈。 他们之间原本是相处融洽的,不能为了裴元蘅而伤了感情,虽说现在沈黎好似对他没什么感情。 可在听到“周远霄”三个字,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冲上前,一把从周嬷嬷手里抢了锦帕:“沈黎,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84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沈黎并不想和霍煜在府门口闹大事情,她耐着性子:“你给我。” “他不是好人。” 沈黎张了张嘴,可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裴元蘅走了过来,她冷着声音:“他不是好人,你就是好人了?” 她不由分说地要去抢锦帕,可霍煜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从青岚腰间抽出佩剑,手一扬,一剑劈开了锦帕。 “你有病吧!” 沈黎看着地上的锦帕,冷冷地瞪了一眼霍煜。 最后也懒得和他起争执,迈开脚就要进府门,可霍煜却抓住了她的手腕:“沈黎,你当真不知道周家是何等的吃人不吐骨头?” 沈黎挣扎着:“那也比你好。” “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带着青甲军没能找到李璟然的罪证,你的潜龙卫就能?” 霍煜愣了一瞬。 沈黎又问:“或许我换个说法,为什么你明知那证据在什么地方,却不提前告诉我,明明我就能在让青甲军去夺回嫁妆之时撕开李璟然的真面目,可你却坐山观虎斗,甚至到现在,你都没有将那个证据公之于众,是当真不足以治李璟然的罪,还是你另有所图。” “周远霄告诉你的?” “就算他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的。” “所以他说什么,你就信,本王说什么,你都不信。” 沈黎真的很累,她今天爬了那么久的山,手指还受伤了,现在浑身都难受,不想再和霍煜纠缠:“王爷,我有脑子,我……” “你有脑子吗?你一次次地用自己做饵,要不是本王……” “霍煜!” 第一次,沈黎厉声呵斥。 她就像一只愤怒的小豹子,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挣脱霍煜的手,用还带着伤的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没有你,我也能活。我们之间,从来都是相互利用。” 说完也不管霍煜的脸色有多难看,她转身就回府,在路过裴元蘅的时候,却还是停下了。 她压低了声音:“我不管你和霍煜之间是否还有旧情,但作为人母,我希望你能在阿宁面前堂堂正正,若是想要嫁给霍煜,就等我将婚约退了再说。” 裴元蘅刚刚想要解释,可沈黎却不理会她,直接往里面走了。 她茫然地又往府外去:“诶?” 霍煜也走了。 怎么着,两个人吵架,把她架在火上烤? 嘿!这事儿和她有关系吗? 沈黎被霍煜气的胃疼,也吃不下饭,冬见立刻去做自己最拿手的小米粥。 “郡主,这是奴婢最拿手的小米粥,配上芋头,可养胃了。” 沈黎才伸手,春见就叫了起来:“怎么受伤了?” 刚刚在外面,天色并不好,乌央乌央的,就像要下暴雨似的,所以没能看得清楚。 现在在烛火之下,能清楚地看到沈黎的拇指、食指和中指里全都是血迹。 她赶紧去取药箱。 沈黎倒是不以为意,以前习武的时候,没少受伤,只是十指连心,的确有些疼而已。 她一边吃,春见一边给她上药。 吃了暖和的东西,沈黎才觉得舒服些。 春见不高兴地和冬见收拾桌子:“小姐,咱们是不是引狼入室了。虽说阿宁是将军的儿子,但裴家那个可不是个善茬。” 今日在鸿鹄书院,要打要杀的,就算明知裴元蘅不是他们小姐的对手,但小姐被人放冷箭,她心里是不舒服的。 冬见并不知道过往两家的纠葛:“春见姐姐,我瞧着那位裴先生不像是坏人。” “坏人能写脸上吗?你涉世未深,别被人骗了。” 冬见“哦”了一声。 沈黎叹了口气:“你这话在我屋子里说说就好了,别在外面去说,阿宁听了不好。” “知道了。” 外面的雨很快就落下来了。 春雨绵绵,打在马车顶上啪嗒啪嗒的,惹得霍煜更是心烦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沈黎今日就像吃了炮仗似的,非得和他作对。 他不是要包庇李璟然,只是那些罪证顶多就是证明户部有人贪墨,根本不能将李家连根拔起。 李家不除,后患无穷。 马车停下了,青岚取了伞来,霍煜下了车看看走到王府大门口,昏黄的灯火就照的他胸口处的血迹斑驳。 出来迎接霍煜的老管家杨叔一下惊呼起来:“王爷受伤了!” 青岚吓得一个激灵,今日没遇到刺客呀,而且他寸步不离的,怎么能受伤呢。 霍煜这才垂眸看着自己胸口处的血污,不算多,就是斑驳着,有点像……被戳出来的。 他摸着胸口,忽然想到刚刚沈黎的动作。 他猛地转身就上了车,眼见着青岚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强忍着怒气:“侯府!” 沈黎受伤了。 他就知道,周家没一个好人,他迟早要扒了周家满门的皮! “啊?哦!”青岚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跟着上车。 在快要打马离开之时,又听到车里阴晴不定的男人冷声道:“让朝朝姨也立刻去侯府,沈黎受伤了。” 杨叔连连点头,赶紧回去请人。 原本才安静下来的侯府,因为不速之客的忽然到访再一次人仰马翻起来。小說中文網 沈黎才刚刚睡下,就被吵醒,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挣扎爬起来,房间门就被人推开了。 紧接着带着外面春寒冷意的人便冲了进来。 湿濡的气息扑面而来,惊得沈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温暖的手覆在她的额头,清冷的声音响起:“小阿黎,让朝朝姨看看你的手。” 她担心的不得了,霍煜大晚上地让杨叔请她来侯府,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沈黎才伸出手,骆檀朝就忍不住惊呼起来:“怎么伤的这样重?” “不是,朝朝姨,你听我说,我……” 骆檀朝也不管沈黎要说什么,立刻让人将药箱给取过来,然后开始拆沈黎被包扎成就像受了刑部夹棍酷刑似得的手指。 然而一顿操作猛如虎后,骆檀朝看着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的指缝里的小伤:“就这?” 沈黎也是一脸茫然:“我就只是因为生气而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已经处理好了。” 骆檀朝后槽牙都咬紧了,该死的霍煜。 大晚上的非得弄的鸡飞狗跳是吧! 她尴尬地呵呵两声,又拍着沈黎的手背安抚:“那个,我那个大侄儿太关心你,还以为你受了什么伤,特意让我来瞧瞧。”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骆檀朝来的轰轰烈烈,去的风风火火,只是才刚刚走出沈黎的院子,她就对一旁的青岚道:“小兔崽子在哪儿!老娘非得拔了他的皮!” 青岚尴尬地示意骆檀朝往头顶看,骆檀朝一抬眼,嚯! 第85章 解除婚约 “他这是……和小阿黎闹别扭了?” 就跟个望妻石似得,站在屋顶淋雨。 “也不算闹别扭吧,郡主把裴元蘅接到府上来了。” “啥?”骆檀朝两眼之间冒精光,“大型修罗场,我爱看。” 青岚:“……朝朝姑娘,难道现在不应该把王爷劝下来吗?他的寒症不是尚未复原……” “不是有我呢嘛,就算他再只剩下一口气,我也能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 骆檀朝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青岚略显尴尬,话虽如此,但这样真的好吗? “走吧,别在这儿碍眼了,小心那小子让你去擦后院的兵器,”骆檀朝带着青岚往外面走,却是小孩心性地问,“是了,小阿黎怎么会和裴元蘅碰面?” 青岚叹了口气:“郡主查到了沈将军流落在外的孩子,非得要去鸿鹄书院把人接回来。” “她去了鸿鹄书院?” “朝朝姑娘放心,郡主压根儿就没往王爷身上查……” “小阿黎真是聪明,不愧是姐姐看中的儿媳妇,这么快就能追踪到鸿鹄书院。”骆檀朝主打一个自己推测自己想知道的,“真想问问臭小子,听到小阿黎查到鸿鹄书院的时候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霍煜安排了不少人在鸿鹄书院,从考生到先生,或多或少都和他有关系,而且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渗入朝堂。 此前周远霄到鸿鹄书院也是他极其冒险的一步棋,若是一个世家大族的人都没有,那就太诡异了,很容易被连根拔起,所以他精挑细选了周远霄。 没想到这次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朝朝姑娘有所不知,要不是王爷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郡主和裴先生都打起来了。” “打吧打吧,反正小阿黎也不会吃亏的。” 不打才怪,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当年裴家因为霍煜的事而获罪,被齐帝小事化大,而最初的这个导火线便是沈黎作为证人,所以裴元蘅恨沈黎也是情有可原。 而沈黎当时的证词便是,亲眼看到裴元蘅和霍煜不清不楚,这也让沈黎心里落了一根刺。 霍煜的身份,在此之前,应该是破坏她兄长和未来嫂嫂的第三者。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霍煜现在成了她的未婚夫,这不是修罗场是什么。 …… 沈黎看着重新被骆檀朝上了药的指尖,带着淡淡青草味的药膏莫名的让人安心,她才刚刚要躺下,屋外夜雨就落的人心烦。 院子里的树枝被打的轻响。 她赤着脚下了床,走到窗边正要关窗就看到不远处的灯笼下有个人影子。 天色太暗,灯火太昏,她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只是本能地提起手边的长剑就冲了出去。 剑花映着春雨,招招夺命。 然而当剑光照出了对方的脸时,沈黎猛地收手:“王爷?” 霍煜本想开口说什么,可眸光一垂,就落到了她光着的脚丫子上。 沈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这才发现她出来的急,竟然没穿鞋。 她正要转身,可腰身一紧身子一轻,已然被霍煜抱了起来,她正想要挣扎,头顶却传来霍煜冷冷的声音:“别动。” 的确也是不能动的,万一被这记仇的男人给丢下去,摔的也还是她。 狗男人一身玄色的厚重大氅,皮毛之处都是湿哒哒的,也不知道在外面淋了多久的雨。 只是他这样大摇大摆地抱着她进屋子,张扬的就像在厉王府。 霍煜并不理会沈黎的小心思,只是耐着性子检查她的脚:“光着脚就打打杀杀的,也不怕硌着。” 外面那么多碎石子,万一伤了怎么办。 起初两人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直到霍煜拧着眉,下意识地就开始为沈黎搓脚:“你的脚怎么这样凉,你……” “啊——” “唔!” 沈黎狠狠地抬起脚,慌乱之中一脚踹在了霍煜的下巴上,她飞快地掀起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臭流氓!” 女子的脚是能随便摸的吗? 看这死变态那么顺手的样子,只怕以前摸了不少吧! 霍煜被踹懵了,他吃痛地捂着自己的下巴,半晌都没有回过神:“你!” 简直不识好人心,他只是看她的脚凉……虽然的确不合礼数,但他们迟早都要成婚的。 沈黎整理着自己的被褥,生怕自己哪儿没有捂好:“大晚上的,你不在王府待着,鬼鬼祟祟地来我侯府做什么?” 她自己脑补了下,又很是贴心地给霍煜抢答了:“你是来找裴元蘅吧,她在子规院。” “沈黎,本王在你这儿到底算什么?” 除了利用和合作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吗? 沈黎原本就很恼怒了,手指头受了是伤,刚刚还被人轻薄了,现在没有提刀宰了霍煜已经很给面子了。 “这话你应该去问裴元蘅,而不是问我。” “沈黎!” 她一口一个裴元蘅,可裴元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霍煜!” 跟谁不会吼人似的。 好歹这儿还是她家,他凶什么凶。 “你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偏帮裴元蘅,我有说什么吗?厉王殿下,我已经足够大度了,可也请你摆正你自己的位置。” 沈黎板着脸,原本可爱的圆眼睛在这一刻瞪得老大,还怪凶狠的。 “现在你还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你们要做什么,也得在我和你解除婚约之后再说。” 凭什么裴元蘅想怎样就怎样。 之前已经害的她兄长戴了绿帽子了,现在还要把绿帽子戴到她脑袋上吗? “解除婚姻?” 霍煜陡然脸色一愣,他抓住沈黎的手腕。 “你要和本王解除婚约?”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而且还是冒了巨大的风险,才设局让齐帝答应。 她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解除婚约”就要将他打发了吗? 他手劲儿很大,抓的沈黎手骨都快要碎了那般。 沈黎挣扎着,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头,可纹丝不动,她终于是放弃了:“厉王殿下想要和裴元蘅长长久久,总不能连累我吧,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森林那么多,我也不必在您这棵树上……唔!”ωww.xSZWω㈧.NēΤ 薄凉的唇瓣覆上来的瞬间,沈黎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疯了! 第86章 眼不见,心不烦 霍煜的确是疯了。 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终于能骗到一纸婚约。 结果人家却不领情,在他面前乱点鸳鸯谱不止,还说什么世界大森林多,他要是再不阻止她畅所欲言下去,只怕自己头顶才是一片绿油油。 他只是想堵住沈黎的嘴,可刚刚他的手正抓着沈黎的手,根本腾不开,他也是脑子一热就吻了上去。 温柔的唇瓣,让他食髓知味,原本只是想单纯地让沈黎闭嘴,但现在却又迫不及待地想撬开她的嘴。 他大抵是疯魔了,在这一刻,所有的隐忍和内敛全都化作了一滩春水,碧波荡漾。 直到带着咸味的血腥味和唇角的剧痛传来,他才松开。 沈黎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嘴角还有血,当然不是自己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在侯府,在她自己的地盘竟然会被人轻薄。 “阿黎……” 霍煜手足无措,他没想把沈黎弄哭的。 他松开钳制住沈黎的手,想要擦掉沈黎脸上的眼泪,可还没靠近…… “啪!” 沈黎猩红了眼睛,抽出放在床边的长剑:“我宰了你!” 霍煜想要解释的,可沈黎却半点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招招致命。 才从小厨房给沈黎熬了些燕窝的春见赶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手里的炖盅都掉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来人呀!快来人呀!” “有刺客!” 青甲军急急而来,霍煜也拦不下沈黎,只能越战越退,最后只能翻墙逃走。 沈黎气的甩掉长剑,齿缝里憋出霍煜的名字。 春见打着伞冲过来,可已经无济于事了,沈黎浑身都打湿了,脸上也分不清楚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只是嘴角还有血。 “小姐……” 沈黎狠狠地擦了下嘴角,气的不得了。 迟早她要劈了他! 守在后巷的青岚觉得骆檀朝简直就是神算子,完全可以去桥下摆摊了,他本来还在想,他们家王爷怎么能被侯府打出来呢,可偏偏王爷就是很狼狈地翻墙而下,就那么冷不丁地落在了他的跟前。 “王、王爷?”青岚经过上次王爷身上莫名其妙出现血迹,这次他吃一堑长一智,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家王爷嘴角的血迹,“王爷您受伤了,要不要……” “走。” 霍煜擦了下嘴角,伤口还不浅。 骆檀朝就一直没睡,直到看到霍煜负伤回来,她才好事地迎上去:“让我瞧瞧,挨揍了吧。” 她拉着霍煜的胳膊,上下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他的嘴角。 她猛地上手,一把捏住霍煜的下巴:“臭小子,你还学会拱白菜了!” 她行医多年,阅人无数,这种伤就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造成的。 霍煜不耐烦地拍掉她的爪子;“朝朝姨。” “你个臭小子,之前我就让你掂量掂量,小阿黎不是那种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也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你就是不听劝,打小就对人起了歹心,现在我看你怎么收场。” 依沈黎的脾气,霍煜敢用强,没被劈死都算这小子跑的快。 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霍煜就吃了败仗一样,心里憋屈。 骆檀朝拿了药箱给他上药,下手也没轻没重的,看霍煜龇牙咧嘴的样子,她心里才舒坦了:“活该,让你欺负她!” “朝朝姨,我没……我就是……” 骆檀朝嗤了一声,打断了霍煜的废话:“男人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霍煜叹了口气:“她要与我解除婚约,我怎么可能答应,所以一不小心就没控制好自己。” “解除婚约?” 骆檀朝知道裴元蘅的到来肯定会闹出些事端,但没想过会闹这么大。 “你没和小阿黎解释?” “我怎么解释,难道我告诉她,四年前裴元蘅来找我,就是因为发现裴家出了内鬼,想和我联手揪出内鬼的吗?” 那个时候,裴家在暗中为他办事,但世家大族哪里不会有蛀虫?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这件事就被闹大了,而彼时才十四岁的沈黎就成了目击证人,成了坐实裴家与他勾结残害忠良的帮凶。 “原本那个时候她就还小,也不懂人心险恶,而且那个时候我也早就和裴太傅计划好,要让裴家一门全都迁离上京城,其实她也算是误打误撞,让裴家顺利离开。” 那个时候的裴家,因为此前与东宫走的太近了,裴元蘅的父亲裴辙是太子太傅,与他亲厚无比,是齐帝的眼中刺。 与其让齐帝动手,不如他们自爆。 好在裴家一案办的顺利,裴家只是流放北境,唯一出问题的就是沈战和裴元蘅。 郎情妾意,山盟海誓,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这事儿要不是瞒着,定北侯都要被他们活活气死。 终究还是他承受了一切。 “啪!” 骆檀朝粗鲁地拍下药箱盖子:“蠢货。” “嗯?”霍煜茫然地抬起头,莫名其妙的不会是在骂他吧? “别看,骂的就是你。” 骆檀朝翻了个极其无语的大白眼。 “你说说你机关算计,怎么在男女之事上就算不清楚呢?我是让你去解释当年裴太傅的事吗?我是让你和小阿黎解释你和裴元蘅的事。” “我和裴元蘅什么事?” 骆檀朝按着突突疼痛的太阳穴,重重地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别说朝朝姨不告诉你,小阿黎的性子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一旦动了退婚的念头,你就等着吧。” “圣旨哪能那么容易退?” “呵呵!你别忘记了,她有一屋子的免死金牌!” 霍煜:“……” 他沉思了许久,恍惚地回过神,看着已经提起药箱骂骂咧咧地往外面走的骆檀朝:“诶!朝朝姨,你还没说,到底让我和沈黎解释什么?” 他和裴元蘅之间,有什么好解释的。 加起来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沈黎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误会他和裴元蘅之间有什么。 …… 沈黎是一宿都没有睡好,虽然泡了个热水澡,但还是成功的着了凉,感染了风寒,顶着两只熊猫眼没了力气。 冬见熬了拿手的姜汤,周嬷嬷兴高采烈地拿着川贝梨糖过来。 “厉王府这川贝梨糖来的也是时候,正好给小姐化痰止咳。” 沈黎原本心情就不好,听到“厉王府”三个字更心情不好了:“丢了。” 眼不见,心不烦。 第87章 宋蓉蓉越狱了 就是周嬷嬷再为沈黎打抱不平也不敢将这样贵重的梨糖丢了,川贝可值钱了。 冬见瞧着周嬷嬷为难,笑着建议:“丢了岂不可惜?不如拿去卖了,川贝金贵,还能卖不少银子呢。若是丢了,万一被有心人看到,还会说咱们侯府暴殄天物呢。” 周嬷嬷附和道:“冬见说的不错,便去卖了可好?” 沈黎并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结,无所谓地摆摆手:“你们处理好就是,反正我再也不想看到这玩意儿。” 小时候逼着她吃,长大了也要逼着她吃,有完没完了。 周嬷嬷暗暗地松了口气,和冬见并肩往外面走:“你这丫头脑子转的挺快的。” “哪有,只是郡主平日也不会发这样大的火,嬷嬷可知道缘由吗?” “缘由呀,自然是因为厉王殿下了。”周嬷嬷拍着胸脯,“老身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要多,眼下呀,小姐那是在吃醋。” “吃醋?” “你入府的晚,并不知道咱们侯府和厉王府之间的纠葛,反正呀那位裴氏女只要在咱们侯府,咱们这儿就一日不得安宁。” 周嬷嬷叹了口气,将川贝梨糖塞到冬见的手里:“你去处理了吧。” …… 沈黎浑浑噩噩地躺了两日,才勉强有了精神,春见急匆匆而来:“小姐!” 她着急的不得了:“出大事了!” 沈黎给她倒了一杯茶:“你慢慢说,不着急。” “急!非常急!府都衙门的牢房出事了!” “嗯?” 春见大口地喘息着:“宋蓉蓉失踪了!” “啊?” “刚刚宋大人已经将此事报给刑部,刑部那边也慌了,说是安排了不少人全城通缉,好像是因为李家把休书给了她,然后她就疯了,趁着今早放饭的时候,打晕了送饭的人,乔装逃了。” 沈黎想过宋蓉蓉不可能坐以待毙,但没想到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她原本还想多问几句的,可周远霄却来了。 她才刚刚走到大厅,周远霄就厚着脸皮摊开手:“这两日可是艳阳高照的,你可别说我的锦帕还没有晾干。” 沈黎有些尴尬:“我能重新给你买一张吗?” “嗯?” 周远霄原本也只是打着拿回锦帕这个借口来找沈黎的。 “锦帕弄丢了。” “那可不行,我的锦帕可是独一无二的。”周远霄得寸进尺,“除非,你给我绣个什么东西。” 沈黎:“……” 让她舞刀弄枪的还行,拿绣花针可着实为难她了。 周远霄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但你弄丢了总归是要赔的,今日天气好,正好出去逛逛,你就随便给我买一方好了。” 沈黎拗不过他,只是跟着出府。 好巧不巧,才走到大门口,就看到提着一摞子书回来的裴元蘅。 “裴先生?” 周远霄此前也在裴元蘅手里学过箭术,也在前不久见识了她的战斗力,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挡在了沈黎的跟前。 裴元蘅同周远霄点了个头,就熟门熟路地往后院去了。 周远霄费解地问:“裴先生住在侯府吗?” 沈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你不是要买锦帕吗,走吧。” 周远霄知道她有事瞒着,但也不再继续追问,他有自己的法子能查出来的。 倒是裴元蘅回了后院心中一直都惴惴不安,她看向与她寸步不离的秋见:“沈黎和周家二公子走的很近吗?” “裴先生还是顾好自己。” 秋见对裴元蘅并不和善,除了和沈奕宁说话的时候会成为夹子音,其他时候通通都板着个脸。 “周家此前和侯府政见不合,现在周远霄又和沈黎走那么近,你们就不彻查一下?”裴元蘅整理着刚刚从鸿鹄书院带回来的书。 好在她在鸿鹄书院负责的是射箭这一门,并不是主修课,所以每三天去一次就好了。 而在这件事上,沈黎也是遵守了承诺,没有限制她的自由。 沈奕宁在院子里欢乐无比,侯府的下人都乐意陪着他,爬树、喂鱼、遛狗、逗猫,反正只要是他想要的,沈黎都能为他寻来。 相比此前,她倒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了。 过去的三年,沈战一直都在战场上,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告诉沈战,他们有个孩子的,可终究还是她的自私和小心眼儿,最后到身死,沈战都不曾知道孩子的事。 或许,若再早一些,阿宁还能有父亲的陪伴。 只是时间会短一些,可他们也不会有遗憾。 “查不查的,我家小姐会有决断,裴先生还是顾好自己。” 秋见就不懂了,这么作的女人,为什么小姐还要答应让她进府。 当年那段姻缘,若不是她亲自同将军说了那些残忍的话,他们侯府也不是会坐视不理的,至少不会闹到退婚这样严重的。 既然已经退婚了,又何必无媒苟合。 就算将军死者为大,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但心里却还是会这样想。 名正言顺不要,偏生喜欢寻刺激么。 秋见不想听裴元蘅的废话,转身就出了院子,她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看紧了小少爷,别让这个作精女人把小少爷带走了就是。 裴元蘅见秋见不搭理她,心知自己再说的多也没用,未免沈黎被周远霄骗,还是得找霍煜帮忙。 …… 快要入夏的天,阳光的确很明媚,走在街上晒着太阳,好似风寒都好了许多。 沈黎微微眯起眼睛,这个时候她很想像猫儿似的伸个懒腰。 周远霄看她走的有些累了:“去锦绣坊瞧瞧?” “好。” 两人并肩进了锦绣坊。 掌柜的看到沈黎来:“哎呀,郡主今日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呀,昨日新到了好看的布料,可要选选?” 沈黎原本是想坐一坐的,可被掌柜的这样盯着,她正有些尴尬,就听到身旁的周远霄道:“今日是我要选东西,郡主弄丢了我的锦帕,特意要给我绣一张,掌柜的可有什么好推荐?” 周远霄并不经常逛这些铺子,掌柜的打量了他一番,只觉得面生:“这位是?” 沈黎已经坐下了:“他是周家二公子,周远霄。” “周侍郎的弟弟?” 掌柜的立刻让人去取了新到的布料,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到后院吩咐店小二:“速去厉王府找陆侍卫,郡主和周家人来咱们锦绣坊了。” 北齐有个不成文的风俗,女子通常会给丈夫或者意中人绣锦帕,以表相思之意。 不加以阻拦,王爷这是要头顶一片绿呀。 第88章 苦肉计,下血本了 沈黎并没有什么心思选布料,倒是周远霄就像一只花孔雀似得,原本只是选锦帕的布料,可一会儿就开始选衣袍了。 她头有些疼,大抵是风寒尚未痊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才催促道:“周远霄,你到底选好了没?” 周远霄其实是选好了,就等着沈黎这话了。 他忙不迭地将选中的一块灰色云纹锦缎递到沈黎手里:“这块如何?” “这块,本王要了!” 不见其人,却闻其声。 霍煜匆匆而来,脸色都快要拧的出水了。 裴元蘅来说沈黎和周远霄邀约去逛街他本来还不信的,可锦绣坊的人来说沈黎在给周远霄挑选锦帕,他才想起前几日他一剑劈碎了那方锦帕。 周远霄还来不及反应,手里的锦缎就被霍煜野蛮地抢走。 掌柜的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可算是来了。 沈黎不想生事,正要劝周远霄另外选一块的,反正锦绣坊的布料也多,无谓和霍煜起争执。 可哪知她才要开口,裴元蘅后脚就急匆匆地跟来。 “王爷,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都跟不上了。” 她虽出身书香门第,但也时常和侯府的几个小子混在一起,从小也是习武的,少有跟不上的,偏偏霍煜速度极快,就像后面有狗在追似得。 当然她也是在旁敲侧击地提醒霍煜,做戏做全套,明明病入膏肓,寒症入体的病患,怎么能步履生风? 沈黎看了一眼裴元蘅,最后目光落在霍煜的脸上。 呵呵,男人。 那夜零星疏雨,占了她便宜就跑的狗男人,现在又和裴元蘅不清不楚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缓缓地站起身,和霍煜刚刚如出一辙,伸手就抓走那方锦帕。 转头就塞到了周远霄的手里:“掌柜的,我们就要这个。” “本王说了,这是……” “王爷,先来后到,懂?” 沈黎冷着脸,更是觉得心烦气躁,她不耐烦地将一锭银子放在柜面上,懒得和霍煜纠缠,对周远霄道:“走吧。” 周远霄喜笑颜开,又赶紧问掌柜的取了针线,然后一并将东西交到沈黎手里:“郡主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要原物奉还,我那方锦帕上绣着梨花,还请郡主绣一个。” “周远霄!” 霍煜大步上前,直接插进两人之间,用身体把两人挡开。 “你别得寸进尺。” 绣锦帕意味着什么,难道他们不清楚吗? 裴元蘅在一旁帮腔:“周二公子,你的确很过分,北齐风俗,也只有女子给心上人绣的,你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哦,是吗?”周远霄一脸无所谓,“可我却认为欠债还钱,理所应当的。郡主将我的锦帕弄丢了,自然是应该还我一方新的,谁让我那锦帕独一无二呢,可不得劳烦郡主亲自绣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 “诶?”