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天才甜品师忙种田》 第203章 见过未来岳母 三月十二日,崔清延请朱夫人来下聘。 陆云风将为首的朱夫人请进门,后头的马车上洋洋洒洒搬下来八十八箱系着大红绸花聘礼。 朱夫人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再次来丰谷县,是给远房的侄子来提亲。 崔芸面带笑意,对陆家人很是客气。 隔了两年多,秦小舟再次见到了朱娴,只是这肚子,看着已经七八个月了吧! 她快步上前,“这么大肚子,你怎么还亲自跑来了?” 朱娴即使为人母,依旧是那洒脱的性子,“我来看看我未来表弟媳,顺便来查码头的账。” 她走进多年前住过的府邸,疑惑地问:“下人怎么这么少?” 这么大的一个府邸,总共只有五个下人,外加一个郭婆子和书童赵谦洵。 秦小舟倒是并不觉得空荡荡,笑道:“我们家人多,每个人都能干活,也不拘有几个人伺候。” 这大院子就一个门房,这门房还是来访的商户太多,才不得不配置的。 后院就三个洗衣做饭,打理后院的小姑娘,还有一个跟着陆云风在外跑的仆从秋实。 刚开始陆云风也不习惯有人跟着,是后来实在是分身乏术,就让秋实跟着他,在身边传话做个跑腿的活计。 若非实在是院子太大,每日洒扫都需要好几个时辰,连后院都不需要三个小丫头,这些活赵芳最乐意做。 可一个人还是做不完啊。 一行人进入正厅,小丫头原本就是在朱娴手下干过活的,这会儿烧水泡茶伺候起来也顺手。 朱娴却是难得的放松,她应家族指令不得不嫁人,被困在深宅大院里,周围有几个丫鬟伺候都有规定。 言行举止更是时刻被人被人盯着,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赵芳头一次接待崔氏这样富贵的夫人,听说这朱夫人的丈夫,可是皖州最大的官。 还有那聘礼箱子,堆得满院子都是,局促地用手搓着衣角,“快请坐快请坐。” 陆云行现在做事稳重且有模有样的,如今又有举人的功名在身,陪同崔延清在一旁说话。 崔氏难得地拉着秦小舟道手嘘寒问暖,“听说你前些年伤了脚,我让人带一些药膏来。” 秦小舟连忙谢过。 伤了骨头就是不好养,尽管当时养得精细,现在每到阴雨天还是会有感觉,特别是前些日子生了孩子后,那腿在这个年节就没轻松过。 崔氏真心实意道:“以后就是亲家,无需如此客气。” 她一招手,就有跟着的嬷嬷捧着托盘站到她身侧。 崔氏从中拿出礼单,“这是今日的这些聘礼的单子,还请亲家过目,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尽管提,我们尽力补全。” 她端起茶盏,低头轻饮,掩住眼中的精明,刚刚那些话不过是场面话,也是试探。 这些聘礼可是她亲自看过的,休说是娶一个商户女,就是娶一个五品官员的千金也是绰绰有余。 赵芳打开礼单,居然有长长的十折,还有礼单上的那些金银玉器,看的眼冒金星,都要怀疑自己这几年学的字是不是假的。 赶紧递给旁边的大儿子,放下手用袖子遮住,以免被人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让人看了笑话去。 陆云风一看,心脏狂跳。 纵使陆家现在已经是周边县城的首富,但到底底蕴不足,如今看了这聘礼,才发觉其中的差距。 钟鸣鼎食之家,终不是陆家这样的暴发户能比的。 陆燕的嫁妆是该好好准备了,不能让人看轻。 只是这陆家如今的财产,多是秦小舟打下来的,要是按照聘礼来准备嫁妆,那陆家至少有大半的家产要分出去。 这对秦小舟不公平! 他将礼单给秦小舟,压下心底的思虑,“这聘礼贵重,多谢夫人看重三妹。” 崔氏微挑眉,这陆家人行事倒是不卑不亢,既没有推诿聘礼太重,也没有狮子大开口要加聘礼。 只是巧妙的把一切都归结于对陆燕的看重。 她收起心底藏着的轻视,认真打量起这一屋子的陆家人。 赵芳骨子里还带着点村里妇人的短见和胆怯,却尽力不给孩子们丢人,也不在孩子们面前拿捏长辈的气势。 陆云风没有商户的市侩,秦小舟没有商妇的算计。 这陆家的举人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不虚伪不攀附,眉眼正直。 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陆燕明媚活泼却不骄纵跋扈,秦锦绣端方有礼,一言一行都有规有矩。 这家人虽是贫民,但朴实不贪婪,这院子人虽少,却打理得井井有条,看着就舒服。 崔氏由衷地笑了,“诚心求取,自是看重,还是我这侄子有眼光啊。” 随即招手,“延清,还不正式来见过你未来的岳母!” 这婚事成了?!! 崔延清上前,站在赵芳三步外,恭恭敬敬地躬腰见礼,“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赵芳手抖的越发厉害了,强压住心底的紧张,“不用,不用客气,快去坐着吃茶。” 她想起来要给见面礼,摸摸手边,什么准备都没有,越发无措了,情急之下退下手里的唯一一只翡翠镯子,递过去。 “这个,你拿着。” 陆云风忙上前,把母亲手上的镯子退回去,朝着崔延清道:“今日还未来得及备礼,明日我代我母亲为你补上。” 赵芳这镯子可是陆云行跟着朱娴去玉京赢回来的玉石做的,意义非凡。 也就这两年赵芳不砍柴不烧火,只简单带孩子才舍得戴,平时宝贝着呢。 崔延清方才还有些尴尬又有些被触动,他从赵芳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真挚,这会听陆云风为他解围,哪有不依的,“是小婿造访突然,是小婿的不是。” 朱娴自然知道赵芳那镯子的来历,那镯子当初还是她让府里的玉石工匠打磨的。 崔氏笑着打圆场,“大家都欢喜就好,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说罢,从盘子里拿出三张红色帖子,“原本应该请媒人走一趟,我们才好上门,只是两家相隔甚远,就一并把礼数都全了。” “这是算出来的三个日子,亲家你们看看,选个日子,若是觉得时间太赶,我们可以再去测测,先定亲,过两年也无妨。” 上面的日子是今年初秋、明年开春还有一个明年初秋。 赵芳看过后给陆云风看。 第204章 卖女儿 陆云风沉思片刻,计算着时间,“明年初秋吧。” 崔延清虽然是崔氏旁支中的旁支,可到底是世家大族。 院子里的聘礼如此丰厚,他们陆家也要准备相应的嫁妆才不会被看轻,将来陆燕在婆家的地位也能高一些。 “好,我们两家都有时间准备婚事,姑娘也还小,在家多留两年也是应该的。”崔氏将聘礼单收起来。 语含歉意,“原本这次来也匆忙,延清想用雁下聘,四处都未曾寻到,他心存遗憾,聘礼不齐,如今我们也有时间慢慢补。” 内院里那么多聘礼,居然还是不齐的? 赵芳一愣,心脏狂跳,这得多少聘礼啊? 赵谦洵看着都疯狂了。 府外还有不少人纷纷跑来看热闹,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瞅,“看看那聘礼,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东西,这陆家究竟是攀上了什么大户人家。” “谁知道呢?” “谁说一定是陆家攀附,说不定还是下嫁呢?那陆家二郎如今可是举人老爷,有功名伴身,陆家大爷和秦掌柜日进斗金,金银细软无数。” “不知道这些人是和谁下聘?是陆家三姑娘还是秦家的二姑娘?” “不知道,不过说起来这秦家二姑娘真是时来运转,十岁被后爹抛弃,转眼就被秦掌柜收养,一下子成了秦二姑娘。” “嗨,那秦富如今怕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秦富却是肠子都快悔青了,他都第三个媳妇昨日生了,生的还是一个女儿。 此刻他喝的烂醉如泥地瘫在门口的台阶上,被路人指指点点。 “这秦富真是要断子绝孙啰。” “听说这次生的又是个女儿。” “你别说,他还挺旺闺女的,他大闺女现在可是丰谷县首富!” “人家哪是丰谷县首富,人家是附近几个县的首富。” “我刚从县城回来,今日县城来了两艘大船,这倒是不稀奇,最稀奇的是从上头抬下来几十抬聘礼,朝着秦府去了。” “是往秦府下聘去了,不知道是哪个?不会是秦富的二闺女吧?” 浑浑噩噩的秦富一愣,起身踢开酒坛,跌跌撞撞的朝着屋里走去。 抱起才出生一天的孩子往县城而去,他原本想找机会把孩子摔死,不过突然想起秦小舟,就放这赔钱货一码。 傍晚时分,秦富在秦府后门放下襁褓中的孩子。 走了两步又折回去,敲敲后门。 秋实刚从厨房领了饭食回去,就听见敲门声,跑过去开门,看见中年汉子和地上的孩子,厉声质问:“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秦富没想到里面的人来的这么快,紧张地跑走,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一身酒气,“我是你们秦掌柜的爹,这是她妹妹,十两银子,我卖给她了。” 秋实哼了一声,他在县城里生活,自然是知道秦二姑娘和三姑娘是怎么来的。 鄙夷道:“哟,又来卖女儿啊。” 