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太子每天求我回宫》
1. 相救
崇平八年,春寒料峭,湖面还结着一层薄薄的冰。
皇宫内,太子刘晟刚下早朝,经过太液池时,闻假山后有宫女议论:“那质子还在钓鱼,已经钓了一个时辰了。”
听到此话,刘晟停下脚步,听她们继续讲道:“质子来这里五年了,每天不是钓鱼就是写字,心态真好。”
“可不是,人长得又好看,要不是北国的质子,哪轮得到我们天天看。”
“可惜啊,你看他的鬓发,比女子还柔滑。”
太子给心腹随从一个眼神,青木做了个揖,向假山后走去。就听假山后传来青木的声音:“皇宫重地,慎言。”
两个宫女连忙道是,腿脚抖着离开。
青木返回后,刘晟绕过假山往太液池对面望去,就见一人身着月白,青丝垂腰,形单影只。
刘晟眼底无波,只望了片晌便抬脚离开。回到东宫后,刘晟将今早皇帝下达的折子匆匆回了一遍,便叫来青木。
“他还在那里?”
这个他,青木知道问的是谁。
“回殿下,质子还在原位。”
刘晟停笔,眉峰微动。青木知晓此刻刘晟心情不佳,又附了句:“质子最近一直都在承风殿待着,只有今早才出了门。”
太子沉默,青木不知这话是否有作用,头渐渐放低。
“好。”刘晟低低在回了句,又道:“起风了。”
青木从小跟着刘晟,马上意会,即刻安排人前往太液池,给质子送了厚斗篷。
刘晟自下了早朝便坐在殿里忙到晚上,夜风呼啸,太子殿下息了火,将自己融于夜色当中。
三年前,北国进犯大靖朝,整整打了一年,最后以北国落败收场。后为表衷心,北国皇室将二皇子李禹送至中原当质子。但只过了五年,北国隐约又有起犯之势。今日早朝,首辅胡嵩焘建议斩杀质子刘禹,以此威慑北国。
此提议一出,引起全朝热议,只有刘晟站在皇帝下首一言不发。皇帝被吵得头疼,便问刘晟:“太子看法如何?”
刘晟面色从容,作揖道:“儿臣以为,斩杀质子是为下下策。”
“哦?你详说。”
“北国本就势不如前,如今再举进犯是因今年极旱气候。而五年前,我朝与北国之仗元气大耗,尚未完全恢复,若北刻斩杀质子,两国之战将立即触发。儿臣以为,不若开通马市,两国通商,北国马匹可交易中原物资,解决了北国物资匮乏的问题,战争迎刃而解。”
刘晟说完,微微侧身。胡嵩焘见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明明毫无情绪,他却觉得周身寒冷。
半夜,承风殿内,李禹已经躺在塌上,中原的风不比北国的小,呜呜直叫。他慢慢地合上眼,睡梦中,却迷迷糊糊地被人揽到怀里去。
熟悉的檀松香漫入鼻中,李禹都不用睁开眼便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今天为何去太液池?”
李禹未睁眼,也懒得回答。刘晟未听到回答,用力地吻了过去,李禹被吻得差点窒息,这才缓缓地睁眼,淡淡回道:“想去就去了。”
刘晟知道怀里人的性子,若是换了旁人敢如此无视敷衍自己,脑袋已经不知掉了几回。他揉了揉被自己吻得泛红的嘴角,低声道:“天冷,最近风大,小心染上寒疾。”
“刘晟,我不是纸糊的。”
刘晟在暗夜里深深地看着李禹。李禹虽然是北国人,但完全不似北国人的粗壮之观,身高是高的,腰却比女子还细。刚来中原时,李禹住的地方很偏,吃食也被苛扣,大冬天也只有薄衣可穿,身体便是在那段时间慢慢垮下来。如果没遇到刘晟,李禹估计活不到现在。
刘晟收回思绪,手指拈着李禹的发丝。怀里的人又闭眼睡了过去,丝毫并未在意两人已有半月未见。刘晟近日公务繁多,前段时间才去了一趟江淮,紧赶慢赶地回来,直到今日凌晨才赶到,下了早朝便又一头扎进公务里,只为能早点来见李禹。
“困了?”刘晟问。
李禹点头:“嗯。”
刘晟吻进李禹的胸/上,又吻回肩膀:“困了也不准睡。”
怀里的人未回,刘晟又吻至他喉结:“半月未见,你不想吗?孤日日盼着早点回来,日日想你。”
刘晟将手探入那人的腰间,扯掉他松垮的亵衣,将他压在身/下。白色帐幔内,喘/息一片,还有李禹若有似无的闷哼。
窗外寒我呼啸,承风殿内却热火朝天,也不知做了几次,李禹到最后已经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刘晟从暗道里回到东宫,天刚鱼肚白时,神清气爽地去上早朝,而李禹睡到日上三竿才从榻上爬起来。他拢了拢刘晟走之前给他披上的里衣,脚刚沾地,腿肚子就不自觉地抖起来。
承风殿坐落在皇宫最偏僻的地方,但胜在幽静,殿门外是一方竹林,每每风吹进殿里皆是竹叶的清香。
其实一开始李禹的住处并不是这里,他是北国的质子,刚到中原时住的是个破败的柴火间,环境极差,连像样的榻子都没有,盖的是破薄被,吃的经常是冷饭馊菜。不止如此,宫里的人皆知他是敌国质子,有人故意刁难他、羞辱他,宫里的下人甚至让他倒过夜香,指使他洗下人的衣裳。做不完,连冷饭馊菜都吃不上。堂堂一国皇子,过的却是猪狗不如的生活。
直到遇到刘晟,北国除了皇帝外最尊贵的人。李禹也不知道刘晟何时注意到他,那年冬天,他以为自己应该撑到头了。
直到那日除夕,他遇到了当朝储君,太子刘晟。
那日是除夕,中原举家团圆的日子,李禹却穿着薄衣在院子里帮人劈柴,他时而抬头去看星星,寒风吹来时,不时咳几声。劈柴需集中力道,对他而言本轻而易举,但由于长年被苛待,身体日渐孱弱,连举起柴刀都吃力。
他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高举柴刀,却在这次,手腕被人握住。
院子里本就空无一人,凭空出现一个人,还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李禹深吸一口气,知道来者武艺甚高。
“你不会拒绝别人?”来者的声音很深很沉,像幽远的风。
李禹侧头,看见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睛。他知道,这个人是中原太子刘晟,只是两个人从未有过交集,不知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在除夕夜。
刘晟见眼前的人还是那张谪仙般的脸,形容略讶异,大概因此忘记回答,便又问了一句:“谁让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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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
李禹不知刘晟为何如此问,低头回道:“我不知他是谁。”
“那你知道我是谁?”
李禹撒谎:“不知。”
刘晟将他手上的柴刀取了下来,扔到旁边,上下打量着李禹。劣质的薄衣,不及脚踝,那双鞋已磨破了鞋头。但即便是这样的衣着,李禹看起来仍有翩翩公子的气度,正如他第一次见到他时,月白衣着,仙风道骨。
刘晟并未直接道明自己的身份,背着手道:“跟我走。”
“去哪?”
“东宫。”
东宫?李禹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因寒风还是因刘晟的话。
“你是?”李禹故意问。
“当朝太子,刘晟。”
李禹是北国的皇子,却也是中原的质子,按理来说该向刘晟行李,他刚弯腰,刘晟便扶住他。那手落在李禹的腰间,热度从薄衣传到肌肤。
好热的手掌,李禹想。
“不必行礼,孤就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李禹不知刘晟此话何意,以他的身份,刘晟把他带回东宫必是问话或者用刑,让他交待北国的消息。只是他都来这里两年了,刘晟才有此做法,是不是稍晚了些?
李禹只觉今晚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得跳,只略一思索便垂眸道:“好。”
除夕的夜已经很深了,宫里人都在各自宫内守岁,巡逻的侍卫却比平常多了一倍。李禹默默地跟在刘晟身后,这一路他们一个人都没遇到,别说宫女,那成排成队的侍卫都不曾看见。
李禹望着眼前人颀长的背影陷入深思:刘晟不想让人知道他带走自己,看来他的猜测没错,恐怕今晚凶多吉少。李禹从来到中原的第一天便料想到今日的结局,只是不想那么快。
两人直到东宫都未说过一句话,李禹直接被带到太子的寝宫,接而有太监帮他沐浴更衣,准备了一桌饭菜,末了还备了一碗姜茶。
李禹不知此举何意,正在困惑时,太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起来有点疲惫,应是趁方才的空隙去处理公务了。
刘晟坐下,揉了揉太阳穴,问:“身体可有不适?”
李禹微躬着身子:“未有不适,太子殿下。”
刘晟短暂地默了默,眼神直直地落在李禹的身上:“质子不问我让你来东宫所为何事?”
“太子殿下请明示。”
刘晟扬了扬眉峰:“质子是北国拓跋家二皇子,虽然上面有个大皇子,你也未是嫡出,但直接把你送到中原来当质子,相当于直接宣布你被剔除皇储的竞争。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李禹身形动了动:“太子殿下说的没错,但禹从未想过坐上那个位置,也是自己甘愿来中原,并无被剔除之说。”
“拓跋家的事我知道的不比你少,李禹,为了让中原接纳你,他们还特意帮你改了姓,只是连这祖宗的名讳都不让你带出北国,可见他们是真的弃了你。”刘晟缓缓起身,向刘晟走去:“你回不去了,李禹,应该说,在你有生之年,若无战争,中原不会放你,若有战争,你当死于中原。”
李禹不语,这些话伤人,却也是实话,他早就想得透彻,只是眼下刘晟这般说不知为何。
2. 吸引
刘晟在他跟前停下,两个人快贴到一起,这时,刘晟将李禹的下巴抬起,深邃而冷锐的眉眼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李禹,你回不去,便跟着孤吧。”
李禹的下巴被钳制着,以往冷淡的眉眼掠过稍纵即逝的惊异:“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刘晟的眉眼凌厉,身上自带皇家的威严,他直盯李禹的眼睛,直道:“因为,我要你。”
李禹是夏天来到的中原,那时正是中原最热的时候,他身着淡青缎里,外披月白绸,在中原的早朝,他向中原的皇帝下跪,清冷的一声:“皇帝陛下万安。”轻易就吸引了刘晟。
第二次见面是在两个月后。中原的皇宫很大,李禹虽已认得大多数自己所能去的地方之路,却在一次被太监戏耍后迷了路。他无意间走到太液池,在一棵柳树下停伫。刘晟看到的,便是一人身姿挺拔,抬头专注地望着柳叶。
跟在后面的青木问:“殿下,属下这就去驱赶。”
刘晟抬手:“不必。“他眼神未挪,又道:”不过,小惩今日值班侍卫领头。“
让北国质子进入太液池,这是亵职。
青木眼里闪过一瞬的讶异,平日太子甚严,却对今日犯错的侍卫和质子如此宽宥,实在罕见。
自那日后,刘晟梦里常常梦见一人着月白透明杭绸,跪坐在他塌前,抬头满眼朦胧地望着自己,一如那日李禹抬头专注地望着那柳叶般。明明那日李禹穿着得体,未露一片肌肤,刘晟却跟着魔般,在梦里与他翻云覆雨,夜夜笙歌。
刘晟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他今年二六年华,后宫虽未纳人,但他深信自己绝无断袖之癖,可是梦里那人腰冠楚楚,衣带渐落的样子让他欲罢不能,越阻止自己去想便越变本加厉。他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自此后便让自己的暗卫跟着李禹。
李禹生活十分简单,大部分时间都于住处阅书,虽吃穿都被苛刻却依旧淡然自处。令李晟侧目的是,这位北国皇子常被下人欺辱,非但不反抗,反而好说话得很,仿佛他来了中原也低人一等,听天由命。
“今日质子刷了夜壶。”
“今日质子被宫人调笑。”
“今日质子半夜爬至屋顶赏月。”
“今日质子被宫人带到竹林,迷路了一个时辰。”
刘晟每日政事繁忙,饶是如此也让暗卫日日与他汇报李禹的情况。
不过寻常人罢了,许是过不久便会忘记,况且又无纠葛。刘晟如此想,却不想一日暗卫来报:质子今日似不寻常,半夜鬼鬼祟祟,揣着衣物似要逃跑。
跑?
刘晟听后冷笑。不说自己派暗卫跟随,中原皇宫的守卫若是让一国质子逃走,那也跟筛子无异。
刘晟当即起了兴趣,想去看看这个北国皇子到底想干什么。
此时已经又到了一年初夏,夜里还有白日的余温。暗卫来报,李禹当下走到太液池。刘晟到的时候,却未在湖边寻到人。
“殿下,在湖里。”青木提醒。
刘晟顺着青木的指引,果然在太液池里见到李禹。他瞳孔一缩,心跳忽而加快。因他看到李禹泡在湖里,只露出光洁的肩膀。他起起浮浮,一会赏月,一会赏柳,隐约可见他白皙的胸膛。
刘晟失语。不怪他第一眼就被李禹吸引,这个人长得实在仿若谪仙,就算现下身上未着一物也让人觉得清冷无比,让人不敢生出亵渎的贪念。但越如此,刘晟越无法自控。他动了动喉结,第一次主动问起:“他为什么来这里?”
青木和暗卫面面相觑:显然......是为了来泡澡?
“属下以为,质子大约是来游水。”暗卫低头,因自己的误判惶恐。
刘晟也是顾左右而言他,转移注意力罢了,听了这回答便未再深问。
他们隐匿在假山后,只见李禹在水里捡起一根柳枝,将自己散落的青丝圈绑起来,露出背弯的后颈。刘晟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背手捏着拳头,哑声道:“走。”
只是口里说着,脚却不听使唤,他的眼神再度落到不远处的人去,又吩咐:“以后让人莫阻他到太液池。”
当晚,刘晟再度沉沦在与李禹的梦里,欲生欲死。他知道,这个人他要定了。
蛰伏了一年多,刘晟在除夕夜终于把李禹招进了东宫,只是当时那句“因为,我要你“得来的回答却是李禹冷淡的回应:“太子殿下日理万基,若是觉得孤独难耐,尽有人涌进东宫,为何要我?”
刘晟钳着李禹的下巴,手上细腻的触感令他心下荡漾,眼中却还尽是冷静:“孤要的人必须得到,孤不要的人连东宫的门都进不来。”
李禹不语,那清冷的眼神落在刘晟脸上,满是不在乎。刘晟被眼前人的眼神刺得渐火,面无表情地靠近,两人鼻翼相触,他将吻落在李禹的唇上。
李禹不想刘晟竟如此直接,满眼惊愕,双手要去推刘晟却被对方死死地钳住。
这唇,他日思夜念了一年多,味道比他幻想的还令人沉迷。刘晟一发不可收拾,将舌探了进去,便再也不想出来。
那夜,他将李禹推倒在床,虽未要了李禹,却是将李禹折腾得不轻。
也是自那夜起,两人便注定纠缠此生。
没人知晓,李禹夜夜宿在东宫,天未白时便被送到自己的住所。按说质子在皇宫地位尴尬,皇帝怎会不知他的境遇,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毕竟北国皇子在中原皇宫受点屈辱也正常,但刘晟不知做了什么,让皇帝同意李禹搬进空置的承风殿,还特别宽待,原本不能去的一些地方,如太液池、御花园李禹皆可进入。
李禹发现,自太子要了他之后,欺负自己的下人便像人间消失一般。在他许久未被欺负后,有一日刚来的小太监使唤李禹洗夜壶,第二日,那小太监抖着腿进来,捧着手上的夜壶一饮而尽。
宫里的人都知道,北国质子李禹在中原有后台,但没人知道这个后台是谁。
李禹的日子好过了起来,吃穿用度自不用说,刘晟见他无聊,总是将宫外好玩的小玩意送到承风殿,知道李禹爱竹,便在承风殿外种了一片竹林。承风殿现下便像金丝笼一般,内外风光无限,却无人知晓,殿里这人,光风霁月下,日日被太子殿下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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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将李禹弄恼了,刘晟第二日便会差人送来北国小吃,李禹有一日被折腾得起不来,恼得将送吃食的人赶了回去,惹得太子下了朝亲自赶到承风殿。
塌上,李禹闭眼休憩,刘晟进门后便走至塌边,低眼睨着塌上的人。
“还疼?”