周远霄却笑眯眯的,“裴先生怎么会和厉王殿下在一起?” 虽说他还没有查清楚这里面有什么,但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沈黎很不喜欢裴元蘅,就像他不喜欢霍煜一样。 果然在说了这话之后,沈黎的脸色就更冷了。 裴元蘅正要解释,沈黎却冷冷地对周远霄道:“人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会被狗咬。” 周远霄:“?” 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只有霍煜听懂了沈黎的言外之意,他下意识地舔了下嘴角已经愈合的伤,这女人骂他是狗。 “走吧,周远霄。” 沈黎没那个心情和他们纠缠,现在脑子浑浑噩噩的,有些累了。 周远霄就像个得了糖果吃的小孩子,咧嘴一笑,应声就跟着沈黎出了锦绣坊。 霍煜才追出来,就看到人群中有个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沈黎,几乎是下意识的:“沈黎!小心!” 沈黎才回过神,人群就是一阵骚乱,明晃晃的匕首就朝她刺过来。 她本就还病着,动作也稍显迟缓,耳边也是嗡嗡的,就听到好似有人说什么要杀了她,眼前一道高大的身影闪过,几乎是瞬间,匕首扎入皮肉的声音分外刺耳。 “王爷!” “天啊——” “有刺客!” 周远霄都傻眼了,他今日只是想邀约沈黎买个锦帕,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沈黎还没回过神,霍煜高大的身影已经向她砸过来,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挂在她身上,而她也能清楚地看到他后背上还扎着一把匕首! “霍煜!” 宋蓉蓉还想拔出匕首再捅沈黎一刀,可沈黎却强撑着霍煜沉重的身体,一脚踹飞了她。 潜龙卫来的迅速,宋蓉蓉见状要跑,就被裴元蘅轻松拿下。 锦绣坊的掌柜的吓坏了,这叫什么事儿! 沈黎扶着已经昏迷,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的霍煜:“陆海!快,快带他回王府!” 陆海将宋蓉蓉交给潜龙卫,又吩咐了几句才和沈黎扶着霍煜回了厉王府。 骆檀朝还没来得及出门,就看到霍煜昏迷不醒地被送回来,吓得药箱都差点倒了,让人立刻把人扶进屋子。 “朝朝姨,他会不会有事?” 霍煜是为了救她才被宋蓉蓉捅了一刀的,若是出了事她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了。 “你被担心,我会救他的。” 骆檀朝安慰着沈黎,才让陆海把霍煜的衣袍脱掉。 太过血腥,又加上他上半身几乎裸露,骆檀朝对青岚道:“你带小阿黎去外面等,她看起来也不大好,让大夫瞧瞧,是不是感染了风寒。” 沈黎原本是想留下的,可一看到霍煜被脱光的上半身,小脸一红,还是自觉地走了出去。 “还好,”骆檀朝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外伤,怎么会受伤的?” 陆海道:“也不知道呀,就是王爷忽然就冲过去了,其实刚刚王爷只需要把郡主拉开……” “咳咳!” 霍煜做贼心虚地赶紧咳嗽了两声,陆海也不敢再继续。 骆檀朝简单地为他包扎了下,就大概明白了:“你这是苦肉计?” 霍煜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小点声,她还在外面呢。” 不这样,还不知道沈黎要和他生气到什么时候。 骆檀朝后槽牙咬得嘎吱嘎吱作响,最后狠狠地按了一把才包扎好的伤口:“老娘就多余救你!” “唔——” 霍煜被痛的额上都冒出了冷汗,可愣是没出声嚎一句。 骆檀朝擦了擦手:“算你还是有良心,没叫出声让她再多担心你一些,你多大了,还玩这个?” 第89章 要让霍煜生不如死 霍煜咬紧了后槽牙:“那不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不知道怎么哄沈黎,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鸿鹄书院下来之后她就与他仿佛要划清界限那般,明明之前他们配合的那样好。 他承认,贸贸然地亲了她的确是他有失妥当,但那也不是没办法的事了吗? 再不制止她,只怕还要说出比解除婚约更可怕的话了。 他瞪了一眼实话实话的陆海:“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请御医,好不容易受个伤,可不要浪费了。” 宫里的那位不是很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死么,不如就给他一个期限,也让人有个盼头不是。 骆檀朝气的再他伤口上狠狠地按压了下,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你就算吧,作吧,迟早有一天小阿黎发现你的真面目,看还理不理你!” 沈黎在外面焦灼地等着,就看到陆海脸色郁闷地出来,她赶紧抓住他:“怎么样?” “让请御医。” “这么严重?” “啊?”陆海其实想说并不是很严重,就是里面在加工伤口,需要看起来很严重。 沈黎内疚不已,如果不是为了救她,霍煜也不会受伤。 原本他身体就不好,若是因为她而再短两年命,往后余生她都会夜不能寐的。 对了! 千年人参! 之前和钱三娘联手,虽然将其他的珍贵药材全都收回来了,但那株千年人参还在长公主府。 她转身就喊住了正要往外面走的青岚:“麻烦给我准备下马车,我要去长公主府取千年人参。” 青岚一听到千年人参就赶紧去。 之前朝朝姑娘可说过,若是能有千年人参,王爷的寒症就不会那么容易复发了。 春见很担心:“长公主会给咱们吗?” “不给也得给。” 只是在此前,她需要找朝朝姨借一样东西。 她走进屋子,骆檀朝正在对霍煜的伤口下狠手,听的里面闷哼的声音,她的心情很复杂。 骆檀朝看到沈黎来,赶紧劝阻:“小阿黎,你别进来,血腥的很,你看了会做噩梦的。” 这混蛋,自作孽不可活,根本不配人探望。 “朝朝姨,我是来找你借东西的。” 一听是找自己的,骆檀朝赶紧净手出去。 沈黎也不藏着自己的想法,压低了声音在骆檀朝耳边小声说着。 骆檀朝两只眼睛转了转:“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就是有点冒险。” 虽说这样说,但她还是转身去取了自己药箱里的东西:“这东西,毒性猛烈,你可千万要小心。” 沈黎点头接过,疾步匆匆往外面走,可没走两步就被裴元蘅叫住。 “沈黎,你上哪儿去?” 沈黎没有理会她,她立刻三步并两步地飞身过来,强行拦下沈黎的去路。 “你没看到王爷受伤了吗?他可是为你受伤的,你怎么能这样铁石心肠,御医都还没来,你就要走?” “让开!” 沈黎没工夫和裴元蘅废话,厌恶的人,总归是看不顺眼的。 裴元蘅还想拦她,可她反手就是一掌,毫不客气地劈在裴元蘅的肩头,裴元蘅吃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缓过气之后,还想要去拦人,可沈黎已经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她气得直跺脚,但也没有去追,只是转身往霍煜的寝卧去。 她刚刚去找了些伤药,应该对他有用。 马车停在了长公主府外,沈黎下了车,对青岚道:“你不用跟着我进去,我很快就出来。” 春见火急火燎地跟着,分外担心:“小姐,长公主不是一直都想置王爷于死地吗?咱们这样来要千年人参,能给吗?”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给那是因为没给够。” 沈黎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才是硬仗。 霍问君听说霍煜当街被行刺,心情好的不得了,连池子里的鱼儿都得了天恩加菜,看到沈黎来,她欣喜地上前,亲昵地拉着她的手:“本公主就知道,你不会让本公主失望的。这才短短几日,就要了他半条命,沈黎,你果然是有些本事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呢?” “暂时他还不能死。” “为什么?”霍问君不明白,“现在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 “我现在和霍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长公主信吗,若今日霍煜死了,明日我就得给他陪葬。” 圣旨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明明霍煜就是个短命鬼,可齐帝偏生下旨赐婚,表面上看起来好似在顺水推舟,用圣旨做人情。 实际上却是在敲打她,上次用免死金牌强要了与李家退婚的圣旨,如今便给她一道枷锁,让她不得再妄为。 否则霍煜一死,她必死。 霍问君收回关怀的手:“那你的意思是说,一日不解除婚约,他一日都不能死了?” 她可不关心沈黎是生是死,她只是想扫清一切障碍罢了。 “长公主,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你在威胁本公主?” 霍问君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她眼角的余光都散发着浓浓的杀意。 “我并不是在威胁长公主,只是我和长公主目的一致,你想要霍煜的命,我也想,但我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你也想要他的命?” “难道长公主不知道,他和我大哥之前的未婚妻纠缠不休,这才导致我大哥后来郁郁寡欢,在战场上一心赴死。” 沈黎说的这些,霍问君很清楚。 而且沈战此前在北境打的那几场仗十分惨烈她也是知道的,完全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本公主怎么听说,你将那个负心女还有野种都接回侯府了?” “那不是野种,那是我大哥的孩子。” 沈黎冷着脸。 说裴元蘅可以,但是不能说沈奕宁。 霍问君哼了一声,无媒苟合,那不是野种是什么:“也就只有你这样傻了。” 沈黎目光如炬:“那孩子,我会让他进沈家的族谱,可裴元蘅,我会亲自带她去麓原的战场,让她血祭我大哥。” 霍问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沈黎,她目光灼灼,当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意识到沈黎很认真,霍问君敛去了脸上的冷笑:“人是不能复生,你何必为过往而纠结。” “我侯府一门,死的惨烈,李家、裴家都是凶手,而霍煜是帮凶!” “哦?” “长公主此前就知道三个月前青甲军在麓原一战是户部和兵部相互勾结,贪墨了青甲军的军饷,却不知道此时霍煜早就查到了,只是密而不报,而且我大张旗鼓的以嫁妆为借口引青甲军入李府都找不到李璟然的罪证,那罪证竟在霍煜手里。” 沈黎越说越生气,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了,周身都杀气腾腾的。 霍问君见她不是在演戏,才问:“那你打算如何?” “我要让霍煜,生不如死。” 第90章 剧毒,可别染上了 虽说霍问君相信沈黎是恨霍煜的,但这话说的太过儿戏了。 沈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这里面是南楚鬼谷的毒药,天机散,若是服下,初初会病弱,十天之后就会恢复,但是在三个月后就会卧床不起,最后吐血而亡。” “你要给他下毒缘何来找本公主?” “因为我需要引子。” “什么引子?” “千年人参。” 霍问君皱了下眉:“本公主府上有?” “上次我在府外遇上赵姑娘,赵姑娘刚好就买了一株回来,实不相瞒,那正是侯府得了皇恩赐的那一株。” 霍问君并不多问,过程是怎样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赵清河做的那些事哪件不是她授意的,也不过是用来拉拢沈黎的手段罢了。 只是没想到会被沈黎惦记上千年人参。 “既然千年人参是你的嫁妆,那本公主便还给你。” 霍问君将事情撇的一干二净,若是其他药材她兴许还要犹豫下,但这是沈黎的嫁妆,而且还是御赐之物,世上独一无二的。 日后当真要查起来,也是沈黎,是定北侯府的问题,和她长公主府一点儿瓜葛都没有。 很快赵清河便取了千年人参来。 沈黎正要去接,霍问君却一手按在了人参上。 大红色的宝石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诓我?” 赵清河立刻就明白了,让人去请了府上的大夫来瞧。 大夫一来,沈黎就很自信地将药瓶子递过去:“可千万要小心,这里面的东西毒辣的很。” 大夫将信将疑地伸手接过,可才刚刚嗅了下立刻将瓶子塞回沈黎的手里:“郡主这是要毒死谁?这可是南楚的剧毒,天机散。” 得了这个答案霍问君很满意,可这个时候沈黎却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毒药滴到了人参上:“此药剧毒,长公主还是稍微当心些,可千万不要误食了。” 霍问君“咻”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又取了锦帕,将口鼻都掩的严严实实,刚刚她没沾染到半分吧? 赵清河捧着人参盒子,生怕沈黎滴太多:“是不是够了?” 可别渗出来了。 沈黎阴测测地笑着:“够什么够,管饱。” 这还是赵清河第一次觉得沈黎这么变态的,然而还有比沈黎更变态的。 霍问君害怕毒药波及到自己,赶紧摆摆手:“弄完就赶紧去厉王府。” 一想到霍煜很快就要暴毙而亡,她心里就很迫不及待了。 捧着千年人参,沈黎快速离开长公主府,上了外面候着的马车。 回到厉王府,沈黎直奔霍煜的寝卧。 正好就遇到刚刚才从宫里出来的卢御医。 卢御医从六年前就一直在为霍煜诊治,也是宫里安排在霍煜身边最明目张胆的眼线。 所有关于霍煜的一切病症都能由卢御医一一禀告回宫里。 卢御医才给霍煜诊治完伤,连连摇头:“怎么伤得这样重?” 陆海在一旁添油加醋:“还不是李家的那个宋氏,也不知道咱们王爷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那么一家子人。” “那个宋氏是怎么出来的?”裴元蘅也在帮腔。 “不知道呀,已经送回府都衙门去了,也将此事告知了李家,可李家说他们已经给了休书,就不是他们李家的人了,要算账得找宋家。” 真是晦气。 卢御医也是叹了口气:“伤得比较重,伤口也深,都见骨了,可不要再伤上加伤了。” “卢御医,这是千年人参,应该对王爷的伤有帮助。” 沈黎捧着人参盒子走到卢御医的面前,专门当着他的面打开,卢御医本来是有点期待的,可当看到沈黎手里的千年人参忽然就垮下了脸。 “郡主这?”卢御医尴尬地笑了笑,隔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闻出这个东西不大对劲,郡主这是认真的吗? 沈黎假装不懂:“这可是陛下恩赐给我侯府的,虽说金贵,但若是给王爷入药,也不是不可以。” “陛下赐的?” 卢御医还是动了下脑子,若是陛下赐的,那就说的通了。 陛下虽没有明说什么,但厉王作为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连他这个老御医都差点晚节不保,要做杀人的勾当。 幸好郡主能代劳,那他也不用带着愧疚之心对王爷下毒手了。 哎! “陛下赐的应当是极好的,那就入药吧。” 这药下去,三个月,必死无疑啊。 沈黎将人参交给一旁充当王府医女的骆檀朝,两人眼神交汇就落入了裴元蘅的眼里。 裴元蘅纳闷不已,人参是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感觉沈黎鬼鬼祟祟的,还有卢御医也不大对劲。 偷感有些重。 裴元蘅想要看着沈黎和骆檀朝,可陆海却道:“裴先生,麻烦你送送卢御医好了。” 陆海还是长了眼睛的,能看得出来朝朝姑娘和郡主有事要办,这种没有放在明面上来的事肯定是不想其他人知道。 裴家这位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不知分寸,老是喜欢来找王爷解决问题,虽说吧,他们也理解,毕竟举家都在北境,死的死伤的伤,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来鸿鹄书院也是因为王爷的安排,但也不代表遇到事就要来找王爷啊。 若王爷是孤家寡人也就算了,明明王爷的未婚妻就在那杵着呢, 哎!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只希望一切都能尽快地回到正轨。 也免得他们这些做僚属的遭罪。 沈黎和骆檀朝走到屏风外的桌子上,骆檀朝正要徒手取人参,沈黎却担心不已:“朝朝姨,不会有事吧?” 骆檀朝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这种毒,对于我来说小意思。” “不是,对你来说是小意思,可他呢?” 寒症入体,今天又受了刀伤,再来个下毒,万一直接给弄死了怎么办?Www.XSZWω8.ΝΕt 骆檀朝嘻嘻一笑:“小阿黎,你放心,他命硬,死不了的。” 霍煜身体里的寒症能杀掉一切毒药,早就百毒不侵了,就这点毒,伤不了他半分的。 只是这话,她对沈黎却有所保留的,那臭小子还得靠这个追媳妇儿呢! 真是伤脑筋。 第91章 无条件地相信 骆檀朝将人参放进了水里浸泡了一会儿再取出来用高温烤炙,隔着一层丝帕,人参水就一滴滴地从丝帕里滴出来,最后也只有一小杯。 “喏,小阿黎,你端给他。”骆檀朝还忙不过来,“我要将剩下的人参拿去熬药,可不要浪费了。” 千年人参可金贵了。 沈黎端着来之不易的参水到霍煜的床前。 霍煜的脸色比之前还要白一些,柔弱不能自理地躺着,气若游丝地开口安抚:“我没事的,你不必自责。” 伤口现在是真的很痛,朝朝姨下手也太狠了。 他越是这样说,沈黎就越是自责。 瞧着她一手端着参水,陆海很有眼力劲儿地从她手里取过杯子:“郡主,王爷还躺着,不方便喝,可能需要你亲自扶一下。” 沈黎也没有多想,立刻就去扶霍煜,又用软枕放在他身后,让他靠的舒服一些。 陆海已经取了勺子过来,连带着杯子都递给了沈黎,然后笑嘻嘻地就要和骆檀朝出去。 骆檀朝老怀安慰,这杯儿媳妇茶稳了。 “王爷!” 始料未及,裴元蘅一下子就冲了过来,上手就要掀了沈黎手里的杯子,要不是沈黎眼疾手快,堪堪避过,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参水就要浪费掉了。 “裴元蘅!你做什么!”沈黎怒斥,“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金贵!” “有多金贵我不知道,但沈黎肯定是在人参里做了手脚!” 裴元蘅刚刚就觉得情况不大对劲,她就看着沈黎和那个医女眉来眼去的,又发现卢御医的神色不对,这才旁敲侧击地问了下。 不问不打紧,一问才吓一跳。 卢御医说,那医女原来是御医坊的,是齐帝专门安排在霍煜身边的眼线。 “我刚刚问过青岚了,这人参是从长公主府来的,沈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知道长公主其心可诛,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对付王爷?” 裴元蘅摊开手,一副主人家的模样:“你立刻把药汤给我,我要让大夫来查验!” 沈黎简直无语了,她做没有做手脚,难道朝朝姨不知道吗? 她刚刚要开口,手上却覆上一片冰凉。 “我信她。” 霍煜的声音带着沙哑和低沉,也不等沈黎和裴元蘅反应,他已经取走了沈黎手里的杯子。 甚至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一饮而尽。 “王爷!” 裴元蘅惊呼了一声,立刻让陆海去请大夫。 别说是裴元蘅了,就是沈黎都愣住了,他当真一点儿都不怀疑。 他当真这么信她? 然而当她回过神,看到已经拿着人参往外面走的骆檀朝时才又想起,也是,朝朝姨是他的亲姨,又医术超群,那参水是朝朝姨亲手提取的,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他信的,是朝朝姨。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我不会有三长两短的。” “可是……” 裴元蘅都着急的快要哭了,若是霍煜当真有个什么,那这些年他们谋划的,岂不是要付诸东流了? 她的家族可还在北境受苦呀! 她怎么那么倒霉,摊上这么个恋爱脑。 沈黎并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但瞧着裴元蘅那着急的模样,正要开口解释,霍煜却拉住了她的手。 并对陆海道:“送裴先生回去吧。” 裴元蘅不服气,明明自己是好心,怎么被送走的是自己。 她看着一脸无辜的沈黎,拳头都握紧了。 四年前的那桩事,还可以说她年纪小,被有心人引导说出那些话,导致他们裴家全家被迁离上京城,但现在呢? 实实在在的,那人参肯定是有问题的。 可为什么霍煜不相信她! 陆海上前正要请她离开,她却冷着脸:“王爷,我会证明给你看,沈黎不是好人!” 是了,能和长公主勾结在一起的,是什么好人。 裴元蘅走后,沈黎才问:“她不知道朝朝姨是谁?” 霍煜应了一声,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让自己尽可能地显得虚弱些:“朝朝姨的身份只有陆海、青岚和你知道,其他人都只是知道她是被御医坊安排过来的医女朝朝姑娘。”尛說Φ紋網 装病装久了,信手捏来。 “你要不要躺下?” 霍煜温柔地盯着沈黎,声线轻柔:“没事,我这样坐着和你聊会儿天也挺好的。” 沈黎很抱歉:“今日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挨一刀子,你本来就弱,看到这种还是尽可能地避开好了,我没关系的,就是十个宋蓉蓉也不是我的对手。” “知道郡主武艺了得,以后可要多多保护本王。”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原本正要进来伺候霍煜的青岚在听到逆天对话之后,选择往后退了三步。 王爷居然有心甘情愿被人说弱的一刻。 上次隔壁街的骠骑将军只是背地里说了一句他们家王爷弱不禁风,不到一个时辰,就在街尾挨了揍,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到现在都还找不到凶手,啧! 沈黎原本紧绷着的心情也在霍煜的开导下放松下来:“对了,宋蓉蓉越狱那件事你觉得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的?” “得看宋勉那边的回话。” 一提到这个,门外的青岚冒了个脑袋出来:“宋大人安排了人来回话,好像不大正常。” 沈黎问:“怎么不正常了?” “根据狱卒的口供,今日放饭,宋氏是用刀子捅伤了人才逃走的。” “刀子?牢房里怎么会有刀子?” 但凡收押的犯人都是会被搜身的,别说是刀子了,就是像木头发簪这种稍微有些锋利的,都不能带进去。 府都衙门收押了这么多人犯,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查过昨天有什么人去探过监吗?” “查过了,没有人去过。” 沈黎看了一眼霍煜:“那就是说,是府都衙门内部干的事。” 霍煜点了下头,很赞同沈黎这个说法。 没人去过牢房,那就只有府都衙门自己人才能丢刀子给宋氏。 “你树敌有些多呀,连府都衙门都有人想置你于死地。” 霍煜咧嘴笑的很不值钱:“所以需要郡主保护本王。” 青岚尴尬地看了下身后的门,要不他走? 第92章 盼着她未婚夫死 裴元蘅从厉王府出来,有些气急败坏。 霍煜变了。 变得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以前她爹还是他老师的时候,他可都是站在她这边的,一口一个“蘅姐姐”的喊,如今称呼她为“裴先生”就算了,还偏信沈黎。 明明那药汤就有问题,他还以身涉险,这不是拿他们裴家一门的前途开玩笑么! 他们裴家和他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她处心积虑地在鸿鹄书院,不遗余力地教那些考生,就是为了给霍煜重返朝堂铺路,有朝一日霍煜能重夺皇位,他们裴家从龙有功,能从苦寒之地迁回上京城。 “裴先生。” 侯府门外,周远霄已经恭候多时了。 裴元蘅皱起了眉头:“你来做什么?沈黎在厉王府。” “学生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虽说周远霄之前的确是在她手里学过射箭,可那也不过是几堂课业,对于他们这种世家大族出来的贵公子,礼御骑射都是早早地学习过的,学堂里不过就是走走过场。 “就是想问问裴先生和厉王殿下是什么关系。” 周远霄开门见山,完全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若是裴先生对厉王殿下有意,那也不必藏着掖着,我有法子让厉王殿下能和裴先生双宿双栖。”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裴元蘅呵斥,“你难道不知道,我儿子姓沈。”Www.XSZWω8.ΝΕt 她此生可只是爱过沈战的,若不是爱到了极致又岂会为他生下儿子。 她宁可背负骂名也要带着沈奕宁到上京城来,为的就是和沈战能早日团聚,只是天不遂人愿,谁能想到他们永远都在错过的途中,最后生死相隔。 “裴先生莫要激动,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想给自己找个靠山吗?” “我不能靠自己吗?” 她从小到大就和东宫一起修学,男人会的她也会,凭什么她就只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还要找男人当靠山? 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冲,裴元蘅又缓和了下语气,尴尬地咳嗽了下:“周远霄,最近你和沈黎好像走的挺近的。” 她一定要给厉王证明,沈黎就不是好人。 她离开上京城四年,在北境和城郊辗转,加上裴家家道中落,原本在上京城的人脉也用不起来。 唯一能揭开沈黎真面目的切入点,也许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你觉得沈黎这个人怎么样?你放心大胆的说,我不会告诉她的。” 但会告诉霍煜,好让他看清楚沈黎的真面目。 “郡主呀,人美心善,坚韧不拔,遇事果断,处变不惊……” “停!”裴元蘅听不下去了,“就没有缺点吗?” 她不是想听这些赞美的话的。 “有呀!”周远霄认真地想了想,“这个缺点还挺大的。” “是什么?” “有未婚夫了,若是她未婚夫能早死,我应该就有机会的。” 裴元蘅按着突突疼痛的太阳穴,她感觉要被周远霄活活气死。 她无奈地转过身,沉重地探口气:“周远霄,你如果闲的没事,可以多读些书,而不是在这儿盼望着人家的未婚夫早点死,就算厉王殿下死……诶?” 她恍惚地抬起头,迎上周远霄那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睛:“你刚刚说,若是沈黎的未婚夫早死了,你就有机会?” “对呀!” 是呀!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反之亦然啊。 现在厉王相信沈黎,完全是恋爱大过天,那是不是只要将他们两个拆散了,一切就能回到正轨呢。 “周远霄,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的。”裴元蘅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 实话实说,放在上京城也算是佼佼者了。 当然比不过她的沈战。 “你比厉王更配沈黎,我没开玩笑。” “当真?”周远霄乐呵了起来,“我也这样觉得。” 如果能撮合周远霄,不仅能断了厉王谈情说爱的念头,更能让厉王看清楚沈黎就是个见异思迁的坏女人。 让厉王殿下重新回到夺权的大业之中来。 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 霍煜当街被行刺,这件事在上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坊间众说纷纭,就皇宫里都有不少人猜测,若是这次宋氏能将厉王捅死,说不定李家和宋家还会因此得恩宠。 卢御医才去了御书房复命之后,就被火速地拽到了未央宫,连口茶水都来不及喝,就将刚刚禀告给了陛下的原话一字不差地阐述给了容皇后听。 容皇后听得云里雾里的:“到底是死还是没死?” 因为沈黎的事,这段时间陛下虽没有斥责她多事,但还是明里暗里地让儿子来递了话,让她不要插手前朝的事,专心打理好后宫便是。 她倒是修养身心了一段时间,上次也是她稍稍莽撞了些,姐姐亲自来哭诉,她就没把持住。 儿子说的不错,虽说姐姐与她是血脉相连的,可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与她是一样的,自然是以夫家的利益为先的。 至于那个不成器的侄儿,她也是不想管了。 放着好好的软饭不吃,非得要软饭硬吃,还吃了这么多祸事出来,就怕牵连了她的三皇子。 卢御医略显尴尬:“现在还活着,可应该快了。” “当真是沈黎亲自动的手?” 长公主那边已经让人来传了话,让她放心,霍煜活不了多久。 她也实在是不放心。 卢御医沉重地点了下头:“剧毒天机散。” 容皇后后怕的不得了,早知道虎父无犬女,她当初就不该为了李家而得罪沈黎,幸好那是个识大体的姑娘,没有记恨她。 就是现在,外面都在说,她不过是被李家蒙骗了。 哎! 等霍煜死了之后,她一定去求皇上,给沈黎一个风光大葬好了。 陪葬嘛,也得讲究个排场不是。 容皇后摆摆手,海棠立刻就请卢御医离开了。 等海棠回来,容皇后才道:“你去同三皇子还有我父亲说一声,这三个月就按兵不动,且看。” 海棠应了一声便去办事。 这对于他们中宫、三皇子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此前三皇子做什么都被厉王束手束脚的,特别是府都衙门和潜龙卫,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若不是厉王是前太子的身份,他们都要怀疑陛下是不是要扶持厉王了。 