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扶灵扶灵别哭啦!》 第85章 自古竹马不敌天降 吴邪出来的时候,张海客已经烧完了第一支烟,知道他出来也没抬头,而是抽出第二支烟夹在手里。 吴邪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没说话,只默默站在另一边等他先开口。 第二支烟烧完,整个暗道里烟雾缭绕,把两个人的面容都模糊了。 张海客终于开口,然而一开口就十分直接。 “等出去的时候,把你们从第二层捡的那个白痴交给我。” 吴邪一愣,没想到张海客上来一句解释没有,直接提要求。 哪有这么谈判的? 吴邪想了想,问:“他是谁?” 张海客淡淡道:“汪锋。” 吴邪无语,说:“我不是问你他的名字。” “我知道,但是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他的名字,剩下的你自己去查。” 吴邪一听这个话就要炸,但张海客就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接着说: “我和你的那两个朋友出自同族,这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背后涉及的东西太多太复杂,而你连你们九门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明白,还想插手我们的事?你想插手就要证明你有插手的能力,如果连他的身份都查不到,你还是别趟这趟浑水。” 这话就是赤裸裸地嘲讽吴邪,脑子不够就别来掺和,就算他们平时关系再好,遇到事情他和张起灵张扶灵依旧是我们,而吴邪是外人。 可张海客越是这么说,吴邪反而越是冷静下来。 张海客这话意图太明显了,想从他们手里要走那个突然出现绑走张扶灵的人,激怒他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张海客这么做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他中了张海客的激将法,不再追问汪锋,要么他气急败坏,和张海客吵起来。 而不论出现什么情况,最后都会导致张海客无法顺利从他们手里带走那个人,所以,他要么并不想带走这个人,要么,就是手里还有底牌,确信他们必须把这个人交给他。 可是,他如果有这种底牌,完全没有必要说这种话,是单纯地看他不顺眼,还是别有企图? 吴邪没有贸然开口,暗道里骤然安静下来。 张海客转着手里的打火机,知道吴邪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目的,但是也无所谓,反正不论结果如何,对他都没有坏处,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很容易被情绪控制,暴露一些重要的信息。 据他的调查,吴邪此人十分自信,或者说自负,吴家三代只有他一个,从小受到的偏爱导致他潜意识里觉得世界都是围着他转的,掌控欲极强。 而以吴邪对他们张家的上心程度,绝对接受不了这种被排挤在外的话,别看他现在看起来还算冷静,要是再说两句,说不定他就会直接破防,这个年纪,正是憋不住事情的时候。 张海客打算继续刺激一下吴邪,但是吴邪先开口了。 “这件事情不用查,我猜猜看,他是那个暗处分裂张家的组织的人。你作为张家人,察觉到了自己家族破灭的怪异之处,探查到这个组织,然后假意合作,试图搞清楚这个组织的真实面目,而这个任务对你是否能取信于他们至关重要,汪锋就是组织给你安排的考察者,所以你必须把汪锋带回去。” 吴邪一边整理线索一边推测,真相被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是还有一个地方说不通,如果汪锋真的这么重要,张海客怎么会把他打晕一个人扔在二楼? 而张海客就是完全的震惊了。 吴邪关于他的猜测并不完全准确,但光是吴邪知道张家这件事就在他的意料之外。 张起灵是多能保守秘密的一个人他是知道的,他居然把张家的存在透露给吴邪,还告诉他导致张家衰落的秘密! 为什么?就连他都是后来自己探查,才发现汪家的存在,为什么他和吴邪仅仅认识一年,就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一年对他们这些张家人来说,和普通人的一个月没什么区别,他能理解张起灵把吴邪当做好友,但是有些事情就算是好友也不能说,他们也出生入死过,为什么偏偏是吴邪? 张海客的表情都有点扭曲了,但是幸好有烟雾,遮挡了他的表情。 事实上,他也是错怪张起灵了,张起灵确实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张扶灵的问题,她除了对张起灵说过一些善意的谎言之外,其他时候都是有问必答,几乎很少撒谎。 而吴邪识破张海客的原因,也在张扶灵。 他的朋友里姓张的就那么两个,但是他和胖子都知道张扶灵并不是张家人,名字相像只是她自己的恶趣味,而张海客却以为张扶灵也是张家人,对他说,他和他的两个朋友是同族,直接就暴露了他其实对这两个人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了解。 笑死,还想破他的防。 他直接反手一个巴掌。 吴邪快得意死了,恨不得用粤语骂一句,吔屎啦,偷脸贼。 吴邪乘胜追击,继续说:“我还知道张起灵是你们族长,但是很可惜,他现在和我们是一伙的,你最好有什么说什么,别藏着掖着。你也知道你们族长记性不好吧,你痛快点直说,也是给彼此节省一些麻烦,你说呢?" 张海客,张海客还能说什么呢? 吴邪连张家人的天授都知道了,他到底还知道什么?对张家的了解到了什么地步?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张海客的预计,但是张海客毕竟年长,短暂的错乱之后,很快就找回了理智。 吴邪是九门的棋子,而九门和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知道这些也无伤大雅,他也不是那些老古董,认为张家的事情不能暴露给任何人,必要时候,他甚至能和其他人合作,只要能达到目的,管他谁是谁呢。 只是,他原本是想通过吴邪,试探一下九门的布局和内部情况,看看他们对汪家掌握有多少。他一直以为同一场比赛,张家和九门两条赛道,吴邪作为九门推上来的参赛选手,完全和他不在同一起跑线,没想到确实不在同一起跑线,他们张家族长带头作弊,吴邪选手两头通吃,直接遥遥领先。 现在好了,试探个屁,底裤都被人家掀了。 吴邪:张家的底裤没见过,你们族长的底裤是见过了。 第86章 毒发 第86章 毒发张海客还在拼命头脑风暴,试图扳回一局,吴邪已经差不多连蒙带骗猜到了整件事情的脉络。 他那些话原本只是脑洞大开,诈张海客一下,没想到直接把张海客诈懵了,吴邪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线索,而张海客除了对他和张扶灵和张起灵的关系的错误推测,其他什么都没得到。 现在吴邪大获全胜了。 他本应该志得意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却只觉得疲惫。 他们这些人不止对外,对内也一样防备、猜疑,他突兀地想起陈文锦在笔记里的自述。 她不知道谁是它们的人。 所以她和张海客一样,谁都无法信任,最后只能独自一人前往自己的终点。 那个组织最可怕的不是躲在幕后的暗中操纵,而是无声无息地从内部将他们瓦解,让他们彼此背叛、伤害,最后无法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他看着张海客,突然觉得无比厌烦。 厌烦张海客对他的试探,厌烦自己对张海客的同情。 是的,他甚至有些同情张海客。 同样的处境,他有胖子,有小哥,有张扶灵,有他三叔,虽然他三叔在骗他,但那些年对他的爱护也是真的,现在也尽力在为他打算,后来又多了小花和瞎子,在这条路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可是张海客,他光是站在那里的一个剪影,就让人觉得,这一定是一个经历过各种人的离去后,独自走过很远的路才站在这里的人。 那种成熟和孤寂,从他靠着墙的角度,从他捏着烟的指缝一丝一缕地流露出来。 张海客和他三叔一样,身上有一种历尽千帆的惹人探究的故事感。 可张海客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身上的所有一切都是自洽的,他的内心要远比三叔更强大,他看着他,甚至觉得像是看到了某种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即使外貌改变,即使所有人都离去,张海客都只是张海客。 他已经能够接受任何事情的发生。 吴邪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他居然在同情这种人。 张海客不知道吴邪的脑子已经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发散到了什么地步,他已经想通了吴邪的信息来源。 因为认识张扶灵的时间太短,之前他下意识就忽略了这个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小姑娘的大侄女。 现在想想,吴邪的信息不会是从张起灵那里得到的,那太荒诞了,那就只能是另一个张家人告诉他的。 而张扶灵的信息应该是张起灵告诉她的,可这样问题就更大了。 张起灵在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一定告诫过她这件事的重要性,可她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吴邪,除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想不到其他任何能让她在和吴邪认识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的理由。 年轻嘛,冲动,能理解。 可张起灵又在想什么?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一边什么身手都没有教给她,一边又把信息一股脑塞给她,是生怕她活得太久活成他们这种老不死吗? 张海客有点头疼,这样下去可不行,就算张家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但是日子总还是要过的,张起灵的这种教育方法实在有问题,他之后必须找机会和张起灵谈谈。 烟雾快要散去了,吴邪知道在这种地方,他们不能聊得太多,虽然对张家楼的隔音有信心,但他不想节外生枝,他和张海客还是保持这样的一种彼此相信对方不会投敌的默契就好。 “外面碱粉散开之后,你找机会自己带着汪锋走。” 吴邪不想面对张海客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太尴尬了。 于是他怀着对张海客的复杂心情,说完这句话就推门回去了,留下张海客一个人在黑暗里。 张海客很酷地靠着墙掐着烟站着,他觉得吴家对吴邪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抛开背后的那些算计,张起灵其实真的应该好好向吴家学习一下如何教育孩子。 生在张家已经十分不幸,但是也要面对现实。 至少,不能偏科。 以及,找女婿不能找背景这么复杂的。 暗室很安静,只有零星的几束手电光打在地上,所有人都在休息。 吴邪一推门进来,胖子就立刻冲着他挤眉弄眼,黑瞎子蹲在侧面,正在给霍仙姑搭脉。 吴邪顿了顿走过去坐下,小心地对着胖子摇了摇头,示意这里不适合说话,又隐晦地冲着胖子使了个眼色,问他他走后有没有人靠近被他们故意扔在角落的汪锋。 胖子也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动静,又小声说:“那兄弟瞎子看过了,估计着快醒了,我就又给他来了一下,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放心。” 吴邪刚想松口气,黑瞎子就说:“你先别急着安心,霍仙姑快不行了。” 吴邪气松到一半又被黑瞎子堵住,愣了一下,又看向胖子。 胖子只能说:“你别看我,张海客那个大骗子虽然骗了小哥,但是这件事上他没说谎。也是奇了,霍仙姑刚刚还好好的,虽然昏迷,但是心跳啊,呼吸啊,都还算正常,结果你就刚刚出去了一下,她就突然快不行了,你也先别急,等机关结束,让瞎子先把她送出去。” 黑瞎子放下霍仙姑的手,摇了摇头说:“她现在这样子,就算能撑到最后出去,送医院也只能送临终关怀医院。” 这也太突然了。 吴邪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黑瞎子,最后低下头抹了一把脸,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胖子唏嘘不已,“你们老九门的前辈,这个岁数还活着的也没几个,胖爷我也算是亲眼送走俩了。来的路上,这老太太还和我说,让我长命百岁,结果现在她自己躺这儿了。” 吴邪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霍仙姑死不死对他无所谓,他是怕秀秀和小花接受不了。 黑瞎子自宣告了霍仙姑死期将至之后就坐到了一边。 他觉得霍仙姑的身体有些异常,吴邪现在被突然的变故搞蒙了,所以没有注意到,他也就没说。 在场这么多人,除了他们几个,其他人都是和霍仙姑同时进来的,却没有一个反应像她这么强烈。 就算霍仙姑年纪大了,可她自从嫁了人就一直没再掺和这些事,养尊处优保养的十分好,身体健康,每年体检都没有任何异常,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就衰败下去,要知道张起灵到现在还带着张扶灵在外面乱窜没回来呢。 而且她的身体是突然之间急转直下的,更像是因为身体衰弱而激发了某种长期潜伏在体内的毒。 不过他也不是专业的医生,具体是什么情况,也只能等出去再做个详细的检查。 只是霍仙姑还能不能撑到出去,就不好说了。 第87章 受伤 张海客一推门,迎面就是胖子一连串的问候。 “你丫上个厕所这么久,便秘吗?还是没带纸?” 一般人被胖子这样污蔑肯定会恼,就算不骂他也至少会辩解两句,可张海客愣是一句话没说,就和没听到似的。 吴邪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他,然后就立刻明白了他一言不发的原因。 张扶灵脸色惨白地跟在他后面。 “我靠,就说你别跟着小哥,你还非要跟,哪儿不舒服啊?” 吴邪还没看两眼,胖子就冲过去拉着人嘘寒问暖起来,宽厚的背影直接把吴邪的视线挡的干干净净。 张扶灵摇了摇头,没说话,她现在也说不出话了。 他们下去的时候很顺利,但是上来的时候因为那个错位区域耽误了时间,他们绕了四个区域才找回来。 她现在难受的一批,但是张起灵只会比她更严重。 她撑着让开位置,张起灵一言不发地进来,脸色煞白。 等都坐下,黑瞎子就立刻按着张起灵给他检查,张起灵按住他,让他先给张扶灵看。 他知道张扶灵的身体素质很特殊,但是再特殊也能看个大概,除开身体破损后能逐渐修复,她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黑瞎子抬起头看他,不赞同道:“她那个身体状况,我看了也没用。” 但是张起灵仍然固执地看着他,一个字没说,但是眼神却坚定的毋庸置疑。 黑瞎子和他对视几秒,决定不和他犟,他也真犟不过张起灵,白费那个劲儿,浪费时间。 张扶灵缩成一团坐在张起灵旁边,她听见了黑瞎子的话,也没反驳说先看张起灵什么的。 太矫情了,有那时间,黑瞎子都给她看完了。 她只是伸出手抓住了张起灵的衣摆,就好像他的体温能顺着这一点点的布料,传递到她手里。 她捏的死紧。 回来路上,张起灵咳了一声,声音发闷,应该是带着血的,但是他藏的很好没让她看见。 张起灵多能忍一个人啊。 咳出那一声也短促又沉闷,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可她怎么可能装听不到。 攥紧的手指被人一点点轻轻掰开,又一点点被十指交叉握住。 张扶灵反手握紧,把头埋得更深了一点。 黑瞎子沉默着给张扶灵搭脉,头疼的一批。 说真的,这脉象换个人他都觉得对方马上就死透了,但是张扶灵甚至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生闷气,这能看出个什么? 除了挑战他那些年和一个赤脚医生学来的这点技术以外,看不出任何东西。 张海客倒是很能理解张起灵的做法,甚至因为张起灵这个做法,他现在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老父亲天性,他要有个姑娘他也得这样。 张海客边想边凑过来蹲下,他在香港那几年也学了点中医,刚想给张起灵看看,就被张起灵抬起眼皮冷冷盯着。 好家伙,还没消气啊。 张海客笑了笑,没有收手,张起灵反手去挡,只是到底受伤严重,还是被张海客直接一招擒拿扣住手腕。 “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但是该看还是要看,我们还指着你带我们出去呢,族长。” 张海客这个族长叫的毫无诚意,也丝毫听不出敬畏,就好像张起灵还是那个在本家遇到的孤僻的弟弟。 张起灵愣了一下,收回了视线,不再盯着他。 吴邪站在黑瞎子后面,他也很想进去关心一下,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候。 他脸色没比张扶灵好多少,胖子拽了他两下都没拽动,干脆不管他,自己跑去那群伙计那里搜刮了一圈物资回来。 黑瞎子放下张扶灵的手,对上张起灵的目光,摇了摇头。 意思是他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张起灵看懂了,这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就算早有预料,他还是想试试。 然而黑瞎子背对着吴邪,吴邪只看见黑瞎子摇头。 他刚从黑瞎子嘴里得到霍仙姑的死亡预告,这一下也忘记张扶灵不会死这件事,还以为黑瞎子是说她也快不行了。 腿一软,脚下踉跄,被胖子扶了一把才勉强站住。 “咋了?没事吧?天真。” 吴邪两眼盯着张扶灵,不敢想她就这么死了。 胖子轻轻推了他两下,发现他没反应,只能先把手里拿着的两瓶水分给两个病号。 