李禹眼皮未动,似已睡着。
刘晟在塌边坐下,掀开丝绸锦被,想去查看李禹的伤口,却在触到腰封时被李禹抓住。
他慢慢地掀开眼,声音哑得像话:“不敢劳烦太子殿下亲自动手,还请太子殿下出去。”
刘晟知他还在气头上,收了手,反握住李禹的手:“孤下次轻点。”
李禹轻哼一声:“这句话太子殿下不知已说过几回,堂堂一国储君,说话竟如戏言!”
这是真恼了,平日李禹说话云淡风清,对刘晟更是冷淡。
刘晟心里一喜,面上却不显,捏着李禹的手哄道:“孤昨日听闻北国有一雪狐,通体雪白,尽通人性,你可喜欢?”
李禹枕在玉枕上的侧脸终于肯对着刘晟:“你是何意?”声线明显有所起伏。
刘晟嘴角微扬:“我已命人将雪狐带回来,到了便豢养在辰山,不日孤得空便带你去赏玩。”
李禹离身处异国他乡,刘晟料定他对北国定有念想,今日便随便一试,果然还是北国的东西好使。
李禹表情依旧冷淡,但刘晟能感知他冰块下融化的一点水,虽然也就一点,那也够了。
“你好好休息,待雪狐安顿好,孤便带你去辰山。”说罢,刘晟起身欲走,手却被拉住。
刘晟一顿,这是李禹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
“当真?”李禹问。
刘晟这下便舍不得走了,反握住李禹的手,俯身咬住李禹的唇,用舌撵了撵李禹的舌根,津液尽数落入李禹口中。深吻后,刘晟眼眸渐深:“孤何时骗过你?”
李禹知道刘晟这表情是又情动了,该死,刘晟的精力使不完的吗?明明昨夜做了那么多次,他后悔方才去拉他的手。他从刘晟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拉被将自己的脸盖上:“你走吧。”
刘晟哪肯,纵使东宫还有一堆公务他此刻也顾不上,他吻了吻李禹露在外面的额头,低问:“做,还是含?”
殿外的风吹得竹叶飒响,李禹这才从这场回忆中抽过神来。他走到案前,抽出暗格里的信件看了一眼便提笔开始写。写到刘晟二字,李禹笔端顿了顿,但也只是一顿便又往下写。
初春的风似利刀,顶开了窗户灌进殿内,李禹被风惹得咳了两声,他抬头往窗外望去,那竹林依旧青绿一片。脑海里想起某夜他和刘晟两人在里面荒唐,喉结动了动,便起身去将窗户合上。
看不到竹林便不会想起刘晟,他不想。
凭心而论,刘晟对他确实好,若没有刘晟他不一定能活到现在。中原的皇帝是个心眼小的,最初他所受的为难有皇帝背后的心思,北国和中原一战让中原丢了脸面,虽最后胜了,国力却受损,那皇帝必将气撒在他身上。但他没料到,刘晟会站出来帮他。
3. 失控
作为一国储君,太子刘晟勤勉自持,经天纬地,胸怀天下,连北国皇室都认定,若是在他老子这一代打不下中原,让刘晟当上皇帝后,北国定无机会。
他的能力李禹一点都不怀疑,当初不管是李禹住进承风殿还是帮李禹挡了那些发难,李禹皆觉都是他所能之小事。但问题就在这里,刘晟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储君,为何会缠上他这个北国质子?
若说他有什么目的,他一个北国质子,刘晟根本不屑利用他,除去这个原因,李禹便不肯再想下去。对他来说,爱,喜欢,都是世上最奢侈也是最无用的东西。
李禹垂眸,继续写他的密信。
刘晟最近很忙,因他所举马市之议正在紧锣密鼓地实行。嘉陵关是中原与北国的接壤县,因常年风沙又偏于一隅,百姓腰包都瘪着,但因此次马市,他们欢欣鼓舞,虽是与北国做生意,但只要腰包里能进钱,跟谁做不一样?
马市开市当日人声鼎沸,熙来攘往,嘉陵知县泣泪上书,言谢皇帝英明之举,连首辅胡嵩焘都在朝上夸刘晟一句“高明远识”。
只是一句客套罢了。刘晟揉着太阳穴,最近他实在太忙,又是几日未见李禹,他招来暗卫。
“他近几日在忙什么?”
“昨夜质子在院中烤红薯和鱼,喝了点酒。”
他倒是会享受。刘晟嘴角微扬,“前日孤送的孤本他可看?”
“质子读了一夜,爱不释手。”
刘晟皱眉,时间有的是,何必挑灯夜读?罢了,他早知李禹随性得很,只是他身体一向弱不胜衣,该好好保养才是。有时间带他去跑跑马罢,他心想。
想到李禹,刘晟多日庄严的面容才缓和下来。他执笔疾书,想着今晚定要抽出时间去见李禹。
不想青木从外面匆匆跑进来:“殿下,质子那边出事了。”
刘晟抬头:“什么事?”他才把暗卫叫进来一会李禹就出事了?
“是梁王殿下。”
梁王是董贵妃之子,为人阴险。刘晟刚当上太子那会,在入住东宫的第一夜便差点被近身的侍卫暗杀,后刘晟查明这是董贵妃和梁王的手笔。
刘晟并未向皇帝禀告此事,对他来说,被暗杀不算什么,以皇帝的秉性,就算知道背后之人是梁王,也只会轻拿轻放,毕竟有个人能和太子抗衡,皇帝乐见其成。
他的好父皇,自私冷漠,心胸狭小,但刘晟并不在乎,他的目的永远只有一个——坐上那个位置。至于过程如何,皇帝待他又如何,这不重要。所以他并未作声,而是在朝中将董贵妃的大半爪牙连根拔起,这才威慑住梁王。
如今梁王竟然敢招惹上他的人?
青木明显感觉到刘晟的盛怒,他的手背暴着青筋,只是那两拳背在身后,青木便觉得梁王像要活不过今日。
离承风殿不远的函德殿前,李禹被梁王踩在脚下。
“北国质子,现如今也不过就是个阶下囚而已。怎么,给你吃好喝好,就把自己当皇子了?”梁王俯身打量李禹:“你长得这么好看,可惜是个男人。这样吧,本王跟父皇说一声,你去我身边侍候?”
李禹的脖梗被脚踩着,发不出一点声音,但他眼神冷淡,对梁王所说毫无反应。
梁王心底的暴戾被牵起,但又被李禹这副样子吸引,他的手刮过李禹的脸,压抑又兴奋道:“不若,现在就跟本王走?”
梁王今日心情不豫,早朝上刘晟被人追着捧,连平日不站队的首辅都夸刘晟一句“高明远识”,奈何他的人现在都被刘晟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就像李禹现在一样。
下了早朝,他逛到皇宫偏僻处遇到李禹。原本气就没处撒,这个倒霉质子自己送上门来,梁王让李禹从自己身下爬过,不想李禹理都未理,径直要走。
区区质子都敢轻视他,梁王一脚踢在李禹身上,李禹吐了一口血后又将李禹踩在脚下。
“还不说话?”梁王少有耐心地又问
李禹嘴角残留着血迹,看梁王的眼神未有轻蔑也未有仇恨,像是遥远的星空,远得没有一丝情绪。
“再不回答本王......”
梁王的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被踹倒在地上,拖了好几米远。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想看看谁胆大包天,在看清来人后,他瞪大眼睛。
刘晟是用轻功赶过来的,青木在后面都追得气喘吁吁。太子殿下在皇宫用轻功,青木第一次见。刘晟从不向外透露自己的身手,然今日在皇宫暴露后,日后不知会有祸患。
刘晟向地上的人看了一眼后,表情瞬间沉了下来,还未待梁王站稳,他又在梁王胸口补了一脚。这一脚他用了内力,梁王整个人往后飞,直接掉入花圃。
函德殿和承风殿皆在皇宫偏僻处,因而宫人较少,但也并不是没有。宫人也知太子在此,纷纷避让,但太子将梁王踢成重伤的事还是闹得满朝皆知。
但事情并未结束,梁王在府上疗养半个月后,刚从梁王府出门便从马车上摔断了腿,饶是御医及时出诊,梁王还是落得个终身于行不良的结果。
“刘晟,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梁王于行不良,这辈子与皇位无缘。他不信,当日他的马会毫无征兆地发疯,这定是刘晟的手笔!
猖狂,实在是猖狂!
但梁王不解,纵使之前自己暗杀刘晟,刘晟也并未在面上发难,而是暗地里拔除了他的势力,这次却当着整个皇宫的面将自己打成重伤,这实在不像刘晟会做之事。
“梁王殿下,这事的根源在于那个质子,据宫里传,太子跟这个质子关系不一般。”谋士的话让梁王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梁王终于打通关节,阴着脸发誓:“刘晟,我要你下地狱!”
正如梁王所想,刘晟这次确实做出了这辈子最出格的事。朝中“太子不德,应予罢黜”的言论此起彼扶,皇帝将刘晟禁足在东宫,却并未有其他发落。
东宫,刘晟少有地看起了闲书,站在旁边的青木欲言又止。
“有话说?”刘晟问。
青木急忙跪了下来:“殿下,此番陛下将您禁足,朝堂上想将您从太子位子上拉下来的言论越来越多,属下认为......您那日还是太冲动了。”
刘晟放下书,慢条斯理:“你觉得孤的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木低头:“属下不敢妄言。”
“天下的主。”刘晟回道,“孤是他的臣,纵使将来有可能继位,但现在,孤只是他的臣。那个位置,谁坐都可以,但不能现在就想坐。一旦有人威胁到他的位置,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青木打了个冷颤:“会......”
“他会杀了孤。”刘晟冷笑:“在他眼里,孤做得太好,不是一件好事,明白吗?”
刘晟在朝中日渐积威,他勤勉有谋,少有错处,最近因马市一事,连首辅都有青睐的苗头。风头太盛,过犹不及。
青木想通其中关节后偷偷松了一口气:“殿下英明,属下还以为您为质子失了理智......”话一落音,青木便知自己说错话:“属下失言,还请殿下责罚!”
失了理智吗?刘晟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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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失了理智,看到他好不容易养好的人被畜生踩在脚下,当时他想手刃梁王的心都有。想到李禹,刘晟的脸色沉了下来。
那日被梁王打成重伤后,李禹昏迷了两日,现下虽稍有恢复,内脏却受了损。
“青木,日后莫再叫他质子。”他的人,就算是质子也不容他人欺辱。
是夜,刘晟早早便到了承风殿。近日虽被禁足,但没有公事烦扰,他每日戌时便会准时出现在承风殿。
殿内的窗户敞开着,李禹一身月白,半躺在塌上看书。刘晟走进来的时候,他头都未抬。人被刘晟圈在怀里,又翻了一页,问:“殿下还未解足?”
刘晟下巴搁在李禹的发顶,一脸满足:“还未,怎么,你希望我被解足?”
李禹向来对他漠不关心。
李禹咳了两声,修长的指节捏着书页,淡淡道:“都可。”
都可?刘晟知道李禹的心是冷的,但此时也被冻得疼了起来,他两指绕着李禹肩旁的青丝,半开玩笑道:“孤为了救你,现下可能连太子都做不成了。”
“太子做不成,总归不会当质子。”
刘晟绕着青丝的手指悬在半空,下巴也离了李禹的发顶。他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本也不欲计较两人的爱与得失,但他在局中,李禹却在局外冷眼旁观,即便他陷入沼泽,李禹大约眉头也不皱一下,转头就走。
“李禹,孤的耐心有限。”刘晟低喝道。
李禹轻笑,像听了什么笑话:“太子殿下何时需要对谁耐心?”
“你知道孤的意思。”三年了,怀里的人纵使在他身下爽到战栗,那颗心却始终冷静。
“您是中原未来的主,我区区北国质子,不过是您天下大计中的一棋子,这颗棋子您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刘晟抽走李禹手中的书,钳住李禹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棋子也要有棋子该说的话。”
李禹眨了眨眼:“您想听什么话?哦,您要一颗棋子对您付出真心,这公平吗,太子殿下?”
刘晟只觉得处理成堆的公务都不比对付眼前这个人难,他低头咬住李禹的唇,血腥味在两人口中蔓延。
“你到底要孤怎么做。”刘晟压抑着喉中的怒火问道。
“你做得很好啊,太子殿下,你利用我废了梁王,既消除了陛下对你的忌惮,又少了个上位的竞争者,但是你太贪心了,一颗棋子怎么能对他的执棋者付出真心呢?”
刘晟失语,原来李禹将一切都看透。那日的情形他虽怒极,却也按着当下的情况迅速做了判断,他想保护李禹是真,利用李禹也是真。
钳住李禹下巴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室内两人沉默。李禹冷笑一声,低头继续翻书,沉静得仿若刚才的争吵未曾发生。
“李禹,孤当皇帝对你没有坏处。”
“哦?那有什么好处,比如,放我走?”
走?刘晟心内的怒火燃了起来:“走?李禹,这辈子你休想离开这里。”语罢,他从塌上离开,愤而出门。
刘晟一连几天都待在东宫,也不让暗卫来汇报承风殿的情况。
太子伤了梁王的事被轻拿轻放,朝上众人见这阵风已息,便未有人再提,刘晟顺理成章地解了禁,但为太子纳妃的声音在朝中多了起来。
刘晟早到了成婚的年纪,但一来皇帝对他有所忌惮,若嫡子出生,他在朝中的位置更稳固;二来他自己并无此意,这么多年便耽搁了下来。如今梁王已废,皇帝虽然还有其他三个皇子,年纪却还小,太子若再无后,恐怕国本不济。
4. 寻死
“父皇,您身体健朗,国运亨通,况且儿臣近日为马市之事无瑕分身,无心纳妃。”
朝上,刘晟跪拜推托,皇帝眉头紧锁:“太子是该纳妃了,不过你说得对,既然如此,便先纳个侧妃吧。”
纵使刘晟再无意,纳妃是迟早的事,这件事便定了下来。朝中各方势力都在为侧妃的人选奔走,选秀在即,刘晟却沉着脸坐在案前。
如此沉重的气氛已经延续了好几日,青木站在刘晟身旁不敢作声。
“他可有来找过孤?”刘晟问。
青木硬着头皮回道:“回殿下,没有......”
刘晟冷笑:“很好。”默了一瞬,又问:“他最近可好得很?”
青木低下头:“您未让暗卫回命,属下不知。”
刘晟治下一向严苛,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擅自来报。
刘晟气笑:“孤不让你们报你们便不报?”
这......青木觉得太子殿下跟平时不大一样,说一不是二了。
“属下这就让暗卫过来。”
“不必了。”刘晟打断他,执笔欲写什么,又重重地放下:“让他来!”
暗卫很快过来,报:“李公子最近不大好,身体虚弱,已躺塌上多日。”
“你说什么。”刘晟站起身,“你再说一遍!”
暗卫回道:“李公子恐怕......快不行了。”
刘晟大怒:“为何不来报!”
暗卫:“您说......不要跟您讲他的消息。”
青木暗骂暗卫榆林脑袋,人都要死了还不报,等着给自己收尸吗。
“自去领罚。”刘晟说完便夺门而出。
到承风殿的时候,屋里静得厉害,窗也关得紧密,刘晟一瞬窒息,快速走向里屋。
待走近了塌,那躺上面的人紧闭双眼,面色发白,青丝散落枕上,气息十分虚弱。
“太医呢!”刘晟问身后的青木。
“太医来过了,也开了药方,可是......”青目看了李禹一眼,小声道:“李公子不配合,开的药根本不喝。”
刘晟脸色沉得可怕,望向李禹的眼神又痛又惜:“马上传太医。”
青木道了声:“是。”转身便走。
青木走后,原本在塌上安静的人缓缓睁开了眼,虚弱道:“刘晟。”
刘晟坐到塌前,紧捏李禹的手腕:“你在寻死?你敢死?”
李禹轻笑,笑得咳了出来,刘晟心痛:“为何寻死?”
“刘晟,放我走。”
“你以死逼我放你走?”刘晟气笑:“你宁愿死也不愿待在孤的身边?”
“若是以往,我可以待到死,现在不能。”
“为何?”
“你要成亲了,刘晟,我的原则是,不做第三者。”
刘晟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孤现在只是纳个侧妃,往后还有太子妃,良娣,美人,我每纳一个,你就寻死一次?”