第93章 事情进展的过分顺利 沈黎见骆檀朝已经熬了汤药出来,并问了霍煜的情况,已经稳定没有什么大碍了,她便告辞离开了厉王府。 只是出了王府,却没有往侯府的方向去。 春见快步追上沈黎:“小姐是要去哪儿?” “告御状。” 霍煜可不能白白地受伤,都惊动了御医坊,怎么样也得闹一场。 她会给霍煜一个交代,也要让李家付出代价。 她还正愁最近李家忽然就收敛了许多,没有再找她麻烦,她想把李家连根拔起,却苦于没有切入点。 宋蓉蓉正好送上门来,倒是可以一查到底。 …… 今日齐帝的心情格外好,正和贤妃、六皇子霍亭泽在御花园享受天伦之乐,吴公公收到沈黎来告状的消息,并不敢去打扰,还是贤妃看出了端倪。 “吴公公,若是前朝有事但说无妨,我可不想被人说成祸国妖妃。” 吴公公尴尬地笑着:“娘娘出身书香门第,可是世人所不能企及的,哪里是祸国妖妃。” 他看向了齐帝,得了齐帝的眼色才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安平郡主又来了。”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沈黎已经来了三次了,还不算被皇后召见的那一次,事儿可真多。 “八成就是为了霍煜来的。” 齐帝都懒得见了。 “你去传朕的口谕,厉王当街行刺,兹事体大,让秦若谷亲自查。” 锦衣卫原本就是他的人,就算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事也得先过了他这一关,若只是小儿女之间的打打闹闹,该怎么处置便就怎么处置,若是牵扯到朝堂之事,还能给他一个肃清朝野的借口。 霍煜这个伤,来的太及时了。 来的更及时的,还是卢御医的复命。 他当真是没看错沈黎的,虎父无犬女,敢以一己之力单挑李家的女子又怎么会任人摆布呢。 赐婚的圣旨,看来还是霍煜的夺命锁。 还有三个月应该就能看到厉王府办白事了,那之前和中书省商量好的事也应该要提上日程了。 吴公公得了旨意,立刻去转告沈黎,同时也请了秦若谷来。 沈黎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这般顺利,哪次她入宫不得搞个鸡飞狗跳,大伙儿败兴而归的? 这一次怎么感觉皆大欢喜了。 看吴公公的表情,好似陛下也等着她开这个口。 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沈黎却感觉好似哪儿没对。 她沉着脸跟着秦若谷出宫。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个御状告得太顺利了,陛下为何没有呵斥你小题大做?” 秦若谷身形高大,常年习武,极具压迫感。 他走在前面,黄昏的光芒都被挡完了,沈黎藏在阴影之中,人都有些懵。 “你还是太低估了他。” “他?”沈黎思来想去,秦若谷没有点名道姓的人,大概只有一个,“你是在说厉王?” 秦若谷停下脚步,转过身,严肃的神情让沈黎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人常年当刽子手,身上满满的杀戮之气,就那么一瞬,她把自己从小干的坏事可都想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敢迎上他宛如猎豹一样的目光。 “不然你以为呢?”秦若谷哼了一声,“他这个人最是会算计了,就他的功夫,会被宋氏刺伤?” 他往沈黎的方向走了两步,步步紧逼,凝视着沈黎,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看来,他当真连你也骗了。” 秦若谷忽然就觉得心情好了些,转过身,步伐轻快了不少。 沈黎莫名其妙,她快步追上去:“秦指挥使是什么意思?”小說中文網 秦若谷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 他就知道,在霍煜的眼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是可以利用的,没人可以特殊。 哼! 秦若谷的心情很好,出了皇宫,他还特意对沈黎道:“快天黑了,我送郡主回府吧。” 沈黎才刚刚要拒绝,秦若谷又道:“顺便路上郡主还能同本官说一下案发经过,以及宋氏和李家的关系,这对顺藤摸瓜很有用。” 想到原本自己就是打算利用这个机会,牵扯出户部和李璟然的事,沈黎还是上了秦若谷的马车。 咦? 秦若谷马车里的味道不再是此前的冷梅香,反而带着一阵清新的栀子花香。 倒是鲜少有男人会用这个。 春见也不敢多嘴,就规规矩矩地紧挨着自家小姐。 上了车,气氛一度尴尬,沈黎也感觉浑身不自在,开口打破了这一层死寂:“秦指挥使想问什么?” “宋家是不是有其他人在上京城?” 沈黎点了下头:“宋蓉蓉的兄长,宋武在。” “那会不会是他撺掇宋氏行刺厉王?” “我怎么知道?”沈黎不悦地皱了下眉,“这些难道不是秦指挥使自己应该去查的吗?我能说的,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秦指挥使应该去查查李家,而不是用送我回侯府的借口来盘问我。” 秦若谷依旧还是冷着脸:“我这个人就是这样,问什么都是审犯人。” “那很抱歉,本郡主不是你的犯人。” “可说不准。”秦若谷阴恻恻地笑了笑,“本官听说,王爷今日遇刺是因为去找郡主,而郡主彼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锦绣坊?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郡主和宋氏勾结,谋害王爷。” “你有病吧!” 沈黎没想到这个人的脑回路竟然回分岔成这样,她这个告状的居然会被当成疑犯。 “实在不好意思,郡主还请见谅,我们南镇抚司一直都是这样,看任何人都会觉得有嫌疑。” 秦若谷嘴巴上是道歉了,但还是继续追着问:“郡主还没有回答本官的问题,到底为什么郡主会和周二公子出现在锦绣坊。” “吁——” 马车忽然急刹车,沈黎都和春见挤成一团了。 车夫赶紧道:“大人,有人拦车。” 秦若谷哼了一声:“谁敢拦本官的车?” 他的马车上可是有特殊标记的,且不说南镇抚司这四个字了,就是他秦家的马车也没人敢拦的。 “是,是……厉王殿下。” 沈黎眼睛忽然一亮,她率先掀开帘子,厉王府的马车已经挡在了中间,寸步不让。 青岚也往这边走过来,她正要下车,秦若谷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郡主还没回答本官的问题。” “有什么问题,需要本王未来的王妃亲自回答秦指挥使?” 对面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尽管霍煜脸色苍白,一看就是病秧子,但却能感受到他的怒意。 第94章 他要在侯府小住 沈黎挣脱掉秦若谷的魔爪,赶紧下车,一溜烟儿地工夫就带着春见爬上了霍煜的马车。 秦若谷笑眯眯地看着霍煜“那就看在厉王殿下的面子上,今日就算了,本官明日再来查这个案子。” 青岚赶紧驾车离开。 回到侯府大门口,沈黎和春见赶紧下了车。 说实话,虽说秦若谷就像个笑面虎,车里的气氛不好受,可这一路上霍煜的车里同样不好受,一言不发,好似有雷霆之怒。 沈黎见青岚就要扶霍煜下车,立刻阻止:“不用送了,就几步路。” “谁说本王要送你的?” 霍煜下了车,径自往侯府走。 “本王的伤因你而起,难道郡主就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霍煜一边走一边道,“本王这一次伤得很重,还请郡主多加照顾。” 沈黎站在府门外,和春见大眼瞪小眼:“你刚刚听懂了他说什么吗?” “王爷的意思,好像是要住在咱们侯府养伤?” “啊?” 她快步想阻止,可霍煜已经轻车熟路地让周嬷嬷给他安排距离沈黎最近的屋子,也方便沈黎亲自照顾他。 周嬷嬷刚刚想拒绝,霍煜却对还愣在府门外的沈黎道:“郡主是要在府门外欣赏下黄昏日落的风景吗?” “不是,你来真的?”沈黎提着裙摆快步上前,冲到霍煜的跟前,“你放着好好的王府不待,要来我这儿?” 朝朝姨都不在,这不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么。 霍煜笑的让沈黎毛骨悚然:“若是在厉王府,本王又怎么知道郡主会不会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呢?比如,告御状。” 这种事原本应该他去的,沈黎瞎凑什么热闹。 齐帝生性多疑,又反复无常的,万一惹怒了他,她考虑过后果没? 还有秦若谷那个变态,哪里是她能够招惹的。 “本王有时候都在想,要不要在郡主身上牵根绳子,郡主稍微有风吹草动,本王都能知道。” 他几乎是用齿缝里憋出来的这句话,他恨不得把沈黎栓在身上,走哪儿都带着。 沈黎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你当我是狗?” 霍煜脑仁都有些疼,他让青岚赶紧扶他进屋子,迟早有一日他要被沈黎活活气死。 到底霍煜外男,安排在哪儿都不是很合适的,周嬷嬷抠破了头皮都想不到怎么安排,最后霍煜亲自定了,他就要住沈黎的院子,就在沈黎隔壁打扫一间出来就好。 这可把侯府上下都给惊呆了。 他疯了吧! 可霍煜并不像只是说着玩儿而已,当真就是要住下的意思,青岚已经开始大包小包地盘东西了。 沈黎看着一箱箱往她院子里抬的日常用品,心里拔凉拔凉的:“不是,你这是打算长住?” “看你表现。”霍煜指着正在生炉子熬药的青岚,“若是郡主还有良心,这几日可得好好照顾本王,毕竟本王这伤是为了救你。” 沈黎吃了个闷亏,被人挟恩图报,引狼入室了。 药其实都是在厉王府熬好了的,青岚也只是热了一遍。 不过那药味着实冲人,太臭了! 青岚将药碗递给了沈黎:“郡主,我这活儿挺多了,麻烦您喂一下。” 沈黎看着手里黑乎乎的药汤,沉默了。 得,看在伤的份上,她喂。 沈黎端起药碗,用调羹搅动着黑乎乎的药汤,她轻轻地皱了下鼻子,朝朝姨放了什么药材在里面,好臭。 都不用喝就能知道,这碗药必定苦出天际。 蕴热的水汽在她面前,让她的脸显得很朦胧。 霍煜这才开了口:“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虽然被投闲置散,但却还手握潜龙卫?” 潜龙卫是先帝爷给他的护身符。 当年在北境,要不是潜龙卫忠心护主,他也早就死在那场大雪之中了。 而那场大雪也让原本有上百人的潜龙卫死伤无数,最后仅剩下四十余人。 可就算只剩下十个人,那也是潜龙卫,也是一只掐着齐帝脖子的手,以齐帝的生性多疑,都不应该留着的。 除非他另有所图。 沈黎其实猜到了:“党争。” 从今天齐帝的一反常态,她就已经猜到了。 “目前东宫空悬,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明争暗斗,虽说没有摆上台面,但陛下却了然于心,今日我入宫,并没有见到陛下,但只是听了我的一面之词后,他就让秦若谷来彻查此案,这和平时大不相同。” 她将已经搅弄到可以入口的温度的汤药递给了霍煜:“他想利用你牵制大皇子和三皇子。” 霍煜接过沈黎手里的药碗,虽然药很难闻也很苦,但他已经习惯了:“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蹚浑水?” “麓原一战,我势必要个真相,我父兄一世英名,青甲军忠心报国,不能因为户部和兵部的勾结而背上骂名。” 沈黎有自己的目的,从未变过。 “若他们是因为轻敌,因为敌强我弱而兵败,我能承认,我也愿意被世人唾弃,可事实不是这样的。” “我父兄曾立下赫赫战功,可如今上京城的那些人是如何说他们的?” 她听过那些难听至极的话,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可那些话却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挥之不去。 说父兄们好大喜功,刚愎自用,若不是有李璟然这个年轻将军,麓原一战会输的更彻底,他们还会丢更多的城。 可事实呢,明明是李璟然等人贪墨,凭什么他们侯府来背锅! “你动不了户部。” “为什么?” “因为户部尚书,是傅阁老的人。” 沈黎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是?” 她一下子激动地抓住了霍煜的手。 霍煜还没来得及喝药,这么一个激灵,药汤都撒了他一手。 沈黎万分抱歉地从腰间取出自己的锦帕给霍煜擦手:“有没有烫到?” 可不能伤上加伤了。 伤一次就要小住个三五天,要是再伤,可不得住十天半个月啊? 看着沈黎手忙脚乱地收拾,霍煜却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原本紧绷着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他好像看到了以后他们成亲后的日子,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成亲,会生儿育女,会一辈子长长久久。 等到那个时候,他应该也能断了这种难喝到爆炸的药汤了。 第95章 他说,夫妻一体 “陛下要扶持六皇子?” 霍煜皱着眉将剩下的药汤喝完,才将空碗递给沈黎,应了一声。 齐帝膝下三个孩子,大皇子霍亭生,生母乃齐帝原配发妻,但早逝,虽被追封为皇后,但因其母族为商贾之家,所以并不得齐帝欢喜,反而因为这个被朝臣排挤。 三皇子霍亭贤,生母乃容皇后,表面上看起来是最有入主东宫的资格,可齐帝登基六年,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六皇子霍亭泽,生母乃贤妃,是傅阁老的孙女,也是齐帝登基之后选的第一位妃嫔。 如今六皇子才五岁…… “此前陛下一直都在利用你牵制大皇子和三皇子,好尽可能地给六皇子争取时间?” 霍煜自然而然地从沈黎手里拿走锦帕,简单地给自己擦手,压唇角:“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何明明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可偏偏能在上京城横行霸道了吧。” “户部掌管天下钱财,户部尚书是傅阁老的门生,你觉得之前的那封信呈上去会有什么后果。” 沈黎后背一阵阵发凉,呈上去不会有任何后果,而且很可能会和霍煜一样,成为齐帝的眼中钉。 齐帝若是一心想要扶持六皇子,那必定会为他铲平一切道路。 她没有霍煜能够掣肘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能力,很可能被杀人灭口。 “所以你可以打压李家,可以顺藤摸瓜摸到容氏,但动不得傅家。以前不同你说,是不想你牵涉到党争这件事上来。” 要不是已经快要查到傅家了,霍煜也不会将这种事告诉沈黎的。 尽管他想要沈黎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地成长,但不是这样。 党争不似其他,稍不注意血流成河,株连九族。 争权夺势的黑暗,不是沈黎能够承受得住的。小說中文網 “你别想那么多,若是侯爷还活着也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定北侯很疼这个女儿的,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想法子为她摘来。 “以后这种事,你可以交给我的。”霍煜半开玩笑地说着,“反正我的手,已经是满手血腥,无妨。” 沈黎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前的他是何等的风头无两。 这双手也曾降过烈马,提剑上战场杀敌的。 可如今他却轻描淡绘地说着自己满手血腥,明明他是曾经名动上京城的太子爷啊。 沈黎莫名地觉得心酸,她心情毫无缘由地低落:“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也不算麻烦,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你不是给他们释放了一个信号,我三个月后就会死于天机散的剧毒之下吗?”霍煜眼睛倏地发亮,就像坐看鹬蚌相争那般,“他们很快就会动手了。” “对了,秦若谷不是和你一伙的?” 原本沈黎是这样认为的,但今日霍煜匆匆而来,还有秦若谷的表现,都让她打破了之前的猜测。 “只是有合作,但不是一伙的。” 霍煜说的高深,沈黎不能理解。 他叹了口气,又重新解释:“我和你是一伙的,但和他不是,我和他只是在某一件事上有过合作,但其他的,没有。” 他才不想沈黎和秦若谷那种变态有过多的接触。 沈黎似懂非懂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可真复杂,但恍惚间好似又觉得哪儿不对,错愕道:“诶?我什么时候和你一伙儿了?” “夫妻一体,怎么就不是一伙儿的?” 沈黎心里蓦的有些动容,虽说她不愿意将自己的未来依附在男人身上,想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可若硬是被逼到了死胡同里,被迫要选一个,霍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和他相互利用的这段时间,她也没吃亏,反而还赚了不少。 “王爷!” 一道声音打破了沈黎的思绪。 “王爷没事吧?”裴元蘅匆匆而来,强行插话,“怎么不在王府养伤,还要舟车劳顿地来侯府?” 沈黎下意识地站起来,把位置让开了裴元蘅。 眼里的阳光也在瞬间染上了一层阴霾。 她刚刚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霍煜和裴元蘅之间已经不清不楚了四年,甚至更久。 此前他们对不起她的兄长,现在她竟然还将霍煜当成了退路,真是个蠢货。 “既然裴先生来了,那便让裴先生照顾王爷好了。” 也不等霍煜说话,沈黎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霍煜本想叫住沈黎的,可裴元蘅却压低了声音强行制止了他不理智的举止:“师父来了信,鸿鹄书院被人盯上了。” 她本来在照顾沈奕宁,可却听说霍煜来了,还以为霍煜是想通了,来找她商议未来的大事,可没想到左等右等的,都不见人,最后还是从冬见的口中得知,霍煜竟然要在侯府小住,住的还是沈黎的听墨轩。 这可怎么得了。 自古以来,温柔乡便是英雄冢。 霍煜自己可以赌命,但裴家不行。 幸好师父的信来的及时,否则她还找不到好借口。 “谁?” “周远霄。” 裴元蘅知道,鸿鹄书院是霍煜最重要的一步棋。 此前通过科考送了一批人进朝堂,如今才刚刚站稳脚跟,眼下正要准备第二批,若是前面的事被周远霄查出来,很可能会出大乱子的。 …… 院子里青岚正在点算王爷的日用品,若是差了什么,好现在就准备,别到时候王爷要用就找不到。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沈黎冷着脸出来,赶紧热心肠地迎上去:“郡主是要去拿什么吗?您同属下说一声就好了,属下去办。” 从王府出来之前,朝朝姑娘特意叮嘱了他,千万不要打扰王爷和郡主的好事,王爷能不能顺利把郡主娶回家,也就看这一次了。 沈黎笑了笑:“这里是侯府,我应该比岚侍卫更清楚东西放哪儿。” “呵呵呵,”青岚尴尬地笑道,“也是哈。” 春见看不惯裴元蘅的做派:“小姐,凭什么姓裴的来了,咱们就要走?” 她刚刚在门外候着,可是清清楚楚地听着王爷说和他们小姐是一伙儿的,那样好的画面,全被裴氏女给打破了。 真不要脸。 “这有什么好争抢的?”沈黎仰头看着夜空上的一轮月。 不如太阳耀眼,但仍然能照亮黑夜。 “她若喜欢,我成全他们便是。” “奴婢是替小姐不值当。” “天下男儿千千万,我又不是非得霍煜不可,”沈黎回头看了一眼听墨轩,“其实他和裴元蘅这样,也挺好的。” “啊?” “好过我亲自动手,抢阿宁。” 第96章 人若犯她,斩草除根 春见不理解:“既然小姐想抢回小少爷,为什么还要让裴氏女进侯府呢?” “若我强行抢走阿宁,阿宁会恨我这个姑姑,可若是因为裴元蘅自己不检点,阿宁会与她离心,到时候阿宁就会一心留在侯府。” 沈黎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内心的阴暗,她被侯府上下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她单纯。 可那么多兵书,从父兄那听回来的朝野纷争,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若真的单纯很了,早就被李家拆骨扒皮,吃干抹净了。 她不主动招惹人,但人若犯她,必定铲草除根。 春见似懂非懂:“这是不是叫攻心计?” 沈黎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被蕴在温暖灯火之中的听墨轩。 他们的温存,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男人的庇护。 周嬷嬷安排了沈奕宁和裴元蘅住东厢,原来沈战的屋子。 虽然沈奕宁才三岁,但不像其他孩子那般吵闹着要找娘亲,反而乖巧地和秋见在院子里拆榫卯,他好像拆了个不得了的机关,高兴地手舞足蹈。 他一扭头就看到了沈黎,高兴地扑过来:“姑姑!” 沈黎温柔地笑着:“怎么了,阿宁?” “刚刚秋见姐姐说,这个榫卯是父亲小时候玩的,他六岁的时候才拆开,可我现在才三岁,不止能拆开,还能合起来,我是不是很厉害。” 他眉眼弯弯,像极了沈战。 沈黎轻柔地抚着他的脑袋,就像以前沈战老是这样抚着她那般。 “是吗?那阿宁可厉害了,可比你父亲都还要厉害了。” 若是大哥和父亲还在,肯定会很安慰的。 沈黎眼角忍不住闪出一点点泪花,沈奕宁不能理解,他歪着头,仰视着漂亮姑姑:“姑姑为什么要哭啊?” “姑姑是高兴,这叫喜极而泣。” 沈黎伸手将沈奕宁抱在怀里,虽然才三岁,但沈奕宁长得很快,也很壮实,就是个翻版的小沈战。 沈奕宁就在沈黎的怀里玩着榫卯,不哭不闹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秋见这才不高兴地说道:“裴氏也不知道怎么当娘的,今日一大早就出了门,下午才回来晃了一圈,然后又跑了,鬼都没她跑得快。” “她在我院子里。” “啊?” “在照顾厉王。” “呵!”秋见更是脑门心都有火,“真不知道小少爷是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就这么不管不顾,前两个月我在大雁山暗中陪着小少爷就发现了,她成日就和那位昌恒先生在一起,也不知道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真是……” 秋见忍了又忍,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上次小少爷高热不退,她也在忙,小少爷饿了到处找吃的,要不是我发现的及时,就要滚进鱼塘抓鱼生吃了。” 秋见此前并不清楚沈黎对裴元蘅的态度,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说出来,但今日的确是忍不住了。wWW.xszWω㈧.йêt “厉王又不是她亲生儿子,照顾个什么劲儿!” 越说这话越是难听,春见脸皮子都抽抽了两下。 她那个年纪也生不出厉王这种好大儿。 沈黎瞪了秋见一眼:“好了,你把精力放在照顾阿宁身上就是,其他的我来办。” “小姐,您可千万别心软,让裴氏抢走了小少爷。” “要从我手里抢人,也得看看她有几斤几两。” 沈黎眼底涌出一抹杀意,没动裴元蘅,是看在死去的大哥,还有沈奕宁的面子上。 既然裴元蘅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她,辣手摧花。 “之前我回来的时候好像听说,有人找过裴元蘅?” 秋见立刻道:“啊,周家二公子。” “周远霄?” 沈黎轻柔地将沈奕宁手里的榫卯拿走,又将他抱起来,稳稳当当地走进屋子,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那正好,明日我还要找他。” “其实周家那位二公子看起来挺不错的,就是命比较硬,克妻。” 春见在外面听了不少流言蜚语,一边收拾着有些乱的屋子,一边小声地吐槽,“听说他的上一任妻子还是个琅琊王氏的贵女,原本两家联姻好好的一桩事,他偏要去戍边,人王氏女就想着跟着去,哪知死在了半道上。” 这事儿沈黎此前是听说过的,但她却觉得有些蹊跷。 且不说是不是琅琊王氏的贵女,就是上京城周家的儿媳妇,也不可能有人敢搬到劫杀的。 “外面的人都说,王氏死的凄惨,都被人毁容了,要不是周家人去的及时,死无全尸啊!” 沈黎一边听,一边往外面走,月色落在院子里,倒是显得冷清。 今天的春天要冷一些,迎春花都开的迟,眼下都入夏了,却还在开。 “那王氏那边呢?” “嗯?” “王氏女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但也是在寻周二公子的途中被谋害的,还差点死无全尸,王氏就没找周家闹?” 春见又“咦”了一声:“这个倒是没有听说,只是说周家将王氏风光大葬了,就没了。” 她顿了下,又补充:“说不定周家给了王氏甜头呢,之前秋见给我看的话本子上都写着呢,大家族之间的勾心斗角,不过都是利益嘛。是了,秋见,你是不是好久没去买话本子了,那小哥哥怕是要将你忘了。” “嘿,你说归说,扯我身上来做什么,要不是你懒,能是我去跑腿吗?我出钱又出力的,你还胡说八道,看我撕烂你的嘴!” 两人打打闹闹,追追赶赶,却还是注意着动静,没有闹出过多的声响。 沈黎忍俊不禁:“我又没说你们什么,着什么急?” 秋见叉着腰:“小姐,你管管春见这死丫头。” “嗯,”沈黎抱着胳膊,一本正经地训斥着春见,“你瞧瞧你干的什么事儿,让人去跑腿买话本子,你倒是也把把关,瞧瞧那位小哥哥长的好看不好看呀!” 春见“噗嗤”笑出声来:“是是是,谨遵郡主的命令,明日奴婢就去看到底那位小哥哥俊不俊。” 秋见着急的跺脚,脸都红透了:“小姐!” 第97章 她不知道,物极必反 强行留在霍煜房间里裴元蘅说了好一通大道理,见霍煜兴致了了,她只能再一次搬出师父:“王爷,你请师父出山,好不容易鸿鹄书院有了些起色,如今正在关键时期,可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前功尽弃。” 霍煜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正要开口,裴元蘅又继续说道:“我们裴家尽心尽力地帮助王爷,就是希望王爷有朝一日能重返朝堂,为我们伸冤。” “我们裴家,世代忠良,上一次是内鬼,但同时也是王爷造成的,不是吗?” 裴元蘅知道,只要自己亮出这张牌,不管霍煜有多不情愿,他都会站在她这边。 因为四年前,的确是因为他,裴家才会全数迁出上京城,前往北境,而在去往北境的途中才会发生那件事。 见霍煜的眉头紧皱,裴元蘅才软下声音:“王爷,只要能完成我们的大业,以后你想做什么,又有谁能拦的住你呢?” “本王累了。” 裴元蘅贴心地说道:“我记得王爷以前最喜欢喝小米粥,不如我让厨房……” “不必。” 霍煜拒绝的很干脆。 裴元蘅叹了口气:“王爷只是现在不喜欢,但小米粥养胃,早晚有一日王爷还是会喜欢的。” 时间能证明一切,她肯定是对的。 等到功成身退的那一日,霍煜会感谢她的。 她从来都不比沈战的妹妹差。 走出听墨轩,看着外面正望穿秋水的青岚:“你在这儿望什么呢?” “哦,裴先生,我在望郡主呢,都出去好久了,也不见回来。” 裴元蘅皱起眉:“回来做什么,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和男人同一个院子,一会儿我让周嬷嬷给她收拾了其他的屋子暂住。” 正说着,周嬷嬷就来了。 周嬷嬷向两位客人俯了下身:“裴姑娘,岚侍卫,我家郡主说,既然裴姑娘和王爷是旧识,便就麻烦裴姑娘在这儿照顾王爷,她就在将军的屋子里照顾小少爷,也免得跑来跑去。”小說中文網 青岚惊呼:“那怎么行?” 他们未来的王妃是郡主,又不是裴先生,怎么能让王爷和裴先生一个屋檐下。 若是被朝朝姑娘知道了,可不得说他办事不力。 裴元蘅却觉得理所应当,还算沈黎有点廉耻,也省了她替沈战训诫这个歪风邪气周身的小妹了。 “既然沈黎有这个觉悟,那我便却之不恭地住在这听墨轩了。” 说完就转身往沈黎的屋子走去。 青岚着急地直跺脚,他快步走进霍煜的寝卧:“王爷!郡主她去沈大爷的屋子陪小少爷了。” 见霍煜一点儿都不着急,青岚倒是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王爷,您就不管管?属下看那位裴先生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是郡主她引狼入室了吧?” “她能引狼入室?” 霍煜都要被气笑了。 此前沈黎不知党争,差点沦为党争的棋子,那是她的确被定北侯保护的太好了。 但那小狐狸崽子,心眼儿多的堪比马蜂窝,这次引裴元蘅来,目的肯定是抢沈奕宁的。 青岚很是郁闷:“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还笑的出来,就不怕郡主误会您和裴先生有什么?女人吃起醋来,很可怕的,就像……” “吃醋?”霍煜就像发现了新大陆那样,“你刚刚说,沈黎吃我的醋?” “诶?”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霍煜心情忽然就好了,原来裴元蘅的存在,会让沈黎吃醋。 “对了,把今日的情报给秦若谷送去,本王着实见周远霄不爽的很,告诉秦若谷,明日就送周远霄离开上京城。” 青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应了一声。 现在是不是应该想想未来王妃的事,这种事就交给秦大人好了,人家秦大人自己会办的。 …… 沈黎认床,根本睡不着,索性就爬起来整理了一晚上沈战的遗物,等到天边泛白,才去了膳厅用早膳。 周嬷嬷和冬见一大早就在吐槽,沈黎也不阻止,就当时下饭菜。 她才刚刚吃完,门房就来报,秦若谷来了。 周嬷嬷不安地问:“南镇抚司的秦指挥使来做什么?” 虽说南镇抚司风评不如北镇抚司凶恶,但一样是不好惹的。 “嬷嬷放心,昨日我入宫告了个御状,圣上口谕,让秦指挥使查这案子。” “查案子也不用大清早吧,天都还没有全亮开呢。” 沈黎擦了下嘴角:“不碍事的,他们事多,我配合就是了。” 说话之际,她已经走出了膳厅直奔府门口。 秦若谷并没有下车,只是眯着眼睛在车里等,看到沈黎上车,他倒是诧异:“旁的大家闺秀都得啰嗦个半个时辰才出的了门,郡主的速度倒是快。” “人家啰嗦是因为要装扮见心上人,很明显我见秦指挥使并不用装扮。” 