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系万人迷》 1、1 伏黑惠来班里的时候,发现班级里多了一个人。 教室里的氛围也变得很不一样,门口趴着好多人,全都在偷偷地朝里面看,连他拎着书包走进来都没有发现,全部都静悄悄地,把视线紧紧地盯着教室里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伏黑惠也把视线挪向那里。 那是他的位置,旁边却多了一个人。 应该是新来的转学生。 此时新来的转学生正趴在桌子上,把脸扭向另一边,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她薄薄细细的肩膀,还有头顶毛绒绒的、被窗外的阳光照过之后暖绒绒的光晕。 风一吹,她头顶上的碎发就跟着一晃。 窗户、阳光、微风。画面就像是猫咪趴在桌子上睡觉一样,显得有种很安宁的美好。 教室里也很安静,好像都不想打扰她一样的安静。 伏黑惠走过去,正在犹豫怎么穿过围着她的一群人,转到他的位置上去,正好班长过来了,带着黑框眼镜扎着双马尾的班长轻轻敲了敲转学生的桌子,很不好意思一样轻声叫醒了她。 “阿喏……不好意思,新同学……” 班长的声音都有些紧张得发颤。 伏黑惠也有些好奇,是怎么样的女生,吸引了这么多人过来围观,连平时凶巴巴的班长在她面前都变得如此羞涩了。 于是他下意识地轻轻瞥了一眼。 没想到她就是这个时候抬起了头,头顶毛绒绒的光晕也跟着一晃,露出一张从未见过的好看的脸。 是真的很好看。 不过……怎么说呢。不是那种普通的,随处可见的,单纯五官长得漂亮的那种好看,而是那种仿佛从眼睛里就透露出灵气的,非常灵动的好看。她的发丝乱糟糟地,还有几缕黏在白嫩的脸颊上,脸颊上还带着压久了的红晕,阳光照过来,还可以看到毛绒绒的质感,像一颗桃子一样。一双眼睛刚刚睁开,还带着懵懂,但是却又非常清澈透明,亮晶晶水汪汪的感觉。 是那种……像漂亮的水晶,像清澈的小溪,像阳光下的玻璃一样,很有灵气的纯粹的漂亮。 ……怪不得那么多人过来看她,连班长跟她说话都害羞。 伏黑惠的视线停了一瞬。 “朝仓唯。”她的语气浅浅淡淡的,像檐下冰凌。 冰冰透透的,连声音都十分好听。 她抬起眸子笑了一下,乌黑的眼睫过分纤长,淡粉色的嘴唇,柔软白皙的脸颊,黑水晶一样的眸子看向扎着双马尾的班长,“我的名字是朝仓唯。” “啊……抱歉!”班长坂田奈美的脸颊刷地红了,一个劲地鞠躬,“抱歉,朝仓唯同学!” 朝仓唯…… 伏黑惠收回视线,从她们身边走过了去,他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了上去,把书包里昨天借的还没看完的松本清张的《点与线》拿了出来。 他把书打开到昨天看到的那一页,轻轻压了压,用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习惯性地转了转笔。 他的目光垂下看着桌子上的文字,心思却有些不集中,耳朵里传来转学生和班长的对话。 “阿喏……朝仓同学……这是社团登记表,今天下课之前需要交给我,你可以看看要加入哪个社团……” “必须要加吗?”她反问,清透的声音显得很无辜。 “我不想加入社团。” 嗯……还很理直气壮。 伏黑惠的嘴角很不明显地勾了下,垂眸看着书本上松本清张勾勒的诡计故事。 “啊?啊!不行的,必须要加,至少一个……”坂田奈美的声音很纠结。 “哦……”她好像点了点头,伸手拿过了班长手里的社团表。 “嗯……需要交钱买服装的全都不要……所以篮球社、运动社全部划掉……” 她小声嘀咕,低着头在纸上划来划去,头顶上软软竖起来的绒毛跟着晃来晃去,在伏黑惠的余光里动来动去,惹人在意。 伏黑惠凝神,看着书上自己昨天惦记了很久没看完的结局。 点与线……在列车站台失踪的男人……尸体出现在海边…… 点与线…… “决定了!”她手中的笔好像在纸上轻轻划了一条线,发出轻微的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那就文学社吧!每周只用去一天,事情也很少。” 伏黑惠无意识转着笔的手一顿。 啊……文学社啊。 真糟糕,是他的社团。 …… 嘴上说着麻烦,但是下课以后伏黑惠还是迟疑着到达了文学社。 学校里社团的最低人数是3人,低于3人的社团会被强制解散。 像文学社这种历来没有什么存在感,既没有运动部活有意思,也没有演奏、探险、摄影等等有趣的“幽灵社团”,堪堪处于被解散的边缘。 ——加上伏黑惠,也只有刚刚三人。 而且高年级的学姐即将升学退部,这下整个社团就只剩下两个人。 如今朝仓唯加入进来,在部长眼里应该是解了燃眉之急吧。 伏黑惠一手将书包挂在肩上,推开了社团部活教室的门。 果然,教室里的场景让人一言难尽。 “啊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扎着高马尾的部长真田优子一脸荡漾的笑容,不停尖叫着揉着新来的转学生的脸。 而那个转学生也像个笨蛋一样,笑着任高年级的学姐揉着脸颊,头发也乱糟糟地,软软的发丝跟着晃悠,白嫩的脸颊也变得红扑扑,还在那傻笑。 眸子亮晶晶,见到推门进来的他,还跟着扭过头来歪着脑袋试图打招呼。 真田优子也跟着转过头来,“是不是很可爱?是不是很可爱?!” “真田学姐……”伏黑惠有些无奈地扶着门。 “快说是不是很可爱!”真田优子的眼睛都变成了爱心。 “嗨、嗨……”伏黑惠无奈地走过来,把书包挂在桌子旁,坐到他习惯坐的位置上。 名叫朝仓唯的转学生好奇地看着他,见他视线挪过来,还弯着眼睛笑了。 头顶的软发晃悠悠。 伏黑惠收回视线,打开还没看完的《点与线》。 那边的部长真田优子又已经气势很足地站在讲台上发话了。 “大家!”真田优子伸出一只手举得高高的,另外一边的肩膀垂下来,她的眼下带着些青黑,显然最近都很疲惫,但是此刻却非常兴奋。 “既然今天终于有新人来了,那我们就为了迎接新人,一起做一次社团活动吧!” 2、2 伏黑惠的视线淡淡落在她垂下来的那边肩膀,又垂下眼睫,没有做声。 这个家伙,还做什么社团活动啊…… 都这个样子了,又要折腾什么…… “好呀好呀!”什么情况都不明白的朝仓唯热烈鼓掌,眼睛亮亮地。 在场的除了他们三个,剩下的那个社团成员是比伏黑惠还沉默寡言的一个小胖子,正阴暗地坐在最最角落里,好像被前排闪亮的人给刺到了一样,肩膀都缩了起来。 “你!胖丁!你说是不是!”真田优子的手指指着最后排的小胖子。 小胖子浑身一抖。 “……不是胖丁啦……是村井武……”小胖子苦着脸小声嘟囔,显然招架不住。 “哎呀不管啦,胖丁你说是不是要庆祝一下!” “是……是……”见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小胖子的脸更加埋了下去,声音越来越小。 “那么,伏黑!你说呢?”真田优子又指向伏黑惠。 伏黑惠的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真田优子的肩膀上,好像压根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问题上一样,只是从鼻腔里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朝仓唯双手撑着下巴,笑着看着讲台上的学姐。 她的视线落在学姐的脸上,好像被她的热情感染了,很喜欢这个活力十足的学姐一样。 “那么,我们就来一次交换读书吧!”真田优子道。 “每个人都和对方交换最近读过的一本书,今天的话,就从伏黑惠开始!作为社团的前辈,伏黑你就带着新来的小唯酱一起读书!” “要读最近读的一本书哦!”真田优子走过来,弯下腰捧着朝仓唯的手,整个人散发着粉色的泡泡,然后转脸面对伏黑惠,神色一下子变得黑暗,“要好!好!读!哦……务必让唯酱感受到我们的热情!” 伏黑惠感觉自己头上挂满了黑线。 真田优子却又瞬间转过脸去看着朝仓唯,一下子春暖花开,“小唯酱,不要担心,伏黑作为我们的副部长,也是很可靠的呢,今天就让他带领你感受文学的魅力吧……” 她说着捧着朝仓唯的手,拉着她向伏黑惠靠近,社团活动的教室里课桌的摆放是和正常上课的教室不一样的。 不同于白天教室里一张一张课桌分散开的布置,这里的桌子拼在一起,朝仓唯坐的正中间,和伏黑惠坐的位置就隔了一张短短的课桌。 “……诶?”朝仓唯的手被真田优子拉住,放在了伏黑惠的手上。 “你们、要好、好、相处哦~”真田优子拿出部长的气势,低着头眼睛抬起来,显得又几分压迫感。 朝仓唯的手被真田优子按住,放在伏黑惠随意搭在书页的手背上,惊讶之下手指不由自主蜷缩了下。 伏黑惠感觉自己的手背一痒,很想动,却又按耐住了,他很烦躁一样侧过脸嘟囔了一句:“……真麻烦。” 然后他另一只手随意地抬起来,好像只是不小心,隔着些许距离划过真田优子俯身过来的肩膀上。 一阵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过真田优子肩膀旁垂下来的一缕头发。 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真田优子肩膀上粘稠阴暗的怪物无声地嘶叫了一声,扭曲着消散了。 伏黑惠这才收回手,等收回了手,才发觉自己放在书页上的那只手,感觉很奇怪。 ……转学生的手,还被按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手指细细的,指尖很干净,白皙中透着粉。 伏黑惠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看去,转学生,那个漂亮的转学生,被此刻一脸疑惑的真田优子拉过来按着手放在他桌上,转学生的身体因此往前倾,脸上还带着惊讶,头发散乱着,显得她的脸更小。 见到他看着她,她的眸子突然亮晶晶,清澈透明的笑意从她脸上露出来。 好像很惊喜一样,那双眼睛干净得近乎亮着光,伏黑惠从她的眸子里可以看到自己。 气氛有一瞬间不为人知的停滞。 “啊……”真田优子这时候一脸疑惑地扭着脖子站起身来,“……怎么一下子感觉轻松了……” 伏黑惠突然抽回手,有些不知道做什么一样低头去看自己的书。 两个人的接触瞬间断开。 朝仓唯也跟着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一样低下头。 伏黑惠看了她一眼。 她低着头一个人坐着,肩膀也垂下来,头顶软绒绒的头发也跟着蔫哒哒,好像有些委屈拘谨。就像小动物试探着伸出手却被拒绝了一样。 伏黑惠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真田优子就又元气满满地挤了过来,“哎过去点过去点!” 真田优子伸出手把伏黑惠往那边推,“坐这么远还怎么看书啊!” 伏黑惠本来纹丝不动,听到她这句话踉跄了一下,椅子也跟着被拖动,在教室里发出滋啦的声音。 “哎呀过去啦过去啦!” “不要害羞哦!”真田优子十分大咧咧地把伏黑惠往朝仓唯那边一推,“伏黑啊,等我走了这个文学部就靠你啦!今天务必要将新社员留下来!” 真田优子眨了眨眼睛,“就看你的了,伏黑!” 伏黑惠被挤到坐在朝仓唯旁边,肩膀不小心挨到朝仓唯的肩膀,感觉她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猛地颤了一下。 伏黑惠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他尽力坐直,将肩膀收回来,他把正在看的书推过去,放在两人的中间。 “……这是我正在读的书。”他小声道。 “这才对嘛!”真田优子哈哈笑着站起来很畅快地伸了个懒腰,“那你们慢慢读,我去给你们泡壶茶~” 不靠谱的部长终于离开,伏黑惠无声地松了口气,旁边的朝仓唯这时候也像松了口气一样松懈出声。 等那口气声发出来,她才突然发觉一样抬手捂住嘴,两个人对视着笑出了声。 她眼睛弯弯,伏黑惠感觉刚刚令人莫名有些紧张的气氛也骤然消散了。 “朝仓唯。”她伸出手。 “伏黑惠。”伏黑惠犹豫了一下,轻轻一握就放开。 “是‘恩惠’的惠吗?我是‘唯一’的唯哦。”朝仓唯的神色有些得意,狡黠的笑意从她的眼眸里露出来,好像很为自己名字的寓意得意。 3、3 “嗯。”伏黑惠有些好笑。 还是小孩子啊。 会为自己的名字感到开心。 他把书又推过去了一些,“这是松本清张的《点与线》,是推理小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 “咦?你也喜欢看这种书吗?”朝仓唯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是那种从不看课外书的酷酷的帅哥。” “……哪有。”伏黑惠有点不自在,不知道是因为她说的“酷酷的”,还是因为她很自然很单纯地夸了他的外貌。 这个家伙,一点自觉都没有吗? 比外貌,谁能比得过她呢? 这样毫不自知地夸奖别人长得好看。真的是…… 朝仓唯的手指按在摊开的书页上方,另一只手撑在板凳上,这样好让两个人更好地看同一本书。 这样确实方便一点,伏黑惠也没有想什么,下意识地和她做出同样的举措,把靠近她那边的手放下,也撑在了板凳上,可是才一放上去,他浑身就僵了一下。 他的小拇指、正好挨到了她的手上…… 软软的、微暖的感觉…… 很轻微的触感,但是显然十分让人在意,伏黑惠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朝仓唯很疑惑地抬头。 “……怎么了?” “不、没什么。”伏黑惠垂眸看着书,他抬起手,把胳膊放在了桌子上。 可是放在桌子上,就更不妙了…… “这本书我看过哦!”朝仓唯兴致勃勃地开口,“点与线,松本清张从书名就已经剧透了。” “啊……哦。”伏黑惠有些走神,完全没有理解她在说什么。 只感觉她说话的时候,身体也会跟着轻微地一晃一晃的,像站在电线杆上毛绒绒颤巍巍的小鸟,带着毫不自知的得意洋洋,而她身体一晃,他胳膊上的触感就好明确。 伏黑惠感觉自己耳尖有点热。 这个家伙、这个……没有任何分寸、丝毫不知道危险的家伙…… 伏黑惠的后背绷直,尽力将胳膊往自己身侧收回,那柔软又丰盈的触感才感觉离得远了一点。 可是拉开了距离,却感觉更让人折磨。 啊,怎么说呢。 伏黑惠的脑子里乱七八糟。 就好像两个离得很近,却分明没有接触的影子,但是就因为离得很近,于是边缘的部分就会像发生了渗透一样,隔着距离也会渗透在一起。 ……他感觉她的体温,就是这样渗透了过来。 还有她身上的香气。 淡淡的、冷冷的香。 淡到如果不是离得近,绝对闻不到的香。 伏黑惠感到有点烦躁。 遇到无法处理的难题、想不出办法的那种烦躁。 他就僵持着这个姿势不动,朝仓唯突然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 她凑过来仰起头,脸颊白嫩嫩的,眼眸水汪汪,亮晶晶,这么近才发现她鼻翼旁边还有颗很小的痣,不满地看着他:“没有在听吗?嗯?” 伏黑惠还没有回过神,“啊……嗯。” “说这个啦这个啦,”她的手指点了点两个人面前摆着的书,小鼻子皱了皱,有些娇气不满,“松本清张的诡计呀,你看,站台来来去去的车是不是就是一条条线?在线与线之间,站台里的人就是一个个点,横着看过去……” “你是说?”伏黑惠的脑子里感觉突然连起线索,亮了一瞬。 “没错!”朝仓唯亮晶晶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神态非常惊喜,还带着些孺子可教的得意,仿佛遇到了一点就通的知己。 神态骄傲可爱,毛绒绒的,像得意地抖着翅膀的小雏鸟。 而且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漂亮。 注视着人的时候,像是夜幕之中只为他照明的星星,一瞬间把所有的光华都为他绽放,清澈纯真。 伏黑惠不自觉微微笑了,“原来点与线是这样。” 站台的列车来来回,就如同同时有无数条线条来回,偏偏却让目击者隔着几辆列车看到了对面站台正在上车的被害者。 那么目击者当时所在的“点”,就必须是时间、地点都非常恰到好处的那个“点”。 这种过度的巧合,就是“诡计”,杀人者的诡计,也是松本清张设计的诡计。 穿着白衬衫,黑色头发全都肆意地向四周伸展刺出,看着难以靠近的少年此时冷淡的表情微微融化,显露出几分温和。 “你也喜欢看书。”他道。 “哼哼。”朝仓唯轻哼了两声,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将脸对着坐在她旁边的伏黑惠,“我喜欢读有着复杂深刻的感情和出色诡计的推理小说,简而言之就是更偏向社会派一点啦。” “哦。”伏黑惠把桌子上的书合起来,封面上用干净利落的字体印刷着作者的名字。 松本清张……社会派的鼻祖。 难怪她也看过这本书。 “你呢?”她眨了下眼睛看着他,说话的时候,她腮边的一缕发丝顺着她的呼吸被吹起来,又软软地落在她白嫩的脸颊。 伏黑惠的手指顺着书页的边缘将封面压好,“我喜欢看纪实文学。” “哦,”应该是被痒到了,她鼓着嘴故意把那缕发丝吹开,“那你就是本格派的。” 伏黑惠不置可否,没有回答,只是垂眸看着手里的书本。 她一只手垫在脸颊下,将软嫩白皙的脸颊肉挤得鼓起来,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悄悄地挪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口。 制服下的白衬衫,袖口质地偏硬,被她轻轻的扯,若有似无的力度,反而让人感觉痒痒的。 伏黑惠的眼眸移过去一瞬,没什么表情。 看到他没有反应,朝仓唯又去勾他的手。 男孩子的手比起同龄的女孩,手掌骨骼突出,更显宽大和修长,朝仓唯伸出两只手指,试探着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本来很轻易就可以躲开的。 但是可能是聊天很轻松,第一次和人交流到彼此看过的书让人产生一种共鸣。 伏黑惠突然就不想反抗,近乎迟钝地想看后续的反应,想知道她后续的动作。 “那我下次可以带我喜欢的书和你一起看吗?”朝仓唯小声道。 伏黑惠从鼻腔里应了一声,“……嗯。” 4、4 “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吗?”她摇了摇他的手指,声音有点可怜。 伏黑惠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看着她,却也没有收回手。 好像看出了他的不拒绝,朝仓唯又试探着握紧他的手指,脸上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我们算是朋友了吧?”她的眼眸越来越亮,笑容灿烂。 最后甚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软软的、微凉的细腻触感突然包裹住他的掌心,像小动物一样不顾人拒绝就扑过来软软地撒娇。 她笑得傻兮兮,握着他的手不停地晃来晃去。 明明是很轻的力道,一挣扎就可以松开,但是一想到刚才他抽出手时她委屈的样子,突然就心软了。 伏黑惠不自然地侧过脸,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被打败了。 社团活动一直到夕阳落下时结束。 朝仓唯换好鞋子背着书包,笑容灿烂地挥手和新认识的朋友伏黑惠告别。 “伏黑惠,明天见啦!” 伏黑惠单手插兜,一只手将制服外套勾在背后,目光触及朝仓唯在夕阳下灿烂的笑脸,视线游移了一瞬,算是回应了一声。 “……唔。” 什么明天,明天他也不一定会来,毕竟他可不是什么好学生啊。 但是朝仓唯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回应,更加用力地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背着书包的样子……好蠢,像幼稚园的学生。 伏黑惠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转向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我回来啦!”朝仓唯打开门,大声地喊了一句。 房间内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回应,她都习惯了。 朝仓唯打开灯,家里没有人。 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蹲在地上换好鞋子,然后啪嗒啪嗒地往屋内走。 一路走过去,一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晚饭是便利店买的一块红豆面包,她一边塞到嘴里,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冰水激灵得人脸颊和后颈那一片都发麻,她像小猫甩毛一样抖了抖,然后收拾好东西去冲了个澡。 深夜,屋子里的灯全部都打开,可还是会有照不到的东西。 朝仓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怀里抱着一件妈妈的外套,深深嗅了口气,安心的味道。 她这才把自己团起来,侧过身,很小心地挪动身体,让被子的每一个角都压得实实的,直到感觉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了,这才慢慢闭上眼睛。 床上缩成小小一团的像是躲在巢里的小动物,侧着身体面对着门口,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 更显得她的背后,床角一团狰狞的阴影十分丑陋可怕。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 第二天,伏黑惠去对面的学校打了场群架,早就过了上课的时间,但是打完架又没什么事了,他犹豫了下,还是去了学校。 他进来的时候,那个转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正被老师点起来训话。 安静的上着课的教室,伏黑惠就这么走了进来,所有人都对他见怪不怪,同学们都低着头生怕被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点到,而地中海数学老师岩崎看到班上的不良少年就这么出入如无人之境地走进来,额头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 “朝仓!你说你为什么没有交作业!” 不良他管不了,转学生他还管不了吗?数学老师岩崎在讲台上怒吼出声。 被吼的朝仓唯明显地抖了下,她迟疑着抬起头,嘴唇动了下,好像说了几个字,声音太小了没有人听清。 “说什么?!大点声!”岩崎老师的神色很威严。 “我说,作业本被……吃掉了!”她的脸刷地变红,闭着眼睛声音猛地提高。 “噗嗤……”教室里有人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 伏黑惠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是什么理由?要找理由也找个像样点的啊。 伏黑惠走过去拉开椅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用手支着头,侧过头去看作业被吃掉的小朋友。 “被吃掉了?被什么吃掉了?!”岩崎老师不敢置信地反问出声。 朝仓唯脸更红了,憋了半天,连眼睛里都快憋出水濛濛的光了,这才憋出一个答案。 “被……狗。” 教室里哄堂大笑。 朝仓唯红着脸,听到大家不相信的笑声,很不服气地鼓了鼓嘴。 伏黑惠感觉自己也想笑,真是……笨蛋。 岩崎老师显然也不相信,非常怀疑地看着朝仓唯,可是看到她那一脸纯真,委屈又不服气的样子,又觉得是不是真的错怪她了。 ……毕竟教书这么多年,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岩崎的目光又挪向刚走进来的不良少年伏黑惠。 虽然经常旷课,老打群架,但是不得不说,有伏黑惠的镇压,班里里和学校的风气都好了不少,至少没有那种欺负同学,撕毁作业本的混账事情发生。 所以……这个孩子的作业,是真的被狗吃了? 岩崎陷入了思索。 但是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孩子学习态度还在就有救。 “你……坐下吧。”岩崎表情复杂无奈地降低了声音。 “下次记得补作业。”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了。 朝仓唯猛地坐下,她的桌子上干干净净,一本书都没有,她干脆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去,只露出红通通的耳朵和没有扎紧的毛绒绒的碎发。 过了半晌才转过头,将脸露出来透气,白嫩的脸颊上还带着红晕,眼眸里也水润润湿漉漉的,表情犹带着几分不服气。 但是转过脸来看到正看着她的伏黑惠,朝仓唯却咬着嘴唇笑了。 笑容湿漉漉,亮晶晶。 “me…gu…mi…”她用嘴型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好像光是念着他名字里的“恩惠”就感到高兴一样。 傻子一样。 只有傻子的作业本才会被狗吃掉吧…… 伏黑惠无声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有必要看紧这个笨蛋。 下节课是国文。 伏黑惠把自己的书借给了朝仓唯,上课的时候他就打开自己借的一本课外书看,旁边的朝仓唯兴高采烈地看着他的课本,拿着铅笔在他的国文课本上写写画画。 5、5 伏黑惠的视力很好,他看到那个傻子在他的国文课本上画了一只小海胆,又在海胆旁边画了一个扎着头发的笑脸,然后用一个圈圈把笑脸和海胆圈起来。 下面写着: “一辈子的好朋友” 什么一辈子啊,这个定语也太长了吧,而且什么叫好朋友呢? 他只答应了她“算是朋友”,又没有说是“好”朋友吧。 这个家伙,没有分寸,还容易得寸进尺。 但是看到她头顶的碎发晃晃悠悠,时不时咬着笔尖用细嫩的手指挠着脸颊兴致勃勃画画的模样。 ……昨天他只是抽出手她就委屈得不行的模样又浮现出来。 算了……不和笨蛋计较了。 伏黑惠神色古怪地收回视线,摸了摸感觉痒痒的耳垂。 叮叮咚咚的下课铃声响起来。 课间只有十分钟,同学们都蜂拥跑出去在走廊上跑来跑去说话聊天。 只有他们两个还坐在位置上。 朝仓唯低头看着国文课本上伏黑惠留下的字迹。 他的字写的很好看,苍劲瘦削,像他的人一样。 朝仓唯用手指摸了摸,感觉指尖可以摸到他的笔记在纸上留下的痕迹,就好像看到了他当时写字的模样一样,她自顾自嘻嘻笑了起来。 然后她举起书本突然把脸埋了进去,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什么奇怪的举动啊! 伏黑惠的身体猛地一僵。 明明只是本书而已,只是本他用过的,写了他字迹的书而已。 但是伏黑惠浑身不自在,就好像那本书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被她凑过来猛地嗅了一口一样。 伏黑惠一下子耳朵全红了,很慌张,“喂!你在干什么啊!” 朝仓唯却转过头,笑容灿烂。 “……是惠惠的味道!” 伏黑惠的脸一下子红了,他镇定自若地收回视线,冷淡的表情好像压根没听见,转过脸不再看她,但是手指里转动的笔都被他攥紧了。 伏黑惠感觉自己头发下的耳朵又烫又痒。 