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来，我还在》 1 看不到你（一） 算一算时间，刚好是喝下午茶的时候了，再加上中午只在美术馆附近的快餐店随便吃了一口，根本没有填饱肚子，这个时候也就刚好饿了。 这里说是美术馆，其实应该算是市郊的一幢别墅。大概是主人家爱好艺术，就拿来展示一些艺术收藏用了。久而久之就渐渐有了名气，不少人办展出什么的都借用这里。 不过好在尽管是市郊，环境却还不错，基础设施很齐全，餐厅也有几家。 沈慕乔寻到美术馆对面的一家咖啡厅，选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很快就有服务生上前递上菜单。等到点好了餐一抬头，她却看得一愣。 竟然又看到了他。 早春三月，天气还有些寒冷，空气中微微泛着湿润，午后的暖阳透过明亮而又宽大的玻璃窗照射下来。在阳光的映照下，他的身影似被铺洒上一层圣洁温暖的光辉，也让他本就俊秀的侧脸线条更加柔和。 但是沈慕乔知道他看不到这样的景色，因为她知道他是一位盲人。 这已经是第二次看到他了，上一次是在刚刚的美术馆里。 沈慕乔没有歧视盲人的意思。但是就艺术这一块来说，就算其他艺术都多少可以将视觉摒除在外，唯有美术，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完全的视觉艺术。尤其刚刚的被展出是一位留美回来的著名画家的第一场国内抽象画展。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解释，他会出现在那里的理由都太牵强了。所以再次见到他，沈慕乔几乎立刻就想起他来。 不过即使有些好奇，到底与他太过陌生。沈慕乔收回视线低头摆弄手机，没再理会他。 过了不一会，点好的餐已经快要上齐了，沈慕乔正准备开始用餐，手机却突然想起来。 “喂。”接起电话时边说边下意识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正巧看到那个男人也向这边微微侧头。就算知道他看不见，沈慕乔仍然下意识心虚的别开了眼睛。 余光看到他也移开了视线又底下头喝咖啡。 “i,慕乔，明天你的音乐会就要演出了，准备的怎么样啦，紧不紧张啊。” “你少笑话我。”沈慕乔浅浅笑了笑。“到是你，上次推荐给我的你朋友的国内首次画展，我今天已经来看过啦。你到底来了没有啊，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你。” “啊……抱歉，被我忘了。”吕晓溪语气夸张的叫了一声，随即注意力又被转移了过去。“不过，难得今天你还有时间去看画展唉” “嗯。”沈慕乔浅抿了一口果汁。“这次是我在国内的第一次音乐会，主题和这次画展的很相似，我希望能多获得一些灵感，为明天的演奏再努努力。” “啊~”吕晓溪在电话那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原来你也会在意，还以为你完全不会被这种事困扰呢。”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吕晓溪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打电话来关心一下。听说她正在吃饭，也就没多打扰，很快就挂了电话。沈慕乔开始在座位上安心吃饭。 到了夕阳落山，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沈慕乔的最后一杯果汁也已经见了底。就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了，回到家里安心睡一觉，好为明天的音乐会养足精神。 正要起身离开，却见又有人走进了咖啡厅，却径直向那个盲人走去。看模样，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子。 沈慕乔一笑，原来是来等女朋友的。 第二天，沈慕乔一觉睡到自然醒，养足精神，早早就到了音乐厅。 在后台换好服装，距离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沈慕乔跟工作人员解释出去透透风，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观众席上。 这里的音乐厅大概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观众的席位有六七百个。此时已经临近音乐会的开始，观众席上的人已经坐了七七八八。大家穿的都很隆重，所以即使沈慕乔穿着一身长裙礼服来在这里，一时倒没显得有多扎眼。 沈慕乔选了最靠后的一排座位，寻了个靠近过道的位置坐下，一抬头，却见前排坐着的竟是昨天遇见的那个盲人。 沈慕乔觉得好笑。真是有缘，不搭个讪都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 起身绕到前一排，挨着那人坐下。