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记录档案[无限]》
1. 记录员初上岗
浓重的灰雾中,一辆锈迹斑斑的破旧校车在雾中缓慢行驶。
“2055年7月16日,下午……”
林沫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信号已经灰了,她按灭屏幕,接着在记录本上写下,“下午1点16分,记录员林沫和研究员辛甘白博士已成功进入“灰雾”。”
车里一片安静,三十个位置坐得满满当当,所有乘客都在睡着,而车已经不知道开了多久。
林沫醒得最早,她坐在校车最后一排,抬头一排排数过去,见第三排的辛甘白歪头靠在车窗上睡得正熟,隔着椅背,只能看到自来卷的头发在一晃一晃。
于是,林沫低头,把记录本前一句划掉,改成“记录员林沫已成功进入“灰雾”,辛博士生死不明。”
这是林沫应聘上这份工作的第一天,作为记录员的守则她已经熟背在心。
日升研究院记录员守则:
记录员的作用在于正确反映灰雾中遭遇的所有情况。
一、准确记录时间、地点,人数,若情况允许,请记录下同行所有人员姓名及具体情况。
二、灰雾中的内容是记录的重点,包括但不仅限于灰雾中的异化建筑,遭遇的异化生物等,尤其是研究员对于灰雾的分析,请记录员务必逐字记录。
三、其他同行人员动态,如人员的死亡、具体死因以及个别重要情况等,也应予以记录。
四、记录要真实,要明确,必须要如实地反映当当时的实况,不允许随意增删内容,记录要求快速,准确,要点不漏,并要求记录员精神集中,边听边记,保持始终如一的态度。
“……十五、十六。”
林沫数了一遍,在记录本上“唰唰”写下,“同行人员男性十六名,女性十四名,驾驶座上没有司机,校车行驶在一条土路上,浓雾下只能看到前方约一米距离。”
“啧。”
头顶忽然传来嫌弃的声音,辛甘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在林沫旁边坐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照你这样,几本记录本都不够你写的,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不用记。”
林沫搞不明白。
她转头,奇怪问:“什么是无关紧要的?什么又是重要的?”
辛甘白双手抱胸,自来卷的刘海微长遮住了眼,他擦去眼角挤出的泪,含糊道:“你就记我,记我说的话,看的东西,做的动作。”
“哦。”
林沫若有所思,抬手就在记录本上写下,“辛博士说其他无关紧要,只要记他。”
“哎,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给我划了重写……”
辛甘白只瞥了一眼本子上的内容,瞬间是头也不困了,人也精神了。
这时,车里大多数人也醒了,车里吵吵嚷嚷起来。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手机没信号,你们的呢?”
“这车要开到哪里?我们不会被绑架了吧!”
“都别吵了!”
突然一个年轻男人大喊一声,他语气恐惧,“都疯了!这车没有司机,你们有谁会开这种车的,要不然咱们都得死!”
车内顿时安静。
“我!”
一个中年男人忙站起来,“我开半挂的,大巴也以前也开过。”
他说着跨进驾驶室,一顿熟练操作下来,车速渐缓。
见有了司机,大家也放松下来。
“我刚刚在日晖商场四楼吃烤肉,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尖叫声,刚想去看看,一睁眼就在这辆车上了。”
“我也是!不过我是在二楼一家店里试衣服,听到了尖叫声,再醒来就在这里。”
“照这么说,大家都是在日晖商场?”刚才的年轻男人总结道:“有谁知道一楼到底出什么事了吗?”
“……我知道。”
一个女生弱弱举手,她脸色不太好,有些没有精神,“今天日晖商场开业,我和朋友刚进门,就看到……看到……”
女生缓了缓道:“商场一楼有一棵很大的招财树,当时有个人从楼上跳下来,刚好挂在招财树上……”
众人惊愕,“有人跳楼了?”
女生摇摇头,“不是一个,是五个,他们挂在树上,血流了一地。
突然,从他们身体里涌出灰色的雾,我很快就失去意识,然后就和大家一样在这里醒过来。”
“五个人跳楼……灰色的雾……”
年轻男人喃喃自语,他低头思索一会儿,忽然神色一凝,难以置信道:“我们……不会已经进灰雾了吧!”
“灰雾!”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我还不想死!”
“灰雾里面到底有什么!你们知道吗?”
“踏马的,那帮研究院的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藏着掖着,从不向大众公开!”
听到有人骂到自己心坎上,林沫也不满地看向辛甘白。
谁知辛甘白翘着二郎腿,坐得老神在在,一脸无所谓,还冲自己抬了抬下巴,“听到没,骂研究院的,这句话得记下来。”
林沫:“……”
“我们会去哪儿?”林沫小声问。
“我们去哪里无所谓,只有外面的人知道这里的情况,那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记录员,你或者我,咱们其中一个要活着走出这里。”
辛甘白没再继续往下说,这次的记录员一看就是个新手,灰雾中凶险莫测,别说是她,整车人能活下两、三个都算是命大。
“记录员守则说,要优先保证研究员的安全,可如果你先死了,我要怎么办?”林沫认真问。
“放心吧,我比你能活,研究院里记录员一抓一大把,研究员可不多。”辛甘白晃着腿,“我可是很少下一线的,只是这次灰雾浓度异常,才进来看看。”
“你知道我们会去哪里?”
辛甘白看着窗外的浓雾,轻声道:“大概吧。”
“吱呀……”
大叔踩了刹车,校车缓缓停下。
“大哥,怎……怎么了?”车里一人探头问司机。
“到了。”
司机僵硬回答,与此同时,车门“嗤”的一声打开。
“到了?到哪儿了?”
“哎,大叔,你先把门关上,万一有东西上来怎么办!”
“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东西!”
有一人惊呼,她指向不远处,翻滚的浓雾间,似乎有几栋建筑若隐若现。
“雾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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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要下去吗?”
众人犹豫不决,之前的年轻男人上前几步问司机,“大哥,你认识这里的路?这里是哪儿?”
坐在驾驶座上的大叔一动不动,目视前方。
“哎,大哥,你怎么了?”
年轻男人拍了拍大叔的肩,谁知,大叔缓缓转头,他的眼睛上翻,两只眼睛几乎只有眼白,脸色青灰,极其可怖。
“鬼……鬼啊!”
年轻男人吓得后退几步,“走啊,快走!这车有问题。”
可能是之前男人的冷静让众人不自觉信服,看他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所有人也跟着纷纷下车。
“……中年男子已经变成怪物。”林沫慢腾腾地起身,边写边跟在后面。
辛甘白忍不住纠正,“是转化为异化生物。”
“异化生物?”
辛甘白双手插兜,他穿了件白色短袖和浅色牛仔裤,虽然人人喊他辛博士,但他看上去年纪不大。
至少,不是林沫想象中头发花白、秃顶,戴着老花眼镜的样子。
辛甘白与林沫擦身而过,从容走到前面,“在灰雾中会出现非人的生物,普遍极具攻击性,记录员,发给你们的“灰雾简介”看完序章了吗?”
说完,也不等林沫反应,径直下了车。
林沫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她左脚差点没收回来,车门便“砰”地关上,油门一轰便开走了。
“那个车会开到哪里?”
“谁知道,可是它开走了,咱们又要怎么回去?”
“看,那几栋楼里好像有灯光!那里会不会有人!”
“别了吧,在这鬼地方亮灯,出现的也不一定是人。”
灰雾中,三十个人聚在一起,一时也不敢往前走。
“你好,我叫丁沂,咱们能一起走吗?”
从旁边走过来一个女生,林沫想起来,她就是在一楼目睹跳楼现场的倒霉蛋。
“好啊。”
林沫低头写完最后几个字,才把记录本合上,“你好,我叫林沫。”
两人结伴多了点安全感,丁沂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我们会死吗?”
”不会的。”林沫想了想道:“你可能会死,但是我有任务,我一定要出去。”
“你……有什么任务?”
“我要把这里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带到外面,这样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辛苦了……”
丁沂语噎,她以为这个女生一直写个不停会是个学生,没想到这么中二。
“呵。”
两个女生不尴不尬地正聊着,前面一个卷发少年忽然笑了一声,像是实在忍不住被逗乐了。
“你有病啊!推我干嘛!”
“我没推你!你是不是没事找事!”
人群中爆发争吵,骚乱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有东西咬我!救我!”
凄厉的求救声淹没在灰雾中,逐渐被拖远,直到消失。
而灰雾四周,不断亮起一点点红光。
“跑!雾里有东西!”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众人尖叫着跑向前,往几栋有灯光的大楼方向冲过去。
2. 记录员要考试
一踏进围墙内,浓雾瞬间消失。
“没……没追过来了。”
“不管了,歇会儿,反正我跑不动了。”
众人瘫坐在地上,喘气声粗得跟风箱似的。
林沫在灰雾里一手拖着丁沂,一手扯着辛甘白,自觉没费多少力,倒是这两个,已经倒在地上,累得快翻白眼了。
林沫见状,提笔欲写。
“慢着!”
辛甘白垂死惊坐起,他一把夺走林沫的笔,抖着腿道:“没收作案工具。”
林沫觉得辛甘白八成是跑傻了,竟然抢走记录员的笔。
记录员最高守则,笔在人在!笔亡人亡!
幸好,林沫多备了好几根笔。
于是,她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根笔,在辛甘白的哀嚎声下写道:“辛博士,体弱肾虚,不足一分钟。”
啊!!!
辛甘白内心呐喊,他无力跪倒在地,要是我曾经造了孽,请直接把我的命取走,不要再让这个妖孽来折磨我了!
林沫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没管独自神伤的辛甘白,只环顾观察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座学校。
左右各两栋四层教学楼,楼体灰白,墙面斑驳掉漆,两栋楼之间有走廊相连,走廊围墙上爬满藤枝,绿得发黑的枝叶将走廊遮得密不透光。
“异化空间03号——朝晖中学,所有档案中仅有两次记录,但无人生还。”
辛甘白的声音像旁白一样在耳边幽幽响起。
林沫愣了一下,见辛甘白一脸严肃,心想他人怪好的,还给我细心解说几句。
辛甘白看了周围一圈,转头见林沫像一只呆头鹅一样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嗒”的一声。
“好看吗?”
“一般吧,有点旧。”林沫为难道。
“那看我吧,我脸上有字。”辛甘白笑眯眯道。
“啊?”林沫凑近一点,“没字啊,你没洗脸?”
辛甘白破功,咬碎后槽牙道:“我脸上没字,你记录本上有字!把我刚才说的那句话记上去!你是要气死我吗!”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林沫“哦”了一声,闷头开始记录。
辛甘白不放心地盯着她写,见她写得还算不错,气才稍微顺了一点。
“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入学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懒懒散散的还有一点学生的样子吗!”
从右边教学楼里走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女人,她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朝众人大吼。
“她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什么考试?咱们还要在这里上学?”
“上屁个学,老子混了几十年了,照样有房有车,上学就是骗你们这群傻子的。”
女人很快走到众人面前,林沫发现她的脸抹得煞白,口红涂得却异常鲜红。
“准考证都拿出来!没准考证的就去校门外等着,什么时候准考证拿来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一听要被赶出去,众人打了个哆嗦,纷纷掏兜的掏兜,翻包的翻包。
“找到了,我的座位是153号。”
“我也找到了,我是6号。”
林沫也找到了准考证,这张卡片大小的纸不知什么时候夹在自己的记录本里,她仔细看了一眼,照片栏一片漆黑,上面只有自己的名字:林沫,以及座位号:96号。
“林沫,你是几号?”丁沂走过来,小声问道。
林沫直接把准考证给她看,丁沂有些失落,她拿出自己的准考证,“我在261号,咱们离得好远啊。”
“嗯。”
林沫点点头。
“有准考证的去找座位,要是开考前十分钟还没入场,这一门考试成绩就作废。”
女人严厉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众人,众人咽了口口水,低头默默地快步走进教学楼。
林沫走进教学楼,只觉得身上一阵阴冷,三楼、四楼是高一的教室,里面座位大多数都满了,只有几个空位。
坐着的考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低头紧攥着笔,有些看着窗外的人,眼神透着不安。
林沫的考场在高一(4)班,刚走进教室,她眼尖地看到辛甘白也坐在里面,就在自己隔壁。
“好巧啊。”林沫客气寒暄道。
辛甘白没理她,头也没抬。
林沫:“……”
“好了,把桌上的书都收起来,不允许出现任何和考试相关的东西。”
一个穿着灰黑条纹polo衫,拿着泡着茶叶的玻璃杯的中年男老师走了进来,他拿着一叠试卷,让排头把试卷一个个传下去。
“叮铃铃。”
“语文考试现在开始。”
林沫扫了一遍试卷,六面三折,实实在在的全是高中语文考试题目,真是两眼一黑,绞尽脑汁硬写。
考试一共考两门,语文、数学。
林沫语文把能背出来的都写上去了,数学抄的辛甘白的,不得不说,这个时候便体现出了队友情。
考完后,所有考生被要求待在座位上不得随意走动,不得交头接耳。
教室里一片安静。
成绩很快出来了,中年男教师拿着成绩单回到教室,一张张把成绩单发到每个人手中。
“咱们学校呢,除了一班是尖子班,其他都是平行班,大家一起努力,一起进步。等到期末考结束,除了前三十名的同学,其他学生一律留级,要重新学,重新考!
所以各位同学,要好好学习,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学习,可千万别被后面的同学赶上了。
很荣幸和各位同学一起度过未来的三年,希望大家在高考都能考出好成绩!
好了,现在回寝室睡觉,晚上10点关门熄灯,明天开始上课。”
“对了,还有一件事。”
临出教室门,他突然神经质地回头,看一圈众人,慢慢咧开嘴笑起来。
“老师再提醒一句,学习只是你们一个人的事情,准考证、成绩单可要收好,在学校只有成绩才是最重要的,谈恋爱、交朋友什么的都可以放放,等以后再说。”
说完,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走廊深处,众人才松了口气。
“高考之后?咱们不会真的要在这里待三年?”
“可能都不止,没听明白吗,只有前三十的人才能离开,其他人会一直被困这里。”
“前三十?呵,我不垫底就不错了,永远读书、考试,还不如把我杀了算了。”
大家陆陆续续出了教室,林沫也站起身,转头看到辛甘白还坐在位子上,转着笔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回寝室了,你住哪儿?”林沫问。
“住你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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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知道我住哪儿?”
“住我下铺。”
林沫:“……”浪费我人生的十秒钟。
辛甘白靠在椅背上,看上去百无聊赖,却还是没有起身的意向。
“辛甘白,还不走吗?”
“再等等。”
走廊外面挤满了人,叽叽喳喳吵成一片,大家一不知道宿舍楼在哪儿,二不知道自己的宿舍号。
“前面的快下去,楼梯口都堵死了。”
“来来来,谁喊的谁先下,谁知道楼下有什么鬼东西。”
一时间,推搡的推搡,吵嚷的吵嚷,乱成一锅粥。
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从楼上传来。
“啊!!!”
林沫转头,只见一个黑影从楼上落下,重重地摔在楼底,发出“砰”的闷响。
人群瞬间哑声,空气中死寂蔓延。
“死……死了!有人死了!”
不知是谁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众人才缓过神来。
“好……好像从楼上掉下来的。”
“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吗?”
有些胆大的探头看向上面,看到楼上走廊围墙上也探着一排脑袋。
众目相对,都读出了彼此眼神中的恐惧。
“这人……怎么摔下来的?”楼下一人弱弱问。
楼上的人狂摇头,“不知道啊,我们刚才都想下楼,可楼梯堵死了,这种时候,谁能顾得上旁边?”
“围墙这么高,肯定不是失足摔的,这人当时站哪儿来着?”
“不知道啊,有人认识他吗?”
问题一抛出来,众人转头看楼下,楼底下躺着的是个瘦小的男人,血糊了一脸,惨不忍睹。
“这谁认得出来……”
“让开,我下去看看。”
一个臂膀腰圆的大哥不耐烦起来,从人群中推开一条路,往楼下走去。
没过一会儿,大哥走到底楼,出现在尸体旁边。
他蹲下来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冲众人摇了摇头,又开始翻那人的衣服,终于找出来两张纸。
“姚伟,有人认识吗?”大哥喊道。
“赵什么?”
“人家说的姚,你耳朵行不行?”
“不认识啊,有认识的吗?”
众人议论纷纷。
“行了,走吧。”
林沫热闹正看到一半,一个没注意,辛甘白人已经走到门口。
“哎,你等等我。”
辛甘白凭借一米八的大高个,在人群间隙中走动自如,林沫怕跟丢了,拉着他的衣摆,差点没让人家被衣领勒死。
“松手,松手。”
好不容易到了楼底,辛甘白拍掉林沫的手,嫌弃地整理衣服。
楼底下空无一人,整个学校似乎只有他们这群活人。
刚才的大哥正在楼底台阶上坐着,回头看见辛甘白两人,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拿了一根递过来。
辛甘白很熟练地接了过来,顺便蹭了人家的打火机。
两人并排坐着,前面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鲜血渐渐发暗、凝固。
一时,谁也没说话。
大哥递了两张纸过来,纸上沾满了鲜血。
“是鬼杀的。”
大哥缓缓吐了口烟,“这人排名270,大概是最后一名。”
3. 记录员要打架
“什么意思?”辛甘白问。
“当时考完了,走廊上挤了很多人,我嫌外面人太多,就在教室等着,看到这个姚伟也没走,一个人坐在位子上,跟犯神经一样自言自语。”
“教室里就你们两个人?”
“我也不乐意和他待在一起,这人一看就不对劲,说什么“考砸了,被点名了,晚上要去老师办公室”之类的话。
然后,这人就出去了,一个人在走廊边上站了很久,突然自己就跳下去。”
“他是自杀?”
“当然不是,是鬼啊。”大哥一拍大腿,“你想啊,谁刚来拿到个破成绩单就自杀的,肯定是鬼上身,那鬼死在这里,是在找替身啊!”
啊,说得好有道理!
林沫躲在两人身后,写得笔尖都快磨出火星子。
辛甘白看不下去了,他伸手缴了林沫的笔,顺便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
“大哥,我们要去找宿舍楼,要一起吗?”
“不了,我劝你们也别走太远,鬼说不定还会杀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多的人下了楼,楼底忽然热闹起来。
辛甘白不在意地笑笑,“走了啊,哥。”
两人远远绕过尸体,往教学楼后面走去,后面灰雾弥漫,只能隐约看到一颗颗大树的轮廓,幽绿的枝叶在雾中交错缠绕,遮天蔽日。
“这后面是个树林。”林沫感叹。
“咔哒。”
林中传来声响,似乎有东西踩断枯枝,又马上躲了起来。
林沫仔细往林子里看,没看到什么人影。
“辛甘白,你说真的有鬼吗?”
她现在瘆得慌,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
“之前不知道,现在八成有一个,前面不就刚死了个人。”
辛甘白向前走了几步,慢慢进入密林。
脚下踩进湿软的落叶堆里,腐臭混着腥味让人作呕。
“嗒。”
一记轻脆的响指在耳边响起。
林沫转头,辛甘白正看着前方,脑后的卷发杂乱地翘着,他右手插兜,左手夹着烟也不抽,一脸轻松,跟逛4A景区似的。
“记录员,开始记吧。”他说。
“在异化生物03—1处建筑——善思楼里找到失踪人员“姚伟”,在拿到末位成绩时坠楼死亡,初步考虑为自杀。”
林沫一边记,一边不忘问:“你认识姚伟?”
““朝晖中学”被研究院列为A级高危,在仅有两次出现的记录中,就有六百多人失踪。
而这次日晖商场失踪的人员有289人,姚伟就是其中一个。”
“可是,不是说三年之后,会有三十个人出去吗?”
“……”
辛甘白不语,他忽然停下脚步,慢慢抬头,轻声道:“但他们最后都会回来。”
林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茂盛的枝杈上,挂满了死状狰狞的尸体,有些甚至已经发黑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这是……”
林沫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
辛甘白只是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在所有回访的记录中,那些坐着校车的人出来后,几乎都难以融入社会。
他们像行尸走肉一样流浪,抛弃原来的亲人,抛弃原来的家,没人知道这些人在灰雾中都经历了什么。
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最后他们都会选择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调查员,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沫一下子被钓成翘嘴,“为什么啊?”
辛甘白神秘一笑,“求我,我就告诉你。”
林沫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写点什么,就被辛甘白一把按住。
“哎,别别别,开玩笑的,你别瞎写,我在研究院可是少年天才、青年才俊,到时候败坏我名声。”
林沫把记录本一合,都懒得说他。
“继续往前走吗?”她问。
“来都来了,过去看看。”
辛甘白把烟捻灭,迈开长腿,淡定向前走。
枝杈上的尸体或被贯穿,仰面朝天,四肢垂下,或年数太久,已经与树枝长在一起,路上不时有几根断手、断脚,落叶下掩埋累累白骨。
“哎呦。”
林沫狠狠掐了辛甘白胳膊一下,疼得辛甘白龇牙咧嘴。
“不是,你能不能好好走路了!”
林沫被吓一激灵,“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好像踩到谁的骨头了。”
真是服了!
现在是谁都能进研究院了吗!作为调查员胆子这么小!
“辛博士,这次的记录员绝对是近十年来最出色的,放心吧!”
回想起这次出发之前,人事科科长李蓉特地提了一句,笑容意味深长。
辛甘白烦躁地捋了捋头发,回头道:“以后有事说事,别老拽我衣服,掐我胳膊。”
“哦。”
林沫低低应了一声,紧紧跟着在辛甘白后面。
没走多久,辛甘白觉得林沫扯了下自己衣袖,一开始他也懒得理,可紧接着,又是衣袖被微微扯动。
“又怎么了,你还有完没完!”
“辛甘白,好像有声音,从……上面传来的。”
林沫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黑绿的枝叶和满树的尸体。
“咔哒。”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枝叶间响起,无风的雾中,整座树林像从坟墓中活了。
“那边,看,那个人动了。”
林沫指着一处,那里挂着一具灰白腐烂的尸体,似乎一点点抬起头。
“砰。”
两人身后传来闷响,像一麻袋的猪肉坠地。
林沫转头,看到一具腐烂得露出肋骨的尸体扭曲地趴在地上,正朝两人一点点爬过来。
“跑!”
辛甘白当机立断大喊。
“砰!砰!砰!”
掉下来的尸体越来越多,几具尸体嘶吼着挡在前路。
辛甘白眼看着已经避无可避,从旁边突然闪过一个黑影,与自己擦身而过,瞬间跃到自己前面。
林……林沫?
只见林沫左手拿着记录本,右手抡起书包,朝着一具尸体用力甩过去,尸体被砸倒在地,紧接着被她一脚踩碎脑袋。
林沫把前面几具尸体踹倒在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干净利落地割下尸体的脑袋。
“辛甘白,你先走。”林沫冷声道。
前面立马被清出一条路,辛甘白也没矫情,拔腿就是跑。
“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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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性两人并没有走多深,辛甘白跑出密林,他撑着腿,靠着墙,眼睛却一直盯着浓雾弥漫的树林深处。
终于,一个黑色人影从林中慢慢走出。
林沫头发微乱,她穿着宽大的黑色短袖和黑色工装长裤,左手拿着记录本,右手拎着一个黑色破书包,看上去有些狼狈。
辛甘白莫名想笑,大概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也大概是这位调查员在关键时刻,总会莫名靠谱起来。
“不能再进去了。”
林沫走近后说:“里面都是尸体,而且这个林子后面也不知道还有多大。”
辛甘白点头,他本意也不过是尽力调查,并不想把命给搭上。
“有受伤吗?”他问。
“没有。”
林沫把书包背好,咬开笔盖,打开记录本埋头开始记录。
辛甘白难得没催,他等在一边,甚至主动开口聊了几句,“你身手很好。”
“还行,以前也没打过架。”
辛甘白回想起林沫的档案,高中选的文科,大学学的是民俗学,履历中规中矩,那张白底一寸照上她头发就乱糟糟的,似乎穿的也是这一件黑色短袖。
“你是k市的?”
“不知道。”
辛甘白愣了一下,“你在哪儿出生的怎么会不知道?”
林沫头也不抬,“那些资料是假的,老刘给我弄的,照片也是在老刘的面馆里拍的。”
假的?
还有人能在研究院的数据库里造假!
辛甘白不知道李蓉知不知情,但能通过人事科重重审核,这个林沫的背景绝对不简单。
他斟酌问道:“你口中的老刘是谁?”
“刘兴旺啊,他开面馆的,我欠他好多钱,一直刷碗也还不清,听说这边待遇好,才来这里干记录员还债。”
“……你欠他多少钱?”
林沫皱眉,苦着一张脸道:“我在面馆住了三年,又白吃白喝了三年,大概欠了好几百万吧。”
几……几百万!
什么面馆三年能卖几百万,肯定是看你傻,逮你一只猪使劲忽悠。
“你被骗了。”辛甘白断定。
“啊?”
林沫张着嘴的样子,看上去更傻了。
辛甘白拿过她的笔,在记录本上写下一行数字,撕下后递给林沫,“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这人从不欠人情,出去后找我,我帮你还债。”
“……你真好,辛甘白。”
“叫辛博士,我是你上司。”
“哦,那我叫林沫,你也别总是记录员的叫我。”
“林沫记录员,我除了是你上司,还即将成为你债主。”
林沫:“……”
等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善思楼前时,姚伟的尸体已经不见,地上只留一滩暗红的血迹。
楼底三三两两聚了十几个人,皆神情恐惧,低声议论着什么。
“林沫。”
丁沂冲着两人打招呼,她身旁还站了几个女生。
“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也……”丁沂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怎么了?”林沫一头雾水。
丁沂叹了口气,“在姚伟跳楼不久后,三楼的厕所里又发现一具尸体,应该也是自杀的。
4. 记录员回宿舍
寂静的校园,薄雾弥漫。
“我没去看,听说那个女生是自己抠下瓷砖碎片,在厕所最里面那间割喉死了。”
丁沂搓了搓胳膊,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周围冷了许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是自杀……
“有人认识死者吗?”辛甘白在后面忽然发问。
丁沂才注意到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似乎总是与林沫结伴出现。
“都不认识。”丁沂摇头,“不过听说她成绩排名268,大家都说是有鬼在杀末班的人。”
“知道还有谁是末班的吗?”
“不知道,大概也不会有人主动说,怕被大家孤立。”
“对了。”丁沂道:“宿舍楼找到了,有些人已经过去了。”
说话间,不断三三两两的人走出教学楼,往廊桥底下拐。
“你呢?不回宿舍吗?晚上十点就要关门了。”林沫问。
“我们还有两个人上厕所去了,等她们回来再一起回宿舍。”
林沫点点头,与几人告别后,便跟着前面的人群往廊桥方向走。
雾似乎越来越大。
林沫有些发愁,她从记录本中翻出夹在里面的成绩单,上面排名112,辛甘白比她还差几分,排名117。
“辛甘白,咱们这个名次不上不下,虽然不会被鬼追杀,但也升不到一班,以后一直留级怎么办?”
“不觉得奇怪吗?”
辛甘白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从来没有人见过鬼,这个鬼又是从哪里来的?”
“嗯……”
林沫难得思考起来,“大概见过鬼的人都死了吧。”
“但话又绕回来了,既然没有第二个人在场,鬼的存在又是怎么被知道的?”
林沫也听得晕了。
这个问题,就像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无解。
雾变得更浓了些,林沫只能勉强看清前面的几个人影,影影绰绰间,一栋破旧的三层宿舍楼立在不远处。
两人走近,一楼大门敞开,玻璃上贴着褪色的“福”字。
一进门,右手边是宿管的房间,此刻半掩着门,时不时有电视的声音从门缝中透出。
再往里是黑漆漆的过道,过道两边宿舍破旧,木门腐朽。
没有一个人敢先进去,一楼过道口或站或坐挤了许多人,有些甚至坐在通向二楼的楼梯台阶上,也不愿离群独处。
所有人都时不时抬头看墙,发霉的白墙上挂着一个钟,分针不急不慢地转动,还差十分钟就到10点。
两人捡了个角落站着,林沫看着钟,“要是到了10点,那些还没到的人会怎么样?”
辛甘白眼神在人群中扫过,似乎在找什么,“学生都已经回到宿舍,至于雾里有什么,你不是也见过吗?”
林沫想起下车后在雾中遇到的袭击,大家慌成一团,其实也并未看清到底是什么。
“哗啦……”
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响起。
宿管半掩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暗红色高领的中年女人,她耷拉着眼,嘴唇很薄,身上散发着似有似无的腐臭味。
女人有些驼背,手里拎着一串钥匙,可能关节不好,一瘸一拐走到门口,吃力地将大门关上,准备落锁。
“阿姨,还没到十点,怎么现在就要锁门?”林沫忍不住开口。
她一直看着门口,丁沂还没来。
中年女人侧头,阴冷地看了林沫一眼,“钟慢了,已经到十点了。”
门外一片灰蒙,只能看到浓重的雾气翻滚。
“等……等等我……”
隐约有人一边跑着一边大喊。
林沫皱眉,她走上前拦住女人的手,“钟上没到十点,你还不能关。”
“砰。”
下一秒,一个人猛得撞在大门上,他的胸口被贯穿了一个血洞,鲜血沾满玻璃。
林沫站得离他极近,几乎能感受到血液飞溅的温热。
“救……救我……”他瞳孔渐渐失焦,嘴里无声说着。
从雾中忽然伸出一只细长干瘪的手,抓住那人的脚踝,将他慢慢拖进雾中。
“咔哒。”
在众人一片惊愕之中,中年女人已经锁上门,她弯腰驼着背,慢腾腾走回房间,“明天早上7点检查卫生,寝室里不能有人。”
说完,便直接关门反锁。
林沫垂头丧气地回来,在辛甘白旁边蹲着,像一只黑色蘑菇。
“你救不了他们。”
辛甘白轻声道:“灰雾的终点,是全人类的灭亡。”
林沫抬头,一时没懂辛甘白这句话的意思。
“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灰雾中的世界一向如此,比如之前的监考老师,也比如这个宿管阿姨,他们似乎生活在这里,做着正常却违和的事。
明天早上7点前离开宿舍楼,但只有门口的墙上有钟。
因此,有些人干脆在门口坐着,实在困了才眯一会儿。
“嗒、嗒……”
辛甘白走进过道,脚步声清晰得像踩在胸口,让人胸闷心慌。
他随手推开一间宿舍门,木门“吱呀”一声,木屑纷纷掉落。
这栋宿舍楼似乎已经很多没人住过了。
五张上下铺铁床将狭小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几个塑料脸盆整齐叠着放在角落,床上还铺着被褥,只是床单上长满了霉菌,散发着许久没人打扫的灰尘味。
辛甘白把门关上,他掀起一张下铺的床垫,在发霉的床板上坐下。
“坐吧,记录员。”
林沫心领神会,打开记录本,在旁边的床上坐下。
“我现在把这一天的事总结一下……”
辛甘白说得很慢,他吐字清晰,甚至在等林沫记完一句后,再接着说下一句。
“……所以,我现在有一个猜测,姚伟或许根本没有死。”
林沫笔尖一顿,“可是,这么多人都看到他从楼上摔下来。”
“摔下来的只是一个男人,他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而我们之所以都认为他是姚伟,只是因为那张准考证。”
辛甘白接着分析,“从拿到准考证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这张准考证上照片一栏全黑,根本没有任何验证身份的作用。
甚至在监考老师发成绩单时,他也只是对照着准考证上的名字,而并没有在意考生是谁。”
“可照你这个说法,为什么有人要杀他,又为什么把准考证塞给他?”
“因为末位,一切都是在出了成绩后才开始的。”
辛甘白沉声道:“所有人都是陆陆续续到的学校,互相谁也不认识,在那个时候调换身份,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我没猜错,真正的姚伟才是凶手,也是最先得到某些消息的人。”
“什么消息?”
辛甘白没回答,他忽然看向林沫,皱眉道:“林沫记录员,你在进来之前,有仔细看过一遍签署的合同?”
林沫脑子空空,也想不起什么合同,“看过,忘了。”
辛甘白叹了口气,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奈,“李蓉有没有跟你提过,“朝晖中学”的时间流速极有可能与外界不同,说不定我们出去,外面已经过了五年、十年。”
“……可能说过,忘了。”林沫实话实说。
“你……”辛甘白语塞,“反正你心里先有个底,我们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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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哦。”林沫想了想,“老刘说我欠他的那些钱不算利息,只要还上就行。”
辛甘白:“……”
李蓉到底是怎么忽悠的,让这傻姑娘不明不白地卖了命,还惦记着那点面钱。
“你的家人呢?”
林沫摇摇头。
“你是孤儿?”
林沫还是摇头,依旧是那一句,“忘了。”
她道:“我醒过来的时候飘在湖里差点淹死,是老刘救了我,还让我在面馆打工。”
辛甘白更加疑惑,这个林沫身世成谜,她口中的老刘救了她,难道只是巧合?
“……你们都听我说,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出去……”
外面一阵喧哗。
两人走出宿舍,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一楼过道口,似乎正大声说着什么。
“我知道让所有人都出去的方法!”他显得挺激动,脸上泛红。
林沫记得他,他是公交车上最先发现没有司机的人,也率先组织大家跑向学校。
“各位,我叫周昊宇,我是这次考试的第一名。”
他说着拿出成绩单,上面排名写着“01”。
散开的人渐渐聚了过来,大家神情疲惫,面无表情。
“大家应该都知道,出去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考到前30名。
可大家要是都考一样的分数,比如,所有人把选择题都选A,那大家就都可以出去了。”
他话说完,众人久久沉默。
有人犹豫发言,“可是这样,成绩会不会作废?”
“是啊,要是分数都一样,万一判定是作弊怎么办?”
“你这个方法都太理想化了,分数一样又不一定能到下个年级,说不定所有人一起留级,这样大家一辈子就都别想出去了。”
一圈发言下来,众人似乎并不支持。
“可是,至少不会有人死了。”
周昊宇此话一出,直接点醒了众人。
“各位可以想想,如果鬼是从末位向前杀,终有一天垫底的人会死完,而你将会成为最后一个。
我当然知道以这个方法救所有人出去的可能性不大,但至少在想出更好的方法前,可以暂缓目前死人的局面。”
周昊宇考了第一,按理说已经在生还的保送名单之中,如此费心费力劝说大家,其实于他自己并无益处。
“……好吧,那我们几个试试。”
“我们也加入。”
“选择题都选A是吗……”
应和的人越来越多,这件事大概已经定下来了。
“走吧。”
辛甘白见没热闹可瞧了,便转身走回宿舍。
“是个好办法!大家同心协力,说不定就能出去了!”林沫心情也放松下来。
“呵。”
辛甘白嗤笑一声,他在一张发霉的床板上躺下,双手垫在脑后,闭目养神道:“这件事做不成的。”
“为什么?”林沫皱眉,“这样做最好的结果是所有人都能出去,最差的也不过是留级,但至少不用死人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辛甘白慢悠悠道:“周昊宇估计还是个大学生,抱着一腔热血自我牺牲,可也不是人人都想做英雄的。
那些第二名,第三名呢?
他们在尖子班,本就不会被鬼追杀,不出意外,三年之后就能离开,现在却要被一群人拖后腿,无止尽地一起困在这里,换你你能乐意?”