为什么突然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啊! …… 今天是没有社团活动的。 伏黑惠本来一下课就打算走了,但是被朝仓唯拉住了衣角。 她可怜兮兮地晃着他制服外套的下摆,“惠,你不会忘了吧,我们约定好看书的呀。” “那是下周,还有,不要叫惠!”伏黑惠低声道。 她眨了下眼睛,扎得很蓬松的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旁边炸开许多细小的碎发,显得更加可怜,晃来晃去,白嫩的脸上表情很小心翼翼,好像收着翅膀的小雏鸟试探着伸出一只脚。 “好嘛……那,惠惠?” 旁边传过来一声噗嗤的笑声,是班长坂田奈美,她正用书本遮住脸,肩膀不停抖动,戴着的黑框眼镜上反射出她脸上嘿嘿嘿的笑容。 再一看,四周的同学都诡异的安静,明明都背对着他们,但是好像都竖起了耳朵听着这里的动静。 “……” 朝仓唯眨了眨眼睛。 “……” 朝仓唯又眨了眨眼睛,细细的手指在他衣服下摆上轻轻扯了扯。 伏黑惠:…… 伏黑惠:“……” 伏黑惠觉得自己又被打败了,这个家伙简直比咒灵还可怕,他感觉深深的无奈。 “……走吧。”伏黑惠道。 “好耶!” 朝仓唯立刻收拾好书包,把他的那本国文课本也放进了她的书包里,想了想又拿了出来,掀开伏黑惠提在手上的书包,把他的课本塞到了他自己的书包里,塞完之后还拍了拍。 “……又做什么。” “给你保管!”朝仓唯理直气壮。 真是……谢谢了,让我保管我自己的书。 两个人一起走出教室,教室里剩下的人这才好像活过来了一样,瞬间沸腾起来,到处都是嘿嘿嘿的怪笑声。 伏黑惠的听力很好,走出走廊了还听得清,很无奈地往下挪动眸子,看了蹦蹦跳跳站在他身边的朝仓唯。 朝仓唯不知道他为什么看她,正欢快地双手揪着自己的书包带,察觉到他的视线,扭过头来对他傻傻地嘻嘻一笑。 橙黄的夕阳从走廊的窗户里分割进来,投下一片朦胧的滤镜,伏黑惠又看到了她侧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的眼眸亮晶晶,睫毛纤长卷翘,皮肤白嫩细腻。 像一颗水灵灵的、刚刚摘下的,汁水饱满的水蜜桃。 两个人一直走到校门口。 “那个……”朝仓唯低下头,脚尖磨着地面,用手扣自己的书包带子,声音低低的。 伏黑惠很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她说完。 “那个……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我怕狗……”朝仓唯很小声地说完,好像又怕他拒绝,飞快地补上几句。 “我家很近的就在旁边不过你要是有事也没关系啦!我只是问问而已!” 她一口气说完,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害怕被拒绝一样低下头去。 “好。” “没、没关系的……什,什么?”她惊讶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小小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样子傻傻的。 伏黑惠已经抬腿往昨天她回家的方向走去,“走吧,不是要送你回家吗?” 朝仓唯的脸上瞬间露出大大的笑容,非常灿烂。 她很用力地点头,“嗯!!” 然后像只小鸟一样蹦了过来,路也不好好走,背过来面对着伏黑惠,倒着走路,还时不时蹦蹦哒哒两下,轻盈快乐。 “megumi……megumi……” 她叫他的名字。 “嘿嘿,好朋友都会一起回家的!”她得意洋洋地笑。 “惠惠,你吃红豆面包吗?我请你吃面包吧!红豆面包可好吃了……” 伏黑惠双手插在裤兜里,神情冷淡地往前走,步伐却并不快。 街道前的夕阳照过来,将他和旁边一道纤细的影子拉得很长。 “叮咚”一声。 便利店的门打开了,柜台后的收银员抬头望过去,嘴里机械地念叨着“欢迎光临……” 然后他就看见一对少年少女走了进来,少年身材很高,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表情酷酷的,有点冷漠,头发非常有型,纯黑色的碎发往四周炸开,像颗海胆。 配上他脸上冷淡倦怠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很不好惹的不良。 6、6 但是出乎意料,他的动作却很体贴温柔。 不良少年走进来,很细心地单手撑开门,好让身后的少女进来。 她一进来,柜台里的收银员这才明白是什么能让不良也化身温柔的黑犬了。 哦哦哦哦…… 他在心里发出惊呼的声音,眼睛无法控制地黏在那个少女的身上,直到被那个不良扫了一眼才醒过神来,涨红着脸歉意地鞠了一躬。 朝仓唯正在货架那里挑面包。 这里的面包种类很多,有明太子面包还有海盐和炒面面包。 朝仓唯通常只吃最便宜的红豆面包。 不过……今天是请好朋友吃呀,那就拿一个贵一点的吧。 朝仓唯拿了一个据说很好吃的明太子面包,又挑了一个打折的临期红豆面包去收银台结账。 伏黑惠在收银台那里等她,看她过来了,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准备结账。 “不行,我来!”朝仓唯按住了他的手,神色很认真。 于是伏黑惠就看着她从书包里费力地掏出来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还不够,又从口袋里搜出来几个硬币。 哐当哐当落在收银台上。 她还认真地数了下确定够了。 收银员看了她一眼,嘴巴动了下却什么都没敢说,只能低着头在旁边不良少年的死亡视线下,飞快地结帐把东西递了过去。 朝仓唯喜滋滋地接过面包,把那个包装的很好看的明太子面包递给伏黑惠,自己拿过剩下的红豆面包,“给!” “……我喜欢吃红豆的。”伏黑惠神色淡淡地拿过她手里的红豆面包,把明太子面包换到了她手里。 “诶?可是……”朝仓唯看了看他手里的面包,表情很纠结。 那个是快过期的呀…… 伏黑惠却已经推开门示意她出去。 两个人走在路上。 朝仓唯刚准备开口把面包换回来,伏黑惠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不回家吃晚饭不要紧吗?”他拆开红豆面包咬了一口。 ……劣质的甜腻腻的味道。 伏黑惠面不改色地吞咽下去。 朝仓唯很顺利地被转移了注意力,也不自觉地学着他的动作咬了一口面包,唔,明太子,好好吃! 她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嚼了几口,用舌尖舔掉嘴角的明太子酱,嘴巴鼓鼓囊囊地道: “妈妈经常不在家,我不会做晚饭。” 伏黑惠吃着面包的动作顿了下。 “那爸爸呢?” “没有见过爸爸诶。”她又咬了口明太子面包。 伏黑惠转过身看着她。 原来和他一样啊。 都是被不负责任的大人抛弃的人。 风静静地吹,夏日的夕阳带着温柔的热意,在窄窄的街道里随着风拂来拂去,扰得两个人的发丝晃晃悠悠。 旁边有电车滴嘟滴嘟的呜呜声音,红灯变绿,电车开走了。 这里突然的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朝仓唯懵懵懂懂地抬起眼睛,就看到伏黑惠神色难辨地看着她。 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又好像有种深厚的、熟悉的难过。 朝仓唯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你不问了吗?别人听到都会问我爸爸怎么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几分不解的天真,“只有你不问,真奇怪。” “……没有必要问。”伏黑惠抬起手,放在了她的头顶。 不负责任的,自顾自消失的大人,没有必要再去追问他的去处。 “嗯嗯。”朝仓唯点头吃了口面包,毛绒绒的发顶在他的掌心蹭来蹭去。 “其他人都好讨厌,会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是什么和他们不一样的人。”朝仓唯的眼睫毛垂下来,水润的眸光从她的睫毛缝隙里偶尔露出来,她的脸颊被夕阳晒得有点薄红。 “可是你不会诶,真好。”她嚼了嚼面包,脸颊一鼓一鼓。 那点薄红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像是透明的糯米糕里塞了樱花。 想到糯米糕,伏黑惠的手往下,捏了下朝仓唯的脸颊。 伏黑惠:“因为我和你一样。” “……诶?”朝仓唯脸颊的肉被揪起来,她傻兮兮又不解地看着他,嘴巴也因为脸颊被揪住,一边往上,嘴角变成好笑的形状。 伏黑惠很自然地,不留痕迹地将拇指上沾到的面包糖霜抹到她脸上,单手插在裤兜里,捏着红豆面包移开视线,“走吧。” “啊?哦……哦。”“不过你刚刚说的一样是什么意思啊?” 他也没有爸爸妈妈的陪伴吗? 伏黑惠却没有回话,一个人往前走。 朝仓唯低头啃了两口面包,蹦蹦跳跳地追上伏黑惠。 就看到伏黑惠时不时瞥两眼她的脸颊,朝仓唯有些困惑地抬起手挠了挠脸,但是下一刻他的视线又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好像在忍笑。 “嘻嘻……”不知道自己脸上沾着糖粉的朝仓唯也跟着笑了。 伏黑惠送她回家,一路上都没有遇到狗,倒是解决了两只低级咒灵。 伏黑惠不留痕迹地暗地里解决了最低级的咒灵,一直把朝仓唯送到楼下,看着她房间的灯亮了这才转身。 “喂——惠!” 阳台上突然传来声音。 伏黑惠回头,是朝仓唯从窗户里探出身体,朝他很用力的挥手。 “megumi——谢谢!”她大声喊,笑容灿烂,“明天见——” 伏黑惠向后摆了摆手,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远了。 朝仓唯回到房间里,一边哼着歌一边蹲在地上把房间里扔得到处都是的作业本碎片捡了起来。 残缺的作业本上遍布咬痕,像是某种猛兽撕咬留下的痕迹,上面还覆盖着阴暗不详的扭曲雾气,像残留的污秽之物。 朝仓唯把作业本的碎片收拢起来装在盆子里点燃。 明明灭灭的火光落在她的脸上,在她的眸底落下橙色的晃动的火苗。 她蹲在火盆旁边,托腮微笑着凝望燃烧的秽物。 火盆里纸张燃烧,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因为我和你一样」 「和你一样」 一想到这句话,她的心里就会感觉好开心。 世界上还有和她一样的人啊。 她不是一个人了,和惠做朋友的话,一定就不会被轻易抛下了吧。 第二天,朝仓唯很早就起来了,一路很开心地到了学校。 可是惠却没有来。 第一节课,第二节课,第三节课,一直到这天放学他都没有出现。 朝仓唯趴在桌子上,扭头看着他空荡荡的课桌,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是生病了吗? 可是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7、7 第三天,第四天,伏黑惠都一直没有出现。 朝仓唯去问了老师,老师说不必管他,伏黑惠本来就不经常来上学,他也不是生病,让她不要担忧。 可是不是生病,为什么不来上学呢? 唉……总让人觉得担心啊。 坂田奈美收好作业,从课桌旁边经过,没过几分钟,又忍不住装作拿东西,从课桌旁边再次经过。 坂田奈美的视线落在趴在桌子上的那个身影上,感觉看到了一个蔫哒哒,垂头丧气的可怜小雏鸟。 小雏鸟一头鸦羽一样又细又软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发质太过细软,看起来就像雏鸟的毛,有种软软又凌乱的毛绒绒的感觉。 如今她细细的肩膀也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压在一边胳膊上,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一块橡皮。 坂田奈美从桌子旁经过时,她拨弄橡皮的手就会怯怯地停下来,收回去。等没有人经过了,她又会慢慢伸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拨它。 小雏鸟的视线却一直落在空着的那张课桌边。 坂田奈美无声地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邻桌的短发女生也担忧地看过来,坂田奈美朝她摇了摇头。 “不、知、道。”坂田奈美用嘴型回应。 短发的女生收到回应,担忧的视线落在身后那个趴着的小雏鸟身上。 然后就看到几个男生跃跃欲试,正你推我我推你地怂恿着想上前搭话。 短发女生小西雅子立刻忍不住了,站了起来,她的椅子发出声音,吓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男生。 小西雅子瞪了他们一眼,走过去站在了朝仓唯课桌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光线被挡住,朝仓唯有些懵懂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黑色娃娃头的女生弯腰对她笑了下。 “那个……朝仓同学,下课后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逛街?我们准备去伊国屋买杂志,就我和班长坂田奈美两个人……” 逛街? 小西雅子发誓,她看到了新同学听到她说逛街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一下,像星星一样,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忍不住发热。 可是下一秒那星光就黯淡了一点,让人心生怜惜。 “可是……我没有钱,买不了杂志。”朝仓唯偷偷用手按了按肚子,垂着头道。 小西雅子想把刚刚说话的自己打死。 明明早就观察到新同学早上是吃面包,中午是吃面包,晚上也是吃面包。 而且还是最便宜的红豆面包。 她为什么还建议她去参加需要钱的活动! “那、那就去看杂志!我们都不买!”小西雅子立刻道。 “……诶?”朝仓唯歪了歪头,头顶毛绒绒的碎发跟着一晃。 好、好、好萌啊!!!! 小西雅子被一击必杀,脸颊都红了,立即扭过头去用激光射线一样的目光杀向坂田奈美。 坂田奈美浑身一抖,立刻不停点头,“是的是的!我们都不打算买,我们就去看看!” “啊……真的吗?那我也一起去!”朝仓唯顿时笑得十分灿烂。 “好耶!”小西雅子忍不住欢呼。 旁边一群没搭上讪的男生垂头丧气。 在失败者的身影作为背景的衬托下,小西雅子和坂田奈美一左一右挽着朝仓唯的手臂昂首挺胸往校外走。 朝仓唯左看看,右看看,被她们的动作逗笑了,也跟着努力挺起小胸脯,微微抬着下巴,睥睨着往外走。 “你们知道吗……”小西雅子突然幽幽地说。 “据说正确的走路姿势,就是把那里的两个点,当做激光一样,挺起来对准对面人的眼睛。” 小西雅子说着,挺了挺胸,“biu——” 感觉就好像已经发射了无形的激光。 “这样就说明背挺直了。” 啊……啊? 朝仓唯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里,旁边的坂田奈美已经红着脸尖叫着打了过来,“噗——哈哈不许说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难道不是吗!坂田你敢说你没有挺胸试一试吗哈哈哈哈哈……” 小西雅子嘿嘿笑着躲避,两个人你追我赶,朝仓唯也跟着笑了,脸颊红扑扑,眸子亮晶晶的。 看到她也笑了,打闹的两个女生渐渐安静文雅了下来,扭捏着过来,坂田奈美温柔地摸了摸朝仓唯的头。 “朝仓同学终于笑啦。” “真好。”小西雅子也笑眯眯。 “这几天看到朝仓同学一直一个人闷闷不乐,感觉很担心呢。”带着眼镜的坂田奈美有种书卷气的温柔。 朝仓唯傻傻地望着她。 小西雅子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要只和伏黑做朋友嘛,还有我们呀。” “那个家伙,可是很冷漠的,是难以靠近的家伙。” 所以靠近他可能会受伤的呀。 朝仓唯感受到这种小心翼翼的温柔,有种眼眶都想发热的感觉。 她双手背在背后,胡乱点了几下头应下了。 只是朝仓唯心里想。 不,伏黑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温柔保护别人的人。 只是……其他的人都看不到。 他自己也什么都不说。 小西雅子和坂田奈美带她去了据说是附近书籍种类最齐全的伊国屋书店。 三个女生挤在一起看杂志,封面上漂亮的女郎介绍最新的妆容。 朝仓唯看得两眼冒圈圈,她从来不知道眼皮上还可以涂这么多颜色的。 得知朝仓唯连唇彩都没有涂过,小西雅子和坂田奈美兴冲冲地拉着她去试新款的玻璃唇釉。 要是嘴唇上涂了一层东西,感觉嘴巴都会不属于自己了,朝仓唯连忙道: “啊我想去看看漫画有没有出最新一期,我去旁边等你们!” 说着就溜出了她们的包围圈,长舒了一口气后,回头看着小西雅子和坂田奈美还凑着头买哪里仔细研究点评,朝仓唯往漫画杂志那里走。 “呼……” 雅子和奈美真是热情呀…… 热门的漫画书刊摆在大门口的方向,朝仓唯走过去,翻了下有没有自己想看的。 “这几天怎么又没去学校呢?” 突然门外路边响起一个很温柔的陌生女声,朝仓唯看着手中的漫画书,本来没有刻意去听,但是下一秒,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朝仓唯瞬间抬起头。 是好几天没见的伏黑惠。 8、8 他此刻低头看着旁边说话的少女,两个人挨得非常近。 “啊……没什么,不想去而已。”伏黑惠一只手插在兜里,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脖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她没见过的常服,是黑色的t恤,看着很放松,嗓音也是冷冷淡淡的,却比在学校的时候低哑柔和,带着一种面对着熟悉的人才有的感觉。 朝仓唯手中翻着的漫画书一下子停住了。 而他身旁的那个女生,看着他的眼神非常温柔,她的头发梳成柔顺整洁的高马尾,额前的头发分开从脸颊两侧垂下来,一举一动都非常娴静,此刻对着身旁的少年微微抱怨。 “都说了不要逃课了,要好好上课啊。” “不要一副大人的架势来训我,学校没什么好去的。” 嘴上这么说,可是他的样子明明就是不想让身边的女生担心而已。 ……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伏黑惠突然感觉旁边有人在看,转过头望了过来。 朝仓唯倏地往下一蹲,动作太急,长发都四散飘在空中而后才落下。 书店的风扇呜呜地吹,外面的路上远远传来卖冰棒的吆喝声。 雅子和奈美在后面讨论杂志的嬉笑声,旁边翻动杂志的声音交织成放课后的画面。 她捏着漫画书躲在书架后面。 热气晒在柏油马路上,一明一暗的室外和室内分割成两个世界。 “怎么了?”温柔的女声问。 “没什么。”伏黑惠的眼神微微疑惑,没看到什么后收回视线走了。 回去的路上,朝仓唯和小西雅子坂田奈美一起。 她们还是把朝仓唯围在中间,讨论最新播放的大河剧。 雅子说她的妈妈喜欢看,里面的源义经真是太帅了。 “嗯嗯是的!”奈美连连点头,“里面的静也好可爱啊!” 三个女生叽叽喳喳顺着柏油马路往下走。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朝仓唯突然停住了脚步。 “嗯?什么?”坂田奈美跟着停下来。 “什么游戏呀?”小西雅子问。 “我们一起从最中间跑过隧道,看谁跑的最快,要从最中间哦,都不许跑到隧道两边去!”朝仓唯说完,自己先冲了出去,背后的长发都跟着飘了起来。 “啊!你犯规!”小西雅子指着她的背影,飞快地跟了上去。 “嘿嘿嘿嘿,如果是跑步的话,我也不会输的!”坂田奈美背着书包,吸了一口气后猛地往前跑。 这边是靠着山坡的一条小路,隧道里的灯很暗,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经过。 三个白衣蓝裙的少女笑闹着从隧道的正中间穿过,小西雅子冲到了最前面,坂田奈美伸出手去抓她的书包,朝仓唯在旁边跟着笑。 隧道最边上阴暗的角落里,扭曲丑陋的怪物漂浮着,眼珠随着她们转动,直至被她们甩在了身后。 “呼……呼……”穿过了隧道,外面的夕阳正对着,有点刺眼。 小西雅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她跑的太快了,有点喘不过来,“一出来……呼,外面好亮啊……” 她说着抬起一只手挡住阳光。 坂田奈美也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呼……是啊,隧道里面太暗了,感觉还有点凉凉的……” “……所以我们下次不要从这里走啦,阴森森的呢。”朝仓唯道。 坂田奈美和小西雅子转头看着她,莫名的气氛让两人不自觉点了点头,“嗯嗯……” 穿过隧道的时候,是感觉背后发凉呢…… 还好跑得快。 看不见怪物的雅子和奈美陪朝仓唯走到路口分别。 “拜拜——”雅子和奈美笑着用力挥手。 “拜拜。”朝仓唯也跟着笑着挥手。 看到她们两个往前走了,朝仓唯这才转过身走向自己家。 她时不时蹦几下,用脚尖去踢路上的石子,双手往下扯着书包的带子,蹦蹦跳跳往前走。 面包……今天没有钱买了。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 …… 深夜,朝仓穗狼狈地翻窗回来,去浴室里处理好了腹部的伤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血腥味全部处理以后才来到女儿房里。 屋子里很整洁,床头和房间的灯都亮着,在朝仓唯的脸上投下眼睫的影子。 熟睡的少女在床上裹成小小的一团。 女儿……她的女儿…… 朝仓穗怜爱地摸着女儿的头,眼里几乎要流下泪来。她可怜的女儿,她不在家的这几天,小唯有没有吃饱饭呢…… 上次留的钱肯定不够了,都怪她被任务耽误了,不然不会拖这么久还受了伤。 不过幸好,她的小唯是一个几乎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不会像她这样,成为一个刀头舔血随时失去生命的咒术师。 女儿只要活在平和的阳光下就可以了。 ……她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处理好一切。 那样女儿就不会被那群人抓到了。 ……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去上学。 朝仓唯起来时发现冰箱上贴了张便利贴,桌子上还放了一叠钱。 是妈妈回来了呀。 她瞬间开心了,摸着冰箱上的便利贴傻笑。 「小唯:妈妈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会尽快回来的,冰箱里买了你爱吃的食物哦。——妈妈。」 朝仓唯打开冰箱,里面装满了蔬菜水果和半成品的乌冬面以及各种甜点。 呜哇!好幸福啊…… 朝仓唯开开心心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餐,现在她有钱了,决定乘坐jr线回转学之前的地方一趟。 那边的剑道社她之前出了一年的报名费,现在还没到期呢。 周末jr线人不少,虎杖悠仁和几个同学上车的时候,发现这个车厢里人很多,但是很安静,有种莫名的氛围,好像很多人都在悄悄地用眼神看着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比较空,明明人不少,但是车厢里的人好像都下意识挤在外围,把那里空了出来。 虎杖悠仁和同学挤进去,也下意识往那个角落里看去,想知道大家都在看什么。 他们抬起头,视线穿过几个人的肩膀,终于看到了那个角落,那里站了一个人。 虎杖悠仁一愣。 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看的女生。 她有一头鸦羽一样的长发,散乱着倾泻在肩头,皮肤细腻白嫩,五官精致。 正抱着双臂靠在车厢里阖着眼打瞌睡,小脑袋在车厢壁上一点一点,细绒一样的发丝沾在车厢壁上,被蹭得毛绒绒、乱糟糟地。 像歪着脑袋睡在树枝上的小雏鸟。 9、9 虎杖悠仁和同学们都莫名安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一个学长才幽幽地说。 “啊……是她啊。” “嗯?宫本学长你认识她?她是谁?”一个短发的男同学红着脸小声地问。 对啊,她是谁? 宫本看到问话的学弟红着的脸,冷笑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一种夹杂着嘲讽、不屑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点评道: “是那个啊,很出名的撒谎精啊,你们不知道吗?” “那个外表看起来无害,实际上总是撒谎骗人,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吸引人注意的朝仓唯啊……” 宫本的声音并不小,旁边几个拿着公文包的西装男扭过头来颇为不善地看了他一眼。 但是宫本毫不在意。 “听说她总是转学,每到一个地方,总是有傻乎乎的孩子们上去跟她交朋友,但是没多久就会跟她分道扬镳,因为她啊……”宫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不太正常。” “会对着空气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有时候走的好好的就会突然跑起来,还大喊大叫,上课的时候突然把门锁住不让人进,总而言之,最好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宫本嘲讽地笑着瞥了学弟一眼,“小心被她传染啊。” 那几个不善地瞪着他的公文包西装男也收回了视线,一脸复杂地看着角落里的朝仓唯,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可惜。 虎杖悠仁听着学长的话,没什么感觉,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但是也就是萍水相逢而已,应该以后都不会有什么接触吧。 他扭过头,看着窗户上的倒影。 叮地一声到站了,车门打开,那个靠在车厢壁旁的女孩脑袋往旁边一磕,醒了过来,有些迷茫地揉了揉眼睛,好像花了两秒钟才确认了地点,在车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赶忙提起地上放着的剑袋,小跑着冲出了车厢。 虎杖悠仁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 什么啊,好像真的有点怪诶,背着那么重的剑袋还蹦蹦跳跳那么轻松啊。 虎杖悠仁鼓着嘴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神色是单纯的好奇。 朝仓唯背着剑袋从站台出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好怀念的味道啊。 妈妈有叮嘱过尽量不要回去以前呆过的学校,但是剑道场应该不算在内吧,毕竟是她自己选择报的,妈妈或许都不知道。 朝仓唯蹦蹦跳跳背着剑袋往那里走,这个剑道场位置比较偏远,旁边听说是几个剑道世家,所以来教学的甚至有九段的高手,朝仓唯就是看中了这点才报的。 ……那种长着苍蝇头的怪物,用竹刀就可以打败。 这是她学习剑道的初衷。 练习到如今,她已经完全不惧怕那种苍蝇一样会飞的怪物,可是除了那种,其他的、更加阴暗扭曲的存在,才叫人惧怕。 各种各样无想象的、好像看一眼就会污浊理智的怪物。 最好不要对视,不要对话,装作一无所知。 朝仓唯叹了口气。 还没走到场外,隔着远远的距离,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整齐的、十分有气势的呼和声还有竹刀击打的声音。 朝仓唯拉开门探出脑袋,里面已经分队在冲击练习了。 朝仓唯换下鞋袜,准备静悄悄地先去侧面的一个小房间换好衣服。 “朝仓,你来了!”声音洪亮的指导老师斋藤已经看到了她,中气十足地道。 朝仓唯鞠了一躬,长发从肩头倾泻散落,“是,我来晚了,抱歉。” 斋藤看了她一眼,“不要松懈!先过来练习吧!” “是!”朝仓唯应道。 她去换衣间把头发扎在脑后,穿上胴甲,再把头巾缠在头上,穿戴好头盔和甲手,全部整理完毕了,才拉开门走到场内。 这时候一旁的空地上已经站了一个穿好全副头盔和护甲的人,正摆出一个元立的姿势。 看来是老师叫过来给自己对练的人。 因为戴着护具,看不出是谁。 朝仓唯走过去,在对面站定后行礼,冲击练习开始。 因为对面是元立位,也就是充当指导的那一位,所以朝仓唯没有丝毫保留,她迈开步子,面罩下的眼神变得坚定。 朝仓唯用拧毛巾一样的力道把竹刀握紧。 “哈!”她狠狠地劈了下去。 竹刀击打在对方的护甲上,发出咚的声音。 指导的元立也不是一味挨打,对面反应很快地出手用竹刀击打在了她的肩膀上。 力道不重,只是指导示意刚刚发力不对的位置。 朝仓唯松了口气,这次的指导前辈好温柔,对竹刀的控制力也好强。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天赋好像并不算好,无论私底下多么努力地练习,对练的时候大多数都处于下风,就好像被身体素质束缚了一样,永远都突破不了。 一直练习到现在,她也才二段而已。 朝仓唯并没有放弃。 就这么有来有回地对练。 不过不同于其他组,朝仓唯对面的指导前辈全程一声不吭。 相比于旁边不停喊着的“还不够!”“大点力气!”“你是没吃饭吗?!”之类大吼大叫激发斗志的元立前辈。 她对面这个好像话很少。 莫名地,朝仓唯想到了一个人。 等到练习结束,她把头盔和面巾取下来,汗津津的白嫩脸颊上浮起运动过后的红晕,微湿的乌发蜿蜒粘在她脸颊边,她的嘴唇也比平时更加殷红一些,朝仓唯微微喘着气。 对面的元立也取下了头盔,和别人的不同,他把面巾戴在下半张脸上,遮住了嘴唇和下巴。 他的上半张脸露出来,是个白色短发的少年,此刻也微微出汗,一边抱着头盔,一边抬起手将额前的短发捋到脑后,两侧的碎发凌乱地散落,露出平坦的额头和清俊的眉眼。 他的瞳仁很大,眼尾微微下垂,像小狗。 “狗卷前辈!果然是你!”朝仓唯眼眸亮晶晶,很开心地道。 狗卷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是眸子很温柔地看她。 “好了,接下来是冥想!”指导老师斋藤大声喊。 狗卷棘走过来,跪坐在朝仓唯旁边,和她一起在指导老师的带领下进行练习之后的冥想。 指导老师已经跪坐着闭上了眼睛。 10、10 朝仓唯歪着头,对着旁边的狗卷棘悄悄一笑。 细腻的汗珠在她白嫩的脸颊上,并不像别人那么狼狈,反而有种淋雨过后的樱花瓣一样湿漉漉的美丽。 她眨了下眼睛。 狗卷棘的眼里也浮起笑意。 朝仓唯微笑着看着他。 在这个道场里,狗卷棘是她最羡慕的前辈,他有着连指导老师斋藤都称赞不已的天赋,反应速度、控制力、体力都是一流,甚至远超出普通人的水平。 他是剑道六段,朝仓唯才是二段。 其实他要是继续去考级的话,朝仓唯怀疑他甚至可以考出八段或者更高的九段。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并不在乎级别,好像来这里只是为了单纯的锻炼体力而已。 ……是个特立独行的,让朝仓唯都感到嫉妒的家伙。 行礼结束,指导老师离开了。 练习的人也都三三两两散了,只剩下几个人准备打扫道场。 朝仓唯留下来和狗卷棘一起打扫。 每次练习完都要把地板擦一遍,狗卷棘已经提了一桶清水过来,朝仓唯过去帮忙把毛巾放在水里浸湿。 她把两边的袖子用绑带挽起来在腰后系住,露出细细的白嫩的手臂,手指微微用力把毛巾拧到不滴水之后,朝仓唯将毛巾递给狗卷棘。 “给,狗卷前辈。”朝仓唯笑,微微汗湿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边,风一吹,晃晃悠悠地。 狗卷棘接过来,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的面巾还是戴着,遮住了下半张脸,不知道为何,朝仓唯却感觉可以看出他的一丝慌乱。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准备开始擦地了,这才连忙拧干另一块毛巾,递给下一个人。 几个打扫的男生都红着耳朵道谢接过了。 可能是畏惧于狗卷前辈的实力,其他几个打扫的男生都自觉去了周围远一点的地方打扫。 中间的地方留给了狗卷棘。 朝仓唯弯下腰和狗卷棘并排开始擦地。 说起来,道场里这样擦地的姿势好像也是一种习俗。 朝仓唯弯下腰,双手压住抹布,蹬蹬蹬地跑起来擦。 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旁边的狗卷也和她一样的姿势,这样比较省力,而且速度也快。 朝仓唯跑起来,狗卷棘却比她速度还快,已经跑到她前面去了。 朝仓唯看过去,就看到他抬起来一起一伏的屁谷,和踩在地板上正在不停地蹬蹬蹬的脚,脚丫子抬起来,还可以看到脚底板。 很好玩。 “噗……”朝仓唯忍不住笑出了声。 前面擦地的狗卷棘身体一僵,擦地的姿势都岔了,手忙乱脚地身体一歪就要倒下去。 “哈哈……那我领先啦!”朝仓唯趁机哒哒哒地跑到前面去。 她还哈哈笑着回头看他,狗卷棘弯腰擦地,朝仓唯回头,正好从他弯腰的动作可以看到他面罩垂落松开的地方露出来的脸颊。 他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嘴角的两边却有着小小的黑色卷曲纹路,像是画上去的,又像是纹身,总而言之,有种很神秘禁忌的气质。 朝仓唯好奇,盯的时间有点长。 “……”狗卷棘往上拉了拉面罩,想把自己埋起来,但是露出来的眼睛下方那一块薄薄的皮肤,隐约泛起红。 朝仓唯体贴地移开视线,原来狗卷前辈一直戴着面罩遮住下半张脸是因为这个呀。 罪过罪过,被她看到啦。 不远处擦着地的几个男生动作也慢了下来,看着这里,有的摇头叹气,有的对着狗卷棘的方向轻声啧啧,有的扼腕叹息,有的眼露羡慕。 朝仓唯很快乐地率先完成擦地任务,先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回来。 浑身都是汗,风一吹有些冷,她干脆去冲了个澡。 等她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其他人都差不多走完了。 但是狗卷棘还没有离开,他好像也刚换好衣服,此时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将肩线撑得很漂亮,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墙壁上微微垂头好像在等人。 “狗卷前辈,你还没走呀。”朝仓唯过去挥了挥手。 见到出来的朝仓唯,狗卷抬起头看着她,他也不说话,但是琥珀一样的小狗眼好像亮了一下。 “嘻嘻,今天谢谢狗卷前辈啦,我的手臂和肩膀完全没有青呢,前辈的控制力好精准。”朝仓唯动了动胳膊,知道他不说话,于是自己一个人继续说,“那我先走啦,拜拜~” 她背起剑袋,侧身对着他挥手笑了下,转过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狗卷棘伸出手,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什么声音都该没有发出,她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有些懊恼地垂下头。 这时候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男生,一个叠一个地从墙角探出半个身子,幽幽地道: “啊……已经走了诶,狗卷前辈。” “是啊是啊,又没有要到联系方式呢……” “恐怕朝仓都不知道狗卷前辈特地换好衣服在等她呢……” “好可怜。” “好可怜啊……”x3 “木鱼花!”不许说! 狗卷棘闭着眼睛耳朵要冒烟一样大喊。 少年声音微微沙哑,好像不常说话,但是此刻音色坚定,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 回家以后,朝仓唯趴在床上晃着脚看了一会儿漫画书,等到晚上妈妈还没有回来,她把电视机打开,玩了会游戏。 玩的是最近评分很高的《双人成行》,评价都说很好玩,但是分手利器。 ——两个人一起玩如果不打好配合的话很容易吵架。 “那有什么嘛……”朝仓唯嘀咕了一句。 她一个人玩,嘻嘻,那就不会吵架啦。 两个手柄都插上去之后,她一只手控制一个,多年来玩单机游戏的手速在这一刻得到了良好的运用。 屏幕上的游戏画风拙稚可爱,游戏角色一男一女,一个是木头娃娃一个是粘土人,形象都非常有意思。 “哇……”而且特效做得好好诶,盘腿坐着的朝仓唯眼睛亮亮。 幸好两个游戏角色的配合是走智力路线的那种,一个人当好配合,另一个再进行击破,这样一来即使操作有些艰难,但是朝仓唯一个人也可以玩下去。 11、11 朝仓唯操控着女角色梅拿到锤子,然后再用男角色科迪瞄准对面发射钉子,一个人操作还是有点难度的,一时间手忙脚乱地。 “叮——”科迪投掷出去一枚钉子,接着下一秒梅用锤子挂在钉子上把自己荡过去,然后用锤子捶打脚下的开关,把科迪送到高处。 然后下一秒,朝仓唯立刻反应迅速地控制另一个手柄,让科迪甩出钉子控制住大门。 大成功。 “呼……”朝仓唯呼了口气,小小地得意了下,自己还是蛮厉害的嘛。 但是后续还没完,这一关两个角色的配合要非常紧凑才行。 朝仓唯盯着屏幕,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游戏角色,一会儿捧着右边的,一会儿又按着左边的。 好不容易才终于过关,她开心得几乎蹦了起来,毛绒绒的头发跟着一晃,白嫩的脸颊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朝仓唯蹦起来激动的想和人击掌。 可是安静的客厅里,只有游戏里的科迪和梅拥抱在一起,礼花在他们背后砰地燃起。 五颜六色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屏幕前的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朝仓唯歪着头,看着游戏里拥抱的科迪和梅。 “……太好啦。”她的左手和右手轻轻击了一下。 第二天起床,朝仓唯睁开眼睛,看到客厅的桌子上又多了一张便笺。 妈妈又回来啦! 她立刻兴冲冲地哒哒哒跑过去看。 可是拿起便笺,朝仓唯看着上面写着的字,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淡,最后甚至有些委屈。 她垂下头,脸颊微微鼓着,脚尖在地上点来点去,“什么嘛……又要转学了啊……” 总是转学,总是转学。 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呢? 她好想做一棵树,这样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转学前的最后一天假期,朝仓唯拿着妈妈留下的钱,分成了两半,一半预留给自己买面包,一半准备拿来给新认识的朋友们买礼物。 她趴在桌子上,看着左右两边的零钱,数了数,又把左边那堆划过来一点,这样一来右边的更多了。 “决定了,就用多的这些当做买礼物的预算吧!”朝仓唯捧着右边那堆更多的,装到自己的零钱包里,很快乐地换好鞋子,准备去逛街为朋友们买礼物。 去的还是伊国屋书店那边,上次和雅子还有奈美去过,她们好像很喜欢那边的小东西。 朝仓唯过去之后,给雅子和奈美一个人挑了一本手帐本,给雅子的是限定版,她还特地去排队把印章都给她盖好了,给奈美的是黑色毛绒绒猫咪封皮的,扣子是可爱的猫咪肉垫,奈美好像很喜欢毛绒绒。 最后想了下,给伏黑惠也挑了一本麦克法伦的《深时之旅》。 很好看的一本纪实文学,描写了他在地球各个角落探险的旅程。 希望伏黑惠也会喜欢。 把买好的东西都装在袋子里,朝仓唯晃晃悠悠地往外走,路过漂亮的贴纸区,她还给自己买了几本可爱的贴纸。 第二天,朝仓唯先去办公室向岩崎等老师道谢,顺便拿走转学的材料。 妈妈已经提前打电话给学校说过了,老师们都知道了她要转学的事,手续已经差不多办完了。 “……这段时间多谢老师们的照顾了,非常感谢!”朝仓唯接过材料,鞠了一躬。 岩崎脸色有些复杂,他知道朝仓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家境看起来也很不容易,不停转学,苦的都是孩子啊……他叹了一口气。 “朝仓同学,到了下一个学校,可再不能把作业本让狗吃啦!” 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朝仓唯脸颊微红,也跟着抿着嘴笑起来,眼眸亮晶晶,“不会啦。” “……去吧,最后一天,好好告别吧。”岩崎把大手放在朝仓唯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嗯!”朝仓唯点头笑。 今天伏黑惠依旧没来,朝仓唯把手帐本送给小西雅子和坂田奈美,她们都非常惊喜地收下了,表示会好好珍惜的。 等到中午,她们三个一起去天台分享了便当。 小西雅子给她夹了一个章鱼烧,坂田奈美给她夹了一块玉子烧。 朝仓唯给她们一人一盒草莓牛奶。 “……小唯转学的话,又要去哪里呢?”坂田奈美的神情担忧。 朝仓唯摇摇头,“还不知道,妈妈还没说。” 她低头吃章鱼烧,白嫩的脸颊鼓鼓囊囊,头顶的软发跟着一晃一晃。 小西雅子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不管去哪里,我们都是小唯的好朋友!” “嗯!!”坂田奈美也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真的吗?!”朝仓唯很开心,眼睛都笑得弯弯眯了起来,像可爱偷笑的小狐狸,“太好啦!那我以后还可以找你们玩吗?” “当然啦!”坂田奈美笑。 “笨蛋,随时可以。”小西雅子曲起手指敲她脑袋。 这一天的课朝仓唯都有很认真的听。 一直到最后一节课结束,伏黑惠都没有出现。 和雅子还有奈美说了拜拜,朝仓唯拿着那本包装好的《深时之旅》往文学社走。 走之前,就把这本书放在文学社吧,希望他会发现。 可是走到文学社才发现这里没有人,部长在桌子上贴了张纸条,上面画了个双手合十哭泣的可爱头像。 「小唯酱,不好意思了,今天有事情不能参加部活,教室里的书请随便看吧,对不起对不起……下次给你带好吃的茶点!」 诶? 朝仓唯鼓了鼓脸颊,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部活教室,有些气闷地摇了摇头。 她想了想从包里找出一支笔,一笔一划写下: 「茶点下次再找部长你要吧,下次没有部活的话提前通知呀笨蛋!」 然后她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呲牙小狗,一口咬在部长画的哭泣小人头上,她拍了拍手后满意地欣赏了下,这样才气顺了。 空无一人的教室,夕阳从窗户里撒下橙红的光。 窗外的樱花还没有落,从透明的玻璃里露出来,一半橙一半绯,很静谧的美。 12、12 朝仓唯在椅子上坐下,和上次一模一样的位置,她坐在伏黑惠坐过的位置上,把那本《深时之旅》拆开。 “嗯,朝仓唯同学,你挑的这本书真有眼光啊!不愧是你!”她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地假装伏黑惠在说话。 说完她还点了点头。 然后把书打开……她看入迷了。 呜呜……真的好好看! 等到她从书本里抬起头,一看才发现窗外的夕阳都要落了,天边泛起暮色。 “啊……糟糕,看起来要下雨了诶。”朝仓唯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 她没带伞,要赶紧回家了,不然会淋到雨了。 等朝仓唯刚刚关上教室的门,突然“轰隆”一声,外面打起了雷。 朝仓唯浑身一抖,毛绒绒的碎发都跟着一晃,像吓呆了的小狗。 她摸了摸胳膊探头探脑地往走廊的窗户外一看。 “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 “哇……好大的雨。”她喃喃自语。 天色变黑,模糊了视线。 朝仓唯正发愁地向外看,突然她的的身体一僵,目光落在楼下往校外走的一对身影上。 不停落下的透明的雨,在伞面上溅起涟漪。 天地间一片朦胧的暮色,空旷的校门前,一对身影依偎前行。 伏黑惠撑着一把伞,黑色的伞面倾斜,将他身边扎着高马尾的少女身体全部遮住,自己的肩膀却全部打湿。 扎着高马尾的温柔少女抬起头,对他耳语,他配合地低下头,神情无奈中带着一丝温柔。 嘈杂的大雨将窗外窗内分割成两个世界。 只有朝仓唯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窗户里。 “略。”朝仓唯静静地看了会,对着他的背影做出一个鬼脸。 那就不要和他告别好了。 …… 伏黑惠一周前突然被叫去做任务,不负责任的五条将他往郊外一扔就什么都不管了,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压榨他这个还没正式加入高专的咒术师。 等他好不容易祓除咒灵,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被五条带去高专,让家入小姐帮忙治疗好最重的伤处之后,剩下的包扎后躺在床上恢复了几天。 几天没有去学校……不知道那个笨蛋怎么样了。 还没等伤好全,他从高专溜出来,准备去书店给她买一本书,看到喜欢的书的话,她会高兴吧。 但是书还没买到,却被他的姐姐津美纪在街上逮住了,气势汹汹地问他怎么又逃课,怎么又不去学校。 他能怎么回答呢,只能说让她不要管,最后无奈地跟着她回去。 书没买到,他回过头,书店门口摆放着彩页漫画,空无一人。 还没等他养好伤,五条又开始支使他,春夏之交,咒灵格外活跃。 这次受的伤不严重,他尽快赶回了学校,无论如何,这次绝对不能迟到啊。 可是再怎么加快速度,到了学校已经夕阳落下了。 已经是放课后了。 校园里人迹寥寥,部活的教室看起来也没有灯光,伏黑惠拿出手机,这才发现部长发过来的消息,说今天部活取消了,她没有朝仓唯的联系方式,给她留了纸条。 所以她也回家了吗? 伏黑惠垂下头,有些百无聊赖地转动手机,准备去她家楼下看看。 “轰隆”一声,突然下起暴雨。 “小惠!你怎么又不带伞!”姐姐津美纪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来。 啊,她看起来好像也刚刚结束部活,举着伞跑过来,费力地要往他身边撑。 伏黑惠接过伞,动作自然地举在她的头顶,耳朵里听着她的唠叨,神思却已经走远了。 姐姐津美纪又在说些大人一样教训他的话,什么不要打架了,什么好好上学之类的。 津美纪是个善良的人,她很操心,很会照顾人。 朝仓唯是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人,她是个笨蛋。 ……她需要人照顾,她让人操心。 知道他打架,她恐怕才不会说他,反而一定会兴冲冲跟他一起去作乱。 会张牙舞爪地,眼眸亮晶晶,毛绒绒的头发乱糟糟,脸上的笑容会又甜又狡黠。 想到这里,伏黑惠的脸上浮起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好想用他的式神玉犬传信,可是她怕狗。 虽然……她压根就不会看到玉犬,她只是个咒力低微的普通人。 但他也不想吓到她。 ……还是算了吧,明天亲自去跟她道歉。 第二天伏黑惠很早就去了学校,他带了一份自己做的三明治,里面夹了满满的火腿和鸡蛋,还带了一盒草莓牛奶。 等他到了教室,教室里还没什么人,他把三明治和草莓牛奶都放进她的书桌里,然后支着脑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转着笔,等着她过来。 想到她打开书桌,看到三明治和草莓牛奶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会不会很惊喜?眸子里的亮光会不会比那天吃到明太子面包更加耀眼? 肯定又会露出那样傻乎乎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伏黑惠这么想着,内心平和安定,平静地等着她。 可是一直等到上课铃声响起,一节课,两节课,三节课过后。 她都没有出现。 旁边的同学却也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好像对她的不出现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伏黑惠手上转动的笔停下,他控制不住探究地望着班长坂田奈美,她不是一直很关注她吗?却只看到坂田奈美很落寞地垂着头,正在摸着一本做工精致的小册子,封面毛绒绒的。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中的忧虑几乎让他无法思考。 再也忍不住了,他在课间的时候直接去了老师的办公室,准备去问她在登记册上登记的电话号码。 可是还没有等他敲门进去,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唉……说起来,你们班那个朝仓同学,真是可惜啊,才转来没几天,又转学走了吗?” “是啊……她妈妈打电话过来办理的手续,这个时候……估计现在朝仓同学已经在新的学校念书了吧。” “还是很有礼貌的孩子的,跟我们道别了,也跟班里的同学告别了,大家都很舍不得她呢……” 道……别? 转……学? 伏黑惠的身体僵住,忽然感觉自己的双脚好像被绊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什么啊…… 不是说好了会一起读书的……吗? 他如同游魂一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下午的课怎么上的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耳边传来细碎的嬉笑声。 是坂田奈美在和周围的同学小声地炫耀她手上的小册子,原来那不是册子,是手帐本。 “是小唯送给我的哦,她说很舍不得我,转学了以后也会想我的!” 哈……舍不得。 伏黑惠还缠着绷带的肋骨突然隐隐做痛。 “哗啦啦。”课本摊开在桌子上,窗外的风把书页吹动翻乱,露出上面用铅笔画下的图案和字迹。 伏黑惠捂着胃,有些难堪地垂下头,碎发遮住眉眼,他用手支着头,目光盯着课本。 黑色的小海胆和可爱的笑脸。 「一辈子的好朋友」。 一辈子…… 他的手把纸张攥紧。 哈。 骗子。 13、13 斋藤从道场后门经过,就看到那边有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里,正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根细细的乌树枝拔弄树根下的蚂蚁。 那个背影的头发汗湿了,微微凌乱地披散在脑后,发尾柔顺地垂下来,还打着卷儿。 她在那戳着蚂蚁,一戳,她自己脑袋就跟着一动,发梢儿跟着一晃,一戳,一动,一戳,一动。 发梢儿晃悠悠。 在夏日的蝉鸣之中……小小的一团,比他三岁的孙子都纯稚可爱。 斋藤心都软了,面上浮起笑意,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真可爱呀……要是他也生个孙女多好啊…… 路过时,斋藤故意清咳了一声,就看到那个小身影蓦地一僵,然后战战兢兢地扭过头来,看到是他,立马扔下了手里的树枝,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慌里慌张地鞠躬。 “斋藤老师!” 看着她这个样子,斋藤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吓到了小孩子。 想叫她继续玩儿,却又说不出口。 “……不要松懈!”他只能假装虎着脸叮嘱了一句。 天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个只是结束剑道训练课后过来玩蚂蚁的小朋友说一句不要松懈,但是那个小姑娘已经一脸正经,好像上课接受老师指点一样地鞠躬道谢了。 “是!”朝仓唯声音脆脆地,很坚定。 斋藤脸色都红了,幸好他黑,年纪又大,看不出来。 他点了点头刚准备走,这个时候,旁边又一阵脚步声,急冲冲地跑过来一个少年。 斋藤脚步停住,看到小跑过来走到朝仓唯身边站定后,并肩站和她在一起后,朝他鞠躬行礼的银发少年。 ……是狗卷棘。 狗卷家族天赋卓绝的孩子,对于他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他这个老人有所了解,但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了解的也不多。 只知道他准备入学能提高他能力的特殊学校,目前来到他这个道场,只是单纯地为了锻炼体力,做些日常练习罢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无法跨越的鸿沟,无法到达的体能极限,却只是他们的“日常练习”。 多么可怕。 斋藤无声地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嫩生生地站着,一双水凌凌的眼睛单纯无辜地睁着的朝仓唯。 ……这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突然来了些气,皱着眉有些挑剔地打量着狗卷棘。 狗卷棘鞠躬以后抬起头,就看到看着自己的剑道老师斋藤一脸不爽,很是低气压,他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吗?难道是他今天练习的不够好吗? 不过……确实……今天她来了,他有点心不在焉。 连这个老师都看出来了吗? 不愧是剑道九段啊!虽然没有咒力,但是单凭自身就能达到人类极限的强者真是可怕呀! 感觉如此敏锐吗! 狗卷棘看向斋藤老师的眼神都变了,十分钦佩,还夹杂着不好意思地自省,下次一定不会偷偷走神了。 他会好好练习的!当然,前提是她不在…… “……”斋藤看着这个小子,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嘴唇动了动,最后扔下一句,“不要松懈!” “是!”朝仓唯又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和狗卷棘一起并拢双脚,双手笔直地贴着裤缝鞠躬行礼。 斋藤更郁闷了,看了一眼不说话的怪小子狗卷棘,摇了摇头走远了。 