男子似乎感应到身边有人坐了过来,微微侧了侧头，却没说话。 “先生，你旁边的这个位置有人么？我能坐在这里么？”沈慕乔礼貌的开口。 男人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当然。” 他的声音温和而低沉，犹如大提琴的低音，悦耳又动听。 坐的这么近，沈慕乔仗着他看不见自己，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个遍。 男人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装，显得本就白皙的肤色看起来有些病态，右手侧是一根棕黑色的手杖。 “你……”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话未出口就停住了，想到与这人还不熟识，况且若这么问确实是有些冒昧了。于是开口转移了话题道：“你曾听过她的音乐会么？” “没有。”男人摇了摇头：“是朋友向我推荐的，据说是位年轻的女士，在国外很有名气。” “噢？是么。”沈慕乔也故作惊讶，“我也没听过，只是一时好奇，才来听听看。” 男人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的打算。沈慕乔却又突兀的开口：“你说，这是她国内的第一场表演，她现在会不会，很紧张。” 男人听了微微愣了一下，有些好笑，“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 “……就是随便想一想，有点好奇。”却又不打算放过他这个问题：“你说，她会不会有些紧张？” 男人没有在意她突兀的提问，微皱着眉认真想了一想，回答，“大概会吧，我想，她一定很喜欢音乐，也应该很喜欢她自己弹出的曲子。既然要将自己喜欢的，珍而重之的东西分享给大家，我相信紧张是有的，但是这份紧张应该也是愉悦的。” 男人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不打算继续聊下去了。 沈慕乔听的怔了怔，笑了。“你说的对，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又坐了一会，开场的时间快要到了，沈慕乔找了个理由离开坐席，来到后台。 临开场，后台很安静，每个人都忙而不乱，气氛安静中带有一点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就算昨天与吕晓溪讲的好像没什么所谓。 2 看不到你（二） 在后台换好衣服卸下了浓重的舞台妆，只简单上了点淡妆，沈慕乔又再次来到了舞台上钢琴前。 观众大多都走了，一时间整个音乐厅都安静下来。沈慕乔被厚重的帷幕遮住了视线，一时之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说的对，沈慕乔想。只要坐在钢琴前，听着从自己指尖弹奏出的美妙的音乐，心情立刻放松了下来。 这样想着，手指已经不觉落在了琴键上，曲由心发，音乐就这样流淌了出来。 离开的时候，沈慕乔直接从观众席上穿了过去，打算走这个出口就近离开，却突然看见观众席的最后排上竟还坐着一个人。沈慕乔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居然是那个盲人。 许远尧似乎听见她靠近的声音，转过头来望着她，脸上的笑意温和而明媚：“这次的音乐会很成功，你演奏的很好，并没有紧张。” 沈慕乔微囧：“你认出我来了？” 许远尧笑了笑，没说话。 “你怎么还没走……你，刚才一直在这？” 正面和他交谈，沈慕乔才发现他的眼睛特别漂亮。他并没有像其他盲人一样戴上墨镜，而是很自然的睁着眼睛，没有焦距的目光很明显的显露出盲态。他的眼仁乌黑，占据了眼睛的大部分位置，只留下很少的白色。却又因为没有多少光泽，而给人一种纯净而幽深的错觉。 “我在等我的家人来接我，也许是路上耽搁了，还没有来。”说到这，许远尧笑了笑，“不过正好，让我有幸能听见了你的又一次的演奏……” 沈慕乔看着他笑的明朗，一时有些无语。 不过这种尴尬没有持续太久，沈慕乔刚打算告辞的时候，就见从出口处走进来一位年近五十的老先生。老先生并没有四处寻找，而是径直走向这边。看到沈慕乔，似乎有点意外，也只是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转身伸手轻拍了拍许远尧的肩膀：“对不起啊，我来晚了，等很久了吧。” “没，张叔。”许远尧就着老先生的搀扶，接过他帮忙拾起并递到他手中的盲杖，交到另一只手，站了起来。 摸索着走了两步，已经离开了坐席，来到比较宽阔的过道上，许远尧回头面向沈慕乔，安静的说：“我要走了。” “恩，我也就要走了。那，再见。”沈慕乔很自然的也出声告辞。 许远尧却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过了一会，才说：“再见。”