秦若谷半睁眼,打量了一番沈黎,还当真没有化妆,顶着一张素面朝天就出门,少见。 沈黎懒得理会他,掀开旁边的窗帘,却发现马车并不是往府都衙门去:“不去衙门?” “昨夜已经审过宋氏了。” “这么快?” 沈黎诧异不已,虽说知道南镇抚司办事效率高,但没想到高成这样。 昨天她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秦若谷夜审宋氏,只怕宋氏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 “宋氏还活着吗?” “郡主是在同情那人犯?” “倒也不是,只是想着好歹也是个女子,秦大人应该不至于用些非常手段吧?” “正常审讯罢了,夹棍板子而已。” 他说的轻描淡绘,但沈黎却背脊生寒。 宋蓉蓉她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就那样胆小的人,哪里需要上夹棍板子的? 秦若谷这面相,只需要往她跟前一站,什么都要吐出来的。 这家伙分明是夹带私货。 马车在周家停下,秦若谷这才睁开了双眼:“请吧,郡主。” 沈黎纳闷不已:“宋蓉蓉不是李家的媳妇儿吗?不去李家来周家?” “让你看看什么叫伪善。” “嗯?” 秦若谷来周家的事,引得周家人心惶惶的,所有人赶紧把过去做过的所有缺德事全都想了一遍,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周家二公子呢?”秦若谷沉声问,“卯时都不到,不可能去户部了吧?” 周远霄姗姗来迟,看了一眼秦若谷,最后看向了沈黎:“郡主怎么来了?” “郡主跟本官来查案,周二公子不会介意的,哦?” 他尾音拉的老长,脸上也带着笃定的神情,事实如何他早就了然于心了。 第98章 故技重施 周远霄到底是年轻,眼神都闪躲起来。 秦若谷缓缓地抬起手,身后的锦衣卫立刻就双手奉上一张还带着血的口供:“周二公子想看看这口供写的什么吗?” 沈黎还在纳闷宋蓉蓉的口供和周远霄有什么关系,但下一刻秦若谷就展开了口供。 “沈家两爷孙的证词需要本官念出来吗?周二公子唆使沈家两爷孙到府都衙门的牢房去给宋氏递刀子,再引郡主前往锦绣坊,到底是何目的?若不是厉王殿下冲出来,宋氏的刀子会捅到谁的身上?” 秦若谷引诱着这个话题,沈黎想到昨日,是周远霄来讨锦帕,这才要去锦绣坊的。 所以周远霄想要杀的人…… “郡主!”周远霄陡然拔高了声音,他看到沈黎在沉思,立刻阻止她,“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你。” “的确,周二公子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郡主,只是想借由宋氏的刀子来英雄救美,结果却给了厉王一个机会,是吧?”尐説φ呅蛧 秦若谷声线清冷,但却不容置喙,周家这么多人,平日在外作威作福的,竟没一个人敢插嘴。 他满脸的不屑了,为了讨个女人的欢心,竟然搭上自己的前途,也不知道是该说周远霄蠢,还是沈黎是个祸害了。 “周二公子,请吧。” 周远霄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掩饰:“刀子的确是我教唆沈望递进去的,但要不是府都衙门守卫松懈,又怎么可能给我可乘之机?而且,若是厉王不自己冲上来,此事怎么会闹这么大?” 原本他是想英雄救美的,那刀子谁都伤不到,可偏偏半路杀出个霍煜,搅黄了他好大一盘棋。 他看了一眼沈黎,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给周老夫人跪下:“祖母,是我愧对您的教养,是孙儿不孝。” 紧接着他一一拜别周家众人,所有人都惋惜不已,唯独沈从蕊面上虽然惋惜,但嘴角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笑意。 可算是扳倒了周家大房的一个,前路漫漫啊。 霍煜遇刺一案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在上了秦若谷马车之后,沈黎都觉得不真实:“就这么破案了?” 原以为还要等许久呢。 至少周家这种世家大族,怎么着也会垂死挣扎下,而且就算这案子是给南镇抚司来办,但周家老夫人可是有诰命在身,闹到陛下那,顶多也就让周远霄在家闭门思过一年,怎么可能顺着南镇抚司的意思,被带走? “我怎么感觉这件事里面还有其他?” “是还有其他,不过那些都和郡主无关,”秦若谷从手边的箱子里取出一叠话本子,“至于周家那些趣事,郡主可以看看这个,看完之后,去问问厉王好了。” 沈黎下车的时候都还有些恍惚,一上午办完这些事,才刚刚过巳时,锦衣卫的效率当真是高得令人发指。 她一边走一边翻着手里的话本子,这话本子上写的故事有些眼熟,就好像…… “哎哟!” 她顾着看书,没看路,一下子就撞到了前面的大柱子。 她正要绕路,可大柱子居然能动,她也以为自己眼花了,抬起头,就看到霍煜那张黑沉的脸。 “呵呵,是你呀,我还以为我撞的是竹子呢!” “我要是柱子,一定撞的你满头包,你走路都不看路啊?” 沈黎合上话本子,往后退了一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霍煜:“中气十足,看来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回王府了。” “谁说的?”霍煜立刻就两眼一翻,直接往旁边的青岚身上倒,动作青云流水,演技炉火纯青,“本王头晕眼花,需要静养。” 要不是他真的受伤了,她一定让人把他丢出府。 “宋氏谋害你的事已经查清楚了,是周远霄让沈望给宋氏递刀子,再引我去锦绣坊,你只是当了替罪羔羊。” “我哪里是当了替罪羔羊,不过就是抢了他英雄救美的功劳。”霍煜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可言辞里却满满的都是戏谑。 “秦若谷让我来问你,这件事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霍煜给青岚递了个眼神,青岚立刻就明白了,立刻扶着自家王爷走到沈黎的身旁,然后冷不丁地“哎哟”了一声,顺手就把人往沈黎身上丢。 沈黎才刚刚接住,男人就顺势往她身上靠。 紧接着青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现场:“我后院还有兵器没擦——” 沈黎咬紧了腮帮子:“我后院只有一排排楠竹,哪有什么兵器!” 霍煜虚弱不已地靠在沈黎身上:“小心些,别动了我的伤口,万一崩裂了,又得重新养伤了。” “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那位王氏贵女其实没有死。” 沈黎原本想骂人的,但一听到还有更离奇的转折,就自然而然地扶着霍煜往听墨轩走。 见沈黎对此事很有兴趣,于是霍煜便继续说道:“周远霄不喜欢王氏女,王氏女也恰好有心上人,所以两人一拍即合,成婚后,周远霄去戍边,王氏女就假意去寻他,然后路上遇到王氏女心上人假扮的劫匪,将人掳走,此事就了结了。” “难怪出了这么大的事,王家竟然不予追究,原来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可若是不喜欢,两看生厌,为什么又要成婚呢?” “圣旨。” 沈黎感同身受:“果然陛下喜欢乱点鸳鸯谱。” 这年头,受害者不少。 霍煜却笑道:“也不算乱。” “嗯?” “没事。” “不对,还有一件事。” 沈黎想到在马车上,秦若谷说的那句话,这件事好像还没完。 若秦若谷是霍煜一条战线的,那她倒是不会多想,可昨夜霍煜说,只是合作关系。 在上京城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利益。 “这个案子好像扯出了其他的,你要不要安排人去盯一下秦若谷?” 霍煜笑了笑,站在听墨轩的外面,看着俨然一个女主人那般在浇花的裴元蘅:“他的下一步,是鸿鹄书院。” 第99章 断舍离 “不过你大费周章的接近周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本王刚刚对你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若还藏着掖着就太不当人了。” 霍煜低头,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细嫩的颈间,挠的她酥酥麻麻的,声音也带着极具的蛊惑力:“这段时间,你身边那个叫春见的丫鬟置办了不少东西,和夏日宴有关?” 沈黎撇开头,不大适应和男人这样近距离地接触,但还是忍不住反驳:“我就只是想操办一个夏日宴,怎么就不当人了?” 此前在春日宴上她就从傅夫人秦氏口中得知,上京城世家大族女眷之间每个季节都会搞一场宴会,联络感情,相互探听虚实。 春日宴是傅家操持,夏日宴原本应该是周家大房来操持,但现在周家出了这样的事,哪里还有心思来办夏日宴。 “我本来只是想借周远霄协助办春日宴,没想到他居然自曝其短,我有什么法子?” 霍煜哼了一声:“三十六计看了不少吧你?” 别以为他不知道,什么叫协助,分明是想利用周远霄占据主动权,也幸好周远霄冒进,误打误撞地出了行刺一事,否则后面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对别人你美人计用的挺溜的。” 哦豁,被发现了。 沈黎眨眨眼,就跟小猫儿似得:“我可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这种事,打死都不能承认。 眼见着霍煜就要说教,沈黎立刻扯开嗓子嚎了起来:“王爷!你做什么!” 霍煜莫名其妙:“我……” “王爷!” 一到人影从屋子里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两人之间,强行扶住了霍煜,与此同时,沈黎早就准备好往后面退了一步。 裴元蘅皱起眉:“沈黎,王爷怎么了?” “王爷好像伤口裂了,可得麻烦裴先生寸步不离地照顾。” 沈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顺便还对霍煜扮了个鬼脸,她可不伺候这两个狗男女,夏日宴的事还需要尽快提上日程。 正如霍问君所说,若是没有特定的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进户部的。 户部尚书王若渺是傅阁老的得意门生,掌管着天下钱财,而且背靠琅琊王氏,她在他们面前,根本就像一只蚂蚁。 可蚂蚁,也要为了麓原一战,为了青甲军的名誉,为了侯府的声誉,撼动户部这头大象! 霍煜本想再提醒下沈黎,可奈何裴元蘅强行将人扶进屋子,而沈黎更是跑的比兔子都还快,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他气的后槽牙都咬紧了,反正这小狐狸崽子总是有一百种法子气死他。 裴元蘅忙的不得了,一会儿冲出去找青岚,一会儿冲进来给霍煜倒水,晃的他眼睛花,终于忍不住开口:“裴先生没有自己的事吗?” “嗯?” “今日南镇抚司的秦指挥使去周家,已经知道周远霄发现鸿鹄书院的问题,裴先生应该知道,一旦被锦衣卫盯上,就很难脱手。” “那怎么办?”裴元蘅担心不已,“若是被南镇抚司发现鸿鹄书院是咱们的人,肯定会被连根拔起,而且还有之前中了科考的那一批人也会被彻查的,到时候……” 现在是一场豪赌,他们裴家押了整副身家,就是为了扶持霍煜,若是霍煜这次失败,他们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王爷,你要替我们裴家想想办法呀!” “四年前本王已经为你们裴家想到了办法,让你们离开上京城,不是吗?” 裴元蘅深知,四年前的那桩事,若不是霍煜出面,他们裴家肯定要万劫不复的,只是他们在上京城可是百年世家呀,就这么离开,还是流放到了苦寒之地,她不甘心! “可是王爷,若不是四年前您让我们举家迁徙到北境,我父亲又怎么会惨死在半途上?” 她声泪俱下,一下子就跪在了霍煜的跟前。 “我并不是要求什么,只是想求王爷莫要忘记了我们裴家和王爷始终都是在一条绳上,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请王爷顾念大局,莫要儿女情长。” 周远霄也是因为沈黎才会重新去鸿鹄书院的,而且要不是沈黎,她也不会暴露。 一切,都是沈黎! 霍煜沉声道:“裴家的事,本王从不会忘记,但你也应该知道,你请了昌恒先生出山,就应该负责他的安全。” “师父的安全我会……”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侯府?” “因为阿宁……” “这些日子,你陪在沈奕宁身边有多久?”霍煜直截了当地反驳,“你不是为了沈奕宁,你只是想看着本王,不是吗?” 裴元蘅没想到霍煜竟然会把事情点破,她局促不安,思前想后,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可却找不到,最后只能以低泣来掩饰自己的惶恐。 “你也别跪着了,方才你也说了,裴家和本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鸿鹄书院于我们来说是一颗极其重要的棋子,所以现在你需要回去收拾烂摊子。” 裴元蘅见霍煜并不打算追究,立刻道:“那我现在就回去。” 她站起身,提着裙摆就往外面走,可走到门外,还是转身来朝霍煜行了个礼:“还请王爷记得之前曾答应过我父亲的话。” 霍煜点了下头,裴元蘅这才放心,立刻就回东厢去收拾东西。 “王爷,怕不怕裴先生再一次出尔反尔?”青岚很担心,“四年前,王爷就是怕裴家之事连累到侯府,让她当着裴太傅的面答应了和沈将军断得干干净净,结果就几个月的工夫孩子都怀上了。” 青岚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所以一直都对裴元蘅没什么好脸色。 宫里那位原本就生性多疑,彼时裴家的案子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流放北境已经是利益最大化了,可他们偏偏不甘心,挟恩图报,甚至不惜搬出昌恒先生来拿捏王爷。ωww.xSZWω㈧.NēΤ “若是裴元蘅再同本王玩阴的,就杀了。” 霍煜已经一忍再忍了,总归太傅是死在去北境的路上,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原因。 出于愧疚,他应该帮一帮裴元蘅的,可若是危及到沈黎,杀了又何妨。 “至于鸿鹄书院……” 霍煜看了一眼已经快要燃尽的蜡烛。 “蜡炬成灰,无用的便拆了。” 第100章 阿宁被劫 青岚痛心不已:“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布下这个局,还没有收尾就要拆了吗?” “已经露出了马脚的东西,自己不拆,就等着旁人来拆了。” 秦若谷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了。 一旦被盯上,哪儿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裴元蘅从小便是上京城的佼佼者,属于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可就是这样的人最容易恃才傲物。 裴太傅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来保护她了,他能做的,也只有在不影响全局的前提下保护。 霍煜觉得心烦,吩咐青岚:“你安排人手亲自送裴元蘅回大雁山。” …… 裴元蘅从听墨轩出来,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这才往东厢去。 只是人还没有走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除了沈奕宁的就是沈黎的,她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沈奕宁窝在沈黎的怀里,笑的东倒西歪的,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从小到大,沈奕宁在她面前,就从未有过这样的肆意张扬。 甚至她都记不起来,上一次他们母子是什么时候同一张桌子吃饭的了。 她太忙了,忙到差点把儿子推给了别人! “沈黎!” 她匆匆走进来,一把将沈奕宁从沈黎的怀里扯出来。 沈奕宁原本正高兴着,忽然被人扯痛了,也没看清楚是谁,就哇哇大哭起来:“姑姑,姑姑……” “闭嘴!” 裴元蘅气急了,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辛苦拉扯了三年的孩子,凭什么沈黎一出现,就倒向了她! 沈黎怒道:“裴元蘅,阿宁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凶做什么?” “正因为他只是个孩子,不懂分青红皂白,所以我这个当母亲的,才会这般严苛对他,否则他若以后长大了,和某些人一样,耍弄权术,谋害无辜,岂不是罪孽深重!” 秋见正要反驳,沈黎却抬起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想从我身边抢走我儿子,妄想!” 裴元蘅怒气冲冲地拽着沈奕宁往屋子里走,顺便还对沈黎哼了一声:“我立刻就带他走,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他!” “裴元蘅!” 沈黎快步追上去,裴元蘅当真就在收拾东西了。 “你要带阿宁去哪儿?” “这是我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裴元蘅推开沈黎,又瞪了一眼还在哭的沈奕宁:“还哭!” 沈奕宁被吓得只敢抽泣,不敢再哭出声来。 每次娘亲生气,总是会将他一个人关在黑屋子,他不敢了。 “你别太过分,阿宁是……” “是不是,也是我说了算,我说他是谁的儿子就是谁的儿子,沈黎,你以为你是侯府嫡女,你是安平郡主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我偏偏说他不是沈战的儿子,你又能奈我何?!” “裴元蘅!” “沈黎!” 裴元蘅哼了一声,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拽紧了沈奕宁。 “我就喜欢你这样无能地生气,怎么?想杀了我?可惜你杀不了我,呵呵!且不说你不敢在沈奕宁面前杀我,就算你想,厉王殿下也不会允许的。” 她拽着只敢小声哭泣的沈奕宁经过沈黎旁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若你敢阻止我带走他,我就学你告御状,告诉陛下,告诉全天下,当年是沈战强暴了我。”小說中文網 沈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冲头顶,然而裴元蘅已经走出房间,回头还不忘冷声嘲讽:“沈黎,你以后永远都休想再见到他了。” 秋见看着裴元蘅嚣张离开的背影,着急的跺脚:“小姐,就不阻止吗?小少爷在裴氏手里吃了不少苦啊!” 若不是因为没有爹,娘又不疼,她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就得到了小少爷的信任。 一颗糖就能把人拐走? 起初她是带着目的性的,可后来,小少爷的确太可怜了,她就巴不得每天多点时间陪着,看着,也好过小少爷一个人在冰冷的屋子里,面对四堵墙。 走出侯府,外面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青岚只是安排了人保护,自己并没有出面。 裴元蘅将沈奕宁抱上了马车,却回头看了一眼高大门楣的侯府。 凭什么都是忠臣之后,沈家就能全身而退,他们裴家就要举家去苦寒之地开荒。 上了马车,裴元蘅对车夫道:“去李家。” 她不好过,沈黎也休想好过! …… 秋见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小姐,当真就让裴氏带走小少爷吗?” 沈黎握紧了拳头,大哥已经死了,唯一的血脉在裴元蘅手里,若是贸贸然地去争夺去抢,裴元蘅那个疯女人肯定会将此事闹大。 他不想大哥死后的名声都要被人羞辱。 周嬷嬷已经火急火燎地来禀告,说是马车已经出发了。 “小姐,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小姐,奴婢实在不想看到小少爷被裴氏折磨啊,她每次一生气就会将小少爷关进小黑屋子,所以小少爷就是睡觉都不敢灭灯,若是再这么下去,奴婢怕小少爷长不大啊。” “小姐,您救救小少爷吧!” 沈黎沉思了片刻,为今之计,要抢回沈奕宁,唯有让裴元蘅闭嘴。 通常,只有死人才能闭嘴。 “周嬷嬷,你安排人手,看着厉王殿下,绝对不能让他和他身边的人离开侯府。” 沈黎提着沈战的长剑走出去。 “若是厉王问起来,就说我去隔壁长公主府了。” 此事绝对不能让霍煜知道,否则,他一定偏帮裴元蘅。 既然裴元蘅要撕破脸,那她就奉陪到底! 秋见大喜,立刻跟了上去。 周嬷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看着厉王,但还是立刻去安排。 春见已经备好了马车,沈黎和秋见立刻上了车,春见驾着车急速地追赶了出去。 为确保万无一失,从南城门出去的时候,春见还特意问了下,确认不久前的确是有一辆侯府的马车出了城,她才甩开了膀子挥动着马鞭。 春见驾车十分凶悍,癫的秋见差点当场吐了出来,她抓着窗户处的栏杆:“既然知道裴氏是去大雁山,这丫头就不要赶这么猛了嘛,哎哟——” “吁——” 一个急刹车,秋见差点飞出马车。 沈黎还来不及问出了什么事,外面就响起裴元蘅的声音:“沈黎!是不是你!” 车帘子被掀开,裴元蘅哭的妆都花了:“是不是你派人抢走了我的儿子!” 第101章 虎毒不食子,除非不是子 沈黎提剑下车:“阿宁怎么了?!” 那是大哥唯一的血脉,她必须要保住的血脉! 裴元蘅也看到了沈黎手里的长剑。 难道沈黎早就收到了风声? 她还是有些心虚的,但不正面回应沈黎:“你一心要和我抢阿宁,不是你还有谁!” 裴元蘅吵闹着,也根本不说到底怎么出事了,还是前面的潜龙卫回来禀告。仦說Ф忟網 “郡主,我们奉命护送裴先生和小少爷去鸿鹄书院,可行至这儿,忽然裴先生说小少爷要休息下,让我们停车,然后就带着小少爷往旁边的竹林去了。谁知道竹林里竟然埋伏着人,抢走了小少爷,安宇已经带了两个兄弟已经去追了。” 听了禀告,沈黎却冷了脸,沈奕宁从小就被裴元蘅冷暴力,在她身边就跟提线木偶似的,会在半道上提出要休息? 她狐疑地打量了一番裴元蘅,可裴元蘅却一直都掩面而泣,全然不和她对视。 她冷声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潜龙卫的侍卫道:“东南方!” 沈黎皱了下眉,城南这边有许多山丘,往前是大雁山,而东南方是出了名的乱葬岗。 她沉声道:“春见,保护裴先生,秋见,你与我一道。” “不!”裴元蘅虽然抽泣着,但还是一脸不放心,“我要和你一起,我要去救阿宁。” 沈黎虽然起了疑心,但裴元蘅作为沈奕宁的生母,她也不能拒绝。 而且裴元蘅也会武功,就算这是一个局,至少她在,也不会让阿宁受伤。 春见正要跟着,沈黎却在暗中给了她一个手势,她立刻明白,等几人都往乱葬岗的方向去了后,她才往大雁山的方向去。 乱葬岗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阴森可怖,只是因为这里有许多无主孤坟,加上晚上磷火漂浮,一传十十传百,就变成了一座鬼山。 这山上曾有过庙宇,所以还有些残破不堪的石台阶,步步而上,能清晰地看到有人走过的痕迹。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沈黎顾不得裴元蘅,快步跑上去。 就看到潜龙卫和劫持沈黎的那伙人拼杀在了一起。 “宋武!你放开他!” 沈黎抽出长剑冲过去,接连劈到了两个人,震得宋武连连往后退。 宋武就是想引沈黎来,但没想到她一个女人还能提剑,甚至杀伤力还这么强:“你别过来!” 沈奕宁看到沈黎就像看到了救星,哇哇大叫:“姑姑!姑姑……呜呜呜……” “闭嘴!小畜生!” 宋武勒紧了沈奕宁,勒得他小脸都苍白了些许。 “安平郡主!你可真算是歹毒,抢人夫君就算了,现在连儿子都喜欢抢别人的,你可真是个抢掠的女人!”宋武讥讽道,“我看你也喜欢孩子,不如这样,你跟我去兖州,你我生一个好了。” 他满嘴的粗言秽语,他就是看不惯沈黎。 怎么会有人讨厌成这样,把李璟然迷得团团转,把李家搞的鸡飞狗跳就算了,还让他妹子锒铛入狱。 现在事情闹大了,宋蓉蓉也是,要杀沈黎手也得有个准度,怎么能白白地砍伤了高贵的王爷,现在他们宋家大祸临头,他必须要找一条生路。 “宋武,你到底想要什么?” 沈黎知道,宋武抓了沈奕宁肯定是有事要挟她,若当真是要杀人泄愤,她早就看不到活生生的沈奕宁了。 “你把孩子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郡主挡我是傻子吗?我若将这个筹码放下,还能有好好说话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站在沈黎身后的裴元蘅,果然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沈黎毒辣,沈家老大看上的女人也不遑多让。 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裴元蘅瞪了一眼他,看什么看,赶紧把沈黎收拾了才是当务之急。 “宋武,你赶紧把我儿子放开,你要什么,安平郡主自然会给你的。”裴元蘅大声地嚷嚷着,又赶紧抓住沈黎地胳膊,“你赶紧说呀,他要什么你都会给,否则他当真要将我儿子弄死了!” “沈黎,你不会见死不救吧,阿宁他可是你大哥沈战唯一的孩子!你就算和宋武再有什么恩怨,也应该以阿宁为重。” 裴元蘅表现的很心急如焚,她大力地摇晃着沈黎地胳膊。 “裴元蘅,我和宋武之间有什么恩怨,你又如何得知?”沈黎不咸不淡地问,表情也没有方才那么急切了,“宋武初入上京城,你又如何认识他?还是在此前,你就已经认识他了?” 忽然被戳穿,裴元蘅都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沈黎,你有空在这儿顾左右而言他,还不如早早地救阿宁!” 沈奕宁她自然是要救的,可她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不管是秋见之前所言,还是现在她亲眼所见, 裴元蘅的所作所为都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宋武,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赶紧和安平郡主说呀,大人之间的事就大人之间解决,何必要牵连孩子!” 听到裴元蘅这样说,宋武也道:“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郡主想救这孩子,可以,我要免死金牌。” 沈黎皱眉,可不能让人知道她还有一屋子的免死金牌,树大招风:“免死金牌我已经拿去换了退婚的旨意……” “我不管!”宋武厉声道,“你想要我放开这孩子也不是不行,郡主放下手里的剑,一个人走过来,我便放了这孩子。” “好。” 沈黎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地丢下剑。 她正要往前走,安宇却把人拦下:“郡主不可。” 宋武在兖州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如今宋家要倒霉了,他肯定是要抓人陪葬的,现在过去,完全是送羊入虎口。 郡主在王爷心头是什么位置,他们都有目共睹都,可绝对不能让郡主受伤,否则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沈黎推开安宇:“无妨。” 她看了一眼秋见,秋见悄悄儿地往后退,消失在后面的树林中。 沈黎往前走了两三步,忽然回头,定定地看着裴元蘅:“裴元蘅,沈奕宁当真是我大哥的儿子吗?” 第102章 她们互换了 裴元蘅怔忪了下,恼羞成怒:“沈黎!你当我是什么人,除了你大哥,我难不成还能有第二个男人?当年要不是你……” “好了,我知道了。” 沈黎不再继续追问,转头往宋武的方向走过去。 可裴元蘅心里却惶惶不安起来,难道沈黎发现了? 那孩子的确不是沈战的,甚至那孩子也不是她的。 只是一个流浪的乞儿,她瞧着孩子眉眼间很像沈战,才将孩子收留。 她和沈战之间,其实可以说是清清白白的,就算当年她被迫离开上京城,沈战一路帮着他们裴家,可终究他们从未越过雷池一步。 沈黎走到宋武的面前,从刚刚开始的迷茫到现在的清醒,不过就是十几步。 她就算不信裴元蘅,也不能不信大哥呀,私生子这种事,大哥怎么可能? 以大哥那种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君子之风,若当真和裴元蘅有什么,回来后也必定会告知父亲,就算裴家戴罪之身,但拼得头破血流,大哥也一定会要娶裴元蘅入门的。 她可真傻,怎么就会中了裴元蘅的计。 “宋武,把阿宁给我。” 宋武没想到沈黎当真会为了一个孩子孤身涉险,他倒是佩服她的勇气。小說中文網 他也说话算数,在沈黎走到他跟前时就松开了沈奕宁,手中的大刀已经架在来沈黎的脖子上。 沈奕宁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逃离现场,反而是可怜兮兮地抱住沈黎的大腿:“姑姑,姑姑……” “没事了。”沈黎揉揉小哭包的脑袋,“去找你母亲,姑姑没事。” 总归孩子是无辜的。 就算这孩子身份存疑,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还是挺喜欢他的。 而且,没有得到裴元蘅的亲口承认,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也许是呢? 可沈奕宁却不肯,哭的脏兮兮的:“姑姑一起走,姑姑一起走。” “臭小子,让你滚,你还不赶紧滚!”宋武不客气地一脚踹在沈奕宁的屁股上,把人踹得飞出去了,“别坏了老子的江湖道义,老子从来都说话算话。” 他是做事没有底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还是有道义地。 最起码说话算话,而且也不会杀小孩子。 可三岁的小孩子下盘并不稳当,这么一踹,小小的身板根本经不住折腾,一下子飞出老远。 