张起灵接过水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然后顺手替张扶灵把她那瓶放在了她旁边。 张扶灵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交握的那只手上,就好像通过这只手,她就能和张起灵血液相融,生命相连,她就不用再担心他会突然消失。 她知道张起灵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但是她也知道他一向不在乎自己是否受伤,只要能达成目的,他甘愿冒风险。 但是他总这样走钢丝,万一有失手的一天呢? 她不敢想。 她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和这些人的差别。 因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 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不再勇敢,变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但是她又不能说,你们别掺和这些了,他们不会同意,汪家也不会同意。 她心乱如麻,但还是听到了张海客和胖子的话。 她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个时候就只想发火说别吵,但是又不想说话,就只能自己憋着。 张起灵察觉到她情绪的起伏,紧了紧手,说:“放心。” 张海客也说:“没事,一会儿机关停了就先出去,裘德考怕死,他带的医疗队很有一套,医疗器械都是最先进的。” 张扶灵听到这里,没忍住抬起头狠狠瞪了张海客一眼,又飞速把头埋了回去。 张海客立刻噤声,一句话不敢说,低下头假装很忙。 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她哭了。 眼眶通红。 张起灵试图抽出手拍拍她的脑袋,但是一动就被她握的死紧,只好放弃,转而说:“我没事。” 张扶灵一动不动,她听见了,但她现在眼泪完全止不住,至少也要等她能够控制住自己失控的水龙头,把脸上痕迹弄干净,让人看不出哭过才行。 干这一行死了都不奇怪,她在这儿哭来哭去,属实没有用。 丢人。 等出去她就把看见她丑样的人都打失忆。 黑瞎子叹了口气,站起身给已经大脑宕机的吴邪让开位置。 “醒醒,小三爷,回魂了。” 吴邪被黑瞎子拍了一下才回过神,茫然四顾,最后呆呆地回了句“哦”,就被胖子拎着坐到了一边。 直到坐下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88章 脱离 张海客给张起灵看完之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就结束了。 胖子读不懂他俩的加密通话,急得跟什么似的,抓着张海客就问:“小哥怎么样?你说话啊,不是,你当什么哑巴啊?你们姓张又不是姓哑,不用这也像吧!” 吴邪疲惫地伸手去拦胖子,试图制止他这医闹一样的行为,拦了两下没拦住。 好在张海客也没和胖子计较,反而很好脾气地说:“他没事,但是你有事。” 张海客话还没说完,胖子就咳出一口血痰,把吴邪吓了一跳。 张海客毫不意外地拍了拍胖子,说:“碱粉这东西,吸入多少下场都差不多,只是时间的区别。生气会加速气血运行,你要是不想死,就少动怒。” 话是好话,但是让他一说就像是威胁,胖子不服气,刚要开喷,就被吴邪拽住了。 “不值当,不值当,别生气,别生气,想想云彩。” 胖子大概是被这句云彩戳中了心事,脸色一变,坐到一边不说话了。 场面终于安静下来,张扶灵听到他们的话,手紧了紧,什么也没说。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胖子和瞎子开始收拾东西,吴邪和张海客清点人数,为了保证汪锋不会半路醒过来,吴邪举着包就冲着他的头砸,砸了两下才被张海客拦住。 张海客边说这么做没有用,边下手又补了一刀。 张扶灵也沉默着帮忙,原本队伍里就靠着她和胖子两个人瞎逼逼才有点活力,这一下子他俩都不说话了,气氛就显得异常沉闷。 吴邪几次想开口,都被她和胖子那副活了今天没明天的样子给堵回去了。 最后吴邪实在受不住了,把东西往地上一扔,骂说:“你们俩还能不能行了,一个个拉着一张脸就好像谁欠你们钱一样,没让毒死都让你们憋死了,能不能正常点。” 胖子大概是缓过来了,一副沧桑的不行的样子,边叹气边说:“你还年轻,你不懂。” 吴邪眉毛一挑刚要接茬,张扶灵就默默站起来,一句话没说,从他俩旁边走到了另一边,吴邪顿时一噎。 黑瞎子背着包路过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说:“代沟。” 吴邪:“……” 张扶灵倒不是像吴邪想的一样难过崩溃之类的,她只是情绪大起大落之后的贤者时间,不太想说话。 她算是想明白了,平淡的时候想刺激,刺激的时候想平淡,这就是人性,贱得慌。 能干了这一行的,骨子里都有点冒险精神,抛开危险不谈,其实也挺浪漫的,而他们这群人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真就是个死结,她也不想纠结了。 吴邪看似是被他三叔赶鸭子上架,实际上真要让他老老实实回吴山居看店,他绝对也是不肯的。 而胖子就更不用说了,就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主,没事儿他都得整出点事儿来。 至于小哥,抛开那些责任不谈,他也不是个甘愿平平淡淡的人,真让他回去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也不适应。 他们仨就是因为这点子的相似,才能凑到一起去。 她也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他们在一起的样子。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不适合谈对象。 是说那种正儿八经奔着结婚去的谈对象。 毕竟人不能什么都要。 既要潇洒,又要责任。 胖子刚刚大概也是想到这个了吧。 危急关头生死一线的时候想着回去就结婚,然而一旦冷静下来就发现自己有多不负责任。 张扶灵想着胖子和云彩的年龄差,想着张海客这个该死的碟中谍,想着张家的加密通话,满脑子都是搞不好张家根本不是什么盗墓家族,而是间谍培训基地。 张起灵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已经想通了,只是脑子又不知道发散到了什么地方,就没管她。 启程前,张海客从包里掏出一根绣花针,抓握起霍仙姑的手,给她十指放了血,说:“这只是急救措施,能起多少效果我也不知道,你们想她活就必须抓紧时间。” 众人也不再多说,由张起灵开路,沿着来路往出走。 一路上目之所及的地方,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碱粉,他们小心翼翼尽量不掀起粉尘地通过。 直到走到来时的那条甬道里,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既有断了头的粽子,也有被粽子杀了的伙计。 从甬道这头一直铺到甬道那头,十分夸张。 张扶灵原本并不害怕尸体,但是她看了一眼吴邪,再看地上的尸体,就觉得心里十分没底,总担心会起尸。 然而直到走到尽头,也无事发生。 张扶灵刚松了一口气,突然看到他们来时贴在两边柱子上的胶布猛地向内收缩了一下,头皮瞬间炸了。 机关又启动了。 这东西到底是按照什么条件启动的啊? 张起灵也看到了,但是他们现在除了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别的选择。 从甬道出去,就是那个大殿,那六座桥依旧隐于雾气之中,张扶灵这才发现,这桥不管是从哪面看都无法看到对岸。 她原本以为出于保密考虑,他们大概还会从上面那根绳索走,结果张起灵却直接走上了桥。 接下来一路都顺利得不可思议,直到走到布满六角铜铃的洞穴,张扶灵才突然发现张海客带着汪锋不见了,但是张起灵和吴邪都没说什么,她就也当没发现。 仔细想想,张海客第一次和他们相遇就是在大殿石桥那里,说明还有其他路通往大殿,张海客大约就是趁着他们在水下视野受阻的时候,从其他路出去了。 张扶灵回过神,看着前路上密密麻麻的铜铃,以及上方龙口吐出的缓缓沉降的雾气,叹了口气。 “这和蜘蛛精的盘丝洞似的,九九八十一难啊。” 黑瞎子把霍仙姑从胖子身上接过,绑在自己身上,说:“行了,上师别念了。” 胖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接茬道:“榨菜是师父,小哥是大师兄,我是二师兄,天真就只能是沙师弟了,可丫也不像啊,人沙师弟干的全是脏活累活苦活,咱天真可一点脏活累活都没干过。” 张扶灵:“阿弥陀佛,人是富二代来镀金的,就不能是小白龙吗?” 吴邪:“……你们不合起来埋汰我能死是吗?” 黑瞎子:“那我是什么?场外援助的观音菩萨?” “呸,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观音菩萨得是花儿爷,你顶多就是观音菩萨座下一童子。” “合着你们都是主角,就我一群演呗。” 黑瞎子嘴上贫但是一点儿没耽误手下的事儿,眨眼就背着霍仙姑走出去一米多,胖子姿势滑稽,也没掉链子,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结果最后又是只剩下吴邪和张扶灵这两个难姐难弟。 吴邪深吸一口气,来的时候这玩意儿就差点没把他折腾死,要不是瞎子眼疾手快,他都撑不到见到他们,之前走得太顺,完全忘了还得从这儿过。 这玩意儿也不像别的机关,有启动关闭的说法,能过就是能过,不能过就是不能过,就和数学题似的,也没有其他解。 张扶灵看他还在犹豫,知道他心里也没底,就想说让小哥带着他先过去,结果还没谦让出口,就被张起灵一把抱起,接着就是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流下。 她愣了一下,拿袖子一擦,低头看了看,再抬起头时十分平静地说: “哦吼,暴露了,我垂涎你美色这件事。” 张起灵没说话,紧了紧抱着她的手,飞速通过这段路。 吴邪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在后面,满头冷汗,听着她满嘴跑火车,简直死的心都有了。 张扶灵贫了两句,试图挣扎一下,让气氛不要这么沉重,却发现没什么用,只好闭上了嘴,把袖子当手帕捂着鼻子,生怕血流到地上。 第89章 火化 离开洞穴之后的路,张扶灵就下来自己走了,这点伤痛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反正烂命一条就是干。 有张起灵带路,他们走的很快,所有人都是强撑着一口气,一个个鼻子冒血,咳嗽声此起彼伏,原本安静漆黑的石道,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张扶灵走到后面已经开始耳朵流血,胖子给她找了两块棉花塞住耳朵,她还和他们开玩笑说,她距离七窍出血就差眼睛了,给她整点洋葱,搞不好现在也能流出血泪来。 胖子也一边喷血一边说,这血有点浪费了,整点盐什么的,他们这么多人,都能做一锅血豆腐了。 这笑话太地狱了,吴邪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俩不说话的时候,他想他们说话,他们真贫的时候,吴邪又觉得他俩这嘴还是闭上吧,烦人。 等终于见到外面的阳光,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他们原本打算原地休整一下再回营地,但是远处突然传来动物的嘶鸣声和枪声,于是神经又立刻紧绷起来。 张扶灵已经筋疲力尽,这个时候只想瘫在地上躺一会儿,但也还是爬了起来。 深山老林遇到野生动物很常见,有枪声说明有人,大概率是解雨臣或者裘德考,要么就是那些村民。 蟹老板不用说,但要是裘德考和村民,就只能看情况,最坏的结果就是风紧,扯呼。 她看了看已经半昏迷的吴邪和胖子,心里羡慕极了。 真好啊,两眼一闭,就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了。 黑瞎子和张起灵站在最前面,黑瞎子的手摸上了战术包,张起灵也握住了刀柄。 张扶灵自知没有他俩那么牛逼,就躲在后面尽量找了一个既不会妨碍他俩动作,又不会太远导致出意外他俩来不及救她的位置。 他们出来的位置是在半山腰,面前除了遮天蔽日的巨树就是半人高的杂草和灌木,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黑瞎子和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神,就从侧面绕了过去。 等了几分钟,声音渐渐都消失了,前方的草丛开始晃动,片刻后,黑瞎子拿着刀割开草走了出来。 张起灵收刀转身,张扶灵也松了口气。 毕竟能让黑瞎子开路的,也只有蟹老板了。 果然黑瞎子出来之后,紧跟着的就是穿着白色冲锋衣的解雨臣。 而蟹老板不愧是大老板,办事效率十分可靠,自吴邪下去之后,他就按着之前霍仙姑找人做的测绘图,推测了几个他们可能出现的区域,让秀秀坐镇后方,而他自己则把人分成几个小队,每天巡山。 黑瞎子和他会合之后,他就打出信号,周围的人看到信号会尽快过来支援。 解雨臣一出现就把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所有昏过去的病号都被背起,胖子更是获得了唯一的担架使用权,因为一个人背他太费劲。 张扶灵原本也想躺着被抬出去,但是他们的社交官胖子和吴邪此刻已经倒下,让张起灵去交换情报,大概就会变成蟹老板一个人尴尬的独角戏。 为了不让他们几个唯一指定赞助商一气之下切断对他们的经济援助,她还是坚强地决定徒步走回去。 只是人太过疲惫的时候,难免不想动脑子,她除了最开始问了一句刚刚听到的枪声,后面一路上根本就是胡乱应承,不管解雨臣说了什么,她都像个人机一样,只会回复“嗯”、“哦”、“原来如此”。 解雨臣原本十分善解人意,知道她只是借着对话提精神,就随便说了一些这几天调查的情况。 但是眼看着她睁着眼就朝着一棵树撞过去,被张起灵拉回来她都没反应过来,解雨臣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说要不让人把她也一起抬出去吧,这脑子已经明显不对劲了。 她也没反驳,嗯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显然脑子已经彻底停机了。 直到真有人上手想把她抬上担架,她下意识一个撤步肘击,反被人擒拿住,才如梦初醒。 张起灵看她清醒了,就松开手,问:“我背你?” 张扶灵恍惚回答:“不用,你也伤的不轻,我自己能走。” 解雨臣围观了一会儿,说:“不用勉强,实在不行就找人背你们出去。” 张扶灵依然是那句不用。 张起灵就直接想上手背她,她这个时候反而反应很迅速,没什么力气却十分坚定地拦住张起灵。 “真不用,不是逞强。” 结果走到一半还是昏迷过去,好在其他人也赶了过来,解雨臣就让人直接把她抬上了担架。 回到营地之后,他们出来的事情终于还是被裘德考发现了,裘德考却并没有人让人阻拦,而是让阿宁带着他的医疗队给吴邪等人上了呼吸机。 解雨臣连夜安排出山的事,霍秀秀则一直守在霍仙姑身边,她没想到只是一次盗墓行动,她一直以来仿佛无所不能的奶奶就会变成这样。 霍仙姑的状态很不好,原本就白的皮肤此刻更是白的像墙皮一样,透出一股死气。 随行的医生是霍仙姑的私人医生,也是霍家的旁系,稍作诊断之后,就暗示霍秀秀单独谈话,解雨臣很知趣地没说话,准备离开,就被霍秀秀拦住。 对霍秀秀来说,霍家人除了她奶奶以外,其他人都不值得信任,而解雨臣和她亲哥哥也没什么区别,霍仙姑现在这个样子,解雨臣就是她唯一的亲人,没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 她的态度很坚决,按照正常情况,一旦霍仙姑死了,霍家家主的位置毫无疑问会是霍秀秀的,但凡识趣,都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反驳霍秀秀,但这个医生却十分坚持,说这是霍仙姑的意思。 霍秀秀精神原本就已经紧绷到极点,直接就爆发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发火,就被解雨臣按住,解雨臣冲着她摇了摇头,深深看了医生一眼,推开房间门出去。 霍秀秀努力压制住怒火,找回理智,深吸了一口气,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医生看解雨臣出去,又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才直截了当地说:“老太太的身体撑不住了,必须立刻火化。” 【圣诞番外】圣诞礼物 因为在山里不知年岁,雨村的房子盖好之后,他们过的可以说十分糊涂。 他们几个一合计,决定以后不管洋节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节,只要有节他们就过,也算是给生活增加一些仪式感。 胖子说干就干,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本三年前的日历,不知道是他从哪里淘来的,上面画着一个抱着鲤鱼的大胖娃娃,轻轻一抖,就能抖出一车的灰。 张扶灵原本拿着手机看日历,猝不及防被胖子吹了一脸灰,愣了一下,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看向胖子。 “商周出土的?” 胖子咳了一声,说:“上周出厂的。” 张扶灵:“那你大爷的吹我一脸土?” “别说脏话。”张起灵皱着眉递过一张手帕。 张扶灵接过手帕边擦脸边闷声应了一句,张起灵一听就知道她没往心里去,脸色一沉。 盗墓的都是点粗人,说得更难听更脏的多的是,但是她以前不这样,自从认识吴邪和胖子时候,短短几年,她别的什么也没学会,那些粗俗的语癖倒是一下就学会了。 张起灵决定今天就和她好好谈一下这件事。 胖子一看张起灵那个表情,知道大事不好,翻开日历,转移话题说:“我看看,今天几号啊?” 张扶灵擦干净脸,翻了个白眼说:“23号,你看那个有什么用啊,能不能适应一下现代科技,你总让我觉得我们活在上个世纪。” 胖子头也没回说:“这叫仪式感,丫没点浪漫天分,我就纳了闷了,小哥到底怎么栽你手里的?” 