他的声音依旧很低沉，也很温和，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跟着张叔来到音乐厅的大门口，许远尧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对张叔说：“张叔，门口的宣传广告还在么？” 张叔有点不明所以：“……在。” “您能帮我念一下上面的内容么？”许远尧说着，脸竟然有些红了。 张叔又是一愣，看了看他的表情，笑了。“那个女孩挺年轻，长得也很漂亮，挺有气质的。她叫沈慕乔，最近也是刚在国内听说这个名字，据说是从前一直在英国发展。” 许远尧被他说得脸红了通透，半天也没说话，最后只支支吾吾小声憋出几个字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点记不得这场演出叫什么名字了，想问一下。” 张叔也没拆穿他现在脸红的像是染了血似的，笑着接口：“叫《生缘》。生命的生，缘分的缘。” 回到车上，许远尧还是有些别扭，要不是表姐给他这张票的时候他正忙着手头上的工作没仔细听清楚内容，今天也不会遇到这么尴尬的事。 不过想一想又觉得好笑。缘分这种事，谁又知道。也许日后连再见的机会都没有了，就算知道了她的名字，又能怎么样呢。 沈慕乔离开后就直接打车回到了家，刚刚坐下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慕乔，今天是你的国内首演吧，怎么样？” “都挺好的，挺成功。” 沈慕乔的母亲也是一位音乐家，她的小提琴演奏在全世界都很有名气。说实话，她能在出道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当然她自己的努力和天赋都很重要，但也离不开她母亲积攒下来的声望的支持。 “那太好了。”尽管说着恭喜的话，语气里的平淡和温柔也没有一丝波澜。“真是抱歉，没有机会去看你的演出。” “没什么，这次您在巴黎举办的音乐会也很重要，相比而来，您还是不要分心，好好准备。” “嗯，好。”说着，似乎想起些什么。“哦，对了。前段日子你秦阿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问起过你，说有好多年没见你了，希望你能去看一看她。” 沈慕乔没说话，等着母亲把话说完。 “这次音乐会结束以后我答应了一位朋友帮他的乐队练几首曲子，恐怕回国要几个月以后了。如果你有时间，就自己去看看她吧。” “秦阿姨？” “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那时候你还小，也就五六岁。她是我当年老师的侄女，和我的关系一直很好。” “哦，我已经不记得了。”沈慕乔抿了抿嘴。“不如让我爸爸陪我一起去” 沈慕乔的父亲是一位大学老师，在名校教“中国古典文学”。平日里空闲很多，但是喜欢清静，也很少与沈慕乔亲近。 “不了，你还是自己去吧。你爸爸没见过她，去了会很尴尬。本应是我带你去的，但是你秦阿姨和我提过好多次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推拒。你还是自己去吧。” 沈慕乔默了一会，道：“好吧。” 挂断了电话，沈慕乔仰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终于深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打开电视调到了新闻台，起身去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沈慕乔径直给自己泡了杯花茶，披着浴巾坐回到沙发上看电视。没过一会儿，电话响了。 “Ｈ，慕乔，我听我的朋友说了，你今天的演出很顺利。” “恩。”沈慕乔笑了，“挺好的，还没紧张到出什么失误。” “你真是。”吕晓溪在电话那边小声埋怨了一下。 “对了，”沈慕乔坐直身子。“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安排？有啊。”没等沈慕乔再说下一句，吕晓溪就已经接过话来。ωww.xＳＺＷω㈧.ＮēΤ 电话这边沈慕乔的脸色明显黯淡了些。还没来得及回什么。 吕晓溪却又接着说：“当然是请你吃饭给你庆祝啦！” 沈慕乔顿时就笑了：“吃饭就算了吧。我家附近那家咖啡厅，我挺喜欢的，上次我们一起来过，你明天陪我坐一会吧。” “好啊！”吕晓溪一听说美食就控制不住兴奋。“我还记得他家的慕斯蛋糕和意大利面都特别好吃。” “恩。我会带两本书去。”沈慕乔的语气里也染上了笑意。 “我就不用啦，我把自己带着就行啦。” 3 看不到你（三） 春天的微风夹杂着细腻的的香气，在一个早晨唤醒沉睡了一个季节的城市。 与吕晓溪约好的那家咖啡馆开在临近沈慕乔公寓一条街的位置上。从外面看起来门面不大，但是洋范儿十足却又隐隐透露出一点中国古典韵味的建筑外观设计却让它在这一条街单调乏味的店铺中脱颖而出。晨间柔絮的阳光透过它宽大而透明的玻璃窗，将整间店铺笼罩在明媚和温暖的气息里，更加显露了这家咖啡馆独特的韵味。 咖啡馆并不大，也不是什么连锁店，老板是一位年轻帅气的小伙，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他的言行，不难猜测出应该是一位富家公子。 