林沫若有所思地摇头,“肯定不乐意。”
“所以啊,他这事是成不了的。”
辛甘白打了个哈欠,他翻了个身,含糊道:“我先睡一觉,等后半夜了换我值夜。”
5. 记录员不喝汤
灰雾里的世界没有黑夜。
这里永远都是大雾笼罩,只能隐约看到天边低低挂着一个光点,像是即将坠下的死去的太阳。
辛甘白睡得并不安稳,霉菌像长进鼻腔了里,霉味一直不散。
“吱呀。”
门被悄悄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辛甘白睁开眼,转头看到林沫正坐在另一张床边,一边在记录本上写着,左手还拿了个苹果。
“你醒了。”林沫咬了口苹果问好。
辛甘白坐起来,他极浅的睡眠让他有些头疼。
他撑着额头,四周满目灰白,只有这个苹果红艳艳地在眼前晃。
“你哪儿来的苹果?”
林沫嘴里还不及咽下去,含糊道:“宿管阿姨给我的,她那里还有香蕉、西瓜,好多水果都随便拿。”
她打了个饱嗝,“哦,对了,你不要喝那锅汤,那里面煮的都是人肉。”
人肉……
在这种鬼地方,听到它出现在锅里,好像也并不意外。
辛甘白伸手,不客气道:“分我半个。”
“哦,给。”
林沫也不护食,她把苹果掰成两半,顺手递了一半过去。
辛甘白吃了口苹果,慢慢缓了过来,“现在几点了?”
“6点半,刚才阿姨把门开了,我就来叫你起床。”
“嗯。”
辛甘白点头,他这一口嚼得很慢,直到苹果的清甜完全在嘴里扩散,才一点点咽下去。
“我睡过头了,你应该把我叫起来。”
林沫倒不在意,她睡得很少,有时候甚至会送一晚上外卖。
“晚上有出什么事吗?”辛甘白问。
“没出什么事,大家现在都在外面吃饭。”
辛甘白打了个哈欠,他下床抻了下腰,最后还是没精打采地挠挠头,“走吧,看看还剩点什么。”
等两人到了一楼过道口,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出了门,墙上的时钟指向6点45分,之前宿管说钟慢了,大家也不敢再多待。
宿管房间的门此刻大开,锅里浓稠的白汤正“咕嘟嘟”翻腾冒泡,旁边小木桌上摆满了水果,鲜亮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宿管阿姨正拿着小毛刷收拾床单,她床头塞了一本书,只看到红色的封面。
“阿姨,有空吗?想向您打听个事。”辛甘白剥了根香蕉,懒懒地靠着门框。
宿管阿姨一瘸一拐地把刷子挂在墙上,坐在煤炉旁搅动那锅白汤。
见她不理自己,辛甘白也不尴尬,厚着脸皮继续问:“阿姨,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都去哪儿了?昨晚怎么没见他们回宿舍?”
“呵。”
宿管阿姨头也不抬,她搅着汤,看着奶白的浓汤眼神痴迷且贪婪,“就剩这一点了,还好,还好你们来了。”
“我们?我们这么多人,一口锅也煮不下啊。”
辛甘白咬了口香蕉,顺手把床头的书抽了出来,“嗯?救世经?”
书的封面红底白字写了三个大字“救世经”,下面是一只金鸡啼晓,旁边有几行白字——明圣复临,引汝永生,荣耀终归明光圣人。
“你干什么!”
宿管阿姨猛得抬头,她尖叫着冲过来,一把抽走经书。
下一秒,拿起锅里的汤勺就要砸过来。
“小心。”
林沫把辛甘白拽到身后,险险躲过热汤。
“砰。”
汤勺砸在门上,在木门上砸了个大坑,木屑飞溅。
一瞬间,过道口的人都后退了一圈。
那哪里是汤勺!明明是一把手掌宽的长刀,刀刃锋利,削木如泥。
“不听话……乱翻东西……”
宿管阿姨佝偻着身子,她拔出插在木门里的剔骨刀,浑浊的灰白双眼死死盯着辛甘白。
“……吃了你……”
她的嘴角渐渐扯开,咧得越来越大,满嘴的尖牙挂着肉渣,腐臭之气蔓延。
“吼。”
宿舍阿姨直直冲了过来,挥着剔骨刀用力砍下,林沫手持折叠小刀,抬臂挡住。
“快走!”她喊道。
刀刃擦着林沫的耳朵生生停下,兵刃相撞震得她虎口一麻。
林沫咬牙坚持,余光见所有人都已经逃出,便也不再纠缠。她借力侧身躲开,抬脚一踹,将中年女人踹飞撞到墙上,发出一阵闷响。
于是,毫不迟疑地转身便跑。
刚一出门,就见辛甘白站在门口,正紧张地冲自己大喊:“林沫,趴下!”
来不及思考,林沫弯腰,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狼狈滚下台阶。
而在她身后,一柄剔骨刀飞出插在地上,刀身还在微微摇晃。
林沫坐在地上发懵,她看着大门里面,中年女人站在在门旁的阴影处,正怨毒得盯着自己。
“你没事吧?”
辛甘白走到她身旁站定,他看着昏暗的楼里,眼神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林沫抬头,她想不明白,辛甘白为什么要招惹那个女人?
他既没有自己的身手,跑得还慢,刚才要不是自己,他必死无疑。
怪不得李蓉要特别交代,“研究员这帮人就是脑子比手快,以后还得辛苦你给他烂摊子了。”
“没事。”
林沫默默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甚至连口袋里的桃子都没磕到。
“走吧,该上课了。”
随着时钟指向七点,学校的雾一点点散去。
入目所及皆是血迹,四处还散落着不知名的血肉、碎骨,脚下一片粘腻,宛如踏入地狱。
辛甘白双手插兜,走得依旧轻松,他回头,看到林沫正拿着桃子在衣服上蹭了蹭,也不嫌弃地带皮啃了一口。
“好吃吗?”他忽然有些好奇。
“好吃啊。”林沫回道。
他伸手,“分我一半尝尝。”
林沫为难,最后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几颗枣,递了过去,“桃子掰不开,你饿了吃点枣好了。”
脆枣很甜,核小肉多。
“林沫,你帮我办件事去。”辛甘白吃着脆枣,一边琢磨一边说道。
“什么事?”
“帮我找点东西。”
经过昨晚一事,大家也不再乱走,早早地去教学楼等着,生怕错过什么。
林沫叼着桃子,一路走走停停,在路边的尸体上摸索什么。
“要我帮忙吗?”身旁传来一个男声。
林沫抬头,是那位榜首周昊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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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把啃了一半的桃子递过去,“帮我拿一下。”
周昊宇笑了笑,也不嫌弃地接了过来。
“你在找什么?你认识这个人?”
林沫摸了半天,终于在尸体牛仔裤的小口袋里找到两张纸,她展开纸,上面沾了点血迹,但并不影响辨认。
看完后,她把纸折好,随意塞进裤子口袋里。
周昊宇见她口袋鼓鼓囊囊的,应该已经找了不少准考证。
“你来过灰雾吗?”他问。
“没有。”
林沫有点烦他,像苍蝇似的吵个不停,赶又赶不走。
周昊宇似乎察觉到林沫的不耐,他忽然递过来两张纸,是自己的准考证以及成绩单。
“我们合作吧,如果这是你要的东西,现在给你用来表示我的诚意。”
林沫看也没看,“我只要死人的。”
周昊宇皱眉,他没弄明白林沫在干什么,但她似乎有了个计划。
“在昨天考试时,我曾看到对面的教学楼上有学生走过,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帮我,一起去对面的教学楼看看。”
“不去。”
林沫想也不想便拒绝,她管一个辛甘白就够麻烦的了,不想再多揽活。
但又转念一想,改口道:“你去问辛甘白,他去我就去。”
“辛甘白?”
林沫起身,她满手的血,准备找地方洗手,“就是穿白衣服,头发又卷又乱的那个,我带你去找他。”
等两人走到教学楼底下,辛甘白坐在台阶上,和昨天的大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林沫朝那边抬了抬下巴,“就是那个人,我要去厕所,你别再跟着我了。”
她满手的血,看到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
厕所这边没人,一道长长的血痕从门口拖到墙边,角落堆了几块沾着残肉的骨头。
林沫走过去,她在尸骨前站了一会儿,捡起一个浸在血泊中的银镯子,上面挂着的银色流苏微晃。
她走进厕所,踩过满地的血肉,走过鲜血喷溅的天花板,拧开洗手台的水龙头,等了一会儿,干净清澈的水缓缓流出。
等林沫洗完手,磨磨唧唧走到教学楼底楼,就看到辛甘白和周昊宇正聊着,两人神色淡淡,看上去像是没聊到一块。
“……我劝你不要再留在这里,灰雾不是你的侦探游戏。”
“林沫,你把她借给我一次,高三那边绝对有线索。”
“林沫只是我的下属,不是我的附属品,你可以直接去问她,不必寻求我的意见。”
“可……”
周昊宇刚开口,看到林沫走了过来,湿漉漉的手往衣服上一蹭,朝自己手一伸。
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个桃子。”
林沫拿回桃子啃了一口,看了看辛甘白,又看了看周昊宇。
“要去高三吗?”林沫问。
辛甘白笑了笑,“去啊,来都来了。”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骤然乍响,众人一惊,紧张地看向四周,顿时一片安静。
“都还站着干什么!”
教导主任从二楼指着所有人大骂,“考试还这么懒懒散散,都别考了,给我通通留级!”
6. 记录员年级第一
“不是,怎么又要考试!”
“考完之后那不是又要死人……”
“对了,这次所有人都选A,大家都别忘了!”
这次考场的顺序被打乱,大家陆陆续续找到座位,辛甘白在高一(1)班,林沫在四班,两人擦肩而过时,辛甘白忽然低声道:“什么都不要写。”
“啊?”
林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回头,辛甘白已经走进考场。
什么都不写……
林沫坐在座位上,反复琢磨这句话。
交白卷?
那这样的话,我不就是末位,难道自己这几天哪里得罪他了?
“大家不要紧张,就是一场普通的摸底考试,认认真真考就行了。”
这次的监考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教师,戴着老花眼镜,说话还有点口音。
试卷一张张传下来,语文试卷整齐的印刷体看得人头疼。
林沫昨晚没睡,她打了个哈欠,干脆趴在桌上补觉。
“叮铃铃。”
林沫半梦半醒地抬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有些同学很自觉啊,下课了就睡醒了,也不耽误出去玩的时间。”
老教师就是老教师,说话很有水平,至少林沫听不出是在骂自己。
一摞试卷被收走,可是,这次等了许久也没出来成绩单。
过了好一会儿,老教师戴着老花镜过来,他把试卷重重扔在桌上,“到底是谁交白卷了,现在给我站起来!”
林沫左看看右看看,她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举起手,“老师,是我。”
老教师带着怒气走了过来,他戴着老花眼镜,仔细看了眼桌上的准考证。
“林沫!”
“交白卷!名字都不写!你老师就这么教你的!上学就是为睡觉来了!”
林沫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自己去走廊看看,两张白卷贴在宣传栏上,这么多同学看着丢不丢人啊!现在去把名字写上了再拿回来!”
老教师重重敲了敲桌子,气得手都在抖。
“哦。”
林沫挠挠头,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磨磨蹭蹭走出教室。
开水间外的走廊上围满了人,似乎是在低声议论这次考试。
林沫挤进人群,看到宣传栏贴了四张未署名的试卷——两张白卷,以及两张几乎满分的试卷。
“谁啊这么猛,敢交白卷,活够了想找死啊!”
“另外两张又是谁的?考这么好,肯定是这次的第一名了,周昊宇,你忘写名字了?“
“不是我的。”
周昊宇沉思片刻,“而且,这也不一定是第一名。”
“不可能,数学满分,语文就扣了两分,你考得比他还牛?”
“我的分数自然没有他高,但是,如果一张数学满分卷和一张语文白卷组合,那这两个人就都不是末位。”
经过周昊宇这么一分析,林沫才恍然大悟,辛甘白同志用心良苦,这是要和自己共艰苦,同进退啊!
林沫正心下感动,辛甘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他双手抱胸,一脸饶有兴趣的看戏表情。
他嫌弃地看了林沫一眼,“别跟我说你懂了。”
“我……”
“别听周昊宇的瞎话。”
“你……”
“别说话。”
林沫:“……”
林沫一句话没说,全被辛甘白怼了回去。
“没写名字的同学上来,把试卷领回去。”教导主任站在宣传栏下,板着一张脸,活像要吃人。
“我。”
辛甘白举手,在人群中挤到最前面,没心没肺笑道:“我一紧张忘写名字了,老师,不好意思。”
大概是知道辛甘白考了年级第一,教导主任嘴角抽搐几下,最后还是没骂出声。
辛甘白在宣传栏下看了一圈,突然,伸手撕下那两张空白卷,“哗啦”一声,听得人心一惊。
“卧艹,他疯了吧!”
“他还敢把白卷认下来!”
“不对啊,不是说所有人都选A吗?这怎么还有人考了满分?”
“傻啊你,你不会真全选A了?”
辛甘白借了根笔,顶着教导主任刀子一样的目光,寥寥几笔写下名字。
“……姚伟?”
“他不是第一天……就没了吗?”
“对啊,他用这个名字干什么?”
考生在身后议论纷纷,教导主任的脸也越来越黑。
“姚伟?你是姚伟?”她尖着声音道。
辛甘白耸肩,他看向围观的考生,“不然呢,还有哪位同学交了白卷吗?”
众人纷纷摇头。
“你看。”
辛甘白笑得欠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沾血的准考证,“老师,要检查一下吗?”
“扰乱学校纪律,戏弄老师,你以为你们这点小聪明我们不知道!”
教导主任气得全身在抖,煞白的粉底都遮不住她青灰的皮肤。
“啊,的确是一点小聪明。”
辛甘白慢条斯理地收回准考证,表情冷淡下来,“不过,我们还能出去,老师你又会在这儿继续被困多久?”
“叮铃铃……”
放学铃响,众人出了教室。
多亏了辛甘白,林沫这一下也成了名人,白捡的年级第一,论谁都会觉得是走了狗屎运。
两人下楼时,周昊宇正在楼底下和众人交谈,他眉目紧锁,不时陷入沉思。
“林沫。”
他冲两人打了个招呼,随即告别旁人,脸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周大才子?脸色这么臭?”
辛甘白在众人面前露了回脸,此番大胜而归,不由得瑟起来。
周昊宇没理他,只对着林沫道:“你要去哪儿?”
“对面高三。”
林沫没空说话,她在记录本上涂涂改改,关于这次考试的事,写了半天也没写明白。
“辛甘白博士在深思熟虑下交了白卷……”
辛甘白“啧”了一声,“不是,你这话写得是没错,但就是怎么读怎么不对劲,你再改改。”
“……哦。”
于是,林沫又把上一句话划掉,一整页纸像狗皮膏药一样涂黑成一块块,有用的话也没几句。
周昊宇看着两人,也算是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这两人一开始就认识,说不定还是结伴进的灰雾。
“你到底卖的什么关子?”他不解,皱眉问:“末位会被鬼追杀,难不成你还有办法?”
“呵。”
辛甘白嗤笑,“你连这都想不明白,也怪不得出的什么馊主意,没一个人愿意听。”
“你!!”
辛甘白何许人也,脑子比手快,嘴比脑子快,除了林沫的超绝钝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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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能被他一张嘴气死。
“看,楼上。”
林沫两耳不闻闲事,她走在最前面,忽然停下指着四楼道:“刚才那里有人。”
辛甘白抬头,走廊上没见一个身影。
薄雾渐渐升起,周围开始变冷。
“走吧,先进去看看。”
辛甘白收起玩笑的心,三人安静走进楼里。
“嗒……嗒……”
脚步声在走廊回荡。
与善思楼不同,这边的教室似乎更加破旧,木制的桌椅腐朽倒塌,墙上挂着毛笔写的名人名言,已经泛黄发霉。
教室里桌椅横七竖八倒着,上面落满灰尘,像是已经废弃许久。
三人转了一圈,周昊宇纳闷,“这楼没有楼梯?”
“时间还没到。”
辛甘白在楼底的台阶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成绩单,上面排名—238号。
而在排名下面,出现了一行血红的字——明光圣人,普渡济世,以血祭祀,引汝永生。
“救世经”中也提到了荣耀终归明光圣人……
又是明光圣人?
它到底是谁?又和这片灰雾有什么关系?
辛甘白翻看这张准考证,除了多了这行字外再无异常。
“要换吗?”
林沫在旁边坐下,手里拿了几颗枣。
辛甘白笑了笑,他收起准考证,“怎么?怕我会死?”
林沫想了想,认真道:“嗯,不想你死。”
她托着下巴,看着对面渐渐被浓雾吞噬的教学楼,“你那么聪明,应该活着出去,把这里的事告诉所有人。”
辛甘白感慨地叹了口气,“聪明人有很多,可我出现在这儿,就说明我也不是个聪明人。”
“……够了啊,说你们中二,你们还演上了。”
周昊宇无视这一场旁若无人的谈心,提醒道:“雾已经很大了,咱们是不是该在十点前回宿舍了?”
“说的也是。”
辛甘白漫不经心地撕掉“姚伟”的准考证,随手一扔,碎纸洒落脚边。
“你疯了!毁坏灰雾里的东西,说不定下一秒你就会暴毙!”周昊宇道。
“那你看我死了没?”
辛甘白掏掏耳朵,拿出一叠准考证递给周昊宇,“让所有人出去的方法你应该也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们留在这里还有事。”
“你们不走了?”
“不走了。”
“那我也不走。”
周昊宇往台阶上一坐,一副死磕到底的样子。
辛甘白“啧”了一声,有种遇到熊孩子的无力感,“行了,拿着吧,你应该也知道了让所有人脱身的方法,去告诉其他人,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算了,回就回,我还没那么傻,把命搭在这里。”
周昊宇还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辛甘白低下毛茸茸的头,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哎。”
他拿过准考证,临走前小声道:“别死了,我可不想给你们收尸。”
“放心吧,我可没这么容易就死在这里。”辛甘白靠在台阶上,吊儿郎当地摆摆手。
雾越来越大,直到对面的教学楼完全隐入浓雾。
林沫吃着甜枣,忽然手一顿,她侧耳细听,猛得起身拽着辛甘白的衣领,把他拖到柱子后藏起来。
“嘘。”她小声说:“有人过来了。”
7. 记录员会爬树
“嗒……嗒……”
缓慢而杂乱的脚步声从雾中传来。
渐渐的,无数黑影在雾中影影绰绰。
它们姿势怪异,四肢扭曲地在雾中游荡,远处不时传来人的惨叫。
很快,一个黑影朝这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灰雾翻涌,随着它走近,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越来越浓。
“嗒……嗒……”
一串血脚印踏上台阶。
一个全身血肉模糊的怪物从雾中出来,它全身滴血,肠子从腹腔流出,拖到地上,活像个被剥了皮的血人。
“……我的……”
它低头走得很慢,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林沫两人慢慢后退,绕着柱子躲开它的视线。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宿舍?”周昊宇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林沫转头,看到周昊宇一张大脸突然出现,他靠得极近,下巴几乎搁在自己肩上。
“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周昊宇轻声说着,他脸色煞白,嘴唇血红。
辛甘白越看这张脸越瘆人,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全身一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己紧跟在林沫身后,这个周昊宇是怎么出现在两人中间的?
他一点点往下看,发现周昊宇的头竟是飘在空中,细长的脖子一直向上延伸到天花板,而那里有一只人形的六足怪物远远趴在角落。
几乎下一秒,林沫挥着小刀,在那张煞白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啊!!”
尖锐的长啸刺耳。
林沫还来不及看清楚那是只什么生物,周围游荡的血人忽然停下,它们僵硬转过头,吼叫着朝两人直冲过来。
“跑!”
林沫当机立断,半拉半拖着辛甘白,往教学楼里面跑。
“不……不行了,跑不动了!”
辛甘白跑得快断气了,指着右边道:“连廊……上二楼。”
林沫急拐了个弯,翻过围墙,甩开身后的血人跑出教学楼。
“会爬树吗?”她忽然大声问。
“……不会!”
辛甘白话音未落,只觉脖子一紧。
林沫沉气,扎了个马步后拎着辛甘白衣领,用力扔向二楼连廊。
“啊!!!”
不知扯断多少藤蔓,枯叶大把往下掉,辛甘白在慌乱中抓住一根粗大的枯藤,勉强挂在二楼连廊外。
“……”
尖叫声戛然而止。
辛甘白闭上嘴,拽着枯藤的手指节泛白,他不敢往下看,脚下血人像丧尸一样聚集、嘶吼。
一旁林沫撂倒几个血人,她收起匕首,抓着枯藤三两下便爬上二楼,再一探身,伸手将辛甘白拉了上来。
“……呼……呼……”
辛甘白双腿发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林沫仍在观察楼底的动静,无数血人嘶吼着抓着枯藤想爬上来,而有一些摇摇晃晃地离开,朝着善思楼的方向走去。
“快走。”
林沫皱眉,“它们有智商,马上就能找到上楼的路。“
连廊的尽头两边各有一扇铁门,铁门厚重,上面镂空花纹锈迹斑斑,似乎很久没人开过。
林沫掏出折叠小刀,从刀柄的另一头掰出一根挖耳勺,她半蹲着捣鼓一阵,只听“咔”的一声,铁门缓缓打开。
“你这哪儿学的手艺?”
又是打架,又是撬锁,这姑娘以前该不会是混哪片街区,被李蓉给招安的吧!
“老刘教的,他还会修电瓶车。”
林沫推开铁门,踏进“启智楼”的走廊,“辛甘白,对于今晚你有头绪吗?如果一直被这么追杀,我们可能都会死。”
辛甘白捋了捋头发,抖掉沾着的枯叶,“本来就没什么计划,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对了,林沫,你真的了解“灰雾”吗?”他侧头问。
林沫摇头。
“就不该指望你有好好看过简介。”
走廊深处晦暗不明,脚步声在周围轻轻回响。
辛甘白边走边解释道:“灰雾,顾名思义,其实在灰雾中出现的才是它真实的世界。
随着灰雾浓度一点点升高,这个世界才会一点点显现原貌,而我们之前白天遭遇的,不过是海平面上的冰山一角。
它大概可分为三层。
按以往收集到的数据统计,当灰雾浓度为10%时,即会与真实世界产生空间融合。
当灰雾浓度为50%时,会出现让人难以理解的反科学现象,如诡异的怪物、极端的天象……
一旦当灰雾浓度为100%,人们将见到灰雾世界的真相,但也会被剥夺理智,成为灰雾中游荡的怪物之一。
这是研究院结合近几十年来的分析结果,而你和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挖掘灰雾的真相,也是人类对于灰雾世界的反击。”
林沫听完,过了好一阵子才理解过来,“所以,灰雾的真相比你自己的命都重要?”
辛甘白看着前方,纠正道:“林沫记录员,是人类的未来比我们的命都重要得多。”
“当然,我也不会死在这里,我可是百年难遇一个的天才,我的脑子胜过一切武器。”
辛甘白双手插兜,表情得意且自负。
林沫撇撇嘴,没说话。
她觉得辛甘白那么聪明的脑子,大概也经不起自己一拳。
与此同时,剩余的一百多名幸存者聚在一楼过道口,周昊宇站在人群中心,耐心解释之后的计划。
“……这能让我们都活下来?”其中一人问。
“不是让所有人活下来,这个方法,仅仅是让末班的人活下来。”
周昊宇道:“其实目前的困境只有一个,就是不断会有末班的人死亡,而每一次新的考试,就每天都会有新的末位。
但只要末位不死,我们所有人逃出灰雾,就只是时间问题。”
“那到底要怎么做?”
“只要出现一个不存在的末班,再多出三十人。”
话音一落,众人议论纷纷,“我们所有人都在这儿了,那还有什么多出的三十个人,难不成是鬼啊!”
“就是鬼!”
周昊宇神秘一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准考证,“今天白天那张白卷已经证明,只要有人持有准考证,无论这张准考证上的人是死是活,考试一律承认。
由此可得,末班的人可以手持两张准考证。”
“可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垫底!”
“不一样。”
周昊宇道:“末班的人可以挑一门擅长的考,而另一门弃考,弃考的那一门署上另一张准考证的名字,然后交白卷。
那样,就能多出三十个分数为0分的不存在的人。”
“可之后多出来的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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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证怎么办?”
“扔了,或者塞路边哪具尸体里面,随你们高兴。”
周昊宇起身,他拍拍裤子上的灰道:“我就在109室,需要准考证的来找我。”
雾越来越大,铅灰色的天阴沉得发黑。
“啪嗒”一声,走廊天花板的灯闪烁几下,忽然亮了。
林沫抬头,灯光灰黄,将翻滚的浓雾染上一层暖光。
“这里哪来的电?”她好奇问。
辛甘白倒不意外,见怪不怪道:“夜自习开灯,不是也很正常?”
“吱呀……”
他推开一扇教室木门,门慢慢打开,凉风涌入,吹得书页、试卷乱飞。
一张试卷落在林沫脚边,她捡起来,试卷字迹清秀,是一个女生的字迹。
试卷署名写着李瑶,打分98分。
李瑶的座位在第一排,原本腐朽、断裂的课桌恢复如新,桌上摆了两摞厚厚的书。
“之前这些教室里有书吗?”林沫随意翻开一本,上面记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辛甘白环顾了一圈教室,轻声道:“估计是受灰雾影响,出现了这所学校曾经的样子。”
他指了指黑板,在右上角用红色粉笔写着——离高考倒计时:100天。
“哗……”
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林沫闻声转头,一阵凉风灌进教室,吹起试卷纷纷扬扬落下。
悄无声息间,这间教室突然坐满了人,学生们穿着校服,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
凉风吹动书页,发黄的窗帘翻卷。
两人站在原地,一时不敢乱动。
“吱呀……”
门在这时被风吹开。
辛甘白使了个眼色,两人蹑手蹑脚走出教室,顺带轻手关上了门。
天花板的灯闪烁几下,一盏一盏向走廊深处亮起。
浓雾中,原本黑漆漆的走廊昏黄一片。
两人站在走廊,抬头看去,就见整层楼的教室此刻灯光亮起,摆得整齐的桌椅上坐满了学生。
这就是……灰雾第二层?
“哐!哐哐!”
远处巨大的撞击声越来越响,连廊那头的铁门前站了不少血人,它们抓挠、推撞着铁门,不断嘶吼。
林沫看向辛甘白,两人此刻已经没有退路。
“往前走看看,或许这些教室也是灰雾真相的一部分。”
辛甘白看了眼摇摇欲坠的铁门,淡淡移开目光。
这些教室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课桌,一样的名人名言,一样的安静坐着的诡异学生,以及门口一模一样的摇摇欲坠的班牌。
唯一不同的是,每经过一间教室,就能看到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减少一天。
“又是高三(15)班。”林沫皱眉,“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这条走廊有那么长?”
辛甘白似乎早有察觉,他看着远处弥漫的浓雾,这条走廊像是没有尽头。
他看了眼旁边教室黑板上的倒计时——还剩90天。
“这一路上没有看到任何楼梯。”他道:“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砰!”
忽然,一道黑影从天上落下,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辛甘白看向楼底的重物落地处,但浓雾几乎全部遮住。
而林沫则看着天边,她指着远处道:“辛甘白,看,要下雨了。”
8. 记录员是奇行种
“嘀嗒。”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脸上。
辛甘白用手擦去,却看到指腹鲜红一片。
林沫探头出去闻了闻,随即缩回来后退几步,“辛甘白,下雨了。”
不……不是雨,是血。
辛甘白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白色短袖被溅上斑斑点点的血渍,而更多的血水正顺着走廊围墙流下,蜿蜒流向两人脚下。
“砰!砰!”
细密的血雨中,从天上不时仍坠下黑色重物。
“走吧,继续往前走。”
辛甘白收回目光,他有一种预感,或许到达倒计时最后一天的教室时,会得到一些答案。
血雨越下越大,嘈杂的雨声甚至有种散步雨间的莫名安逸感。
“哐!”
铁门倒地的声音瞬间打破这种诡异的安逸。
血人挤过连廊,毫无理智地冲了过来。
一时间,灰雾裹挟着嘶吼声,朝两人迎面扑来。
“跑!”
林沫最先反应过来,拉着辛甘白向前狂奔。
“倒计时75……64……52……”
林沫跑得飞快,余光看着教室黑板,心里一边倒数。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研究员给出了一个调查目标,那作为记录员的自己一定要带他看到结果。
脚下血迹粘腻,时不时打滑、摔倒,身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林沫一咬牙,掏出折叠小刀挡在辛甘白面前,她面向走廊深处,那里的灰雾里有人影密密麻麻靠近。
“辛甘白,我大概能挡二十分钟,你现在快跑,一定要找到灰雾最后的真相!”
“啊?”
辛甘白愣了一下,他看着林沫的背影,觉得这女孩又中二又实在。
林沫没回头,直到听到身后辛甘白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才收回所有的注意力,眯起眼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怪物。
“……嗬……嗬……”
嘶哑的低吼声听得人嗓子发干,脚下隐隐传来颤动,几乎下一秒,无数黑影破雾而出。
林沫站在原地,瞬间被怪物淹没。
血腥味浓重,林沫敛息,她侧身躲过血手的袭击,手持折叠小刀无声划过血人的脖子,鲜血四溅。
“……林……林沫……”
嘈杂的嘶吼声中,夹杂着一个女声的凄厉惨叫。
林沫喘了口气,视野摇晃,借着昏黄的灯光,拥挤的血人中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叮铃。”
手腕上银镯子的流苏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沫一脚踹倒旁边的血人,血人猛得飞出,惯性撞倒后面一片怪物。
“……林……沫林……沫……”
林沫看着它的眼睛,忽然想起来了,那个穿着花裙子的女孩。
“丁沂?”
“林沫……救我……”
周围似乎一瞬间安静下来,林沫耳边只有那个凄惨的呼救。
鬼使神差的,林沫抬手,朝那个血人的方向伸了过去。
突然,一只血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
林沫转头,看到一个血人正看着自己,眼神意味不明。
它忽然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枚甜枣。
……他是辛甘白?
林沫眨眨眼,一时还搞不清楚状况。
甜枣被拋起、落下。
最后被手掌握住,用力朝血人群外扔了出去。
林沫忽然福至心灵,她一手攀上窗框,踩上窗台几步逃出血人包围,朝甜枣的方向跑了过去。
甜枣落下的前方不远处,在走廊墙上写着几个血淋淋的字——把血涂在身上。
正巧,外面血雨下得正大。
于是,当辛甘白混在血人中走在最前面,就见不远处有个扭曲的人淋在雨中。
那人匍匐趴在地上,腰活生生扭了一圈,血红的脸龇牙咧嘴地冲着天花板,全身不断滴着鲜血。
辛甘白:“……”
姐,也玩太大了!
林沫抬起头,四肢开始不受驯服地摆动,跌跌撞撞地朝辛甘白慢慢爬过去。
如此诡异的一幕,饶是怪物看了都脚步一顿。
辛甘白见状,头一歪,像丧尸一样一瘸一拐地走上前。
最后,两只奇行种一前一后走进浓雾消失。
“没跟上来?”
“没跟上来。”
“哦,咱们要一直这样走吗?”
“它们只是思维迟钝,又不是傻子,等它们反应过来,咱们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走了好一段路,林沫才把腰扭回来,她起身甩甩胳膊,全身骨头噼里啪啦地响。
辛甘白听得牙酸,他看着林沫被血浸湿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活像刚被捞上来的落水鬼。
“呕。”
他转身扶着墙吐了点酸水,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汗味,熏得他反胃。
林沫耐心在一旁等他吐完,她看向教室,黑板上写着离高考倒计时还有19天,课桌上的书都堆得很高,几乎要挡住学生的半个头。
她好奇地走近窗边,靠窗的是一个男生,桌上书堆上随意放着几张试卷。
其中一张印着“新历1976年高考英语模拟题试卷(全国甲卷)”,姓名:王昌国。
这人英语考得很不错,模拟卷考了98分。
透过高高的书堆缝隙,林沫看到“王昌国”似乎正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字。
她不由靠近了些,才看到草稿纸已经被画满涂黑,“王昌国”握着笔一直在纸上疯狂重复写着什么。
林沫歪头仔细看,那是个从没见过的字,又或者说是一个符号?
看得正入神,“王昌国”突然猛得抬头,它平坦的脸上没有五官,凹陷的眼窝正空洞地盯着自己。
啊!
高桉夏被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
“你怎么了?”
辛甘白皱眉看过来,他又跑又吐的,脚步有点虚。
林沫眨眨眼,教室里的“王昌国”依旧低着头,只是桌上的草稿纸换成了一张空白的数学试卷。
“……没什么。”
林沫摇摇头,怀疑刚才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辛甘白也看了眼“王昌国”,同样没发现什么异常。
“对了,你刚才怎么了?怎么傻站着?”他问。
林沫回神,她回想道:“我看到丁沂了。”
“丁沂?”
林沫抬起右手,她的手腕上戴了个银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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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流苏晃动,“她死了,我在厕所门口捡到了她的镯子。”
“那你怎么又说见到她了?”
“因为她跟我说话了。”林沫道:“她说,林沫,救我,把我的皮还给我。”
话音刚落,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辛甘白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说,丁沂没了皮,成了在灰雾中游荡的血人?”
“大概吧。”
林沫刚才还想救丁沂出来,没想到被辛甘白打断。
外面雨还在下个不停,世界一片血色。
“快走吧,辛甘白,前面就快到了。”
林沫走了几步,却见辛甘白站在原地没跟上来。
辛甘白皱眉思索,脸色越来越凝重,一边喃喃自语着,“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所有出去的人最终都会回到灰雾了。”
忽然,他抬头对林沫道:“不好,周昊宇有危险!”
“叩叩。”
周昊宇站在宿舍109室窗边,看着外面浓雾翻滚,今夜似乎特别漫长,也不知道林沫他们如今是死是活。
“叩叩……”
门外有人敲门。
“请进。”
进来的是个高壮的男人,他站在门口,局促地搓着手,“那个,我能拿一张准考证吗?”
“请便,准考证就放在正对门口的床上。”
周昊宇把那叠准考证放床上后就没再管,他已经解释得很清楚,末位的危机足以让最后几名老实合作。
经过大半个晚上,大约来了有十几个人,他们偷偷摸摸地进来,拿走准考证后,很快又神色匆匆地离开。
但眼前这个人却挑挑拣拣了许久,直到把所有准考证铺散在床上。嘴里还在低声念个不停。
“……没有啊,没找到啊……怎么会不见了……”
“你在找什么?”周昊宇皱眉道。
那男人不停在翻找,神情越来越癫狂,突然,他抬起头,双眼充血赤红,“我想起来了,我的准考证被我塞给那个人,扔下楼了。”
周昊宇没说话,他感觉这个人不对劲,怕是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已经疯了。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见过的,我就坐在你后面两排。”
那个人冲过来,激动地对着周昊宇道:“你还不明白吗?你们怎么这么蠢啊,到现在还没发现!”
“哈哈哈哈哈。”
那人笑得前仰后翻,脸上通红。
“你在笑什么?”周昊宇强装镇定道。
那人过了许久才止住了笑,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透着狂热的崇拜,“我只要一想到在全知全能的那位面前,你们每一句话都无知得可笑,每一次挣扎都滑稽得可怜。
你们是愚昧的,终将像蝼蚁一样在灰雾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周昊宇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异样,“你说的那位是谁?”
“他是……”
男人的脸上咧开越来越大的笑容,“他是神啊,是主宰这个灰雾世界的神。
而我,则是被选中的信徒,终将要把神的旨意带出去,让所有人都了解神的伟大。”
男人朝周昊宇一步一步走过去,“对了,再告诉你一个出去的方法,只要最后只剩下30人,校车马上就能出发。”
9. 记录员有很多笔
“周昊宇怎么了?他有什么危险?”