他不是喜欢说饭团语么,怎么在小姑娘面前就不开口。 算啦,小孩子的事情,他管不了啦。 斋藤老师走后。 朝仓唯就这么弯腰侧头看着狗卷棘,微卷的乌发散落下来,晃悠悠地,树叶下的碎光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她微微眯起眼睛,琥珀色的光掉在她的眸底,柔和的笑意一漾一漾。 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狗卷棘抬起手,默默地拉高了衣领,遮住脸颊,露出来的湿漉漉的狗狗眼下方,薄薄的皮肤上却已经染上了红晕。 ……她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不仅是外表,她的身上好像总有种独特的吸引人的气质,看着别人的时候,她的眸子总是澄澈透明,干净纯洁,但是仔细看,里面又倒映着悠远的天空,让人看不透。 有时候她就像平静的云,晃晃悠悠,安定悠闲,有时候又像夏天的风,一不注意就会溜走,让人抓不住的感觉。 所以每当她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忍不住放在她身上。只是她好像都不在意。 狗卷棘垂下眸子,拿出手机慢吞吞打字: 「我们去河边吧。」 终于交换了联系方式,今天好不容易约定好一起出去玩。 朝仓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好呀。”她双手背在背后,脚尖轻轻点着,身体晃晃悠悠地,走路也蹦蹦跳跳。 有好几次她的脚尖踩在草地上,纤细的身体一晃,眼看着就要摔倒,狗卷棘忍不住想伸出手扶着她,可是下一刻她却又轻巧地转了个圈,站稳了身体,蹦蹦哒哒地在树荫下跳转。 还回过头来对他歪着头嘻嘻一笑,笑容纯真甜美。 “……”狗卷棘感觉耳尖发烫,又想把自己埋进衣领里。 他想说小心点,但是看着她回头看他的眼神,清澈纯真,悠闲快乐,仿佛夏日树叶下的阳光一样透明。又感觉这样也好,他会一直注意着她不会让她受伤的。 狗卷喉咙一动,将想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继续装一个沉默的哑巴。 “狗卷前辈……”朝仓唯突然转过身来,对着他伸出手,“从现在开始,我是一个视觉障碍者。” 嗯?视觉障碍? 她说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我们互相当对方的眼睛和嘴巴吧!” 啊?一个瞎子和一个哑巴? 可是她已经对他伸出了手。 狗卷棘拉高衣领,遮住了热热的脸颊和自己脸上不自觉冒出来的笑意,只是牵手的话,不要紧吧…… 他有点犹豫,有点别扭,却飞快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狗卷棘的手比朝仓唯的大一点,他握过去,不敢抓住她的手指,只是虚握着她的手腕和掌根的地方,朝仓唯却反手握过来,抓住他的手掌心,两个人掌心相贴。 体温在两人的手心之中流转。 14、14 还不待狗卷棘体会到那种从手掌心沿着胳膊传递到心脏的酥酥麻麻感觉。 “我现在看不到咯,狗卷前辈,就拜托你带路啦。”朝仓唯晃了晃两人紧握的手。 嗯……右前方有两个讨厌的怪物,她实在不想看到,就假装一个瞎子好了。反正狗卷前辈带着她只会走直路,不会碰到的。 但是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种奇怪又别扭的温柔,好像在用另一种方式关心着不会说话的他。狗卷棘点了点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朝仓唯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张白净的小脸蛋抬起来,夏日的风吹过她脸颊的发丝,树荫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脸上,旁边的蝉鸣一阵一阵响起。 狗卷棘小心翼翼地牵着她,往平坦的路上走,此时她闭着眼不怕她看见,所以狗卷棘将自己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他的视线柔和平静,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通过交握的手彼此紧密相连,让他产生了一种浑身都松懈下来的满足感觉。 旁边两个低级的咒灵,他无需动用咒言,直接调动起体内的咒力,轻轻一挥将其消灭了。 闭着眼睛的朝仓唯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尽力地拉着他往脑海里那条安全的路走。 道场外面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后面是一道堤,拱起来卫护着一条清澈的小河。 “啊!是小溪!”朝仓唯开口。 她听到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快点快点,我们去踩小溪,去河对面。”她闭着眼睛摇晃着狗卷棘的手,声音清脆。 狗卷棘捏了捏她的掌心,她看不见啊,不要紧吗? 可是朝仓唯好像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担心,“没事的!狗卷前辈你拉住我就好啦!” 她弯着眼一笑,因为眼睛闭着,弯起来就像弯弯的新月,嘴角的笑容十分干净甜美。 狗卷的手指动了动,摊开她的掌心,写下:「棘」。 “嗯?”朝仓唯歪了歪头,“是让我叫你棘吗?” 狗卷棘握紧了她的掌心。 “好呀,棘!那你也叫我小唯吧,好开心!”朝仓唯笑了,阳光落在她脸上,有种透明的美。 狗卷棘握紧她的手,带着她慢慢往堤坡下走,这一片全是绿草,脚踩在上面湿湿软软的,很舒适。 朝仓唯顺着他牵扯的力道往下走,感觉很新奇,看不见的时候,鼻尖的味道就更清晰,耳朵也听得到更多。 “棘,我好像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耶!还听得到你的呼吸!”朝仓唯高兴道。 “……”他好想说别这样说,他会耳朵发红,但是大脑一时短路,他的饭团语库里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词。 于是他就安静着,只能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哇……好好闻诶,花香……青草,还有溪流的味道!” 好闻……是包括他身上的味道吗? ……耳朵好烫。 狗卷棘的手动了下,他踩在浅浅的溪流最近的一块石头上,担心地回头看着朝仓唯,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溪流会不会打湿她的裙摆。 朝仓唯试探着伸出一只脚,找了下方位,终于准确地踩到了狗卷棘脚下的那块石头。 “嘻嘻。”朝仓唯抬起脸笑。 狗卷棘也为她松了口气,可是还不等这口气松懈下来,他这才发现了一个更让他紧张的问题。 朝仓唯另一只脚也踩了上来,整个人紧紧地贴着他,而他又不敢收回脚踩到另一块石头上去,怕自己的动作影响到看不见的她,让她摔倒了。 于是他就只能红着耳朵,谨慎地站直身体,任凭她像一只颤颤巍巍毛绒绒的小兔子一样靠过来,脸颊挨着他的肩膀,细细的吐息落在他耳边,还带着甜甜的香。 狗卷棘同手同脚,脑子都有点发僵了,等了足够有一分钟,直到朝仓唯有些疑惑地将脸庞对着他,他这才握着她的手,往前踏过一步,踩到另一块石头上。 距离拉开,她身上的暖香也变得清淡,一阵风将狗卷棘的脑子吹得清醒了一点,他转过身一只手握着她,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 她的脚踩在石头边上,潮湿的青苔让脚下打滑,她身体一歪眼看着就要跌倒,狗卷棘立刻反应迅速地抓住她,甚至下意识想要用咒言让她不要摔倒,但是比他反应更快的是—— ……朝仓唯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抓住他身上的t恤。 “嘻嘻……”她还仰起脸笑,得意洋洋,“我厉不厉害!” 狗卷棘接住她,被她猛地一撞身体微微一晃又立刻站稳,两个人站在一块小小的石头上,四周是哗啦啦不知忧愁的溪水,她的下巴磕到他的肩膀,他心脏剧烈的心跳还无法平息。 “……”狗卷棘突然想叹息。 最后只是看着她傻兮兮的笑脸,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干嘛呀……”她哼哼唧唧地捂住头,眼睫颤动了下,明显想睁开眼,又忍住了。 于是她愤愤地用手戳了下他的后背,好巧不巧,戳在他后腰上。 “……”小心。 狗卷棘抓住她的手,警告地捏了捏。 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踏过溪流。 哗啦啦的溪水带走落下的花瓣,打着卷儿飘走,旁边有虫鸣和鸟叫。 落在岸上才发觉刚刚踩在溪流里有多慌张。 朝仓唯叽叽喳喳,“哇!我们好厉害!”她自己给自己鼓掌。 “好棒棒耶!配合的超~好的!”她笑容亮晶晶。 狗卷棘忍了忍,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她笑得灿烂的脸颊,嗯,手感很好,白白糯糯的软米糕一样。 “啊……”朝仓唯的脸颊被揪起来,变成可爱又好笑的形状,她立刻抬起手拍他的手,“不要揪,不要揪啦……” 她又看不到,狗卷棘被她拍到,松开,换另一只手揪。 “啊啊……”看不见的朝仓唯晃着脑袋躲他,软软的毛绒绒的头发也跟着晃晃悠悠,一缕粘到了她的脸颊上,她拒绝的样子也软呼呼的,像是毫无攻击性的小奶糕。 狗卷棘恶作剧的心思冒上来,突然松开她,就看着她松了口气,抬起手像小猫洗脸一样自己用手背抹开粘在脸颊上的发丝。 15、15 然后趁她松懈的时候,狗卷棘又突然两只手捧住她的脸颊,她还抬起来的手也被他按在手心贴住她软乎乎的脸颊肉,大手,小手,四只手一起包在一起挤她的脸,嘴巴被挤成可怜又好笑的鸭子嘴。 “啊……”她一脸懵,挤得撅起来的嘴巴里发出茫然的声音。 她明显想打他,可是她的手还被他按在手心里,抽动了几下都抽不出来。 “噗……”狗卷棘忍不住笑出声。 “棘!”她气呼呼地喊,伸出腿想踢他。 狗卷棘立刻松开手,转而抓住她的一只手,哈哈笑着往前跑。 朝仓唯被他牵着在青草地上往前跑,也忍不住笑,张开嘴笑的时候还带着青草香味的空气就呼进嘴巴里,好快乐。 “我们去吃雪糕吧!”她记得穿过草地旁边有个小商店,朝仓唯摇了摇狗卷棘的手。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好。 朝仓唯蹦蹦跳跳地跟着狗卷棘往小商店走,隔着距离已经听到了老板娘大嗓门的吆喝声。 “老板娘,我要一个榛子奶油味的雪糕!”朝仓唯对着声音的来源喊。 正在那里摇着扇子说话的老板娘回头一看,好漂亮的两个孩子! 可惜一个闭着眼睛看不见,此刻对着她笑。另一个好像不会说话,遮着半张脸,但是他的姿势很放松,露出来的上半张脸表情很柔和,正专注地看着他牵着的女孩。 老板娘惋惜的看着他们,心都软和了,打开冰箱给她拿雪糕,一个是她说的榛子奶油,还有一个…… 老板娘抬起头,眼神柔和怜爱地看着手牵着手的一对少年少女。 另一个拿什么味道呢。 朝仓唯好像知道老板娘的疑问。 “另一个嘛……”朝仓唯闻了见了空气里青苹果的味道。 好清新,好好闻。感觉青苹果也会很好吃诶。 狗卷棘拿出手机打字,准备给老板娘看。 「青苹」狗卷棘手机上的字还没打完。 “那就青苹果!”朝仓唯脆生生道。 狗卷棘有些意外地看了朝仓唯一眼,眼神里柔和的笑意已经漾了出来,他收起手机,对着老板娘点了点头。 老板娘笑得一脸温柔揶揄,看到两个小孩子心有灵犀的样子,哎呀哎呀,真是可爱呢。 她拿出雪糕,那边朝仓唯要付钱,刚准备从衣兜里掏出她皱巴巴的零花钱,那边狗卷棘已经付好了钱。 老板娘只收了一半,“哎呀,小姑娘,今天做活动,就送给你吃啦。” “真的吗?!”朝仓唯非常开心,笑得十分灿烂,“好耶!谢谢漂亮姐姐!” 老板娘笑得嘴都合不拢,“真是乖孩子……” 狗卷棘一只手接过雪糕,撕开榛子奶油口味的递给她,向老板娘点了点头道谢,牵着朝仓唯走远了。 两个人在小路上晃晃悠悠走。 朝仓唯伸出舌尖舔着雪糕上的奶油,丰盈清甜,好好吃。 吃着吃着,她突然想到,狗卷棘是不是也在吃呢?她听到了他细微的吞咽声,还闻到了青苹果绽开的味道。 那他是不是把衣领拉下来了呢…… 她想起上次在道场擦地时看到的他脸颊的纹路。 ……那她再偷偷瞄一眼,应该不要紧吧? 朝仓唯假装认真地舔雪糕,感受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前,他身上的温度大概在她侧前方。 于是她歪着头,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向狗卷棘。 小巷子里卷起一阵风。 狗卷棘额前的白色碎发被风吹起来,毛绒绒的,露出他精致的眉眼,他垂着眸,眼神平和淡漠,正伸出舌尖,舔着青色的雪糕。 他的嘴角两边画着神秘的纹路。 ……而他的舌尖,猩红柔软的舌尖上,也勾勒着细细的黑色花纹,太过特殊,显得有种非常令人在意的感觉。 好、好厉害…… 朝仓唯呆呆地看着他的舌尖舔上青苹果的雪糕,温热的猩红接触到冰冷的青色,将那卷曲的黑色纹路遮掩住一半,柔软的质地让它显得好像活过来了一样,他口中的热气接触到雪糕,凝出一片若有似无的雾气。 像是加上了滤镜,更显得那卷曲的花纹很神秘微妙。 狗卷棘这时候也察觉到了什么,眸子往她的方向一转。 就看到朝仓唯歪着头,睁开一只眼,悄悄地看着他……的舌尖。 狗卷棘的脸腾地红了。 他手忙脚乱地想拉上衣领,结果手还牵着她,又想用雪糕遮住脸,但是舌头粘在了雪糕上。 正当他红着脸不知所措,朝仓唯突然靠近,一口咬在了他的青苹果雪糕上。 两个人靠得好近,一起咬在一个雪糕上,再近一点他们的睫毛都几乎相接。 狗卷棘不敢眨眼了,连呼吸都不敢了。 朝仓唯和他对视,视线好近,他的瞳孔是透明的琥珀,此刻倒映着她。 嘴巴里的青苹果酸甜滋味瞬间爆炸。 好像也被他的紧张传染,朝仓唯的脸也红了,感觉自己的行为很蠢,“我,我,我也想吃青苹果的!” 她越说,脸上越红,眼眸也湿润润的,用力地一口咬下青苹果雪糕就想离开。 好蠢,自己怎么会找这个借口,这下好啦,偷看被抓住了。 朝仓唯懊恼地垂下小脑袋。 但是狗卷棘举起她另一只手,飞快地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她手里快要化的奶油。 他的眸子一直看着她。 奶油滴滴答答,从雪糕的顶端融化,差点化在了她手上,狗卷棘轻轻一卷,朝仓唯的手指上传来酥麻的感觉,好像被他的舌尖触碰到了。 可是狗卷棘眼神平静,好像没有注意到一样,舔了一口她的榛子奶油雪糕,歪着头对她一笑。 眼眸弯弯。 很温柔地挽救了她刚刚拙劣的借口。 朝仓唯也笑了,软乎乎的脸颊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红晕,像白嫩的米糕里落下了樱花,她声音悠悠地,无比清甜喜悦:“你也喜欢吃榛子奶油呀。” 狗卷棘点点头,又舔了一口她手里融化的榛子奶油。 朝仓唯握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青苹果,清甜冰冷的感觉刺激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像小猫一样。 狗卷棘垂眸,表情平静镇定,耳尖通红。 榛子奶油……很好吃。 16、16 “哟,乙骨。”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来。 又来了。 总是在这个时候。 大块头,脸上还带着疤的堀田打量着走过来,高壮的身形十分有压迫感。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尖嘴猴腮的不良,举着棒球棍歪着身子松散地跟过来,嘴角噙着一模一样的轻蔑笑意。 最初的打招呼之后,教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走过来的脚步声。恶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乙骨忧太没有抬头看他们,只是缩在墙角里,后背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墙皮,呆呆地望着自己颤抖的脚尖。 夕阳从教室的窗外照进来,吝啬地留下一点昏暗的血色光辉,照亮地面上一片狼藉的倒着的垃圾筒。 棒球棒在堀田手里一抛一抛,手掌接触金属的声音,冰冷冷的,让人毛骨悚然。 没有人说话,这种安静带着恐怖的气息,仿佛行刑前的节奏。 乙骨忧太竭力往身后缩。 求求了!不要再靠近了! 他拼命掐住自己的胳膊,死死地低下头,肩膀也缩起来,心里不住地祈祷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往地面里融化。 不要!不要!不要再靠近了! 堀田的脚步声却越来越靠近,视线里已经出现了他的鞋子,乙骨忧太的双膝开始来回颤抖,粘稠的汗水从手指缝里溢出来,黏哒哒地沾湿了握着的胳膊。 他拼命地掐住自己的手肘,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像是保护自己又像是克制自己一样缩在放课后的教室角落里。 嘻嘻的嘲笑声落在他的头顶,堀田带着不良们已经靠得很近了。 堀田猛地举起棒球棍,地上落下阴影。 一瞬间,乙骨忧太感觉仿佛体内所有的血管都膨胀,几乎是以要破裂的力度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杀掉!杀掉!杀掉! 全部杀掉!!! 尖细扭曲的如同女童一样的,不属于他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剧烈回响。 “不要……不要……”他的口中发出蚊蝇一样几不可闻的低吟。 “你说什么?”堀田好奇一样地低下头,侧身耳朵靠近他。 身后的不良们哈哈大笑。 不要出来啊!里香! 乙骨忧太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胳膊,恨不得把自己的骨头给剥出来,眼眶也痛得要死,好想吐,头疼欲裂,喉咙和眼珠要爆炸一样。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他撑着身体要爆炸一样的痛苦,竭力将不可现于世的扭曲之物吞回去。 感觉内脏在恶心干呕,里香的力量仿佛从他皮肉里挣扎刺出。 “呼!”棒球棍高高抬起来,带出一阵风声。 他的眼前一片猩红血色。 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晕乎乎的,看什么都在转圈圈,他想努力撑起身子,可是皮肉一直往下坠。 有什么东西要穿破血肉出来。 里香……里香…… 不可以! 他咬住舌头,将腥味咽下去,死死地抓住胳膊,将挣扎咆哮着要现世的里香拖回自己的身体里。 骨头好像要自己刺出来一样的疼痛。 突然。 “堀田?” 清甜的声音轻轻响起。 疼痛停止了。 堀田和他身后的几个不良回过头,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外的少女。 她微微歪头,眼神清澈单纯,带着疑惑的样子十分纯真。 啊……被转学生看到了。 风吹过她的发梢,静谧的画面和教室里的氛围截然不同,像是两个世界。 他们互相交换视线,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一个短发尖嘴的不良还悄悄站直了些,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他们静静地等着她的下一句话,无意之中,这种行为好像在评判着是否要将她拖入地狱。 “堀田,是你呀。”她道,清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不良们的视线隐含嫉妒羡慕地望向大块头的堀田。 什么嘛……她居然知道堀田的名字。 堀田也有些不自在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棒球棍,脖子扭了扭,不知道说什么,轻声地“啊”了一声。 和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相比,他这一声“啊”仿佛是怕吓到蝴蝶的一声呼吸。 堀田侧了侧身子,不自然地对几个不良使了下眼神,他们很有默契地站在一起,遮住了背后的乙骨忧太。 朝仓唯没有看他们背后缩在垃圾桶旁边的乙骨忧太,只是定定地看着带头的大块头不良,声色平静自然: “堀田,我好像看到渡边在校门口等你。” 渡边是堀田的朋友,两人经常同进同出。 转学生竟然连堀田朋友的名字都知道吗…… 余下的不良们看向堀田的视线更加不加遮掩。 堀田被这样看着,不由得有些无法思考一样微醺,他装模作样地想了下,“啊……” “快走吧,不要让他一直等了。”朝仓唯道。 “啊。”堀田晕晕乎乎地点头,不知不觉就顺着她的意思,往前迈出了一步,这一步走出来,后面的就顺理成章了,堀田带着不良们走出了教室,背脊挺得笔直,好像在感受背后她的视线。 带有压迫感的一行人离开,教室又恢复了安静。 夕阳的余晖快尽了,教室里没有开灯,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乙骨忧太再也支撑不住,趴坐在墙角,拼命用双手捂住嘴,压住呕吐的感觉。 他大而沉的瞳孔空茫地睁开,在苍白的脸上分外渗人,冷汗浸湿了他的面孔,看起来犹如水里捞起来的鬼魅。 旁边被踢倒的垃圾桶里,恶臭的气味传来,脏水流了一地,他撑在地上的手掌湿漉漉的,还带着黏腻的感觉。 朝仓唯走过来,“你……” 乙骨忧太手脚并用地逃走了。 他狼狈、阴暗,像逃窜的动物一样沿着墙角,死死地埋着头,看也没看她地逃走了。 朝仓唯歪了歪头,困惑地看着他躲避不及的背影,收回了准备递给他的纸巾。 …… 乙骨忧太低着头,用手拽着破旧的书包带子,用额前的头发遮住眼睛,下巴几乎埋到胸口去,拼命地往前走。 突然头顶传来撞到什么东西的触感,乙骨忧太吓得几乎往后跳了起来,他扯着书包带子,不住地弯腰道歉,声音怯懦得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没有一丝中气。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等了半天没有反应,他这才悄悄地透过额发的缝隙用眼珠子往上看。 啊……原来是树叶。 他松了口气。 垂下来的树枝扫到了他的头上,上面还带着花香,乙骨忧太控制不住地抬起手,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想要触碰下那嫩黄的花蕊。 可是下一刻,手上干涸的、粘稠的污黄色痕迹印入眼帘,和干净美好的花蕊仿佛是两个世界。 乙骨忧太猛地收回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古怪,他垂下肩膀,重新低下头,疾步往回走。 不可以、讨厌、他是怪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17、17 乙骨忧太爬上楼梯,这栋楼早就没什么人住了,大家都搬走了,昏暗的楼道里只有一盏灯在苟延残喘,时不时地闪烁。 “滋……”灯暗了。 他转身,往上爬一楼。 “滋……”灯亮了,又突然暗下去,像坏掉了一样闪烁。 在一明一暗之间,灰色的阶梯上仿佛一瞬间铺满了血色,朱红漆色的扶手上好像也挂着粘稠的东西,嘀嗒嘀嗒…… 恍惚之间,好像有人的头颅扭曲着倒在地上,目光空洞地对准他的方向,从口鼻处静静地流出血液…… 「忧太……」 「嗬……嗬……忧、太……忧、太……」 「全都……杀掉……」 啊!!!乙骨忧太猛地抬起手捂住耳朵,眼眶瞪到极致,眼珠子像是要从里面迸出来一样,他飞快地往上爬,脚来不及踩住阶梯,猛地摔了一跤,他管也不管,双手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钻了进去。 “哐”地一声,他猛地甩上门,松了口气。 房间内也是一片黑暗,乙骨忧太冲到浴室里,打开冷水对着自己不停地冲刷,用力得好像要把皮也搓下来一样。 湿漉漉的黑发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直到苍白的皮肤全部泛起红,青紫的地方也破皮渗出干净的血迹,乙骨忧太这才走出浴室。 他像个幽灵一样回到卧室里,缩起来抱着膝盖坐在卧室的角落里,他靠着着墙壁,抬起手,开始啃着自己的指甲,一边啃着指甲,一边用呜咽着脑袋撞旁边的墙壁。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自从楼梯上摔死了人,这栋楼的居民就渐渐搬走了,他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里香压根不听他的,他也不想的……他也很害怕…… 乙骨忧太睁着雾沉沉的眸子,瞳孔又幽深又大,在黑暗的房间里看起来有些渗人,他保持着一眨不眨地样子,一边呆呆地撞着墙,一边自言自语地道歉。 房间好安静。 令人害怕的安静。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浸湿了眼眶。 爸爸离开了,妈妈也搬走了,没有人要他。 最后一次见面是扔给他生活费,然后迫不及待地离开,好像无法忍受这里的呼吸。 讨厌……对不起…… ……谁都好…… 拜托……请和我说句话吧…… 他不停喃喃自语,指甲坑坑洼洼,指尖也泛起疼,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疼痛才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胃内空虚的疼痛让整个人都有种踏实的感觉。 泪痕渐渐干了,挂在脸上,干绷绷的。 里香的声音也幽幽地响起来,这次却不再是仅仅喊着他的名字。 「忧、忧太……」 「唯、是小唯……」 “是啊……是小唯。”乙骨忧太道,声音轻得像一吹就散的吐息。 他和里香,最好的朋友。 乙骨忧太抱着膝盖,将脑袋埋入自己的手臂里。 朝仓唯第二天来上课的时候,特地往后面看了一眼。 她这次转学的班级,竟然很有缘地和幼时的一个玩伴是同班,可是让她有些失落的是,那个玩伴好像已经不记得她了。 虽然经常遇到这种以前以为是朋友,后来却假装不认识她的事情,但是再一次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难过啊。 朝仓唯看了教室最后一排一眼,她视线扫到的地方,埋着头的乙骨忧太浑身一僵,将头压得更低了,好像浑身都在抗拒。 朝仓唯收回视线,转头和自己的新同桌说话起来。 乙骨忧太感受到视线移开,这才肩膀松懈下来,他垂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视线,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缩着肩膀啃着自己的指甲。 光秃秃的指甲被他啃的坑坑洼洼,像是长满了刺。 书和作业本昨天被打湿了,他冲了一遍后摊开晒了,还没有干,散发出潮湿难闻的味道,前后桌都嫌恶地皱着眉躲开。 