这儿地地势是个斜坡,沈奕宁没站稳,就那么咕噜咕噜地往悬崖边儿上滚! “阿宁!” 沈黎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脚踹开还没有回过神都宋武,就往沈奕宁的方向扑过去。 宋武见事情闹大了,立刻转身就要开溜,可这个时候藏在暗处的秋见已经甩开了鞭子冲上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与他缠打在了一起。 安宇也带着潜龙卫冲了过来,双方人马激战起来。 沈奕宁已经滚晕了过去,身体就像断线的风筝那般,滚了出去。 沈黎几乎是在瞬间,扑了过去,一把将人抱住,可这个时候她也已经栽出悬崖了! 千钧一发——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沈黎!你是不是傻了!” 裴元蘅恨铁不成钢地怒斥,她上半身都扑过来了。 斜坡上,她也找不到借力点,只能死死地抓住沈黎的一只胳膊。 “你把阿宁带上去。” 沈黎有些吃力,胳膊出传来几乎断裂的疼痛。 再这么下去,裴元蘅也会被她一起拖下去的。 “你疯了啊!” 裴元蘅没想到在这种生死关头,沈黎竟然都还是想着要保住这个孩子。 “那根本不是你大哥的儿子!你松手,我拉你上来。” “那也是一条命!”沈黎眼尾猩红。 呵,果然,不是呢。 可尽管这样,尽管身体悬空,吊在了悬崖上,全凭裴元蘅抓住她,她也不能松手。 她知道,一旦松手,这孩子必死无疑。 裴元蘅完全不知道沈黎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只是一个……” “四年前那个被你二叔打死的侍卫,那也是一条人命!” 裴元蘅忽然头皮发麻,四年前的那桩事,他们都很有默契的没人详细地提及,可她一直都记恨着沈黎。 明明死的只是一个侍卫,被主子打死了的侍卫而已,他们裴家都已经买通了关系,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偏偏,被沈黎看到了。 二叔来找到她,希望她能去找厉王,以厉王和定北侯都关系,只需要美言一两句,那个看到全过程都小姑娘就不会多事。 毕竟那个时候,沈黎才十四岁,在父兄都威严之下,她应该就能闭嘴了。 世家大族之中,哪个姑娘不是听父兄的话? 她找了,没想到却适得其反,沈黎的口供,将他们裴家推向了深渊,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记恨着。 “那个侍卫是一条人命,我们裴家那么多人命呢?” 裴元蘅眼里燃起了熊熊烈火,满满的恨意。 从离开上京城都那一刻开始,他们裴家就好像流浪狗,一路遭人白眼,被人唾弃,北境苦寒,养尊处优惯了都世家公子小姐哪里受得了,死的死,伤的伤。 这些全都是因为沈黎! 要不是沈黎多管闲事,提供了口供证词,要不是沈黎告诉锦衣卫那日她去见了霍煜,他们裴家就不会出事。 她祖父可是三朝元老,她父亲可是太子太傅。 “你喜欢多管闲事嘛,沈黎……” 裴元蘅看向自己的手,这四年她受过的苦,在这一刻全都涌上心头。 “沈黎,我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她松手,沈黎就必死无疑了。 “你松手,丢下那孩子,我就拉你上来。” 可沈黎纹丝不动。 “你为什么不松手?”裴元蘅疯魔地问,“你当真要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丢了自己的性命吗?” “我说了,这是一条命!” 要不是因为她,沈奕宁不会陷入这样的绝境之中。 “裴元蘅,你若是还有良心,就不会松手。” “是吗?” 一根手指…… 两根手指…… 裴元蘅就像魔怔了那般,缓缓地松开自己地手指。 沈黎咬紧了后槽牙,屏住了呼吸。 她坚定地望着占据了绝对优势的裴元蘅,仿佛在这一刻,她们的角色互换了。 第103章 两清了 “裴元蘅,你当真想杀我吗?” 裴元蘅心里躁动不安,她俯视着沈黎,手指头却没有再继续松开了。 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明明她可以现在就要了沈黎的性命,可她却胆怯了。 “你为什么这么倔!你……” “沈黎!” 一道急切的声音,迫使裴元蘅从自己的魔怔中清醒过来。 下一刻,一只宽厚的大手已经握住了沈黎的手腕,紧接着也有人放绳索。 沈黎被拖上了悬崖,她怀里的沈奕宁还在昏迷之中,她才刚刚大口地松了一口气,劈头盖脸的质问就从头顶响起: “你当真是不要命了!有没有伤到哪儿!脑子有没有被撞到,傻了没?胳膊是不是好的?腿有没有事?” 霍煜着急地检查着她的四肢,肉眼可见的紧张。 要不是发现周嬷嬷等人的异常,听墨轩忽然多了那么多人来看着他,他也不会让青岚去查。 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了! 霍煜捧着她的脑袋:“不会是吓傻了吧?” 半天都没说话。 沈黎嫌弃地拍掉他的手:“你……” 好浓的血腥味。 她皱起眉,往霍煜身上凑了凑,细细地嗅了下:“你受伤了?” “无妨,只是伤口裂开了。” 原本肩胛骨的伤就还没有好,刚刚又奋不顾身地去抓沈黎,牵扯到了伤口,自然而然地就裂开了。 “怎么会是无妨!” 裴元蘅都吓傻了,她看着霍煜后背上渗出来的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这可是他们裴家的命根子啊。 “王爷……” 霍煜撇头,鹰隼般的目光凝视着想要上前来的裴元蘅。 他护在沈黎的身前,任凭谁都不能靠近她半分。 “你刚刚,想松手?” 要不是他来得及时,裴元蘅一旦松手,沈黎就会掉下去。 这里虽然不是万丈深渊,但也足够高,掉下去指定没命。 这还是沈黎第一次看到这样暴怒的霍煜,浑身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俨然一头被人咬了尾巴的雄狮。 她抓住霍煜的胳膊,声音沉沉:“裴元蘅,我们两清了。” 说话之际,她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长剑。 裴元蘅顺着沈黎的目光看过去,原本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沈黎出城下马车的时候会提着剑,但现在说的两清,她心头陡然一冷。 沈黎想杀她! 意识到这个,裴元蘅感觉后背发冷。 “你,之前是想杀我?” 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裴元蘅都不敢置信。 她顶多就是喊打喊杀,就是在刚刚,当真要松手的时候,她也迟疑了。 沈黎按着自己被拉扯伤了的胳膊,免得晃动起来更疼。 霍煜立刻搀扶着她。 她站起身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下,远离了霍煜,又看了一眼在秋见怀里昏迷着的沈奕宁:“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我大哥来引我入局。” 心疼沈奕宁是真,但真正让她动了杀机的,还是裴元蘅利用了沈战的名誉。 关心则乱,她这几个月来,每每都会被梦魇困扰,在梦中她能看到父兄浑身都是血,明明他们为国捐躯,忠心耿耿,可如今针对他们的流言蜚语四起。 她根本压不下去。 裴元蘅不敢相信地问出口:“你早就知道沈奕宁不是你大哥的儿子了?” 若是这样,沈黎的城府也太深了。 “沈黎,你可真是冷血,你在上京城明明就是众矢之的,可竟然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沈奕宁入侯府,是要将他当成箭靶子!我顶多就是想用沈奕宁折磨你而已,没想到你竟然……” “我可不像这样冷血。” 让沈奕宁入侯府,也是她一时间被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有过多地深究,再后来她就开始种种不对劲。 比如明明儿子就在侯府里,可偏偏身为亲娘的裴元蘅宁可在听墨轩陪着霍煜,也不多看沈奕宁一眼,这和钱三娘表现出来的护子心切完全是背道而驰。 “那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发现的?!” “两个时辰前。” “我苦心经营这么久,你竟然……” 忽然,裴元蘅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师父?” 春见搀扶着昌恒先生来,身后还跟着鸿鹄书院那些不放心的先生、考生们。 他们齐齐看着裴元蘅,谁都不敢相信,刚刚那些恶毒的言辞是从他们的同僚、先生口中所出。 昌恒先生痛心疾首地摇着头:“阿蘅,你太让我失望了。” 原以为她只是为了裴家急功近利,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没有下线,竟然利用了个三岁的小孩子。 “不,不是的,我只是……” 裴元蘅有口说不清楚,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沈黎。 “你故意的!” 沈黎忍着胳膊上的疼痛,一脸无所谓:“我故意什么了?我故意让你离开侯府,还是我故意去找了宋武来演这场戏,亦或者我故意去救人,拉伤了自己的胳膊?” 她轻叹一口气:“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裴元蘅,上京城不适合你,回北境吧。” 说完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霍煜,嘴角勾了勾,有些无奈:“不过若你和厉王殿下当真情投意合的话,待我与他解除婚约之后,再来也不迟。”尛說Φ紋網 只要她是厉王未婚妻一日,就不允许有人碍她的眼。 霍煜莫名其妙被点到:“诶?!我和她没关系!” 都说几次了,这女人怎么就听不懂呢! 可沈黎却懒得听这种苍白无力的解释,情爱这种东西最虚无缥缈了,与其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只要能壮大定北侯府,她才有生路。 沈黎看向了春见,春见点了下头,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回去的路上就能看到另外一出好戏了。 可她路过昌恒先生身旁时,昌恒先生却喊住了她:“安平郡主。” 沈黎停下了脚步,礼貌地给昌恒先生欠了身。 “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算此事他们都知道是裴元蘅做的不对,但总归是他们的人,犯不着一直死咬着不放。 沈黎怔忪了下,良久后才回头看了一眼正站在裴元蘅身旁安抚她的霍煜,目光凉凉:“小女子才疏学浅,并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我父兄皆为武将出身,只听说过,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第104章 她一把火烧了书院 身后一众裴元蘅的同僚不高兴了,虽说之前他们很气愤,但当真是存在利益纠葛之时,还得紧着自己人才是。 沈黎懒得理会这群人,扭头下了山。 乱葬岗之下破天荒地停了这么多马车,之前还有士兵押解着浑身是血的人离开,引得不少住在附近的村民过来打望,绝对是发生了大事! 秋见先将沈奕宁送了回去,沈黎却不着急,就在马车里等着。 春见不理解:“小姐,咱们还要等什么?” “等他们欠我一个人情。” 沈黎看着还在山上,没有要往下走的那群人,淡定地闭上了眼睛。 …… 昌恒先生的确是被气到了,刚刚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多言,现在只剩下自己人了,就不需要忍了:“阿蘅,你当真是糊涂!” 裴元蘅已经没脸再哭了,她只是低声抽泣着:“师父,王爷已经教训了我,我一会儿就收拾东西回北境去。” 她不甘心地看向霍煜,可他也只是冷面,甚至连个冷眼都不曾给她。 “此去北境路途遥远,一路还有山匪……” “本王会安排人保护你。” “王爷……” 裴元蘅咬紧了红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那样要强的一个人,可从未这样伏低做小过的。 有人坐不住了:“王爷,其实裴先生也只是太急功近利了,好在事情也控制住了,其实……” “若不是本王及时赶到,本王的未婚妻就掉下去了,你们谁给本王赔命?”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唔!” 那人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霍煜掐住。 谁也没看到他怎么动的,反正就是眨眼睛,已经奔袭至昌恒先生身后,脸色宛如寒冰,周身的气场阴沉的可怕。 昌恒先生知道霍煜,平日风轻云淡,可若当真踩了他的底线,绝对是要赔上性命的! “厉王!”昌恒先生按住霍煜的手,生怕当真把人掐死了,“安平郡主既然无恙,那此事便告一段落,老夫和她一起回北境。” “师父!”裴元蘅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师父不能走,若是师父走了……” “既然如此,”霍煜没让裴元蘅继续说下去,反而抢先道,“本王会让青岚亲自护送先生。” 裴元蘅更不甘心了,他们处心积虑地在大雁山布下鸿鹄书院这颗棋,怎么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 她想要挽回:“王爷,师父他……” “阿蘅,”昌恒先生打断了裴元蘅的话语,又讳莫如深地看向了霍煜,他并没有挽留他们,也就是说,今日这个局,他是明眼人。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眼前这个人,再不是六年前那位肆意张扬的东宫太子了。 一行人匆匆下了山,春见立刻小声唤醒在小憩的沈黎:“小姐,他们下来了。” 沈黎缓缓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这才掀开帘子下了车。 霍煜原以为沈黎早就走了,还想着一会儿让朝朝姨去给她检查伤势,没想到她竟然在山下等着。 “你怎么不先回去?”霍煜很担心她的伤,虽然她胳膊没有流血,但刚刚悬挂在山崖那么久,肯定是拉伤了的。 “昌恒先生既然是我让春见请来的,自然也要安全地送回去。” 昌恒先生点了下头,上了马车。 裴元蘅虽然心有不甘,但也还是跟着上了马车。 沈黎转身去了另外一辆,眼见着霍煜要跟着过来,她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王爷莫要跟着。” “你我夫妻,应该跟着的。” 沈黎知道霍煜脸皮厚,也不拦着,他们现在还是未婚夫妻,就算要撕破脸,也得等到解除婚约的那一日。 上了马车,青岚给霍煜找了一件玄色的斗篷,能勉强盖住他的伤。 想要霍煜性命的人很多,在旁人跟前露出伤势,很容易被当成靶子的。 马车一路往大雁山去,原以为乱葬岗山下人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大雁山的人更多了! 车都不能靠近,下面全都是官兵镇守,昌恒先生颤颤巍巍地下了车:“这怎么回事?!” 有好事的百姓讲述:“哦,不知道书院犯了什么事,南镇抚司带着一众锦衣卫来了,好大的阵仗呢!” 书院的一众人全都面面相觑,这别是……查上门来了? 裴元蘅才刚刚想问霍煜有没有法子,忽然山顶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砰! “啊——” 山下有人失声惊叫。 “火!好大的火!” 只是在片刻之间,山上竟然浓烟滚滚! 鸿鹄书院的一众人都懵了,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他们? 哪有这么巧的事?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秦若谷顶着一张被熏黑了的脸走过来,肉眼可见地愤怒,此刻的他,就算脸没有被熏黑,那也是黑色的。wWW.xszWω㈧.йêt 身后是跟鹌鹑一样的锦衣卫。 南镇抚司可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他们都不敢想象,收拾完这儿的残局之后,指挥使回去后会怎样罚他们。 秦若谷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昌恒先生和其他人,怒气冲冲地上前:“鸿鹄书院今日为何没人?” 他精心布局,今日收网,没想到却把自己弄成了瓮中鳖。 昌恒先生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了沈黎。 沈黎在众人的目光中,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哦,我侄儿被掳走了,想着在大雁山附近,就请鸿鹄书院的人替我找人去了。” 裴元蘅虽然哭丧着一张脸,但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反应的很快:“我儿子被宋武掳劫走了,安平郡主也是怕出事,这才让大家伙儿一起找。” 其他先生听到裴元蘅这样说,也立刻附和道。 “好在孩子找到了,有惊无险。” “现在应该送进城去找大夫了。” “好险,差点孩子就要摔下山崖了。” 秦若谷听的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心中一阵乱:“够了!” 他逼近了沈黎:“看来安平郡主特别喜欢与我南镇抚司为敌。” 沈黎才要开口,高大的身影却适时地将她护在了身后,她茫然地抬起头,这个距离,血腥味更浓了。 她叹了口气,都伤成这样了,没必要再挡在她跟前的,她既然敢这样做,她就有胆子面对南镇抚司。 她拍了拍霍煜的胳膊,示意他让开:“我并不知道秦指挥使到底在说什么。” 秦若谷哼了一声:“既然是救人,为何你不找南城门的士兵,亦或者定北侯府的青甲军,还有厉王府的潜龙卫?偏偏是找大雁山鸿鹄书院的这些书生秀才?” 当他三岁小娃吗?这么好骗。 “事有轻重缓急,远水救不了近火,这种道理,难道秦指挥使不知道?” “我当你说的通,可为什么鸿鹄书院里到处都是火油?” 他才一进去,就被蹦出来了,要不是武功高强,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见沈黎还要狡辩,他又指着才被送下山的冬见:“那请郡主好好地同本官解释下,何以郡主的丫鬟会在书院里。” 第105章 她有大义 冬见委屈极了,可怜兮兮地望着沈黎,浑身都灰扑扑的,头发也跟炸了的鸡窝似的,顶在脑袋上。 原本滑稽的造型,却在她一声放浪形骸般的嚎啕大哭之中显得无比惨烈。 “哇哇哇——郡主——救命啊——” 她不管不顾地甩开了锦衣卫,朝沈黎冲过来,噗通一声跪下,指着一众还没有回过神的锦衣卫们,“他们要杀奴婢!他们要放火烧死奴婢啊!” “荒唐!” 秦若谷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小丫头片子反咬一口,明明他们刚刚进鸿鹄书院看到一地火油惊觉不对劲,然后一场大火就熊熊燃烧起来了。 而鸿鹄书院内,空无一人,唯有这个侯府粗鄙的丫鬟。 “果然奴似主人型,当主子的满口谎言,奴才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秦若谷冷冷地凝视着沈黎,“安平郡主红口白牙地污蔑本官,可敢和本官去一趟南镇抚司!” “不敢。” 沈黎昂首挺胸,回答的铿锵有力。 秦若谷都愣了下,他还从未见过有人犯了事,居然逃避官府追责到这样理直气壮的。 “你们南镇抚司杀人不见眨眼的,我才不去!”沈黎不卑不亢地继续哼哼两声,“上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死在你们南镇抚司手里的亡魂不计其数,我可是定北侯府唯一的生还者,你能担保我进去了能完好无缺地活着出来?” “你刚刚说我红口白牙地污蔑你,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和你去南镇抚司?你刚刚还红口白牙地诬陷我,说我处处与你们为敌,秦指挥使都这样怀疑本郡主了,本郡主去了南镇抚司,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她逻辑缜密,密不透风,竟然秦若谷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冬见将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对!” 秦若谷瞪了一眼发出不合时宜声响的冬见,有你什么事儿! 冬见梗着脖子:“指挥使大人莫要这样瞪奴婢,奴婢胆小,万一被吓得晕厥过去,指挥使午夜梦回的时候,奴婢可是要来索命的。” 秦若谷:“……” “傻丫头,你在胡说什么,人家秦指挥使怎么能和你一般见识呢?你怎么会在鸿鹄书院呢?” “之前小少爷不是在鸿鹄书院小住过一段时间么?他昨夜吵着要自己的拨浪鼓,奴婢便想着今日来取,没想到就遇上了这场大火,得亏了锦衣卫的大哥些,否则奴婢就没命了。” “原来是这样呀,那你可得好好地谢谢这些锦衣卫大哥了。” 冬见立刻就对一众锦衣卫叩首道谢,惹得南镇抚司原本还同仇敌忾的一众锦衣卫脸上都有了笑意。 他们此前干的可都是严刑逼供、杀人不见血的勾当,在人犯的口中不听到骂爹骂娘就算好的了,哪里有机会听到谢谢这种陌生的词语。 一个个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还有人感动的连连道:“不用谢,都是应该做的。” 秦若谷的脸已经黑到不行了,他瞪了一眼刚刚多嘴的锦衣卫。 谢什么谢。 他们查案,要的是那些贪官污吏怕他们。 他们是活阎王,又不是活菩萨,需要谢吗? 沈黎双手一摊:“秦指挥使,所以现在清楚了吗?我家丫鬟只是为了我的侄儿去取拨浪鼓,不慎误入火场,不过你可得好好地查查,这场火到底是谁引起的,也好给昌恒先生一个交代。” 莫名其妙被点到名的昌恒先生还有些不习惯,但在一众人的目光看过来时,立刻点了下头。 秦若谷愤而离场:“本官怎么查案,还不需要郡主教!” 送走一群瘟神,沈黎笑得如沐春风,身旁的霍煜却一盆凉水兜头给她倒下来。 “我有责任提醒你一句,被南镇抚司盯上的人,没有好下场。” 沈黎翻了个白眼:“晦气。” “他们的确挺晦气的……” “我是说你。” 沈黎敛去了脸上的笑容,原本精明的大眼睛耷拉下来,一副死人样。 要不是他身上有伤,她都要动手了。 原本高高兴兴地摆了秦若谷一道,还顺手解决了麻烦事,人家正开心,偏生有人不合时宜地泼冷水。 “安平郡主。” 昌恒先生走上前来,若到了现在他还看不懂,就真的不配当一代大儒了。 “多谢郡主相救。” 山上的大火熊熊燃烧,烧的不止是他们这些年的心血,还是这些年的罪证。 若是被锦衣卫查到所有考生的背景来历,死的可不是一两个人,他们会被一锅端的。 眼下烧了也就烧了,只是可惜了他收集多年的古籍孤本,还有此前沈黎亲自送上山的那些珍品,全都付之一炬了。 沈黎回了礼:“既然鸿鹄书院被烧了,那先生们和诸位考生们,便各自散去了吧。” 她没再多说什么,直接上了马车。 昌恒先生惋惜地再看了一眼山顶的浓烟,也转身上了马车。 到底,他是不适合这种明争暗斗的旋涡,当年出世这个决定当真是错了。 霍煜身上有伤,并没有相送,就只有裴元蘅和另外一名叫金杉的考生在,他们都是要回北境的,也就坐的同一辆马车。 大概行了有十里地,马车却停下了。 裴元蘅掀开帘子,握紧了临行时候,沈黎让人塞到她马车里的长剑。 剑身上刻着一个“战”字,她又怎么会认不出,那是沈战的佩剑。 周嬷嬷带着人拦下了马车,给裴元蘅行了礼才问:“鸿鹄书院的昌恒先生可在车里?” 昌恒先生闻言才掀开帘子:“老夫在。” 周嬷嬷笑着将身后的马车帘子掀开,别说是昌恒先生了,就是裴元蘅都瞪直了眼睛。 这些…… 这些不是应该在火场里付之一炬的古籍孤本吗? “郡主说了,这些东西天下罕见,若是付之一炬怪可惜的,可留在她手里也是浪费,不如物归原主,还请昌恒先生在北境多多教学,培养更多能顶天立地的学子。” 昌恒先生张大了嘴巴,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周嬷嬷也不等老人家道谢,带着青甲军便离开了。 “沈黎她这是什么意思?”Www.XSZWω8.ΝΕt 裴元蘅完全看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 昌恒先生却明白了:“阿蘅啊,安平郡主有大义啊。” 第106章 他说,他的心被偷了? “你是故意引秦若谷去鸿鹄书院的?” 马车上,霍煜看了一眼闭眼假装睡觉的沈黎。 沈黎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和这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狗男人没什么好说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赵清河说的不错。 “从出侯府开始,你就在计划撵走裴元蘅了。”霍煜一边剥着橘子皮一边道,“先是让周嬷嬷来看着我,让我发现端倪赶过来,再让周嬷嬷带着冬见等人以保护我的借口,从南城门离开,然后直接去了鸿鹄书院,布置好一切就等着春见去请昌恒先生。” “原本你打算在昌恒先生和其他人面前戳穿裴元蘅的真面目,若裴元蘅还敢和你抢沈奕宁,你就动手,但没想到出了点小状况,所幸有惊无险。” 他将剥好的橘子塞到沈黎手里。 凉凉的触感,让沈黎眼皮子动了下。 好香的橘子。 “以你的性子,应该将鸿鹄书院的东西全都收拾好给昌恒先生打包送去了吧。” 沈黎觉得烦闷无比,她睁开眼:“你有完没完?非得要彰显下你很聪明吗,厉王殿下?” 虽说她是情急之下才想出来的连环局,但就这样被霍煜一点不漏地拆穿,显得她很笨了。 “我只是后面来推测,哪里能比得上你,在刚刚那么乱的情况下还能想出这样周全的计划,引了南镇抚司去鸿鹄书院,顺带将他们全都牵连进去,有苦说不出。” 霍煜笑了笑,无比认真:“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秦若谷吃瘪不敢明说的。” 原本这段时间秦若谷就在查鸿鹄书院,听到风声还不行动? 可这一行动就正好着了沈黎的道儿。 沈黎调整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掰了一瓣橘子塞嘴里,唔……好甜。 霍煜低头,从怀里取出锦帕来擦手:“你可知道,按秦若谷的性子,此事不可能就此作罢?” “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我……诶?”沈黎看到霍煜手里的锦帕,怎么感觉这样眼熟,她忽然觉得手里的橘子不甜了,“那不是我的锦帕吗?” “对呀。”霍煜理所应当地擦完手又将锦帕塞进怀里,“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我的锦帕在你那!” “你能给周远霄绣锦帕,我只是拿了你一张旧的锦帕,又算什么?” 说不介意,那是假的。 想到在锦绣坊,沈黎从他手里抢走那块锦缎的模样,他就咬牙切齿。 他在侯府进进出出多年,她就从未给他绣过一个。 沈黎斜眼睨着霍煜,讥讽道:“王爷读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太傅没有教过,什么叫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霍煜从未这样生气过。仦說Ф忟網 别人家的女娘,几岁就开始做女红了,可她呢,赐婚之后,没有给他一个绣品就算了,还和别的男人在街上溜达,逛绣房,有闲工夫给别的男人绣锦帕。 他拿了一条旧,还被说成是贼。 “那你也是贼!” “我偷你什么了?” “你偷了我的心!” 沈黎:“……呕!” 她打死都不相信霍煜能说出这样恶心的话,太……可怕了。 霍煜抱着胳膊,内心尴尬,小心翼翼地斜靠在软垫上,怎么就话赶话说到这个上了。 他正想着要如何缓解下这种尴尬,沈黎却忽然凑上前来,她眸光清澈,带着令人动容的温柔。 “你……” 难不成朝朝姨说的,要坦诚相待是这个意思? 他就只是说了下她偷走了他的心,她就明白了他的心思,然后…… 温暖的掌心覆在他的额头上,眼前那满目温柔的小女娘神色陡然变得凝重。 “呀!我就知道,你不正常!” 霍煜:“……” “果然是高热,你要烧坏脑子了。” 沈黎一本正经地对赶车的春见道:“春见,快一些,王爷高热,快要烧坏脑子了,正在说胡话呢,进城之后立刻去请大夫。啊不,立刻送王爷回厉王府去。” 请什么大夫呀,朝朝姨就在厉王府,直接送回去不就完事了吗? 霍煜沉着脸,不耐烦地拍掉她多事的右手爪子:“你胳膊不疼了,这样好管闲事。” “疼呀,”沈黎扶着自己左胳膊,“可我这只是皮外伤,而且我的命也不如你金贵。” “金不金贵,不是你说了算的。” “是是是,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他在发高热,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她何必再计较。 沈黎回到位置上,还是担心地看了霍煜好几次,明明流了那么多血,他怎么脸上一点儿龇牙咧嘴的表情都没有。 进了城,马车直奔厉王府。 才一停下,沈黎就催促着霍煜赶紧下车,她也好去找大夫瞧瞧自己的胳膊。 可霍煜却纹丝不动,大有一种她不下车,他就不下的架势。 “你盯着我做什么,这是你家,你还不赶紧回去?快点,你别指望着流血殆尽,死了还找我陪葬。” “狗嘴吐不出象牙,”霍煜很有分寸地拽着沈黎的右手,“很多时候没流血的那个才是伤的最重的。” 拽着沈黎下了车,才刚刚进府,骆檀朝就迎了上来。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祸了,怎么又一身血腥味……” 居然还能被小阿黎退货,不是都撵去侯府住着了么,回来做什么,真是狗都嫌。 “朝朝姨,我的伤是小事,她好像拉伤了,你赶紧看看。” 骆檀朝刚刚还凌厉的目光瞬间一变,温柔的能掐得住水来:“哎呀呀,小阿黎怎么了?快让朝朝姨瞧瞧,伤哪儿了?” 沈黎其实觉得自己没事:“就是刚刚拉伤了左边……啊——” 谁能想到骆檀朝一边温柔似水,一边下狠手检查,打的她措手不及,疼得她眼泪花直冒。 “啧,可不妙。” “啊?”沈黎感觉自己也没什么事呀,就只是抬不起来胳膊,这种程度的伤她以前习武的时候也受过。 骆檀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当真只是小伤。 这种伤养快的话也就三五日,慢的话也就十天半个月,到底要怎样才能将两人强行捆绑在一起培养感情呢? 