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爆改大女主》
1. 异世
安确也坐在大桥栏杆上,双腿轻荡,指尖不自觉摩挲手上的血迹。
深夜的寒风将她浸透,将她身上的血冻得冷硬。她身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如今已经凝固,变得暗沉。这幅模样若叫路人看见,怕是吓得第一时间报警。
衣兜里有东西膈到她,拿出来,是一瓶牛奶——今早太忙,被她忘记了。
端详,拧盖,将牛奶倒在手上,洗掉些许血迹。
忽然有货车疾驰而过,再看去,已不见她的身影,只余汹涌的江水继续咆哮。
安确也没想过自己还会醒来。
睁眼,不远处立着一个黑影,似牛,身上遍布红纹,高壮如山。这怪牛喘着粗气,双眼猩红,头上四角在月色的映衬下,尖锐而锋利。它的眼睛死死锁定安确也,如猎食猛兽,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它低下头颅,蹄子在地上猛跺两下,它发出高亢而刺耳的鸟鸣,直直向安确也冲来!
安确也心脏骤停,身体瞬间僵直,连呼吸都忘却。
但下一刻,她捏紧出汗的双拳。指甲刺入皮肤,疼痛让她冷静。她逼着自己闪身,躲向一旁,堪堪与怪牛擦肩而过。
吊住的那口气泄了出来,安确也捂紧胸口,控制呼吸。
气息遮挡视线,透过雾气,安确也眼睛死死盯住正在转身的怪牛,脚步后退,以余光观察四周。
周围都是林木,光秃秃的枝杈在黑夜中张牙舞爪,似是鬼蜮。
这就是死后世界?牛鬼蛇神?
地上闪过寒芒,安确也警惕着缓缓靠近的怪牛,蹲下伸手去探。
是一杆长枪——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长枪在手,她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竟不自觉地挽了个枪花。
怪牛似感到被挑衅,再次猛跺蹄子,鸟叫着冲来!
安确也早有准备,看准时机,侧身闪过,反手就将长枪扎进怪牛的身体。
没了武器,她立刻环顾四周,见有一块与肩同宽的石头,连滚带爬跑去,不想她竟能轻易将石头举起。
带着长枪,怪牛撞到树干上,惊得枝杈乱舞。它喉咙发出“嗬嗬”之声,身体不受控制般轻摆,尾巴却一动不动地垂下。忽然,它的膝盖猛然弯折,跪地,倾倒。“咚”地一声巨响,它砸在地上,激起许多尘灰。
见它挣扎,想要起身,安确也举着石头重重砸向怪牛脑袋。
一下、再一下、再一下……
鲜血飞溅,直到怪牛一动不动。她踢了两下怪牛,对方只回以她死物般的晃动。
她力竭,石头脱手,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惊魂未定。
这怪牛生四角、招风大耳,眼睛同在前侧。高壮如山,却音如鸟鸣——安确也从未见过。
借着月光,她终于看清,怪牛身上哪里是红纹,分明是一道道伤痕洇出的血液。
怪不得能将它杀死。
缓过劲来,起身,安确也踩紧怪牛的背,握紧枪杆,用力,长枪拔出。
闭目躲开飞溅的血液,安确也看向手中的东西,枪头锋利、枪身坚韧,美得刚毅。如此悦目,只可惜自己不会用。
忽然!长枪变软,如软绳般垂落。
安确也指尖微抖,险些将它丢出去。
长枪变成铁链,如蛇一般,一圈一圈缠上安确也的手腕。
?!
什么东西?!
“姑娘!你可安好?”一个人踉跄着向安确也跑来。
安确也钳住他的肩膀,直接跃到他的身后,提臂,锁扣,紧紧勒住来人脖颈。
她垂眸看向怀中人,气息呼在这郎君脸侧,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郎君脸涨得通红,他一手扣住安确也胳膊,一手不住地轻拍她,哑声道:“饶命……少侠,饶命,我只是一介散修,没有恶意。”
忽然,郎君手中发光,安确也只觉胳膊一麻,瞬间无力,只得将人放开。
郎君猛烈地咳嗽,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撑地向后蹬去。
安确也问:“这里是阴曹地府吗?”
郎君眉头紧皱,双目间满是疑惑,但又畏惧,于是老老实实回答:“这里是钟北山地界。”
“那是?”安确也指向倒地的怪牛。
“诸怀。”
“?”
陌生世界与怪东西,只有眼前的郎君可以沟通。
安确也在郎君面前蹲下,拽住他撑地的手腕,让他无法再后退。
她目光柔和下来,道:“抱歉,太过紧张误伤了你,我向你赔罪?”
郎君抿唇,不答,只四处乱看。
“我看看。”安确也轻轻拉开郎君捂住脖颈的手,侧头注视。
红彤彤一片。
“血似乎蹭在你身上了?抱歉。”
郎君摇头,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被握住的手也微微挣扎,道:“姑娘,不若先放开我?我自己擦。”
安确也抓住帕子一角,诚恳道:“我来?你自己也看不见,就当赔罪?”
取出水壶,浸湿帕子。
帕子接触到脖颈,凉,郎君身体轻抖一下。
安确也看向他的眼睛,问道:“疼吗?我刚刚下手太重了。”
郎君摇头。
安确也闲话道:“你怎么在这里?”
“钟北城内贴出告示,杀了诸怀有赏。既能除害,还有赏钱。我仗着术法还可以,前来尝试,却险些丧命。……是姑娘救了我。……但又忽然不认得我。”
他的皮肤在震动,安确也指尖微麻。
“救了你,又险些伤了你,我们之间可能算扯平?”安确也手掌摊开,将手帕递到郎君面前。
“姑娘说了算。”郎君拿了手帕,将其攥在手中,塞回怀里。
乌云散开,月辉明亮。光映在郎君的眼睛里,甚是好看。他的眼睛圆溜溜的,眼神澄澈,似动物一般。人又身穿一件金黄色毛绒大氅,活脱脱一只……金毛。
安确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姑娘笑什么?”
“我觉得你很像……金毛。”
“金毛?那是何物?这大氅?”
安确也摇头,但笑不语。
“姑娘,我名叫陶醉,你呢?”
陶醉?!
安确也笑意瞬间消失,眼睛猛然瞪大,死死盯住面前的郎君:“你叫什么?”
陶醉不明所以,微微后倾。他满脸茫然无辜,回道:“陶醉。”
她的金毛也叫……陶醉。
安确也伸手,手刚抬起就蜷缩起手指。
别太荒谬安确也!
安确也起身,捂嘴轻咳,眼睛乱瞟。她瞥见身上血迹,问道:“这附近有河吗?”
“河?你要洁身?不用术法吗?”
术法?
那光?
安确也重新蹲下,诚恳道:“能教我吗?”
“自然。”
看陶醉盘腿坐起,表情严肃,安确也心想:若是没有这身金黄大氅,他还会像陶醉吗?
“这是手诀,你跟着我做。转、翻、开、收!”陶醉抿唇,略不自然道:“你做得这么流畅,怎么还要我教呢?”
安确也挑眉,这些术法,似是肌肉记忆。
“施法时,需清空杂念,专心想着你想要清除的东西。结印后,念一声‘空’,便好了。”
转、翻、开、收!
指尖聚起微光。
“空。”
血迹没有消失。
?
抬眸,陶醉的大氅消失不见。
!
安确也脑袋烧得快要冒出热气,慌乱道:“抱歉!这,怎么帮你变回来?”
陶醉耳朵烧红,默不作声,从怀中取出一本术法集递给安确也。
将大氅变回,将血迹清理干净,安确也扶额长叹。
陶醉抬眸,悄悄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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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我叫……安确也。”
陶醉试探道:“……确也?”
安确也指了一下怪牛诸怀,道:“你刚才说,杀它有赏。明日能带我去领吗?我们对半分?”
“当然,乐意至极。但钱就不用了,我也没出什么力。”
“要是觉得受之有愧,那就好好给我带路?”
“确也,你可有能装下诸怀的纳物袋?”陶醉揉搓轻揪大氅上的毛毛。
“怕是没有。”她毫无记忆,怎会知道这些?
“那明日怎么将它带至公廨?”
安确也看向自己的双手,思忖片刻,起身走到诸怀身旁,抓住一蹄便向前走,地上响起拖拽之声。她抬眸,微笑道:“可以这样将它拖进城吗?”
“嗯!”
枕在一处树根上,安确也抱臂,终于能好好想想眼下境遇。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术法、妖怪、公廨,以及不能算陶醉的陶醉。
死前的生活还历历在目,虽大仇得报,但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是并不快乐的一生。
如今她再度醒来,既然对周遭一无所知,那就当这是一份礼物,是一次新生。
自己变成了谁?
不重要。
不管是谁,从今以后,都是安确也。
惦记着明日进城领赏,安确也沉沉睡去。
夜半,安确也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腕上的铁链正如蛇行,鬼鬼祟祟地向地面游去。见她苏醒,铁链停顿,如被抓包的小偷。下一瞬,铁链火速动身,蜿蜒而去,几息不见踪影。
困意挤占整个大脑,她呆愣愣看着,想不明白眼前事。
“喵嗷!”
一道黑影砸进自己怀中,安确也瞬间清醒。
“祝瑶!我总算找到你了!”
祝瑶?
怀中触感毛茸茸的,睁眼看去,是一只狸花猫。
原身的宠物?
安确也坐起身,不想狸猫忽然挣扎怪叫:“救我!我要掉了!”
“喵嗷!”
狸猫掉在安确也腿上,毫发无伤。
抬爪挠挠自己的小猫脸,狸猫才道:“是不是惊讶于我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更多……”
原来狸猫与原身并不相识。
“嘘,跟我来。”
不等答话,安确也起身便走。
良久。
到一截断木旁,安确也示意狸猫上去。
狸猫视线在安确也与断木之间徘徊,神情为难。它几次蓄力,最终都还在原地。
“你真是猫吗?”安确也将狸猫抱起,搁在断木上,“说吧。”
狸猫眼珠一转,坐正,微微挺起胸膛,下巴轻抬,神情倨傲道:“我,是先知,可以预知你的未来。”
“连断木都跳不上去的先知?”
狸猫气急败坏,“先知重要的是知不知道未来!不是能不能跳上断木!”
“那未来会怎样?”
“你,会死。”
安确也笑得轻蔑。
“会燃烧神魂,壮烈而死!”
这般笃定,安确也正了正身体,表情严肃看它,“无从验证,如何相信?”
“你想如何?”
“未来你知晓,那过去呢?”
“过去?”狸猫笑得从容,道:“你刚杀了一只……一只……”
从容不在,狸猫头越来越低,偷瞄安确也,眼睛频眨。
“诸怀!”想起来的狸猫,声势又浩大起来。
“方才那地方,躺着它的尸体。”
“你这次下山,是领了师命,去江家除妖。”
“还有吗?”
“你是闻天宗掌门爱徒,擅使一柄链子长枪。”
安确也眯眼看它,这猫真的能预知未来?
自己要受它摆布吗?
2. 关山月
安确也问它:“你想如何?”
“你要听我的,我能帮你避开死局。”
听命于它?
呵。
“未来,你会经历诸多苦难。我,可以帮你避开……”狸猫还在自夸。
安确也垂眸、审视、心中盘算。
余光瞥见一个粗壮无比的人影在缓缓靠近。安确也抬眸看去,哪里是人,枝杈横生,体型怪异,更似老树成精。
狸猫对背后的危险一无所觉,它还在全心全意地夸耀自己,想令安确也信服。
听命?
安确也一步、一步后撤。
那树精也逐渐逼近狸猫。它一丈高、半丈宽,黑黢黢的。
它伸出手,或者说枝杈,戳向狸猫。
直到此刻,狸猫才似有所觉。它抬头看去,就见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近在咫尺。
“喵嗷!!!”
它双爪捂头,缩在原地,瑟瑟发抖。
尖枝越来越近。
一尺、
一寸、
毫厘之距……
“咻——”
横空飞来一块沙包大的石头,“咚”地砸在树精身上。
安确也三步并两步奔来,一把将狸猫抢进怀中,拔腿就跑。
身后,树精先是呆愣,忽而嚎叫,似受了极大的痛苦,叫声响彻山林,震得林木“簌簌”乱颤。
抱紧狸猫,安确也闷头就跑,哪怕这叫声震得她心胸难受也不停歇。
直到叫声变得悠远,安确也才停下脚步。
“谢谢你。”狸猫道。
安确也眼睛瞟向一旁,应道:“不谢。”
将狸猫放下,安确也坦白道:“我不可能听命于你。你若想跟在我身边,就听我的。不然,现在就走。”
狸猫还惊魂未定,就听见安确也的冷言冷语,它大大的眼睛里瞬间蓄泪,委屈巴巴地看向安确也。
“你明天就会和江鹤清相见,开始苦痛的人生。没有我……”
“那我就不去见他,从开始就斩断孽缘。”
“可我……”
等不来下文,见狸猫还试图说服自己,安确也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不是祝瑶!”身后的狸猫吼道。
停步、回身、抱臂、垂眸看它。
狸猫一字一顿道:“你绝对不是祝瑶。”
它一步、一步向安确也走来:“一无所知,你不害怕吗?”
安确也嗤笑。
“祝瑶是闻天宗掌门爱徒,江家是天下有名的望族。你以为将我赶走,就能斩断前缘,不做祝瑶吗?”
“祝瑶灵力虽深厚,但你不通术法,你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活得下去吗?”
安确也抱臂,回道:“那你的目的呢?如此费力,想留在我的身边,只为帮我躲开死劫?”
“是,我是有所图。只有帮你躲开死劫,我才能回到我的来处。所以你大可相信我,我们利益相同,各取所需。”
安确也将狸猫举起,放在一根低杈上,与它平视。
她道:“我不喜受人摆布,不要命令我。”
“原来你介意这个,枉费我想了许久的说辞。”
“既然你已看出,我便直说,我叫安确也。”她一字一顿重复,“安,确,也。”
狸猫忧虑:“可祝瑶……”
“我不会扮演祝瑶。”看着狸猫的眼睛,不知怎的,安确也又补充道:“……除非必要。”
狸猫抬起爪爪,安确也会意,与它击掌。
“我叫关山月。”
安确也直接握紧关山月的爪爪不放。她眼睛瞪大,脸颊都在微颤:“什么?”
“关山月。”
“这是本名,还是……别名?”
狸猫垂眸思索,半晌,竟道:“我想不起来。”
“?”
“我怎么会想不起来?”
“失忆?”
“没有,……不是!我都记得的。”她声音迷茫,“我只是想不起来,一件具体的事都想不起来。就像……做梦一样。”
安确也将关山月抱在怀中,往回走,柔声道:“那就不想了。或许时机到了,自然就想起来了。”
狸猫在她怀中轻蹭,眼神哀伤,只觉脑中一片迷雾。
“阿月,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是我害的吗?
关山月:“?”
“我听过这个名字,我们或许来自同一个地方。”
“?!”
关山月的记忆从一间空屋子开始。屋内纯白,无门无窗,只房间正中央放着一本书。
她翻开来看,没看几行,心中便涌出无名的烦躁。这纯白的房间在折磨她的精神。
关山月草草翻阅,等终于合上最后一页时,书页角落起了火苗,火焰几息间将这本书包裹,散成飘零的灰烬。
屋内响起浑厚的声音:“你将进入这故事世界。既然不满意,就去改变这一切。等故事结束,你就会回到来处。”
再醒来时,她就置身山林之中,成了狸猫。
安确也总结道:“你想要回家,而我需要避开死局。”
“正是。”
“我们要经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祝瑶与江鹤清相互纠缠,虐恋情深。”
“虐恋?那别告诉我了,不爱听。你就说我该如何躲过死局?”
“有三个重要节点,宗门被屠,祝瑶失去全部亲友。封都秘境,她没能拿到重要传承。救世神兵,消耗了她全部的灵力,却最终没能拿到。”
“距离宗门被屠,还要多久?”
关山月仔细回想,书中的时间变化并不明朗:“一年。”
“为何被屠?”
“怀璧其罪,救世神兵在闻天宗大殿之下。”
“细说?”
“上古神压予,为危与贰负所杀,尸身落入人间。如今死而复生,性情变得乖张暴戾,无法返回天上。于是祂欲寻开山斧,斩断不周山,使天塌陷,上天复仇。所谓救世神兵,就是女娲补天石练就的开山斧。”
“那它如何救世?”
“开山斧,可斩神格,令其永远泯灭,再不复生。”
“祝瑶为何燃烧神魂?有用吗?”
“还记得江鹤清吗?他的人魂在压予处,祝瑶的死刺激了他,令他从内部撕裂压予,并用开山斧将压予杀死。”
安确也瘪嘴,满脸无语,心中暗骂。
“所以,宗门此劫,起因是开山斧,凶手是复生的上古神。开山斧不能丢,上古神打不过,我如何干预?能现在就取出开山斧,斩杀压予吗?”
关山月驳回:“不行,想要取开山斧,必须得到封都秘境传承。”
“那现在就去秘境?”
“不行,封都秘境每年七月十五开启,只有那一夜子时才能进去。”
“现在的时间是?”
“年关将至。”
“半年。宗门遭劫还有一年,来得及。我现在就回去,告诉那掌门,让他们早做准备。”
“不妥。”
“有何不妥?”
“宗门遭劫,是因为压予及其下属无法将闻天宗掌门诱离,几番智取不得,气急败坏的结果。你已经到了钟北城外,却忽然返回,若他们起了疑心,直接武力强取,那劫难就不是一年后,而是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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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你一家之言,你就这么确定吗?”