林沫凑上来,辛甘白没空搭理她,只是在脑子里复盘所有的事。
“学习只是你们一个人的事情,准考证、成绩单可要收好……”
“除了前三十名的同学,其他学生一律留级……”
“救世经?荣耀终归明光圣人……”
“明光圣人,普渡济世,以血祭祀,引汝永生……”
每场考试后,几乎所有末位的三十人都死了,可至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见到过鬼,就连雾中的怪物,也从没有针对性地攻击过自己。
所以,如果他们没死,而只是换了一张皮呢?
末位的人不会被追杀,他们才是狩猎者。
而造成一切的原因,只在于一条信息差,他们比所有人都提前知道一条信息——明光圣人。
这所学校进行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普通考试,而是为了挑选,挑选那些甘愿以血献祭,盲目崇拜的信徒。
最后坐上校车离开的,也只会是那些信徒。
这也能解释了,为什么那些逃出灰雾的人,最后都会自杀结束生命。
他们狂热地信仰着神,甚至以自身献祭,让灰雾得以涌现,让神得以降临。
“活人里已经混进了鬼。”辛甘白轻声道。
“什么鬼?我害怕。”林沫越靠越近,几乎凑到辛甘白耳边,声音很细很柔,“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同样的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辛甘白转头,就看到“林沫”煞白的脸搭在自己右肩,嘴唇鲜红,正冲着自己笑。
“蹲下!”
眼前忽然又蹿出另一个林沫,她手持折叠小刀,在辛甘白蹲下的瞬间,刀刃擦着他的头顶挥过,几乎要将“林沫”的脸一削为二。
“啊!!”
“林沫”的头尖叫着高高扬起,贴在走廊天花板上怨毒地盯着两人。
顺着它细长的脖子,才看到在走廊天花板的角落上趴着一只人形的怪物,长着四手两足,像蜘蛛一样隐匿地藏着。
“不像是刚才那只。”
辛甘白皱眉,他看着怪物身上被撑破的衣服,总觉得十分眼熟。
忽然,领口一紧,辛甘白被林沫猛得向前一拉,踉跄着走了几步,“砰”的一声,石屑飞溅,在他的眼角划下细细的伤口。
紧贴着他耳边,一只巨长的手臂砸进墙里慢慢缩回,暗红的血肉散发着恶臭。
辛甘白背靠墙壁,心不住狂跳,惊恐的瞳孔映出一只畸形的指甲尖利的五指。
“……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尖细的声音不断从头顶传来。
怪物倒挂在天花板,“林沫”的脸依旧贴在天花板上,她咧开鲜红的嘴笑着,露出满口尖牙,脸上狰狞的伤口血肉翻卷。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宿舍?”
周昊宇的头从走廊外伸出来,一只细长的手攀上天花板,紧接着是另一只手,还有一只手……
四只手像蛛网一样挂在二楼的走廊外,一只六足怪物慢慢爬了上来。
林沫不讲武德,没等怪物爬上天花板便率先动手,她几步跑上前,单手一撑,飞身蹿上走廊围墙。
没等怪物有所反应,锋利的刀刃已经斩断四只手腕,怪物吼叫着掉下底楼。
“快走!”
林沫刚一落地,拉着辛甘白就往前跑。
身后不断传来指甲抓挠墙面的声音,只余光往后一瞟,天花板上、走廊的外墙多了四、五只六足怪物,紧追着两人不放。
一只畸形的灰手突然抓住辛甘白的脚腕,他猛得向前摔倒,很快被向后拖走。
林沫没有迟疑,她飞快地赶上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用力一掷,将灰手钉在走廊地面上。
她利落斩断握住辛甘白脚腕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万幸,辛甘白没有受伤。
不幸的是,经过这么一耽搁,两人已经被怪物团团围住。
“……咳……咳咳……”
辛甘白自觉退到林沫身后,他捂着鼻子,指缝里有鼻血流出。
“林沫,把它们拖住,你大概能争取多久?”他小声问。
林沫摇头,“最多十分钟,它们四肢能伸长,我不能保证能全部拦住。”
“可以,待会儿让我出去。”
林沫扫了眼四周,在天花板上挂着三只,走廊围墙外趴着两只,还有不远处的教室窗户上也有一只。
她从口袋掏出一支笔,圆珠笔在指间转动,气氛安静又诡异。
忽然,圆珠笔被高高抛起。
它在空中转了几圈,直直地扎进头顶的灯泡中。
“……滋拉……”
火花冒了几下,四周陷入一片灰暗。
“跑!”
辛甘白长腿一迈,闷头一直往前。
最旁边一只怪物反应过来想追上去,林沫蹿得更快,她一拳揍在怪物脸上,右手挥着折叠小刀割下一只头颅。
随手将头颅砸向另一只怪物,林沫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圆珠笔贯穿怪物细长的脖子,几只怪物被一通攻击,顾不得逃跑的辛甘白,全朝自己冲了过来。
“扑通……扑通……”
耳边只有稍快的心跳声,走廊墙壁满是抓痕,林沫踩住一只怪手,用力一拽,将怪物拽下天花板。
“吼!”
怪物反身落在地上,下一秒,朝林沫扑了过来。
林沫蹬上墙壁,高抬右腿,踩着怪物的背将它狠狠踹下。
“砰!”
怪物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林沫轻巧落地,顺手在它脖子上补了一刀。
突然,右肩一阵剧痛。
转头一看,“周昊宇”死死咬住自己的肩膀,甚至狞笑着想把她提上天花板。
林沫咬牙抓住“周昊宇”的头,转了圈刀柄,反手划开它的脖子。
血顺着指尖滴落,掌心有些滑,她干脆撕下衣服在掌心缠了一圈。
下一秒,毫不犹豫地继续冲向怪物。
倒下的怪物不断复生,砍去的手脚长出肉块,无止尽地生长。
林沫大口大口喘气,她的呼吸乱了,肩上的伤口也在一直流血。
“……林沫……”
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林沫甩甩头,终于清楚地听到辛甘白在喊:“林沫,躲起来!”
一阵热浪袭来,走廊深处亮光涌现。
不知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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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龇牙咧嘴的怪物纷纷后退,煞白的脸上甚至露出恐惧的表情。
林沫靠着墙壁,她眯起眼,看着前方灰雾逐渐冲散,光亮越来越盛。
不过眨眼的工夫,热浪翻滚,巨大的火焰摧枯拉朽般扫荡过来。
林沫眨眨眼,所谓恶从胆边生,她眼疾手快地拽着两只怪物的手,撞碎玻璃跳进教室里。
“呼……”
高温蒸发血液,火焰吞噬一切。
林沫双脚抵住墙壁,死拉着不松手,教室里温度越来越高,试卷发黄、变皱。
不知过了多久,双手一松,林沫抓着两只断手仰面摔倒在地上,外面怪物嘶吼着被烧成飞灰。
她躺在地上累得一动不想动,看着教室天花板,才发现上面竟然画着一副巨大的符号。
她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记起这个符号自己见过,之前“王昌国”在草稿纸上一直重复画着。
这是什么符号?
“辛甘白,你看天花板……”
林沫转头,才想起来他不在旁边,刚才辛甘白的声音从走廊深处传来,难道这么大的火是他弄的?
她靠着课桌半坐起来,教室此刻空荡荡的,原先的学生已经消失不见。
火光映红林沫的脸,过了很久,火焰才渐渐熄灭。
“吱呀。”
她打开教室的门,走廊上一片焦黑。
“辛甘白……你还活着吗……”
林沫慢慢向前走,却没看到一个人。
离高考还剩——12天。
离高考还剩——9天。
越往前走,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越模糊不清,教室也由原先的桌椅摆放整齐,堆满书本,变成桌椅翻倒,试卷散落一地。
直到来到最后第五间教室,试卷飞扬定在半空,课桌燃烧着,墙上的名人名言掉在地上被踩满脚印。
林沫站在窗前,几乎能听到火海中学生的哭喊。
继续往前走,一间间教室像被定格的一张张动画,将时间暂停在高三(15)班着火的每一个瞬间。
直至走到最后一间教室,墙壁焦黑,被烧剩的残渣铺在地上,而没有人再能等到高考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天。
“喂,有空来搭把手,我……快挺不住了。”辛甘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沫转身看了一圈,才在走廊围墙上看到一双紧抓的手。
她忙把辛甘白拽上来,辛甘白瘫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笑着说:“咳……咳咳……林沫记录员,恭喜你解锁了灰雾真相的一枚碎片。”
林沫看着旁边紧闭的被烧焦的门,“这所学校的真相就是一场火灾吗?”
“应该不止。”
辛甘白边想边说:“明光圣人的救世经,学校后面的那片树林,还有这所学校本身的存在,这些都尚未明了。”
他说着松了口气,“不过,终于天亮了。”
闻言,林沫抬头,灰雾已经渐渐退去,天边阴惨惨的太阳远远挂着。
“是啊,天亮了。”
她也靠着墙壁放松下来,从背包里掏出记录本开始记录。
四周很安静,火灾一片狼藉中,一人半坐着低头写字,一人躺在地上看着天空发呆,气氛诡异而和谐。
10. 记录员回家了
“叮铃铃……”
铃声响彻学校,新的一天再次开始。
“遭了!”
辛甘白忽然坐起来,他看向林沫,“周昊宇有危险!快去看看!”
“啊?”
林沫听得糊涂,”周昊宇怎么了?”
辛甘白“啧”了一声,“忘了那时候不是真的你,别写了,边走边说。”
这次两人没有多久就找到楼梯,下了楼才发现自己竟然整晚一直都在四楼。
“……总之,如果换皮的假设成立,那我的方法根本行不通,那群信徒根本没想让普通人活着出去。
让所有人活着的方法,其实是打乱了信徒的计划,他们反而成了最后走的那一批,所以,周昊宇极有可能会被除掉。”
两人一路小跑着回到宿舍,宿舍门此时大开,里面没开灯,漆黑一片。
林沫先走进去,她脚步一顿,站在门口没动。
“怎么了?”
辛甘白跟上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愣在原地。
只见墙上、门上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血色的抓痕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走廊深处,地上有无数道血迹,像是重物被拖拽离开。
“……我只求与你永远……”
宿管阿姨哼着歌从走廊深处走来,她拖着地,沾满血的拖把也不过是将血迹抹得更匀。
她似乎心情很好,看到林沫两人站在门口,也没什么表情,依旧哼着歌自顾自地拖地。
但林沫心情很不好。
她沉着一张脸走进宿舍,沿着拖拽血迹的方向走,直到它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杂货间。
两人都猜到了结果,站在门口一时谁也没先开门。
“我来吧。”林沫轻声道。
她转动门把手,轻轻推开门,腐臭味混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透过门缝,林沫只看到房间里堆着的尸体的一角,便被辛甘白重新关上。
“走吧,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他道。
事实证明辛甘白可能猜得没错,昨夜宿舍发生了一场屠杀,是信徒对普通人的围剿。
“如果只剩三十个人,那考试也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考试会提前结束,校车会提早出现。”
两人穿过连廊,走到教学楼楼底。
忽然,头顶飘下纷纷扬扬的纸片,林沫伸手抓了一张,她摊开来看,是准考证。
准确的说,是辛甘白交给周昊宇的一叠准考证,以及昨夜遇害的所有人的准考证。
“哎?竟然还有人来活着!”
二楼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高壮的男子低头轻蔑地看着两人,“是你们啊,看样子去过宿舍了?”
辛甘白冷淡抬眸,“姚伟?”
“哈……哈哈哈,还真没想到,你比那个姓周的聪明点。”
辛甘白这张破嘴也没落下风,“我随口一说,你还应了,倒是比我想得更蠢。”
“你找死!”
姚伟指着辛甘白,啐了口痰,气急败坏地转身下楼,几人很快出现在一楼楼梯口。
辛甘白退后几步,他惹了事,自觉给林沫腾出动手的位置,“劳您动手,姚伟留下,其他随便。”
“好。”林沫点头,应了一声。
姚伟几人已经来到跟前,他们无视了林沫,径直走向辛甘白挥了一拳。
拳头带起一阵风,辛甘白额头的卷毛晃了晃,他抱胸站在原地,看着拳头在离鼻尖一指的距离停下。
林沫握住姚伟的手腕,她手指纤细,姚伟一个快二百斤的高壮男子却挣脱不得。
“啊!!”
随着林沫一点点用力,姚伟吃痛地惨叫一声,随即左手握拳冲林沫揍了过去。
林沫侧身闪躲,抬脚一踹,直接将姚伟踹倒在地,又反手一拧,他的右手呈畸形的角度扭曲,无力地搭在背后。
剩下几人眼看形式不对,撒腿就逃。
林沫没追,她拖着姚伟慢慢跟上去,远远就见校门口停着一辆锈迹斑斑的校车。
那几人跑上车,冲着司机疯狂大喊:“快开车啊!你他妈快开啊!”
后视镜下,司机脸色灰白,双眼浑浊泛白,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
辛甘白双手插兜,从容上车,他朝里看了看,回头冲林沫笑道:“咱们运气不错,车里还有空位。”
说完,他敲了敲车门,朝刚上车的五人问道:“还剩两个位置,你们谁上谁下?”
刚上车的五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很快扭打起来。
辛甘白往里走了几步,点兵点将地把车里的人数了一遍,然后走上前,靠着椅背客气商量道:“不好意思,能换个位置吗?我比较喜欢坐最后一排。”
“好……好的。”
被问的人甚至不敢抬头多看,辛甘白全身是血,一笑就露出一排白惨惨的大牙,活像索命的阴差。
没等多说,后面一排五个位子全空了出来。
辛甘白如愿坐在窗边,他探头见林沫“哼哧哼哧”地把姚伟拖上了车,热情地朝她招手,“这边,我给你占了位子。”
“哦,来了。”
林沫把半死不活的姚伟往公交车过道上一扔,抱着背包在辛甘白旁边坐下。
车里的打斗声很快停下,有三人被扔下车,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剩下两人看着最后一排坐着的林沫和辛甘白,很识趣地扶着栏杆站着没过来。
“师傅,三十个人齐了,可以开车了吧?”辛甘白问。
“吱呀。”
车门缓缓关上,司机挂上档,校车终于开始驶离。
车子行驶在颠簸的石子小路上,窗外灰雾弥漫,车子里一片安静,一如初来时那样。
“哗啦。”
车窗上忽然落下水痕,紧接着越来越多,车头开始打开雨刮器。
“辛甘白,下雨了。”林沫道。
辛甘白看着窗外,他笑了笑,“是我们已经出来了,林沫记录员。”
林沫眨眨眼,才看到窗外瓢泼大雨中,远处城市霓虹灯闪烁。
“嗡……嗡……”
背包里传来一阵震动。
林沫打开背包,从夹层的口袋里翻出一只老式手机,此时屏幕正亮着,显示来电——李蓉。
辛甘白看了一眼,顺手拿过手机,按下接通键。
“喂,沫沫,你们终于出来了,你那个银行卡过期了,那啥时候过来补办一下?”
“李蓉,你打电话就来问这件事?”
辛甘白看了眼林沫,见她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压低声音道:“还有啊,她……你……算了,我到了再和你细说。”
“哎呦,辛博士啊,你也还活着呢。”李蓉爽朗的笑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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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人欠揍,“怎么样?沫沫靠谱吧,这可是我花大价钱雇来的。”
辛甘白懒得听她打岔,“你们什么时候到?”
“哈哈哈,快了快了,已经派人过去了。”
林沫打了个哈欠,凑上来道:“李蓉,我饿了。”
“行,你想吃什么,我顺路给你捎过来。”
校车一路直行,前面不是修路,就是事故堵车,车子左拐右拐,上了一座大桥。
凌江湾大桥,S市内最长的跨海大桥,全长25km,索塔上装饰着灯带,夜晚像一条蜿蜒的星河。
远远的,大桥出口处红□□光闪烁,数十辆安防车停在雨中,全副武装的安防人员借着车体掩护,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远处缓缓驶来的校车。
“吱呀。”
老旧的校车在大桥中央停下。
“……安防部办案,所有人配合工作接受检查……”
暴雨瓢泼,落在地上溅起一层雨雾。
黑夜中,无数道手电筒的光线穿过雨幕,朝着校车一点点靠近。
“车里的人员在座位上别动,马上会有专业人员接你们下车……”
荷枪实弹的安防人员将校车围住,他们穿着黑色的防弹衣,举着枪让出一条通道。
紧接着,十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匆匆进来,他们手里拎着防弹箱,银白色的金属箱身上刻着一只黑蝉的标记。
其中领头三人上了车,他们环视车内一圈,见到辛甘白后微点了点头。
“各位请在座位上安静等待,我们是“光华仿生”的工作人员,由于灰雾内情况未知,为避免未知病毒或生物泄露,现在将请各位穿着隔离服。
之后,各位会被送往“光华仿生”的隔离室内连续观察十五日,请各位予以配合。”
等车里所有人穿好防护服,已经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排成一列,安静地一个个下车。
林沫排在最后,她刚一下车,几个安防人员走了过来,“林小姐,你的车在这边。”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防护服上,远处车顶红蓝两色灯光交替出现,夏夜闷热的空气混着雨水的湿气,潮湿得让人透不过气。
林沫看向混乱的人群,她忽然想找辛甘白,自己的记录本还没让他签字,但周围全是穿着一模一样防护服的人,她根本认不出。
“……林沫……”
远处闪烁的光影下,似乎有人在朝自己挥手,“……电话号码,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好的。”
林沫回了一句,声音不大,被瞬间淹没在嘈杂的背景中。
之后她便被引导着上了一辆银色的厢式轿车,车身上印着一只黑蝉。
今夜注定难眠。
三十几辆银白色车辆有序驶离大桥,其旁有数十辆黑色安防车辆护行。
记录档案115号:
2055年7月16日,晚,大雨。
S市山北村监测到灰雾浓度升高,从灰雾中驶出一辆异常机械体,经核查为编号04——校车,并于凌江湾大桥将其截停。
从车上共下来三十名生物体,他们生命指征正常,并自称为S市失踪的市民。
在所有生物体离开校车后,再次检测到灰雾浓度升高,04号校车再次启动,并且驶入灰雾消失。
记录者:方琅
11. 记录员有秘密
“哗……”
消毒液从隔离室的天花板喷洒而下,隔离室四面透明,一人盘腿坐在中间。
辛甘白全身被淋得透湿,他低着头,头发卷曲,发梢滴下淡红的水,但好歹也是洗干净了点,身上干涸的血迹被冲下,露出冷白的皮肤底色。
“叩叩……”
有人指节轻叩玻璃墙壁。
辛甘白抬头,消毒液顺着玻璃流下,模糊了来访者的面容。
“李蓉?”
辛甘白把头发捋到脑后,抹了把脸上的水,抱怨道:“不是,你们这消毒液不要钱?都淋一整晚了,我皮都泡得快浮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挠着胳膊,手臂上冒出几道红痕,“还有,你们消毒液什么成分?我次氯酸过敏,下回别用这种。”
“呵……”
李蓉翻了个白眼,自己差点忘了,研究院里就数这位佛爷事多。
”把08号隔离室的消毒系统先停一下。”她对着耳机吩咐道。
喷洒声戛然而止。
辛甘白掏掏耳朵,终于是清净下来了。
“怎么样?姚伟说了什么?”他问。
“他疯了。”
李蓉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一边点燃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他在审讯室里咬舌自杀了,不过,死之前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什么话?”
“灰雾临世之日,太阳将永远不再升起。”
灰雾……太阳……
辛甘白思索片刻,“李蓉,你有听说过明光圣人吗?”
“没听说。”
李蓉指间夹着细烟,呼出一口烟,“不过自从灰雾出现,人群里自发组织的宗教也越来越多,我们掌握了几个规模较大的,你说的那是什么教?”
辛甘白摇头,“不清楚,我目前只知道那个组织有一部“救世经”,以及教中信仰的是一个“明光圣人”。”
“行,关于这个我会继续调查。”
李蓉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抬头问:“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你们在灰雾里经历了什么?”
一个小时后。
“……所以,就算你的猜想是对的。”
李蓉指尖的细烟已经燃尽,她捻灭烟头,随手丢在脚下,“灰雾世界分为三层,灰雾中游荡的怪物曾经是受困的人类……
可这与你这次的任务无关,你的任务是找出灰雾的规矩,从而减少下一次被困群众的死亡。”
“办不到。”
辛甘白身子后仰,双手懒懒地撑在地上,他仰头看着银白色金属天花板上的灯,白光冷冷的没有生机。
“至少在03号异化空间里办不到,那里似乎存在着一种更高维度的异化生物,能将末位人类转化为“信徒”,并为之献祭杀人。”
“你怀疑那一车的人都是信徒?”
辛甘白叹了口气,“不止这一车,这么多年,信徒很有可能已经混入人类社会,并伺机召唤他们的“神”。”
“你说的是这个?”
李蓉打开一段视频,转过屏幕对着辛甘白。
画面有些抖,先是安防人员持枪三三两两路过,他们似乎经历了一场久战,地上散满了弹头。
“累死了,守了一整晚终于结束了……”
“怎么感觉这次灰雾里的东西更多了,队里加派了好几班人都差点没挡住。”
“真是要命了,照这样下去,谁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还能不能挡住……”
“哎,你们说,雾里要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哥斯拉吗?”
“我还阿凡达呢,上头的事少打听,这次灰雾,研究院不是送了两个人进去,要是他们能活着出来,不就能知道了……”
太阳一点点升起,火红的朝霞铺满天边,灰雾消退,剩下的人开始收拾现场。
商场大门的玻璃碎了一地,大堂一片昏暗。
一道阳光透过商场顶层的玻璃穹顶洒下,商场大堂半边光明,半边晦暗。
“你……你们看!”
随着一个安防人员的惊呼,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大堂中央放置着一株巨大的摇钱树,树上挂满了元宝、铜钱,在阳光下金光灿灿。
几串铜钱轻轻晃动。
一道鲜血蜿蜒流下,顺着铜钱滴落,落在铜钱树下的血泊中。
长满金叶子的树枝上挂着一个女人,她腹部被树枝贯穿,头无力地垂着,长发与铜钱缠绕,灰白的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容。
“一个……两个……”
“哗啦。”
一阵风吹过,招财树铜钱摇晃,五具尸体皆穿着红衣,仰面挂在树上,在金光璀璨的枝叶映照下,显得诡异、阴森。
“快!快点呼叫队长,这边有新情况……”
视频结束,李蓉收起手机,“这是在日晖商场里发现的,这群红衣的极端分子在以往灰雾的案例中偶尔出现,但其组织不明。
按照你的说法,接下来我会把他们合并于宗教犯罪中一起调查,这次你带回来的信息对灰雾的研究十分有用,辛苦了,辛博士。”
“还行,也多亏了你找的那个记录员。”
辛甘白懒懒回了一句,又忽然抬头道:“李蓉,那个林沫的身份信息全是假的,你们现在办事这么草率,这都能混进来?”
“哦,你指的是这个啊。”
李蓉停下脚步,转身道:“她的身份是A级机密,我也没有权限查看。”
辛甘白愣了一下,“什么……A级机密?”
“虽然不能给你透露太多,但鉴于你们之后可能还会合作的份上,我也只能说一点点。”
李蓉轻声道:“你知道“盘古计划”吗?”
辛甘白皱眉,“没听过。”
李蓉道:“这是上头给起的一个代号,具体是什么计划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收到指令,这个林沫是“盘古计划”成员中的一个,也是专门负责协助灰雾的研究。”
林沫是什么“盘古计划”的成员?
可从她自己的描述来看,她就是个打工还债的!是林沫在骗自己吗?
辛甘白陷入沉思,李蓉看了他一眼,不经意地提醒道:“听说,林沫是由五位元老之一力保用的,你爷爷不也是五元老之一,你可以去问问他老人家,不是吗?”
研究院的隔离室在地下五层,目前启用的有六十间,外墙由厚金属焊接,内墙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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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透明材质制成,最硬的钻石都不能在其上造成一道划痕。
穿过银白色的走廊,头顶的声控灯一点点暗下,唯一的一部电梯正开着门,停在原地静静等待。
“部长,08号隔离室的消毒系统要重新启动吗?”等在电梯里的助手问。
“不用了,改成12小时一次,每次消毒半小时。”
李蓉神情有些疲倦,“01号隔离室那边怎么样?”
“林沫受了伤,但各项指标均正常,也没有异常行为,还有,她已经被人接走了。”
“接走了?是谁?”
“不清楚,那几个人拿着五元老的调令,我们也不能越权阻拦。”
“嗯,知道了。”
李蓉感觉手上一堆烂摊子,她头疼地点了根烟,却被电梯红色警报,“着火啊,着火啦,天宝来帮忙,天宝会灭火。”
然后一个全息的小女孩投影在李蓉面前,鼓着腮帮子对着她手中的打□□气。
李蓉:“……”
这是哪个天才设计的……鬼东西。
她目着一张脸,感觉头更疼了。
“哈……哈哈。”旁边助手干笑几声,“部长,元老会议在下午两点开始,已经帮您把其他事务推后了。”
“柳老呢?”
“柳院长她胸闷,到医院检查去了。”
“昨晚又输了多少!老娘淋雨干了一整晚,她还去打牌,干脆把研究院都赔了,大家一起蹲大牢算了!”
“哈……哈哈……”
助手不语,只一味的干笑。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天空蔚蓝无云,阳光明媚。
“第一菜市场到了,请到站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林沫跟着几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下了车,她打了个哈欠,走进菜市场旁边的小路。
小路边也摆了几个卖菜的小摊,林沫在一个西瓜摊前停下,“大哥,西瓜怎么卖?”
“1块五一斤,小妹,我一直在这里摆摊的,都是很甜的瓜,不甜包退。”
大哥热情地挑了个瓜,上称、收钱,动作一气呵成。
林沫拎着西瓜又向前走了一段,在小路的拐角上有一家面馆,面馆招牌破旧,褪色的红底白字上勉强可以认出四个字——兴旺面馆。
面馆生意不好,连苍蝇都不愿意光顾。
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坐在店里,他穿着发黄的厨师服,踩着一双夹脚拖,正翘着二郎腿抖腿。
“三个二。”
“要不起。”
“要不起。”
“炸弹。”
老刘吐掉牙签,冲着手机骂骂咧咧,“搞咩啊,哪里来的炸弹,是不是出老千哇!”
“手机上斗地主哪里来的出老千?”
林沫把西瓜拎到厨房,用刀切成两半,抱了一半拿了个勺子边舀边吃。
老刘骂完手机接着骂她,“你个衰仔,走了两个月还知道回来!欠我的五百万是不打算还了哇!”
林沫舀了一大口西瓜塞进嘴里,一边拿出银行卡拍在桌上,“老刘,先给你八十万。”
“八……八十万!你这两个月去抢银行了哇!”
12. 记录员会骑小电驴
电风扇开到最大档“呼呼”地吹着热风,挂在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时下热门电视剧,女主和男主消除误会,破镜重圆。
林沫看得入神。
“……跟你说话听见没?”老刘敲着桌子,“我刘兴旺一辈子老实本分,你别给我干什么投机倒把的事,要是被我知道,一样要告发你的哇!”
“没有。”
林沫“突突突”地吐西瓜籽,跟机关枪一样,“这我赚的工资,就是你给我找的那个工作。”
“八十万的哇!那工作这么赚钱,还缺不缺人哇?”
“不知道,要是见到李蓉我帮你问问。”
林沫吃完西瓜,打了个哈欠后迷迷糊糊起身,“老刘,我睡觉去了,晚上别管我饭。”
说完,她走到收银台打开旁边的小门钻了进去,那里原本是杂物间,老刘腾出位置在里面加了张床,租金500,水电另算。
林沫两个月没回来,床边堆满了纸箱,她把纸箱挪到一边,一头栽进被子里,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隔离室里,辛甘白仰面躺在地上睡得鼾声四起,这几天死里逃生,同样给他累的够呛。
他睡得正熟,冰凉的消毒液迎面淋下。
“我艹,你们还有没有人性!老子要是变异成丧尸,第一个咬死你们!”
辛甘白被冻醒,起床气爆发指天骂地。
“换了种成分的消毒液,辛博士品品,还凑合不?”
李蓉一声不吭地站在隔离室外,正低头打字,手机里像是有处理不完的事务。
“李蓉?”
辛甘白都无语了,“不是,李部长,我知道的都说完了,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搁这儿装鬼吓人呢?”
“辛博士误会了。”
李蓉回完一句消息后抬头,她也没兴致和辛甘白贫嘴,打开一张照片道:“今天凌晨1点,又从灰雾里出现一辆校车,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啊?什么校车?
当时自己和林沫离开朝晖中学时,里面就没剩几个活人,怎么会又有校车出现?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走上前仔细一看,锈迹斑斑的黄白校车,还真是之前那辆!
“车里的人呢?有询问过吗?”他问。
李蓉收回手机,“车里有三十个人,但问题就在于,他们都没有下车,车门也没有打开。”
嗯?
辛甘白一下子来了兴趣,“车里是什么,是没有人皮的血人?还是脖子很长的人面怪物?”
“都不是。”
李蓉打开几张照片,让人意外的是,满车坐着的竟然是学生,他们穿着相同的校服,挺直腰背僵硬地坐着。
更恐怖的是,这些学生全都没有五官,光秃秃的脸上只能看到两个眼窝处略微凹陷。
“这辆校车与之前的不同,它只是停在路边,里面的异化生物似乎也没有攻击倾向。
事发突然,因为你是03号研究组的组长,对里面的情况最了解,才来与你共同商讨下一步计划。”
学生……没有脸……
“第三张照片我再看看。”辛甘白道。
随着照片一点点放大,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李蓉,你让在现场的人确认一下,车里学生胸前的名牌上,有没有一个人叫“李瑶”?”
李蓉闻言拨通一个电话,很快便得到答复,“辛博士,确实有一个学生名牌上写着“李瑶。”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它们明明已经死了,它们应该早就死在高三(15)班的那场火灾里了!
辛甘白想不明白,他无意识地扣着指甲,冰凉的消毒液都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李蓉。”
他抬头,表情严肃,“让我去现场,我必须去亲自确认。”
“……愿赌服输……快喝了啊……”
“……真不是我吹牛,这回多亏了我……”
“老板,再来再炒一盘螺丝。”
外面吵吵嚷嚷,林沫被吵醒,睡眼惺忪地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钻出杂物间。
“哎,老刘,小沫这不是回来了吗?”
“小沫,这两个月你去哪儿了,老刘就差关店报警了,你也真是的,以后出远门前跟老刘提一句,别让人担心。”
外面天已经全黑,林沫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晚上十点。
前面有个居民楼拆迁的工地,每天晚上都会有几个工人来店里,聚在一起喝一杯。
刘兴旺站在收银台,他戴着老花眼镜翻看账本,右手一边按着计算机。
林沫挠挠头,熟练地接过账本结账,“知道了,王叔,一共83块,算您80块,你扫这个二维码就行。”
王叔也没付钱,他又拿了瓶冰镇啤酒,“小沫啊,先记账上,等月底发钱了一起付。“
“行。”
林沫从收银台抽屉里翻出一本记账本,在“王富国”底下又记了笔80的账,这么算下来,他已经赊了快一千块钱。
“老刘。”
林沫把记账本递过去,指了指王富国的欠账。
刘兴旺扶着老花眼镜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就把账本收回抽屉。
“多了一碗肥肠面在锅里没人吃,你吃完了记得把锅给刷了哇。”
说完,他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开始斗地主。
“哦。”
林沫端着肥肠面蹲在收银台后面,边吃边看电视剧。
“叮咚!您有新的“吃了吗”订单,请注意查收。”收银台的外卖系统突然播报。
老刘趿拉着拖鞋进后厨,没多久拎出两碗打包盒,“嘉园小区三栋902,就旁边那个新小区,别走错了哇。”
林沫点头,又塞了一大口面才慌张出门。
知道这家面馆的人不多,一般都是附近的老顾客,“兴旺面馆”虽然是个苍蝇馆子,但老刘的手艺确实不错。
林沫送完餐,刚走出小区,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
“叮咚!“送了吗”已为您自动接单。
取件地址:山北村一棵树公交站台朝晖中学校车。”
她掏出手机一看,是一笔新的跑腿订单。
她坐上小电驴,一边戴好安全帽,一边回拨给店里的座机。
“……人在厕所里吐着,快去看看,喂,兴旺面馆,要点什么哇?”
电话背景声吵嚷,似乎有人喝多了在撒酒疯。
“老刘,你手机接了一个跑腿订单。”
“是的哇,现在生意这么难做,我也想做个兼职。”老刘忙的焦头烂额,“我现在没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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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送一下,这次跑腿费给你了哇。”
有钱赚!
林沫扣上安全帽卡扣,一口应下来,“那我要去一趟山北村,你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几道了,今晚没个两三个小时,也打不了烊了哇。”
林沫挂了电话,看了眼导航,走小路的话大概要开半个小时。
山北村以前是贫困村,前两年市里规划建一个依山环水的生态公园,村子被选中拆迁,除了几个钉子户,其余的都搬进了城里的商品房。
小电驴在颠簸的山路上开得很慢,车灯时灭时暗,照不清前面的路。
“前方道路拥堵,请掉头……”
导航里前面一段路忽然标红,语音一直在重复提示。
堵车了?
这大半夜的,谁不睡觉还出来瞎溜达?
村里信号不好,右上角的图标不时变灰,林沫举起手机想找信号。
一阵凉风吹过,周围起雾了。
灰雾在小路弥漫,路边的野花、野草变成灰白色,月亮阴惨惨地挂在头顶。
“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继续直行500米……”
手机信号忽然恢复,前面路也不堵了。
林沫一看取货时间只剩十分钟,把手机塞回支架,一拧把手就往前开。
越往前开,浓雾越大。
前面小路中央摆了个道路施工的牌子,又拉了条黄黑色警戒线。
导航提示取件地址就在前面不远,林沫干脆下车,迈过警戒线走了进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辆黄白校车停在浓雾中,车灯昏黄。
林沫走近校车,她踮起脚往里面看,但车里没开灯,漆黑一片。
“你好,您预约的凌晨1点-3点的跑腿取货。”
话音刚落,最后一排的车窗缓缓打开一条小缝,一只焦黑的手伸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林沫接过那张纸,借着手机昏暗的屏幕亮光,勉强看清这是一张学生证。
学校:朝晖中学。
姓名:吴彩凤。
年级:高三(15)班。
林沫把准考证塞进文件袋里,打开订单道:“你好,取件码是多少?”
“砰。”
回答她的是一记不小的关窗声。
林沫:“???”
她抬头继续道:“那个,还有送件地址也得填一下,下单信息要补全。”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几道手电筒的灯光照进雾里。
“灰雾浓度升高,校车即将离开,快通知辛博士。”
“监控拍到有一个黑影进了灰雾,辛博士说了把那个人找到,带回研究院。”
有几人小声交谈着,其中还夹杂几个熟悉的名字。
黑影?
他们说的是自己?
林沫愣了一下,一道手电筒忽然照了过来,她下意识用手挡住,强光让她睁不开眼。
“找到了,那个人就在校车旁边!”
“快追!”
