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八卦》 1 穿越 除了不是黑色布置,这个屋子的陈设很简单,自己躺着的是一张悬了白色纱帐的床,也没身着睡衣,而是穿着整齐,看来应该是午睡时候被自己上身的,而盖着的被子从自己感觉上看,并不粗劣,这样一想,柳云月肯定了另一点,自己上身的这个人,并不穷。 而当柳云月见到床的对面是一整排从天花板一直到地上的书架,书架上的书还是满满的时候,柳云月更加肯定了这点,这是古代,能够家有藏书的家境自然不会差。 想明白了这点,云月先是大大松口气,看来自己不需要为生计担心了,也好,在现代的时候,一直辛苦工作的自己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做个米虫,古代,家境不差,如果不是当家的人,那自己不就可以做个米虫了? 想到这里,云月在被子里面打了个滚,只是可惜了自己收藏的那堆书,要是能连它们也跟着穿越就好了。云月打个呵欠,眼睛瞟到了书上,爱书成痴的云月顿时忘了身在何方,掀开被子下床,顺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打开一看,书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秀气的簪花小楷,批注的十分仔细,再一细看,资治通鉴。 云月像被雷劈了一样,放下书,看下书架里其余的书籍,从摆设来看,这是古代不假,书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是经史,身为一个女子,在古代读这样的书,好像不大可能吧,再瞧瞧自己身上整齐的穿着,难道这不是自己的屋子?而是照穿越小说里面常见的桥段,昏过去之后被人就近送到这里来了? 百思而不得其解,柳云月顺手打开一个书柜对面,类似衣柜的柜子,柜子的上层,是一套绿色的衣服,上面压了乌纱帽,腰带放在一边。柳云月伸手正准备去拿,见下面一层放的,是几套女人衣裳,她的手停住了,难道说自己嫁人了,所以柜子里才有男人衣服?书柜上才全是经史? 胡乱关上柜门,衣柜旁边是一个梳妆台,一面镜子扣在桌子上,云月顺手拿起来,弹一弹,还是铜镜,镜子里映照出来的面容,和在现代的样子是一样的,云月对着镜子做个鬼脸,这到底是魂穿呢还是身穿? 门口传来的响动打断了云月的思绪,她连忙坐到凳子上,按穿越小说的套路,这时出现的不是奶妈就是丫鬟,哦,还有可能是本身这个正主的丈夫,云月几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等人进门。 门打开处,进来的是位英俊的男人,他虽然看来年纪已经不小了,身材依旧挺拔,穿一身儒衣,云月心里嘀咕,这是谁?难道是这个正身的丈夫?古代老牛吃嫩草的事情可是不少的,不过看这个男子这么英俊,就算是个老牛,自己也勉强接受吧。 云月胡思乱想的时候,男子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看见云月好端端站在那里,男子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这才开口说话,声音里含有深深的挫败感:“素儿,就算得罪了太子殿下,为父也会护你周全,你又何需如此?” 云月一愣,得罪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难道这个身体的本尊是个惹祸精?这可不好,自己在现代好歹是良民一枚,怎么能上身不淑?不过听这男子话里的口气,能和太子抗衡,难道是权臣,这样不好,权臣的女儿,照穿越小说的套路,基本都是棋子,往往下场很惨,基本都是被虐的生不如死。 云月还没理清思绪,不由自主张口说话:“父亲,女儿记下了。”声音很好听,比自己在现代那把破嗓子好多了,云月先下了个评判,然后瞪大了眼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人只是看着云月的神情变化,见云月瞪大了眼睛,眉头不由微微一皱,随即松开,这孩子经此大变,说话有点不对劲也是应当的,不由伸手出去扶住她的肩:“既如此,你换了衣服,就随为父出门,你已经三天没出门了,京城的流言。”话没说完,男人又深深叹息,开门出去了。 换衣服,云月打量着自己身上,紫色短襦,蓝色裙子,再穿个外袍不就可以出门了?怎么还要换,嘴里嘀咕着,云月还是乖乖打开衣柜,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去拿那套官服出来,换上圆领,戴上纱帽,等到这些动作都做完了,云月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穿了官服,这又是什么桥段,难道自己是女扮男装?这不就是欺君之罪吗?遇上个脾气不好的皇帝,要被砍头的。 这时门又打开了,这次进来的终于是个俊俏的小丫鬟,看起来十五六岁,一手拎个食盒,另一手端盆水,瞧见云月打扮好了,笑着上前说:“小姐,你可好了?”小姐?听到这个称呼,云月顿了顿,装作不经意的问她:“我昏了多久了?” 丫鬟笑眯眯的把东西放下,打了条手巾递给云月,云月条件反射的接过擦了擦脸,丫鬟又从抽屉里拿出梳子给云月梳了梳头,这才退后一步对云月道:“小姐,你糊涂了吗?昨夜你睡了下去,然后让小荷不要来打扰你,一直到方才老爷听到你房里的响动,进来瞧了才出去唤小荷的。” 原来这具身体没有昏倒,那自己是为什么上的身呢?小荷,云月不由叫出这个名字,丫鬟转身:“小姐叫小荷有什么事吗?还有,老爷说了,叫小姐用完点心快些出门,侍郎大人还在等着呢。”说着小荷快手快脚的把食盒里的点心放到桌上。 侍郎大人?柳云月刚举筷夹了口梅花糕差点噎在口里,她看看自己的衣着,终于鼓起勇气问小荷:“小荷,我就穿这身去?”小荷正在麻利的收拾东西,听到她的问话,有些奇怪的说:“小姐,你不穿这身穿什么去?穿便服去见侍郎大人是无礼的举动。” 云月越发觉得奇怪了,这话,但是自己是女儿身,小荷见云月不说话,筷子上的东西也半天没动,奇怪的上前问:“小姐,你是怎么了?难道是睡糊涂了不成?” 说着小荷用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再去试下云月的额头:“没发烧啊?小姐,你究竟怎么了?”云月正预备开口问自己究竟是谁,但是这话不好出口,还是低头吃点心。 看她继续吃点心小荷才转身去收拾床铺,嘴里还嘀咕着:“没发烧就好,听说发烧会烧坏脑子,上一年蔡尚书的少公子不就是发烧烧坏脑子,不认识爹娘了吗?”蔡尚书的少公子发烧烧坏脑子?难道他也是穿越的? 云月踌躇了一会,装作不经意的问小荷:“蔡公子脑子烧坏后现在怎么样了?”小荷现在是更奇怪了,她坐到云月面前,用手在云月面前晃了晃:“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蔡公子脑子烧坏后上个月掉进护城河去了。” 说着小荷柱着下巴看着云月:“小姐,你不是历来都不准说这些吗?”云月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叫声没传出来,原来自己上的这个身是不喜欢八卦这些事情的,看来自己要记住。 小荷见云月又开始吃点心,安心了,看来小姐不过是刚睡醒所以有点迷糊,心里这样想着,嘴巴里就讲出来了,笑着说:“这也是,小姐可是状元女,成日家只知道看书写字的,自然不像小荷这样什么都不知道。” 状元女?云月倒了杯茶来喝,被这个说法弄的心怦怦跳,难道说自己穿越到女尊里来了?再看看身上穿的官服,领口处和袖口处绣着浅浅的花纹,云月一时也不知道这样的花纹合不合乎史书上的记载,难道真的穿越到了女尊来了?小說中文網 也不知道这个女尊是男生子还是女生子?如果是男生子的话,男人大肚子感觉好奇怪,一直到坐上马车的时候,云月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看着面前的父亲,云月的眼睛一直不自觉的往他肚子上看去,男生子的话,该怎么生产? 还有,自己刚才的有些举动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个身体本身的意识还在,想起自己冲口而出的父亲,还知道眼前这个父亲,名字叫做柳池,记得看过书,说身体本身也有记忆的,难道说刚才的那些举动,是这个身体的记忆,可是她会不会不接受自己的意识,做出违背自己的一些举动? 想到这里,云月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如果意识控制不了身体,做了什么不能做的事情,那该怎么办? 柳池被看着女儿,眉头开始皱的紧紧的,难道说京城的流言竟是真的?素素对太子始乱终弃?但是自己是个男子,这样的话怎么都不好问出口,想到这,柳池的不由轻声叹息,他的叹息也惊醒了云月,她急忙转身面对柳池重新坐好。 这一看云月顿时愣了一下,刚才出门的时候一直在想男生子的问题,而且柳池也在马车上等着了,不过行了一礼就上车,根本就没注意他的穿着,现在一看柳池身上也是一套官服,只是红色的罢了,难道说?云月又看看自己身上的官服,一下子糊涂了,男女都可做官,这是什么年代,就算是架空穿也没有过男女都可做官的设定啊? 此时马车已经停下了,仆人掀起车帘,云月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先跳下马车,然后预备搀扶柳池下车,柳池刚下了车,就过来一个年轻男子,拱手对柳池道:“柳学士,家师已等候许久。” 2 师傅 云月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怦怦乱跳起来,不对,不是自己的心,而是这具身体的心,难道说这个原身倾慕着这个男子,所以才会怦怦乱跳?定了定神,云月张口想打招呼,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古代,要怎么行礼呢?是道万福还是什么? 不过不等云月想出来,男子已经对她行礼了:“柳修撰几天不见,看起来气色不错。”柳修撰?云月眉头微微皱了下,看来自己是状元无疑了。下意识的对男子微点一点头,云月才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十分的失利,男子已经微微一笑,在前面引领他们进入府邸。 这个府邸明显比方才柳府要大的多,触目所见处,摆设也很精致,不像方才在柳府所见,看来没有女主人是不行的。 云月继续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直在前面带路的男子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着她笑了笑,云月顿时觉得心又怦怦跳了起来,暗自骂自己这是怎么了?还有自己的眼神已经转为含情脉脉,天啊,这简直就是一副花痴像,不过看男子的表现,这男子对云月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男子对云月的眼神想是已经习惯了,唇边又浮起了笑容,那笑却带有丝嘲讽,云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厅上已经出来了一个人,一身的官服。看见来人,柳池急走几步,上前施礼道:“下官见过侍郎大人。” 早被那位侍郎一把搀住:“柳学士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一说话云月就愣住了,说话的声音温柔纤细,再一看面容,弯弯柳叶眉,粉红樱桃唇,这位侍郎大人竟是个女子。 轰隆隆,云月觉得自己都快被雷焦了,虽然说刚才明白了这个地方是允许女子做官的,但是就算在现代社会,女子要往上升还是很难,竟有一个女侍郎,这是云月没想到的。 几乎是机械的进了大厅,各自行礼坐下,下人送上茶,云月看着柳池在和侍郎说话,他们的谈话极其客套,并没有传达给云月什么有用的信息。不对,云月微微摇头,最起码知道了侍郎姓裘,而那个男子是侍郎的私淑弟子。 裘侍郎说了几句,转头对侍立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唤道:“玖郎,你去书房替我把东西拿来。”一直百无聊赖的云月眼睛一亮,自己绝对没有听错,裘侍郎唤玖郎的时候,那口气明显和说话的时候不一样的,就像女子唤自己的情郎一样。 情郎?看着玖郎和裘侍郎互看的眼神,云月矛塞顿开,这个玖郎和裘侍郎竟是情人,而正身暗恋着玖郎又不敢表白,以至于郁郁而终,但是中间牵连着的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柳池已经起身:“侍郎,下官随令徒一起去瞧吧,听得侍郎郑重此物,轻易舍不得拿出来的。”裘侍郎含笑点头,柳池和玖郎出去之后。 裘侍郎一改方才的正襟危坐,招手唤云月过来:“云月,你过来我这边坐下。”云月?方才柳池不是唤自己素儿吗?怎么这会又叫自己云月,不过还是乖乖的走过去坐到了她身边。 裘侍郎脸上的表情和刚才的公式化笑容不一样了,看向云月的眼神里满是慈爱,慈爱?这种眼神简直就和奶奶没去世之前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想起自己在现代唯一的亲人,云月不由又有些想哭,眼里渐渐有了水汽。 裘侍郎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云月,拒了太子殿下的婚事也没什么,只是有些话,你父亲是个男人不好问你,前几日你又一直称病,今日为师的想问你一句,究竟后不后悔?”太子殿下的求婚都被正主拒了?云月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说这个正主太傻,太子殿下也,未来的皇帝,嫁了他就可以安心当米虫了。 不过云月已经说话了:“师傅,我不后悔。”裘侍郎唇边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她伸手拍一拍她的肩:“云月,为师虽明白你的心,然嫁于太子,虽为良娣,日后太子登基就是正一品妃,好过女子出仕,纵是为师,不过就是二品官罢了。” 裘侍郎说话的口气很平静,但云月还是听出一丝凄凉,她不由慢慢的靠向她:“师傅,不后悔。”裘侍郎的眼光变亮了:“云月,当日你成为我大秦的第五位女状元,当时为师也曾问过你,一旦出仕,终生不得嫁人,当日你也称不后悔,今日为师才真正明白,你确是不后悔。” 大秦?难道是穿越到秦帝国来了,不对,这身服饰看起来像明时候的,不是秦时候的,可能是同名也说不定。云月说服了自己,继续听下去,等听到女子出仕终生不得嫁人?这是哪里的破规定,云月心里开始腹诽,还是低垂下头,一副恭听教诲的样子。 裘侍郎继续往下说:“盖因如此,我大秦虽设女科,每六年取女进士60人。30年来,却也只有一百余人肯出仕,而出仕的女状元不过你我二人。”说话时候,裘侍郎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云月低垂着头,肯应试的才女极多,盖因一旦榜上有名,就能嫁个极好的人家而无需出仕,当今圣上的梁贵妃不就是和裘侍郎同科的榜眼? 云月不由微微叹气,这个身体的记忆还真是很能帮忙。裘侍郎说完话,见云月愣在那里,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这孩子看起来瘦了很多,这几日定是左思右想的,裘侍郎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女子出仕的困难,远超过男子,就连自己当日都是背了骂名,就算现在到了这个地位,还是会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wWW.xszWω㈧.йêt 云月年纪还小,又不似自己,当日出仕都未必是她的选择,现在又遇到这样的机会,难怪会有踌躇,想到这里,裘侍郎握紧她的手:“云月,你若不愿,为师现在就去和你父亲说,只是。” 云月急忙抬头对着裘侍郎:“师傅,我已经定了,绝不会入宫,更不会。”说到这里,云月稍顿一顿,不知道是自己说的还是自己上身的正主说的,低低吐出两字:“嫁人。” 裘侍郎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如何形容,她的手往云月的脸上抚去:“云月,你不枉为师从你七岁时候就教你。”七岁就教自己?那刚才那位玖郎就是自己的师兄了?一定是这样的,朝夕相处的师妹暗恋上了师兄,但出于羞涩不敢对师兄表白,这时候师傅和师兄不清不楚,也看出了师妹的那点小念头,为了断绝师妹的念头,让师妹出仕,这样的话就可以霸占住师兄了? 这真是一出狗血八卦的戏啊!云月在回家的马车上,联想起刚才在裘府见到得那些,开始在脑子里自行拼凑出这些来。 “素儿,素儿。”柳池见女儿自从从裘府出来就一直不说话,只是一时摇头一时笑,不由开口叫她,云月的思绪已经飞到很不纯洁的地方去了,听到柳池的叫声,急忙收回思绪,对着柳池恭敬的道:“父亲有何事吩咐女儿。” 说完这句,云月暗自舒了口气,自己这样的称呼也是有规有矩没破绽的,柳池只是看着女儿,点了点头:“素儿,裘侍郎所说的,为父也明白,只是做女子的,总是有生儿育女的念想,裘侍郎出仕之时已经有子,你却是在室女,此次回绝了太子殿下,日后纵有了心上人想嫁人时,想来也是极难的,你真不后悔?” 后悔后悔,从自己醒来,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了,云月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柳池俯身下去:“女儿不后悔。”柳池微点一点头:“其实做女儿家的,也有不想嫁人的,就像。”说话时候,柳池的神色变的温柔,刚直起身的云月眨眨眼睛,她是谁?肯定不是那个裘侍郎,方才柳池和裘侍郎见面时候明显没有一点私人感情的。 难道说是他的情人?因为出仕而不能嫁人,那她是谁呢?云月不由往柳池脸上看去,柳池此时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常,对着云月道:“你既好了,明日就去上值吧。” 上值?云月开始后悔答应的这么利索了,当穿得厚厚的云月坐在马车上,窗外还是黑咕隆咚的,云月把手炉再往怀里揣一揣,用手掩住口打了个哈欠,看着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的柳池,心里腹诽不已,卯时三刻到翰林院,也就是五点四十五要上班,这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就算现代最苛刻的老板,也不过就是八点上班而已,云月不由怀念起暖和的被窝起来,今天早上被小荷挖起来的时候,小荷还说了一句:“小姐是怎么了?原来都不要小荷叫的。”生怕被小荷发现自己是现代一丝幽魂进到她家小姐体内的云月只得边打哈哈边由着小荷伺候起床。 3 翰林院 想到这里,云月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这样的举动看在柳池眼里就是萎靡不振的,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看来这孩子身子还没全好。车子震动了一下,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老爷,到了。” 云月忙跳下车,扶着柳池下车,柳池见云月扶自己下车时候身手灵活,和平常一样,看来自己方才的猜测是错的,满意的点下头对她道:“为父这就上朝去,你自去吧。” 自去?原来我还不能上朝,要到翰林院啊?但是翰林院在哪里呢?云月顿时愣在了那里,身后已经有声音传来:“林学士早啊。”柳池听到说话的声音,皱了皱眉才转身对着说话的人拱手:“陈祭酒今日来的甚早。” 陈祭酒呵呵一笑,眼却往云月身上望去,天虽则蒙蒙亮,路两边除了几杆羊角灯外,那些从人们手上都提着灯笼,云月可以看见陈祭酒的眼里透着一种很难说明白的眼神,有嘲讽,还有一点点鄙视。 不过只是一瞬,陈祭酒就和柳池互相谦让着走了,云月摸一摸怀中都快冷掉的手炉,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皇城,这翰林院该往哪里走?走错了怎么办? 牙一咬,心一横,希望这个身体自己能走着去,云月挑了个看起来人最少的路口就要往那边走,背后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云月,你来了,我们一起进去吧。” 救星来了,云月擦一擦额头的汗,转身对着来人绽开笑容,说话的女子也身着绿色官服,个子和云月差不多,长的十分清秀,面上还有一股书卷气,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在这朦胧的清晨看的十分清楚。 看见云月打量自己,女子已经上前亲热的拉住了她的手:“云月,怎么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云月还没回答,另一道声音已经响起:“能拒了太子殿下的人,自然眼光和原来不一样了,不认识我们也是常事。” 这是怎么回事?云月听出后面那个女子的声音里面含有丝丝不满?先前的女子已经笑了:“楚编修,拒了太子殿下也是常事。”常事,楚姓女子眉微微一挑,刚准备说话,先前的女子眼珠一转:“只怕有人想被太子殿下看上也不能。” 楚姓女子粉面一凛,这个秦敏,仗着自己的母亲曾是长公主的侍女,虽则去年女科自己压了她一头,同入翰林院,却也是时时被她讥讽,想到这,楚姓女子银牙暗咬,又要还击。 云月已经轻轻扯了扯秦敏的袖子:“子婉,我们进去吧。”秦敏正欲又说,听到云月的声音,回身握住她的手,对着楚姓女子皱皱鼻子,这才和云月一起进去了,直到拐了个弯,秦敏才叹气:“云月,我原来还以为,你这次拒了太子我还当你性子变了,谁知还是这般温婉。” 温婉?云月淡淡一笑,眼前的子婉看来就是正主的好朋友了,因为此时的自己感到十分的安心,并没有对着方才楚姓女子那种本能的厌恶。 秦敏继续在云月耳边叽里咕噜的说:“那个楚双岚,这几日常在我们面前说,说你拒了太子殿下,定要辞官不做,这辛苦考中状元又如何?” 云月听出秦敏话里对楚双岚的不满,只是拉一拉她的手,并没有说话,秦敏靠近她,小声的说:“云月,这几日我才听说,原来楚双岚在太子选妃的时候落选了,一怒之下,这才用功读书,誓要考个女状元,谁知。” 说到这里,秦敏吐吐舌头,看下周围,此时路上都是三三两两着绿袍的官员往各处去,里面女子极少,大都是男子,想起昨日裘侍郎所说,大秦出仕的女子不足百人,云月垂下眼帘,难怪裘侍郎曾言,女子出仕所遇到的远胜于男子。Www.XSZWω8.ΝΕt 秦敏扯一扯云月的袖子:“就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不过她既是你手下败将,竟然还出言讥讽你,实在该打。”云月听出秦敏话里对自己的打抱不平,唇角微微弯起,笑道:“既如此,我们不理她就是。” 秦敏摇头叹气,云月还是这样的性子,一点没变。此时已经到了翰林院,天色也渐亮了,有宦官正在把羊角灯里的烛火依次灭掉。秦敏已经跳上了台阶,回身招呼云月:“快上来。” 云月顿时有种错觉,自己还在现代,面前是同事招呼自己快些上班,闭一闭眼,睁眼之时绽开一个笑容走上台阶。 翰林院院子不大,有两进左右,和方才远远看见的巍峨的大殿比起来显得矮小很多,也精致许多,院子里面遍植花草,两棵参天古树之下,还摆放有石桌,桌上放有棋盘棋子,云月不由暗道,难怪说翰林都是清贵,贵没看到,清闲可是看到了。 院里不时有人对云月她们行礼,云月一一还礼,同时忽略着那些人眼里各式各样的眼光。还好此时办公室到了,不对,在古代不叫办公室,叫值房。 云月走进值房,看来翰林院人不少,自己身为翰林院编撰正六品官,也不算小了,还要和人合用值房,看着一间狭小的屋子里面摆着四张桌子,桌子和桌子之间虽然用书柜隔开,云月不由暗自思量。 楚双岚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瞧见云月,她的眼神越发冰冷了,云月也没理她,径自走到一张放满了书的桌子旁边坐下,桌子打扫的很干净,笔墨纸砚都放的整整齐齐,云月还当是秦敏替自己收拾的,正要出言道谢就有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茶水和点心,麻利的在一张桌子上放了一份,放到云月这还笑着道:“柳编撰,昨就知道你今日上值,特意收拾干净的。” 云月想站起来,腿脚却不听使唤,只是对来人微点一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块银子递于那人,那人接过掂一掂,谢过云月这才往秦敏她们那里走去。 云月低下头,点心是豆腐皮的包子,一碗粳米粥,难怪起床时候小荷没预备早饭,原来这工作还包早餐,云月夹了一口,包子不错,粥熬的挺对味的,不过一会,云月面前的东西都被一扫而空,吃饱饱,喝口茶,这茶也很香,素来对茶没研究的云月拍拍肚皮,这真是享受。 来收拾碗筷的人看到云月面前空空的碗,眨眨眼不敢相信,如果自己没记错,这可是翰林院第一次有女官把膳食全都吃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收了家伙就下去了。 这份工作真是清闲啊,云月已经是第三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了,提供两顿饭,六点上班,四点下班,上班也没什么事好做,除了起草诏书,剩下的时间全都是你自己的。 只要不离开翰林院,你做什么都可以,常能看见那些男官们聚在院子里下棋作诗,无事可做的女官们就只有看书一个消遣了,云月翻着手上的书本,看来这位正身还真是勤劳的人,桌上的书都是经史,连本小说都看不到。 看着秦敏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世面上新出的小说,云月心那个痒啊,多想抢过来看,可是这几天和秦敏她们的交往已经知道了,真正的柳云月是不爱看这些小说的,而沉迷于兵书和经史,云月又翻开一页兵书,看着上面的阵法,爱看这些是值得鼓励的的,但是这不是自己的爱好。 云月把兵书丢下,喝了口茶,开始脑补起来这个小小办公室里的人际关系来,通过自己的观察,秦敏和柳云月是好友不假,楚双岚和另一位编修陈无瑕就都是独来独往的了。 楚双岚出身名门,人长的又美,从小受人宠爱,习惯目中无人了。而那位陈编修呢?是翰林院资历最老的女官,十三年前的女进士,考选庶吉士后就再没离开过翰林院,她年纪大,脸上还有一大块胎记,据说当年她是嫁不掉才发愤读书,性子自然有些孤傲,对任何人都是不理不睬的。 云月转头去看窗外,外面传来男子的笑声,像是有人又输了,虽则女子可以出仕,但是男女之间的分际还是十分明显,云月更加觉得无聊了,这时候如果有台电脑刷刷八卦,实在不行还可以码几个字,自己好歹也是披马甲在某男性网站写种马文的非著名写手,难道是种马文写太多,被女读者的怨气集结在一起,才让自己穿越的? 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一个宦官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拉长了声音道:“陛下传召柳修撰。” 4 面圣 跟在宦官后面,云月的脑子一直不停的想这个问题,连周围的景致都没心情去看,虽说翰林是所谓天子近臣,但这些事都是学士们所做,轮不到自己这个小小的六品官员。难道是上次拒了太子的求婚,皇帝震怒了,想找自己的晦气? 宦官已经停下了脚步,对着门口站着的宦官道:“劳烦进去通报一声,柳修撰到了。”说完才转身对云月微一点头:“还请修撰稍带。”看着他希冀的眼光,云月这才想起什么,忙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递于宦官:“拿去喝茶。” 看着宦官一脸淡然的接过银子,云月这才开始心疼,刚才一不小心,掏出去的足有二两来重,自己这个六品修撰,每年的年俸加在一起不过两百余两,这一出手就是二两,等会进去了,说不定还有人要打赏,一来一去,十多两银子可就不见了。 不等云月心疼完,里面已经有宦官出来了:“柳修撰请进去吧。”态度还算客气,云月的手往袖子里面放了下,要不要拿银子出来呢?这宦官已经把门打开,躬身请云月进去。 算了,还是省着点吧,是个人都知道清贵的翰林很穷,云月走进里面,这看起来像间书房,没有功夫仔细打量了,云月已经跪下行礼:“臣叩见陛下。” 扎扎实实的磕了三个头,上方的男子还是没有说话,既不叫起,云月也只得老实的跪在那里,一边忍受着膝盖处传来的痛楚,一边暗自咒骂封建社会礼仪的繁琐。 云月都感到自己的膝盖有些麻木了才终于听到上方男子的声音:“你是柳池的女儿,起来吧。”云月舒了口气,站起来时还是偷眼看了眼面前的皇帝,他年纪不大,还是个美大叔,一身朱红的袍子,此时正用探寻的眼光看着自己。 云月心里抓狂的叫道,看什么看,不就是拒绝了你儿子吗?别告诉我说没人拒绝过皇家。再说我是谁的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告诉我说没人把我的祖先三代都告诉你。 皇帝的手在桌子上微微动了动,说了第二句话:“你是柳池的女儿,难怪会回绝了太子。”云月低下头,轻声的道:“臣陋质,不堪为太子之配。”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皇帝明显的顿了顿才点头道:“只怕你心里想的刚好相反吧?” 啊?云月不由眨眨眼睛,这个皇帝怎么会不帮着自己的儿子?皇帝已经笑了,看向云月的眼光里面添了点长辈看小辈的东西,云月还在揣摩着这些,有个宦官走进来对着皇帝行礼:“陛下,柳学士求见。” 柳学士,那不是自己的父亲?云月愣了下,皇帝已经笑了:“看来你父亲护女心切。”这让云月怎么回答,只得笑一笑,笑完了才想起面前的人是皇帝,这样不回答是不礼貌的,不过皇帝并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已经对着走进来的柳池笑道:“卿这等心急,难道朕还会对你女儿不利不成?” 柳池恭敬的行完礼,也不等皇帝叫起就自己起来道:“臣知道陛下凡事都是公平的,只是臣已老迈,膝下唯有这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她有什么闪失。” 喂喂,云月看着柳池,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的父亲不过是个侍讲学士而已,并不是什么手握权柄的重臣,对皇帝这样直言不讳,难道不怕被砍脑袋吗?皇帝却不以为忤,看着柳池突然问道:“柳卿,你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已经二十多年了吧?” 虾米?这样天外飞来的一句,让云月立时直起了耳朵,看来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果然就听见柳池回答:“臣永嘉三年任侍讲学士,到如今已经三十年了。”三十年了,老爹,三十年你都没升迁,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对,云月算一算老爹的年龄,他今年不过五十二岁,三十年前就是二十二岁,二十二岁就做大臣,那可是火箭一般的升迁速度啊,那是为了什么三十年都一直没动位子呢? 原来已经三十年了,皇帝的眼神有些黯淡,她去世也已经二十三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当年那个要靠她保护的自己现在已经是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人了,但是为什么会想起旧事呢? 皇帝轻声叹息:“柳卿,其实朕今天传召柳修撰,只不过是想让她修编先帝实录罢了。”修编先帝实录?柳池的眉头皱起来了,虽说继任的皇帝修编先帝实录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由于曾有过隆庆之祸,况且后宫里那位虽没有封号,但还是按太后的制度供养的人还在,朝中大臣都在猜测,修编文帝实录只怕要到太子继位了。 皇帝也为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吃惊,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天下是怎么得来的,自己的母后当年做了什么也是天下人都明白的,何苦遮遮掩掩?皇帝看向柳池:“是,我登基已经三十五年了,近年来感到腿脚有些不便了,若不修编先帝实录,做人子的怎么能去地下面对先帝?” 云月看着面前的君臣二人,嗅到了什么不平常的味道,难道说柳池和皇帝有私情?云月的眼睛变的闪亮闪亮。柳池并没有说什么陛下龙体安康的话,只是看着皇帝轻声的问:“那她呢?陛下当日既以帝礼下葬于她?” 皇帝轻轻的敲了敲龙椅的扶手:“既要修订先帝实录,她是先帝唯一的嫡女,自然也要修编。”柳池得到这个回答,心头松了口气,躬身行礼:“臣遵旨。”皇帝又笑了:“柳师果然还是和原先一样,这二十余年的冷清并没有减掉柳师的傲骨。” 柳师?父亲竟然曾是帝师,云月觉得刚才接受到的东西太让自己难以消化了,身为帝师而二十余年没有升迁,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柳池好像已经习惯了皇帝这样说话,又行一礼方道:“陛下若没有旁的事情,臣告退。”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传诏,翰林院侍讲学士柳池,修撰柳,”说到这,皇帝顿了顿,柳池的声音不带感情的开口:“臣女名云月。” 皇帝接着说下去:“修撰柳云月,从即日起修编文帝实录既,”皇帝又顿了,云月觉得皇帝后面说的话才是关键,看见他又停住了,心里有些着急,您说话能不能别当大喘气。皇帝看向远方,在父皇的陵旁边,有座小小的墓,那就是她长眠的地方,虽以帝礼下葬,却还是遵了她的遗命,只是设了小小的墓穴。 皇帝下了决心:“卫国长公主实录。”柳池听到最后一句,脸上的表情云月无法形容,是一种如释重负得偿所愿的神情,他猛的跪地行礼:“臣遵旨。”最后一个字好像还有哭音。 父亲这是怎么了?云月不明白,不过做父亲的跪下了,做女儿的也不能落后,自然也要跟着跪下。皇帝摆摆手:“下去吧,我,我想待一会。” 看着皇帝的神情,云月又有些不明白了,不过这位卫国长公主一定是个很不同一般的公主,修实录可是帝王待遇,为一个公主修实录从没有在历史上听过,看来自己穿越来的这个地方,不仅女子可以做官,应该还有很多和别的不一样的地方,只可惜这位正身不喜欢八卦,不然以自己八卦的能力,这些事早打听出来了。 柳池的激动一直到他们父女走了出来很久都没平复,就算云月想问清楚这位长公主和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关系也不敢开口问,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揣测。wWW.xszWω㈧.