关山月道:“这是设定,是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
“所以这江家,我必须得去?”
“是。”
“之后呢?”
“江鹤清欲上京都,想请你护送。你可以拒绝他,回宗门准备。”
安确也回想自己方才听到的一切,说道:“去江家除妖以免压予疑心,后回宗门报信,去封都秘境得传承,取开山斧杀压予。之后,我便自由了,可对?”
关山月疑惑:“自由?杀了压予,我们就能回家了。”
回家?
安确也似乎看见自己被枪决,倒在血泊中。
“我不回。”
“为什么?”
“我若回去,不是死刑,也是坐牢,为何要回?”
关山月的小猫爪扒拉安确也的前襟,道:“阿也,你好好说!”
“小猫听不懂。”
“不要把我当猫。”
“但只有小猫能听。”
……
“阿月,你不满意的,是祝瑶的结局吗?你不希望她死?”
“不止。我不仅不希望她死,我更希望她不要再经历那些痛苦,不要再失去。我希望她能快乐地生活。”
“明日去江家,都会经历些什么?”
关山月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提前告诉你也没意思,你只需记得警惕江鹤清就好。”
“都会用到哪些术法?我好提前练习。不然谁都能看出我不是祝瑶。”
“你这与她大相径庭的性格,但凡认识祝瑶的人都能看出来。”
“努力一下。”
“你不是坚决不扮演祝瑶吗?”
“这不是要送你回家吗?”
就当赎罪。
“会用到显踪术、锁阵……”
回到陶醉身边时,已经寅时过半。
陶醉靠着树,双目无神,枯等。
见安确也回来,他的眼睛终于有了光彩,他迎上前问:“这么晚去哪儿了?醒来看见你不在,还以为你遇到危险了。”
“无事。”
关山月窝在安确也怀中“哦”地起哄:“什么情况?这是谁呀?书中好像没有这号人物?他这话,关系密切呀?”
安确也叹气:“你不要乱说。”
陶醉:“?”
安确也:“?”
关山月:“?”
陶醉迟疑道:“关心也是乱说吗?”
安确也道:“刚刚这只猫一直在乱叫,我是让她闭嘴。”
陶醉道:“这猫哪儿来的?”
安确也道:“偶然遇见,合眼缘,便带上了。太晚了,快睡吧。”
关山月藏在安确也怀中,瞄见陶醉躺下,才悄声道:“原来只有你能听懂?我们之间居然是加密通话。”
安确也不言,只寻了个地方练习术法。
天亮,进城。至公廨,领赏钱。
将一半赏钱放在陶醉手中,安确也道:“答应你的。接下来,我要去江家除妖,你怎么打算?”
“我可以与你同去吗?”
两人一猫敲响江家大门,向开门阍人言明来意。等候,不多时,她们便被迎了进去。
府内许多地方都悬挂彩灯,窗户上更有许多精美繁复的窗花,年味甚浓。
这一路曲曲折折,甚至还看到一处山水景。一行人走了许久,才到江父书房。
小厮还未来得及通报,一位女子便风风火火地越过众人,闯进书房当中。一只赤狐跟在她身后,坐在门口,静静等待。
屋内叫嚷起来:“爹!账房先生竟不让我支取银子!还说是你授意的……”
3. 江家
“是我吩咐的!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再买一只狐狸!今日我还要见客,你先出去。”
屋内声音低了下去。
狐狸守在门口,耳朵向后贴紧脑袋,连眉眼都压低。它担忧地望着书房的门,尾巴焦虑地轻摆。
屋外的人看天看低,不知所措。
安确也满心满眼都在狐狸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一个男子走到她身旁,等在她身侧。
咚!
江鹤生气呼呼地推门而出,见有外人在场又收敛神色。
“阿兄,”江鹤生走到江鹤清面前,“我……”
“嘘,”江鹤清打断她的未尽之言,道:“晚些时候再说。”
“阿圭。”江鹤生轻唤一声,见狐狸跟上来,抬步就走。
“江小姐留步。”安确也叫住江鹤生。
江鹤生疑惑回头。
“江小姐这狐狸,实在漂亮又乖巧,敢问是哪里买的?”
关山月急得爪子直在安确也怀中扒拉,道:“你有银钱吗?你就问。”
一连串的喵喵叫,吸引来江鹤清探究的目光。
江鹤生问道:“你想要?”
安确也将狸猫爪子摁在怀中,道:“见之欣喜,想多问问。”
“不是买的。山间偶遇。”
安确也看向阿圭,叹道:“是这样的缘分啊。”
“姑娘宽心,总能遇到。我还有事,失陪了。”
看着江鹤生离开的背影,安确也若有所思。
一旁的江鹤清忍不住出声:“可是闻天宗的祝姑娘?你的猫已经如此特别,怎么还想再养一只狐狸?”
不等安确也回答,江父的声音便传来:“闻天宗方士可是已经到了?”
江父起身出来迎接,他站在书房门口,笑得和蔼,道:“我这几日特意告假,就是为了等祝姑娘上门。祝掌门来书我已收到,姑娘快快请进。”
一行人鱼贯而入,唯有陶醉疑惑不解。
祝瑶,祝姑娘?
书房内。
江父讪笑两声,道:“方才与小女争执,让诸位见笑了。”
安确也脸上挂着笑意,微微摇头。
“祝姑娘若不介意,可称我一声伯父。”
“江伯父。”
“我方才听闻,祝姑娘来时,除了为祸已久的诸怀。当真是后生可畏。”
“消息竟传得如此快?”
“有少侠拖着小山似的诸怀,从城门走至公廨,消息早已传得满城皆知了。”
“是晚辈招摇了。”
“哪里的话。不过,祝掌门来书,言爱徒孤身前来,不知这位是?”江父看着陶醉,询问道。
安确也答:“我的友人,陶醉。”
见安确也无意多说,江父也不再问,吩咐道:“两位近日就在府中住下?这是犬子江鹤清。祝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直言。”
“多谢江伯父。您此时若无事,不如我们一同去妖物出没的地方看看?”
江父院中,外间整齐,里屋却凌乱异常。许多器具都东倒西歪。床帷被利刃劈开,在脚凳上落成一堆。被子、枕头皆被拖拽在地。门扉上还有五指爪痕,硕大无比,直接将木头洞穿。
“江伯父,妖物作祟那天,是什么情形?”
“那日……”
那日江父如往常一般安寝。彼时他失眠之症还严重,总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忽然听见院门开启的声音,异常清晰。
他心下疑惑,想要唤人去查看,却发现自己似被魇住,不仅发不出声音,整个人更是动弹不得。
紧接着,外间响起推门之声,可守夜的小厮竟毫无反应。
江父睁不开眼睛,耳边的声音便愈发清晰。
怪物身躯似乎异常高大,它步履拖沓,走的每一步都会撞到屋内陈设。“刺啦”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啪嗒、啪嗒、啪嗒……
怪物一步,一步向里间逼近。
江父惊惧不已,他奋力挣扎,却未能移动分毫。
推门之声再次响起,近在耳畔!
有风吹来,冷冽的风混着草木气息,使浑身是汗的江父直打寒颤。
快动啊!江父心急如焚。
终于!他终于能睁开眼睛。
然而刚睁眼,目之所见如同被裹上一层猩红的幕布。有一个高大且粗壮的黑影,几乎能将整个床帷遮住的黑影,就与他一帘之隔。妖物的利爪已将床帷掀开一条缝,缓缓伸了进来。
睁眼便看到这样的景象,江父心脏骤停。
但他到底见多识广,心性非常。他握住拳头,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身体,便立刻抽出枕下佩刀,向这爪子砍去。
“噔——”
屋内立时响起巨大的金石碰撞之声。
猩红退去,眼中世界恢复正常。
江父此击所用力气极大,直接震麻了虎口。
他再次举刀,向妖物劈去。被那妖物躲开,只劈断了床帷。
借着月色,江父勉强看清妖物的样貌。它似有两人之高,浑身漆黑,皮如老树。因被佩刀斫伤,不住叫嚷,其声欲震天。
声音之大,将江父震得心胸难受。他强忍下不适,再次举刀向妖物砍去。
妖物怪叫着跑走,直接穿门而出。
江父欲追,却连人带寝具一同摔在地上。
屋门被推开,守夜小厮急匆匆进来。见江父伏地,小厮忙号呼上前,将江父扶起。
江父浑身冷汗,如梦初醒。
他回忆道:“我本以为是噩梦一场,不想点亮烛火,屋内便是如今这番乱象。一应器具都还好说,可那洞穿门扉的抓痕,断不可能是我梦游所致。”
安确也问道:“守夜的小厮如何说?”
江鹤清答道:“他确定自己一直在外间守着,没听见什么动静。直到听见我爹坠床,便立刻进屋查看。等他进来,屋内已经乱成这幅样子。”
“外间的响动,怕是幻术。江伯父那晚经历,定然是妖物侵袭无异。待我尝试,追踪其气息。”
安确也将怀中狸猫放在桌上,走到房内一角,掐诀、施法、结印,并轻呵一声:“显。”
屋内登时出现五颜六色的气,是灵力运转留下的痕迹。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门扉与床帷两处,墨绿色的灵力团浓重得发黑。
安确也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庭院中的灵气已变得极其浅淡,未至院门,就已不见踪迹。
竟消散得如此彻底?
“这,这……”屋内变化令江父惊讶,看见窗外情形,他担忧道:“祝姑娘,这妖是不是不好抓?”
安确也凝重的表情松动,回道:“江伯父放心,我会全力保贵府上下安全。”
陶醉不知该如何称呼安确也,只得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她。
安确也见他似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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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眼神询问。
陶醉犹豫,他看向江家父子二人,目光闪烁。之后,陶醉走近安确也,在她耳边低语:“屋内有狐狸的气息,应是呆了许久,才会留存至今。”
安确也问:“确定吗?”
陶醉点点自己鼻子,道:“我自小嗅觉灵敏。”
“气息在何处更浓烈?”
“各处都不小。”
江鹤清见二人行为遮掩,问道:“怎么,是有什么事吗?”
漂亮狐狸……
安确也摇头,她看向江父,问道:“在那之后,江伯父可还遇到过妖物?”
“不曾。”
“妖物夜袭之前,可有不同寻常之处?”
江父迟疑道:“应该……没有。”
“江伯父最近都宿在何处?”
“在另一处院子。”
“稍后还请您清空院中的人,我好前去布阵。这样,若妖物再次上门,便能将其活捉。”
江鹤清接话:“此事我来安排。”
狐狸来过,父女纠葛,思及此,安确也忍不住多言:“江伯父,此事内里多曲折,若发生些什么,您不要见怪。”
江父不明所以,只点头。
江鹤清看向安确也,目光审视,神情复杂。
“祝姑娘,”江父语气略有些急切,“不然现在就去将阵法布下?以免出什么意外。”
一行人又往江父新宿的院落走去。
“祝姑娘,”江鹤清抬头看一眼走在前头的江父,道:“可否慢一步说话?”
等至与江父有一段距离,安确也抢先开口问道:“江公子可是能听懂我这猫说的话?”
“是,不过想来,应该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哪会有什么不该听的呢?江公子想与我说什么?”
“姑娘方才说,内里曲折,让我爹不要见怪,这是何意?”
“家宅遇妖,总不会简单,随口叮嘱罢了。”
“我还以为是祝姑娘事先知道些内情,本还想请你高抬贵手,莫要搅得江府家宅不宁。”
安确也眼睛微眯,道:“好怪的话。江宅有妖,我受邀前来,只会听命行事。”
“祝姑娘哪有自己说得那样被动。不过今日所见,那妖物似乎本领不小,祝姑娘可能应对?若心力不足,还是早日修书,请祝掌门前来相助。”
“江公子如此想见我师傅?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你如此惦记,定会感动。”
“啊?”江鹤清哑口无言。
“江公子言辞如此恳切,我还以为你十分想见他。”安确也抬头看向前方,道:“似乎到了。江公子,我先去布阵,稍后还要出府一趟,有空再叙?”
陶醉听了一路,有满腔的话想问,但见安确也忙碌,便默默跟在她身后。
院内的人已被清空,安确也将关山月交给陶醉,并与他耳语了两句。确认眼神后,她便进入卧房之中。
从怀中取出符纸,分好,一沓需贴于屋内,一沓需置于院中。
将符纸贴于八方墙壁、门窗之上,安确也立于中央,掐诀、施法、结印,符纸上泛起灵力,灵力成线状向另一张符纸延伸而去,八张符纸相互牵连,须臾便成网状。
屋内亮起金光,下一瞬,金光消失,符纸也隐于空中。
院外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江家府外,一位腕缠铁链的女子,在暗中观察。
4. 奇物阁
安确也从房内出来,不理会四周,将剩余符纸置于八方墙脚之处。她飞身上了屋檐,立于院落中央屋脊之上,再次掐诀、施法、结印。只见放置符纸的八个方位,忽然凝聚出虚影,状如粗柱,一路向上疯长,高入云霄。随后,虚影向两边延伸,如一根根横棍将粗柱两两连接。乍看之下,宛若牢笼。
构建完成,虚影连同符纸,同样隐于空中,再不见踪迹。
布完阵,安确也缓缓落地。
江父迎上前,满眼欣赏,正欲开口,却听安确也道:“江伯父,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失陪了。”
“……好,好。”
陶醉快走两步,跟上安确也。终于没有旁人在场,他直言道:“我该称你为安姑娘,还是祝姑娘?”
安确也将关山月接过,回道:“我只喜欢做安确也。”
陶醉将笑意藏进嘴角,“那在我面前,一直做安确也吧。”
他正色道:“我已经将你的话转达,江伯父下令,在场的人不许将布阵之事向外透露半分。”
“好。”
“是为了防江家小姐?”
“希望不是。”
“你不愿泄露,但布阵动静如此之大,能瞒得住吗?”
“布阵景象,唯方圆五步间得见。方才在场的人中,可有人神色有异?”
“没有,围观众人反应皆寻常。”
“现在,就等……自投罗网了。
“确也,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你先去安置,我需要出府一趟。”
“我不能同行吗?”
安确也不言,只是看他。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安确也抱着猫,沿街而行。
关山月道:“阿也,这个江鹤清好奇怪。书中,他明明对祝瑶一见钟情,人也温柔。怎么今天说话夹枪带棒的!”
“可能因为我不是祝瑶?但他能听懂你的话,不是更奇怪吗?”
“他可是主角,能听懂有什么奇怪?对了,你出府是要做什么?”
忽然,一个女子撞到安确也身上,对方牢牢注视着她的脸,连声称歉。
安确也心中想着狐狸的事,并未在意。
女子离去。
安确也余光忽然瞥见她的手腕,那里赫然缠绕着铁链。这铁链察觉到她的注视,甚至鬼鬼祟祟地向宽袖里缩了几寸。
这铁链?!
“阿也,阿也!”小猫爪子咚咚拍她的肩膀。
安确也终于回神,想追上女子,前望、左顾、右盼,人早已不知所踪。
“阿月,”安确也呼吸急促,“你还记得祝瑶的链子长枪吗?”
“当然记得,我很喜欢。对了,你枪呢?”
“那枪自己跑了,就在你找到我之前。”
“跑了?自己跑的?”
“我刚刚好像又看见它了,它缠在别人的手腕上,还是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武器和神魂绑定,难不成是祝瑶?!可是祝瑶的长枪怎会鬼鬼祟祟?书中从未提过。”
“我见过它鬼鬼祟祟的样子。”
“既然找不到,就先别想了。你出府,是要做什么?还不许陶醉同行。”
“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陶醉,他不需要看到一无所知的安确也。”
安确也寻到一处书局。将几本博物志拍在账台结钱。
关山月道:“有什么不知,问我就好,怎么还自己买书?”
“书中可提过这书局?”
“……不曾。”
“阿月,这个世界,在没有剧情产生的边边角角,同样真实。你能确保我们之后遇见的事,都在书中出现过吗?如今,那本书已经烧了,若哪天你忘了,我们怎么办?”
“阿也,你怎么这么认真,这只是一个故事衍生出的世界。”
“你会后悔这样想的。”
不再争辩,安确也被一栋高楼吸引注意,门匾上书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奇物阁。
内里宽敞,仅是第一层,便有各类稀奇古怪的东西,琳琅满目。
一位女子笑盈盈迎上来,道:“姑娘想看些什么?是给自己的,还是给狸猫的?”
“想看狗狗。”
“其他犬类呢?狼、狐狸、可感兴趣?”
“都好。”
“姑娘这边请。”
一行人乘升降梯上楼。
关山月疑惑:“你看这个做什么?”
“等我自由,你也已经回家。我总得给自己找个伴儿。”
“陶醉不是吗?”
“他是人,他的生活里不能只有我。”
关山月神情微妙。
见一人一猫不再交谈,女子适时接话:“姑娘竟能与狸猫交谈?可还会别的?我奇物阁广纳贤才,姑娘有兴趣可以考虑。”
“是猫特别,不是我。”
女子看着安确也怀中那只普通狸猫,面不改色。既被婉拒,便不多言。
出了升降梯,一根根高低错落的柱子上放着狗狗。笼子无色,可让人将里面看个清楚。
“姑娘若有合眼缘的,我可将其放出,供您细看。您随意挑选,我们家出去的动物绝不会伤了您的狸猫。”
穿过狗狗“丛”、狼“丛”,狐狸丛中,有一只光彩夺目。
它位于正中间,皮毛油光水滑,毛色明亮,分布得当。只静静闭目趴着,端看那狐吻,也觉得十分漂亮。它体型修长而优雅,蓬松的尾巴逃出笼子,在空中轻晃。
见安确也的目光落在那只狐狸身上,女子笑意加深:“姑娘好眼光,这只狐狸是我们店中最夺目的。”
安确也手轻搭在笼子上,眼睛一寸寸掠过笼中狐狸,问道:“什么价?”