这样也好…… 乙骨忧太拿出铅笔,一笔一划把洇湿的字迹重新描了一遍。 班级里的声音很热闹,但都与他无关。 班长西园寺小春是个很负责任的黑长直女生,她从老师那里领了任务负责带新同学融入环境,旁边几个女孩子都围过来一起聊天。 周围的男生都看过来,门口窗户那里还趴着不少外班的人。 特地把制服裙摆卷短的吉野桃子剪了个可爱的娃娃头,有些得意地把侧脸对着窗户外面,一边用手指弯着自己腮边的刘海,一边和朝仓唯说话。 “朝仓同学是因为搬家才转学的吗?好好奇。” 前桌的小泉奈奈倒坐着,双手抱着椅背面对着她们,“是呀,我们都好惊讶这个时候还会有转学生,前两天我们都不敢跟你搭话呢。” 班长西园寺小春正在整理作业本,老师刚刚交代她上课前要把作业交到办公室去,嘴里道:“因为看起来很高冷?结果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是吧是吧,所以朝仓为什么转学呀?”吉野桃子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里戴着大直径的美瞳,人造的瞳孔颜色看人的时候有点冷冰冰的,离得近了甚至可以看到美瞳上的色素点。她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确实是因为搬家才转过来的。”朝仓唯和吉野桃子对视,弯起嘴角,笑容看起来纯真礼貌。 好像发光体一样,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她。 其实她都不用说话,也不用做什么,自然而然就会吸引所有目光。 吉野桃子的瞳孔转动了下,从上而下地打量着新来的转学生。 她的头发也没有特别打理过,但是就是毛绒绒的,柔顺地垂下来,发尾还带着自然的卷度,皮肤白嫩到毫无瑕疵,而且凑近了看,她连睫毛都没有刷过。 吉野桃子指甲扣进课桌里,有些不爽地看着她的脸庞,突然站起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声音提高了一点,“所以为什么搬家?” 小泉奈奈皱着眉,有些惊讶和不赞同地看向吉野桃子,西园寺小春整理着作业本的动作也停了。 教室里一下子有些安静下来。 吉野桃子这才好似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低下头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刘海,想要笑着挽回一下。 朝仓唯已经面对着西园寺小春道,“班长,我来帮你收作业吧,说起来,班里的同学我还认不全呢,正好收作业可以帮助我认一下。” 小泉奈奈也连忙开口,“是呀是呀,我也来帮忙,小春,我去收那边。” 小泉奈奈抱着一叠本子就去了旁边,赶紧逃离了战场。 朝仓唯也站起来去收作业了,大部分同学都红着脸把作业本交给她了,还有几个鼓起勇气问她要联系方式。 乙骨忧太竖起耳朵听着,一直到她的脚步声走近,他刚刚攥紧停住的铅笔才又开始沙沙地写起来。 脚步声停了,一阵清甜的香味传过来。 18、18 乙骨忧太垂着头,长长的额发遮住他的眼睛,他的左手放在桌子上,按住作业本,右手握着铅笔慢慢地写写画画。 本子湿掉了,软塌塌的,铅笔在上面要很小心才能写。 他一眨不眨地用沉沉地无神的瞳孔盯着作业本上的字迹,在朝仓唯的注视下垂着的肩膀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无声地抗拒。 朝仓唯只好移开视线,转而去看他的课桌。 乙骨忧太这才松了口气,捏着笔的手指头也回复了些许血色。 朝仓唯一只手抱着收上来的本子,一只手拿着一只笔,拿着笔的手自然垂落下来,轻轻碰到他的课桌,按压的自动笔头点在他的作业本边缘。 朝仓唯努力把作业本往上抱了抱,免得碰到他的本子,但是乙骨忧太却好像毫无察觉一样,仍然埋着头写着作业。 朝仓唯有些无聊,视线顺着自己手里的笔,移动到了他按压在作业本上的左手。 咦…… 他的手指,好怪啊。 他的手指的关节处遍布着青紫的淤青和伤口,而且手指甲也不像是普通人那种圆润的形状,他的指甲盖前方参差不齐,好像毛毛刺刺的爪子一样。 手指头也粗粗的。和她完全不一样。 乙骨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朝仓唯记不清了。 毕竟他们只是在医院那段时间才有交集,后来她就搬走了。 看到他没有抬头,朝仓唯用抱着的作业本下方的那只笔,悄悄地去碰他的指甲盖。 反正指甲盖上又没有神经,察觉不到的吧。 朝仓唯理所当然地放任自己的好奇心,一点一点用笔头去点他放在作业本上的指尖。 从笔尖传过来的感觉好奇怪,一顿一顿的,好像磨蹭到了凹凸不平的石头面,而且还有毛毛刺刺的感觉,触感像是石头上长出来的青苔。 乙骨忧太僵硬着胳膊,手指放在桌子上,不敢动弹。 她的笔……她的笔…… 属于她的笔,鹅黄色的按压式的自动笔头,温润地轻轻划过他的指尖。 一点……一点…… 沿着他指甲的边缘移动。 乙骨忧太的视线也控制不住地沿着她笔头的轨迹移动。 心脏传过来奇怪的感觉,像是被捏了一下。 乙骨忧太的身体不自觉前倾,反应过来才立刻克制住,但是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无法在其他事情上集中了。 只有那只笔。 属于她的……鹅黄色的笔…… 他尽力逼自己坐着不动,装出一副没有察觉到的样子,写着字的手却越来越慢。 他的视野也变窄了,从摊开的作业本,到变得只能容得下那只手,最后只剩下她的笔。 耳朵里对声音的敏感也提高了,仿佛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的笔头触过他指甲的声音。 “沙……沙……” 一下,一下。 突然。 “朝仓!” 班长西园寺小春突然走过来,拍了下朝仓唯的肩膀。 乙骨忧太几乎被声音吓得跳起来,他立刻收回手,怯懦地弯下身子,把头几乎低到课本里去。 西园寺小春嫌恶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乙骨忧太,他的手汗都擦到作业本上了,真恶心。 西园寺小春拉了拉朝仓唯,“别收他的了,走吧,不要跟他说话。” 朝仓唯被她拉走,神情很困惑,“嗯?为什么?” “他啊……”西园寺小春从她怀里抱走作业本,声音很低,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是恶心的怪物,老师都不会管他的。” “你也不要理他。”她又补充了一句。 乙骨忧太的心脏一下子被锤了一样,从喉咙下方漫出来的痛感几乎让他无法发声,他垂着头,双膝紧紧地贴在一起,他不敢抬头,也不敢辩驳。 朝仓唯被西园寺小春拉走了,她的笔却忘在了乙骨忧太的桌子上。 乙骨忧太低下头,握住视线里的那只笔,笔头的自动按钮握在他掌心里,他攥得紧紧的。 …… 朝仓唯在新学校听课听得很认真,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笔记记得飞快。 因为她不靠谱的妈妈给她转学的时候,竟然帮她跳了一级,所以她现在是班级里最小的一个。 不过虽然有体贴的班长帮忙融入新环境,有的时候总是会碰到气场不和的人。 比如这个吉野桃子。 下午是体育课,女生们都在压排球,朝仓唯和西园寺小春一组,两人一组隔着网子把排球打过来打过去。 男生们在操场外围练习短跑,乙骨忧太气喘吁吁地落在最后面,没有人管他,男生们的视线都似有似无地往排球场这边看。 新来的转学生个子不高,穿着纯白色没有花纹的白色t恤和藏蓝色的运动短裤,白色t恤有些宽大,不是很合身,下摆遮住了运动短裤的一半,但却更显得她身材娇小可爱,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随着她抬起手臂的动作,发尾一晃,白t也勾起柔软的褶皱,显露出里面的纤细弧度。 排球打过来的时候,她就踮起脚抬起手腕跳起来去接,人小小的一只,碎发在她头顶上迎着阳光打出昏黄的光晕,眸光也亮亮的。 好像整个人在发光。 明明和其他人穿的一样的运动服,但就是感觉和别人不一样。 吉野桃子在她旁边一组,她斜挑起眼睛看着朝仓唯,穿得那么老气,胳膊也细得不行,有什么好看的。 吉野桃子抬起手腕压了个球,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她手腕一偏,直接用全力把排球拍到了朝仓唯的方向。 哈,这下肯定接不到了吧。让她好好出出糗,谁叫她那么喜欢吸引别人视线。 正好这时候朝仓唯对面的西园寺小春也把排球打过来了,一下子两个球对准了朝仓唯,其中一个还气势汹汹,带着明显的恶意。 “啊……小心!” 不少人注意到了这里,几个男生甚至惊呼出声,恨不得飞奔过来挡住,但是离得太远了,根本赶不到。 人群的最后面,乙骨忧太睁着沉沉的瞳孔愣愣地看向这里,额前的头发垂下来几乎刺入他的眼睛里去,他的眼睛下方是一片乌黑,浑身僵硬,他呆呆地立着,面色惊恐。 19、19 朝仓唯看着飞过来的球,她的嘴唇抿了下,分明不开心,但是眼神却很认真,给人非常坚定的感觉。 她跳起来,先直接把西园寺小春打过来的球拍了回去,然后扭过头,直直地看着吉野桃子,目光中带着一丝挑衅,好像在说,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吉野桃子看到她的目光,心中隐隐有些慌了,可是看到那颗快要砸到她脸上的球,瞬间又忍不住笑了,呵,你还有什么能耐不成,看你还怎么得意。 却没想到,朝仓唯反应非常迅速地抬起手臂,纤细的手爆发出不符合她身材的力量。 ……她的剑道,可不是白练的啊。 如果连一个只会娇滴滴的普通女同学都打不过,那她早就死在怪物手里了。 朝仓唯冷静地隔着球网和她对视。 “啪”地一声,排球被朝仓唯叠在一起的手腕猛地反击回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急速的弧线。 吉野桃子的瞳孔猛地放大。 椭圆的排球在她的视线里裹挟着空气飞奔而来。 “啊——”排球迎面砸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吉野桃子尖叫着往后倒在了草地上。 “噗嗤……”旁边传来小泉奈奈忍不住的笑声,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西园寺小春也看着朝仓唯笑了。 体育课老师看到这边的混乱,立刻跑了过来,“怎么回事?” 这时候吉野桃子也被几个女生七手八脚地拉了起来了,排球在她脸上面孔中心留下一个通红的圆形痕迹,她用手捂着鼻子不敢松开,正愤恨地盯着朝仓唯。 朝仓唯却不等她开口,声音很委屈,小心翼翼地道:“吉野同学……你还好吗?老师,对不起,我以为吉野同学想跟我练排球,所以打回去了,没想到……没想到……” 她神色为难,声音又轻又软,还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和恰到好处的震惊以及一丝丝疑惑,好像在说,不是你找我练球吗?那你怎么这么菜连球都接不到啊…… 体育老师看着她一脸纯真困惑的样子,顿时也不好开口说她了,他噎了一下,回头去看还坐在地上的吉野桃子。 吉野桃子脸上的粉底被排球拍开,在红通通的痕迹边缘糊成黄褐色一块一块的,有些难看,她听到朝仓唯的话,气得连手都不捂了,面孔狰狞地大喊: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可是她话没说完,旁边人群里却传来窃窃的笑声,还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慌张地扫视,视线的余光看到旁边那颗排球上沾着她脸上的粉底和睫毛膏,吉野桃子连忙用手捂住脸。 体育老师听到她的话也顿时不满了,年纪轻轻的女学生,怎么能骂人呢,老师沉下脸指挥旁边几个女生,“你们,快把她送到医务室去看看。” 吉野桃子也感受到周围人态度的转变,好像都在揶揄又好笑地看着她,她气的不行,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捂着脸灰溜溜地在同伴的掺扶下走了。 在经过朝仓唯身边的时候,吉野桃子磨着牙低声道:“不要以为你有堀田的保护……” 嗯?堀田?那是谁? 朝仓唯从脑海里把记忆调出来,哦,是那个欺负人的大块头啊。 可是关大块头什么事呢?打中吉野桃子的,不是她朝仓唯吗? …… 朝仓唯回到家,妈妈做好了晚饭在等她。 “那个……小唯……”朝仓穗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勺子,对着正在吃饭的女儿道歉。 “妈妈给你把年级报错了……你不会怪妈妈吧……嗯……还跟的上吗?”朝仓穗充满希冀地望着自己可爱的女儿。 朝仓唯脸颊鼓鼓地,像个小仓鼠一样往嘴里塞妈妈做的玉子烧,她的目光放在妈妈身上,澄澈透明,干净得一点阴霾都没有,“没关系的啦,妈妈,我成绩很好的,完全不用担心。” 说着她嚼了嚼玉子烧,白嫩的脸颊一鼓一鼓的。 “嘿嘿……”朝仓穗捧着脸颊看着自己的女儿,真是可爱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因为有人穷追不舍的原因,她只能带着女儿不停搬家,甚至感觉他们已经查到了小唯的岁数,她害怕有心人根据年级排查,这次转学不如就让她跳了一级,这样一来,应该可以保险一点吧…… 不过这种让人忧虑的事情,就不必和小唯说了。 朝仓穗笑眯眯地看着女儿,给她又夹了一块天妇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看着她吃得开心的样子,内心也很安定满足。 一顿晚饭吃完,妈妈连碗都没洗,又急冲冲地出门了。 朝仓唯有些失望地看着妈妈,还以为晚上能和妈妈一起睡呢,但她还是打起精神,上去依赖地抱了抱她,声音闷闷地,“妈妈,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说着在妈妈怀里蹭了蹭。 “好,好……”朝仓穗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抱了她一会儿才忍心推开,自己一个人出门。 被留在家里的朝仓唯看着关上的门,有些难过地垂下小脑袋,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拖着脚步走到餐桌边,她把吃剩的菜收起来放进冰箱,明天妈妈不回来的话,她还可以热一下再吃一顿。 剩下的盘子和碗她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放到洗碗池里,洗碗剂也快没有了,她很节约地只用了一点点,把每个碟子都冲洗干净,晾了起来。 收拾干净,洗完澡之后,已经八点多了,搬新家之后游戏机还没接好,朝仓唯把房子里的灯都打开,在自己房间里看了会漫画,又到处翻东西玩,最后从收拾好的箱子里发现了之前在伊国屋书店买的贴纸。 “咦。”她把贴纸拿出来,灯光下贴纸包装上的镭射花纹散发出绮丽的光辉。 这些贴纸都好可爱哦,其中有一张像黑色的纹身一样,勾勒着卷曲的花纹。 朝仓唯突然想到,这不是很像她的新朋友狗卷棘脸上的纹身吗? 20、20 朝仓唯兴致勃勃地打开贴纸自己玩起来。 有一张是超级闪亮的星星,上面厚厚一层会发光的胶,在灯光下各个角度都非常漂亮,还有一张是极简线条黑色小猫咪,超级可爱,朝仓唯把它们都拿出来反复欣赏了一下,然后收起来放到一边,她今天主要想学习贴狗卷棘的纹身。 感觉和好朋友贴一样的纹身会很有意思呢。 纹身贴被她单独拿出来,背后还写清楚了如何使用的方法,贴纸是防水的,上面步骤写了满满一面。 朝仓唯看了一遍,决定先贴一个试一试,她把整张贴纸拿出来,上面有卷曲如猫咪胡子一样的花纹,还有简单的圆圈,和看起来像蛇目的纹路。 朝仓唯看得有点眼花,实在不记得狗卷棘脸上的花纹是什么形状了,她干脆点开狗卷棘的line问他。 ……和在现实中不同,狗卷棘在手机上是个话唠,他们经常聊天,上条消息是朝仓唯吐槽学校里的排球课。 唯唯唯:「棘!给我看看你的纹身。」 狗卷棘的回复很迅速。 棘:「嗯?纹身?」 棘:「你是说这个吗?」 他立刻发过来一张侧脸的照片,照片中的狗卷棘微微抬头迎着风,额前的白色碎发被风吹起来,眼神淡漠地望着前方,侧脸的线条非常帅气,连嘴角的黑色纹路都显得格外有特色。 朝仓唯点开看了下,很酷诶。 唯唯唯:「哇好帅呀!」 棘:「小猫害羞.jpg」 唯唯唯:「不过我要看正面的啦,更完整的那种。」 唯唯唯:「要把纹身全部露出来哦。」 对面的狗卷棘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停止,过一会儿又显示正在输入中。 朝仓唯捧着手机,耐心地等了会,感觉等了都快有五分钟了,狗卷棘还是一直没有回复,她无聊地把下巴垫在桌子上,红润的小嘴巴也被压得扁扁的,用手指百无聊赖地戳狗卷棘的头像。 他的头像是一张他抬头直视镜头的照片,眼神平淡中带着点凶凶的意味?一只手抬着好像正准备拉下衣领,看得朝仓唯有点怕怕的,感觉他好像准备张嘴说话骂她一样。 呜……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明明不会说话呀……真是可怕。 她赶紧关掉他头像的照片,又去看他发过来的那张侧脸照,这张侧脸照就完全不一样了,气质非常温柔,光线和角度都十分完美,简直就像是特地找好角度让摄影师拍出来的一样。 睫毛长长,眉眼精致,光影透过他的鼻尖,鼻梁好高。 好看到可以当壁纸了。 朝仓唯在心里给他的拍照技术点了个赞。 又等了一会儿,狗卷棘的照片终于发过来了。 朝仓唯立刻点进去放大,但是可能是网速不好,照片一直在转圈圈,看不清是什么。 她用手指反复地点开,缩小,点开,缩小。 终于,网络突然好了,被点开放大的照片突然占满整个屏幕。 狗卷棘的脸一下子暴击一样出现在她眼前。 他张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湿漉漉的舌尖伸出来,殷红又柔软,甚至可以看到晶莹又黏腻的涎液,在舌头最下方尖尖的地方勾勒着黑色的纹身。 狗卷棘歪着头,白皙的嘴角两侧的纹路和舌尖上的一齐展露,他的眼尾下垂,目光平静到近乎无辜,但是照片没有照到的边缘,他的耳垂好像红到在滴血。 “哇……”朝仓唯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小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照片缩小,然后又打开。 ……总感觉照片放大后,好像隔着很近和狗卷棘在对视一样。 呜……怪怪的。 这张照片好像有怪怪的魔力。 朝仓唯也跟着照片里的他歪了歪头,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把照片点开缩小了好几次,才能把注意力集中回来,专注地看着他舌尖和嘴角的纹身是什么样的。 舌尖……是个圆形的,里面有尖尖的如同獠牙一样纹路的图案。 嘴角两边是蛇目纹,向舌尖的方向蜿蜒出一条曲折的细线。 很好,正好她买的贴纸里有类似的图案呢! 21、21 她立刻把贴纸里相近的图案找出来,用剪刀剪下来之后摊开,又把纹身贴的使用方法仔细读了一遍。 “首先……撕开表面的透明贴膜……”朝仓唯按照上面的步骤把膜小心地撕开。 “然后……对准要贴的位置按下去。”她对着镜子,左右扭头看了下花纹的正反方向,然后鼓起脸颊,把贴纸对准自己的左脸。 长长的睫毛颤啊颤,手掌覆盖住纹身贴按在自己的脸颊上。 旁边的手机屏幕一明一暗,是狗卷棘发过来的消息。 朝仓唯没有注意到,还在认真地鼓捣自己的纹身贴。 “接着,要用湿纸巾覆盖在贴纸上保证湿透……”朝仓唯低头,从桌子上拿起准备好的湿纸巾盖上去,大概按了快一分钟,这才把湿纸巾和贴纸撕开。 白色不透明的贴纸一点点撕开,原本在贴纸背面的黑色纹身,现在已经完完整整地印在了她的脸上。 “耶!”大成功! 朝仓唯非常开心地扭脸在镜子前看了看,细细的黑色花纹从她嘴角处向外蜿蜒,在白嫩的脸颊上格外显眼。 她立刻又用同样的方法把右边脸颊也贴上纹身,贴好之后就只剩下舌头上的了。 “额……这个贴纸能贴在舌头上吗?”朝仓唯有些疑惑。 不管啦,先试试再说。 她把镜子竖在自己面前,对着镜子吐出舌头,感觉自己好像在对着镜子做鬼脸一样,好好玩,哈哈。 她一边吐着舌头,一边把贴纸贴上去,贴贴纸需要耐心,舌尖一直往外伸着,感觉舌根都发酸了。 于是她就像小猫喝水一样,嘶嘶地一会儿吐出一点舌尖,一会儿又忍不住收回去,嗯……贴纸放在舌头上的感觉……苦苦的。 朝仓唯白嫩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眸子里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赶紧快快地把贴纸贴上去,没有用湿纸巾捂,直接等了十几秒就忍不住撕掉了。 对着镜子一看,超成功! “咔嚓”她赶紧吐着舌头拍了一张照片,害怕等一会她舌头上的纹身就弄掉了,毕竟舌头和脸颊的皮肤不一样。 唯唯唯:「看我的!」 唯唯唯:「图片.jpg」 和狗卷棘的聊天框里,他发过来那张照片之后,好像很忐忑,又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一会儿问她好不好看,一会儿又问会不会很奇怪,看到她一直没有回,还接连撤回了好几条消息,显得他好像一个人在手机那头慌里慌张到胡言乱语了一样。 可是朝仓唯把自己吐着舌头贴好纹身的照片一发过去,狗卷棘那边却安静了。 手机……停止了震动。 line的绿色聊天画面好像静止了一样,没有一条消息,连“正在输入中”的状态也消失了。 “……”朝仓唯看着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嗯……她目光对着的地方正好是自己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眼眸里湿漉漉的,眼尾好像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目光看着镜头,脸颊微红,红润的嘴唇张开,露出一截小小的舌尖,舌尖和嘴角两侧纹着和狗卷棘一样的纹身。 自己看着自己的照片,感觉怪怪的…… 狗卷棘为什么不回复呢…… 难道他不喜欢别人跟他一样的纹身吗…… 静止……静止…… 好安静。 朝仓唯动了动手指,她准备打字解释一下,说自己只是正好买到了一样的纹身贴,想到了他,所以给自己也贴了一个,没有其他的意思…… 正当她准备打字,突然line的界面弹出来一条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的消息。 狗卷棘:成功创建相册。 狗卷棘:记事本-4.30 line里的对话框里可以创建独属于彼此的两人相册,会占据整个聊天框的大部分,只有他们两个能看到。 朝仓唯睁大了眼睛,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功能。 “哇……”她有些懵懵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占据整个对话框屏幕的超大相册封面。 是她和狗卷棘,两个人像傻乎乎的小朋友,吐着舌头对着镜头,像在做鬼脸,又像是在笑,舌尖和嘴角上一模一样的纹身让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有种特殊隐秘的链接一样。 一模一样到非常可爱。 朝仓唯惊喜地捧着手机,点进去看属于他们的相册,里面的照片还只有这两张,可是她感觉超级开心,身子动了动,头顶上毛绒绒的碎发跟着一晃一晃。 唯唯唯:「好喜欢!」 唯唯唯:「我第一次知道line有这种功能耶!还能建双人相册!」 唯唯唯:「开心转圈.jpg」 棘:「笑」 棘:「摸摸头.jpg」 棘:「还有其他很多功能……和我一起解锁吧」 唯唯唯:「好!」 灯光下的朝仓唯捧着手机笑得眼睛弯弯,眸光星星点点像是含着碎星,白嫩的脸颊上因为笑意都泛起淡淡的红晕,嘴角两边小小的纹身为她平添几分俏皮的古灵精怪。 洗完澡之后随手扎起来堆在头顶的头发慵懒随意地散落着,在光线下笑得毛绒绒的,碎发拥簇着脸蛋,显得她脸更小。 她只穿着一件宽大的半旧纯色t恤,盘腿坐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欣赏和新朋友创建的回忆相册。 朝仓唯身上t恤的领口有些旧了,微微松弛,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和纤细白皙的脖子,上面支着扎着毛绒绒揪揪的脑袋。 她打字: 唯唯唯:「记事本上的4.30是因为今天吗?」 唯唯唯:「我也会记住的!」 唯唯唯:「好开心……有了一起纪念的日子」 狗卷棘正在输入中……停顿……正在输入中…… 棘:「下次再创造更多的回忆吧」 棘:「还有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 22、22 天气很阴,好像要下雨了。 肋骨处挨过打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每次要下雨前就会这样。 乙骨忧太捂着腹部,按了按。其实……他也分不清腹部的疼痛是因为饥饿还是单纯的肋骨痛。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从玄关的伞筒里把伞拿出来卷好,他抓着书包的带子,埋着头打开门往外走。 这栋楼虽然没什么居民了,但是偶尔也会有回来拿东西的人或者过来探险玩耍的无聊的人,他不想碰见,打开门以后就会低下头,这样目光就不会碰到了。 走下楼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昨天扫到的树枝,花瓣……已经落掉了…… 天空也变得阴郁,粘稠又灰暗得如同失去了阳光。 讨厌的……天气……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人还不多,他来的很早,在快走到校门口的巷子旁的时候,他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等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从樱花树下慢慢走过来一个纤细的身影。 此时正好云层里面的一束阳光也落在她身上,在他眼里就好像突然在阴暗的画面中打上了晕黄的光影一样。 瞬间有了鲜活颜色。 浅粉色的樱花瓣从树上斜斜飘下,落在她毛绒绒带着碎发光晕的头顶上。 她脚步轻快,偶尔还小鸟一样蹦跶两下,双手抬起来揪着自己的书包带子。 乙骨忧太也揪住自己的书包带子,带着青黑黑眼圈的苍白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丝浅淡的微笑。 可是……她走近了,侧脸露出来,他才看清楚她戴着一个口罩。 怎么了吗……为什么戴着口罩…… “哟!乙骨。”突然一声男声叫醒了他,堀田从后面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猛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乙骨忧太瞳孔惊恐地放大,下意识地缩起肩膀垂下头。 堀田的脸上带着恶意的笑,“昨天没有你陪着玩,我可是很伤心的呀。” 乙骨忧太被撞得后退,感觉到危险一样怯懦地缩着肩膀,抬起手捂着手臂,慌里慌张地低下头,声音很小地道歉:“对、对不起……” “哼。”堀田哼笑了一声,抬起手掌刚准备说些什么,视线却看到了不远处发光一样的少女。 ……是她。 朝仓唯站在校门口,听到声音,有些好奇地往这边看,她脸上的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却更显得她的眉目精致,眸光清澈如水,纯稚透明,又像揉碎了星光一样的动人。 她的发梢、她的衣摆、她的侧影线条都格外吸引人注意。 校门口的人都在看她,可是她看着这里。 “嗯、额……”堀田抬起来准备揍在乙骨忧太身上的巴掌落下来,僵硬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拍了拍乙骨忧太,有些嫌弃这个家伙的瘦弱,肩膀的骨头都硌到他的手了。 “好好上学!乙骨!”堀田道。 “……是……是?!”乙骨忧太惊吓地抬起头,声音毫无中气又怯懦地回道。 堀田更加嫌弃了,不屑地撇了撇嘴,却又站直了身体,不留痕迹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假装潇洒地单手插兜站着,目光不敢看校门口的她,却又分明在意。 朝仓唯收回视线,脚尖踢了下路上的小石子,转瞬又抬起头,蹦蹦跳跳地往学校内走了。 “啧。”堀田轻啧了一声。 乙骨忧太低着头,从额前的黑发里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块头的堀田。 堀田皱了下眉毛,此刻正望着校门口的方向,压根没有心思搭理乙骨忧太,啧了一声后手插在兜里走了。 乙骨忧太松了口气。 朝仓唯今天心情很好,昨天和新朋友玩的很开心,建立了良好的友谊,感觉睡着了也做着开心的甜甜的梦。 早上起床也感觉精神很好,直到洗漱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脸颊上的纹身洗不掉了。 呜…… 她不敢置信地在浴室里用力搓了好久,直到把脸颊都搓红了才绝望地发现这个纹身贴短时间内洗不掉了。 “怎么办,棘。”朝仓唯给狗卷棘发消息。 唯唯唯:「洗不掉了」 唯唯唯:「图片.jpg」 唯唯唯:「嚎啕大哭.jpg」 刚刚和家族长辈谈论好高专入学日期的狗卷棘听到手机的声音,立刻打开了顶置的对话框。 就看到照片里的她…… 白嫩的脸颊上画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纹身,本来让他自我厌恶的、家族流传下来的,控制咒言能力的咒纹,却在她粉扑扑、白嫩嫩的脸颊边,显得格外可爱。 她黑色的纹身周围一圈白嫩的皮肤都被揉得发红,好像花瓣被蹂躏了一样,白里透出可怜兮兮的粉,在她嫩生生的脸颊上晕开来一片绯色,黑色的眼睫毛也变得湿漉漉的,清澈透明的眸子里十分委屈,好像有晶莹剔透的星光快坠落下来了。 湿漉漉的求助目光看向屏幕外的他。 狗卷棘的舌尖动了一下,忍不住抿出一丝笑意,他往后一仰,瘫倒在柔软的床上,抬起一只手臂捂住脸,感觉掌心下自己的脸颊发烫。 胸腔里的心脏也扑通扑通发出声响。 “……”他有些忍不住羞耻一样,呼出一口气,睁开亮晶晶的紫色眸子,快速地用手指按住那张照片,点击保存,然后设置为了屏幕壁纸。 飞快地做完这一切,他才清了清嗓子,蜷缩起来侧躺过身子,舌尖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被角边边,无声地给她打字。 棘棘棘:「没关系……很好看。」 唯唯唯:「咦?你改名字啦?」 唯唯唯:「和我的正好对仗耶」 狗卷棘咬着被角笑,呼出的热气扑在手机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眼眸里,也显得他的眼睛湿漉漉亮晶晶的,他感觉自己的脸颊不住地发烫。 棘棘棘:「嗯。」 棘棘棘:「和你的……一样。」 和好朋友狗卷棘黏黏糊糊地聊了会天,时间已经快到上学的时候了。 朝仓唯看了下,实在没有办法,在家里翻出一个口罩戴上了。 墙上的钟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赶紧往学校去。 刚刚走到校门口,她感觉听到了有人在喊乙骨的名字,于是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挂着浓浓的黑眼圈,面色苍白,黑色的头发几乎盖过眼睫毛的乙骨忧太站在那里。 他不知道在干什么,一个人缩在阴暗的巷子里。 朝仓唯今天心情很好,想着要不要跟他也打个招呼,可是她的视线才一落过去,那边的乙骨忧太就已经怯懦地低着头,缩起了肩膀收回视线。 好像不想看到她。 朝仓唯撇了撇嘴,小小地哼了一声,也不理他了,自己背着书包去教室了。 走的路上,她在想。 乙骨忧太……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朝仓唯的思绪陷入到回忆里。 明明他小的时候,不是这样啊,小时候还挺开朗的,会笑。 还有里香,里香去哪了呢? 今天上午的课是数学。 这次的数学老师是个不苟言笑、两颊瘦削的中年男子藤本先生,因为气场的缘故,很多人都挺怕他,他上课的时候,班级里是最安静的,很少有人敢交头接耳。 “代入这个式子,就可以得到如下的结果……”藤本在讲台上声音平淡又严肃地讲着。 朝仓唯低下头记笔记,偶尔隔着口罩咬一下笔头的盖子,头顶上的软软碎发跟着晃悠悠,她在伊国屋买的那只鹅黄色的笔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不见了,现在这支笔是她第二喜欢的一支,淡粉色的,上面画了一只可爱小猫咪。 细细的笔杆被她握在手里,质感很好,她控制不住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然后就听到头顶的藤本发出了死亡宣告。 “……下面,就点一位同学上台来写一下解答过程。” 呜哇……出现了!!藤本的绝招——“点一位同学”。 虽然朝仓唯并不是很怕啦,但是他这话一出,整个班级都死寂了,每个人都死死地把头低下,连呼吸声都没了,生怕被他点到。 朝仓唯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低着小脑袋把粉色的笔转移到了桌子低下偷偷摸摸地摸。 反正……也点不到她吧…… 正当她这样想着,突然响起一个讨人厌的尖细女声。 23、23 “老师!”是吉野桃子,她举起了手。 很多人都被她的声音吸引,朝仓唯也下意识地看过去,就看到吉野桃子仰着脸,很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朝仓唯有些莫名其妙,看她做什么?就听到吉野桃子慢吞吞地道: “老师,新来的同学都没有举手发过言吧……恐怕连老师的教学习惯都不知道呢,不如……这次就让新同学上去答吧!” 吉野桃子笑了,十分甜蜜。 藤本皱着眉,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 不会吧?这个吉野桃子……又来…… 朝仓唯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班级里也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大家的视线不停在吉野桃子和朝仓唯之间来回移动。 一个打扮精致、昂着头神态嚣张;另一个疑似花粉过敏,正戴着口罩,垂着小脑袋有点可怜。 最后一排的乙骨忧太的眼珠移动,雾沉沉的瞳仁直直地盯着得意笑着的吉野桃子,握紧了手中的笔。 黑暗……扭曲……粘稠的阴影无法控制地在他身后、脚下不停蠕动。 「唯、小唯……」 「杀掉……杀掉!!!」 突然。 “滋啦——”朝仓唯站了起来,板凳被她向后拖动发出划过地板的声音。 莫名其妙地,乙骨忧太感觉她好像往后看了一眼。 背后阴暗粘稠的黑影顿时消散,里香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乙骨忧太瑟缩了一下,弱气地低下头,抱着手臂缩起肩膀,十分自厌一样双手不停地揪自己的头发。 “老师,我来答吧。”朝仓唯站起来道,目光澄澈,声音清脆,姿态十分大方。 藤本沉吟着点了点头,抱着手臂走到一旁给她让开路。 朝仓唯往讲台的方向走,走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看到的乙骨忧太阴郁的样子。 难道吉野桃子也这样欺负过他吗?她好像看到他背后的怨气都快具现化了。 ……确实,可以想象,要是现在这幅弱气模样的乙骨突然被点上去答题,他恐怕会被吓得六神无主,恨不得哭出来吧。 朝仓唯无声地叹了口气,往讲台上走的时候,冷冷地看了吉野桃子一眼。 吉野桃子被她看了一眼,却并不害怕,反而得意地笑了。 朝仓唯无语地垂下眼睫,白嫩的小脸上一丝笑意也无,让人看着有些担心。 在班级里所有人担忧、嫉妒、得意、看好戏一样的眼神中,朝仓唯在讲台上站定,拿起一根粉笔,姿态很认真地在黑板上写下答题的过程。 她的字迹很清秀,出乎意料的整齐秀美,而且下笔几乎没有停顿,十分流畅。 “哇……”班级里坐着的同学中发出了惊呼的声音。 答题过程比教科书还标准诶。 藤本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不满地看了班级里的其他学生一眼。 大家都闭上了嘴。只有吉野桃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做好了精致美甲的手死死地扣住课桌,嘴上亮晶晶的唇彩都快被她咬没了。 最后一笔落下,“磕哒”细微一声,朝仓唯将粉笔放下,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灰,像猫咪一样松懈下来,动作轻快地转过身,俏皮地抬起两只手指比在额头边,歪了歪头。 “答题完成!” 她的眼睛一眨,像星光闪烁。 “哇!!!”班级里沸腾了一样,突然爆发出猛烈的鼓掌声。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鼓掌,但就是想鼓掌,新同学好厉害!! “哟——”有大胆的男生已经吹起了口哨。 “好了,好了!”藤本也难得笑了,抬起手示意同学安静。 “确实不错,看得出来朝仓同学平时下了不少功夫,大家要向她学习,毕竟掌握在脑子里的知识是不会骗人的。” 朝仓唯嘻嘻一笑,眼睛弯起来,纯真美好,眸光清澈透明,双手背在背后纤细的身子晃了一晃,凌乱又细绒绒的蓬松发尾也跟着轻轻一晃。 班级里不少人已经红了脸。 “不过就是答对了一道题……”吉野桃子嫉妒的声音尖利地响起来。 “喂、吉野!”班级里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道好笑的男声,“不要以为大家看不出来你的心思啊,嫉妒的嘴脸真的很丑陋啊!” “哈哈……”有人笑喷了。 “你!”吉野桃子涨红了脸。 藤本敲了敲讲台,“好了,都安静。” 他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吉野桃子,道:“叫你们上来答题,也是为了让你们记得更深,如果有同学愿意举手,那就自己上来答,下次不要再让别的同学上来代替自己了。” 藤本的话就像给这件事定了性一样,沸腾的水面安静下来。 朝仓唯走回自己的座位,纤细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从不屈服的小树苗。 乙骨忧太……坐在角落里的乙骨忧太缩着肩膀抱着自己的手肘,从额前的头发里抬起雾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唯……小……唯……” 他的嘴唇张开,发出无声的呻.吟。 …… “你、你好……” “……早上好……小唯……不、不是、朝仓同学!” 乙骨忧太对着镜子慌乱地道歉,他苍白的脸颊上浮起薄薄的红晕,乌黑的碎发覆盖住眉骨,下面一双雾沉沉的眼睛,眼尾下垂着,眼下的青黑比瞳孔还明显。 声音非常怯懦,细细的。 他一只手握着另一边的胳膊肘,姿态有些扭捏,对着镜子练习对话。 “……早上好……” “你、你好……” 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浴室里形成空荡荡的回响。 半晌,他好像是有些泄气了,闭上嘴安静地看着镜子里的少年,越看肩头越往下垂,神色之间浮起一丝难过和自厌。突然他又凑近镜子,撩起自己额前的头发,露出那双又深又沉的眼睛。 瞳仁里好像没有亮光一样,雾沉沉的,其实仔细看,他的瞳仁是孔雀蓝色的,本来算是漂亮的颜色,镶嵌在他的眼眶里却显得格外阴郁。 “不、不……还是算了……”他又放下黑漆漆湿漉漉的额发。 ……妈妈说过,让他不要露出眼睛直直地看人,他的瞳仁太沉太大了,看起来很讨厌。 渗人……她用的词是渗人。 乙骨忧太缩起肩膀,呐呐地自言自语,“……对不起……” 他的声音怯懦又颤抖,手肘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身体,显得镜子里的少年更加纤细瘦弱,乙骨忧太感觉自己在强忍着流泪的冲动。 他对着镜子里挤出一个微笑:“小、小唯……” 可是……太难看了…… 好难看…… 乙骨忧太又开始撞墙,抬起颤抖的手臂,啃着自己的指甲。 好难看、怎么办…… 小唯…… 呜…… 只要一想到小唯也会和他们一样,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会感觉胸口好疼,难以控制地浑身颤抖,想要晕厥。 乙骨忧太的眼睛湿润,紧紧贴在手肘上的手掌心也渗出黏糊糊的汗液,冰冷冷湿漉漉一片。 那么…… 还、还是回避和小唯的接触吧…… 只、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就、就可以了…… 呜…… 是的、可以了。 一定可以的。 …… 朝仓唯又感受到了那种很刻意的被人回避的感觉。 早上到学校的时候,她感觉有人在看她,视线非常有存在感,可是一回过头,就看到乙骨忧太缩着肩膀躲在校门口的巷子里,猛地低下头眼神回避。 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还有有时候上课的时候,朝仓唯的视线偶尔不经意扫过他,就会感觉他浑身僵硬,抱着手臂死死地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 视线落过去……他的身体变僵硬。 视线移开……他松了一口气。 落过去……僵硬。 移开……又松口气。 朝仓唯都被气笑了,这是什么视线探测型npc吗。 朝仓唯鼓着嘴,她就故意看他,不服气地盯他。 下午又是体育课,吉野桃子今天不敢惹她了,远远地和另一个女生在角落里压排球,对着她嘀嘀咕咕的,但是不敢凑上来。 朝仓唯和小泉奈奈压完球,伸了个懒腰,视线扫过球场外的跑道,乙骨忧太正吊在最后面跑步,前面的人都和他拉开好远的距离,只有他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落在最后面。 朝仓唯的视线一扫过去,就看到那个家伙浑身一僵,还把脑袋受惊一样猛地一扭,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哼! 朝仓唯超级不服气,她又没对他怎么样,而且一开始她还救了他好吧!没道谢就算了……还一副很怕她的样子…… 难道她比那个大块头堀田还可怕呀! 操场上的风悠悠地吹过来,带来青草的香气,小泉奈奈抬着头,不由自主地呆呆望着面前鼓着脸颊的朝仓唯。 她的花粉过敏好像好了,今天没有戴口罩了,露出完整的纯美脸庞。 此刻看起来像个生闷气的小鸟,整个人都炸毛了,脸颊白嫩嫩的,还带着红晕,眼眸亮晶晶的,显得非常生动,生机勃勃的,和周围的人完全不一样。 有种不一样的生命力,明明看起来清澈纯真,纯洁无垢,但是又有着非常强大的内核的感觉。 好吸引人…… 小泉奈奈看呆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直到朝仓唯的脸上突然冒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噗嗤……”她望着前方,笑容亮晶晶的,眼神狡黠。 小泉奈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那个令人厌恶的乙骨忧太在操场后面好像浑身不自在地手脚僵硬着,动作十分不协调的绊了一下,左脚绊着右脚,身体往前趔趄差点慌里慌张摔倒了。 小泉奈奈心里顿时冒出一股她的注意力被其他人占据的不满,嘀咕道:“他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未落,操场上的男生们好像都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沸腾了起来,每个人都突然变得笨手笨脚,一步一摔,手脚无法正确驯服一样踉踉跄跄地跑。 甚至还有几个男生非常做作地扭着身子摔倒了,然后抬起头期待地往这边看了过来。 明显就是专门给某个人看的。 样子蠢蠢的。 小泉奈奈也不由得勾起嘴角,看了一眼他们注视的对象。 她才不会对这些臭男生有兴趣呢。 果然,朝仓唯已经收回了视线,有些百无聊赖地晃了晃脑袋,在太阳的照射下打了个哈欠,像懒洋洋的名贵猫咪。 小泉奈奈按下心里直呼可爱的尖叫,悄悄挪了一步,帮她挡住刺目的阳光,顺便遮住了那些人的视线。 操场上叽里呱啦乱成一片。 体育老师头疼地跑过去,咆哮起来,简直不知道这群孩子怎么了,突然发什么疯。 “你们在搞什么啊!!还不快点跑起来!” “是……” 男孩子们有气无力地跑动起来,却还是若有似无地看向这边,歪七扭八的。 女孩子们都在笑嘻嘻地看着,只有最角落里的吉野桃子攥紧了手,脸上一片阴影。 她神色扭曲地看着前面的那个纤细的背影吸走了所有的目光,戴着美瞳的的眼睛里是深深的嫉妒。 耳边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嗡嗡的鸣响。 「划烂、划……烂!」 吉野桃子盯着那张纯美的脸蛋,牙齿咯吱咯吱地咬紧,脸颊微微抽搐。 「划烂……她的脸!」 吉野桃子呼吸变得急促,感觉视野当中出现了闪光一样的晕眩,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那扭曲的嘶吼声出现在耳边。 「划烂!划烂!!!」 朝仓唯回过头,眼神很诧异地看着背后冒出扭曲黑气的吉野桃子。 那股黑气不停地翻腾、变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诞生,模糊又扭曲的五官已经隐隐出现形状了,正在不停嘶吼着毁灭。 原来……她曾经见过的那些怪物……是从人心里诞生的? 她一直以为是天生天长的。 白天的操场上看到这个东西,还真是可怕。 24、24 朝仓唯思考着怎么处理,现在上前打断怪物的诞生会不会好点,但她能打过吗? 她拧着眉思索,一脸认真的样子格外惹人怜爱,不少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个表情扭曲嫉妒的吉野桃子,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哇……你看吉野的脸……好可怕……” “她是嫉妒了吗?我说上体育课还化什么妆啊……她可真是……” “吉野又要整人了吗……” 小泉奈奈也看到了吉野桃子一脸嫉妒的样子,她有些厌烦地扭过头,这个吉野桃子总是见不得别人好,真是好讨厌。 她把视线扭开,就看到了操场上的男孩子们,他们大部分人也注意到了这里古怪的氛围,正在那里对着吉野桃子的丑态指指点点地笑,只有落在最后面的一个。 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令人恶心的乙骨忧太,他和其他人都不同,他握着自己的胳膊,满脸怯懦害怕,可是却双腿发颤地向她们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好像见到了什么格外可怕的东西,但是又有必须要保护好、珍视好的人或物,让他即使怯懦也往前迈出了一步。 ……哈?她为什么会这么感觉? 小泉奈奈下意识地顺着他看着的方向回过头,什么都没有啊,那里只有吉野桃子。 小泉奈奈有些迷惑地在心底嗤笑了一声,什么啊,自己在脑补什么,难道觉得乙骨忧太敢反抗吉野桃子不成。 以前吉野桃子带头把垃圾倒在他的头上他都没有什么反应啊,怎么可能现在就有勇气了? 可是。 “咦?”旁边的朝仓唯发出了一声小小的疑惑的声音。 黑雾……消失了? “怎么了?”小泉奈奈连忙问。 “不,没什么。”朝仓唯看着吉野桃子的方向,摇了摇头。 不过就是……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怪物,又突然消失了而已。 …… 第二天是周末。 朝仓唯约好了和转学前交换过礼物的坂田奈美、小西雅子一起出去玩。雅子说在ins上发现了一家小众冰淇淋店,很想去试试。 作为维持友谊的必要付出,朝仓唯攒了两个星期的钱准备去做东请她们吃,自从她转学以后,她们两个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着她,让她感觉暖洋洋的,所以她很珍惜这段友谊。 一大早朝仓唯就起来了,她昨天就提前查好了路线和天气,今天一整天都会天气很好,非常适合和朋友出去约会呢。 于是她连早餐都没吃就兴冲冲地出了门,果然,今天阳光灿烂。 她先去学校旁边的一家小店子里买了给奈美和雅子她们的伴手礼。 这家店子是她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小泉奈奈她们推荐的,带着她来吃过一次,说这里的糕点是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的,绝对的当地特色。 确实口味还不错,所以朝仓唯昨天就预定好了给朋友们买一份,坂田奈美喜欢半糖的口味,小西雅子喜欢偏咸一点的,她都挑好了之后包装起来提在手里出了门。 奈美和雅子收到了一定会很开心吧!想想都感觉心里暖暖的。 朝仓唯蹦蹦跳跳地坐上jr线,照常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靠在那里补瞌睡,毛绒绒的小脑袋靠在车厢壁上,把细软的发丝蹭得微微凌乱,眼睛闭着头一点一点的,软乎乎的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白嫩的小脸看起来很纯真无害。 又遇见她了。 虎杖悠仁坐在jr线的橙色长椅子上,有些好奇地从窗户的倒影里看着她。 这样看的话……真的好漂亮。属于那种见过了就忘不掉的长相,该怎么形容呢,嗯……就好像比电视节目上的号称一番星的现役偶像都更耀眼更像星星的感觉。 看起来不像学长所说的那种疯疯癫癫的人啊…… 反而感觉是个很善良的人呢。 车厢里明明有空位却也没有坐,而是自己一个人靠在车厢的角落里,注意着没有挡别人的路,一个人在那里眯着眼打瞌睡,怀里还很珍惜地抱着一样东西,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悠然自得的样子。 嗯……感觉也很有主见?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就是直觉吧。 虎杖悠仁用手指点了点下巴。 猛地车子一停,朝仓唯的脑袋磕在了车厢壁上,她懵懵地抬起手揉了揉脑袋,一睁开眼就感觉有人在看她。 是一个粉色短发的男孩子,正坐在椅子上,通过对面玻璃的倒影看她。 朝仓唯隔着玻璃和他对视,那个男孩子的视线不躲不闪,眼里是单纯的好奇,他眼睛很大,但是瞳仁却很小,显得他看起来有点蠢蠢的样子。 他看到她发现了他的视线,反而露出一个很自然的笑容,牙齿很白,一点都没有被人抓住偷看别人的尴尬。 朝仓唯有些困惑地瞄了他一眼,她认识他吗?她礼貌地弯起嘴角笑了下。 叮咚一声,列车到站了。 朝仓唯又看了他一眼,甜甜地笑了下,收回视线蹦蹦跳跳地下车了。 虎杖悠仁连招呼都没有机会和她打,就看着她的背影一蹦一跳地走远了,手里还提着那个之前抱在怀里的东西,原来是一袋包装精美的糕点。 ……是给朋友带的吗? 列车又到站了,到了爷爷在的医院,这段时间爷爷转院到东京的大医院来做检查,虎杖悠仁每次没课就会过来。他下车之后,熟练地左拐,去了一家花店。 花店的老板对他也很熟悉了,看到他就打了个招呼。 “哟,悠仁,还是老样子吗?”穿着围裙的老板弯着腰忙碌着,听到脚步声扭过头对他热情笑道。 “嗯嗯,还是一束向日葵。”虎杖悠仁声音很开朗健气,活力十足的样子。 “好嘞。”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搬开挡路的笨重花盆,虎杖悠仁上去帮了把手。 “哇,悠仁,你的力气真的很大啊!”花店老板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虎杖悠仁抬起手摸了下后脑勺笑了笑。 “喏,给你,早上专门给你留的,最新鲜的。”花店老板是个中年大叔,医院附近的花都不愁卖,价格也都偏高,但是这家老板人却很好,给虎杖悠仁的价格都很实惠。 虎杖悠仁接过来,果然很新鲜,灿烂的明黄色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虎杖悠仁很爽朗地笑了,大声道谢后结过账就跑远了。 “这孩子……”花店老板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年轻人,不仅力气很大,跑步也真是快呀。 听说他的爷爷得了重病,希望一切都好吧…… 不然,只剩下这个孩子,该怎么办呢……毕竟,这么久了,他从未见过他有其他家人出现。 虎杖悠仁乘坐电梯后去了病房区,前台的护士姐姐们看到他也很开心地打了声招呼。 “悠仁,又来看爷爷吗?”护士姐姐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 “嗯!”虎杖悠仁从怀里抱着的花束里抽出几支,不用护士姐姐动手,就自己帮忙插到了前台的花瓶里。 护士姐姐看到漂亮的鲜花明明很开心,嘴里却还是埋怨道:“每次都这么认真,还带鲜花来……给爷爷就够啦,还给我们。” “嘿嘿,因为看到花很开心,希望你们也能一起开心。”虎杖悠仁笑着整理好花瓶,“那我走啦!” 他一溜烟跑远了。 护士姐姐笑着摇了摇头,她把虎杖老先生的病例记录又调了出来检查了一遍,再过半个小时差不多又要去查体温了,她认真地记了下来。 “悠仁!又买花来做什么呀!我这个老头子可还没死呢!”病房里的虎杖老先生中气十足地骂人。 虎杖悠仁一点也不恼,声音同样中气十足地怼回去:“带点花把病房装点好看点,也让护士小姐们更加上心,我不在的时候更加照顾你。” 爷爷吹了吹胡子,“哼。” 在病房里消磨了白天的时间,等到窗外出现橙色光芒的时候,爷爷开始赶人了,“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少在这里碍眼!” “那我回去了,你不舒服就按铃,护士小姐们就在外面值班,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虎杖悠仁收拾东西,装好爷爷换下来的衣服,很熟悉地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白胡子的爷爷孩子气地瞪了下眼睛。 虎杖悠仁又环视了下病房,感觉没什么错漏了,收拾好东西,背着包走出了病房。 虎杖悠仁坐上jr线乘车回家。 夕阳落在车窗里,映出一片橙红色,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倒映出悠远的天空。 