“我只死一次。”
刘晟体内气血翻涌,直想把眼前的人压到身/下狠狠弄,看他还敢不敢忤逆。可是李禹虚弱得随时可能被风带走,他舍不得动他一根毫毛。
他运了运体内的气,这才不至于冲动,末了,呼出一口气,终归只能妥协。
“李禹,我会有无数女人,但我不会碰他们,这辈子我只要你。”
李禹:“你还不明白?无论你拥有一个还是千千万万个,我都不可以。”
刘晟:“李禹,你让我看不明白。”
“在太子殿下面前,我已如无须之叶,哪有看不明白的?”
“你不爱我,李禹。”他道出了内心一直以来最大的恐慌,“不爱我,为何忍不了其他女人?”
李禹:“刘晟,你好可笑,兀自霸道却要求别人配合,呵,也是,你是太子,合该所有的人都称你如意。”
刘晟心底生出深深的无力感,他和李禹的谈话永远都无疾而终,好像有一条天鉴横跨在他们俩之间,他们身体这么近,心却那么远。然而皇位,他势在必得,后宫,他不得不纳,李禹,他永远都不可能让他离开。
刘晟用拇指摩挲着李禹的脸:“孤这辈子就碰到你一个不称孤意的,但孤何时对你不好过?”不称意到用生命威胁他,东宫太子何时遇到过这样的忤逆却偏偏甘之如饴。他躺到塌上,脸埋进李禹的脖侧,第一次服软:“李禹,你好好治病,好不好?病好了我们再谈,到时你想要什么都依你,只要你不离开我,好吗?”
李禹因方才动气,气虚如浮游,弱声道:“现在就谈。”
“好,谈,但只有一点,不许说离开我。”
李禹默了许久,似是妥协,缓缓开口:“既然如此。”他顿了顿才道:“我想去辰山走一走。”
去岁从北国带回来的雪狐如今豢养在辰山,两人去看过一次。
刘晟没想到李禹这么快便妥协,紧握在身侧的拳头也松了下来:“好,等孤这阵子忙完,也等你身体养好些再去。”
“不,我自己去。”
刘晟离了李禹的脖侧,抬眼望着李禹的侧脸,道:“孤答应你。”只要李禹不再提离开他的事,什么都可以,左右有暗卫跟着,不会出什么事。
太医很快过来,给李禹诊了脉,开了药,刘晟命人立马将药熬好端过来,亲自一勺一勺喂进李禹口中。
夜里,李禹合着衣躺在刘晟怀里睡着,窗外竹叶随风沙沙作响,刘晟坐得腿麻了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怀中之人。
恍惚之中,刘晟觉得要是他们生在普通人家多好,无王权争斗,无敌国征战,亦无侧妃太子妃,天地之间,只有他们彼此。
自刘晟答应了李禹的请求,李禹配合太医医治,疗养了半个多月身体才好转。
初春晴朗,李禹孤身一人踏上去辰山的路程。辰山位于京城的西南方,一路往上爬,至半山腰便有未融的雪附于石上树上。李禹登至山顶,那些雪狐被豢养在猎场之内。这猎场是刘晟私下所建,最里还建有亭台楼阁,初春桃花盛开,颇有世外桃园之味。
抱了雪狐,又去山里听泉,李禹用完晚膳便早早地躺到床上。然而到了深夜,本应在床上的人赫然出现了辰山半山腰的山洞里。
“你来了。”李禹走向洞内。
洞内有一黑影人转过身,作揖:“公子,属下等候多时。”
李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大王要的大靖国舆图。”
黑衣人接过,道:“大王说,有了这张舆图大靖国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李禹思索片刻回道:“让大王切勿轻敌,大靖国是个强大的对手。他已决定出兵?中原以马市为诱,看来大王并不上钩。”
黑衣人:“当年我们被打回去的时候,可汗就决意要报仇,公子想必比我更清楚,因此才让公子来到中原。”
李禹点头,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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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局势如何?”
黑衣人:“朝中有部分人反对打仗,如金氏,但可汗和大皇子主战,一切已准备就绪,等公子的舆图一到,便可择日发动。”
李禹:“你帮我给可汗带一句话,我也反战。”
黑衣人抬头惊讶地望着李禹:“公子为何?”
李禹:“中原北部有大将赵广十万精兵,嘉陵关易守难攻,更不用说东部源源不断的兵力补给。五年前我们没有胜算,如今,更没有。”
黑衣人:“公子这几年在大靖国潜伏,已经给我们争取了足够的信息,可汗认为,我们胜率也有五成。不战,我们活不下去,战,才有一丝生机。”
李禹轻叹,他何尝不知。
“我不能久待,有人暗中跟着我。”
黑衣人作揖:“可汗最后让我带一句话给你,若有机会便杀了中原太子。开战在即,乱其军心是其次,可汗说,中原太子刘晟他日若登基,对我们是最大的威胁。”
李禹的身形在黑暗中顿了顿,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捏了捏:“刘晟身手极好,我恐连近身都难。”
黑衣人:“可汗也知这个任务艰巨,他说若您完成了,便是我们北国的英雄。”
李禹未再回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山洞。
选秀如期进行,户部侍郎之女何馥被封侧封,皇帝另点了两个美人,东宫一下子便进了三个女人,只是这三个女人入了东宫只第一日觐见过太子后,便未再见过他。
刘晟最近确实很忙,不过不是忙于政事,对他来说政事得心应手,他忙的是如何哄李禹开心。原本以为只封个侧妃,后面皇帝又点了两个美人,刘晟怕李禹又以死相逼,白日忙完公务,夜晚天天往承风殿跑。李禹倒是表现得云淡风清,但越如此刘晟反而越怕。
这日刚处理完公务,刘晟正欲出门往承风殿,却在殿前遇到前来觐见的何馥。
“殿下万安。”何馥福了福身。
“何事?”太子冷声回道。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刘晟回得不冷不热,何馥却似不介意般,示意后面的宫女呈上一碗汤:“这是银耳百合莲子汤,殿下平日公事繁忙,这汤清热润肺,养心安神,今日我特让宫人在小厨房炖了,殿下尝一尝罢。”
刘晟睨了那汤一眼,道:“不必了,我素不爱甜。”说完便要走。
不想他下台阶经过何馥时,何馥正欲转身目送时,不慎跌下,直往太子怀里倒。刘晟下意识地接住何馥,触到人的时候眉头皱了皱。
何馥伤到脚踝,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红着眼眶急道:“抱歉殿下,嫔妾失礼了。”
刘晟睨了她一眼,未语。
何馥哽着喉咙道:“不知殿下现下是否得空,送送嫔妾吧。”
刘晟未回答,又睨她身后的宫女一眼:“若是不会服侍,就去掖庭待着。”掖庭是关押犯事宫女的地方。
那宫女被这冷语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着何馥。
“孤没空。”刘晟回答方才何馥的问题,又沉声道:“下次敢再我面前耍心机,这个侧妃你也不用当了。”
何馥原本垂然欲泣,听到这警告立马禁了声,辩解道:“嫔妾没有......”
“有或没有,孤都不想再见到你,滚。”
何馥带着宫女仓皇而逃,刘晟却在殿门不远处见到李禹。他望了望天上的月,明明月亮还是东升西落 ,为何李禹会破天荒地跑来东宫。
5. 主动
刘晟挑眉,快步往李禹那边走去,却见李禹脸色漠然,撩了衣袂准备拂袖而去。刘晟快步追上去,见李禹走得飞快,用轻功飞了过去。他拉住李禹问道:“怎么来了又走?”
李禹语气淡淡:“耽误太子殿下的美事,实在有愧。”
语气很淡,情绪却不对。刘晟拉过他往怀里按:“吃醋了?”他声音愉悦。
“没有。”
“你吃醋,孤很欢喜。”他的声音带着欢喜。
李禹用力挣开,却逃脱不了:“你想多了。”声音很是不耐。
刘晟怕李禹又开始反骨,捧着他的脸亲了亲:“方才她对孤耍了心思,故意往孤身上倒,孤不过扶了她一下而已便让她走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刘晟,我再重申一遍,我并未生气。”
“好,你没生气,是孤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你来找孤何事?”
“你先放开我。”
刘晟放开李禹,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孤本,问:“下册在哪里?”
刘晟嘴角上扬,钓了这么久终于把这只冷漠的鱼引来了东宫:“在孤书房,孤带你去。”
李禹:“带路。”
东宫的书房琳琅满目,比之御书房虽小了许多,但胜在刘晟平日爱搜集,因而里面尽是稀有的孤本。
李禹果真如刘晟所料,看直了眼,不止要了那孤本的下册,还顺带拿了许多书。
“我都不知道你这里这么多书,刘晟,你平日故意一本一本地拿给我?”
刘晟背着手欣赏着李禹此时的表情,愉悦道:“你说呢?”
李禹白了他一眼,捧着那堆孤本便要走,却被刘晟抓住。
“拿了好处便要走,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李禹睨他:“你要如何?我可身无分文。”
刘晟走到李禹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我当然知道你身无分文,孤是想跟你谈个条件。”
李禹:“你说。”
“孤平日公事繁多,有时太晚了又不便去找你,可否,你每晚来这里找孤?”末了,又补了一句:“早点来。”
见李禹未回答,刘晟又加了筹码:“你来了,书房里的书你想要多少便多少,没有的孤便帮你去寻。”
这条件对李禹来说确实诱惑,他环视了书房一周,终道:“我答应你。”
刘晟得了逞,嘴角扬了扬,又吻了吻李禹的发梢:“今日便留下来。”
“今日不行,我......”
刘晟不等他说完,含上李禹的耳垂,用舌尖搌着,直把李禹惹得抖了身形。
“你别......”
“别什么?你不是身无分文,那就以身相许。”
是夜,两人在书房胡闹一通,直弄得李禹哭着喊停刘晟方才罢休。在书房,实在是禁忌之趣。
有几册孤本被弄脏了,事后李禹望着孤本很是心疼,刘晟却笑着拿起那几册书:“这样你每日品读这几本的时候,就能时时想起孤,有何不好?”
李禹白了刘晟一眼:“亏你想得出。”
刘晟放下书,将李禹搂进怀里:“孤希望你心里有孤,时时惦记着孤。”
李禹起了玩弄心思:“如厕时也要惦记?”
刘晟:“......“
这家伙竟如此破坏气氛,刘晟钳制住人,又狠狠索要了一回。
北国与中原的马市如火如荼地进行了几个月,却在本月发生了一次可大可小的事故。起因是两国人在买卖中起了冲突,北国人被中原人捅了一刀便撒手人寰,原本此事不大,却因为死的人是北国贵族,便到中原衙门去闹,哪想争闹中打死了几个北国贵族亲戚,这下整个北国都闹开了。中原人屠戮北国人的谣言便在北国传开,纷纷罢市,开了几个月的马市就此停市,加之前仇旧恨,随之而来的是两国的局势紧张加剧。
“陛下,半年前北国便有进犯之势,如今两国关系存恶,恐免不了一战。”朝堂上有官员分析道。
皇帝头疼,他本便不欲与北国争战,否则也不会在太子提出马市后便立马答应。
“太子说说,如今北国欲再犯,你还有何想法?”
“此次事端在于混乱中错杀,且杀的是北国贵族闵氏,儿臣以为,有两种结果。一是我朝派使臣前去说和,若北国本无意再战,便可平息;再是,使臣无功而返,北国仍主战,那么,便说明,此事蹊跷,有北国故意挑事之嫌。”
朝中大臣听此分析纷纷议论,皇帝沉默了一会,又问:“太子的说法有理,若再战,胡嵩焘,你来说说,此战我方胜算如何?”
胡嵩焘:“回陛下,嘉陵关十万精兵皆为防御北国所训,北国从嘉陵关进攻没有胜算。但若他们从西北进犯,我们西北军队薄弱,臣以为,将嘉陵关调遣四成兵力至西北,我们的胜算有九成。但若西北被攻,一路南下至西川,要再做打算。”
皇帝:“五年前北国打不赢,如今朕也有信心。杨全,这两天便安排使臣前去北国交涉。”
鸿胪寺卿杨全回道:“是。”
这夜,刘晟忙完公务,见李禹已经在他身旁趴着睡着,便端详起他来。清冷的眉眼在睡着后有着少有的乖巧,“要是平日就这么温顺就好了。”刘晟拇指摩挲着李禹的脸。
他忽而想到,若此次和北国打起来,朝堂上定会有人借此拿李禹的命来做文章。就如他第一次和李禹见面时说的那般,若两国打起来,李禹大约活不成。
刘晟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决不允许。他将李禹手中的书抽出来,将人横抱起来。
李禹恍惚间醒了过来,睡眼朦胧地问:“你忙好了?”
刘晟的眉眼柔了下来,低头看着他:“嗯,你继续睡。”
他将李禹抱到塌上后自己也躺了上去,将李禹抱在怀里。少有的,两人和衣而睡,什么都没做。
黑暗中刘晟亲了亲李禹的发梢,似在询问又似自言自语:“孤该拿你怎么办?”
怀里的人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他继续道:“你的可汗根本不把你的命放在眼里,但是孤……”他顿了顿,将李禹抱得更紧:“孤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你的命是孤的。”
黑暗中,原本闭着眼睛的人睫毛动了动。
中原派去的使臣无功而返,这验证了刘晟的猜想。据使臣所带来的消息,马市的事件在北国引起群愤,歧视和打压的言论飞满整个北国。原本便民不聊生,此刻对中原发动战争的情绪达到空前的高涨。可以说,这次北国是有备而来的。
北国的军队从西北侧攻入,原本在嘉陵关的四万精兵调至西北,但北国不强攻,而是分小部队从不同地形而入。四万精兵分身乏术,西北有失守之势。
早朝上,众官员对此战疫吵得热火朝天,莫衷一是。
有人建议嘉陵关再调两万精兵,有人建议派东部猛将赵之东前往西北指挥,所有的声音中,果然有一道“胁质子以慑北国”。
刘晟面不改色地反驳:“北国既然已经出战便说明他们已弃了质子这枚棋子,倒不如先留着质子,观望后续有何其他可利用之处。”
有人反驳:“质子是北国二皇子,以他性命相胁必有作用。作用是大是小不说,总之是一个用法。”
刘晟的眼刀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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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是梁王的人。
“孤以为,大靖泱泱大国还要靠一个质子性命相胁,是我大靖沦落还是尔等缩头之士的无能?”
那名官员硬着头皮继续反驳:“回太子殿下,兵法本就无道德或名声之说,否则‘兵不厌诈’这些兵法怎会成为大多数将领的用兵之策。不战而胜是为最理想也是最高明的做法。”
刘晟:“战争已打响,孤不认为一枚弃子便能让中原不战而胜。此战的根源在于北国如今穷途末路,势必要啃下中原一块方肯罢休。尔等不如先想想如何保住西北再说。”
官员:“太子殿下,此时不是护着一个北国质子的时候,否则,别人会以为您和质子……”官员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刘晟冷笑:“你以为孤和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不同那名官员回答,刘晟转而对皇帝道:“父皇,当下不是讨论如何处置质子的时候,儿臣不怕有心之人对儿臣的污蔑,儿臣只关心如何解西北之危。”
刘晟的话将皇帝思绪带了回来:“西北目前开了个口子,赵广不能离开嘉陵,赵之东善水站,恐不适合。”
中原确实缺乏猛将,阶下所有人都沉默,这时刘晟站了出来:“儿臣愿意前往。”
众人纷纷侧目,竟然忘了五年前刘晟在对北国的战争中频出奇招,在两场重要的战役中取得胜利。虽然那时候刘晟还小,但从小就展露军事天才的他自告奋勇,上了前线,虽然只是作为营中军师,却帮助中原打赢两场至关重要的仗。因此回朝皇帝便给刘晟封了太子。
但是五年前刘晟只是皇子,如今已是中原储君,不能轻易以身涉险。
首辅胡嵩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刘晟却平淡道:“有国才有孤,孤不怕涉险,只怕小人背后暗箭。你说是也不是?”他看向方才污蔑他和质子关系的官员,直把他看得连连下跪。
在皇帝眼里,刘晟首先是他的臣,其次才是他儿子。虽然刘晟若涉险将影响国本,但儿子他还有,死了一个扶植另一个就是。
于是太子亲自上西北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早朝后,那名污蔑刘晟的官员被连贬两级。
夜晚李禹得知此事沉默了许久,终究问道:“殿下要去多久?”
刘晟懒懒得拥着他,“孤也不知,怎么,舍不得孤?”
李禹的手圈在刘晟的背后,悬了许久,终是放了下来。
“何时启程?”