“姑娘恕罪,这价,小店做不了主。”
“?”
“这只狐狸出众,先前有两位贵客同时看中,争相竞价,最终出到三百两金。赢主一时局促,但有家世作保,我们老板便认这桩生意。只是狐狸到底没有卖出,若姑娘想要,也可以如此。”
“金?”即便不了解物价,安确也知道这贵得离谱,“三百两金,狐狸就不只漂亮了吧?”
狐狸微微睁开一只眼,看见安确也,它似感兴趣一般,向安确也方向挪动些许距离。脑袋在前爪上轻蹭,似在寻找舒服的姿势。躺好,狐狸眼睛直直看向安确也,狐吻勾起弧度。尾巴也似有似无地晃向安确也的方向,撩拨。
“自然。这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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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窍已开,已然成妖。”
“妖?”
“通人言、讲人话。化形、移物、幻术。三百两金,每一两都有回响。”
“可信吗?”
女子不言,只轻敲两下笼子。
狐狸眯眼看她,微微呲牙。
笼内有电光闪过。
狐狸尾巴荡出一个圆,一团赤红的灵力拂过安确也眼睛。
眼中世界一片赤红,迷蒙间,安确也看见自己死前的场景。
寒风侵体,江水声滔滔不绝。
将茶杯斟满,水声沥沥。安确也在奇物阁沉迷狐狸之际,江鹤清正与江父在书房闲话。
江鹤清关心道:“爹,您的失眠症如何了?”
“好多了。自从将那植楮放在枕边,我睡得便一日比一日好。”
“那就好,也不枉费我一番辛苦。”
“清儿有心了。可将祝姑娘安顿妥当?”
“院落已遣人收拾干净,布置妥当。她的友人也已经住了进去。我已吩咐门房,待祝姑娘回来,他们自会领人前往。”
“如此甚好。”
“爹,这几日我不在家,生生她……”
江父扶额:“你想问什么?”
“今日从书房出来,生生有话想与我说。可等我闲下来去找她,人早已出府去了。丫鬟说她近日总是早出晚归,她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看中一只狐狸,要花三百两金买下,谁说谁劝都不听,整个人都魔怔了。”
“三百两金倒不是不行,但只为买一只狐狸?这未免太不值当。”
“你妹妹怕是被人骗了。”
“生生单纯,但也聪明。想来这事定有内情。”
“不管内情如何,我都不可能同意她再养一只狐狸。一个姑娘家,成天与狐狸为伍,成何体统。”
“马上就要过年,你想一直这样吵吗?”
江父默不作声。
“你这女儿的性子,是你一手养出来的。她可不会先低头。”
“她自己承诺过,只养一只狐狸。她这是言而无信。”
“您这样子,倒像个小孩。不过,生生不是任性的人。晚些时候我再去找她谈谈,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非要这只狐狸不可。”
江父头扭到一边,道:“你好好与她说。”
直到太阳西斜,霞染半边天,安确也与关山月才回到江府。
门房刚言明,要带她们去居住的院落。江鹤生的丫鬟便出现,道:“祝姑娘宿在哪座院落?小姐见完了人,我们院自然会将人送到。”
跟在小丫鬟身后,关山月悄声道:“阿也,你真要买那狐狸?”
“现在还不。就算要买,也是等一切事情结束。”
“那你可得好好攒钱。对了,我一直忘了问,陶醉在江父屋内闻到狐狸气息,你当时为何不说?”
“只是猜测,贸然说破,对他们父女感情不好。”
“阿也,这不像你,这么温情?况且,哪里看得出感情好,今日不是见面就吵?”
“很难细说,我感受得出来。”
丫鬟朗声道:“祝姑娘,到了,请。”
屋内,江鹤生已为安确也斟满茶。
5. 小姐
安确也顺手轻抚阿圭脑袋,落座,道:“不知江小姐找我何事?”
“今日一面,过于匆忙。祝姑娘说喜爱狐狸,想来我们有许多话可说,便着人将你请来,想再叙上一叙。”
“狐狸?”安确也看了一眼坐在江鹤生身旁的阿圭,笑道:“难不成江小姐是要割爱?”
“祝姑娘说笑了,阿圭我是一万个舍不得的。”
“有话不妨直说。”安确也举杯饮下。
江鹤生欲言又止,想为安确也添茶,不想她竟直接抬手阻拦,轻轻抛下一句:“喝不惯。”
见江鹤生实在说不出口,安确也直言:“江小姐说不出口,那我先问。”
“你与阿圭,是如何相遇?”
“我上山游玩时,偶遇阿圭,初见便觉得喜欢。当时身上带了肉脯,就诱惑它,不想它真的跟我走。”
阿圭在一旁打个大大的哈欠,听见江鹤生说自己被食物诱惑,羞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她手中。
安确也艳羡:“是不可多得的缘分。但,江伯父不喜欢狐狸?”
“是。他认为,闺秀不该与狐狸为伍。”
“那阿圭是如何留下的?”
“我一意孤行。但也做出保证,只此一次。”
“今日争吵也是为了狐狸?”
“不错,我想再买一只。”
“既然已经有了阿圭,便是再有一只又能如何?江伯父生气是因为食言吗?”
江鹤生轻笑,摇头道:“就是因为他不喜欢狐狸。他八成是想借此机会,将阿圭也赶走。哼。”
“江小姐想买的,是怎样一只狐狸?”
江鹤生轻拍阿圭,阿圭便绕到安确也身旁,坐下,尾巴轻摆。
安确也挑眉,不由自主地伸手挠阿圭的下巴,“江小姐这样,倒让我害怕。”
江鹤生神情闪过一丝难堪,但她很快就撑起笑容道:“那是阿圭的母亲。当时阿圭轻易被我诱惑,也有下山寻找母亲的缘故。”
安确也手中一顿,狸猫的尾巴也耷拉下来。
“江小姐能知道这些,阿圭怕也不简单?”
江鹤生眼睛微眯道:“祝姑娘如此敏锐?”
“阿圭也是一只开灵窍的狐狸,它会幻术吗?”
江鹤生垂眸敛色:“这我就不知了。祝姑娘还见过其他灵窍已开的狐狸?”
“奇物阁,狐狸丛正中央。现在想来,那恐怕就是阿圭的母亲?怪不得江小姐焦急,不惜与父亲争吵。奇物阁随时都有买家上门。”
阿圭“呜呜”两声,用头拱安确也的手。
“它很好,”安确也忽然回想起笼中的电光,喃喃道:“应该。”
“祝姑娘想要将它买下?”江鹤生语气竟是担忧与不情愿。
“现在阿圭在这里,我是无论如何都买不到了。”
江鹤生松一口气,又闭目暗骂自己卑劣。若祝瑶真的将阿圭母亲买下,自己反而会十分痛苦。阿圭不能离开自己,她也不希望阿圭失去母亲,以祝瑶对狐狸的喜爱,夺人所爱怕是也难。幸好,幸好没有。
她张口,深吸一口气,拳头轻微地捶向大腿,如同下定某个决心,道:“祝姑娘能否帮我一个吗?”
“三百两金?”
“是。我如今还差五十两,若祝姑娘能帮我,一年之内,五两金作为谢礼,五十五两金定如数归还。欠条、签字、画押、去公廨公证,一样都不会少。”
“价钱如何就到了三百两金?”
“我与阿圭找到它母亲时,它被一个百戏客看中,我搬出江家的名号,与他竞价,才抢下这只狐狸。”
“百戏客?”
“其中一类专门训练动物,做非常之举,引人关注。狐狸若被他买走,一定会吃不小的苦头,我如何愿意?”
“五十两金……”安确也看向关山月,对方摇头,喵道:“祝瑶或许有,但我们都不知道钱在哪儿。”
安确也微微摇头。
江鹤生眼神暗淡,几次想撑起笑容,嘴角都不可控般落下。她眼睛频眨,还在思考,宛如困兽。
想起自己应邀的目的,安确也捧着阿圭的脸,问道:“阿圭,你会幻术吗?”
阿圭歪头,轻蹭她的手心,并不答话。
“不愿说?那我换个问题。阿圭,你为何去江伯父房间。”
阿圭“呜呜”叫着,抬起前爪扒开安确也的手,落荒而逃般躲到江鹤生身后,几步的距离甚至滑了一跤。
江鹤生也瞬间抬眸,面色冷了下来,她缓缓坐正身体,道:“看来祝姑娘发现了什么?”
“江小姐愿意回答我吗?”
“我想让我爹接纳阿圭,就抱着它去了我爹卧房。”
“我帮不了江小姐,竟立刻从座上宾成了堂下客。江小姐方才还诚恳万分,现在却又敷衍我?”
“实情如此,谈何敷衍。”
“阿圭逗留许久,似在各处翻找东西。实情似乎不像江小姐说的那样简单?”
江鹤生举杯掩面,缓缓喝茶。
“看来我问不出什么。那我只好告知江伯父,若他知道自己女儿是袭击他的主谋,一定会很痛心。”
江鹤生本无反应,但听江父遇袭,她脸色一变:“等等!我爹何时遇袭?”
安确也:“?”
关山月:“?”
“江小姐不知道?”
“为救阿圭母亲,我日日早出晚归。与我爹仅有几面,也在争吵,如何得知?”
“那阿圭去江伯父卧房,所为何事?”
江鹤生躲开视线,一字不答。
夜色中,一提灯笼照亮前路。
安确也在小丫鬟的带领下回院。
关山月道:“她在撒谎。”
安确也悄声道:“你怎么知道?”
“书中写的明明白白,锁阵抓住了阿圭,无从抵赖。”
安确也叹气:“今日奇物阁幻术,与江伯父遇袭所中幻术,有相似之处。”
“阿圭也的的确确去过江父卧房。”关山月瞄向安确也,道:“阿也,你打算怎么办?”
“等,等无从抵赖的时候。就让故事按书中所写发展。阿月,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故事内容?”
“故事已经如此简单。直接告诉你,生活不就会无趣许多?”
安确也轻笑:“那我还得感谢你?”
“不客气。”
到了院落,见其中一间屋舍还燃着灯,安确也放松下来。
陶醉,只会将她当做安确也。
安确也站在院中,注视点灯的房间。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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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则早早跑开,进了主屋。
良久。
屋舍的门打开,陶醉抓着门沿询问:“你为何站在院中?”他下巴轻抬,道:“可是为我?”
“为何这么问?”
安确也向前探了一步,陶醉便推开房门,小跑到她面前。
“不是为我,那为何盯着我的屋子。”陶醉声音又低了下去,“可若是为我,为何不来,反而站在院中一动不动。”
安确也拿着一袋东西,塞进陶醉怀中,道:“明日无事,你可以自行安排。”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袋口轻启,里面装满肉脯,便是在暗夜中,也能隐隐看到其上光泽。
陶醉将袋口卷好,捏住边缘,反复摩挲。
次日卯时,天色未亮,夜气还重。
安确也已早早起身,于院中练习法术。
等至四下都清醒过来,她连生前习惯的体能锻炼也已完成。
咚,咚。
有小丫鬟轻敲院门,喊道:“祝姑娘,有你的信。”
门扉开启,小丫鬟将信递上,见安确也模样,笑盈盈道:“姑娘怎么大早上便大汗淋漓?可要水?”
安确也摇头:“修行之人,可自己解决。”
“怪不得姑娘院中未安排下人。信既已送到,那我便走了?”
“等等!敢问这信是谁送来的?”
“送信人未留下只言片语。”
“如此啊。”安确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荷包,递给对方:“你来得突然,我身上只有这个。里面有两张符纸,一张可安神,一张可避凶。还望你不嫌弃。”
小丫鬟笑得真心实意,接过,道:“多谢姑娘!近日妖怪作祟,府中人人自危,我怎会嫌弃!”
回到屋内,安确也还捏着信封,前后翻看。
“阿也,那是什么?”
“给我的信,不知是谁送来的。书中可有提到过?”
“现在是故事开头,这些细枝末节我早已记不清了。看看呗,总不会现在出什么意外。”
启封,展信,内容寥寥,安确也却眉头紧锁。
“写了什么?”
安确也将信递到关山月面前,其上赫然写道:江鹤清邪道中人,欲屠闻天宗满门。
“原来是这件事。”关山月思索,“谁会传讯告诉你这个?”
安确也惊诧:“你知情?”
关山月茫然:“当然。”
“为何不说?”
“他只是个傀儡。宗门之难中,他虽然是带头人,但一点儿意识也没有。”
关山月继续猜测:“谁会知情?又会将这件事告诉你?”
“关山月!”
“?”
“屠戮宗门,是江鹤清带人犯下的?”
“是啊。”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什么用啊,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既然是他带头,杀了他,或许宗门就不会遭遇劫难。”
“他当时就是个没有意识的傀儡,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你以为压予只有他一人可用吗?”
“你对他未免太过偏袒。”
“偏袒?”关山月气笑,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怎么提过他,我偏袒?进府前,我特意叮嘱你警惕他,我偏袒?”
6. 狐狸
“祝瑶哪次劫难没有他的手笔!最后,甚至是献祭祝瑶来唤醒他,他来杀压予。这不是偏袒什么是?只能选择燃烧神魂的祝瑶是吗?”
“这是书中所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喜欢!我也不满意!我们不就是要改变这些吗!”
安确也忽然泄气。
“阿也,为什么迁怒我?”
安确也躲开视线。她忽然起身向外走,低声道:“我去杀了江鹤清。”
“你回来!”
安确也顿在原地:“我早看他不顺眼。”
“你杀他,与把催命符贴在闻天宗大殿有什么区别?况且他对祝瑶,确实真心实意。”
“够了!我没兴趣听烂人的爱。”
“他不……”
安确也直接闭目,捂起耳朵。
关山月负气出走。刚到门口,屋门竟已开了一条缝,陶醉正站在门外。
她绕过这人,飞速跑走。
陶醉推门而入:“确也,你在和谁争吵?”
“……”
“什么烂人?”
“……”
天上太阳慢慢爬,安确也扯过手边的博物志。
屋内只她一人,看书静心。
她看到一篇对山鬼的记载。
山鬼,形类人,皮如树,手足似枝杈横生,善奔。性良善,好戏人。敏于外物,触之则呼号不止。
安确也指腹抚过书上的山鬼图。
她与狸猫第一次相见遇到的怪物,怕是山鬼无疑。
甚敏。怪不得一颗石头就能将狸猫救下。
性良善,好戏人。原来山鬼并不是要伤害狸猫。
那时,想伤狸猫的,只有她一个人……
安确也扶额,天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将她一人留在黑暗中。
自己点亮烛火,江鹤清从隐秘处取出一尊玉像。那玉像面容全无,衣着模糊,囫囵有个人样。
院中其他人已被遣走。
江鹤清一点一点将小供台搭好,将玉像置于供台中央。
忽然!他的脑袋“咚”地重重磕在桌上。屋内随即响起踢里哐啷的声音,江鹤清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半晌寂静。
紧闭的窗扉开启,黑影闪过,又恢复如初。
倒地的江鹤清旁,蹲着一个人。她腕缠铁链,包裹严实,只露一双眼睛。
寒芒闪过,铁链人直接将匕首刺入江鹤清心口,刀锋尽入,不留半分。
鲜血顺着刀锋溢出,染上衣襟,又一寸一寸向外蔓延。
铁链人拔出匕首。她将手放在江鹤清心口,鲜血染红手指,手下的跳动从快到慢,再到……停下。
她蜷起手指,一滴泪落在江鹤清心口处,她轻叹道:“我的爱人,这是你教给我的爱人方式。”
瞥见供台上的玉像,血手一把将其夺起。握住一端,抡圆胳膊,玉像重重砸在墙上。
头颅断裂,玉屑飞溅,信手扔开。
屋内再度平静。
安确也平躺在床,双目瞪圆,盯着顶帐。
阿月到现在还无踪迹。
“镗——”
耳边骤然响起钟鸣,是锁阵内有妖施法的示警,唯她一人可以听到。
安确也立刻下床,拿了衣服,翻过院墙,迅速往江父所宿院落赶去。
到时,院内还残留些许金光。安确也见状,松一口气。
妖物已落网。
一位女子被阵法金光层层绑缚,动弹不得,倒在院中。另有一人跪在女子身边,想要将她身上的束缚扯开,徒劳无功。
“江小姐。”安确也轻唤道。
江鹤生停下手中动作,梗着脖子道:“能否请祝姑娘将这束缚解开?阿圭很痛。”
金光层层退去,消散于风。江鹤生一言不发,阿圭变回狐狸本相,扎进她怀中。
安确也上前敲响江父房门,问道:“江伯父,你可安好?”
屋内此时才燃起灯。
有小厮拉开一条门缝,问道:“祝姑娘,妖物可制伏了?”
“已安全。”
不多时,江父小跑出来,道:“祝姑娘来的真是及时,院内金光大盛,我是既安心又害怕。是什么妖怪?可知道为什么要害我?”