吴邪听到动静,也从房间里出来,说:“这还用看日历吗?明天平安夜,后天圣诞节。” 胖子一把合上日历,道:“这他娘也离得太近了,好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了吧。” 张扶灵说:“还行吧,也就是圣诞树和苹果什么的,这些东西就地取材应该也不难。” 吴邪也说:“我找人问问看看能不能弄棵树。” 最后商量了一下细节,很快就分好了工,胖子炒菜,吴邪和张扶灵负责室内室外装饰,张起灵作为全能人员随机应变。 第二天一早,张起灵就从外面运回来一棵一人高的油杉,吴邪找了个大陶盆把树移栽进去,张扶灵坐在凳子上拿着笔给木制星星上色,胖子坐她旁边拿着笔制定晚上的菜谱。 忙活的差不多,吃了早饭,吴邪拉了个单子,准备和胖子一起去趟镇上,刚走到院子里,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吴邪打开门一看,张海客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小张,看着就像黑社会一样。 吴邪差点没噎死,张海客却还笑眯眯的。 眼见着隔壁大妈又开始偷摸打量这边,吴邪只能让他们先进院子。 张扶灵还坐在院子里,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油彩,都没来得及擦就被这群人撞了个正着。 张扶灵左手拿着笔,右手拿着星星,人都傻了。 不是,吴邪你好歹说一声呢?直接就放人进来啊。 胖子从张海客手里接过补品,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对张海客上次拿过来的一打房产证还记忆犹新,现在他看张海客就和看财神爷没区别。 “哎呦,你说你们,来就来呗,带什么礼物啊?小哥的亲戚就是我胖爷的亲戚,就跟自己家一样,别客气啊。” 胖子招呼着其他人进屋坐,吴邪一看这情况,估计也是出不去了,干脆关上院子门去烧水泡茶。 张海客也真没客气,走到张扶灵旁边问她:“你们这是在准备平安夜?你这脸……是打算表演双簧?” 张扶灵破罐子破摔,翻了个白眼:“对对对,我要和小哥表演双簧,我敢演,你敢看吗?” 张海客一噎,张起灵演双簧,他还真想不出来那会是个什么场面。 张扶灵把笔一扔就准备进屋,她原本打算去找张起灵,结果张起灵被一群小张团团围住,她一进屋,一群人就齐刷刷地转头看她,差点给她整出恐怖谷效应,脚直接拐了个弯就转去了厨房。 厨房里胖子正在看张海客带来的东西,吴邪则是拿着两个茶叶罐,琢磨给他们这群人喝什么茶。 张扶灵一看就直接从角落里提出一大袋桂圆红枣,“喝什么茶,一个个都快没人气儿了,喝这个补点血吧。” 吴邪刚想说这不好吧,角落里突然传来胖子的声音。 “草,怎么是脑白金?” 张扶灵和吴邪:“……” 胖子抬起头,三个人一对视。 完了,抽象碰上对手了。 外面,一群张家人安静地排排坐,齐刷刷的大长腿把原本宽敞的空间硬是衬得拥挤狭小。 张扶灵、吴邪、胖子端着茶出来的时候,差点没地方下脚。 张海客接过茶说:“不用麻烦了,我们可以自己来。” 胖子立刻说:“行,那你们自己来,对了,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张海客拿出手机,划了两下给胖子看,“我看吴邪在朋友圈里问谁有树种,猜你们是想过平安夜,就打算过来和族长一起过个节。” 张扶灵立刻转头看吴邪。 吴邪气弱:“看我干嘛,那现成的大小合适的树也不好找啊,不得问问吗?” 张扶灵幽幽道:“可最后还是小哥到山里搞回来的。” 胖子则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意思是你们要在这里过节,这么多人?” 张海客说:“我们可以帮忙,你有什么需要就说,我们全力配合。” 胖子数了数人头,眼前一黑,“草。” 张海客放下手机,一转头周围的小张们端着茶面色奇怪,张海客愣了一下。 这茶有问题?吴邪下毒了?不能吧。 张海客端起茶,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桂圆红枣茶? * 张海客发了话,胖子也不含糊,把小张们使唤的团团转,一会儿是杀鹅,一会儿是剁肉,还指使了两个小张去河里摸虾。 午饭吃的是铁锅炖,胖子特意让小张杀鹅的时候去院子门口,还叮嘱务必当着隔壁养的大鹅的面杀。 因为那只大鹅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啄他们族长夫人,把他们族长夫人追的捂着屁股满地乱窜。 张扶灵站在旁边,端着一盆面粉,十分犹豫要不要把这盆面粉扣在胖子脑袋上。 因为她隐约记得被啄的满地乱窜的另有其人。 下午的时候,张海客特意问胖子晚上准备吃什么,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胖子神秘兮兮地说,是秘密。 张扶灵和张起灵忙活了一下午,给院子中间的圣诞树挂上了彩灯和星星,又把院子里挂上各种红绿配色的彩布装饰,吴邪还搞了个音响循环播放Jingle bells,天一黑,彩灯一亮,氛围瞬间拉满。 胖子菜也好了,一群人坐了三张桌子,胖子一边上菜一边唱。 “鸡公煲,鸡公煲,经过我的胃。” 张海客一开始没听出来,还以为是胖子英语不标准,跟着哼了两句,等菜上齐了,他才后知后觉,胖子唱的居然是菜名。 菜上齐,所有人举起杯子碰在一起。 “圣诞快乐。” …… …… 张扶灵:“不对吧,今天才平安夜啊。” 吴邪:“你就不能当没发现吗?非得说出来?” 张扶灵:“不是,问题是今天平安夜啊,我的礼物呢?” 胖子:“榨菜,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圣诞老公公。” 张扶灵:“你不是说我还是个小婴儿?” 胖子:“哪有婴儿找对象的,你要是婴儿,那就属于早恋,小哥就属于违法犯罪,诱拐未成年。” 吴邪:“平安夜要把袜子挂在床头,才会有圣诞老公公给你送礼物。” 张扶灵:“卧槽,我忘了。” 一顿饭吃完,连喝带唱的就不早了,吴邪和胖子开车把小张们送去镇子上的招待所,张扶灵和张起灵留下收拾残局。 张扶灵趁着张起灵在厨房洗碗,偷偷摸摸溜进他房间。 虽然仓促,但是她也准备了圣诞礼物给张起灵。 毕竟张起灵作为张家人,搞不好这是他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张海客应该也是想到这一点,才天降奇兵突然跑过来说要过节。 只是既然送了,她就想送的有仪式感一点。 她一想到别的小朋友童年的时候都有爸爸妈妈装作圣诞老人送礼物,而小小的张起灵只能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封建家族里,她就难过的一塌糊涂。 别的小朋友有的,他们的小哥也必须有。 只是小哥那个警觉性,她想趁着他睡着给他放礼物是不现实了,就只能趁着现在先把礼物放好,然后想个办法,让他晚上注意不到这个东西。 虽然她现在还没想好具体有什么办法,能让小哥注意不到床头多出这么大一个红绿相间的丑袜子。 嗯,勉强能算是袜子吧。 张扶灵拿着手里两边几乎一样大的,针脚乱七八糟的袋子,在床头比划了两下,发现不管怎么放都很显眼。 要不弄个简易的定时机关? 她还在犹豫,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张扶灵顿时一惊,拿着礼物噌的一下钻到了床底。 门吱呀一声开了。 “卧槽,你小点声。” “知道了,知道了,这东西放哪儿?” 张扶灵一听就听出来是胖子和吴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搞不明白。 他们不是送张海客那群人了吗?张海客那群人都喝了酒没法开车,他们不会是直接把人扔路边自己回来了吧? 张扶灵刚打算出去,又是一阵细碎脚步。 “族长上来了!” 是张海客! 来不及惊讶,张扶灵屏住了呼吸,外面传来扑通一声,床底下突然又钻进来一个人。 张扶灵看着对方的脸。 等等,这是吴邪还是张海客? 对方看见她在床下也很惊讶,反应过来又拼命推她,不大的床底又硬生生挤进来一个人。 好了,破案了,是吴邪。 确实,以张海客的身手没必要挤床底。 张扶灵和吴邪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吴邪轻轻转过身背对着她。 门口地板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张起灵的每一步都踩在了他们几个人的心上。 张扶灵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去想这么小的房间,张海客和胖子藏到了哪里,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跟着张起灵的脚步声疯狂跳动。 别进来,别进来。 门第三次被打开。 张扶灵和吴邪大气都不敢出,两个人脸憋得通红,但是也都知道这样于事无补。 张扶灵用悄悄话在吴邪背上敲字。 【你出去,和小哥坦白说你走错房间了,保留有生力量,组织会记得你的功劳的。】 吴邪咬着牙,没动。 门外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要进来了!!! 张扶灵这下动也不敢动了。 楼下突然传来胖子的声音:“卧槽,小哥,张海客那丫喝多了撒酒疯,和吴邪抢方向盘,车翻沟里了,我回来拿工具,你也一起过去吧,张海客那丫我们治不住。” 卧槽,胖子!!!靠谱!!! 张扶灵瞬间明白了一切,胖子大概是刚才趁着小哥没上来,直接翻窗跳出去,绕了一圈又从正门赶回来给他们解围。 胖哥!!!以后你就是她永远的哥!!! “知道了。” 张起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确认听不到声音,张扶灵和吴邪才松了口气,但是两个人也没敢说话。 吴邪先爬出去,然后张扶灵才慢慢往出挪动,爬到一半发现吴邪出去居然还站在床跟前,可能是在找放礼物的地方,但是你能不能等她也出去再说啊。 张扶灵气急败坏地拍了拍吴邪的腿,吴邪这才让开。 张扶灵一手护着礼物,一手撑着地。 好不容易爬出去,一抬头,张起灵站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俩。 张扶灵:“……” 草。 这场面怎么这么像抓奸? 她这两天跟着胖子看伦理剧,满脑子都是“你怎么穿品如的衣服”“老公你说句话啊”,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她有点想笑。 早知道她就换一身圣诞老公公的衣服再来了,这样还能假装自己是骑着驯鹿来的。 哦,不对,是坐雪橇,太久没过圣诞,她都快忘光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张起灵先开了口:“你们在做什么?” 吴邪啊了一声,犹豫着转头看向门口,然而胖子却没有出现,这没义气的估计是见势不好,直接丢下他跑了,张海客就更是指望不上。 张起灵看了看吴邪,又把视线转到张扶灵身上。 “钻我床底做什么?” 张扶灵脑子转了几圈都没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憋出一句:“……抓老鼠。” 张起灵继续问:“老鼠呢?” 张扶灵悄悄把礼物藏在身后,“老鼠,老鼠跑了。” 张起灵又看吴邪:“你也抓老鼠?” 吴邪硬着头皮顺着张扶灵的谎继续往下圆:“啊对对对,最近家里闹老鼠,我想给你屋子里放个捕鼠夹。” 张起灵:“放好了吗?” “放好了,放好了。” “嗯。” 张起灵给吴邪让开一条路。 吴邪很懂事地往外走,头都没抬,张扶灵这个时候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妙,动了动手指想挽留一下,但是顶着张起灵的目光,最后还是没敢动。 谁懂啊,这种一起犯错之后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另一个人却先被允许离开,最后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恐慌。 吴邪手里的礼物想藏也藏不住,腿都在抖,勉强撑着走到门口,一句话没多说立刻落荒而逃,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他狂奔的哒哒声。 张起灵看了一眼,走到门口把门关上,又回到张扶灵面前。 “坐。” 张扶灵腿一软,坐在了张起灵床上,还不忘顺手把礼物藏在身后。 张起灵站在她对面,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两个人无言对视了几秒,张扶灵先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抛开送礼物这件事,她就只是偷偷潜入一下他的房间,也罪不至死吧。 他都把吴邪放跑了,也放她一马呗。 这是打算严刑逼供还是屈打成招啊? 不行,她绝对不招,都已经准备到这一步了,只要她不招,那就还有机会。 张起灵倒是没想着要问她和吴邪躲他房间里干嘛,他只是想到白天的事情,打算顺便和她谈谈关于脏话的事。 张起灵组织了一下语言,想着怎么说才不会显得他说教意味太重,斟酌着开口说:“我知道你和胖子关系好,但是——” 话说到一半,唇上突然多出柔软的触感,所有未尽的话被尽数堵在了里面。 张扶灵一手拿着礼物,一手抓着张起灵的衣领,踮着脚才够到他的唇,整个人因为羞耻忍不住地颤抖。 她为了这次礼物,也是下了血本了,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她试探着伸出舌头,像小猫一样讨好地舔了一下,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刚要缩回去,下一秒就被狠狠含住,原本的空隙也立刻被吞吃干净。 额头相贴,鼻息交缠,原本温存的气氛瞬间升温。 她踉跄了一下想要后退,腰上骤然一紧,身体相贴处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隔着衣物也一样灼热。 胸口被挤压的喘不过气,脚软的像是失去了知觉,只能依靠对方的手臂才勉强站着。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接吻并不是两片嘴唇的相贴,但是此时此刻才真正理解了那些文字描述的唇舌交缠。 她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和强势的逼近。 身后的手臂越发收紧,她被这暧昧的空气紧紧包裹着,几乎要喘不上气。 唇被摩挲的越发红肿,耳根也红的发烫,喘息渐次粗重,浑身上下血脉偾张,烧的她头昏脑涨。 身体被带向床榻,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 等等,是硬板床。 张扶灵瞬间清醒,她在干嘛?她不是来送礼物的吗? 错了,错了,她是来给小哥送童年礼物的圣诞老奶奶,不是盗版小说网页的弹窗广告。 她才刚刚走神,攻势立刻强烈起来,那双手顺着衣摆就要继续往下,被她一把按住。 张起灵退开一点,她试着说话,一张嘴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话。 “我错了。” 张嘴就是道歉,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总之今天这个状况超出她预计了,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先把这个状况纠正过来。 张起灵哑然,他都差点忘记刚刚要说的事,结果她先道歉了。 “真错了,不该……咳咳,色欲熏心。” 张扶灵移开视线不敢看他,空出来的手挡着脸,拼命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没事。” 张起灵努力平复着呼吸,她一向对这些事情不过脑子,他也知道,就算确认了关系,她也没那根筋。 张起灵直起身,帮她拉下被掀起的衣服,然后让开了通往门口的路。 张扶灵再没脑筋,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勉强站起来,哆嗦着腿下了床,走一步就崴了脚,吧唧一下跪在了当地。 草。 死脚,快动啊。 张起灵叹气,只能把她扶起来送回她自己的房间。 吴邪和胖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之后一整晚也没再出现。 第二天张起灵打开门,门上歪七扭八挂着四只超大袜子。 第90章 没时间了 解雨臣没有离开太远就被瞎子喊住了,说裘德考有事情找他。 解雨臣犹豫了一下,想到对方送来的呼吸机,还是去见了他一面。 帐篷里只有裘德考一个人,看他进来,直接说:“解老板,我们谈笔生意怎么样?” 解雨臣坐在裘德考对面,淡淡一笑道:“我和你好像没什么可谈的。” 裘德考立即说:“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只是出于情谊来帮霍仙姑的忙,但是我这里还有一些别的情报,你或许想听一听。” “是吗?”解雨臣放下手,像是毫不在意,“可我不想和无关的人浪费时间。” 解雨臣说完就站了起来,作势往外走,直到他走到门口,裘德考猛地站了起来。 “你就不想知道霍仙姑为什么要找张家古楼?” 解雨臣顿了顿,回过身,“你或许误会了,我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霍奶奶需要,所以我就做了,并没有其他什么理由。而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不知情。” 裘德考却突然冷静了下来,说:“如果你知情,那你现在就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应该陪在你的小女朋友身边。” 小女朋友?他是指秀秀? 解雨臣皱眉。 “你什么意思?” 裘德考坐回了座位上,说:“霍仙姑已经没有时间了,她一定拒绝了你的探视,只留下了她的孙女在身边,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解雨臣道:“霍家是个大家族,秀秀是霍家的下一代继承人,这种时候只允许她在场,没什么不合理的。” “不不不,不是因为这个。”裘德考笑了,露出一种奇怪的惋惜的表情,“你就没想过,你们这里的人都讲究入土为安,但是你们九门老一辈的人却从来没有留下过尸体,是为什么吗?” 解雨臣说:“九门靠倒斗起家,死后不想留下坟墓,这也不奇怪。” 