沈慕乔走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巧碰见那位年轻帅气的老板在门外张贴近期的海报。海报很大，明显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贴好了一角另一边就会掉下来。沈慕乔实在看不过去，在刚刚被他贴好的一边又将要掉下来的时候，快走几步过去伸手摁了上去，将它牢牢地固定住。老板见贴好的海报终于没再掉下来，有些诧异的看了过来，正好对上了沈慕乔的视线。沈慕乔向他微微笑了笑。 两人又用胶带将海报固定了一次，直到四周都被粘得严严实实再没可能掉下来，才拍了拍手上的灰松了口气。 老板一边收拾凌乱着的胶带、剪刀等工具，一边向沈慕乔感激的笑笑：“谢谢你啊。” “没事。”沈慕乔整了整头发，仔细拍掉身上的灰。“怎么不叫你的员工来帮你？” 小伙愣了愣，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后开朗的笑了。“原来是老顾客。真是抱歉，一时没记起你。”他抿了抿嘴。“今天有两个员工请了假没来上班，店里有点忙不过来。真的是谢谢你了，帮了我很大的忙。” 沈慕乔整理好衣服，向他笑了笑，没再说话，进了咖啡馆。 其实沈慕乔常来这家咖啡厅，但是老板记不起她这个熟客也很正常。 沈慕乔每次来，总是安安静静点一杯咖啡一块糕点，在座位上看看书或者是上上网，时间也不长，一般就两三个小时，偶尔会在这里吃一点午饭或是宵夜，和谁都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流。 距离和吕晓溪约定好的还有很长时间，沈慕乔来到常坐的那个靠窗的位置上点上咖啡，一边看书一边慢慢等。咖啡馆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早晨的空气温暖舒适，整个咖啡厅里弥漫着香甜的咖啡的气息。 沈慕乔刚坐下没一会儿，手中的书还没翻过两页。就感觉有人走到她的桌前站定。 沈慕乔疑惑的抬头看过去，是刚刚那位年轻的老板，正搓着手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似乎想要说什么。 “你好？”沈慕乔主动打了声招呼。 “额……你好。”年轻老板神色有些尴尬，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的。“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再帮个忙。” 沈慕乔没说话，用略带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老板犹豫着从身后又拿出几张宣传广告。 “真是对不起，今天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唯一一位厨师在后厨忙活，能干活的就我一个人。可是明天店里做活动，这里还有好几张宣传广告没贴呢。实在是太急了。”他顿了顿。“能不能，能不能请你……”最后一句请求帮忙的话，他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口。 沈慕乔却一下子笑了：“你是想问我能不能像刚才一样帮你的忙。”沈慕乔故意将话停顿在这里，抬头看他的表情，果然看见他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才又接到：“好呀，我也没什么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老板被她这么爽快的答应听得一愣，随后松了一口气似的也笑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宣传广告有十多张，大小都不一样。有的要贴满一整面墙，有的只是贴在桌角上。 不过这种活计真的是要两个人一起干才会轻松。有了沈慕乔的帮忙，差不多半个小时，两人就已经将全部的广告贴好了位置。在贴的空闲，沈慕乔随意的看了一眼广告的内容。是关于店铺周年庆的活动宣传。 “明天是这家店的一周年庆？”沈慕乔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与那位年轻的老板闲聊。 “是啊。”老板笑着说：“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似乎也在这里忙着贴开业广告。” 沈慕乔原本就对于老板的年纪有些好奇，于是直接问了出来：“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大学毕业整一年。”老板说着就笑了：“怎么样，看不出来吧。很多人见我都认为我是高中生。” “……”确实。如果不是他的身高发育的很正常，沈慕乔几乎以为他还没成年。 “你毕业就来这里开了咖啡馆？”沈慕乔的八卦系统一开机就停不下来。