“江伯父,您宽心。”安确也垂眸,不敢看他。
江父向院中望去,一个女子跪坐在地,怀中抱着什么,露出红红一角。
“生生?!”
小厮见状,忙不迭跑到江鹤生身边,道:“小姐,您这大晚上来找大人,怎么也不着人通报一声?还让这阵法伤了您的狐狸!外头冷,您和大人快先进屋里坐着。”
江父强装平静:“先让小姐进屋,别冻着。再着人去将公子请来。”吩咐完这些,他对安确也道:“一场乌龙,让祝姑娘见笑了。太晚了,就请先回吧,剩余的事,我们明日再谈?”
江父抬步进入卧房,江鹤生与阿圭低眉垂眼地跟在其后。
安确也仰头长叹,转身,陶醉就在身后。他方才听见安确也的动静,便也跟来。
她不自觉笑了,但维持不了一瞬。她哑声道:“走吧。”
陶醉轻声问道:“是狐狸吗?”
“嗯。”
“为何?”
安确也愣在原地没有回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关山月就在她们面前。
“确也……”
“陶醉,你先回去可好?”
关山月一步一步向安确也走来,在她面前坐下,轻轻“喵”了一声。
安确也蹲下,问道:“冷吗?”
“喵。”
“不想和我说话?”
“不冷。”
安确也伸出双手,关山月犹豫几息,上前将自己的爪爪搭在其上。
抱起狸猫返回住所,安确也道:“我今日看博物志,里面有一篇记载的是山鬼。我们第一次相见,遇到的就是山鬼。”
“第一面?你见我第一面,似乎也看我不顺眼。”
“虽然我当时态度不好,但也从山鬼手下救了你,不是吗?”
“哼。”
“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山鬼怕痛,真的难以想象。”
“山鬼……”关山月忽然抬爪轻拍安确也前襟,道:“阿也,帮我一个忙?”
“你说,正好我们明日向江伯父辞行,可以立刻去办。”
答应这般干脆利落,关山月抬头看她,道:“你和初见时,真的判若两人。”
“毕竟,在这个世界中,只有我们两个是‘局外人’,这算不算是一种牢不可破的同盟?”
“同盟?同盟……”
安确也问道:“山鬼怎么了?”
“书中有一处情节,山鬼挚友离世,因此怨恨人类。它鼓动山中精怪,想要制造走山,埋了钟北城。最终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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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强力镇压,死于非命。我想阻止这场悲剧。”
“何时发生?”
“我记不清楚,先前,我们既然遇见山鬼,那这场悲剧可能不日就会发生。”
“它挚友是谁?为何离世?”
“似乎是一个草精灵,被人盗走时伤了本体,最终殒命。盗它的人……”关山月冥思苦想,不得答案。
山鬼,草精灵,墨绿色的灵力……
安确也忽然转身,向江父院落跑去。
“阿也,你这是怎么了?”
推开院门,放下狸猫,抬手施法。
院内还残留着锁阵织成的牢笼,满院金光,以及一团微弱的红色灵力。
江鹤生进屋,将阿圭放在桌上,满眼心疼。她又看向屋门,红了眼眶。
江父关上屋门。他头倚门上,闭目,深深吸一口气。良久,他才走近屋内。
“爹……”
“阿圭被抓,是误会吗?”江父看着江鹤生,“祝姑娘说,妖在阵中使用法术,便会被抓。阿圭为什么要用法术?”
“我……”
“你白天那么乖巧,前来关心我的安危,是真心实意吗?”
“全然真心。”
“那今夜是为何?”
“爹……”
“怎么这会就不会说话了?”
江鹤生不敢抬头:“爹,我错了。”
“错?”江父笑出声,眼睛却开始泛红:“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狐狸蛊惑你?””
“不是!”江鹤生看他,害怕掺着委屈,“与阿圭无关,都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生生,你的主意?”江父想起那夜让自己胆颤的经历,颤声道:“你就这么恨爹吗?”
“恨?爹,你在说什么?”
“阿圭被阵法当场捉住,你还要装傻?”见女儿的疑惑不似作伪,江父眼中忽然有些许希望:“难不成,今日是阿圭第一次来?”
“我……”
江父冷笑,转向一旁,嗓子里挤出声音:“生生!你太让爹失望了!”
屋门被大力推开,安确也喘着气,大声道:“江伯父,那夜袭击您的不是阿圭!”
“祝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江父望向她。
安确也直接上前,推开江父身旁的窗户,道:“灵力残留,您一看便知。”
看向院外,江父松一口气,脸上挂笑。但想起今夜阿圭落网,他神情又重回落寞:“多谢祝姑娘。之后还要劳烦祝姑娘继续抓妖了。”
“江伯父客气。”安确也转身,对江鹤清道:“江小姐,你为何来此?”
阿圭担忧地看向江鹤生。
江鹤生紧咬下唇,仿佛被空气锁死在原位,浑身颤抖。
“如今这般情形,你还不愿说吗?”
“我……”江鹤生眼眶通红,“我是为了拿我爹的印鉴,去账房支取银子。”
“江鹤生!”
夜色中,一个小厮提灯疾走。
江鹤清院内空无一人,小厮自行开门,进到院中。走至唯一点灯的房屋,轻敲。
“公子,大人唤您。”
“公子,公子?”
小厮疑惑,力气稍大一些。
“公子,公子!”
小厮心感怪异。他手放在门上,犹豫,最终下定决心,欲直接推开。
“何事?”屋内传来回应。
7. 祝安
“公子,大人唤您前往,有事相商。小姐此刻也在院中。”
“你去回禀父亲,我稍后就到。”江鹤清声音虚弱。
“公子,你还好吗?”
“无事。你自去回禀。”
屋外脚步声渐远,江鹤清面色惨白,他捂住胸口,缓缓起身,难以自抑地轻声呻吟。
他呼吸粗重,仿佛这样可以压制疼痛。
“我的爱人……”
心口的痛还伴随着怅然若失。
谁在轻声呼唤他?
“江鹤生!”江父正欲怒斥,小厮敲门而入,言明江鹤清之意,便立刻识趣退下。
屋内争端被暂停。
江父坐在一旁,闭目生气。
江鹤生坐在桌边,偷瞄父亲。
阿圭趴在桌上,搭着江鹤生的手。
安确也寻地方坐下,观察局面。
关山月向阿圭走去,借力跃上桌子,在阿圭身边坐下。她抬起前爪,轻抚阿圭,口中“喵喵”叫着,充满爱怜。
阿圭不自觉向狸猫靠近,舔她的爪爪,尾巴也一荡一荡地轻晃。
江鹤生见狸猫如此亲近阿圭,壮着胆子问道:“祝姑娘,阿圭的伤有大碍吗?”
“无事,修养几日便能好。只是未好全之前,万不可再使用灵力。”
江鹤生抚过阿圭低眉垂眼的脸庞,道:“阿圭,对不起,都怪我。”
阿圭摇头,她丹田疼痛,用不出灵力,无法开口,只一直用狐吻轻拱江鹤生手心,想让她安心。
江父偷瞄女儿与阿圭,见她们这般情深,心中涌出些许自责、些许心疼。
关山月还在用爪子顺阿圭的毛,想让她好受些。
“阿圭,快点好起来……”这是只有安确也能听懂的小猫话。
“喵~”
“喵~”
不多时,阿圭眯眼,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并打个哈欠。随即,它惊讶地看向关山月。
没有多言,阿圭先利落起身下地,在江鹤生面前来回走,尾巴“呼呼”摇摆,眼睛与狐吻皆带笑意。它“吱吱”叫着,前掌搭上江鹤生膝头,凑近她。
江鹤生又惊讶又喜悦:“阿圭,你,”她的眼睛虽阿圭而动,“你不疼了?对吗?”
轻松的“吱吱”叫声,回应着她。
江鹤生抬头看向安确也,声音中是满溢的诚恳与喜悦:“多谢祝姑娘!”
见江鹤生放松下来,不再忧心,阿圭又凑到关山月面前。狐狸脑袋搁在桌子上,狐吻凑到关山月爪爪旁,阿圭眼中满是喜悦。
见关山月手足无措,安确也上前将她抱过,道:“阿圭如此热情,有些吓到她了。”视线交汇,关山月全然迷茫。安确也轻抚她的脑袋,将她护在怀中。
江鹤生上手将阿圭轻轻拉回些许,面上虽有歉意,但到底轻松许多。
江父却轻声冷哼,江鹤生立刻收敛笑意,阿圭也垂头丧气。
“怎么这么安静?”江鹤清进门,步履缓慢。
“阿兄,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江鹤清摆手,道:“爹,唤我来何事?怎么祝姑娘也在?”
江父道:“先唤府医来给你看看。好好的人怎么忽然这样憔悴虚弱?”
江鹤清摇头。他看着在场众人,对于发生了何事心中有猜测,说道:“我无事,只是发生点小意外,看着吓人。还是先说到底怎么了?”
江父语气冷硬:“让她自己说!”
“生生?”
江鹤生低头,嗫嚅道:“我今夜来偷爹的印鉴,被抓个正着。”
“偷印鉴?”江鹤清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抬头看众人表情,这话竟是真的。他又将目光落回江鹤生身上,轻呵道:“生生!这不是君子所为!”
动了怒气,江鹤清不住地咳嗽。
“阿兄!”
“清儿!”
江鹤清摆手,咳这几下反倒让他面色红润不少。他道:“我心中有数,还是先解决眼下事。”
“阿兄,你这样……”
江鹤清一个眼神过来,江鹤生立刻噤声。
江鹤清走到安确也面前,问道:“祝姑娘,那夜袭击我爹的妖物,可是还未落网?”
“是。”
“如此,之后还要继续劳烦你。祝姑娘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外间阵法……”
江鹤清看向江父,江父答道:“今夜太乱,不如明日?屋内阵法应该能保我今夜安全吧,祝姑娘?”
安确也点头。
江鹤清道:“此事毕竟是家事,不便外扬。祝姑娘,你看?”
“那我就先告退了。”
“多谢祝姑娘体谅。”
抱着关山月回院,安确也问道:“阿月,阿圭怎么突然好了?是你吗?”
“应该不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今这情形,我们明日是无法辞行了。不过,关于山鬼,我有一些新的猜测。”
“细说?”
“袭击江伯父的妖物,或许是山鬼?”
“可山鬼远离人世……”关山月忽然恍然大悟状,道:“阿也,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对!袭击江伯父的就是山鬼!草精灵是江鹤清抓走的!它有安眠功效,被送给了江父。对,是这样。我先前一直觉得这是两件事,怪不得一直想不清楚。”
“又是江鹤清。”
关山月抬头看她,她闭嘴不言,眼睛乱瞟。
“阿也,你怎么想?”
“草精灵还能撑多久?你能想起来吗?”
关山月沉思:“走山之祸,在上元节第二日。草精灵殒命,大概率在除夕!”
“除夕,不足五日。阿月,草精灵能救回来吗?”
“总要试试。”大大的眼睛看向安确也。
“好。明日先去找江伯父,看是否能确定草精灵的安危。”
“嗯。”
一人一猫渐渐走远,声音散在夜色。
“书中它就叫草精灵吗?”
小猫心虚:“名字拗口,我想不起来了。”
“……”
江父屋内,江鹤生坦白阿圭母亲与三百两金之事。
江鹤清与江父无言,一时沉默。
半晌,江鹤清道:“生生,你太鲁莽。”
江鹤生偷瞄江父:“爹,偷印鉴是我不对,但也算事出有因,您别失望。”
“别装乖巧!”江父不看女儿,就怕心软。
“生生,你说银钱快够了,哪儿来的?”
“我先前攒下的,还去找密友借了些。”
江父道:“她们倒相信你的为人。”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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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一直很好!”江鹤生腰杆挺直,下巴微抬。
“那你今夜是在做什么?”
江鹤生又缩回去。
见江鹤清脸色难看,江父给今天的事定了结果:“江鹤生,你这几日就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呆着,哪儿都不许去!闭门思过!清儿,我唤府医来给你瞧瞧。”
江鹤清道:“爹,我想回屋,让府医去我院里吧。”
“也好,我随你去。”
江鹤生也一脸关切。
江鹤清摇头:“让我一个人清净待会儿。”
“好,好……”
送江鹤清离开后,江鹤生还未走。
江父语气依旧冷硬,道:“怎么?不愿意?”
江鹤生端是一副乖巧模样:“怎会?您怎么罚都不为过。只是,”她试探道:“狐狸……”
“你还敢说狐狸!”
屋内寂静。
半晌,江父又道:“我再想想。看你表现。”
闹哄哄的夜晚终于平静,等至旭日东升,仿佛无事发生。
一位腕缠铁链的女子暗中观察,见府内众人一切如常,疑惑自语:“不挂缟素吗?”
思索片刻,她转身离开。
安确也如今已经将路认了七七八八,不再需要人带领。
陶醉跟在她身旁,问道:“确也,怎么刚刚又去布阵,昨夜不是抓到了阿圭?”
“阿圭是被误抓,真正袭击江伯父的妖物还没有落网。”
“误抓?那卧房中的狐狸气味是为何?江伯父又不喜欢阿圭,怎会让阿圭在自己房中乱走?”
“具体我也不甚清楚,我们只管布阵捉妖就好。”
“嗯。”
“我们这是去哪儿?”
“江伯父书房。具体的我稍后告诉你。”
远远看见一团红影,安确也目光不否由自主被吸引。
走近,是一只赤狐,身边跟着一位陌生女子。
那狐狸极漂亮,像极了奇物阁那只。
安确也立刻上前,轻声问道:“请问这位是?”
领路的丫鬟答道:“祝姑娘,这位姑娘自称受小姐所托,买这狐狸。如今上门来,是将狐狸交给小姐。”
“可是奇物阁,置于所有狐狸中央那只?”
女子答道:“正是。”
狐狸走向安确也,在她身旁坐下,仰面看去,尾巴轻摆。
安确也蹲下,眼中喜爱满溢出来,她肆意地抚摸几下狐狸,才起身道:“快去吧,别让江小姐等急了。”
她的眼睛跟着狐狸,余光中有寒光闪过。
“等等!”
陌生女子身体还未转半边,安确也上前钳住她的胳膊。
关山月与陶醉齐齐看向她,不解她为何如此。
安确也看着女子手腕,她的衣袖遮掩,铁链若隐若现。她问道:“敢问姑娘姓名?或许姑娘……认识我?”
女子盈盈一笑,道:“在下名叫祝安。只是可惜,对姑娘并无印象。”
“当真?”
“姑娘如此出众,见过定不会忘。”
安确也死死盯着祝安的眼睛,道:“你不好奇我是谁吗?”
“可否劳烦姑娘告知?”
“不能。”
女子挑眉:“?”
“我怀疑,你是窃贼。”
8. 大祸
祝安笑道:“祝姑娘,冤枉啊。”
“你怎么知道我姓祝?”
“方才这小丫头唤过你。”
安确也咬牙:“说你是窃贼,我有证据。”
“洗耳恭听。”
安确也抓紧祝安小臂,将其拉起。衣袖落,铁链出,她道:“你腕上铁链,像我前两日丢的链子长枪。”
祝安仍笑意盈盈:“哦?姑娘丢了链子长枪?可能证明?不然姑娘为我舞一段?若让我叹服,我的长枪我双手奉上。”
安确也表情僵在脸上,她不会使枪。身体的肌肉记忆,怕只能支持她挽个枪花。
女子抬眸,脸色忽变,似痛似恨似惊诧。
安确也顺着祝安视线看去,江鹤清从远处走过,往江父书房方向去。
江鹤清似有所感,回身看来,表情骤变。只是那女子身边聚了一堆人,并不方便。他没有停留,径直离开。
祝安沉声道:“姑娘可否放手?我还要给江小姐送狐狸。”
一旁小丫鬟也低声,语气恳切:“祝姑娘,方才通报时,小姐特意叮嘱让快些带人去见她。我还需要交差……”
安确也的手泄了力气。
祝安挣开安确也的钳制,抬步离开。
盯着祝安离开的身影,安确也心中一个念头死灰复燃:是不是……也可以不做祝瑶?
“确也,你与这姑娘,有过节吗?”
关山月在围着安确也直叫:“阿也,铁链,祝瑶,难道她是祝瑶?”
安确也心中纷乱,并不应答,闷头离开。
江父见江鹤清走进书房,问道:“清儿怎么来了?你今日看着面色好多了。昨晚是怎么了?”
“一些小意外,不必挂心。”
“府医怎么说?”
“没看出什么,只说是气血不足。”
“气血不足?怎会突然气血不足?你受伤了?”江父回想起儿子昨夜苍白脸色,有些后怕。
江鹤清摇头:“若是受伤,怎会看不出什么?您就放心吧。你不也说我今日看着好多了?真的是意外罢了。”
“你当多留心自己。”
“不说我了。爹,我方才听小厮说你天未亮便来了书房,又有棘手的政事?”
江父闭目摇头,眼下乌青愈发明显。他缓缓道:“是因昨夜纷乱,我心事重重,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索性早早起来,不躺在床上煎熬。”
“植楮呢?”