他在说谎,九门和普通土夫子不同,别的人他不敢说,但吴家、霍家和解家对生死之事一向心存敬畏,年纪大些的死后也大多葬进了祖坟里。 可吴老爷子死后确实是直接火化了,葬礼都没办,他知道这件事后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他也没多想,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你真的认为不奇怪吗?”裘德考说,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解雨臣低眉思索了片刻,坐回了座位上,对着裘德考说:“霍奶奶已经没有时间了,你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吧。” 解雨臣说完之后,裘德考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深呼吸了几次,惊疑不定地看着解雨臣。 “你知道?你居然知道?他们居然把这种事也告诉你?” 解雨臣说:“我是解家的当家,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裘德考明显慌了,他已经无法思考如果解雨臣真的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他的时间不多了,可他现在却失去了和解雨臣谈判的筹码。 他的人经验没有他们丰富,下去之后现在还没有回来,如果不能得到张起灵的帮助,他就真的来不及了。 裘德考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焦躁和恐慌之中,不停地来回摩挲着手指,眼看就要说出解雨臣想要的情报,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老板,张先生带着人回来了。” 裘德考听到这个声音,猛地顿住了。抬起头看向门口,接着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解雨臣立刻知道他不可能从裘德考这里知道更多消息了,于是站起来理了理衣服。 “看来你还有事情要忙,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解雨臣说完推开门,和门口的阿宁打了个照面,点头示意之后,转身离开了裘德考的营地。 一回到营地,解雨臣就立刻走向霍仙姑的帐篷。 裘德考说的那些话,到底让他很在意。 吴家老爷子到底怎么死的,连他都不太清楚,可裘德考却仿佛知道所有内情,还说霍奶奶没有时间了,这种要命的事情他一个人外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就是他和霍奶奶一样,遇到了某种事情,如果霍奶奶没有时间了,那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而他们都这么的执着张家古楼,说明张家古楼一定有解决的办法,至少是有相关的情报。 解雨臣脚步猛地顿住,然后飞快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 张扶灵回到营地之后就醒了,她醒过来的时候,云彩正在给她换衣服。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云彩刚刚解开她的外套,看她醒了,就收回了手,尴尬地笑了笑。 张扶灵喘了口气,发现自己戴着呼吸器,干脆直接把呼吸器取了下来,慢慢坐起身。 她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疲惫,缓了缓才看向云彩。 云彩一看她的眼神,知道她大概是想问其他人去了哪里,就先一步回答说:“胖哥和吴老板在另一个帐篷,他们的情况还算稳定,解老板说今天连夜出发,明天晚上就能到医院。 至于张大哥,他比你醒得早,就是他喊我来给你换衣服的。” 张扶灵听完沉默了一下,说:“谢谢,我自己换吧。” 云彩迟疑了一下,没有同意,“你刚刚醒过来,自己恐怕不方便,还是我帮你吧。” 张扶灵这才看向她,17、8岁的女孩脸上除了关心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这要是演戏,那她的演技也太好了。 云彩被张扶灵盯得脸一红,慌乱地伸手去解她的外套扣子。 张扶灵抬手拦住,她对云彩的最后一丝怀疑也消散了。 之前大概是她想多了,她也是经过那些事之后有点风声鹤唳,云彩可能只是单纯地受了富江体质影响,对她有微妙的敌意,好在她们的接触还不算多,之后及时止损就好。 张扶灵自己换了衣服,问云彩要了一个盆和一个打火机。 她以为张起灵会在外面守着她,结果出门却没看到人。 她觉得有点奇怪,云彩也纳闷,说:“刚刚他还在这里的。” 张扶灵没接话,也没让云彩跟着,自己找了个地方把沾了血的东西点着了扔盆里。 火焰噼啪声里,蛋白质烧焦的气温让她有点想吐,脑子刚醒过来还有点发蒙,夜风一吹,她冷的一哆嗦,这才精神了一点。 等东西都烧干净,她准备回去,突然发现黑暗中一个身影快速靠近。 她刚看清来人是解雨臣,就被猛地抓住了手腕。 “张起灵呢?!” 第91章 互飙演技 张扶灵被解雨臣问的一愣,下意识回了一句不知道。 解雨臣松开手,缓了缓,说了句抱歉,转身向营地里走去。 张扶灵看着解雨臣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起来到霍仙姑的帐子前,黑瞎子正守在门口,说是守着也不太准确,他半倚着承重杆,手里还转着一把短刀,看见他俩一起过来也并不意外。 “找哑巴?他一会儿就出来。” 解雨臣就问:“怎么回事?” 张扶灵也跟着竖起了耳朵。 黑瞎子说:“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 解雨臣皱起了眉:“尸狗吊?” 他俩加密通话,张扶灵听的云里雾里,本以为这次自己终于能听到完整的内容,结果他俩对了个眼神又不说了。 黑瞎子看她一脸疑问,笑了笑说:“你怎么和吴邪一个德行,这不关你的事,也不关哑巴的事,别瞎掺和。” 张扶灵翻了个白眼,黑瞎子是懂怎么让她闭嘴的。 但他越说别管,她就越想知道到底什么事,于是转身拿出手机给路明非发了条消息,让他帮忙查一下什么是尸狗吊。 消息刚发出去张起灵就从帐子里出来了,看见他们几个守在外面也并不惊讶,和黑瞎子换了个眼神,就转身带着张扶灵往回走。 霍仙姑这里的状况太过复杂,他们走到一半,就听到各种探听讨论霍仙姑病情的声音。 张扶灵说不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一会儿想霍秀秀大概会很难过,一会儿想小哥到目前为止参加过多少人的葬礼,又处理过多少人的后事,一会又想明天早上吃煮鸡蛋还是煎鸡蛋。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会儿一个冒出来,却一个都抓不住。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张起灵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她,淡淡对她说:“没时间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但是张扶灵却虎躯一震,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她突然想起之前张起灵说的那句失约,到这个时候她终于知道了那句话指的是什么。 明明约定好她会做他的备份盘,不管他失忆多少次都会帮他重新想起来,结果她却趁火打劫,趁着别人格式化,往硬盘里填充无用的垃圾软件。 她可真是个大坏蛋。 这要是换个真善美女主,指定不能欺骗失忆老人。 这种程度的约定,换个剧本都能成为别人的意难平了,她倒好,骗起人来就像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和真善美搭边的事她是一件没做。 二十岁的张起灵,和一百岁的张起灵,在处理事情的方式上,显然不能划上等号。 他失忆的时候能原谅的事不代表想起来之后还能原谅。 什么剪刀手爱德张、新疆烤馕亚力坤,他要是全都想起来,那她绝对完蛋了啊。 不管她有什么苦衷,骗子就是骗子,尤其是她编的还那么离谱,搞得他DDL都快赶不上了。 张起灵脸色很冷,张扶灵反应过来看着他脸色,都想给他跪下了。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霍仙姑、尸狗吊了,所有事情都被她扔到了脑后。 毕竟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有人搞她ddl,她非得把人脑浆都打出来。 胖子!胖哥!胖爷! 快来救命!!! 她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对唔住——咳、咳咳……” 她太紧张,一张口就咬了舌头,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强撑着把那三个字说完,就侧过头开始死命咳嗽。 张起灵原本还绷着脸,这下也绷不住了,走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张扶灵一看有门,脸上立刻换上一副虚弱的样子,手紧紧抓住张起灵,抬起头,目光哀凄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对不起,原谅我。” 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夸张的过分。 张起灵没说话,但是她背上的那只手停顿了。 于是张扶灵转过头咳嗽的更加厉害。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害怕你又丢下我一个人走掉,有些路,我不能陪你走……我很害怕,所以才骗了你。” “对不起,但是我不后悔……这么说有点厚脸皮,但是你能原谅我吗?别生我气,求你了。” 张扶灵一开始是装的,说着说着却突然真情实感起来。 骗人就是要三分假七分真,可这七分真却戳痛了她自己。 她不信任任何人,害怕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不想把选择权让渡出去,所以她才选择了欺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干脆松开了抓着张起灵的手,狠狠揉了一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可情绪还没缓过来,就被拥进一个轻柔的怀抱里,冷冽澄澈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 于是眼泪立刻不值钱地流了下来。 张起灵轻轻叹了口气,“没怪你,别怕。” 张扶灵僵硬的像根木头,手在空中摆了半天,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拽住了他背部的衣服。 月光轻轻撒在两人背上,过了许久,张扶灵终于缓和了情绪。 她向来不是个感受派,这个时候却意外发现自己居然不是很想放手,甚至想抱得更紧一点,但是她此时此刻没了继续抱下去的理由。 她偷偷把头埋得深了一点,闷声闷气地问:“真的不怪我吗?” “嗯。” “真的吗?” “嗯。” “那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嗯’回复我,汉字博大精深,是时候展示一下你的文化功底了。” “好。” “……对不起,是我得寸进尺了。” 张扶灵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从温柔乡里拔了出来。 她一退出来,张起灵胸口处衣服上明显湿了一块的痕迹就挡不住了,她心虚地伸手擦了擦,欲盖弥彰地说: “这绝对不是我馋你身子,这是……我刚刚呛住咳出来的眼泪。” “……” “你信吗?……好吧,我就是馋你身子,我承认了,怎么样?” 张起灵沉默地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 张扶灵被他顺毛撸,撸的一脑门问号。 好什么? 她说她缠他身子,结果他说好? 这难道不是一听就是谎话吗? 别啊!!!她只是习惯性满嘴跑火车来掩饰一下自己骗人把自己骗哭的丢人行为!!!不是真的色批啊!!! 她的眼睛瞬间清澈了起来,想辩解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辩解,直到看到张起灵眼底嘴角克制的笑意,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不是。 你小子??? 张扶灵满脑子问号,气的满地打转,最后扑上去拉起来张起灵的手就是一口。 今年奥斯卡没你张大影帝,她绝对不看啊!!! 第92章 是他,就是他 最后两个人边往回走边聊,张扶灵问张起灵刚刚去找霍仙姑究竟为了什么事。 “送东西。” 张起灵言简意赅。 张扶灵想了想,笃定道:“你从楼里拿出来的那两个青铜环。” 张起灵看向她,点头。 “那环和牛鼻环一样大了,套手套脚都不合适吧,颈环?” 为了活跃气氛,张扶灵努力想了一个俏皮话,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结果一转头发现张起灵居然没有反驳的意思,震惊了。 “还真是颈环啊,可套头又有点小了吧,那个环又是一体的没有机关,怎么戴啊?硬塞?那不得把头骨都削了啊。” 张起灵没有说话,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 “……牛逼。古有削足适履,今有削头适环,太惨了。 所以霍仙姑的这个名号,是因为她是仙度瑞拉的姐姐?仙度瑞拉的姐姐削掉脚是为了嫁给王子,霍仙姑是为了什么?为了嫁给张家的祖宗?” 张起灵知道她在胡言乱语,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你还负责给你们家祖宗配阴婚?你们张家祖训,结婚前要先看看对方头大不大,头大戴不上的就不能要?”张扶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封建残余,真可怕。”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打量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张家已经结束了,你不用戴。” 张扶灵一愣,在大脑把这句话的引申义解读完之前,心脏就开始疯狂跳动。 虽然是玩笑话胡侃,但是小哥会开玩笑吗? 是的,他会。 她要是误解了就完蛋了。 自作多情丢人事小,以后做不成朋友被躲着走事大。 张扶灵拼命给张起灵找补,想劝服自己别瞎想,可脸上的温度却越来越烫。 她用手捂了捂脸颊,给自己降温,脑子都快烧着了,才想起转移话题。 “那……两个都给她了?” “另一个给了裘德考。” “裘德考……” 裘德考这三个字一出,话题瞬间正经起来。 张扶灵还没见过裘德考,但她也知道这老家伙现在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 怎么还给了他一个呢? 她一开始以为那个环上有张家的秘密,张起灵拿了两个,一个自己拿着,一个给霍仙姑,用来引幕后那些人出手。 可如果是一个给了霍仙姑,一个给了裘德考,那就不对了,这东西应该是另外的用途。 按照云彩的说法,张起灵离开的时间并不久,应该来不及把东西交给裘德考,那他就是托人转交的。 这东西能值得张起灵半路抛下所有人独自去取,说明这东西很重要,且需要保密。 帮他转交的这个人一定知道内幕,且他十分信任对方,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的人现在又有行动力的,黑瞎子还是张海客? 她一直以为裘德考和他们是竞争关系,可仔细想想,张起灵确实没有对裘德考表现出过明显的敌意,他之前甚至接受过裘德考的雇佣,虽然是有目的的。 裘德考,霍仙姑,古楼。 刚才解雨臣和黑瞎子谈话的时候,提到过尸狗吊,而且在说完这个词之后,两个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应该就和这个东西有关。 所以这个尸狗吊就是关键,可到底什么是尸狗吊? 张扶灵刚想摸出手机看一看路明非有没有回信,就被张起灵拦住,他打了个安静的手势,拉着她躲在了树后。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换个人她指定想歪,但这可是张起灵。 她立刻停下动作,这时候才发现他俩早就偏离了路线,走到了密林里,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营地的灯影,周围又黑又安静,连月光都稀疏。 而在这片安静中,衣摆擦过叶片的簌簌声就格外明显。 那声音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每走一段距离就会停下,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张扶灵脑子里渐渐勾勒出一个小心翼翼行走在夜色里,时不时还停下向周围张望的形象。 那声音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正聚精会神听对方的位置,腿上突然一震,她立刻伸手去摸手机,但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显然发现了他们,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跑,张起灵立刻飞身出去追上,拧住对方的双手反扣在背后。 那人吃痛地嘶了一声,“你是谁?放开我!”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 “是他,是他,是他,就是他——” 张扶灵终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挂断了电话,接上了下半句。 “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张起灵一边抓着人,一边转过头看她。 