秦富双眼猩红,掐住襁褓里的孩子,“让秦小舟出来,给钱,不然我就掐死她。” 秋实吓了一跳,忙道:“你别冲动,我这就去,这就去,你要是把小孩子掐死了,你也不能脱身,快把孩子放下。” 秦富哈哈大笑,状态癫狂,“我生不了儿子,我没有儿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二十年的执念,他已经四十二岁,还是没有儿子! 今日府里有贵客,秋实也不敢贸贸然进去,只在前院找到端茶送水的小丫头,让小丫头借着送茶的间隙和秦小舟悄悄说一声。 秦小舟很快从正厅出来,跑到后门,看见了多年不见的秦富。 秦富为了生儿子,这几年不喝酒不鬼混,保养得还不错,看着比村里那些四十多岁的汉子要年轻一些。 五年前娶了一个寡妇,因为那寡妇在前夫家生了三个儿子,他就看重人家会生儿子,特意花了十五两聘礼娶回来。 三年前怀过一次,可惜没保住,两个月的时候小产了,去年又怀上了,昨天生下来,却是个女儿,可把秦富气得差点厥过去。 整整五年,他第一次喝酒,早已经神志不清。 秦小舟皱眉,挥了挥手,把酒气挥散一些,想出言讽刺人两句,可顾及着他手里的孩子,还是放软了语气,“你把孩子给我,我给你十两银子。” 秦富嘿嘿一笑,伸出五根手指,“我要五十两。” “五十两?”秋实瞪大眼睛,大骂秦富,“你抢钱啊,一个胎毛都没褪的娃娃,这在七八年前就是丢在路边都没人要,你现在居然要五十两?” 一个娃娃那可是要吃奶的,还要人带着,吃喝拉撒都要管,谁会买这样没有用的娃娃! 秦小舟冷哼,“五两,你爱要不要,不要就滚!” 说罢转身就要走。 秦富一慌,“二十两,这可是你妹妹啊!” 秦小舟已经往回走了好几步,“三两。” “你!你!”眼看秦小舟真要消失在门后,秦富咬咬牙,“十两。” 秦小舟翻了个白眼,继续走。 秦富受不了了,“三两就三两!” 秦小舟回头,“秋实,给银子,抱孩子回去。” 秋实哎了一声,给了银子,抱着孩子跟在秦小舟身后。 秦富大笑着离开,东倒西歪的,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捂着脸蹲在路边哭。 秦宅里房间很多,今日下聘的所有人都在秦宅住下。 陆燕和秦锦绣安排好住房后,来找秦小舟汇报情况,就看见了那孩子。 秦小舟也不避讳,招招手让秦锦绣过去,“这是……是秦富的女儿,傍晚的时候他把这孩子卖给我了。” 陆燕一愣,有些心疼地看向身边的秦锦绣。 夜风微凉,吹拂窗外的树影晃动。 秦锦绣站在几步开外,没有动静,良久,她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转身出去,又站住,说:“我正好认识一个奶娘,为人老实,二十八岁,她儿子已经八个月,正好来府里照顾……她。” 说罢走出了主楼。 陆燕望着她的背影,“嫂子,她好像很孤独。” 陆家这么多人,只有秦锦绣和任何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第205章 秦富死了 秦小舟把小孩子抱到床上,又摸摸旁边婴儿床上的女儿,吩咐陆燕,“你大哥到旁边搬锦容用过的婴儿床,一会儿就回来,你看着她俩,我去看看锦绣。” 陆燕赶紧把人推出去。 二月的夜清清冷冷的,池里的青蛙还是小蝌蚪。 秦小舟穿过回廊,一路到后院的书房,果然在里面找到了正在看账册的秦锦绣,心中稍稍安心。 秦锦绣虽然心思细腻,好在这些年给的安全感足够多,不足以被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孩子就自乱阵脚。 “大姐姐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秦小舟摇摇头,走上前抱住秦锦绣,安慰道:“你永远都是我妹妹,和有没有血缘关系并不重要,不要多想。” 秦锦绣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大姐说话直接的性格,紧紧回抱她一下,然后松开,“大姐姐放心,无非又是多一个妹妹,我不碍事的。” 她现在可是账房先生! 掌管着陆家整个商业的所有账册,有本事在身上,人就有底气。 无非就是秦富又丢了一个女儿过来,就算是丢十个八个来,秦锦绣依旧是陆家的账房秦锦绣。 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秦富对生儿子还不死心,这个媳妇又没生成孩子,他会不会又另娶媳妇?” 这个世道等级森严,像秦富这样的平头百姓,只能娶一个媳妇,并不能纳妾。 能纳妾的只有两种人,第一是有功名官职在身,律法严格规定几品官员能纳几个妾。 第二就是缴税达到一定程度的富商,律法也规定缴多少税能纳几个妾。 秦小舟无奈摇头,“生男孩女孩都是由男的决定的,可惜没人相信这个理论,往往只会苛责怪罪女人。” 这个道理就算是在现代,都没有几个男人愿意接受,何况是这古代。 秦锦绣先是惊讶于这个理论,她以前从没听过,然后撇撇嘴,“这些男的可真能耐,自己不行还要怪女人。” 秦小舟又和她说了几句话,确定秦锦绣没有多想这才离开书房。 她可不希望自己养大的小姑娘心里不健康,遇事就得多开导多给安全感。 秦富死了。 这是秦小舟次日一早就从衙役口中知道的。 彼时她正在花厅里招待朱娴崔氏等人用早膳,赵芳还在接受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孩子的消息。 李捕快一大早就上门来,让秦小舟去衙门认尸。 一桌子的人都愣了一下,目光投向秦家三姐妹。 秦锦荣还小,又对秦富没有什么印象,她睁着大眼睛问:“秦富是谁?” 陆燕抱起她,“一个不重要的人,走,燕姐姐带你去后院捉鸟。” 秦锦绣跟着秦小舟一起去衙门,路上李捕快解释,“尸体是半个时辰前在县城西南的河边发现的,半边身体扑进水里,发现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身边还有一个酒坛子,身上也能闻见酒气,至于死因,还要等仵作验尸后才能确定。” 秦小舟点头表示了解。 陆云风朝着李捕快道谢,“多谢你跑一趟。” 李捕快如今已经是衙门衙役里的头头,是县尉手下最得力的人,查案追税很有一手。 原本通知人去认尸这种小事随便打发一个人来就可以,可他还是亲自跑了一趟。 李捕快拍拍陆云风的肩膀,“你同我客气什么。” 很快就到了衙门,秦小舟见到了昨日才见过的秦富被盖着白布躺在那里,心闷来一下,说不上疼,就是有点不舒服。 秦锦绣也看了一眼,问:“仵作先生,可查出是什么死因?” 仵作叹气,“左手肘上有淤青,鼻孔里有泥沙,肺部有水,断定是喝醉酒在河边摔入河水里,爬不起来淹死了,那手肘上的淤青是摔的。” 秦小舟点头,转身离开停尸处,避开人拿出半吊钱给李捕快,“劳烦李捕快派个人去镇上告知……秦富的媳妇来领尸体回去吧。” 秦富新娶的媳妇叫什么,她并不知道。 几人才出衙门,秋实就跑来了,“大爷,夫人,有个人来家里,说是我们抢了她的孩子,让我们把孩子还给她。” 孙六娘一觉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秦富也不见了,她顾不上才生产的身体,四处找人问,终于有人告诉她,“秦富啊,抱着个孩子往县城那边去了。” 她往县城方向找去,被隔壁大婶拦住,“哎呀大妹子,现在天都快黑了,你一个女人出门在外危险,还是先回去吧。” 孙六娘怎么能回去,“我的孩子不见了,我得去找。” 大婶是知道孙六娘生的是个女儿的,忍不住叹气,“女娃子就是命薄,丢了就丢了吧,你好好养身体,赶紧给秦富生个小子才是要紧。” “不,不行!”孙六娘挣脱开大婶的桎梏,往县城方向找去,每一个草丛树林都不放过。 她就怕自己的女儿躺在她没注意到的草丛里。 整整一个晚上,二十多公里的山路,她一路找过来,到了县城还是不见一点踪迹,也没在路上遇到秦富。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想起来,秦富有个前前妻生的女儿,叫秦小舟,听说前妻生的女儿也被秦富卖给她了。 孙六娘像是抓到了一丝希望,朝着秦府找去。 在丰谷县,比衙门更好找到地方就是绣楼和秦府。 她四处在秦府附近打听,终于,在靠近后门的地方,打听到昨天有个人抱着孩子来过。 于是她去敲秦府的大门,想把女儿要回去。 秦小舟第一次见秦富的第三任媳妇,不同于杜娟的风情和妩媚算计,这是一个朴实得有些苦的女人。 一脸憔悴和产后的虚弱,细娟做的裤子也是半湿,神情焦灼,身前的衣服也湿了。 狼狈又难堪。 可这个人完全顾不上自己,希冀的眼睛盯着秦小舟。 秦小舟终于确定,那个孩子是秦富趁着产妇虚弱休息的时候偷出来的,并不是这个做母亲的主动抛弃。 “先进来吧。” 孙六娘以前是个穷山沟里的妇人,一辈子都在山沟里,二十三年都没有离开过村子,没去过镇上,更别说是县城。 她十五岁嫁人,十七岁生大儿子,十九岁生二儿子,二十一岁生三儿子,然后在二十三岁那年,她被丈夫卖了。 卖给了镇上的屠夫,以十五两银子的价格卖了。 秦富是多方打听后才找上丈夫的,就因为她能生。 但买卖妻子不好听,所以,秦富把她买回去后说她是个寡妇,娶寡妇说出去就好听多了。 