“还在枕下。”
“植楮在侧,不该彻夜无眠。派人去将植楮取来?我好看看,别是出了什么岔子。”
“嗯。”
有小厮快步进入,道:“大人,公子。祝姑娘在门外,说有事相商。”
“请。”
江鹤清顺便吩咐:“我爹卧房枕下有个木盒,你着人去取来。”
祝安停下脚步,领路的小丫鬟也跟着停下。
她回头看去,人都已经离开。
祝安客气道:“姑娘,我有事需要离开,不能去见江小姐了。劳烦你将狐狸转交给她。放心,这狐狸很乖的。”
小丫鬟愁苦着脸:“啊?可是小姐说了要见您。”
“江小姐要见的只是狐狸,我并不重要。”
“怎么会?小姐日夜惦记这狐狸,为它四处奔波。您如今对小姐来说,可是恩人呀。”
祝安摇头,道:“劳你转告你家小姐,她曾无意中救我一命,这狐狸是为了还她那时的恩情。”
“那是何时的事情?我该怎么跟小姐说?”
“她应该不记得。你只需告诉她,我是报恩,她不必记挂。”
“那您的姓名是什么?您总该留下名字。”
祝安依旧摇头,道:“对了,记得告诉你家小姐,我是以她的名字在奇物阁中买下的狐狸,她日后去那里,可别说错了。”
“不留姓名,小姐若日后想找您呢?”
“何必强求?若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
“姑娘……”
“快带着狐狸去给你家小姐复命吧。我自行出府便好。”
安确也一行人进了江父书房,道:“江伯父,您近日可新得了什么珍奇草植?”
江家父子对视一眼。
江父道:“什么草植?”
“具体我不清楚,只是一眼便能看出它不同寻常。对了,应该还有安眠功效。”
“祝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伯父你遇袭,可能与这草植有关。”
“哦?怎么说?”
“江伯父可知道山鬼?”
江父摇头,江鹤清沉思。
“山鬼,人形树状、枝杈横生,应有一丈高、半丈宽。”
“这,这不是……”
“与你那夜所见妖物,很是相似。”
江父蹙眉,语气略微带些质疑:“祝姑娘为何才想起来?”
“山鬼性良善,远人世。从未听过山鬼伤人之事,故而未能想起。”
关山月疑惑,远人世?何时?可顾忌江鹤清能听懂她的话,她不敢开口询问。
江父道:“竟是这样,那它为何要袭击我?”
“江伯父不妨先回答我,近日是否得了珍奇草植?”
江父心思百转,答道:“是有一株,用来治我的失眠之症。难不成这草植与山鬼有关?”
“江伯父敏锐。书中有记载,山鬼与草植精灵常相伴而生,情深似海。便是相隔千里,也能寻到对方。江伯父,山鬼不是袭击您,而是来寻回它的挚友。”
关山月:???
山鬼与草精灵不是只此一双?什么时候成了“常相伴而生”?难不成是阿也又看了什么新书?
安确也低头看她,唇角微勾。她看出狸猫的疑惑,不能回答,只用指腹在她身上不断轻点。
闻言,江父挑眉后仰,轻轻靠在椅背上,一副宽容状:“如此啊,那未能想起这等妖物,也不怪祝姑娘。”
安确也眼睛微眯。
“既然已经推测出是山鬼所为,祝姑娘可能寻到它?”
“袭击你的山鬼,如今应该藏在城外钟北山中。只是山鬼踪迹难寻……”
门外有小厮,手捧木盒,本欲进门,抬头看见江鹤清眼色,便立刻止步,候在门外。
江父抢话道:“就在城外?这太好了。相信以闻天宗的实力,除掉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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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话下。”
安确也面上挂着微笑。
江父又补充道:“祝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你顺利将其斩杀后,若方便,能否让我一观这山鬼样貌?或许能解我多日噩梦。”
安确也轻叹口气,道:“若将草植交还山鬼,或许能和平化解此劫。”
江父轻笑,面上是长辈对无理晚辈的包容:“祝姑娘,是江家请你,不是山鬼请你。你该为江家除妖,而非为山鬼寻回失物。”
江鹤清笑着搭腔:“难不成祝姑娘奈何不了山鬼?这可有损闻天宗威名啊。”
“清儿,怎么说话呢?”江父语气平静。
“祝姑娘,在下言语有失,冒犯了。”
安确也挂上笑容,向江父告退。
经过屋门,安确也看见小厮手中木盒。她眼嘴角微微上扬,手下轻按关山月,示意她看。
关山月看去,立刻会意,等至靠近那小厮时,便“喵嗷”一声扑了过去。
小厮被撞倒,木盒脱手,掉落在地。盒盖松开,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盒里装的是一个碧绿盈盈的草娃娃。它头顶圆叶,波形锯齿边,层层叠叠,似花盛开。圆叶下,娃娃身躯细长,一个红红的脑袋甚是可爱。只是此时,草娃娃身上的绿光微弱,圆叶与身躯已有些蔫巴巴的,整株草似昏迷般躺在地上。刚才那般震荡,它竟几乎没有反应。
关山月扑在盒盖上,一副对盒盖花纹分外感兴趣的模样。
小厮面对眼前情形,手足无措。他谁也得罪不起,最后只能垂头跪在地上。
安确也惊呼一声,忙上前将草娃娃装回盒中,道:“这草娃娃怎么看着蔫巴巴的?难道是我这猫磕坏的?若真如此,我定然全力救它。”
江鹤清看着盒中植楮的状态,道:“与祝姑娘无关,不必担忧。”
安确也“费力”从狸猫爪下抢过盒盖。她一把拉起小厮,双手奉还盒子,道:“我这猫素来喜欢纹样漂亮的盒子,方才一不留神,竟让她闯出祸来。实在对不住,让你受惊了。”
小厮连连摇头。
她转身看向江父,道:“我这猫也真是的。江伯父,您大人大量,能否不要与它计较?”
“自然不会。”
“多谢江伯父体谅。”
出了江府,关山月再也忍不住,问道:“阿也,你方才说的那些,怎么有的我没听过?”
“真假掺杂,唬人罢了。”
“为何?”
“为了加码,赌江伯父对妖物的仁慈。”
“江父并未仁慈。”
“所以,我现在打算上山。我们曾见过山鬼,我希望今日还能再见一面,多了解它一些。我想知道,山鬼是否值得我费心帮它。”
见一人一猫不再交谈,陶醉状似无意道:“确也,你们方才都说了些什么?作为同行者,我能知晓吗?你怎么总和一只猫说那么许多话呢?你总与她同行,让我等你……”
江鹤清回到自己院中。
植楮似乎伤到了,并不好救。
这样的精灵并不好得,又该寻些什么东西来缓解父亲的失眠之症?
忽然,一阵耳鸣,江鹤清头痛欲裂。
9. 山鬼
一团混乱的、红黑相杂的灵气出现在江鹤清面前。
江鹤清咬牙缓过这一阵疼痛,他即使声音发颤,仍恭敬唤道:“大神。”
压予声音混沌,充满压迫感,道:“昨夜为何没来禀报?”
“玉像受损,未能成功。”
半晌寂静,江鹤清忽然再次感到头痛,他使劲用手挤压脑袋,仿佛如此可以减弱疼痛,但毫无效果。他的呼痛声难以抑制。
“大神,我错了!”
压予道:“你似乎忘了,你的人魂压在我这里。若不是我,你昨日就没命了。你以为自己随随便便就能瞒过我?”
江鹤清咬牙道:“多谢您救我。”
“爱人?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就为了这样虚无缥缈的可笑念头,你就敢动欺瞒我的心思?”
“不敢。”
“哼。”
终于不再疼痛,江鹤清浑身冷汗,身体还不自觉发颤,连抬眸都费力。
“取开山斧的进展如何?”
江鹤清垂眸,道:“无论什么妖物,闻天宗掌门皆派门人前往,自己坚持闭门不出。”
“我没兴趣听你失败的计划。”压予的声音中,怒气混着威胁。
江鹤清低头不敢言。
“废物。”
“我一定会尽力的。”
“我耐心不多,你珍惜机会。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血洗闻天宗,也要抢到开山斧。”
“是。”
安抚好陶醉,安确也与他,二人买快马出城。
马不停蹄,一路奔到钟北山脚下。
冬日树叶凋零,唯余枝杈。整座山拢在雪雾当中,分外朦胧。
踩着层层叠叠的落叶,一路蜿蜒而上。走至身处,积雪渐渐出现。
二人本在闲谈,安确也忽然噤声,陶醉识趣闭嘴,关山月也紧紧贴在安确也身边。
安确也眼中世界忽然变得一片猩红,眼前凭空出现一只诸怀。
那诸怀鼻中喷气,蹄子大力刨地,鸟叫着向她冲来。
与此同时,身后有风呼啸而来。
安确也拉着陶醉,闪身躲过。同时立刻掐诀施法,双手于眼前划过。猩红褪去,诸怀消失,一个巨大且漆黑的身影从后方而来,扑向方才几人所在之处。
一扑不中,山鬼转身。
安确也借树上窜几步,一个飞身,连续几脚踹在山鬼身后,直将其踹倒在地。
她一刻不停,摸出三张符纸,在其头顶,两肩各贴一张,瞬息间结印施法。符纸涌出金光,将山鬼困在其中。
关山月与陶醉,看着安确也这一连串的动作,目瞪口呆。
山鬼嚎叫声震天。
安确也蹙眉,这山鬼似乎无法沟通。
关山月跳到山鬼身上,“喵喵”道:“不要再叫了,可以安静下来吗?我们是来帮你的。”
陶醉问道:“确也,你……”
“既然提出要上山,怎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安确也下巴微扬。
山鬼安静下来,轻声“呼呼”。
安确也松一口气,能沟通就好。阿月提过,山鬼曾欲制造走山,埋葬钟北城。因此,她根本不会对山鬼心软。若非阿月珍视山鬼,想要阻止悲剧,她也不会费心周折。
关山月对山鬼道:“你这样很难受吗?放开你,你会听话吗?”
山魈发出轻微的“呼呼”之声,温柔乖顺。
关山月看向安确也,说道:“阿也,放开它吧。”
金光退去,符纸无风自燃,山鬼翻身坐起,将关山月揽在怀中。
关山月道:“它说,它是闻到了阿绿的气息,以为你是抢走阿绿的人,才会攻击你。阿绿应该就是我们今天见到那个草精灵。”
安确也将关山月的话转达给陶醉。
关山月继续道:“它说,阿绿被抓走时,伤了本体根茎。如今本体与精灵分开,它是无法自愈的。怪不得今天那个草精灵蔫巴巴的!”
听见蔫巴巴的,山鬼立刻激动起来,叫声越来越大。关山月忙安抚它。
安确也道:“问它,去找江伯父,是打算做什么?”
“它说,只是为了找回阿绿。”
“从未想过伤人?”
“从未。”
“阿绿的伤,能救回来吗?马上就是除夕,我们的时间不多。”
“它说,只要将阿绿放回本体,它就能慢慢恢复。”
“这是你的愿望?”
“它们之间的情义,值得珍惜。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不就是要改变这些?山鬼不再痛失挚友,钟北城不必再遭劫难,皆大欢喜,多好。”
答应的话还未说出口,一根铁链忽然飞出来,缠住山鬼,直接将它拉飞出去。
安确也只来得及救被牵连的关山月。
山鬼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弧度,后重重摔在地上!
山鬼的嚎叫尖锐而刺耳,直将陶醉的耳中逼出血迹。
祝安手下不停,铁链伴着破风声重重打在山鬼身上。
山鬼身上枝杈开始生长,向祝安抓去。
祝安利落闪开。她握紧铁链,用力甩出,铁链寸寸变化,须臾便成了一杆长枪。
松手前抓,枪尖横扫。
涌来的枝杈被尽数斩断。
施以巧劲,轻抛,长枪落回她面前。上手、抓握、起势,枪尖对准山鬼。
山鬼扑来。
祝安前手放开,单手横提长枪,挡在身前,横抽,生生将山鬼打向一旁。
转身,双手紧握,几下突刺。山鬼的嚎叫声又大了几分。
祝安耳中也隐隐有血迹。
她抬头看向山鬼的大口。
看准时机,祝安踩着林木借力向上,转身反手,将长枪直直刺进山鬼口中。嚎叫声变了形,一点点弱了下去。
山鬼倒地。祝安却借力稳稳站在山鬼身上。
她拔出长枪,看着脚下的“大黑树”,眼中满是快意与恨意夹杂,叫人看不明白。
祝安将长枪拔出,枪尖向下,正欲扎去。
“住手!”
枪尖距山鬼只有寸余,祝安堪堪停手。
安确也问道:“你与山鬼有深仇吗?”
她抬眸,看向安确也,道:“不止我,更有整个钟北城的仇恨。如果你知道它将犯下什么罪孽,你一定会后悔让我停手。”
“什么罪孽?”
祝安垂眸不言,再次举枪。
关山月也“喵喵”直言:“你知晓钟北城之祸?你怎么会知道未来事?!”
祝安停手,瞥一眼满是伤的山鬼,放心地提上长枪,向关山月走来,面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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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关山月不自觉后退。
祝安蹲在关山月面前,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
“钟北城之祸,你也知道?”
“知道。”
“那你们为何让我停手?”
安确也劫过话头,回道:“此事还有内情,山鬼也遭受了无妄之灾。我的猫是想找到万全之策,让所有人都可以不受到伤害。”
有安确也保护,关山月立刻逃开,飞奔到山鬼身上。
祝安垂眸,心中天人交战。
“祝瑶……”安确也道。
祝安抬眸看她。
“……是我的名字。”安确也嘴角笑意加深,继续道:“你现在还坚持不认识我吗?”
“当然,我很确定,我不认识你的灵魂。”
安确也看关山月还在担忧山鬼,便继续吸引祝安的注意。她问道:“你为什么去江府?”
“给江小姐送狐狸。”
“我离开时问过阍人,他们说你早早便离开了。这么短的时间,你应该见过我不久就走了。狐狸是你上门的借口吧?去江府,你另有所图?”
“很丰富的想象力。”
“那我就继续不负责任的猜一猜。是为什么呢?江鹤清?今天你见到他时,眼神很怪。昨夜他似乎受了重伤?是你做的?”安确也眼睛发亮。
祝安笑着摇头,并不说话。
“我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昨日上午,有人给我送过一封信,让我提防江鹤清。送信之人,是你吗?”
“是我吗?”
二人相视,眼神对峙。
“嗬嗬……”倒地的山鬼重新发出声音。
祝安目光一凌,提枪横指,欲再次上前。
安确也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
祝安反手挣脱,将长枪隔在二人之间。谁料长枪寸寸软成铁链,从她手中滑走。
安确也笑道:“看来这长枪还认我。”
祝安面不改色,直接转身施法,攻向山鬼。
关山月还在山鬼身上。
安确也一掌打向祝安,灵光消散,她拦在祝安面前,冷脸道:“你干什么?没看到猫还在山鬼身上吗?”
“放心,不会伤到它的。”
见祝安再次准备施法,安确也欲直接打开她的手。不想祝安早有防备,一手捏住安确也,单手施法。
安确也再次上手,抓,被挡,被反手钳制。
祝安手下运力,推。
安确也被冲击地连连后退。
祝安再次结印。
关山月闭紧眼睛、身体后缩,脚下却不动,丝毫不打算闪开。
半晌,祝安出不了手,她指尖灵力消散,问道:“你只是一只狸猫吗?”
关山月睁眼,眼中全是迷茫。
山鬼坐起身,将关山月护在怀中,口中发出“呼呼”之声,它身上的伤已基本消失。
?
安确也想起伤势突然好转的阿圭。
阿月一点也不简单。
祝安双拳紧握,眼中噙泪,咬牙道:“你能让它恢复?为何要让它恢复?你们不是知道钟北城即将面临大祸,为什么还要对山鬼留情?”
“等等!”陶醉忍无可忍地出声,他看向安确也,问道:“为什么她也可以听懂你的猫在说什么?”
10. 幻影
祝安反问:“你不能?”
陶醉摇头。
“还有谁可以听懂?”
“江家公子江鹤清。”
祝安将头瞥向一旁。
“钟北城要发生什么事?什么祸?和山鬼有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知道了山鬼与草精灵的故事,怎么忽然钟北城又要大祸临头?在场的人都知晓这事,只有他,一直糊涂。
“想知道?”祝安思忖,“或许我应该让你们亲眼看看,这只山鬼都会犯下什么恶。你们如今这般袒护它,根本不像知道它究竟做了什么。”
祝安施法,有幻影凭空出现,似乎是某个人的所见所闻。
幻影中一片漆黑,一切开始于一声山响。山响持续不断,一声接一声,不知从何处发出,满山回应。
安确也听在耳中,如闻丧钟在鸣。
第二日,公廨之人敲响江府大门,自言请祝瑶襄助。
陶醉惊诧,抬头看向安确也。
幻影中,一行人出城进山。
公廨之人解释道:“祝姑娘,您先前除掉为祸已久的诸怀,十分让人敬佩。又听闻您是闻天宗人,想必实力非同寻常。这才特意上门,请您出手。”
“可是为了昨夜山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陶醉再次看向安确也。
幻影中,公廨之人继续道:“正是。就怕这山中又出了什么州府对付不了的妖物。”
“请我上山除妖?”
“不止这么简单。有几个农户今早来报官,说家中人上山采药,一夜未归。昨夜山响骇人,农户们都怕自家人出了什么意外。如今公廨内全是凄凄切切的哭声,县令命我们即刻上山寻人。”
“若有妖物,我来对付。你们放心大胆地找人。她们进山常去哪些地方?”
安确也问道:“进山采药人,真的出了意外吗?”