远处脚步声加快跑了过来,林沫退后几步,下意识的拔腿就逃。
监控室里,四个高清监控屏幕均被灰雾挡住,对讲机的声音声音也断断续续。
辛甘白等不下去,他抓起车钥匙,跨进车里,油门一轰便冲进雾中。
13. 记录员要加班
“禁止进入,禁止……”
前方灰雾浓重,不远处有几个安防人员挥舞着警戒棒棍,棍子上闪烁红蓝双色光。
“停车,停车。”
有人拦住辛甘白的车,“辛博士,不能再进去了,前面灰雾浓度超过10%,很有可能已经与灰雾世界重叠。”
辛甘白没理他,脚下油门轰鸣,他挂上档,撞开路障直直冲进雾里。
雾里视野受限,记忆中出入口相距不过百来米,此刻开了许久也不见出口。
辛甘白打开远光灯,隐约看到路边停着的校车,以及车旁走着的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装,戴着黑色的头盔,回头一看来车,转身拔腿就跑。
“砰!”
一声枪响。
“站住,双手抱头转过来。”辛甘白举着枪,一边慢慢下车。
子弹射在林沫的脚边,吓得她猛得刹住脚步,毫不犹豫地举起双手。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灰雾里?”
辛甘白仔细打量眼前这人的背影,持枪一点点走近。
“你是信徒?你们究竟是什么组织?”他循序渐进地问。
林沫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终于认识到。
完了,自己可能摊上事了。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摘下头盔,说自己是来跑腿取件的有人信吗!
身后的脚步声试探着越走越近,林沫干脆心一横,她突然转身,右手擒住辛甘白的手肘,左手抓住他的手腕。
“砰!砰!砰!”
辛甘白躲避不及,连开好几枪后被瞬间制住。
他被按在地上,双手扭到背后动弹不得,由于不断挣扎,尖锐的石子在身上划来无数细小的伤口。
林沫急得一头汗,这家伙怎么跟过年的猪一样难按!
“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辛甘白突然大喊:“别杀我,别杀我,荣耀终归明光圣人!”
啊?
林沫更懵了,不是,他脑子抽了吧!
“哎呦……那个……”
辛甘白咳了几声,示弱道:“大哥,膝盖要不挪挪,肋骨快被压断了。”
林沫想了想,卸了点腿上的力道。
“大哥,你也从这辆车下来的?我上一趟的,真巧啊……”
林沫:“……”
这都什么跟什么?之前也没见他满嘴跑火车,编的瞎话张口就来。
但林沫此时骑虎难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滴滴。”
旁边校车忽然打开车灯,慢慢驶动。
周遭灰雾涌动,林沫四处张望,随着校车逐渐驶离,雾气开始慢慢散去。
好像……时间不多了。
“大哥,咱们平时怎么接头,要不想个暗号什么的……”
林沫没理辛甘白,她盯着辛甘白的后脑勺,伸手比划了几下,终于找了个趁手的位置。
于是用力一敲,辛甘白“叭叭”个不停的嘴终于歇了,耳边瞬间清净。
林沫长呼了口气,她伸手探了下辛甘白的鼻息,还好只是晕了,没给人真的敲死。
她起身,校车已经消失,头顶的月光恢复柔和,路边野草挂着露珠。
“嗡……嗡……”
口袋里手机又开始振动。
“喂,老刘。”
“晚上3点了,我都要打烊了哇,你去的哪个山北村这么远哇?”
“导航没信号,现在回来了。”
林沫一边接电话,一边坐上小电驴,拍了拍车灯,车灯接触不良地闪了几下,终于完全不亮了。
她骑上小电驴原路返回,身后隐约传来一阵阵惊呼。
“找到辛博士了!”
“快!叫医疗队过来!”
“封锁出入口,二队、三队去附近搜查,看到可疑人员一律扣押……”
2055年7月18日,晚,晴。
“光华仿生”研究院总部此时乱成一团,辛甘白被送入加护病房,仍未有醒来的迹象。
“没有任何提前部署,你们就让辛甘白这么闯进去了!”
李蓉连夜赶到医疗部,辛甘白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上下下贴满了线,看得人心惊胆颤。
她这几天忙得快要冒火,灰雾的事不断被传到网上,技术组忙着过滤评论,但仍没止住讨论的势头,灰雾的存在怕是纸包不住火,终究要瞒不住。
她烦躁地点了根烟,被旁边穿白大褂的一个年轻男人伸手拿走,把烟头在垃圾桶上掐灭。
他指了指墙上的禁烟标志,“无烟医院,有点素质啊。”
李蓉看了眼监控摄像头,盖上烟盒只得作罢,“楚复,辛甘白现在怎么样?”
“意识丧失,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多处表皮擦伤……”
楚复翻开病历夹,“对了,还有胆囊息肉,偶有室性早搏……,总而言之,非常健康。”
李蓉皱眉,“那他为什么还没醒?”
楚复叹了口气,“李部长,人睡够了自然会醒,熬夜伤身的。
还有,睡醒了就把人领走,我这儿床位很紧张,还有一堆病人在急诊收不上来……”
说完这几句,他也没兴趣再解释,转头跟护士交代,“把01床辛甘白的吸氧和心电监护都停了,床位费今晚就算上。”
李蓉也没管楚复的态度不冷不热,她松了口气,思索片刻后,还是拨通一个电话。
“喂,沫沫啊,我这儿有件急事,能拜托你过来一趟吗?”
于是,在亲手打晕辛甘白的一个小时后,林沫又一次见到了这个倒霉蛋。
“沫沫,是这样的,辛博士在今晚遭到灰雾里的不明异化生物袭击,我想这几天请你留在这里保护他。”
“我?”
林沫有些犹豫,她觉得李蓉这个决定不太妥当,万一辛甘白认出自己,场面可能会很尴尬。
“呃……可是……”
“那这样,这几天算你节假日工作,给你算三倍工资。”
“好!”
林沫痛快答应。
“谢谢你啊,沫沫,这家伙脑子缺根弦,还得辛苦你看紧他。”
林沫比了个“ok”的手势。
早知道看着辛甘白就能有三倍工资,之前她下手就该再重点!
次日一大早,林沫被查房的声音吵醒。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睡眼惺忪地擦了擦口水,看到辛甘白已经醒了,正靠在床上,和床边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聊天。
“……行了,收拾收拾出院,回家睡去。”
“哎,楚复,我肩膀还是很疼,这就能出院了?”
楚复闻言站在门口,真诚建议道:“要不你去楼下药店买几贴膏药,一点小扭伤,过了三五天自然也就消肿了。”
“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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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抬不起来,生活没法自理!”
楚复看向林沫,“那她是谁?借宿的?”
“她……”
辛甘白一时语塞,一下子也没找准林沫的定位。
等其他人走后,病房里只剩辛甘白和林沫大眼瞪小眼。
辛甘白干咳几声,“你……是李蓉叫过来的?”
“嗯。”
“李蓉叫你过来干嘛?”
林沫想了想,“保护你,看紧你。”
辛甘白皱眉,“说得好听,是保护还是看管?”
林沫独自开朗,“都可以,李蓉付了我三倍工资。”
辛甘白奇怪地看着她,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永远一身宽大的T恤短裤,眼神中透着清澈和愚蠢。
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要A级保密?她自己知道“盘古计划”是什么吗?
“嗡……嗡……”
床头的抽屉里传来手机振动声,辛甘白伸手去拿,一抬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
“嘶。”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躺在床上小声哼唧,“帮我接一下电话,我上身不遂。”
哦。”
林沫打开抽屉,辛甘白的手机屏幕碎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下是“李蓉”来电。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待会儿会有司机接你去研究院的隔离点,你的隔离期还差十三天。
这几天你把这次进灰雾的记录报告写好,用文档的格式发给我,顺便把林沫的记录本整理清楚,扫描成电子版封存备份。
还有,昨晚你在灰雾里经历的事,也要写一份报告给我,隔离期间,枪支暂时上交,隔离点有24小时监控和警报系统很安全……”
电话刚一接通,李蓉就毫无感情地分配了一堆任务,全是书面工作,内容繁琐又枯燥。
“在灰雾里的事我都已经说过了,还要写什么破报告!”辛甘白反驳道。
“现在都要求电子存档,没让你手写就不错了,别给我讨价还价。”李蓉驳回对方的无理要求。
“写不了,手断了要养伤。”辛甘白两手一摊,开始摆烂,“再说了,林沫那本记录本乱七八糟的,除了她自己谁能看得懂?”
“林沫她……”李蓉含糊道:“她有临时任务。”
辛甘白听后皱眉,“她刚从灰雾出来不到两天,能有什么临时任务?”
李蓉不愿多说,“行了,司机还有十分钟就到楼下,你赶紧收拾好去楼下。”
她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辛甘白躺在床上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来又顺不下。
他越想越气,起身艰难下床,捂着胸口挪到床尾。
林沫不理解地看着这朵娇花,开始反思自己昨天真的有下手这么重?
她有些愧疚,犹豫着开口,“辛甘白,你要干嘛?要搭把手吗?”
“不用。”
辛甘白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死感,“我去上厕所。”
事实证明,辛甘白不仅上身不遂,下身也不太利索。
在等他出门的间隙,林沫躺在沙发上玩单机版贪吃蛇。
“叩叩叩。”
敲门声又短又急。
林沫打开门,门外站了五六个穿黑西装的人,他们面无表情,为首的一人出示了一张印有“黑蝉”的工作证。
“林沫记录员,十分钟前在H市的商业街灰雾爆发,近百人失踪,直升机已经停在楼顶,请你及时赶往H市。”
14. 记录员是新娘
林沫走了,对方催得很急,甚至来不及和辛甘白道别。
“光华仿生”的医疗部有二十三层,银白色的墙体贴上了玻璃,有种无机质的疏离感。
“呼……”
电梯打开,楼顶的风又大又冷。
银白色的直升机停在不远处,她慢慢走近,机身上印着的“黑蝉”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林沫记录员,时间紧迫,其他我就不多说了。”直升机后座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戴着□□镜,右脚跨在门边,黑色风衣的衣摆在大风中翻卷。
他低头耍帅一笑,露出几颗大白牙,“欢迎你即将来到H市!”
林沫:“……”
说实在的,她有点社恐,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
她冷场地点了点头,无言登上直升机,旋翼开始转动,划破空气发出巨大轰鸣。
“沫沫,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次和你搭档的研究员周统,你可以叫我周哥。”
中年男人凑上来,摸了下打了发蜡油光水亮的头发,“不用担心,到了灰雾你就跟在哥哥后面,我不允许谁伤害你。”
oh,no!
有点油腻了大哥!
林沫忍不住后仰,干巴巴道:“谢谢。”
“不用谢,沫沫。”周统翘起二郎腿,脚上一双皮鞋锃亮,“毕竟是我托的关系,找你来做我的记录员。”
“啊?为什么找我?”
“那当然是因为……怜惜啊。”周统做作地像在演讲,“让可爱的女孩子做这么危险的工作,生活已经对她们如此残忍,我自然要用宽阔的肩膀,帮她们挡住灰雾的危险。”
“哦……”
林沫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你为了帮我挡住灰雾的危险,然后特地让我去灰雾?”
“嗤……”
前面的驾驶员没憋住笑,肩膀直抖。
周统没趣地戴回□□镜,从旁边的金属箱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十分钟前在H市的商业街上发生了一起私家车自燃爆炸。
车里是一家三口,随后从燃烧的车里不断涌出灰雾,仅仅三分钟灰雾浓度就已达30%。
这次灰雾暴动影响极大,周围近千米都被划为污染区,总部先后用了近十架无人机进入灰雾,在电子设备被灰雾腐蚀摧毁前,收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视频。”
周统打开相册,找到几张还算清晰的截图,图片里灰暗的雾气弥漫下,一座白墙黑瓦的老宅若隐若现。
“沫沫,你怕鬼吗?”他压低声音问。
林沫狠狠点头。
周统神秘一笑,“那可真不凑巧了,这次灰雾里出现的偏偏是07号异化空间——鬼宅。
不过咱们运气不错,“鬼宅”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研究院公开逃生方式的异化建筑。”
“公开逃生方式?”
“放心吧,虽然只是在研究院内部公开,但至少也是证明可行的,只要按上面的方法做,活下来的概率极大。”
林沫点头,之前辛甘白进灰雾的目的也是这个,如果没有信徒捣乱,他的方法也能让大部分人活下来。
“那“鬼宅”的逃生方式是什么?”
“咳咳。”
周统清清嗓子,摆出一副靠谱的架势,“杀掉鬼宅里的鬼婴。”
林沫皱眉,“是之前死在灰雾里的婴儿?”
“据说是活的。”周统摆摆手,“从之前的调查记录来看,那些孩子一直存活在鬼宅中,大概是困于灰雾中的怪物所化。”
他接着说:“我们此次进鬼宅的目的,就是救出尽可能多的人。”
“那第二层呢?”林沫问。
周统没听明白,“什么第二层?”
“辛甘白说灰雾有三层,只有找到第三层,才能找到真相。”
“哈?“
周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理论,“找真相?什么真相?灰雾里都是鬼啊、怪物啊,哪有什么逻辑可讲。
而且,虽然灰雾里的建筑与外面相似,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海市蜃楼实体化,但事实证明,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
灰雾就是灰雾,不要试图用人类的思维去解释它。”
“周博士,H市商业街到了,即将准备着陆。”驾驶员道。
林沫透过窗户往下看,繁华的商业街已经被封锁,不断有安防车辆开进街区,红蓝双色光不断闪烁。
旁边被临时整理出一片空地,几个地面引导员挥着红色发光棒示意着陆位置。
直升机晃晃悠悠停稳,周统一把拉开门,像超级英雄救世一样坦然接受底下所有人的目光。
但林沫不行,她低着头,缩手缩脚地跟在周统身后。
“周博士,目前灰雾浓度45%,距灰雾出现已经有二十三分钟,至今并没有一个人出来。”从远处小跑过来一人,气还没喘匀就开始汇报情况。
“嗯。”
周统想众星捧月般身边围满了人,他走的很快,脚下生风,甚至连□□镜都没摘。
他穿过重重安防人员,在翻涌的灰雾前站定,“这位是林沫记录员,等出来后,我要为她补一顿接风宴。
欢迎来到H市,沫沫。”
说完,他一撩风衣,衣摆飞扬,头也不回地走进灰雾。
好……好刺眼。
你们H市的人都这么……戏精吗!
灰雾里与外面是截然相反的,那种没有温度的阴冷渗进皮肤,身上落下掸不去的死气。
两人在灰雾中走了许久,“嗒”,脚下忽然踏上一段青石板路,远处红灯笼隐现。
“快到了。”
周统收起玩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忽然,一片红纸落下。
什么……东西?
林沫抬头,见漫天飘散的红纸洋洋洒洒落下。
眼前天旋地转,失重感瞬间袭来,林沫踉跄几步摔倒,身后撞到坚实的木板,眼前血红一片。
“吉时到,起轿。”
随着旁边一个女声尖锐喊道,一声唢呐吹响,紧接着开始敲锣打鼓,鞭炮炸响。
林沫感觉脚下一轻,四周微晃。
她掀开盖在脸上的红布,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台大红花轿上,身上正穿着红艳艳的嫁衣。
周统呢?
她掀开花轿小窗上的帘子,探头想看外面,但小窗上封了木条,自己只能透过木条的空隙,看到跟在轿旁的一个穿红色的妇人。
那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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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脚步僵硬,梳起的发髻上戴着朵白花,煞白的双颊涂得鲜红,活像个死人。
迎亲队伍抬着花轿在灰雾中穿行,林沫使劲踹了脚花轿,木板纹丝不动。
她有些着急,被困在小小的花轿里不知要被抬到何处。
忽然,小窗的帘子被凉风吹起,林沫瞥见周统戴着□□镜站在路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只迎亲队伍。
“周统!周统!”
林沫大喊,她用力拍打轿厢,但周统似乎并没有听见,低头拢了拢风衣,与花轿擦身而过。
“李府到,新娘子入门。”
唢呐越吹越渗人,媒婆尖锐的声音透着阴笑,“姑娘好福气啊,这李府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姑娘嫁进去,可是一辈子不愁吃喝,享福的命呦。”
怕是有命嫁没命享!
林沫掀开帘子,远远看到一座偌大的古宅,此刻大门敞开,昏暗的深宅像是深潭,悄无声息地淹没所有人。
花轿被抬进宅子。
迎亲队伍伴着唢呐声消失在宅中,只余灰雾中红色纸钱漫天飘洒。
周统一路跟在队伍后面,他在宅子门口停下,推下□□镜,看着脚边的半张揉皱的纸条。
如果刚才自己没看错,这张纸应该是从花轿里扔出来的。
他捡起纸条,慢慢展开,上面笔迹仓促地写着——我是新娘。
我?
新娘?
周统慢条斯理地将纸条折好,放进口袋里,他掏出一把梳子,细致地梳了下油亮的三七侧分发,歪头叹了口气。
还真是出师不利,鬼婴没见到,记录员倒先失踪成NPC了。
李宅门口挂了两盏红灯笼,灯笼里燃着青色的火焰。
他走上台阶,跨过府门高高的门槛,朱漆的大门像凝固的血液暗红得发黑。
“慢着,这位客人可是来参加喜宴的?”从大门后走出来一个老人,他头发花白,穿着还算体面的长衫。
周统咧嘴一笑,“我新娘的娘家人,不知道能不能来讨一杯酒喝?”
“贵客言重了,既然是太太的亲戚,自然要留您喝喜酒的。”
老管家回头笑了几声,干枯的面皮上都是褶子,“只是您来早了,府里请了先生来看,说是七天后是良辰吉日,要到那天才举办仪式,正式过门。”
说完,便领着周统沿着旁边的木廊,穿过前堂往里走。
“既然这样,怎么先抬了花轿把新娘接走了?”周统戴着□□镜与阴森古宅格格不入,像是来参观的游客。
“也是不凑巧,这两天老爷感染风寒,先生说十三姨太先进门,也好冲冲喜,去去病气。”
“十三姨太?”
周统也算长了见识,“敢问老爷今年贵庚啊?”
“老爷属虎的,今年六十有八。”
“哎呦,那老爷可得好好保重身体了。”
老管家闻言叹了口气,“李府子嗣单薄,十二姨太前几天刚生了个小少爷,老爷好不容易才终于有了个儿子。”
“哦,那是好事啊,老管家你怎么反而叹气了?”
老管家微微转头,浑浊的瞳孔偷偷打量周统,“最近府里也不知招上了什么,后宅开始闹鬼了。”
15. 记录员要逃婚
“哎呦,闹鬼?那可不太吉利。”
周统夸张地喊了一声,主打一个给满情绪价值。
他接着问:“是怎么个闹鬼?我从小八字招阴,去不得不干净的地方。”
“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管家声音沙哑,“这宅子一到晚上就不安生,总是能听到哭声和脚步声,小少爷不足百天,从生下来便一直生病,先生说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丢了魂了。
不过,还好先生在后宅做了法,把女鬼镇压在湖中心的亭子里,到了晚上,客人可千万别去那里。”
“自然,自然。”周统随口应下,他忽然抬头,看到木廊檐下贴满了黄符,“老管家,听您刚才说,那是个女鬼?”
“哎……大概是六太太的阴魂。”
“造孽啊。”
老管家叹了口气,“六太太是一年前在生产时大出血,一尸两命没的,现在看到小少爷出生,才出来作妖。”
“死都死了,折腾孩子也不是个事。”周统倒是个明事理的。
“所以啊,先生想了个办法,说只要小少爷过了百日宴,便能平安顺遂一生。”
“什么办法?”
“烧替身。”老管家道:“七天后就是小少爷的百日宴,只要每天晚上烧一个替身,女鬼心盲眼盲,认不出来的。”
烧替身……
周统摸了摸下巴,心中琢磨,难道这就是记录档案里提到的鬼婴?
老管家继续道:“老爷身体不好,宅子里又多是女眷,这七日烧替身的事,还得麻烦诸位宾客。”
嘿,还真不客气!
这种晦气的活倒知道甩给外人来干!
两人沿着回廊拐了个弯,穿过几道圆形洞门,沿路的几个院子荒草丛生,枯藤爬满院墙。
“到了。”
老管家走进一个院子,花形的洞门上写着——留春院。
院子很大,假山上爬满青苔,小池里落满枯叶。
“这里就是宾客住的院子。”老管家回头道:“府里客房不多,还请客人不要嫌弃。”
“不嫌弃,我这人没那么多讲究。”
周统嘴上说着,一边探头往院子里看,“老管家,麻烦问一下,新娘子住在哪儿?”
“花轿在后宅那边,按着习俗,没过门的新娘子不能出屋,更不能见外人。”
老管家说完,颤巍巍地转身离开。
在后宅……
周统一边走进院子,一边梳理刚才得到的线索。
很明显,被困于这里的人被分成了两拨。
一拨是像自己一样的宾客,任务是烧替身。
另一拨则是像林沫一样的新娘,人数未知,任务未知。
院子破落,廊下坐了十几个人,低丧着脸,垂头不语。
周统慢慢向前走,余光一一扫过坐着的人,最后看向角落上缩着的一个中年男人,那人低着头,时不时惊恐地自言自语。
“老哥,这旁边有人吗?”
周统掸了下台阶上的枯叶,大咧咧坐下,吓得男人打了个哆嗦,脸都要埋进墙缝里。
“你找他说话没用,这人被吓疯了。”旁边一人提醒道。
“哎呦,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说疯就疯了?”周统故意道。
旁边这人冷哼一声,“昨晚那情况,换你你也得疯。”
“昨晚?这是怎么了?”
“那个老不死的就是想害死所有人!”那人愤恨道:“昨晚十几个人去烧替身,活下来的就他一个。”
“都死了?难不成真遇到女鬼了?”
“不然还能是什么?今晨一早,我们去找的时候,尸体被吃得只剩一堆骨头了。”
“啧啧啧,这鬼可真够凶的。”周统感叹一句。
他看了眼旁边的疯男人,不死心地凑上去小声问:“哎,老哥,你们昨晚到底看见什么了?”
“鬼!鬼啊!”
疯男人猛得抬头,疯狂地挥舞双手,边跑边惊恐地喊:“着火了!着火了!别吃我!是他们杀的你,不是我,不是我……”
廊下坐着的人抬头,呆滞地看着疯男人跑出院子,呼喊声渐远,院子里重归寂静。
着火?
杀人?
呵,有点意思。
“大家……挺i啊。”周统再次挑了个话头。
“反正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遗言都没地方交代。
你来这个院子,难道不也是被抽中死签参加晚上“烧替身”的仪式吗?”
“我?我可不行,我夜盲。”周统摆摆手。
那人没管他,自顾自地说:““烧替身”要在晚上十一点从这个院子出发,每个人提一盏灯笼,沿着后宅的木廊绕一圈,最后到了十二点,在湖心的亭子里把纸婴烧掉。
而且,出发前要有一个人抱着纸婴,你要抱吗?”
“我……不擅长带孩子。”周统为难道。
“刚才跑出去那个男人还记得吗?”男人拍了拍周统的肩,“他就是昨晚抱纸婴的那个,虽然疯了,但好歹还活着。”
“哎呦,多谢老哥提醒,怪我不识趣了。”
院子里死气沉沉,周统靠在木栏上坐了一会儿,没心没肺地打了个哈欠。
他掏出小镜子左右照了下自己的脸,奇了怪了,雾气这么大,皮肤还能这么干!
手欠正仰头对着小镜子修剪鼻毛,周统抬眼,便看到一道黄符贴在檐下。
这里也有?
他敛眉垂眸,收起小镜子,起身理了理风衣上的褶子。
“哎,你要去哪儿?”旁边那人问。
“太闷了,出去透透气。”周统摸了下一丝不苟的发型,笑容灿烂,“老哥放心,马上就回来。”
走出院子,宅子里回廊曲折环绕,每个院子几乎一样衰败、破旧。
穿过一个窄小的方形洞门,眼前开阔,一池碧绿的小湖上飘满枯荷,水廊延伸到湖中心的亭子。
周统摘下□□镜,他已经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没有仆人,没有新娘,唯一见到的就只有年迈的管家。
他站在湖边,远远看着亭子,里面摆了几张石桌、石凳,但看着亭子在湖面的倒影,亭子中央似乎还坐了个红盖头的新娘。
“花轿落。”
自花轿稳稳落地,四周便再无动静,林沫在轿子里坐了许久,她掀起轿帘,借着昏暗的光线,依稀能认出这是一间古代的婚房。
大红色的床帘撩开半遮半掩,能看到床上大红的喜被和洒在喜被上的红枣、桂圆干。
人都走了?
林沫用力一踹,之前纹丝不动的轿门被轻飘飘踹开,轿子前面的木桌上,一对喜烛的火焰微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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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沫探出头,拎着繁重的喜服裙摆小心地走出花轿。
她环顾四处,这间婚房不大,摆了一张床,一张圆桌,花轿停在里面,几乎逼仄地转不开身。
“咳……咳咳……”
隔壁忽然传来一个老人虚弱的咳嗽声和沉重的喘气声。
“老爷……老爷,您醒醒啊,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咳嗽声停,转而是无数人的哭泣声和嘈杂的脚步声。
哭了没多久,又听一人说:“大夫人,老爷没了,那十三姨太……”
“都怪那个晦气的东西克死了老爷,既然还没过门,那就七天后跟着老爷一起去下面伺候。”
“是。”
林沫趴在墙上,把每个字都听得丝毫不差。
她咬下笔盖,左手扶着记录本,右手在纸上写下“七天后,新娘要给老爷殉葬。”
等了一会儿,隔壁再没有动静。
林沫合上记录本,撩起裙子,把笔和本子塞进宽大的工装裤口袋里。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喜服,决定事不宜迟,先去找周统汇合。
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院子里的枣树高大,枯枝扎破屋瓦,遮天蔽日。
外头雾很大,灰蒙蒙一片只能看到走廊檐下红灯笼轻晃。
雕花的纸窗。
走廊檐上雕刻的花鸟纹。
以及倒塌的假山、枯黄的枯竹林……
“嗒……嗒……”
林沫跨过一道圆形洞门,又一次绕回这个院子,枣树的细枝像嶙峋的枯骨一样扭曲地伸向天空。
她已经在整个宅子里转了许久,眼前木廊一条接一条,院子一个接一个,像是鬼打墙一下,不断重复,没有尽头。
这个宅子闹鬼了!
林沫喘了口气,坐在木廊坐凳上休息,她找不到李府的大门,更没有看到一个人。
整座宅子像是荒废许久,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灰雾弥漫。
周统去哪儿了?其他被困的人又去哪儿了?
院子的侧屋房门打开,大红花轿停在屋里,红绸不时飘动。
林沫看向主屋,刚刚这间屋子还死了个人,仆人忙进忙出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轻手轻脚地跑到门边,屋里没有一点声音,再眯起眼,透过门缝往里看,出乎意料的,屋里竟然有两个人!
那是两个男人。
左边那个体型偏胖,穿着黑色大褂,留着长长的辫子,右边那个盘着头发,一副道士打扮。
两人临窗站着,道士手托罗盘,指着窗外指间掐算,而辫子头那位则看着窗外细听,不时点头。
“……设阵……保百世……”
两人交谈的声音模糊,林沫听得断断续续,她不由凑近,没想到屋门虚掩,一下子扑进屋里,摔在地上。
交谈声戛然而止。
林沫意识到不妙,下一秒翻身起来,右手握着的折叠小刀已经出鞘。
但是,屋里空无一人。
没有老爷的尸体,没有哭丧的大太太,更没有站在窗边的两个人。
林沫皱眉,她起身环顾四周,木窗紧闭,昏暗的屋里落满了灰。
忽然,她想起刚才的一幕,那两人对着窗外在说什么?
鬼使神差的,林沫推开木窗,窗外是一湖碧绿的池水。
16. 记录员有罪
湖水平静得像一面生了铜锈的古镜。
岸边枯柳垂下,白墙爬满青苔,半开的木窗上趴着一个红衣新娘,新娘踩着窗框,抓着檐边几根枯藤,试探着伸出右脚,踩上湿滑的青苔差点滑倒。
慌乱间,她用脚勾住窗框,才稳住落湖的身形。
林沫面对湖面,额上的红色流苏垂下晃动,在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一阵冷风吹过,碧绿的湖水慢慢泛黑。
“咕咚”。
从湖底升起一串气泡,搅动黑色的水草。
林沫皱眉,她看着摆动的水草,伸手一捞,却捞起一把湿漉漉的头发,那堆头发又黑又长,上面覆着滑腻的粘液。
她拽了拽,手底下还挺沉,顺着湿发一点点往上拉,气泡冒得越来越多。
“咕咚……咕咚……”
湖水像一锅浓稠的中药,整池湖水开始煮沸冒泡。
忽然,一张被泡得发涨的死白的脸浮了上来。
林沫被吓了一跳,正欲起身,一只苍白的手从湖里伸出,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咕咚……”
女鬼的嘴一张一合,像是要说什么。
“……什么碗……什么炮……”
林沫看不明白,正在仔细琢磨。
突然,身后一阵清脆铃铛声。
满湖的头发瞬间缩了回去,湖底淤泥翻涌。
林沫心中一惊,她手握小刀,反身抓住窗框,利落翻窗进屋。
“砰!”
一把巨锤从天而降,擦过林沫的左臂,在地上砸了一个深坑。
林沫翻了个身,险险躲过藏在柱子后,她看向屋里,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愣住。
屋里站着四尊佛像。
它们足有两米多高,赤目獠牙,穿着甲胄,臂间披帛无风自舞,一手握着刀叉斧戟,另一手拖着长长的锁链。
“藏者何人?”
威严的声音像洪钟声一样震得人耳朵发疼。
林沫躲在柱子后不做声,她扶着左手,刚才的撞击让她的关节脱臼。
“鼠雀之辈装聋作哑,看吾捆了她,抽她个灰飞烟灭!”
说罢,一根巨大的锁链划破空气,以极快的速度甩了过来。
“砰!”
柱子裂了条大缝,灰尘扬起。
林沫像蟑螂一样被屋里逃窜,也像蟑螂一样难杀。
“铛……铛……”
老爷屋里的落地洋钟响了起来,玻璃窗里的钟坠摆动了十一下,落在林沫头顶的大刀堪堪停下。
四道金光从它们身上涌出,空中金莲绽放,神圣而祥和。
“呼……呼……”
看着这四尊大佛飘着离开屋子,林沫终于喘了口气,她倒在地上,累得一动不想动。
留春院,灯火明亮。
老管家把屋里的蜡烛点上,又燃了一把香,挨个分到每个人的手中。
烛火晃动,照得供桌上的四尊金刚像愈加可怖。
十三个人要挨个上香,周统排在最后,他拿着三炷香,靠着墙向老管家搭话。
“管家,这供的是哪四尊?”
“持双锤的那位是大愤怒金刚,主除小人奸佞,右手持长刀的这位是赤目金刚,主除恶人罪人,八臂八目的这位是千目金刚,主除灾破障,最旁边这位是广势金刚,主除三灾八难。”
老管家说了一堆,然而周统什么都没记住。
听到最后,他只感叹了一句,“哎呦,有这四位金刚坐镇,宅子里还能闹鬼,这女鬼可够凶的!”
说完,他低头看着纸婴,为难道:“也不是我说您的手艺不好,就是,您这糊的纸娃娃,眼睛都一高一低的,女鬼看了怕也不中意吧。”
周统一向不正经,这从他为了耍帅,宁死不摘墨镜就能看出一二。
“呵呵,放心吧。”
老管家提起灯笼,微黄的烛光照亮周统怀里的纸婴,乍一看糊得跟开玩笑似的。
一高一低的眼睛,一坨黑团的嘴巴,稻草从胸口破出,倒像是死于非命的。
老管家接着道:“人身不过七窍,这纸婴七窍俱全,再加一缕魂就能成人了。”
”呦,还有这些讲究,没想到管家您深藏不露啊。”周统道。
“我一个下人哪里知道这些,这都是那位先生说的,自从那位先生来过后,府里就顺遂多了,二位少爷先后考中状元,多亏了祖宗保佑。”
“您家祖宗可真懂事儿,让他们在底下催催我家老太爷,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我老周家出个状元。”
周统一边叹气,一边朝神像上了三炷香。
“走吧,拿着灯笼照路,可别走错了。”老管家站在院门口叮嘱道。
一出院门,冷风搅动灰雾,吹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走啊……”
“你先走……”
十几个人推推搡搡,在院门口挤成一团。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周统打破僵局,他替怀里的纸婴掖了掖纸襁褓,眼神里带着初为人父的慈爱,“我赶时间,你们随意。”
于是,他左手拎着纸灯笼,右手抱着纸婴,抬脚走上木廊。
一路很阴森,但也很顺利,一行人提着灯笼,一惊一乍地走到湖边。
湖心亭中,一盏白灯笼高高挂着。
“喂,死油头,你先走。”有人道。
周统耸肩,“我又不是傻子,要是你们都跑了,留我一个人送死?”
“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跑,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要不,一起去亭子等?”
“这……亭子就一条水廊,要是真遇到女鬼,咱们所有人都堵在水廊上,逃都来不及。”
“啊,说的也有道理。”周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像是被说服了,“那你们在岸边等我,一定不要乱跑。”
“放心,赶紧的,马上就12点了。”
周统抱着纸婴走上水廊,一盏孤灯倒映在湖面。
到了亭子中央,三张石凳上落满灰尘,石桌上有些许黑痕,应该是昨晚烧剩的灰烬。
没想到那个男人疯归疯,该干的事是一件没拉下。
“喂,死油头,快烧啊,还他妈等什么!”岸边一人大喊。
周统回头,笑容灿烂地比了个“ok”的手势。
“o泥马k啊,这个傻逼。”一人骂道。
周统把灯笼搁在石桌上,放下纸婴左右仔细端详。
这只纸婴和鬼婴有什么关系?
目前见到的只有男人,那些失踪的女人呢?
他把纸婴放在石桌上,忽然伸手掏出纸婴胸口的稻草,在里面找了一圈,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纸。
摊开纸,里面写了七行字。
罪妇生于辛丑年乙巳月甲子日癸丑时,罪名:改嫁他夫,不忠。
罪妇生于癸卯年乙巳月甲寅日乙丑时,罪名:不孝公婆,不孝。
罪妇生于乙丑年丙巳月丁子日庚辰时,罪名:无后,不孝。
罪妇……
周统一行行看过去,他好像知道失踪的女人都去哪了。
“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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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三更,平安无事。”墙外更夫路过喊道。
周统抬头,十二点到了。
“喂,你快烧啊!”
“你他妈愣着干嘛!等什么啊!”
周统沉着脸,他把纸折好塞进纸婴胸口,举着灯笼的白蜡烛,心下不安感却愈加强烈。
蜡烛刚一碰到纸婴,火焰“呼”的一下燃得很高。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四面响起。
灰雾越来越浓,原本平静的湖面冒起水泡。
“哗……”
一个红衣女鬼浮出湖面,悄无声息地朝岸边游去。
“鬼!鬼来了!”
十几个人惊恐喊叫,四散开始逃命。
周统收回看着那些人的目光,掸了掸石凳上的灰,失神地看着燃烧的纸婴。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就是杀死所有的鬼婴。
越来越多的女鬼从湖中爬出,它们追赶逃窜的人,没多久,宅子里响起让人胆寒的咀嚼声。
周统摘下□□镜,难得正经地捋清所有的线索。
这就像是经典的列车问题,保一个人,还是保一车人。
七个纸婴就意味着四十九个人,而烧掉七个纸婴,存活的是其余剩下的百余人。
周统无法征求他们每个人的意见,因为他现在就是这辆列车的司机。
一个小小的纸婴足足烧了一个小时,青色的火焰没有丝毫温度。
周统在石凳里一直坐到天亮,直到一群人乌泱泱找到湖边,看到满湖的血水吓得尖叫。
“又死人了!女鬼又出现了!”