车厢里人不多,很安静。虎杖悠仁的视线不经意间转动。 ……嗯?怎么又碰到了她? 只是……她怎么…… 虎杖悠仁的眼睛睁大,表情很惊讶。 25、25 朝仓唯拎着给朋友们的伴手礼,往车站出口那里走。 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坂田奈美和小西雅子在出口处交头接耳叽叽咕咕。 “奈美!雅子!”朝仓唯很开心地踮起脚尖挥手。 坂田奈美和小西雅子立刻抬起头,一看是她也露出开心的笑容,她们用力地挥手,“小唯!” 朝仓唯像只小鸟一样飞奔了过去。 小西雅子接住她,还转了半圈,坂田奈美在一旁咯咯地捂嘴笑。 旁边路过的背着公文包的中年人们发出羡慕的感叹,还是年轻好啊,真青春呀…… “嘻嘻,小唯,还以为你要迟到啦!”小西雅子亲昵地掐了掐朝仓唯白嫩的脸颊。 “才没有!我好早就出门啦,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朝仓唯眼睛亮晶晶地把手里提着的糕点捧出来。 “这么体贴呀小唯,不过小唯可没有迟到哟,我看是雅子太心急了,一大早就拖着我过来。”坂田奈美笑眯眯道。 “啰、啰嗦!”小西雅子脸有点红,瞪了坂田奈美一眼,捧起朝仓唯带过来的礼物,“哇,是点心!” 朝仓唯很开心地点点头,有些兴奋,眼眸亮亮的,打着卷儿的发尾也跟着晃晃悠悠,声音清脆,像早上窗边张着翅膀啾啾的小鸟,“是特地给奈美买的半糖的,给雅子买的咸点心。” “哇……”真是……太可爱了,坂田奈美也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嫩生生的脸颊,朝仓唯的脸颊被掐住,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咳咳……”坂田奈美假装清咳一声,在她澄澈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小西雅子已经挽上了朝仓唯的胳膊,“走吧!” 坂田奈美也挽住她另外一只,“走吧。” 三个女孩子跟上次一样,以雄赳赳气昂昂,胸口放激光的气势往前走,仿佛分别的这些日子都不存在。 朝仓唯脸颊粉扑扑的,眼神亮晶晶,左看了看雅子,又右看了看奈美,忍不住弯着嘴笑。 “怎么了?”雅子问。 “没什么。”朝仓唯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只是……很开心而已。 坂田奈美看着她那一副明明很开心很兴奋却还努力压住嘴角的样子,简直要笑死了,怎么这么可爱呢。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朝仓唯问。 “嗯……不知道,就这么瞎走到迷路为止吧!”坂田奈美故意逗她。 “啊?”不是去吃冰淇淋吗?朝仓唯的嘴巴张成了圆圆的形状,目光也变得茫然。 “噗嗤……”坂田奈美忍不住笑了。 “是去吃冰淇淋啦,”小西雅子道,说着还瞪了坂田奈美一眼,“你又逗她。” 朝仓唯这才反应过来,却一点都不恼,还跟着坂田奈美一起笑,眼睛弯起来,样子傻乎乎的。 小西雅子无声地摇了摇头,这个傻孩子。 “先说好,这次我请客哟!”小西雅子举起一只手指道。 “啊?”朝仓唯扭过头,有些着急,“不行!我来请!” “嗯?”小西雅子眯起了眼睛。 坂田奈美好笑地看着她们争抢买单。 “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想请你们吃!”朝仓唯很认真地道。 “可是你上次已经送过我们礼物了。”小西雅子很冷静。 “那个……那个只是临别礼物啊……”朝仓唯道。 “不行!哪有一直让一个人请客的道理,朋友都是相互的,难道你不把我们当朋友吗?”小西雅子道。 “怎么会!”朝仓唯急的脸颊都红了,眼睛水汪汪的,“我……我……” “好啦好啦,”坂田奈美温柔地抓住朝仓唯的手,捏了捏,嗯,嫩生生的,再捏捏,“这次是雅子,下次是我,然后再轮到小唯,怎么样?” 小西雅子也露出赞同的神色。 “好、好吧……”朝仓唯还有些不服气,只能瘪了瘪嘴,勉强答应了。 她很想给朋友们买好吃的好玩的呀,分享的心无法忍住,即使攒了好久也想让朋友吃到好吃的,这是她的心意呀。 下次……下次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朝仓唯有些郁闷,小脑袋垂下来,坂田奈美看着她纯真可怜的样子,抬起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摸了摸。 哇……发质好软,像毛绒绒的小动物。坂田奈美的爪子忍不住又揉了揉。 朝仓唯感觉奈美放在自己头顶的手很温暖,很舒服,她的脑袋下意识蹭了蹭。 坂田奈美憋着笑,像摸小动物一样顺她的毛,感受到她在掌心里偷偷蹭来蹭去的动作,甚至她白嫩嫩软乎乎的脸上也露出舒服的表情,连眼睛都像猫咪一样眯了起来,这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哈哈……”坂田奈美哈哈大笑。 “……”朝仓唯迷茫地抬起头。 小西雅子也伸出手揪她的脸颊,恨恨道:“笨蛋小唯!” “啊……”朝仓唯脸颊被揪住,发出很迷茫很委屈的声音。 小西雅子磨了磨牙,转而两只手夹住朝仓唯的脸颊,把她软软的脸颊肉挤得嘟起来,“笨蛋,要学会接受我们的好意呀!这也是友谊的一部分。” “嗯嗯。”坂田奈美笑眯眯点头。 “所以,好好享受朋友的馈赠!”小西雅子道,末了补上一句,“当然,不包括奈美偷偷摸你脑袋的动作。” “啊,你!”坂田奈美追着她打,“你这个家伙,你不也是!” “哈哈哈哈哈……”小西雅子张狂地笑。 两个人你追我赶,朝仓唯左看看右看看,也跟着跑过去,笑声传的好远。 雅子推荐的冰淇淋店叫l''''artglacier,是法语的名字,雅子解释说店名翻译过来是“冰的艺术”。 店面很小,整体是低调的木质装潢,布置得很精致温馨,在街尾的最边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旁边挂了个小小的招牌,外面是一扇棕色半透明的玻璃门。 小西雅子脸上还带着笑意,正准备拉开门。 门上的铃铛微微一动,准备发出声音,朝仓唯的视线笑着挪过去,就看到店里面一只硕大的眼球缓缓转动,即将要对上门外的人。 朝仓唯的身体像突然被冰浸一样冷到僵硬。 怪、怪物…… 不可见的阴暗污秽之气缓缓从店面内向外蔓延。 “那个……”朝仓唯僵硬的仰着头,突然拉住了小西雅子的手肘。 “嗯?”小西雅子有些疑惑地回过头。 “雅、雅子……”朝仓唯浑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脖子后面的汗毛已经全部竖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冻住了,关节正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不要进去…… 里面的怪物是她见过的最可怕的…… 好可怕、眼珠、眼珠要看过来了。 快想!快想个借口,什么借口也好,不能让雅子和奈美进去! “嗯……我……”朝仓唯发出微弱的声音,“我不想吃……” “雅子……要不我们下次……”她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看店面里面,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你在说什么啊?”小西雅子很疑惑,“我们到都到了。” 坂田奈美也不解地看着她。 眼珠、看过来了。 朝仓唯感觉自己屏住了呼吸,脚被定在了原地。 “我不想吃了,雅子……下次再一起吃吧。”朝仓唯确信自己的声音很冷静,至少要骗过里面那只眼球。 可是小西雅子显然无法理解,“哈?”她拧着眉很大声地哈了一声,又将那只眼球吸引了过来。 朝仓唯的脸色变得苍白,“我现在……肚子很痛……雅子,我们下次再吃好不好……” 她抓紧了小西雅子的胳膊,不让她进去。 小西雅子皱了皱眉,实在无法理解,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反悔? 她也有点生气了,“小唯,你不是还在闹别扭吧?我说了,朋友之间应该相互付出啊,所以这次我请客,这是我重视你的表现。” 我也重视你啊…… 所以……拜托……不要再说了,不要再问…… 那个东西、那个东西要过来了…… “小唯,你怎么了,肚子真的很痛吗?那我们进去稍微休息下也可以啊……”坂田奈美看着朝仓唯的脸色越来越白,担心地道。 小西雅子抿紧嘴唇,脸扭到一边,明明也很担心朝仓唯,但就是固执地不肯松口,只想听朝仓唯还有什么借口。 这家店怎么了?为什么一看到就不愿意进了?哪里不符合她的审美吗?可她也是挑了很久的啊……而且还特地找爸妈提前预支了修学基金…… 小西雅子心里也感觉有点委屈和失望。 坂田奈美很为难地看了一眼生气的小西雅子,是呀,毕竟雅子她期待了这么久…… 可是小唯又突然不愿意去…… 余光看着里面的怪物对她们越来越感兴趣,几乎是下一秒就要飘过来了,朝仓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她讨厌撒谎,她想不出理由,于是她死死地抓住小西雅子和坂田奈美的胳膊,挡在她们面前,不让她们进去。 “我……我就是不想进去了……你们也不要进。”神经高度紧张,脑子里压根想不出更好的借口,朝仓唯几乎不眨眼地盯着坂田奈美,声音开始颤抖。 拜托了……相信她吧…… 朝仓唯的目光近乎祈求。 坂田奈美犹豫了下,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这样真是太奇怪了,“那好吧……” 朝仓唯的鼻子突然一酸,胡乱地点头,“嗯……嗯……” 她紧紧抓住她们的手松懈下来,三个人就要一起离开,小西雅子却比她更快地甩开她的手,几乎是啪地一下打在了她手上。 “既然你不要我的礼物,那我也不要你的。”小西雅子把朝仓唯带过来的那袋点心塞到她怀里,冷着脸大步往前走了。 “……诶?”朝仓唯愣愣地看着怀里的点心袋,早上还包装精美,每个棱角都精致无比的包装袋,此刻皱皱巴巴,好像被人用力地攥过。 坂田奈美为难地看了看朝仓唯,又看了眼大步离开的小西雅子,跺了跺脚最后还是追出去了。 朝仓唯一个人留在最后面。 怪物的眼珠看过来,从最先准备进来又第一个离开的小西雅子,到后面追过去的坂田奈美,最后缓缓落在朝仓唯的身上,定定地看着,巨大的白色眼球渐渐漫上红色血丝。 「嗬……嗬……」 玻璃门后隐约传来令人惊惧的沉重呼吸。 朝仓唯低着头,紧紧地抱住怀里的点心袋。 她要慢慢地走,她要假装不知道背后的视线。 可是好可怕,膝盖在颤抖。 总是这样,好讨厌,为什么总要她撒谎,总要她假装,她讨厌撒谎,可是不撒谎的话怎么办呢,直说里面有怪物吗,可是那样一来,会被当成怪物的只有她。 好讨厌,开始胃痛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每次等她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候,友谊就会破碎,最后总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为什么只有她能看见怪物,为什么? 谁都好……为什么没有人和她一样呢…… 她也好想有一个能理解她的同伴啊…… 有一瞬间,朝仓唯想起来伏黑惠,那个第一个跟她说他们一样的人,也是她见过的第一个能看到怪物,并且消灭怪物的人。 可是她也被他抛下了。 他不像她需要他一样需要她。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不许哭。 朝仓唯用手背恶狠狠地抹了抹眼睛,眼眶全部红了。 她抓紧那袋子点心,抓得死死的,直到袋子咯吱咯吱地响。 好像从那个小小的袋子上汲取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力量,她抬起头,眼眸湿润,很慢,却很坚定地选择了一条和她们完全不同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样一来,雅子她们就安全了吧…… “喂,小唯!”坂田奈美急的要死,好不容易哄好了一个,怎么另一个又生气了呢,还故意和她们走不一样的路。 小西雅子也慌乱了一下,然后更生气了,鼓着脸颊恶狠狠地看着朝仓唯的背影,这个混蛋家伙,她只是说气话啊,怎么可能真的不要她的东西啊! 可是朝仓唯越走越远了,坂田奈美着急道:“怎么办,雅子,你别生气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我、我……”小西雅子一噎,感觉有些下不来台,脑子一热话就像没经过大脑一样说了出来,“谁叫那个家伙那么可恶啊!” 朝仓唯的背影一僵。 小西雅子看到她很明显地抖了下,细细的肩膀也垂了下来,毛绒绒的鸦羽一样的长发也蔫哒哒地垂下来,背影格外可怜。 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好像她们背叛了她。 “喂,小唯……”小西雅子再也忍不住了,心里生出一股恐慌,她慌忙地追过去,可是朝仓唯已经跑远了。 虎杖悠仁隔着车窗看到朝仓唯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田园边奔跑,风把她的头发和裙角吹起来,像流动的水,她迎着空气飞奔,偶尔回眸,长发拂动,灵动无比。 可是她白嫩的脸颊变得脏兮兮的,像是有泪痕干过又湿了,只有一双眼睛很亮,像是有飘动的火苗在里面燃烧。 大片的绿色田野在她身后铺开。 ……浑然一副燃烧着的生机勃勃的画。 虎杖悠仁忍不住靠近车窗,直至趴在上面,仔细地看,她的衣摆、裙角好像有不少的破损,鞋子也快掉了,而她怀里依旧抱着早上那包点心,只是精致的包装已经变得皱巴巴。 这是……怎么了? 26、26 “啊……”朝仓唯往右边一躲,避开了怪物的攻击,人却因此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胳膊撞上了路边的石头,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可是没有时间查看伤口,她赶紧爬了起来,捡起点心手脚并用地往人少的地方跑。 田野里的杂草斜着扫过脚踝,刺刺的,又痒又痛,朝仓唯控制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停地平复呼吸,努力地往前跑。这种怪物的程度已经不是竹刀就能解决的了,或许更厉害的热武器可以解决,但是她哪里有? 她只能逃。 耳边传来破风的声音,感觉有什么可怕的力道从自己的右后方袭来,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往左边一躲,几根发丝被切断了,从空中滞空一样飘落下来。 朝仓唯顺势往地上一滚,怪物随即跟过来,看到中意的口粮摔倒,那颗巨大的眼珠惊喜一样地乱颤,支撑着眼球的细细颈部高高地仰起,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 朝仓唯连忙爬起来往前跑,可是速度太慢了,就在那一瞬间—— 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 宽厚的,干燥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将她用力地往自己猛地身边一带,拉着她就开始飞奔。 粉色头发的男孩子皱了下眉,好像还嫌这样太慢了,干脆一边跑,一边抱起她往自己背后一放。 只是一瞬间,他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她的膝盖,很稳,朝仓唯下意识地搂住他。 风声呼呼地,他奔跑的速度几乎像矫捷的动物,绿色的野草像抹平的线条一样往后退。 “哪边?”他气息很稳,一边跑,一边分神问。 明显看不到那个怪物。 “……你相信我?”她愣愣地反问。 虎杖悠仁的视线落在她被割断的碎发。 朝仓唯愣了一秒钟,立刻指着方向,声音很冷静,像浸了冰的水,湿润润,冰透透。 “往左。” “往右。” “前面。” 虎杖悠仁很灵活地按着她指的路线左弯右跑。 他的速度太快了,怪物居然真的渐渐被他甩远了。 得救了。 朝仓唯渐渐松了口气,身体也渐渐软下来,贴在他背后。 她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喃喃自语:“你相信我……” “……太好了。” ……是不是有一天,雅子也会相信她? 虎杖悠仁的耳朵不自然的动了动,感受到有什么嫩生生的,软乎乎的温热的东西贴在他的脖子,耳边还有她甜甜的香。 可是不等他细思,随即一股更热,更温润的湿意从他的后颈滚入衣领里。 滚烫烫的,像珍珠。 虎杖悠仁难得有些词穷。 他有些笨拙地抬起手想挠头,可是手抬起来,却先碰到了她毛绒绒的小脑袋。 哦……她在他背后。 虎杖悠仁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迟疑了一下,最后犹犹豫豫地顺着力道,在她的头顶揉了揉。 “……什么呀,”她轻轻地哼了声,声音也湿漉漉的,还带着鼻音,“你会不会揉呀……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他的衣领里,好像羞于见人。 ……实际上悄悄把眼泪擦在他衣服上。 虎杖悠仁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细细的呼吸。突然觉得想微笑。 好像……摸到了一朵颤巍巍的、风中的小花。 …… 虎杖悠仁。 是这个家伙的名字。 出乎意料,他看起来傻乎乎蠢蠢的样子,很像是那种会鼻涕乱甩,小时候还会吃扣自己鼻屎吃的笨蛋家伙,但实际上却很细心。 朝仓唯趴在他的背后,脚太痛了,她懒得自己走,他不说,她也懒得下来,于是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让他背着,他的后背好宽广,力气也好大,被人背着的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她搂紧他的脖子,“……为什么相信我呀?别人都说我很奇怪。” 她的声音很清脆,像冻过的荔枝一样冰冰甜甜的,明明有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在里面,但是虎杖悠仁就是很敏锐地感觉出了一丝委屈,他想起学长在背后说她的那些话,这样看来真的很不容易啊…… 被所有人误解什么的。 “啊……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啦,刚刚确实有东西不是吗?我看到你摔倒了,身上还凭空出现了伤口。” 这个家伙,不错嘛…… “嘻嘻……”朝仓唯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等到嘴巴自己发出了声音她才醒过神来,有点恼羞成怒地捂住自己的嘴。 “那、那你的观察力还挺敏锐嘛……” 她的气息喷在虎杖悠仁耳朵边,温温热热的,虎杖悠仁也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 气氛有点安静。 快说点什么……虎杖悠仁在心里想。 结果…… “哇!你的耳朵会动!好厉害……”朝仓唯超级惊讶地指着他的耳廓,小身板都挺直了些,和他的脖子拉开了些许距离,好像在专注地研究他的耳朵。 虎杖悠仁立马把刚刚那种不知道为什么的安静氛围抛之脑后了,有些得意,“这也没什么啦……我两只耳朵还可以分开动呢!” “真的吗真的吗!我要看!” 虎杖悠仁动了动左耳朵。 她的声音从左边传过来,“哇……” 虎杖悠仁又动了动右耳朵。 她的声音立马又从右边传过来,“哇哇……” 声音非常惊奇,甜甜的,还带着一丝丝崇拜的感觉,年轻的男孩子哪能受得了这些,再加上她左右动来动去,在他背后有些晃悠,虎杖悠仁激动之下,手抓住她膝盖的力气就大了些。 “啊……”她发出一声小小的声音,重新趴在他背后,小脑袋贴着他的耳朵,有些委屈,“有点痛。” 虎杖悠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身体热热的,好像突然想跑一千米,又突然什么都不想做想躺下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啊……抱歉,那这样呢?” 他稍稍松了点力道。 朝仓唯感受了一下,老老实实道:“还是有点痛。” 声音贴着他左边耳朵,热气扑在他耳廓上,冰冰甜甜的声音就往他耳朵里钻。 虎杖悠仁……感觉热气往耳朵上涌。 是天气太闷热了吗?真是奇怪啊…… 他又小心翼翼地松开了些力道。 背后的她这才甜甜地笑了,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好多啦!” 虎杖悠仁也松了口气,笑起来,“嗯!”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眯起来,那种大大的眼眶里装着小小的瞳孔的蠢蠢表情就看不到了,朝仓唯从他背后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用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这样看起来……悠仁还是挺帅气的嘛!” “诶诶诶?!” “嗯……鼻子也很好看,嘴巴也是,轮廓很英俊呢!” “诶诶诶诶?!!” 朝仓唯看着他手足无措脸颊冒烟差点自己绊倒自己的样子,笑得超级大声。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还是那种会害羞的超~级帅哥呢!”她故意拉长了“超级”的音调。 虎杖悠仁脸颊微红地用眼珠子瞟了她一下,鼓着脸,加了加力气抓住她的膝盖,把她往上颠了颠,他身子下压,做出一个往前冲刺的动作。 “抓稳咯,要开始了!”虎杖悠仁猛地往前跑。 “啊啊啊——”朝仓唯在他背后被风吹了一脸,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好开心!继续!” “哈哈……”虎杖悠仁也爽朗地笑了,听随她的命令往前冲,暮色下的田野里亮起幽幽的萤火虫,四下游荡。 “哇……”她扭头去看,发丝跟着飘动,一缕扫过虎杖悠仁的鼻尖。 香香的。 这就是女孩子吗…… 和他完全不同呢。 “啊啊啊那边那边!”朝仓唯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走神了,着急地拍他的肩膀,让他往那边走。 “哦哦。”虎杖悠仁想也没想地往她指的方向猛地一扎。 呼啦啦,萤火虫受到惊吓一样猛地散开。 在深蓝色的暮色之中飘荡起点点萤光。 “哈哈……”朝仓唯扭头对他笑,看到他看过来,她的眸子弯起来,露出非常灿烂纯真的笑容。 虎杖悠仁……虎杖悠仁自己都没察觉到地跟着她傻乎乎笑了。 把她送到她说的住址的时候,背上的她已经累得睡着了。 发丝垂在他颈侧,平稳的呼吸落在他耳边。 等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来,靠坐在墙角边之后,虎杖悠仁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他没有钥匙。 该不该吵醒她呢? 虎杖悠仁蹲下来,很为难地托腮看着呼呼大睡的朝仓唯。 啊……这样看真的很孩子气啊……睡觉的样子软乎乎的。 皮肤白白的,嫩嫩的,还有细小的绒毛,呼吸的时候小鼻子微微地一下一下地动,小小红红的嘴巴闭起来,看起来就像嘟起来了一样。 虎杖悠仁有点好奇,戳了戳她软嘟嘟的脸颊。 ……她皱了皱眉毛。 虎杖悠仁又戳了戳她的脸颊。 ……朝仓唯又皱了皱眉毛,还不满地从小鼻子里发出了很轻微的一声轻哼。 “噗……”虎杖悠仁捂着嘴憋住笑,又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朝仓唯却突然睁开亮晶晶的眼睛,啊呜一口猛地恶狠狠咬住了他的食指。 “啊啊……”虎杖悠仁被抓包,耳朵开始冒烟,他的眼神乱瞟,“那个……那个……” “哼哼,康泥还敢不敢!”她咬住手指,眼神凶狠狠,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其实痛倒是不痛啦,毕竟她力气小,牙齿也小小的,有种被小奶猫咬住的感觉。 看到她这努力的样子……真的好好笑…… “噗……”虎杖悠仁努力憋住笑,脸色又红,一直憋到脸色扭曲,结果一不小心从嘴巴里发出了一丝细细的放气一样的声音。 朝仓唯神色震惊。 她的嘴巴松开,口水黏糊糊地沾在他的食指,红润润的小嘴就这么一张一合,“你放屁了?!” “没有!!!”虎杖悠仁脸色通红地声音拔高。 “哦,”朝仓唯神色同情地瞟了他一眼,“那就是没有吧……” “我真的没有!我只是笑出声了而已!”虎杖悠仁非常认真地解释。 朝仓唯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哪里有什么好笑的啊……于是她敷衍地点了点头,“哦……” 虎杖悠仁……虎杖悠仁鼓了鼓嘴巴,斜着眼睛看她。 “点心……吃吗?”朝仓唯却盘腿坐了下来,晃了晃她一直抓在手里的点心袋。 “给我……?”虎杖悠仁也跟着坐下来,“不要紧吗?” 毕竟早上碰见她就一直很珍惜地拿着,是给朋友的吧,被他吃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啦……”朝仓唯满不在乎地说,“反正、反正再不吃就过期了……”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新鲜的手作糕点,最佳赏味期只有短短的十八个小时。 要是好不容易买到的糕点只能一个人带回家自己孤单地吃掉,那想想也太可怜了。 朝仓唯情愿和这个刚认识的朋友一起分享。 27、27 还不等她再说点什么,虎杖悠仁已经侧过身子很开朗地笑了。 “那正好呢!我还没有吃晚饭。”他拿了一块樱花形状的糕点塞到嘴里。 看他没有拒绝,朝仓唯也很开心,她也塞了一块糕点到嘴里,白白嫩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嘴边还有点点心渣,“我也没吃。” “哈哈,那我们下次一起吃吧,我还会做饭哦!”虎杖悠仁道。 “哇……好厉害,你怎么会这么多啊,还会做饭诶。”朝仓唯真的羡慕了,运动神经超级发达不说,还会自己做饭,真是厉害啊,她看着虎杖悠仁的眼神都变了。 “嗯……也没什么啦,我从小一个人,爷爷身体不太好,所以都是我做饭。”虎杖悠仁笑得很灿烂。 朝仓唯拿糕点的手慢了下来,她缓慢地嚼了两口嘴里咸咸的点心,感觉嗓子干干的。 她歪过头,清澈的目光直视着虎杖悠仁的眼睛,“你也没有爸爸吗?” 声音轻轻的。 也……? 虎杖悠仁的喉咙动了下,莫名其妙正襟危坐了起来,身体坐直了些,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嗯……我从没有见过母亲,对我父亲也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噢……那你比我还惨。”朝仓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有妈妈哦,我妈妈超级好。” “不过你有爷爷,你爷爷一定也超级好,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好呢?” “今天谢谢你啦,可是我不能请你回家坐一坐了,我的钥匙掉了,只能在门口等着妈妈回来了。” 