祝安不言,幻影变化,冰雪覆山。
“祝瑶”惊诧道:“有血腥气。”
她快步向前跑去,被眼前景象骇住,怔愣在原地。
四下鲜血满目。
关山月躲进安确也怀中。画面带来的冲击力比文字强太多。
在血迹最浓最重的地方,躺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一具皮肤惨白,身覆霜花的尸体。尸体的双足被斫断,安确也一瞬间想起草精灵根茎被伤。
血液将冰雪融化,顺着山坡向下淌去。这人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向山下方向爬去,他的指尖奋力地向前够,但终究没能跑过他的血。
“祝瑶”颤声道:“封锁钟北山,不要让任何人擅自进入。”
陶醉倒抽一口冷气,捂紧嘴巴,道:“是山鬼做的?”
“现在才开始害怕?呵。”
“祝瑶”与众多同门在漫山遍野地搜捕山鬼。法术追踪、以身为饵、寻访其他山中精怪,一无所获。
不知找了多久,她忽然疑惑道:怎么近日山中精怪少了许多?”
陶醉猜测道:“是山鬼杀了它们吗?”
祝安嗤笑:“你真是和……她一样天真?”
幻影中传来一阵响,沉闷却巨大。钟北山顶微微下陷,但激起了巨大的雪雾尘灰。
“祝瑶”飞奔进山,一路向灵力最浓郁处飞去。
她到了一处断崖,向下滑去,看见一处洞穴。钻进洞穴,一路向前,洞内绿光渐盛,是先前不见踪影的精怪,正在兢兢业业地挖洞。
精怪们见到“祝瑶”,吱哇乱叫、四处乱窜。有一个胆大的,跑走之前还狠狠地踹了一脚山体。
精怪须臾间逃光。
陶醉不解,道:“它们这是在做什么?”
幻影变化,似在回答。
“祝瑶”与同门在山林之间寻觅,耳边是持续不断的、细碎的落石之声。
脚下传来震动。
不远处,林木开始向内倾斜,其根下的细土开始流动。
轰——
那处骤然塌落,破开一路裂隙,迅猛向“祝瑶”逼近。
“跑!”“祝瑶”甩开铁链,一把卷住实力最弱的小师弟疾退。身后崖壁轰然内陷,塌落一大片。
祝安平静的语气中有暗流涌动:“山鬼鼓动满山精怪,挖空钟北山,欲制造走山,埋了钟北城。”
陶醉惊惧:“什么?!!!”
幻影中,再次传出巨响。钟北山被强制唤醒。
遥遥看去,钟北山大片大片地开始崩解塌陷,满山都弥漫起巨大的雪雾尘烟。大大小小的山石林木向山下滚去。
不多时,就有巨石一路奔袭,“咚咚”撞上钟北城门。
“啊——”钟北城四处尖叫。
闻天宗众人结阵,施法,雄厚的灵力涌向钟北山。灵力似金绳,将倾颓的山体捆住,堪堪止住山崩之势。
有滚落的巨石被半路拦下,但更多细碎的山石林木还在簌簌”滑落。
咚,咚,咚,咚……
细碎的山石林木叠在被拦停的巨石之上。
一切似乎都重新归于平静。
然而不多时,幻影画面开始颤抖。
“祝瑶”身后,门人一个个灵力难以为继,但又勉力支撑。
“噗——”
一个接一个闻天宗人喷出鲜血,再也支撑不住。
轰隆隆隆隆——
一连串的巨响再次出现。
抬眼看去,金绳开始寸寸消散。短暂休眠过的钟北山再次苏醒,甚至开始蓄力咆哮。
整座山都动荡不已。
咚,咚……
无数山石撞上钟北城门,城内乱作一团。
“祝瑶”取出一张传讯符,她手指发颤,声音都在抖:“师傅,钟北山崩解,徒儿无力回天。”
片刻后,有一仙风道骨的虚影出现,道:“瑶儿别怕。”他声音沉稳,令人安心。
虚影施法,一手阻止山崩之势,一手疗愈众门人伤势。
忽然,幻影变得迷糊,让人看不清楚。
还未来得及询问原因,就听幻影中的“祝瑶”出声,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师傅,这是禁术,擅用后果不可知。”
“掌门,不可……”
“掌门……”
众人皆在阻止。
闻天宗掌门依旧平静:“我无法亲身前来。这是阻止走山的唯一办法。”
“肯定还有别的方法!”
“城中百姓等不起。”
金光大盛。
幻影戛然而止。
在场众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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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寂静。
半晌,陶醉弱弱问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未来。半月之余。”
陶醉再问:“钟北城,平安度过此劫了吗?”
“无人丧命。”祝安的声音却不见喜悦。
安确也轻声问:“你师傅……他怎么样了?禁术的后果是什么?”
祝安转头看她,眼神复杂,似自责似自嘲:“我师傅?我哪里配得上这样好的师傅。他,经此一事,全身经脉时时疼痛,细细碎碎,药石无医。元气大伤,久久不育。”
祝安颓唐地站在原地,目光暗淡。在场人识趣,不再追问。
陶醉问道:“山鬼……抓住了吗?”
祝安转头看他,笑得嘲弄:“没有。”
“制造了这样大的灾难,它毫发无伤?那么多人命……”
祝安声音轻飘飘的,道:“无法忍受?对吧?”
幻影再度出现。
不知何人施法,将钟北山阻断,不许进出。
“轰隆隆——”空中响起闷雷声。
“劈咔!”
惊雷劈向钟北山,连绵不绝。
祝安声音满是快意:“钟北山彻夜雷鸣。天雷会清算一切。”
见祝安这般态度,关山月再次护在山鬼面前。
祝安轻抚铁链,寸寸变硬,成一杆长枪。长枪旋了半圈,骤然停下,枪尖直指关山月,她冷声道:“亲眼见过山鬼恶行,你现在还要阻止我吗?”
关山月不躲不闪,但声音到底颤抖:“这一切可以改变,不是非要你死我活。”
“我不信。”
祝安用力,却发现无法使动长枪分毫,她惊诧地看向自己的长枪,不可置信道:“你们好手段,连我的枪都能控制住。”
关山月道:“祝安,你性格从来温柔良善,山鬼如今什么都没有做,你真的忍心杀它?”
祝安想起江鹤清心口的鲜血,轻笑道:“自然忍心,不然要等到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吗?”
安确也插话,语气带着蛊惑:“山鬼会制造这么大的祸端,全是江鹤清一手造成的。杀了山鬼无用,得去杀了江鹤清。”
关山月双目圆瞪,语气满是质问:“阿也,你,你就算恨他,也不能这般胡言啊。”
祝安却将这话听进心中,她看向安确也的眼睛,道:“你知道些什么?”她在问,却又仿佛并不想知道答案。
安确也道:“江鹤清盗走山鬼的挚友,并害其殒命。山鬼是因此发疯,并造成这些祸端。”
“他为何要盗走山鬼挚友?”
安确也眼睛一转:“为了引山鬼上门,然后求助闻天宗。他想诱掌门离开,取宗门至宝。”
“阿也,你……”
“我可有谎话?可有虚言?可有隐瞒?”
祝安笑出了声,笑得开心又悲伤,开心挂在嘴角,悲伤藏在眼睛里。她喃喃自语:“原来从初见起,他就在算计。”
山鬼不知何时起身,站在祝安身后。它抖动胳膊,发出“哗哗”响声。
祝安迷茫,抬头看它。
一根枝杈被递到祝安面前,上面有一团盈盈绿光,一片的叶子在绿光中生长,不多时便长成晶莹圆润的样子。
“呼呼。”
11. 阿绿
祝安不解,看向关山月。
关山月道:“它在道歉。”
“?”
“呼呼。”
关山月道:“那个叶子是它的精华所在。吃下它,能驱散你的痛苦。
祝安头转向一旁。
“呼呼。”
山鬼再次抖动枝杈,“哗哗”作响,这声音仿佛能抚平内心的烦躁。
关山月道:“它希望你不要不开心。”
“何必凑到我面前?我可是想杀它。”
“呼呼。”
关山月道:“幻影中的事,它都看懂了。它不觉得自己错,但想向你赔罪。”
安确也道:“山鬼情有可原,罪魁祸首另有其人。祝安,你与山鬼本可以没有深仇。”
“阿也你闭嘴。”
山鬼枝杈还在“哗哗”响,盈盈绿叶轻轻摇曳。
“祝安。”安确也轻唤。
祝安抬头,就见安确也直接上前揪下叶子,捏住自己嘴巴,塞了进来。
?
“你……”
安确也挑眉,端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怎么?前尘恩怨已了,如今一切还未发生,你明显不再记恨它了,收下又如何?”
祝安浑身都放松下来。
自燃烧神魂后再度醒来,她第一次放松下来。
安确也道:“山鬼的挚友阿绿在江父那里,它被江鹤清伤了根茎,无法自愈,只能撑到除夕。只要将阿绿带回,放回本体,方才幻影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安确也握着祝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祝安,你要不要与我们一起?避免钟北城之祸,不是只有杀掉山鬼这一种方法,可以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好。”
安确也笑意加深。
“今天我们去试探过江父,江家父子丝毫不打算给出阿绿。我们还碰巧看见了阿绿,它如今状态很不好,我们时间不多。”
关山月安抚激动的山鬼,道:“他们不愿意交出阿绿倒也正常。”
众人沉默。
安确也提议道:“江父是因失眠需要阿绿。我们用安神符做交换,如果江父愿意这个交易,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再做打算。可好?”
众人点头应是。
安确也与陶醉快马回城。
“祝安,你不与我们同去吗?”
“我不想进江府。”
“那你就在此处,与山鬼一起等我们消息。”
“好。”
快马打长街而过,一路行至江府门口。
安确也闯进江父书房,气喘吁吁。
江父面上带笑,期盼道:“祝姑娘如此兴高采烈,可是已经将妖物诛杀?”
安确也摇头:“今日我的猫顽皮,撞掉了您的东西,您虽不计较,我却总过意不去。初见时,江伯父曾提起自己有失眠之症。今晨又见你眼下乌青明显,便一直记挂于心。”
她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展开,里面是一张安神符。她道:“江伯父,这张符是我特意请我师傅所绘,所用材料也都是上好的黄纸与朱砂。定能助你安眠。”
江父眼睛发亮,直直盯着安确也手中荷包。
安确也将符纸装好,将荷包双手奉上。
江父将荷包捏在手中,不住摩挲,爱不释手。他问道:“祝姑娘,这符纸该如何用?”
“放在枕边便好。”
“甚好,甚好。多谢祝姑娘。”
“江伯父客气。”安确也眼睛一转,继续道:“江伯父,我还有一事,想同您商议。”
“请讲。”
“今日无意中碰掉那只草娃娃,我观其状态,怕不日就会消散。你不若将它给我?交还山鬼,还能与你结个善缘。”
关山月抬头看她。
消散?
听完安确也的话,江父敛色,微微后仰,道:“祝姑娘是想说这件事啊。这,那植楮是清儿的一片孝心,他也是费了许多周折,才得到这植楮。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这植楮对我来说实在意义非凡。”
江父端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他思忖片刻,摆出一副体谅的态度,道:“祝姑娘是不是对付不了山鬼?不如你求助师门,问问你师傅?若他愿意出手,我江家给出的酬劳定然加倍。”
安确也冷声道:“江伯父这话,是在羞辱我,羞辱我师傅,羞辱我闻天宗上下。”
“祝姑娘何出此言?我也是体谅你的不易。”
“江伯父,赔罪的符纸你既然已经收下,我就先告退了?”
钟北山上。
忍了一路的关山月终于问出,她道:“阿也,植楮死亡是会消散吗?”
“我不知道。”
“那你为何那样对江父说?”
“我自有安排。”
安确也等人见到祝安和山鬼时,对方满眼期待。
她却只能摇头回应。
对方也耷拉下来。
关山月分外烦躁,道:“怎么办?明抢还是暗偷?
安确也却平静,她看向山鬼:“当初,是江鹤清盗取阿绿,可对?”
山鬼”簌簌”摆动,肯定安确也的说法。
山鬼唤植楮精灵为“阿绿”,精灵唤山鬼为“阿黑”。
安确也继续道:“阿黑曾施以幻术,潜入江父卧房,想要取回阿绿。但江父失眠之症严重,竟清醒过来,还用佩刀斫伤阿黑。今晚,我们再来一次。”
?
“阿黑,为救阿绿,你是否愿意再冒一次险?”
“呼呼!”
是夜,江父卧房中。
江父已换好寝衣,他看着手中那只荷包,长叹口气。
打开装着植楮的木盒,植楮身上的光几近于无,它全身都呈暗绿色,每一片叶子都蔫巴巴垂着。那原本分外可爱的红脑袋,也成了铁锈色。
江父蹙眉,心道:怎么半天光景,这植楮便成了这副模样?植楮安眠的效果实在太好,可如今这般,早知道还是给祝姑娘好了。
他本想将荷包放入木盒,可看植楮如今这状态,他还是合上盖子,将荷包单独放置。
他闭目就寝,虽忧心植楮,可不过几息,他便睡了过去。沉沉睡去,十分安稳。
夜半,似梦中。
江父听见院门开启之声,接着是外间,不久便进了里屋。
怎么这么熟悉?
江父困在梦中,神思不清,想不清楚。
混着草木气息的冷风吹到江父身边。
枝杈伸入床帷,探向自己的脑袋。
又来害我?!
江父下意识要抽刀砍向这怪东西,却被睡意牢牢锁在床上,动弹不得。
不多时,怪东西便离开了。
江父又落入新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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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父院外,安确也与祝安戟指施法,替山鬼遮掩,免得惊动院内布下的锁阵。
一个比萤火还微弱的绿光穿墙而过。
二人大喜!放松下来。
阿绿顺利救出!
然而,山鬼却分外躁动,声音都透着焦急。
关山月低声翻译道:“阿绿状态很不好,随时都可能出意外。”
安确也道:“那还等什么?快走!”
关山月声音透着无助:“制造幻术,遮掩行踪,穿墙而过已经消耗阿黑太多法术,它现在的速度太慢了。”
祝安也焦急起来:“只有阿黑知道阿绿的本体在哪里,只有我们上山,根本无济于事啊。”
安确也道:“祝安,我们一左一右,抬阿黑上山。阿月,你在我衣襟里藏好,阿黑说了什么,你随时告诉我。陶醉……”
“不用管我,我会跟好你们。”
抬着山鬼,跃过江府的围墙,安确也一个不慎直接跪在地上。
到底没有彻底熟悉这具身体。
安确也只控制不住,闷哼一声,便立刻起身继续赶路。
一路到城墙之下,看着将近三丈高的城墙,安确也束手无策。
“阿也!”祝安唤道,“跟我学手诀,凝神,聚气。”
掐诀施法,安确也只觉身轻如燕。配合祝安步伐,二人“噔噔”踏上城墙,一路向上,足下迅速,几息便到了顶上。
借力而下,再度奔驰。
在关山月的指引下,二人在山林间穿梭。
月光映下。
祝安心中一直祈祷:快啊!快啊!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满目鲜血,横尸山林。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快啊!
钟北山塌陷崩解,钟北城乱成一团。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再快啊!
同门重伤,师傅因禁术久久难愈。她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
祝安的脸色已经发白,她脚下不停,向山上冲去!
“喵嗷!”
关山月差点掉出衣襟,安确也一把将她捞住,护在怀中。
骤然分神,手上轻滑,山鬼身躯重重撞上安确也脑袋,令她眼前一黑。但她强撑着意识,咬牙继续向山上冲。
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山鬼与植楮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距离除夕还有两日,植楮今日就如此奄奄一息,怕是今晨撞掉盒子,令它受到震荡,磕碰到了。
她不想再亏欠他人!
她不要背负他人性命!
阿月受她指使。自己欠阿月的还没有还,不能再亏欠更多了!
拜托,拜托,拜托!
植楮不能死!
“到了!”关山月大喊道,“就在前面!”
冲得太猛,安确也与祝安直接栽在地上。山鬼也飞了出去。
关山月上前,爪子扒开积雪。冬日之中,还有一丛植楮郁郁葱葱。
山鬼踉跄起身,珍而重之地捧着阿绿跪在这一丛植楮之前,它缓缓松手,将阿绿放入植楮丛中。
阿绿已了无生机。
众人看着山鬼的动作,屏息注视。
阿绿的精灵体已融入本体之中,可那本就微不可见的荧光,却彻底消散。
“啊——”
山鬼悲凄的嚎叫声直冲九霄。
12. 交代
林中一阵躁动,沉眠的蛇虫走兽被惊醒,四处游窜。
哀嚎声止,山鬼不断凝聚圆叶,落在植楮根旁。圆叶化在土中,不断滋养这一丛植楮。植楮愈发茁壮,却不见阿绿身影。植楮精灵始终没再出现。
关山月“喵喵”直叫,冲上前去。
山鬼下意识想拦下一切打算靠近植楮丛的人,看见是关山月,又停下动作。
小猫扑在阿绿身影消失的地方,眼中涌出豆大的泪珠,喃喃道:“不要,不要……”
一直埋藏在心中的恐惧,无法改变现状的恐惧、无能为力的恐惧、无法回家的恐惧,都随着阿绿消失而爆发。
她一面希望不要如此,一面又觉得一定会如此。如今,这样的想法似乎真的应验了。
关山月不断回忆,自己先前做了什么让阿圭与阿黑恢复,是祈求吗,是心愿吗,是怜爱吗?无论是什么,奇迹再次降临好不好!
如果连阿绿都救不下来,又谈何改变不满意的一切?自己还能回家吗?
