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追菲尼克斯格里沙菌行》 1、好惨 春季,津城下起大雨,一所高中门口挤满了举着伞的家长,雨水打湿他们的肩膀、浸湿了裤脚。 秦追和同学一起走出校门。 同桌王胖子手舞足蹈:“咱们班的人,一半属虎一半属兔,我之所以尊敬你,不是因为你打架凶,主要是我属兔,对着你这属肉食动物的,容易被血脉压制。” 秦追背着书包一瘸一拐地走着,看见街对面,亲哥正冲自己挥手,连忙和王胖子道别。 王胖子喊:“诶,那明天早上咱们还一块吃早饭上学啊?有你在,姓张的才不敢勒索我。” 秦追笑道:“行,咱们在三姑包子铺见吧。” 说话间,秦追眼角不经意间看见一张发黄的脸,秦追熟悉那张脸,多年以前,这个人的母亲将随家人旅行至彩云省的秦追拐到了国外,那张脸属于一个人口贩卖组织头目的儿子。 现在那脸是狰狞的,含着浓厚的怨毒与恶意,秦追下意识将王胖子狠狠一推,手伸入口袋,在手机的电源键上连按五下,报了警,随即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森冷寒光划过,有人扑到秦追身旁,阴冷道:“瘸锥,善恶终有报……” 秦追心口剧痛,但他擅长忍痛,又有在金三角混迹多年积累的狠劲,他一手握住刀柄,另一手努力举起手机,嘲讽道:“是啊,善恶终有报,拐子梅,你也难逃法网。” 鲜红的血液沿着刀刃滑落坠到街面上,又迅速在雨水中化开、变淡,手机也落在地上,弹了两下,秦追死死拽着罪犯,绝不给对方逃跑的机会。 “杀人啦!”王胖子这时惨叫起来,肥壮的身躯猛扑过来,撞翻持刀凶犯,和几个路人对其拳打脚踢。 秦欢挤过人群,跪在秦追身边,双手颤抖,悲戚的哭喊着什么,但秦追已经听不清了。 雨越来越大,砸在秦追的脸上,他望着人脸、雨伞缝隙间那一丝阴沉天空,耳中只余雨声。 …… 1902年是虎年,在这年的2月12日,正月初五迎财神的日子,甭管城里的细碎角落每晚能出现多少冻死、饿死的人,高官府邸、名门大院还是要照旧办堂会的。 堂会就是请人到家唱戏,戏台搭好,角儿上去,嗓门一开,嘿,一个字,亮! 西直门边上的郎家请的是庆乐班,班里有月红招、苏方云,俱是梨园中一流的人物,《探母》、《锁云囊》、《定军山》这样的名篇都演得极为出彩。 那月红招是有名的旦角,扮相美,做工精,水袖一翻,一撩,郎世才面色不动,他下头的郎二爷、郎三爷两个不到二十的小青年,却被迷得魂儿都飞了。 郎家老太太叼着水烟袋咂几口,笑骂一声:“偏今日请来这样不正经的玩意。” 郎老爷笑道:“额娘,这玩意可贵着呢,今晚这一场就得六十两。” 如今一家普通旗丁每月的粮饷也不过三两并一些陈米,可见这场堂会的奢侈。 郎家来头不大不小,满洲正红旗,而满人都有老姓,郎家的老姓就是钮祜禄,钮祜禄姓氏显赫,清朝十二帝,有六位皇后姓钮祜禄,但这份显赫与在正红旗的郎家人没什么关系。 郎家的当家老爷郎世才父亲早亡,靠一张脸攀上好亲,娶了家中世袭御医的曲院判的独女,凭着岳丈教导的秘方,郎世才盘下一家药铺,叫济德堂,才渐渐发达起来。 前些年,曲老大人因给皇爷手下一位重要人物看病,被太后下了大狱,不到一个月就死在狱里,郎世才切割及时,逼原配上吊,将妾室王氏扶正,总算没被波及。 此后几年郎世才汲汲营营,爬到太医院院判的位置,有了正六品顶戴,他志得意满,心想自己可算熬出了头,今年过年时便奢侈一把,请了庆乐班。 待唱完一折《游龙戏凤》,到了丙寅时(凌晨三点至四点五十九分),一管事匆匆进来,靠着郎世才低语几句,郎老爷便将茶盏往地上一摔:“孽障!” 胡琴声一顿,月红招盈盈转身,眼波一扫,琴师会意,立时便将断掉的琴声续上了。 郎二爷和郎三爷眉目相对,却都勾起不明意味的笑意,月红招早就注意到场上没有郎大爷的人影,只有夫人王氏与其所出的郎二爷、郎三爷,并才进门的二奶奶坐着。 他心说这又是高门大户里的事,嗨,别碍着他拿赏钱就好。 