“看,那边还有一个活着。”
众人纷纷看向湖中亭,周统慢慢起身,他戴上□□镜,穿过水廊走到岸边,挤过众人一言不发地离开。
“哎,油头,昨晚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就你一个活着?”
“跟你说话啊,聋了吗!”
“看,又疯了一个……”
后面一人抓住周统的肩膀,“喂,昨晚你看到什么了?”
周统甩开那人的手,冷冷道:“回院子,我有事情要说。”
“他要说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昨晚看到什么?”
“跟过去看看。”
一群人议论纷纷,稀稀拉拉地回到院子。
周统坐在台阶上,颓然摘下眼镜,一丝不苟的发型掉了几根发丝。
“喂,你要说什么?”
周统沉默了一会儿,身后屋里四尊佛像的香炉上白烟袅袅。
“我知道所有人都能存活的方法了。”他道。
“让所有人都活?油头,吹牛也要靠点谱,昨晚明明所有人都死了,就剩你一个。”
周统没管他,继续道:“其实,迷底已经在迷面上了。
就像管家一进门就提到的那样,连续七天的烧替身之后,所有人就能出去。”
“那为什么每晚还有这么多人死?”
“因为他们走错了,管家已经说得明明白白,要沿着后宅走,再到亭子烧掉。
但女鬼一出来,他们全乱了,满院子乱跑,这就是他们死亡的原因。”
周统指着木廊檐下的黄符道:“如果按照外宅绕一圈的路线,所经过的走廊檐下都贴有黄符,这也是为什么在去的路上,从来没遇到任何女鬼。
又因为烧纸婴的人要去湖中亭,亭中也有黄符,这就是我和那位疯大哥活下来的原因。”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周统道
17. 记录员有人找
“铛……铛……”
落地洋钟响了十二下,女人的惨叫声打破宅子的死寂。
没过一会儿,血雾升起、蔓延。
林沫躲在屋里房梁的阴影处,她已经接好了脱臼的左肩,但是一抬臂还是有些痛。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跑过来。
屋门被推开后慌忙关上,一个女人满身是血,一进门就藏在屋里角落,似乎又觉得不安全,连滚带爬地跑到床底下躲着。
“哗啦……”
沉重的锁链拖拽的声音像阴间的勾魂索,拖着生魂一起下地狱。
林沫收起纸笔,低头往下看了眼屋门,又看了眼抖动的床帘。
她从梁上跳下来,趴在地上看向床底,那个女人吓坏了,神经质地抱着头缩在角落。
“你躲在这里不行。”林沫指着地上的血迹道:“跟我来,我带你藏起来。”
她伸出手,女人犹豫几秒,哆哆嗦嗦地抓了上去。
主屋很高,林沫费了些功夫,拉着女人上了大梁。
几乎下一秒,门被一阵凉风吹开,金光洒下,一个高大的阴影投在地上。
一尊高大的金刚像走了进来,祂手持长刀,赤着脚,脚下步步生莲,身后拖着一条巨大的锁链,锁链的尽头洞穿一个女人的腹部,拖出长长的血痕。
那个女人被拧断了头,腹部破了个大洞,血肉模糊。
“唔。”
看到锁链上拖着的尸体,躲在梁上的女人绝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里噙满泪水。
那尊赤目金刚在屋里转了许久,甚至一抬眼就能发现两人,但最后终于走了。
“呼……”
林沫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旁边的女人,大约三十多岁,挽起的低马尾散乱。
“那个东西在找你?”她问。
女人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她抹了把眼泪,颤抖着点头,“我也不清楚,我本来开车要去接客户,忽然起了一阵雾就到了这里。
我本来一直藏着,忽然祂就飘下来,在我面前说我有罪。”
“你有什么罪?”
“说我再嫁他夫,不守贞洁,大概是指我离过婚。”
“不可以离婚吗?”
女人摇头,“不知道,每天晚上都有七个人被杀,没想到今晚轮到我了。”
“这里还有其他人?”
“大家都躲起来了,那四个金刚时不时会出现在宅子里。”
林沫恍然大悟,接着问:“你们有找到出去的路吗?”
女人摇头,她正想说话,突然被林沫拉着跳下大梁,下一秒,一条锁链砸破木门,狠狠地甩在两人之前坐的梁上。
木门碎裂,扬起的灰尘中,屋外竟然站了两尊高大的金刚,背后放着金光。
林沫一看,简直两眼一黑。
除了刚才那尊,在祂身后同样跟着一尊金刚,那尊佛像慈眉善目,双手合掌,庄严低沉的诵经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八目金刚背后长出六只手,每只手的掌心都有一只眼睛。
六只眼睛同时睁开,眼珠子四处看,忽然,齐齐地看向两人藏身的方向。
“祂们发现我们了。”
林沫低声道:“我会吸引他们的注意,你趁这个机会快跑。”
说完,她踮着脚跳到另一根梁上,蹲下居高临下地歪头看着两尊神像。
“既是神佛,为什么要走下莲花座?”
八目菩萨听后,抬眸看她,“既受供奉,自然要护佑世人。”
“哪里来的世人,这里只有误入宅子的过路人。”
“过路人?”八目菩萨略一停顿。
“他们在宅子没有害人,你们为什么要杀她们?”
“她们……有罪。”
“要是真的有罪,那让外面的警察抓不就行了,你们多管什么事?”
林沫话糙理不糙,她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让人措手不及。
“有罪就是有罪,吾等这就抓你去地狱受审。”
站在一旁的赤目金刚发怒,长刀瞬间挥下。
林沫躲开,她像一只老鼠一样逃窜,一下子跳到赤目金刚的华贵法冠上,好奇地想抠嵌在上面最大的一颗宝珠。
赤目金刚怒目而视,长刀往地上一杵,周身的金光瞬间把林沫弹开。
紧接着,祂抬脚往林沫方向踩,林沫打了个滚,险险避过。
“砰!”
一脚踏下,地面被踩出一个大坑。
林沫滚得灰头土脸,她赶紧爬起来,跳上房梁,从这头窜到那头。
赤目金刚挥舞大刀砍下,不过几下,大梁被砍断,屋子摇摇欲坠。
砖瓦不停落下,林沫一边躲避落砖,一边躲避大刀,她猛得停下,刀刃擦过鼻尖落下,房梁终于断裂。
房梁散架,一根木头压在刀柄上直直劈下,竟砍断了八目金刚的半边六只手。
林沫回头,疑惑地看着祂。
皲裂的纹路蔓延至八目金刚的全身,很快,金刚碎裂,变成一堆陶片。
赤目金刚彻底暴怒,它呈愤怒相,红发冲冠,挥舞着长刀几乎将周围的屋子夷为平地。
林沫被躺在瓦砾下,虽然右腿被大梁压着,但她一动不敢动,生怕被一脚碾碎。
“铛……铛……”
钟声再次敲响六声,天亮了。
三尊金刚像散成金光消失,林沫吐了口灰,才慢慢从瓦砾堆里爬起来。
“你没事吧!”
刚才的女人没有跑远,一直躲在远处看着。
“阿嚏!”
林沫甩甩头,泥沙灰尘呛得人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我没事。”
“你……杀了一个金刚?”女人难以置信道。
林沫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坐在一块石头上,“我杀不了祂,是祂自己走的。”
“走?”
林沫点点头,“祂们有自己的屋子,不住在这里。”
“……哦。”
女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或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聚了过来。
“你们没死!”
“是这个小姑娘救了我,她很厉害,刚刚还杀了一尊金刚。”
“那我们是不是不用再死了?”
众人期盼地看着林沫,但林沫毫无察觉,她转了转脚腕,腿没骨折,大概只是点外伤。
女人见林沫没说话,只好先安抚道:“我们先找找出口,不然还是会被困在这里。”
那六声钟响,留春园也听到了。
众人并未在意,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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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纸婴都非常顺利,就如周统所说,在没有一个人伤亡。
“单,单,单!”
“双,双,双!”
“买定离手……”
他们甚至磨方了一块石头,摇骰子打发时间。
而周统也在忙正事。
他蹲在一个火盆,正往里面扔纸钱,那是他向老管家要的,一篮子圆形方孔的红色纸钱,没想到见了一辈子白事,如今鬼也是收到红包了。
“沫沫啊,你要是还活着,就给哥哥托个梦,哥哥实在是找不见你……”
“砰!”
屋里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一时停下,不敢做声。
周统闻声转头,也是一脸懵逼,他拍拍手上的纸屑,起身打开了屋门。
只见香火缭绕的供桌上,中间的八目金刚像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这……是犯天条了?
“神像无故摔碎,也太不吉利了……”
“是不是什么凶兆啊?”
周统心下一沉,他忽然转头问:”昨晚是谁去烧的纸婴?”
人群中一人默默举手,“……我。”
周统严肃问:“你是看着纸婴烧完的吗?”
“没……没有,我看烧得差不多了,就先走了。”
遭了!
周统暗道不好,转身跑出院子。
“出什么事了?”
“不会是又有哪里做错了?”
众人一股脑儿地来到湖边,跟着周统走到亭中。
石桌上有一堆灰烬,他刚松了口气,忽然看到焦黄的一角。
把灰烬拨开,果然,那张最要紧的白纸并没有烧完,还剩下一个人的名字。
“这怎么没烧完啊!”
“你有没有搞错,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看着烧完!”
“我没注意这么多,我以为已经烧完了的!”
“现在怎么办?没烧完会怎么样?”
周统摇头,“纸婴没有烧完,七天烧替身的仪式已经中断,我们没有完成老管家的任务,估计凶多吉少。”
“这……这么严重!”
昨晚烧纸婴那人脸色惨白,“我现在就烧,把这一点烧掉。”
“来不及了。”周统叹了口气,“刚才钟声敲响,已经到第二天了。”
“那怎么办!”
周统扔掉碎纸,也是无能为力,“今晚估计老管家不会再来送纸婴,晚上各位自求多福。”
“什么自求多福,碰上女鬼哪个能逃的了,就是等死啊!”
“周哥,能不能再想个办法救救我们?”
“离七天之限只剩最后一天,小少爷的百日宴已经失败,如果能活到明天,老爷的成亲仪式如期举行,或许我们还能以宾客的身份离开。”
尽人事,听天命。
大概天意如此,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周统穿过众人,他抬头,忽然见方形洞门前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白T牛仔裤,一头卷发微乱,正懒懒得靠在门边。
“H市的分部长,也不过如此啊。”他嚣张道。
周统停下脚步,他摘下墨镜,冷声道:“你是谁?”
“辛甘白。”
白衣少年一脸不爽地看着他,“我是来找人的。”
18. 记录员被抢亲
三柱清烟袅袅,三座金刚像怒目而视。
香堂昏暗,木窗将光分割成一块一块,落在供桌前的地上。
两人一站一坐,相视生厌,在香堂里隔了老远。
“贴上黄符的木廊,烧满七天的纸婴,和什么写了七个生辰八字的纸……”
辛甘白嗤笑,“所以,这就是你留下的烂摊子?”
周统点了三柱香,拜了三拜后把香插到香炉上。
他一边插香一边说:“灰雾里呢,本就时时会出现意外,现在事情还没到最差,你起什么哄!”
辛甘白翻了个白眼,“我起哄?我都懒得管这些破事,你死活关我屁事!”
周统上完香,又合掌拜了拜,才转头道:“不是,您到底谁啊?有何贵干啊?”
“找人。”辛甘白言简意赅,“我找林沫。”
周统抬眼,他仔细打量了辛甘白一番,“您之前说姓辛,五元老之一的辛老爷子和您什么关系啊?”
辛甘白也不愿多说,“他是我外公。”
“哎呦,原来是辛少爷,您上这儿暑期实践来了?”
周统不愧是职场老鸟,一张口就是老阴阳家。
辛甘白被噎了一下,他顶着“辛”这个姓,既烦别人溜须拍马,也怕别人轻视戏谑。
“废话少说。”他懒得再争论,问:”油头,林沫在哪儿?”
“找她有事?”
“关你屁事!”
周统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人不见了。”
人!不!见!了!
辛甘白一把扯住周统的衣领,“死油头!人不见了你不知道找啊!还是,你他妈压根就没打算去找她!”
“哎,油头归油头,你加个死是什么意思!”
周统扯开辛甘白的手,拍了拍衣领的褶皱,“再说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林沫是什么身份的人呐,“盘古计划”的核心成员之一,协助灰雾调查的特派人员,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外面院子那群人。”
“然后,你们就这样看着她送死!”
“没人想她死,辛少爷。”
周统依旧是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我是最见不得同志牺牲的,要是能帮,我肯定第一个冲上去的,可是实在是能力有限,帮不上忙啊。”
“老混子。”
辛甘白暗骂一声,转身开门准备离开。
“你要干什么去?”
周统身后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臭小子下手没轻没重,你找人归找人,别动什么歪心思。”
“砰!”
辛甘白没回答,直接摔门走出了香堂。
沿着贴有黄符的木廊一路走,辛甘白一边整理刚才周统的话。
按照他的说法,之前“鬼宅”中从未有过成亲冲喜的事发生。
灰雾的第一层,应该就是烧七天纸婴,最后所有人参加小少爷的百日宴后离开。
灰雾的第二层呢?
从之前关于“鬼宅”所有的档案来看,这座鬼宅大致与百年前的封建时期对应,这也能解释为何受困女性一直为被害者的角色。
如果这只是一部分的真相,那老管家口中的风水先生又是谁?这个宅子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
不知不觉走到湖边,湖水碧绿,宛如一块翠玉,远处是翻涌的灰雾,就见一座八角檐亭静静立在湖中央。
就是这个亭子。
辛甘白仰头,如果将贴有黄符的木廊画在纸上,可以发现是一条盘旋而卧的长蛇,而蛇头就是亭子的位置。
亭子秀气,檐下挂着匾额,上题“清心亭”。
走到亭中,一阵冷风吹来。
辛甘白在亭中看了一圈,亭顶内部发黄的黄符,圆形镂空的石凳……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石桌上,灰烬被风吹到地上,露出石桌上留下焦黑的印迹。
纸婴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张石桌上烧?
他仔细打量石桌,桌面没什么装饰,表面凹凸不平,甚至都没有打磨光滑。
而相比于桌面,石桌底精致得多,桌柱呈八边形,一面刻字,一面雕画,上面刻着龙凤等瑞兽,雕工精湛,惟妙惟肖。
辛甘白围着石桌转了一圈,看清桌柱上的字。
“如,鱼,得,水。”
他站在原地,总觉得漏了什么?
这石桌……看着不奇怪吗?
突然,他灵光闪现,终于知道这张石桌的违和之处了!
作为支撑,这根桌柱未免也太粗了。
辛甘白忽然有个荒谬的想法,他抬着石桌一边,用力一掀。
“砰”的一声。
石桌的桌面竟被抬起、掀开。
果然是一口井!
辛甘白凑近往下看,井很深,里面黑漆漆的。
“哇……”
他猛得后退,刚才似乎听到一阵婴儿哭声。
再抬头时,湖面已经升起了雾。
四周不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辛甘白转头,余光只隐约看到几个纸人抬着花轿在雾中飞快地跑过。
再一转身,一盏红灯笼飘在面前。
一个面皮打褶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他左手将提着的灯笼慢慢放下,右手拿着一张请帖。
“府里今晚有喜事,客人要是有时间,不妨来看看。”
辛甘白被吓了一跳,他稳了稳神,“今晚?”
“没错,算了日子,今夜子时是良辰吉日。”
辛甘白皱眉,“什么喜事要半夜开始?”
“是十三姨太,老爷等不及了,要今晚就带她走。”
辛甘白心下一沉,十三姨太?那不就是林沫?
“……多谢。”辛甘白收下请帖。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露出亭中的井问:“这周围都是湖水,怎么还要打一口井?”
老管家没说话,一双发黄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辛甘白,最后缓缓道:“当年先生让打的,就连这条湖,也是先生让挖的。”
“井里有什么?到底为什么打这口井?”辛甘白正欲再问,老管家已经消失在雾中。
没多久,周统来了。
他一进亭子,看了眼井道:“石桌?”
“大概是阵眼。”
“可以啊,这都能找到。”
周统似乎并不意外,“老爷的成亲仪式半夜开始,到时候我会试着带所有人离开,你怎么办?”
“我说了,我是来找人的。”
“辛少爷还真上心。”周统笑了笑,“怎么找,抢亲啊?”
夜半子时,李府挂满灯笼,前堂人声鼎沸。
众人到时,满堂宾客已经坐满,他们推杯换盏,酒宴正酣。
“各位客人这边请。”
老管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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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过来,把众人带到旁边的空桌。
周统坐下,他看了眼门口,此时宾客来来往往,宅子大门敞开。
他不动声色道:“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
辛甘白看着眼前这桌大鱼大肉,看上去热气腾腾,却没有任何香味。
“新郎、新娘到。”
随着媒婆喜气洋洋地喊了一声,唢呐、锣鼓开始奏响。
先是一台花轿被四个大汉抬出来,后面是一副棺材,棺材上系了一团红绸花。
“真是男才女貌啊……”
“听说李老爷终于有个了儿子,双喜临门啊……”
宾客们站在两边,笑着说着喜庆话。
“好了,好了,吉时到。”
“一拜天地。”媒婆喊道。
“三。”周统冷着一张脸道。
“二拜高堂。”
“二。”
“一拜天地……”
“哗啦!”
辛甘白一掀桌子,十几盆鱼虾肉菜摔了一地。
一时间,锣鼓停下,宾客愣住。
辛甘白踩在凳子上,指着棺材大喊一声,“好你个糟老头,死了还要祸害小姑娘,看我替天行道,扬了你的骨灰!”
说完,他一把冲上去,左手拎着酒坛,右手提了盏灯笼,通通往棺材上一扔。
“轰!”
棺材瞬间被火焰吞没。
“林沫,我来救你!”
他掀开花轿,伸手一拉,却拉出一只惨白的胳膊。
嗯?
辛甘白愣了一下,再朝花轿里一看,里面坐着的是一具纸人。
啊?
不是,这玩的是哪一出大变活人?
他再往里仔细一看,纸新娘身上写着两排天干地支,正是林沫的生辰八字。
“烧了这对奸夫□□!”
火光中,满堂宾客变成纸人,它们双颊涂红,僵硬地齐刷刷看向自己。
纸人速度极快地扑了过来,辛甘白一看不对,干脆背着纸新娘撒腿就跑。
逃命时路过门口,见周统一群人站在门口正要离开。
“呦,忙着呢。”周统笑道。
辛甘白没空理他的风凉话,身后纸人也擦身路过这群人,直直追着两人过去。
辛甘白一直往前跑,纸人轻飘飘地追得更快,他挑了条最近的路,险险在追上前跑到湖边。
湖边只有一条路,便是通向湖心亭的水廊。
辛甘白一口气跑进亭子,他扶着腿大喘气,回头一看,纸人已经上了水廊。
“呵。”
他提起早就放在亭子里的灯笼,慢慢举到井口上方,“赌赌看,接下来要出来的东西,是杀你们,还是杀我?”
说完,他手一松,灯笼掉进井中。
在白天打开井盖时,辛甘白就闻到一股臭味,说白了就是尸体在隔绝空气、水等条件下,由微生物分解产生沼气。
而沼气易燃、易爆。
在扔下灯笼的瞬间,辛甘白和纸人就齐齐地往后跑。
“砰!”
一声爆炸的巨响,亭子被炸成碎片。
辛甘白被热浪冲飞,扑倒在地上,他看到纸新娘身上着火,又吹又打才扑灭。
阵眼破,阵法毁。
一时间,凄厉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19. 记录员爱看僵尸片
“呜……”
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像独守空房的女子对着镜子自怨自艾。
辛甘白踉跄起身,他晃了晃头,总觉得耳朵“嗡嗡”的响,他捡起地上的纸新娘,全身上下不是窟窿就是眼,看上去快要散架。
“林沫?”
辛甘白拎着纸新娘,轻声试探问:“林沫,是你吗?”
“啪嗒。”
回答他的是一只掉到地上的纸手。
“不应该啊!”
辛甘白左右翻看纸新娘,“除了生辰八字,纸人身上也多什么东西,阵法已经破了,人怎么还没变回来?”
“这胳膊……没了也行。”
他开始自我安慰,絮絮叨叨道:“等出去后我给你塑个金身,再给你每根手指都做上美甲。”
说着,便把纸新娘夹在胳膊间,趁纸人被气流冲飞,挂在树上、屋顶没下来时,拔腿就跑。
“呼……呼……”
黑灯瞎火下,辛甘白很不幸地迷路了。
明明沿着贴有黄符的木廊一直向前跑,却怎么也跑不出去,原先的出口像是突然消失。
身后的纸人越追越近。
辛甘白不敢停留,只能在体力耗尽前继续寻找出口。
“撕拉!”
身后传来纸张撕碎的声音。
辛甘白往后看了一眼,吓得又牟足了劲抬腿快跑。
就见纸人白压压一大群已经追到自己屁股后头,最前面一个纸人抬起僵硬的手,硬生生扯下纸新娘一条腿。
辛甘白咬牙,脑子转得飞快。
前面尽头是一个院子,左边没路,右拐是一个临湖的书房。
那就去院子,说不定能甩开它们。
然而等他跑到走廊尽头,猛得停步,脚下往右边慌忙拐了个弯。
后面跟着的纸人来不及反应,前仰后翻地摔进院子。
挂满红灯笼的院子里,一个鬼新娘盖着红盖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木椅上。
“小脚女人好,那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你看那些乡下女人,哎呦,脚跟蒲扇那么大,笑死人了……”
新娘端庄地起身,她拎着一把斧子,穿着精致的金莲鞋,迈着碎步走了过来。
“嘭”的闷响。
她站在纸人面前,举起斧头一把劈下,一具纸人的小腿被砍断。
一双、两双……
鬼新娘不喜欢这些人的脚,这些脚不够扭曲,不够血肉模糊,不像自己的那样……
砍完所有的纸人,鬼新娘抬起头,慢慢看向院门。
辛甘白忙缩头躲起来。
他总算是知道从湖里到底出来了什么凶煞邪祟,不过是死在这座吃人宅子的可怜女人罢了。
“当啷!”
斧头拖在地上,磕到石头发出轻响。
一阵寒气炸得后脑勺发麻,辛甘白抬头,就见一把斧头高高劈下。
“铛!”
斧头砍断了纸新娘的头,在地上砍出一道深痕。
不是吧,冤有头债有主!你砍我干嘛!
辛甘白内心哀嚎,更让他崩溃的是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纸新娘怕是全要碎在这里了!
几乎每个院子都点起了灯。
宅子里跑满了女鬼和纸人,有种阴森森的热闹。
辛甘白扶着墙还在跑,嗓子干得冒血丝,身后纸人仍穷追不舍,纸人后面是几只红嫁衣的厉鬼。
忽然,旁边木门打开一条缝,一只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拉进空屋。
“嘘。”
一只手紧紧捂住辛甘白的嘴,憋得他眼冒金星,差点缺氧倒地。
挣扎抬头时,他余光看到新娘头冠的一角,流苏摇晃。
停下挣扎后,身后那人终于松开头。
辛甘白喘了口气,刚一抬头,“林……林沫!”
“嗯。”
林沫蹲在旁边,冲他点点头。
“那它呢?”辛甘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残破的纸新娘。
林沫认真道:“我不认识她。”
“可她身上有你的生辰八字!“辛甘白道。
“你傻吗?”
林沫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都说了资料是老刘编的,我的生辰八字,我自己都不知道。”
“……”
气氛一时沉默得尴尬。
“咳……”
辛甘白轻咳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林沫总算记起正事,“你把亭子炸了之后,我就找到出口,周统把其他人接走,说你还在宅子里,我就过来找你了。”
这个老混子,估计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自己炸亭子,最后好钻空子揽功劳。
“亭子炸了之后,阵法失效,所有的木廊都恢复原状,弯弯绕绕得很难出来,你跟着我,我记得路。”
林沫打开门,她探头看了看两边,确定没人后朝辛甘白招招手。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前堂,还没走近,就听“稀里哗啦”一阵碗碟摔碎的声音。
就见周统倒在地上,正死死抓着老管家的手,而老管家指甲又黑又长,伸手想掐周统的脖子,发黑的脸上面目狰狞。
“……门!“
周统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喊出一个字。
此时,宅子的木门缓缓关闭,大概只剩一指的宽度。
林沫飞快冲了上去,她一边掏出折叠小刀卡在门缝里,一边抬腿踹倒老管家,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用力插进它的额头。
“嗯?”
她用筷子在老管家脑袋里搅了搅,感觉手感有一丝不对。
“……怎么了?”
辛甘白看得有些反胃。
他刚走近,忽然被林沫一把拽下来,只听“崩”的一声,插在门缝的小刀被挤断,刀柄飞出,深深地扎进柱子里。
辛甘白被狼狈拽下,他双手扶地,半跪在林沫面前。
“呦,这是私定终身了?”
周统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他风衣沾着食物残渣,□□镜摔碎在一旁,忽然掏出了手机。
“来,茄子!“
“哎,别!”
林沫头戴正冠,一身火红嫁衣,辛甘白则起身扑向镜头想要阻拦。
还得是年轻人啊!
周统满意地看着照片,把手机装回风衣内口袋。
“行了行了,照片我就留个纪念,不会被别人看到的。”周统信誓旦旦道。
说完,他指了指老管家,“这什么鬼东西?也太抗揍了。”
“僵尸。”
林沫总是语出惊人。
“啊?”
两人异口同声表示震惊,周统问:”你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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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沫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在电视上看过。”
她抽出插在老管家额头上的筷子,顺着筷子流下浑浊的液体,“这个人的脑子已经烂了,里面都是脓水,而且,月圆之夜,它们就会跑出来吸人血。”
姐,以后少看点僵尸片吧……
“现在怎么办?大门关了,难道我们要一直等到下一次门开?”周统道。
林沫看了眼四周,“能爬墙吗?”
“爬不了。”周统道:“我之前试过,墙的上空被灰雾挡着,出口只有大门一个。”
辛甘白一直在旁边沉思,他缓缓开口,“或许,我有个办法。”
三人一同走回后宅。
“在灰雾中,我们已经明确知道,鬼宅的第一层真相是烧七天替身,替小少爷防灾。
第二层真相是后宅无数女人,被封建条框束缚,投湖自尽。
那第三层呢?”
辛甘白一边走,一边分析。
“或许根本没有第三层,这只是你一个人地推论。”
“不。”辛甘白道:“一定会有第三层。”
“湖边的阵法怎么解释?井中被炸出来的尸骨又怎么解释?
宅子里的纸人、僵尸,全都指向一个人。”
“那个风水先生?”周统道。
辛甘白点头,他带着两人在一个在院子前停下。
“留春院?回到这里做什么?”
三人进了院子,辛甘白推开门,供桌上三尊金刚像依旧怒目而视,但不知为何,今日看着威严中却透着慈悲。
“从一开始,我并不明白这四尊金刚像意味着什么,直到林沫提到她与八目金刚的对话。
原来这四尊金刚,每晚都会出来惩治罪人,祂们是阵中的一环,更是重要的守阵灵。
而金刚无形无色,我想,祂打破自己的塑像,大概是想提醒些什么。“
辛甘白说着拎着香炉的一角,朝三尊金刚像狠狠砸了过去。
香灰扬起,瓷片飞溅。
“哇……”
地面抖动一下,遥远的婴儿的哭声似乎愈加清晰。
“……你们要走了吗?”
站在最后面的林沫忽然说话,她仰着头,看着供桌上的屋顶。
“沫沫?你在和谁说话?”周统问。
“祂们四个,祂们说在这里守了千年,要出去修行了。”
千年?
辛甘白忽然灵光一闪,他凑到林沫耳边,借林沫的嘴问了个问题。
“你们知道灰雾是怎么来的吗?”
这个问题一出,周统都不由紧张起来。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林沫有什么反应。
“怎么样?祂们有说什么吗?”周统问。
“祂们已经走了。”林沫道。
“走……走了?”
周统叹了口气,“没事,说不定祂们也不知道。”
“祂们知道。”
林沫道:“可是祂们没说话,只做了个动作,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动作?”辛甘白迫不及待问。
林沫皱眉,“祂们指着这张桌子,然后就走了。”
“这张桌子?”
这就是一张很普通的四方木桌,上面摆了贡品和香炉,只是现在香炉被扔在地上,香灰洒了一地。
20. 记录员回来啦
三人蹲在木桌前干瞪眼。
林沫眨眨眼,她用手指沾了点香灰,伸手就塞进嘴里,一旁的辛甘白手疾眼快愣是没拦住。
“林沫!吐……快吐掉!”辛甘白大喊,紧张得都结巴了。
周统也吓了一跳,“快!那什么海姆法,我……我以前学过!”
于是,周统作势就要给林沫催吐,被林沫一个过肩摔扔在地上。
“砰”的一声,地上的香灰扬起。
“是海姆立克法。”
林沫面无表情道:“而且那不是催吐的,那是堵塞气管后急救用的。”
“优秀!”
周统躺在地上,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辛甘白没空管这两人贫嘴,他皱眉道:“林沫,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吗?”
林沫摇头,“有点苦,但是能吃。”
周统:“……”这姑娘是真虎啊。
辛甘白:“……”以后咱吃点好的吧。
“官差来了,快跑啊……”
“阿娘,发生什么了,我害怕……”
院子外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无数呼喊声、哭喊声。
三人安静下来,周统从地上起来,凑近门缝往外看,辛甘白则不放心地盯着林沫,生怕她再吃什么有的没的。
紧接着,一阵整齐的步伐踏进后宅。
一队身披黑甲的士兵让开,四个大汉抬着一台轿子走了出来。
“丞……丞相,您突然带这么多人,究……究竟所谓何事啊?”李家老爷跪下,抖着声音道。
“李老爷,人心不足啊,您怎么能私吞朝廷赈灾粮啊,江东洪水让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十有九死啊!”轿子里的人慢条斯理道。
“这……我不知道啊,赈灾粮确实都分下去了,肯定是底下的人层层克扣。”李老爷笃定道:“我是无辜的!赵丞相您明察秋毫,一定能为小人做主的。
对!受灾的百姓要紧,我用自己的银子补上!就这把李家的粮仓开放。”
“李老爷,不必了”赵丞相笑了几声,“上头已经知道了,太子陛下收到灾民血书,亲自审的案子,判李府抄家,同诛九族,余李府旁支流放极北,永不得入京。”
“……诛九族……”
李老爷连哭带嚎,跪爬到丞相轿前,“我们真的是被冤枉的啊!是有人要陷害我们全家啊!”
“李老爷,怪就怪您太贪,吃得太多了。
来人啊,搜府抄家!李府上下拒不从捕者,就地斩杀!”
李老爷被侍卫拖走,他发髻散乱,全然没有平时的体面。
“不!我要面圣!我们是被冤枉的,我要面圣!
我李家百年来出了四个状元,圣上亲赐“清流雅正”牌匾,我李家忠心为国,为朝廷鞠躬尽瘁!
赵高以,你过河拆桥!是你!是你要杀我李府全家!”
声嘶力竭的悲喊声中,哀嚎声、惨叫声从四面响起。
三人走出香堂,整个宅子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这就是当年李府最后发生的事吗?
李家老爷贪污赈灾粮,最后被朝廷抄家灭府。
院子外可以看到不断有官兵持刀经过,地上躺着无数尸体。
“四只耳朵!”
林沫忽然指着混乱人群中的一处。
辛甘白看了过去,就见一个盘着发髻,穿着青衣道袍、手拿拂尘的道士向远处走去,而那个道士实非常人,两只耳朵后面竟还长了小小的副耳。
“跟上去,快!”
三人逆行穿过逃命的丫鬟、仆人,一路走到湖边。
木廊上有无数道长长的血痕拖行,官兵把尸体扔到湖中,湖水染成红色。
湖心亭中,一个华衣男子正坐在亭中品茶,四耳道士正沿着水廊走过去。
“赵丞相。”
了玄真人手持拂尘行了个礼,口中念了句“慈悲”。
“了玄真人。”
赵丞相起身,笑着迎了上去。
“恭喜赵丞相,得了一块风水宝地。”道人道。
“嗯?对于风水赵某实在不太懂,还请真人解惑一二。”
道人拂尘搭在右肘,看着湖面道:“这处宅子背靠八宝山,前有护城河,所谓“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此为第一,得了宝地的形。
而且李家本就文昌作势亨通,我在宅中设阵,将阴阳双蛇盘踞,以文昌之气温养于亭中,此为第二,得了宝地的气。
以形聚气,每月再将一名八字全阴的女婴投入井中祭祀,如此百年后,双蛇化形而成龙。
若丞相住于此宅,必能福荫子孙,甚至能坐上……”
“坐上什么?”
道人轻声道:“……那把龙椅。”
赵丞相大为高兴,“好!若真有那一天,定奉真人为国师,玄真观必定建满全国,香火鼎盛。”
“那小道先多谢丞相大人。”
了玄真人再次拱手行礼,他一甩拂尘,开始掐指卜算,这一掐算,却开始眉头紧皱。
“了玄真人,是出了什么问题吗?”赵丞相也看出了不妙。
“这……”
了玄真人掏出罗盘,在亭子里转了一圈,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可惜了。”
“是什么可惜了?”
“这宅子确是极佳的风水宝地没错,我当初设阴阳双阵,本意是旺宅中男女子嗣,但此阵中阴气却极盛,阴蛇已隐隐有吞噬阳蛇,褪皮化龙之势。”
“阴蛇化龙?这是什么意思?”
了玄真人叹了口气,“若此蛇化龙成功,天下几千年的天子传承,怕是要变天了。”
“这……女子登基万万不可!真人可有破解之法?”
了玄真人低头沉思,他掐了会儿决,拿着罗盘在亭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在石桌上停下。
“此处是双蛇七寸之地,若钉上锁魂钉,便可阻止阴蛇化龙。
只是,如此风水便破了,着实可惜了。”
赵丞相倒不在意地摆摆手,“真人您不是还找了几处宅子,不过再等几年罢了。”
三人站在湖边,却将亭中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整个李府竟都是这个道士阵中的一部分,这个道士道行颇深啊。”周统感叹。
“李宅压迫女子,赵丞相却能轻而易举屠杀李家全府,细说起来,不过是封建制度在吃人罢了。”辛甘白负手而立。
林沫没说话,她正忙着记录,已经写了满满一页。
就此,湖心亭中多凿了口井,原本风光无两的李府满府八十七人全部屠杀,成为凶宅。
“哇……”
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从亭子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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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亭中的丞相、四耳道士以及满湖的尸体化为灰烟消失。
三人眼前是看到的是烧焦的枯柳,和远处是被炸碎冒着白烟的亭子残迹。
林沫停笔抬头:“有人在井里哭。”
“井已经被炸了,不可能还有东西活着。”辛甘白道。
林沫把纸和笔塞到辛甘白手里,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湖里。
“哎!!哎!!!”
周统在湖边上蹿下跳,退化成猴子又喊又叫。
他余光瞥见辛甘白站在湖边跃跃欲试,一把拉住他,“你会游泳吗?就跟着往下跳!”