小猫爪将土堆在植楮根旁,期盼着,恐惧着。
山鬼身后,祝安脸上的眼泪已经被冷风吹干,她缓缓蹲起,身体紧绷,眼神戒备。
铁链以极缓极慢的速度移动,试图不发出一丁点声响,不惊动山鬼半分。它从祝安手中穿过,躺平,变化成长枪,寒芒隐于积雪之中,枪尖对准山鬼,蓄势待发。
“阿也!”关山月哭喊,她看向安确也,寻求肯定。
安确也一步上前,将她抱在怀中,道:“我在。”
“今日不是才腊月廿八,怎么会,阿绿怎么会如此?”
陶醉神情悲伤,他解下身上大氅,披在安确也身上,守在她身边。
安确也一心挂在关山月身上,顺着她说:“对,今日才腊月廿八。别慌,阿绿不会有事的。”
“阿也,是不是我今日撞掉木盒,害它摔在地上,它才会如此?”
“不是,当时阿绿的状态本就不好。”
山鬼听到阿绿掉落,怒目直视安确也。祝安直接提枪挡在她们中间,冷声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有作恶的机会。”
关山月直摇头,泪水扭曲了小猫漂亮的眼睛,她绝望道:“我们明明想救它,却最终害了它。是命运吗?我们是不是都无法逃脱书中写下的宿命?”
祝安闻言回头,眼神复杂。
宿命吗?
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坚定地拦在山鬼面前,既防备它暴起伤人,也防备它胆怯而逃。
安确也捧着小猫头,强迫她看自己,语气坚定道:“不是宿命。”
关山月泪眼朦胧,道:“我们似乎什么都无法改变。”
“阿月,忘掉你的恐惧,没有什么宿命一说。你抬头看看山鬼,如果阿绿已经出了意外,它会如此平静吗?”
祝安枪前,山鬼安安静静。
关山月平静下来。
安确也将她放回植楮丛中,轻声道:“你,我,本就是最大的变数,这个世界中没有我们的命运。祝安,她以祝安的身份站在我们面前,本就在宣告自己已经逃脱了所谓命运。还有陶醉,你说过,书中从未提过他,但他此刻就站在我们身边,不可忽视。关山月,自从你我在这个世界中醒来,许多事都已经变得不一样。”
“但重要的情节并没有改变。我们无力改变这个世界……”
“不是的,阿月。你想想阿圭,想想阿黑,它们被治愈不是巧合。”
“那只是奇迹……”
“奇迹会次次降临吗?为什么不坚定地相信自己?阿月,你不是普通的狸猫。对这个世界来说,你本身就是奇迹。”
关山月注视着面前的植楮丛,将爪爪放在阿绿消失的地方。
一息……
两息……
植楮丛中,竟真的亮起微光,星星点点。
微光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密集……
忽然!关山月“哇”地磕出一口鲜血,洇湿一大片土地。鲜血一点点渗入土中,留下一片深红。
“阿月!”安确也目眦欲裂。她后悔了,她不该说这些。
关山月的语气却轻松:“阿也,你说的对。可以改变的,可以改变的……”
山鬼凑在最前面,它看着眼前的绿光渐渐汇聚,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祝安收回长枪,斯条慢理地将铁链一圈一圈缠回腕上。她浑身都放松下来,山间冷风吹过,她轻微打了个寒颤。
“阿月,过来,你怎么了?”
又是“哇”地一口鲜血。
绿光凝聚的速度变快。
“阿月!”安确也声音发颤,直接上前架起关山月,将她抱回怀中:“你都想了些什么?怎么会吐血?”
“阿也……”关山月昏了过去。
绿光凝聚出精灵的模样,它终于睁开眼睛。它飘到关山月身边,在她前爪上落下虔诚地一个吻。
关山月再次醒来时,躺在安确也身边,不知身在何处。
小猫爪轻轻踩在安确也脸上,轻唤:“阿也,阿也……”
“嗯。”安确也手指微微抽动,睁不开眼睛。
“我怎么了?”
“为了救回植楮精灵,你付出了什么?”
关山月置若罔闻,只问她:“我晕倒了吗?我晕了多久?”
“不久,现在不过廿九午后。”
“阿绿怎么样?”
安确也眼睛看向一旁,脸色冷下来,道:“那个精灵应该没事了。”
“真的吗?太好了!”
小猫开心地直转圈。
见她这般开心,安确也心中芥蒂稍稍放下。
“阿也,我们这是在哪儿?”
“客栈。”
“怎么在客栈?我想起来了,祝安不愿意进江府。”
敲门之声响起。
应声后,祝安与陶醉走进房中。
陶醉道:“祝安姑娘听见这厢有动静,狸猫果然已经醒来了。”
安确也道:“我似乎一直忘记介绍,她叫关山月。”
“为何我听不懂她的话?”
安确也沉默。
因为你是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色,被我强行带入故事当中。
她道:“或许某一天就可以了。”
“确也,你昨夜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书?什么命运?”
祝安眼睛也牢牢盯着安确也,等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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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确也却看向祝安,道:“你为何脱口而出叫我阿也?你明明不知道我是谁。”
祝安答道:“但我知道你不是祝瑶,也不愿意做祝瑶。”
“等等。”陶醉再次混乱,“不是祝瑶?那在江伯父面前,你……”
思索片刻,安确也答道:“听说过借尸还魂吗?我如今就是如此。”
陶醉道:“安确也的灵魂,祝瑶的身体。”
安确也道:“是。不过,如今这样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进入祝瑶的身体,或者说我不想进入任何人的身体,只想做我自己。”
“这……”陶醉神情为难:“你的身体呢?”
安确也随性道:“我死了,回不去了。”
关山月爪子搭在安确也手上,安确也道:“你和我不一样,你一定可以回去。”
“你们……”陶醉看出端倪。
二人抬眼看他。
陶醉继续道:“确也,怪不得你总与她同进出,共商议。”
“喵?”关山月后知后觉:“阿也,你与他,他对你,你们……”
陶醉道:“狸猫说了什么?”
“她说……”祝安刚想转达。
“她说想见见植楮精灵。”安确也劫过话头,另提一事。
陶醉还惦记她方才说过的话,问道:“你说不想进入任何人身体,只想做自己。可以这样吗?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安确也看向祝安,道:“我还不知道办法,但我看到了希望。”
祝安眼睛转了又转,唇角最终勾起。
关山月的小猫爪又搭在安确也手上,道:“阿绿……”
安确也道:“在去见精灵与山鬼之前,我想我们应该先去和江父复命。”
两人一猫敲响江家大门,开门,阍人直接将她们迎了进去。
府内许多地方都摆上了鲜花。
陶醉惊奇,询问方知,江鹤生喜欢鲜花装点,江父见如此确实好看,便每年年关将府中各处都装点上鲜花。江鹤生那里的花更是常年不断。
照样是曲曲折折的路,这次不再有人抢先,几人顺顺利利进入江父书房。
屋内,江父正愁眉不展。他手拿着木盒,刚说了一声:“祝姑娘……”
安确也就抢先答道:“江伯父不必再忧心。昨夜,我已将山鬼除掉。”
“哦?”江父放下木盒,身体前倾。
“不知江伯父昨夜是否听到山中巨响。那是山鬼死前发出的哀嚎。”
关山月与陶醉齐齐看她,目露惊诧。
“当真?”江父眉目舒展,但又有疑虑:“可这位小友为何这幅表情?”
安确也面不改色:“他在山下等我。除妖之时,我的猫力竭,我们随意找了城中一家客栈休息,直到我的猫苏醒。我第一时间赶回来,将这个消息说与江伯父,我的友人也是第一次听到。”
“原来如此。”
“江伯父,这几日多有打扰。如今既然山鬼已除,我特来请辞,好早日回宗门复命。”
“祝姑娘莫急。”江父垂眸,看向木盒,他手指摩挲,犹豫片刻,终是打开盒盖,内里空空如也。他问道:“祝姑娘,植楮消失不见,你可知为何?”
13. 除夕
安确也上前,看一眼空空的木盒,惊诧道:“怎会如此?是何时消失的?”
“我也不知道,昨夜睡前还在,今日晨起便不见了。”
“江伯父昨夜可有察觉到什么?”
江父摇头:“昨夜我睡得沉,什么感觉都没有。”
“院中锁阵可有反应?”
“没有,平平静静。”
“没有外物,那这株植楮十有八九是自然消散的。”安确也蹙眉,思索道:“或许这株植楮是因死亡而消散。”
“死亡?”江父将信将疑道:“祝姑娘先前倒是提过。每个精灵都是如此吗?”
安确也摇头道:“精灵各不相同,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习性。我所说的也不过是猜测。”
江父合上木盒盖子,神情落寞。
安确也又问道:“江伯父,安神符效用可好?”
江父点头:“甚好,一夜无梦。”
“如此倒也不坏?江伯父要植楮本就为了安眠,如今虽然植楮消散,但安神符效用却好。赠予你的那张符纸效用十分长久,若符纸失效,江伯父也可随时修书,安神符一定为你备上。”
江父也略显惭愧,道:“祝姑娘,先前我们多有冒犯,你不计前嫌,全力除妖。我在此谢过。”
江父起身,躬身抱手,深深一拜。
安确也上前将他扶起,想起山中团聚的山鬼与植楮,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江伯父,如今已不会再有山鬼上门,我也算不负所托。你院中的双重锁阵如今还完好,便如此留下,保你平安?”
“也好。听祝姑娘这意思,是要辞行?”
“如今使命已然完成,徒留没有意义,也是时候该辞行了。”
“若是平日我定然不强留。可明日就是除夕,生生还叫了戏班子,不如留下一起玩?等过了除夕再走?”
安确也摇头道:“我还有友人,不便上门。总不能徒留她一人在外?”
“为何不一同叫来?有何不便?”
安确也信口胡诌道:“她流年不利,行事便分外谨慎,唯恐行差踏错一步,危及自身性命。”
“这么严重?”
“绝无虚言。”
“这倒让我不好强求。”
“江伯父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祝姑娘在此稍作停留,我着人去将报酬取来。”
“好。”
出了江家府前的那条街,祝安已等候几人多时。
此时恰逢有一车鲜花从她们面前经过,车上摆了架子,鲜花架了几层,似一堵小墙。冬日暖光洒在这些鲜花之上,温馨而梦幻。
安确也道:“这似乎是个好兆头。”
她看向祝安,祝安回以微笑。
陶醉道:“确也,你还是没有说,你先前提起的书,还有命运都是什么?你总是问很多话,将话题岔开,避而不答。”
安确也看一眼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道:“如今这么多人,也不适合说这些。等时间合适,我自然知无不言。”
噔、噔、噔、噔……
有锣鼓声传来,安确也抱紧关山月,示意祝安与陶醉跟上,一头扎进人群里面。
伸长脖子向内张望,三只花花绿绿的狮子沿街而舞。
安确也眼前一亮,将关山月举过头顶,看得津津有味。
挤进最前面,狮头“呼”地凑到安确也面前,狮头猛然上扬,铜铃大眼扑簌眨巴,狮身扭动,斑斓锦缎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分外漂亮灵动。
摇摇晃晃,吹吹打打,狮队行至一个店家门口。店老板已早早用竹竿悬起一捆生菜,菜心里裹着朱红的荷包。
狮队就地在这店家门口耍了一段,腾挪跳跃,相互缠斗,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这一段舞结束,锣鼓声停,变了节奏,三只狮子对着悬起的生菜,蓄势待发。
噔噔,噔噔,噔噔,噔!
左边一探,右边一望,伴着锣鼓,踏着狮步,绿头狮子在竹竿前站定,但还不忘眨巴眼睛,为观众逗趣。
鼓声渐快。
黄头狮子两下踏上绿头狮的背上。刚刚站定,剩下那只朱红的狮子立即上前,狮尾托举,狮头前拉,伴着鼓点,朱红狮子几步踏上黄头狮背。
鼓声骤停,几息,又骤起,快如暴雨,直将人的心催到嗓子眼里。
朱红狮尾将狮头托举,伴着镲钹一记裂帛般的响声,朱红狮子猛然跃起,一口将生菜叼下,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杆头坠下一条红绸,上书“财源广进”四个大字。绸里裹着金粉,散了满天。
锣鼓声再响,几个狮子翻身而起,眨巴眨巴眼睛,抖落抖落身段,又是那副轻巧灵活的样子。
叫好声如惊雷般爆发,不绝于耳。
这荷包分量很足,里面既有成块的碎银子,算作狮队的打赏;又有好些零散的铜钱,是想要散给民众同乐。
店老板慷慨,狮队也实在。
只见朱红狮口中散出了许多铜钱,叮叮当当落了满地,围观的百姓们欢欢喜喜地围上前。
铜钱捡尽,狮队又尽情地在这家店门口又耍了一段,这才吹吹打打、张牙舞爪地继续向前去了。
看见这样一出好戏,安确也十分尽兴。她留在原地,回头看见祝安与陶醉,兴致勃勃道:“竟如此有意思!”
祝安笑道:“你若喜欢,我们多呆两日?”
陶醉疑惑:“我们接下来要去何处?如此急匆匆地辞别江府,是有急事吗?”
安确也道:“匆匆辞别,只是不愿在江府多呆。至于接下来的行程,我需要回闻天宗。”
祝安道:“我与你一同回去。”
几人看向陶醉,陶醉蹙眉道:“你若不将隐瞒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我便不去。这几日我总是被蒙在鼓里,糊里糊涂地跟着你乱跑。这算什么?”
安确也抓住陶醉的手腕,却转头看向祝安,道:“我们为何要返回闻天宗,你应该知晓?你当真同意我多看这几日热闹?”
祝安笑得温柔:“阿也可欢喜?”
“嗯!”
“那就多呆两日。”
让关山月在自己颈侧呆稳,抱好,安确也一把抓过祝安手腕,向前跑去。
“轰——”地一团火焰喷涌而出,焰火散去,安确也笑得肆意,祝安满脸温柔,陶醉不情不愿,又从眉梢处能看出几分心甘情愿。
几人路过一处摊位,那摊位挂着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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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多的木牌,每个木牌上还带着一个小铃铛。摊位虽普普通通,却牢牢吸引住安确也的目光。
这很像陶醉的小木牌。
安确也停下脚步,与摊主确认,想在木牌上刻下名字。得到可以的答案,付了定钱,她抿唇微笑,追上祝安与陶醉。
陶醉轻声问道:“去做什么了?”
安确也笑道:“无事,有什么好玩的吗?”
她抬头,看见远处有个木枝架起的高楼,眼前一亮,拉着祝安与陶醉凑到那高楼前。
安确也高声问道:“这是在架什么?”
“在架灯楼。”
“什么时候架好?”
“快好了,再有几天。”
“明日就是除夕了,明日不架好吗?”
“这是给上元节的灯楼。”
安确也回头看向祝安,道:“上元节我们再下山来看看?”
“好。”
夜幕降临,行人不减,彩灯满街。
祝安抱着关山月,前后张望,不知安确也去了何处。
“阿安,不管她,我们两个逛。”关山月知道安确也取了木牌,此时估计拉着陶醉猫在某个地方。
“你可有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
“我想去那个面具摊前看看。”关山月总觉得那面具摊很熟悉。
一只素手直接上前,取下摊位上挂的那张赤色狐狸面具,声音清脆道:“阿兄,付钱。”
祝安转头看去,江鹤清正将铜钱递给摊主,目光还在一张嫦娥面上流连。
那面具眉目如画,暗绘云纹,额间一只金兔花钿,发髻间簪桂枝,枝头悬一轮明月。
江鹤清侧目看见祝安,眼前一亮,眉目舒展,神情惊喜。他凑到祝安身边,轻声道:“姑娘,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祝安敛眸,只看着摊位上的面具,答道:“不记得了。”
江鹤清垂眸,神情落寞。瞥见那张嫦娥面具,他伸手将其取下,递到祝安面前,彬彬有礼道:“姑娘,在下名唤江鹤清。这张嫦娥面很衬你,不知你可愿意收下?”
祝安目光闪烁。曾经,她听江鹤清说过相似的话。
当时她满心欢喜,如今……
她低头,轻轻搓搓狸猫的脑袋,问道:“有喜欢的面具吗?”
“喵。”关山月将脑袋埋进祝安怀中,不再看摊位。
祝安看向江鹤清,嘴上挂笑,眼底冷漠,轻声道:“抱歉,萍水相逢,实在没有理由收下公子这张面具。”
她轻轻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开。
“阿安,对不起。”关山月轻声道。
“嗯?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提议来面具摊。”
“不要多想。”
江鹤清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内心空荡荡的。仿佛整个人坍缩进去,也填不满这个空档。
忽然,他的眼神变得呆滞,继而变得狠厉,如同被控制的傀儡。
安确也拉着陶醉一路穿梭,到了摊位尽头。
她将小木牌展示给陶醉,笑盈盈道:“这几日忙碌,冷落了你,还望你能不怪我。”
铃铛在风中叮铃作响。
14. 师傅
陶醉接过木牌,拿在手中翻看。
“这上面有我的名字!”他惊讶道。
安确也挑眉,下巴微扬。
陶醉捏紧手中木牌,刻字的边缘压进他的手掌,在他手上留下痕迹。
除夕当日,市集街角。
棚顶悬红绸,招幌上书“百步穿杨”。草席铺地,彩绳为界。界内,不仅有普通圆靶,更有一个特制鲤鱼靶,若能射中鱼尾,整只鱼就会旋转着吐出彩条,中者也会得到一盏华丽的彩灯。
安确也站在最前端,拉弓,瞄准,箭头去镞裹布蘸白灰。
“咻——”
箭直直飞出,竟于圆靶红心只相差毫厘。
又是两箭,正中红心。
关山月惊奇道:“你竟然会射箭?”