刘晟觉得今晚的李禹特别不一样,虽然语气仍是冷淡,却让他觉得对自己有那么一丝关心。
“五日后。”
“好。”
两个人静静抱了一会,刘晟道:“我走之后也不知归期,我已经把宫里的一切安排好,如果有什么问题去找孙丞。”
李禹讶异:“孙丞是你的人?”
孙丞是大内总管,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李禹陷入沉思,刘晟这个人太不简单。
“嗯,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我只告诉你。”
这算是个不小的秘密,李禹垂眸道:“不怕我出卖你?”
刘晟牵起李禹的手放在胸口上:“我的命脉都在你手上。”
李禹的手轻轻颤了颤,又听刘晟道:“你会永远站在孤这边,对吗?”
李禹的手感受着刘晟强有力的心脏,蜷缩了手指,轻轻地应了声:“嗯。”
刘晟低头噙住李禹的唇,轻轻碾着他的舌尖,丝绸里衣在刘晟手里滑落。
今夜,刘晟觉得李禹极为配合,一次后,刘晟本想抱着他睡了,没想到李禹攀上来,主动索要。
他大抵也是舍不得自己的,刘晟心想。
6. 故纵
刘晟此次去西北集结三万东部兵力,因而需做许多准备工作。出发的前两日,暗卫来报,在宫墙处截获了一封密信。
刘晟打开密信,只看了字迹便觉得天旋地转。
这是李禹的字迹,其上写着:太子出征西北,慎。
刘晟反复将看密信,他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可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是李禹的字,它们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当晚,李禹如往常来到东宫,见刘晟未在忙碌,而是坐着闭目休憩。
“来了。”刘晟声音暗哑。
李禹应了一声便径直走至书架处,将带来的书放了进去,又从里抽了两本出来,随后坐至旁边的木椅上看了起来。
这是刘晟每晚最期待的画面,而今却觉得刺眼。
他的书房李禹可以随意进出,重要的机政文件也未防着李禹。可是,这份信任在此刻显得尤为可笑。
刘晟起身走到李禹身旁,未像往日般从后面抱住他,只平静问道:“孤此趟去西北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若你随孤一起去?”
李禹听了,抬头道:“去看你打我的国家?”
刘晟:“你是我的人。”
李禹合上书,轻声笑了笑:“太子殿下,不管我身在何处,与谁交往,都改不了我是北国人的事实。还是说,你想带我去当战俘?哦,这倒是个好方法。”
刘晟闭了闭眼,继而低语:“你知道朝堂上有多少人希望你死吗?”
李禹风清云淡:“那又如何?”
“我在朝堂上护了你多少次,你可知?”
李禹直视刘晟:“那又如何?你护得了一时,护得了我一世?”
刘晟:“孤当然能护你一世,只要你愿意。”他想从李禹的眼中看出些希冀,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累了,睡了。”李禹不欲再纠缠,起身便要去塌上。
刘晟抓住他的手:“孤会坐上那个位置,届时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你想回北国看看,孤陪你去。”
自看到那张字条开始,刘晟坐在书房一整个下午,然而他想的并非李禹向北国通风报信的行径,而是如果李禹立场与他并不同,如果李禹的行径被人发现,他要如何护住李禹?在北国和他之间,李禹会选择谁?
他现在看到李禹如此,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心上被刺了一把刀,但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愿放手。
李禹顿住身形,问道:“果真?”
“当真。”刘晟回道。
所以你不要站到我的对立面,不要让我失望。
刘晟想赌。他拉着李禹坐到案前,打开舆图:“两日后,孤走子午道,再上安仓道,穿过横马关入西北。”他低头去看李禹,只见李禹专注地看着舆图。
“你与孤一起去,届时孤带你去北国走一走。”
这句话明显触动了李禹,只迟疑了须臾,点头道:“好。”
两日后,刘晟带着兵马向西北而行。一路走过来,天气越是干燥,景象越荒芜,渐渐由绿植到黄土。
“难怪你们要来抢占中原的土地。”刘晟在马车上对李禹道。
李禹不置可否:“我们也有草原,有水源,只是相对中原来说,资源贫瘠,现下天气连年干旱,牧民和农民都活不下去。”
这是李禹第一次与刘晟谈起北国的境况。
刘晟搂着李禹回道:“所以孤不同情弱小,但理解弱小。若孤是你的可汗,不一定做得比他好。”
李禹正在看书,听这话却停了下来:“不,你会做得比他好。”
“哦?”李禹甚少认同自己,刘晟有些吃惊。
李禹:“如果是你,北国不会走到这步。”
刘晟:“就这么信我?”他心情甚是愉悦。
李禹:“不是信你,是信你的能力。刘晟,你确实是个天生的帝王,大靖有你是大靖之幸。”
刘晟十分受用,闭着眼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和马车外毫无规律的颠簸。忽而,一个问题在脑海闪过。
他悠悠地睁开眼,问:“此次前去西北,你希望孤赢,还是北国赢?”说罢,刘晟自嘲,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李禹侧靠着刘晟的胸膛,许久未答。
“罢了。”刘晟话音未落,却听怀里的人说道:“作为北国人,我希望你输,作为李禹。”李禹顿了顿,才道:“我希望你赢。”
刘晟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回答,心里欣喜若狂,却按着情绪道:“你心里有孤的,是不是?”
李禹未回答,只是抬起头,搂住刘晟的肩膀。
两人灼灼地对视,李禹主动亲上刘晟的唇。刘晟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后搂住李禹的腰,像要把他揉进身体里。
刘晟锁死马车的门窗,两人在颠簸的车上疯狂地做了起来。
刘晟的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直把李禹弄哭,听到他求饶的声音方才罢休。外头驾马车的宫人和在旁边的侍婢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只是纷纷低着头。
翌日,比晴空还风清气爽的,是刘晟的心情。他看着怀里熟睡的人,眼里满是疼惜。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熟睡的人没有回答,刘晟帮他掖了掖被子,往马车前室走去。他巡视着周围,军队正有序地行进,半日后便可到达横马关。
“青木。”刘晟唤道。
青木从马车后驭马走至刘晟身边,回道:“殿下。”
“都安排好了吗?”
青木:“回殿下,已安排妥当。”他望向刘晟,欲言又止:“殿下一定要这么做吗?”
刘晟未语,望向苍茫的远方,久久驻足。
李禹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马车内一片暗沉,他打开竹帘望向天空,夕阳已经快下山了。回望内室,刘晟并不在。他正欲起身,马车却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继而快速地往前冲去,李禹反应不及,跌坐在座位上。
刘晟原本骑马在外与督军商议,见马车快速往前飞奔,便驭马跟上。车架与他的马都太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一车一马已经冲进一处树林。
马车疾驰,刘晟策马而追。树林里的树虽长得稀疏却杂草丛生,马蹄生生被刮出了道道血痕。眼见马车穿过树林便要冲向悬崖,刘晟从马背上一跃,脚点马背用轻功向车架飞去,直飞到前室生生将马栓拉住,那马却似疯了一般,前蹄上仰而后调转方向往旁边奔去。
七八个黑衣人从丛林中冲了出来 ,提着大刀直向马车砍去。刘晟边驭马边从马车的暗匣中抽出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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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挡住来势汹汹的进攻。由于黑衣人太多,刘晟边挡边驾车往反方向开,却未想到了半途马中毒身亡。
刘晟从前室飞跃而起与黑衣人缠斗,剑花四起,尘土纷飞。他身手虽好却架不住七八个死士纷拥而上。而打斗现场不远处,青木带着暗卫远远埋伏着。
有一暗位实在忍不住,问青木:“太子殿下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再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青木何尝不知,他死死盯着远处,咬牙切齿道:“殿下吩咐万不得以不得出手,除非......”除非孤只剩一口气,你们才能出来。刘晟是这么说的。
很快,刘晟左手受了剑伤,而他正要挡住来自前方的攻势时,被人从被后砍了一剑,鲜血顺着外衣很快流了半个背。他用尽全身力气,用轻功突出重围,七八个黑衣人紧随其后。但他受的伤实在是重,跑到一半便被追上,眼见着黑衣人的剑就要刺破他的胸膛,车架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住手。”
是李禹。刘晟原本肃杀的眼神柔和了下来,悬着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李禹从车室上跳下来,缓缓走了过去。黑衣人见他纷纷作揖:“公子。”
李禹点头,问:“是谁下的命令?”
七八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为首一人回道:“是加木参赞。”
李禹皱眉,黑衣人口中的加木参赞便是那日与他在山洞见的人。刘晟听李禹这么说,便知这些人不是他派来的,心神松懈了下来,不料人却跟着往后倒去,靠坐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李禹见状,原本欲伸出的手收了回来,转而对黑衣人道:“你们今天太冒险了,中原的军队离我们不过十几里,再往前便是横马关。”
“加木参赞说,这里便是我们杀掉中原太子最好的机会。”李禹知道,这里的确是暗杀的最好地点。此处人烟稀少,也是中原管理较为松懈的地带,而再往前横马关地势陡峭,救兵一时半会到不了。
“纵使如此,你们知道刘晟几十个暗卫正在十几米开外吗?”
为首的黑衣人猛地抬头:“怎么可能,刚才我们打的时候他们并未出现,要不是您喊停,中原太子已经命丧我手。”
李禹看了刘晟一眼,见刘晟闭着眼满脸苍白。
“方才你的剑是刺不到刘晟的,因为在那之前,死的是你们。”
为首的黑衣人往四周望了望,周围一切风平浪静,若是有几十个人埋伏却未出一点气息,可见来人武功极高。他倒吸了一口气,却仍旧道:“我们今天便是来取中原太子的命,就算是死也要完成任务。”
语罢,七八个黑衣人欲执剑再次向刘晟刺去。李禹按住为首黑衣人的剑,道:“中原太子只有我杀得了。”
黑衣人不信:“公子不会武功,如何杀?”
李禹靠近黑衣人的耳边,小声道:“回去告诉加木参赞,刘晟有把柄在我手上。与其让你的兄弟丢掉性命,为何不信我一次?”
黑衣人犹豫,李禹在北国原就是个心思缜密,有经纬之才的人,否则可汗不会派他到中原当细作。而这几年,李禹确实给北国提供了许多极重要的消息。
黑衣人收剑,做了个手势,其他黑衣人便随他一同消失在树林中。
李禹走向刘晟。
7.出逃
眼前的男人一身是血,气息微弱。李禹的脑海中不断想起平日里那个沉稳有力,高高在上的男人,而他此刻正奄奄一息地坐在他面前。
“为何这么做?”李禹问。
刘晟缓缓地睁开眼,原本紧抿的双唇忽而上扬:“我赌赢了。”
他从出发前便做了布局。他故意告诉李禹他西行的路线,也猜测到在横马关前会有暗杀行动。他唯一不确定的是,李禹想不想要他的命。
“李禹,你爱我。”刘晟的声音虽虚弱,却听得出其中喜悦的情绪。
李禹见血从他身上不断地流下来,闪了眼神不去看,只强行让自己保持理智,压着声音问:“你疯了吗!”
刘晟笑道:“我是疯了,可是这一切都值得,李禹,你欠我半条命。”语罢,刘晟捂着伤口嘶了一声:“李禹,我好痛。”
刘晟神情痛苦,加之不断流出的血液,让他此刻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
李禹蹲下,从袖侧拿出一粒丹药放进刘晟的嘴里:“这是止血的药。”
刘晟乖乖吞了下去,身体确实比方才轻盈许多,他笑着想说什么却忽然无法出声。
李禹用拇指摩挲着刘晟的脸,一如刘晟平日待他那般。
“刘晟,我要走了。”
刘晟的心往下沉,又听李禹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我不是北国的二皇子,只是北国派来的细作。北国打不过中原,这点我们比谁都清楚 ,但是不打仗,北国就没有退路了。”
"刘晟,我从不主战,但我必须为北国而活。”
李禹望了刘晟一眼,正欲起身,却被刘晟沾满鲜血的手抓住。那是刘晟仅存的最后一点力气,却顽强牢固得很。
李禹低头看着那双修长而血红的手,眼角泛红:“希望有一日,我们不再打仗。刘晟,我必须为此而作努力 。你......保重。”他将刘晟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自己袖上拔开,似是拔开千金般。
“青木。”李禹喊道。
闻此喊声,青木和几十个藏在暗处的暗卫跑了过来。
“太子殿下受了重伤,你们先带他回去疗伤。”
“是,那您呢?”
“太子殿下身上中了我们北国的一种毒,我知道哪里有解药。”
“属下派人跟您一起去找?”
“不必,我自己去。你们照顾好太子殿下,我去去就回。”
青木望向刘晟,见他面色发白,表情沉重,但并未反对,便回道:“是。”
李禹走后,刘晟在青木手中划了二字:“去追。”
青木讶异,原来刘晟并不是同意李禹去找解药,而是说不了话。
刘晟做完这一切便晕了过去,待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青木。”他唤道。
青木移至塌前:“殿下。”
“他在哪里?”
青木低头:“李公子走后属下派了一队人马去追,但李公子却像人间蒸发般如何也寻不到。”
按理来说,李禹刚走不久他们便追了上去,没有道理追不上他。
刘晟闭上眼,沉声道:“继续找。”
青木最近觉得做人很难,做太子殿下的亲信难上加难。
李禹在的时候,刘晟情绪十分稳定,但李禹走的这几天,刘晟虽然卧塌养病,脾气却十分暴躁。不止杀了几个养马的士兵,连督军都被骂得抬不起头。横马关就在眼前,虽然刘晟早就料到有此劫,但军队中混进了细作,何时给他的马下毒都没人发现,实在是治军不利。
青木拍了拍督军的肩:“督军自求多福。”
督军苦着张脸:“别让我找到这个细作,我要让他碎尸万段。”
青木摸了摸鼻子,心想:同样是细作,一个被捧在手上宠着爱着,一个却要被碎尸万段,诶。
刘晟养病养了几日便带着军队继续出发,留下两队暗卫在此继续寻找李禹。
很快到了西北,中原的军队已经丢失了三个县,刘晟的到来马上扭转了乾坤。他点出北国此次出征的游击战略,很快便摸清了他们的线路,从而在他们的路线上进行埋伏。北国死伤惨重,往后退了几百里。
“殿下,北国现下在西城一百里外,他们现下粮草不足,今晚是最好的偷袭之机。”西北守将孟青龙道。
刘晟看着舆图,回道:“西城地势低洼,孤以为他们以退为进,欲引我们入埋伏。”
孟青龙不以为然:“属下熟悉西城那地势 ,只要我们偷袭成功,退回来的事便交给属下。”
刘晟还在思索,却听孟青龙又道:“北国的大皇子如今正在那营中,我们取了他的首级,北国将溃不成军。”
刘晟听此消息,手指敲打着桌案,命令道:“今晚偷袭,但大皇子要活捉。”
是夜,中原军队偷袭北国营地,并抓到了北国大皇子拓拔宏。
刘晟见到拓拔宏的第一句便是:“李禹在哪里?”
刘晟以为,李禹忠于北国,若他逃了必然回了北国。
拓拔宏身形高大,态度十分傲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刘晟捏着他的脖子,面无表情道:“因为你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北国大皇子从小就善武,性格也十分耿直,现下这种情况让他觉得异常耻辱。他恶狠狠地盯着刘晟,道:“你堂堂中原连一个质子都看不住,简直是窝囊废,哈哈哈。”
刘晟未恼,甩了他的脸,对旁边的人道:“用刑。”
北国大皇子被审讯了一天一夜却未透露半个字,刘晟已经许久未睡过一次整觉,每每半夜总会梦到李禹。他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差,常常红着眼睛醒来。
青木实在招架不住,又偷偷派了一队人马去寻李禹,一边对北国大皇子加重刑法却依旧没有头绪。
刘晟吩咐,三日后午时将大皇子斩首示众。
“要张贴全城,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强调。
北国大皇子于大靖国被斩首示众无异于是对北国的羞辱,北城将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三日后大皇子被拉至刑场,几乎北城所有的人都来观看。
刘晟吩咐:“看好了,若看到李禹直接拦住他,但不能伤到他。”
午时一到,刘晟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乌泱泱的人群,下令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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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刽子手挥刀的瞬间,一白衣蒙面人从人群中飞起,将刽子手踢倒在地。
白衣人将大皇子迅速解了绑,将他扶起来后,望向城墙上的人。
刘晟紧紧握着城墙的壁,对着围住白衣人的士兵道:“住手!”