张扶灵被他看着,也不心虚。 “怎么了,不对吗?是他就是他,少年英雄小哪吒。” 那人一愣,显然认出了张扶灵的声音,没有继续挣扎,而是转过头,生怕被认出来的样子。 趁着张起灵分心,一脚向着他的脚踩去,张起灵顺势松手退开,那人立刻拔腿就跑,借着地势,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短短几下连交手都算不上,张起灵大概一开始也没想把对方怎么样,张扶灵看向他,知道他也认出了对方。 张扶灵问:“你一开始就追着她过来的?” 张起灵轻轻摇头,犹豫了一下,又点头,说:“半路看到。”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张扶灵想了想,发现这事几乎无解,只能揉了把脸,叹气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就算了,现在又变成盗墓版罗密欧与朱丽叶,这都什么事儿啊。” 回去以后,云彩正等在门口,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脸色不太好看,全程没有看张起灵一眼,而是只盯着张扶灵说: “解老板说已经联系好了外面接应的人,十分钟后连夜出山。” 第93章 散是满天星 解雨臣安排的很周全,他们一出山就有人接应,霍仙姑连夜就被送回了北京,霍秀秀和解雨臣也跟着走了,其他人则是各自安排了房间接受治疗。 裘德考的医疗队很专业,洗肺这种对医疗设备要求很高的技术,居然都能就地在寨子里做。 洗肺要求全麻,张扶灵因为身体原因没有被安排治疗,就坐在外面等。 最先出来的是吴邪,张扶灵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是这货一出来就对着她哭,拉着她的手说自己不想做变性手术。 张扶灵一开始还想忍一下,结果听到他说小哥是猴子山大王,他是大王手底下的军师,被派来巡山,说完就开始唱,唱大王叫我来巡山,于是就彻底绷不住了,拿出手机开始录像,一边录一边狂笑。 第二个出来的是胖子,胖子就正常多了,拉着她的手,小声逼逼说:“妹儿啊,咱俩这关系,哥给你交个底,万一哪天哥进去了……哥的银行卡在……密码是——” 胖子一说到关键时刻就断电,最后干脆睡了过去,急的张扶灵想给他两巴掌直接把人扇醒问清楚,旁边的人一看赶紧把胖子推进房间。 经过这么一遭,张扶灵已经彻底沉重不起来了,举着数码相机守在门口,就等着从头到尾把张起灵的黑历史记录下来。 毕竟他再怎么强悍,也还是个人,也控制不了麻药麻痹大脑之后的生理反应。 张扶灵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张起灵一被推出来就立刻迎了上去。 但是小哥就是小哥,她刚举起相机,就精准地抓住她的手,两指一用力就把相机废了。 张扶灵:“……” 啊,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吗? 来不及哀悼自己牺牲的相机,接下来出场的是破坏狂张起灵。 张起灵手一动就要拔自己的呼吸器,旁边的人立刻上手去按他,一群人拼了命都按不住,张扶灵赶紧上去拉住他,她一上手,张起灵就安静了。 张起灵轻轻握着她的手,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周围的人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张扶灵心一抖,张起灵的目光被她加上了十八层滤镜,显得深情又专注。 难道是要表白? 天啊,这一幕要是没有用相机记下来,她简直死不瞑目啊! 张扶灵紧张的手心都开始冒冷汗,想抽出手擦一下,免得尴尬,结果却抽不出,最后只能放弃,认命地握着张起灵的手,大气不敢出,直到她快憋死了,张起灵才终于开口。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对她说:“小鸡炖蘑菇。” 张扶灵:“……” 哥啊,你到底看到啥了啊,为啥会是小鸡炖蘑菇啊!!! 踏马的,她一会儿就去把鸡都杀了,蘑菇都扔了,谁再敢和她提小鸡炖蘑菇,她就把谁当小鸡炖了! 张起灵说完就睡着了。 张扶灵痛哭,张扶灵崩溃,张扶灵把相机内存卡取出来,连上网把吴邪和胖子的视频发给了王盟、解雨臣以及黑瞎子,没有发给秀秀,因为还没有霍仙姑的消息。 最先回复的是王盟。 “我靠,一手资料啊。” 回复平平无奇,但是他的配图是截出来的一张吴邪的丑照做成的表情包,配文是【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然后是黑瞎子。 “好姐妹,你去骗一下胖子的密码,我知道他的铺子的位置,到时候对半分,急。” 解雨臣是最后回复的。 “转告吴邪,变性手术后遗症很大,不建议他做,但他如果真的想做,我可以帮他联系医院。” 张扶灵捧着手机都快笑疯了,张起灵一睁眼就看到她趴在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还以为她哭了,犹豫了一下,刚伸出手,张扶灵就抬起了头,眼眶通红,眼角还有泪痕。 张扶灵看着他伸到一半的手,愣了一下,抓住放回床上,转身就飞奔出去。 “医生!他醒了!” 他们原地休养了几天,期间解雨臣传来消息,霍仙姑没抢救过来去世了,去世时没有见任何人,直接由她的私人医生送去火化,霍秀秀作为继承人,这段时间忙着接手家族事务,托他慰问一下他们几个。 吴邪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唏嘘,也是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吴三省的产业问题,被批准出房间的当天,就拉着其他几个人召开了圆桌会议。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听吴邪简单描述了一下吴三省的产业。 胖子听完举起手做了总结。 “简单说,你这个吴家三代唯一指定继承人,吴三省唯一大侄子,完全不知道你三叔有点什么家底呗,好家伙,好一个吃干饭的二代,我代表组织鄙视你。” 吴邪讪讪道:“这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家都是各管各的,我没事儿了解我三叔的产业干嘛?” 张扶灵对此没发表意见,她其实做什么都无所谓,继续折腾也可以,回去种地也可以,因此其他几个人看她的时候,她就双掌合十,说:“阿弥陀佛,贫僧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施主请自便。” 胖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哥你管管。” 张扶灵:“啊呸,管好你自己!” 吴邪:“……所以,先各回各家,等我处理好,咱们再会合?” 张起灵默默听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吴三省对这些事情应该都有安排,如果没有安排,说明他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没有必要强管。” “还得是小哥透彻。”胖子竖起拇指,话锋一转又说,“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吴三省毕竟是有名的瓢把子,混了这么多年,这家底总不能便宜了外人,是吧,天真。” 吴邪白了他一眼说:“滚,我是帮我三叔守着,省的他回来毛都没剩下,老婆本都没了,到时候晚景凄凉,只剩下我给他端屎盆子。” 张扶灵拍手赞叹:“什么叫怀瑾握瑜啊,什么叫高风亮节啊,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没你简直是他们瞎了眼。” 吴邪:“……我谢你啊,你也挺感人的,百岁老太进行极地探险,老当益壮,说出去都没人信。” 张扶灵:“???吴邪,你是不是欠打???” 话题开始向着奇怪的方向一骑绝尘,飞驰而去,拉都拉不回来,眼见着这会开的没完没了,张起灵突然站起来,扔下一句他还有事要收尾,就拉着张扶灵往外走。 留下胖子和吴邪面面相觑,反应了几秒,胖子一拍腿。 “坏了,小哥想起来了!” 吴邪还没明白小哥想起来怎么就坏了,张起灵说的收尾又是收什么尾,胖子已经爬起来就往外跑,吴邪想拉也没拉住。 胖子刚跑到门口,就看到正在院子里的张起灵,转身就又跑回房间。 吴邪看他这副样子,实在不理解,刚要问,胖子就慌不择路从后窗翻了出去,只听见哐的一声。 吊脚楼不高,吴邪追过去往下看,胖子四肢安稳落地,爬起来拍拍土就做贼一样从后面溜走了。 晚上吃饭,还是继续了没能聊完的话题,吴邪说他先回去看看潘子,胖子也要回潘家园打理一下铺子,就约好以后有机会再聚。 张扶灵咧嘴笑了一下,没说话。 成年人的有机会再聚,就等于无期徒刑,离得近的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远的十年二十年都没准。 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而她和张起灵也还有事情要去收尾。 只是无论发生什么事,她相信他们总是是会再聚的。 毕竟,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他们这些人,命里带风,注定相逢。 第94章 墨脱 分开之前,张起灵找胖子谈了关于云彩的事。 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什么,总之出来之后胖子就准备邀请云彩和阿贵去北京旅游,先避开漩涡中心,后面的事情再慢慢计划。 他们离开的那天,胖子和吴邪也没送他们,只站在院子里冲他们挥了挥手,就好像他们只是出门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张扶灵洒脱地留给两人一个背影,高举起右手挥了挥。 胖子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天真,你眼神儿好,你看看那丫是不是对着咱俩比中指呢?” 吴邪肯定道:“是中指。” “嘿,这小丫头片子,等下次见面看我怎么收拾她。”胖子嘴里骂着,脸上却带着笑。 吴邪收回视线看向他,有些无语,反讽道:“快一百岁的小丫头片子?” 胖子咂了咂嘴说:“国外有个研究,说人的实际年龄和心理年龄是两回事,我估计她那心理年龄,和我邻居家用尿和泥巴的小屁孩差不多。” 吴邪上下一打量胖子,挑眉损道:“你也别笑话她,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胖子的段位还是高,完全不在乎,两个人互嘲,脸皮厚的才是赢家。 胖子说:“那是,胖爷我心理年龄永远18岁。咱这心态好,人年轻,哪像你啊,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了,天天死气沉沉,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你钱了。” 吴邪听到欠钱,脸一下子垮了,思索了一下又迅速挂上笑,亲热地揽住胖子的肩膀。 “胖爷,有个事我和你商量一下。” 胖子看了吴邪一眼,说:“你又不是小姑娘,别来这套,说吧,什么事儿?” 吴邪没松手,凑近说:“咱们砸了新月饭店的事你还记着吧?” “记着,怎么了?” “新月饭店的账单不带利息一共是两亿六千万,原本说好这一趟下来老太太替咱们摆平,但是前两天小花发消息给我,说霍老太太没熬过来。所以……” 胖子反应过来,脸色也绿了,“所以?” 吴邪嘿嘿一笑,五指成爪牢牢抓住了胖子的肩膀,说:“所以这两亿六要我自己来还,都是兄弟,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嘿哈!” 胖子不等吴邪说完,立刻大喝一声,一个灵活旋身走位绕开吴邪的手,摆开架势,义正言辞道:“谁是你兄弟?哪个是你兄弟?别瞎攀亲戚,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吴邪立刻收手后撤,回敬了一个白鹤亮翅,道:“新月饭店发出来的悬赏上面可是咱们三个人的脸,你也别想跑!” 胖子沉思两秒,眼睛一转,架势一收,拔腿就往外跑。 “小哥!姑奶奶!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走!!!” 吴邪大笑一声追了出去。 “哪里走!还钱!” 最终胖子还是被吴邪抓了回去。 张扶灵最后其实也差不多猜到了云彩的事,她入住瑶寨当晚就感觉有人在窥视,后面她和其他人提过这件事,吴邪说他之前也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影,问过阿贵,阿贵说是他的儿子,现在想想那人大概率也不是阿贵的儿子,而是后面在吊脚楼抢东西的那个塌肩膀的人。 那人肩膀塌下去的样子和张家古楼里那些铁俑是一样的,显然也进入过张家古楼,被烫伤融化了皮肤和血肉,从年龄看应该也和当年考古队有关。 云彩大概就是在替他做事。 按理说他们应该把这个人找出来问清楚他的目的和当年发生的事,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张海客把东西带给了裘德考,而其他人也把消息传了出去,他们要赶在这些人之前到达那里。 于是在第二天,他们就启程前往了下一站,墨脱。 张起灵在提起墨脱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但张扶灵却有些不会反应。 说实话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她不好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那种情绪非常复杂,以至于直到出发之前,她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那是张起灵出生的地方,也是他长出心脏血肉的地方,埋葬了一个名为白玛的女人。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应该意义重大,可他从来没有提出去看一眼。 他们坐了两天的火车到达拉萨,决定在市区里短暂地停留两天补充物资。 张起灵带着她找到一家隐藏在小巷里的旅馆,旅馆门面不大,只有小小的两扇木门,挂着短短的门帘,从外面看十分有年代感,可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 穿过一段昏暗狭小的通道,后面就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庭院,茂盛的花草显得生机勃勃,中间有一条青石板路通往后面有着巨大落地窗的两层木屋。 这熟悉的大隐隐于市仿佛谍战片一样的风格,张扶灵立刻想到了在四川时待过的解家的招待所。 果然,他们一踏入主屋,服务员就主动交给他们两把平平无奇的铜质钥匙。 张扶灵拿着钥匙看了一会儿,诚恳地问对方:“解老板终于还是打算给我们发布任务了吗?这是提前预支的宝箱钥匙?” 服务员微笑道:“是房间钥匙。” 上一次看到这么原始的酒店还是在上一次,张扶灵总觉得这和解老板翘着腿打游戏的时髦风格不搭,想了想又试探着问: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总统套房?” 服务员礼貌回复:“普通标间。” 张扶灵大失所望,为没能薅到大户的羊毛而悲伤。 年轻的服务生看着张扶灵那张脸,补充道:“但是我可以给你们升级房型。” 张扶灵刚露出期待的表情,张起灵就接过话茬,道:“不用。” 说完拉着她就走,张扶灵还是不死心地转过头问:“升级成总统套房吗?” 服务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微笑回答:“不,我们这里只是一个普通招待所,没有套房,只有豪华双床房。” 张扶灵:“……” 那不还是标间吗? 然而实际上标间已经是这个招待所最舒适的房型了,剩下的只有没有独立卫浴的单人房。 毕竟会住在这里的要么是常年奔走的背包客,要么是本家的伙计,都不会挑剔房间。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面,大约是为了贴近周边环境,整个房子里现代工艺的痕迹很少,木质的楼梯踩上去时会咯吱作响。 张起灵拿着钥匙打开房间,桌子上已经备好了一个登山包和一个明显小了不止一圈的普通双肩包,包下边还压着两根便携登山杖。 张扶灵拿起一根,打开挥了两下,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显然是花了大价钱的东西。 张起灵打开背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装备十分齐全,最上面压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近几天的天气概览。 张扶灵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感慨道:“解老板真仔细啊,他哪是出木杉英才,分明是大雄的哆啦A梦。” 第95章 行程 解雨臣准备的很齐全,替他们省去了不少时间,但由于最近几个月是墨脱的雨季,进山的路被封了,他们也只能等。 张扶灵从路边买了几本书打发时间,里面夹着一本旅游指南。 虽然她知道这一趟的目的并不是去旅游,但还是翻着手册想看看关于墨脱的介绍,毕竟多了解些也没坏处。 结果旅游指南里并没有关于墨脱的介绍。 她把册子从头到尾翻了三遍,发现居然真的没有这个地方,久违地勾起了好胜心,又去买了地图和地理杂志,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关于墨脱的介绍。 墨脱在藏语中意为花朵,而这朵盛开在雅鲁藏布大峡谷的花朵,是全国目前唯一没有通公路的县城,出入都靠最原始的脚力,至今与世隔绝,某种意义上就是藏族人的桃花源。 古藏语中这个地区被称为博隅白玛岗,意为隐秘的莲花圣地。 张扶灵看的出神,没注意张起灵已经回来了。 他低头看到她看的这一页,表情淡淡地坐在对面,直到她察觉到不对,抬头看他,他才十分平静地指着书页上的照片,开口替她介绍。 “墨脱是藏传佛教的圣地,公元八世纪时莲花生寻访仙山,在墨脱设立道场,取名白玛岗。大藏经《甘珠尔》称之为:佛之净土白玛岗,圣地之中最殊胜。” 张起灵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山路不好走,你可以在山下等我。” 