“是兼职么？你……读的是什么专业啊。” “不是兼职，这是我的爱好。”老板摇头。“我读的是建筑室内设计，是从美院毕业的。现在在一家装修公司工作，不过工作时间灵活，空闲很多，就开了这家咖啡馆。” 沈慕乔听得一愣：“这家店的门面和室内的装修都是你设计的？” “答对了！”老板笑的很是得意：“怎么样？这里的设计我可都是很满意的，费了我不少的心血。” “我也很喜欢！”沈慕乔笑了。“这里的装修和气氛一直都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老板听着，索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两手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做出一副激动万分的样子：“原来是知音啊！”小說中文網 沈慕乔也笑了：“我也是学艺术的，不过搞的是音乐这方面的。” 老板神色一喜，正要说什么，却看见又有两位顾客走进了店里。当下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和沈慕乔说了声抱歉，进店里去招呼客人去了。 等到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将宣传广告都贴完了，还聊的意犹未尽。事实上，尽管聊得很愉悦，但是绝大部分时候还是那位年轻的老板在说，沈慕乔只需要在一边安静的听着，不时附和两句，谈话就很完美。沈慕乔相信，如果不是今天店里人手实在不够，他不时需要去接待顾客，绝对会和她一直聊到晚上店铺关门。 4 看不到你（四） “i，你来的真早。我没有迟到吧。”吕晓溪一边放下肩上的背包，一边笑着打招呼。 “没。我今天没什么事，就早一点到了。” “真是羡慕你，工作这么轻松。”吕晓溪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是不知道，这段日子公司总部要来各个分部做抽检，我们老板天天安排员工加班。今天早上我还去了一趟公司送了一个报表。如果不是实在请不下来假，你昨天的演奏会我一定去给你捧场。” 沈慕乔听得一脸同情，正打算说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 是爸爸的电话。 “喂？” “慕乔啊，我是爸爸。”沈爸爸在电话那一端笑的很爽朗:“明天就是你的国内首演了吧，别紧张啊，一定会很顺利的。” “恩。”沈慕乔没有否认，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美：“明天你会来听么？” “额……”沈爸爸尴尬的笑笑：“抱歉啊，女儿。我最近在做的一个课题的论文还没完成，恐怕明天就抽不出时间了。你……”最后的话支吾着，没说出口。 沈慕乔笑了笑帮他解围：“没关系，这也不是我的第一次演出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安心工作吧。” 沈爸爸听着明显舒了口气，笑着又聊了两句，最后挂断了电话。 吕晓溪在这功夫已经和老板点好了咖啡和甜点，在一边小口抿着咖啡听了个大概。等到她一挂断电话就迫不及待开口：“是你爸爸？” 沈慕乔点了点头，把手机放回衣服兜里。 “他把你的音乐会时间记成了明天？” 沈慕乔没说话，拿起手边的咖啡杯正要喝，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抬手和老板打了声招呼。 吕晓溪见她没再回答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比我还不靠谱……” 沈慕乔抬头看了她一眼，吕晓溪就收住了话头，不说了，低头认真用叉子戳甜点。 老板不一会就走了过来，将手里端着的一杯花式摩卡放到了沈慕乔面前：“尝尝看，是明天将要推出的新品，记得你很喜欢摩卡。” 吕晓溪在一边看得有些呆，实在是老板的颜值有点爆表，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沈慕乔：“这位帅哥是谁啊，你认识？”尛說Φ紋網 还没等沈慕乔说话，老板就笑着开口：“你好，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刚刚这位小姐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们聊得很投缘。”说完转头看向沈慕乔。“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沈慕乔。” “我叫吕晓溪！帅哥你好！”吕晓溪双眼放光抢着开口。 老板笑了笑：“我叫徐帆，今天真是多谢你了。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你是老顾客了，我也不敢请顾客帮忙，恐怕还要自己折腾很长时间。今天你的单我请了，以后你再来我也给你打个九折，就算是表示感谢吧。” 沈慕乔听得一愣，连连摇头：“也没做什么，我只是顺手帮个小忙，不必了。” “那怎么行。”