沈黎扶着自己的左边胳膊:“朝朝姨,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吧?” 第107章 老年人不配两头奔波 “小阿黎,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少了百日可好不了的。” 骆檀朝睁眼说瞎话,算了,为了大侄子的幸福,她豁出去了。 “必须得我亲自照顾才能好的快一些。” 霍煜拧着眉,虽说他不是医者,但久病成医,沈黎的确是伤的不轻,但也不至于需要休养百日。 骆檀朝继续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回侯府好了,这样也方便照顾你。” 沈黎刚刚要开口应下,骆檀朝又自顾自地说道:“可是我这大侄子的伤好像也重了,可怜我这个老年人,要两地来回奔波咯。” 她故意加重了“老年人”三个字,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一头小辫子,头上带满了青春活泼的绒花头饰,青色的长裙,怎么看都是活力四射,和“老年人”完全不沾边的好吧。 霍煜按着突突疼痛的太阳穴,啧,胡说八道也不知道有个界限。 “要不这样!”骆檀朝笑眯眯地挽着沈黎另外一只好着的胳膊,“让这臭小子继续住你那,这样我也好一同照顾了。” “这不好吧?” 今日将霍煜送回来,就是不想和他沾染半文钱关系。 “怎么不好,他这伤快,也就三五日能好,等他好了就撵他回来就是。” 骆檀朝也不等沈黎再拒绝,拉着沈黎就往外面走,“就这么说定了,还得是我的小阿黎知道心疼人,免得我这个半截都快入黄土的老年人死在奔波路上。” 陆海:“……”这话说的,感觉立马就要办丧事了。 沈黎并没有再继续拒绝,想着骆檀朝去侯府,还能顺便给沈奕宁诊治一番,就算不是大哥的孩子,总归是个无辜的小娃,就单单因为眉眼像极了大哥,就被裴元蘅利用,委实可怜。 反正侯府也大,容得下这个孩子。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沈黎看了一眼长公主府,她其实还要过去一趟的,但现在好像不是很方便。 她暗暗地叹了口气,还是和骆檀朝一起进了府。 因着霍煜的伤比沈黎重,所以骆檀朝先处理霍煜的伤,沈黎也无所事事地转到了和长公主府只有一墙之隔的后院。 她小心翼翼地踹了三下墙根,直到对面响起三下扣墙声,她才踹开堆在脚边的那些不起眼的乱石。 “你没事吧,刚刚我听舅母说你和南镇抚司起了冲突。” “受了点小伤,无碍。你同长公主说一声,鸿鹄书院我已经连根拔起了,让她放心。” “就知道你有本事,放心吧,这一次的夏日宴有舅母在,肯定是能给你办的,不过你为什么要操办那种金玉其外,但全然没用的宴席呢?” 赵清河很不理解,沈黎其实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之前春日宴就能看出,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明明只需要躲在长公主身后就是了,何必冒出头来。 沈黎笑了笑:“会有用的。” 要在短时间内站稳脚跟,就必须要拉到更多的关系网。 就像江淮,扣下宋蓉蓉火烧圣旨拓本的事证据确凿了,可他仍旧没事,陛下也没有任何要追究的样子,只是让府都衙门尽快配合刑部把这件事了了。 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 “对了,厉王身上的毒确定还有三个月才发作吗?” “差不多,怎么了?” “没事,就是舅母让我提醒你,三个月后若是厉王当真死了,那她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长公主没有明说是什么大礼,赵清河也只是个传话筒。 不过对于厉王会死这件事他们倒是没有怀疑,秦若谷刚刚回城就去了长公主府,已经告知了长公主厉王又受伤了,所以他们很看好沈黎。 赵清河又敲了下墙壁,她还有事,就不能和沈黎再谈下去,沈黎也将脚边的乱石头又堆回去。 长公主要送的大礼,只怕不会是好东西。 她心事重重地转过身正要走,一抬头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霍煜。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听到了多少? “包扎完后就来了,本王在这儿有些久了,只是大概郡主和对面的赵姑娘相谈甚欢,没有注意到本王,不过本王差不多全听到了。” 霍煜也没有遮掩,他知道沈黎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但没想到她竟然与虎谋皮。 霍问君是什么人她都不摸清楚底细吗,就敢与人合作? “听人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沈黎虽然恼怒,但对霍煜却没有法子。 除开救命之恩不说,这家伙分明死皮赖脸,她当真是毫无办法的。 霍煜将打算逃之夭夭的沈黎拦下:“一脚踏两船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沈黎抬起头:“我踏几条船和王爷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有本王当你靠山还不够吗?” 霍煜心中恼怒,但更多的还是憋闷。 她就这样不信他吗? 之前是周家,现在是长公主,到底她还要和多少人扯上关系,难道不知道踩多了船容易翻吗? 而且他都已经说了,会当她的靠山,她在怕什么。 “不够。” 沈黎斩钉截铁。 她仰起头,毫不避忌地与霍煜对视,目光坚定无比,就像腊月寒冬之中倔强盛开的冷梅:“我只不过是侯府孤女,无权无势,空得了一个郡主的头衔,陛下恩赐的未婚夫婿又是前太子,不管是我的身份,还是王爷您的身份,都足以让我万劫不复,不是吗?” 她是养在深闺中,但不是脑子泡在深井中。 “王爷有雄才大略,万一在江山和美人之中选择了江山,我筹码落空不是死路一条?” 天下间,最靠不住的便是男人了。 “再退一万步说,王爷就算足智多谋,能够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那在这条艰辛万苦的道路上,我将会成为众矢之的。不管是哪条路,我都是那个最惨的,我不早早地打算,等着挨飞刀?” 她轻嘲了下,嘴角微微上扬,满脸的不屑:“若我死在了王爷成就鸿图霸业前,王爷再给我一个空名追封又有什么用?作为一具骸骨,我能享受到什么?” “我只是想活着,想护住我侯府的所有人,有错吗?” 第108章 他还能散财? 沈黎冷漠地推开霍煜:“我不想当菟丝花,但我现在这种身份,不多找点靠山,多布些网,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霍煜伸手想抓住要离开的沈黎,可却抓了个寂寞。 沈黎似乎早就预判到了,故意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王爷与其在这儿和我晓以大义,不如想想,下一步秦若谷要做什么。” 在鸿鹄书院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秦若谷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而且刚刚赵清河也说了,秦若谷回了上京城第一时间就去了长公主府,那必定他有另外的打算。 “小姐!小少爷醒了!” 沈黎顾不得霍煜,提着裙摆就往东厢去。 尽管现在已经水落石出了,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和沈奕宁的相处让她在沉闷而压抑的日子里感受到了欢乐。 沈奕宁刚刚受惊吓,小小的一团卷缩在角落,但在看到沈黎回来一下子就从床榻上冲下来:“姑姑!” 裴元蘅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姑姑,你有没有事?”他小小的手担心不已地抓住了沈黎的胳膊,“有没有受伤啊?是不是阿宁连累姑姑了?” 沈黎宠溺地揉着他脑袋:“姑姑没事。” 她垂眸看了一眼他光着的脚丫子,秋见立刻就上前来,将人抱起来。 秋见将沈奕宁放在床上:“现在这个天气凉,以后不许赤脚。” 沈奕宁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 但还是望着往这边走过来的姑姑,真好,姑姑没事,刚刚可吓死他了。 沈黎问一旁正在配药粉的骆檀朝:“朝朝姨,他可有事?” 骆檀朝道:“小家伙无碍,就是受到了惊吓,喝两贴安神茶就好了。” 沈黎这才放心地上前,捏了两下沈奕宁的肉乎乎地脸蛋:“那就好。” 秋见望着沈黎,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沈黎知道秋见想问什么,但这个时候她还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去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便开口问骆檀朝:“对了,朝朝姨,王爷的伤可有大碍?” “自然是有的。”骆檀朝牢记自己的使命,“那臭小子之间为了救你肩胛骨挨了宋氏一刀,就刚刚为了拉你从悬崖下上来,又拉扯到了伤口,现在伤口裂了这么老长一道口子,伤口狰狞的叻!” 她一边比划一边添油加醋,“你也知道,伤在肩胛骨的,肯定短时间内抬不起胳膊,这穿衣吃饭的都成问题。我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总不能我来照顾吧,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所以还得麻烦小阿黎你来照顾他。” 刚刚在厉王府还说自己是老人家,现在又变成未出阁的姑娘了。 沈黎真诚地提醒道:“我也没出阁,男女授受不亲,我也不大方便。” “那不也是快了,反正你们以后都是要成亲的,这种事早一天和晚一天根本没区别嘛!” “怎么没区别,我……” “诶!好像陆海在喊我,来了!” 骆檀朝自说自话地往外面走,沈黎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问一旁正在给沈奕宁煮安神茶过来的冬见道:“你听到有人在叫她吗?” 冬见摇摇头:“没人说话呀。” 沈黎头有些疼了,朝朝姨除了医术靠谱之外,其他的还真的不靠谱。 春见端着刚刚从库房取来的安神香,嘟囔着:“厉王殿下这是要在我们侯府长住了吗?” “如果可以,我都想用扫把撵他走了。”沈黎坐在床边,托着腮,心里郁闷得很,“你们要不给我想想,到底怎样才能赶走那个瘟神?” 春见乍舌,将香放在床边上,又去取刚刚桌子上的果子:“这话也就小姐您说说,我们要敢说,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冬见一边给沈奕宁喂安神茶一边道:“之前我在庄子里也曾听说过厉王殿下的威名呢!” “他还有威名呢?”随手接过了春见递过来的果子,沈黎啃了一口,“我还以为他只有贪财的坏名声。” “王爷虽然贪财,但也是缴获的贪官污吏的财,而且每次都会分一部分给穷苦的百姓。” “就他?” 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沈黎的意料。 “那家伙不是号称貔貅么,有进无出的,还能大发善心分给穷苦的百姓?” 今日这果子味道不大好,酸酸涩涩的。 沈黎将果核丢在一旁,用锦帕擦了擦手,可看着手里的锦帕时,她又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自己的东西还在霍煜手里,怪晦气的。 沈奕宁喝了安神茶之后,有些昏昏欲睡的,冬见扶着他躺下,才道:“郡主好似对王爷有偏见?” 春见赶紧趁着沈黎没往这边看过来,赶紧踹了一脚冬见。 说什么不好,说这个,没见到都水火不容了吗? “郡主!” 门外是陆海着急的声音。 “糟糕了,王爷他吐血昏迷了!” 春见和冬见齐齐看向纹丝不动的沈黎。 陆海站在门口,担心地往里面探头。 春见问:“小姐不去瞧瞧?” 沈黎哼了一声:“他装病装地出神入化,我怎么知道他这一次是真的,再说了,有朝朝姨在,他还能死了不成?” “朝朝姑娘说王爷的伤有些重,亲自去城外采药去了。” “哦,那就等着朝朝姨回来呗,反正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冬见很担心:“奴婢瞧着王爷伤的好像挺重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郡主岂不是要成寡妇了,咱们……哎哟!” 春见再忍不住了,大力地踹了一脚口无遮拦的冬见。 胡说八道什么。 就算厉王殿下现在死了,那也和他们小姐没有任何关系,都还没成亲呢,怎么能算寡妇,顶多算克夫吧。 诶!这个克夫好像也不好听。 沈黎深吸了一口气:“说的不错,要死也不能死在侯府。” 她气愤地往外面走,却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一直都在神游太虚的秋见。 “秋见,照顾好阿宁。” 秋见心事重重地回过神,点了下头:“知道了。” 陆海虽然觉得两个丫头说话不好听,但谁让王爷自己乐意装病呢,也活该被人说。 好些时候他们都提醒过王爷,面对郡主就应该好好地收敛些,怎么能像对旁人一样那样毒舌,别把自己媳妇儿给骂跑了,还得花时间去追。小說中文網 就像之前,要不是周远霄自己作死,只怕还得花心思将那碍手碍脚的家伙撵走。 真希望这一次,王爷能开窍,好好地把郡主哄高兴,不然他们可遭罪了。 第109章 爬的有点顺畅 沈黎回到听墨轩,之前被裴元蘅鸠占鹊巢换的花草全都又重新换回来了,这一次她看着才顺眼了许多。 她不是那种自诩高洁的人,不喜欢什么花中君子,她就是喜欢艳俗的蔷薇,这种天气满院子爬藤的蔷薇,看着就让人舒心。 霍煜住的是隔壁的小屋子,并不大,在厉王府的人收拾了下后还算看得过去。 他躺在床榻上,屋子里充斥着药味,和隐隐的血腥味。 陆海哭丧着脸:“王爷最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原本他身子就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还请郡主念在王爷舍命救郡主的份上,疼惜疼惜王爷。” 床榻上的人脸皮子抽抽了两下,他怎么就不知道陆海能说出这样肉麻的话? 然而沈黎却只是站在床边,目光冷冷:“喂,别装了。” 陆海赶紧解释:“郡主,其实我家……” “若他的伤当真有大碍,朝朝姨不可能会放心出城去采药。” 沈黎打断陆海的解释,叹了口气,“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你家王爷说。” 床上的人郁闷地睁开眼睛,他就说她聪明吧,哪里能骗得过,非得让他装病,这下好了,抓了个现行。 陆海心虚地退下,这下搞砸了,他是不是要去擦后院的兵器了。 好心塞。 “你要起来坐坐吗?” 难得的,沈黎并没有和他针锋相对,语调平缓。 霍煜笑着伸出手:“谢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沈黎对他就不像之前那般平和了,总是夹枪带棒的。 他竟然都记不得了。 不过能重新冷静下来大家好好谈谈,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 “其实你没有必要装病的。” 沈黎很淡定,她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目光清朗而平静地与霍煜对视。 她好像有许久都不曾这样安静地和他说话了。 是为什么呢? 总是莫名其妙地被他调动了情绪,让她火大。 好些时候她都在告诫自己,在上京城这种龙潭虎穴里,得将心态放平,若是被情绪左右,很吃亏的。 就像之前在对面李家的时候,若被情绪控制,那她就会深陷泥潭。 “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的。”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冷静的沈黎,霍煜的心情很复杂,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沈黎却不管他是如何想的,开门见山:“眼下我们还是未婚夫妻,在外人眼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并不指望王爷对我坦诚相待,当然我也没有打算要和王爷交心交底,只是现在形势所迫,你我该装装样子的还是得装装样子。” “赶走裴元蘅是迫不得已,希望王爷莫要记恨于我,将我们之间合作的事情搞砸了,我也相信,王爷并不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人。” 她并不想再这样胶着下去,虽然她要广撒网,但霍煜无疑是网子里最重要的一条鱼。 至少这三个月,上到天子,下到百官,可都等着看他会不会暴毙而亡,所以这段时间她很安全,也能尽快攀交权贵,拿到离开上京城圣旨。 就算三个月后东窗事发,长公主发现她被骗了之后,她那个时候应该不在上京城了。 李家虽然混账,但他们说的却也是事实,定北侯府日落西山,她想要撑起这样大的一座侯府,只在上京城是不可能的,除非建功立业。 “你说完了吗?” 冷不丁的,霍煜开了口。 沈黎这才发现,他好像不高兴了,浑身上下都蕴着凌厉。 哦,她知道了,因为裴元蘅的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是撵走裴元蘅也是权宜之计。 裴家人在上京城太过招风,齐帝不追究就算了,若是追究起来,会牵连无辜的。 她头皮发麻,但还是不惧床榻上病号的凌厉,讪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应该明白,待到上京城的事才处理完了,你再接裴元蘅……” “哐当!” 霍煜一抬手,床边放着的药碗都被他掀翻在地。 他抬眼,手指卷缩握成拳头,发出了不友善的“咔”一声。 沈黎已经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果然这狗男人的死穴是裴元蘅,才刚刚提到人家的名字就这么大的反应。 可她也没错呀。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沈黎已经想好了逃生路线。 霍煜现在是伤着,可她也伤着,两人半斤八两,若是当真动起手来,她肯定会吃亏的,所以必须在他动手前,先冲出去,好像爬窗要快点。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我也是好心。” “所以,”霍煜抬头,深沉无比的眸光下藏着滔天巨浪,“本王应该多谢郡主?” “那倒不用……” “嚯!” 霍煜掀开被褥,沈黎几乎是瞬间爆发肌肉记忆。 “陆海!回府!” 霍煜觉得,他肯定是脑子抽抽了,才会想到和沈黎一个屋檐下好培养感情。 这家伙的心堪比北境大雪地里的石头,怎么捂都捂不热。 陆海在外面,起初没有听到针锋相对的声音,还以为自家王爷和郡主应该相谈甚欢的,可陡然间王爷暴怒的声音传来,吓得他一个激灵,立刻冲进房间。 “王爷……” “诶?” “郡主这是做什么?” 作为一名超级合格的侍卫,他有进屋子就扫视环境的习惯,可这一扫,就看到生气的王爷正在床边站着,而应该是事情导火线的郡主,此刻正双手攀在窗棂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脚已经踩上了窗台。 沈黎回头,刚刚好好隐隐地听到霍煜说什么回府,她茫然地扭过头来看,敢情不是要揍她呀。 吓死她了。 以前她没少挨大哥的打,爬窗逃是求生必备技能。 熟能生巧,爬的比较顺畅。 “那什么,”沈黎尴尬地退下来,用手擦了擦窗台,“我就是看看春见他们打扫屋子有没有尽心尽力,免得怠慢了王爷。” “呵呵呵……王爷这是要回去了哈,那慢走哈,我就不送了哈。” 她能明显感受到与她只有五六步距离的男人在生气,那张脸冷的能掉下冰碴子,就像她刚刚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他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哼!” 第110章 哪家的姑娘天天捅娄子 霍煜是一点儿好脸色都没给沈黎看,就算重伤在身也要回王府。 陆海担心不已:“王爷,朝朝姑娘说您得静养,要不还是再缓一两日回去?” “再在侯府养一两日,你就得给本王治丧了!” 他没被毒死、捅死、伤口爆裂而死,迟早都要被沈黎气死。 他气势汹汹地离开,要不是侯府完好无缺,春见等人都要以为他是刚刚抄完家的。 春见将熬好的药端着来找沈黎:“小姐,王爷这是怎么了?吃了火药?” 感觉一点就要燃了。 沈黎啧了一声,闷头干了黑乎乎的汤药,又顺带拿了颗蜜枣含在嘴里:“我哪儿知道,我就只是提了下裴元蘅而已,他就生气了,你不知道刚刚我吓得差点爬窗逃,我都有三年没爬窗了,你说说尴尬不。” 的确有点尴尬。 以前小姐犯错,将军总是会拿着藤条追着小姐满院子跑,小姐这才练就了一身逃跑的本事,上蹿下跳,用将军的话来说,就是侯府养了一只会捣蛋的窜天猴。 “不过好在那瘟神走了。” 沈黎如释重负。 “之前让你去办的事,可办好了?” 春见道:“都办妥了,所有关于夏日宴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送去长公主府吧。” 春见吃惊不小:“那可是咱们花了大价钱才买回来的东西呀,就这么白白地拱手让人了?” 定的园子、厨子、瓜果供应,还有其他的布置,歌舞戏曲,哪一处不得用银子,更别说买回来的那些供客人欣赏的珍宝,可贵了。 沈黎给了春见一个脑瓜崩:“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去吧。” 心中虽然不甘,但春见还是去办了。 不过一炷香,长公主府的人就来请沈黎过去了。 沈黎早就准备好了,还特意让秋见给她的胳膊打了个绷带吊在脖子上。 来到长公主府,霍问君见沈黎伤得不轻:“你这是怎么了?” “回长公主,遇人不淑,遭了劫匪,就这样了,还连累了厉王殿下,旧伤未愈又添欣赏,差点命丧当场。” 霍问君就知道,百因必有果,霍煜的报应绝对就是沈黎。 这好像赐婚后,霍煜就屡屡遭遇不测,虽说这都是小事,但天机散不到三个月就要发作,想想都觉得心情舒坦了。 “你让人送这些过来做什么?” 霍问君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置办夏日宴的,可今年的夏日宴原本就是周家来办,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些都是周家二公子此前托我置办的,说是让我多帮帮他祖母分担,只可惜现在周家二公子因为谋害王爷,教唆重犯而被问责,周家这一次的夏日宴只怕也办不成了。” “那与本公主有何关系?” “长公主千金之躯,深居简出,自然是不屑操办这种沽名钓誉的宴席,只是如今周家忙的不可开交,若是上京城多年来的四季宴席被打破,恐怕会引起不好的舆论,所以还请长公主稳定民心。” “这么好的差事,你为什么不亲自出面?” “我才疏学浅,哪里够格?” “够。” 霍问君笑容和善,她缓缓地起身,听着沈黎恭维的话,她心情很好。 走到沈黎的面前,她慈祥地拉住了她的手:“你聪慧过人,自然能办得好,原本本公主便是想让你以侯府的名义亲自操办的,只可惜侯府就只剩下你一个孤女,如今你有心,本公主便让清河帮你,可好?” “有赵姑娘帮忙自然是极好的。” 霍问君很满意沈黎的识大体,她笑着看了一眼赵清河。 赵清河立刻欠身:“舅母放心,我会好好地帮郡主将此次夏日宴办好,不会辱没了我们长公主府的名声。” “甚好,去吧。” 赵清河带着沈黎下去准备,一旁的花嬷嬷才缓缓地走上来。 “长公主,这位安平郡主心思深沉,短短几个月就能违抗懿旨,搞得李家鸡飞狗跳,搅弄风云,怕不怕这次夏日宴她另有所图?” 花嬷嬷是跟在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总是在关键时候为长公主排忧解难,所以在府上的地位也很高,就是赵清河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 “她自然是另有所图的。” 霍问君不轻易相信人,所以沈黎的话,她也是半信半疑。 “只是这丫头和他一样,古道热肠,总是喜欢帮人,可偏偏有时候帮的不是人,而是畜生。” “殿下……” “花嬷嬷,你说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这丫头明白,人心不古呢?” 霍问君唇角勾了下,摸着自己腕间刚刚换上的玲珑阁新款臂钏,嵌在上面的珍珠圆润,触手生温,品相极好。 “你说,这要是三个月后,霍煜死了,她一个人孑然一身的,怪可怜的,本公主瞧着,其实她倒是很衬一个人,嬷嬷觉得呢?” “殿下的意思是……” 花嬷嬷心领神会,并不点破。 “既然如此,夏日宴上,殿下便可让两人见上一面。”仦說Ф忟網 “本公主正有此意。” 这场夏日宴,应该很有意思吧。 …… 从长公主府出来,赵清河能感觉到外面的阳光明媚,纵然只是隔着一道大门,但门内和门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至少她的心境不一样。 “多谢。” 赵清河朝沈黎行了个礼。 “你和我道什么谢,”沈黎假装不懂,“是你平日在长公主面前表现好,所以这一次夏日宴才会交给你打理。” “可若是没有你搭好这个戏台子,舅母也不会愿意让我出来。” “你三番四次,明里暗里地给我出主意,我自然要好好地报答你。”沈黎睚眦必报,但有恩必还,“之前在处理李家这件事上,赵姐姐帮了我不少,多谢。” 赵清河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长公主府,她打小就被养在长公主身边,一言一行全都依足了礼制,外人看她富贵荣华,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不由己。 她其实很羡慕沈黎。 侯府与长公主府一墙之隔,自打六年前搬入了长公主府后,她时不时地就能听到墙壁外的鸡飞狗跳,她那个时候就很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能让素来气定神闲的侯爷骂骂咧咧,有失风度。 怎么就能一天天捅各式各样的篓子呢。 第111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但这一声赵姐姐,却是喊的赵清河心里发软:“你刚刚喊我姐姐?” 她后知后觉,目光定定。 “赵姐姐不喜欢?” 其实说不上来喜欢不喜欢,就是她不大适应。 在宗族里,倒是有几个年岁小的,平时也“姐姐、姐姐”地喊着她,只是后来她被养在长公主身边后,他们都不敢这样喊她了,总是一口一个“赵姑娘”,生生地拉开了距离。 其实她也只是个人,被宗族选中,被长公主看上,也不是她的错,可她却要被禁锢在这个方寸之地,久久不能逃离。 “赵姐姐,我知道今日玲珑阁有好看的首饰来,我们去逛逛吧。” 说着沈黎也不管赵清河愿不愿意,立刻拉着人往玲珑阁去。 赵清河不拒绝,她看着拽着她在前面小跑着的沈黎,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好似回到了从前,那样无拘无束的时光。 “你慢点,你还有伤,你胳膊还挂着呢!” 虽然她知道,沈黎这伤大概是包扎的比较夸张,就是为了博同情,但她肯定还是伤了的。 带着赵清河一同来到玲珑阁,季老板高兴地把新货都给摆上来:“郡主,这是刚刚到的,可要选选?” “赵姐姐,选吧,今日挂侯府到账。” “你都是这样阔绰的吗?” “侯府一直都是这样,有钱到处花。” 随着玲珑阁外讥讽都声音传来,钱三娘已经款步走进来了。 “之前还允许旁人耀武扬威地挂她账,你说她是不是傻。” 钱三娘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来到了柜面,她随手拿起一只珠钗:“我瞧着这个好看,不如挂安平郡主的账上可好?” 说完她自顾自地就将珠钗插进了自己的发髻中。 “哎,还以为进了李家门能有什么好处,没想到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账房都是空的,你说说你过去这些年到底补贴了他们多少。” 沈黎选了一只宝石戒指,又塞到钱三娘的掌心里:“以前我补贴了他们多少都无所谓,反正我侯府家大业大,有的是银子,不过让你办的事如何了?”Www.XSZWω8.ΝΕt 钱三娘看了一眼沈黎身旁的赵清河,这位姑娘她见过,之前在她手里买了不少药材,但她并不清楚对方的来历,所以也没有在这儿说明,只是提起了裙摆上了二楼。 “赵姐姐,走吧。” 赵清河点了下头,季老板立刻就安排人准备茶水和糕点送上去。 钱三娘见沈黎亲自带着赵清河上来,心知这也算自己人,于是也不藏着掖着:“李家那些人还防着我,不过李家日防夜防,家贼……不对,我也不算家贼,反正我也不是来加入他们的。” “李家那边最近安分了很多,因为宋氏和宋武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李训便在朝堂之上认错,自罚三个月的俸禄,并禁足一月,宋氏犯下的罪责便没有迁怒于他们,不过兖州宋家可就惨了。” 钱三娘和宋家并没有纠葛,除了之前宋武在李家混吃混喝还脾气暴躁之外,也没什么让人讨厌的。 “听说刑部那边接到了指令,满门抄斩。” 她压低了声音,生怕旁人听到。 赵清河问:“你这消息哪儿来的?” 她在长公主身边这些日子可从未听到过。 钱三娘道:“李训亲口说到,说是刑部尚书江淮给了他通了气。” 沈黎思考了下:“那应该错不了,只是谁去?满门抄斩这种苦差事,小小兖州城不可能有人能接手,所以也只有上京城安排人去。”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那家伙可是专门负责抄家的,只是现在他身受重伤,应该不至于安排他去吧。 “诶,不对呀。”沈黎看着茶汤的青绿色,“宋家虽然犯了重罪,但之前我去面圣的时候提及这件事,陛下都没有太过重视,那圣旨原本就是拓本,并不是原本,所以为什么这一次陛下会下旨?” 赵清河大胆地假设:“万一,不是陛下的旨意呢?” 沈黎和钱三娘齐刷刷地盯着赵清河,疯了吧! 赵清河拿起茶杯,晃动着里面青绿色的茶汤:“你不是也没听到李训说是圣旨嘛?” “话虽不错,但抄家灭族,这种事难道还有旁人敢下旨?”钱三娘不理解,谁还有这样大的胆子。 “有一个人敢。” 沈黎眸光深沉地看向赵清河。 三皇子,霍亭贤。 兖州天高皇帝远的,许多事并不可能全都传入齐帝的耳中,宋家并未入朝为官,不过是一方富贾,少了也无人会在意。 