士兵面面相觑,不敢乱动,却见白衣人对北国大皇子行了一礼,便往城墙上飞去。
两人站在城墙上面对地望着,刘晟在人群看不到的高度紧紧拉住李禹的手,对台下的人道:“有人来报,北国大皇子身上有紧要的密信,关乎两国之战,暂且收押审讯。”
人群沸腾起来,有人对刘晟此举不甚赞同,但刘晟战名赫赫,百姓对他的命令并无异议。
北城风沙四起,寒风萧瑟。
两人离开人群的视线,刘晟望着李禹蒙着面的眼睛红了眼角,却在下一秒变得冷漠。
他当日不惜以性命来赌李禹对他的情意,原本以为两人情意相通,却没料到李禹竟执意要离开。
刘晟揭开李禹的面布,那张熟悉的脸展现在他眼前,眉眼清俊,唇上淡淡一层薄粉。他手指动了动,终是把手放了下来。
“耍孤很好玩?”他沉着声音说道。
李禹的声音依旧清冷:“当日我已告知你我走的缘由,为何你还要逼着我回来?”
刘晟冷道:“你是中原的质子,私自逃走孤便可以将你处死,你觉得孤为什么要把你抓回来?”
李禹微微叹了口气,道:“放了大皇子,我任你处置。”
好一个任你处置,刘晟将李禹逼到墙角,一手砸到墙上。
“你现在没有资格跟孤谈条件,李禹。”他靠近李禹的脸,“你的大皇子必须死。”
李禹猛地抬头:“你用他逼我回来,现下要出尔反尔?”
两国此战在大皇子被俘虏那一刻便分出胜负,刘晟今日此举已让北国颜面无存。
刘晟:“孤不用点手段如何把你骗回来?你要走要留由孤来决定。”
李禹直视着刘晟,声音带着愠怒:“此战你已胜,何必将北国的脸面踩到脚底下。”
刘晟却似听了什么笑话:“北国的脸面与孤何干?你去问问大靖的子民,他们愿不愿意让你的大皇子活。”
李禹:“大皇子是死是活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情,若要让他活你有的是办法。”
刘晟:“哦?你这么信得过我?可惜了,晚了。”
李禹紧紧捏着双手,因为生气身体微微发抖。
刘晟捏着李禹的下颌,道:“这下你知道你逃走的代价了?”
他夜夜无法入睡,心痛折磨了他两个多月。他此生从未将心,将性命交给任何一个人,既然李禹辜负了,他也要让李禹尝尝什么叫束手无策,什么叫走投无路。
李禹闭着眼沉默,刘晟捏住他的下巴,逼他望向自己。
“你把孤的心踩在脚下,既然你不要,你孤便成全你,我们就这身皮肉关系,可好?”
语罢,刘晟重重地吻上李禹的唇。
是夜,刘晟折腾了李禹一整个晚上,直到天际泛白才冷着脸离开屋子。
连续几晚都是这种境况。
8.思乡
青木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李禹虽然回来,他们的太子殿下却比之前更难伺候了。
北国皇子在十日后被斩首。刘晟乘胜追击,将北城一百里外的北国军队全数剿灭。因为北国大皇子的死,嘉陵关的北国军队也丧了士气,败了两次战后便退回北国。
此次两国之战让刘晟在朝中的威望更甚,回朝后刘晟却将功劳都算在孟青龙身上。朝中有眼色的官员便知,刘晟这是在藏拙便越是对他钦佩起来。看来天下之主的位置,非刘晟不可得。
回到都城后,李禹还是住在承风殿,每到夜晚刘晟便要来做。两人毫无交流却在塌上翻天覆地,末了,刘晟穿上衣服走人,留李禹一人。
这日,刘晟又是弄到半夜才回东宫,回来后脸色依旧差得吓人。青木硬着头皮劝道:“殿下,李公子已经回来了,您也该宽一宽心。”
刘晟轻嗤:“孤的心一宽,他便要趁着空隙逃走,这太便宜他了。”说着,眼底满是狠戾。
青木深知刘晟,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八岁那年,梁王当着皇帝的面公然抢走他最心爱的弓箭,皇帝笑盈盈做和事佬,实则是偏袒梁王。两日后,弓箭全须全尾地回到刘晟手上,梁王落水发烧。
皇帝只爱他的皇位,对底下的儿子表面舐犊情深,背地里跟防狼似的。刘晟能从一众皇子里面厮杀出来便是靠着自己的狠劲和巧智,否则早已尸骨无存。李禹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所爱之人,也是他最大软肋,他死也不可能放他走。
“可是您日日不豫。”青木虽说得简短,底下的话却也都全了,这是担心。
刘晟惯于对自己发狠:“不豫又如何,他在乎吗?既然他不在乎,那孤便要他尝尝被人践踏的滋味。”
自北国大皇子被杀后,北国和中原的关系陷入前所未有的冰点。朝中有人建议,趁热打铁攻入北国,一举拿下。
刘晟却不赞同,朝上直谏:“北国虽荒芜,国土却十分辽阔,不说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尚且打不下来,北国地势复杂,我们去了只会成为瓮中之鳖。儿臣认为,适当地咬掉毗邻嘉陵关的一块肉,既能威慑又保了北部的防守。”
朝臣大部分赞同刘晟的说法,中原国力虽比北国强上许多,也不该在此时冒进。
就在刘晟稳打稳进时,朝中卷起一股流言。
有人说,当日在大皇子受刑现场有一白衣男子出现,原本大皇子必死无疑,却被劝阻了。其后,白衣男子和太子在城墙上互相拉扯,更有人亲眼见到两个人亲热。
这一谣言对刘晟来说不可谓不重。自古以来,太子的子嗣便是国中重本,若当朝太子是个断袖,那皇家血脉如何传承?
流言窜了几天,更有人认出,那日的白衣男便是北国质子李禹。
朝中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暗中支持刘晟的一派赶忙派人去查明谣言真相,而巴不得刘晟倒台的人便煽风点火,将刘晟断袖之癖,不堪众望说得极其严重,更有不怕死者谏言直接罢黜刘晟太子之位。
东宫一时人心惶惶,刘晟却稳坐东宫,丝毫不慌。
青木不知太子如何想,但眼下确实火烧眉毛了,看刘晟却还是日日往承风殿跑。
“殿下,暗卫已查明,此事是梁王的手笔。”
刘晟继续看着公文,面上无丝毫波澜:“看来要给梁王送一份大礼了。”
青木知道梁王这次逃不掉了,但他眼下更担心刘晟,“殿下,今日内阁那边已收到许多关于罢黜太子的折子。”
刘晟气定神闲道:“先让他们再得意一段时日,孤不急。”
这还不急啊,青木屁股都快被这把火烧熟了,天天坐不住似的往外跑,搜集各种情报。
“那李公子那边……”青木欲言又止。
刘晟听到李禹,终于绷不住悠然的神情,问:“他今日做了什么?”
“李公子今日出门后便听到宫人对他的议论,更有甚者还有人对他唾了口痰。”
刘晟脸色沉了下来,吩咐道:“舌头拔了。”
青木领命,心里头却摸清了刘晟的心思。表面说着要让人家尝尝被践踏的滋味,心里不还是疼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委屈也不让受。
青木走后,刘晟的政务就再也处理不下去,搁了笔便往承风殿去。
承风殿内,李禹正披着薄衣饮酒,听到来人的脚步后,放下酒杯,缓缓解开自己的薄绸。
薄绸从肩膀滑落,却未迎来熟悉的胸膛,而是被人重新披上。
李禹有点醉了,浅浅一笑,却未作声。他和刘晟这段时间来便是这样相处的,没有言语,没有交流,只有抵死的缠绵。
刘晟额上青筋暴起,抓着李禹的肩膀,让他回过头来看自己,却见那一张清冷的脸上沁着薄薄的醉意。
他不知自己来时带着何种心情,白日里被人羞辱的人此刻飘飘欲仙,对自己的到来仍是可有可无。
这几个月来,他折磨自己,也折磨李禹,可身体上越暴戾地发泄,内心却越是空虚。刘晟死死扣着李禹的肩膀,他有什么办法?李禹油盐不进,连一丝希望也不肯给他。
“告诉我,那日你不杀我是因为你也心悦于我,对不对?”刘晟声音暗哑。
眼前的人歪了歪头,反问刘晟:“你在说什么?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不做了么?”他似乎有点可惜,转身就要走:“早知我应去房梁上喝的。”
刘晟箍住李禹的腰,不让他走。
“你答应了加木杀孤,却把孤放了,是因为你舍不得孤,对孤也有一丝心爱。李禹,那日孤以为孤赢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走?孤为了你,用性命在赌,否则你以为那匹马为何如此容易中毒?”
李禹的腰上一片火热,他能感知到刘晟内心的灼热。他把手搭在刘晟的手上,轻声道:“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刘晟将他揽到怀里,抓起李禹的手至他心脏的位置。
“有,当然有有意义。孤今日一听你被人羞辱,难受得不得了。孤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你为什么总这么践踏孤?”
言毕,刘晟吻向李禹,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探入其中。
吻了一会儿,刘晟才放开他,再次把他的手带入自己胸口处,李禹感受着手掌中强劲有力的跳动,脸上却似毫无波澜的湖面:“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中原太子。”
刘晟反问:“杀了我不是更好么?也许杀了我,北国这次不会那么快兵败。”
李禹摇头:“没有你,北国至多多撑一个月,我们兵力悬殊,以卵击石罢了。若你死了,两国的战争将无止无休,甚至北国会灭亡,可是。”李禹抬头直视刘晟,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既遥远又清明:“你杀了大皇子,这意味着,五十年内,我们两国的关系再无言和的可能。你知道北国现在有多痛恨你,多痛恨中原吗?”
刘晟当然知道,可是他不在乎。北国在他眼里不足为惧,甚至在他继位后,他将发展国力,踏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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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当然,他此刻不会告诉李禹。
“李禹,两国之战本就无情法可言。北国大皇子既落入孤的手中,必死无疑。若你站在我的立场,你会放了大皇子?”
李禹的手一顿,他确实没有想过。可是刘晟说的对,两国原本就实力悬殊,杀了大皇子能瓦解军心,速战速决,为何不杀?然,后续两国的关系大靖又何尝放在眼里?
李禹心中生出悲凉,推开刘晟的怀抱,垂眸道:“你说得对,你我的立场本就不同,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你又何必在乎我的心意?”
刘晟底眸去看李禹薄红的脸庞,声音柔了许多:“你跟着孤,孤会庇护你。孤知道你现在还放不下,等十年,二十年,你会忘记那里的一切。”
窗外的风吹进屋内,李禹薄绸的衣角被吹得扬起。他望着窗外异常平静的一切,道:“刘晟,你知道我最喜欢的地方在哪里吗?”
刘晟只觉得眼前的人开始缥缈,内心生出要失去他的恐惧,便一手伸去握住李禹的手。
“北国有一座山,叫桑空。它不是北国最巍峨的山,也不是最出名的山,但那是我们祖先发源的地方。在山顶最高的地方,有一处细流,它穿过白雪,穿过奇石,那么努力地从山上流淌而下,汇聚成北国的生命之河。”
李禹看向远方,像看到了他的家乡,“他这么努力地孕育生命,他的子孙世世代代受着它的恩泽。你说,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根都忘了,那他与禽兽有何区别?”
李禹挣开刘晟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我之心事,月挂家乡。它好与不好,强大或弱小,皆是我的根,我的国。”
李禹拿起窗台上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转过身望着刘晟:“我可以留在中原,但我的心永远在北国。你会成为中原的王,而我会变成攀附在你身上枯萎的藤。”
李禹语罢,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刘晟的心兀地疼了起来,可是他无法放手,李禹早已不知何时深深嵌入了他的生命,若是能放弃,他一早便不会开始。
刘晟无声地走到李禹身后,将他圈住,“好了,不聊这些了。李禹,这段时间孤很痛苦。”他用鼻尖去摩挲李禹的脖颈,“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李禹未语,只看着窗外一片漆黑。
“孤错了,你原谅孤吧。”
中原太子平生第一次低声下气地道歉,想挽留的是一抹白月,他远而缥缈,可是依旧让他心醉。
“你也瞒着孤很多事情,不是吗?你不是北国二皇子,孤也未再追问你。你会武功却深藏不露,害孤老是怕你受欺负。纵使孤有错,这样便扯平了吧?”
李禹被圈在怀中,身后是刘晟温热的体温。他也不知,何时起,自己的心已不受控制地爱上了刘晟。从他舍不得杀刘晟的那一刻起,他便知了,他栽了。
那段时日,他离开刘晟后已经回到了北国和二皇子汇合,整日虽让自己沉浸于计划之中,却无法自抑地想起刘晟。直到军中传来大皇子被刘晟抓走的消息,他知道,刘晟想见他。
救大皇子是他心,但想见刘晟是他私心。但他没想到,刘晟一点情面不留,杀了大皇子,还用身体折磨于他。
这段时日的碰撞让他终于清醒,他与刘晟绝无可能。刘晟要的是天下,是万朝归中,总有一天,刘晟将策马踏平大靖旁的列国,而他终将成为历史的灰烬。
既然未来是毁灭,那便只争朝夕吧。
9.赐死
李禹转过身碰着刘晟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酒香夹杂着情/欲让刘晟无法自拔,抱起李禹便往床榻上走。
李禹被抵在床沿,与刘晟密不可分,被掀起得浪潮一层高过一层,胀满的滋味如欲泄的洪水,被沙袋阻拦,却只需破个小口,便可喷发倾泄。
他们抵额亲吻,汗流如雨,李禹迷乱地说着什么,却尽数被掩没在喘息声里。他们用抵死的亲吻来表露胀满的爱意,毫不讲理。愈是激烈,唇舌的碰撞愈发有劲。
窗外下了雨,雨声愈来愈大,干枯的梧桐叶得了雨水的润泽,变得饱满挺立。
李禹被堵得眼眸潮湿,脸上一抹潮红惹得刘晟放肆地吻了上去,他的指尖在他发丝间摩挲。李禹抵不住,颤抖地喷出来,弄脏了床头的纱缦。刘晟正握着他,将余下的尽数收入掌中。
忽尔一声惊雷,雨势磅礴,借着风力,噼里啪啦打在窗上,如银珠落地。刘晟一手抱着李禹,一手箍住那双手腕,剧烈动作,将积攒的所有爱欲尽数泄入李禹身子里。
刘晟在李禹耳边一遍遍问他:“原谅孤了?”
“爱不爱孤?”
“孤爱你爱得快疯了。”
李禹在一场场迷失中回他:“爱,我爱你,刘晟。”
刘晟觉得这夜过得飞快,他不得不回东宫处理那些流言,否则再发酵下去,连李禹都会没命。
梁王之所以这么蹦跶,除了他母妃是受宠的贵妃外,更得益于其外祖是太后母家,如今太后虽去,以他外祖为首的曹国公利益团体仍牢牢立于朝中一隅。
是时候连根拔起了。
起初,有官员状告户部连年亏空却免了祁县八成的税收,皇帝令人去查,原是曹国公的侄子曹正在祁县当县令,上任五年,牢牢掌握着祁县的盐运,他与户部勾结,令户部免了八成税收,剩下的私下瓜分。在靖的经济本就尚在恢复,国库连年亏空,皇帝震怒,命刑部彻查。刑部尚书是刘晟的人,将曹氏团体的事扒个干干净净。杀人放火,收贿行凶,且不止祁县,以曹国公为利益链的官员,收买户部,税收免的免,减的减,竟是亏了大半个国库。
皇帝下令关押曹国公,待三堂会审,但实际上以曹国公为首的官员集团,死的死,罢的罢,早已支离破碎。
此下梁王彻底失去靠山,一瘸一拐地跑到东宫,阴着脸让侍卫让开:“刘晟,你给我出来!”
青木报给刘晟的时候,刘晟正在看刑部呈上来的口供。
“蠢货。”刘晟眼皮都未抬,“不必理他,让侍卫把守好。”
梁王被无视,当场在门外大骂:“刘晟,你这只阴钩里的畜生!别以为父皇不知道,本王的腿是你弄的!”
梁王大势已去,但就算是死他也要拉刘晟下地狱。
“你搞北国的质子,与他私通后还勾结北国!那日在北城,大家都看到了,你和质子卿卿我我,被他勾了魂还放了大皇子!刘晟,你敢不敢出来和我对质!”
梁王骂了整整一个早上,最后是被皇帝叫走的。刘晟拍了拍衣袖,早早地等皇帝来宣他。
果然,皇帝傍晚便派孙丞来传他觐见。
刘晟进了勤政殿,见皇帝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憩。
“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梁王今日所说之事,你如何解释?”