老板也没再解释，就用很执拗的眼神看着她。 沈慕乔只好笑笑，不再拒绝了。 等到徐帆又回到吧台去工作了，吕晓溪急忙凑上来小声问：“哎，这位小帅哥多大了？不会是非法做童工吧？” 沈慕乔嘴角抽了抽：“二十三。” “……怎么可能！！” 沈慕乔回给她一个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神，吕晓溪看得扁扁嘴，不问了。嘴上小声嘀咕：“也是，刚认识也就几个小时，就是查户口的也查不出什么消息。” “……” “对了！”吕晓溪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小帅哥那又转移回了沈慕乔的身上。“刚进门一看到你我就想说了，你今天的衣服很有气派哎，不像是你的风格。” “是我妈妈给我买的，她在巴黎办音乐会。”沈慕乔抿了口咖啡：“说是作为生日礼物，祝我生日快乐。” “哎，你的生日又快到了么？”吕晓溪疑惑脸。 “还有四个月。”沈慕乔一脸淡然。 “……” 在咖啡馆吃了午餐，又待了一会，两人就相互告了别。期间沈慕乔看完了带来的两本小说，吕晓溪……吃光了又点的两碟甜点。 几天后，沈慕乔换上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早早出了门。将秦阿姨家的地址报给出租车司机后，就开始靠坐在车后座上专心在脑中搜索关于这位秦阿姨的记忆。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也许真的是四五岁时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很多事都很难记得。 秦阿姨的家住在市郊的一座别墅群中，从外观来看，整座建筑恢弘大气，很有几分豪门深宅的感觉。在敲门的时候沈慕乔真怕开门时见到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老管家——像众多演豪门恩怨的电视剧里描写的一样。 所幸不是。开门的就是秦阿姨。 沈慕乔来之前做过准备，所以一进门就乖乖叫人：“秦阿姨好。” “好！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一转眼你都长得这么高了，出落得这么好，真是越长越漂亮。” 沈慕乔笑着不说话。 秦阿姨很热情，从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音乐世家的清高气质，反倒是给人一种直爽大方的感觉。沈慕乔对她的第一印象打了满分。 递过手中提着的几个水果礼盒，沈慕乔一边听着秦阿姨念叨说她太客气，一边跟着她走进了客厅。 在来之前的昨天，沈慕乔已经打过电话来了，知道叔叔今天有事去了公司不在家。所以，当她在看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男人的时候心里有一些惊讶，而当她看清楚那个男人的相貌的时候就更惊讶了。 男人看不到她的惊讶，只是听到了声音所以站起身来，面向她的方向，脸上是温柔的笑意，笑着开口：“你好，慕乔。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5 看不到你（五） 许远尧的声音中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柔和，介于白开水和蜂蜜之间，甜而不腻。 沈慕乔转头望向他，一时有些怔然。 清晨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散落下来，那个男人，以那样一种安静又柔和的姿态静静的站在那里。阳光散落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笑容柔和的有一种将要融化在阳光里的感觉。 因为休息在家，男人没有像前几次见到他时穿的那样正式。他穿着一袭裁剪合身的家居服。雪绸质地的垂感极好的盘扣衬衫，拥有一种让人看着就会觉得柔软舒适的触觉。雪白的色泽，衬得衣衫主人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苍白的有些透明。 沈慕乔一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一直知道，有一些人的气质，是天生的，亦或是在过去漫长的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磨练出来的，任凭是谁都模仿不出来。可是当她这一刻看着那个正向她微笑着的男人，才更加深刻的体会了，有一些人，注定与众不同。 他不过是一袭简单的白衣，微笑着站在那里，却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干净而出尘，犹如误落凡间的仙子，带着一种没有多少温度的温暖。 沈慕乔在一边想得发怔，直到秦阿姨出声才回过神来。 “小尧，你们从前认识？”秦阿姨显得有些惊讶。 