可为什么要在这种事大费周章地抄家灭族? 太冒险了,和他平日的行事作风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钱三娘并不关心这些,她托着腮:“不过郡主,李家最近太无聊了,我都快闲的长毛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那你想怎样?掀了李家屋顶的瓦吗?” “那倒不必。”钱三娘啧了一声,“我儿子还得靠着李家,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诚哥儿,我才不会那么虚伪而阴毒的一家子人生活在一起。” 说着她又从袖中取出书信:“李训的书房守卫森严,我也是趁着给他端茶递水时才偷拿到的。” 沈黎打开信,就听到钱三娘继续道:“这信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识的字并不多,也一知半解的,你瞅瞅。” 信是刑部尚书江淮写的,短短几句,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只是在信中提及了一个让沈黎和赵清河都觉得诧异的名字——沈从湖。 沈家嫡出,是现任的沈家家主。 赵清河问:“江尚书为什么会让李大人去找沈从湖,让他安排人参加夏日宴?他们之前认识吗?” 沈黎和沈家并不熟,在李家那段时间也没听到过李训提及过此人,而且之前李训自己都在说,得亏了傅阁老,他才能请来沈老太公镇压她,虽说功亏一篑,但至少也表明了李家和沈家其实并不熟络。 可为什么江淮会让被禁足在府的李训去找沈家人。 “会不会,他们还想找你的麻烦?” 第112章 立身之根本 钱三娘拿起第四块绿豆糕,若有所思:“虽说这几日李璟然倒是没什么动作,但他还是不服气的,好几次因为李宝珠说他就是因为得罪了你才将李家搞的这样鸡飞狗跳的,他都和李宝珠打起来了。” 玲珑阁的糕点好吃,她馋的很。 要不是这次借口春日宴李宝珠需要置办些首饰,她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出来采买。 至于李宝珠,现在正在府上规规矩矩地养头发,上次被沈张氏薅秃了头发必须要赶在夏日宴前养回来,不然上京城的贵公子们又如何能看得上她。 沈黎将看完了的信还给钱三娘:“应该不会。” 虽然李家之前一直都在找她的麻烦,但不至于会一直追着她不放,好歹现在李璟然正在定官阶官职的关键时候,好不容易他们之间的事已经开始缓和,坊间也没有闲言碎语继续传出来,对他们李家来说是大好。 犯不着在这种时候自找麻烦。 赵清河道:“之前李家不是找过周侍郎吗?听说周侍郎是给了承诺,会让李家满意的。不过最近因为周家二公子的事,可能周侍郎也不好多出面了,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会去找沈从湖的?” “我记得,沈家除了祖父这一脉之外,其他的全都是从文,鲜少有人从武,之前因为父亲和沈家几位政见不合,所以我们和他们也没有来往。” 钱三娘道:“你们在这儿猜过来猜过去的,也没有什么头绪,还不如静观其变,反正信上不是说了吗,要让沈家安排人来参加夏日宴。” 赵清河皱起眉:“我怎么觉得,夏日宴是个烫手的山芋?” 沈黎端起茶杯,轻轻地碰了下她面前的杯子:“不烫手,我何必找上长公主府?” 就是因为知道接手夏日宴,此间会有许多麻烦,所以才需要长公主府出面?” 原本夏日宴就是周家来办,可因为周远霄的事,夏日宴被长公主府出面截胡,气的周老夫人好几日都没有睡好觉。 身子日渐消瘦,宫中还有御医特意来诊治。 周家老夫人的母族显赫无比,父亲也是配享太庙的大功臣,她抚养的三个儿子和几个孙儿们都是有建树的,她一病重,好些人都上门来探望了。 周远志这几日并没有在朝堂上,他因为周远霄的事告假在府上休息,但那些探病的人络绎不绝,倒是显得周家门庭若市了。 周家老夫人躺在榻上:“长公主怎么就横插一脚了?难不成,她是发现了夏日宴咱们想做什么吗?” 周远志摇摇头:“不管她是不是发现了,我们只需要听从傅阁老的意思办妥此事便好。” “也是,希望兖州一事能够随着此次夏日宴落幕而告一段落。” 那件事,可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既然长公主要在其中横插一脚,那他也不介意将长公主拖下水。 …… 夏日宴需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沈黎忙的不可开交,幸好有赵清河与她一同料理,否则还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样子。 因着这一次是借长公主府的名义来办,所以所有的礼单、清单全都要给霍问君过目。 春见一边检查着刚刚添置的东西,一边不服气地叨叨:“小姐,咱们这是为了什么,之前已经送了那么多东西过长公主府了,现在还要继续,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吗?” 侯府再也有银子,也经不住这样造啊。 “钱没了可以再赚,可是机会没了,就彻底完了。”沈黎拍拍春见的肩膀,“你去点算下,还差什么,赶紧去办。” 春见欠了个身退下,秋见却心事重重地走过来。 “小姐……” “你想问阿宁的事?” 之前秋见就一直都郁郁寡欢着,他们现在都知道了沈奕宁不是沈战的儿子,那自然这孩子也没有留在侯府的必要了。 可这样大的孩子,不留在侯府,又能去哪儿呢? 且不说回到裴元蘅的身边去受折磨,现在裴元蘅都已经走了,三岁的小娃娃在路上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万一被拐子拐走了怎么办。 秋见思前想后,终于开了口:“能不能留下他?” “其实我应该答应的,毕竟这是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给我提要求,只是……” “小姐,小少爷很乖的,他……”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沈黎安抚着躁动不安的秋见,这段时间,是秋见在鸿鹄书院陪着沈奕宁,从饮食起居到欢声笑语,全都是她亲自照顾的。 裴元蘅整日都在和昌恒先生商量如何在朝野上下安排钉子,丝毫不理会这个捡来的儿子。 “秋见,他不能留在侯府,因为我们都会离开侯府。” 秋见惊呆了,她张了张嘴巴:“小姐,你在说什么?” 这里可是小姐从小长大的地方,之前李家要抢来,小姐都拼死守护的地方。 “小姐是要舍弃了侯府吗?” “不是我要舍弃侯府,是我们暂时都得离开。” “去哪儿?” “兖州。” 秋见明白了:“小姐是想亲自去查青甲军麓源一战大败的真相?” “不止,”沈黎深吸了一口气,“此前我诓骗长公主和陛下,厉王中了天机散,还有三个月他若不死,他们都会怀疑到我和厉王勾结,瞒天过海。厉王是陛下的心头刺,他想斩草除根,却又怕众口铄金,可我不一样,陛下要杀我,易如反掌。” “所以我要离开,去兖州找立身之根本。” 秋见糊涂了:“什么叫立身之根本?” “我非男儿,没有军功,陛下给的郡主封号,也不过是说我能择婿继承爵位,但我却不能继承爵位,所以我必须要打出军功来。” 秋见更糊涂了:“啊?这要怎么打?” 北齐自古以来,可就没有女官、女将军的说法,小姐这是异想天开吗? “夏日宴是我的一个机会,若是能够得到傅阁老的支持,那一切就能办妥了。”wWW.xszWω㈧.йêt “可为什么小姐不现在就去找傅阁老呢?” “因为还差一个棋子。” “谁?” “大皇子,霍亭生。” 第113章 没良心 夏日宴邀请的人员名单,她递给了隔壁长公主府,其中也只有女眷的名字,原本夏日宴就是为了各府女眷所准备的,但昨日赵清河在说,素来不怎么过问朝堂之事的长公主却忽然邀约了大皇子,而时间便是在春日宴,五月初八。 作为霍问君这六年来第一次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中来,她不可能做无谓的事。 …… 厉王府。 已经在府上憋闷了好几日的霍煜脸色并不好看,骆檀朝给他扎完针,气血又重新运行了一遍之后,才将苦涩的汤药递给他。 他和往常一样端着药就灌下去,还含了一颗梨糖在嘴里。 “你说说你,没事和人家置什么气。” 骆檀朝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明明心里就很在意,怎么就非得要闹到今日这种地步。 霍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那不也是来气了么,谁让她每次都拿裴元蘅说事,我和裴元蘅之间明明就清清白白的,她非得要将此事往歪了去想。” 骆檀朝收拾着药箱:“你解释过了吗?”wWW.xszWω㈧.йêt “怎么没解释过,她可不听,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那也是你的问题,你没有给足她安全感。” “她还要怎样的安全感?”霍煜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和沈黎相处了,“她现在想要什么,我没给?” “大侄子,不是我说你,你要是再这么一根肠子通到底地想小阿黎,那可能你们会渐行渐远了。” “什么意思?” “小阿黎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霍煜沉默了,沈黎想要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他不能允许她这样做。 “啧啧,”骆檀朝发出了不屑的嘲讽声音,“我还当你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没想到你弯弯肠子比任何人都多,你早就知道,她想要的,并非是在上京城立足,安身立命对吧?” 霍煜皱起眉,不发一言。 “她想去兖州,你为什么不帮忙?” 骆檀朝开满见山。 “你这样是想折了她的翅膀吗?” 不得不承认,霍煜是有私心的,他想要保护好沈黎,但同时也是想让沈黎不受伤害。 可这些日子以来,做的所有事,全都是在悬崖上荡秋千,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我是为了她好……” “你可知道,我们女人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样的自以为是,你当真是为她好吗?”骆檀朝将手放在霍煜的肩膀上,“她要查的事,你明明有法子,可为什么又要兜兜转转?我还不了解你,你是打算一网成擒。” 霍煜被说中了心里的盘算:“可我也不是……” “你都知道为自己谋划,把自己的利益摆在第一位,那为什么又要强行要小阿黎顺着你呢?你明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想查清楚麓源之战的事,为什么就不支持呢?” “我……” 霍煜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不过听朝朝姨的,好像的确是他不对。 但就算是他不对,她也不能将他晾在一边吧。 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她就一点儿都没有打算要来找到他吗? 至少看看他的伤要不要紧啊。 “你就作吧,迟早把媳妇儿给作没了。” 骆檀朝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她提着药箱转身就走。 霍煜愤愤地哼了一声问身旁的陆海:“最近侯府什么动静?” “侯府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在长公主府操持夏日宴的事,原本此事应该是周家来办,不过周家二公子惹了麻烦之后,周家也不愿意再出头,所以就落到了长公主身上,不过最近长公主倒是和大皇子走的挺近的,好似还有传闻说,大皇子也受邀了夏日宴。” “霍亭生不是才从北境回来吗?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这个就不是很清楚了。” 大皇子霍亭生可不像三皇子那般会台面功夫,总是兢兢业业的,在朝野上下的口碑算得上是好的。 若不是母族出身低微,只怕还当真能够成为能与三皇子一较高下的争储大热。 只可惜,君心难测,齐帝心中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将皇位传给他们两个。 “沈黎可在侯府?” 霍煜已经开始整理衣袍了。 陆海大喜:“王爷是要去侯府吗?” “不去怎么办?明明她招惹了本王,现在又将本王晾在一边,本王要是再不去,就该和朝朝姨说的一样了,得没了媳妇儿!” 好不容易求回来的赐婚圣旨,不能把自己作死了。 霍煜气势汹汹地来到侯府,正好沈黎要出门。 “王爷?”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霍煜脸色有些不快,“本王为你受了伤,你倒像个没事儿似得,到处跑,也不来王府看望看望本王,太没良心了。” 霍煜一顿不高兴,他本来是打算好好说说的,可看到沈黎和春见有说有笑地往外走,一点儿都不将他的事放在心上,他就很不舒服。 她当真是半分都不担心他呀,就不怕他死在王府? 太过分了。 “王爷府上有医女,还有御医隔三岔五地就要诊治,而且王爷不是在我侯府受了气么,我想着也不能给王爷添堵不是,这才没有登门,王爷的伤可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 “哦,那就好。” 沈黎说着就往外面走,霍煜赶紧把人拽住:“本王才来,你就要走?” “王爷这话说的,我本来就是要出门的。” “那你要去哪儿?”霍煜忍气吞声,“本王陪你去。” 沈黎指着隔壁:“我只是要去隔壁一趟,王爷确定要跟着吗?” 霍煜看了一眼长公主府:“还是算了,我在侯府等你好了。” 他不喜欢和霍问君交手,那个女人,是颠的。 不过他也牢记了朝朝姨说的,沈黎不是他圈养的金丝雀,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打算,若是强行拉扯,物极必反,到时候她就会像断线的风筝,一去不复还。 第114章 有事找王爷 沈黎并没有在长公主待太久,只是例行公事地同长公主禀告了现在的情况,确定了人员名单,对于大皇子霍亭生的事两人都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 只是从长公主府出来之后,沈黎的脸色有些奇怪。一旁的春见问:“小姐为什么还闷闷不乐的?刚刚长公主也没有为难咱们呀。” 之前小姐每次来长公主府,都会因为长公主咄咄逼人而郁郁寡欢的,但今日长公主什么都没有说,她都还是这样。 难不成是风水问题? “你说,厉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咱们侯府?” “啊?”春见没想到沈黎是因为霍煜来侯府而面有愁容,“王爷和小姐乃未婚夫妻,来咱们侯府也是理所应当的,之前他不是说了,会时常来看小姐,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可我和他不是前几日才狠狠地吵了一架,他这种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也不应该会来啊。” 春见笑盈盈地搀扶着沈黎:“王爷对外可能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可对小姐,咱们都看在眼里的。” “什么?” “王爷对小姐当真是极好对。” 虽说春见作为旁观者,而且又是她对丫鬟,但对于霍煜对她对好这件事,她持怀疑态度,的确她感受不到。 她只能在霍煜的言行举止之中感觉到禁锢和束缚。 让她很不舒服的钳制。 所以在走到大门口时,沈黎犹豫了。 她踟蹰不前,竟是在自己府门口产生了恐惧感。 她莫名的,有些害怕霍煜。 才刚刚想迈开脚往里面走一步,身后就传来秦若谷的声音:“安平郡主,留步!” 沈黎转头:“嗯?秦指挥使?” 之前她和春见、冬见复盘过鸿鹄书院的事,不可能会给南镇抚司留下把柄,所以秦若谷出现在这儿很令人吃惊。 “有事吗?” 秦若谷已经走上前来了:“关于周家二公子的事,我们南镇抚司有些小小的进展,想请郡主同我们走一趟。” 沈黎皱起眉:“周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转身就要走,可秦若谷已经追上来了。 秦若谷将人挡在府门外:“郡主若是不配合,那本官可以采取相应的措施。” “你们要做什么?”春见赶紧护着沈黎。“我家小姐可是陛下亲封的安平郡主,你们锦衣卫无凭无据的,就要将人拿下?” “本官何时说过拿下?”秦若谷纠正着春见的措辞,“本官只是说了,不配合会采取相应的措施。” 沈黎哼了一声:“那有什么区别吗?” 她顿了顿,又看向门房,故意拉开了嗓子,说得很大声:“秦指挥使现在无凭无据就想让本郡主跟你走,那是不是应该问问我家王爷?” 她着重强调了“我家王爷”四个字,门房的小厮立刻就明白了,扭头就往大厅去。 此刻霍煜正闭目养神,等着沈黎从长公主府回来。 他和长公主本就是同父异母,也不亲厚,而且中间还隔着皇位,所以他并不喜欢往隔壁走。 再者说了,长公主霍问君的心思太过深沉,和她相处片刻都要调动八百个心眼子,跟马蜂窝似的,还不如就在这儿等着伤了大半脑子都小狐狸崽子回来。 “王爷!” 门房都小厮快跑着赶来。 他着急忙慌地冲进来,也顾不得礼数了:“王爷,您快去救救我家郡主吧!” 霍煜猛的睁开眼,陆海问:“怎么回事?是在长公主府受欺负了?” “不是不是,就在咱们侯府门口,南镇抚司的锦衣卫来了,说是要将郡主拿下。” 霍煜“嚯”的一声就站起身往外面走。 “秦若谷!” 隔大老远的,他就看到了秦若谷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他大步冲过去。 “你要做什么?” 说话之际,已经横进了秦若谷和沈黎之间,强行将两人阻隔。 他回头担心地看了一眼沈黎:“没事吧?” 沈黎笑盈盈地摇摇头。 秦若谷冷着脸:“殿下倒成了侯府的常客,怎么哪哪儿都有你?” 他就是怕夜长梦多,专门来侯府找沈黎,想着避开霍煜,没想到却还是避无可避。 “本王来找未婚妻,也碍着秦指挥使的事儿了?”霍煜寸步不离,目光高冷,“秦指挥使是打算找本王的未婚妻做什么?” 秦若谷深吸了一口气,今日看来是带不走沈黎了:“没什么,就只是想找郡主问些小事,不过王爷在这儿,本官就也不问了。” 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打发走了秦若谷,霍煜才转身叮嘱沈黎:“以后若是秦若谷再找你麻烦,你不用客气的。” “我原本就没有打算客气。”沈黎拍拍霍煜的肩膀,“这次谢了。” 她并不想和秦若谷硬碰硬,所以才会让人去找霍煜,也幸好今日霍煜在侯府,否则她肯定会和秦若谷死磕到底的。 到时候必定会惊动隔壁的长公主府。 虽说结果还是一样的,她不会被带走,但长公主那边肯定会对她有所微词,免不了会影响夏日宴的事。 她是不想横生枝节的。 霍煜却没有理会她心里的小九九,只是笑着问:“你不生气了?” 他今日来是听了朝朝姨的话,特意来赔罪的。 的确那日在侯府发火是他的不对,虽然沈黎也不该在他面前接二连三地提及不相干的人,但作为男人,没必要和自己未来的妻子置气。 就像朝朝姨说的,万一把媳妇儿玩脱了,难不成还真的打一辈子光棍么。 沈黎想了想:“生什么气?” 她就没有生过霍煜的气,犯不着呀。 他们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有什么好生气的。 “就那天,我冲出侯府……” 沈黎回忆了下,那天……她可没有生气,甚至为了霍煜离开侯府,她还兴高采烈地和几个丫鬟痛饮了几杯,可开心了。 总算是甩开了这个牛皮糖。 “哦,”沈黎呵呵了两声,“我怎么会生王爷的气呢,朝朝姨不是说过么,生气容易短命,我大度。” 说完就往府里走,霍煜紧随其后。 “那你既然没生气,为什么这些日子不来找本王?” 霍煜不高兴了。 “就像今日,若是没有本王,秦若谷还不知道要将你带到哪儿去,万一当真进了诏狱,就是本王也得好好地想想该如何才能将你完好无缺地带走。” 锦衣卫的诏狱,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残忍得很。 第115章 浪费粮食 筹办夏日宴的时间过的飞快,自从上次秦若谷来找过沈黎之后,霍煜就得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天不见亮就来侯府,直到晚上才离开。 外面都在传,安平郡主这一次总算是觅得良人,厉王府家大业大的,也不怕被吃绝户,每一句话都足以气的李家上下暴跳如雷。 李璟然这段时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人都瘦了不少,脾气也很暴躁,在看到李宝珠精心呵护头发每日都要吃现磨的黑芝麻糊时,更是尖酸刻薄了:“你再怎么吃也那样了,难不成还以为没了沈黎的引荐,你能在夏日宴找到比我给你介绍的还要好的男人吗?” 李宝珠这段时间已经忍受够了,之前李璟然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连几次给她牵线搭桥,去见那个什么工部员外郎。 原以为是桩好姻缘,可她就远远地瞄了一眼,那人都已经四十好几了,府上还有两个妾室,她过去也是当妾的。 真不知道兄长是怎么想的。 “要我说,你干脆就从了人家黄大人,也省得在家里浪费粮食。” 李璟然越说越过分,李宝珠都气的喝不下去香香甜甜的黑芝麻糊了。 她板着脸,朝李训道:“父亲,我吃好了,先回屋子了。” “走什么走!” 李璟然不依不饶,“嚯”地站起身。 “你甩什么脸子给我们看,你当真以为自己能攀上几个上京城的贵女就翅膀硬了?人家也不过是看在我们李家的面子上,你算个什么东西!” “够了哦!”李宝珠这几日收到夏日宴的请柬心情原本已经算平复了不少。 原以为此次夏日宴沈黎协助长公主府操持,肯定会排挤她,不会给他们李家送帖子,没想到在惴惴不安之中,她竟然收到了。 她可高兴了。 也不枉费这几日她辛苦地养头发,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咱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兄长你不知道吗?” 李宝珠也没打算给李璟然好脸色看,之前明明她有良婿的,但都是因为这些人好高骛远,这才让她高不成低不就的,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好不容易现在攀上了夏日宴,她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 “因为沈黎的事,兄长现在的官职都还没有定下来,而且父亲也被禁足在家,难道还不够吗?你为什么非要和沈黎作对,人家现在是郡主!” “郡主又如何!” 李璟然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给沈黎站台。 他恼怒不已,一下子把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就算她是郡主,就算她得了圣旨,以后还不是要嫁人,还不是要臣服在男人之下,她嫁谁不是嫁,为什么就不能嫁我!” “嗤!” 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钱三娘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李璟然正在火大:“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笑着回锅肉好像炒得太老了,有些嚼不动,一会儿就别给姐姐送这个菜了,换些好咬的,毕竟牙酸。” 她指桑骂槐,李璟然是听出来了的。 “你说谁牙酸?” 钱三娘小心翼翼地往李训的方向挪了下:“老爷,妾身怕。” 她娇滴滴的模样很善于拿捏男人。 李训瞪了一眼李璟然:“你怎么和你小娘说话的?” 李璟然一想到那日李宝珠引狼入室,就更是愤懑不已。 都不长脑子的吗? 他若是在外面有私生子,还能弄到上京城? “赶紧道歉!” “不用道歉的。”钱三娘好心的大度,她施施然地一笑,“璟然这孩子也不过是对我有偏见而已,不过不碍事的,我当真是来加入大家的。” “可不是。”李宝珠觉得这件事她最有发言权了,“要不是小娘为我操持装扮,还给我买发簪,她又如何能出席夏日宴?兄长你每次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璟然气的浑身都在颤抖,他指着胳膊肘朝外拐的李宝珠说不出话来,钱三娘赶紧打圆场,可还没开口,就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好,现在大家都朝着她对不对,是我的不对了?那我走!” 李璟然转身就走,任凭李训再怎么在后面大喊“逆子”他都不为所动。 他隐隐地觉得事态不大对接,钱三娘已经在上京城这么多年了,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和李宝珠搭上线。 她必定是早就知道他们李家的存在,诚哥儿都五岁了,之前李家风头正盛她不来攀附,反倒是得罪了沈黎,成为了风口浪尖她就出现了。 感觉好像有人在下一盘大棋。 难道是…… 他冲出了李家,立刻去了定北侯府。 可定北侯府的人都认识他,一看到他就没有好脸色,寸步不让。 吃了闭门羹的李璟然心中愤懑不已,正要走,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李将军。” 他回头,就看到秦若谷正往他信步走来。 李璟然当下就将自己这些日子做过的那些缺德事全都想了一通,确定挨不着南镇抚司的边儿才道:“秦指挥使有事儿?”尐説φ呅蛧 “有点小事,想请李将军帮个忙。” “我和南镇抚司好像没什么交集。” 虽说李璟然是想攀龙附凤,但锦衣卫他还是避一避的好,毕竟之前和户部勾结的那桩事还未尘埃落定。 说着他就要走,可秦若谷分明不想放过他。 “李将军,若我是你,就不会舍下这一桩生意。” “嗯?” “安平郡主这段时间踩着你们李家,在上京城可谓风头无两,难道李将军能咽的下这口气?” 这话正中李璟然的心思,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他做梦都想找沈黎算账。 要不是有圣旨,有厉王撑腰,沈黎能像现在这样,目空一切吗? 还有长公主,明明一直都不问世事,深居简出的,怎么现在又站在沈黎这边儿了。 见李璟然有所松动,秦若谷笑道:“难道李将军要等到安平郡主找到麓原之战的真相才能与本官合作吗?” “你!” 李璟然心里害怕极了,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为什么锦衣卫会…… 秦若谷笑意更深了:“李将军不会以为,身为户部员外郎的周家二公子是不小心被本官抓到把柄的吧?” “你到底是……” 李璟然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秦若谷已经转过身,潇洒地留下一个背影。 “若是李将军想与本官合作,便移步南镇抚司。” 第116章 拿下 夏日宴如约而至,这一次长公主并未将宴席设置在城外的百花阁,就直接安排在了长公主府,完全不嫌吵闹。 因着这一次大家都在看长公主的面子,所以来的都格外早。 赵清河忙完来内院的事出来找到正在接待贵客的沈黎:“你这边可准备好了?” 沈黎点了下头:“已经差不多了,鱼儿就要上钩了。” “那你可别忘记答应过我的事。” “放心,我肯定会信守承诺。” 这条船上的所有人她都会一一安置了。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宴席未开,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却还是有不速之客。 秦若谷身形高大,一眼就能看到,而且在诸多女子中他身为男人就格外引人注目了。 他怎么来了? 帖子里面可没有他。 赵清河也纳闷:“门房到底是怎么办事的,都没有邀请帖子的人怎么也能放进来?” 沈黎却拉住了她的胳膊:“这里可是长公主府,若当真没有帖子,他能进来?而且就算南镇抚司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敢和长公主为敌不是。” 这倒是提醒了赵清河。 半晌之后,她才道:“难道是舅母?” 两人才迟疑了会儿,紧接着就出现了许多她们根本就没有邀请的人来。 比如,李璟然。 比如,周远志。 这种宴席原本是女眷的主场,可从未有过男人参加的先例。 女眷们虽然觉得吃惊,但转念一想,这里是长公主府,又会有什么问题呢,便也没多想。 只有沈黎和赵清河,两人面面相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不过只是片刻后,两人忽然惊醒了那般对视着,该不会是…… 赵清河心中担忧,她拉住了沈黎的胳膊:“若当真……”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今日一过,所有的事情都将尘归尘土归土。 沈黎原本还在想避其锋芒,没想到李璟然竟然找上门来:“沈黎!” 她即将要转身的脚步停下。 李璟然匆匆过来,赵清河第一时间挡在沈黎的跟前。 “这里是长公主府,你想做什么?” 可绝对不能让这个目空一切的年轻将军毁了他们辛辛苦苦的夏日宴。 李璟然却一脸无辜:“赵姑娘,这里是长公主府,我能做什么?” 他顿了顿,又朝沈黎行了个礼,就像赔罪似的:“之前的事,我希望能一笔勾销,不管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我们都不要计较了,可好?” 李宝珠听到这边的动静匆匆而来,一下子就看到了李璟然正在给沈黎赔礼道歉,赶紧冲过来:“沈黎,你这是做什么,是用郡主的身份向我兄长施压吗?” 虽然在家里,她很不满李璟然,可现在是在外面,就算他们兄妹不和,也不能让外人钻了空子。 沈黎莫名其妙,好在李璟然赶紧拽住了没脑子的李宝珠。 “我与安平郡主的事,你插什么手,把自己管好,你若没事,就赶紧回府好了。” 李宝珠委屈极了,她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李璟然是清楚的,她怎么可能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府了? 而且,她刚刚明明就是在帮他说话的,怎么就成了多管闲事了。 “兄长……” “好了,赶紧给郡主道歉。” 对于李璟然的一反常态,别说是沈黎了,就是赵清河也发现了不对劲。 