张扶灵就当没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问道:“莲花生是谁?” 原谅她,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研究过宗教,除了那些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和旅游名胜的宣传,她对宗教的了解实在有限。 莲花生这个名号对她来说还是太过陌生。 张起灵收回手,抬起眼看向她,说:“一个印度高僧。” 张扶灵:“……” 她和张起灵对视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移开视线,张起灵镇定自若地看着她,完全不心虚。 张扶灵反思觉得自己最近可能太过正常,才导致张起灵居然都敢逗她玩了。 干什么,他们两个人中间一定要有一个不正常吗? 那这个不正常的人还是让她来做吧,做个正常人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或者使命就交给张起灵好了。 张扶灵低下头暗叹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双手捧着脸,星星眼和张起灵对视,做作道:“哇哦,好厉害,所以他是怎么从印度跑来西藏的?” 论豁出去不要脸这一点,张起灵还是比不过她,对视几秒后,他移开视线道:“赤松德赞即位后,他由寂护举荐入藏传法,主持修建了桑耶寺,就在山南扎囊,距离不远,你感兴趣之后可以去参观。” 张扶灵没说去或者不去,拿出地图开始研究进山的路线。 纸质地图没有搜索功能,只能一点一点找,墨脱作为一个县,存在感很低,没有具体方向,找起来相当麻烦。 直到她在地图上找到墨脱两个字,拿着笔在墨脱和拉萨中间画了条线,又沿着这条线寻找公路,才发现地理杂志说的居然是真的,这里的公路几乎完全没有修建起来。 张起灵拿了支笔在地图上圈了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在地图上并没有标注地名。 他说:“这里有个村子,是墨脱的物资中转站,可以坐大巴过去,但是之后的路就都要步行,以你现在的体力走完全程大约需要4天。” 张扶灵知道他说的四天是她的极限速度,雨季山路难走,实际走下来可能会更慢,如果他一个人则不需要这么久,可她并不打算放弃,塔木陀她都走过了,区区墨脱又算得了什么。 几十年前她没有走的路,几十年后的现在她想补回来。 虽然是雨季,但也并不是一直下雨,他们先买了票前往张起灵口中的中转站,派乡。 虽然是旅游旺季,但是游客大约都集中在拉萨,前往派乡的大巴车破旧拥挤,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几乎全部都是本地藏民。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很厚重的奶香,混杂着烟味和说不清的油腻味道,几乎化成了实体,张扶灵一上车就觉得自己被沉沉压了一下。 张起灵身高腿长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让出了窗边的位置给她。 张扶灵坐下之后,那种沉闷的感觉才终于轻快了一点。 车很快就开出了车站,半路还拉了两个人,藏民们彼此交谈时都用着藏语,张扶灵一句也听不懂,就干脆擦了擦车窗,靠着车窗向外看。 当她转移注意力之后,那些晦涩难懂的藏语就变得逐渐模糊,只剩下起伏顿挫的声调,像是她曾经在收音机里听过的经文,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有过一个小的莲花样的塑料播放器,只会循环播放金刚经。 他们一路沿着雅鲁藏布江向前,窗外的云层很厚,低垂下来,缭绕在远处的山脉上。 路越走越颠簸,车里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窗外奔涌不息的江水。 张扶灵感觉自己有点缺氧,伴随着头晕恶心,她不确定自己是迟来的高反还是单纯的晕车。 他们顺着江水向前,逐渐从高原进入峡谷,景色也逐渐翠绿湿润。 到这里,路已经完全没有修葺过,说是车道,实际上泥石混杂,到最后越来越狭窄,干脆就是土路,紧贴着山体向前。 她原本以为自己并不是娇气的类型,反而相当能忍耐,但是大巴的颠簸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收回视线,试图让自己也随着大流入睡,来抵抗这种令人眩晕恶心的感觉,一只手突然从侧面斜插入伸到她面前。 张起灵递过来一板晕车药。 她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张起灵戴着帽子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并没有多余的话。 虽然知道他能察觉到,但张扶灵还是仔细打量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自己突然间就神清气爽。 毕竟平时她都不太好意思仔细观察他的脸,说话时大多是看着对他的眼睛,现在难得有机会,她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果然好看不止能当饭吃,还可以入药。 她现在觉得自己的晕车已经完全好了。 第96章 扯平 到达派乡之后,他们短暂地在当地一家小旅馆停留了下来。 因为物资运输困难,旅馆只用砖头和木板搭起几张床,屋内也没有厕所,而是和周围其他人家一起共用一个稍远一些的公厕。 砖砌的墙面上用红色油漆粉刷着男女两个字,张扶灵只是路过站在远处看了一眼,就决定今天绝不会再吃一口饭,喝一口水。 惯例两个人还是住在一间房里,房间很小,靠着墙一边一个单人床,中间是一个简陋的木桌和一把凳子。 张扶灵适应良好,很快就在布满油污的床上收拾出一块地方坐了下来。 张起灵把包放在桌子上,转身出去买了一壶热水,在这种物资匮乏的地方,热水也是需要付费的。 张起灵放下水壶,转头看向正在玩手机的张扶灵,问道:“喝水吗?” 张扶灵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地方几乎没有信号,打电话还行,想上网就是痴人说梦,她只能玩贪吃蛇打发时间。 外面的声音渐渐嘈杂了起来,张扶灵隐约听到几句标准的京腔,于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眼睛却依旧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张起灵也没有说话,整个房间安静的就像没有人一样。 这个旅馆是两层,大堂用作吃饭,二楼才是住宿,但是由于隔音太差,那些人在楼下说话,关上门张扶灵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那些人大概是杂志社来这里采风的,一大批人,从声音判断,队伍大约在六到八人之间,里面还有两个女人。 他们在大堂里吃饭,不知道吃了多久,声音才渐渐散去,但是并没有上楼住下,而是离开了这里。 房间里依旧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张扶灵才放下手机,坐直身体用手抓了一下头发。 她看向张起灵,问道:“张海客?” 张起灵摇了摇头,说:“没有那么快。” 张扶灵痛苦叹气,“吓死我了,被他们搞出阴影,还以为他们追的这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私生或者狗仔,和狗皮膏药似的,无孔不入。” 张起灵没听懂私生,但是听懂了狗仔,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没什么表示,只说:“明天五点出发。” 他说完就推门下去了,张扶灵一个人不想在房间里待着,就跟着一起到了大堂。 张起灵点了两碗面,张扶灵原本想拒绝,但是张起灵说这是接下来几天,他们最后一顿热饭,她就妥协了。 这里的菜单是手写的,贴在墙上,没有配图,以至于端上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面是红汤。 红色的辣油盖在碗面上,辛辣的味道穿过鼻腔刺激着味蕾,闻着就好吃,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很辣。 张扶灵倒是不怕吃辣,但是张起灵可能是年纪大了,偏爱清淡口,平时吃饭也少油少盐,于是她盯着面碗对张起灵低声说:“要不重新点一份?” 张起灵知道她的意思,一边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她,一边说:“不用。” 然后张扶灵就看着他用筷子在红汤表面拨了两下,试图拨开上面的红油,但是红油拨开,下面的汤也完全是红色的。 这就尴尬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张起灵没有继续试图拯救自己的舌头,很淡定地用筷子夹起两根面条送进了嘴里。 张扶灵看不下去,站起来问老板娘要了两杯水和一瓶醋。 她把醋推到张起灵那边,说:“加点醋,加醋就不辣了。” 但是张起灵没有动,只是很平静地说了句谢谢。 张扶灵看他吃饭没有平时快,认定了他是强撑,又无语又想笑。 虽然一直知道他其实很要面子,也很能忍,放到大事上觉得他这人死轴,可是一旦换成吃辣这种平常小事,又觉得怪可爱的。 张扶灵就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吃,直到他都快吃完了,才想起自己的面要坨了,赶紧低头吃饭。 面是手工的,很筋道,放了一会儿也依旧很好吃,她吃到一半的时候加了醋,换了个口味。 吃完饭外面的天就彻底黑了,村子里家家户户亮起了灯,街上没有路灯,他们就打了手电在外面散步。 街上没有娱乐场所,也就没有人,他们沿着路向前走,远处是绵延起伏的山脉,在夜色里只留下黑影。 有人用收音机放郑钧的回到拉萨,收音机特有的沙沙声和模糊的音质,给这首歌附上了独特的韵味,落拓风流。 张扶灵听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张起灵。 “你是不是去过广西?” 张起灵不明白她想问什么,于是转过头看她。 张扶灵看出他的困惑,继续问:“不是这一次去巴乃,我的意思是,除开送葬,你是不是在广西住过一段时间?我印象里你好像很早之前就去过一次广西。” 张起灵回忆了一下,肯定地点头,道:“有些事情处理。” 张扶灵突然有些口干,张了张嘴问道:“我记得广西的菜也挺辣的。” 张起灵说:“有些。” “所以……你其实很能吃辣?” 张起灵不置可否,看着她仿佛世界观都被颠覆的样子,勾了下嘴角。 张扶灵倒也不生气,只是觉得这件事确实有点好笑。 所以,这么长时间,他就看着她一直深信不疑他不能吃辣呗。 她咬牙切齿地笑着说:“合着你一直知道,故意逗我玩的?” 张起灵移开视线说:“没有,我确实比较喜欢广东菜。” “老骗子。”张扶灵啧了一声,又笑着说,“你骗过我,我也骗过你,所以扯平了。” 张起灵道:“嗯,扯平了。” “扯平什么就扯平了,我给你道歉了,你还没有给我道歉。” “好,对不起。” “……你别这么好说话,我害怕。” 张起灵道歉道得太快太诚恳,张扶灵觉得自己好像戏曲里那些可恶的恶霸,欺负老实人。 虽然她知道张起灵并不是什么老实人。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 “那你在广西待了那么久,又总是往偏僻地区跑,那些地方的人不说普通话吧,你怎么和他们交流?方言吗?那你待久了会不会普通话也带口音?” 张起灵没有回答。 张扶灵瞬间明白了什么,嘴角顿时压都压不住。 “草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要把这件事分享给吴邪和胖子,黑瞎子知道这件事吗?可恶,为什么现在没有朋友圈?我发QQ空间他们会不会看不到?” 张扶灵笑得不行,最后不得不拉着张起灵停下。 “好反差萌啊,你以后能不能用东北口音或者广西口音和我说话啊?” 张起灵看着她,没说话,用沉默表示了拒绝。 张扶灵也知道她是强人锁男,张起灵走南闯北,又不爱说话,口音被带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那个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好笑。 张起灵要是真的用东北口音或者广西口音说话,这种名场面,她一定录下来好好珍藏,设置成闹钟天天听,绝对不赖床。 她笑够了,缓过劲儿,想了想还是给自己正了一下名,以免真被他当成傻逼。 “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绝对守口如瓶,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张扶灵后果然再没提这件事,但是直到回到房间,躺在那张脏乱的床上,她的脑子里依旧是张起灵用东北口音和广西口音说话的画面,兴奋到失眠,一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过去。 于是第二天四点半张起灵叫她起床的时候,怎么叫她都醒不过来,最后把凉毛巾盖在她脸上,她才彻底清醒。 第97章 地狱笑话 他们要穿越的第一座山叫多雄拉,张起灵说这是他们这一趟最难走的部分。 多雄拉山海拔约4500米,常年积雪,从山顶到山脚温差极大,山顶积雪皑皑,山脚流水潺潺,完美复刻初中地理课本的植被垂直分带图。 他们从阔叶林间出发,沿着背夫走出来的山间小路盘旋而上,然而这条路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每年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都会改变既定路线,换成其他不熟悉这座山的背包客,没有人带路,大概率会迷失在深林里。 说是路,其实并没有清晰的分界线。 除开最初一些明显有人踩踏过的小路,越往后面走,杂草和流水就掩盖了一切痕迹,中间要翻越比人高的巨石,张扶灵手脚并用才勉强爬上去。 跋山涉水这个词在这个时候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由于山顶的温度很低,中途也不能增添衣物,他们一开始就全副武装,穿着防水的冲锋衣,打好了束腿,防止静脉曲张。 张扶灵走了半个小时就汗流浃背,汗水打湿了里面的衣物,身体由于缺水开始头晕目眩,和在长白山完全是两种体验,解老板友情提供的登山杖有了用武之地,帮她省了不少力。 张起灵这一次没有让她停下休息,人的身体到达极限时,大脑就会停止思考,将所有的能量都用于行动,一旦停下就再难出发。 他拔出刀划开手掌涂抹在她衣服缝隙。 张扶灵已经停摆的大脑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用尽最后的意志力,问:“你做什么?” 张起灵收刀回鞘,十分冷静地回答:“前面是蚂蟥区。” 张扶灵还是不理解:“所以?” 张起灵答:“以防万一。” 张扶灵不再说话,抬头向上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只能继续向前。 张起灵走在她前面,提醒她不要碰两边的植物,那些水蛭和蚂蟥就栖息在上面。 海拔越升越高,植被也越来越稀少低矮,张扶灵回过神,他们已经走到了白雪覆盖的冰层。 熟悉的感觉瞬间回来了。 大风呼啸着刮过,夹带着雨雪砸在脸上,头发瞬间就湿透,张扶灵哆嗦着取出护目镜戴上,恨不得把整张脸都缩进衣服里。 从山下的雨林进入山顶的极寒,只不过用了两个多小时,跋涉过水滩的鞋袜此时已经被冻成了坚冰。 张扶灵走到最后,眼睛里只剩下张起灵的背影。 直到他突然停下,她才发现已经到了转折口。 被雨雪洗到褪色的七彩经幡在狂风中上下翻动,张起灵就站在经幡中间静静地看着她。 张扶灵停在原地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数码相机,给张起灵拍了一张照片。 而后收起相机,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让冷空气进入肺部,刺痛神经,换来短暂的力气,一步一步坚实又稳重地向着他走过去。 她的脸颊上飘起两团红晕,在白皙通透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她说:“我想喊妈了,好累啊,不想下山了,我能躺在这里等你回来吗?” 张起灵没有说话,伸手替她把脸颊上的发丝掖到了耳后。 张扶灵垮起一张脸,说:“好吧,我开玩笑的。”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略微好走一些,风也和缓,走过冰雪层,景色又是另一番天地。 一路上到处都是冰雪融化汇集成的瀑布,像是一条条银白色的长练悬挂在山间,水流击打发出沉闷的巨响,溅起无数细小水珠。 张扶灵感慨:“没有吴邪,风景终于只是单纯的风景了,没有蛇怪,没有黑衣人,没有乱七八糟的危险,也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说,我是你爹。” 张起灵:“……” 和吴邪在一起也没有人跳出来说我是你爹。 下山之后,他们没有进入村落,而是找了个地方点了堆篝火。 他们重复着这样的行程,穿越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头,全程都穿着同一套黑色雨衣,奔走在山里。 偶尔休息的时候,张扶灵就说一些有的没的的冷笑话试图调节气氛,但是效果显然不太好。 张扶灵:“你知道中国人饿了会什么吗?” 张起灵:“……” 张扶灵:“会chinese空腹。” “女娲补天的材料是什么?” “是强扭的瓜,因为强扭的瓜补天。” 张起灵不语,只是一味的沉默。 到最后张扶灵实在想不出,只好说一些类似于,商鞅知马力,比干见人心的地狱笑话,张起灵终于捧场笑了一下,她就更来劲了,一路上绞尽脑汁地从记忆里往外刨知识点。 “如何用文言文阐述种族歧视?” “以色列人。” “哪吒和伯邑考在一起会变成什么?” “藕夹。” 因为很不道德,所以张扶灵从包里掏出了在拉萨精品店买的转经筒开始转,并告诉张起灵,放心大胆地笑,她会替他们俩虔诚忏悔的。 张起灵只好配合着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终于在她脑子被榨干前,他们到达了此行的最后一站。 