“身体俯卧在水中,双臂在胸前做弧形外划、内划、前伸动作,双腿同时进行收、翻、蹬夹动作,就是蛙泳。”辛甘白看着湖面道。
“你可拉倒吧。”
周统把人拽回来,“蛙泳个屁,我看你想只蛙。”
湖很深,林沫憋着一口气,一直往下游。
湖中已经没有女鬼,只是水草依旧旺盛,耳边一直有婴儿的哭声,林沫拨开水草,顺着声音找去。
终于,在挖开淤泥后,一块石头埋在里面。
“哗啦。”
林沫从湖面冒出来,湖边的周统正用剪刀腿控制住辛甘白,而辛甘白挣扎得像一条扑腾的鱼。
“哎!回来了,回来了!”周统忙道。
两人看着林沫上了湖,衣服里高高隆起。
“这……是怀了?”两人傻眼。
林沫把嫁衣脱掉,衣服里揣着一块黑色石头,石头通透,布满整齐的凸起,就像鳞片一样。
她穿着黑色T恤,耳朵贴在石头上仔细听,旁边两人凑过来,好奇地蹲在旁边。
“怎么样?听到什么了吗?”周统问。
林沫认真点头。
她看着石头,忽然使劲晃了晃,透过灰雾的微光,竟真的看到石头里有一个人身蛇尾的东西蜷缩着。
“这是阴龙?”
“被钉了七寸,估计已经死了吧。”
“轰!”
不知是不是因为林沫把石头挖出来,湖中亭子的残迹轰然倒塌,沉进湖里。
随后,木廊也开始倒塌,一间一间的屋子,一道又一道围墙。
倏忽间,整座李宅化为飞灰,飘进灰雾中。
“看!灰雾正在消退!”前面传来一声惊呼。
三人看了过去,就见前方的灰雾渐渐变成乳白色,直到看到远处出现无数人影。
“是周部长!”
“太好了!他们三个都没事!”
“是他们消灭了灰雾!人类终于战胜了灰雾!”
“哈……”
周统笑了笑。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又拿出一把梳子将油头打理得一丝不苟。
做完这些,他拍了拍两人的肩,“好好收拾收拾,记得一定要帅!”
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
林沫与辛甘白对视一眼,只感觉莫名其妙。
直到走到尽头,无数安防车警笛长响,获救者与家属相拥哭泣。
众人看着三人越走越近,不知是谁先鼓了掌,下一秒,全场爆发欢呼和掌声。
三人很快被众人围住,周统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十分自在地应对这种场面,他接过一旁助手的墨镜,帅气道:“二位,欢迎回到H市!”
21. 记录员请吃面
“唰……”
一样的透明隔离室,一样过敏的消毒液。
辛甘白盘腿坐在隔离室中央,时不时挠着胳膊,他看了眼隔壁的林沫,正仰面躺着呼呼大睡。
周统啧啧称奇,“你说,五元老从哪儿找的她?真是个人才!”
自从三人从雾中出来后,三人被关在隔离室已经快三天。
林沫挖出来的石头被送往研究院的另一个部门——异化生物收容机构,听说那边很快出了初步报告,确认石头内部有生物体存在。
而获救者及其家属也签了保密协议,不会透露关于灰雾的任何信息。
这次是获救人数最多的一次,远比周统预想的结果要好得多。
这一切都多亏了……林沫。
周统靠着墙半坐,看着辛甘白跟老僧坐定似的闭眼盘腿,忍不住打听,“辛少爷,您作为辛家唯一的继承人,辛老太爷就没跟您透露过林沫什么?”
“没有。”辛甘白硬邦邦地回答。
其实,辛甘白与辛老太爷的关系并不好,辛甘白的母亲,也就是辛家唯一的女儿在生下他后不久便去世了。
辛甘白自成年后就几乎不再回祖宅,成为进入灰雾的一线研究员也仅是他个人的意愿。
每个人都有秘密,辛甘白如此,林沫如此,周统更如此。
“嗒……嗒……”
银白色的走廊上每隔一米打下冷光,喷涂了隔离涂料的地面、墙壁光洁得倒映出三个人影。
为首的人身着黑色制服,穿着黑色军靴,金色的晨晖胸章昭示这人显赫的身份。
“楚复?”
周统闻声转头,见到来人意外道:“怎么会是你?”
“周院长。”
楚复摘下帽子,“这次的异化事件已经被国安部接手,由我来询问事情的经过。”
“国安部?”
周统皱眉,“异化事件一向由研究院负责,什么时候国安部也能插一脚了?”
“周院长不必如此紧张,国安部与研究院都是为国家安全服务,只是目前的情况,再交给研究院恐怕不再合适。”
楚复声音低沉冷硬,“自三位出来后,H市商业街的灰雾浓度在极短的时间内降至为零,并且近七十二小时内,全国再无接到“07号异化建筑”的目击报告。
现研究院决定暂时将“07号异化建筑——鬼宅”的档案封存,交由国安部继续跟进。”
“封存档案?”
楚复道:“研究院经过各方面的数据测算,认为“07号异化建筑”已经消失。
换句话说,多亏了你们,人类终于首次赢了灰雾。”
“异化建筑……消失。”
周统想起最后看到整个宅子化成飞灰,从此以后,李府真的便不再存在,那些诡异的怪谈也将不复存在?
难道,异化建筑真的能被消灭?
那会不会有一天,当所有异化空间消失,灰雾也将永远不再出现!
“周院长,想必你也明白了其中利害,你们三人此次的经历将会对之后调查灰雾有巨大的帮助,所以,我将对你们分别进行询问,来综合所有的回答。”
这场询问进行了很久。
期间,就如楚复所说,“鬼宅”再也没有出现过。
“辛博士,您的询问结束,感谢您的配合。”
“没什么,应该的。”
楚复的副将替辛甘白按好电梯,“辛博士,李博士安排的车已经在一楼等候。”
“好。”
辛甘白下楼后,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门口,车身上画着“黑蝉”标志。
“滴……”
后车门自动打开。
辛甘白上了车,司机是个生面孔,倒是副驾驶坐上有个熟人——史墨,人事部部长李蓉的助手。
“辛博士。”
史墨递过来一个文件袋,“这是您之前交代要查的关于“明光圣人”和“救世经”的资料。”
辛甘白点头,他打开文件袋,里面资料不多,只有薄薄几张,上面汇总了几个篇幅极短的报道和几张照片。
“经过调查,信仰“明光圣人”的这个教叫圣光教,是一个大概百年前就存在的教派,其具体创立历史及创立时间已不可考。
在您提到之前,其教徒一直行事低调,从未有过极端行为。”石墨简单介绍道。
“这个是什么?”
辛甘白翻阅资料,指着其中一张图片,上面是几个穿着短袖的人正在支摊,她们穿着红衣,衣服后面印着“金鸡啼晓”的图案。
史墨看了一眼道:“她们在发鸡蛋,历来很多传教都这样,先吸引人们过来,和促销一个道理。”
“他们有固定的教堂……或者聚集地之类的吗?”
“太大的没有。”
史墨发了几个地址过去,““圣日教”的信徒不多,还没有形成有秩序的组织,大部分都是三、五个信徒聚在其中一人家里做客,聊天喝茶之类的。”
“还真是相亲相爱。”辛甘白道。
“您还真说对了。”史墨道:““圣日教”的教规就是末日在灰雾中降临,只有信徒才能被接引到神国,信徒都是失散的神国子民,都曾是流淌着神血的家人。”
辛甘白查看几个地址,果然都是零零散散分布在小区里。
他抬头问了一句,“林沫呢?”
“林沫记录员已经先坐直升机回去了。”
“直……直升机?”辛甘白语噎。
那我的直升机呢?
我这么大的直升机呢?
“哦,是这样的。”石墨推了推无框眼镜,“林沫记录员的直升机是周院长包机的,按照总院的差旅费,一般都是商务车接送。”
“……好,辛苦了。”
“还有一件事,辛博士,李蓉部长的意思是让您继续负责“03号异化建筑——朝晖中学”的调查,林沫记录员仍将作为您的搭档。”
“嗯。”
辛甘白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忽然,他抬头问:“对了,你知道林沫记录员的住址吗?”
“知道。”
史墨给了一个电话和一个地址,“林沫记录员没有固定的通讯设备,你可以联系这个人找到林沫,他叫刘兴旺,经营一家面馆。”
从H市回到k市差不多开了四个多小时,辛甘白在后座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车子慢慢停下。
“辛博士,兴旺面馆到了。”史墨道。
“好。”辛甘白打了个哈欠,他看窗外,菜市场里生意萧条,收摊的摊贩也大多在打盹。
“你们先回去,我自己会回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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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墨点头,“辛博士,沿着菜市场旁的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左拐就到了。”
辛甘白下了车。
七月的正午,烈日当头,树上蝉鸣聒噪,每呼吸一口都灼伤鼻黏膜。
辛甘白低头沿着墙根躲在阴影里走,小摊贩还没支起摊,路边堆着的垃圾苍蝇围绕。
一直往前走,尽头有一排铁栏杆挡住了路,不远处挖掘机正在拆房子,不时扬起灰尘。
他探头往左看,才在拐角处看到一块招牌的一角,招牌褪色,勉强能看清“兴旺面馆”四个字。
他走过去,看到面馆门口停着一辆电动车,一个黑衣女孩蹲在车头,已经把大灯卸了下来。
“林沫?”辛甘白看这人眼熟。
林沫抬头,看到辛甘白站在面前,眨眨眼道:“辛甘白?”
她一手的机油,还有一些蹭到了脸上。
“你来吃面吗?”她问。
“我来帮你还债。”辛甘白道。
“不用了。”
林沫缠紧两根电线,用胶带缠好,“我现在很能挣钱,都快还清了。”
辛甘白不意外,记录员的工作一向危险,但好在回报率高,研究院在这方面的投入很大。
“你在干什么?”辛甘白问。
“我在修车灯,之前晚上车灯接触不好,骑得我差点摔跤。”
辛甘白朝里看了一眼,店里没客人,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吹着电风扇,躺在一张破旧躺椅上睡觉。
“他就是刘兴旺?”
林沫点头,她拧了下车钥匙,按下灯光键大灯闪了几下,终于亮了。
“是啊,他就是老刘,你找他有事?”
她修好了车灯,开始把灯罩装回去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那就吃碗面,尝尝他的手艺。”
林沫抬头,“哦,你放心,老刘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老刘!老刘!”
林沫踢了下躺椅,差点让刘兴旺从椅子上翻下来。
“你个衰仔,说了多少遍了,我在训觉不做生意……”
“老刘,一碗大排面,多加大排。”林沫大声道。
“一碗大排面还多加大排,直接去吃炖排骨好了!
赚这点钱,穷又穷不死,富又富不了,劳碌命的哇!”
老刘骂归骂,他看了眼站在店门口的辛甘白,语气缓和了点,“几个靓仔,系你朋友?”
“系啊系啊。”林沫也跟着跑偏口音。
“算了算了,开张就是要做生意的哇。”
说完,还是趿拉着人字拖去后厨开火拉面。
林沫从冰柜里拿了两瓶汽水,拧开后递了一瓶给辛甘白,“请你的”。
“谢谢。”
气泡从饮料中冒出,玻璃瓶壁上因温差凝了些水珠。
辛甘白喝了一口,很凉快。
他看向隔壁桌的林沫,电风扇被她开到最大档,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到后面,露出一张晒得微红的脸。
林沫咬着吸管,看着远处工地上的挖掘机工作,抬臂、转头、放下,如此循环。
“这天也太热了,要不是有高温补贴,老子才不干。”
从旁边工地上三三两两过来几个工人,王富国在店里坐下,熟门熟路道:“老刘,还是炒那几道菜。”
22. 记录员兼职跑腿
“小沫,给你叔拿一箱啤酒过来。”王富贵道。
“大中午喝这么多,下午不上工了?”林沫从冰柜里拎出一箱啤酒,放到王富贵脚边。
“不耽误事。”
啤酒一开,小菜一上,几人闹哄哄地划拳喝酒。
“大排面好了。”
刘兴旺端过来面,上面盖着一大块大排。
林沫见状,又从锅里捞了颗卤蛋和豆腐皮,装在小碟里放到辛甘白碗边。
“老刘卤的,尝尝。”她道。
辛甘白吃了口面,拉面爽滑筋道,汤汁浓厚,这家苍蝇馆子味道还真不错。
“老板,按您这手艺,生意也不应该这么差啊。”辛甘白道。
“我这家店也开了有十几年了哇,本来都系老街坊在吃,这不前面的老房子都拆了,政府说要规划建一个公园,就把人都挪到商品房去啦。”
老刘一说就抱怨个没完,远处工地大中午的还在加班加点干,整片老城区也就剩几栋老楼没拆了。
说着,老刘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掏出手机递给林沫,“小沫哇,你之前跑腿那个单还没完成,这几天一直在催的哇。”
林沫差点忘了这回事,她点开订单,幸好还差三个小时超时。
她几口喝完汽水,把瓶子扔在收集筐里,骑上小电驴就准备走。
“辛甘白,我赶时间,你吃完就记我账上。”
说完,林沫戴上安全帽,一拧把手便开了出去。
“叮咚!“送了吗”订单正在为您导航,前方300后右拐……”
等到达目的地时,林沫摘下头盔,却只觉得眼前的建筑很眼熟。
椭圆形蝉蛹一般的建筑,外墙全部由银灰色玻璃构成,看上去又像无机质的复眼。
“光华仿生”的研究员总部?
“吴彩凤”学生证的收件人在这儿?
研究院门口安有门禁,那里站了两个保安,偶尔还有一队安防人员巡逻。
林沫拿着手机站在门口,屏幕里导航仍在继续,“已为您开启全景导航,请继续直行200米……”
“嗨,你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过来了?”
“没办法啊,实验室里的菌株要调湿度,我不放心让别人来……”
正巧,从身后走来一人,她拿着电脑包就站在林沫面前,和迎面出来的两人聊了起来。
她们……看不到自己?
林沫伸出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她们却依旧聊得火热。
“滴滴滴。”
女人电脑包里忽然传来警报声。
“怎么了?”对面一人问。
女人低头从包里翻出一个U盘大小的监测器,纳闷道:“奇怪,怎么灰雾浓度监测仪报警了?”
“啊?在总院?这不可能吧。”
“……应该是弄错了,我回头再调试一下,毕竟也只是个半成品。”
对面两人说了几句后,便离开去做正事,背着电脑包的女人掏出工作证,刷开门禁后进门,林沫顺势也跟了进去。
“第十小组现在在哪里?A市出现灰雾,需要紧急抽派调查小队……”
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的女人打着电话从林沫身边匆匆走过。
旁边又有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快步跑过来,大堂的广播响起,“Z市灰雾浓度失控,医疗直升机已停在停机坪,请收到通知的医疗人员赶往停机坪……”
银白色的大堂宽敞明亮,银白色的地板倒映着天花板的冷光灯,像手术台上的无菌灯一样干净却冰冷。
大堂中央是接待台,站在里面的是标准微笑的夏娃三代机器人。
“前方直行50米后,请乘坐电梯到达82层……”
这边的电梯都要刷卡,林沫没法,只能在电梯里等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终于来到82层。
82层很安静,地上铺了米色地毯,甚至连冷光灯都柔和得多。
“已到达目的地,“送了吗”期待与您下次相遇……”
林沫关上手机,她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放轻脚步向前走。
电梯出门左拐的不远处就是一扇厚重的红木大门,门两边各摆了一盆绿植。
这层楼装修豪华,更像是属于个人的办公区域。
“叮咚。”
林沫按响门铃。
“报告放门口就行,我过会儿会看。”门铃按钮处传来苍老的声音。
“你好,我是“送了吗”的跑腿员,有您的跑腿文件送达。”林沫道。
“我没有快递。”
“可是,这里有一份跑腿文件需要您亲自签收。”
林沫等了许久,终于“咔哒”一声,门缓缓打开,一个老人站在门口,她穿着朴素的灰色衬衫,黑色裤子,花白的头发齐耳,一副老派的打扮。
“是什么文件?”老人问。
林沫递出一个封口的文件袋,“您好,到付30块。”
“到付?”
老人看着身子硬朗,头脑清晰,一下子抓住“到付”的不合理性。
她把文件袋打开,掏出里面的准考证仔细一看,忽然抬头,抓住林沫的胳膊,“你这张准考证是哪里来的!是谁给你的!”
林沫回想起那天大雾,以及开了一条小缝的车窗,答道:“校车。”
“……校车……对啊,是校车啊……”
老人自言自语起来,她忽然情绪激动地大喊:“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们来找我了!你们还是来找我了……”
“哈哈哈哈,来了好啊,我也是要去见你们的……”
“吴院士,您需要帮助吗?”走廊监控传来安防人员的声音。
而老人突然疯了似的又哭又笑,林沫站在门口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吴院士,监控显示您门前出现一个黑影,我们已经派了五名安防人员上楼检查,若您遇到危险请锁门,留在房间内。”
有人要上来了!
这老人现在的情况,林沫可十张嘴也说不清!
她忽然看到门边有一扇窗户,估计是为了采光特意留的,窗户窄小,只容一人侧身通过。
林沫打开窗户,从82层往下看,车都只有芝麻粒大小。
“叮!82层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五个安防人员拿着电棍出来。
林沫来不及多想,她蹲在窗台,咬牙跳了下去。
失重感瞬间袭来,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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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风吹得她睁不开眼。
四百多米看着很高,但人要掉下来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林沫掏出剔骨刀插进墙里,在墙面上划出深深的刀痕,经过如此缓冲,林沫落地时卸力打了个滚,才晕头转向地站起来。
趁人还没发现,她翻墙落到旁边的马路,骑着小电驴飞快逃离。
“他们回来了……他们来接我了……”
看着发疯的老人,五名安防人员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办。
兴旺面馆外。
“……对,帮我调查一下“兴旺面馆”老板刘兴旺,以及他和林沫是怎么认识的……”
辛甘白吃完面沿着小巷出去,乍一看,兴旺面馆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苍蝇馆子,刘兴旺也只是个颓废的中年大叔。
可就是这样的人,怎么能帮林沫捏造出一个假身份,又是怎么与五元老认识的?
辛甘白电话讲到一半,忽然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一看来电显示——李蓉?
“喂,辛甘白,来总院医疗部一趟,关于“朝晖中学”的调查有新的进展。”
这么没头没尾地交代了一句,辛甘白没听出个所以然,他打了一辆车,悠闲地赶到医疗部四楼,才发现出的事比想象的大得多。
医疗部四楼楼梯口及几个电梯口都有安防人员守着,有些甚至还配了枪。
李蓉站在病房外,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个老人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面罩。
“李蓉,出什么事?”辛甘白问。
李蓉没说话,只调取了几段监控录像。
第一段是门口三人交谈,而其中一人身后跟着一个灰影。
模糊的灰影同样出现在电梯的监控内,它很有耐心地一直等待,直到一个保洁阿姨误按了82层的电梯。
第三段便是灰影出现在门口,而吴彩凤在看到灰影后不久便疯了。
看完监控录像后,李蓉问:“你怎么看?”
辛甘白十分肯定,“它就是那天晚上我在灰雾里遇到的那个东西!
不过,那天我看到的更具体一点,大概是一个头很大,身体纤细的一个异化生物。”
“不过,这次它更危险。”
李蓉严肃道:”这个异化生物已经从灰雾逃脱,并且能躲避人的视线。
它这次能大摇大摆地进入总部,下一次就能打开囚禁异化生物的牢门,再下一次,就能悄无声息地杀了所有人……”
李蓉的担心不无道理,人类在异化生物面前总归太过缩小。
“那它来找吴院长做什么?”辛甘白疑惑。
李蓉叹了口气,她拿出一个透明密封袋,袋子里装了一张学生证。
“这是从吴院长门口找到的,监控里也显示,这是吴院长开门后才出现在她手里的。”
朝晖中学……吴彩凤……
辛甘白难以置信,“吴院长曾经在朝晖中学上过学?”
他脑子飞速转动,“不对!朝晖中学难道曾经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也一样。”
李蓉看着病房上的老人,“刚刚已经给吴院长注射了镇定剂,希望她醒来能恢复清醒。”
23. 记录员是帮凶
“院长!”
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青年,被值守的安防人员拦住。
“放我进去,我要进去看院长!”
青年想要挣开安防人员的钳制,无奈他太瘦,面色青白,眼圈发黑,应该很久没休息过了。
“放开他,让他进来。”李蓉道。
她对旁边的辛甘白小声说:“那是吴院长的学生,叫陈飞,目前在总院研究异化生物在血管的应用。”
“李部长,具体是“异化生物在支架腘窝静脉带瓣管道复合体的制备研究”。”
陈飞走过来,他戴着又厚又重的黑框眼镜,衣服的领口松垮垮地发黄。
“好的,总之,陈博士手里的课题是在医学领域上非常有价值的研究。”
李蓉不忘吹一波彩虹屁,作为人事科出了名的人精,她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陈飞这个书呆子不吃这套,他径直走向玻璃窗前,只凑到病房前低声道:“院长怎么突然就病了,她带头的课题都还没看到实验结果。”
“陈博士,在这之前,吴院长有什么异常表现吗?”李蓉问。
陈飞摇头,“吴院长一直致力于迷雾的研究,几乎每晚都看文献到凌晨,每一份提交的记录档案,她也会仔细看过去。
她还指导我们做课题,甚至贴钱给我们买实验设备,她……她是最好的导师……”
陈飞说着还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把眼泪、鼻涕。
“其实……吴院长也还没病重,陈博士你还不用这么担心。”
李蓉走到陈飞身旁想安慰几句,但被他身上的汗馊味熏得退了回去。
“那个,我叫沫沫来了,我怀疑灰雾人会再次回来,就让沫沫来保护几天。”
“哎,不是,李蓉你通讯录就存了林沫一个号码了吗!充电宝边充边用都会炸,你们就这么使唤她!”
辛甘白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们就看林沫是个傻姑娘,没什么心眼,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周统那次也是,这次八竿子打不着的吴彩凤你也找她!”
辛甘白越说越气,噼里啪啦看得陈飞都忍不住过来劝架。
“……你们要不别吵这么响,吴院长还在休息。”
李蓉被臭骂一顿也没还嘴,她点了根烟,冷声道:“我也很想林沫休息,但目前情况紧急,大家都有任务,只有你和林沫闲着。”
“还有,你也别走了!”
李蓉没好气道:“吴院长很可能与灰雾中的03号异化空间有关,你给我留着一起调查。”
“笑话,我们每天忙的要死!我和林沫赶着去抓那个灰雾人!”辛甘白信誓旦旦道。
两个小时后。
“看到没?这个灰雾人虽然是混在人群中进入的总部,但它一路几乎没有犹豫地直达82层,可见它对总部的结构,或者对吴教授的生活十分熟悉。”
辛甘白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把手机上的监控录像暂停,对旁边看得一脸认真的林沫道:“你有什么看法?”
林沫也看得新奇,原来自己在监控下是一团灰雾。
她摇头,“没什么想法。”
辛甘白摸着下巴,林沫想法简单,往往会有不一样的思考方向,现在连她也没看出什么,这灰雾人真这么神出鬼没?
“还有这个。”辛甘白翻出一张截图,“这是灰雾人在总院外墙逃跑跳楼时,有人从室内拍摄的视频。
从这一帧可以看出,灰雾人可能是个女性,而且身体强壮,擅长用刀。”
林沫左看右看,也没觉得这张高糊的截图像自己。
“你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她发自真心地夸奖。
“咳……”
辛甘白坦然接受这句真诚的赞美,他轻咳一声,继续道:“而且,在灰雾人翻出围墙后,我们调取了马路周边的监控。
但很巧的是,在那个时段的所有监控竟然全都坏了。”
“啊?”
林沫很配合地感叹一声。
“所以说,这个灰雾人很可能有同伴。”辛甘白分析道。
“有同伴?谁啊?”
林沫小学生似的点头,一脸求知欲地问。
还真别说,辛甘白这一通分析下来,就连她自己都想知道了!
“暂时还不太清楚……”
辛甘白没注意到这么多,他还在自顾自地反复看着监控录像。
“滴滴……”
病房里忽然开始警报。
辛甘白赶忙站起来,看到吴彩凤床头的心电监护的波形不停颤动。
没过几秒,一群医生、护士推着抢救车冲了进去。
“患者心脏骤停,血压下降,马上准备除颤……”
几个医生很快轮流进行胸外按压,护士忙成一团。
林沫趴在玻璃上看着病房里医生抢救,吴彩凤就这么躺在病床上。
所有人都在忙,只有她静静地闭着眼睛。
“滴——”
一直抢救了半个多小时,心电监护仪上最后拉出一条直线。
沐华看了眼时间,“患者于15时23分,经抢救无效后死亡。”
对于吴彩凤的死亡,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林沫更是如此,她甚至更加失落。
“……嗯,下午3点半左右,方便联系吴院长的家属吗……”
辛甘白在一旁打电话,而林沫则一直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躺着病床上的被盖着白布的吴彩凤。
“吴院长的离世,是研究院的一大损失。”
沐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林沫身旁,但林沫没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吴彩凤。
“人类终将战胜死亡,这是医学的最终目标,也是人类一定会迎来的未来。”
沐华感叹道:“前进的道路是灰暗的,但未来终将是光明的。”
林沫:“……”他叽里呱啦在说什么?
林沫看了眼他,没说话就又转头看回病房里。
沐华无奈地笑了笑,见旁边辛甘白已经打完电话,便双手插在白大褂兜里,转身离开了。
辛甘白看了眼走远的沐华,没太在意地收起手机,对林沫道:“吴院长无儿无女,她的葬礼会由研究院代为举行。”
吴彩凤的葬礼定在三天后。
这期间,电视、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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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都播放了关于她去世的消息,但热搜不到半天,就被娱乐明星出轨的花边新闻给挤下来了。
“……院长……我会好好照顾白白的,实验不管有什么进展,我都会把报告烧给您,您看完了记得给我托个梦……”
“光华仿生”82层,陈飞抱着吴彩凤烧完的骨灰坛,哭得像个被榨干了汁的瘦竹竿。
辛甘白扯扯嘴角,陈大孝子,你就放过吴院长,让她在下面也安生几天吧!
“白白是谁?”林沫小声道。
“是研究用的小白鼠,它1/3的血管都被替换成了生物膜,并且生命体征稳定,吴院长很喜欢它,每次来实验室都会去看。”陈飞抽泣道。
“……好白白。”林沫乖巧道。
“吴院长为研究灰雾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我想让她最后能再看研究院一眼。”陈飞道。
“下午一点,吴院长的骨灰会从研究院接出,再送到黑石墓园举办追悼会。”
“嗯,我们一定准时到,送吴院长最后一路。”
陈飞将骨灰坛放在桌子上,在房间里摆了好几个大纸箱。
“这些都是吴院长的遗物?”辛甘白问。
陈飞点头,“吴院长为了方便研究一直住在研究院里,她的家人为了照顾她,就把82层重新装修了一遍,这边是办公区,里面是吴院长休息的地方。”
“能把整层82楼装修成私人区域,吴院长的家人权利可不小啊!”辛甘白问。
“你不知道吗?”
陈飞解释道:“吴院长是吴从南老院长的孙女,是五元老之一。”
吴彩凤是五元老的其中一个家族?
“可……既然这样,吴院长的葬礼怎么不由吴家人举行?
“这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吴院长常年不回家,与家里人关系生疏了吧。”
下午的葬礼很低调,陈飞抱着骨灰盒上了车,骨灰盒上盖着“黑蝉”的院旗。
辛甘白和林沫坐上大巴,随着众人来到黑石陵园。
黑石陵园是研究院自己买下的地皮,用来埋葬为研究院做出贡献的人,大多数是没有家人的研究员和记录员。
一大片花海中整齐立着一排排白色墓碑,墓碑顶端嵌着透明晶石,那是用灰雾压缩而成,阳光下折射七彩的光。
“院长肯定喜欢这里,她喜欢有太阳的地方。”陈飞泣不成声。
辛甘白和林沫拿着一支菊花排在后面,葬礼来的人不少,但他认识的吴家人没来几个。
“现在,请吴院长的学生,陈飞陈博士致哀悼词。”
“哀哉!痛哉!吴院长仙逝,岐黄堕星,不胜哀悼!
先生于我亦诸多教益,为事业求索之导师,谆谆告诫,言犹在耳……”
陈飞的稿子足足有三页,密密麻麻,等他读完,众人已经晒得满头汗。
终于读完后,他收起悼念稿,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道:“……所以,我最后想说——明圣复临,引汝永生,荣耀终归明光圣人!”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扎向心脏,下一秒,灰雾从伤口处瞬间涌出。
24. 记录员没有五官
辛甘白是被晃醒的。
他睁开眼,窗外是一片浓重的灰雾。
一片……灰雾!
他猛得站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校车上,老旧的校车在石子路上颠簸,车灯昏黄。
而车里此刻坐满了人,其中有男有女,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校服,大部分人已经醒了,都安静地看着窗外。
听到这边的动静,前排一个女学生慢慢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光秃秃的脸。
啊!!!
辛甘白吓得猛地后退,一屁股摔回座椅上,发出“砰”的声响。
这下好了,车里醒着的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用凹陷的眼眶注视着他。
这些人橱窗里静止的塑料模特,共用着一模一样的僵硬的脸。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拍在辛甘白头上。
“好好坐着!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后排一个齐耳短发的无脸女孩大声斥责。
“嗯?你是……李蓉?”辛甘白越听这声音越耳熟。
“亏你还有点脑子。”李蓉冷哼道。
有些人即使穿着尿不湿,照样能震慑妖魔鬼怪,李蓉大概就是这种人。
她穿着白色短袖校服,黑色过膝裙子,别在胸前的校徽写着:朝晖中学,82号。
“你这个82号是什么……”
辛甘白还没说完,就被李蓉打断,“先别说我,看看你自己吧。”
辛甘白不明所以地低头,竟然看到自己上身也穿着白色衬衫,下身穿着黑色长裤,胸前的校徽写着:朝晖中学,53号。
嗯?53号?
他惊恐地摸上自己脸,光秃秃的甚至连个通气的鼻孔都没有。
“反正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这样了。”
李蓉叹了口气,“这车上都是一部分参加葬礼的人,真没想到陈飞竟然会是这么极端的邪教教徒。”
“是圣日教。”
辛甘白道:“他在自杀前喊的那句话,出自圣日教的“救世经。”
他皱眉接着道:“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几次圣日教的教徒都会选择在人流量密集的场所进行献祭,可这次葬礼也不过几十人。”
“这几十个人也够总部忙活了。”
“这一次葬礼,富商巨贾、研究院高层,甚至国安部都有派代表过来参加。”李蓉小声道:“吴院长虽从不关心名利,但想攀五元老的苍蝇可不少。”
“这车里其他人大概都有谁?”辛甘白轻声问。
李蓉朝自己旁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首先,这个是沫沫,向你林姐问好。”
辛甘白:“……”
林沫抬头,很配合地开口:“你好,辛甘白。”
很好,声音识别成功!
“其次,第一排左边那个……”
李蓉没说几句话,车里忽然传来尖叫声,“鬼!鬼啊!”
这个男人应该是刚醒过来,他被吓得不轻,尖叫着冲到车门处,拼命想拉开车门,“你们别来找我!去找那个吴彩凤,不关我的事!”
“这个人是谁?和吴院长很熟?”辛甘白问。
“钱旺,是吴院长研究的投资者,做房地产起家的,现在在做医药公司。”李蓉道。
“你先冷静一下,吵死了,这里没人是鬼。”座位上一个女人不耐烦道。
“吴高钰,吴家的人就来了她一个。”李蓉道。
“吴……吴董?您怎么成这样了……”
“叮咚!欢迎同学们参加此次夏令营。
今天,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与来自四面八方的同学们共同参与由朝晖中学举办的首届夏令营活动。
朝晖中学始建于1950年,于1953年被评为全国重点中学,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培养孩子的独立自主能力……”
校车广播里,突然开始播放着关于朝晖中学的介绍。
众人瞬间停下动作,安静地听广播放完。
“……最后,欢迎大家来到朝晖中学,希望大家度过愉快的夏令营时光。”
“叮咚!朝晖中学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下一站,无头村站。”
这次校车就停在校门口,灰雾笼罩下的学校一片寂静。
“走吧。”李蓉道。
她把头发别在耳后,在队伍的最前面下了车。
一走踏进学校,四周灰雾慢慢散去,隔绝在围墙外。
“你作业做完了没?我还有英语试卷没做。”
“我差不多都做完了,我妈说这次夏令营回去,就要做补习班布置的作业。”
“你们昨天那场球赛看了吗?太臭了……”
众人站在学校门口,迟迟不敢再走一步。
只见学校里站满了学生,十分热闹。
它们穿着同样的校服,同样没有五官,却丝毫没有违和地交谈,互相打打闹闹。
“这……这么多鬼!”
“我们被带到这里要干什么?那个自杀的人在哪儿?”
“研究院的人呢?什么时候过来救我们出去……”
辛甘白掏掏耳朵,懒得管那些大吵大嚷的人。
他看了眼四周,忽然发现一些异样,这些人的校服背后,似乎都贴了一张名牌。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你背后也有!”钱旺惊慌道:“你们看,他也有!”
辛甘白反应过来,他忙转过身问林沫:“我身后有名字吗?”
林沫点头,“冯青青。”
冯青青?这人是谁?
一旁钱旺已经脱下校服,想把名牌撕下来,名牌却纹丝不动。
“滋……滋滋……”
学校广播忽然响起一阵电流声。
很快,伴随着欢快的背景音乐,广播里开始传来声情并茂的朗诵声。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们迎来了朝晖中学第一届夏令营,欢迎来参加的所有一百位同学。”
说完,广播室里的人开始自顾自地鼓掌起来。
所有无面人仰头看着挂在连廊上的音响,场面诡异地尴尬。
“接下来,让我为大家介绍第一届夏令营活动安排。
为了增强大家的团结协作,互助友爱的能力,同时为了加强同学们的体育锻炼,我校这十天将进行结合时下最时新的游戏——撕名牌!
其规则如下:
1.学校已将一百名同学的名字打乱分发到每个人手中。游戏开始后,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张遮盖了名字的名牌,每一个同学每天都有一次撕名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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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最先找到自己名字的前三十名同学获胜,十天内未找到名字,或者名牌被撕的同学被淘汰。
3.游戏时间为早上8点到中午11点半,下午1点半到5点半,晚上十点宿舍关门,请大家遵守时间回到宿舍。
惩罚机制:
1.任何一名同学若撕掉超过十张名牌将被淘汰。
2.学习要独立完成,禁止同学之间互相告知对方答案,或做出提示行为,一旦发现,双方均视为作弊而淘汰。
奖赏机制:
1.前30名通过的同学可以用多余的撕名牌机会换取交换卡(任意交换两组名字)、空白卡(拿到即视为找到名字)、淘汰卡(淘汰任意一名同学)。
2.前30名通过的同学也可以用多余的撕名牌机会兑换金钱,一次机会一亿元。
“撕名牌”规则说明结束。”
广播说完,众人长长的沉默。
“她说的……什么意思?”
“就撕名牌啊,电视上综艺节目没看过啊?”
“不懂别乱说,这个规则比电视上那个复杂得多。”
“管她什么意思,一亿元啊!!”
旁边几人窃窃私语,辛甘白看到就连原本就在学校的无面学生们也在讨论。
奇怪,它们不是NPC吗?
还没等辛甘白反应过来,广播接着道:“各位同学有什么疑问吗?要是没什么疑问,现在游戏开……”
“等等!我有疑问。”
人群中,一个无面男生举手,他挠了挠自然卷的乱蓬蓬的头发道:“一天可以撕超过一张名牌吗?”
广播道:“可以。”
辛甘白接着举手,“被淘汰或者获胜的人会直接离开游戏吗?”