朝仓唯吃着点心小脑袋一歪一晃的,非常认真地说。 “啊……原来是钥匙掉了,我说你怎么不进去呢。” 虎杖悠仁看着朝仓唯,她的神色非常纯真,暮色已经非常深了,只有旁边远远的一盏昏黄的路灯遥遥地照过来一点暗暗的光,在她的头顶照出一圈绒绒的光晕。 她白嫩的脸颊上还有没擦掉的点心渣,灯光下看起来像猫咪的胡须。 这么晚了啊……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守在门口呢? “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啦。”虎杖悠仁突然走到她身前蹲下,回头看她,“快上来。” “……诶?” “我背你上去。”虎杖悠仁笑了,笑容非常自信开朗。 在灯光的照射下竟然还有一丝丝少年气的得意。 朝仓唯不知怎么地就听从他的话,迟疑地趴到了他的背上。 这边是一户建的住宅区,虎杖悠仁背着朝仓唯绕到宅子侧面,他回头,神色认真,“抓紧啦。” “嗯!”朝仓唯点了点头,手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虎杖悠仁吸了口气,搓了下手掌就开始顺着墙角的管道往上爬。 朝仓唯在他的背后,随着他往上爬的动作,她的小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晃,打着卷儿的发尾悠悠地荡啊荡。 “哇……你好厉害啊……”朝仓唯不敢捣乱,紧紧地搂着他,眼睛忍不住往下看。 地面越来越远。 虎杖悠仁好像蜘蛛侠,是超人,连房子都可以爬上来。 虎杖悠仁抬头看着上面的窗户,“我把你送到那里可以吗?” 那边正好是她的房间,“嗯嗯。”朝仓唯连忙点头。 虎杖悠仁一只手臂紧紧地攀在窗棂上,用力到小臂的肌肉绷起,他试着用另一只手推了下窗户。 咯吱一声,窗户被推开一条缝。 虎杖悠仁却没有进去,而是身子往上托了托,让朝仓唯好爬进去。 他的手臂稳稳的,一点晃动都没有。 朝仓唯顺着他的力道很顺利地爬进了房间,窗户里是她的书桌,她爬进去以后就坐在桌子上,虎杖悠仁还在窗户外仰头看着她笑。 “我就不进去啦,记得要把窗户关好哦,锁起来。” “嗯嗯。”朝仓唯点头。 虎杖悠仁抬起一只手准备挠一下自己的后脑勺。 朝仓唯却以为他要跟她击掌,她连忙伸出手一下子拍在了他的掌心。 “啪。”她小小的手掌印在他的掌心里。 虎杖悠仁的表情一愣。 月光下的朝仓唯却歪着头对他一笑,清甜纯真,皎洁无暇。 “谢谢啦,悠仁……超好的!” 虎杖悠仁愣了下,弯着眼睛笑了,笑容干净爽朗。 …… 朝仓唯把自己洗干净之后躺在床上滚了滚,“啊……还是自己的被子最舒服……” 鸦羽一样的长发散开,在浅色的被褥上凌乱地纠缠,朝仓唯大字躺着,手脚全部伸开。 在安静的房间里,目光有些无焦距地放空。 今天的怪物……真的好危险啊。 她抬起手掌,看着自己的手。 “比小时候那次还危险啊……”朝仓唯喃喃自语。 ……无形的怪物袭击,五岁的她重伤濒死,血色遮住眼帘之际,她突然看见了几乎将她杀死的凶手——一只丑陋的畸形的怪物。 然后她陷入昏迷,在医院躺了好久。 在那里她认识了最最好最最温柔的好朋友里香。 可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妈妈带着她不停地搬家。 朝仓穗回到家以后洗干净身上的污渍,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就去女儿的房里看女儿的睡颜。 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着的,女儿把自己裹成一个小小的蝉蛹,闭着眼睛睡得正酣。 白嫩的小脸透出微微的红晕,薄薄的眼皮下纤长的眼睫毛安静地覆盖着,肌肤上有细细的绒毛。 一切都让朝仓穗感觉无比地稚嫩可爱,可爱到让她感觉无比地可怜又心痛。 朝仓穗轻手轻脚地把台灯拧暗了些,这才趴坐在女儿的床边看她。 可是视线落过去,她脸上的温柔笑意就渐渐收敛了。 她的眉头皱起来,仔细地看。 小唯身上……怎么会有咒灵的残秽? 难道今天碰到了? 可是学校里的咒灵她在挑中这所学校的时候就去清理过了,那所学校本身咒灵就很少,就像是天生有什么克制一样,连蝇头都几乎没有。 这栋房子也离学校很近,周围也很干净。 朝仓穗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立刻就想去学校看一眼。 不过……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女儿。 小唯……她的小唯。 将咒力覆盖于眼睛,可以看清人体的咒力波动。 朝仓穗看着女儿朝仓唯。 床上躺着的熟睡的少女,她体内的咒力波动几近于无。 「束缚」也安然无恙。 太好了…… 她的小唯还是普通人,如果说咒术师的咒力以百来计算,小唯目前体内的咒力不足十。 是比普通人更加普通的存在。 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朝仓穗舒了口气,看来没发生什么意外。 她嘴角含笑给小唯掩了掩被角,静悄悄地出去,趁着夜色把去学校一路上的咒灵都清理干净了。 滴。 手机屏幕亮起。 伏黑惠看着手机上传来的短讯,是不负责任的五条直接转发的特殊观测组织「窗」的短讯。 上面写经由「窗」观测发现,jr线靠南方的田野里发现了咒灵踪迹,目前暂无人员伤亡,咒灵等级三级,请咒术师前去祓除。 大晚上也没办法休息,咒术师的世界就是这样。 伏黑惠熄灭手机,从窗户里翻了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是三级的话……对伏黑惠来说并不难办。 毕竟现在他的实力就已经快到二级了,只是一直没有去做等级认定而已。 五条说他还小,先好好享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等进入了高专再说。 可是……既然要他享受普通人的生活那就不要半夜那人叫出来干活啊混蛋! 伏黑惠在田野里急速奔跑,这个三级咒灵的残秽到处都是,好像逗弄什么猎物一样在这里盘旋了很久。 他顺着残秽痕迹,一路找到了暗无天日的森林里才把那个恶心的咒灵找到。 是的,恶心。 虽然说咒灵大多数都长得很让人掉san,但是长成眼前这样的,还真是多看一眼都让人觉得难受啊…… 一滩烂肉一样的猩红在地上蠕动着,上面支起一个细细的仿佛不堪重负的肉杆,杆子上挂一个硕大的、恶心的眼球。 如今那只眼球正在不停乱颤,瞳孔四周全部是血丝,好像被什么激怒了一样,从地上那滩烂肉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吼声。 “……逃……逃了……杀……杀掉!” “在说什么啊……”伏黑惠的脚步慢下来,冷冷地看着这个怪物,双手抬起来结印。 “……恶心的怪物。”伏黑惠话音落下,最后一个手势也结完。 他双脚分开踩在地上,结印的手势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令人恶心的腥臭怪物。 一瞬间,像是有无形的风从他脚边席卷而来,卷开地上的灰尘。 吹动他的头发。 只有他仍然冷冷地、却一步也没退缩地站着。 “玉犬!”伏黑惠道。 突然从他的影子里跳出来一黑一白两只威武的式神犬,狰狞咆哮着冲过去死死咬住了那只眼球。 咒灵被咬住,疯狂地左右乱甩,眼球下方也裂开一张血盆大口,发出震颤的嘶鸣。 “嗬——嗬——” 烂肉之中猛地探出一根刺,突然扎向伏黑惠。 伏黑惠速度很快地跳开,在树上借力,从上往下地跳到眼球的后方,他皱着眉表情一直很冷。 咒灵疯狂地将玉犬甩开,以为伏黑惠被它逼退了,开始张开血盆大口发动攻击。 “啊……这样才不错嘛,都快二级了吧。”伏黑惠突然感兴趣一样勾起一边嘴角笑了,在冷酷的脸上看起来有些令人心惊的疯狂。 “碰——”一声像砸开西瓜的声音响起。 伏黑惠从它影子里闪现,猛地狠狠一拳砸在眼球顶端。 “嗤——”暗黑猩红的粘稠之物不停喷出四溢。 一缕血色沾染在伏黑惠的脸上,把他冷白的肤色衬托得更白。 他毫不在意抬起手抹掉,玉犬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子。 “嗬……嗬……” 无力倒下的咒灵摊成一团,渐渐地化成灰尘一样消散了。 伏黑惠转动眼眸冷冷地瞟了地上的咒灵一眼,揉了揉玉犬的脑袋,“走吧,回去了。” 他向来冷淡的的声线又隐约变得温柔。 “嗷呜——”玉犬抬起头嗷呜了一声,欢快地在田野里跑起来。 夜色下的伏黑惠在田埂边安静地走着。 玉犬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惹得空中飞舞的东西四散飘动。 “……是萤火虫啊……”他抬起一只手,垂眸看着指尖落下的一点荧光。 可惜没有人和他一起看到。 伏黑惠抬起头,月亮出来了,在一望无际的草地里撒下一片银辉。 风吹动他的衣摆。 暗绿色的草尖波浪一样摇摆拂动。 伏黑惠一个人静静地往回走。 第二天不用出任务,伏黑惠早上起来久违地去了学校。 昨天文学部的部长真田优子给他发消息通知说很抱歉文学社一直人数不足,要解散了,让他有空的话可以去部活教室里清理一下把自己的书本带走。 伏黑惠下课后就去了文学社。 里面的桌椅都已经清理的七七八八了,部长真田优子正在书架那里整理,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她抬起头招手。 “啊伏黑你过来啦,快来,你看,这是你的吗?” 真田优子递过来一本书,书籍还很新,仿佛只被人拆开读过一遍。 “深时……之旅?”伏黑惠接过来,念出了封面的名字。 “不是我的,我没有这本书。”伏黑惠摇了摇头。 “啊……那是谁的……胖丁也说不是他的,真奇怪啊……”真田优子困惑地把书又接过来,盯着上面精美的封面。 这种纪实类的文学她和胖丁都不喜欢啊……除了伏黑惠还有谁呢? 而一旁的伏黑惠无所谓地将手插在裤兜里站着,他只是过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啊!有了!”真田优子突然欣喜地拍了下手,想到什么一样道:“会不会是小唯的?” ……好久都没听过的名字。 伏黑惠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突然攥紧。 “……哈?”伏黑惠听到自己的嘴巴里发出了声音。 他撇过头,显得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真田优子却没在意,她正看着手里的那本书。 “啊……是了,一定是小唯的,对了,她转学前一个人来过这里。”真田优子又想起什么一样急急忙忙地在箱子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什么,她递过来一张纸。 “你看,小唯走之前留下的便笺……啊,说起来好可惜,要是那天没有请假就好了,还能见到她……” 28、28 “最后一次部活诶……”真田优子的神色惋惜。 伏黑惠摆出无所谓的态度,但是视线却不受控制,有些怔忪地扫了一眼那张便笺。 上面是部长潦草的字迹,说着抱歉什么的,他完全没有在意,视线已经全部被另一个字迹吸引。 「茶点下次再找部长你要吧,下次没有部活的话提前通知呀笨蛋!」 她的字迹。 一笔一划非常认真,可以想象出她用手捏着笔,脑袋一点一点地写下字迹的样子。 然后她还在便笺上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呲牙小狗,神态可憨,拙稚可爱。 “……她那天在这里?” 伏黑惠也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微哑地突然问出了声,问完他还皱了皱眉,好像为自己多此一举而懊恼。 “是呢……那天我家里有事,事情突然,又没有小唯的联系方式,只好给她留了张纸条,原本以为她不会来,毕竟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可是第二天我过来,发现她回了我的纸条,还把教室收拾的干干净净……唉……真是个好孩子啊……” “也不知道她那天有没有打伞呢……” 真田优子有些惆怅地抚摸着手上的书扉页,不知道是为离开的部员难过,还是为解散的文学社难过。 伏黑惠的嘴角往下抿着,感觉手臂很沉重,他垂着头,黑色的发丝遮住他的眼眸。 过了半晌,伏黑惠轻声道:“把书给我吧。” “诶?好……” 伏黑惠拿着书,回到家里,津美纪还没有回来,他换下鞋子,弯下腰时看到门口玄关处的伞筒里放着两把黑色的雨伞。 伏黑惠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落在那把伞上,耳边回响起部长的声音。 「也不知道那天她有没有打伞呢……」 他的视线看得太久了,过了半晌,他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无意识地将那把伞拨弄扶正。 “诶?小惠,你回来了啊……”津美纪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一打开门就看到自己的弟弟垂着头盯着门口的雨伞看,有什么好看的吗?今天没下雨啊…… “怎么了吗?”津美纪关心地问。 “……没什么。”伏黑惠收回手,冷淡地应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自己回房了,手里还拿着本书。 津美纪摇了摇头,弟弟大了,越来越不好说话了。 伏黑惠坐在书桌前,点了一盏台灯,一只手按着手里那本书的书脊,一只手用食指轻轻地抚过硬质的书封。 标题上用精美的字体写着《深时之旅》,作者是国外的作家麦克法伦。 这本书他也听过,但是一直没有时间买来看。 他翻开第一页。 然后……看入迷了。 一直到看见一段很有意思的经历忍不住弯了嘴角,这才陡然发现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从书里回过神,这一段写得实在太精彩了。 真是本不错的书啊…… 有时候看到好看的书,人会不自觉地想要和人分享,这是一种无法克制的心情。 就在这个时候,伏黑惠发现了这一页的书角上,有个小小的卷边。 就好像是有人在看这一页时,因为长久的停留,手指不自觉地在书角上摩挲留下的痕迹。 ……她就喜欢这样。 每次上课的时候,他就会看到她用细细的手指把课本的边角无意识地揉来揉去的小动作。 她是不是也觉得这一段写得很精彩呢? 看到这里是不是也发笑了呢? 眼前浮起她眼眸亮晶晶,偷偷捂嘴笑着的样子。 伏黑惠的动作变得缓慢,食指摸上那个小小的卷边,脸上不自觉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感觉思绪和身体在慢慢变得迟缓。 朝仓唯…… 小唯。 他用单手遮住自己脸上的笑容,台灯下的书页泛黄,可是下一秒,他的耳边又响起那句“她有没有带伞呢……” 那天……那天他从任务中赶回来,走到了教室楼下却放弃了上去。 伏黑惠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直至不自然地沉默着,身体僵硬不动。 伞……雨伞…… 是了,然后他和津美纪打着雨伞回到家里…… 那她呢? 她那个时候在哪里? 她在路上奔跑? 她在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雨? 还是说…… 她那个时候,刚刚关上部活教室的灯,出来走廊里。 隔着窗户,却看到了和别人一起回家的他…… 伏黑惠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反复出现他和她相处的每一次的场景,可是越是回忆,却越是感到胃里揪起来一样的难受。 他失约了。 是他失约了啊…… 小唯。 第二天的时候,伏黑惠听到了班长坂田奈美和小西雅子在窃窃私语。 坂田奈美好像在劝着小西雅子什么,提到了“朝仓唯”三个字。 伏黑惠手中转动的笔一下子停了,他忍不住倾听起来。 “……雅子,你还在生气吗?小唯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下次我们再一起去中目黑逛吧,小唯昨天一个人把糕点带回去,她也肯定很难受……” 小西雅子说了什么,伏黑惠已经没听了。 所以,她们昨天一起去了中目黑? 那边有什么女孩子喜欢的店吗? 伏黑惠握着笔的手攥紧了。 他好想、他好想…… 等到气喘吁吁地从电车上下来,跑到中目黑的时候。 望着大街上稀少的人烟,伏黑惠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在想什么啊,她昨天来过,难道今天就会来吗。 可是他还是没有放弃,在街道上慢慢地走。 中目黑人不多,风景很好,可是上下都是坡道,路不好走,店子都藏在角落里。 原来这里有家手账店,她是不是喜欢做手帐?他已经学会了,原来在本子上贴一些漂亮的贴纸很受女孩子欢迎。 ……还有一家咖啡馆,看起来很宁静,她喜欢喝吗? 苦苦的东西她是不是不喜欢?她一定会加很多糖。 一连好几天。 伏黑惠每次没有任务的时候,就会坐车到宁静的中目黑。 …… 经历过眼球怪物事件,朝仓唯觉得自己需要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才行。 不然下一次再遇到怎么办呢? 她醒来后就趴在床上和狗卷棘发消息: 唯唯唯:「我准备报学校里的剑道社啦,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棘棘棘:「啊,那道场那边还有时间去吗?」 唯唯唯:「放假的话应该可以?」 唯唯唯:「目标是跟上狗卷前辈的脚步!」 棘棘棘:「摸摸头.jpg」 棘棘棘:「没关系,我会陪着你一起做到。」 下一秒,他又发过来。 棘棘棘:「因为我们小唯本身就是个很厉害的人。」 朝仓唯忍不住嘻嘻笑了,不过她还是臭屁地谦虚了一下。 唯唯唯:「哪里哪里,嘻嘻。」 唯唯唯:「你怎么知道我厉害。」 棘棘棘:「嗯……实话告诉你吧,因为我会占卜。」 唯唯唯:「咦?真的吗!」 棘棘棘:「真的,不信我来为你占卜试一下,很准的。」 唯唯唯:「好!不准是小狗!」 棘棘棘:「ok,那请小唯同学回答以下问题。」 唯唯唯:「准备好了.jpg」 棘棘棘:「第一题:请问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呢?」 唯唯唯:「嗯……微甜的?」 棘棘棘:「第二题:请问你选择美术馆还是电影院?」 唯唯唯:「电影院!」 棘棘棘:「第三题:请问你选择打游戏还是看漫画?」 唯唯唯:「都可以!」 棘棘棘:「好的……正在占卜中,请稍等……」 唯唯唯:「嗯嗯。」 朝仓唯两只手托着下巴,趴在床上小腿翘起来晃呀晃,目光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等待狗卷棘的占卜结果。 早上的熹微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在她毛绒绒的头发上度上金黄的光晕。 滴。 狗卷棘的消息回过来了。 棘棘棘:「这边为您占卜完毕啦,请查收结果。」 朝仓唯赶紧用手指划动屏幕。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眸子里。 棘棘棘:「这边占卜出来,您是一位爱吃微甜喜欢去电影院喜欢打游戏看漫画的小朋友。」 他还紧接着加了一句。 棘棘棘:「是不是很准?」 啊啊啊啊,戏弄她!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狗卷棘。 朝仓唯噗嗤一声笑了,倒在床上滚来滚去,这时候催促上学的闹钟也响起来了。 朝仓唯急急忙忙地蹦起来换好衣服,按着手机给他发语音。 “棘,你好坏啊!故意逗我,我不管,你就是小狗!” 她的声音清清甜甜的,还带着一丝娇蛮的感觉,隔着手机听筒传过来,带着细微的电流滋滋声。 狗卷棘打开反复地听,也忍不住笑了。 他按下语音键,歪了歪头: “汪……?” 发送成功。 “咳咳……”朝仓唯正在急急忙忙喝牛奶,点开他的语音差点笑到呛住。 狗卷棘的声音好好听啊,有一种好像受过伤一样微哑的感觉,他本身又是清爽的少年音,加上那种微哑的感觉,就酥酥麻麻的。 朝仓唯又点开听了一遍。 嗯……不过,她以为狗卷棘不会说话,原来也可以发出简单的声音吗? 那边狗卷棘好像知道她的疑惑,紧跟着解释道: 棘棘棘:「可以说简单的字。」 棘棘棘:「比如……汪?」 朝仓唯被逗笑了,棘好可爱。 眼看着快迟到了,朝仓唯收起手机,往学校狂奔。 今天依然碰到了学校门口的乙骨忧太,他依旧一副垂着头瑟缩的样子。 朝仓唯没有看他,飞快地跑到自己的教室坐下了。 乙骨忧太慢吞吞地拖着脚步从校门口走进来。 他垂着头用额前的黑发遮住自己的眼睛,眸子敛下来,双手往下扯着自己书包的带子。 小唯…… 她的手肘……为什么有伤口呢…… 是在哪里……怎么受伤的…… 怎么搞的…… 他从教室的最后面进来,没有人看他,大家都离他远远的,几个女孩子侧着身子大声地笑谈。 旁边几个男生视线如有若无地往第二排的位置看。 是小唯的位置。 她今天头发没有扎起来,凌乱又萌弱地披散着,头上还有一缕发丝弯了起来,碎发翘起来一晃一晃的。 有几个男生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已经露出了痴笑。 ……真恶心。 那副痴笑的样子真恶心。 乙骨忧太握着笔的手攥紧了,下一刻又想起什么一样立刻放开,很珍惜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鹅黄色的笔杆。 这是……她的笔…… 属于她的…… 乙骨忧太的身体开始轻微地摇晃,凳子也跟着颤抖。 是小唯的…… 保护他的…… 反抗别人的…… 闪闪发光的小唯……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吸引他的注意。“啊,朝仓,你要报剑道社吗?”是班长西园寺的声音。 “确定吗?女生可是很少报这个社团的哦,听说训练超累。” “嗯嗯。”朝仓唯点了点头。 乙骨忧太控制不住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长发在跟着一晃一晃,发尾有一缕打着卷儿,晃悠悠的,惹人在意。细细的肩膀舒展着,声音非常清脆,也很坚定。 “确定啦,我本来就会一点,没关系的。” 小唯……小唯…… 原来小唯会剑道吗…… 乙骨忧太的身体前倾,握着笔的手放在膝盖上,集中注意力努力听清楚她的一字一句。 他根本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其他地方,不过周围的人也都跟他一样,很多人都在竖着耳朵偷听她们讲话。 “那么,今天下课后请去剑道社报道吧,就在旁边一楼。”西园寺道。 旁边一楼……乙骨忧太记了下来。 班级里的男生们也暗自点了点头,记下了。 等到放学了的时候,剑道社第一次迎来了可怕的盛况。 “别挤了别挤了!” “请大家排好队!” “所有人!全都站好!”高年级的主将从剑道场里走出来,怒吼了一声。 挤挤蹭蹭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垂着肩膀像鹌鹑了。 有几个甚至看到主将这凶恶的样子,缩着脖子逃跑了。 看起来也太可怕了…… 乙骨忧太顺着没关好的大门往里面看,她已经穿好了灰色的胴甲,正双脚迈开,双手握着一柄竹刀,比起平常的样子英气不少,姿态异常美丽又带着说不出的气势。 和他一样看到的人群同样眼里发出了光。 “学长,我们能像她一样吗?!”有人期待地问出了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期待地望着主将。 高年级的主将冷笑了一声,“哼,就凭你们……” 人群里瞬间有人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可是,道场里面的场景却让所有人都发不出声来。 “砰!”地一声。 身着灰色胴甲,姿态秀丽的朝仓唯抬剑迎击一个比她高上不少的大个子,手里的竹刀却拿得稳稳的,甚至下一秒—— 她猛地反击,那柄竹刀像是挥出了残影了一样,十分用力地抨击到了对手的胸甲上。 大个子连连后退,脚后跟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哇……” 门外的男生们发出惊叹的声音。 高年级的主将这才道:“这就是二段的实力……” “你们,确定还要报名挨打吗?”他声音非常严肃,手也抬了起来放在腰间的竹刀处,仿佛一句话都不和,那柄竹刀就要落下来了。 围在门口的男生们瞬间如鸟兽散了。 最后留下来的人很少,乙骨忧太是里面早不起眼的一个,瘦瘦弱弱的。 “那个……那个……” 乙骨忧太握着自己的胳膊,眼珠游移地看着地板,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参加剑道社。 他的面色苍白,眼下还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一副弱气的模样,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小。 可是那个看起来严厉的高年级主将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放过了他。 乙骨忧太松了口气。 总算进来了。 和本来就有经验的朝仓唯不同,他们这些新来的是纯粹的新手,连竹刀都不知道怎么握的那种。 道场里面传来竹刀相互击打的声音,还有非常有气势的呼和声。 但是新来的只能在角落里练习握刀。 乙骨忧太两只脚分开,学着前辈们很有气势的站姿,听着指导前辈的话拿起竹刀。 “用力!要像拧毛巾一样!”主将的声音很洪亮。 乙骨忧太用力握紧竹刀的柄,左右手分别向不同的方向使出力气。 竹刀被他握紧,刀刃微微颤抖。 “很好!” 主将的大吼声吓了乙骨忧太一跳。 “咦?!……是、是……” 乙骨忧太惊慌地小小声怯懦回道。 主将却已经走远了去看下一个人了。 乙骨忧太悄悄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秒。 她看了过来。 只是轻轻的一眼,好像仅仅因为刚刚主将说话的声音太大了而已。 可是乙骨忧太却还是感觉到一股羞耻,好像全身都在她的视线下曝光了。 被灼伤了一样,浑身泛起密密麻麻的痒。 呜…… 不要……不要看我…… 我好难看…… 姿势难看……力气也好小…… 握刀的样子是不是很奇怪…… 乙骨忧太感觉自己手里的竹刀渐渐变松了。 是汗水。 他的掌心开始渗出汗水。 好想躲起来。 掌心湿哒哒的,她会不会看到。 就在乙骨忧太浑身僵硬不知道怎么动作的时候,她的视线又移开了。 轻飘飘地,又离开了他的世界。 本来应该松一口气的,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密密麻麻的疼。 就好像痒一直得不到安抚,最后发展成了戒不掉,止不住的痴迷。 乙骨忧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放空一样空茫地看着前方。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睫,也遮住了他湿漉漉的眼眶。 小唯……小唯…… 想……想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