墨脱。 第98章 蚂蟥 大雨倾盆,他们看到了一座铁索桥,横跨在雅鲁藏布江之上,因为这时间的降水,白色的江水迅捷凶猛,咆哮奔流一路向着远方深谷而去。 张起灵看着铁索桥说,到了。 张扶灵忍不住叹了口气,可算是到了。 她想着来都来了,拿出相机给张起灵又拍了一张和大桥的合影。 她最近一段时间,酷爱给张起灵照相。 张起灵想着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已经无法留下相片,于是才移情到了给别人拍照这件事上,于是相当配合地站在了大桥前面。 张扶灵拿着相机对焦了半天,突然发现张起灵的衣服上已经满是泥泞,简直就像是刚从塔木陀泥坑里爬出来一样。 但是眼下也没有办法换衣服,于是她决定之后离开时,一定要趁着衣服还算干净再拍一张。 她指挥着张起灵摆姿势,张起灵也都配合了,可是怎么摆都很刻意。 双手插兜或者是环臂抱胸这两个逼格拉满的姿势,在他满身泥泞的此刻,都显得不伦不类。 张扶灵放下相机开始思考,问题出在了哪里,张起灵就站在原地等她。 她想了半天,决定放弃摆拍,反正以张起灵的身形样貌,随便怎么拍都很出片。 她就打了个手势说出发。 张起灵踏上铁索桥,走出一段距离后,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回头去看,咔嚓一声。 张扶灵举着相机站在原地,显然预谋已久。 她放下相机,笑眯眯地冲着张起灵竖起拇指。 这里兵营驻扎,到处都有士兵站岗巡逻,张起灵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直接从村口进入。 于是他们刚刚走近村口,一个士兵就小跑着过来给他们做登记。 负责登记的士兵好奇地盯着张扶灵看,张扶灵倒是已经习惯了,于是很仔细地在登记册上写下了自己和张起灵的名字。 她练的字不是瘦金体,但多年相处,难免带出些习惯,风格依旧偏纤细刚劲。 她写好名字和瞎编出来的家庭地址,抬头发现士兵仍然盯着她看,叹了口气把冲锋衣的帽子拉低了一些。 士兵也发现自己的不礼貌,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两天大雨,山里到处是塌方和泥石流,就连运货的背夫都摔得一身伤,你们看着就还好,不算太狼狈。” “我们运气比较好,没有遇到泥石流,塌方也躲过去了,但是这段时间除了我们居然还有其他人跑到这里来吗?” 张扶灵转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已经被大雨冲刷的黑一道黄一道的衣服,又看了看浑身湿透的张起灵,心想这都算是不太狼狈,那真正狼狈的人,难道是摔的鼻青脸肿,看起来马上就会去世的那种吗? “那倒没有,除了背包客以外,你们是最近到这里的第一批人,只是我以前也见过一些背包客,和你们比起来就狼狈多了。” 士兵笑着说完,又低头去看登记册。 “张扶灵……张起灵,你们这名字还挺特别,兄妹吗?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张扶灵点头应下,说:“对,老家湘西,祖传干丧葬的,起这个名字应景。来这里主要是家里有人信教,加上我们两个比较喜欢极限运动,所以去墨脱修行一段时间。” 士兵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但看着张扶灵那张脸,就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没有继续问,说:“湘西,我知道湘西有赶尸人,祖传干丧葬,怪不得你们看着比其他背包客游刃有余,是家学渊源?” 张扶灵点头说:“是这样,我还以为赶尸这行挺小众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知道。” 她这话说的很艺术,不动声色地吹捧了一下对方学识渊博,丝毫不显得刻意。 这士兵还很年轻,被如此年轻漂亮的姑娘夸奖,瞬间就红了脸。 “嘿嘿,我有个朋友也是湘西的,听他说起过。” “原来如此。”张扶灵露出一个礼貌又疏远的社交微笑,“我们可以走了吗?” 士兵收起手册,说:“是的,可以走了,这就算是登记结束了。” 张扶灵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士兵又在她身后大声道:“顺着这条街往下走,左拐有一家四川人开的旅馆,那家免费提供热水,周围有一家幸福饭店炒的菜也很好吃……” 后面的内容她没听清,这人现在是好心,她也相信他说的那家饭店确实做饭好吃,但是以她的经验来看,他绝对抱着偶遇的心思,她要是真住进去,那就完蛋了。 他们走到街口,反方向向右找了一家旅馆住下,老板娘看着他们两人的样子,十分熟练地带着他们到了厨房,说:“灶里有热水,需要帮忙处理蚂蟥吗?” 张扶灵摇了摇头,说:“没事,我们两个自己可以。” 老板娘就体贴地带上门离开了。 昏暗的房间里,灶火昏昏沉沉。 他们打了一盆热水,开始擦拭身上和脸上的泥土。 温热的毛巾贴在脸上,张扶灵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果然,历经磨难得到的东西,在这一瞬间,意义非凡。” 张起灵擦干净脸,把毛巾放到一边,说:“从这里开始,后面离开原始森林,路会好走一些。” 张扶灵点头,擦干净手和脸之后,就该换衣服了,于是她说:“你需要我回避吗?”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我就当你不需要我回避了。”张扶灵假装没有看明白他的意思,又说,“咱俩谁跟谁啊,什么场面没见过。” 张起灵打断她说:“回避。” 怕真把人惹急了,张扶灵笑了一下转过身,“好吧,我回避。咱俩身上没有蚂蟥怎么办?老板娘一会儿看到厨房没有痕迹,会不会起疑?。” 张起灵没有说话,迅速从包里拿出衣服换上, 然后说:“好了。” 张扶灵回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几条在地上蠕动的黄黑色蚂蟥,她瞬间抖了一下。 她害怕的过于明显,张起灵就拿起一边夹炭火的铁夹,把蚂蟥扔进火堆里,解释说:“中间有一段区域,蚂蟥太多了,难免落在身上。” 张扶灵白着脸站起来,抖着手问:“我身上也有吗?” 张起灵点头。 张扶灵脸更白了,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第99章 公若不弃,扶愿拜为义父 因为担心这些东西在她身上吸血,而她没发现,张扶灵脸白的像鬼一样,哆嗦着解开外套让张起灵帮她确认。 张起灵却说他的麒麟血对这些蚂蟥依旧有效,只是因为数量太多落在身上,来不及逃走被带出来,不会吸他们的血。 张扶灵却对自己的血的驱虫效果产生了怀疑,硬是脱了外套前前后后检查了几遍,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被任何一只活物吸血,身上也没有任何剐蹭伤口。 他们简单吃了两口饭,就上了楼休息。 回到房间,张起灵解开张扶灵的绑腿,让她坐到床上,脱了她的靴子检查她的脚踝。 他们在路上遇到几次塌方,因为有张起灵在都算是有惊无险,在危险发生之前,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变化,但偶尔还是有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张扶灵因为躲避过于急迫,路上摔了一跤。 虽然当时她没有什么表示,立刻站起来能说能笑,一路坚持到这里,但是张起灵并没有真的认为她完全没事。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张扶灵浑身都酸痛难忍,根本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直到张起灵脱了她的靴子,露出青紫肿胀的脚踝,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真的崴了脚。 她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拖着这样一只肿大变形的脚走了一路,甚至毫无察觉。 她还以为腿脚的酸痛,只是因为长时间的跋涉。 张起灵给她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骨裂骨折的问题,就用带着的云南白药给她做了简单的包扎, 窗外大雨依旧在下,张扶灵身体累的要命,但精神却格外亢奋。 不论什么时候,卧床听雨打芭蕉的声音,都是一种精神享受。 就算见过再多风景,她也依旧为自然感动。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第二天自然醒过来,外面依旧在下着蒙蒙细雨。 桌子上是简单的小菜和稀饭,张起灵推门进来,看到她醒了,也没有惊讶,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了桌子的空位上。 张扶灵揉着脑袋坐起来,一下地才感受到右脚扭伤的疼痛,她嘴角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这种疼痛并不难忍,只是她潜意识里依旧有着普通人对待受伤后可能留下后遗症的担忧,于是不太敢动。 她试探着站直身体,张起灵已经把桌子搬到了她面前。 于是她顺势坐下,一边拿过自己的早饭,一边问:“买了什么?” 张起灵没说话,直接打开袋子,递给她一瓶可乐和一串果子。 “哇,可乐。”张扶灵立刻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碗,打开可乐猛猛灌了两口。 她喝的太急,以至于气泡在嗓子里炸开,忍不住咳了两声,没能及时咽下的可乐就顺着嘴角漏出一点。 张起灵忍不住说:“慢点喝。” 张扶灵摆摆手,把剩下的可乐一口气炫完,才把铝制罐子拍在桌子上,道:“啊,活了。” 张起灵看着她这姿势,只觉得她现在越来越像王胖子,简直就是王胖子第二。 这可乐喝的,和王胖子喝酒时的姿势简直一个人似的。 于是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其实吴邪在这方面也有点像胖子,这就是好的学不会,坏的一学就通。 稍作休息之后,他们继续上了路,张起灵担心她的脚,原本想在这里休息两天,但她坚持继续,说龟兔赛跑,他们已经是龟速了,一定要笨鸟先飞,才能赶在其他人前面。 张起灵当时没有别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现在这乱七八糟的用词,也和王胖子如出一辙。 他们继续赶路,途经一个小型村落,房子是十分原始的木头棚,里面的人家也只有零星几户,有牲畜满地撒欢。 那些孩子对他们两个外来人十分好奇,远远地躲在房子后面看着他们,黑漆漆的眼睛里全是对外界的向往。 张起灵向村户买了些水和食物,一转头就看到张扶灵抓了两个小孩,弯着腰冲着他们做鬼脸。 张起灵:“……” 张扶灵完全没有以大欺小的认知,那两个小孩也没有被她吓到,女孩大概是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不靠谱的大人,脸上的无语和茫然都快要溢出来了,而男孩则是红了脸,小声说了句姐姐,你真好看。 张扶灵的脸顿时僵住了。 这两天虽然累,但是精神上太开心,她似乎有点忘乎所以了。 她收敛了表情,直起了腰,摸了摸两个小孩脏兮兮的脑袋,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了两颗水果硬糖塞进小孩手里,就转身走了。 张起灵站在远处等她,两个人继续出发向前。 到这里路已经十分好走,张扶灵却一改之前的样子,埋头一直走,一句话都没说。 张起灵想了想,说:“从这里大概还有三个小时。” 张扶灵闷闷地说:“哦。” 张起灵又说:“到了墨脱,就可以打电话了。” 张扶灵依旧没什么反应,但还是回了一句,“哦。” 张起灵:“……”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走了一会儿之后,张扶灵突然说:“他说我好看,还是挺有眼光的,这里如果要修公路,会接受捐款吗?” 张起灵愣了一下,说:“你想捐款?” 张扶灵说:“嗯。” 张起灵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知道了。” 张扶灵有些诧异,因为张起灵这种回答,通常意味着这件事常规上并不好做,但是他有办法通过非常规的方式帮她达成。 修公路是一件十分费钱,且关节十分复杂的事情,她其实也是不抱希望地问一下,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办法。 可恶,她要泪目了。 张扶灵眼睛里全是水,简直像是潋滟的湖光,她夸张地抽了抽鼻子,说: “可恶,公若不弃,扶愿拜为义父。” 张起灵抬手往她头上就是一按,说:“看路。” 第100章 抵达 张扶灵心态调整的很快,最后这段路和之前相比并不难走,能明显看到一些被踩踏出的痕迹。 意识到他们已经接近墨脱,是在看到远处山腰上那些灯火之后。 他们站在另一面的山坡上,看着对岸如同银河一样从山顶流淌而下的火光,如同呼吸一般明明灭灭,夜色之中,和天幕连接在一起。 那是很美的景色。 美到让人停止呼吸。 张扶灵站在原处停下了。 她想和张起灵在这里拍一张合照,但她不能。 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拼命想把这一幕刻在自己的记忆里。 天地浩渺,人世短暂,生离死别转瞬即至。 她想起自己很久之前诅咒张起灵短命的事,悔恨不已。 她现在只希望张家人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和她一样,活成不老不死的怪物。 即使她知道长生不老是诅咒一样的东西。 但她此时此刻依旧想自私地诅咒张起灵能陪她到世界尽头。 一个人的时间太难熬了。 她过往的时间都有张起灵一起度过,她还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生离死别。所有人都会死,但她不会,她无法想象当所有人都离她而去时,她该怎么办? 人始终是孤独的,至少在面对死亡时,众生平等。 可她却分明看过年迈的老人牵手一起死去。 在周围人都在痛哭时,她却觉得这对相伴至死的老人幸福极了。 她那时候突然意识到,原来写在文学作品里的那些俗套的爱能跨越一切,并不是一场骗局。 虽然很俗套,但是爱依旧是打败孤独的唯一答案。 她是那么害怕孤独,她的骨子里始终是那个许下想要无条件爱的可悲的女孩。 她想,她找到她接下来时间想要做的事了。 她要找到她的死法,就像裘德考终于求得了正常死亡的权力,她也要找到她的死亡许可。 他们在这里驻足了很久,直到远处有灯光逐渐靠近。 张起灵才缓缓开口,说:“走吧。” 张扶灵意识到自己终将回归到人类社会,走进那片灯火,突然产生了一种逃避的心态。 她甚至产生过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不错的想法,虽然累,但是精神却是充沛快乐的。 她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是大脑不适应环境改变而做出的欺骗行为。 很多事情,一旦出发,就会发现和最初的设想完全不同。 于是她没有拒绝,只是要求在离开之前再给张起灵拍一张照片。 张起灵穿着黑色的雨衣,背着包背对着她站在山坡前,远处是大片的灯火,夜色从靛蓝过渡至浓密的黑,构图绝美,意境绝佳。 她正要按下快门,张起灵却突然转过身看向了她。 来不及收手,快门已经按了下去,相机里留存下来的,是张起灵沉默的眼睛。 “走吧。” 张起灵说。 她没有坚持再拍一张,收起相机,和他一起走向了山下的灯火。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晚归的村民,对方对他们的到来十分惊讶,却依旧打着灯给他们介绍村子里的情况。 对方给他们介绍了村子里的几家旅馆,但他们最终都没有住下。 张起灵原本并不打算继续向前走,但张扶灵却坚持在今日到达那座他曾经停留过的喇嘛庙。 张起灵看着她的脚没有说话,两个人僵持不下,在张起灵伸手的瞬间,张扶灵直接蹲在地上抱着头,大喊:“这是家暴!我要去儿童保护协会告你!” 张起灵就停下了。 不知道是因为那句家暴,还是儿童保护,总之他没再继续动手。 他说:“你的脚再走就废了。” 张扶灵看他不会动手了,慢慢撑着膝盖站起来,说:“废了就废了,休息两天我又是一条好汉。” 张起灵已经懒得纠正她的用词,他思考片刻之后,把包从背上摘了下来。 张扶灵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在让张起灵背自己,和明天再去喇嘛庙之间,艰难地做选择。 已经走到这里,让她半路停下是很难的一件事,她很讨厌半途而废。 可让张起灵背着她走,她也做不到,他们已经在山里徒步了六天,六天里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晚。 张扶灵只能妥协。 一块石头,碰上另一块石头,总不能真拼个粉身碎骨。 他们在街边找了家旅馆住下,条件不算好,床铺被子依旧潮湿,但至少比起前面在山里时要干净许多。 擦干净身上的泥水,换上干净的衣服,张扶灵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可能是因为太过疲惫,也可能是因为终于抵达这个想来而不敢踏入的地方,心愿得以达成,她睡得很快。 张起灵坐在桌子边整理一些笔记,他一路上每次停下都会给自己做记录,他预感天授这一次依旧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他想,至少要把张扶灵的事情向另一个自己交代清楚。 关于她的身份,关于她的归路,关于他们的旅途。 记好这几日的记录后,张起灵突然听到呢喃不清的低语,那几个字就算以他的耳力也听不分明,他看向在另一张床上熟睡的张扶灵。 她眉头紧锁,大约是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她一路走来从未平稳,又总是思虑过重,才导致身体如此疲累,入睡后也依然不安稳。 第二天早上,张扶灵一睁眼就知道自己完蛋了,身体沉重发软,太阳穴抽痛,体表发冷,身体里却有一团火在烧。 她感冒了。 她现在也不需要检查自己的脚了,就这个症状,她能爬着下地吃饭都算是坚强了。 张扶灵绝望地想,她就是知道自己一旦放松就会生病,昨天才坚持要赶夜路去庙里。 