第206章 大雁 孙六娘就被带出那座大山,带到了镇上,能吃饱穿暖,过上了以前从没有想过的日子。 特别是她三年前怀上后,秦富更是宝贝,她才知道孕妇是可以吃肉的。 可惜那次只两个月就流了。 秦富暴躁了好一段时间,对她动辄打骂,后来他又恢复了平静,然后她怀上了。 秦富欣喜若狂,对她越发小心谨慎,生怕这胎也保不住。 好在这一胎平安生产,可惜是个女孩。 秦富在知道是女孩后像是疯了一样把家里砸了个粉碎,出门喝酒,烂醉如泥,然后偷孩子跑来县城卖钱。 孙六娘局促地跟在秦小舟身后,不敢东张西望,只脚底这整整齐齐铺就的地板就让她紧张,咽咽唾沫问:“我闺女卖了多少钱?” “三两。” 孙六娘心脏一紧,三两,三两银子啊,她除了丈夫卖她的那十五两以外,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她磕磕巴巴地说:“只要你把孩子还给我,我,我会把钱还你。” 说完又有些心虚。 当即跪下,“我,我真的会努力还你钱的,求你把孩子给我。” 朱娴站在屋檐下,懒散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哟,这是怎么了?秦小舟,男人热衷于救风尘,我发现你热衷于救苦难妇人。” 秦小舟让人把孙六娘扶起来到后院,“把孩子给她。” 这才对着朱娴笑道:“你莫要打趣我了,丰谷县也无可玩之处?可要回王家村住两日,这个季节,我们家后山的果园里的花倒是开的好。” 朱娴此次来丰谷县,没有带孩子来,身边的婆子丫鬟都是自小就照顾她的人,难得没有婆家的人跟着,她自然是想四处游山玩水的。 崔氏也知道女儿的想法,于是便答应了。 陆燕和陆云行带着一行人坐马车往王家村去,同去的还有赵芳和陆小四。 秦锦荣也想去,秦小舟想了想同意了,秦富虽然是她父亲,可已经断了亲缘,那便彻底断了吧。 秦小舟站在秦府门口看着马车离开,回身却不见秦锦绣,问到:“人呢?” 陆云风道:“去绣楼查账了。” “这也好。”秦小舟往后院去,在阁楼里找到了孙六娘,女人怜爱地抱着孩子,喂完奶也舍不得松开,就一直抱着。 看见秦小舟进来,有些紧张地站着不敢动。 秦小舟也不为难她,“秦富死了,昨晚淹死在河边,尸体在衙门,你去领了带回去埋了吧。” 孙六娘缓缓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身子一歪,软趴趴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秦小舟只能去请来医女,医女把完脉道:“产后虚弱劳累,又焦虑难安,骤闻噩耗,惊惧昏厥,醒来后要好好养一养,否则往后只怕是要落下心悸的毛病。” 她执笔写下药方,随口问:“你对她做什么了?” 秦小舟有些心虚,底气不足,“这是秦富的媳妇,我告诉她秦富死了,尸体在县衙。” 医女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小舟,“秦掌柜,你以为谁都是你这般坚韧不屈的性子?一个女人听闻丈夫的噩耗自然会受不了,何况她才生产不到两日。” 陆云风站在门口为秦小舟开拓几句,把药方给秋实,这才送医女离开。 一直到中午,孙六娘才幽幽转醒,一骨碌翻身起来抱着孩子就走。 秦小舟在门口将人拦住,“你一个人去认领尸体怎么把尸体弄回去?身上有钱吗?” 孙六娘绝望地摇头,这是她第一次来县城,昨晚就是凭着一股子劲儿找孩子,现在孩子在手,她才后知后觉地茫然起来。 她连县衙在哪里都不知道,而且她长这么没见过衙役,在脑海里对官差根深蒂固的恐惧席卷着她。 孙六娘抱紧孩子,无助地站在原地。 秦小舟喊来秋实,给了五两银子,“你带着秦富媳妇去认领尸体,再找两个人运回去,你去帮着料理后事,把秦富名下的所有东西都放到他小闺女那去,要是有人敢抢,只管报官去。” 孙六娘在旁听着,砰一下跪地上,抱着孩子给秦小舟磕头,这才跟着秋实离开。 陆云风拉住秦小舟的手,捏了捏手指,“秋实办事牢靠,你别担心。” 两日后朱娴等人从王家村回来,一行人启程回皖州府。 送走崔氏,赵芳看着后院库房里的聘礼,又喜又愁,“这么多东西,库房都堆满了,小舟,你好好和我说说,这未来姑爷究竟是什么人家?” 虽是旁支,但秦小舟当时就想过婚礼会隆重,没有想到崔氏居然这般重视。 让陆燕把这些都登记造册,“这些可别弄错了,每一样都要仔细记录,我们家也该着手准备嫁妆了,不能让人家看笑话。” 陆燕亲事一定,崔延清便能光明正大往陆家记跑,偶尔还会骑马去郊游,连带着陆云行也跟着学会骑马。 秋末,崔延清送来一对大雁。 丰谷县冬日里冷,陆燕怕大雁冻坏了,在后院的一处池边修了一个一人高的小木屋。 木屋有门有窗,里头铺着厚厚的稻草。 大雁被关着,陆燕每日细心照料。 次年三月,春暖花开,崔延清从清河郡回来,到后院子里看那两只大雁,也拿着食盒喂,“他们长得真好。” 陆燕乐呵呵地笑,“那是自然,我可是经常拿谷子喂养它们,清河郡冷不冷?” “很冷,我现在有秀才的功名在身,我和父母亲商量好了,以后在皖州读书,就不常住清河了。” 陆燕没去过清河郡,不过听二哥说是在北边。 她问:“那你父母同意吗?” 崔延清面如冠玉,一笑就如屋后薄雪被春阳照耀,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燕痴痴地盯着人看。 崔延清耳尖微红,突然眼睛一亮,“你瞧它们在干什么!” 两人凑在栅栏面前看那两只大雁刨出草根,都悉数叼在一个角落里垒起来。 “这是,这是在造窝?”陆燕惊喜,忙去后门马厩边找来枯草塞进去。 两只大雁已经不怕人,叼着草就去垒窝,陆燕觉得好玩,又弄了几根枯树叉进去,突然旁边递过来一个盒子。 陆燕看去。 崔延清红着脸,“给你带的。” 打开里面是一只玉簪,通体莹白,尾巴上是荷花莲蓬,雕刻栩栩如生,很是好看。 两人蹲在栅栏外看了大半个时辰,秦小舟在不远处的楼台上偷看好几次,觉得无语,这两孩子傻了吧唧的。 四月中旬,两只大雁孵出五只光秃秃的小雁。 秦锦荣每天一起床就要去看,小胖手指着窝里还未挣开眼睛的雁,拉赵芳过去,“生火,烤吃。” 陆燕对这几只大雁宝贝得很,骂道:“不许吃,家里那么多鸡鸭兔子,还不够你吃啊,尽想吃大雁肉!” 秦小舟把三妹塞进秦锦绣怀里,让她送去学堂,捏捏小屁孩的鼻子,好笑,“让你馋,挨骂了吧。” 第207章 崔氏子延清求娶陆家三姑娘 秦锦荣被抱走,陆燕还气鼓鼓地守在大雁木屋边上,警告谁都不许碰。 后来更是拿着红色绸缎在不远的亭子里绣嫁衣,天天盯着。 嫁衣的料子是崔氏命人送来,一匹丝绸,一匹锦缎,秦小舟都忍不住仔细看,这么好的布料,在绣楼里做成衣服可是要千金呢。 同来的还有最后一批聘礼和婚书礼单。 秦小舟看见礼单最后是一对徽墨,忙拍着胸口顺气,得,嫁妆的事情陆家不用挣扎了,就只这徽墨,都是百十两白银。 送来的聘礼中还有两个府城的店铺。 终究是秦小舟低估了崔氏这样千年家族的实力,一个旁支不受宠又如何,毕竟是姓崔,她们陆家就是倾尽家财都不及人家十分之一啊。 阳春三月。 陆云行同家人辞别,去皖州书院读书。 县城的教育资源有限,举人要想再进一步,只在县城读书是不能够的。 只有去到府城,那里有大书院有名望的夫子也有更多的书。 陆燕也跟着去,她的理由是,“二哥至少要在皖州读书一年半,难道要一直带着赵谦洵租赁房子住?” “那多不方便,不如我跟着去,在皖州买了一处二进小宅院,往后我们去晚舟办事或是将来四弟和姑姑家的表弟去读书,都有落脚之处。” 这倒是思虑周全。 秦小舟当即拍板,“好,确实该买一处宅院,休说是以后,就是过些年我们去皖州玩也方便。” 同去的还有陆云风,他要去皖州府城附近买一处庄子给陆燕当嫁妆。 四月初三,陆云风从府城赶回来。 赵芳拉着陆燕问,“那庄子有多大?花了多少钱?” 陆云风只说:“娘,那是给三妹的嫁妆,花些钱都是应当的。” “我就问问。”赵芳抓心挠肝,“小燕的嫁妆,我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陆燕架不住问,一五一十都交代了。 赵芳觉着头晕,“二千七百两?” 陆云风解释,“那庄子很大,田地比整个王家村都多,又在府城附近,这个价格很公道。” 他没说的是他在府城还买了五处铺面,还有城郊的一片山林。 零零总总加起来,共花了八万两。 秦小舟倒是没说什么。 八月初,陆家大喜。 崔延清身着大红袍,骑高头大马,风流倜傥,带着迎亲队伍前到王家村接亲。 陆家门前的台阶上站着拦亲人,一步一个台阶,都是逗趣游戏,热闹又不伤大雅。 陆小四拉着秦锦绣,仰着小下巴,严肃地说:“新郎要背五篇诗经里的好句。” 崔延清不带停顿就背诵出来,小四皱巴着脸,想不出其他点子。 秦锦荣双手叉腰,霸道地说:“我听说书先生说有人会百步穿杨,你也表演一个。” 她指着屋后的核桃树,树枝上有一个松鼠窝,“你,把它打下来!” 周围人面面相觑,随即笑开,“哈哈哈,不错不错,今日新郎官是打鼠小能手。” 崔延清也不恼,手持弓箭,挽弓射松鼠,咻咻咻三声,松鼠窝被射落。 秦锦绣双眼发光,狗腿地给崔延清开路。 只可惜最末尾是秦识言守门,她是秦小舟的女儿,只一岁半,白白胖胖的,咧嘴笑,口水都要出来了,“要三个……两个糖。” 她比划着手指,不知道是三个多还是两个更多,只知道阿娘总说她牙齿不好不许多吃。 