йêt 走到半路柳池才停下脚步:“素儿,为父现在才想起一事,修编实录一事十分重大,你一个年轻女子可吃的起这苦?”云月早在心底点头了,当然要,实录简直是一本八卦集子,又是奉了皇命,简直就是奉旨光明正大的八卦,比关在值房看那些兵书好多了。 听到柳池这样问,云月恭敬的低头:“父亲,儿还年轻,吃些苦没什么。”柳池欣慰的点头,看着远方:“有生之年能编修她的实录,为父死也甘心。”到底是男他还是女她?云月侧着耳朵想听清楚这其中的区别,不过柳池并没有再说话了,云月还是乖乖的回到翰林院。 刚一踏进值房,急性子的秦敏就一把抓住她:“云月,听说你奉旨修编先帝实录,这是真的吗?”云月心里在想,这速度还真快,看来已经有宦官来传过诏了,这也是,方才皇帝只不过口头所说,还要翰林院起草诏书,拿到内阁盖印明发才算完事,翰林院里的人知道并不奇怪。 5 酒楼 秦敏已经柳眉一竖,回身对着说话的楚双岚道:“楚编修,你是知道的,这种事由柳学士带着几个后辈做了即可,况且编修实录本是美事,内阁难道又会不肯不成?”眼看战火就要燃起,云月不由有些头疼,为什么到了古代都有办公室政治? 虽然不明白秦敏和楚双岚往昔之间有何过节,但是争吵起来让别人看笑话总是不好,云月拉了拉秦敏的袖子道:“子婉罢了,楚编修说的有楚编修的道理,这种事情争也争不来的。” 秦敏听到云月后面一句,微微笑了笑,转身就和她说起旁的来,楚双岚被云月那句话噎到,十分的不满但是又不好再说旁的,气狠狠的坐下,她虽身着官服,面上还是饰了桃花妆,此时这一气,那脸色简直和桃花的颜色有些相同。 秦敏拉着云月坐下,小声的道:“哼,就是要气她。”云月见秦敏脸上难得露出来的调皮之色,微微一笑,转头看眼楚双岚。 想到楚双岚的出身,云月眉头微微一蹙,她的伯父楚首辅是完全有资格阻止自己参与修编实录这件事的,仅一个资历浅薄就足够了。 秦敏见云月不说话,捅一捅她,小声的说:“放心,有柳伯父在,楚首辅也会让他三分的。”云月见到自己的心事被窥破,脸微红一红,心里对自己的父亲更好奇了,为什么楚首辅会让自己的父亲三分? 秦敏这下觉得好笑,用手遮住嘴看向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陈无瑕,除了每日到时的一礼,云月还从来没见过陈无瑕主动说起什么,看见陈无瑕,云月顿时想了起来,前后辈,自己父亲当了三十年的翰林,定是楚首辅的前辈了,真要端起架子来,只怕楚首辅也不得不让,只是自己父亲为什么既做过帝师,又在翰林院这么久,为什么从未升迁,连他的后辈都拜相还原地不动呢? 秦敏拉一拉云月:“到了,回家吧。”云月这才惊觉已经到了下班时候,房里走的只剩她们两人了,刚站起身,秦敏突然凑到云月面前:“云月,我觉得你最近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太子还在找你麻烦?” 废话,肯定不对劲了,现在身体里的灵魂和那个生长在古代的柳云月是不一样的,但是云月还是庆幸正身经过了那么一次突变,否则还真不好解释。云月唇微微往上一扬:“子婉,说实在的。” 不等说完就被秦敏打断了:“你还是怕太子对你不利?”说着秦敏就拉住她的胳膊:“云月我就知道你平常心事重,虽然表面上说没事,还是怕柳伯父受牵连,你放心好了,有柳伯父在,太子顶多就是气一阵子,不会怎么样的,实在不成,我还可以去求我娘。” 秦敏的娘?云月试图从这具身体里残留的部分记忆里面搜寻,发现搜不到什么东西,只记得秦敏的娘人都称她为清夫人而不是秦夫人,这倒有些奇怪。 秦敏正要继续往下说,突然停了下来,云月奇怪抬头,秦敏已经行礼下去:“臣参见太子殿下。”她们面前已经站着一个身着紫袍,头戴赤金冠的男子,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对了,云月在心底微微点头,这就是穿越文里常说的王霸之气。 不过云月脸上什么都不敢露出来,也不敢像那些穿越女主一样傲然不为礼,这可是封建时期,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小老板,云月已经跪下来行礼了。 太子点一点头,示意她们起来就从她们身边过去了,经过云月的时候微停了一下。云月不由怔了一下,也没注意身边秦敏的脸色已经变了,太子经过她的时候说了一句:“本王只是想知道,那晚的人是不是你?” 云月皱眉,难道这位太子被人始乱终弃?而经手人就是这个身体的正身?不过也是,这个不许结婚的规定实在太变态了,难道要当一辈子老处女吗?既然裘侍郎都能和玖郎在一起,那低等官员玩玩一夜情想来是允许的。 秦敏的脸色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拉着云月继续走,太子身后跟着的一个少年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云月笑嘻嘻的道:“你就是拒绝了太子叔叔的柳修撰吗?看你长的也不怎么样?太子叔叔怎么会看上你?” 少年年未弱冠,生的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时候左脸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可惜这么一个粉粉嫩嫩的美少年说出的话可不大好听。秦敏已经开口了:“安乐郡王,太子殿下的私事和郡王无关吧?” 原来这个小子是个郡王,听他说话,看来一定也是个绣花枕头,云月在肚子里面暗自说,不过还是低着头做足了一副臣下的姿态。安乐郡王嘻嘻一笑,笑起来的时候更加显得可爱,对着秦敏叫的甜蜜蜜的:“小敏姐姐,人家只是想知道嘛。” 话里面竟然带有撒娇的味道,云月不由抖了一下,果然秦敏的声音就放柔了:“小飒,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叫我姐姐,要叫敏姨。”秦敏这么温柔的声音让云月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又看了陈飒一眼,这样越看越俊俏的美少年真养眼啊。 云月又感叹了一下,看着那细腻的皮肤,真想摸一把,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心里没敢实施,有个小宦官已经上前垂手侍立:“安乐郡王,太子殿下请你过去。” 陈飒对着秦敏又嘻嘻一笑,这下唇边的酒窝看的更仔细了,云月觉得自己一颗老心都有些融化了,这样的美少年,多来几个就好了,陈飒丢下一句:“小敏姐姐,你要到我府里去玩。”就已经跑开了。 秦敏笑着摇头:“这个小飒,总是这样毛躁。”云月看见美少年,想起裘侍郎府里的玖郎,等自己官做大了,也能在府里养几个小白脸了,是养玖郎那样的呢,还是那种美正太呢?可惜的是那个美正太还是个王爷,不然就可以养了,想到这,云月悄地吐吐舌头,非礼勿思。ωww.xSZWω㈧.NēΤ 此时已经走到上车的地方了,车夫看见她们过来,急忙上前施礼,秦敏拉一拉云月:“今日天色还早,我们去酒楼坐坐吧。”这个?云月不由愣了下,在古代也可以下班后泡酒吧? 秦敏看着云月的脸色,又拉一拉她的袖子:“知道你怕柳伯父生气,可是和我出去怕什么?”酒楼坐坐,说不定还真的有美少年可以看。 “云月,为父还有旁的事,你去也没什么。”柳池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秦敏已经转身施礼:“侄女见过柳伯父。”柳池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云月不由愣了一下,不是别人,正是裘侍郎府里的玖郎。 玖郎只是含笑点头,秦敏已经拉着云月上了秦家的马车,看来秦家比柳家要富,马车宽大了许多不说,里面的装饰也要豪华,四壁都用上好的绸子包住,里面还垫了厚厚的棉花,比自己家里那辆简陋的马车要舒服多了。 秦敏已经从车里桌子里面的抽屉里拿出些点心:“路还远,垫垫吧。”云月拿了一块梅花糕,糕质细腻,入口即化,味道正不错,云月正打算称赞下秦敏家的厨子,秦敏一脸惊讶的看着云月:“云月,你平时不是从不吃甜的吗?” 云月这才看见秦敏正把一碟点心往自己这边推,看那个外观,像是椒盐味的,这个,云月刚打算解释。秦敏已经自己找到了理由:“我就说过,女儿家怎么会有不喜欢吃甜的呢?定是原来柳伯父管你管的太紧,所以你才不敢吃甜的。” 是吗?云月觉得口里的糕点开始有了些苦味,在被自己附身前,正主过着怎样的生活,努力读书,努力工作,对父亲的命令言听计从吗?不过这样的生活对封建时代的女子来说不是很正常吗? 秦敏才不管云月心里在想什么呢,自顾自把那碟椒盐味的点心收了起来:“这下好了,吴妈妈日后再不必特意为你做椒盐味的,做一次她唠叨一次。”云月的心微微动了一下,不由往秦敏那里靠去:“子婉,你对我真好。” 秦敏白她一眼:“那是自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云月点头,有朋友真好。 马车已经停下了,车夫掀起车帘:“小姐,柳修撰,樊楼到了。”樊楼?那座宋朝年间东京最繁华的酒楼?秦敏已经跳下了车,回身招呼云月下来。 下了车,云月看着面前足有三层楼高的酒楼,斗拱飞檐,比起这几日见到的官员府邸和皇城里的宫殿少了些富丽,却多了些精致,对着它,云月不由遥想东京那座和它同名的酒楼了,不知道这座酒楼可有些宋时的繁华? 已经有伙计上前来招呼了,看起来秦敏是这里的常客,伙计一径把她们领到二楼的一间雅室,不等秦敏吩咐,就端上了一壶酒,四碟小菜。‘ 秦敏看云月从一进来就四处打量,笑道:“云月,我没想到你自从拒绝了太子殿下,性子变的活泼许多了。“秦敏边说就边搭着她的肩膀开始跟她一起打量。 这个雅间的位置很好,隔着窗能看到中间有个戏台状的,周围那些散着的桌子已经陆续坐着人了,云月突然一愣,第一排中间那个女子有些眼熟,穿便服的陈无瑕? 秦敏也早就看见了,叹气道:“陈编修也真是深情,三年来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可惜她的俸禄除了养家就剩不了多少了,又怎么能为人赎身呢?” 6 看戏 秦敏自顾自的说话,看见云月一脸思索的样子,笑着说:“就知道柳伯父总不让你出来,你又不喜欢这些事情,翰林院陈编修三年前来这里,被扮小生的迷住,此后每个月都来捧场,京城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云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一下呛了出来,杯子里的竟然不是茶而是酒,秦敏看见她这副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云月,这是酒楼,自然就是酒没有茶了,不过柳伯父不让你喝酒也是对的,你啊,稍微喝一点点就醉了。” 说着云月招来伙计,让他换了一壶茶,云月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想不到这具身体和自己在现代社会一样,稍微喝一点就醉,不过,云月突然转而看向秦敏,她怎么知道自己稍微喝一点就醉呢?难道她带着自己来过这? 秦敏才不管云月的疑问,眉毛已经挑起来,半闭着眼睛随着戏台上戏子的举动微点起头来,云月知道问她是问不出来,跟着转头去看。 戏台中央已经有戏子扮上在唱戏了,没有用锣鼓,只有笛子和箫,戏子的妆扮的也不是很浓,自然也没有现代人戏称的铜钱头了,唱的什么?云月听不出来,只是能看到那扮小生的少年不过二十出头,一双桃花眼满是含情,和旦角的一举一动也满含深情,竟不知是在唱戏还是真的在戏中? 云月听了几句,还是没听出来,哎,这几天看这里的史书,发现自己很熟悉的宋以后的史书就没有了,而资治通鉴的记载也和自己曾看过的有些不同,如果说出错的话,应该是从五胡乱华时候稍有不同,但是之后的南北朝,隋唐又和自己看过的历史是一样的。 到了宋就更是一模一样了,同样有司马光,同样是奉旨修纂资治通鉴,看着戏台上唱着的不知道是哪的戏曲,云月暗自思忖,看来历史的时空是在宋朝灭亡时候出的茬子,不然也不会冒出个历史上没听过的大秦,而且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 云月往台下看了一眼,旦角正期期艾艾接过老艾手里的一根金簪,做出磨簪的动作,看见这个,云月的杯子都差点打了,还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戏呢?不就是墙头马上吗? 秦敏的手已经握成拳在手心里捶了一下:“这是什么公婆,私奔不行吗?还要这样戏耍?哪听过金簪磨成针呢?又不是李白。”云月镇定的喝了口茶,秦敏的性格果然有几分侠气。 此时台上已经唱到生角中了举,夫妻团圆了,秦敏趴在桌子上评论:“你看,非要等到男人中举了才一家团圆,女儿家若真有志气的,又何苦要仰仗男子?” 云月眉一挑,没想到古代女人还有这样的,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官服,顿时哑然失笑,这是女子可以做官的地方,不是那个恪守三从四德的时空。 台下的陈编修自从戏开场,眼就没离开过小生身上,眼里的柔情都能滴出水来,伙计和周围的人想必已经看惯了,没遇到什么异样的眼光。 云月看见这一幕,想起秦敏方才说的话,小声的问云月:“陈编修的俸禄也不低,省着点的话,三年下来百把两银子还是攒的出的,怎么就赎不了心上人的身?”秦敏这下是喷酒出来了,用手捶着她的肩膀:“云月,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买一个小厮不过十多两银子,但是给戏子赎身就不同了,再说这些年。” 秦敏压低声音:“你也是知道的,女官是不能嫁人的,自然就有那变通的法子,生生把戏子赎身的价钱弄高许多。”变通的法子,想起裘侍郎府上的玖郎,看来这里对女官包养小白脸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难怪陈编修月月光顾这里没人觉得大惊小怪,穿到这里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过比起穿成小妾,妃子,下堂妇等等,这个翰林院的女修撰是最好的选择了,不用守在后院里。 云月想起那个替戏子赎身的价格,轻声问道:“再高,总不会要数千两吧?”秦敏一拍桌子:“云月你真聪明,就是要三千两。”三千两,云月顿时被吓住了。 大秦朝的俸禄比起云月曾看过的历朝俸禄已经高了许多,但一品官不过一千两,那老板一口就出一品大员的三年俸禄,难怪对年俸不过一百八十两的编修来说,已经是天价了,不吃不喝也要快二十年的俸禄。 台上的戏已经散了,台下的却还刚开始,小生雾郎已经跳下台站到陈编修桌前,陈编修早准备好了一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递到雾郎的唇边,雾郎看着陈编修的眼里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是感动还是什么? 云月正在思索,就听到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女子不屑的声音:“一个丑女,侥幸中了进士入了翰林就该安分守己,还学人捧什么戏子,也不知那点俸禄够捧几次。”秦敏的眉紧紧皱了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走哪都能遇到她?” 伙计此时又上来换茶,秦敏叫住他:“隔壁是什么人?”伙计恭敬垂手:“隔壁是楚编修,秦编修,是否要过去打声招呼?”秦敏摇头示意不必了,伙计下去了,云月看一眼隔断,不过是些竹子做的,难怪听的清清楚楚,云月心里不由鄙视老板,也不知道把这屋子做的隔音一些,这样的话说什么两间屋子都听的清清楚楚。 隔壁又有声音传来:“是啊,要像表姐这样才貌双全才可以捧戏子。”秦敏已经气的不行了,站起身就想出去,云月忙拉住她:“子婉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人。”秦敏虽然坐下,故意高声的道:“这个世道也不知是什么世道,后辈竟然都不尊重前辈了。” 她这话一说,隔壁本来传的沸沸扬扬的声音顿时停歇了,秦敏对着云月得意的一笑,云月垂下眼帘,照道理说,楚首辅身为首辅,家教不会这么差吧?但是这几日接触的楚双岚怎么整个给人自命不凡,目中无人的样子? 秦敏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伙计进来点上蜡烛,秦敏吩咐他送上一些饭菜才笑着对云月道:“好了,快些吃吧,不然你回家的太晚,柳伯父是会说我的。“ 看见云月不大动筷子,秦敏叹气说:“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想陈编修的事情,不过御史台那边,早对女官在府内养戏子这些事情有所不满了,陈编修又这样,瞧来。”说着秦敏抬头:“快些吃吧,好早点回家。” 那是,现代男人还只许自己花擦擦,不许女人在外面彩旗飘飘,更何况御史台那些深受古代思想熏陶的男人呢?这样一想,云月越发佩服起来当初开女科的人了,能有勇气开风气之先,当初是受了多大的非议? 可惜这个年代还没有报纸,不然翻下旧报纸就可以知道了,该怎么说服秦敏,让她给自己找些市面上的小说看看呢,要了解一个年代,最好的方式就是看同时代的小说,当然,是好小说。 结账时候,云月看到秦敏拿出五两银子递给伙计就出了门,心里不由暗暗吐了下舌头,还在奇怪为什么陈编修只是在下面而没上雅间呢,看上面的消费,绝不是陈编修能负担的起的,秦敏的家境看来比起自己不是好了那么一点两点。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有个人从背后冲出来,差点撞到了她们,秦敏急忙拉着云月躲开,那人还转头对着她们说抱歉,身后已经有人怒道:“梅玖,你有什么好怕见人的,既然敢做就要敢当?” 这是什么?情敌相见还是仇家寻仇,玖郎已经转身对着那个冲下来的人笑着说:“梁公子,在下和裘侍郎不过是师徒罢了,再说世上有儿子骂自己的母亲不守妇道吗?” 那个冲下来的人满脸通红,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气的,听到玖郎这样说,他的眼神里面更加喷出火来,见有热闹看,本来已经走开的人又聚拢来。 梅玖脸上的笑还是那样斯文,微微欠身道:“梁公子,令尊令堂都是朝中大臣,梁公子又何必如此动火惹人议论?”云月不由暗自叫好,难怪这个正身会倾慕梅玖,这几句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而被自己附身前的云月明显口才不好,会倾慕他也是正常的。 秦敏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还在奇怪云月怎么不叫自己走,就听到楚双岚的声音传来:“梅公子,难道没听过下堂不为母吗?裘侍郎当时已经自请下堂,现时的梁夫人是我的姑母,怎么梅公子此时又口口声声令尊令堂?” 裘侍郎自请下堂,那照梅玖说的,梁公子的父亲也是朝中大臣,那这以前的两口子在朝堂上遇见了,会不会当着皇帝的面掐啊,真想看看。 7 第 7 章 陈编修熬了十三年才从从七品升到从六品,自己呢?有着父亲在侍讲学士位上一呆就呆三十年的前例,难道自己也要呆这么久?秦敏看见楚双岚出来,脸上就更兴奋了,拉一下径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面的云月:“你说,会不会打起来?” 云月转头看了眼一脸看好戏的秦敏,笑一笑,秦敏拉着云月的手还是没有放开,生怕云月跑掉了,云月看着秦敏的手,看来这个正身还真是从来不八卦的人。 酒楼面前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梅玖不过微微一笑:“这不过是梁家的家事,楚编修不会对别人家的家事也这样上心?”楚双岚见人围的越来越多,她虽身着便服,然京城里面认识自己的人不少,自己在酒楼面前和人起冲突的事传出去,若是有那好事的御史奏上一本,伯父会怎么说都不知道。 只得牙一咬,脚一跺对那位梁公子说道:“大表哥,还是走吧,和这种人论口舌还真是。”梅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变,云月在心里不由赞道,真敬业。 梁公子脸上的红色还没褪去,恨不得把梅玖脸上的笑撕下来睬到脚底下,再痛打一顿好出气,这个被自己的娘养在府邸的男人,活活让自己沦为同僚中的笑柄,可惜可惜,他转身就走,都没理楚双岚。 见没戏可看,云月拉一下秦敏:“子婉,我们走吧。”依旧站在那里的梅玖笑着对云月点头,眼里的眼光能让原先的云月着迷,也让现在的云月微微愣了一下,微微弯腰权当还礼就和秦敏上了马车。 一回到马车上,秦敏就看着云月摇头叹气:“云月,你怎么还是和原来一样,看到这个梅玖就什么都忘了,不要再让我提醒你,他是你师傅的,”话没说完,秦敏就住口了:“算了,这种话还是不要对你说,说了你也不信。” 是,以前的云月肯定不信,但是现在的云月是会相信的,不过云月不敢说出来,秦敏可能是累了,打个哈欠就趴到了云月腿上:“也不知道柳伯父这样对你,是好还是不好?”云月用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从小就父母双亡,由奶奶抚养长大的云月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古代的父亲相处,虽然能感觉到他的关爱,但是不可能像对奶奶一样撒娇,不过这样的话恰好就符合了原先那个云月和柳池的相处模式。 秦敏依旧叽叽喳喳说些旁的,还对方才楚双岚的妆扮评定了一番,云月不由笑了,原来不管是不是在什么时空,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喜欢梳妆打扮,或许,云月低头看着秦敏,还是一样的爱八卦,想起方才秦敏的举动,云月不由揉揉她的头发:“子婉,你又不是不能买?”秦敏还是趴在她膝上摇头:“云月,那不成我娘只准我花我自己的俸禄,方才楚双岚头上的双凤钗做工极其精美,起码也要上百两银子,我娘定不准我买的。” 上百两银子,对于年俸只有一百八十两的秦敏来说自然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秦敏的不解透过声音听的清清楚楚:“不过我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接着秦敏的头在云月膝上转了一下:“难道说没有被太子选中就大变吗?可是太子真的不是良配。”云月依旧微笑着听秦敏的诉说,秦敏的头在云月膝上一点一点:“云月,皇宫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地方,就算高居凤位,都要。”秦敏突然抬头,眼睛在黑暗里看着特别的亮晶晶:“云月还是你最好,从来不会变。” 我?云月抚着秦敏的头发,若是秦敏知道这具躯壳里面已经是缕来自现代的幽魂,而不是她原先的好朋友,那会怎么想?不过云月只是微微一笑,低头像哄孩子一样:“子婉,你不也一样没变?” 秦敏半闭着眼睛,缓缓叹气:“云月,我变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变了?云月的眉头皱了皱,看秦敏的举动她也不像是穿过来的呀?方才还说和楚双岚是一块长大的呢,难道说? 秦敏不过说了这句就似睡去,一直趴在云月的膝上,云月挑开车上的帘子,古代的夜晚还没有街灯,只有两边人家门上挂着的灯笼照着回家的路。今夜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繁星,云月看着那满天眨着眼的星星,回家,回家的路不知道还有多长? 奶奶的坟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看?云月看着路边经过了一家又一家的门,心里不由泛起这个念头,提到现代,唯一记挂着的就是奶奶的坟了,还有自己收藏的那些书,云月低头看一眼好像睡的很香的秦敏,没想到古代还能有一个父亲和对自己这么好的朋友。这是不是就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急促的车轮声打断了云月的沉思,一辆马车从对面过来,看前后簇拥的人,这人的品级很高,秦敏的马车停下来避让到一边,秦敏抬起头问:“怎么,到了吗?”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对面是安乐郡王的马车。” 秦敏掀开车帘看了眼,马车都快要经过秦敏她们的车了,秦敏皱皱鼻子:“这个小飒,就是喜欢显摆,出个门都带这么多的人?”云月含笑看着秦敏的动作,这个秦敏有时候也很孩子气。 秦敏突然顿了顿:“云月,小飒好像是从你家出来。”云月探头,那个方向的确是柳家的方向,不过她还是笑着说:“那条路又不止只有我一家。” 秦敏摇头:“柳学士奉旨修编先帝实录,这里面一定会牵涉到小飒的祖父。”透过她的话语,云月都能感到秦敏话里透出的神秘感,她想问,但是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柳家已经到了。 回到柳府,柳池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已经回房,而是坐在厅上思索着什么,云月走到厅里向他行礼问安时候他的眉头都没松开,只是对云月微微点头示意她下去。 云月刚要下去的时候一眼看到厅里的地上放着一些礼物,想起方才遇到的陈飒的马车,难道真是他来过?只是送来这些东西是为的什么?难道说编修先帝实录对陈飒的祖父不利,云月这才想到,自己并不知道陈飒是哪家的王,只是很想当然的认为他应该是皇室中人而已。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柳池的声音传来:“做史官者,是该秉笔直书还是该曲笔呢?”这话应该是问自己吧?云月停下脚步四处看看,除了自己好像也没有旁人了,柳池竟然会征求自己的意见,这真是奇了怪了,她略一思索,转身对柳池道:“父亲,自在人心。” 在人心?柳池微微点点头,挥手示意她下去,云月又行一礼这才退下,心里还在想为什么?身后的柳池的眉头已经松开了,端起旁边一直没喝的茶,素儿终于长大了,自己也可以安心了。 8 圣意 看见云月进来,陈无瑕在座位上微微欠身以示行礼,云月微微颌首就算还过礼了,坐到自己座位上,看见秦敏桌上放着的那本小说,看了看周围,除了陈无瑕就没有别人了。云月的心顿时变的痒痒的,看看这个时代的小说也好,这样可以更快的有助于自己了解这个时代,心里这样想,云月已经伸手过去把书拿了过来。 云月按习惯先看一下这书的印刷和作者,这书的印刷不错,书名是蕉岚缘,好典型的世情小说名字,云月边嘀咕边翻开书,直接跳过序言看下去。所有的故事开头都是类似的,新婚夫妻如胶似漆,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发生突变,丈夫从军,妻子等待。 之后就是妻子在家侍奉公婆,一心盼望着丈夫回家团圆,看到这里,云月已经知道这就是本类似琵琶记的书了,或许这位妻子最好的结局就是和功成名就的丈夫后来娶的妻子和睦共处,有一个原配的名头,却没有妻子该得的柔情。 云月刚打算放下书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这书名叫蕉岚缘,不过这个妻子名叫玉岚不假,这个丈夫可不叫什么蕉,难道说还有与众不同的故事? 云月正打算直接翻到最后去看,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是秦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就说这书很好看吧?我告诉你哦。”说到这秦敏还看看四周,生怕被人抓到她们在讲八卦的样子:“据说这本书是根据樊楼老板的故事写的,而书中原来的丈夫就是皇后的堂姐夫孙继。” 孙继?云月搜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好像听人提起过,不过一个守备而已,听说他年轻时候也是出生入死的,怎么做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守备?秦敏看见云月皱眉,继续往下讲:“孙继就是因为停妻再娶才被樊楼老板告上公堂,以至如此的。” 这可新鲜了,照云月多年来看古代小说的经验,夫贵后另娶也是常事,可是极少有原配会把丈夫告上公堂的,千古以来,戏台上也只有一个秦香莲,难道这位老板娘比秦香莲还牛? 云月正打算继续看下去,有人突然闯了进来:“有诏书道,让翰林院众人都出去外面接诏。”这可新鲜了,虽说翰林院起草诏书的事不少,但是接到诏书的事情可是不多,怎么今天会有诏书到呢? 刚坐下没多久的楚双岚看着云月脸上的惊讶之色,心里不由有些得意,陛下亲口御言又如何,等到云月她们出来到院子里面,传诏的人已经到了,是翰林院的另一位侍读学士刘桐,他见人都来齐了,清清嗓子就开始读诏书。 诏书前面照例很多废话,云月就算竖着耳朵听,也只能听懂几个,心里不由在嘀咕,谁发明的写诏书非要用这种文体,要求工整华丽,云月边嘀咕边偷看四周听诏书的翰林们的脸色,见他们都听的如痴如醉的样子。 想到自己日后也要写这样华丽的文体,心里有些哀叹,天啊,如果这个正身的记忆不出来的话,自己会被揭穿的。 好在诏书很快就要念完了,不过就是昨日皇帝亲口所说的编修先帝暨卫国长公主实录的事情这次就是板上钉钉了,领头的仍然是柳池,协助的也是翰林院里的人,不过这份名单上并没有云月的名字,除了几个男翰林,女翰林里面就只有陈无瑕一个。 念完诏书,柳池上前接过诏书,刘桐办完公事,笑着对柳池施礼道:“恭喜柳学士了,不过学士也辛苦了。”柳池微笑还礼,那几位名字被点到的男翰林早一脸激动之色的跃跃欲试了,编修实录是大事,能够参与其中也是荣耀,况且如果得了圣意,日后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 平素看起来十分矜持的陈无瑕此时虽然依旧一脸平静,但双眸之中还是能看出她的兴奋。云月不由有点小失望,并不是自己升职加薪的希望又少了些,而是不能参与编修实录,意味着自己不能去翻阅那些珍贵的史料了。 秦敏拉了拉她的手:“云月,我们进去吧。”云月这才发现空旷的院子里面只剩下自己和她了,秦敏安抚的拍拍云月的肩膀:“好了,不要这样,虽说这次不能编修实录,说不定很快就要编修宋史了,到时再去不是更好。” 编修宋史?云月眉毛微微一挑,记忆中的宋史是元脱脱主持修订的,他同时还修订了辽史和金史,怎么这里的宋史还没有?想到这里,云月自嘲的笑笑,既然历史是在宋朝灭亡的时候拐的弯,那么现在没产生宋史也是肯定的,只是宋以后的历史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不知道西游记还会不会产生?那可是四大名著里面云月的最爱,还有那古代小说的顶峰之作,红楼梦会不会有呢? 秦敏碰碰她的肩:“好了,不要这样了,你既然对那些话本这么感兴趣,我瞒着柳伯父把我的珍藏都借给你好不好?”云月不由绽开笑容,云月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看见她笑了,秦敏也跟着笑了。 “柳修撰,真是要恭喜你父亲能够主持修编先帝实录,想来等实录修成之日,就是柳学士升迁之日。”一听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就知道是楚双岚了,秦敏翻个白眼,正准备开口,云月拉了拉她,示意不要去管楚双岚。 秦敏立时消声,转身看着云月,云月摇头,对楚双岚这样的人就该不闻不问,反正被她说几句也扣不了薪水,楚双岚这种被宠坏的大小姐实在不需要提起力气对付。 秦敏哼了一声,转身对着云月,云月不由摸了摸她的脸,秦敏也是被宠着长大的,怎么就完全不一样呢。 秦敏歪头看了眼云月:“云月,你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更加会照顾人了。”云月笑笑,自己在现代好歹活了二十四年,比这具身体多活了三年,穿越来最大的一个好处是比原来小了三岁,境遇比原来在现代好,难怪人人都想穿越呢。 云月翻看着手里的小说,这个年代的确和自己以前认知的宋以后不一样,最大的一点就是女子除了可以出来做官之外,好像对于再嫁的限制也很小,不过这也正常,如果历史在宋朝灭亡之后改变了,那么顺着正常向走的话,对贞洁的观念就会不一样了,毕竟程朱理学的兴起还要到了明朝。 看着手里的书,云月微微挑了挑眉毛,开女科的年代看起来很近,这书里面一直都没提到女科的出现,不过提到一位公主,称她威仪无比,能以女子之身平息叛乱,总摄朝政。 而女主也是在这位公主的帮助下得以当堂休夫,而她原来的那位丈夫也被贬去边关。公主,摄政公主?云月想起方才诏书上说的修卫国长公主实录,难道就是这位公主的实录? 不过可惜的是,小说里面只是提到公主主持公道,别的地方就没提到了,云月把书放下,不知道秦敏这个小八婆会不会知道一些这位摄政公主的事情呢?摄政公主,这可是原先那个时空从来没听过的事情,不对,应该说,是汉人建立的政权里面从来没听过的事情。 “云月,这书真的很好看吧?我看你看的一会笑,一会摇头的。”秦敏又凑过来了,手里还端着些饭菜,云月抬头,不知道是不是低着头太久,抬头的时候觉得有一点点晕。 眼前花了一下才把焦距对好,笑着对秦敏说:“是,写的真好。”秦敏把手里的饭菜放下,塞了双筷子给云月:“是,可恨的是你不能好好看,只能偷偷摸摸的看。”云月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看来通俗小说刚出来时候的命运都是一样的,为士大夫所不屑,但是无法抵挡它受欢迎的程度。 往嘴里扒着饭菜,云月又习惯性的想着这个问题,秦敏用筷子的头敲了敲她的手:“你在想着什么?”云月抬头笑笑,示意她看饭菜,食不言,寝不语。 秦敏泄气,埋头继续吃饭,云月看一眼那书,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可不可以码字赚钱?反正小说的套路都差不多,等有时间问问外面书坊的价格如何好了。 吃完午饭,又和秦敏在院子里晒了下太阳,看着金色的阳光透过绿叶照下来,似乎有点点碎金在绿叶上面跳舞,云月眯着眼睛,翰林院真舒服,平常下棋看书,下了班还能去酒楼听戏喝酒。 陈无瑕这时才从柳池的办公室走出来,云月还是不习惯用古代的名词称呼这些东西,此时的陈无瑕和平时看起来完全不同,简直是容光焕发。秦敏看着她的神情,笑着说:“你不去也好,换成她了,到时一编完,一定有赏银的,到时她或许就有银子去赎她的心上人了。” 她的心上人?想起昨天在樊楼看到的那幕,云月眼光不由放柔,若是能这样成全了他们,也是一件美事。 9 诬陷 这个时空的小说和云月记忆中的明清小说差不多,都是讲尽世情八卦,通过这几天的突击看小说,也让云月对这个时空了解的比以前更深了,心里有底了,云月把小说放下,打个哈欠伸手去拿茶,这种米虫生活真是幸福,上班应卯,整个就是混吃等死看八卦。 楚双岚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为士大夫者,自当忧国忧民,闲暇之时,也要看些经史,怎能成日家学那些纨绔的作为,看些话本,捧捧戏子。”