李宝珠不答应,甚至还被李璟然按着头给沈黎道歉,引得周围的人都侧目而视。 赵清河摆摆手:“这是在长公主府,你们若是有旁的恩怨就自己解决,不要在这儿闹事。” 她招呼着沈黎往旁边来。 “我怎么觉得李璟然今日是吃错药了?” “不像是吃错药,倒是想另有所图。” 两人才刚刚开口,门房那边就匆匆而来:“大皇子来了。” 沈黎和赵清河相互对视了一眼,但两人尚未行动,李璟然就带着李宝珠赶紧往门口去了。 “你有没有觉得,李璟然好似早就知道大皇子会来?” 大皇子霍亭生并不参与这种宴席,今日是看在长公主的份上才出席的,他们并未声张,李璟然又如何得知的? 沈黎看向一旁正朝他们举杯的秦若谷,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赶紧对春见道:“你去厉王府瞧瞧。” 她总感觉哪儿不对劲,今日只怕要出大事了。 春见才要走,很快就有侍卫将人拦了回来。 长公主府的花嬷嬷直接将人带回到了沈黎面前:“郡主,殿下有吩咐,未免夏日宴被人打扰,所以目前来说,只进不出。” 赵清河都震惊了:“我没听舅母提及啊?” 花嬷嬷笑了笑:“赵姑娘最近和郡主走的太近了,没听到也不稀奇。”ωww.xSZWω㈧.NēΤ 沈黎暗暗地拉了一下赵清河的衣袖,让她不要再问了。 她们已经在被长公主怀疑了,再问下去,恐怕要提前露出马脚。 花嬷嬷看向了门房,门房的人立刻就心领神会地将长公主府的大门关上。 随着大皇子霍亭生的到来,整个夏日宴都仿佛生动了起来,原本还在谈天说地的女眷们,都开始小心翼翼地打探大皇子。 眼下大皇子乃长子,三皇子乃嫡子,立嫡立长,大家都是平分秋色的。 而且大皇子秉性纯良,也不像三皇子那般高调,所以在朝野上下,大皇子的口碑算的上是很好的。 若是能入大皇子的眼,与他为妾,说不定还能飞上枝头当贵妃。 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全都写在了脸上,可霍亭生却全然漠视,甚至都懒得看一眼,径自往内堂走去。 赵清河见花嬷嬷已经追着大皇子的脚步去了内堂,身子都控制不住地颤了颤:“沈黎,怎么办,舅母知道了。” 她怕长公主的很,从小到大,甚至连梦魇都是长公主。 她内心太渴望逃离了,要不然也不会和沈黎一起冒险。 沈黎倒是镇定:“不碍事的,一切按计划行事,霍亭生来了,那最起码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与其这样任人摆布,不如我们放手一搏,大不了就回到原点,也没有比正更糟糕的结局了。” 赵清河显然被说动了:“那到时候……” “若当真出了事,你只管将事情往我身上推,她也不敢杀了我。” 只要霍煜不死,她就还有生还的可能性。 这才想着,就看到门房急急匆匆地往里面冲,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紧接着秦若谷和李璟然都齐齐地往外面走,很快,就连刚刚来的霍亭生也火急火燎地往外面赶。 霍问君神色凝重,好似有些失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目光看向了沈黎。 “来人啊,把安平郡主给本公主抓起来!” 第117章 同棺合葬 谁都没有想到,夏日宴竟然会闹出这样的风波。 就是平时好事的李宝珠都往后面躲了去。 “安平郡主谋害厉王,其罪当诛!” “舅母,这是怎么回事?”赵清河赶紧拦下花嬷嬷带着来的人,“郡主她一直都在长公主府和我们一起操持夏日宴,又怎么会去谋害厉王殿下!” “方才御医坊来报,厉王暴毙府中,”霍问君都嘴角都快压不住来,但事关大局,她需得好好地演一番,所以尽可能地冷着脸,“御医验出,厉王是为一种剧毒而害,天机散,沈黎,你该不会忘记这种毒药吧?” 沈黎心下一惊,怎么可能? 有朝朝姨在,就算是天机散也伤不到霍煜半分的。 她才愣了片刻,长公主府的侍卫就将她给拿下了。 “长公主!我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你不能杀我!” 霍问君道:“是呀,你的确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我们都不能杀你,但能让你给厉王陪葬。” “来人!将她送去厉王府,准备与厉王合葬!” 圣旨上写明了,此事得办的越快越好。 “放开我!放开我——” 沈黎不断地挣扎,赵清河也被推到在地。 “舅母……” “你不是喜欢和沈黎在一起吗?不如,本公主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与她常伴,她在地下,你在地上为他们守灵,可好?” “舅母,不要,不要……” “将她给本公主一并带下去!” 侍卫的动作极快,很快原本喧闹的夏日宴就恢复了平静,一旁的李宝珠激动不已得差点哭出声来。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终于沈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他们李家以后在上京城终于可以横着走了。 但现在,她要做的事,可不是去看沈黎陪葬,而是要趁着赵清河被嫌弃,她趁机攀上长公主。 “长公主,”李宝珠走上前,朝霍问君行礼,“民女李宝珠,是门下省谏议大夫李训的女儿,方才瞧着好似赵姑娘惹怒了长公主,但请长公主莫要因为旁人而气坏了自己,一切都得以自己为重才是。” 霍问君悄然皱了下眉:“李璟然的妹妹?” “正是。” “你想取代赵清河?” 一下子被戳穿了心事的李宝珠略显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 她强忍着害怕,镇定自若地点点头:“长公主值得更好的。” “你就算那个更好的?” 霍问君哼了一声,摸着自己手腕上的臂钏,“你可知道赵清河这些年为本公主做过多少事,就凭你?” 她只是想吓唬下赵清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掌控了赵清河的一生,她就不信,沈黎不过只是和赵清河接触了几个月,就能诓骗的她为其卖命。 只要让赵清河亲眼看着沈黎被封进霍煜的棺材,她一定会怕,一定会认识到自己都错误,然后乖乖地回来,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李宝珠才不会气馁,她笑着说道:“长公主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我比不过赵姑娘呢?我可比赵姑娘更豁得出去。” 这话倒是不假的。 霍问君摆摆手:“那你就先将夏日宴收拾妥当了再说。” 李宝珠就像得了天大的恩赐,立刻点头哈腰地应承着,转身就立刻去操持。 花嬷嬷让人将赵清河带走之后,又折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她很是担心:“殿下,李家的人能信吗?” 就连赵清河他们都没有养熟,更别说李家这位了。 趋炎附势的本性,她很不看好。 霍问君笑了笑:“你都知道他们不信了,本公主又不是傻。” …… 厉王府。 霍亭生的动作很快,在所有人都还没有从霍煜暴毙的消息中回过神前就已经让人给厉王府挂上了白缎,灵堂都布置好了。 要说不是提前准备的,鬼才信。 沈黎被强行押进灵堂,黑色的棺椁在一片苍白之中,显得凄凉无比。 此刻除了陆海在棺椁之旁,府上的潜龙卫都不知所踪,陆海眼眶红红,显然是哭过的。 “怎么回事?!” 沈黎才一开口,秦若谷却给了人一个眼神示意,锦衣卫们拽着沈黎就往棺椁走去。 陆海冷眼看着锦衣卫将棺盖打开:“王爷都已经死了,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秦若谷抓着沈黎的手丝毫不松开,强行逼着沈黎靠近棺木,完全不理会陆海。 沈黎这才看到躺在棺材里面的人,可还来不及细看,就被秦若谷抬手丢进去。 “郡主——” 陆海想要过来阻止,可秦若谷却快人一步,按住了棺盖,大刀一挥,已然架在了陆海的脖子上。 “本官不介意,血染灵堂。” “秦若谷——”沈黎想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可才冒一个脑袋,就被秦若谷强行按下,紧接着,棺盖已经覆上! “啧!” 身下传来不屑地嘲讽。 平躺在棺材里面的霍煜没有睁眼,只是讥讽道:“看来你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 沈黎狠狠地拧了一把霍煜的胳膊:“那也不是你要强行拉着我陪葬的借口。” 棺材虽然大,但这样密闭的空间,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你当真是不要脸,竟然能想得出假死这招。” 从一开始霍煜传出暴毙的消息,她就觉得有问题,这家伙老奸巨猾,怎么可能真的死。 而且就算是真的,陆海的反应也太过表面化了,还有潜龙卫,厉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很不符合逻辑。 “那也得多谢你,要不是你想出借霍亭生之手,以对长公主大不敬的罪名获罪,离开上京城,我也不会想到置诸死地而后生。” 黑乎乎的棺材里,只有霍煜的声音,和沈黎均匀的呼吸声。 在黑暗之中他们谁都看不见谁,但仿佛又都看得见。 特别是沈黎,总是觉得霍煜那张讨厌的脸就在她面前。 她想做什么,都被人看的穿穿的,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此前她还想着用这种法子将赵清河等人都给带离开上京城,天高任鸟飞,赵清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她便能安安稳稳地去兖州,去查案,谁都管不着她。 没想到被霍煜察觉到了不止,还利用她唱这么大一出戏。 她可真是亏的呀。 “你别说话了。” 沈黎忍不住想伸手去捂住霍煜的嘴巴。 “这么小的空间,你多呼吸一次,就少些空气,到时候我们会被憋死的。” “呵呵呵……” 霍煜忍不住笑出声来,就算没有光,就算四周都是黑暗,他都能够想象得到沈黎此刻的一本正经。 “我让你别说话。” 沈黎生怕没有空气,赶紧伸手就循着声音去捂嘴,可原本棺材里面空间就小,她才往前摸索,就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唔——” 第118章 时机到了 沈黎重心不稳,急急地往前栽去,就在脑袋快要撞到木头时,腰身忽然一紧,急急地就被人抱在怀里。 霍煜叹息的声音就在耳边:“你说说你,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的,还想着单枪匹马地去找证据,别到时候证据没找到,把自己给弄没了,我上哪儿找这么笨的媳妇儿。” 他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很有蛊惑力。 加上周围黑暗一片,又在密闭的空间里,沈黎有些不自然,她挣扎了两下,耳边又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阿黎,别乱动。” “你……” 沈黎感觉到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她身子略微僵硬。 耳根子都在发烫。 “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 “待到出城,应该很快的。” “那空气……” “下面是空的,有气孔,死不了。” 沈黎这才稍微放松下来,整个人就趴在了霍煜的身上。 “也不知道春见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已经让潜龙卫去接应了,应该都能带走。” 沈黎听到他这样说,已经猜到了:“你是打算反了吗?” “不反难道等着他拿捏我们?” “你们?” “北境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我一出城,他们便会举兵而向。” 这是他蓄谋已久的。 沈黎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所以,包括昌恒先生离开,你都是计划好了的,我也只是你计划之中的一颗棋子?” 果然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家伙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会利用的。 霍煜倒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彼此彼此。” 沈黎自知理亏,也不多说,只是拍了拍霍煜,示意他挪一点点,她好平躺下来,这压着他也不是个事儿。 她其实心中百感交集的,也不知道事情能不能像她所预料的那样顺利,至少能安全出城已经是万幸了。 很快,棺材被人抬起来,她心里咯噔了下,难以抑制的兴奋。 棺材是用上好的柳木,隔音效果很强,里面说什么外面的人听不到,外面说什么,自然里面的人也听不到,下面的透气的小孔没人能看到,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出了城。 大约过了半日,棺材盖子才有被人打开的动作。 沈黎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直到头顶传来春见担心的声音:“小姐……” 她才睁开。 春见哭的眼睛都肿了,忙不迭地将人从棺材里拉出来。仦說Ф忟網 “小姐,可吓死奴婢了。” “秋见他们呢?” “都出城了,多亏了王爷。” 沈黎点了下头:“那赵清河呢?” “也出城了,不过现在长公主府好像发现了端倪,正四处找她。” 沈黎摆摆手:“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不能预料了,赵清河想要脱离霍问君的钳制不可能日日夜夜都活在我的庇护之下,她需要奋起反抗才是。” “秋见和小少爷已经往兖州方向去了,周嬷嬷还在侯府,一会儿会按着王爷的吩咐抱着免死金牌去告御状。” “嗯?” 沈黎回头看向霍煜。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告的。 霍煜尴尬地咳嗽了下:“周嬷嬷不愿意离开,若留在侯府,保不齐会被人盯上,所以我让她去给你申冤,到时候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世人肯定会将祸事全都怪罪在齐帝身上,所以这段时间,周嬷嬷会很安全。” “你倒是会算计。” 沈黎懒得和走一步算十步的霍煜废话,转头问春见,“马车可准备好了?” 春见才点了下头,霍煜却拉着沈黎:“你当真不和我回北境?” 沈黎挣脱掉他的手:“我的仇才麓原之战,不在北境,我和你去做什么?” 她有自己的考量,不可能为了男人放弃。 霍煜也深知,沈黎不是那种常年养在闺阁之中的大家闺秀,她更不是金丝雀,所以只能笑着放手。 “那你万事小心。” 沈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春见在后面追着:“小姐,当真要和王爷分道扬镳?”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目的都不一样,强行捆绑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儿,若有缘,自然能再见。” 沈黎上了车,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好似空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子,后面的霍煜已经上了马,马蹄溅起泥泞,绝尘而去。 一路往兖州去,沈黎虽然没有以定北侯府贵女的身份行事,但每查到一点点线索,就会将所有的事写成话本子,让说书人将这些桩桩件件全都宣扬出去。 不到一个月,兖州这边的事全都传回了上京城。 户部和兵部慌张的不得了,挨个地去找霍亭生解决问题,可霍亭生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只能让才刚刚投靠了他的李璟然去兖州查证。 时隔三个月,李璟然又回到兖州,他心情是说不出的矛盾。 又想攀附大皇子这棵高枝儿,又不想和之前的战事有任何牵扯,而且兖州宋家在被连根拔起的时候,他在上京城做的那些鸡鸣狗盗之事也被大肆宣扬出去,他甚至都不知道得罪了谁,回到兖州却还处处受限。 就是回了李宅,时不时地就会有人来砸臭鸡蛋。 与李宅只有一条街之隔的宅院里,秋见刚刚砸完臭鸡蛋,兴奋的不得了:“今日我只找到了几颗臭鸡蛋,明日我再去找点烂菜叶子,狠狠地砸李家的大门。” 春见嘻嘻一笑:“你应该砸李璟然身上的。” “我倒是想,可那不就暴露了小姐在兖州的事吗?” 秋见还是有分寸的。 沈黎笑了笑:“应该差不多了。” 秋见问:“什么差不多了?” 才这样说着,一只老鹰就飞了过来,在宅院上空盘旋了好几圈,才落下来。 它爪子上挂着个铁筒子,秋见立刻就去取。 “是北境传来的。” 刚刚开始她们都还不适应这种猛禽作为传信的工具,人家都是飞鸽传书,搁王爷这儿就成了飞鹰传书,太打眼了些。 秋见将信递给沈黎,沈黎展开一看。 她眼底涌出浓浓的仇恨:“你刚刚不是说,想砸李璟然吗?” “嗯?” “现在你就可以去抓人了。” 第119章 复仇 李璟然被砸了差不多小半个月的大门,简直莫名其妙,府上的人去报官,起初还有人受理,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府上的人推测应该是惹了地头蛇,可他是土生土长的兖州人,地头蛇除了宋氏之外,就只剩下他们了。 宋氏因为宋蓉蓉烧毁圣旨,宋武谋害厉王,桩桩件件加起来,给判了抄家灭族的大罪,早就没了人了。 哪里还有地头蛇。 若是才新起来的地痞流氓,也得问问他答应不答应。 瞧着手下人无用,李璟然正打算亲自出去找始作俑者,可才刚刚拉开宅院大门,臭鸡蛋就正中他的脸。 “谁!” 李璟然抹掉臭鸡蛋,差点被把自己当场臭晕了。 “胆敢在我李家大门口做这等卑劣之事,藏着做什么!” 他话音才刚刚落下,接二连三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全都扑面而来,要不是宅院里的人早早地被秋见制服,就要被他躲开了。 春见掂着手里的臭鸡蛋:“李将军,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是你!” 李璟然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不出他的意料之中,是秋见。 “好呀,你们两个沈黎的丫鬟,竟然敢欺负到兖州来了,沈黎都被活埋了,你们还敢嚣张!” “你们这是不要命了!” “今日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一定……哎哟!” 他话还没有说完,直接就被踹倒在地,就像陀螺似得,咕噜咕噜地滚下了楼梯,惹得在场的人都捧腹大笑。 春见立刻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脖子后处:“我家小姐有没有被活埋,那是我们的事,但李将军今日可得受受罪了。” 秋见上前来,一把将李璟然的后衣领提起来:“这种小罪算什么,和惨死在麓原之战上的青甲军有的比吗?” “你们要做什么!” “放开我!” 李璟然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大力地挣扎着。 可他早就松懈下来了,以为自己来兖州也只是过度一段时间,不可能会再上战场,所以武功一点都没有精进。 直到被秋见和春见拖着上了城楼,远远地看到城楼上那个纤薄的背影,他陡然间双腿都在打颤。 “你,沈黎?” 沈黎没有回头,一眼都懒得给他。 她眺望着麓原之战的方向,空气中仿佛还残存着半年前的血腥味。 久久不散。 “沈黎!你这是欺君之罪!” 李璟然努力地挣扎,也不断地叫嚣着。 他对城墙上的士兵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拿下!沈黎欺君,之前陛下说了让她给厉王陪葬的!她一定是从棺材里偷偷跑出来的!” “你们赶紧上报朝廷,将她送回去埋了!” 可城墙上的士兵纹丝不动,全然没有理会他。 至此,他才惊觉地发现,城墙上的士兵竟然有几个熟面孔,是……青甲军! “沈黎!你是要造反吗?” 沈黎身子岿然不动,风扬起她的长发:“李璟然,你可闻到了风带回来的血腥味?” “什么?” 自打麓原一战之后,和南楚之间就相安无事,南楚在那场战役之中得了甜头,多了两座城,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这里已经安静大半年了,哪里还有血腥味。 “你听,是青甲军的亡魂。” 秋风萧瑟,一望无际的金黄,让整个兖州都呈现出一种肃杀。 李璟然有些害怕:“沈黎,你是不是疯了!” 原本沈黎就很可怕了,再要是疯了,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若是有冤屈,可以去找陛下。” 沈黎这才缓缓地转过头,又转身往面对城内的那一边走过去。 秋见立刻将李璟然给押到了沈黎的跟前,春见立刻就走到城墙上的大鼓面前,拿起鼓锤,奋力地敲打起来。 “沈黎!你要做什么?” 李璟然心里害怕极了,早知道他就应该听父亲的话,多带些高手,总不至于这样被动。 还以为厉王死了,沈黎也陪葬了,上京城能给他们李家造成威胁的人已经没有了,他也从吏部那边得了一官半职的,一切都好起来了。 可谁又能想得到沈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当真是阴魂不散。 “沈黎,你听我说,现在你还有转圜的机会,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今日没有见过你,只要你放开我,我放你走。” 只要秋见放开他,他一定要让兖州太守抓了沈黎,就地正法! 沈黎却淡淡一笑,并不理会。 随着鼓声越来越高昂,城墙之下的百姓也聚集起来了 “李璟然,今日我给你一个认罪的机会。” 沈黎声音很清冷。 “只要你好好地将麓原一战的真相告诉大众,我便放过你。” 说话之际,她已经从靴子里抽出了短刀。 短刀锋利,出鞘还泛着冷冷寒光。 李璟然虽然害怕,但还是知道孰轻孰重,这种事怎么能够自己承认。 “沈黎,你休……啊——” 匕首扎入皮肉,嵌入肩胛骨。 剧烈的疼痛让李璟然瞬间生无可恋,额上逼出了大颗大颗地汗水。 “你……” “我耐心有限。” 沈黎松开手,任由短刀在李璟然的骨缝里卡着。 她弹了下短刀的刀柄,疼的李璟然又是一阵惨嚎。 “沈黎!你个畜生!你还有没有王法!我要上告朝廷,我要……” “嗤拉——” “啊——” 匕首一出一进,不过眨眼间。 城楼下的百姓都看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姑娘怎么在对李将军下毒手,都没有人管管吗?” “快,快去找太守!” 李璟然终于听到城楼下的人说人话了,他有救了。 然而他的希望却在下一刻尽数破灭,兖州太守还没有来,那些个说书人竟然开始慷慨激昂地讲故事,故事竟然是半年前的那场战役。 绘声绘色,好似身临其境! “年轻的李将军利欲熏心,竟然和户部、吏部勾结,陷害定北侯所率领的青甲军!” “导致麓原一战大败,我们北齐接二连三地丢失城池,百里硝烟,百姓苦不堪言,可实实在在的,罪魁祸首还不是他们,你们猜,是谁?” 李璟然感觉自己头皮发麻,他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也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这样趾高气扬,肆无忌惮,可一旦这个人的身份被曝光出来,那他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闭嘴!全都闭嘴!” 第120章 大结局 他快疯了,他想要下去阻止他们说话,可秋见却死死地拽着他。 “李将军,这里可是城墙呀,摔下去,粉身碎骨呢!” “放开我!” 就算粉身碎骨,也比满门抄斩的好! 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当今陛下,此前在兖州的嵘王殿下!” 李璟然双膝一软,身子就忍不住地往下滑。 完了,完了。 他在兖州城,若是陛下追究下来,他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李将军这是怎么了?” 沈黎玩着手里的刀子,一脸不屑。 “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秋见一听,立刻就将李璟然提起来,半边身子都推出了城墙外。 “你们要做什么!” 如果说刚刚沈黎只是小打小闹,那现在就是在动真格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璟然已经挨了好几个刀子了,他可以确定,沈黎绝对是疯了。 “你个疯女人!你最好放开我,我还能替你向陛下求情!否则……” “要不,你现在当众承认当初的恶行,我给陛下求情?” “你以为你是谁!”李璟然觉得沈黎简直是宽高自大,“你现在什么处境不知道吗?你应该是已死之人的,你这样做,是要将自己推上绝路!” 李璟然晓以大义:“沈黎,我知道,你我之间又太多误会了,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的,比如……” “报——” “报——” 城门大开,士兵的声音扬起来。 马儿四脚扬起尘土。 “报——” “国丧!” 李璟然眼睛都瞪大了:“什么国丧!” “陛下驾崩!国丧三天!” “陛下驾崩!国丧三天!” 士兵的声音贯彻着整个兖州。 李璟然听了之后一点儿都没有慌张,反而还兴奋起来:“沈黎!陛下驾崩,三皇子登基为帝,你识趣的,最好放开我,我还可以留你一条全尸!” 迟迟没有露面的兖州太守终于舍得出来了。 他颤颤巍巍地来到城墙门口,在绕了兖州一圈的士兵手里接过报丧文书。 “秦太守!” 李璟然就像看到了救星。 “快!快告诉这个疯婆子!是不是三皇子登基了!” 只要是三皇子登基,那他就有能和沈黎谈判的筹码了。 秦太守茫然地抬起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三皇子起兵谋反,早就被厉王殿下诛杀了。”wWW.xszWω㈧.йêt “你说什么!” 李璟然感觉这句话太陌生了。 “你刚刚说什么?” “三皇子谋反……” “不是,是后面那句,被谁!” “呵呵呵……” 李璟然身子都克制不住地颤抖,耳边是沈黎低声浅笑。 “厉王。” 李璟然惶恐不安地抬起头,撞入沈黎的眸光之中。 怎么可能! 厉王不是已经死了吗? 之前还闹得沸沸扬扬,就在夏日宴上。 他是亲眼看着沈黎被封进棺材的,也是亲眼看着棺材被抬出上京城去了墓地的,怎么可能! “秦太守,大声地念出来,如今的陛下是谁!” 沈黎的短刀就握在手里,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李璟然。 李璟然忽然就觉得头皮发麻了。 “是,是六皇子登基为帝。” “怎么可能!六皇子还是个孩子,他……” “可是他有摄政王啊。” 李璟然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淌。 城墙之下的秦太守立刻附和:“是呀,厉王殿下力挽狂澜,扶持六皇子登基为帝,如今便是摄政王。” 那明黄色的卷轴上写的清清楚楚。 李璟然整个人都麻了。 “所以现在,你能说了吗?” 沈黎手里的刀再一次狠狠地扎入李璟然的后背。 “你若还要与我僵持,我便,将你凌迟。” “你……” 李璟然痛的牙齿都在打颤,可面对沈黎却再也没有了傲气。 “我说……” 此刻与沈黎作对,就是找死。 之前她是死人,可如今厉王成了摄政王,她就是未来的摄政王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我……” 城墙之下的说书人,和秦太守,甚至从衙门里匆匆赶来的师爷,全都提起了笔,挨个地等着李璟然的话。 “是我领了密旨,户部从上京城传来的密旨,陛下……不,是先帝,忌惮定北侯功高震主,且又与前太子,不,是与摄政王过往密切,所以让我在粮草军备上动手脚,是我罪该万死。” “是我害了青甲军,不止勾结宋家用次等军备,更是与南楚将士勾结,出卖了青甲军的布防图,才导致侯爷吃了败仗,丢了城池,是我,可我也是奉命行事。” “是陛下的旨意,又不是我……” “沈黎,不,郡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奉命行事,放过我吧!” 李璟然给沈黎跪下了。 “是我,不知所谓,是我在战场上谋害了你的父兄,是我恬不知耻,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郡主!” 沈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过你?” “你……” “你们可都记录妥当了?” 秦太守和一众人都点点头:“都记录妥当了。” 沈黎抓起李璟然,匕首狠狠地扎入他的心窝子,然后将人推下城墙。 李璟然狠狠地砸在了地面,鲜血从口中喷出来,他茫然地看着城墙上的人,只觉得她遥不可及,仿佛还是在大半年前,她只是那样单纯的女子。 “沈……” 沈黎连多一眼都懒得给他,转身下了城墙。 秦太守手里还有另外一道明黄色的卷轴,那是新帝登基后第二道圣旨。 “郡主。” 秦太守快步迎上去,将圣旨塞到了沈黎的手里。 “郡主可得收拾收拾,要回上京城了。” 沈黎垂眸,才刚刚一打开,就看到两个无比熟悉的字眼——“成婚”。 她抗拒地想要将圣旨还给秦太守,秦太守却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郡主若是想抗旨,只管和王爷说。” “嗯?” 她才发出疑惑,一道清冷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 “咱们死都同穴过了,就成个婚而已,难不成你还怕?” 沈黎转身,一身玄色衣袍的霍煜脸上风尘仆仆,他眼下还有两团青黛,分明就是没有睡好。 他大步走上来:“朝朝姨还在上京城等咱们,你若不回去,那本王也懒得回去了。” “你要点脸好吧。” “人都没了,本王要脸做什么?” 霍煜握紧了沈黎的手。 他刚刚平完乱就来了,一点儿都没有休息。 “阿黎,我们成婚吧。” 他很期待,就算是有圣旨,他也想从沈黎口中听到自愿的回答。 沈黎望着霍煜深情款款的眼睛,良久才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