崔延清和身后的人都被萌翻了,抓了一把给小识言。 她高兴地裂嘴角,陆小四捂脸,一脸生无可恋地把小侄女抱走。 崔延清的堂兄表弟都来了不少人,他们早已听闻是娶一个商户女,但是没有想到真是山里的乡下女子,心里都泛起嘀咕。 表弟更是在这关头将崔延清拉去一边,“你怎么真娶一个农家女子为妻?你父亲不为你亲事考虑,你大可来我家找祖父祖母说道,他们断然不会不管你的,好过现在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之人。” 崔延清拍拍表弟的肩膀,整理衣服往沈家台阶而去。 他自小看淡婚姻,无论是在崔家的亲生父母,还是太子府的妻妾成群,好像都没什么大差别。 后来认识了陆家人,他看见了陆燕的笑脸,并非第一眼就怦然心动,而是觉得,和这样一个女子过一生也不错。 冷了多年的心,突然进来了一束阳光,后来要跟着朱娴离开丰谷县时,他借着同陆云行商讨读书的事情为由,说好书信往来。 再后来,他主动找到崔芸,说他想求娶陆燕。 崔芸虽是他堂姑,可到底他只是旁支,婚事远远轮不到让崔家嫡出的崔芸操心,但他就是想拼这一回。 果然,堂姑出手,父母就只能同意。 今天他就要娶到那个爱笑的女子为妻了。 没有门当户对,只是合适的那个人。 他喜欢陆燕身上的自由和快乐。 她身上有教养,但没有束缚,她时常都很开心,她这一生所有的苦难都是西山夺走阿爹和阿爷的那场灾难。 没有父母争吵冷脸,更没有兄弟争夺家产,仿佛人世间所有的人心险恶都和她没关系。 这是他见过最美好的人生和女子。 崔延清一脸坚定,朝着陆家大门大喊:“崔氏子延清,迎亲陆家三姑娘来啦!” “哈哈哈哈!”台阶上拦亲的人笑得前仰后合,“好好好,来,快让新姑爷上来,否则这个村子都听见他求娶心切了!!” 陆云行背着陆燕出门,一路背入轿子里,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大雁先行。 王家村的人看着迎亲队伍占据山脚整条官道,多少闺中女子羡慕到茶不思饭不想,“这陆家究竟是多有钱啊,你瞧瞧这流水一样的嫁妆,一辈子的吃穿用度都在里头了吧。” “这些都只是看得见的,最贵的是看不着的,听说陆家给陆燕在府城附近买了一个庄子,良田百顷。” “这陆燕嫁的是什么人家啊?皇帝老爷不成?” “听说姓崔,这崔家的小子是我们皖州府督府朱大人的内侄子,富贵着呢,给的聘礼金银珠宝就有八十八箱,府城里还有两个大店铺。” “府城的大官?那是不是以后连县令大人见到陆家都要给他们面子啊?” “以后陆燕是不是要到府城去做富太太,身边还有好多丫鬟伺候?” “你以为现在陆家在县城里就没伺候吗?那绣楼里纺织厂里五六百人呢,那秦宅里就有看门的,洗衣做饭的,还有带孩子的,有的是人伺候。” “她以后是不是都不吃米饭了?” “富贵人家是不是都不吃米饭,那她天天喝甜汤?天天吃肉?” 村里女子嘻嘻哈哈笑闹,心里却无比向往渴求。 第208章 回门 李珍带着孩子在打谷场吃完席面,也在路边看了许久。 回去路上同叶肃闲聊,“听说府城的朱大人是个大官,以后陆家就和这位大人沾亲带故了。” “崔氏比府城的朱大人更富贵。”叶肃逗着襁褓里的小儿子。 女儿虽快四岁了,但还是和他们睡在一床上,如今他儿女双全,这个院子都快住不下了。 心里寻思着过两日再进山打猎,明年开春也该加盖房子才是。 “崔家也有做大官的人?”李珍好奇。 她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现在陆家有个女子高嫁,整个村子里的人好像突然之间打开了一扇以前他们从不关心也从不知道的大门。 所有人都开始好奇,县城往北是府城,府城往北又是什么? 叶肃道:“当今皇后和太子侧妃都姓崔,陆家姑爷应该就是皇后的本家人。” 李珍以前不知道什么皇后。 后来去绣楼,见到的贵人多了,她才慢慢知道原来世间有那么多富贵之人。 皇后和太子侧妃,那可是只有话本子里才有的人物,一时间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燕远嫁清河。 丰谷县到清河实在远,只能坐船去,陆云行带着八岁的陆小四去送亲。 看着婚船远去,赵芳站在码头哭得不能自已,还是赵家两个舅母把人劝回去。 秦小舟站在岸边,问秦锦绣:“小燕出嫁,如今就剩下你了,你呢?想嫁什么样的男子。” “为何一定要嫁人呢?”秦锦绣遥遥望着河对岸的绣楼。 不,她看的是绣楼后的揽月山学堂。 “学堂里的第一批女子最大的已经十三岁,她们也想嫁人,可明明她们在学堂里学了那么多,足以养活自己。” 秦小舟无奈地摸摸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 “她们是能养活自己,可这天底下,除了我这里,没有几个能让女子做工的地方。” “一个人空有能力,没有相匹配的岗位,也是徒劳,想要改变这世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我们要慢慢来。” 秦锦绣的眼睛很亮,“大姐姐,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女子能有很多很多的岗位,只要有能力就不愁找不到活,就不愁养不活自己。 秦小舟点头,“这是自然。” “那我不嫁了。”秦锦绣抓住秦小舟的手。 满眼都是希冀,“姐姐,我要卖身给你,以奴籍之身就可以不用被官府婚配,就可以不嫁人。” 这些年,也有不少女子以这样的法子来避免被婚配,也有女子为了嫁人拿钱来和秦小舟赎身。 苏晚娘便是其中之一,先是觉得不会遇到良人,把自己卖给秦小舟。 后来,又遇到了一个县城里的酒楼掌柜,她又从奴籍变成平民,嫁给了那酒楼掌柜。 秦小舟摇头,“等你到了十八岁依旧没有遇到良人,到时候再卖身也不迟。 现在随缘就好,不必抵触也不必追寻,好好干好你的小会计,你手里可是掌握着陆家的命脉呢。” 秦锦绣哦了一声,不太高兴。 秦小舟也不继续念叨,“现在,请秦小会计送小妹妹去学堂读书吧。” 秦锦容即将满七岁,已经跟着揽月山的夫子识字读书了。 她睁着圆溜溜的桃花眼,眼里都是机灵劲儿,一点都不像小时候一样安静。 总是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劲儿,郭婶子今年已经追不上这个小皮猴了。 秦小舟同意今年秋后,郭婶子就回家养老,不照顾这小皮猴了。 到时候秦锦容七岁半,也到了能自己穿衣洗脸的年纪,不再需要人时刻照看。 这小丫头小时候不哭不闹,还以为会是安安静静纤细的小仙女呢。 不过却有极其聪明的头脑,还不到七岁的小孩子,那些字夫子教一遍就会读,照着书描两遍就能记住写法。 就连景书都夸,“这秦三小姐要是个男孩子,那必定是状元之才。” 可惜,是个女子,不能去参加科举考试。 不能科举也不要紧,只要敢闯,总能闯出一方天地。 秦锦绣咧嘴对着秦小舟笑,“大姐姐,我能自己去学堂,不用二姐送。” 秦锦绣气笑了,“你休想去捉鸟逃课。” 三日前,秦锦绣送锦容到书院门口,结果这皮孩子就在院子里抓了大半个时辰的乌龟,后来是夫子迟迟不见她,出教室来找,才在池塘边发现。 然后夫子寻秦锦绣说了此事,把好好一个优雅端方的小仙女气的差点抄棍子揍人。 秦锦荣毫无悔改,笑嘻嘻地来拉手,“那就有劳二姐送我啦。” 秦小舟招手让小渡船的船夫把两人送去,她站在河边,望着滔滔河水,一时间心绪复杂。 时间如流水。 转眼就是来年大年初二。 王家村的陆家是十里八乡最最热闹的院子。 占地三亩的大院,后院房间十二间,今日占了一大半。 陆玉带着两个孩子和李菖蒲,就连李大夫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这几年不见任何变化,依旧是四十多岁的模样,为人更加温和,时常抚着山羊须,“嗨,我就是个厚脸皮的,老了老了,就爱凑热闹。” 赵芳也越发不喜欢去县城住了。 和七八年前截然不同的是,她如今希望往人堆里凑,可县城里没有人天天和她家长里短。 “我如今也爱热闹。” 再过两年,等陆小四十岁,她就回村里来住,每日种种菜端着衣服去河边洗,和人八卦八卦,那也是美事一桩。 可惜的是,大年初二,陆燕没有回来。 一直到开春三月,才收到书信,三月十二回门。 那日清早,陆云行带着弟弟妹妹们天亮就等在码头,临近中午才在七八艘船里找到两人。 陆燕身穿桃色锦衣裙,挽复杂发髻,上戴珠钗簪子。 才半年不见,居然比以前更加娇艳好看,和身边的崔延清站在一起,竟然有郎才女貌的意味。 “嫂子!”陆燕上来拉住秦小舟,“你怎么站在日头下,我们快回去吧。” 崔延清依旧是贵公子温文之态,“大哥大嫂。” 秦小舟点头,将陆燕周身看了一圈,嫁了人后果然与做姑娘的时候不一样了。 还有这做派,当真有一丝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风度。 她忍不住夸赞:“好,我们回家,让婆母她们都瞧瞧你。” 陆燕风光回门,带回来的东西一件件往秦府台阶上搬。 陆小四牵着陆识言的手跑进门,“娘娘,三姐姐和姐夫回来了。” 赵芳擦着手从后院厨房赶来,拉住陆燕的手,看了一圈,眼圈微红,“回来了,快进屋里,饿不饿?娘给你做了最爱吃的酱肉肘子。” 