这话没有明指,云月抬头看看,屋里就只有自己和她。 陈无瑕参与修编实录后已经搬出去了,秦敏是溜出去看那些男翰林下棋去了,看来这位楚双岚还真是不甘寂寞,到底这个正身是怎么得罪了她?自己上班这一个月,楚双岚逮着机会就对自己冷言冷语,云月越想越气闷,不说回去还当自己是hellokitty了? 想到这里,云月把书一放,冷冷的对楚双岚:“楚编修听的家教甚好,怎么连上下之分都不清楚?”楚双岚并没被吓住,她等的就是云月这句话,这些日子云月对自己的挑衅都是不闻不问,使出的力气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 她笑着起身,走到云月跟前:“下官冲撞了柳修撰,这里给柳修撰赔情了。”说着就要弯腰下去,她这样恭敬,云月反吓了一跳,刚要站起来,弯腰下去的楚双岚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谁能想到楚双岚外表娇滴滴的,手上的力气竟这么大,云月差点叫了出声。 楚双岚眼里的怨毒让云月心头停跳一下,简直就像自己抢了她男人,烧了她家一样的怨毒,见云月愣在那里,楚双岚已经啊的大叫出声,还不等云月反应过来,手一翻就抓住云月的手往自己脸上抓去。 云月没有料到,整个人都跟着扑了过去,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抓到了楚双岚那张满是脂粉的脸,云月暗叫不妙,自己还说楚双岚没家教呢,这招诬陷用的多好,不愧是世家出身的。 屋子里已经有人冲了进来,早有男翰林冲过来,也管不了男女之别的嫌疑就上前拉开云月的手,接着一道声音响起,声音里含着怒气:“柳修撰,身为翰林,在翰林院和同僚屡次起冲突不说,此次还抓伤同僚,柳修撰难道真的不怕被弹劾么?” 靠,这个楚双岚,果然是摆了自己一道,云月此时觉得手上传来的痛已经不重要了,只是皱着眉头想着怎么把这个事情解释清楚,不过现在看来,这盆污水楚双岚泼的很恰好。 秦敏早上前扶住云月,听到那人这样说,转头对着说话的人:“潘御史,柳修撰为人,历来都很和善,谁知道是不是楚编修诬陷她?”说着秦敏就对云月说:“别怕,定是楚双岚诬陷你。” 诬陷?潘御史冷笑一声:“秦编修,方才大家看的清清楚楚,你还为柳修撰张目,瞧来这一本在下不得不奏。”喵的,云月现在明白楚双岚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有御史在翰林院,难怪她要这样,要弹劾自己用的着这么大张旗鼓吗?这个正身究竟怎么惹到她了? 秦敏还要说话,云月看一眼此时娇娇弱弱,脸上还有两道血痕的楚双岚,冷笑出声:“楚编修,事实如何,你我二人都清楚,只是想问一句,楚编修为何如此?”楚双岚皱眉,这个柳云月和原来不一样了,记得她最恨别人诬陷自己,她此时不是该极力辩驳吗?今日自己知道有御史过来,这才想出这招,怎么还这样冷静的对自己说话? 楚双岚还在想法子,有一道声音响起:“哎,怎么这么热闹,全都挤在这里。”众人都往门口望去,门口笑嘻嘻的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看见他,众人躬身行礼:“见过安乐郡王。” 陈飒把手上的描金纸扇打开,正在扇啊扇,看着面前满满一屋子的人,一笑脸上的酒窝就更明显了:“这都挤在这里做什么呢?小王是来找秦编修的。”说着扇子摇的更急:“人太多了,出去几个吧。” 他这样一说,众人也不好再站在屋子里,各自行礼退出,看见大家都走了,楚双岚有些憋气,刚要说话,就遇上秦敏的眼光,楚双岚只得闭口。 潘御史退出时候,看着云月道:“柳修撰,在下这本本,是非奏不可的。”说着一拱手退出,屋里只剩下云月她们三人和陈飒了,陈飒见人都走了,跑上前拉住秦敏的袖子:“小敏姐姐,你上次拿给我的书又看完了,不知道有没有新的?” 看着刚才还一副大人模样,学人扇纸扇,现在又这样,云月眨眨眼睛,这人变脸也太快了。秦敏叹气:“小飒,你要什么,遣个内侍来就可以了,怎么还亲自跑来,你看你一来,大家都要行礼,不好说话。” 陈飒笑的更甜了:“小敏姐姐,那些内侍那有我跑的快,况且待在宫里也闷的很。”秦敏无奈的笑了,转头看向依旧站在一边,被气的脸不知什么颜色的楚双岚,不由开口道:“楚编修,方才之事,你我心知肚明,潘御史既已称要弹劾我,就请楚编修回自己位子上。” 楚双岚跺了跺脚,扭身回座位上去了,秦敏在旁惊住了:“云月,你怎么和原先不一样了,原来你被她诬陷,除了会脸红唇白的争辩,什么都说不出来,怎么现在这么镇定?”陈飒在旁凉凉开口:“那是,能拒绝了太子叔叔的人,当然要能说会道了。” 秦敏拉一下陈飒:“小飒,这些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别在啰唆了。”陈飒转头对着秦敏又是另外一副样子了,跟着秦敏在她桌子里面找书。 云月这才松了口气,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那是,以前的柳云月怎么说也是个官家女,柳池管的又严,家里人口简单,柳府上下从主到仆不过十个人,关系简单,成天看书,再加上时时以君子的标准要求自己,遇到诬陷,第一件事就是分辨,而没有想过别人这样做的目的,想来以前吃过不少楚双岚的暗亏。 自己好歹在办公室里混了那么几年,虽然称不上是老油条,比起新入职场的人还是不一样的,只是楚双岚为什么总是这样?论势柳家的势比不上楚家,梁尚书的妹妹就是现在的梁贵妃,论容貌,说实在的,和楚双岚比起来,自己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论才学,以前的云月才学肯定比她强,但是现在自己是个西贝货,虽然说在现代码字骗过些钱,但是那些文笔,怎么也比不上从小在古文浸润的楚双岚。哪方面值得楚双岚用这么幼稚的,伤人伤己的手段对自己呢? 陈飒此时已经走了,秦敏又溜到云月身边,用下巴点一点楚双岚,小声的说:“她又这样对你?”云月嗯了一声后笑着对她说:“你总该记得遭数吧?第几遭了?”秦敏想了想:“第四遭了吧。” 说着低头扶着她的肩:“云月,我发现你和原来不一样了,对这种人,就是要镇定,不能急着分辨,否则柳伯父又要说你了。” 云月微微一笑点头,笑着对她:“你还不一样的为我分辨?”秦敏拍拍她肩:“我和你不一样。” 看着秦敏说话时候唇角往上扬,听说秦敏的母亲曾经做过皇帝的保姆,在十年前被皇帝封为奉圣夫人,难怪秦敏有些有恃无恐。 过了几日,云月还是知道了潘御史果然上书弹劾自己在翰林院的所作所为,称自己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欺压同僚。 云月不由有些好笑,这样的弹劾理由说实在的可大可小,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冲着自己的父亲来的,毕竟管教女儿不严也是一条罪名。假设楚家不满意柳池主持修编实录的话,在开初就可以阻止了?毕竟身为首辅这些事情也是分内。 为什么要这时候发作,不过可能也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单纯就是楚双岚看不惯自己,可惜的就是连累了父亲了。 云月摇头叹气,继续看小说吧,想起去书坊问过,这个年代写小说果然会饿死,有名气的一本书能卖断到一百两已经是很高很高的价钱了,小透明一本书只能卖到十两银子,再加上所花的时间和金钱,真是赔本买卖。 听说还不如去给戏班子写戏,包吃包住之外,反响好的话,还会有一笔分红,而分红就是大头了,不会像写小说写饿死了都没人知道,难怪冯梦龙写的小说不多,编的书不少,写小说会饿死的。 外面传来骚动,接着一个宦官出现在门口,是熟人,上次就是他来传召自己的,宦官还是拉长声音说:“陛下传召柳修撰。” 又是传召?云月愣了下,自己这种绿豆芝麻的小官被弹劾,根本不需要皇帝出面处置,内阁就有了足够的权利,皇帝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自己老爹? 10 惩罚 宦官回头看一眼云月,态度依旧恭敬:“柳修撰请稍等。”云月嗯了一声,没赏银了,上次那二两银子现在还在心疼呢。 门口的两个小宦官一副扑克脸的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百无聊赖的云月只得四处打量周围的建筑,并且想在脑海里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些东西,真是犯了职业病,现在是在古代,用白话文写的东西是会被人笑的,还是老实的重新学习一下古文的写法吧,好歹要靠这个混饭吃,云月一边在鄙视自己,一边还是继续寻找形容词。 “娘娘你瞧,这位柳修撰眼睛转的叽里咕噜的,四处乱看,一点都不守礼法,殿下的眼光怎么那么?”云月在观察四周的同时,没提防自己也成了别人观察的对象,虽然说的声音极小,但云月还是感觉出背后多了人,转过身来,面前是位丽人带着几位侍女。 虽然她穿着很简单,头上的首饰也不多,那支凤钗上的珍珠并没有曾在楚双岚头上见到的珍珠大,但凤口处含住的红宝石明显就高出楚双岚那支。 就连对纺织品没研究的云月都觉得,这位丽人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明显比自己穿的要高档很大的一截,刺绣也很精美,她的云肩之上,竟然绣有龙凤,是真正的龙凤,不是民间能用的蟒和翟,这人是谁?难道是妃子,但是妃子不能用龙凤,难道是皇后,可是皇后没有这么年轻。 云月边观察边在心里嘀咕,要不要行礼,行什么样的礼,如果是皇后是肯定要行的,但是妃子呢?没有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宦官见到丽人过来,早就跪下来行礼:“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原来是太子妃,自己怎么忘了还有这位呢?未来老板娘当然要行礼了,云月低头行礼,但是还是稍微抬头又看了看这位太子妃一眼,这未来的国母果然挑选标准和别的不一样,脸似明月,目如秋水,看起来就是端庄大方。而且柳云月曾拒绝过太子,算来也是她的情敌了,但她笑的还是那样端庄,好一个标准的国母形象。 太子妃不过微一点头:“柳修撰免礼。”声音很醇厚,不是那种婉转的声音,而是一听就很权威的,云月不由暗道,难怪楚双岚会落选,这气场明显就是眼前这位比那位高出很多,不过就算当不了正妃,当个良娣什么的也可以,难道是楚家也知道女儿是什么性格,所以干脆让她入仕途了?反正进了翰林院,除非是天怒人怨,一般都能好好做到退休,省的出嫁去祸害人。 云月的思绪又飞远了,太子妃也不为忤,站在那里看着云月,她的容貌只能算清秀,面上也有一股书卷气,除了一双眼睛还有些灵气,别的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先头那位宦官走了出来,对云月拱一拱手:“陛下传召柳修撰进去。”然后才对太子妃行礼:“娘娘,奴婢前去传报。” 太子妃微微一颌首,云月如蒙大赦,跟在宦官后面进去了,太子妃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有一个侍女好像有些不平,不过看了太子妃一眼,又不敢说话了,方才那句已经是失礼了。 云月行礼如仪之后,这次倒是很快被叫起不用罚跪了,皇帝看着手里的一份奏章,手轻轻的敲了敲那份奏章一下:“柳卿有怨吗?”怨?这从哪里说起,不过不回答会不会变成忤旨?云月还在思考,皇帝已经接着说下面的话了:“朕命人去查过,卿入翰林院不过一年,和楚编修起冲突四次,每次都是楚编修受伤。” 那楚双岚是不是有问题?每次都找自己的麻烦?云月心里在嘀咕,悄悄抬头看了眼皇帝,不是说古代皇帝都是很忙碌的吗?怎么这位皇帝竟然有闲情逸致管这么绿豆芝麻的事情? 她的小动作并没逃过皇帝的眼睛,他露出一丝微笑:“性子好像不好。”这是什么?皇帝大叔,话不能这样说,但是云月还是老实回话:“陛下,臣的性子遇到好的人才会好。”皇帝没想到云月会这样回答他,微微点头。 太子妃已经走了进来,行礼起身之后才笑着对皇帝道:“父皇,儿臣听的父皇有些咳嗽,特意炖了些川贝梨汤来。”看着太子妃笑吟吟的把那盏川贝梨汤端上前,伺候皇帝喝下,云月暗暗的在心里嘀咕,看来这皇家儿媳真不好做,老的小的都要照顾到。 服侍完皇帝喝汤,太子妃又说了几句就告退了,临走之前,太子妃似下了莫大的决心一样对皇帝道:“父皇,听的柳修撰是我朝第一才女,儿臣近些日子有些书看不明白,不知能不能请柳修撰到东宫一去?” 干嘛?刚才是在皇帝的地盘上,要做足样子,等会回到你的地盘上,要对我兴师问罪了吗?可是这事和我没关系,云月不由在心里大喊。 皇帝点头道:“既如此,等柳修撰在这里应对完了,就往东宫去吧。”还能怎么说?只能遵旨了,太子妃又行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皇帝这才重新面对云月:“罢了,朕也不听你的分辨了。”可是人家根本没有分辨,云月当然不敢这样说出来,依旧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副自我反省的样子。 皇帝点点头:“不过卿这样做,想来是磨练太少的缘故,不过不罚你,好像不能服众。”这个?要罚自己,难道要贬官,不会吧,贬官是要降薪的,自己的薪水本来就不高。皇帝抚了抚胡子:“往陈国公主那里的使节还差个副使,就遣卿去吧。”小說中文網 原来要出差,在这个年代,出差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难走的路,虽然有驿站,但是驿站的条件是参差不齐的。又是去往这种很远的地方,难怪皇帝会说这是一种惩罚,不过这总比降薪好。 云月边自我安慰,皇帝轻声叹息,那种叹气里面竟有些落寞,挥手示意云月出去,云月行礼退下,没有忽略自己后背已经出汗的事实,原来果然有王霸之气的存在,自己竟是满身的汗。 刚刚走出去,外面一个等了很久的侍女就上前行礼:“奴婢是太子妃遣在这里等候柳修撰的。”原来太子妃还没忘记这事?刚应付完老板又要去应付小老板娘,云月摸摸脖子,这个脑袋看起来还是很结实的,自己一个六品的小官是因为什么频频被这些大人物青眼? 心里在发着牢骚,云月还是跟着侍女往东宫走去,看着那眼前似乎一直走不完的路,云月心里嘀咕,没事把皇宫修这么大做什么,脚都快要走断了,看着侍女依旧轻盈的步伐,云月不由庆幸自己没穿越成为宫女了。 绕来绕去,终于到了东宫,东宫是个比皇宫稍小一些的宫殿群,侍女把云月领到花园里的一个亭子面前,示意云月等在那里,径自进亭里去了,看着亭外垂手侍立的侍女,云月想大概太子妃就在里面了。 侍女很快出来,恭敬行礼:“娘娘请柳修撰进去。”亭中只有太子妃和一个老妇人,她们面前放着茶具和点心,看来正在品茗谈心。 看见云月进来,老妇人站起身,太子妃在座位上摆了摆手:“柳修撰不必行礼了,来这里坐下。”本来预备行礼的云月谢过太子妃,坐到她面前的绣墩前,等她坐下太子妃才笑着对老妇人道:“陈妈妈也请过来坐下。” 陈妈妈,看来这位应该是太子的奶娘了,陈妈妈行礼之后方才坐到了云月的下首。一直在亭子一角煽着茶炉上火的侍女此时轻轻起身走到太子妃身边,把一壶烧滚的水递于太子妃。 太子妃接过水,动作轻快的沏着茶,看她利落的动作,云月不由暗自赞叹,虽然说在现代时候,也去茶楼里看过什么茶艺,但和太子妃此时的动作比起来,实在逊色太多了。 太子妃的茶已经沏好,侍女这才上前把一杯茶递于云月,次奉于陈妈妈,太子妃的手垂在桌下,微笑着道:“这是太子殿下平日最喜欢的云雾茶,柳修撰尝尝可还合口?”云月接过茶谢过太子妃,这才喝了下去。 太子妃沏茶的手艺很不错,比自己平时喝的茶明显要香很多,看见云月喝下茶后脸上露出的表情,太子妃微微一笑:“看来柳修撰也很喜欢这茶。” 云月放下茶杯,侍女又斟上一杯,云月赞美了几句太子妃的茶艺,太子妃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恰到好处的笑,看着她的笑,云月细细观察起她来,她不是那种艳光四射的美人,但是身上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东西,纵然此时已经换下方才的衣服,只是着着家常的一件布衣,头上只用一根玉簪松松的挽着头发,依旧不损她半点的气度。 云月不由奇怪了,看起来这位太子妃娘娘是位端庄大方的人,想来不会因为太子要娶个良娣而生气,那她召自己来是为什么?难道要效仿长孙皇后,劝自己嫁给太子吗? 太子妃笑着道:“其实本来没什么事,不过是我想瞧瞧柳修撰,况且。”太子妃看云月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说出的话让云月觉得自己再接受这么几句的话,迟早会被雷焦掉。 11 真相 见云月怔在那里,陈妈妈轻轻咳嗽一声:“柳修撰,奴婢知道你是个姑娘家,这些事是不明白的,你虽不在乎名节,但皇家血脉是极要紧的东西。”等等,云月总算明白了什么,她手一挥,止住陈妈妈的话,看向太子妃:“娘娘,你又怎么能肯定是我?” 太子妃依旧端庄的坐在那里,仿佛云月的话十分好笑一样:“柳修撰,虽则你当日急速离开,太子殿下却也遣人跟随,看着马车走到柳府,车上下来的也是柳修撰,况且,你拒婚一事,京城中的人都知道。” 话里的意思就是云月拒婚是欲盖弥彰了,天啊,云月抓狂的在想,为什么会丢给自己那么大的一个包袱?她迅速梳理了一下思绪,俯身对着太子妃行礼道:“当日之事已成过去,一辆马车之上,并不是只能坐一个人的,况且臣并没有怀孕。” 太子妃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陈妈妈呵呵一笑:“奴婢有句不当问的。”说着就开口:“不知柳修撰这月的葵水来了没有?”靠,这么隐私的问题都问?真是没人权,不过幸好自己的葵水昨日刚至,云月微微一笑:“下官有葵水来时,腹痛之症,陈妈妈年纪大些,不知可有什么法子减轻一些?” 陈妈妈的神色不由变得有些慌乱,当日太子遣人去柳家,陈妈妈问过当日跟随太子的从人,问过缘由,别的事不担心,万一这女子就此有了身孕,皇室血脉就此流落在外方是大事,这才求了太子妃。 不过陈妈妈总是在宫廷数年的人,瞬间的慌乱过后,笑着道:“女子葵水来时疼痛也是常事,只要平日不沾凉水,再吃几枚当归蛋就好。”说着就把当归蛋的做法徐徐告之,云月一一记下。 太子妃此时已从震惊中醒了过来,笑着附和几句,拿起旁边几上的一本书,摊开来笑着对云月道:“柳修撰的学问是极好的,这里有些不明白,还请柳修撰指点一二。”云月接过,见是一些常见的书,心这才放了下来,略略讲了几句,太子妃点头不止。 好容易磨过时间,云月起身道:“娘娘,臣翰林院里还有些公务,容臣告退。”太子妃含笑点头,云月行礼之后这才退出。 额头上好像又有汗了,云月甩一把汗暗想,这正主怎么惹这么大的麻烦,看起来斯斯文文,竟然跑去和人一夜情,一夜情也罢了,竟然还留下幌子,当时就应该完事之后就溜了吧,还要等到天明才走,让人跟踪到自己,真是不应该。 云月心里嘀嘀咕咕,依旧低垂着头跟在侍女后面,侍女突然停下脚步行礼,云月一抬头,冤家路窄,又是太子?看着依旧气宇轩昂的太子,云月还是规矩行礼,太子看见云月出现在东宫,微微皱眉问侍女:“柳修撰为何会在这里?” 侍女恭敬回答:“太子妃娘娘有些书看不明白,恰好在陛下处遇到柳修撰,这才请柳修撰到东宫来的。”太子点了点头,云月此时正好低下头,太子只能看到她的一点侧面,那日那个神秘女子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太子心神一荡,忙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看着云月的背影,和那日自己追出去看到那个上马车的身影是一模一样的,想到她拒绝了自己的求婚,太子不由叹气,身为太子,竟然还有女子不肯从自己?看来就是四姑母当日摄政的遗风,又开女科之风,让女子有了依仗。 云月回到办公室,里面只有秦敏一个人坐在那里,托腮不知在想什么?看见云月进来,秦敏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急忙的问:“陛下没有训斥你吧?怎么你的脸色这么不好看?” 云月坐回自己座位上,倒了几杯茶喝下去才道:“陛下没有训斥我,不过往东宫走了一趟。”东宫?秦敏微微一顿,见云月还要喝茶,劈手把茶抢过来:“好了,等会再喝,是不是太子还不死心?” 云月见她这样着急,笑着摇头:“不是太子,召我去东宫的是太子妃。”太子妃?秦敏嘀咕出来一句:“难道她真的这么贤德,想劝你嫁进东宫?”云月瞥她一眼:“没什么,只是问我葵水有没有罢了。” 秦敏桌子一拍:“太欺负人了,她怎么问的出口。”云月从她手里把茶杯接过来,继续喝茶:“不是她问的了,是太子的乳母问的。”秦敏的气这才消了,撞撞她的肩:“怎么,真的不想嫁给太子,良娣也,三品也,日后太子登基就是一品的贵妃,那气派可比一品的官员大多了。” 云月白她一眼:“要不要你去?”秦敏哈哈一笑,往她肋下哈痒:“去,你难道没听过裘侍郎当年只是四品官员的时候遇到梁贵妃不行礼的话吗?贵妃虽贵,不过是陛下的妾妃,官员虽低,却是社稷的栋梁,故此没有行礼,话传回陛下耳里,陛下大为赞叹。” 裘侍郎当日还有这样一回事?记得曾听秦敏说过,梁尚书是梁贵妃的哥哥,裘侍郎又是梁尚书的前妻,为了入仕途而下堂求去。 秦敏叹息:“当日姑嫂同入前二甲,那是何等的风光,我听母亲说过许多次,谁知,”云月静静的喝了一口茶:“祸兮福所依。” 秦敏靠到她身上:“话是如此说,但是谁不是想只有福没有祸的日子呢?”云月没有说话,世人大都如此,自己不也这样,只是做不到罢了。 遣云月为迎陈国公主的副使的命令几天后就下来了,秦敏得知消息,急匆匆的跑到柳家来。 十天一次的休沐日,云月正在吩咐小荷把风筝拿出来,预备在后院放风筝玩,看着窄小的院子,云月开始想,等到以后升职加薪了,一定要去买个大宅子,不,干脆到乡下买个田庄,多置办几亩地,这样就可以退休养老了。 不过一想到父女两人加起来也不过六百两的俸禄,虽然算高薪了,但开支也大,一个月怎么也要花个三四十两,剩下的银子就被管家福伯攒在那里,碰到合适的田地就买一点,也不过就买了三十亩地,照这样算,什么时候才能买个千把亩地,回乡下做个小地主? “小姐,小姐?”小荷年纪还小,听到云月要放风筝,比云月还高兴几分,等把风筝放上天,刚准备招呼云月来开,招呼了她几声也只见她托着腮在想什么,不由连叫几声,云月还当出了什么事,忙抬起头:“小荷,发生什么事了?” 小荷把手上的风筝线递给云月:“小姐,纸鸢已经放上天了,小姐拿着线放吧。”云月接过线,看着天上翻飞的风筝,也不知道这趟出差能不能借机游山玩水呢? 转头看见秦敏跑了过来,云月招手招呼她:“子婉,快来一起放。”秦敏从她手里接过线,但不是自己放,而是一把塞给小荷,手就去抓云月:“你还放这个,快跟我走。”云月皱眉:“走去哪?有什么事好好的说。” 还好好的说呢?秦敏喘着粗气:“你还不知道吗?往西南那边的使团已经出来了,你是副使,还不快些辞了去?”原来是这件事,云月拉着她坐下,吩咐小荷上茶,这才笑着道:“那日陛下传召我时,就已经说过了。” 秦敏皱皱鼻子:“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云月笑了笑,接过小荷送上的茶递给秦敏:“要说了,万一又像上次一样改了呢?”秦敏摇头:“你啊,是不知道往西南那条路有多难走,这次去迎陈国公主回朝,迎不迎的回来还是两说,听说那西南之地,全是瘴气,还有无数毒泉,沾衣即死,他们一群男子,都推脱不去了,何况你一弱质女子?” 原来那时候的云南在他们眼里这么恐怖?云月不由掩口一笑:“那说的那么夸张,再说那地方又不是人迹罕至之地,陈国公主以公主之尊,都在那里三十余年,更何况我。” 秦敏摇头,张口欲言又没有说,看着她的侧面,云月突然觉得很熟悉,自己竟是头一次发现从侧面看起来,秦敏和自己长的有些像,不由头往后一仰,细细打量起来秦敏,如果从后边看,穿同样官服的时候,身量差不多的两人还真的很难分清。 云月突然灵光一闪,凑到秦敏耳边:“那晚的人,是你吧?”本来就心怀鬼胎的秦敏听到云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差点把手上的茶杯打下去了,虽然她的另一只手伸过去接住了,但是表情是骗不了云月的。 云月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想,没鬼才怪,更凑近一些:“你胆子真大,连太子也。”秦敏一拉她的袖子,云月抬头对小荷说:“你去厨房吩咐杨婶,让她加两个菜,留子婉在这里吃饭。”小荷刚要走,云月又叫住她:“顺便把屋子再收拾下。” 小荷走了云月才转身对着秦敏:“你啊,快些说说,怎么会。”虽然云月话是这样说,但是越想越想笑。 12 身世 没事?难道说秦敏会计算安全期,可是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古代的安全期计算和现代的刚好是相反的,如果按了古代安全期计算的话,那秦敏百分百有可能中招。秦敏的脸红了红,这窄小的院子里虽然只有她们两个人,还是凑到了云月跟前才说话:“云月,你知道那些府中有戏子的女官为什么从没怀过孕吗?” 哐,云月觉得自己又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这个地方还真是时时给人惊喜啊,难道说就连在现代社会都是很多已婚妇女头痛的避孕问题在这个年代就已经完美解决了?看着云月一脸的不可思议,秦敏的脸越来越红了,又不是不知道云月在柳伯父教导下十分的古板,还在说这些? 此时再说这些,纯粹就是带坏她了,根本不知道云月里面的芯已经换了一个的秦敏坐直身子,端起茶喝了一口:“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东西太医说是损阴德的,市面上见不到而已。” 那是,这个年代还是多子多福的思想,开让女子不生孩子的药,在很多人眼里的确是损阴德的,不过想起刚才秦敏的话,云月不由好奇秦敏是不是也是穿来的,否则自己在现代对一夜情这种事情都只敢想想,不敢实施。 秦敏看着云月的神色,爱娇的靠到她身上:“云月,这件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见云月什么都没说,秦敏咬咬下唇:“我也没想到太子会把你当成我,那日不带你去喝酒就好了。”看见秦敏期期艾艾的样子,云月心一软把她搂到怀里:“你难道不知道喝酒误事?” 秦敏的下唇咬的更紧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说:“奇怪的很,那日你喝了酒后就醉了,我怕就这回去,你会被柳伯父责怪,这才要了间房,本打算陪着你的,谁知陪着陪着,竟觉得心火上升,这才,” 说到后面,秦敏的脸红的都要滴下血来了,怎么听起来秦敏像中了□□?云月仔细想了想,小声的问:“你说那日你喝的东西里面,会不会有谁放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不三不四的东西,秦敏的眉毛皱的更加紧了,想起那日的确有些奇怪,而且太子怎么会出现在哪里?当自己醒来时候发现身边躺着的竟是太子,几乎魂魄都飞散了,悄悄溜了出来回到自己房里,当时只想着和已经醒来的云月快速离开,并没想到这些。 看着秦敏一脸的疑问,云月知道自己猜的可能有些八九不离十,叹气道:“罢了,这事反正已经过去了,太子找的也是我的麻烦。”秦敏听到她的这句,眼里顿时要有泪掉下来,拉住云月的手:“云月,对不起,我本意不是这样想的。” 云月当然能明白,幸好这个芯换了个,如果是原来那个柳云月,只怕,不对,原来那个柳云月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才想不通郁郁而终的,不过这件事可不能告诉秦敏,云月笑着说:“算了,反正不能嫁人。” 秦敏的眼睛突然变得亮闪闪的,抬起头对云月说:“虽然不能嫁人,但是,”话没说完,秦敏就低头掩口而笑,云月白她一眼,心里不由感叹,究竟谁是穿越的,怎么感觉这秦敏才是穿越的,竟然想着养小白脸? 晚上临睡的时候,云月突然惊觉已经有一段时间,这个身体自己的记忆没有出来了,难道说这个身体仅存的记忆已经被自己的意识完全盖住了吗?云月拿起镜子,对着那张和自己在现代一模一样的脸,手慢慢的抚上镜面,是不是冥冥之中,你怕自己一死,就没办法告诉秦敏你不怪她? 所以才有自己这缕现代的幽魂进到这具身体里面,让自己走下去?云月抚住胸口,感觉到心跳越来越踏实,看来这就对了,放心吧,我会好好的走你该走的路,也会,云月笑一笑,也会代替你做你来不及做的事情,努力的在这个时代八卦下去,日后出一本像世说新语样的书。 迎陈国公主的使团在四月初出发了,柳池虽然舍不得女儿远去,可是皇命难违,再说离开京城也有好处,等陈国公主回来时候,也差不多过去七八个月了,那时什么流言都烟消云散了。 出发前一日,有礼部的官员来到柳府,身为副使的云月是有自己的专用马车的,礼部官员此次来就是把马车带到柳府,好先把行李装箱。 这些事情都是小荷在打点的,云月一边命人上茶一边吩咐小荷去把行李拿出来,当看到小荷带着礼部的两个吏员抬出一个巨大的箱子的时候,云月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掉地了:“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又不是搬家?”小荷行了一礼:“小姐,你这一去等到回转差不多要到了年底了,这冬天的衣服都要带上,路上着了风寒,这可不是耍着玩的。”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娇弱了,再说伤风感冒不是小毛病吗?况且路上又不是荒山野岭,使团里还有随行医生的,怎么?礼部的官员憋着笑对云月道:“柳副使,这女人一出门带的东西多是常事,内子每次出门,都要带一大包袱的。” 云月的脸皮都抽搐了,一向内敛的柳池此时反点头道:“素儿,小荷想的对,这出门总要多带些东西。”这个那个,云月吸一口气,闭一闭眼,反正这一路上的车马都有人管,又不是自己以前出去自助游,东西带够用的就成了。 等礼部官员走了,柳池才吩咐在一边的福伯,福伯利索的拿出一包东西,柳池接过递于云月:“素儿,你这是头一次出门,虽说一路上驿站这些都不要用银子,但总是要打点一些,这里有两百两,你带去路上花吧。” 两百两?这二十斤重的银子带在路上,都不知道车能不能跑快了?云月的脸此时都要扭曲了,现在是多么怀念现代的一卡走遍天下,虽然说那时候卡里面也没多少钱。柳池看着云月的脸色,还当她是觉得这些银子太多,自己在家没有花用的。 把银子往她手上塞了塞:“好了,你就拿去吧,为父这些年总也有些私蓄。”二十斤银子,云月觉得这个包实在太重了,老爹,银子当然是越多越好,但是这么重,也实在是个负担。 看着柳池一脸的不舍,虽说自己不是他真正的女儿,既然已经占了这个躯壳,也要尽尽职责,云月把银子包往桌上一放,扑通一声跪下,扎扎实实的磕了三个头:“父亲,女儿出门在外,父亲要保重身体。” 柳池扶起她:“素儿你无须担心,家里有这么多人照顾呢,只是你路上要小心。”福伯擦了擦眼泪上前道:“小姐你放心,老奴会照顾老爷的。”说着福伯就叹气:“三十多年了,终于又能见到五公主了。” 五公主?云月突然看向福伯,虽说福伯身材高大,但是平时说话的声音有些尖细,再加面白无须,难道福伯是太监,但是这个年代,太监除了宫里能有,其它地方都是不能有的,柳池一个四品官员,怎么能有个太监做个管家呢? 五公主,柳池看向远方,如果能够归来的是四公主多好,但是所有的人都明白,四公主再不会归来了,已经在编修她的实录了,皇陵深处,那座依在文帝陵旁矮小的坟墓就是她的了。馨主儿,柳池不由喃喃出声。 馨主儿?这剧情转化的太快了,怎么立即从父女离别转化为思恋情人了?云月眨眨眼睛,自己的父亲说实在的还在壮年,为什么不续弦呢?难道是因为那个馨主儿? 馨主儿是谁?当秦敏晚上来找云月的时候,云月忍不住问了出来,秦敏来是拿了一领狐皮的大氅给她的,听到这个名字,秦敏愣了一下,这才小声的说:“卫国长公主名讳为馨。”馨,公主,某些朝代的确有公主身边的人会这样称呼公主的。 秦敏把狐皮大氅往旁边一放,小声的说:“那些事都过去了,听说柳伯父他曾和卫国长公主有过一段情。” 自己猜的果然不错,云月还在欣喜,秦敏看来也是憋了很久了,上前扶住她的肩:“不过云月,这些都是很久前的事了,京城的人都知道,柳学士早就心如古井了。”云月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事不对,这具身体今年二十一岁,而卫国公主去世已经二十三年了,心如古井还娶妻生女,也不过是个假的痴情种子。 秦敏打个哈欠,躺到云月床上:“我和娘说过了,今晚就不回去了。”见云月还站在那里,秦敏把她拉过来:“柳伯父视你如亲生女儿一样,你难道还在这里想不明白?”视自己为亲生女儿,难道自己是收养的? 秦敏不由好奇:“云月,你怎么记不得了,那日不就是你知道自己不是柳伯父亲生的,才拉我出去喝酒?” 13 密谈 她忙拉一拉云月的袖子:“算了,云月,柳伯父对你比对亲生的还好。”虽然从来不知道父女怎么相处,但柳池对云月的关心云月还是能感受到的,一提起这个就想起下午柳池给自己那两百两银子云月就开始有些头疼了,那么大一包,行动都不方便了。 秦敏见云月还是不肯说话,心里更着急了,这事说到底是自己说漏了嘴,她把云月的身子掰过来:“云月,你不会真的要去寻你的生身父母,不管柳伯父了吗?”怎么会呢?这秦敏的思绪还真是跳跃,云月回过神来,笑着对她说:“不会的,生恩没有养恩大。”秦敏这才松了口气:“能这样想就对了。” 云月看着秦敏,摸一摸她的脸,突然想到什么。俯下身问她:“子婉,你对太子,难道就一点意思都没有?”秦敏的脸红了,咬一咬牙翻身不理她,她的这个表情更让云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躺了下来凑在秦敏的耳边:“子婉,难道你没想过对太子表白你才是当日那个女子?” 秦敏的脸更红了,她翻身对着云月:“云月,你是知道的,我是不愿意入后宫的。”那是,入后宫就意味着要和一群女人抢男人,秦敏坐起身,长发披散到了枕上:“云月,当日之事,虽则我喝了酒糊里糊涂,却还是有半分清醒的,还记得那个人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呃,再讲看起来就要讲限制级了。 看着秦敏的眼神开始转向朦胧,云月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脸红了,秦敏双手抱膝,侧头面对着云月:“我娘常说,皇宫是这个世上最好也是最差的地方,她在宫廷里待了二十余年,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进宫了,当日太子选妃,我的名字是在第一个的。” 看来这太子真惨,竟然连着被秦敏拒绝了两次,秦敏轻声叹息:“娘是这样说的,与其进皇宫里和一群女人争的恩宠,不如当个女官,女官虽则不可成亲,但私养情人者不在少数。”轰隆隆,云月觉得自己头顶又有惊雷劈过,这究竟谁是穿越的,这样大胆的想法,秦敏看着云月脸上的神色,回错了意,涨红了脸说:“云月,这些我知道不该和你说的,但,” 云月摇摇脑袋,让自己清明一些,索性直接问她:“那你那晚喝了酒,觉得心烈如火,就索性顺水推舟?”