月红招七岁的儿子也在后台,每次父亲唱累了,他就连忙端水送到嘴边:“爹,喝水。” 如此忙碌几个时辰,父子齐上阵,终于将今晚的赏钱拿到手,月红招拿了钱,抱起已累得昏昏欲睡的儿子,与戏班从后门离开。 又过了几日,月红招听妻子聊起郎家的事。 月赵氏盘腿坐着:“听说郎家大爷在外头娶妻生了个儿子。” 月红招给妻子补着袜子,听到这,他腰身一拧,倚到妻子肩上:“那不是挺好?正经的长子长孙。” 月赵氏压低嗓门:“好什么呀,我听说呀,那女人讲的话都让人听不懂!” 月红招惊了:“哟,郎大爷娶了个洋人呐?” 月赵氏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洋人,听说讲的是广东话。” 月红招心中稀奇,他只知道郎家大爷为着外祖和生母的事和郎世才翻了脸,却不知道他怎么和一个广东女人认识,又成了亲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那位才出生的郎大爷的儿子,也就是秦追,也很想知道。 秦追被仇家用刀子捅死后,就到了如今这具壳子里,他遭了捅的理由,细究起来,还得从八岁那年说起。 秦追幼时随家人到彩云省旅游,被一伙人贩子拐到国外,在扛过了毒打、套麻袋沉河等极限险境后,他终于逃出生天,拜入金三角地区一名黑医门下。 就这么过了十年,秦追一边行医,一边抓住机会做了警方线人,将附近最大人口贩卖集团的老板送进监狱,报了自己的仇,之后他便收拾包袱,回国找到亲人。 秦追的家人都好,抱着他一阵痛哭,哭完一抹脸,给秦追买房买车,又花钱将他塞进全市最好的高中,要让苦了多年的小儿子开启幸福新生活。 虽然高三不是什么能让人幸福的东西,但秦追脑瓜子还行,潜心复习一学期,正准备在高考好好发挥,争取考个医学院精进业务能力,就在校门口遭了人贩子老板儿子的寻仇,让一刀扎了个透心凉。 也不是秦追不想跑,但他在十六岁那年,好心帮一个被强取豪夺的姑娘做流产手术,强取豪夺那姑娘的诈骗头子追了过来,把秦追和他师傅的诊所砸了不说,还把秦追的腿打瘸了。 他跑不动! 等再睁开眼睛,秦追就变作一个小婴儿,如今他只知道父母说的都是中国话,自己应当还在国内,这让秦追松了口气,他分析着,家里睡的是炕,说明家在北边,但具体重生到哪,秦追不好说,只知道家里没什么钱,连暖气和电热毯都没有,过冬全靠棉被和灌满热水的铜制圆壶。 他现在的便宜爸爸是个说北京话的小年轻,白日出门工作,晚上回来做饭洗衣,勤快爱笑,只是人不常在家里,忙完后又倒头就睡,从他那听不到什么有效信息。 他妈妈还在月子里,说的是闽南话,秦追就真听不懂了,他会普通话、英语、佤语和泰语,对闽南话的唯一记忆,却只有以前给一个帮派头头割阑尾时,听对方唱过《爱拼才会赢》。 到底才出生不久,秦追精力不足,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小小婴孩躺在炕上,小拳头握成拳。 秦简穿着棉袄,左手支额侧躺着,右手轻轻拍着孩子,眸色浅淡,像剔透的琥珀,一头黑发厚实得像缎子,压在鸳鸯红被上。 帘子被撩开,郎善彦哆哆嗦嗦地窜进来,转身将门合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丝寒风侵扰屋内的人,他摘了皮帽,从怀中掏出一副金闪闪的耳饰,喜滋滋道:“简姐,你看这个。” 秦简起身,接过耳坠,圆润的坠珠在掌心摊开,是鲜红的相思豆。 她爱惜地摸着:“这个一定好贵,家里才买的院子,大件还没置办齐,你买这不能吃喝的做什么?”说到最后,秦简的语调中含着嗔怪。 郎善彦脱了鞋,上炕盘腿坐好,得意道:“我媳妇好看,就该戴漂亮首饰,这才哪到哪?我以后还要给你买更多首饰。”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秦简又躺回去拍着小婴儿,嗓音温柔,“要多给寅寅留点。” 