崔延清和长辈问好,就被陆家兄弟两请到了正屋说话,女人都去花厅。 一避开人,赵芳焦急地问,“在清河郡过的怎么样?姑爷他,对你如何?” 陆燕详细说来:“我们的婚船十月中旬到达清河崔家,祭拜祖先,见过宗亲,入了族谱。 今年开春我们才从清河回来,以后都住在皖州府,只是逢年过节还要去清河郡。 他对我很好,崔家去年初秋还有另一门亲事,听说是崔家嫡子娶卢家嫡女进门,家里的那些宗亲都把注意力放在嫡子身上,至于我就只是见见,礼数到就完了,也没有刁难我。” 陆燕喝着茉莉花茶,这是多年前家里穷的时候秦小舟时常做的,也是她最爱的茶。 忍不住眼眶微红,“我就是想你们。” 第209章 进士 “你们受冷落了?”新妇进门却被受冷眼,赵芳很心疼,又无能为力。 陆燕倒是无所谓,“也还好,只要他们不为难就成。” “在这样的大家族里,我倒是觉得别人看不见才好。”秦小舟安抚赵芳。 “崔氏那是什么门第,就是公主都能娶到,即使只是一个旁支娶亲,门不当户不对,要是有人刁难,这门亲事也难成,小燕更难进族谱,还不如在家里不起眼,自己过日子才好。” 陆燕连连点头,“阿嫂好厉害,延清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他说只是这次要将我名字入族谱,所以才回家,只求平平安安的,不惹人眼。 阿嫂,我现在才知道崔氏有多大,他们住的院子一个连着一个,比我们三五个王家村都大,那还只是嫡亲住所,宗亲旁支零零总总的血脉相连的人算起来都有上千人。” 崔延清所在的旁支虽然也在清河,但只在别的县城定居,家里也有七八个庄子。 他是旁支嫡子,成亲回家又拿回了他母亲留下的嫁妆,又有朱夫人帮着,也得到了一份家产。 崔延清父亲看他读书还行,又在朱夫人这崔氏宗亲面前得脸,知道这门亲事是朱夫人做主,也不曾有意见。 陆燕和崔延清也不愁日子过,崔延清母亲只有延清一个孩子,那嫁妆陆燕整整三日才清点完,这次回来把要紧东西都搬到府城。 “姑爷的家底那么多?”赵芳很是吃惊。 心中又担忧,“府城里的院子也很大?那姑爷身边有没有妾?还有漂亮的小丫头,也要多留意。” 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有妾有小丫头,赵芳这几年在县城见得不少。 就怕姑爷太富贵,也和城里的老爷一样,家里一堆女人,想想就糟心。 陆燕道:“相公身边现下也没有年轻的小丫头,都是三十多岁的妇人,是跟着他母亲嫁到崔家来的,这次一并带到府城看着家当。” “好好,好啊。”赵芳感慨。 又忍不住笑,“没想到我们陆家也有姑娘能这么高嫁,今天你们回来,我们家好好吃一顿。 下午你还要去走亲戚,给你舅舅他们的东西有没有准备?要是没有,我去年冬天从纺织厂挑来的布还没用,你拿去用着。” 陆燕抱着赵芳手臂撒娇,“娘,这些东西我都准备啦,相公也给你们带了东西,走,我们去看看。” 当初聘礼秦小舟给陆云行留下一块徽墨,给赵芳留下一床蚕丝被一匹绸缎。 其余的东西都悉数加进嫁妆单子里出嫁之日都给陆燕带回去了,朱夫人高看陆家一眼估计也有这个缘故,不贪有礼,值得深交。 回门的礼物却是结结实实给陆家的,陆燕拿出古文字画,“这些可放在书房,省得被旁人看轻。” 那两个瓷器,那可是官窑出品,寻常百姓不能用,但陆家算半个读书人,也是能用的。 还有珊瑚株,也是难得见到,好些没见过的好东西都被拿出来放进陆家。 秦小舟收到一对玉耳坠和一对镶嵌红宝石的金手镯。 感慨万千,这感觉像是抱上了金大腿。 虽然陆家现在有钱,可是等级制度森严啊,有些东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还得是崔氏这样的世家大族,随便拿出来一样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 吃过午饭,陆燕到各家亲戚走动。 陆燕坐马车,陆云行和崔延清一人一马随行,后面还跟着一辆专门放礼品的马车跟着。 一行十多人,骏马少年,十分惹眼。 先是回王家村陆家,才去了王贵家里,送了两匹丝绸。 李凤仙头发早已经花白,身形佝偻,早已经没有多年前的计较和精气神,收到礼物很是开心,陆燕一走,就出门炫耀去了。 然后又去了李家坝陆玉家中。 两匹丝绸是标配,外加一副针灸用的银针,还有三副太医院流传的药方。 李大夫拿着那药方仔仔细细研究,感慨京城能人多。 最后去的是赵家台子,赵家人多,多送了三匹布和糖。 这一下午跑下来,回到县城已经是日落西山。 只能匆匆吃了饭就去休息。 在丰谷县停留了三日,崔延清带着陆燕回皖州,陆云行也跟着一起去。 崔延清在朱府旁边安置小院住着,院子里只有两个四十多岁的仆人和两个护院。 陆云行和崔延清都是要考试之人,来往多,两人每日在一处苦读。 聘雁今年又孵出五只小雁,去年那几只被朱夫人养了去,如今这几只被养在陆燕身边。 府城里不少夫人开始和陆燕结交,想通过她攀上崔家和朱夫人的关系,都被陆燕轻巧应对。 七月初,按照户籍陆云行要去金陵书院考试,属于江南的考生。 好在陆云行去过一次金陵,这次又带着赵谦洵同去,但陆云风还是不放心,嘱咐了商船上的几个得力之人多照顾。 而崔延清则要进京赶考,陆燕也跟着一并去。 八月初六,陆小四被送去考童生。 九月放榜,上面果然没有小四的名字。 赵芳和秦锦荣宽慰了许久,“小四才十岁,明年后再考也不要紧。” 陆小四难得眼泪啪嗒吧嗒掉,奶凶奶凶地道:“以后不许再叫我小四,只能叫云志,叫小四才考不上的。” 大人哪有不依的,至此,陆小四已是过去式,陆云志才是新生。 十月下旬,有衙役前来报喜。 陆云行登科金榜题名,那可是二十一岁的进士,陆家门庭若市。 同来的还有陆云行的信,他要从金陵去往京城参加来年二月的殿试,来不及回家。 赵芳喜极而泣,即使不识几个字也拿着陆云行写回来的信仔仔细细看,又抱在怀里,“他什么时候回来?” 秦小舟搜寻着浅薄的知识,道:“明年开春殿试后,吏部会有任命书,要在京城盘桓至少半年,拿到任命书就得去赴任,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晚上,陆云风和秦小舟商量半日,又一家人在一处商量了两日,决定赵芳带着陆识言回王家村。 陆家其余人都到京城去,一则要给陆云行说亲,二则也好去见见世面。 原本要带赵芳一起去,但赵芳却不愿去,人老了,到京城要走一个月的路,她身体受不住马车船。 二来一辈子都在这山里活,不想轻易离开。 而陆识言还小,也不好带去那么远的地方奔波。 结果秦锦绣也不愿去,“一去就是大半年,那些账还要不要管了?” 陆家出了进士,县令都觉得脸上有光,还请陆云风去吃酒,县令夫人也时常光顾陆家绣楼。 县城里绣楼学堂都有人管理,也没人敢来惹事。 临出门前陆云志也不肯走了,扒拉着门框,“我还要读书,一去就是半年,不去见二哥哥了,大哥大嫂代我向二哥问好,我就陪在母亲身边。” 十岁的小屁孩,又好面子又有主见,母亲是他学着书里叫的,自读了书,名字也要叫大名,称呼也要学书里。 一路走走停停,一直到快年关才到京城,生生走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看见城门口。 第210章 论一个家族的崛起史 这几日陆云行时常来城门口看,今日终于接上了他们,一家人往一处院子去。 陆燕和崔延清也早早等在门口。 一家人进门,陆云风环顾一周,“这是哪里?” “是延清族里给的一处宅子,三进院落,我们也是十月初延清登科之后才被允许搬进来。”陆燕将几人引进正厅,一个丫头端茶上来。 崔延清道:“家中有规矩,只有进士出身才可得到这份家族里的庇护,所以未放榜前我们都住在我外家祖父母府上。” 崔延清母家严氏在京城做六品官,家中子嗣不肖,没有成器的读书人。 此番外甥进京赶考,自然全力招待,将来若是能成,也能互相照料一二。 秦小舟再次吃惊,崔氏不愧是大家族,考上进士家族就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分配房子。 陆云风道:“二云,那明日我们一道去谢过严家。” 陆燕摸摸秦锦荣的脑袋,给了糖吃。 皮孩子秦锦荣赶了两个月的路已经瘦了一圈,蔫巴巴的,“好在陆小四没来,又远又冷,他要是来肯定能要了他半条命。” 寒冬腊月的雪真是能要人命,一家人吃过饭早早就歇下了。 次日一早,一行人去严府。 严府人没想到陆家这么知情识趣懂得知恩图报,很是高兴。 陆家送了两块纯色狐皮和一盒绒花珍珠花枝做谢礼,狐皮是叶肃去西山打来的。 绒花珍珠花枝是学堂里的女孩子们所做。 严府主母见陆云风和秦小舟都是有礼有节之人,并非满身的铜臭,更是高看了一眼。 从严家出来后,秦小舟和陆云风冒雪去找房子。 陆燕问,“大哥大嫂可是不喜欢住在这里?” 秦小舟摇头,“当然不是,我们一大家子人住在这里不合适,将来若是你二哥能在京城当官,娶妻生子,总不能都借住在你家,这样别人怎么看你二哥。” “我们在京城也无人认识,不知道会有谁家的姑娘看得见二哥。”陆燕来到京城后每日只能在家,连京城女子玩什么都不知道。 无人来邀约也无外人与她说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都快憋死了。” 