秦敏的脸就像火烧一样,半天才嗯了一声,这是多么乌龙的事情,云月躺了下去,秦敏也顺势躺到她的身边,小声的说:“我平日里听前辈们议论,总是说既男官能三妻四妾,为什么女官就不能嫁人,所以对在府邸里养情人一事。” 云月此时的震动已经超过了平日的想象,看来不能低估了古代女人,秦敏戳戳云月:“云月,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事情不合理?”这个,云月摇摇头,如果是以前的云月,一定会这样想的,但是现在的自己还是赞同的,不过不能一下告诉秦敏,不然她知道自己一下子转变成这样,一定会非常奇怪的。 云月只是笑一笑:“好了,子婉,我们睡吧。”秦敏闭上眼睛,开始喃喃的道:“其实比起不能嫁人,相夫教子的在后院,我还是喜欢在翰林院。”云月替她盖好被子,微微一笑,原来世上女人的想法还真有很多相同之处,和时代没关系。 在穿越一个月后,云月终于踏进了传说中的金銮殿,虽然说是跟着大家来听诏书,而不是来上朝,云月的心情还是无比激动。 皇帝高高坐于九级台阶上的宝座上,台阶两边有两个鹤形香炉在喷着青烟,一股龙涎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面,身着龙袍的皇帝看来和前两次见面时候明显不同,有些像是曾在寺庙里见到塑像,云月心里坏笑着形容。 诏书冗长而又啰嗦,听了一会,云月刚开始进到金銮殿里的兴奋已经泯灭了,虽然依旧乖乖站在那里,眼睛就开始四处乱转。 反倒是正使陈飒站的特别笔直,云月看着今日身着大红蟒袍,头戴金冠,脸上的神色庄重无比的他,心里不由嘀咕,没想到这小子穿了这么一身还有模有样,并不像前几次见到的那样嬉皮笑脸。 陈飒突然微微一动,侧头看了眼云月,云月是站在他左侧的,他虽是微微侧头,云月还是正正对上了他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小动作被人发现,云月忙低头重新做出一副端庄模样来。 好在这时诏书已经宣读完了,使团的人跪下去,陈飒说了几句场面话,皇帝照例勉励几句,三呼万岁起身,赐下御酒,看着传到自己面前的酒杯,云月皱眉,这该不该喝?喝醉了发酒疯怎么办? 不喝就更不好了,云月拿着酒杯,虽然酒杯里的酒很浅,还是把酒递到自己唇边,偷眼却看到陈飒不过虚晃一下,把酒悄悄倒到地上,云月顿时觉得如释重负,也如法炮制。 喝完酒,终于可以离开皇宫了,又下跪一次,当站起身的时候,云月不由再次抱怨封建社会的等级森严了,不过这该是到达陈国公主那里最后的一次下跪了。 出了宫,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候了,看着前面旌旗鲜明的士兵,云月开始有些庆幸这个年代女子骑马还不是很风行,不然坐在马上几个月,腿非要颠散不可。 看着陈飒带头上马,云月在官员的带领下找到自己的马车,昨天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已经被安置妥当了,车厢中空出来的位置刚好够一个人躺下去,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一个卧铺。 云月自我安慰着,边把秦敏送的狐皮大氅拿出来盖住腿,打算躺一下,昨夜时不时要安慰秦敏,几乎没有睡,这时正好补个眠。 刚打个哈欠预备躺下去,车窗就被人敲了敲,云月掀起帘子,出现在车窗门口的是秦敏那张脸,她把一包东西递进来:“这个是昨日我忘了交给你的,路上可以消磨时光。” 说着秦敏小声的说:“别让柳伯父知道。”云月笑一笑,秦敏此时的表情虽然看起来恢复了正常,但和平时还是有些不同,云月不由伸手出去摸住她的脸:“我会好好的,你别担心。”秦敏的眼圈好像又红了,只说出一句:“路上要小心。”就好像眼泪要下来了,云月又点了点头,秦敏刚打算再说话,突然有人大声传报:“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殿下来了,这是必须要下车行礼了,云月忙整整衣衫起身,刚下了车和秦敏在一起,想起昨夜和秦敏的谈话,云月不由特别想笑,要是太子知道自己不过是被当成一个一夜情的对象,心里会怎么想? 太子不过循例来此,并没有多停留,他刚走,就有小吏往这边走来,对着云月行礼:“柳副使,时辰已经到了,还请副使上车。”云月点头,再次抚一抚秦敏的肩,这才上了车。 顺手翻开秦敏送来的书,云月拿起第一本,眼睛被上面的书名吸引住了,唐三藏西游记,这难道就是自己在的那个时空里的西游记,扫下作者的名字,并不是自己熟悉的,而是什么莲花居士,云月拿起书打开来,看着那熟悉的语句,除了语气稍微有些不同,不是自己那个时空里面西游记用的淮安方言,而是更倾向于这个时空的官话。 但是故事和自己记忆中的是一模一样的,抚着上面的字句,云月开始笑自己,有什么好杞人忧天的呢?虽然说时空进了分叉口,但是总是有些一样的东西。小說中文網 把书放下,云月决定小睡一会,此次行程的目的是自己在现代的家乡,不知在这个时空里面,家乡是什么样子的?云月开始更加期待在这个时空里面的遭遇,或者自己真的能写一本类似世说新语的书传遍天下呢。 14 美梦 刚站直了,就听见好像有人噗嗤笑了一声,云月不满的转头去看笑的人,好像是陈飒身后跟着的一个侍从。云月转过身心里暗自嘀咕,有什么好笑的,这车颠也不能怪自己。 好容易在繁琐的礼仪完结之后,可以回到各自的房间,看着那张不算很舒服但是总是可以躺下的床,云月恨不得从此不离开这张床了,一想到这才是第一天的行程,以后这样的行程还要延续两个多月。 云月就把脸埋到了枕头上,难怪皇帝要说,做副使是惩罚了。 有人敲响了门,云月虽然不想去开门,但是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实在不应该做出来,拖着步子走到门口,出现在门前的是个年轻的官员,云月认得他好像是使团里面的小史,看见云月,男子行礼后问道:“柳副使,郡王请你过去参加本城士绅的宴会。” 还参加宴会?杀了我吧,云月在心里哀嚎一声,不过这样的话不能径自说出来,只是微微点头道:“替我转告郡王,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去参加宴会了。”官员行礼后就退下了,云月把自己重新摔到床上,打了个重重的哈欠,看来年轻人就是和自己这个老人家不一样,骑了一天的马还有精力去参加宴会。 听着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云月闭上眼睛睡觉,让那些男人们去参加宴会吧,况且这些宴会应该都有歌舞表演,自己做为唯一的一个女官还是不去了。 想着想着,云月就沉入梦乡了,她睡的这么熟,连宴会散场之后,那些官员回来时候嘈杂的声音都没吵醒她。 或许是宴会上的酒精刺激了这些官员,又或者是方才宴会上穿着暴露的舞女让一些官员受了刺激,有几个坐在院子里散酒的官员看着云月的房间开始说笑起来:“竟然让一个女子做副使,而且只是个六品的官员,也不知道是谁的命令?”话里带着怨怅,立即有个留着一撇胡子的官员咧着嘴笑了:“听得朝中这些女官私下都在府中蓄有戏子,也不知道柳修撰她。” 说着眼睛一眯,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来,顿时有人附和的道:“那些女官个个面上都庄重无比,私下不都那什么。”说着一群人就笑了起来。 嘻嘻哈哈笑了一番,有人袖着手道:“也不知柳修撰此时是否闺中寂寞,不如?”这话一出就像炸了窝一样,众人立即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猛地有咳嗽声响起,众官员立即住口,咳嗽的是陈飒,他带着侍从站在这些官员的后方。 看见他,众官员急忙行礼让开一条路让他回自己的院子,这位王爷今年可才十六还没成婚,性子虽说随和,但总是有上下分际,这样的话让他听见了总是不好。 立即有人带头笑起来:“宴席散了,众同僚见月色正好,在此谈一谈,谁知扰了王爷清静,还望王爷恕罪。”月色正好?这真是睁眼说瞎话,这满天的星星哪里来的月色? 在沉睡中被吵醒的云月俯在门口,刚才那几个官员后面的话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喵的,谁知道到了古代也一样有性骚扰,谁说的古人全是正人君子来的? 陈飒笑一笑:“明日还要赶路,各位还是请回去歇息吧。”见他下令,众人急忙躬身应是,各自回房去了,等到外面又没有了声音,云月才回到床上,难怪裘侍郎会说女子出仕,所遇到的困难远比男子多,光这偶尔的言语骚扰就够古代女人气哭几回了。 在这个年代,除了青楼女子,还真没什么正经女人家能被这样肆无忌惮的议论,云月把被子蒙到头上有些想哭,眼泪刚刚出了一点就被她擦掉了,哭什么哭,不就是别人的几句闲言碎语,有什么不好接受的,要做打不死的小强,而不能像这个正身一样,被郁闷死。 云月翻个身,要努力工作,早日升职加薪,把那票男人都踩到脚下,一想到这点,云月就想起裘侍郎来,敢抛夫弃子出仕,还能做到正二品的侍郎,不过就是短短的二十年,偶像啊。 自己也要像她一样,升职加薪后在府中养美少年,在无限的美好想象中云月又睡着了,睡梦中还梦的到笑的甜甜,皮肤好好,看起来养眼的小正太,梦中的云月勾着小正太的下巴开始上下其手,人生的乐趣莫过于此。 不对,梦中的云月突然揉了揉眼睛,这个美少年怎么越看越眼熟,不是别人,不正是陈飒,云月一下把他推开,就算是梦,幻想上司总是不对的,但是陈飒还是跟在她身后,云月跑啊跑,陈飒追啊追,突然有什么东西把她绊了一下,云月这才醒了。 看见自己还是躺在驿站的床上,而不是梦里的那个场景,云月舒了口气,感觉脸上有些红,急忙坐到梳妆台前照照镜子,怎么这脸这么的红呢?这样不行,云月忙拿起手巾往脸上泼凉水,这才感觉好些。 看着恢复了正常脸色的自己,云月摇头,想象就放在脑中吧,现在的自己是古代的柳云月,不是现代的那个柳云月,总也要为这个正身的名声着想,更何况还有那么严肃的一个父亲。 拿起梳子,云月开始梳洗,人的适应能力真强,自己的生物钟已经调整到可以这么早就起床了,看天边已经露出曙色,看来又需要上路了。 梳洗完毕,云月看着自己盘的那个不成样子的发髻,难怪小荷要求跟自己来呢,竟然忘了古代的梳头技术和现代是不一样的,伸手去拿官帽,只要不散就好,戴上帽子谁也发现不了。 门又被敲响了,云月打开门,敲门的是驿站的人,他恭敬行礼:“柳副使,早饭已经备好,还请柳副使用过早饭后一同起身。”云月点头出去。 堂上的早饭摆好了,除了几个低等官员,其他的人都还没来,云月走到左边第二张椅子那里坐下,溜了眼那几个官员,也不知道昨夜公然在驿站议论自己的人在不在里面,这几个月都要朝夕见面的,云月轻轻的叹气。 其他的人也依次来了,看见云月在那里,有几个官员过来行礼,云月一一答拜,瞧着这些官员现在一个个脸上的庄重样子,云月心里暗自嘲笑,为什么不管过了多少年,男人的本性还是这样呢? 现在看来身为女官不能嫁人也是件好事,最起码不用做个贤德妇人,要替老公张罗纳妾这些,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陈飒来了,他一来,众人都起身行礼。 陈飒走到第一个位子上坐下,这才正式开动,看着陈飒,云月突然想起昨夜做的梦,顿时觉得脸热辣辣起来了,虽然对美少年还是很爱的,但是养情人也要养个乖巧听话的,这位可是宗室王爷,要他做小白脸,只怕他会找借口把自己杀了。 不知道谁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云月的绮思,吃饭吃饭,吃完饭还要赶路,想到又要在车里忍受颠簸,云月顿时为自己的无能而忏悔,看别人穿越过来的,最起码一个减震器是做出来了,可是自己为什么要是文科生呢?那些机械什么的,早就忘光了,看来等会还是找几件厚实的衣服垫在那里更好。 或许是颠啊颠的就习惯了,当行程过半的时候,云月欣喜的发现自己竟然不害怕颠簸,而秦敏送来的书也看的差不多,这时候旅途中的风景云月总算也可以抽出空来看看。 车队此时已经进到了陕西境内,云月虽然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走河南到湖南那条线,后来仔细想一想,那条线的路现在估计都还没开发出来,在古人眼里就是危途,而这条线的话,开发的更早些,也更适合使团的人走。 这日在驿站的时候,听到下一站是永兴,云月皱着眉头在想永兴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古名的时候,听到有人叹息:“那长安城在宋人的手里险些被西夏占去,可怜数朝古都。” 云月正拿着杯子在喝茶,听到这人的话,杯子都差点掉了下来,难道永兴就是当时的长安,云月顿时心潮澎湃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去看看大明宫? 虽然看到的可能是大明宫的遗址,但肯定比现代看到的遗址要好的多。还有骊山的温泉,最重要的是秦始皇的陵墓,云月继续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突然看见自己身上的官服,云月顿时泄气,怎么忘了这是在古代,兵马俑还没发掘呢,温泉也不知道能不能泡? 算了,还是先安心把这趟差出完再说吧,这旅游的事还是慢慢的以后做打算。 15 插曲 云月放下帘子,昨日听说永兴就是长安的时候心里激起的兴奋感消失了,对这个时空的人来说,长安不过是个普通的名字,只不过是皇朝西部一座府城而已,远不如其它的城市繁华,云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花开花落是规律,城市的兴起和没落自然也是常事,为什么要在心中感到惆怅呢?只要这块土地上的人民依旧生活的快乐幸福就好。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已经有人上前掀起了车帘,原来是驿站到了,云月理理衣服,收回思绪,经过这一个来月的乘车而行,总算可以不用像第一天乘车一样连滚带爬的下车。 下车的云月照了顺序,跟在陈飒的后面,永兴知府已经在驿站门口迎接了,他是个中年胖子,笑的像尊弥勒佛一样,彼此见过礼,在客气的互相谦让中进入驿站。 云月再次深恨封建礼仪的繁琐,明明腿都要断了,最好是赶紧进入房间里面休息,还要听这位知府大人在那里和陈飒寒暄个不停,坐在椅子上,云月虽然规矩坐着,眼睛还是没有管住往四周看。 这些官员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倒出来的,一样的笑,一样的手势,云月心里暗自嘀咕,是不是都受过一个老师的训练? 突然云月的眼前一亮,倒数第二位的那名官员看起来与众不同,她身着六品官服,唇边的笑意虽然也恰到好处,可是云月总觉得她唇边含有嘲讽,最要紧的是,她是自云月穿越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一头秀发被笼在了官帽里面,露出的头发真正应了那四个字,发黑如漆。 官帽下面的额头虽被遮了一半,但还是能看出额头肌肤的平滑细腻,一双弯弯的柳眉下面是一对杏眼,高挺的鼻子下面是小巧的嘴唇,嘴唇微微往上翘,让原本温润的鹅蛋脸多了一点点叛逆。 穿越这些日子以来,云月已经知道,虽说这个时空允许女子做官,但是社会的主流仍然是夫贵妻荣,裘侍郎这样的人是极少的,更多女子出仕的原因是似陈无瑕一般容貌不佳,家里又穷,找不到好人家才出仕的。 秦敏都是个异类了,但秦敏的容貌怎么说都只能算清秀,好些刻薄的人都说秦敏是嫁不出去才考官出仕的,而似这名女子一样容貌甚佳,看来并不是嫁不出去的人怎么也会出仕呢?难道又是一个裘侍郎那样的人? 此时这名女官已经站了起来向陈飒行礼,永兴通判叶楚楚,哦,听过她的名字,她是上一女科的进士,也是皇朝里面极少数外放的女官之一,不过云月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美貌的一个女子。 还在云月思量的时候,叶楚楚已经站到云月面前行礼:“柳副使。”云月急忙还礼,两人说来都是平级,不过京官在地方官面前总是要大了一些,这一路上云月遇到的阿谀并不少了,而叶楚楚面上依旧是那种不卑不亢的样子。 云月对她的兴趣更加大了,淡然自若,还是个外放女官,在这里是怎么过下来的?云月很想知道这些答案,只是两人第一次见面,除了客套话好些也没有别的话说了,而在永兴也不过就待三天休整,看来这样的机会再没有了。 云月一边心里嘀咕一边回了自己的房间,永兴果然是大府城,看着明显比别的驿站豪华了一截的房间,云月感叹,整个人瘫到了床上,果然这垫子和被子也比其他驿站的厚和舒服,在床上打了个滚,云月舒服的闭上眼。这时候要是可以泡温泉就更完美了,可惜的是也就只有想想。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云月爬起来开门一看,在门口的是叶楚楚,她依旧如此温婉的对云月行了一礼:“柳副使,方才郡王说要在永兴待三天,府台大人特意遣下官来陪伴副使。” 这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云月恨不得一把把叶楚楚拉进来问问她为官的感受,但是想起自己这个时候不是现代的云月,云月还是照了礼仪点头道:“府台大人的好意心领了,只是麻烦叶通判了。” 叶楚楚的柳眉皱了起来,云月在旁边看着她的表情,美女果然就是美女,连皱眉都这么好看,而且动作生动流畅,比现代人工做出来的美人有生气的多。 不过只是一瞬叶楚楚的眉就放开了,她走进屋子,对着云月微微点头:“既如此,柳副使想要去哪里逛逛?”逛街虽然是古今中外女性的爱好,但恰恰是云月这个宅女不喜欢的,她没事的时候就是窝在家里看书码字聊八卦,叶楚楚这一问的确问到她了? 叶楚楚看着云月脸上的神色,笑了笑:“想来柳副使这一路辛苦了,驿站后面有眼小小温泉,是那年盖驿站的时候挖出来的,何不去那里泡泡解解乏?” 泡温泉,而且是和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去?云月心里早点头如捣蒜一般,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淡定点头道:“既如此,就请叶通判前面带路。” 拿了些换洗衣物,两人出了门,经过了驿站的花园,这驿站的花园还有几株好花,云月不由驻足观看,叶楚楚在旁边等着她,并没有一丝不耐烦,云月看了些许才转头对叶楚楚道:“有劳叶通判久等了。” 叶楚楚只是微微欠身:“不防。”除此就没有多余的字了,云月不由在心底呐喊,美人你能不能多说几句?不过呐喊归呐喊,云月脸上的表情还是同样淡定的跟着她往前走。 温泉的所在是三间小木屋,叶楚楚和守温泉的人说了几句,守门人立即拿来钥匙打开其中一间屋子。 一踏进去,云月就感到一阵热气,这屋子布置简单,迎面是个屏风,屏风面前摆了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也没有伺候的人,云月没看到像书上说的那种豪华的设施,心里不由有些失望,但是随即又想,这不过是府城驿站里的温泉,又不是皇帝皇宫里的温泉,设施简陋些也很正常。 云月开始解着衣服,却见叶楚楚还是站在一边,云月不由愣了愣,接着小声的问:“叶通判,难道你不泡吗?”叶楚楚脸上顿时有一点点红色出来,转头看着云月,迟疑了一下,云月已经加了一句:“难道叶通判是怕有些不便?” 叶楚楚的眉又皱了皱,随即笑道:“没什么,只是我怕万一?”万一?云月眼珠一转,顺手拿了个凳子抵到门上,那凳子是实木做的,掂在手里也有二三十斤,云月一拎就想起那个银包来了,那些银子只怕是怎么带来,又怎么带回去吧。 看着云月的动作,叶楚楚笑了笑,伸手开始解衣服,只是当云月解的只剩下一个抹胸一条亵裤的时候,叶楚楚还穿着长袖的中衣。 云月决定不等了,径自进去里面,美好的温泉我来了,走进里面,不过是地上用石头砌的一个双人浴缸那么大的小池子,入水口和出水口在哪里?云月预备研究。 叶楚楚已经走了进来,她也只穿了抹胸和亵裤,看见云月在那里看,她走上前把墙上一个竹筒口拿下来,热水就哗哗的流到了池子上,那出水口呢? 叶楚楚示意云月先下水:“这旁边有条小沟,等洗浴好了,再行放水。”云月哦了一声,顿时觉得自己很笨。 温泉水就是舒服,只是不知道这水是不是就是当年温泉水滑洗凝脂的那股?看着对面在水汽的氤氲下脸开始红润起来的叶楚楚,云月开口问道:“叶通判长居此处,想来也经常来此洗浴?” 正在享受中的叶楚楚没料到会有这样一问,眼睛立时睁开,有些慌乱的说道:“不,除了这次,就只有上任之时来过。”看出来了她的慌乱,云月没再问了,不过看着她姣好的面容,云月还是问了出来:“叶通判外放在外,此地比不得京城,想必十分辛苦。” 叶楚楚看来是不喜欢和人攀谈的性子,不过云月这样问,她只是微微一笑:“没什么可辛苦的,食君俸禄,自然也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说完就再不说了,云月太想冲过去晃她的肩头了,喂喂,你老人家多说几个字会死吗? 本来热情高涨的云月也只得闷闷的泡完温泉,起身穿衣,穿衣服的时候云月还是偷瞄了叶楚楚的身材,真是个魔鬼身材的大美人。 云月急忙擦擦快要滴出来的口水,和叶楚楚相携出门,刚走出几步,迎面就碰到陈飒,从他身后跟着的侍从手里拿着的东西来看,显然也是来泡温泉的。 看见叶楚楚,陈飒的眉头皱了皱,云月避在一边行礼,叶楚楚自然也是行礼,陈飒的眉头松了又紧,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叶姑娘许久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本来泡温泉泡的昏昏欲睡的云月顿时精神了,怎么用这个称呼?叶楚楚后退半步面对着陈飒:“安乐郡王别来无恙?”陈飒负手站在那里,问出的话却让人十分奇怪:“叶姑娘应该问问他好不好?” 16 第 16 章 叶楚楚的眉头又皱一皱,随即淡淡笑道:“郡王说笑了,他有什么不好,妻贤妾美,连臣地处偏远之处,都听的清清楚楚。”叶楚楚的淡然激怒了陈飒,他终究不过是个十六的孩子,顾不得许多就捏住了叶楚楚的肩:“你的心究竟是怎么做的?楚王对你情深意重,你竟为了出仕而不顾而去,难道做一个小小的六品通判真的胜过做楚王妃吗?” 说到后面,陈飒的声音已经有点声嘶力竭了,叶楚楚的官帽已经被他摇的掉了下来,官帽一掉,发顿时也披散开来,几丛乱发还带着水汽披散在肩头,让她显得有几分柔弱,叶楚楚脸上的神色还是没有变化,只是看着陈飒:“情深意重,这话只怕楚王殿下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殿下又何苦替他说话?” 楚王?先帝长子庐王的遗腹子?他还没出生庐王就去世了,刚落地就被抱入宫中由皇后抚养,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据说他没成婚前,是比太子还抢手的单身汉,简直符合现代选婿的完美标准,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这样一个男子竟然会被叶楚楚拒绝? 云月边想边偷眼去望叶楚楚,叶楚楚的脸上神色虽然淡然,但双目之中好像有团烈火,云月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在一边。 陈飒被叶楚楚的话给噎住了,过了许久,他才放开握住叶楚楚肩头的手,甩了甩袖子,恨恨的瞪住叶楚楚,刚要说话,一眼就又看到旁边的云月了,不由哼了一声:“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难道做官真的比做王妃来的好?”说完陈飒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他走之后,叶楚楚强装的坚强终于全都不在了,肩头耷拉了下来,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团悲哀之中,她的难过就连云月都感受的清清楚楚,云月的手在袖子里握成拳又放开,到底该不该上前安慰她呢,万一被美人迁怒那就不好了,不过怎么说都是同事,云月伸手出去扶住她的肩:“叶通判,要不要坐下歇歇。” 叶楚楚抬起头,她的鼻子已经红了,眼里的泪水好像也快要掉下来了,她强忍住难过,打算扯开嘴皮笑一笑,谁知眼泪是不受她的控制,刚一扯动脸皮,那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流,云月虽然不知道她和楚王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自然也不好出言安慰,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叶楚楚无声的流泪最多只不过淌了五分钟就抬头对着云月笑一笑:“让柳副使看笑话了。”呃,这古代女人还真难做,那么难过哭一哭还要抬起头来安慰别人,要是自己,这么难过哭了后恨不得立即去买醉。 云月虽然心里这样想,脸上还是照旧:“叶通判,你我同为女官,出仕之难在下也是知道的,叶通判又何必如此呢?” 叶楚楚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变的古怪了些,又过了一会才直起身子对云月道:“柳副使,听的你当日曾回绝了太子的婚事,想来也不是那种俗人。”那件事?云月微微一笑,看着叶楚楚:“叶通判何需这样说,做女子的,何苦为了贤德之名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况且,”云月看眼叶楚楚:“在下和太子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哪似叶通判和楚王。” 叶楚楚微微歪头笑了,这笑和方才的不一样了,带有几分释然:“确是如此,一个贤字是最难的,我当日自认不能为贤妻,故此才科考出仕,只是没料到世人眼里我是那个不识好歹的人,楚王殿下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聘妃之礼,也已择期。” 哦哦,没想到云月的随口瞎猜竟然猜对了,想来这件事当日在京城之中也是形成滔天大浪的,连聘妃的日子都定下了,叶楚楚这是忤旨,当日云月回绝太子的婚事和这事可不在一个档次上,古代女人真彪悍,不对,叶楚楚既然是和楚王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也是养于宫内的?那她的家世肯定极好,怎么听别人提起叶楚楚的时候,从来没提过她的父母是谁?再说这是刚才叶楚楚回答陈飒的话对不上槽,难道说其中另有内情?ωww.xSZWω㈧.NēΤ 京城姓叶的?想来想去,好像只有当朝太子妃姓叶,但是没听说过太子妃还有这么一个姐姐?难道说叶楚楚已经被逐出叶家了?云月不由细细的打量起叶楚楚的容貌来,好像似乎她和太子妃有点像。 不等云月想清楚,一阵风吹过,叶楚楚打了个寒战,云月见她面色苍白,再打个寒战的话估计会倒的,伸手出去扶住她:“叶通判我们先回去吧,这冷风口站着,只怕明日就会着风寒了。” 叶楚楚轻轻一晒:“我早不是那个风吹了就倒的叶楚楚了,不过还是回去罢。” 风吹了就倒?云月看了眼叶楚楚的身材,袅袅婷婷,身着官服都不损她的容貌,若换上女子日常的衣服,不知是怎样的一个美人? 回到云月屋里,吩咐仆人拿来热水沏茶,云月端了一杯给叶楚楚道:“叶通判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叶楚楚接过,说了声多谢就细细的一口口喝起来,看她喝茶的动作依旧那么优雅,云月又在心里说了,看,这才是古代熏陶出来的大家闺秀,那像自己这个西贝货,虽然外面的壳子是一样的,有些东西是怎么也学不会的。 喝完一杯茶,叶楚楚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她放下茶杯对着云月笑道:“方才失态还要柳副使安慰,实在不成体统。”天,你还要说多少次?云月此时无比怀念秦敏,好歹和秦敏说话没这么累,脸上还要带着笑道:“无妨,方才不是说了吗?你我同为女子,又同朝为官,自然你的苦楚我也有些明白。” 叶楚楚的头又稍微偏了偏,云月发现她偏头的动作是最美的,瞬时有点惊艳,叶楚楚屈起一只手臂柱着下巴,眼神开始迷离:“柳副使从京城来,当日我的事情定然也是听过的,那日诏书已下,拒不接旨的叶家女儿就是我了。” 云月在心里猛的一击掌,果然自己猜对了,叶楚楚是太子妃的姐姐,不过只是云月微微一笑:“人各有志,那些不明白叶通判的议论就由它自去。” 是吗?叶楚楚又微笑一下,不知是她撑了太久?七年了,父母依旧不肯原谅她,楚王当日的怒吼还在面前,而同僚的官员总是带有说不清的眼光在看自己,选择出仕而不成为楚王的妻子,虽说是为的心中的梦想,但总是有寂寞的时候。 叶楚楚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这科状元,翰林院修撰,在两个月前刚回绝了太子的婚事,不由伸出手去握住云月的手:“算来,你遇到的比我要难些吧?” 云月被她突然的示好吓了一下,随即就绽开一个笑容:“不难,父亲他并没有把我赶出柳家。”真好,叶楚楚笑了笑:“其实我不怨爹娘的,在他们眼里,楚王自然是世上最好的男子,出身显贵,对我一往情深,甚至比太子还要好,可我总是觉得缺了什么东西。” 缺的只怕是那种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吧?云月没有说出来,只是反握住了她的手,叶楚楚又笑了:“是,这样想的确是我不识好歹,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女儿家就不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而是要相夫教子,了此一生?” 看着叶楚楚认真的表情,云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别说古代,就连现代不也有很多女子选择被人所收藏,要一个储藏室的婚姻,假若是自己处在当日叶楚楚的位置,敢不敢拒不接旨,倔强的走自己的路呢? 叶楚楚一口气说完,似乎没有了力气,她把双腿收到椅子上,望着外面:“当日摄政公主下诏开女科,万民震动,只是三十余年来,肯出仕的女子不过寥寥。”云月静静的听着她的话,那是,别说古代,就算是现代,给你份工作但是永远不许你嫁人,很多人还是不会同意的,虽然可以背着在府里养小白脸,但总是会被人说。 叶楚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压抑的太久,甚至在自己的妹妹成为太子妃之后自请外放,一切的一切都是不愿再想起以前,但是越是逃避,越是有些事情逃不开的。 云月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的神色渐渐变化,开始脑补她的故事,这样的两姐妹,简直就是一条道路的两头,也不知道他们的爹妈是怎么教育出来的。 云月还在脑补中,突然叶楚楚又开口说话了:“柳副使,今日之事还望副使不要告诉别人。”云月急忙坐正身子,对着她微微行了一礼:“叶通判你放心,今日之事,想来也只有我们几个人能知晓。” 叶楚楚的脸看来总算是恢复正常了,她放下双腿,规矩的重新坐好,微微一笑:“既如此,下官就告辞了,柳副使早些歇息吧。”说着就要起身。 哎呀,故事讲一半怎么能走呢?云月的脑子开始转了起来,一个箭步起身就拉住叶楚楚的衣衫:“叶通判若不嫌弃,今晚就联床夜话如何?” 17 故乡 叶楚楚的眉毛舒展开了,沉吟一下,微微笑道:“柳副使对下官厚爱,下官本不敢推辞,只是下官素有择榻之病。”理由真好,云月不再强求,笑着拱手:“这也是下官一时鲁莽,且让下官送叶通判出去。” 说着做个请的手势,叶楚楚又是一笑,云月看着走在前面的她,擦了擦并没出现的汗,和她讲话还真累,规规矩矩的礼仪,生怕一不小心就讲错了,还是秦敏好。 云月把叶楚楚送到院门口,叶楚楚停下脚步笑道:“柳副使止步罢,此处离下官居所不远。”云月这一路上是多么的想诱使叶楚楚再讲一些,但是叶楚楚方才的崩溃已经消失不见了,此时的她又是那个永兴通判,对着云月也是很恰当的距离,不多不少恰恰好。 云月只得笑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独自一人离乡为官,又是从小家里娇宠大的,还得不到家人的谅解,这样的孤寂是怎么排解的呢?云月轻轻的叹了口气,为理想而敢抗下一切的人是值得敬重的,因为一般人做不到。 云月刚转过一半的身,被身后站着的人吓了一跳,身后站着的竟然是陈飒,他没料到云月突然转身,脸竟然红了红,看着小正太脸上可疑的红色,云月眉毛一挑,又转头看着叶楚楚消失的方向,难道说陈飒暗恋叶楚楚,否则没办法解释方才那种活像看到媳妇出墙的怒气,就算是和楚王感情好,可是楚王不过是陈飒的族叔罢了。 看见云月看着叶楚楚消失的方向,脸上就更红了,他清清嗓子,胸脯一挺,头微微一抬:“柳副使深夜为什么还不歇息,而是在这里?”去,少来这样装大人的样子,而且说的话还一点没创意,怎么说姐姐都大你八岁,不对,这具身体的话只大五岁。 云月头微微一点:“臣不过是来送叶通判出门,不知郡王为什么也不歇息?”今夜的月色很好,云月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陈飒的脸又红了,听到云月竟然发问他?陈飒愣了愣,从小到大,身边能反问他的人并不多,此时云月的反问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迟疑了一下才道:“月色正好,小王是来赏月的。” 赏月的?多么标准的借口,果然从古到今都没有什么长进,云月退后一步:“既如此,郡王在此慢慢赏月,臣先告退。”说着行了个马马虎虎的礼,径自进去。 陈飒刚预备还礼,就见云月进去了,不由叹了口气,月色正好,可惜没人和自己一起赏月,想起小的时候,曾看过楚王和叶楚楚在月下共赏月色,在那时的自己眼里,书上所写的神仙眷侣莫过于此,可惜,陈飒收回思绪,又叹了一口气。 云月透过窗口看见陈飒在月下一会摇头,一下叹气,心里下了个定义,故作忧愁的小屁孩,真要让他没有饱饭吃,没有暖衣穿,才不会对月叹气呢?打个哈欠,泡温泉后的慵懒开始涌了上来,该睡觉了。 此后的两天叶楚楚虽然也来陪过云月,但是再没说过当年的事了,两人不过就在永兴街头逛逛街,再去大小雁塔那里游玩游玩,在大雁塔那里,云月突发奇想,如果自己在这里埋下东西,不知现代能不能发掘出来? 随即云月又摇头笑了,笑自己想法太怪,这个时空是个分了叉的时空,和自己原来那个时空已经不同了,就算能发掘出来,也不是自己身处的那个现代。 想到这里,云月觉得有些惆怅,虽说现代没什么亲人,但是还是有留恋的东西,比如说好吃的火锅,这个年代虽然也有火锅,但自己大爱的辣椒还没传到中国来,哎,如果穿不回去的话,就再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火锅了。 “柳副使?”叶楚楚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云月的思绪,看着她的眼睛,云月忙抬头一笑,示意自己没事,叶楚楚微微偏了偏头:“柳副使是否思乡了?”思乡?刚才的确是思乡了,不过思的不是现在的这个故乡。 看着云月脸上的神色,叶楚楚的脸上也露出惆怅之色,她也应该思乡了吧?