搭弓,松手,射向鱼尾的箭扑了空。安确也嘴唇微抿,道:“生前常玩。”
祝安抚摸腕上铁链,问道:“弓你擅长,那弩呢?”
“弩?”安确也摇头。
祝安道:“等回到宗门,我给你找个趁手的兵器。”
安确也再次搭弓,瞄准。羽箭飞出,正中鱼尾,喷出彩条,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她挑眉看向祝安,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色尚明。
安确也坐在一个戏台前,台上正在演一出傀儡戏,她怀里趴着关山月,身旁放着一盏华丽的宫灯。
她看向祝安,轻声道:“你一直看着我欲言又止,到底想说什么?”
“你和阿月先前所说的书,是什么书?”
安确也轻揉手中的狸猫脑袋,道:“一本写有未来的书。”
“我能否看看?”
“它自燃了。”
“自燃?”
“嗯,不过你放心,书中没有祝安的命运。”
祝安想起昨晚那张嫦娥面具,心中惴惴不安。她害怕自己不可挽回地重蹈前世经历。
安确也心思一转,问道:“你如今几岁?”
“嗯?”祝安蹙眉思索,不知如何答话。
“你是怎么变成祝安的?”
“天意。”
关山月看见陶醉腰间铃铛,努力伸爪想要拨动它。
陶醉看见狸猫动作,忙伸手将木牌护住。想继续听安确也与祝安交谈的内容,又要提防小猫,他姿势别扭,身体又僵又痛。
安确也又问:“宗门中,祝瑶都与谁来往密切?”
“她常年独自修行,没什么至交。”
“她不喜欢与人交往?”
祝安摇头:“阴差阳错,无人交心。但无论如何,同门之谊也在,总不算孤苦。”
“你还记得谁吗?”
祝安愣住,半晌,她低垂眼眸,道:“我竟都不记得了。”
将祝安眼中的落寞尽收眼底,安确也另起问题:“祝掌门是怎样的人?”
“师傅,他很严格,也很好。”
“祝瑶是如何拜入他门下的?”
“九岁那年,西北大荒。她差点进了锅,被师傅救下。”
锅?
安确也看向关山月,她还在试图拨弄陶醉的铃铛。
“师傅要求,每日寅卯交接之时,便要起来修炼,武学文史一样不许落下。他常言,只有本领傍身,才能降妖伏魔、除暴安良。”
“若是没能完成呢?”
“努力便好。”祝安看向安确也,轻笑道:“他不是死板的老古董。”
祝安回忆道:“刚到闻天宗时,我总学不会,夜夜躲在被子里哭。师傅发现后,便耐心地、一遍一遍地教我。那时,他还没担任掌门之位,他坐在树下,一边查看卷宗,一边以法术监督我修炼。”
“他不仅不打骂,还从不吝啬夸奖。我曾经自卑又胆怯,觉得自己肯定什么也学不好,是师傅改变了我,让我能像如今这样,靠自己的一身本领行走江湖。”
安确也问道:“掌门就祝瑶这一个徒弟吗?”
“是。”
“为什么?”
“我也曾问过,他说等我再大些,等我能担起大任,就告诉我。我却没机会再听到答案。”
“不是。等这次回去,就一直问他,烦他,日日守在他身边,等他说为什么。”
祝安失笑,眼中难掩悲伤,自嘲道:“是啊,我怎么又忘了。”
“阿也,”祝安握住安确也的手,道:“师傅他很敏锐,我想求你,不要让他看出来,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徒弟会经历什么。”
“我一定会的。你不如多说些经历,这样师傅问起,我才不会露馅。”
“链子长枪是师傅攒了许久的材料,请天下最有名的炼器师铸造的。当年,他的要求太多,气得那炼器师将他赶出门好几次。他一遍一遍登门,那炼器师被烦的躲进深山,竟还被他找到。长枪筑好,那炼器师扬言,这辈子都不想见我师傅。”
“对了,过段时间是我的生辰,师傅就算再忙,也一定会煮碗长寿面,是一整根哦,你一定要一口气吃下去。可能我就是因为总没能一口气吃完,所以才没能如师傅所愿。”祝安越说声音越小,悲伤让她抬不起眼睛。
安确也忙问道:“师傅就没生气过吗?”
“生气?没有。”祝安忽然睁大眼睛,道:“不对,是有过的。我曾有段时间异常自满,又得知同门修炼并不那般刻苦,就起了偷懒的心思。为了躲掉晨练,我撒谎称病,被师傅戳穿。他当时说,我那样的做法让他很失望。那时天微亮,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语气很轻,但我心里却像被狠狠碾过一般,疼得我直掉眼泪。”
“后来,我乖乖自觉修炼,还买了许多消夜果赔罪。阿也,我昨夜买了许多的消夜果,我挨个尝了,都很甜,拜托你帮我把这些糕点交给师傅。你别看他仙风道骨、气质出尘的,他其实特别嗜甜。有些他喜欢的糕点,甜得我根本吃不下去。”
“每次下山除妖,师傅都会检查我与他之间的魂线是否完好。他从不怀疑我的身手,但他又忍不住担忧。”
安确也疑惑:“魂线?”
“嗯,若我有危险,他会第一时间察觉。”
“那是什么?我能看看吗?”
“你跟着我做。”
安确也学着祝安的手诀,施法结印。
无甚变化。
安确也嘀咕道:“是天太晚看不清吗?”
“你刚刚太不熟练,连灵力都没有聚起来,怎么会成功?”
安确也了然,再试一次。
灵光凝聚,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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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而动。
消散于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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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安百思不得其解,道:“怎么会这样?”
安确也猜测道:“魂线,会不会连在你的神魂上?”
“我?”祝安脑子更乱了。
想不明白,但祝安再次施诀召唤。
身后传来破空窜天声响,在空中炸开。是烟花升空,绽满天彩华。
彩光映照之下,施法毫无结果。
一连串的烟花飞上天,“啪”地绽放。
祝安却在这接连不断的“嘭——嘭——”声中,心中愈发恐慌。
她一把抓住安确也的手,紧紧握住。
安确也还在施法想让魂线显形,动作骤然被打断,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传讯符!给师傅传讯!这里只有你可以。快!”
最后的烟花散去,天上安宁了,地上人间还在热闹。
符纸在安确也手中发着微光,须臾间消失不见。
她道:“你不要着急,我们现在就回宗门!陶醉,我们走!”
安确也一手抱猫,一手拿灯,冲在最前面,给身后二人开道。
不知被谁碰到,华灯骤然脱手,掉落在地。灯面脏污,灯架更是几瞬便被挤烂,被拥挤的人群踩在脚下。
安确也眉头紧锁,但来不及救灯,她义无反顾地向前挤去。
关山月在她怀中大喊:“用法术啊!何必这样挤在人群。”
安确也与祝安骤然清醒。
“陶醉,你可会用术法飞跃?”
“我努力跟上。”
祝安一马当先,飞身跃上街边摊位的彩棚之上,疾步向前。安确也与陶醉紧随其后。
街上的行人看见,以为是哪个杂耍班子沿街表演,竟不时有人惊奇称赞叫好。
在这千家万户欢喜之时,祝安心急如焚。
“阿也,师傅回复了吗?”
“没有。”
祝安心乱如麻。
魂线,这几天多有变故,魂线不见算不得什么。
上一世,宗门的劫难在一年之后发生,没道理骤然提前。
而且自己昨夜才见过江鹤清,不可能,不可能的。
祝安施展术法,疯狂向宗门方向奔走。安确也与陶醉甚至追不上她。
冷风从她脸上、从她耳旁刮过,连她的眼睛都吹得干涩。
她目光执拗,整个人拢在巨大的恐惧之中。不可能的,再次醒来,她还没见过师傅呢。
安确也跟在祝安身后,看她的身影越飞越远。
陶醉问道:“确也,祝安姑娘这是怎么了?”
安确也说不清楚,只得收回看向陶醉的目光,道:“先跟上吧,等尘埃落定再问。”
察觉到狸猫在怀中抽搐,安确也回想起她为救植楮而呕血,直接一道安神符让关山月失去意识。
等她们追上祝安时,天微微亮。
深蓝色的天幕中,宏伟的山阶前,祝安跪在地上。
她的衣袖、发带随风而飘,似空荡无依。
山阶有些脏了,暗沉沉的。
安确也走近,想将祝安扶起,触手冰凉刺骨。
抬头望向山阶,哪里是脏污,分明是凝固的血迹。
15. 重现
安确也道:“阿安,起来。就算请罪,也跪到你师傅面前去。”
“我无颜面对他。”
“如果你继续这样萎靡,连面对都不敢,你才真的无颜见他。”
“……”
“祝安,重活一世,你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吗?”
重活一世?
祝安忽然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希望。
她迅速起身,三步并两步、手脚齐用地向山上爬去。
是啊,如今是再一世。
她们此行避免了钟北山崩解,师傅没有被逼无奈使用禁术。他如今经脉未伤,法力正是全盛时期,或许……或许事情与上一世不一样!
祝安大步、大步地向山上跑去,即使被绊倒,重重磕在石阶上,她也立刻起身,不做耽搁、不减速度,继续上山。
然而越跑,看见越多宗门内的景象,她心越空。
门内各处,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尸身。有许多外人,和不少同门。
“师傅,师傅……”
祝安大脑无法思考,只直直地向大殿奔去。
大殿中央,祝掌门盘腿而坐,眼睛闭合,双手掐诀置于膝上,似在气定神闲修炼一般。
“师傅!”祝安向殿内扑去,却“咚”地撞在气墙上。
祝掌门已用灵力将大殿封锁。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祝安一把抓住安确也的手,道:“你试试,你能不能进去。”她的声音难掩颤抖。
安确也伸手,指尖毫无障碍地穿过。然而下一瞬间,她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自己的每一个毛孔往自己身体里钻,尖锐的疼痛令她立刻跌倒在地。
她抓向身侧,竟真有实感。
顶着灵魂被挤压般的疼痛,甚至被疼痛激发出一股咬死不放的力气,安确也抑制不住地怒吼,伴着“喵嗷”一声猫叫,她拽出一团乌糟糟的、红黑相杂的灵力团,狠狠向远处抛去。
“压予。”祝安叫破灵力团的名字。
上一世,直到压予修为大成、为祸人间,自己才知晓祂的存在。若非江鹤清相告,自己也无从得知能斩灭其神格的开山斧,就在闻天宗宗门大殿之下。只可惜,自己修为不足,未能顺利取斧,最终只能拼个你死我活。
压予不言,只重整旗鼓,试图再次黏上安确也的身躯。
祝安一把将安确也推进大殿之中。铁链骤变,长枪横亘在前,一戳、一抽,压予再此被打飞出去。
她咬牙切齿道:“原来你这么早就出现了。”
长枪变软,祝安甩开铁链抽向压予。压予如今这般孱弱,若能早早杀了,也能免得祂再生祸事。
铁链在空中舞成一座囚牢,压予困在其中,逃不开每一次鞭打。
身后有模糊的喊声,祝安听不清楚。
“阿安,停下。”安确也的声音清晰了。
枪尖贯穿灵力团中央,将它钉死在大殿门口。祝安眼圈通红,看向安确也。
枪尖之下,灵力团丝丝缕缕散去,又在不远处恢复成原本模样。
站在大殿之外的安确也说道:“压予毫发无伤,我们得想别的办法。”
压予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像是一条随时会从阴湿角落里窜出来的毒蛇。
几人抬头看去。
压予声音奇奇怪怪,时而尖锐,时而癫狂。祂盯着安确也,道:“祝瑶,我是来帮你的。你满门遭灾,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祝安眉头下压,眼睛微眯,缓缓放下手中长枪。上一世是江鹤清所为,这一世或许有变?
不知何时苏醒的关山月跳出来怒喷道:“少在这里贼喊捉贼,不是你又会是谁?”
“你是个什么东西?”
祝安一枪撞开袭向关山月的灵力,护在她身前。她问道:“阿月,你为何咬定是压予害我宗门至此?”
关山月道:“祂一心图谋开山斧。预言书中写到,一年之后,祂会控制江鹤清,杀上闻天宗,威胁祝掌门交出开山斧。虽然不知为何提前了,但除了祂,谁会害闻天宗至此?”
预言书中的内容,怕就是自己上一世的经历。自己如今才真正明白宗门之祸是谁带来的。
祝安眼神发狠,正欲再度上前,却被安确也拉住。
“放手!”祝安咬牙切齿。
关山月道:“祝安,你怎么也变得冲动了?压予没那么简单,祂是死而复生的上古神,你这样伤不了祂。祂如今这般孱弱,被你压着打,怕是祝掌门费尽修为才将祂消耗至此,你若冲动,只会辜负祝掌门的牺牲。”
安确也道:“别总这么畏手畏脚,我们就是顾虑太多才没能赶在宗门遭难之前回来!”
说完,她起手掐诀攻向压予。祝安也飞了出去,长枪直冲压予而去。
污浊的灵力散开,从祝安周身掠过,径直冲向安确也。
安确也被冲击得连连后退,带着试图钻进自己身躯的压予,一同跌进大殿之中。
陶醉立刻扑向大殿,被拦在殿外。他大喊道:“确也!”
祝安与关山月也立刻上前,试图撞开灵力墙,毫无作用。
压予一进殿内,就弃安确也而去,直奔祝掌门,或者说直奔大殿中央的图腾。
祂声音癫狂道:“老东西,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一群凡人,本该见我都不配!”
压予冲入图腾之中,殿内顿时电光频闪,滋滋啦啦声不绝于耳。
祂仓皇从图腾中逃出,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哪里有半点神明的模样。
安确也嘲笑道:“你又算什么?如今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连天上都回不去,还当自己是受人敬仰的神明吗?”
如果压予此时有个动物样,祂一定狠狠地呲着牙。
红黑相间的灵力团愈发混乱,倏忽间再度冲进安确也身体。
安确也躲闪不及,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她奋力试图将压予拽出,身边甚至出现一大片混乱的、模糊不清的残影。她的身体前弓,似乎拉展到极致。
手中的残影骤然消失,失去着力点,安确也猛地转出一圈、摔倒在地。
等“她”再度起身时,眼神中已满是冷漠与傲慢。
“她”嘴角微勾,缓缓踱步到祝掌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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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一眼殿外焦急如焚的几人,发出一声嗤笑。
祝掌门设下的结界被拍的咚咚作响,压予只当有人为祂即将获得的成功伴奏。
“她”伸手,探向大殿上的图腾,手掌融进地板之中,压予抑制不住地笑出声。
指尖触碰到开山斧的一角,身上的灵力开始向图腾中涌去。
安确也想要将手抽离,却敌不过压予的控制。
原来取开山斧不需要获得封都秘境中的传承,只需要雄厚的灵力。
可她如今没有。
再这样下去,灵力枯竭之后,她的神魂就会搭进去。
不可以!
想起博物志中有关上古神兵的记载,里面有“借影”一说。
安确也心念一动,拼上每一分自己能使出的力气,连额间的青筋都暴起,她猛然从大殿图腾之中抽出一把斧头。那斧头晶莹透亮,有显而易见的灵力流转,是开山斧的虚影。
她反手一抓,从身后再次扯出混乱的残影。借开山斧的力量,残影被生生扯出,狠狠摔向一旁。下一瞬,安确也便握紧手中的开山斧向压予砍去。斧子与压予同时消失不见。
安确也跌坐在地,双目失神,只觉得大脑还在“嗡嗡”发疼。
“瑶儿?”
身后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
安确也回头。
是一道幻影,与祝掌门形貌相同。他看见祝瑶的面庞,眉头舒展,眼神温和,柔声道:“瑶儿。”
安确也眼神看向殿外,祝安趴在墙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祝掌门地幻影,眼圈泛红。她敬慕、她不舍、她自责,她也只能控制不住地喃喃道一声“师傅”。这已经不是她的师傅了。
祝掌门的视线顺着安确也而去,看到殿外那个眼神复杂的陌生女孩,眉头微微蹙起。他想擦掉那个小姑娘的眼泪,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他想再收一个徒弟,可是没有机会了。
安确也久久没有应声。
祝掌门看看她,又看看门外那个陌生姑娘,疑惑道:“你……你是瑶儿吗?”
安确也起身,走到大殿门口,与祝安一门之隔。她看着面露疑惑的祝掌门,想起祝安“不要露馅”的嘱托,最终,祝掌门语气中的迟疑让她下定决心,答道:“不是。”
祝安不可置信地看向安确也,心绪混乱。
“那瑶儿……”祝掌门再次看向那个陌生姑娘,他小心翼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祝安低垂着头,不敢看祝掌门的眼睛,气若蚊声道:“祝安。”
祝掌门嘴角微动,不知是欲笑还是欲哭。
他后退一步,同时看向这两个姑娘,道:“瑶儿,这一趟下山发生了何事?你骤然变成这样,是吃了多大的苦头?”
祝安眼中含泪,笑着摇头。她取出自己先前买的糕点,拎在手中,展示给祝掌门看,轻声道:“师傅,我给您带了糕点。我一一尝过,特别特别甜,您尝一尝好不好?”
“好。那瑶儿烧给我好不好?烧的时候,要一直想为师,这样才能送到我手里。可不要因为自己贪吃,想偷偷把糕点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