刘晟:“父皇明鉴,三弟说他的腿是儿臣所致,实在冤枉,儿臣那日确实踹了他一脚,却是因为他差点弄出人命,在宫中杀人是为大罪,儿臣怕三弟气糊涂了,情急之下才动了脚。”
皇帝:“当日你是为了救那质子?”
刘晟垂眸:“当日儿臣并不知地上躺的人是北国质子,儿臣只是在那附近,听宫人说三弟差点弄出人命才赶了过去。”
皇帝:“哦?为了救他,轻功都用上了,太子确实很急。”
刘晟:“儿臣与三弟关系确实不合,但事关父皇宫中威严,不得不急。”
皇帝睁眼:“你也知道你跟他关系不合,这次你可是拔了他的根。”
刘晟跪地,大喊冤枉:”父皇,曹国公罪不足惜,儿臣虽一开始从中推波助澜,却不知他背后所犯之事如此之大。”
皇帝:“说说看,这次怎么对梁王如此狠?是因为他散播了你与北国质子的谣言?”
刘晟的身形一顿,他没想到皇帝会猜到这一层。
“儿臣确实与质子有些交情,那是因为他喜爱看书,儿臣亦爱孤本,机缘巧合下结识。儿臣也确实为他解决了一些诘难,但总归是看在志趣相投的份上。”
皇帝:“那有人看到你和质子一起出现在北城,你如何解释?”
刘晟:“儿臣确实带着北国质子一同去了北城。李禹是北国二皇子,虽与我有些交情,但他也清楚,我和他之间也只是淡淡一层志趣而已。当日西北差点被北国攻陷,儿臣以为李禹对北国朝廷较为熟悉,想着,挟了他一同去西北可能会有用处。家国与私人恩怨,儿臣知孰轻孰重。”
皇帝听了解释,默了默,道:“太子,你知道朕为什么纵容你将梁王连根拔起?”
刘晟低头未语,听皇帝继续道:“因为曹国公是中原的蛀虫,梁王也将迟早败在你的手下,朕老了。”
刘晟抬头:“父皇千秋万代。”
皇帝拿起桌上一瓷瓶:“朕的天下迟早是你的,只是太子,人言可畏,北国质子,你亲手杀了吧。”
皇帝示弱,可是又让刘晟亲手去杀李禹。刘晟顿时明白,皇帝想看看,若自己与质子关系浅薄,杀了也就杀了,若真如传言所说,自己亲手杀了质子,流言虽平,但他也失了心中所爱。
皇帝在警告他,现在龙椅上的人还是他,他想让谁死就让谁死。这次刘晟已经过了,不要再僭越了。
刘晟接过瓷瓶,指节间捏得发白,却恭敬道:“儿臣遵旨。”
刘晟一路捏着瓷瓶回到东宫。是夜,他并未去承风殿,而是盯着桌上的瓷瓶看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孙丞奉皇帝之命,带着一队人马来了东宫。
“太子殿下,皇上命杂家陪您一同去承风殿,命杂家亲眼见到质子的尸首回去复命。另外,陛下怕那质子诡计多端,派了七名梧桐卫一同前往,护您周全。”
刘晟见阶下七八个人,睨了孙丞一眼,孙丞对他微微摇了摇头。这明显是皇帝在监视和施压,刘晟拿了瓷瓶便往承风殿去。
承风殿内,李禹正倚在背靠上翻书,清风袭来,有阵阵竹香,他抬眼望去,却见刘晟带着一堆人向他走来。
其后之人身穿藏蓝衣袍,应是内侍,再后者身穿黑色制服,戴头盔,应是梧桐卫。李禹刚合上书本,门就被内侍打开。
刘晟走了进来,见李禹还如往常一般,着月白衣服,神情冷淡。
“参见太子殿下,不知今日来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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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李禹行礼,边道。
刘晟稳道:“李禹,北国屡次进犯我大靖,令我北部和西北子民苦不堪言。战虽休,罪犹在,你作为北国二皇子,可知罪?”
李禹垂眸,并未言语。
刘晟看着李禹白皙的脸,捏紧拳头,转而对孙丞道:“孙总管,昨日孤与父皇也秉明过,李禹虽是质子,私下与我有几分交情。可否。”他的余光扫过侧旁的梧桐卫,继续道:“可否容孤与他单独说几句话?”
孙丞和七个梧桐卫皆是奉命来监督的,按皇帝的原话,要亲自看着刘晟动手,却未说不能放李禹与刘晟单独说话,况且孙丞原本就是刘晟的人。
“杂家奉旨前来,陛下之令不可违啊……”他甩了甩手上的拂尘,也看了一眼旁边的梧桐卫。
“孤明白。”刘晟将手上的瓷瓶交给孙丞,“孤与李禹道个别,定不负父皇所托。”
“这……”孙丞故意犹豫了片刻才为难道:“既然如此,那便依殿下所求。梧桐卫,跟我先出去。”
待屋内只剩刘晟和李禹后,刘晟上前将李禹揽入怀中,语速极快:“李禹,孤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等会孤会把毒药赐给你,你就乖乖服下。那是一种假药,能锁住你的呼吸和心跳,三天后就能恢复如常。届时孤会把你安排到宫外的别庄,你先住下,等孤解决了一切回去找你。”
李禹就靠在刘晟的怀里,他能感受到刘晟快速的心跳。他用手环住刘晟的腰,回道:“好。”
刘晟吻了吻李禹的发顶,又捧着他的脸,从眉心亲到眼皮,到鼻梁,到人中,直至嘴唇。
“别庄都是我的人,他们会安排你的起居,护你周全,若有事找我,叫人跟我说一声。”刘晟捧着李禹的脸,焦灼的眼神牢牢锁在他的眼上:“你信孤,等一切尘埃落定,孤就去找你,你乖乖在那里等着孤,好不好?”
李禹一手抚着刘晟的脸,浅笑道:“好,我等你。”
刘晟见他答应,可是内心依旧不安,但此刻已没时间再说下去,便又深深地抱了李禹一下才让孙丞他们进来。
刘晟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将瓷瓶递给李禹,冷淡道:“走好。”
李禹接过瓷瓶,拇指摩挲着,苦笑道:“太子殿下,此生能认识你是禹最幸之事。”他边说着,边用气将袖里藏着的药运到掌中,“禹在中原无依无靠,得幸太子的赏识才能活到今日。禹听说京中有一座山,名曰辰山,秀丽无比。等禹死后,若太子殿下怜禹,便将我藏于辰山吧。”
李禹的话语很轻,落在刘晟耳里却如千金。
方才不是说是假死么,何故又说这些?刘晟微皱眉头,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禹握着瓷瓶向刘晟行礼,而后一饮而下,只是瓶中那些药丸并未落入口中,而是滑落在李禹掌中,被捏得粉碎。李禹服下的是自己袖中的药丸。
毒药发作很快,半晌,李禹便倒了下去。刘晟眼见着李禹倒下,心跳加快,恨不能箭步冲上去将他抱在怀中。只是他惯于忍耐,转身对孙丞道:“孙总管,事情已成,还望总管跟父皇禀报,由孤来安葬李禹。”
孙丞弓着背行礼:“是,杂家会跟陛下秉明。”他直起身子,甩了甩拂尘,对梧桐卫道:“跟杂家走吧。”
等人都走后,刘晟急促的呼吸再也忍耐不住,加之痛苦的情绪,他一下双腿软了下来。他大步走到李禹身旁,蹲下来将他抱在怀中。
10.永别
李禹假死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对策,却是唯一的出路。此事让刘晟彻底警醒,自始至终,他唯一的对手都只有皇帝一个。虽然他如今已比刚册封时强大,但只要皇帝一句话,他便可能万劫不复。
刘晟手里握着狼毫笔,那是他生母良贵人送给他的生辰礼。良贵人是被人害死的,但皇帝为了息事宁人便将她的死定义为意外,连查都不愿查。刘晟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九死一生,容不得半点差错。
他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不能再失去了。
李禹,是他为数不多的渴求,这次是侥幸,再下次,就不一定了。
刘晟握紧手中的笔,手指捏得发白。片刻后,他松了松力,在纸上写下一个字,随后焚于烛火中。
三天的时间并不长,但刘晟却觉得时间太过漫长。青木并未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宫复命,刘晟有不好的预感,折磨了一夜后,第四日,青木终于回来,却直接跪到他的面前。
“殿下!李公子……”青木不知如何开口,心里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悲痛多一点。
“说!”刘晟语气里隐匿着暴风。
“李公子死了。”
死了?刘晟辅一听到这两个字,并未反应过来,何为死?
“你说什么?”
青木低头:“李公子原本应在昨日申时左右醒来,但属下等了一晚,李公子都未醒。于是便去寻了一名大夫,大夫给出的诊断是……李公子已死。”
刘晟的手颤抖着,连带着嘴唇也不自觉的地抖动。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无法做到。他上前抓住青木的衣领,沉声质问:“他怎么会死?哪里找的江湖庸医竟然敢做如此诊断?那药暗卫不是吃过,怎么会出问题!”
青木从未见过刘晟如此暴戾而失态的样子,就算有从小就跟着的情谊,此刻也软了腿脚。
“那药我们的暗卫确实吃过,三天后必会醒过来,从未出现过李公子这种情况。属下怕大夫误诊,还请来京里有名的其他三位大夫,皆是同样的诊断……而且……”
刘晟已经失去理智,见青木支支吾吾,大声吼道:“快说!”
“属下,属下还请来江湖上有名的制毒先生,郎一生,他说我们的药是没问题的,但用的人身体太虚弱,药性强过体质,被压过了也不一定。”
此话如晴天霹雳般将刘晟击倒,他呼吸急促,心跳极快,心里似有一头野兽要冲出来,嘶吼,撕咬,不顾一切地发疯。
刘晟抓着青木的手用力拽,只把青木甩了出去,自己也后退了一截,但还未站定人便飞奔出去。刘晟不顾青木在身后叫唤,他只知道现在他得去见李禹,是生是死他都得即刻见到他。
人到别苑的时候,侍卫跪了一地。刘晟快步朝别苑里走去,三进的院子他只飞走了几步便到了里屋。只是到了门口,他的脚步顿住须臾才艰难地掀开素绸帘子,往里走到塌前。
塌上的人安静地躺着,脸上毫无血色,一头墨发铺散着,似睡着一般。刘晟蹲下,细细看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伸出手去抚李禹的脸。他喉咙艰涩地动了动,这才哑着嗓子诘问塌上的人:“我不是让你等我了吗?李禹,你说话为何不作数?”
他用“我”,不用“孤”来自称。
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他另一手握住李禹的手,“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带你去北国,我们去你爱的桑空山,我带你跑马,去见你想见的人。对了,我们去见你家人,你好几年未回家了吧?”刘晟亲吻李禹的手,用脸颊磨了磨他的手背,泪水便落在李禹的手上。他想唤醒他的爱人,可是眼前的人眼睛紧紧闭着,半点不回应。
刘晟只觉得身体直发冷,他第二次体会到再也挽留不住的生命,而第一次,他赶到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如李禹一般静静地躺着。
“李禹……”刘晟抱着李禹,不停地唤他的名字。从白天到深夜,一直不肯离去,直到天际泛白。
青木就站在门外,他看了看天,敲了敲门,小声问道:“殿下,该回去上早朝了。”若是让皇帝发现刘晟在这里事情便不好办了。
许久,后面才传来暗哑的声音:“进来。”
青木推开门,眼见刘晟坐在塌前,手握着李禹的手,通身冷冽。
“今日。”刘晟顿了顿,闭眼道:“按他的遗愿,将他葬在辰山。”
青木抬眼看塌上的人一眼,又低头:“属下领命。”
“他喜欢柳树,你在他墓前种一棵,他喜欢青酒,你在柳树下给他种一坛。他……”刘晟哽咽,第一次发现送走一个人是如此绝望之事,不是渐行渐远,而是永远不见。
青木未听到下文,默默立着等待。
“他喜欢月白色衣服,棺内要铺月白绸席。”刘晟再次出声,又道:“你先出去。”
青木出门后,刘晟拢了拢李禹的墨发,深深地吻上李禹的唇。末了,再起身时,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毅:“孤会替你报仇。”
早朝结束后,孙丞服侍着皇帝去了御书房,刚跪安后,御膳房送了五彩蓉糕来。
孙丞挑了挑眉:“杂家今日未点点心。”
御膳房的小太监捧着食盒回道:“是底下人对您的孝敬。”
孙丞最近胃口不好,挥了挥手:“拿下去。”
小太监起身提着食盒正欲离开,孙丞忽又叫住他:“回来。”
拿了食盒,孙丞直接将上面两层木隔拿开,果然在里层发现一个暗格。他打开暗格,从中抽出一张字条,只有短短两个字“动手”。
孙丞知道,太子殿下等不及了。
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心思颇深,但孙丞不得不承认,刘晟是个智勇双全的储君。早在刘晟还是皇子的时候,孙丞还不是大内总管,那会总管位置上的人自皇帝登基后便坐得稳。刘晟从那时起就盯紧了那个位置,先是找到当时还是御膳房侍监的孙丞,帮他葬了亡父,救了生母,而后一步步设计,将大内总管拉了下来,助孙丞坐上了那个位置。
对孙丞来说,太子不止是恩人,也是他认的主。
一直以来,皇帝吃的养生丹里面都有一味极珍稀的药,名为仙芝。仙芝有养颜补气之效,但长期食用不止会产生依赖,鲜少有人知晓,若是长期服用仙芝再去服用另一味珍药,便会相克而死。
但这个方法很危险,若被太医查出来那便是死路一条。
孙丞从一开始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如今刘晟虽坐稳太子之位,但只要皇帝还在,皇位落在谁手上便还是未知数。
夜里,刘晟独坐在承风殿饮酒,他对着天上的明月举杯,薄红的脸上笑着问:“你自由了,李禹。你终于从孤身边离开了,你的心愿遂了。孤敬你。”刘晟一饮而下,又倒了一杯,“你倒是遂了心愿,却怎么留我一人呢?”
身后的木塌还残留着李禹的味道,昔日缠绵还历历在目,怎么就死了呢?
刘晟甚少饮酒,青木就站在承风殿外往里不断送酒,心里不断叹气。可惜了,李公子若在,他定要告诉他,他们的太子殿下为了他在承风殿第一次喝醉了。
喝醉的太子殿下抱着李禹的衣物不放,连鞋都不放过。
刘晟整日沉着脸一言不发,除了与幕僚和官员商榷要事,其余时间皆将自己关在书房。
青木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他的殿下整日茶不思饭不想,除了公务便是公务,几个月下来瘦了不少。他也清楚,李禹的死对刘晟打击很大,却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太子殿下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深夜,刘晟收到一张字条,是孙丞,上面只写了一个字——妥。
刘晟面无表情地摩挲着这张纸。
他的父皇,早就该下去了。他自私狭隘,只守成,不思进,整日除了怀疑大臣和皇子对他的忠心,就只会求长生不老,玩弄女人,于民生上毫无建树。如果不是他杀了李禹,刘晟会多留他几年。
一想到李禹,刘晟的胸口一阵钝痛,他将手里的纸条捏得粉碎,唤青木进来,“通知彪骑将军,做好准备。”
青木严肃作揖:“是。”
布局了几个月,今晚便要见分晓,青木小跑出门。
乾清宫内,皇帝痛苦掩面,明明白天身体还好好的,夜晚睡到一半忽然浑身冷汗直流,呼吸不畅。叫了太医过来,只说是多日劳累,气血不通,稍加休息便行。但皇帝躺在塌上,身体越来越不对劲,虚弱地叫着:“孙丞,叫白道士过来。”白道士便是制作仙丹的人。
孙丞低眉顺眼,道:“奴才这便去叫他。”
不久,白道士入了乾清宫,皇帝已经呼吸不顺,喘着气问:“朕今日吃了药丸后,咳......“他大口喘气,”现下觉得快喘不过气来,身体又乏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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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道士擦着额上的冷汗,走上前,“贫,贫道帮您看看。”他给皇帝把了把脉,惊出一身冷汗,“这丹药皇上您每日都吃,并未出现问题,想,想必不是丹药的问题。您今日又吃了什么东西?”