云月是这样想的,立即也就问了出来:“叶副使去乡多年,想来也是思念故乡了。”怎能不思念呢?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有自己的亲人。 不过叶楚楚只是轻轻一笑,接着就道:“身为臣子,为君分忧,思乡之情也只能放在心底了。”云月瞬间被打败了,大姐你还有没有一点私人感情了,把自己包的这么严实有用吗?不过云月也只得附和:“说的正是,身为人臣,自然为国尽忠是最要紧的。” 此时大雁塔下,正是绿树成荫,有风微微吹过,这样的良辰美景,本应是携个美人的小手,在绿树之下喁喁私语,而不是和眼前这位美人互相说些尽忠不尽忠的话,云月太想为自己掬把同情泪了。 在街上酒楼用过饭,虽然说没有辣椒,但厨子的手艺不错,而且和在京城时候一样,楼下同样有戏表演,既然问不出叶楚楚别的话,云月的精力就放在吃上面了,叶楚楚的眼睛却只是看着戏台上的戏,不时还轻轻叹息。 这戏真的这么经典好看吗?云月吞下一口双菇炒肉,伸长脖子往戏台上看了一眼,西厢记,此时正演到离别一折,生旦在台上是缠缠绵绵,叶楚楚看的是双泪涟涟。 切,张生那种男人有什么好托付的,不过一轻薄文人罢了,云月刚要把这句评价脱口而出,急忙住了口,这样的话,深受古代教育的正版云月是说不出来的。尛說Φ紋網 叶楚楚却会错了意,还当云月也要看戏,忙笑着起身道:“倒是下官疏忽了,反坐了好看戏的位子。”云月忙把她拉回座位:“君子不夺人所好,叶通判坐那里就好,况且下官素来不喜看戏。” 叶楚楚点头:“确是如此,下官在京里时候,就听的柳学士教导女儿都是用经史,当日裘侍郎看到,也大赞副使学识非凡,当即就收副使为徒。”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好好的女儿,谁会对经史那么的感兴趣,原来是从小就受的熏陶。 云月自然也不会说出,只是微笑道:“下官才疏学浅,不过侥幸中举,哪似叶通判从小养于皇后身边,教养自是和旁人不一样。”此时台上的戏已经散了,叶楚楚的眼睛也从戏台上转回来,听到云月这样说,脸上的笑看来竟似有几分难堪:“养于皇后身边,是极大的荣耀了,其实也不过如此。” 那是,让孩子离开爹娘本来就是不人道的,云月还是保持着了然的笑,并没说话,想来叶楚楚是怕了那种被人操纵的感觉,这才来了个大叛逆,在立妃之前抗旨。 叶楚楚的神色开始变的有些黯淡,云月的心微动一动,伸手出去握住她的手,手上传来的温暖触感让叶楚楚的心顿了顿,随即就收回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道:“柳副使,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这姑娘真是出奇的淡定啊,看来昨夜那种崩溃也只有一次,云月笑着点头,也只得起身回去。 离开永兴之时,云月瞧着夹在送行官员中的叶楚楚,心里不禁想到,修炼到她这样淡定,不知道背后要吃了多少苦头?陈飒此时的脸上也是同样淡定,和永兴知府寒暄几句,连眼角都不看向叶楚楚,就示意各自上马上车出发。 等着看好戏的云月不由有些失望,不过无视就等于掩饰,才不相信那日陈飒的发怒是那么单纯的为了楚王呢,就算楚王当年和叶楚楚真的曾情深意重,海誓山盟,都七年过去了,楚王除了王妃,又纳了两个侧妃,生了三个孩子了,还用的着你一个做侄子的为他出头吗? 云月坐在车上,看了两眼刚买的书,觉得气闷,伸出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陈飒,心里对着上司嘀嘀咕咕不止,不过七年前的话,陈飒才九岁,这孩子真早熟,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娶老婆呢? 在车子的颠簸中,在云月对上司和叶楚楚关系的无限猜测中,还在沿途官员的迎来送往中,在离开京城两个半月后,使团一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陈国公主出嫁的地方,昆明城。 虽然在两边的山色从黄土过渡到红土的时候云月已经处于兴奋中了,当进城的时候云月还是有些紧张,在自己的那个时空,是赛典赤开的昆明城,不知道在这个时空里面,又是谁呢? 看到眼前呈现的一派风光,云月不由揉了揉眼睛,河边满植杨柳,河上不是在现代最常见到的水葫芦,而是荷花和水草,那水清的能见到底,不时还有小舟在河上穿梭,河边有水车,家家门前都种有鲜花,走不了几步就能看到桥梁,这简直就是江南水乡,而不是云月记忆中的那座高原城市。 18 陈国公主 一切都不一样了,纵然现在这个身份远胜过自己在现代时候,但云月还是感到一阵阵的虚无感,心里的寒意开始漫上来,腮边有凉凉的感觉,不用手去摸就知道自己已经流泪,云月仰起头看着车顶,穿不回去就穿不回去吧,在这里做柳云月,好好的做翰林院的官,等升职加薪后,还可以包养小白脸,再说这里还有个关爱自己的父亲呢? 车停了下来,看来驿站到了,云月忙揉揉脸好让脸色显得正常些,这才下了车,虽说明明知道此时的昆明和自己在现代知道的那座城市不一样,云月还是想看看有没有自己熟悉的东西,不过不论街道,商店,景物都和现代是完全不同,云月暗自嘲笑自己实在是异想天开,跟着众人进了驿站。 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片水面,水上满是荷花,云月霎时被击中,看向旁边的山,这个时代,自然没有现代的高楼大厦,那山也看的十分清楚,五华山,那山下的湖就是翠湖了?总算有了自己熟悉的东西了。 当时的翠湖水面远大过今天那个狭小的水面,当云月进到房里,推开窗户对着的正是一大片含苞的荷花的时候,心里不禁感叹,原来古代的昆明,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水城,仅面前这片水面就望不到头了。 哎,可惜现在的翠湖只有那么一点点大了,而现代高速发展的代价就是无数水域的消失,观赏了一会面前的美景,云月关上了窗,明天还要去公主府朝见陈国公主。 听说公主府就建在五华山上,云月想起吴三桂的平西王府也是在那里,看来这地方风水极好,掌权者都把府邸建在那里。 或许是要见到陈国公主,当大家聚在驿站大厅里面,一向都很淡定的陈飒的手竟然有些微微抖动,身为副使的云月一眼就看到了,心里不由奇怪,陈国公主是陈飒的祖姑母,皇帝用陈飒做正使的目的想必就是看到自己的侄孙,能勾起陈国公主的思乡之情,让她从遥远的西南回到京城,那为什么陈飒还这么紧张呢? 陈飒满脸严肃的看了看使团的人,咳嗽一声道:“迎归陈国公主,是陛下的夙愿,我们必要说服陈国公主随我们回去。”使团众人恭恭敬敬的行礼称是,陈飒这才甩甩袖子,带头走出。 驿站离公主府不远,走路就到,刚出了驿站云月就看见公主府的大门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等走近些,云月才看到这里的建筑式样和京城里的毫无二致,大门已经打开,公主府的长史带着人在门口迎候,见到陈飒过来行下礼迎他们进去。 陈飒是真的紧张,云月看他示意属官起来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和平时有些不同。进了大门,中间是一道影壁,转过影壁是一条大道,大道尽头是台阶,而公主府的正殿是修在山上的。要见公主,先要爬山。 真腐败,大门在山下,府邸在山上,一路上没有人说话,连寒暄的声音都没有,倒多出时间让云月东想西想。 听说这位公主在三十五年前,隆庆之祸时候,慨然下嫁西南的段王,换来十万雄兵,仓促出逃的皇帝这才得以打回京城。 而她在西南的这么几十年也没有闲着,开筑河流,推广桑蚕,还大力建造学校和医馆。在丈夫死后,甚至亲自去平定了造反的部落,没有劳动朝廷的兵马,给皇帝牢牢守住了西南这块土地,云月回想起一路上听的关于陈国公主的话,这不就是个小型武则天吗? 再加上那位摄政公主,皇帝的两个姐姐说实在的比皇帝本人能干多了,一个能平定叛乱,助皇帝重新正位,另一个能镇守西南三十余年,这样的才华就算是男子也没几个能做到的,更何况她们只是生长宫廷的女子。 可惜的是时代限制,要是个男的,只怕早就自立为帝了,云月一边感慨封建社会对女子的束缚,一边气喘吁吁的爬山,这具身体真是不行,这样的路,在现代的自己不过就和逛街差不多,现在才走了几步,就觉得气喘不上来了,难道说正主有心脏病? 云月突然想到这个可能,顿时觉得前面一片昏暗,这要真有心脏病,怎么泡帅哥?云月伸出手来看看自己的指甲,还成,手指上的半月板还在,平时照镜子嘴唇也不紫,看来不是心脏病,那怎么稍运动一下就觉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台阶已经走完,可以看到公主府的正殿,俗称银安殿,七开间的殿堂矗立在七级台阶上,想到可以见到一个传奇女人,云月的心就开始扑通扑通的跳。在等候公主召见的时候,公主府的属官看到云月的脸色,轻声的说:“副使是否觉得喘不上气?” 云月点了点头,属官又接一句:“副使昨夜是否夜不安枕?”昨夜的确睡的不好,但云月把这个归为自己太过激动的原因,怎么这属官会知道,但见副使微微一笑:“从京城来的人常会出现喘不上气,睡不好觉的症状,也怪下官鲁莽,竟忘了命人送上药丸。”高原反应?云月觉得自己再次被劈黑了,想自己从小生长在高原上,履高山如平地的人竟然出现高原反应,实在是让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云月在心底为自己再掬一把同情泪,算了,现在的这具身体从小生活在平原上,又娇娇弱弱的,会出现高原反应也不奇怪。 陈飒听到他们的说话,转过身,属官对着陈飒端正行礼下去:“倒是下官的不是,等公主召见完毕,下官命人送药到驿站里去。”陈飒点头,云月不由扫一眼使团的人,看来很多人都有这个反应,这样的话,自己也不算特殊。 继续安心等着公主召见,时间似乎过的很慢,高原的阳光就算是在几百年前,依旧是那么火辣辣的,云月看着自己细白的肌肤开始有些变红,现在也没有防晒霜,不知道古代的美白用品管不管用? 又等了许久,等的使团的人个个脸上都滴下汗,还是没有公主召见的命令,属官的脸也被晒的红红的,看着使团的人这副样子,心里虽不明白公主下令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也只好陪着他们在日头底下晒。 又饿又晒又渴,再晒只怕身上的油都要晒出来了,这个陈国公主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对皇帝不满,就把气撒到我们身上?云月擦了擦额头出的汗,还好没施脂粉,否则这时的脸上就该红白混合。 终于一直安静的银安殿门口出现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她径自走到属官身边,小声说了两句,属官这才松了口气,高声说道:“陈国公主传使团进见。”呼,终于不用罚站了,云月跟在陈飒后面走进殿内。 这个殿就是小一号的金銮殿,五层台阶之上放着几案,案后坐着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云月原本以为陈国公主定是个很威严的女子,谁知她看起来慈眉善目,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十分慈爱,那脸慈爱相,不由让云月想起自己的奶奶,可惜的是,现在连上奶奶的坟都成了一种奢望。 不容云月细想,已经随众人跪下去行礼,上面并没传来公主叫起他们的声音,难道他们姐弟都有叫别人罚跪的喜好?想起第一次觐见皇帝的时候,也是跪了好久。 轻轻的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声音,接着陈国公主的声音响起:“都起来吧。”终于可以站起来了,云月觉得自己的腿都快断了,陈国公主的眼睛从他们的脸上依次扫过,最后落到陈飒的脸上:“陛下遣你们来接我回去?” 陈飒恭敬施礼:“确是如此。”陈国公主哦了一声,云月心里嘀咕不止,来此的目的她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明知故问? 陈国公主微微点头:“你知道你的祖父是谁?”陈飒一直没被太阳晒红的脸这时出现一丝红色:“知道。” 知道?陈国公主哼了一声,淡淡:“知道他还派你来接我,可知道你的祖父,杀了我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声音虽然很平静,但话里的愤怒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哇哦,这是什么戏码,难道说要转为寻仇?这时的云月也明白为什么陈飒会有些紧张,不光是从没见过的姑祖母,还是因为他祖父而落到这个地步的仇家。 仇家?难道陈飒竟是宁王之后?也怪这个正主太不八卦,害的自己得不到很多第一手消息。 陈飒深吸一口气,重新跪下:“侄孙知道当日祖父一事,有损社稷,然此事已过去三十余年,先帝子女,唯余陛下暨公主,陛下日夜思念公主,这才遣侄孙率人前来,还望公主成全。”说着就磕头下去。 陈国公主脸上露出的笑十分和蔼,说出的话却吓了大家一跳:“既如此,我就杀了你,消了我胸中的这口气,再随他们回去,你说好不好。” 19 僵持 陈飒顿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说好也罢,不好也罢,今日这颗人头看来是保不住了,陈飒刚准备说话,感觉到有人跪到自己身边,接着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殿下要要了郡王的人头以消胸中怨气,是人之常情,臣本不敢拦的。” 陈国公主在云月跪下时候就当她是为陈飒求情来的,她的性子在这三十余年,早不是当年那个深宫之中娇滴滴的公主,只要云月求情的话一出口,她就预备把云月也拖出去砍了。 谁知云月竟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眉毛不由轻轻一挑,这小姑娘说的话倒有些意思,只看她怎么来圆这话,静待着云月说下面的。 云月也不知道怎么就跪了下去,当时脑子里面想的只是,陈飒要真被砍了脑袋,等到回京之后,自己的脑袋也就危险,以这位公主的性子,肯定是不会保自己的,救陈飒就是就自己呀。 看到陈国公主脸上的反应没有当场就下令把自己拉出去砍了,云月定定神,开始回想起演讲与口才上的教导,怎么过了这关。 陈国公主等不到云月下面的回答,冷哼一声,刚准备开口,她的冷哼让云月打个激灵,再不开口的话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云月深吸一口气,抢在陈国公主面前开口道:“然殿下此举,虽能消心中块垒,却反伤姐弟之情,陛下遣安乐郡王为使,自然也是盼着郡王此举,能化当日干戈为玉帛,宁王当日确有泼天罪过,却于安乐郡王无干,况且当日卫国公主既收宁王一脉,不忍先帝泉下哭泣,殿下今日又何必不理卫国公主之苦心?” 云月说完又重新行礼下去,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知道搬卫国公主出来有没有用,当日让陈国公主下嫁的人可是她,不是当今皇帝,万一再勾起陈国公主的旧恨,那就再没补救的法子。 但不搬出卫国公主来,搬别的人出来分量不够,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与其等陈飒被杀了战战兢兢,不如就这样说完,云月的心理建设做完,这才敢抬头去看陈国公主。 高居在宝座上的陈国公主还是保持着那个样子,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云月不由懊恼的想,这个地方的人都是淡定教的吗?一个个的表情都是统一的,想到这里,云月不由偷瞄了眼还跪着的陈飒,果然,连他的表情也是一贯的。 过了许久,陈国公主才轻声叹息,好像是在喃喃唤着谁,云月听不清楚,但也不敢发问,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这到底要跪到什么时候?云月又开始为自己的膝盖叫屈了,陈国公主才站起来:“罢了,你的人头就寄在我这里,至于回去?”陈国公主停了停,果然停下来就没好话,陈国公主缓缓的道:“离国三十余年,已记不得京城是什么样子,就让我在此终老,你回去就这样禀报陛下。” 在此终老?也就是说不愿意跟我们回去,那就是说这次任务失败?云月脑子里顿时浮出一大堆的问号,但不管怎么说,人头是先保住了,陈国公主已经起身离去,殿内的侍女宦官也随着她的起身跟她前去。 大殿内空空荡荡,只剩下使团的人和那两个属官,属官一看着还跪着的陈飒,悄地上前对陈飒道:“郡王,殿下既这样说,郡王还是起身回去禀报陛下。”属官二跟着道:“是,殿下的决定一下,没人能改变,郡王还是先回去罢。” 云月不管上司怎么想,这正主都走了,再继续跪给谁看呢,她站起身来对还跪着的陈飒道:“郡王,两位长史说的有理,先回去再商量下面的事。”陈飒的脸这时才开始绷的紧紧的,云月不由嘀咕,小屁孩,这时候做脸子给谁看?难道还不能救你,还是你喜欢被砍头? 陈飒沉默了很久,这才站起身,示意使团的成员随着自己出去,回去的路上,众人是越发沉默,云月还是禁不住好奇的看向陈飒,怎么前几天才演完少年维特之烦恼,今天又开始演别的戏码? 云月恨不得伸手出去抓住陈飒的肩膀晃,你要想寻死的话也要等到回到京城之后,现在寻死是不行的。 转眼已经到了驿站,公主府的属官松了口气,笑着请他们进去说了几句也就告辞。云月回到自己房中,换下身上的官服,倒上茶慢慢的喝,此时湖上荷叶飘香,云月双手拄着下巴看着外面,一副赏景的样子,脑子却是转个不停。 陈飒的房间就在自己隔壁,从进去到出来好像也没声音,他不会是羞愤自尽了吧?云月拿起块点心往嘴里放,一边思索着这个可能性,那他会用什么寻死,难道是上吊吗?千万别跳水,我可不会游泳。 一壶茶喝干,点心吃完,云月打开门预备唤仆人来重新拿些点心,看见紧关着的陈飒的房门,她眉头皱了皱,这孩子不知道还活着吗?万一他解下裤腰带上吊了呢?云月站在陈飒的门口,是敲门呢还是不敲门? 是直接闯进去还是就这样算了?门突然毫无预兆的打开,陈飒站在门口看见门口站着的云月,眉头开始微微皱紧:“柳副使找小王有事?” 没事没事,云月急忙摆手示意,但是并没忽视陈飒的眼睛有些红,看来这孩子还是哭了,也难怪,再怎么位高,也不过就是个刚过十六的孩子。云月心里这样想,突然看到自己摆动的双手,不对,在这个时候是失礼的行为,忙把双手放下恭敬垂在两边,低头道:“下官不过是刚巧路过这里,并不是来寻郡王的。” 陈飒哦了一声就跨出门外,云月等到他从门里跨出来了才发现自己正正堵在门口,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这叫怎么一回事,忙退让到一边,陈飒刚舒开的眉又皱了皱,今日的柳副使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据京城的说法,这位柳状元不过是个书呆子,拙于唇舌的,这一路上的表现也验证了这个说法,怎么今日就变的这么伶牙俐齿起来? 而且方才的双手摆动绝不是一个闺秀所能做的?看见陈飒皱眉,云月急忙眼观鼻,鼻观心的摆出一副良好下属的样子来。陈飒撇了一眼,不管怎么说救命之恩还是要谢的,看了看走廊没人,陈飒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啊?思维早就不知道发散到什么地方的云月听到这声谢谢,顿时忘了规矩,猛的抬起头,陈飒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抬头的动作也十分生动,心底某个地方不由微微动了一下,当然陈飒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再说话,径自走开。 云月看着他的背影,没想到这小孩还知道礼貌,总算孺子可教,回到自己房里,云月唤来仆人重新倒了一壶茶,坐在窗前赏景喝茶看小说,人生真是享受。 可惜的是这样的享受并不多,在数次带着人马去求见陈国公主未果后,陈飒的性子越发急了起来,已经有官员悄悄命人去买冬衣了,瞧陈国公主的性子,凉使团四五个月也是可能的,赶不回京城过冬。 云月身为副使,自然也要为陈飒分忧,日日随着陈飒去公主府求见不成,底下的官员倒是很爽,天天随着公主府的属官们去吃喝玩乐,由着两位正副使去公主府守门。 公主府的看门人也从一见到陈飒到来就出迎,慢慢退化到见到陈飒直到他走到大门口才出来行礼,然后陈飒径自走进门房,坐到专门预备给他的椅子上,喝茶吃点心耐心等待。 云月自然也要陪着,简直就是来做看门人的工作,坐在公主府的门房里面,看着外面的树叶开始渐渐发黄,云月不由算起日子,六月下旬到的,到现在都九月,足足三个月,天天报道的他们还是没有得到公主的召见。 云月写的手酸,放下手里的笔揉揉手腕,看着宛若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的陈飒,他的待遇就比自己的好多了,身下坐的椅子有软垫,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随时伺候着,面前的点心也是有八碟,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壶清茶,一碟点心还有屁股下面的硬椅子,云月不由恨恨的想,差别待遇就是差别待遇。 再不满也要受着,云月把纸推到一边,转动了下脖子,喝了口茶,穿越过来最大的好处就是自己的古文功底有了很大进步,本着不给正身丢脸的原则,云月还拿起了自从初中毕业后就再没拿起的毛笔,看着写的东西,不错,还是能糊弄人的。 虽然这个年代写小说依旧是不赚钱的事,但是仍然有大批的人喜欢写点东西,刻印出来,赢的人的追捧,除了诗词,最多的就是小说,云月自认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把红楼梦默写出来,那写写路上的见闻然后刻印成集,也算是一件很风雅的事情,这也算是为正身做的一点事情吧。 20 险境 “柳副使,你的万字写了个俗字。”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云月的思绪,抬头一看说话的是陈飒,怎么不继续老僧入定,跑来看我写字做什么?云月低头一看,果然几十年的简体字教育深得人心,万字竟写了个简体,而不是现在通行的万字。 云月抬头对着陈飒一笑,轻声的说:“谢谢。”接着不管陈飒,继续写了起来,不过身边有人就码不下去字的毛病又开始犯了,而陈飒就站在一边看着云月一行行写下去,云月索性停笔,站起身道:“郡王是否也想写写见闻?” 陈飒的脸竟然红了一下,不过霎时脸上的神色又是那么严肃,云月在心里捶地,为什么嘎可爱的小正太转眼又变的这么严肃呢? 陈飒什么都没说就又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重新恢复到老僧入定状态,云月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十六的小屁孩不是应该泡妞吗?或者学学小四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再怎么也不应该这样一脸严肃的竭力装大人样吧? 得不到答案的云月继续往下写,刚写到滇中有热泉,名曰;就看到公主府的属官进来,云月眉毛一挑,难道说公主终于肯见他们了吗? 不过属官并没有走到陈飒身边,径自走到云月身边道:“殿下传召柳副使。”传召我?为什么又是我?云月的脑子里面此时浮上的只是这么两个念头,属官的身子还是那么有礼的前倾:“确是如此,殿下传召的是柳副使。” 陈飒也站起身来,对着属官微一点头:“还请在外稍待。”果然地位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看着属官听话的出去,云月转头面对着自己现在的上司,陈飒快速的说:“柳副使必要抓住陈国公主召见你的机会,劝说公主回京。” 看着小上司那一脸严肃,云月顿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变的很重,明明自己这个副使是来打酱油的,这些事情应该是为正使的陈飒来做吧?怎么从到了这里开始,自己这个打酱油的就变的这么重要? 现在竟然得到公主的单独召见?而陈飒话里的意思是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天啊,可不可以不要? 跟在属官的身后,云月根本无暇去欣赏公主府里的美景,和恢弘的皇宫比起来,公主府里的建筑要小巧精致的多,再加上本是依山而建,很多建筑都可以看出设计者的精心,比如就在山边一点点的地方会出现个精致的阁楼。 云月此时的脑子里面满是问号,以至于连怎么应对公主都没想过,被属官一路领到一个亭子面前,这条路上种满了银杏树,此时银杏叶刚刚变黄,云月不由想起上大学时候那条著名的,同样也是种满银杏树的情人道了,没想到在古代也有这样的一条路,不过这样的美景是尽属于眼前这位老年妇人,陈国公主。 云月进到亭内,对着陈国公主行礼,陈国公主穿着浅灰色的衣服,发上只有一支镶了硕大红宝石的金簪,手里摆弄着一串象牙珠子,盘膝坐在亭内铺着的一张虎皮上,神态轻松,下首有个女子正在弹琴,亭子另一角有个煮茶的侍女,正在动作灵巧的把刚滚的水倒到壶里。 真是会享受,云月起身后看了看亭子里的情形得出结论,陈国公主没发话,云月也只得乖乖站在那里,看着一曲终了,陈国公主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又捡起面前的茶点。 从门房走到这里也有好一会,她这样的动作顿时让云月觉得又渴又饿,不过面上还是不敢表现出来,连口水都不敢咽,难道说我也入了淡定教了?云月一边暗自思忖一边在想陈国公主召自己来不会就是让自己罚站吧? 喜欢看人罚站的话,公主府里多的是人,再说要出气的话,找陈飒来不更好?她仇人的孙子,还兼她的侄孙,这关系可真纠结,难怪说皇位的背后就是血淋淋的争斗。 “你和你的父亲很像。”陈国公主说话总是出乎云月的意料,而且说的还是柳池,云月更奇怪,不是说自己是父亲收养的吗?怎么又说很像,不过公主问话,还是要回答,云月微一抬头看着陈国公主:“臣的父亲教导臣总是用他一贯的法子,臣和他很像也是应当的。” 陈国公主猛的失笑,笑的用手拍着虎头:“还真是像,连说话的刻板都是一样的,一点都不像年轻女孩。”我也不愿意这样刻板,可是应对的不好说不定你就砍我的脑袋了,云月心里嘀咕,脸上的表情更恭敬,还是低头不说话。 陈国公主站起身,云月这才发现她竟是赤着一双足,年轻女孩赤足是娇憨,可是你都做祖母了,还赤足,难道是表现放荡不羁吗?陈国公主走到云月跟前:“你的父亲,曾经在这个亭子里面劝说,劝说我该记得自己身上的责任。” 哦,照柳池这种性格,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稀奇,陈国公主继续说下去:“当日你的父亲劝说我要留在这里,为陛下守住西南,今日你,”陈国公主直视云月:“他的女儿,却要奉了陛下的诏令,劝说我回归京城,你说,” 陈国公主的声音越发温柔,云月却听的毛骨悚然,偷偷的喵亭子外面有没有侍卫之类,会不会突然窜出来把自己拖出去砍了,陈国公主温柔的话语却听的云月像被浸在冰冷的湖水里一样:“这好不好玩?” 公主殿下,你会不会一人寡居太久,又离乡太远,有些变态了吧?云月一边想着应对的措辞,一边在掂量眼前这位的脾气,陈国公主得不到回答,伸出手来,云月还当她要揍自己,潜意识的想后退,身子却不敢动,输人不输架。 陈国公主却只是伸手拿下云月衣领上的一片银杏叶:“你回去吧,当日你父亲对我说的话我还记得,此生我是再不会回去了。”说着陈国公主轻声叹息。 回去,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只怕还要继续守门,云月的脑子高速转动,腿没有闲着,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跪下去的时候云月还在心疼自己的膝盖,再多来几回的话,只怕关节炎就先找上自己,不过这个时候顾不上关节炎的问题,云月深吸一口气开口:“殿下,臣有一言。” 陈国公主已经摆手:“不听。”看来是要命人赶自己出去,云月快速的把话说出来:“当日臣父劝说殿下留在西南,是为了社稷,今日陛下命臣劝殿下回去,也是为了社稷。”陈国公主似有动容,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卫已经抓住了云月的手臂。 就算要走也不能这样被拖出去,云月说时迟那时快已经抱住陈国公主的大腿,心里还在鄙视自己,简直就是三流小白文里的苦情女主,嘴上还是不停的在说:“陛下迎归殿下,并不是对殿下有所忌惮,而是陛下对当日所做之事已经后悔。” 啪的一声,云月的脸上挨了一巴掌,陈国公主近似疯狂:“后悔,他有什么资格说后悔,身为男子,却依托两个女子而让自己的帝位稳固,甚至在四姐死后,下令不许人再提她的名字,此时遣人迎归我,不过就是显示他的皇恩浩荡,呸,他不配。” 果然陈国公主有怨气,而且这些话还牵涉到皇家秘辛,这些话再听下去,只怕不用等到回了京城,在这里就要被人灭了,陈国公主挥手示意亭子里的其他人退下,低头看着云月:“你别为这巴掌感到委屈,当日我受的委屈比这多多了。” 哎,她落到这步好像还和自己的父亲有关,云月不敢再去想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只是继续快速的道:“臣自然不敢委屈,若能消的殿下之气,殿下拿了臣的头颅去也没关系。”我不想做忠臣,云月边在心里哀嚎,边看了下陈国公主的脸色。 果然陈国公主冷笑:“那好,你要我拿了你的头颅去,我怎能推辞。”说着又要叫人,云月的心揪成一团,此时只能自救,云月重新磕头下去:“只是殿下,若殿下拿了臣的头颅去就能随安乐郡王回京的话,臣的头颅自然有了用处,若殿下不肯随安乐郡王回京的话,却不知殿下到何处去赔臣的这颗头颅。”尛說Φ紋網 这话却是近乎无赖了,陈国公主看着说完这番话的云月,顿时也愣住,云月舒了口气,绕圈子,就看谁能绕的过谁? 21 悲伤 陈国公主依旧盘膝坐在虎皮上,眼里精光四溢,云月却觉得她周身洋溢着难以名说的孤独,一时云月觉得,劝说她回归故国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去国三十五年,又被人劝说着守卫帝国的西南,对陈国公主来说,此时回归故国,只怕是又一次把她从这块土地上连根拔起,成全的不过是皇帝的一点不安心。 陈国公主看着云月,突然开口说话,话里透着些须无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对,陈国公主轻轻摇头:“那时候我比你还小,那时候陛下刚刚即位,有了四姐的庇护,我依旧是那个不知愁的公主,只等着年纪一到,出嫁开府,纵然怎么也想不到,” 人生境遇又有谁能未卜先知?云月自然也想不到自己会穿越而来,不过现在要紧的不是听陈国公主痛说家事,而是劝她回去,就算云月觉得这事十分残忍,既拿了工资就要□□,云月半跪在陈国公主面前,几乎平视着她的眼睛:“殿下既思念故国,为什么不随了臣等回去?” 陈国公主的眼里闪过一丝哀痛,云月的身子不由随着那丝哀痛轻轻抖了一下,陈国公主看着外面满树的黄叶,此时有微风吹过,树叶随着风轻轻的打着旋被吹到了地上。 陈国公主微微叹息:“故国历来都在我的思念之中,只是故国虽在,人却不在了。”此时的陈国公主看起来才是个寻常的老妪,云月的喉头哽了一哽,当年只有十六岁的她,肩负着的使命不仅仅是安抚段王的作用,当时的皇帝,不,是当时真正的主事者摄政公主自然是希望她的妹妹能够为帝国守住西南一隅。 云月想到这里,喉头里面更加难受,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半日只是说出一句:“当日臣的父亲,想是卫国公主遣来的?”陈国公主的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是,他受天命而来,目的只是安抚想求归的我。” 说到这里,陈国公主眼里的泪终于落下,看着云月:“你说,今日的我还怎么回去?”云月此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嘴稍动一动,眼泪竟也落了下来,这些话不需陈国公主说出来,云月都猜的到,平定叛乱,皇帝重新坐稳了帝位,对于当时的陈国公主来说,自然就有了求归的理由。 只是对于皇帝来说,陈国公主守住西南才是目的,至于她做为女人的幸福,想来不会在他的考虑之中,这就是皇家女儿的命运,受尽万千宠爱,在万人之上,一旦有需要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被牺牲。 云月细细嚼着她的悲哀,趴在地上又重新行礼下去:“当日殿下确不能归,今日殿下却不能不归。”说完这句,云月就趴在地上,再不敢抬头,陈国公主似被击中,不得不归,这就是皇帝的意思吗?今日金銮殿上高居宝座的不是曾甜甜叫着自己五姐的孩子,而是帝国至高无上的帝王。 半日陈国公主才叹气:“不得不归,柳副使,这就是今日陛下的意思?”云月抬起头:“臣不敢揣测圣意。” 陈国公主冷哼出声,方才那个悲伤的老妪已经不见,代替的依旧是能在段王死后,独掌西南的天家公主:“你比你的父亲要聪明的多,只是就算你劝归了我,我要摆布你,还是很轻易的事。” 这是威胁吗?但是殿下,您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威胁对我来说,实在是多此一举吗?云月抬抬起头,眼里一片平静:“臣的头颅是殿下的。”陈国公主大笑出声:“好,好,你比你的父亲还多了些勇气,没想到你一个小女子,也能有这般勇气。” 云月在心里抹了一下汗,异常认真的道:“殿下是女子,卫国公主也是女子,天下女子,自当要学两位殿下,这才是卫国公主当日开女科之目的。”这些话却是云月心里的话,说话时候里面饱含的激情连云月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尐説φ呅蛧 陈国公主闭眼点头:“嗯,你倒还有些见识,不似你的父亲,食古不化,但凡他有半点灵活,只怕你就是我的侄女了。”难道陈国公主要讲往事?云月急忙把耳朵竖的直直的想听,不过陈国公主的眼里温情只是闪过了那么一下,接着就停下了:“那些都是往事,其实四姐,有勇气开女科,却不敢破誓言,可惜可叹。” 嗯嗯,云月在心里大力点头,父亲真要娶了公主,自己就有个公主的娘,说不定还能讨个郡主的封,可以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上街去调戏良家妇男,打住,不要再流口水,继续听八卦比较好。 可惜陈国公主已经不讲了,她示意云月起身,云月乖乖站起身,陈国公主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来,笑着道:“可惜的是,四姐能开女科,却还是不敢让女官嫁人。”不嫁人可以养小白脸,更自由,云月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不过这话还是放在心里比较好,这个时候还是低头装乖臣子更好一些。 