沈慕乔缓过神来，看着对面的许远尧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好有些尴尬的开口：“是啊，见过几面。他……曾去听过我的演奏会。” 吞吐的解释完，沈慕乔面向着许远尧的方向，轻声打了个招呼：“真是好巧，没想到是你。” 许远尧一脸无辜的笑着，没再说话。 三个人在客厅坐了下来，秦阿姨才拉过许远尧向沈慕乔介绍：“这是我的儿子，许远尧。是家中的长子。不过你大概没见过他。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一直都在国外修养，直到在国外读完大学才回来。” 趁着秦阿姨向她介绍的空隙，沈慕乔状似不经意的将目光在许远尧的身上停留了一会。等到秦阿姨把话说完，她才微笑着开口：“你好，我叫沈慕乔。” 秦阿姨是真的很热情。原本沈慕乔还因为面对着许远尧而有些莫名的不自在，但是秦阿姨似乎真的是因为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一直都有说不完的话题。两个人一问一答，沈慕乔倒是没有心思再去在意那个一直微笑沉默聆听着的人了。 秦阿姨询问了一些她的近况，中间还夹杂着很多对于她母亲的关心和问候。两个人闲聊了很久一直都没有断过话题。沈慕乔只能说——秦阿姨真是话家常的一把好手，今天总算让她认识到了女人天生的八卦能力。 倒是许远尧一直没说什么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一直微笑着，沈慕乔原本看着他还有些紧张，但是渐渐的，也就干脆把他当成不会说话的蒙娜丽莎，不再注意他了。 两人一直聊到了午饭时间，秦阿姨才终于收住了话头，抬头看了看表，竟还有些惊讶：“呀，已经这个时候了，没想到已经聊了这么久了。” 沈慕乔：“……” “既然已经是午饭时间了，慕乔，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尝尝我家大厨的手艺。”秦阿姨热情的开口。 沈慕乔没有急着回答，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坐在她对面一直沉默微笑着的许远尧一眼。 许远尧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视线，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开口：“是啊。” 沈慕乔：“……” 事实上，留在这里吃午饭本来就在沈慕乔来之前列好的几个备选答案上，所以也就没有拒绝。 许家的餐厅很大，倒是和这座宅院建筑外观看起来的恢弘大气很相符。不过若是这里的主人家不能做到人丁兴旺，反倒会因为空荡荡的而显着有些冷清。就好像现在的情形一样，偌大的餐厅，此时正在吃饭的却也就只有三个人。 大概是大家族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顿饭上三个人都没有再做什么交流，沈慕乔也就安静的吃饭。反倒是因为没有再聊天，四周的安静让沈慕乔因着正巧被安排坐在她对面的许远尧又觉得尴尬起来。 他虽然是一个盲人，但是倒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行动不便。也许是因为在自己家里比较熟悉，刚刚从客厅到餐厅的这一段距离，他虽然拄着盲杖走得有些慢，但是倒没有需要人搀扶。沈慕乔一边吃饭，一边心里默默地想着。 吃过饭，三个人没有再回到客厅，秦阿姨带着她和许远尧来到了客厅外的小花园。 许家的建筑大致上是“口”字形的，中间被圈出来的空地，正好被修建成了一座小花园。 花园的面积很大，有假山也有池塘。时已至初春，满院子的树木都发了芽，树尖儿上星星点点的嫩绿色看起来很有情趣。零星摆放着的几座花架上的花显然都是名贵品种，有专人精心培育，大部分正值花期，开的色彩斑斓，点亮了一院子的风景。 秦阿姨选了一组没有亭子遮掩着的木桌椅，一路上和沈慕乔两个人扶着许远尧走了过来。 这处桌椅被安放在一棵梧桐树下，不远处就是假山和池塘，坐在这里能很轻易的闻到从花架上传来的花的香气，倒是一处清雅的好地方。 三人围坐在木桌前，有佣人端上一壶上好的龙井茶，三个人边喝边聊。 边上这棵梧桐树显然已经有些年纪了，树根很粗壮，虽然还不到它发芽的季节，但是看上去茂密的枝桠还是让人有郁郁葱葱的感觉。 和秦阿姨聊开以后，沈慕乔才真正认识到，这样一个人，能嫁入豪门，确实是有她过人的魅力的。 秦阿姨出身音乐世家，自带着一股子高雅的气质，但是为人随和并不清高。她的学识也很丰富，嫁入许家以后，在许氏企业中但当一个不小的官职，能力手腕也都很出众。秦阿姨懂得的东西很多，于是两人一路从音乐美术，聊到中外历史。许远尧在一边并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坐在那里，有时会喝口茶，却也完全打扰不到两个女人越来越浓厚的谈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