广播道:“不会,游戏只会在十天后结束。”
“还有其他问题吗?”
众人再无发言。
“好,那么现在我宣布,朝晖中学第一届夏令营活动,正式开始!”
话音一落,众人身后的名牌被瞬间遮盖。
“就……就这样开始了?”
“我还什么都没记住啊!”
“这个游戏到底怎么玩来着?”
李蓉打断众人的话,直接提议道:“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讨论一下,汇总一下目前知道的信息。”
高一(5)班内,桌椅被拉开腾出一块空地,三十个人坐在凳子上面面相觑。
“要不这样。”
李蓉叹了口气,“有谁还不明白规则的吗?我可以简单再讲一遍。”
虽然举手的不过几人,但她还是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所以,辛博士提出的疑问同时也解答了我们两个问题。
也就是说,是一人一共有十次机会,你可以选择在一天撕一个,也可以选择一天撕十个。
同时,被淘汰或者获胜的人会继续参与游戏,这很大程度上会增加我们的难度,因为百分之一的概率并没有增加。”
李蓉解释完后,看向众人,“要不,大家先互相认识一下,说不定刚才就有人看到过对方的名字。”
“可是看到了又如何?”旁边一个女人冷漠地拒绝了这个无用的信息,“刚才广播里说了不能告知对方答案,所以,就算是看到了也不可能告诉他。”
25. 记录员遇见老熟人
吴高钰说的没错。
辛甘白坐在角落,脑中开始推演计算所有的可能行。
每天在一百人当中选出一张自己的名字,概率只有1/100,而每个人胸前校徽的编号能帮自己排除掉之前撕过的名牌,但能选中的概率也并没有提高多少。
只有十次机会,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个单纯依靠运气的游戏?
“……既然研究院的各位不能给出一个很好的答案,那我就先说说我的看法。”
吴高钰冷冷发言,她坐姿腰背挺直,黑直的长发披散至半腰,看上去极冷静自律。
即使是相同的外形,细看之下每个人依旧有差别,就比如林沫,正盘腿坐在椅子上,右手托着下巴听得昏昏欲睡,松弛得像在家里炕上。
“其实,这个游戏在个人看来几乎无解,1%的概率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如果将它视做团体赛,那存活的机会将大大增加,游戏规则只是禁止互相告知答案。
但如果一人在撕时多人围观,所有人事先都不知情情况下,就不存在作弊,故意告知。
所以,只要十个人,这个游戏就能必胜,一人十次机会,十人就是一百次,就能覆盖这次游戏的所有人数。
这个十人小组只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轮流撕下其他人的名牌,就能最先通过游戏。”
不得不说,吴高钰的方法简单且安全,而且非常扣题,团体合作确实增强了团结协作的能力。
可真的是这个游戏的最优解吗?
辛甘白陷入沉思。
“现在,有谁要和我组队吗?这个解法不限人数,而且人越多进度越快。”吴高钰道。
“我加入。”
“我也参加。”
在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下,众人纷纷举手。
“你们呢?”
吴高钰明显问的是没举手的几个,但让辛甘白意外的是,李蓉也没有加入。
“你说的太复杂了我也没听懂。”辛甘白打了个马虎眼,“我们先四处转转,说不定能捡个漏什么的。”
“随便你们。”
吴高钰看着辛甘白,“不过,在你们离开之前,先确认一下你们的名字。”
“没问题。”
辛甘白耸肩,他转过身撕下名牌——王昌国。
一分钟后,被撕下的名牌重新被灰雾覆上。
这边林沫乖巧转身,她甚至自己都好奇地往后看,撕下后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丁沂。
是丁沂!
林沫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辛甘白轻咳一声打断,“既然我俩这儿没各位的名字,那各位忙着,我们就不打扰您们商讨战术。
都别客气,不用送,我俩先走了啊。”
辛甘白客气招呼着,一边将一脸懵的林沫连拖带拽地拉出教室,直到走出老远,他还在疑神疑鬼看着四周。
“辛甘白,你在干什么?”林沫奇怪问。
“嘘。”
辛甘白把林沫拉进旁边一间空教室,两人窝在门后小声说:“关于丁沂曾经在这里遇害的事,不要随便透露给别人。”
“为什么?”
“我有一个猜想,除了我们的其他学生,大概都是曾经在这里遇害的人。
但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了,吴高钰的方法可能不会奏效。”
辛甘白一边思索一边解释,“吴高钰的方法的前提其余玩家都是NPC,就像之前的监考老师一样,至少它们在灰雾降临前是不会伤害被困者。
可要是所有人都是玩家呢?死在这里的人如果有一次能重新活过来再出去的机会,它们可能会比怪物更可怕。
毕竟这一百人中可能也混进了陈飞这群圣日教的疯子。”
“就像姚伟一样?”
辛甘白叹了口气,“那群疯子的想法没人能懂,说不定他们就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出去。”
“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再等等。”
辛甘白也没有头绪,但总觉得这其中有哪里不对劲。
“确实,现在形势不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辛甘白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他慌忙转头,就见一个短发无面趴在窗边,一脸沉思状。
“你你你……嗯?李蓉?”
辛甘白愣了一下,“你出来干嘛?”
李蓉双手环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来看看你们有什么猫腻。”
“猫腻个屁!”
辛甘白骂了一句,想了想还是把人拽了进来,“你不去那边?”
“不啊。”
李蓉满不在乎道:“我已经知道自己名牌在几号了,慌什么?”
“你找到了?”
“废话。”李蓉看着手指,一边琢磨出去换个美甲,一边漫不经心道:“那广播规则念了半个钟头,你们就傻愣愣站了半个钟头,不会边听边看?”
辛甘白、林沫:“不会。”
“你们……”
李蓉语噎。
“所以,你一开始就找到了?”辛甘白问。
“不止。”
李蓉得意地笑着,手指一个个指过去,“还有你、你,你俩的我都看到了,当时在的所有人,我都记得七七八八。”
牛啊!
过目不忘啊!
辛甘白由心鼓掌,“李蓉,我再也不骂你是吃白饭的了。”
李蓉:“……”
她撩了下头发,但因为这具身体是短发,撩到一半的手不得不停下,“记得有什么用,又不能告诉你们。”
辛甘白沉思片刻,他从课桌上拿了一张草稿纸和一只笔,“你先把记得的名牌和编号写下来。”
李蓉接过笔,很快便密密麻麻写满一页,就跟她平时的做事风格一样,风风火火但条理清楚。
辛甘白数了一下,除了自己和林沫,纸上足足记了六十二个。
“还有几个头发太长挡住,只能看到几个字。”李蓉指间夹着笔,指着几个不全的名字道。
“……”
辛甘白没回答,他看着纸上的名字陷入沉思,不时在另一张空白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李蓉在旁边闲得无聊,忽然看到林沫坐在位子上看书,于是凑过去,“沫沫,在看书呢!”
林沫面前翻着一本历史书,她正看着其中一张图片入神。
图片上是一个小玉人穿着长袍宽袖,恭敬站立的样子。
“有点意思,这里竟然也有历史书?”李蓉就这这一页囫囵看了一遍,解释道:“这个呢,是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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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陪葬的玉器,距今大概有好几千年了。”
“不是的。”
林沫默默摇头,“这个不是陪葬的,这个是……”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也没讲出个什么。
李蓉故意耐心等着,林沫的身份一直是个迷,五元老一直对其讳莫如深。
“原来是这样!”
一旁辛甘白忽然抬头,他放下笔,手边草稿纸写满了好几张。
他说完后,忽然又陷入纠结,“可是为什么?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辛甘白,你发现什么了?”李蓉问。
“它想干什么?它留这一条路是给谁的?”辛甘白没理她,还在自言自语。
李蓉一见辛甘白这么神叨,小声问林沫,“这人在灰雾里一直是这样的?”
林沫抬头看了一眼,见怪不怪道:“他还没想明白。”
“要是想明白了呢?”李蓉接着问。
“那他就不念叨了,开始让你干这干那。”
两人正说着,就听辛甘白开口,“李蓉,林沫,帮我个忙。”
“哦。”林沫起身,淡定回答。
“你明白什么了?”李蓉问。
“这个游戏真正的解法。”
辛甘白右手支着下巴,自顾自轻声道:“只是,所有的线索都没凑齐。”
“还差什么?”
辛甘白拿起草稿纸,看着上面杂乱的数字道:“至少还差一张表,参加这次夏令营活动的人员名单。”
“人员名单?”
李蓉随口道:“按照常理,像夏令营这样的活动一般都由组织部举办,参加名单应该也在那里。”
“组织部?”
辛甘白被这么一提醒,忽然想通其中一个关窍,他终于知道少了什么,这所学校里,从来没有见过行政楼!
可行政楼到底在哪里?
两栋教学楼、连廊、宿舍……,之前来时这些地方都已经调查过,少了哪里呢?
辛甘白眼神划过一个个数字时忽然一顿,他好像想到了!
小树林!
那片会活过来的树林!
“林沫,还记得咱们上一回去过的小树林吗?能再带我进去看看吗?”辛甘白问。
林沫没立刻回答,她还记得那堆掉下来的尸体,杀不死又赶不走,有点棘手。
“带你们两个不行。”林沫犯难道:“带你一个还可以试一下。”
“行,就带我一个。”辛甘白道。
“哎,你们都有地儿去了,那我呢?”李蓉问。
“你有更艰巨的任务。”
辛甘白道:“你要卧底进吴高钰的小队,最好最好把所有人的名单和编号都记下来。”
李蓉不解,“记所有人的干什么?这个游戏不是只要找到自己的名字才是解法,你弄这么复杂一堆要干什么?”
“李蓉,还记得我曾说过的“灰雾三层理论”吗?
同样的,在这所朝晖中学同样适用。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里第一层是竞争激烈的升学考。
第二层是这所学校曾发生的重大事故,高考前一天高三(15)班的火灾。
那第三层就是所有一切的谜底,造成这所学校出现在这片灰雾的最终原因。”
26. 记录员是自由的
小树林在“善思楼”后面,树林薄雾弥漫,枯枝伸展交错,将灰蒙蒙的天空分割成碎片。
两人站在树林前,隐约可见树林深处挂在树枝上的尸体,肢体扭曲,灰白的腐肉溃烂,深可见骨。
林沫绑好鞋带,活动了下手脚道:“辛甘白,你就一直往前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好。”
辛甘白深吸一口气,摆出百米冲刺的姿势。
“三、二、一,跑!”
林沫大喊一声,两人瞬间冲了出去。
“呼……呼……”
耳边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脚踩落叶“悉悉索索”声。
辛甘白看到林沫跑在前面,她似乎一直游刃有余,甚至回头后会刻意放慢些脚步。
跑了大概有七八分钟,突然,一团黑影落在地上。
辛甘白的心“咯噔”一下。
来了!
这片树林发现他们了!
“砰!砰!砰……”
周围重物落地的闷响越来越多,它们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两人走去。
而前面树林根本看不见出口。
没多久,林子里影影绰绰,站满了人影。
前面林沫突然刹车,她转过身,与辛甘白擦身跑过。
“辛甘白,继续跑!”林沫的声音轻轻飘过。
下一秒,身后传来骇人的嘶吼。
林沫一脚将尸体踹飞十几米远,又抓着旁边一具尸体甩到空中,将树上欲扑向辛甘白的尸体打落。
不过几秒,辛甘白已经跑出去几十米远。
林沫追上去,她弯腰从几具尸体的间隙中穿过,起身后拧下嘶吼着冲过来的一具尸体的头骨,用手掂了掂,用力朝辛甘白方向扔了过去,将追在他身后的尸体砸得摔在地上。
但这远远不够,数以千计的尸体正越聚越多。
很快,辛甘白被团团围住。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硬撑着打退几具尸体,但还是被逼着慢慢后退。
林沫呢?
辛甘白慌乱地看向四周,入眼却全是狰狞嘶吼的尸体,远处甚至没有一点搏斗的动静。
不可能,林沫不可能会死在这里!
辛甘白深吸了口气,握着木棍的手不自觉颤抖。
面前的尸体忽然嘶吼一声,露出下腭挂着的残肉,它猛得扑了过来,辛甘白挥舞着木棍,回过神后,自己竟挂在半空。
他抬头,就见林沫踩在一根较粗的树枝上,正像拔河一样,握着木棍“吭哧吭哧”把他往树上拉。
拉上来后,辛甘白抱着树干,脸色煞白,脚软地看着树下一大群“嗷嗷”叫唤的尸体。
林沫则站在树枝上,她看到远处不断有枯枝颤动,底下的尸体越聚越多。
遭了……
她挠挠头,这片树林远比自己想的大得多,自己好像……被困住了。
林沫想了想,几步蹿到树顶,她踩在纤细的枯枝上,脚下的树枝一晃一晃的像是随时会折断。
四周全是黄褐色的枯树,直到重重交错的枯枝空隙中,隐约出现灰白色的一角。
“我好像看到出口了。”
她指着一个方向道:“辛甘白,那边有一栋白色的房子。”
辛甘白恐高,他一动不敢动,虚弱问道:“大概有多远?”
“按你跑的速度,大概还要十几分钟。”
林沫跳下来,落在辛甘白身旁,身下晃动的树枝差点把他的魂吓飞。
“姑奶奶,您能不能收着点,底下这么多丧尸可都眼巴巴馋咱们身上这几两肉啊!”辛甘白抖着声音道。
“哦。”
林沫伸了个懒腰,她折下一根小树枝,掰成又尖又细,下一秒,毫无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掌。
伤口很深,血肉外翻,鲜血涌出、滴下。
“吼!!”
闻到生人的鲜血,树下的尸体瞬间疯狂起来,它们不断嘶吼,甚至踩着同类往树上爬。
“林沫,你在干什么!”
辛甘白来不及多想,他冲上去想止住林沫的伤口,却被林沫抓住手腕。
“有血,你不能沾。”林沫摇头。
辛甘白都快崩溃了,“林沫,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干嘛?”
他顿了顿,忽然抬头,难以置信道:“别跟我说你要去引走它们!”
林沫眨眨眼,一本正经地夸道:“辛甘白,你这都能猜到,你真的好聪明!”
“你……”
辛甘白都不知该说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底下尸体都快把树啃倒了。
“放心吧,辛甘白,这一回听我的没有错!”
“不是,什么听你的!林沫,我告诉你,要是我辛甘白命中该绝,就让我死在这里,你别他妈跟我一命换一命……”
辛甘白在一旁破口大骂。
林沫站起身,她甩了甩胳膊,也不管辛甘白使劲挣扎,拎着他的领口蓄力一扔,一米八的大高个化作抛物线,瞬间飞了出去。
送你一程,不用谢我!
林沫挥挥手,深藏功与名。
她回头深吸一口气,看着已经爬到半树上的尸体,随手耍了个棍花,将鲜血抹在木棍上后,便从树上跳了下去。
“咔!”
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在脚下响起。
一脚踩碎地上的头骨,林沫挥动木棍,一时间,残肢、断臂从尸潮中飞出。
而另一边,辛甘白在空中被扔出好一段距离,才慢慢掉了下来。
“咔嚓!”
“啪嗒!”
“砰!”
辛甘白从树上一路摔下来,拉断了几条枯藤,撞断了几根粗枝,最后重重摔在地上。
“哎呦……”
他捂着左肩慢慢起身,幸亏这片树林长得久,落了几百年的叶子积成厚厚一层,虽没伤到,但也摔得生疼。
不过,此时辛甘白顾不上这些,他听到林子深处的嘶吼声,闻者心惊胆寒。
林沫不会死!
她能在楼道里和长脖鬼缠斗半个小时不落下风,能在鬼宅一人敢单挑两尊金刚还全身而退。
她是最出色的记录员!
她肯定不会死!
虽然四处的尸体都被林沫的鲜血吸引离开,但辛甘白仍不敢多停留,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不远处的尽头有一栋三层行政楼。
“廉正楼”。
一边灰白的墙体上写着这三个大字。
这栋行政楼的建筑风格与前面两栋并没有太大区别,都是灰白的墙面,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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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理石地面全铺。
辛甘白慢慢走了过去,他坐在台阶上,静静看着树林的方向。
直到浓雾渐渐弥漫,灰蒙蒙的天空更加昏暗,一根木棍突然飞出,直直地插进墙里,三具尸体被串在棍子上,挂在半空不时晃荡几下。
紧接着,一个穿着校服的长发女生飞快地跑出来。
“林沫!”
辛甘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站起身,却见林沫远远朝他挥手。
“快跑!”
林沫大喊着。
辛甘白仔细一看,她身后竟还跟着一大群尸体。
“卧艹!”
辛甘白暗骂一声,拔腿就跑进楼里。
林沫比他跑得很快,她几步蹿进楼里,手脚并用地爬上二楼。
“呼……呼……”
两人在走廊里躲了一阵,听到楼下没动静后,才慢慢探出头。
只见黑压压的尸体在林中徘徊,它们嘶吼着,却不敢踏出树林半步。
“行了,安全了。”
辛甘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总算能好好喘口气。
他看向身边,林沫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沾满红黄色粘液,正用牙咬着裙角,似乎想撕下来。
“等会儿,等会儿。”
辛甘白连忙喊停,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撕下自己校服衬衫的衣摆,“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没?”
“没有。”
林沫老实摇头。
他拉过林沫的手,仔细看了眼伤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搏斗,伤口还在不断渗血,甚至撕裂得更大了。
辛甘白看得皱眉,将伤口用撕下的白布一点点裹上,原本话唠的一个人,此时却什么话都没讲。
过了好一会儿,他靠着走廊围栏,忽然叹了口气,“林沫,虽然说在灰雾里记录员和研究员是协作关系,但我还是欠了你很多条命。”
林沫看着手掌上的布条,上面的蝴蝶结系得歪七扭八,不在意道:“你不欠我什么,你又没借钱给我还债。”
辛甘白无奈道:“林沫,其实有很多东西用钱是买不到的,比如命,比如你!”
他接着问:“林沫,你究竟为什么要进灰雾?你明明不在意钱,也不在意与你同行的是谁,甚至不在意目的地是哪里?
你是在这片灰雾里寻找什么吗?”
林沫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开口:“我……忘了很多事情,忘了自己从哪里来,也忘了要到哪里去。
只是记得我曾经在灰雾里走了很久很久,我曾坐在塔顶上看过日出,在空荡荡的寺庙里听到钟响……
再然后,我醒过来时就躺在湖边,是老刘救了我。”
辛甘白听得一愣,“你是说,你之前一直在灰雾里生活?”
林沫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忘了。”
林沫盘腿坐在地上,虽然说着伤感,但好像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辛甘白看着她,忽然自我妥协般笑了笑,“忘了也好。”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没说出来。
比如我的生命毫无意义,你不用这么拼命救我。
又比如如果你希望,我想用一辈子帮你找回记忆。
林沫,你是自由的。
而我终将死在灰雾里。
27. 记录员找到林默
天色昏暗,灰雾越来越浓。
林子里徘徊的嘶吼声渐渐消失,辛甘白撑着腿起身,正事才刚刚开始。
二楼一共有三个房间,宣传部、校工会以及一个大仓库,辛甘白走到宣传部窗边,看到里面工位凌乱,报纸、宣传图册扔了一地。
再往前走是校工会,同样门窗紧闭,几个工位上乱成一团。
当时发生了什么?
行政部的人像是走得很匆忙?
“辛甘白,这个房间能进。”
林沫四处看看,她随手一拧,无意间打开了一扇门。
里面似乎是一个仓库,里面摆满了一排排木架,架子上堆满了资料,用绳子捆成一捆一捆。
辛甘白闻言走过来,他看了眼掉漆的木门,门牌上写着“档案室”。
两人走进档案室,里面常年不通风,成捆的资料随意堆在架子上,纸张发黄、发脆,霉味挥之不散。
林沫拿起门口的登记本,上面的日期从1976年的1月开始,最后一次登记是在五月份,登记人名叫林默,他拿走了自己的学籍档案。
林……默?
林沫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不过同音不同字。
而辛甘白则站在木架前,架子上的每一捆资料都有标签标注,就贴在对应的架子隔板上。
“第十三届、第十四届……”
辛甘白挨个在架子上找过去,终于,目光在最后一个架子上停下。
第二十五届毕业生资料。
也是高三(15)班发生火灾的那一年。
他把厚厚的资料提出来,扔到地上时扬起了一地的灰。
“林沫,帮我一起找一下高三(15)班的资料。”他招呼道。
林沫蹲在旁边,好奇地问:“找高三(15)班的干什么?你不是说要去组织部找夏令营名单吗?”
“来都来了,顺路看点东西。”
资料很乱,三班一张,五班八张地顺序杂乱系成一堆,两人坐在地上找了许久,才挑出高三(15)班的几个学生资料。
“找到了!”
辛甘白脚边铺散着一堆资料,他从里面抽出一张,看了一遍后却又皱着眉,手摸着下巴喃喃自语,“奇怪……怎么会这样?”
林沫好奇地凑过去。
辛甘白手里的是一个女生的资料:
姓名:孙潇潇。
出生年月:1958年3月12日。
性别:女。
……
“这个是吴彩凤?”林沫指着档案上的照片问。
照片里是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女孩,戴着黑框眼镜,鼻子有点塌,但少许婴儿肥让她显得稚气、可爱。
林沫曾在辛甘白的电脑里见过吴彩凤年轻时的照片,是一张三人合照,照片里她拿着奖状站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左边,那时她刚高考结束,拿了本市的文科状元。
而站在中年男人右边的是一个男生,他是同届的清大保送生,名叫王昌国。
但那个时候,吴彩凤并不叫吴彩凤,王昌国也并不是这个王昌国。
辛甘白在吴彩凤病房前值守时,曾登录研究院内网搜索过“王昌国”。
全国同名同姓的很多,但能成为理科联考竞赛状元的只有一个。
意料之中,王昌国也同样毕业于朝晖中学高三(15)班,但意料之外的是,他并没有死于火灾,反而留学海外,回国后接管了他爸的公司,事业蒸蒸日上。
但王昌国仅63岁就已经去世,这次吴彩凤的葬礼,他子女派人悼念的同时,还向研究院捐了一大笔钱。
不止是他,朝晖中学曾以过半的重点大学升学率成为全国重点私人中学,甚至有很多官员、富商子女都曾就读于这个中学。
直到那场火灾的发生。
原本辉煌一时的重点中学,没落时竟只有报纸中间夹缝的二百多字的报道。
“1976年6月6日,朝晖中学突发火灾,目前为止共有28人死于火灾,52人受伤,死伤者均为高考学生,具体失火原因尚在调查中……”
就这样,28个生命被一笔带过,没有具体的姓名,甚至这场火灾都没有后续,被人们渐渐遗忘。
但从第二层透露的部分真相可知,当时的火灾源头便是高三(15)班,这28个学生被反锁在教室里,直到活活烧死。
他们成绩优异,被冒用了姓名,冒领了录取通知书,有人抢走了他们的人生,却过得幸福美满。
理清这一段线索后,辛甘白心中发闷。
怪不得……
怪不得它们都没有脸,这些学生一直被困高三(15)班,它们无名无姓,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痕迹都已经被抹除干净。
那它们为什么在找吴彩凤?
而吴彩凤又对当年的火灾知道些什么?会这么惧怕它们找过来?
辛甘白正低头沉思,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对,这房间怎么这么安静?
林沫去哪儿了?
他忙抬头寻找,就见林沫坐在门口的桌子上,手指伸在空中正慢慢比划。
“林沫,怎么了?”他问。
“……困……口……”
林沫歪着头看了半天,忽然道:“辛甘白,这里有字。”
有字?
辛甘白疑惑,他走到林沫身边,靠着桌子站着。
“这里,有一个“困”字。”
林沫一笔一划在空中描摹,辛甘白经过这么一提醒,才看到暗红的木架上隐约有几根黑色的线条。
仔细一看,还真像“困”字。
不对,不止是一个字。
在“困”字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口”字。
辛甘白看着这两个字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
“林沫,帮我把这些木架搬到一起。”
当所有木架紧挨着排成一列,木架旁暗红色架框被拼成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用黑笔写了几个字:
我是林默,我被困在雾中,不要与眼睛对视。
辛甘白怔怔地看着这几行字,内心的震撼难以描述。
这几行字的出现,意味着早就有人穿过树林到达档案室,这个人在灰雾中呆了很久,甚至可能对其十分了解。
不要与眼睛对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要和谁的眼睛对视?
“啊!是他!”
林沫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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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甘白意外道:“你认识他?”
“不是,他的名字在这里。”
林沫说着翻开登记本,纸上的笔迹与木板上的基本一样。
朝晖中学曾经的学生回到灰雾中的学校?他又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谜题就像一团杂乱的线团,好不容易理清一段,却又恼人地出现新的一截线头。
辛甘白正思考着,突然被林沫拉到门后,林沫小声道:“有人来了。”
两人蹲在门后,没多久,就听几个脚步声慢慢上了楼。
“……您能过来,真是鄙校的荣幸啊!”
“吴校长您客气了,不过,我此番过来打扰,确是有一要事请您帮忙。”
听声音,过来的一共有两人,其中一人说话还有点文邹邹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有人影从档案室窗边路过。
“四耳!”林沫眼尖看到。
辛甘白定眼一瞧,差点没认出来,这次四耳不是道士打扮,从背影看,他穿了一身黑西装,还戴了一顶黑帽子来遮住一对副耳。
走在四耳旁边的是一个瘦高的男人,他一身西装革履,戴着金丝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
“了玄真人客气了,您有什么事?要是吴某能帮的上忙的一定会帮。“
那两人说着走过档案室,林沫眼巴巴看着,正准备打开门,却被辛甘白阻止。
“幻象。”林沫道:“他们没有呼吸。”
说完,她便打开门走了出去,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后面。
吴校长将了玄真人请进校长室,两人才开始谈正事。
“其实,这一次我是想向您要两个学生。”了玄坐在真皮沙发上,慢慢品着手中的茶。
“那可是他们的福分。”吴校长笑道:“敢问真人看中了哪两人?”
“高三(15)班的李瑶和高一(1)班的林默。”
“这两个啊。”
吴校长有些犹豫,“这个李瑶高三统考次次第一,门门几乎满分,要是这次高考顺利,肯定是状元的料。
那个林默也优秀的很,参加各种竞赛也加了不少分。
不知……道长您要他俩要干什么去?”
“哈哈哈……”
了玄真人笑了几声,“吴院长这是舍不得了?难不成吴校长惜才,等这两人替他人高考之后,还想收养不成?”
“那自然不会。”
这两人虽说是自己在孤儿院亲自挑的,但如今这世道,人尚且吃人,牺牲几个孤儿又算得上什么!
了玄真人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不瞒吴院校长,我一直在挑童男、童女随我一起上神府,碰巧这两人的生辰八字与我十分相合,便想着向您讨一讨。”
“哎呦,那可是他们天大的福分!”吴校长一拍大腿,“给,那必须给!”
“了玄真人,这两人你准备什么时候带走?”
“女娃已经快满十八岁,这几天我便接走了,那个男娃还差几岁,不过,我已经安排了人过来,等领养手续办完,先养几年再说。”
“好,既然了玄真人已经安排妥当,那我这边自然配合。”
了玄真人与吴校长说笑着,声影慢慢淡去。
28. 记录员手脚利索
校长室里两人化成雾气慢慢消散,落满灰尘的玻璃上倒映出辛甘白和林沫的身影。
又是这个四耳道士!
难不成,他从鬼宅那时一直活到现在?
辛甘白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过,这个道士找童男童女做什么?他口中的飞升神府又是什么?
他正沉思时,忽然被人拍了拍右肩,林沫啃着苹果,含糊道:“辛甘白,组织部在那边。”
林沫说着指了指走廊尽头,手里鲜红的大苹果看得辛甘白一愣一愣的。
“不是,你……这么大的苹果哪里来的?”
“地上捡的,刚刚就在走廊中间。”
辛甘白闻言皱眉,他左右看了一圈,走廊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水果……
上次在宿舍里也是,宿管的房间里堆满了新鲜水果,可为什么偏偏只出现了水果?
辛甘白压下一堆疑问,他将林沫手里的苹果没收,“地上捡的东西不要乱吃。”
“有什么关系,上次你不是也吃了!”林沫表示抗议,却被辛甘白无情镇压。
“上回你吃香灰去医院催吐,还想再去一次?”
辛甘白把苹果扔到楼下,一边冷着张脸戳穿,“再说了,在灰雾中人体的新陈代谢会停止,你根本不会饿,就是嘴馋了!”
“啊……”
林沫看着苹果像抛物线一样飞到林子里,失落地趴在走廊围墙上。
“行了,等出去给你补一顿好的。”
辛甘白提着她的领子,把人拉到组织部门前。
“吱呀……”
木门没有上锁,打开时木门合页生锈,发出细微的声响。
厚重的窗帘被拉上,办公室里昏暗一片,只有最后一个工位透着微光,不时传来键盘敲击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什么牛马!
门外世界末日了都还在加班!
辛甘白慢慢走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电脑前,手边还放着一个保温杯。
“这不是……辛同学,好久不见啊。”
男老师扶了扶眼镜,用平翘不分的话道:“你来找老师干什么?”
“来拿这次夏令营的名单。”辛甘白道。
中年男人靠在椅背上,拿着保温杯吹了吹,喝了口水道:“你要名单做什么?按理说像你这么无视纪律的同学,学校是肯定会开除的。
这次让你参加夏令营活动,也是想最后再看看你的表现。”
辛甘白嗤笑,他懒散地靠在工位上,“老师,那您看我这次表现怎么样?”
中年男人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吐出几根茶叶道:“你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不得不说,辛甘白,你很聪明。
“不过……我要等的人不是你。”
他话锋一转,“这次的三十个名额里没有你,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倒找过来了。”
“笑话,什么叫名额里没我?既然名额都内定了,还找其他人过来干什么?”
辛甘白忽然神秘兮兮道:“让我猜猜,内定的名字里有“王昌国”吗?”
中年男人喝水的手一顿,他看向辛甘白眼神狠厉,“你……知道那一年的事了?”
辛甘白面色不动,他虽还没理清所有线索,但也不妨自己诈一诈它。
“自然,毕竟还有活下来的人不是吗?”他道。
只是没想到话刚一说完,中年男人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的脖子慢慢伸长,在天花板上面目狰狞地俯视辛甘白两人,“你……说谎……你说谎……,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会知道!”
说完,它张开巨口,露出满嘴的尖牙,朝辛甘白猛冲过来,突然,一张木椅狠狠砸下,林沫拎着椅腿,一脚踩在它的脸上,甚至用力碾了碾。
“去找名单。”她冷声道。
“哎,您受累,先忙会儿。”
一看眼下一言不合已经开打,而自己往哪儿站都是累赘。
辛甘白很有眼力劲儿地溜走,一通灵活走位躲到角落,挨个工位抽屉翻过去。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怪物拼命从林沫脚下挣脱不得,它抻起身子站起来,右手猛得伸长,尖锐的指甲伸向辛甘白的方向。
不料半途被人抓住手腕,林沫用力一拉,把怪物从工位上拽出来,她七手八脚地把一堆长手、长脚、长脖缠在一起,最后甚至打了个死结。
辛甘白正慌张在翻抽屉,抬头一看,就见林沫趴在工位挡板上,正托着下巴看着自己。
“哎呦喂,吓死我了,你……完事了?”
林沫挠挠鼻子,嫌弃地看着辛甘白,“名单在电脑里面,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不是,我没磨蹭……”
辛甘白小声辩解,但在看到塞在椅子里被缠成一团的怪物,他很明智地闭上嘴。
两人走到最后一个工位前,电脑此时已经黑屏,辛甘白晃了晃鼠标,屏幕亮起后,出现的是一个记事本文档。
文档里入眼是加黑加粗的几个大字:
还记得这是我们一起玩过的小游戏吗!
鼠标向下拉,又出来几个黑体大字:
很高兴你们能来,看来你们已经原谅我了!
再继续往下拉,最后出来的字却让两人都大吃一惊:
我在老地方等你们,这一次,我会带你们一同飞升神府!
“辛甘白,这个人是四耳不?”林沫问。
“应该不是。”
辛甘白摇头,“四耳当时在整个学校都只找到两个童年童女,这回又怎么会带那么多人走?”
再往下翻,里面的内容就已经结束。
他们关闭记事本,这次夏令营的名单就在桌面上,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走吧。”
辛甘白道:“该找的都已经找到了。”
两人走出办公室时,外面灰雾浓重,枯林在雾中向上生长的枯枝,像垂死的人伸出的干瘦的手指。
“雾太大了,我们会在林子里迷路的。”辛甘白道:“没办法了,只能在这里休息一晚等天亮。”
林沫眨眨眼,她忽然指着林中一处道:“辛甘白,那里有人来了。”
辛甘白抬头,灰雾弥漫的雾中,竟真的有一簇火光慢慢向这边靠近。
直到火光出现在枯林出口,就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楼下,他举着火把,抬头看着楼上两人,“好久不见啊两位,还以为这次,会轮到我给你们收尸了。”
林沫想了想,忽然高兴地说:“周昊宇!”
周昊宇闻言,朝两人挥挥手,笑道:“林沫同学,我来接你了。”
两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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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楼下时,周昊宇正坐在台阶上,似乎是在看着远处发呆。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却因为误入灰雾,惨死在宿舍而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这换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
“……周昊宇。”
“啊?哦,你们来了。”
辛甘白喊了好几声,周昊宇才回神,他拿着火把,领着两人道:“这林子里的怪物怕火,你们跟着我就能顺利出去。”
“咔哒……”
三人在林中慢走,四周亮着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却不敢靠近半分。
“你怎么知道它们怕火?”辛甘白问。
“一点点试的。”
周昊宇苦笑一下,“那晚……之后,我从储物间醒来,被压在尸堆的最底下,宿管每天都会拖一具出去熬汤。
直到有一天,我从尸堆里爬出来,打碎玻璃逃出了宿舍。
但是一出来才发现,你们都已经走了,整个学校空荡荡得没有一个人。
后来,我就不断寻找出去的路,期间也遇见几个同样被困的人,但再也找不到学校的大门,周围全都是封死的围墙。
这片枯林就是那段时间发现的,我们想了很多办法穿过树林,但都会被怪物困住,直到其中一个大哥点了根烟,才发现怪物竟然怕火。”
周昊宇一点点说着之后发生的事,不过几天,他却是一直被困在漫长的噩梦,无尽循环,永不得解脱。
四周不断传来低吼,听得人毛骨悚然,周昊宇却自若地走在雾中。
过了很久,忽然听辛甘白说了一句。
“对不起。”
周昊宇脚步一顿,却很快又继续往前走。
“当晚如果我们和你一起回去,你们就不会出事……对不起……”
“哈哈哈哈……”
周昊宇忽然笑了起来,他好像很久这么开心过了,笑着擦掉眼尾的泪花。
“哎,辛甘白,你不是吧,你看上去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心里面这么内耗啊!”
他锤了下辛甘白的肩,“我周昊宇死了就是死了,是我倒霉,碰见这个鬼灰雾,和你有半毛钱关系!”
“林沫也是,你也别放在心上……”
周昊宇说着转头看向林沫,却看得一愣,“那什么,真不怪你们,要你们实在过意不去,就多去看看我爸妈,哎呦,你可别哭了……”
林沫……哭了……
辛甘白闻言,忙看向林沫,就见她表情平淡,却满脸泪痕。
周昊宇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安慰,林沫眨眨眼,连她自己都一脸不可置信,她摸着脸上的泪水,喃喃自语,“我……是怎么了?”