陈国公主看着云月低头垂手侍立,一副忠君的好臣子模样,失声笑道:“方才你还伶牙俐齿,这时怎么又这么乖巧,好了,不需在我面前立规矩,坐下来陪老婆子喝茶听曲。”说着陈国公主轻轻拍了拍手,方才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侍女们又出现在亭里。 她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端来凳子请云月坐下,琴师重新坐下弹琴,连歌女都冒了出来,开始唱曲,琴声听起来十分悠扬,歌女的声音听起来更是非常美妙,但是这对云月来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她手里端着茶,看着此时斜靠在虎皮上,闭眼听曲的陈国公主。 你要继续讲八卦多好,就这么讲一点点,除了让我知道父亲的确和卫国公主有过私情之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云月的思绪已经飞到别的地方,难道说自己是公主的私生女?不可以结婚但是这个那啥不结婚也可以做。 不对,公主去世已经二十三年,自己这具身体不过就是二十一岁,万一公主是诈死呢?然后和父亲双宿双飞,但是很不幸的在生自己的时候难产而死,结果悲痛的父亲只能称自己是收养的? 而皇帝知道了里面的内情,十分愤怒之下就迁怒父亲,让他在四品官员那里一待就是几十年,啊,真是一曲荡气回肠的传奇恋曲。 “柳副使,听这曲子不知你想起什么?”歌女一曲终了,陈国公主轻声问道?云月忙从自己的里面生生转出来,曲子?刚才那曲子根本就没听出是什么东西,云月苦苦思索,半天才道:“臣愚钝,不过觉得就是一派雪国风光。” 陈国公主微微点头:“确是,这是当日我思念京城大雪风光,才做的一首曲子,每次思念故国,都会唤人来唱这首曲子。”好彩,自己竟然猜对,云月又甩了甩额头上的汗,看见陈国公主还要继续往下说,急忙起身行礼:“殿下既已答应回转京里,臣还要回去禀告郡王,等到明日重新觐见殿下,好商议殿下何时归去。” 陈国公主点头,挥手示意她退下,云月又行一礼,这才退出亭子,随着公主府的属官一起出去的时候,云月心里有压抑不出的喜悦,没想到竟然能说动陈国公主回去,终于可以不在公主府门口守门了,虽然回去的路上还要颠簸几个月,但是能回去还是件高兴的事,想到这里,云月不由停住,原来自己竟把京城当做故乡了。 想到这里,云月的脚步变的有些迟疑,居然,不过半年多,自己就记不得这块生长了二十多年的红土高原,不过做戏也要做足,既做了这里的柳云月,就要接受她的一切,云月的脚步重新变的轻快。 陈飒在那里已经等的不耐烦,数次想闯进公主府里去看个究竟,生生被人拦住,看见云月出现在门口,而且是看来除了疲惫些,脸上的笑容和平时一样,陈飒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迎上前还没问出来。 沉浸在兴奋中的云月已经伸手出去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捏住陈飒的脸往两边扯了扯,果然正太的手感好,皮肤滑腻,肉有弹性,放下手不等陈飒咆哮出来云月已经很快的说:“陈国公主已经答应回京,明日会召见郡王,下官先回驿站。” 说着脚底一抹油,溜了,不管刚被自己捏过的陈飒还尴尬的站在那里,而公主府门前的所有人,包括陈飒的侍从在内,活生生被刚才那幕吓晕了,这到底是该装看不到呢还是看到? 22 冤家 话没说完,就被陈飒打断:“呸,小王虽年轻,却从没人敢如此,难道柳副使不知道上下?”属官反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敢再说,陈飒甩甩袖子,对着还愣住的侍从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去把那没上下的人找来?” 侍从连连应着就要走,陈飒的怒气却还没散,看见侍从走的慢些,大步上去道:“知道你们是不敢去的,还是我亲自去。”说着就气冲冲往驿站去,属官忙垂手侍立送一送他。 陈飒气冲冲进了驿站,迎面碰上个仆人正哼着小调,拿着鸡毛掸子在那扫灰,看见陈飒进来,仆人忙停下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陈飒一把揪住领子:“柳云月在哪里?”柳云月?谁啊?仆人一时不知道柳云月是谁,还是侍从机灵:“郡王问你柳副使在哪里?” 仆人忙道:“柳副使方才回来就回了房,称要歇息,不许人去打扰。”歇息,她倒好自在,陈飒把仆人一放,径自往云月的房里走,仆人扶扶帽子,这郡王是怎么了?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他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再说副使在睡觉,她总是个女人,郡王怎么就这样闯进去?小說中文網 云月正睡的天昏地暗,梦里已重在现代,正在小窝数着钱,嘴里还念叨个不停,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突然天空一个霹雳打下来,眼前那些红红的纸头全都消失不见,云月猛的叫出声:“我的钱。” 就觉得身上一凉,原来是场梦,云月揉揉眼睛不高兴的盯着面前的人,一脸黑气的陈飒,这小屁孩是怎么了?云月打个哈欠,对陈飒道:“郡王难道不知道男女大防?” 男女大防,陈飒见云月一脸的睡意,口齿都不清楚,却还记得男女大防,心里不知怎么的怒气越发大了,再一看云月不过着了中衣,此时竟软软的又要往床上躺去,小手却还要去扯被子,好似还要去睡。 两个侍从早被陈飒的举动吓到,再见到云月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眼睛更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得低头垂手,全当自己是透明。 陈飒把拉住被子的手一放,云月扯了被子就盖到身上,躺回床上却已经闭上了眼:“郡王还请出去,下官还要再睡睡。”说着就翻身又要去睡。 陈飒此时已经是暴跳如雷,伸手又要去扯云月的被子,两个侍从见陈飒这样的举动,有个年纪大些的忙上前劝道:“郡王不可,男女有别。” 陈飒火头之上怎能听进去,云月却是又困又累,再兼方才的美梦被陈飒打断,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直起身子,伸手又捏了捏陈飒的脸:“小破孩子,一边去。”说着还做出挥手赶他出去的样。 小破孩?陈飒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转而不可置信的看着重新沉入梦乡的云月,这也太大胆了,那个年纪大些的侍从忙上前抱住陈飒:“郡王,好男不和女斗,还是快些出去吧,动静大了,传出去十分不好听。” 此时是房门大开,驿站里的仆人们听的陈飒怒气冲冲走进云月的房里,虽说不敢公然的跑来看,但是还是有人借着打扫的名头,遮遮掩掩的在门口看,陈飒脸上的红色这时更深了,咬牙上前还要叫醒云月,侍从都觉得自己的郡王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好说歹说,一个抱腰,另一个抱腿把他拉了出来。 云月在朦胧中听见他们出去,嘴里嘟囔出来一句:“要把门带上。”说着翻个身,重又去会周公,侍从把陈飒拉了出来,自然也顺手带上门,陈飒立在云月门口,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传出去,云月顶多就是个对自己的不敬,而自己带了人闯到她房里,那可是怎么说都可以。 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却是驿丞陪着公主府的属官过来,看见陈飒只是带着人立在那里,并没进去,属官瞪了驿丞一眼,这不好好的没出什么事,怎么像火上了房一样的把自己找来?虽心里这样想,属官还是笑着上前行礼:“郡王,此时正是晚膳时分,下官在前面楼里已定下一桌酒,郡王何不给下官一个面子,随下官前去?” 这是打圆场的说法,陈飒吸气呼气,反复做了数次,脸色这才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微微点头,属官急忙让开一步,跟着陈飒出去。 云月这一觉睡的着实沉,自然也不知道下午陈飒和自己所为到底意味着什么。等到云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屋红光,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云月在被窝里伸个懒腰,拿起旁边的衣服披上身走到窗前开窗看看,虽说荷花已残,连荷叶都破败了,但是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心头的重石放下。 门口处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云月忙把衣服拢紧,敲门的是驿站的仆人,他恭敬垂手道:“柳副使,方才公主府来人称殿下午时召见使团,郡王请副使快些准备。” 午时?那不是中午吗?现在还早,准备什么,云月心里虽这样想,但还是应了,见仆人不时偷眼看自己,云月不由皱眉,这仆人今日是怎么了?自己不就是睡迟了些,难道连睡懒觉都不许? 掩好门,梳洗罢,用过早膳,径自就去驿站的厅里,一路上也能见到使团的其他人,虽然都各自行礼,不过云月总觉得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平时不一样,云月摸摸自己的头发,最近梳头的技术长进许多,簪子没歪,衣服更不可能穿错,鞋的话就更不用说,总共就两双一模一样的靴子,怎么这些人看自己的样子都像自己错了很多? 云月心里嘀嘀咕咕的,一路到了厅里,陈飒已经坐在那里,看见云月进来,陈飒的脸色沉了一下,云月的脑子转了转,难道说陈飒在记自己昨天捏了他脸的仇,可是那不是自己高兴之下的冲动?再说他才十六,还是孩子呢。 况且他昨日还带着人打扰了自己睡觉,这不就一报还一报,刚想到这里,云月登时像有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这可是古代,不是现代打闹一下也没什么的,这样的动作包括之后陈飒的举动,足可以让正常的古代女人羞愤自尽,放荡?□□?也不知道他们会安什么罪名到自己身上? 云月心里这样想,不停的告诉自己要镇定,这没什么大不了,天天看八卦的人还怕自己被人八卦?云月按照礼节给陈飒行礼之后就坐到他的下面。 陈飒看着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样的云月,心里的气又开始冒出来,这个放荡的女子,哪有别的男子还在房里时候就沉沉睡去的道理,果然太子叔叔想废止女科是有道理的,这些女官都没几个好的,连本来温柔可亲的楚楚姐姐当了女官之后也全不一样。 云月和使团其他的人说着话,偷眼看着陈飒,心里笑道没想到这孩子还挺镇定的,对古代男人来说,被女人调戏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陈飒能保持镇定还是很不错的, 私人恩怨放一边,要紧的是做正经事,就算心里对云月再有多少的不满,陈飒还是要和自己的副手前往公主府,这次就顺利多了,不过就是走走过场。 公主召见,讲几句思念故国的场面话,把带来的礼物献上,公主欣然收下礼物,归去的日子就定在九月二十九,算起来不过就是五天后,陈飒虽觉得了了一桩心事,还是问了出来:“殿下何须如此着急,再多待一个来月,” 话没说完,已被陈国公主打断:“既已定了,就早些走罢,多留几日也没什么益处。”陈国公主的话虽平常,云月却听的有些恨自己,全怪自己昨日多嘴,不得不归,朝廷实施了十余年的改土归流之事,碍着的就是陈国公主。 让陈国公主归去,自然比日后她死在这里,她的子孙拥兵自重,威胁朝廷来的好,这就是天子心性,与国有利,表面看来与陈国公主也是有利的,能回归故乡,只是她在此地足足三十多年,此处的牵挂更深于故乡,个人的哀怨和不甘,在所谓大势面前永远不足挂齿。 宴会之上,看着坐于主位上的陈国公主,云月不知怎么感到哀伤,她算是为了弟弟的帝位做到无极的公主,只是日后的史书上能记下的不过就是皇帝的仁慈心肠,接出嫁于偏远地方的公主回来,给她无上的荣耀,却没人记得这个公主的牺牲。 云月顿时觉得自己也是帮凶,成全了公主的大义,眼前的歌舞再看不下去,借了更衣的理由云月离开宴会,信步走到昨日公主召见自己的亭子那里,坐在亭子的台阶上,云月看着面前的美景,不由轻轻叹气。 “柳副使为什么叹气,难道不知道此是一大功劳,回去定是加官进爵。”这么讽刺的话一听就是陈飒,云月连头都懒得回,只是把头低下去埋在膝盖上。 23 回京 云月的上身挺的笔直,直直的视着陈飒的眼睛:“郡王为何离席?”这问的也实在是太出乎陈飒的意外,而且也极无礼,陈飒竟被她震住,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云月已经站起身行礼:“郡王,下官先行回席。”说完就不理陈飒往另外一边走了。 陈飒这时方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下属蔑视,一张脸顿时又涨的通红,开口想喊她回来,却又觉得如给别人瞧见,自己的脸面不知往哪里搁,只得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银杏道的那头。 云月回到宴会上时,歌舞都已经散了,不知是怕陈国公主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官员们一个个都正襟危坐,连谈笑的人都没有。陈国公主不由微微皱眉:“好生无趣,都散了罢。”云月刚进来就听到陈国公主这话,忙带着人行礼退下,方要转身,陈飒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看见已经散了,上前对陈国公主行礼:“殿下,臣明日再和长史们商议细微的事。” 陈国公主本是在闭目养神,听到陈飒这话,睁开眼看着他:“难道你不能称我声姑祖母?”刚刚带着人往外走的云月听到这话,不由回头去看了眼他们,陈国公主此时的脸上全是慈爱之色,而陈飒已经有些愣住。 云月想起初见陈国公主时候的剑拔弩张之态,不由轻声叹息,世事难料,看着枝头落下的黄叶,云月哑然失笑,难道自己也变成宿命论者? 五天过的很快,一眨眼就把行李重新收拾好,放到了车里,云月这时才想起自己在公主府门房写的东西竟然没有收拾回来,这几日忙着准备公主的事情,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她急忙派人到公主府门房去问。 “什么,被郡王派人拿走了?”云月本以为守门人会把东西收好,谁知派去的人带回来的是陈飒早就派人把东西收走的答案,这个陈飒是什么意思,云月皱着眉头想起来。 仆人心里也在嘀咕,看来最近传说的郡王和副使之间的事是真的,不然怎么柳副使如此对待郡王,郡王还没生气。云月抬头看见仆人脸上的神色,咳嗽一声道:“确是我忘了,那日郡王已经把东西还我了,劳烦你了。”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打发走了仆人,仆人退下去之后,云月趴在窗口想了又想,到底该不该去和陈飒把东西要回来,虽然说自己写了不过就是几万字,而且也就是些路上见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云月刚想起身去把东西要回来,又颓然坐下,算了,不去。陈飒估计是想看看,看就看吧,再重新写好了,现在自己写字的速度是越来越快,说着云月就拿出纸笔开始预备写起来。 只是写来写去,手上总是没有感觉,地上已经扔了好几张纸,写出来的东西还是不可入目,云月鼓起腮帮子,自己的东西怎么能不去要回来,放下笔就往隔壁去。 刚想敲门,门就打开,陈飒探出头想喊仆人,抬头看见云月站在那里,陈飒倒愣了一下,云月这个时候已经不想客气什么,简单施了一礼就道:“听的郡王命人把下官的东西收了回来,还请还给下官。” 陈飒一听云月是这个目的,眉头又开始皱紧,云月看见他这样,小破孩又皱眉学大人,继续耐心的道:“还请把东西还给下官。”陈飒盯着她瞧了足有半分钟才进去,拿着一沓纸出来递给她,嘴里嘀咕着:“也不知道你这个状元是不是买关节买回来的?字写的如此差劲,有些地方连文法都不通,还多用俗字,柳状元,也不知柳学士是怎么教导你的?” 咳咳,云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拿过来左看右看,写的还是很标准,虽然没有原版云月写的那么好看,但是对一个已经习惯用电脑码字,丢下笔已经快十年的人来说,短短几个月能练出这样的字已经不错。 当然这些仅限于云月的想法,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她只是微微一笑:“郡王,这本就是在车里马上写的,难道郡王还要下官似在殿试之时,平心静气的写?” 又是歪理,陈飒刚预备再说云月两句,见她面上好整无瑕的样子,哼了一声,才不上她的当,扑通一声就把门关上,云月对着他的门做个鬼脸,小破孩,怎么现在越来越不可爱,总板着那张脸,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也见不到。 拿着东西回了房内,云月看了几张,眼睛都要瞪大,陈飒这家伙竟然把自己所用的俗字都改成现在的标准字体,看着他明显比自己写的好上一截的字,云月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受古代传统教育出来的人写字就是比自己好,只是自己就怎么沦落到写的字被小破孩嘲笑的地步? 重新坐上马车回京,这回去的路就要比来的路走的要慢些,每到一个地方,地方官都出城十里来迎接公主的銮驾,而行馆也明显比来的时候的驿站豪华很多。 离开了那些政事烦扰,陈国公主此时和普通的妇人一样,好像真正把陈飒当做小辈一样,对陈飒和颜悦色,做为使团里唯一的女官,云月经常被陈国公主召去陪她说话解闷。 这倒中了云月的意,公主的马车自然是比云月乘坐的马车舒服宽大的多,能够躺三个人都不成问题,虽然说陈国公主所谈大都是些闲话,但总比一个人闷坐在马车里面好,而且陈国公主偶尔也会提起旧事,那些在京城里面的旧事,听在云月眼里,不由暗自感慨古代皇室的奢华。 而经常被提起的就是卫国公主,陈国公主嘴里的四姐,那个在坊间的小说里,说书人的嘴里威仪无双,不恋栈权势的女子在陈国公主嘴里是个十分温和慈爱的姐姐,只是,陈国公主轻声叹息:“四姐怎么都好,太爱好弟妹们,原来也是坏处。” 云月有句话还是没有问出来,难道说陈国公主在西南如此作为,也是想为早逝的姐姐做些事吗?云月沉吟半响才道:“其实,殿下也很爱护陛下。”陈国公主唇边的笑意更深,半日才叹息道:“是,我怎么会不爱护他呢?就算今日,他是那太极殿内,高高在上的陛下,却终究是我曾抱过的四弟。” 天家少温情,这是云月读史读出的结论,看着陈国公主脸上的笑容,云月终于做了一件大胆的事,伸手出去握住陈国公主的手:“殿下对陛下的爱护,定会有人记得。”会吗?陈国公主看向云月,微微摇头。 云月差点脱口而出,我会写的,不过云月说出口的是这样一句:“正史上没有,还有野史。”陈国公主笑的都咳了起来:“罢了,我不在乎那些虚名。”云月一时不知怎么应对。陈国公主放开被云月握住的手,靠到车壁上,用手扯了扯大氅,笑着对云月道:“你倒好个模样,我要有儿子没结婚,就该留你配他。” 这个话题,云月更不知道怎么接招,只得低头笑笑,陈国公主呵呵一笑:“算了,知道你们女官是不能出嫁的,不过若遇到可心的男子,暗自来往也是成的。”听到这话,云月抬头看着她,那公主殿下你有没有在守寡后养个小的? 陈国公主仿佛已经猜到云月的想法,身子动了动,笑了:“我曾嫁过世上最好的男子,旁的男子,自然也不入眼,只是四姐她太拘泥了,不然?”小說中文網 不然我可能是你侄女?云月想起陈国公主曾说过的话,终于问了出来,陈国公主眼里的光放柔些:“是,四姐她到临死之时,都不肯越雷池一步,只是苦了你的父亲,为了四姐终身未娶。” 原来我爹他是痴情男子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云月了然的点头,这样看来,自己认为的卫国公主诈死一事是不可能的,照了卫国公主的性子,她要嫁没人敢拦,根本不需要诈死这么偷偷摸摸的事情,那自己的父母是谁呢?难道说自己真是不被父母爱的孩子,连抚养自己都不肯? 云月不由感到一阵伤悲,原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这个身体都没有躺在母亲怀里吃奶的幸福。 关山重重,虽然行的很慢,但是路途总是有走完的一天,到达京城的时候正好就是腊月二十三小年时候,陈国公主的归来似乎给过年又添了层喜庆。 太子奉了皇帝的命令在离京城三十里的地方迎接陈国公主,看着太子跪地行礼,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抱头痛哭,云月心里暗自吐糟,看来史书上说的谁见了谁都要痛哭一番不过是史官的粉饰之词。 24 第 24 章 洗完澡,又去厨房找了点东西垫下肚子,躺在躺椅上,云月手里拿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看着小荷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边在那一个劲的埋怨自己没把她带去,以至于没人伺候的云月瘦了不少的时候。 云月翻个身,差点说出一句,没人伺候我还不是活了二十多年,急忙打住,正身可是从出生就被人伺候的。 小荷收拾好了行李,把一包东西往云月身边一放:“小姐,这些银子要放在哪里?”银子?本来已经被小荷念的昏昏欲睡的云月一听到这个词就又翻身起来。除了带去又原封带回来的两百两银子,还有皇帝赐下的辛苦费,皇帝就是皇帝,出手果然大方,就算自己不过是个副使,都有百两黄金的赏赐,算下来就是自己五年的俸禄,云月看到这堆黄的白的,顿时感到自己成了小富婆。 不过这是在古代,云月看了那些金银一眼,沉吟一下:“你去问下父亲,这些银子要怎么处置?”小荷应声而去,云月再没有了数银子的心情,哎,希望父亲不会让自己把这些钱充公,就父女两个,难道还要存银子? 小荷已经走了进来:“小姐,老爷说这些东西既是陛下赐予小姐的,就由小姐自己处置好了。”啦啦啦,没想到这个爹这么好,云月心里浮上一丝得意,示意小荷出去,看着这堆金银,云月开始盘算起来。 等到一过了年,就找人置办个小庄子,一千两百两银子大概可以买个三四百亩的庄子了,到时再配辆马车,那自己也成有车有房一族,没想到这个愿望竟然在古代实现了,云月心里的得意越发深了起来,恨不得把这些金银放在自己枕头下面,这样才好睡觉。 不过考虑到金银的冰凉,云月还是咽下口水,开箱子把这些金银收起来,用钥匙锁好,拍拍装金银的箱子,这下才好安心睡觉。 柳池果然很放纵云月,当云月睁开双眼看见房内满是阳光而小荷没进来喊自己起床的时候,云月翻个身得出结论,预备继续睡,难得的休息日。刚重新闭啥上眼睛,就感觉到有人进来,反正不会是盗贼,云月还是没睁开眼,就听到来人扑哧一声笑出来:“云月,怎么还没起来?” 秦敏?云月的睡意一下子不在了,翻身坐起来,这出去的八个多月最想的就是她了,特别是一路上见了那么多的标准古代女人,生性爽朗大方的秦敏就更让云月想念了。 云月边唤小荷进来替自己梳洗边笑着对秦敏道:“昨日在宴会上只见了你一面,方想谈谈就不见了,还当你不理我了。” 秦敏正在看着云月一路给她带回来的东西,看见云月拿着眉笔要画眉,笑着走到她身边道:“那些宴会不过坐坐就罢,再说在那里说话也不爽快,自然今日过来找你。”那是,想起昨日宴会上的情形,云月深有同感,那就是个应酬饭。 分开八个来月,两人自然是有很多话讲,秦敏在旁边说些京城里最近的事情,偶尔也问问云月路上的见闻,云月听到她问,就把自己写的那些路上见闻拿出来,笑着对秦敏道:“一路无事,就记了这些,子婉也替我斧正斧正。” 秦敏边接过这些边笑道:“果然还是云月有心,若是我,游历了就罢,哪还想的起写这些。”说着秦敏就翻看起来,当看到永兴通判叶的时候,秦敏笑道:“云月还不知道楚楚姐姐已经回京了吧?现在她是户部郎中。 楚楚姐姐,叫的这么亲热,不过秦敏的母亲是皇帝的保姆,而叶楚楚又从小养在皇后身边,那么她们认识也很正常,再来,太子和秦敏也是从小认识,那要多么糊涂的时候才连和自己上床的人是谁都认不出? 云月想着这些关系,更加觉得当初秦敏和太子的那一夜绝不单纯,不过秦敏不愿意提,自己当然不好再说什么。 秦敏突然神秘的凑到云月耳边:“自从楚楚姐姐回京,楚王曾被人见过数次前去她的住所。”啊?叶楚楚和楚王旧情复燃?云月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由回头看眼秦敏。 秦敏叹了口气:“听说楚王妃为了此事,已经有些吃不下饭。”果然世人都是八卦的,想起楚王妃好像就是楚双岚的堂姐,楚首辅的女儿,也不知道这位王妃是像楚双岚的性子呢?还是像自己曾见过一两次的楚首辅那样深藏不露呢? 云月还在想,秦敏已经把书合上:“云月,索性我们去找楚楚姐姐吧,我听她提过你数次。”这样也好,云月轻轻点头,两人备了马车,云月顺手拿了一包东西当做礼物,去辞了柳池就上车出门。小說中文網 阔别数月,京城的街道还是那么热闹,街上还多了很多买年货的人,古代的年味真浓,云月放下帘子心里暗道,和现代过年时候的气氛比起来,还是古代过节时候气氛极佳。 马车离开热闹的大街,拐进一条窄小的巷子,看着两边整齐的建筑,还有院墙里偶尔露出的几棵树木,果然这个地方符合叶楚楚的个性。 马车停了下来,再不能往前走了,前面有另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挡住了来路,秦敏和云月只能下车步行进去,看着那辆马车,秦敏微微皱眉:“难道还有旁的人来访楚楚姐姐?”想起刚才秦敏讲的新鲜八卦,云月的眉微微一挑:“难道是楚王?” 秦敏摇头,楚王来自然是骑马不是坐车的,说着叶楚楚住的地方已经到了,秦敏上前敲门,来应门的是个老苍头,看见秦敏,老苍头行礼下去:“秦小姐来了,里面请。”看来秦敏和叶楚楚真不是一般的熟,连通报都免了。 云月和秦敏进到里面,和外面的简朴不同,出现在云月面前的是个很美的院子,左边是丛葡萄架,架下有石桌,上面摆放有棋盘等物,右边靠墙是丛说不出名字的花,爬在藤架上,虽然冬天叶子枯黄,但到了夏天定是繁茂的。 院里的空隙地里种满了各种花木,中间一条很窄的小石头铺的道路,曲曲折折通往正房,正房三间,两边厢房除了厨房和仓库之外就是下人们的住所。 而那条石头小径到了正房门口之后又一拐拐到屋后,看来后面是菜园或者别的地方,不过光前面院子这些花木扶疏,就够欣赏的了,这真是舒服的生活。 云月在心里暗自点了点头,古代的小资女生活的比现代的小资女舒服多了,家务有仆人打理,上班回家后只需要弹琴作诗,还可以去酒楼喝酒捧戏子,最重要的是,不担心被老板炒掉。 看着秦敏已经走进厅里,云月加快了脚步,这景留着以后再赏,也跟着进了厅。 厅里人还挺多的,叶楚楚脸上还是那么淡定的坐在下面一张椅子上,上手坐着的是个穿着富贵的女子,她的容貌虽没有叶楚楚那么出色,但是也算是个美人,而秦敏正像个斗鸡样的瞪着对面站着的另一个女人,楚双岚。 角落处站的想来就是丫鬟们,都一个个低头垂手装透明,而桌子上放着的东西让云月皱了皱眉,怎么有份礼物在那里,而且这份礼物瞧来不菲,难道说上面坐着的女子就是楚王妃楚氏? 果然就听见叶楚楚开口,她永远都是那么淡定:“楚妃请回去罢,下官当日的话,从来不敢违背,楚妃又何苦做这些无故之事?” 难道说楚妃是来劝叶楚楚嫁给楚王吗?古代的正室都有劝别人做自己老公妾的爱好吗?云月又想起当日太子妃来找自己的事情。 不过这楚妃明显没有太子妃那么淡定,已经被叶楚楚说的脸上有些发红。简直是有病,云月心里不由嘀咕,叶楚楚当日连楚王的正妃都不做了,难道过了七年还肯答应回去做楚王的侧妃? 楚双岚的脾气看来还是一样的那么辣,她听到叶楚楚又一次重复刚才的那句话,脸又刷的红了,又预备冲到叶楚楚身前。 秦敏懒懒开口:“楚编修,不对,你不日就要外放,我该称你一声楚通判了,论公,叶郎中是你的上司,论私,这件事你实在没有出头的必要,我却着实不知道楚通判这么着急是为的什么?” 楚双岚听了这话,心里是又酸又涩,外放虽然明着看是件好事,自己却明白伯父对自己的失望,嫌自己脾气太过,万一在这京里得罪谁了不好,这才把自己远远遣出京,江南离京万里,没了人护着自己,到时都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想到这里,楚双岚对秦敏的怨气又上来了,当日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25 楚王 上手坐着的楚妃轻咳一声:“四妹妹,我们走罢。”啊,好戏怎么还没开场就结束?云月失望的想。 楚妃已经站起身,她走路的时候鬓上插着的凤钗的珍珠连动都没动一下,楚妃缓步走到叶楚楚身边弯腰行礼:“叶郎中,小妇人此来,确是鲁莽,还望叶郎中休放在心上。”啊啊,果然能当正室的人就是不一样,看看楚妃,说话这么谦虚。 俗话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叶楚楚也站起身:“楚王妃如此贤惠,实为众人表率。” 贤惠?云月顿时觉得很囧,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叶楚楚说的话是言不由衷的,楚妃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还是维持着一贯的淡然,云月不由在心里感叹,这段数就是不一样,像炸毛一样的楚双岚难怪会被宫里刷掉,看看,连淡定都学不会。 楚妃也没看秦敏她们一眼,只是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楚双岚出门,她的丫鬟们也跟在后面,叶楚楚示意秦敏她们稍待,拿起桌上的礼物道:“楚妃,无功不受禄,还请楚妃把这些东西收回去。”楚妃微微转身,用手扶了扶本来就很稳的金钗,笑道:“小妇人今日来的鲁莽,这些东西就当赔罪。” 眼看新一轮的推让又要开始,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楚妃娘娘,这些东西还请收了回去,若让京城里的人知道了,只怕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云月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仆妇模样的,她身后还跟了个丫鬟手里端了几杯茶,楚双岚眉毛一挑:“这就是叶家的家教?客人来了没茶不说,还插话。” 叶楚楚还没说话,那仆妇又开口了:“原来楚家的家教就是这样,许着小姐们和下人们拌嘴。”你?楚双岚的脸又红了,楚妃已经十分着急,今日若没人跟着,也不会带着她出来,低低的喝了一声:“四妹妹。”楚双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叶楚楚笑着对楚妃道:“邱妈妈是我的奶妈,性子急躁了些,还望楚妃谅解,这些东西还是收回去罢。”楚妃知道再在这待着传出去还是会给人看笑话,又行一礼就告辞。 秦敏早上前嘻嘻的笑着道:“楚楚姐姐,这楚妃也着实好笑,竟然来劝你。”叶楚楚细白的额头微微一皱:“罢了,她也不过出于一点爱他之心。”爱他之心,这话秦敏不明白,云月笑道:“要爱到极致,才肯如此。” 叶楚楚似有触动,头又微微的偏一偏:“或许当日我没爱到极致罢。”秦敏抖了一下:“罢了,楚楚姐姐,那些话还是别说了,好生肉麻。” 邱妈妈已经笑道:“秦小姐的性子还是和原先一般,这么几年都没变过。”秦敏已经上前挽住叶楚楚的胳膊:“是,还是一样爱吃邱妈妈做的菜,不知邱妈妈预备做些什么好吃的?”说到后面一句,秦敏已经满脸喜色,邱妈妈呵呵一笑,行礼之后就退下。 叶楚楚把她们重新让到堂上,还要重新行礼,秦敏手一拍:“楚楚姐姐,你还是这等拘谨,云月也不是生人,难道还要挑礼不成,快些各自坐下。” 说着秦敏早坐到桌子边,用手抓起点心吃了起来,叶楚楚摇头:“你啊,在外人面前还像个样子,一在了我们面前,就全没样子。”秦敏拿过茶来喝:“做人太过拘谨,实在很累,我向往的是魏晋名士之风,能得一二知己,竹林长聚,足矣。” 说着秦敏扯一扯云月的衣服:“云月,你说这样好不好?日日见着面的,还行礼来行礼去,都要累死。”叶楚楚已经制止秦敏:“子婉,柳修撰家教甚严,你这般又要柳学士说你。”秦敏做个鬼脸。 听到这句,云月总算明白为什么同在京城,同是才女,云月和叶楚楚不熟的原因了,除了年龄差距,估计还有才女和才女不爱见面的原因在内,正身云月可真闷,难怪除了秦敏就没朋友。 想到这里,云月微微一笑:“叶郎中,”这话一出口,云月就觉得这个官衔怎么那么怪,脑子里面反映出来的竟是穿白大褂的形象,云月轻咳一声以打消这个念头笑道:“家父自从下官入仕已来,渐渐觉得人总该出来走走,并不似原来。” 秦敏在旁边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最近云月还能和我出来酒楼。”酒楼?叶楚楚的眉毛又是一挑,唇边露出笑意,却看向秦敏,秦敏不知怎么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云月在旁边看见,急的没办法,要说话就好好说,打什么哑谜,难道说? 想起秦敏曾在酒楼里闯下的祸,叶楚楚也知道?再联想起楚双岚被外放,或者说,当日在酒里下了什么东西的是楚双岚,她想和太子生米做成熟饭,结果被秦敏代了还被太子误认为自己是正主,所以楚双岚才这么对待自己?仦說Ф忟網 天啊,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话,楚双岚的脑子是什么构造?云月这时很想把楚双岚的脑子挖出来研究一下,为了个男人,就算是未来的皇帝这样做值得吗?要知道女官虽然不能结婚,但是可以养小白脸,这伺候人和被人伺候,差距可大的太多。 “云月,云月。”看见云月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在那里发愣,秦敏小声的喊了她,云月忙坐直身子脸上泛起笑容面对叶楚楚,叶楚楚只是对着秦敏道:“子婉,你闯下如此大祸,还累的云月为你,” 怎么又转到我身上了?看来自己刚才的猜想不错,云月急忙笑道:“那事早已过去,况且子婉当日也是受人所害。”叶楚楚微微点头:“没想到楚家也是名门望族,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人。” 看来自己的猜想没错,这样的话难道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太子知道没有,云月看向秦敏,秦敏把唇边点心的屑拿掉,笑着道:“云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然你以为楚双岚怎么会被外放?” 看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云月刚要说话,叶楚楚又开口:“子婉,那事已过去,况且这是私事,楚首辅自然也不愿意人议论。”秦敏连连点头。 