郎善彦笑嘻嘻一倒:“放心,我一定好好赚钱,不管是你还是寅寅,我都不让你们受半分穷。” 小两口不急着给孩子取大名,既然孩子寅年寅时出生,便先叫寅寅。 郎善彦在北方长大,却最怕冬日雨雪,寅这字有个宝盖头,他盼着孩子从此不论遇到多大风雨,上头都有盖子挡着,一辈子不受冻。 秦简也提过要不按生肖,叫孩子阿虎得了,但闽南语中虎的发音是hou,郎善彦知道,如果让妻子管儿子叫阿虎,那所有人都会听成“阿猴”。 因着郎家不认秦简这儿媳,家中钱财也不宽裕,秦追的洗三、满月都没有大办,只有邻居给送了一些红糖和鸡蛋,秦简说话带口音,总是羞涩,只是在郎善彦的吩咐下,回赠了一袋干桂圆。 满族女子坐月子时,娘家会送红鸡蛋,婆家再回赠,秦简不需要走这个流程,她娘家就没活人!她全家都是练拳的,两年前随长辈一起加入义和团,进京闹了一场,最后只剩下一个她。 郎善彦才认识秦简时,这女人就像一头皮包骨的狼,生机薄弱却凶性十足,一双眼里带着噬人的狠光,养了一年才好了些,可生完孩子,元气又损到了底。 他白日出门行医赚钱,晚上提着钱粮回家,每日里炖滋补的肉汤,肉都给秦简吃,还给她蒸大米饭,碗底总要窝个蛋。 秦简吃完了,郎善彦才把锅里的骨头翻出来,咬掉上面的筋儿,将骨髓吮干净,往肚里塞两个杂面窝窝头就齐活。 吃完饭了,郎善彦将碗端去洗了,热水是早烧好的,先把冷热水兑到微烫,放桶里撒药,拿去给媳妇泡脚,剩下的拿来洗碗,寒冬腊月也不怕冷手。 秦简想爬起来:“你来看孩子,我洗碗,不然你太累了。” 郎善彦双手按她肩上,不许她站起来,蹲下给她脱袜子:“你坐月子呢!生寅寅时流了那么多血,损耗那么大,我要这时候还让你做家务,我还是人吗?你男人体格好,别瞎操心。” 秦简犹豫:“那热水我给你留着,你泡吧,我坐月子呢,本也不该清洗。” 郎善彦大手一挥:“没那回事,坐月子也可以泡脚擦身子,别着凉就行了,我是大夫,你听我的准没错。” 和秦简在一块前,郎善彦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父母感情不好,不耽误他在仆从环绕中长大,现在他却是干活一把好手,碗筷都洗得干干净净,又搓了抹布,将屋里屋外又擦了擦,将屋檐下的冻梨拿回来切片,端到榻上和媳妇分着吃。 这日子苦吗?郎善彦觉得甜! 他做了近二十年衣食无忧的济德堂少东家,近两年才觉出人生快活,老婆孩子在热炕头上等他回家,在外行医时常能见到济德堂里没有的病例,虽说给一些穷人看病赚不到钱,但医术长进得也快。 郎善彦觉得和以前比起来,自己现在才算个男人了。 小两口住的小四合院位于东绦胡同,一进大小,正房并左右两个二房,东厢房、西厢房、一共五间屋子。 院中搭了葡萄架子,位于安定门边上,是成亲时,郎善彦花二百两买下做新房用的。 其实屋子不贵,内里的红木家具占了大头。 “好家具可传数代。”郎善彦可不管满人抱孙不抱子的规矩,抱起秦追轻轻摇着,“寅寅,阿玛一定攒多多的家当,连着外祖的医术,往后都传给你。” “进宫做太医阿玛试过了,没什么意思,宫里从老佛爷到太妃都是贵人,只敢给她们开太平方,有医术也无处施展,但家里的药堂,阿玛一定经营得妥妥当当再传给你!” 郎善彦笑得开心,浑然不觉怀中的小婴儿呆滞,如遭雷劈般脑子里一片空白。 秦追在行医时,听一个断手姑娘开过玩笑:“瘸锥,你知道不?我现在虽然惨,但还有比这更惨的呢。” 秦追那时漫不经心地给人打抗生素:“还能怎么惨啊?” 断手姑娘说:“穿越到五胡乱华,是个没有半分武力的汉族女人,再到大路中间站一刻钟。” 秦追接道:“然后就成两脚羊上桌了,是吧?” 断手姑娘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可不?可我都沦落到和穿越到五胡乱华、魏晋南北、清末民国的人比惨了,我好惨啊。” 现在秦追也有和断手姑娘比惨的资格了,因为断手姑娘被救回国后,和秦追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学,但断手姑娘还能考大学,秦追却穿到老佛爷治下了! 