秦小舟也焦急,来到京城,虽说到处都是人,可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姑娘一个都见不着,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给老二说亲。 “就没有一人来找你二哥说亲事吗?” “不曾。” 陆云风听说了此事,却不急,“二云是一榜二十六名,现下年关将近,明年开春还要殿试,说不定有人正悄悄看着呢,先不急。我不信无人和二云说起过亲事,多半是被他给拒了。” 京城百十万户人家,一个新出炉的进士,这么抢手不可能无人下手,只能说明二云在外就拒绝了人,媒婆才没到家里来。 秦小舟找来陆云行一问,果真是如此。 陆云行今年二十二岁,赵芳很是着急他的婚事,这个年纪要是在村里,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婚事迫在眉睫。 秦小舟问:“你为何拒绝人家?” 如今陆云行和沈则行一样高。 秦小舟都得仰头看他了,“可是有喜欢的小娘子了?” 陆云行低着头,不说话。 陆云风道:“有话就说,一家人遇事就该有商有量,否则不说清楚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陆云行终于开口道:“我,我有一日在城郊寺里遇到一女子,我心仪她,但在那之后就再也未曾见过。” 这都是什么偶像剧剧情,还一见钟情?! 秦小舟无语,这小伙子一根筋,不找一找那姑娘估计不会死心,“那姑娘有何特征?身边的丫鬟女使穿什么衣服?你一一说来,虽是大海捞针,但总要试一试。” “她穿着普通衣裳,身边没有女使。”陆云行回忆那天的情形,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 她站在寺里秋海棠之下,一眼入心,难以忘却。 秦小舟和陆云风两人做事都不是拖拉性格,很快就在城南选定了宅院。 陆家这次进京就是奔着给陆云行安家娶妻而来,家里能带的钱财大半都带在身上,交钱过文书,很快就确定下来。 这是一个四进宅子,四处看着都很新,盖起来不超过五年,分着前院和后院。 后院不仅仅有花房和厨房,还有五个小院,后面还有几间平房,就是贵,要三万三千四百两。 夫妻俩咬咬牙只能买了。 陆燕指派了几个人来打扫院落,陆家兄弟则是置办家具。 崔延清也时常过来帮忙,陆燕有孕不方便,京城又在北方,天寒地冻,崔延清和陆家的人都不太让她出门。 除夕之前,陆家匆匆搬进新房。 京城的除夕之夜极其热闹,一家人都出门逛街。 花灯高挂,白雪飞扬,烟花瞬华,处处都是富贵之色。 这么多年,他们竟然是头一次这样漫无目的地逛街。 没有谁缩在草棚子里等着吃大米填饱肚子,也没有店铺等着他们去张罗,陆燕出嫁,陆云行在京城也有了房子。 陆家和京城这些富贵人比起来是没有大富大贵,却也不是多年前任人嘲笑的对象。 即使是一砖头下去能砸倒一片官员的京城,他们也有抬头挺胸的底气。 秦小舟惬意轻快,“这日子过得真快,陆云风,过了年我就二十七岁了,不过能来京城走一遭也值得,这京城真是富贵。” 亭台楼阁,车水马龙,吃喝玩乐样样有,秦小舟真真是在京城开眼。 “你喜欢京城还是县城?”陆云风悄悄在心里算着剩下的银子够不够在京城再买一个小宅院。 若是留在京城,就干脆在京城开一个店铺,专门销售绣楼里的衣服和绒花。 秦小舟轻笑摇头,“等二云成亲陆燕生完孩子,我们就回丰县去,京城嘛,偶尔来看看就成 毕竟丰县才是我们的家,希望下次来是小四进京赶考金榜题名,再往后来是小姑姑的孩子金榜题名。” 年后开春,陆云行天天往城外的寺庙跑,却毫无结果。 二月初殿试后,就等着吏部任命书陆续下发。 崔延清上任从六品大理司直。 陆云行上任翰林院正八品典籍,都是留在京城的京官。 消息传来,秦小舟都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可真牛批啊,把一个大山沟沟里的小少年供到如今能在京城做官。 这么多年来的所有努力,简直就是论一个家族的崛起史! 第211章 寻心上人 往后陆家也有正经的为官之人,京城不少媒婆都相聚上门,陆云行都冷冷淡淡不太上心的模样。 上任前夕,陆云行又跑城外寺庙。 秦小舟和陆云风也跟着一起去,一来找人,二来踏青。 秦小舟还不曾去过寺庙,这次来诚心跪拜。 三人出寺庙,陆云行原本冷冷淡淡的,却突然定住,激动地望着寺庙台阶之上。 秦小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台阶之上,少女亭亭而立,虽身着普通细棉衣,两鬓挽发只系着青色发带并无珠钗,却难掩姿色。 秦小舟也跟着紧张,婚事能不能成,就看这个女子了,凑过去小声问:“陆云行你要找的人,是她吗?” 陆云行很是激动,“是她是她,我去……” “等一下。”秦小舟拉住他,“你一个男子突然去搭话损人家姑娘清誉,在这边悄悄看着,我和你大哥去打听打听。” 那女子先是去殿里跪拜,然后去姻缘树许愿。 秦小舟悄悄安抚陆老二:“能来姻缘树许愿,看来她还未有婚约,那就好办,你先去车里等我。” 秦小舟到那姑娘身侧,身子一歪就要倒到人身上,那姑娘忙扶住她,“夫人没事吧?” “我脚好像崴了,能否劳烦姑娘扶我到那边坐坐?”秦小舟指着寺院一侧的花台之处。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耍上这种把戏。 那姑娘心地善良,当真扶着她去一旁坐。 秦小舟低头揉脚踝,“今日我与相公小叔们一同出门,他们就在寺外,我坐坐就能走了,误了你时辰,实属不该。” 那姑娘摇头,“夫人客气,我不碍事。” 秦小舟越看越满意,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说话行事做派都看着让人喜欢。 她怕惹人疑心不好多打听,只道:“这寺庙香火真旺盛,我们是今日头一次来,不怕你笑话,我们是皖州人,年前才进京,这京城里的路都还走不顺畅。” 姑娘面色含笑,只说:“相国寺远近闻名,来的人多。” 这嘴是真严实啊,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探听到,秦小舟只好起身,“我这便要回去了,姑娘可也回去。” 那姑娘扶着秦小舟出寺庙下台阶,陆云风从马车边疾步跑来,“怎么了?” “崴了一下,不碍事。这位姑娘心好,得她照顾,已经好多了。”秦小舟做戏做全套,扶着陆云风的手臂。 又朝着那女子说:“姑娘,请问姑娘何时再来相国寺?今日这恩情,我是一定要报答姑娘的,否则有恩不报,我今日许的愿望不能实现可怎么办?” 那姑娘面有难色,“不定何时能来。” “那可否请姑娘告知家住何处?”秦小舟也故作为难,“请姑娘给我个感谢恩情的机会,不然我这心中实在难安。” 姑娘沉思片刻,终于报出了地址和名字。“我家住城北万象坊,姓徐,叫徐鸢。” 秦小舟笑道:“既如此,便一道回去吧。” 陆云风兄弟坐在外面赶马车,秦小舟拉着徐鸢坐马车里。 徐鸢执意要在城门口下车,陆云行磕磕巴巴说了两句话,都不得要领,只能眼看着姑娘消失在人海里。 既已经知道是谁,那便抓紧时间上门求亲。 回到家中陆云行激动心情还没有缓和,“还请大嫂为我上门提亲。” 陆云风给自己弟弟泼冷水,“还是要先去打听清楚,若是人品不过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 陆云行可是家里好不容易才读书出来的,他决定着接下来的十年,陆家的高度,可不能一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 陆云行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还请嫂嫂为我跑这一趟。” 次日一早,秦小舟带着准备好东西早早去徐家。 多方打听才终于找到徐家门,夹在两家屋子中间,只有一道小门。 邻居大婶笑道:“你找徐家?这就是,夫人是她家什么人?” 秦小舟一身锦绣衣裙,头戴珠钗,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很是富贵。 大婶不敢肆意打量,只匆匆看了一眼。 心中忍不住好奇,难道徐家也有这样富贵亲戚?那这些年他家还过什么苦日,直接投奔亲戚不就行了! 秦小舟问:“这户人家都有什么人?” “嗐!”大婶摆手,听出她不是徐家的亲戚,说话便肆无忌惮。 “以前是个举子,家境尚可,后来举子死了,留下孤女寡母,日子就难了,给人洗衣服过活。 这徐家,自命清高着呢,多少人要来求娶徐鸢,占着脸蛋好看,都被她娘亲赶出来了,也不知最后会嫁什么人家。” 谢过大婶,秦小舟派人上前去敲门,小门打开,是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您是?” “请问这里可是姓徐?” 妇人请人进门,穿过一条窄窄的道,前方露出一个小院,院子不大,这七八平米。 院中花开满院,在闹市中犹如一方世外桃源,南边是两间矮小的屋子,坐南朝北,不见阳光,阴冷却收拾得干净。 秦小舟进屋里坐下。 那妇人端上茶,“家中简陋,这茶是我自家院子里的,请夫人莫怪。” 秦小舟微微颔首,“您客气,我昨日在相国寺得令爱相助,今日特来感谢。” 