外面突然传来男子的脚步声,虽说这里男女官都穿靴子,但男人的脚步声怎么都比女人重的,难道是楚王?云月不由看眼叶楚楚,叶楚楚的眉毛又是微微一挑,云月几乎哀嚎出来,麻烦别用眉毛说话好伐? 用小言里面常用的形容词就是,一个玉树临风,高大英俊的男子出现在门口,看见男子的长相,云月不由咽了口吐沫,太浪费了,叶楚楚当年是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拒绝这位出身高贵,英俊潇洒而且很明显还十分富有的男子的求婚? 楚王身后还跟着陈飒,哎,正太就明显没有成熟男子的魅力,云月心里暗自比较着,不过正太的皮肤真是好摸,云月不由怀念起捏陈飒的时候手下的触感起来。 看见是楚王,叶楚楚站起身,用最完美的仪态行礼下去:“下官见过楚王殿下。”看她行礼,秦敏不好再坐着,也站起身行礼,不过秦敏的行礼就很马虎。 楚王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带有些啼笑皆非:“楚楚,难道你我之间还是这么生分?”叶楚楚直起身:“当日和楚王殿下婚姻不谐,已成鸿沟,上下之别,下官怎么敢忘?”楚王的脸抽了几下,云月虽然乖乖的起身垂手侍立,那眼睛可没闲着。 下一步是不是要表演琼瑶戏?果然就见楚王跨前一步,叶楚楚缓缓的往后退了一下:“殿下今日命楚妃前来所说的那些话,下官知道是楚王的心腹之话,只是当日既已错过,今日再没旁的道理,楚王还是请回吧。” 偶像,云月差点扑上去抱住叶楚楚,果然人不可貌相,谁知道这个外表娇弱的女子,一下定决心,什么都挽不回她的心。这个楚王,看着人模人样的,谁知竟然要妻子出面劝说自己的旧情人回心转意,鄙视。 26 饮酒 两个主要当事人都没反应呢,陈飒已经激动的嚷了起来:“楚楚姐,楚王叔叔为了你,已经去求陛下,让他下诏你和楚家婶婶是一样的,并没有谁大谁小,难道楚王叔叔的心你还不了解吗?” 正主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果然秦敏上前一把把陈飒拉了过来:“你瞎嚷嚷什么,小孩家不要插嘴。”陈飒急的脸都红了,只是在秦敏手下挣扎。 果然法律只是用来约束底下人的,竟然求的一张诏书,许楚王有两个妃子,这是公然的不把法律放在眼里的行为,云月对楚王更加诟病了,既要做什么痴心人,就不该结婚,现在另娶了,又想享齐人之福,真是白瞎了这张面皮。wWW.xszWω㈧.йêt 叶楚楚怎么可能为此所动,再次叹道:“楚王殿下和安乐郡王请回吧,下官终是女子,来往并不方便。”说着走到门边,手上已经做出请他们出去的手势。 云月看秦敏拉不住陈飒,上前做个帮忙秦敏的样子,陈飒见她们两这样,越发着急,有了云月帮忙,秦敏顺手拿起一块海棠糕塞到陈飒嘴里,陈飒的嘴被堵住,自然没法抗议。 他们这里的骚动是打扰不了楚王他们的。楚王脸上的悲哀是情真意切的,这样的英俊男子,本应是流血不流泪,此时看起来好像快要流泪下来,叶楚楚的脸上还是那样,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看着外面的院子。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是邱妈妈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看见眼前这样情景,她走到叶楚楚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转头对楚王道:“楚王殿下请回吧,我家小姐七年前说的话,从没改变。” 楚王的脚步晃了晃,难道要准备开始咆哮马戏码?云月虽然手里拉着陈飒,眼睛却开始变的亮晶晶的,今天真是不虚此行,连看两场好戏,从家庭伦理戏到琼瑶戏码都有。 不过楚王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拖着步子往外面走,走到叶楚楚身边的时候,他轻声的问了一句:“楚楚,是否我一步错,步步错。”叶楚楚抬头望着他,眼里的神色十分平静。 和叶楚楚相识也有二十余年,从两小无猜到两情相悦,叶楚楚的眼神里面曾有过娇,有过嗔,有过怜,有过爱,但是楚王宁愿看到她恨自己的眼神也不愿似现在这般,看着自己就似自己是个陌生人一样,倾心爱恋已成往事,连妄想的最后一步都被否定。 楚王一步步往外面退去,眼却没有离开叶楚楚的身上,仿佛要把她从此刻在心上,从不忘记。 就在楚王快要退到门口的时候,叶楚楚开口说话:“愿君怜取眼前人。”说着行礼下去,怜取眼前人?楚王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是,楚氏性格温柔,为人宽和大方,出身也不比叶楚楚差,对自己更是情深意重,只要自己喜欢的就想法去替自己做,可是为什么,纵有娇妻美妾,软语娇声,想到的还是楚楚。 怜取眼前人,楚王缓缓重复了一遍:“楚楚,如果这是你要我做的,我会去做。”说着似下定决心一样,转身推门出去。 一直屏心静气的云月长呼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否则看他表演痴心男子还真是觉得牙酸,搂着别的女人在这里说我会记得你,呸,这叫什么痴心?娶妻纳妾生儿育女半点都没耽误。 陈飒终于从云月和秦敏两人手下挣扎出来,冲到叶楚楚身边大声的吼出来:“楚楚姐,你怎么变的这么狠心,难道你看着不难受。”叶楚楚微皱一皱眉,并没有说话,秦敏已经冲出来拉住陈飒:“小飒,这种事情说了是你孩子家不懂的,等你有了心上人之后再明白。” 陈飒退后一步,语带愤怒的道:“我才不会有心上人,女子都没有好的。”说着大力推开门走了出去。 秦敏还在背后追了一句:“去,别等到你有心上人的时候来找我哭鼻子。”邱妈妈叹气:“老奴的饭菜已经做好,就不知道有没有人吃?”秦敏身子往后一转,笑着对邱妈妈:“当然有人吃,邱妈妈,你有没有做那个栗子炖鸡?” 邱妈妈笑的见牙不见眼:“有,当然有,这栗子还是我放了很久的,都没一个坏掉的。”说着邱妈妈就扬声叫:“春儿,把饭开出来。”说完邱妈妈又笑着问叶楚楚:“小姐,要不要把去年从江南带来的花雕烫一壶?” 要,秦敏已经叫出声来:“有好菜自然有好酒,今日天色不错,楚楚姐姐,我们就在后面那个亭子里面吃吧。”仿佛是秦敏的欢乐感染了叶楚楚,她微微的点了点头,邱妈妈自然去忙碌。 云月跟着她们来到后面,后面原来还有个不小的院子,只是该叫它菜园呢还是花园?只见几棵桃树下面竟然是一块菜地,而一片菜地旁边又连着一片竹子,竹子旁边还有个小小的亭子,亭子正对着的竟是一棵梅树,此时梅花正含苞欲放。 亭子里有张石桌,秦敏早坐到亭子里的美人靠上,笑着对叶楚楚道:“楚楚姐姐,再过数日就可赏梅了,到时可要预备些好酒。”叶楚楚苍白的脸上这时方有了些红色,看着丫鬟和邱妈妈把饭菜摆上,笑道:“你这好酒之人,难道不怕把我的梅花熏死了?” 秦敏又是一阵大笑,邱妈妈把饭菜摆好就退下,只剩下这个□□儿的丫鬟在旁伺候,秦敏坐到座位上自己拿起筷子笑嘻嘻的对春儿道:“你退下吧,等我们叫你。”春儿抬眼去看叶楚楚,叶楚楚对她微一点头春儿这才行礼退下。 叶楚楚拿起筷子对着已经开始在吃的秦敏摇头:“子婉,你还是这个性子,并没沉稳些,你瞧云月,就沉稳许多。”云月正在斯斯文文的夹起一块樱桃肉,听到叶楚楚的这话眼泪差点都流下来,我也愿意像秦敏一样活的恣意些,可是正主就是这个脾气,不能改的太过,否则被人发现,那可不好办。 云月只是放下筷子笑道:“子婉这样极好,不似我们,况且在外面子婉也是极沉稳的。”秦敏嘴里含着一块鸡肉,只是连连点头。 栗子炖鸡,樱桃肉,素炒大白菜,凉拌韭菜,两荤两素,邱妈妈的手艺的确没话说,虽然没有辣椒,但用麻油拌的韭菜也一样爽口,要是有点炸香肠和炸花生下酒就再好不过。 云月不由脱口而出:“下酒最妙就是用油炸花生米。”话刚说完就见叶楚楚和秦敏两个人像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她,难道说这个时代还没有花生米,可是不对,花生宋朝就传到中国,虽说普及是在明末,但是也不至于她们没听过。 难道说这个年代没有油炸食品,这更不对,虽说油炸食品在这个时代并不盛行,但是还是能看到的。 还是秦敏先反应过来:“云月,那花生油炸之后极为难吃,只是用来榨油的,我小时候曾误吃过一次,你怎么会想到用它下酒?”原来是口味不同,云月忙舒一口气,硬着头皮答道:“我想这花生榨油味道极香,那么用油这么一炸味道定会更香,用来下酒定是极妙。” 叶楚楚也在一边摇头:“这不通,想那花生是用来榨油的,再用油那么一炸不更是油上加油,如此油腻的东西用来下酒怎么能入口?”呜呜,我的油炸花生米,看来是不能下酒,云月脸上带着笑对叶楚楚点头:“确是如此,是在下鲁莽。” 说着端起酒杯:“还是自罚一杯。”叶楚楚微微一笑,三人又继续开吃,味道是不错,但是总觉得没有合适的下酒菜,云月不过略饮了几杯就推辞不胜酒力,由着叶楚楚和云月两人喝酒。 秦敏喝到半醺之时,用筷子敲着碗边开始唱了起来,刚唱了两句,就被叶楚楚推道:“明皇对妃子赏名花还不用旧曲,你喝了这许多酒,也该做几句自己唱出来,唱前人的句子有什么稀奇。” 这话说的有道理,秦敏用手支了下巴开始想起来,作诗?云月听的魂魄都快要散了,写些小品文的话自己还能应付,这要作诗可是自己的弱项,到时她们看出自己是假冒的该怎么办? 幸好秦敏已经开口:“去,明知道我和云月都不善作诗,哪有你这个七岁就有诗名的人?”天保佑天保佑,原来正主不善作诗,叶楚楚听了这话,好胜心起,当日殿试之时,她本以诗才出名,策论这些都不擅长,这才仅点了探花。 眼前的云月是去年的状元,能在作诗上赢了她的话也算一件好事,叶楚楚的眉微微一挑:“既如此,就咏梅吧。”听的不让自己作诗,云月的心已经放下,重新坐了下来听叶楚楚作诗。 27 往事 酒喝的半酣时候,秦敏笑着对叶楚楚道:“许久不曾听过楚楚姐姐弹琴,何不赏我们一曲?”叶楚楚手里拿着个蕉叶杯,却没把酒喝下去,只是含着酒杯的边,听到秦敏这话,含笑把杯子递给秦敏,脸上的笑有些促狭:“你再把这大杯喝完,我就弹新曲给你。” 秦敏早喝的满面都是红的,听到叶楚楚这话,迟疑一下才接了杯子:“楚楚姐姐若不嫌我等会污了你的亭子,喝了又怕什么。”说着就着叶楚楚的手把酒喝干。 叶楚楚放下杯子,拍手道:“好极好极,我就弹一曲。”说着高声□□儿,应声而出的竟是邱妈妈,她看见秦敏已经趴在桌上,连簪子都挽不住她的长发,一头乌溜溜的头发差不多都到了地上,叶楚楚双颊也是赤红,手却还拍着桌子在叫快些拿琴来。 邱妈妈不由重重叹了两声:“小姐,你和秦小姐都醉了,还弹什么曲子,老奴把扶你们进去歇息。”秦敏抬起头笑道:“邱妈妈,纵醉了也不妨事,还有你老人家,快些把琴拿出来罢。”说着又趴了下去。 叶楚楚也趴到了桌上:“邱妈妈,快些把琴拿出来罢,不然子婉今夜是不会走的。”秦敏伸手搂住叶楚楚的肩大笑道:“还是你明白我。” 邱妈妈转头瞧见云月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毛笔在那里写着什么,白叶楚楚一眼:“柳小姐的样子才是斯文样。”听见邱妈妈这样说,云月的脸顿时红了,自己可是怕作诗才讨了这个誊诗的事情,谁知反被邱妈妈赞许。 秦敏摇晃着起身走到云月面前,手搭着她的肩转头对邱妈妈摆手笑道:“邱妈妈你错了,云月是要写字。”说着扳着她的肩膀笑着问道:“云月你说是不是?”云月还没说话。 秦敏却已拿起那些诗一看,回头对叶楚楚笑道:“楚楚姐姐,你的诗,云月的字,等我再画一树梅花在此,就成三绝。”说着抢过云月手里的笔,果真在下方画出一树梅花,叶楚楚撑起身子看了一眼,摇头笑道:“世上只闻墨菊墨竹,哪里来的墨梅,不通不通。”秦敏大笑道:“楚楚姐姐,须不知墨菊墨竹,也要有头一个人先画出来,只怕从此之后,就有了墨梅。” 说着把笔一撇,瘫坐到凳子上:“我今日的幸总算尽了。”总算盼到这句,云月松一口气,笑道:“既已尽兴,何不兴尽而返?”秦敏还是连连摇头:“不,还要彻夜谈谈。” 还从没过秦敏这么疯,已经困了的云月摇头道:“你既要做名士,岂不闻雪夜访戴的故事?”秦敏听了这话,点一点头,转头笑对叶楚楚:“楚楚姐姐,云月说话总是这般引经据典,既如此,我们就兴尽而返罢。” 邱妈妈早带着春儿把桌子收拾干净,已经把醒酒的茶拿了出来,秦敏连饮两盏,把杯子随意一丢,手搭着云月的肩回头对叶楚楚笑道:“姐姐,我们既是兴尽而返,姐姐何不弹了一曲以送雅客?” 叶楚楚并没送她们出来,只是依着门边看着她们出门,此时月已上中天,月光洒在她身上,竟似仙子一般,云月被她此时那种安详的美又给惊艳一下,果然月下看美人最美,可惜的是自己不是美人。 再转头之时,叶楚楚却没了踪影,云月不由叹息,此时一阵琴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琴音听起来越发清丽,连呱噪的秦敏都停止了说话,侧耳去听。 半响秦敏才笑道:“楚楚姐姐真的是把我们当雅客。”云月驻足听了一下,琴声里面却听不出半丝哀怨,云月不由叹息道:“叶郎中,真是个奇女子。”秦敏轻轻嗯了一声:“确是如此,似楚楚姐姐这样的女子,我也只识得这一个。” 说完秦敏自觉说错话,忙又补上一句:“云月你虽和楚楚姐姐不一样,我却也只识得你一个这样的。”云月差点哑然失笑。 此时已走到叶家外面,琴音本已停止,猛的又突然弹出一段高亢的声音,顿让人生出豪气,,云月还在等第二声,却久久不来,曲子果然完了。 叶楚楚,果然不是个普通女子,云月不由暗道,再看看身边一脸醉意的秦敏,她也不是个普通女子,反倒是自己,有些相形见绌。 车夫在那里等的有些不耐烦,看见她们出来,急忙把车赶到她们身边,看来还是要先去秦府,云月嘱咐了车夫这才上车。 上车之后秦敏就趴到了云月膝上,车内黑暗,云月想着下次可千万要带灯出来,就听到秦敏动了一下,说出一句:“楚王煞是好笑,七年前既已如此,此时又何必如此作态?” 云月的眉微微一挑,怎么听秦敏的意思,叶楚楚选这条路还有旁的原因?秦敏还是趴在云月膝上:“云月,当日楚王对叶姐姐是怎么样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谁知临到了了却出了那样事情,故此我也才,” 说着秦敏又是一声叹气,果然,看来那个楚王就是一副装情圣的样子,云月摸索着替秦敏把头发挽好,听到秦敏含含糊糊的道:“当日人人都赞深情的楚王也不过如此,世间男子还有什么可信?” 云月想多问问,却又怕正身云月早知道这一切,自己再问,岂不又穿帮了,只是含糊答应,猛地云月想起去云南之前,听的有人曾说过,楚王的长女荣惠县主三月刚满七岁,这样算来,这个孩子是八年前怀上的,那不就是楚王在要娶叶楚楚之前让别人怀孕? 难怪当日叶楚楚会说,她做不来贤惠的事情,没进门老公就让别的女人怀了孕,这可真是点点点。不过敢于不接聘妃的诏书,叶楚楚的勇气非同一般。只是不知道这个第三者是谁?应该不是楚氏,楚氏一派标准大家闺秀的样子,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难道是楚王的另外两个侧妃? 云月恨不得摇着秦敏的肩膀问她,秦敏的头又动一下:“楚楚姐姐那么好的女子,都不能只求一人,云月,我不如她多矣,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何不活的恣意些?” 云月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荣惠县主的娘?”秦敏的手摆了一下:“不过是个侍女,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就去找楚楚姐姐,求楚楚姐姐让她伺候楚王,这才有了这许多事,生县主的时候难产死了。”尐説φ呅蛧 这楚王的人品,云月更加的鄙视,难产?只怕是有人动了手脚也说不定,可怜那孩子,不过看楚妃今天的表现,对那个庶出的长女最少面子上会做到的。 叶楚楚果然是奇女子,即便是在号召女子独立的今天,还不是一样有很多男人打着那是男人都会犯的错来要求女人的原谅?而很多女人也竟然原谅下来,其实独立生活有时候远比身边有个龌龊的男人来的开心,纵然这个男人表面看上去光鲜无比,能给你带来无比的面子光,但很多时候里子舒不舒服才是最要紧的。 云月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可惜的是,世人大都注重面子的光彩,也热衷讨论面子的光鲜,而忘了里子舒服才是要紧的事,这是不是一种本末倒置? 车已经停了下来,有杂沓的脚步声响起,随着车帘被掀起,有灯光照进来,云月不由用手挡了下,已经有两个丫鬟已经进来,其中一个丫鬟在如此逼仄的车里还对云月行礼:“多谢柳修撰,还请下车进去喝茶。” 云月跳下车好让她们把秦敏扶下来,车下差不多又十多个仆人,果然秦府比自己家气派,已经有个管家模样的婆子上前对她行礼:“柳修撰,还请进府歇息歇息。”云月呵出一口气笑道:“罢了,今日夜深了,还是改日再去叩见伯父伯母。” 秦敏已经被丫鬟们扶了下来,听到云月这句,笑着摇头:“云月,知道柳伯父管你管的紧,我就不留你。”云月见她说话时候,脸都是通红的,轻轻推了她一把,管家婆子示意丫鬟们把秦敏扶进去才又笑道:“既如此,还是遣两个人送柳修撰回去。” 虽然说现在月亮也出来了,但是估计还不到十一点,这么早还要人送回去,再说还是自己家的车,云月刚想推辞,秦府的大门那里却出来一从人,秦敏刚走到最上面那层台阶,迎面遇到这人,不由笑道:“小飒,你怎么在这里?” 28 秘密 见到秦家有人出来,云月没有立即上车,心里做着还要应酬几句的打算,那男子的声音虽小,云月也听的清清楚楚,不由皱眉看向他们。此时门口灯火通明,云月抬头对上的正是陈飒的眼。 陈飒见到秦敏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眉头皱的比她的哥哥皱的还紧些,再看到送秦敏回来的是云月,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只停了脚步对秦敏哥哥拱手道:“秦兄,留步留步。” 秦敏才不管她哥哥说什么,见陈飒不理自己,白陈飒一眼,径自推开她哥哥和陈飒两人就走了就进去。正在给陈飒行礼的秦敏哥哥被秦敏一推,险些身形晃了晃,只是当着众人不好发作。 瞧见秦敏哥哥只顾和陈飒互相行礼,看来也不会来理自己,云月对旁边秦家的管家娘子微微点头,秦家的管家娘子急忙伸手把云月扶上了车。 车才拐出巷口,云月就感到车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急忙拉住车窗才没倒下去,接着车子就停下。车夫的声音也响起:“此地狭窄,本应各自小心。” 哦哦,原来是撞车了,云月打个哈欠,掀起车帘对车夫道:“若没什么就走了罢,此时天黑,难免有人看不到。”车夫听了这话,刚预备把车子重新赶起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据说柳学士家教甚严,怎么柳修撰连上下之别都不明白?” 声音里的阴阳怪气是个人都听的出来,云月皱眉,陈飒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说是在叶楚楚那里受刺激就把脾气发到自己身上,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宗室王爷,云月示意车夫把车避让到一旁。 方才自己的车撞上了云月的车,陈飒却不是个仗势欺人的,本预备叫仆从下来瞧瞧的,谁知见到是云月的车,陈飒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这样的话,本还当云月会回几句,谁知她竟让车夫把车让开,陈飒反不明白了。 把拉着车帘的手放下,陈飒重重的倒到了车里的软垫上,女人心可真是不明白,怎么同样一个女子会有这么多张脸,当车经过云月车的时候,陈飒还是忍不住掀起车窗上的帘子看了一眼柳家的马车。 那马车很简朴,车厢也很窄,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不引人注目,这个女科状元,翰林院里默默无闻的修撰,那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并不是京城人传说的那么古板守礼,特别是她竟然胆大到捏自己的脸。 陈飒摸了摸脸,当日被云月捏的感觉好像又泛起,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会这样对自己,就算是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奶娘也是如此,对自己是尊敬多于爱护,而这位状元女却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她挺尊敬自己的,却还是能感觉到她把自己当小孩子看,而且,和小敏姐姐那种把自己当弟弟看还不一样。 陈飒越想心越乱,把车帘放下,罢了,想这些做什么,使团已经解散,日后就再不见到这个偶尔有奇怪举动的女子。 云月一直等到陈飒的车驾走完这才重新开始上路,那个小破孩,现在又在自己面前摆起郡王架子来,早知道当日陈国公主要他脑袋的时候,就不帮他说情,云月迷迷糊糊的想。 车到柳家,云月歪歪倒倒下车,来开门的是福伯,回家的时候有人等门真好,酒意好像这时才涌上来,云月的脚步有些漂浮,小荷急忙扶住她,福伯已经开始唠叨:“小姐出门怎么不带上小荷?”带个丫鬟出门很拘束的好吧? 云月扶住小荷,转头对福伯笑道:“父亲睡下没有?”福伯的唠叨一下被打断:“老爷今日去了陈国公主府,也方回来。” 哦,云月停下脚步,父亲怎么去了陈国公主那里,还回来的一样晚?想到这,云月的脚步往柳池房里走去:“那我去向父亲问安。” 柳池房里的灯还亮着,小厮端着洗脚水出来,看见云月过来,忙把水放下垂手侍立,柳池在房里已经发问:“是素儿回来了?”云月恭敬的回答:“是,女儿方回来,知道父亲还没睡下,特来问安。” 说着就掀开帘子进去,柳池披着件外袍,手里拿着本书,正在看书,看见她进来,只是点了点头:“为父甚好,天已晚了,你回去歇息吧。” 云月行了一礼,却并没退下,柳池翻了一页书,见云月还立在那里,奇怪的看向她,云月深吸一口气,示意小荷出去,借着酒意问出一句:“父亲,我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问出这话,云月紧张的盯着柳池看,柳池似乎半点也不意外她这样问,依旧翻着书,似乎云月并没问出这话。 云月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这算什么,是心有成竹还是根本不当一回事,云月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柳池终于把书放下:“素儿,知道了这事对你来说,或许,”柳池还在沉吟,既然已经说出口,云月索性把心里的疑惑都问出来:“父亲,究竟我和卫国公主有什么关系。” 这下一向修养极好的柳池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身子微微前倾:“素儿,外头的流言并不可信。”能不能不要用这句台词?云月此时有些不满,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藏着掖着的做什么? 但云月脸上还是保持着淡定,只是看着柳池道:“父亲,陈国公主曾说过,女儿”不等云月把话说完,柳池已经站起身:“好了,陈国公主她远在西南数十年,听了些流言也不稀奇,你记住,卫国公主圣洁无比,无人可以胡说,就算”顿了顿,柳池缓缓补上:“陛下和陈国公主也是如此。” 哦哦,父亲,难道你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你这样说话就是你对卫国公主的确有那什么,云月自然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又问了一遍:“那我的父母?” 柳池这下叹气了,他看向云月:“素儿,为父待你不好吗?”开始打温情牌了吗?云月沉吟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去:“父亲对女儿自然是恩重如山,只是父亲,女儿还是想知道生女儿之人。” 柳池的手在半空中挥了下,显得那么的无力,半天他才叹息道:“素儿,为父知道你长大了,但知道你的父母并不好,你只要知道,你的母亲在生下你三天后就血崩而死,你的父亲当时就殉情而去,只有三天的你就被” “就被老奴抱来给了老爷。”说话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福伯,他这时满脸的沉痛看着云月:“小姐,老爷对你视如己出,比亲生的还好些,小姐又何苦听了外面的一些话来问老爷呢?况且小姐知道了那些事又怎么?虽说陛下已经赦免,但是那钦犯的名头还是不好听。” 什么,钦犯?云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父母是钦犯,柳池走到云月跟前:“你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大了,想知道这些事也属常事,只是当日陛下虽已赦免你的,”柳池在搜索到底该怎么称呼云月的那些亲戚。 福伯已经补充:“算起来,那是小姐的外祖父,小姐的母亲虽没为宫奴,后来公主赦免了她。”云月听糊涂了,被没为宫奴,那只有犯下谋逆大罪的人的后人才会被这样惩罚。 谋逆,这个时代只有三十多年前的隆庆之祸,难道说自己的外祖父就参加过这件事情?柳池捻着胡子,若有所思的道:“要真算起来,卫国公主是你的姑祖母,你的外祖母,是她的堂姐。” 轰隆隆,云月努力组织起思维,刘云琛,这个名字开始浮上心头,记得他是隆庆之祸里面宁王的宰相,娶的就是皇帝的堂姐德昌郡主,隆庆之祸平定后,刘云琛自杀,德昌郡主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不过几年就郁郁而终,而她的子女也从云端掉落下来,男的从军,女的被贬为宫奴。 当时自己看到这个记载的时候还坏心的想,幸好男的没有进宫做太监,谁知道这么不起眼的一段记载,记着的竟是这个身体的血亲。 柳池看着她的神色变化,闭了闭眼:“素儿,为父从小教你要忠君爱国,你若知道了你的外租父母的行径,为父是怕”不等他把话说完,云月已经行礼下去:“父亲的苦心女儿知道了,父亲就当女儿从没问过这话。” 说着就起身退了出去,福伯迟疑的问柳池:“老爷,要不要?”柳池摇头继续坐下来看书,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个事实,总是会让她知道,若她知道,自己其实是私生女,只怕比是谋逆之后来的更受打击。 想到这里,柳池的手停了停,罢了,这孩子当日既能回绝了太子之后也是好好的,想来也会走出来的。 29 拜年 要知道正身可是受着忠君爱国教育长大的,这样的事简直就是无法忍受,云月打个哈欠,翻身睡觉,不过柳池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反应很淡定而怀疑自己呢?那明天还是起晚一些,脸上和平常不一样点,这样才好说服,云月打好算盘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云月并没有叫小荷进来,而是继续躺在被窝里面,正版的云月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怎么对待柳池呢?是不理他还是索性搬出去住?不等云月想出来,门被推开,小荷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她悄悄走到云月床边。 云月想装睡都来不及,小荷明显舒了一口气的感觉:“小姐,你醒了就好,老爷还在等着你用早膳。” 说着小荷就把云月的被子一掀,拿起她的衣服给她穿上。等等,父亲在等自己用早膳,小荷没说错吧? 自从穿越以来,父女一起用膳的次数用手指头都数的出来,难道说柳池在昨天说出那么大的秘密之后,预备表现下迟到的父女亲情? 云月被小荷收拾好,带着她往前面去的时候脑子还转个不停。进到上房,柳池坐在上面,云月上前行礼问安,今天的气派和平常还真不一样,福伯站在柳池身边,而平时这个时候福伯应该是在处理家务,家里除小荷之外的另一个丫鬟也站在桌边伺候。 柳池示意云月坐下,福伯依次给云月和柳池各打了碗粥,云月的手乖乖放在桌下,只等到柳池举筷吃了一口才开始吃。 虽然说今天桌上的这四道小菜闻起来香,吃起来就更香了,但弄不明白柳池是什么意思的云月还是觉得食不知味,只不过喝了一碗粥就把碗放下。 一直沉默的柳池放下筷子问道:“素儿,你就不用了?”终于开口了还是这么没营养的话,不过这是在古代,要食不言,寝不语。 云月还是低垂着头道:“父亲放心,女儿姓柳,名云月。”柳池的眉微微皱了一下,接着就淡淡的道:“你历来都姓柳。”看来自己的做法是对的,云月暗自想,却并不明白柳池这话里其实是有两层意思。 云月起身行礼道:“既如此,女儿就退下。”柳池微微点头,云月刚带着小荷走到门口,就听到柳池的声音:“素儿,你最近瞧来没有练字,昨日为父看了你写的那些见闻,写的不错,字却没有原先好了,这几日既闲着没事,就多练习练习。” 云月在他说话时候就停下脚步侧耳恭听,听完了又施一礼才走,心里还在嘀咕,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连秦敏都没看出来自己的字迹和原版不一样,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父亲既然发话,云月这几天就不敢跑出去玩,备了清水和纸在后院练字,没有字帖,云月就索性抄写起西游记来,练字的时候,云月偶尔会想起自己读小学的时候,奶奶嫌自己的字写的不好,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练上一个小时的毛笔字才准出去玩。 就算上了初中之后没再继续练习,但底子还是在的,这笔好字没有被电脑毁掉,云月不由有些走神,奶奶她如果知道自己现在又重新开始练字,是不是会笑自己没有下苦功练习? 练字发呆,家里有下人的好处就是准备过年的东西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一切交给福伯打点就可以,福伯长的像女人,做起事情来比女人还细心,早就带着下人扫好尘,把对联取下来重新油漆一遍。 各种食物也准备好,连年后要去各家拜年准备的礼都已经一分分备好,就算云月想插手料理,都想不出该做什么。 想到这里,云月的笔不由停下,福伯难道真的是太监?府里总共这几个下人,小荷是签了十年的活契,还有三年没满,剩下的王大夫妇和赵二两口子也是双双对对的,他们的孩子就分别是府里的小厮和丫鬟。 福伯再怎么说也是一府管家,也没听到过他提起过曾成过亲,那日福伯说的,自己出生刚三天就被福伯抱来这里,自己的生母是宫奴,宫奴平时可接近的就是太监,看来福伯是太监无疑。 难怪他没胡子,说话的声音还很尖细,云月摇头,继续写了起来,真没想到,父亲会收留一个太监在府里,而且更绝的是皇帝并没追究,看来父亲并不像自己想象的是个古板的学究。 一相通,云月心情大好,等上班之后可以去查下自己生母的资料,再怎么说,她生了一场,有空的时候可以给她上柱香。 年过的让云月有点小失望,没有了春节联欢晚会,云月本来以为耳根清静很多,结果太清静了也不好。年三十晚上吃完年夜饭,福伯就把一年的帐交给柳池,柳池接过账本看了几页就递于在旁快要打瞌睡的云月:“素儿,你也大了,这些东西也该知道。” 看帐,还是古代的账本,没有阿拉伯数字怎么看?云月心里嘀咕,不过总比坐在上面干发愣好。 云月接过账本,福伯转到云月这边,开始讲起那些是总收入,那些是支出。柳家父女两一年的俸禄也不算少,加在一起也有六百来两,福伯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啊,云月看到每个月的支出都不超过三十两的时候,心里不由发出感慨。 难怪父亲不娶妻呢,有福伯这么能干的管家,再娶个老婆回来做什么?云月在听着福伯讲解,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一笔是什么?”云月突然看到有一笔庄子的进账,怎么没听柳池提过自家还有那么一个庄子?福伯已经笑道:“这是去年老爷命老奴去寻的一个小庄,也不大,就三百来亩,胜在水源好,一年也能有个三四百两银的租子。” 柳池嗯了一声,淡淡开口:“女官升迁不易,为父的俸禄总比你高些,有个小庄子,日后若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无衣无食。”福伯又说话了:“小姐,老奴早几年就劝老爷置办点产业,他都称来去无牵挂,置办产业做什么?” 哦哦,看来父亲真痴情,活在世上就只是纪念自己的情人,那现在为了自己置办产业,是不是表示他把自己放在心上,为自己考虑?云月不由抬头看柳池一眼:“父亲。” 柳池欣慰的笑了,对着云月点一点头:“素儿,为父只愿你一生平安就好。”咳咳,一下从淡定大叔转化为温情大叔云月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不过还是起身行礼道:“父亲,女儿知道。” 福伯在旁边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只是今日是过年不能哭,吸吸鼻子上前道:“小姐还是继续看下去罢。”看着柳池一脸欣慰的样子,云月把眼睛重新放回到账本上,如果柳池知道那个原身不在了,还会不会对自己这么好? 大年初一要拜年,柳池一早就进宫去了,皇帝今日大宴群臣,但为六品官员的云月还不在这个群臣的范围内,一大早被小荷从床上挖起来穿戴整齐去各家拜年。 守岁到三更过后才睡的云月坐在马车上一个劲的打瞌睡,明明知道今日那些大臣都进宫赴宴去了,还要由自己前去代替父亲拜年,真是虚伪的事情,有这点时间,在家睡觉不多好? 云月又打了个哈欠,看着手上的拜客名单,还好去的人家不多,也就是十多家,看来父亲的交往不广,排在名单第一位的是梁尚书家。 果不其然,梁尚书和夫人都进宫去了,梁家不过就出来了个管家,接了帖子和礼物,到云月车前行了礼,云月连车都不用下,如果愿意,连话都不需要说,今日出门带了赵妈妈和小荷,赵妈妈负责敲门送帖子,小荷负责从车里递礼物应对管家。 等到梁家的管家走了,小荷笑道:“小姐做了官还是这样,拜年都不肯下车。”云月靠着车壁打瞌睡:“主人都不在,上门还不是讨人厌?”小荷抿嘴一笑。 此后数家都是如此,看着每家门口都络绎不绝的马车,云月也懒得像别人一样下车和来拜年的人彼此打招呼,反正都不认识,就是没见到秦敏,看来她是被彻底关在家里。 想到秦敏前几日遣人送来的字条,说她哥哥趁着她娘不在时候,命下人守住她不许她出门,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云月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愤怒。 最后一家是裘侍郎家,裘家和别家不同,出来应的是玖郎,而且还亲自走到云月马车前行礼,看他这么客气,云月不好再待在马车上,也跳下马车回礼。 玖郎看起来还是一样的英俊潇洒,云月行礼的时候不由暗自叹道,幸好这个灵魂换掉了,否则看见玖郎,估计正身又要发花痴。尐説φ呅蛧 行礼起来,玖郎笑道:“柳修撰若不嫌寒碜,何不进府喝茶?”喝茶?