孙丞回:“陛下每日吃完丹药便会喝一盅清汤,今日也是如此。”
白道士为了自己的清白,帮作镇定道:“或许是今日的汤与我的丹药相冲,还请将这清汤拿来让太医验一验。”
帘外跪着一排太医,孙丞看了一眼,回道:“每日清汤都由奴才喝过才给陛下喝,况且这清汤也是殿下常喝的,里面的食材并未改变。”
白道士却坚持:“总有纰漏,还请......”
白道士话音未落,门口的太监来报:“陛下,太子求见。”
皇帝已经有点神志不清,并未回他,小太监看向孙丞,孙丞对他点头。
刘晟大步往里,见帘外一排太医,皱眉问:“父皇如何?”
太医院使回道:“陛下身体虚弱,呼吸不畅,微臣方才已让陛下喝了药,却不见好。”
刘晟心知皇帝已无力回天,脸上却露出愤怒的神情:“你们都随孤进来,务必将父皇治好!”
刘晟往塌前走去,握着皇帝的手焦声喊道:“父皇,父皇,您醒醒!”
皇帝没有回应,刘晟一颗心落下。皇帝醒不来最好,若让太医查出清汤中的问题,那么他只能动用骠骑军了。
骠骑军是他多年布局才收入囊中的,若跟宫里的梧桐卫打起来,胜算也只是七成。但刘晟既已下定决心,胜为王,败便死,无怨无悔。他只恨自己不够强大,没能保住李禹的命。
刘晟想到李禹,握着皇帝的手紧了紧,流下两行清泪。众人见太子流泪,也纷纷抹泪。
此时,原本昏迷的皇帝忽然睁开眼睛,刘晟猝不及防,但立马换了惊喜的表情:“父皇,您醒了!”
孙丞听闻此话,跪着的双腿抖了抖。
皇帝眼底浑浊,虚弱道:“太子留下,其他人出去。”
待众人都出了乾清宫,皇帝望向刘晟,“朕快死了,太子。”
刘晟悲痛:“父皇万岁,怎会死?”
皇帝:“太子,老实告诉朕,你是如何让朕中毒的?”
刘晟心一凛,却道“父皇在说什么,儿臣怎么会害您?”
皇帝:“朕太了解你了,太子,你以为朕不知道这些年你做了什么?你笼络朝臣,勾结军队,朕……咳,是朕知道得太晚!”
皇帝发现时,太子的实力已不容小觑。
刘晟:“父皇在说什么,儿臣听不懂。”
皇帝:“你自己清楚,太子,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何你选择现在对我下手?”
刘晟见皇帝脸色发黑,已无回光之相,收了悲痛的表情,抹了抹脸上的泪。
“既如此,儿臣想问您?您在位时,为大靖,为百姓做过什么?”
皇帝闭眼沉默,刘晟继续道:“您猜忌朝臣,猜忌儿子,猜忌所有的人,您猜,为什么朝臣能被我笼络?为何军队要倒戈?”
皇帝脸色很不好看,很久没有人敢如此跟他讲话,这个人还是他的儿子,是他一手扶持的储君。
“为何选择现在对你下手?”刘晟居高临下,“因为千不该,万不该,你为了打压儿臣,杀了李禹。”刘晟从床榻上缓缓起身。
皇帝的目光跟随刘晟,见他走到床案前,拿起精致的花瓶,“你当日就是这样,递给我那个瓷瓶,决定了他的生死。他死了,你也要陪葬。”
皇帝气极:“你这个孽障!朕好歹生了你!”
刘晟冷笑:“生了,养了吗?做你的儿子,需要时常警惕手足相残,防备你的猜忌,一不小心便不复万劫之地。说白了,你在乎你的儿女吗?不,我和他们一样,只是你皇权的工具,谁听话谁就活得很久一些!”
他拿着花瓶走向皇帝,神情冷漠:“桩桩件件,难道你不该死吗?”
皇帝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日,大笑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刘晟,你等着,等你坐上这个位置,也会同朕一样!”
说完,皇帝气竭而死。
刘晟将花瓶中剩下的清汤倒入一旁的土壤中,悠悠道:“我不会跟你一样,因为我此生不会有子女。”
刘晟于六日后登基,年号召和。
11.桑空
刘晟登基后,发布一系列政策,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唯有让自己忙起来才不至于总是想起李禹。他心中有个地方,因为李禹破了一个洞,越来越大,无法缝合。
李禹住过的承风殿保持着原状,每日有人打扫,每夜深人静之时,刘晟会独自走至承风殿,有时发呆,有时饮酒,有时就躺在塌上,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
后宫除了刘晟在位太子时纳的侧妃和美人,再无新人入宫。有新来的宫人以为承风殿是皇上逝世的妃子的宫殿,否则为何重兵把守,日日打扫。
有官员提议新帝应尽快立下皇后之位,皆被刘晟驳回,不止如此,后宫三位嫔妃自刘晟登基后便再未见过他,更别说怀上龙子。
这日,何馥宫里人来御书房报,称何馥腹痛难耐,让刘晟去看看她。刘晟冷道:“传太医。”
此时依旧为大内总管的孙丞犹豫着上前,道:“陛下,近日朝中关于您......的传言愈传愈烈,何不借此机会破一破这传言?”
刘晟不屑:“朕还怕他们?”
孙丞:“陛下,比起动手解决,让谣言不攻自破岂不是更省心些?”
刘晟停笔,略一思索,道:“走吧。”
到了荷芋居,见何馥苍白着脸躺在塌上。
见刘晟来了,何馥喜泣,奋力从塌上爬起来。
“参见陛下。”
“免礼。”
刘晟坐在离塌上很远的木椅上,“为何腹痛,传太医了没?”
何馥动容,流下一行泪,喜道:“这是陛下第一次关心臣妾,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刘晟皱眉,他最厌恶哭泣,“你先躺着,朕去前厅。”说完便要起身。
“陛下......”何馥喊他。
刘晟:“朕今晚留在这里。”
何馥大喜过望,只是到了夜里,刘晟还待在前厅,何馥便穿着轻薄的丝质衣物悄悄地走至前厅。
“陛下还不歇息么?”
刘晟还在批奏折,随口道:“朕今晚就睡在前厅。”
何馥苍白的小脸我见尤怜,“陛下去臣妾的塌上睡吧,臣妾去西房。”
“不必。”刘晟头都未抬。
何馥咬了咬唇,走至刘晟背后抱住他,“陛下,若想让传言停下,不若......不若让臣妾生个孩子吧。”
刘晟从未被女人抱过,此时只觉得全身发寒,他沉着脸警告:“放开。”
何馥已经豁出去,紧紧地抱住刘晟,“臣妾知道您不喜欢我,但自臣妾入了东宫,时时刻刻都在想着陛下。”刘晟长得英俊高大,何馥之前便一见倾心。
“臣妾不求您喜欢,只求能为您分忧,若您和臣妾拥有一个孩子,那些人便不会再说您......说您断袖。”
刘晟被抱得头疼,整个人站了起来,何馥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孙丞!”刘晟大喊,“回宫!”
孙丞小跑进来 ,见这画面头也不敢抬,帮刘晟把奏折收拾了便要走。
“陛下!”何馥叫住刘晟,为了让刘晟留下,她大喊道:“臣妾去见过李公子。”
刘晟走至门槛的脚步停了下来,猛地转身,“你去过承风殿?”
何馥能感知刘晟低沉的情绪,吓得手都抖了起来,“臣妾当日经过承风殿,顺道进去拜访。”
刘晟一想到李禹那晚因为何馥吃醋的画面,大步走至何馥跟前,掐住她细弱的脖子,“你有什么资格去见他!”
何馥吓得一阵乱抓,边咳边道:“他.....他那日说......”
人已死,可就算是生前说过的话,刘晟也舍不得不听。他放开何馥,问:“他说了什么?”
何馥大口喘气,哑着嗓子回道:“他他那日......”
当日一开始,李禹给何馥泡了茶,一副随和的样子,何馥却故意道:“那日是我唐突了殿下,还请李公子莫怪。”
何馥指的是那日她佯装腿痛。李禹淡淡地笑了笑,“娘娘何出此言?”
何馥:“李公子,我们三人自进了东宫,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不知李公子可否帮帮我们?”
李禹:“太子殿下想见谁便见谁,并非我能决定。”
何馥:”你可以,因为......“何馥想说,因为太子喜欢你,“因为你和太子关系好。”
李禹笑道:“娘娘如何看出来我们关系好?”
何馥作为女人当然知道,刘晟虽把守森严,但李禹日日留宿东宫,她想想便知。
“李公子,我不求太子能将心放我身上,但求......但求太子殿下偶尔见见我。”
李禹:“你求错人了,我是北国质子,比你更身不由己。”
何馥:“不,你不一样,你对殿下来说不一样!”
李禹:“娘娘,与其来求我,不如拿出真心,真心实意地对待太子殿下吧。他......是个很好的人。”
何馥见李禹目光悠远,又听他道:“好好照顾他。”
“他说陛下是个很好的人,让臣妾好好照顾陛下!”何馥搬出李禹的话。
刘晟的心像被人钻了一下,痛得要命。他说他是个很好的人,他说让何馥好好照顾他。
“他还说了什么?”刘晟哑道。
“他还说,没有谁离了谁便活不下去,也没有谁能一定与谁共偕老,让臣妾看开,莫自烦恼。”
刘晟苦笑:“他倒是想得开。”
“陛下留下来好不好,臣妾会好好照顾您的!”何馥乞求道。
刘晟的脸一点点靠近何馥,强烈的气息让何馥腿软。
“你想要这个?”刘晟问,“可惜了,除了他,朕谁都不会碰。”
刘晟的脸冷了下来,缓缓起身,“孙丞,给何馥请个太医,无事不得离荷芋殿半步。”
何馥之用心,刘晟知道,无非想利用李禹来博取恩宠。虽然李禹死了,但刘晟也不允许谁来利用他!
刘晟离了荷芋宫便往辰山而去,他来到李禹的墓前枯坐了一夜。
刘晟很后悔,若是当日他不逼李禹回来,李禹现如今还好好活着。他说他挂念他的北国,那就让他回北国,虽天各一方,但总不会阴阳相隔。
刘晟痛恨,若是那段时间他没有折磨李禹,两个人分别前是能过上一段幸福恩爱的日子,他不该让李禹留下痛和遗憾。
可惜太晚了,一切都没有了。
刘晟大力发展大靖,国力飞速提升。周边小国他一个一个地打下来,唯独没有动过北国。五年过去,中原的版图已比先前大了一倍。
这日,从北国回来的细作来报,北国今年在贫瘠的土地上种上了庄稼,且产量惊人,够北国足足吃上三年都不成问题。
“陛下,北国如今日渐发展,现下连粮食的问题都解决了,他日说不定又会进攻中原,我们须谨慎啊。”首辅如今年迈,对中原却依旧鞠躬尽瘁。
刘晟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胡大人,北国虽日渐发展,难道我们中原就留在原地?别忘了,我们现在打了几个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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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此,还是要防范于未然啊,陛下对北国还是太过轻忽了。”
刘晟确实不想动北国,也任由他发展,因为那是李禹的故乡,因为李禹说过“我之心事,月挂家乡”。
他不能动李禹的家乡,那是李禹的净土,而李禹,是他的净土。
“胡大人,朕心里有数。下个月,朕会亲自去一趟北国。”
“您亲自去?”胡首辅吃惊。
"朕也想知道,北国那些高产的农作是如何在如此贫瘠的土地上生长的,您刚才不是说了吗?朕以为,深入其中方能知己知彼。”
其实,他只想替李禹去看看他的故乡。
刘晟去到北国的时候,大雪纷飞,冰天雪地,但在贫瘠的平地,裸露的山腰,随处可见被压弯的包谷。青木摘了一束递给刘晟,刘晟握在手里,看那坚硬的苞骨将内里的果实包裹严严实实,难怪能在冰天雪地里还能存活。
青木也惊奇:“陛下,听说这种作物来自西域,也不知是施了什么法,在这种严寒的天气还如此高产。”
刘晟在书上也曾看过这种作物,只是没想到北国竟能将它找到。他将手里的包谷递给青木,道:“收起来,你留在这里,朕想一个人去桑空山。”
青木犹豫,他们本就两个人前来,他不能让刘晟只身前去。
“陛下,臣护送您到桑空。”
“不必。”
刘晟回得干脆,上了马便飞驰而去。青木的目光随着远去的背影而去。他从小跟着的人,这几年越发地沉默寡言,青木知道,刘晟每日都过得不开心。
终其原因,无非是为了那一人。他知道李禹的死对刘晟打击很大,却没想到五年了,刘晟还放不下。青木想,他的陛下大概一辈子都放不下。叹了口气,青木上马,往刘晟方向悄悄跟去,他不能放刘晟一人。
桑空山地处北国西部,山高岩奇,此时被冰雪覆盖。刘晟站在山下仰望桑空,顶上的太阳正好嵌在山尖,他微微眯眼。
“李禹,这便是你爱的桑空。”刘晟仰头低语,像在对人诉说,“我来了,你去哪里了?”他哽咽着,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那日李禹说的话。他说,他最喜爱的地方叫桑空。
刘晟骑马沿着山脚漫无目的地游走,走了半日,进了一处山谷。那山谷被山体包围,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还能看到零星的绿植。他越深入山谷中温度越高,地上虽铺着雪,两侧处竟有山泉往下流。刘晟望着眼前的美景笑了笑,下马步行。
“难怪你喜欢这里。”刘晟自言自语,弯腰欲捡起一株干枯的树枝,却发现地上有马蹄印。方才他从外而内,还未走至这里,马被他绑在一旁,固而不是他的马。
这里有人?刘晟抬眸巡望,四周却空无一人。
他继续往里走,隐约可以听到人声,还未辨别人数的多寡,刘晟便见远处有人骑马而来,一高一低,应是大人带着孩子在跑马。
刘晟走到一旁驻足,想等二人经过再继续往里走。
那二人越行越近,刘晟能见到高高的马背上有一人身着月白,他的心突然高高地提起来。但思及自己所想,刘晟苦笑,李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是他。
但是随着那二人越来越近,刘晟心跳却莫名地加快,因为马上人的身影太像那个人了。他死死地盯着那人,在他等的这一刻,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可是这种奇妙的感应让他欲罢不能。
来了,刘晟终于看清马背上的人。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呼吸忽而无法自控地急促,因他看到,马上那人分明就是李禹的脸。
12.重逢
可是那马跑得太快,经过刘晟的时候只是一瞬间,并未发现山脚下站着一人。
待刘晟反应过来,他疯了似地跑向他的马,上了马背策马追去。
前面一高一矮的人一直往山谷外飞驰,直跑到漫天冰雪里。刘晟策马在其后紧紧地跟着,他现在已经无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他知道他要紧紧跟着,他不能再把李禹弄丢了。他也不去想李禹已经死了,但就算是一缕魂魄他也要牢牢抓住。
出了山谷,雪越来越厚,那二人的马也越跑越慢,直到再也跑不动方才停了下来。刘晟在二人背后不远处也停了下来,见那月白身影下了马,走到小矮马跟前,将马上的孩子抱了下来。
“跑得不错。”那人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发顶。
“那当然,所以都说了你要多带我来跑跑,方才我可紧紧跟上你哦。”那孩子脸上露出得意的样子。
漫天雪白,那月白身影似要融入这天地。刘晟分明看到,那张他死都不会忘记的脸,露出清淡的笑容,“好。”,他回答的声音是如此熟悉,在刘晟午夜梦回里常常回响。
一高一矮地身影牵着马慢慢散着步,刘晟便也牵着马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好怕眼前的人只是幻影,想靠近又害怕靠近。
前面的人有说有笑地走着,到了一处山石前,两人站了上去,似在眺望远方。
“桑空真美啊,难怪你喜欢这里。”小孩背着手像朋友一般与李禹感叹。
“嗯。”李禹轻轻应了声,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去啊?”小孩问。
李禹笑:“我应该不会回去了。”
小孩听后叹了口气,这时一阵巨风吹来,二人被吹得眯了眼,往后退了两个,就在快要落下山石前,李禹的手被人紧紧握住,而那小孩因无人帮忙从石上掉了下去。
“哎呦。”小孩屁股着地,抬眼见李禹被一个好看的男人抓住手,“你是谁啊?”
李禹还未反应过来,侧身看去,那张英俊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李禹惊住,一时语塞。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望了许久,过了一会儿,不远处幽幽地响起小孩的声音:“你们还要......对看多久啊?”
李禹反应过来,收回手,对那小孩说:“你先回山谷,等下我回去寻你。”
小孩看看李禹又看看刘晟,“这人是谁?你认识吗?”