“你在伤心。”
辛甘白轻声道:“林沫,你在为死亡和离去伤心。”
死亡……
飘扬的黑蛇图腾旗帜,高高举起的刀刃,被肆意屠杀的百姓。
离去……
玉琮摔碎,祭台在燃烧,满湖的尸体飘在湖面上,鲜血染红湖水。
那时,天在下雨,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
“……林沫!”
辛甘白抓着林沫的肩膀,眼神担忧。
林沫皱眉,她抬头看着辛甘白,不解问:“辛甘白,你发什么疯?”
看到林沫又会骂人了,辛甘白才放心一点,“走路还能分神,小心掉井盖里。”
29. 记录员数学不好
“……林沫!”
辛甘白伸手在林沫眼前晃了晃,眼神担忧。
林沫回神,她抬头看着辛甘白,不解问:“辛甘白,你发什么疯?”
“不是,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看到林沫又会骂人了,辛甘白才放心一点,又多唠叨几句,“走路还能分神,小心掉井里。”
林沫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到最前面去了。
一旁周昊宇凑过来,小声问:“哎,林沫同学到底是什么人?她不会是奉师命下山拯救苍生的女侠吧!”
你咋不说是古墓派小龙女!
辛甘白无语地别过头,“以后少看点武侠小说!”
说完,便越过他走上前去,留周昊宇一人愤愤不平,“武侠小说怎么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林沫同学,我初中也练过几招铁砂掌,等有空了一起切磋切磋……”
三人一前一后走出枯林,远远看到尽头站着一个人。
李蓉正焦虑地来回踱步,一看到三人出来,立刻走了过去,眼前一亮如蒙大赦。
“你们总算出来了!”
她道:“要是你们再不出来,这名单上的人怕是只剩一半不到了!”
“只剩一半不到?”辛甘白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李蓉深吸一口气,将这两天的事缓缓道来。
“你们走后,我便按着计划重新回到吴高钰的队伍中。
一开始很顺利,我们一帮人几乎把整栋教学楼都翻了一遍,差不多找到十几个人,挨个撕掉名牌后,当时就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没想到的是,在撕下自己名牌的同时,广播里会同时播报通知。
“叮!孙浩翔成功找到名牌,成为第一位逃出者,目前剩余名额29个。”
那个广播肯定是故意的!
它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躲起来了,等下午我们再见到其他人时,他们也已经组成了几个小队,人数甚至比我们的更多。
这次,换我们成为猎物!
我们被所有人追赶、失散,但在最后关头,是吴高钰救了我们,她不愧是五元老出身,身手十分了得。
就在大家互相忌惮、僵持的时候,突然冲出一帮人,那群人就是疯子!他们见人就杀,根本不在意什么游戏规则!
吴高钰见势不妙,拉着我和几个人就逃,在途中被这位周同学搭救,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也认识。
后来,他一听你们在枯林,就忙着要赶过去找你们。”
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那些成功逃出的人呢?他们兑换了什么?”辛甘白问。
“听说有一个人是全部兑了钱,也有兑空白卡的,不过大多数都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也不敢声响,都躲起来了。”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辛甘白松了口气,“吴高钰她们在哪儿?现在带我过去。”
几人回到善思楼前,鲜血顺着楼梯台阶一点点流下,四周一片寂静。
“跟我来,在这边。”
李蓉将几人带到广播室,她轻敲了三下门,小声道:“老母鸡下了三颗蛋,咯哒咯哒咯咯哒!”
她转过头认真道:“敲几下门,老母鸡下几颗蛋,这是暗号,记好了!”
辛甘白:“……”
不可能!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敲这扇门!
“怎么样?很不错吧,我想的!”一旁周昊宇轻咳一声,低调炫耀。
辛甘白:“……”早该想到是你这个天才!
林沫一脸认真状地思索了一下,认可地点头,“嗯,确实却不错。”
不是吧!这都不错!
辛甘白都要掀桌了,什么阿猫阿狗你都夸,太掉价了啊知道吗!
就在辛甘白在角落阴暗爬行时,广播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一条门缝,一人鬼鬼祟祟地从里面偷看。
“李蓉?”
见到熟人,门才慢慢打开。
几人刚一走进广播室,身后的人便关上门,将桌椅抵在门后。
房间里一共四人,他们手里拿着木棍、椅腿,警惕地看着辛甘白两人。
为首的是个长发女生,她靠在桌子上,身边立着一根拆下来的桌腿,一端用布缠着,另一头还插满钉子。
“放轻松,自己人。”李蓉介绍道:“这两位是研究院的研究员辛博士和记录员林沫,对灰雾有很深入的了解。
他们刚刚去调查了一些事,目前已经找到出去的方法了。”
吴高钰闻言,双手环胸嗤笑道:“出去的方法所有人都知道,用不着辛博士再科普一遍。”
“呃……这……”
李蓉心里也没底,毕竟辛甘白从来也没说明白过他自己的计划。
对于对方的不屑,辛甘白并不在意,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掏出夏令营的名单道:“每个人逃出的方法的确是在一开始的游戏介绍里,但让真正解开这个游戏规则的方法,确是在这张名单里。”
“其实,这一切的本质就是一个简单的数学小游戏,也就是古姆理论。
让我们将这个游戏简单化,就是当有一百个人,他们的名字被随机放在一百个箱子里,如何在打开十个箱子内找到自己的名字。
在古姆理论中,一切冗长的顺序循环都可以拆分成很多个小链,办法很简单,只需要将要拆分的两个小链首尾互换。
而这个木箱游戏在套用古姆理论的基础上,还增加了一个难度,即需要有一个人能找出这条冗长的顺序循环。
但其实这条长链循环也并不难找,难的是要有一个人,她能记住所有的名字与编号,然后,这个人将作为第一个打开木箱的人,找出长链,并把长链拆分成十段小链。
如此完成后,后面的人只要依次打开木箱,就一定能在十次内找到自己的名字。”
辛甘白展开名单,“而这张就是打开木箱的顺序。”
又臭又长的一段话说完后,广播室里陷入长长的沉默。
李蓉“啧”了一声,嫌弃道:“说人话!”
“就是古姆理论,把长链拆开……”辛甘白说的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就不知所云。
“停停停……”
李蓉制止了辛甘白苍白的解释,问其他人道:“有谁听懂了吗?”
众人低头的低头,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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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扣手,全是来自学渣的沉默。
“……我大概听懂了。”
周昊宇弱弱举手,他挠了挠头道:“应该就是一百个箱子里有一百个名字,然后在这一百个人中,有一个人第一个进去打开木箱。
她要在记忆中对应出每个箱子的编号和里面的名字,并且找出最长的循环,用交换卡把长链拆分成十段小链。
再后来,每个人按照顺序打开木箱,就比如第十个人打开编号为十的木箱,木箱里面是编号为20的人的名字,再接着打开编号为20的木箱……
如此循环,一定能在十次之内找到名字。”
周昊宇说完,众人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行吧,你们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蓉也不费那脑子了,看着辛甘白道:“你要先干什么?”
“那要问你。”辛甘白道:“李蓉,你就说第一个开箱子的人。”
“啊?”
李蓉愣了一下,“我都没听懂那什么姆理论,我开什么箱子!”
辛甘白看着她,问:“所有人的编号和名字,你都记住了吗?”
李蓉撑着额头思索,“差不多吧。”
“那就够了。”
辛甘白打了个响指,开始使唤人干活,“待会儿你、周昊宇、吴高钰,你们三个去高三(15)班。
如果我没猜错,这次游戏的制定者就在那里等你们。”
“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吴高钰问。
”我?”
辛甘白笑了笑,“我还要等一个人,作为一名研究员,自然要找到最后的真相。”
他起身将夏令营名单交给周昊宇,“至于剩下的人,你们可以选择跟着吴高钰去高三(15)班,也可以选择留在广播室。
不过,选择这两个地方都极其危险,我的建议是你们出门,再找个房间躲起来,直到事情结束。”
“好了,你们可以出发了。”
辛甘白说完,便安静地靠在墙边,等待所有人的反应。
“我还是去其他地方先躲躲。”
“我也去,等我一起。”
没点到名字的人很快离开广播室。
李蓉习惯性地想抽根烟,一摸裙子连个口袋都没有,她垂头丧气地起身,“算了,虽然感觉像是送人头去的,但不去好像更是一条死路。”
她捋了把短发,叹气道:“沫沫,你可得保护好我。”
“林沫要和我一起留在这里。”辛甘白毫不留情地拒绝。
“好你个辛甘白,你自己倒是惜命得很啊!”李蓉破了大防。
“吴小姐不是和你们一路?有她在,一样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辛甘白笑得欠揍。
“林沫同学,要是有空的话,咱俩再切磋切磋。”周昊宇低头轻声道。
“跟谁俩呢?”
辛甘白拍了下周昊宇的后脑勺,就差把人踹走。
几人的脚步声慢慢离开,辛甘白也正了正神,他慢慢走到播音控制台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话筒的开关。
一瞬间,学校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我是林默,我在广播室等你。”
30. 记录员遇上劲敌
“咔哒。”
话筒的声音被关掉。
辛甘白靠在墙边耐心等待,林沫则坐在椅子上愣神,自从枯林中出来,她似乎就一直心不在焉。
“林沫,你在想什么?”辛甘白察觉到她的不自然,问了一句。
“我……”
林沫自己也说不上来,刚才在枯林中,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一瞬间记忆又化成灰雾,脑中一片空白。
“嗒……嗒……”
林沫转头,她看向大门,轻声道:“辛甘白,有人来了。”
脚步声越走越近,最后在广播室门外停下。
“叩叩叩……”
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声。
林沫趴在门上,歪头道:“暗号!”
“……”
门后的人沉默许久后,缓缓开口:“我来找林默。”
“行了,别闹了……”
辛甘白听得头大,他拎着林沫的领子,让她给门后腾出一些位置。
“吱呀。”
门缓缓打开。
木门半开,辛甘白站在门口,表情看上去并不意外,他道:“你终于来了,李瑶。”
嗯?李瑶?
林沫好奇地踮起脚,从辛甘白的右肩探头看,见到门外站着一个瘦高的短发无面女生。
女生静静地站了许久,才清冷冷地开口,“你不是林默。”
辛甘白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接着问:“高考前一天,高三(15)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是谁?”女生冷冷问。
“被迫参加这场破游戏的倒霉蛋。”辛甘白耸肩,“我们都被人耍着玩了,不是吗?”
“是啊,我们都被耍了……都被耍了……”
女生开始喃喃自语,她抓着头发,逐渐疯癫,“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活着!是她!是她背叛了我们所有人!”
“叮!”
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
广播室如灰雾般散开,当雾气再聚拢时,辛甘白和林沫已经身处一间教室里,黑板的右上角写着——高考倒计时:100天。
他们站在教室最后面,看着坐的满满当当,正在埋头苦学的学生。
“是高三(15)班。”林沫看到门外班牌上的字。
“李瑶坐在那里。”
辛甘白按着之前的位置,指着一个女生的背影道。
“叩叩叩……”
一个中年男老师走了过来,他对着李瑶道:“李瑶,现在来办公室一趟。”
“……好。”
李瑶放下笔,起身跟了出去。
周遭的环境再次消散,两人转头看四周,这次是在校长办公室。
李瑶坐在真皮沙发的一侧,她的面前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西装,戴着一顶黑帽子,校长则坐在办公桌前的木椅上,看着沙发上两人谈话。
“……我不用参加高考了?”李蓉惊讶问。
了玄道人点头,他没有五官,戴着一副小圆眼镜,下巴留了一撮小胡子,看上去像个神棍。
“自然,再过三天,我要去闭关清修。
在我闭关这段时间,我会送你去国外留学,但是若我出关后,你便要随我一同上山清修。”
“上山……清修?”
李瑶觉得这人怕不是个人贩子。
了玄道人轻抚胡子,忽然递给她一个小木盒,“此盒中装的是我百年炼制的仙丹,现交予你保管,你尽快服下,三天后会有人来接你。”
“……好,谢谢了玄先生,谢谢吴校长。”
李瑶接过木盒走后,吴院长手指轻叩木椅扶手,“了玄道长倒真不藏私,百年的仙丹说送就送。”
了玄道人轻抚胡子,笑了笑道:“凡是童子童女,必命中坎坷,几乎活不过成年。
这孩子三日之内有一场大劫,若她能信老夫的话,此灾便能化解,若是不信,那便是无缘,这场大劫会是她的死劫。”
仙丹?
死劫?
辛甘白与林沫对视一眼,还没理清事情的缘由,四周又开始消散成雾。
这次,两人站在了连廊底下,此时正是课间,走廊上来来往往走着许多学生。。
“看!有人要跳楼了!”
辛甘白抬头,就见对面善思楼的楼顶,迎风站着一个短发女生。
“看,那个人不是李瑶?”
“她不是被大老板资助,要去国外留学吗?“
“切,什么被资助,我看是被……”
“真的假的,我就说高三(15)班那群人都不干不净的,穿得邋里邋遢就算了,听说还会在宿舍偷东西。”
“谁让那个班都是特困生特招的,他们要是有谁掉到年级30后,就会被赶回孤儿院,自己人卷自己人呗。”
教学楼底下很快围了一群人,大家纷纷仰头在看热闹。
“她站在楼顶干嘛?要跳楼啊?”
“她……好像在说什么?”
而站在楼顶的李瑶,已经哭得声音嘶哑。
“……还给我,求求你了,把东西还给我……”
“……到底是谁拿了我的东西,它对我真的很重要,求求你还给我……”
她哽咽抽泣,一边往楼顶边缘走了半步。
“哎,要跳了,要跳了。”
“到底跳不跳啊!马上就要上课了!”
“倒是快跳啊!”
楼下的学生不断起哄,李瑶站在楼顶,她赤着脚,手心不停出汗。
都是死路一条……
了玄道长给的仙丹丢了,他已经不会带自己走了。
但是高考之后,自己的成绩也会被人顶替,孤儿就是孤儿,出生时被父母遗弃,长大后被社会排挤。
没有办法了,没有希望了……
她眼角落泪,绝望地闭上眼,脚尖已经踏空,深吸一口气一跃而下。
“砰!”
重物坠地,鲜血四溅。
辛甘白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被吓得后退好几步。
“她的仙丹被人偷了。”林沫冷静道。
辛甘白不忍再看,他转头,忽然看到楼上挤成一堆的看热闹的人中,只有一个班级走廊前几乎没人出来。
在高三(15)班的走廊上只站了一个人,那人梳着两根麻花辫,戴着黑框眼镜,正用低头袖子擦着眼泪。
吴彩凤!
“是她!就是她!她是叛徒!她背叛了所有人!”
辛甘白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李瑶的校服被鲜血浸湿,眼神怨毒地盯着楼上哭泣的吴彩凤。
“所以,那天的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辛甘白问。
李瑶不语,只是向前走去,辛甘白两人跟了上去,下一步已经踏进走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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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三(15)班的窗外。
昏黄的灯光下,临近高考,所有人都在认真复习。
但李瑶的死,还是让不少人感到恐惧。
“李瑶为什么要死啊?”
“她不是被人领养要去国外了吗?”
“难道她说得是真的!咱们只是在替别人高考,高考之后我们都得死吗?”
“是有人告密咱们要逃的消息,把李瑶逼死的吗?”
安静的自习课上,有人窃窃私语。
“咔哒。”
教室里突然传来反锁的声音。
紧接着,窗帘开始燃起火苗,火苗点燃书桌、课本,几乎是一瞬间,火焰蔓延烧向整间教室。
“啊!!!”
“救救我们……放我们出去……”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得人胆颤心寒。
”啪!”
熊熊燃烧的教室中,一只焦黑的手贴在玻璃上。
“啪!啪!啪……”
下一秒,无数焦黑的手掌密密麻麻地贴在玻璃上。
辛甘白被吓了一跳,正欲退离窗户,却被一旁的林沫抓住。
“不要看后面。”她抓着辛甘白的衣袖,轻声道。
辛甘白咽了口口水,从窗户的倒影上,他似乎看到自己身后站满了人,全是被烧得焦黑的人影。
“砰!”
随着焦黑手印的不断敲击,窗户的玻璃终于不堪重负,碎了一地。
林沫拉着辛甘白躲到一边,两人一抬头,却看到教室里竟站了几个人。
“辛甘白!”
“李蓉!”
两人同时惊讶喊道。
“你……你个没良心的!老娘好心帮你,你让老娘来送人头!”李蓉指着辛甘白破口大骂。
只是还没骂完,旁边飞过来一人,“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墙上。
吴高钰摔在地上,吐了口血后便一晕了过去。
“卧艹,你们还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李蓉大喊。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根掰断的桌腿被直直扔了过来,深深插进李蓉藏身的桌面上。
李蓉:“……”
“铛……铛……”
铁棍敲击桌腿的声音逐渐走近,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慢慢出现在窗户前。
她梳着两根麻花辫,带着黑框眼镜,手持一根铁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蓉。
吴彩凤!她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没等众人反应,吴彩凤挥起铁棍,朝着木桌用力砸下。
“砰!”
木屑飞溅,灰尘扬起。
林沫挡在李蓉面前,她顺便举起一旁的椅子,朝吴彩凤砸了过去。
烟尘散后,吴彩凤却毫发无伤。
林沫:“???”
下一秒,吴彩凤一拳挥了过来,将林沫揍飞出去,摔在地上。
“林沫!”
辛甘白从未见过有人在林沫手下还能还手,甚至将林沫打伤。
这个吴彩凤到底是谁?她明明去世前还只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
一旁林沫从地上爬起来,她甩甩头,显然也没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但吴彩凤却没再管她,她看向窗外,轻声道:“你们终于来了。”
一瞬间,走廊上焦黑的人影消失,又在教室的座位上出现。
31. 吴彩凤小番外
吴彩凤其实不叫吴彩凤,也不叫孙潇潇,在孤儿院时,她叫小十五。
孤儿院里有很多孩子,大家的年纪从大到小依次取名,之前本来有个小十五,但是她死了。
那个孩子高烧了三天三夜,院长把她丢在角落怕感染给别人,再发现时,人已经死了,指头都被老鼠啃了半根。
于是,自己成了新的小十五。
在那个时代,尤其是大山里,家家户户基本靠天吃饭,但连年的旱灾已经让家里都没有余粮。
此时,朝晖孤儿院的出现,无疑是极大的善举,创办这所孤儿院的院长姓吴,是一个大慈善家。
他资助孤儿院的孩子们读书,还承诺带他们走出大山,甚至出国留学。
于是,小十五向往着,并一直为此努力,她用省下来的食物换笔和书,以极好的成绩升入朝晖中学。
这所朝晖中学是市重点私人高中,在这里上学的都是富商、政客等家境殷实的孩子,除了15班,只有这个班是特招的贫困生。
“小十五,你要记住,只有走出这座大山,才能算真的活着。”
那时李瑶坐在楼顶,吹着夜风,看着漫天的星星道。
但同样也是她,一点点走到边缘,哭泣着从楼顶坠落。
一切都要回溯到高考前一个月,整个学校都知道李瑶被收养,并且要去国外留学的消息。
“国外是哪里?还会回来吗?”小十五坐在铁架子床的上铺好奇问。
“呃……就是很远的地方。”李瑶关上柜子门,“可能会去个几年,也可能很快就回来的。”
李瑶笑着转头,看到小十五在盯着自己发呆,笑道:“放心吧,要是我回来,肯定最先来看你。”
“……好。”小十五心不在焉地回答。
她不舍地从柜子那边收回目光,心里纳闷。
刚才李瑶柜子里藏的那个木盒是什么?是收养她的有钱人给的吗?
嘀嗒……
心中的贪婪一旦升起,泛起的涟漪便不断扩大。
终于有一天,趁着所有人都出去洗漱,小十五悄悄打开了李瑶的柜子。
她小心翻了一遍,才在衣服里找到那只小木盒,木盒很重,上面裱着银丝,嵌着玉石。
真漂亮啊……
小十五抚过上面繁复的雕花,轻轻打开木盒,里面是一颗小黑丸子。
这是……巧克力?
对,这肯定是其他班说的国外的巧克力!
“……你那道大题怎么写的?我一直算不出来……”
“这个很简单,你要先设个未知数……”
门口走近几人,小十五心中慌张,她拿出大黑丸子藏在口袋,把木盒塞回柜子里。
“潇潇,洗手池那边有位置,你快去吧。”
“好……好的,我马上去。”
小十五端着脸盆慌忙出去,却把脸盆往洗手池一撂,自己跑到厕所。
她蹲在最前面一个隔间,这才能仔细看看这颗巧克力,她闻了闻,没什么甜味,甚至隐约有股中药的苦味。
“靠!谁让你到这边上厕所的!”
隔间的门被人重重一踹,随后被一把拉开。
小十五吓了一跳,她慌忙把巧克力塞进嘴里,下一秒,头发就被人用力扯着,硬拽了出来。
一盆冷水从头泼下。
“死贱人!还敢和我们用一个厕所!”
“是啊,15班的那群人都臭死了,恶不恶心啊……”
几个人围着小十五,冷眼瞥着,其中一个扇了她一巴掌,“还不去把厕所都扫干净,以后每天晚上,你都来扫厕所,不扫干净就别回去睡觉!”
“……对不起,对不起……”
小十五在地上蜷缩着,不停求饶。
“你们干什么!”
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人,大喊一声。
小十五抖着手,从被淋湿的头发的间隙中,看到李瑶快走进来,狠狠给了其中一女生一个耳光。
“你敢打我!你个贱人,别以为你后面有人撑腰了就了不起了!
谁不知道你就是个卖的,不知道爬了几个人的床才认的干爹!”
“啪!”
李瑶人狠话不多,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她抬着下巴,冷哼道:“是啊,我背后就是有人,有本事,你也去认个干爹!没本事,现在就给我滚!”
“李瑶,你给我等着,你这个贱人嚣张不了多久!”
几个女生捂着脸跑出去,外面洗手池的人也不敢说话,只默默洗完就走了。
“小十五,怎么样?有被打疼了吗?”李瑶蹲下身,她摸摸小十五的头,抱着她发抖的身体。
“……对……对不起……”小十五哽咽道。
李瑶拍着她的背,轻声道:“不用怕,有我保护你,一切都不用怕。”
李瑶是在宿舍关门前赶回来的,她扶着小十五回到宿舍,便把门一关,一脸凝重地看向全宿舍的人。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说。”李瑶缓了缓情绪道:“不能参加高考,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李瑶是班长,她长得好看读书又好,平时很照顾同学,大家都很信任她。
“李瑶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高考?”06号床的女生正坐在床上看书,她惊讶问。
李瑶走到床铺坐下,平静道:“今天晚上我准备去找吴院长时,在他办公室门外听到他和另一个男人的谈话,他们说了很久,我才终于明白,那个人是王昌国的爸爸。”
“王昌国?他不是也是孤儿吗?哪儿来的爸爸?”
“不是这样的。”李瑶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王昌国其实一直都是另一个人,我们只是顶着他的身份在上学、生活,只要高考结束,一切都将还给王昌国的。”
“还?怎么还?”
小十五裹着被子,却是一点也没听懂,“还了的话,我们怎么办?”
李瑶看着她,只抿嘴没说话。
“还能怎么办?赶回孤儿院呗。”
“不对。”04床的女生反驳,“从来没有高考之后的人回孤儿院过。”
“会死。”
李瑶冷不丁开口,全宿舍顿时安静下来,“我刚刚在网上查过朝晖中学的校长,他在创办高中的同时,手下还经营着一家私人医院,服务的主要对象是富豪、高官,也是本市最大的器官移植医院。”
“器……器官移植!”
“那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我们逃吧!对了,过几天就是学校的开放日,很多学生家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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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过来,可能还会有记者,咱们混在里面逃出去吧!”
李瑶没表态,她只是静静地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来想办法。”
但是没等到高考结束,李瑶却死了,就死在开放日那一天。
那天是个阴天,风很大,李瑶从楼顶跳下来时,采访团队的摄像机正对着她。
没人知道李瑶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但小十五很清楚。
是她,全都是因为她,偷了木盒里的东西。
那是小十五一辈子的秘密,也将她的灵魂永远禁锢在了那一天。
高考的时间一天天接近,在那之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像李瑶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直到有一天,一张纸条在晚自习时扔到自己桌上,小十五小心地拆开,上面写着“明天晚上晚自习结束后,所有人一起逃跑(看完后把纸条传给下一个人)”。
她偷看四周,旁边的同学都在低头认真做题,而讲台上的老班正在批改作业,一切都像平常一样。
一起逃跑……
所有人都能逃得掉吗?一旦被发现,逃掉的肯定也只是跑得最快的那几个。
自己……不过是垫脚石罢了。
人都是自私的,小十五心里想。
可是,那场火来得太突然。
课桌、试卷、天花板……不管哪里都在着火。
翻滚的火焰倒映在小十五的眼中,所有人都在火中哀嚎、挣扎。
救我……谁能救救我……
全身像是被刀割般剧痛,小十五伸出手,却看到焦黑的皮肤脱落,鲜红的血肉却很快长出新的皮肤。
不想死……
我还不想死……
这场火烧了一天一夜终于停下,整个朝晖中学被烧得只剩轮廓。
那时傍晚,夕阳如血,铺满整个天空。
小十五在灰烬无声哭泣,仰头看着鲜红的天空。
“看,偷吃的小老鼠被找到了。”
忽然,有两人逆着光慢慢走来,其中一人撑着黑色的纸伞,捻着胡子轻笑。
“这都没死?”另一个穿白西装的人冷声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百年的仙丹,足以让一个资质普通的人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穿白西装的人冷哼道:“无聊。”
“芥海你不屑长生,但总有人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小胡子男人说着看向小十五,“你说,是吗?”
“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小胡子撑着黑伞,隐在阴影下让人看不清面容。
“……”
小十五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们。
“……她姓吴。”吴芥海忽然开口。
“嗯?”小胡子意外转头。
“我会收养她,她将是我的长女。”
吴芥海说完,便转身离开。
“啧啧……”
小胡子捻着胡子,撑着黑伞也跟了上去,略带幸灾乐祸道:“这孩子要是去了你的实验室,还不如之前就死在火里……”
就这样,小十五成了孙潇潇,最后又改名为吴彩凤。
彩凤……
高三(15)班所有人都葬身火海,只有吴彩凤没死,她自私地活了下来。
凤凰涅槃重生,自此前方一片光明。
32. 记录员被暗算
“咣当!”
吴彩凤把铁棍随意丢到一边,她无视一旁起身的林沫,慢慢穿过课桌的间隙,走到讲台上。
讲台坐着是一个个焦黑的人,他们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她,眼眶缓缓流下血泪。
吴彩凤仿若未见,她站在讲台上,甚至开心地笑着,“很高兴能再见到大家,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
她长舒一口气,像是终于放下多年的重担,“……真好,你们好像也一直记得我。”
话音刚落,教室白墙开始斑驳、剥落,桌椅燃烧的“噼啪”声隐约在耳边响起,热浪迎面扑来。
嘘……
别急……
我知道你们都在等我……
高三(15)班仿佛慢慢回到那一晚,吴彩凤平静地抬头看着教室四周,像是毕业许久后重回母校。
“啊,对了,我还给你们都带了礼物!”
她双手背在身后,笑着道:“你们猜猜看是什么?”
台下一片寂静。
“就知道你们肯定猜不到!”
吴彩凤笑着看着讲台下众人,献宝似的伸出双手,在她掌心是一个木盒,木盒是椭圆形,上面精细地雕琢着祥云、龙凤图样。
她轻轻打开盒子,里面一颗黑色的药丸流光溢彩。
“这是我花了几十年研究出来的仙丹,只要你们吃了,就能马上飞升成仙!”
台下依旧一片寂静。
“真的!这次我就是来带你们一起走的!”
吴彩凤捧着木盒,讨好地看着李瑶,“李瑶姐,你吃一颗,按理来说,这一颗本来就该是你的。”
“嘀嗒。”
一滴血泪落下。
李瑶坐在座位上,眼神中怨恨更甚。
吴彩凤慢慢走向李瑶,她半蹲在李瑶座位旁,小心地拿出仙丹,恳求道:“李瑶姐,你就吃一口,一口就好。”
一双冰冷的手抚上吴彩凤的脖子,李瑶转过头,因坠楼而摔碎的半张脸血肉模糊。
她掐着吴彩凤脖子的手一点点用力,面目狰狞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
“所有人!所有人都死在这场火里,为什么只有你没在!为什么只有你没死!”
一瞬间,教室里温度陡升,焦黑的人形扭曲地张开嘴,尖锐的啸声震得天花板的灯直晃。
“咳……”
吴彩凤仰头看着李瑶,嘴角笑意不减,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抚上李瑶凹陷的额头。
辛甘白站在窗外,他踉跄几步,捂住耳朵,甩了甩头才从刺耳的啸声中缓过来。
不对!
她们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辛甘白仔细一想,才明白这些人中几十年来一直存在深深的误会。
吴彩凤因偷吃仙丹,进而害李瑶跳楼而自责不敢面对,但高三(15)班的所有人都以为是吴彩凤泄密,是她害死了大家却一个人独活。
可是,当年真的是吴彩凤背叛,才让整个高三(15)班葬身火海被灭口吗?
辛甘白正皱眉沉思,余光瞥见教室角落一人鬼鬼祟祟地小步后退。
定睛一看,就见林沫正撅着屁股,左手拉着李蓉的胳膊,右手拽着周昊宇的脚,“哼哧哼哧”地埋头把两人拖出来。
等把两人拖到走廊,林沫一本正经道:“你把他们搬到楼下,我去找另外一个。”
“行……吧”
辛甘白颇为棘手叹了口气,逃命的时候最忌累赘,更别说一下还有三个。
“啧,这仨晕得还真是时候。”
他伸手探了下两人的鼻息,呼吸还算平缓,估计只是被刚才的啸声震晕了。
另一边林沫偷偷回到教室,正准备拖走吴高钰,却忽然看她眼皮一颤。
“嗯?你没晕?”林沫小声问。
吴高钰扶着额头从地上坐起来,冷声道:“晕了一会儿,刚醒。”
林沫点点头,指着门口道:“咱们小声一点出去。”
一旁吴高钰看了眼林沫,眼神落在前面吴彩凤手中的木盒上,“我还有事情要做。”
林沫探头看向前面,又怂怂地缩回脑袋,小声道:“你抢不过来的,那个人很厉害。”
“抢不过来也要抢。”吴高钰擦了擦嘴角的血,“吴彩凤竟然瞒着元老在研究“仙丹”!她所有的报告中从未提过有这个实验项目,更别说已经有了三十颗成品。
其他的成品不知在何处,但这一颗我一定要带回去!”
林沫挠挠头,她看了眼门外的辛甘白,他正背着李蓉,拖着周昊宇,累得呼哧带喘,半天也没走出几步。
“那我先走……”
林沫话还没说完,就被吴高钰打断,“你留下来帮我。”
她不容置喙地命令道:林沫记录员,我现以吴家的身份调用你,协助我拿回“仙丹”并离开这里。”
“……好。”
不知怎的,林沫说完之后又看了眼辛甘白,她本来想帮辛甘白搭把手,现在怕是要让他再等等了。
“……你们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我难道就过得很轻松吗!
这颗仙丹!
就这一颗,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吗!百年的龟甲、千年的蛇骨、雪山的红参,再加上不断割下的我的血肉。”
吴彩凤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喊,“七十多年,我用尽一生才凑齐了所有的仙丹,我给你们,我都还给你们!
我们两清了,放过我好吗!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我!”
掐着脖子的冰凉的手一点点松开,李瑶慢慢抚上吴彩凤的脸,血肉模糊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不可能的,小十五,我们不会放你走的,高三(15)班会永远在一起。”
轻轻柔柔的话,却听得人心中一窒。
吴彩凤瞳孔一缩,她失神地坐在地上,表情绝望。
就是现在!
吴高钰紧盯着被扔在地上的木盒,趁着吴彩凤愣神之际,极快地冲了上去。
李瑶余光冷冷瞥见往后门跑去的吴高钰,阴冷地开口:“都说了,今天谁也别想离开!”
“轰!”
火焰从四周猛得燃起,两边的门都慢慢关上。
“林沫,拦住它们!”
林沫闻言,捡起铁棍挡住扑过来的焦黑人影,吴高钰趁机从火焰中破出,险险擦着门缝钻出去。
“砰!”
大门合上最后缝隙,高三(15)班陷入一片火海。
辛甘白听到关门声回头,却只看到吴高钰倒在走廊上。
“林沫!”
他刚跑回门口,差点被从窗户涌出的火焰烧伤。
“快走!这里很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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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
吴高钰起身拦住辛甘白,她咳了几声,吐了一口血。
“不是,林沫呢?”
辛甘白人是懵的,几分钟前林沫还说回去救人,怎么现在出来的只有吴高钰一人?
“她在教室里,里面的异化生物不会让任何人出来的。”
吴高钰冷淡解释完,转身便准备离开。
“砰!”
身后突然传来猛得撞门声。
辛甘白用身体使劲撞了几下木门,破旧的木门却纹丝不动。
吴高钰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厉声道:“我说了这里很危险!你听懂没有!
辛甘白,要不是看在你是辛老太爷唯一的孙辈,我才懒得管你!如果你不走,我可以打晕再带你走,但那边躺着的两个必死无疑!
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我带你走,只活你一个;二是我们一人一个带他俩离开,看你自己选择!”
“呵……”
辛甘白甩开吴高钰的手,轻声道:“那就全他妈的都去死吧。”
说完,一脚猛踹木门。
“疯子!”
吴高钰脸上冷得能挂霜,暗骂道:“怪不得都说辛家人是疯子!”
“砰!”
不知从哪儿扔的瓶子砸在墙上,酒精四溅,走廊很快烧成一片。
几个人匆匆上楼,见到吴高钰喊道:“吴总,楼下那群疯子不仅杀人,现在开始四处放火,他们要烧了这里。”
吴高钰点头,她没有丝毫犹豫便踹倒辛甘白,示意赶来的人绑住他的手脚,把人扛走。
呼喊声四起,无面的众人哀嚎着逃亡,周遭全在起火,学校一片混乱。
“……明圣复临,引汝永生,荣耀终归明光圣人!”
远处楼顶一人大笑着将燃烧的酒瓶淋在自己身上,纵身跃下。
吴高钰在楼梯口躲开前面大汉的拳头,提气上前推掌直击大汉腹部,只一记便打得他躺在地上,几乎没了生气。
“快走!”
吴高钰在前面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几人好不容易冲出校门,再回头时,学校已是一片火海。
这场火烧了许久,连片的枯树林烧成黑灰,教学楼在火光中坍塌,就连灰雾都映得通红。
“行了,把他放开吧。”
吴高钰看了眼躺在地上发愣的辛甘白,冷声对旁边人道。
“是。”
随着手脚被解开,辛甘白慢慢站起来,眼中映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吴高钰,对你们来说,林沫究竟是什么?”他轻声问。
“互相利用罢了,辛甘白,那个女人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吴高钰双手抱胸道:“她若是死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
“呵……好事……”
辛甘白摘下眼镜,自嘲地低头一笑,再抬头时,他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狠厉,“吴高钰,别以为我不知道吴家私底下在搞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当年朝晖中学的事我一定会查到底!不管是五元老,还是“恩泽共疗”,就算这棵树扎根百年,埋在树下的尸体也该重见天日了!”
吴高钰直视辛甘白的目光,轻蔑笑道:“辛甘白,你什么意思?在为林沫复仇?
做事不要太冲动,回去问问你家太爷,吴家当年是怎么坐上五元老之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