云月看了眼,刚预备说话,又有马车的声音传来,看方向是往这边来的,云月不由笑道:“茶还是不喝了,看来又有人来拜年。” 马车到了跟前,跳下来一个仆妇,云月一看是自己京里少有的见过的,叶楚楚的奶娘邱妈妈,看来这个来拜年的是叶楚楚。 30 第 30 章 玖郎接过帖子,脸上笑的一派春风,云月心里暗忖道,难怪正身云月会发花痴,他的脸长的还真不错。叶楚楚已经扶着春儿从车上下来,走上前笑着对云月行礼道:“柳修撰新年大福。” 咳咳,云月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么清丽脱俗的一个美人说出来的吉利话竟是这么俗气?不过这总是新年大节的,云月也笑着行礼说几句吉利话。 裘侍郎不在家,叶楚楚自然也不会进去,和玖郎说了几句,叶楚楚笑着对旁边还没走的云月道:“不知柳修撰可有空闲,不如去在下家里喝茶。”这正中云月的下怀,她笑着对叶楚楚拱手:“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叶楚楚的眉微微皱了皱,云月心里暗道,还当我是那个不善交际的原身云月吗?不过云月只装作没看到叶楚楚的皱眉,拉着她上了自家的车,两人带来的下人们就全坐到叶楚楚的那辆车上。 看着今日京城街头,到处都是车来马往,人都穿了簇新的衣衫到处拜年,云月不由看眼叶楚楚,她为五品郎中,今日宫中大宴,还是有资格去的,怎么她此时反到处拜年? 想到这里,云月笑道:“今日宫中大宴,想来叶郎中也是不肯应酬的。”叶楚楚的眼睛从车窗那里收回来,只是微微一笑:“我今日绝早就去了宫里,至于宴会,” 绝早就去了宫里,云月看一眼叶楚楚,果然她的眼里满是血丝,想来昨夜是睡都没睡,云月不由眉头一挑:“却不知今日去宫里的,是叶楚楚还是叶郎中?” 叶楚楚似被什么东西击中,头微微侧了下,看着她侧头之时露出的美好脖颈,云月又想起自己的短脖子,不由哀怨的想,为什么自己没有这么美的脖子。 叶楚楚已经抬起头来,眼里一片平静:“今日进宫的,是叶楚楚。”后面的话有些叹息:“皇后对我,是极好的。”看见叶楚楚脸上露出的一丝凄苦,云月不由觉得自己刚才那句问话有些大伤人,微微咳嗽一下以掩饰尴尬,笑道:“皇后确不负天下母的称谓。” 叶楚楚的头微微一点:“我家妹妹,也是如此的。”想起曾见过的太子妃,云月心里说了一句,那是,气场和别的女人就不一样。 此时马车停下,邱妈妈已经掀开帘子:“小姐,到了。”说着邱妈妈就伸手出来扶云月。 叶楚楚的门前应景样的贴了一副对联,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今日天色很好,虽然葡萄架是空的,花草也大都还是空枝,云月还是觉得小院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生机勃勃,有个自己的小院不和父母同住那是多么的自由。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这可是儿子成婚之后连分家都不许提的年代。云月想到这点就有些沮丧,什么时候才能像叶楚楚一样自己在外面有个小院子自己自由自在的住呢? 叶楚楚招呼着云月进了屋,两人解下斗篷,这才各自落座。春儿端茶上来,叶楚楚笑道:“柳修撰在想什么?总是觉得你和子婉不同,性子沉稳的多。”云月喝了口茶,觉得这茶的味道还不错,可惜自己没那么好的舌头,能尝出梅花上的雪水啊,雨水这些,只是笑道:“叶郎中有满院花木相伴,这日子甚是风雅。” 叶楚楚微微一笑,并没说话,看着她依旧是一身官服,云月心里一动放下杯子笑道:“楚楚,你我既不算陌生人,何不宽了外面的衣服,坐着闲谈就可。” 叶楚楚先是被云月的称呼吓了一跳,又被她的提议再吓一跳,云月脸上的笑就更深。邱妈妈刚好进来,听到云月的话笑着应声道:“小姐,柳修撰既这样说,就宽了大衣服,在家里也穿了这身不拘束的紧?” 云月听了邱妈妈这样说,脸上的笑容越发平静,叶楚楚这才起身道句失陪,进去里面换衣服。 云月细细瞧着这屋子的布置,上次来时只顾着瞧好戏也没细细打量,今日再看,果然叶楚楚这人就和自己不一样,那些东西虽然普通,但是摆放的位置怎么样都比自己的屋子看起来雅致许多。 果然这雅人和自己这个俗人就是不一样,看着上面悬着的一幅对联云月暗忖。 这时老苍头突然急匆匆进来:“小姐,东宫有人来了。”东宫来人?刚换好衣服出来的叶楚楚皱了眉,也不知是私事还是公事,难道还要重新去换官服?这要不要开中门迎接,云月脑子里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却容不得她们细想,东宫来人已经走了进来,领头的竟是熟人,上次云月见过的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哦,忘了太子妃是叶楚楚的妹妹了,这大过年的,妹妹送些东西给姐姐也很正常。 云月还在想,那侍女已经上前一步行礼道:“今日佳节,太子妃挂念大小姐,特命奴婢带些东西来。”大小姐?看来这个侍女是叶家带进去的人,不然也不会这样称呼。 叶楚楚不敢受全了这个礼,微微一弯腰,当受了半礼,侍女后退一步,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宦官已经把赐下的东西送到叶楚楚面前,有吃的有玩的,看来这太子妃还真记挂她姐姐,云月心里暗自在想。 叶楚楚已经命邱妈妈把东西收了,散了赏钱,侍女这才重新行礼下去:“奴婢贺大小姐新春大福,大吉大利。”哎,这些吉利话还真是几千年都没换过,云月心里暗道,叶楚楚这次没有还礼,端端正正的受了这侍女的磕头这才把她扶起。 看,先国礼后家礼,看着叶楚楚的动作,云月再次感叹,果然正统的大家闺秀和自己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该受什么样的礼,半点错的都没有,不像自己还要想半天。 云月还在思忖,侍女又走到她面前行礼,这总是太子妃身边的人,云月不好受全,受了半礼罢了,行完礼侍女才道:“奴婢久不见春儿,还请大小姐容奴婢和春儿叙话一时。”叶楚楚微微点头,侍女这才退下。 云月心里啧啧赞叹,这才是礼出大家,没半点错的,绝不因为地位变化而趾高气扬的,叶楚楚刚重新坐下还没开口,外面就传来嘈杂声,这是谁在那里喧哗? 邱妈妈走到门口一看,笑道:“小姐,今日这里可十分热闹,是秦小姐和安乐郡王来了。”难怪嘈杂呢?刚才那两个小宦官是退出门外,见到陈飒来了,肯定又要行礼,这行来行去的,只怕动静大了。 秦敏今日的打扮和平常并不一样,没有穿官服的她外面披的是大红猩猩毡的斗篷,里面露出的是也是大红牡丹连枝花样的袍子,石榴裙边露出的绣鞋一点也是大红色的,头上端正插了一支累丝攒珠金凤钗,钗旁边还有许多的小金折花,鬓边的点翠簪上镶了一颗极大的蓝宝石,眉成远山,脸上的红就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红色呢还是胭脂的红?满身的富丽倒让一向活泼的秦敏也多了几丝端庄。 云月还没说话,叶楚楚已经笑了出来:“呦,这一身的大红,从哪跑来的新娘子?”秦敏走进屋里,连礼都没行就扯掉斗篷,脱掉外面的大红外盖:“去,你还笑话我,就是奶娘说的,进宫朝贺皇后总要穿的喜气些,非让我穿这么鲜明的红衣。” 她里面穿了件鹅黄的紧身小袄,耳边为了应景,戴的也是石榴石的耳环,配上下面石榴红的裙子,倒比平时多了几分俏丽。 叶楚楚把茶端到她面前:“好了,先喝两口茶。”秦敏还是不肯坐下来,扯出帕子在脸上胡乱擦着:“还非让我画这醉妆,这么多的胭脂,我进去的时候公主们都忍不住笑。”邱妈妈见了,早就打了盆热水,打好手巾递过来。 陈飒这才迈着步子进来,一眼看见秦敏在洗脸,顿了一下就要退出去,秦敏脸上还挂着水呢就抬头对陈飒喊:“回避什么,从小你难道没见过我卸妆?”陈飒这才迟疑着进来,叶楚楚不过起身让座。 云月心里开始展开激烈的心理斗争,要不要行礼呢?这小破孩怎么说都是自己领导,不过现在是下班时间而且又是在别人家里,心里这样想着,云月就站起身,秦敏看见急忙喊道:“罢了,今日就不用还他规矩。” 既这样说,云月也就坐下,秦敏洗完脸也没上脂粉,笑着对叶楚楚:“不上脂粉真好,刚才觉得脸都被糊住了,姐姐,还好你没去宴会,我都快闷死,半路就溜了,还顺带拉了个一起溜出来的。” 难怪陈飒也来了,云月看着他坐在那里一脸的不自在,差点笑了出来,秦敏眉毛一扬:“不过小飒不是嫌闷,而是被一群命妇拉住。”说着秦敏就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陈飒的脸顿时涨红了,叶楚楚含笑看向陈飒:“小飒也要择妃了?是呢,你过了年就十七。” 噗,云月看着被叶楚楚这话说的又是一脸通红的陈飒,前几日陈飒还说不会有喜欢的女子,今日就要被人塞个王妃,看向笑个不住的秦敏,云月不由暗自想到,如果秦敏不是不许结婚的话,他们两倒是一对欢喜冤家。 31 心动 云月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老苍头走了进来,这次的神色就有些慌张:“小姐,皇后娘娘派人赐宴。”听到皇后赐宴下来,叶楚楚急忙要去换衣服,嬉笑着的秦敏也急忙站起来把方才脱下的外衫穿上。 见她拉扯着衣服上的带子,云月急忙起身给她收拾好,秦敏边穿边嘀咕道:“也不知皇后娘娘怎么想到赐宴的,还要重新把这身穿上。”云月由着她唠叨,替她整理好衣服又理一理鬓上的首饰。 陈飒在旁听见,咳嗽一声:“这是皇后对楚楚姐的爱护,怜她一人过年。”小破孩,这个时候你就别充大人了好吧?云月只在心里嘀咕,叶楚楚已经穿好官服出来,听到陈飒这话,脸上的神色稍微变了变,就上前示意他们和自己一起出去。 虽说这里陈飒地位最高,不过赐宴是指名给的叶楚楚,当宫中来人进来的时候,由叶楚楚带着他们躬身行礼,领头的宦官宣完皇后的口谕,叶楚楚忙命邱妈妈上前把宴会接下,笑着对宦官道:“柳伴伴还请坐下喝杯茶再走。“ 宦官急忙弯腰:“不敢不敢,奴婢宫里还有事,这就告退。”说着跪了下来:“叶小姐新年大福,奴婢告退。”叶楚楚急忙把他扶起来,邱妈妈已经拿着一些赏钱过来,宦官接过这才走了。 等宦官一走,东宫的侍女也已告辞,秦敏这才脱掉外衫坐到椅子上:“就是嫌宫里的宴席不好吃,我这才逃席到这里,谁知皇后娘娘又赐宴,今日看来是吃不成邱妈妈的手艺了。”叶楚楚拍拍她的头:“好了,宴上的菜不好吃,但酒还是不错的,我让邱妈妈烧几道好菜。” 秦敏看眼叶楚楚:“还是楚楚姐姐最好。”云月不由微微一笑,似秦敏这样出身,能有这样的性子,可想而知她的母亲对她有多么宠爱,云月此时不由想见见秦敏的母亲,那位奉圣夫人吴氏,不知是怎样的一个母亲才能养出秦敏这样的女儿? 叶楚楚回头看见云月不说话,微微一笑:“子婉,你就学着点云月的沉稳。”秦敏摇头走到云月身边:“楚楚姐,你这话说的不对,云月是性子如此,若都学她了,岂不太过闷了?” 云月笑道:“子婉说的对,各人性子不同,再说都差不多大,又不是要在长辈长官面前立规矩,似子婉这样最好。”秦敏笑着对叶楚楚点头:“楚楚姐姐,等你和云月待的时日长了,就知道她人最好,性子也好。” “所以才会被人欺负。”一直没说话的陈飒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话一出口,立时让大家都惊住,秦敏噗嗤一声笑出来:“小飒,你想英雄救美吗?”口无遮拦的秦敏顿时让云月和陈飒的脸都涨红了。 陈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过了半日才道:“那日我去翰林院看到楚编修冤枉柳修撰,若是个性子烈的,定然不会被人冤枉。”叶楚楚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楚双岚的性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成的,若楚首辅能约束住还好,若不能约束住,只怕” 后面的话叶楚楚就没说,气氛一时变的有些冷清,云月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起头,陈飒微微叹气,听见他的叹气声,云月想起他的出身,身为谋逆之后,陈飒锦衣玉食一辈子是可以的,但是永远进不了朝堂。 如果换成云月,这样的生活是最向往的,有吃有喝有八卦看,可是对于身为男子的陈飒来说,他难道没有心理不甘的时候?云月不由开口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气。”叶楚楚微微点头:“是,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气,楚编修她,想必也有她自己的福气。” 秦敏打个哈欠:“提她做什么,她总外放了,总会吃些苦头。”说着抬头去看叶楚楚:“楚楚姐姐,邱妈妈炒的小菜可好了没?”叶楚楚刚想预备春儿去催一催,就听到邱妈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好了,好了,还专门做了秦小姐最爱吃的跳炙丸。” 不等叶楚楚发话,春儿已经出去外面帮着邱妈妈端着托盘进来,邱妈妈手里拿着抹布,快速的把一张圆桌收拾出来,把菜摆上,秦敏已经坐到位子上用筷子夹了一筷入口,连连点头赞道:“邱妈妈手艺极好。” 陈飒坐到她身边:“既这么喜欢邱妈妈的手艺,不如搬来和楚楚姐一起住?”秦敏捏着筷子叹气:“我也想,只是我娘倒也罢了,我哥哥绝不会许。”陈飒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云月在对面看到,不由微微一笑。 叶楚楚端起杯酒道:“今日既是佳节,又有佳友,我先敬诸位一杯。”正在吃的开心的秦敏把筷子一放,用手撑住头道:“楚楚姐姐,怎么变的这么客气?”接着秦敏眼睛一溜:“难道说是云月在?” 叶楚楚放下酒杯,只是笑笑并没说话,秦敏把云月的手拉起来,又把叶楚楚的手也拉过来:“大家都是好朋友,不要这么客气来客气去。”陈飒咳嗽一声:“要不要仿桃园三结义?”桃园三结义?这不是三国演义上的段子吗?难道说这本书已经出世了?不过按自己那个时空的年代看,三国本来就比西游记出世的早,就是不知道和三国同时期的水浒出世没有?wWW.xszWω㈧.йêt 见云月又在发愣,秦敏敲敲她的手:“怎么,不肯和我们桃园三结义吗?”云月还没回答,叶楚楚已经笑了:“小飒,你怎么和子婉学的,想到一出就一出,桃园三结义毕竟不是我们所能做的事。” 陈飒咳嗽一声以掩饰尴尬,抬头看时正对上云月的眼,陈飒不由觉得心里又荡了一下,想起前几日皇后所说,要在名门淑女里给自己择一王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些呈上来的淑女画像,却全提不起兴致来。 曾经以为楚王和叶楚楚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侣,可是转眼之间,叶楚楚拒婚,楚王另娶,再到那日在叶家看到的那幕,陈飒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和自己相携一生,茫无目的的翻着那些画像,一双眼睛突然跳上心头。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此时正坐在自己对面笑吟吟和秦敏说话,陈飒顿时觉得自己怎么有了绮念,急忙端起杯酒喝下去以掩饰,谁知又喝急呛了出来。 秦敏笑着拍他的背:“小飒,你都是要娶妃的人了,还要和我们抢酒喝吗?”陈飒放下杯子,春儿已经递上手巾,陈飒用手巾擦一擦嘴,没有接秦敏的话。 有个男人始终和几个女的单独喝酒不一样,并不敢喝的十分畅快,酒既干了,菜也空了,众人也就告辞,云月上了自家的马车,走出一截路,偶然掀起车帘,看见陈飒竟骑着马随着自己,云月不由觉得奇怪,吩咐车夫把车停下。 见她停下马车,陈飒也勒住马,云月掀起车帘笑着问陈飒:“郡王难道多喝了两杯,忘了自家王府往哪边去?”陈飒的脸顿时又变的通红。 身后又传来马蹄声,看样子像是陈飒的侍从,看见他在这里,领头的侍从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见到他正在和云月说话,领头的勒住马不敢上前。 云月笑道:“郡王的侍从既找来了,郡王还是往自家王府去吧。”说着不看陈飒的脸色,就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继续赶车。 放下帘子之时,云月转头见小荷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弹了弹她的额头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小荷踌躇一下,这话不好说出口,但还是说了出来:“小姐好像和原来不同。”这话让云月惊出一身冷汗,自己的伪装不会被拆穿吧? 不过只是一瞬,小荷就又加了一句:“小姐这样也是对的,我常听福伯说小姐出仕之后应该和在家时候不一样,原先福伯还一直怕小姐似老爷一样。”没想到小荷自己就找到理由,云月的心落了一下。 赵妈妈也接口道:“我家当家的也说过,小姐和老爷的性子实在太过古板,能改一改,定是极好的。”多好,连和正身不一样的地方都可以被人做出解释,云月现在完全放松了,靠在车壁上只是闭目养神。 见她闭上眼睛,小荷和赵妈妈停下说话,小荷轻手轻脚把一领斗篷盖到她身上,云月动一下身子,这有人伺候的感觉真好,难怪人人都要努力赚钱做被人伺候的。 车到柳府,小荷扶着困意未消的云月下车,云月刚抬起头就被门口停着的仪仗吓到,这豪华的马车,这么多的仆从,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家拜访? 32 宴会 心里虽这样想,云月还是跪地行礼恭送公主,陈国公主走下台阶,看见旁边跪着的云月微微一笑道:“柳修撰回来了?”这样的温柔慈爱,云月不由抖了下,公主殿下,你这变脸也太快了吧?和我们初次见面完全不同,但云月还是低头恭敬的道:“臣不知公主驾到,实在。” 话没说完,陈国公主已经对裘侍郎笑了:“裘侍郎,你这个弟子全是不同,进退得序,你教导的好。”裘侍郎的眉毛没人察觉的皱了下,随即对陈国公主笑道:“若兰不敢。”说着看一眼云月:“其实是柳学士教女有方,臣这个师傅不过教些文理罢了。”说话时候,裘侍郎的眼并没离开云月,自己这个弟子,不是一直拙于口舌吗?怎么听公主说的,云月口齿伶俐,并无半句废话? 裘侍郎原来叫若兰,这个名字和她的性格还真的一点也不搭调,云月心里暗自在想,面上的神色更恭敬了。 可是师傅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弟子我?这样会让人很难受的。陈国公主微微一笑:“罢了,都是你们俩的功劳。”这话说的,真是十分暧昧,云月不由偷偷看了眼裘侍郎,见她面上神色连变都没有变一下,看来自家的爹和这位裘侍郎是真的没私情。 陈国公主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看裘侍郎的神色,看到裘侍郎脸上没有异动这才看向云月,笑道:“起来吧,一直说话倒忘了你还跪着。”云月站了起来,觉得腿都快跪麻了,这真是的,姐弟都喜欢让人罚跪。 站起来后,云月脸上的笑容更加恭敬,陈国公主又细细的看了看她,云月的后背又开始发麻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先是被小荷说一句和原来不一样,再后来又被公主在门前罚跪,现在又这样看自己,到底自己是怎么惹到他们了? 陈国公主看了这才转身对裘侍郎道:“若兰,我们走罢。”终于走了,云月心里呼出一口气,又重新弯腰行礼,陈国公主预备转身时候又停了下来看着云月,云月刚直起一点点的身子又重新弯了下去,公主殿下你要走就快走吧,不要再停了,云月心里在大声呐喊。 陈国公主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柳修撰,今日是新年佳节,我来的匆忙,这个就送你玩吧。”就连云月这个不识货的都能看出这镯子做工精细,上面还镶着红宝石,看来所费不小,罚跪就罚跪吧,现在有这些补偿也不错。 云月躬身接过,陈国公主这才上车前去,等到陈国公主的车驾消失在拐角口,云月这才舒出口气,地位高的人还是少来自家比较好,否则这接来送去的就够让人烦的。 福伯这才上前对云月行礼:“小姐回来了?”云月打个哈欠,却还是没忘记自家的疑问:“福伯,我爹在哪里?”福伯依旧那么恭敬:“老爷在宫宴上喝醉了,陈国公主是送他回来的。” 什么?正往上房走的云月停下脚步,自己那位古板的老爹竟然会喝醉,更囧的还是陈国公主送他回来,难道说他们两想来段黄昏恋不成?一个守寡,而且个性还那么洒脱,另一个好歹也是和公主谈过恋爱的,再和一个公主谈恋爱也不夸张。 福伯不知道云月这时的想法,还当云月是担心柳池喝醉,弯腰道:“小姐,老爷他换了衣服躺下了,此时只怕睡的正好,小姐还是先回房吧。”福伯声音响起的时候,云月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乱想,照了自己那位古板老爹的性子,就算公主肯,只怕自己老爹也不肯。失望,云月暗自摇头,看来自己想有个公主娘亲的想法永远都会可耻的失败。 在古代放大假真是无聊啊,云月暗自把哈欠压下去,听戏听戏,赴宴就只有听戏一件事情可做,这都听了一星期的戏,而且每家的戏都差不多,换来换去就那么几出,听戏的时候和那些女客们也没什么好谈的,那些命妇们说的都是些人□□务插不上嘴的,年轻的小姐们呢?这些夫人奶奶一副自己会带坏她们的样子,把自己的位置远远的安排在离那些小姐们的地方。 云月碰碰秦敏的胳膊,小声的说:“你也很困?”秦敏可没有云月坐的那么标准,差不多整个人都趴到桌子上,就差公然在那里睡着了,听到云月的话,秦敏小心看看周围,这才压低声音说:“实在无趣的紧,偏生又难推脱。” 今日是梁府请客,听到她们说话,梁家大奶奶转身对着云月她们笑道:“两位可是要出去走走?”说着就要唤丫鬟,秦敏刚提起一点精神就被她招呼丫鬟的动作弄得泄气了,跟个丫鬟还不是同样的无趣。 云月看了眼秦敏,微笑着对梁大奶奶道:“罢了,大奶奶忙去吧,我和子婉就说几句话,在这院里随意走走就好。”听到她这样说,梁大奶奶微一点头,秦敏急忙拉起云月的手出了花厅。 走到一处假山处,秦敏打个大大的哈欠:“这样的宴会,着实无趣。”云月只是轻拍一拍她,秦敏叹气完才突然想起什么:“子婉,往年你都不肯来宴会的,怎么今年肯来?”这个,云月怎么能说出自己是想见见古代的宴会有什么区别的理由,只是轻轻一笑:“往年和今年不同。” 秦敏一拍手:“难道说别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别人说的话?云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八卦的女主角,皱眉问秦敏:“旁人说的什么话?” 秦敏有些神秘的道:“自你迎了陈国公主回来,京里渐渐有了传言,说你决意仕途,所以才这么的不一样。”决意仕途?这个词和自己能沾边吗?云月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都不知道这个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秦敏一看她的神色,扯住云月的袖子:“难道说你真的想决意仕途?”云月敲了敲她的额头:“说什么呢,外面的传言,有声无影的,难道你还不信我?”秦敏连连点头:“这也是,不然你在宴会上不会这么百无聊赖了。” 云月轻轻一笑:“你不也是一样?”秦敏又打一个哈欠:“要是楚楚姐姐在多好,我们一起溜出去,去樊楼听戏,比在这应酬舒服多了。” 云月刚要说话,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郡王这边请,家里庭院怎堪入目?”郡王,难道是陈飒?云月从假山缝隙里面看了一眼,果然是梁公子陪着陈飒,背后还跟着几个仆从,看来陈飒也是听戏听的发闷,这才出来院里娱目。 此时的梁公子可没半点初次看到时候的那种跋扈,十分的谦卑,礼仪别说更是做的非常到位了,陈飒可以看出是努力控制住心里的不耐,随着梁公子的讲解,频频点头。 秦敏这个小八婆一看到陈飒出现,就拉拉云月的衣服道:“听说这次给小飒选妃,梁家的女儿也在名单里面,瞧梁公子这个样子,是十分希望自己妹妹能被选上。”云月在心里点头,陈飒可是正宗的金龟婿,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出身高贵,而且由于他的出身,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和政治扯上关系,为人父母的,当然希望女儿嫁到这样人家,荣华富贵的过一生。 或许是秦敏的动作和声音有些大,梁公子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唤过个下人,小声对他说了几句,下人就往假山这边走来,这样的举动当然逃不过秦敏的眼睛,她一拉云月的手就从假山后面转出去来,笑着对陈飒道:“小飒,你今日也来梁府赴宴?”尛說Φ紋網 看见是秦敏她们,梁公子脸上的神色顿时变的更加好了,恭敬行礼道:“柳修撰,秦编修也是出来院里走走,怎么没见带个丫鬟,如此待客,实在让在下惭愧。”演技派,云月在心里下了个定义,含笑还礼道:“尊夫人命丫鬟跟着我们来着,只是我和子婉嫌跟的人多气闷,这才没有命人跟着。” 说话时候,云月并没忽视梁公子脸上一闪而过的鄙夷,顿时想起红楼梦里贾母所说的,大家闺秀出到花园里总是要丫鬟奶娘一大堆跟着,以免遇到不该遇到的人,自己和秦敏这样的举动,自然是不符合大家闺秀的礼仪,可是都已经出仕了,再用典型闺秀的标准要求,这不是有病吗? 嗯,还在想大家闺秀的礼仪,那边就过来一丛人,领头的是两位年轻小姐,柳黄嫩绿的,年轻真好,云月不由看了眼自己身着的绿色官服,都是绿色,为什么自己穿的这个颜色就那么难看? 看见她们过来,梁公子一脸巴不得云月她们赶快走的样子,不过秦敏的好奇心被勾起了,又怎么能消掉能?她拉了下云月的袖子,示意她往那两位年轻小姐那里看,这一细看倒看出蹊跷来了,明显能看出其中一位小姐的容貌更出色些。 难道说?云月的眼睛往陈飒脸上看了眼,这梁家想设一出偶遇,被自己和秦敏打扰了? 33 第 33 章 梁三小姐的礼果然行的十分标准,理由也找的很不错,云月在一旁看着听着,心里不由思量起来,这才叫素质,明显梁三小姐就比梁公子镇定多了。 不过看着陈飒那一脸怎么掩饰都盖不了的无奈,云月不由更加好奇,陈飒不是正处在年少慕色的时候,难道说他不喜欢梁三小姐这口的,但是旁边的那位小姐也挺不错的,哎,这皇家出身的人估计从小美女就看多了,梁三小姐想当郡王妃,还有很长的路。 两位小姐行了礼,稍微应答几句,就双双告辞。梁公子见陈飒的反应并不像自己的预期,心里不由有些失望,但面上还是笑道:“郡王恕罪,也不知那些下人是怎么安排的,连郡王来园里都没吩咐他们回避。” 虚伪,云月心里对梁公子又下了个定义,也不知道裘侍郎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说是从小被母亲抛弃,然后留下的心理阴影? 还不等梁公子继续再说,陈飒已经笑道:“今日贵府请客,梁公子想来还有事忙,既遇到秦编修她们,小王就和编修她们在这园内四处逛逛既可。”这?梁公子的脸色有点难看,云月心里也暗自嘀咕,这小郡王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梁府请来的三个客人就这样没主人陪在这园里四处逛,亏他想的出来,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不等梁公子的脸色恢复正常,秦敏已经笑道:“小飒说的对,梁公子,贵府今日的客人极多,还是先去招呼他们吧。”这两个客人都赶自己这个主人,梁公子那张脸此时可真够难看的,云月心里着实想笑。 梁公子吸气呼气,面前这三个人自己可是谁都惹不起的,拱手行礼道:“既如此,在下少陪。”说完这话,他的脸色总算恢复正常。 看着他走了,陈飒才呼出一口气,秦敏早抑制不住的笑出来:“小飒,你现在着实抢手的很。”陈飒狠狠的瞪了她几眼:“小敏姐姐,你不知道这几日在各府赴宴,游园听戏,不管干什么都能偶遇到各家的适婚小姐,京城里面难道少了适婚男子不成?为什么都要来找我?” 秦敏才不管他发牢骚,手已经搭到陈飒肩上:“小飒,我看那个梁三小姐挺不错的,知书达理的,长的也不差。”本来秦敏这样勾肩搭背陈飒已经习惯了,但是看到一边站着的云月,陈飒不知怎么僵了一下,身子往后一退就站直:“小敏姐姐,我们现在都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不要再这样。” 秦敏的手停在半空,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陈飒,等到听到陈飒这样的说话,秦敏笑的更开怀了,把手收回去才道:“小飒现在要娶王妃,自然不能这样。”说着还撞了撞站在一边的云月的肩:“云月你说是不是?” 云月一直在看着他们的互动,圆脸的秦敏有些孩子气,再加上身量不高,和虽才十七但身形已经高大的陈飒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相配,突然听到秦敏的问话云月才回神笑道:“确是,虽则子婉和郡王是一起长大的,但人言可畏。” 陈飒被云月这么一看,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泛起一丝红色,听到她最后一句,陈飒猛地咳嗽起来,亏她还知道人言可畏,云月听到他的咳嗽,猛然想起那日在驿站所做的事情,可是比现在秦敏做的更要放肆一些,幸好回京之后没人提起,不然秦敏这个小八婆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秦敏的眼睛从陈飒身上又转到云月身上,突然笑了出来:“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云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飒努力镇定下来:“小敏姐姐,没什么事,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回席去吧。” 说着就转身往前面走,看着他大踏步的迈步子,秦敏拉了云月也往那边走,嘴里还嘀咕着:“小飒这是怎么了?话只说半句,难道说真的是要成亲的人,和原来不一样了?”云月听着她的嘀咕,笑着问道:“方才那位和梁三小姐在一起的,子婉认识?” 秦敏顿时又把疑问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声道:“那就是楚云岚的堂妹。”云月的眼眯了起来:“楚首辅的女儿?”秦敏又笑了出来:“云月,你怎么忘了?楚首辅的女儿是楚王妃,这个是楚首辅三弟的女儿。” 关系真复杂,不过云月总算理清楚了,楚家已经出了一个王妃,自然不奢望再出一个王妃,但是这个王妃如果能出到和自家有姻亲关系的梁家,也算个不错的结果。 秦敏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云月面前,云月吓了一跳,伸手推了推:“怎么了?突然这样很吓人的。”秦敏摇头:“云月,刚才你听了就在这里想,难道说你真的想决意仕进,这才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之前你对这些可是理都不理。” 天,怎么又忘了,正身云月是不喜欢八卦的,不过自己穿来这么久,有点变化也不稀奇,想到这里,云月笑道:“总不能似以前一样,况且就算为了自己,也要知道这些,否则无意中冲撞了人也不好。”尛說Φ紋網 秦敏听了她这几句,突然沉默了,云月知道这几句话会让秦敏不满的,但是没办法,自己总是要把云月的性格一点点变过来,不然老压抑着本性,会生癌的。 秦敏半日才重新开口:“是,云月,你和我终不一样,柳伯父也老了,况且他现在修实录,也不知会不会得罪人。”秦敏真是好女孩,云月伸出手握住她的肩头,什么话都没说,秦敏抬头看了看天,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等会回到席上,我们就告辞,楚楚姐姐那里可是有好喝的花雕。” 这几日跟着秦敏也去了叶楚楚那里几次,叶楚楚不似原先那么疏离,云月很羡慕她那个自己一个人住的小院子,听到云月这样说,点点头和她回到席上。 大假虽然是在不停的宴请和无聊的看戏里面度过,但云月逮到空闲还是狠狠的睡了几天懒觉,所以看到小荷在收拾自己的东西,预备明日上值,云月顿时觉得日子怎么过的这么快,半个多月的大假就过去了? 新年新气象,云月站在阔别了八个多月的翰林院的院子里,特想张开双臂大喊一声,我又回来了,但是怕被当成疯子处理的她还是脸上带着笑,不停的和同僚们拱手,嘴里说着些吉利话。 总算应酬完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看着楚双岚空着的位子,云月感到十分舒坦,陈无瑕去编实录,暂时不会回来,翰林院的女官就剩下自己和秦敏两个,到时上班就可以尽情八卦。 云月脸上还带着笑,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想都不用想,云月就道:“子婉,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出现在她面前的自然是秦敏,她看起来脸色有点不好,云月挑了挑眉:“怎么了,你哥哥又训你?”秦敏哼了一声:“他现在不敢训我,我娘还有几天就回来了。”秦敏的娘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前去金帐汗国迎接出嫁在那里的丹凰郡主去了,八月出发的,算下来该是这几天就到京。 当时的云月听到这个这个封号的时候,口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蛋黄郡主,这是谁想出来的封号?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云月拍拍秦敏的肩:“说吗,不是你大哥训你,还有什么事?”秦敏一脸的不可思议:“云月,我方才才知道,就在前天小飒上表,称自己年纪还轻,不想早日娶妃,还想多读点书,请求到翰林院历练。” 哐啷哐啷,云月耳边顿时响起锣鼓声,她僵硬的转头看着秦敏,进翰林院历练,还不娶王妃,这个小破孩在想什么?秦敏误解了云月的意思,捶桌道:“是,京城多少少女的心该碎了?” 云月还没回答,外面已经响起噪杂的声音,这样的热闹秦敏自然不肯放过,拉着她出门,被恭敬请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飒,看见秦敏,刘桐忙笑道:“秦编修,安乐郡王要进翰林院历练,就放在你们那间值房。” 说着又转向云月:“柳修撰你可有什么旁的意见?”能有吗?你上司都已经决定了,不过云月还是意思意思反对一下:“刘学士,这男女,”刘桐早打断她的话:“这又何妨,郡王还尚幼。” 尚幼?云月看着身材高大,下巴处隐隐有青色胡茬冒出,此时笑的一派温和的陈飒,哪只眼睛能看到他尚幼了?美好的和秦敏上班摸鱼聊八卦的日子看来就要一去不复返,云月不由在心里为自己掬把同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