李禹不敢去看刘晟,只点头:“嗯,认识。”
小孩也不纠缠,点点头,牵马便离去。
刘晟手中落空,心下便开始不安,待小孩走远,他将李禹从巨石上抱了下来。
“我自己下去.......“李禹挣扎。
刘晟不语,默默地将李禹抱了下来,而后握住他的手不放。他眼角泛红,心里有无数话想问,可是却又无从问起,无从说起。
李禹感受着手中人的温度,轻声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刘晟动了动喉结,哑声道:“来寻你。”
李禹听着熟悉的声音,偏过头热了眼眶:“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就这样找到了他失而复得的珍宝。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知道,只要李禹还活着,他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
“嗯。”刘晟撒谎。
李禹没想到他假死竟被刘晟发现。
那日李禹将刘晟准备的药换成北国的假死药,虽也是假死,但能维持十日。他知道刘晟不可能放过他,除了“死”,他别无他法。
李禹醒来,挖了两天才从垒得厚厚的墓中爬出来。厚葬是对死者的尊敬和爱,但对假死之人却是多事,李禹出来后,喘着气暗骂了一声。他将墓恢复了原状,于辰山休了两日便起身北上,他要尽快与二皇子联系上。
李禹父母原本是北国朝臣,被送入宫中做皇子伴读。他和二皇子志趣相投,很快便引为知己。但李禹的父亲因犯罪入狱,母亲病亡,是二皇子在可汗面前求情,李禹才得以继续待在宫中伴读。因而两人一起长大,情分深厚。
北国在大靖打了败仗,原本让二皇子去中原当质子,李禹说服可汗,让他代替二皇子前去。在他心中,大皇子虽骁勇,却不是当可汗的料,反而是二皇子胸有丘壑,励精图治。如果二皇子去了中原,那么北国就将失去一位名君,纵使二皇子不一定能坐上王位。李禹把北国的未来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因而为了让二皇子留下,他孤身去了大靖。他相信,凭二皇子的能力定能坐上学王位。
李禹从小便遍读群书,其中不乏一些稀世孤本,他迫切想在书中找到北国的出路。在他来中原前便从一本西域书里找到一种作物,及时在干旱荒芜的北国也能大量种植。他还在另一本书中研究过,土壤中存在着一种物质,书中称为“元素”,能促进农作物生长。在北国,有一种地形便可能存在这种元素。
因而临行前,他和二皇子达成共识,他来大靖,而二皇子则前去找寻这种农作物和元素。一年前,二皇子总算找到了农作物,但元素却迟迟没有消息,他得回去协助。
那天,在北国和中原的临界之处,李禹驻足回望背后的土地,良久,他轻声道:“后会无期,刘晟。”刘晟有刘晟的天下,而他也有他的抱负——穷尽一生,让北国人吃饱饭,不再颠沛流离。
天空飘下雪来,刘晟抬头望了望,伸手挡在李禹头顶,眼神却锁在李禹脸上,生怕他一不留神便消失了。
李禹抬头看,雪落在刘晟的手背上,他心里一动,道:“下雪了。”
刘晟目不转睛地望着李禹,回道:“嗯。”
李禹无奈,刘晟的眼神就这样灼热地落在他的脸上,令他无地遁形。两人又默了许久,李禹开口:“我要回去了。”
“好。”刘晟一手握着李禹的手,一手放在他发顶上,一动不动。
“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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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李禹问。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刘晟答。
李禹低头看自己被握着的手,轻声道:“你这样握着,我怎么走?”
刘晟却怎么也不肯放开,“就这样走。”
李禹只好拉着刘晟走向自己的马,他上马,刘晟也上马,二人共骑着回到了山谷。
跑了一刻钟,在山谷深处,二人来到一处竹屋。下了马,刘晟的手却依旧不放开。
李禹拉着刘晟走上竹阶,“这里便是我的住处,我不会跑,你先放开。”
刘晟望着眼前的竹屋,门前挂着两处灯笼,竹阶不远处有山泉顺着竹筒缓缓流到建造的鱼池。
“这便是你家?”刘晟问。
李禹望向刘晟目光所向,回道:“算是吧。”
雪越下越大,竹屋里却十分暖和。李禹舀了山泉水放在炉上烧,又将垫子收拾好,招呼刘晟:“坐。”
两人对坐,待水烧得升腾起热气,李禹才道:“你......还好吗?”
刘晟目光柔和,语带委屈:“不好,你不在。"
五年了,刘晟没有一天过得好,他四处征伐,每日受万人敬拜,可没有李禹,他活得如行尸走肉。
李禹泡茶的手顿了顿,“你的大靖,在你的手下,越来越强大了。你为何不动北国?现在取下北国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刘晟:“我以为你很清楚,李禹,北国是你的家,我舍不得动它。”
李禹觉得刘晟哪里不一样了,若是以前,他说的话总是强硬,今日却格外温柔。不管是语气,还是话里的委屈,都令李禹动容。
“你知道我是假死,这些年......一直在找我吗?”
“不,我以为你死。”
李禹惊讶:“你方才不是说你都知道了?”他以为自己死了,却依旧舍不得动自己的国家。
刘晟还能清晰地想起那日他抱着李禹的“尸身”守了一天一夜,时至今日,那痛苦的感觉仍历历在目。
“我不知道,我每日都在后悔,若是当时你走了我不逼你回来,你是不是就不会死?若是当时我承认了我们的关系,即使失去皇位,那又如何?”刘晟微微哽咽,五年来的痛苦今日终得释放。
李禹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刘晟,他知道刘晟视皇位为囊中物,却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他的假死有了负罪感。
“我......我跟你说过,我有我的使命,刘晟。北国那个时候水深火热,我必须回来。你看到那些庄稼了吧?那是我和二皇子拼了命找到的,刘晟,我的国家子民当时正在受难,我只能那样做。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放我回来。”
从大靖回到北国后,二皇子过了一年才从西域回来,而他为了找“元素”踏遍整个北国,终于在桑空山找到。
原来那遍地的庄稼是李禹培植的,刘晟直到此刻才终于看明白,他的李禹,是个心怀天下苍生的人。
13.爱你
“我错了,李禹。”刘晟眼眶泛红,“我从不曾一刻忘记过你,如果,如果可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前的人他念了五年,可是再见到时竟不能提出任何要求,因他明白,过去自己从不曾真的了解过李禹真正想要的,而今他知道了,却不能再要求他回到自己身边,但他仍不愿意放手。
“能不能再接受我一次?”刘晟道。
李禹还未回答,忽有小孩的声音传来:“爹爹。”
原是方才已经先行回来的孩子,他跑了进来 ,抱住李禹的胳膊。李禹用疑问的眼神望着他,那孩子对他挤眉弄眼,“爹爹怎么现在才回来?”
刘晟心里一震,惶恐地看着李禹。李禹无奈,正要开口,那孩子又问:“这位客人是谁啊?”
李禹曾经跟拓跋远讲过刘晟,“他便是中原的皇帝,刘晟。”
拓跋远站直身子,向刘晟问好:“爹爹说中原中礼,不似我们这里,但我实在不知如何行李,这便唤您一声刘叔父。”
刘晟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直直地盯着拓跋远,“你是李禹的孩子?”
拓跋远点头:“是呀。”
刘晟忽而觉得天旋地转,他没想到五年不见,李禹竟然成婚且有了孩子。这该如何是好?李禹还爱他吗?他和李禹是不是再也不可能了?
心里一大堆问题冒出来,刘晟差点跌倒在地,却见拓跋远又抓着李禹的胳臂奶声问道:“爹爹,我们晚上吃什么呀?我想吃麦牙煮蛋。”
李禹回道:“麦牙用完了,你若想吃,明日去镇上买了再给你做。”
“那我们做烤□□?”
眼见这对父子一问一答,刘晟更加颓然,他该怎么办?
“你夫人.......我是说这孩子他娘呢?”刘晟直勾勾地看着李禹,似乎要将那人的心看穿。
李禹正欲回答,却见拓跋远抢先答道:“娘亲去镇上裁布给我们做冬衣,明早就回来。”
李禹起身准备去炉上给刘晟倒杯热的奶茶,刘晟也跟了上去,却不慎被门槛的木头绊倒,堂堂帝王,跌了个大跟头。
李禹听到声响,转身,见刘晟趴在地上,差点笑出声。
“你没事吧?”李禹无奈地摇摇头。
刘晟迅速起身,脸上略显尴尬:“不小心跌了,没事。”
接过李禹倒的热奶茶,刘晟捧在手心,喝了一口,随后眼神又落在李属身上:“你做的吗?”
“嗯。”
“真好喝,你手艺真好。”
“不过是寻常的牛奶加红茶,算得上什么好手艺。”
“只要是你做的,就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顿了顿,刘晟又觉得这话似乎不妥,转而又道:“我的意思是这大雪天能喝上一杯热奶茶,胃很暖。”
两人正聊着,拓跋远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块煎饼,递给刘晟,乖巧道:“这是我娘亲做的玉米煎饼,请刘叔父尝尝。”
“谢谢你。”刘晟接过饼,随即望向李禹:“是.....是她做的吗?”
看着刘晟落寞又无辜的眼神,李禹升起了逗弄的心思,他点点头对刘晟道:“嗯,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刘晟嫌弃地看了那玉米煎饼一眼,随后推到一旁:“刚喝了你的奶茶,我现在还不饿。”
笑话,他为什么要吃情敌做的煎饼,就算真的会饿死,他也绝不会吃一口。可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禹跟人结婚生子了,他根本无法挽回已成的事实。想到此,他的心便抽痛不止。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李禹,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两人默了一会儿,只见李禹对他说:“你稍等,我有话对他说。”
李禹牵着拓跋远走至门外,问:“为何如此?”
拓跋远是二皇子的嫡子,从小便和李禹亲近,此次来桑空山找李禹是千求万求才获得同意。他把双手放在身后,学着大人的样子道:“李禹,我父亲说,大靖皇帝杀了我的叔父,他还凌辱于你。”其实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他都听到了,“那贼人现在还有脸来找你,李禹,你不能原谅他。”
李禹伸手摸了摸拓跋远的发顶,“远儿,他杀你叔父有他的立场,你为了你的叔父而恨他是你的立场,你们俩都没有错。但是,他并未凌辱于我。”
拓跋远不服:“你在大靖的皇宫被他欺负,还不让你回来,害你假死才逃回来,他就是个坏人!”
李禹不知如何跟拓跋远解释他和刘晟之间的纠葛,想了想,回道:“他是个很厉害的人,远儿,若将来你能当上可汗,你会明白的。好了,你先出去玩。”
拓跋远“哼”了一声跑了出去,面对李禹,他一向是听话的。
李禹回到屋内,却未在原位看见刘晟,回顾了四周,才在窗前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他走了过去,见刘晟满脸愁容。
“刘晟。”李禹叫他。
刘晟转身,“你成婚了?”
李禹从未在刘晟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既委屈又愤怒,既迷茫又无奈,甚为新鲜。
“我......如果我成婚了,你要如何?“
刘晟闭眼,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暗了,天昏地暗。
再睁眼时,眼里没有了迷茫,“李禹,我不管你与谁成婚,我都爱你。你,只需在心里给我留一点位置,好不好?”
留一点位置?李禹不解:“既然我已成婚,还如何留位置?”
刘晟将话说得更白:“我原本想问你,愿不愿意同我回中原,我知道这要求很卑鄙,但我无法放弃,但你现已成婚 ,便有了家庭,再让你跟我走不可能。我的意思是,家庭之外,你愿不愿意再与我一起?”
这是要当第三者啊,堂堂中原皇帝竟如此卑微,李禹心里很不是滋味,心疼之余又觉得李禹确实是变了,若放在以往,定不管不顾地拉他回中原。
“如何在一起呢?你在大靖,我在北国。”
刘晟就在方才便已下定了决心,“我每年来找你,你只需那段时日同在一起。”
话落,他满心期待地望着李禹。
李禹未点头也未拒绝,只是转身走向屋外,“容我考虑。”转身的瞬间,笑不自抑地挂在了脸上。
刘晟着急,抬脚跟上他,“李禹,我知道我提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可我没办法。若是你同意,在一起时,我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李禹刚跨过门槛,听这话忍不住回头:“你做得到?”
刘晟捏紧拳头,“我做得到。”
“如此......”他继续往门外走去,笑容更盛。
“我只须能看见你便满足,好不好?你既然成婚了,那我我,我愿意当小三,只要能看到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李禹走至檐下,努力将脸上的笑容收住,将早晨晒的果干收起来,“那便如你们中原的伯牙子期,友谊长存。”
刘晟心想,什么伯牙子期,他想要李禹想要得不得了。可是他成婚了,但他成婚又如何?他这辈子永远放不开,那便只能让李禹一步一步再走向自己。
“若你愿意,伯牙子期也可以。”
嘴硬。李禹深知刘晟的心思,他拿着簸箕又往屋内走去,边回他:“好啊,那便像伯牙子期,不得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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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晟大喜:“你答应了?”
“等我想好,再回答你。”李禹顾自将簸箕内的果干装进竹罐子里。
“这五年来,我不曾纳妃。”刘晟又眼巴巴地凑到李禹跟前,“我这辈子都不会纳妃,后宫也遣散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心里只能留下你,再容不下任何人。”
“你是帝王,若没后宫,天下人会耻笑的。”
“李禹,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天下人要怎么评,任他们说去,我只做我想做的。”
李禹装好果干又往灶台走去,刘晟像尾巴一样随他身后,喋喋不休。李禹觉得好笑,之前怎么没发现刘晟的话这么多。
“你是不是不信我?”
李禹还未回答,却听背后传来一声闷哼,他转身便看见刘晟胸口插了一把刀。他扔掉簸箕,飞速挡在刘晟身前,对后面的来人大喊:“二皇子!”
二皇子手里还握着刀刃,原本他今日是来接拓跋远,顺便来劝劝李禹回到朝中当官,但一进来便见到刘晟,他虽没见过刘晟,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几乎可以断定。他冷冷地盯着刘晟,“刘晟,你还敢来北国!”
那一刀刺中刘晟的胸膛,若不是他身手快,现下已倒地暴毙,但即使如此,他的胸口不断淌出血来,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李禹未理二皇子,而是扶住刘晟,紧张问道:“你怎么样了?”
刘晟很痛,但这痛不至于死,他还是虚弱地回道:“李禹,若我死了,当日我杀大皇子的事,你便原谅我了罢?”
大皇子是被刘晟杀的,二皇子要杀刘晟无可厚非,但在李禹眼里,两个人只是立场不同,守卫的国家不同,谁都没有错。刘晟的命他舍不得要。
“你不会死!”李禹把一颗止血的丹药放入刘晟口中,然后扶着刘晟往里屋走去,却听二皇子在背后质问:“李禹,他杀了我皇兄,你还要护着他?”
两人从小感情深厚,李禹待二皇子确如长兄,但此时李禹背对着二皇子,冷道:“只要我在,你便不能杀他。”
二皇子紧紧捏着刀柄,不说刘晟杀了大皇子,就说刘晟是北国的皇帝,现下若死在这里,那北国最大的威胁便消失了,但李禹是他最信任的人,为他,为北国做了那么多,他不能硬来。
“李禹,他以前如何对你的,你忘了?还有,别忘了,你是北国人!”这是两人自相识以来第一次针锋相对。
李禹曾经是大靖的质子,在中原确实受了许多苦,但自从遇到刘晟后,他便没有再被人期辱过。
“你走吧。”李禹头也不回,将刘晟扶至塌上,转身看着二皇子:“若你还要我这个朋友,现在便离开这里。”
二皇子没想到李禹如此强硬,怒道:“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禹看着刘晟愈加苍白的脸,心知没时间了,便下了狠话:“我和他什么关系不重要,二皇子,若是今日你非要他的命,那便同我的命一起拿走。”
二皇子震惊,饶是他和李禹的情谊也无法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深知李禹说到做到的性格,自己带了护卫,要在此和李禹动手不是没有胜算。
但,他不能这么做。于他,李禹替他去北国做质,忍辱偷生;于北国,李禹殚精竭虑,不仅解决了粮食问题,到现在还留在桑空研植,以期为北国培植出更多的救命粮食。
二皇子收起了刀,转身前只留了一句话:“李禹,皇兄的仇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若有下次便不会收手。”
李禹没空再理他,他去寻了医药箱,拿出止血的药粉,便要开始脱刘晟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