早知道她昨天就算撒泼打滚,也爬都要爬去庙里了。 张扶灵缓了缓,小心地侧过头看向另一张床铺,上面的被褥已经整齐叠好。 太好了,张起灵果然不在房间里。 她撑着床沿爬起来,一只手摸了摸自己额头,意料之中摸不出温度。 桌子上摆着一只木碗,里面是已经冷却的开水。 她端起来一口气喝光之后,依旧觉得口干舌燥,但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她看着空旷的房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突然意识到,她得想个办法,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否则张起灵绝对不会启程赶路,而是要求她在这里养好病再出发。 他们时间可没有那么充裕。 第101章 庙 张起灵端着早饭推开门,就看到张扶灵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像是停尸房的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张起灵把早饭放在桌子上,伸手去揭她脸上的毛巾,她却没有像之前几次装死一样装到最后,而是在他之前,主动拿下了自己脸上的毛巾。 她冲着他笑,“怎么样?被耍到了吧?” 张起灵没有计较,点了点头。 张扶灵把已经温热的毛巾扔到了一边,凑到桌边拿起一个包子,说:“今天什么时候出发?” 张起灵低头想了想,说:“吃过午饭。” 张扶灵脸色不变,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她这个状态估计撑不到那个时候。 她说:“不是赶时间吗?等那些人都到了就不好处理了,不如吃了早饭就出发?” 张起灵抬起眼睛,视线划过她干到发白起皮的嘴唇,又落在她有些发红的眼眶上。 他对温度的感知很敏锐,昨天夜里就已经发现她发烧,给她吃了药,现在看,她已经烧糊涂了,对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毫无记忆。 他确实想继续休息两天再走,只是想起昨天的事,她既不愿意让他背,又不愿意在这里养好病再出发,现在即使病到无法掩饰,依旧不想耽误行程,他就只好装作没有发现。 休息到下午已经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如果下午吃过药,她的病还不见好转,那无论她说什么,都必须在这里休息到烧退之后再出发。 张扶灵不明白张起灵在看什么,她已经用毛巾降了温,又喝了很多水,状况比醒来时好了很多,甚至特意夸张地展示自己充沛的精力,这都能被看出来? 好吧,以过往经验来说,真的能。 她就没骗过他一次。 张起灵还没有说话,她就先趴在桌子上举起手表示投降。 “好吧,我承认我生病了,但是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还可以坚持,至少先到庙里再说。” 张起灵这一次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就像张扶灵拿他没有办法,他有时候也拿张扶灵没有办法。 她已经是第二次表达自己坚持要去庙里的诉求,即使他认为这是不合理的,但是也不得不考虑她自身的意志。 她执拗的时候一向吃软不吃硬,昨天那样的招数无法使用第二次。 张起灵权衡片刻,说:“如果路上我判断你无法坚持,你必须接受我背你。” 张扶灵立刻爬起来回答:“成交。” 喇嘛庙建在一座山壁上,是成片的建筑,站在街上可以隐约看到红色的砖顶。 山很陡峭,几乎直上直下,他们顺着山阶向上攀爬,张扶灵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爬。 一面是她的脚扭伤还没有好,一面是因为过于陡峭,她的恐高又犯了,完全不敢回头看,她都不敢想到时候要离开,她该怎么下去。 他们爬了很久,直到太阳爬升到正中,才见到了庙门。 那扇庙门十分窄,只有半个人宽,门后是一个庭院。 庭院里空无一人,张扶灵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奶制品和油脂混合的香气,意识到他们来的可能不太巧,庙里大约正在午食。 她站在院子里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看向张起灵。 闯空墓她习惯了,闯空门还是第一次。 毕竟死人又不会说话,即使说话她也听不懂。 张起灵没有犹豫,像是十分熟悉这里的构造,丝毫没有擅闯禁地的紧张感。 他们穿过了大殿,顺着后面的木梯一路向上,穿过一排排房间之后,停在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 第102章 祭拜准备 这个昏暗的房间里,几乎没什么装饰,只有几个毛毡的挂毯挂在四周遮挡住窗户,防止外面的光线进入,正面的桌子上摆着几盏酥油灯,但并没有点燃。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藏香的气味,但张扶灵却从中闻到另一种气味,一种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散发的死气。 张扶灵不太适应地扇了扇风,试图把这些气味扇走。 按理说,这种场景,这种氛围,这种人物关系,此时此刻她应该感到庄严、肃穆和平静,但都没有,在这个黑漆漆的房子里,她只感觉到无端的寒意,从心脏慢慢侵入四肢。 感受到一种违背人性的压抑。 欲望可怕,可失去欲望似乎更可怕。 张扶灵想了一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她靠近供桌,想要近距离看看这件充满宗教奇诡色彩的摆件,刚弯下腰,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十分平静的声音。 “贵客,终于来了。” 张扶灵被吓了一跳,黄金瞳亮起,才发现角落里居然还坐着一个喇嘛。 她还以为这是一间空屋子。 张起灵神色淡淡,好像早就知道有人在那里。 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是冲着对方来的。 张起灵道:“我来拿我的东西。” 喇嘛转着手里的念珠,说:“贵客的东西仍在原处,有一些新增的内容,整理或许需要一些时间,不妨在这里住下,多待几天。” 张起灵点头说:“有劳。” “不敢,职责所在。”喇嘛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张起灵,“世易时移,贵客却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似乎是很感慨,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站起来给两人带路,丝毫没计较他们擅闯的事,也没问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也没有任何交代,只是带他们分别去了两间空置的相邻禅房住下,交代他们自便即可。 张扶灵腿脚不便,进了房间就没有再继续走动,张起灵来给她送药,顺便看看她的脚伤。 张起灵搬过一张凳子坐在她对面,她坐在床上,拿起那瓶太平洋红花油,打开盖子后就向着手心倾倒,可不论怎么倒,手心里仍旧空空如也。 她看向瓶口,难以理解,想这东西是不是过期了,不然怎么倒不出来。 张起灵在旁边围观了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地伸手从她手里拿过红花油,拔下了里面的塑料瓶塞,又还给她。 张扶灵轻轻“啊”了一声,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的瓶盖。 “我以为那个是用来控制用量的。” 这很尴尬,但好在张起灵不爱说话。 按照常理,崴伤之后48小时急性期内,不能用红花油,但是他们带着的云南白药已经用光了。 况且她恢复力强,虽然一直赶路,但零零总总算起来,她就当自己已经过了急性期。 她坐在床边,把崴伤的那只脚搭在另一只腿上,小心扒掉鞋袜。 露出来的整只脚都已经肿胀起来,像一只发面馒头,摸上去的手感又软又虚。 张扶灵盯着自己的脚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还挺有趣。 至于疼痛,倒是还好。 她把红花油倒在掌心准备搓热,结果没控制好力度,瓶身倾斜幅度过大,红花油直接倾泻而出。 张起灵坐在对面,眼看她动作不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回正,试图挽救这瓶红花油的命运,但红花油十分叛逆,终究是我命油我不油天,还是倒出去半瓶。 红色的油顺着指缝撒了满地,在防水的裤子上洇开,刺鼻的药油味迅速在整个房间扩散。 两个人维持着事发时的动作,谁都没有动。 张扶灵呆滞地张着手,上面剩余的药油呈现出一种透亮的红,像是落于掌心的红色湖面。 她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俩字儿。 “牛逼。” 她是真没想到这药油口开这么宽,流动性还这么好,顺手就倒了,结果现在倒空半瓶,她手里愣是只留下覆在手上的那一层,估摸着都不够一瓶盖的量。 这绝对是资本的陷阱,瓶口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消费者很快就用完一瓶,好再买新的。 她已经看透了一切。 所有的资本家都该去吊路灯! 他们整理好狼藉的场面,张扶灵一边抱着脚把手上残余的红花油抹在伤处,一边问:“你准备在这里待几天?” 张起灵看了一眼她已经变成黑青的色脚,说:“接下来的路比之前难走,等你的伤好再出发。” 张扶灵啊了一声抬起头,说:“那还不如把脚剁了重新长比较快。” 张起灵不为所动,十分冷酷地说:“那你留下。” 张扶灵倒吸一口凉气,气得脸都扭曲了。 张起灵这记忆一恢复,原本的食物链就扭转了,她的帝位瞬间就变成了弟位,两句话就把事情定下,没有给她半点反抗的余地。 张起灵抬起眼睛看她,又说:“明天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要一起去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张扶灵几乎立刻意识到他要去的地方是哪里,脑子里迅速转过无数念头。 他想要她一起去吗?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会怎么处理?她如果说想去会不会有点冒犯?这么说,她之前就挺冒犯的。不,他能问出这种话,已经是在表态了。 张扶灵从床上蹦起来,喊道:“我去!” 张起灵立刻伸手按住她,皱眉道:“别说脏话。” 张扶灵:“……” 谢邀,请问墨脱六月会飞雪吗?她现在充分理解窦娥了。 张扶灵重新挺直腰背坐好,两手放在膝盖上,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表情十分严肃地问:“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去,是不是应该带点什么?比如张家人的族谱之类的,方便伯母在地下找他们算账。或者点心,以前生产力太低,这里应该吃不到外地的特色,我这次来准备的不充分,就带了一盒云腿小饼和一盒鸡蛋卷。卧槽,不对,藏区是不是不吃猪肉?” 张扶灵说到最后脸色一变,可还不等张起灵回答,她又一秒冷静下来,说:“想起来了,进山的时候,我看见山里那户人家还养了黑毛猪,所以应该也吃猪肉的,那没事了。” 张起灵:“……” 喜欢盗笔:扶灵扶灵别哭啦!请大家收藏:()盗笔:扶灵扶灵别哭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石刻 喇嘛庙的早饭十分简单,酥油茶配糌粑,闻起来奶香浓郁,但张扶灵不喜欢吃奶制品,所以她只是端着那个木碗,举起来又放下,试图说服自己尝试一下当地特色。 毕竟四舍五入,这也算是张起灵老家了。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你认识了一个人很久,然后突然有一天,顺着他的来路回顾他的过去,见到他生活轨迹中的其他人,那种时间和地域带来的奇怪的感动和震撼,会让你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在这种奇怪感情的束缚之下,张扶灵皱着鼻子,像喝药一样,把一整碗酥油茶硬灌了进去,然后她就安静地坐着,等张起灵来找她。 昨天下午,张起灵告诉她,这座庙明面上是修行圣地,但实际上是张家的一个产业,用于收集和记录西部地区信息的其中一个暗哨,不过庙里大多数喇嘛都并不知情。 张家当年在这里设立了一个职位,就像张起灵是族长名一样,负责在这座庙里记录并等待张家人的喇嘛的称谓也被一代代传下来,被称为德仁。 他们从接任这个职务之后就一直守在喇嘛庙里,等待张家人的到来,然后在合适的时候收下唯一的徒弟,在他死后接任德仁的称谓。 这种模式张家运行了很久,几乎国内所有地区都有他们设立的暗哨,这些人算是张家的外家人,身上并没有张家人的血统,只是普通人。 所以当上一任德仁喇嘛突然暴毙在档案室,并且他还没有收下弟子,德仁这个称谓就中断了。 他们昨天去见的那名喇嘛,几十年前曾经与张起灵有过一面之缘,机缘巧合之下了解了一些内幕,算是张起灵的故人,帮助他整理收集档案,但由于各种原因,对方并没有继承德仁的称谓。 张扶灵就说,那也是当然的,毕竟接受了张家人给的名号,就得给张家卖一辈子的命,这玩意儿就和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似的,又没有什么实际好处,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买卖不划算。 张起灵听完这个抱怨之后沉默了很久,告诉她,庙里的所有香火收入都归德仁所有。 张扶灵不屑,这么一个雪山里的喇嘛庙,一年能有多少钱。 张起灵当时没有回答,后来张扶灵从张海客那里听到具体金额后,恨不得自己留下当德仁,第二年张海客就成为了这里的德仁。 总而言之,张起灵翻看了这几年里这位大喇嘛收集记录的这里的异常,其中有一条让他十分在意。 几十年前,他追着董灿的脚步来到这里,查到了一个特别的混血族群,康巴洛。 特别是由于这些人并没有明显的混血特征,也没有言灵能力,但是却奇迹般的拥有精神抗性,在他们祭祀的庙宇入口处的湖里有一大片串联起来的六角铜铃。 中间经历了一些事情,张起灵和对方达成了协议,每年由康巴洛人收集这里一些奇怪灵异的信息送到大喇嘛这里,然后再由大喇嘛编撰成册,他每十年来处理一次。 约定十年,是因为十年差不多是他在国内跑完一次的时间。 张家现在没有其他人能帮忙,他就只能自己全国奔波处理这些事。 张扶灵听到这里,暗叹,这究竟是什么天选打工人、无敌卷王,自己一个人干了几百人的活,除了一个挂名的CEO职务,手下愣是一个人没有。 这个约定只履行了一次,之后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张起灵没能如约来处理,康巴洛人就自行处理了那些灵异事件,算是还张起灵人情,也是为了自己生存环境的稳定。 但是到去年,康巴洛人却突然失联了,他们没有送消息出来。 由于前往康巴洛的路十分危险,一直以来他们的通讯都是单方面的,所以大喇嘛只能把这件事记录在档案里,等张起灵前来。 张扶灵就问张起灵那他们的行程路线是不是要变一下。 当然她只是出于道德礼貌等多方面原因问一下,实际上她心里也清楚,失联一年,那他们早几天或者迟几天去恐怕都意义不大了。 张起灵果然说不用。 到了今天早上,他把早餐送过来,说他还有些东西要准备,离开后就再没回来。 张扶灵也想过自己要不要出门去找一下他,但是一想到昨天走来这庙里的房间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路又七拐八拐还要上下楼梯,她知道光凭自己绝对会在这里迷路,所以还是打消了心思,决定在这里等着。 只是——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她已经坐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了。 眼见着手机上的数字跳动着向着九点逼近,张扶灵终于决定还是不等了,再等下去胖子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她刚站起来,张起灵就回来了。 她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她没有问那是什么,虽然她很好奇。 张扶灵收回视线,问:“出发吗?” 张起灵点头。 张扶灵就从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背包,里面的东西都清空了,只留下两盒点心。 庙里今天似乎有什么活动,他们路过大殿时,里面的喇嘛很多,但并没有像张扶灵想的那样盘坐着念经,而是很激烈地用藏语讨论着什么。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解释说:“他们在辩经。” 张扶灵目光没有从这些喇嘛身上移开,虽然她一句都听不懂。 “比我想象的活泼。” 从大殿离开后,他们经过了一条回廊,里面布置了一排红色的转经筒,有一名喇嘛在打扫,看到他们路过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他们穿过了数不清的房间,一直向前走,走到张扶灵开始头晕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向着哪个方向前进,张起灵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没有直接进去。 张扶灵就意识到他们到了。 她的记忆不太清晰了,虽然觉得寺庙里不会有墓葬,但是这个地方大约也是有什么特殊含义,才会变成张起灵祭拜母亲的地方。 于是她安静地等着。 这里的门都很窄,直到张起灵终于进去,她才看到门内的全貌。 和他们之前走过的所有院子一样,这个院子也不大。 而这个不大的院子中央,摆着一个石像。 张扶灵在看到这个石像的瞬间,突然想起了这座石像的来历。 是白玛。 张起灵的妈妈。 喜欢盗笔:扶灵扶灵别哭啦!请大家收藏:()盗笔:扶灵扶灵别哭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