妇人客气了两句,“她去送衣服了,应该快回来了。” 秦小舟吃一盏茶,徐姑娘果然回来了,今日穿一身棕色粗布衣服,头戴包巾,依旧难掩妍丽风采。 秦小舟先是谢过昨日之恩,顿了片刻,又对妇人说:“您家姑娘心地善良,今日来,除了谢过她,其实我也是想和你家做个亲戚。” “不成。”妇人很激动,起身道,“若为这事,便不必说了。” 徐姑娘脸色也不太好,面容惨白,像是受到很大的羞辱。 秦小舟没想到赵家反应这么大,而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种事说说也无妨吧,即使不想嫁人结婚也正常告知就行,这架势是要赶她走啊! “可是令爱已有婚配?”秦小舟心中惋惜,想着陆云行那个犟种怎么办,看他那样是已经快得相思病了。 “不曾。”妇人拉下脸,扬起下巴,“但我家姑娘绝不给人做妾。” 第212章 我家姑娘不做妾 等等?什么做妾? 秦小舟从新道:“是我未说清楚,我家二叔,今年二十有二,去年进京赶考殿试,有幸榜上有名。 在寺庙见着姑娘,一见倾心,想聘姑娘为妻,特托我前来说亲。 徐姑娘,我那二叔,昨日你也见过,虽比不上京城富家子弟,但为人实诚上进,相貌也端正,这两日也要去翰林院上任,以后绝不会令你困苦,你可否考虑一二?” 徐家母女愣了半晌。 徐母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真是做妻子?可是……可是怎么会选我姑娘呢?我们家,这,什么都没有,将来也不能成他的助力!” 又问女儿,“你见过那人?” 徐姑娘点头,昨日见过,可谓玉树临风。 只是一说话就磕磕巴巴的,像是很紧张,若是嫁给这样一个男子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秦小舟道:“不怕你笑话,我们家是皖州府下一个小县城里的商人,并非清流人家,何况我二叔这人执拗,自去年冬日见到令爱后,多次去城外寺庙跑,只求一遇。” 忍不住叹气,“二叔他小时候家中也过了些苦日子,十四岁上才再回书堂,这些年一直日夜苦读,也不曾接触女子,断然没有妾室通房。 日后只有徐姑娘一心为家,好好过日子,他定不会亏待姑娘。” 这话秦小舟是当真说得实心实意,若这都不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母沉吟着坐下,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这么好的婚事,像是骗人的。 可是不抓住机会平白溜走,若是耽误了自家女儿,岂不是懊悔一辈子? 秦小舟也心中忐忑,就怕把事办砸了,现在却只能坐着等。 徐姑娘盯着地板看了半日,又愣愣看着院子,最后道:“我,可否见见他。” “这是自然。”秦小舟只差要拍手叫好了,“明日可否相国寺相见?那边人多,也不引人注意,不会坏了姑娘的名声。” 徐母听了这话,脸色稍缓,客气地招待秦小舟一番,并送她到门口。 晚上秦小舟才把事情一说,陆云行高兴得一晚上找了陆云风两三次,换了四五次行头,被陆云风不耐烦地丢出院子才消停。 第二天一大早又早早来敲门,再三确认无误后匆匆赶去城外。 秦小舟带着秦锦荣在院里晒太阳,已经快三月,京城还是有些寒气。 秦锦荣在花台边看蚂蚁,闲不住一点就要拉着人出门,没办法,秦小舟只能带着她去逛逛。 午后陆云行回来,喜气洋洋春风得意马,找到秦小舟说:“还请大婶去提亲。” 这是成了?! 秦小舟却是有思虑,“你如今有官职在身,而我只是商户,看那姑娘是个举人家的女儿,你且等等,我先寻一个人问问。” 秦小舟要找的人是顾云瑶,见人家要先弄拜帖,一切都要按照礼数办事。 次日一早,秦小舟就派人将拜帖送去,没想到中午就收到回帖。 顾云瑶邀秦小舟下午在茶楼见面。 秦小舟刚到茶楼,就有一个女使等在门口,“可是皖州来的陆家夫人?我家侧妃已在楼上,请随我来。” 秦小舟谢过女使,这才跟着人上楼。 雅阁焚香,环佩轻响。 顾云瑶就坐在三楼窗边品茶,回头道:“坐吧,这是昨天来的茶,今年第一批春茶,除了皇上那里有两罐,就只有我这有,你尝尝。” 她摆摆手,女使便退了出去,雅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秦小舟坐过去,“多谢侧妃。” “哼。”顾云瑶冷哼,上下将人打量一番,“你如今倒是越发像这里的人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秦小舟猛然一愣,然后哑然失笑。 是啊,她越来越像这里的人了,若不是今日见到顾云瑶,她都忘了上辈子的很多事。 顾云瑶抬眼望向窗外,“说罢,找我何事?” 秦小舟起身行了一个礼,“我夫家弟弟想和一个姑娘下聘,为示珍重,想请你做个保媒人。” “你倒是处处为了陆家着想。”顾云瑶收回目光,“陆云风于我有恩,但陆云行一个小小的八品娶妻,还不够格让我出面,你另请她人。” 秦小舟敛眉,掩藏住眼底的情绪,她感觉顾云瑶很奇怪,说话带刺。 可是不应该啊。 秦小舟特意打听过,战王侧妃的名头在京城可是又响又亮还得人尊崇,这些年她名下的孤儿院也出了好几个有名有姓的学子。 读书人说起顾云瑶无不是夸赞,听说就连战王对她都是对正妃的待遇。 秦小舟拿出准备好的礼,“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甜点,你尝尝。” 甜点配上清淡的茶正好。 顾云瑶吃了两块,拿起食盒就走,“京城不适合你,尽快回去吧,还有,若是战王正妃找你,你就说与我不熟,今日之事,不要同外人说。” 秦小舟猛然一愣,压下心底的恐惧,“是,多谢侧妃提醒。” 这种皇权至上的世道,一个上位者想要捏死她这样一个商户妇人,简直易如反掌。 看来,顾云瑶只是名声在外,在那王府里,终究还是被正妃压一头。 秦小舟离开了茶楼,转头去崔延清府上,同陆燕说了请保媒人的事情,她想让崔延清出面请严家夫人去保媒。 严家在京城虽然不显贵,但终究是官夫人,徐鸢面子上也好看。 陆燕听说终于找到二云心上人,便笑着应下,“那严舅母是个热心肠,对二哥和你们的印象也好,这事应当不难。” 崔延清先和舅母通气,严舅母听说是给陆云行保媒,很是乐意。 秦小舟知道后,带着陆家兄弟二人,携带礼品上门和严夫人商量去说媒的时间。 这日一早严夫人带着媒人往徐家去。 徐母没想到陆家能请动六品的正投娘子来保媒,真是又体面又暖心,这婚事双方都很乐意。 徐家那边一答应,陆家就准备好聘礼,只隔了五日就去下聘。 秦小舟带着聘礼往徐家去,看呆不少徐家的街坊邻居。 一时间徐家附近都是酸掉牙的话,“没想到最后居然嫁了当官的,还是正头娘子,就她那狐媚长相,就是做妾的料。” “就是,谁家的正头娘子是那样妖媚女人,只怕以后这主人家,都无心事业咯。” “以后还不知道会勾搭谁,弄个家宅不宁,是个祸害。” 秦小舟听见后只觉得可笑,安慰徐家母女,“都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们无需放在心上。 弟媳妇长得这般好看,将来生的孩子也一定又漂亮又可爱,你是去和二云过日子,外人说什么都不打紧。” 徐母心中微宽,女儿长得好看,这些年也有不少人冷嘲热讽,更有大户人家提亲要纳女儿为妾。 好在朝廷清明,才得保安全,就怕陆家听了这话对女儿有意见。 第213章 天宽地广 徐家母女常年被流言蜚语侵扰,如今定了亲,只想快些成亲的。 何况这陆家给的聘礼实在太多,放在这破旧的小巷子深处,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呢,还是赶紧成婚安心。 两家商议,婚事定在初夏,只两个月的时间,日子很紧张。 陆云行去上任,秦小舟操持家里。 陆云风去各处采办东西,准备婚事。 这日陆云行休沐,一家人坐在一处商议婚礼上的事。 他犹豫半晌,才说:“大嫂,我没有娶高门女子为妻,你可生气?” “这有什么。”秦小舟吃着京城特有的菜。 “那只是一条我觉得不错的路,你要过什么日子还得你自己喜欢,何况这个弟妹很好,我们都喜欢。 将来你们要有商有量好好过日子,你也莫要辜负人家,才对得起你这些日子寻她的辛苦。 往后在京城和小燕也要互相照应,陆家在你的官位上也帮不上你其他的忙。” 陆云行忙道:“大嫂,你别这样说,供我读书赶考,这宅子的安置,娶妻费用全靠你和大哥鼎力相助。” 八品官位实在太小,朝廷管的住宿都是安排在一处的,并不适合娶妻。 他新官上任就能有这么大的宅院能娶妻生子已经是极大的幸运,这些全部仰仗家里。 陆燕的肚子已经六个月大,崔延清送来三个得力的下人来帮衬,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五月初陆云行娶妻。 八月初陆燕生下一子,取名崔鸣钰。 八月底月陆云风和秦小舟带着秦锦荣回皖州府,走时留下银票千两。 走前陆云风问赵谦洵是要留下还是跟着他们回去。 赵谦洵如今长得如一根青竹,虽爱笑不板正,却很有礼数。 “若非有二表叔这机缘,我一辈子也读不了走不出赵家台子,如今既有机会到这京城,我总是要努力留下的。” 他是赵家的长孙,只有他走出了这一步,往后赵家才有起来的可能。 陆云风拍拍他的肩膀,“家里的一切不必担心,一切有我们,你们只管在这京城扎根就好。” 陆云行作揖行礼,“是,大哥。” 陆家几人终于赶在冬雪落下前风尘仆仆地赶到丰谷县。 一年不见,赵芳见着人都忍不住落泪。 陆识言也委屈巴巴地搂着秦小舟的脖子不放。 秦小舟都被整得伤感起来,亲亲女儿的小脸蛋安慰:“乖乖,娘给你带了礼物,走,带你去瞧瞧。” 赵忠一年半没见大儿子赵谦洵,特意上门来询问。 陆云风拿出表侄儿的信,安抚赵忠说:“大表哥放心,谦洵跟着二云留在京城,两人相互照看着,不会有事。” 赵忠拿着信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我儿入京,往后还要在京城生活,嗐,我们老赵家祖坟冒青烟了。” 多少村里人一辈子去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现在他儿子到京城过日子了。 赵忠越想越神气,迫不及待告辞,往家里去了。 逢人就说:“我妹子家的二儿子成气,留在京城做官,我大儿子也跟着一起留在京城了。” 这消息很快就在十里八乡传开了。 “陆家二儿子在京城做官去了。” “陆云行在京城做大官。” “陆云行在京城管着好多好多人,是个特别大的官。” “陆云行做大老王爷了。” 这事传得越来越离谱,陆云风每日和那些生意场上的人解释的口干舌燥。 最后解释不通,只能任其谣传。 陆家如今现银二十多万两。 陆云风帮秦小舟捏肩,“二云在京城过日子,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得想办法送点去。” “现在天下太平,王朝建立不足二十年,正是发展的好时候。 我们需抓紧时间去京城再置办一处宅院,将来要是孩子们去赶考,也有落脚之地。 天下学子千千万,能像老二那样一次高中的可没几个。” 这次去京城,秦小舟就深刻感受到差距,“我们还得努力赚钱啊。” 陆云志今年初秋再次考试,这次榜上有名,是实实在在的童生。 现也是每日苦读,期待两年后的秋试,发誓一定要考个秀才回来。 转眼入冬。 赵芳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才入冬就带着陆识言回村里住去了。 腊月二十四,陆云风带着秦小舟回王家村过年。 三辆马车依次而行,秦锦绣抱着汤婆子在马车里看书,白色狐领衬得小脸面若桃花。 秦锦荣拿着东西在陆小四身边捣乱,烦的陆小四放下书板着脸训她。 秦小舟只觉得这两人相处模式好笑,却并不干涉。 她突然想骑马,陆云风便带着她同骑。 今年的雪下的薄薄一层,留下一串马蹄印。 秦小舟突然莫名有种完成使命的感觉,心中那口气一松,人身体也跟着松弛下来。 天宽地广,白雪簌簌。 ———全文完——— 番外1一家人就该住在一起 “秦四,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没做好早饭?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你揉面醒面多费时间,不会早半个时辰起来?”谭花打着哈欠,骂骂咧咧地进厨房。 她掀开灶上的锅盖,里面是半锅的水,微微冒起小气泡。 “快点,我们好吃了早饭,送你大侄子去县城入学,要是去迟了耽误你大侄子的前程,我要你好看!” 秦四今年十五岁,皮肤随娘,偏黑,显得很瘦。 她不敢耽搁,将醒发好的面拉揉成细细的面条,水一开就放进去。 “二嫂,早饭很快就好,你去喊大侄子起床吧。” 谭花白了她一眼,扭着身子就出去了。 不一会,秦田氏进来,搅动两下锅里的面条,苦着脸拉住秦四的手。 “闺女啊,娘日子苦,生了你三个哥哥后,就被秦富买来生儿子,结果生的是你,你爹他想不开,落水死了,娘现在就想和你哥哥们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你二嫂脾气大,你多让着她点。” 秦四低着头,小声说:“娘,我知道的。” 她很小的时候就听邻居家的王奶奶说过,她和三个哥哥,不是一个爹,她娘是秦富的第三个媳妇。 她爹的前两个媳妇生的都是闺女,一心想生儿子,这才看上了她娘,把她娘从大石村里买来,结果生的却是她这个女儿。 如果她是个儿子,爹是不是就不会死,娘是不是就不会带着她孤儿寡母被人欺负,不得已才把三个哥哥和前夫接来。 惹来流言蜚语。 秦田氏欣慰一笑,“我就知道我们小四是最乖的。” 秦四纠结半晌,弱弱的说:“娘,能不能不要叫我秦四,我……” “叫什么都一样。”秦田氏拍拍她的手,“快把面捞出来,别煮碎了,我去看看你小侄子醒了没。” 秦四张张嘴,想说不一样,但是,娘已经出去了,她只能捞出面条,一家人吃饭。 收拾好家里,秦四出门跟着隔壁牛婶子去镇子附近的山里砍柴火。 牛婶子可怜她,“你家里的柴火怎么都是你这个小姑娘来砍,你那几个哥哥呢?” “我大侄子要去县城入学,早早就去了。”秦四劈断柴,丢在一起,“我二哥三哥要守着肉铺,没时间。” 牛婶子哼哼,“你啊,就是心软,你该学学你大姐,都是一脉所出,你大姐姐当年那可是个传奇人物啊,我们整个皖州的榜样,隔壁的三娘也学着你姐姐自立门户,现在那日子可是越过越好……” “哎,还别说,现在我们皖州的多少姑娘都在你大姐的厂里工作,绣花纺织,在家里都金贵了,再也没有男的敢随意打骂。” “是啊,秦四,你是秦掌柜的亲妹妹,你就算是去你姐姐的厂子里做纺织女工,也比在家被磋磨强啊。” 秦四低着头,良久才说:“她们不喜欢我。” 否则也不会一年到头都不来看她一次。 牛婶子不赞同,“你这话说的,你的那三个姐姐不喜欢你会每年给你送东西吗?你们家那肉铺子一年不如一年,没有你姐姐们给的钱,你家那么多人连饭都吃不起。” “你大侄子读书的钱是不是你姐姐们给你的压岁钱?你们家吃的用的,是不是你姐姐们送来的?” “孩子,你好好想想啊,人啊,只有真金白银用在自己身上的,才是真对你好,其他的都是虚的,要不是你大姐当年做主,把你们现在的房子落在你名下,那房子早被你三个哥哥占去了。” 秦四愣住。 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背着柴火回到家已是大中午,厨房里静悄悄的,没一点火光。 秦田从堂屋出来,“老四,你怎么才回来,快去做饭,你几个侄子都饿了。” 秦四咬咬牙,放下柴火擦了把汗,这才走进厨房,生火洗锅,淘米…… 突然,一滴眼泪掉下来,砸在灶台上。 她愣愣地盯着锅,不明白自己也去干活了,回去却吃不上一口热乎饭,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做饭。 秦田氏走进来,又开始唉声叹气,“小四啊,是娘不中用,身子骨不好,也做不了饭。” 她看着灶台边的女儿,眼珠一转,想着三个儿子这几天的商量。 早点把秦四嫁出去,这房子就成他们的了。 老三还没娶媳妇,要是有这房子在,何愁娶不上。 秦田氏捶打膝盖,念叨,“小四啊,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娘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就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娘就是死也安心了。” “娘,你别这么说。”秦四哪还有心情想刚刚的事情,一颗心都扑在秦田氏身上了,“下午我们就去看大夫,这膝盖一定能治好。” 秦田氏又揉着腰,“娘全身都疼,还是不看了,这钱啊,给你留着当嫁妆。” 正说着话,门口进来两个人,秦田氏忙迎上去,殷切地招呼人进门。 秦四从厨房窗户看出去,看见那两人的穿着,就知道是大石村的亲戚。 她不喜欢那边的亲戚,每次来镇上,都到他们家吃饭,还都是两手空空的来,对着三个哥哥吹捧这房子好,又大又宽敞。 可这房子明明是她的。 小时候她每次和娘说起来,娘都是说她命苦,一辈子就生四个孩子,她就希望几个孩子都在身边。 “我这个做娘的,哪里舍得离开孩子,你哥哥们都是娘生的,你就看在娘的面子上,让他们在这里住着,你要是不给你哥们住,那娘也回大石村去。” 娘在大石村的丈夫,已经死了十多年,回去也是寡妇,何况她被卖过,村里人都知道她和秦富的事,私下少不得被人说不干不净。 秦四哪里舍得她回去被人戳脊梁骨,只能同意哥哥嫂嫂们都住下来,慢慢的她也觉得一家人就应该住在一起。 但她还是不喜欢大石村的亲戚。 秦田氏把人带进屋里做,不一会儿跑到厨房端茶倒水,却不去正屋,而是撺掇着秦四,“快去给他们端过去,那是你大林哥,你小时候见过的。” “哪个大林哥?”秦四一时间没想起来,不太乐意,搅动锅里的米,“娘,我忙着呢。” 娘这是想把她嫁到大石村去? 她十岁的时候跟着哥哥们去过一次,那村子在镇上西边的大山坳里,要爬过好几座山头,整个村子最多的就是石头,用水很匮乏,周围都是灌木丛,土地贫瘠,种不出什么好粮食。 那时候她霆村里一个老阿婆跟娘说把她留在村里给老阿婆的孙子做儿媳妇,她娘不同意。 她也不想嫁到那个村里。 “快去啊。”秦田氏把木托盘塞进秦四手里,抢过锅铲,又将人推出去,“快去看看你大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