2、文武 秦追花了几天时间接受现实,顺带将自己心里对家庭的经济评估往上提了提。 在清朝,家里的炕总是烧得暖暖的,日日都有热水热食,说明有钱买柴火煤炭,碗里总能看见白米荤菜,足以证明家庭财务宽裕。 只是秦简生孩子时难产,流了不少血,身体亏空巨大,郎善彦下了狠心,宁肯自己啃窝头,妻子碗里的阿胶、红枣、桂圆也没断过,鱼汤、鸡汤、排骨汤轮着炖。 不知郎善彦怎么配的方子,秦简吃着补品睡着热炕,居然没半分上火迹象,辅以针灸和推拿,秦简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因血气不足导致的掉发被改善,眼白里的血丝减少,连皮肤都变得更加水润细腻。 但恩格尔系数太高,家里就没余钱去请奶娘了,在带娃这事上,小两口还得亲身上阵。 秦追努力做个好宝宝,除了吃喝拉撒时哼唧几下,其他时间都不闹腾,尽量少给父母添麻烦,就算如此,他每天也要吃六到八次奶,并定时出产需要清洗的尿布。 不好好吃饭是不可能的,清末医疗条件有限,要是秦追不把体格养好,随随便便让一场风寒送走了,小两口更要伤心。 郎善彦不让秦简做事,他自己会做饭、洗碗,小孩的尿布衣物也是他亲自洗。 大人的衣物洗晾、院子的洒扫则包给胡同里一个姓吴的媳妇,她家虽然也是旗人,但公公丈夫都玩物丧志,一个走鸟一个斗鸡,公公为了养只合心意的蓝颏,能把小半年的俸禄交出去,斗鸡就更不用说了,说白了就是赌博,为了维持家用,媳妇只能常揽些洗衣打扫的活计做。 这个被秦简叫做“栀子姐”的女人,是秦追来到清朝后看到的第三个人,她三十不到,做事特别麻利,冬日天冷,洗好的衣物晾到院子里会冻得硬邦邦的,放地上能立起来,栀子姐就蹲灶火旁抱着衣物细细的烤,烤干后的衣物穿身上软软和和的,还帮秦简缝了两套小棉衣。 因着照顾细致,秦简恢复得好,等出了月子,她也开始下地干活,每日里把孩子哄睡,用枕头被子把宝宝围着,省得他滚到榻下,才去院子里做家务。 秦追前世命短,有大半时光都在辛劳险境中苦熬,如今变成个小婴儿,只需吃吃睡睡,一开始是不适应,现在内心却只余安宁闲适。 半睡半醒时,秦追听到有人在唱歌。 “maryhadalittlelamb……” 身体一摇一晃间,秦追睁眼,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有女人摇着摇篮,秦追以为自己在做梦,半晌,才想起这首歌是《玛丽有只小羊羔》。 据说在1877年,爱迪生制作出出留声机时,就朗读了这首儿歌的歌词,当然了,世界上第一台留声机诞生于1857年的法国,但注册这项专利的人是爱迪生。 秦追突然想起来,如果此时他身处老佛爷治下,那么1931才去世的爱迪生也活着。 他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这梦很长,光怪陆离,充斥着不同的外语和歌谣。 秦追听到有男人用英语轻快地唱“伦敦大桥倒下来”,还有人用日语甚至是西班牙语唱歌,鼻间甚至还有樱花的香气盘绕。 梦境的最后,则是一阵喧闹的俄语,秦追闭着眼睛皱起小眉头,仿佛听见一男一女两个毛子在他耳边吵架,弹舌音叽里咕噜,伴随着呼啸的风雪声。 那两个毛子吵着吵着还打了起来,木质桌椅被推撞摔打,哐哐当当热闹非凡。 秦追一惊,下一刻就睁开眼睛,像所有受惊的婴儿一样哇哇大哭。 屋外,正在扫雪的秦简将扫把一扔,跑进屋里,抱起他轻抚着背,心疼地哄着:“寅寅,妈在这呢,不哭不哭。” 秦简以为孩子是醒来后没看到母亲才哭的,就哼着民谣,她会唱很多歌,有闽南那边的戏曲,还有栀子姐教的北方民谣。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 秦追前世被诈骗犯用枪顶脑门也面不改色,如今却被噩梦惊得掉了一串金豆豆,他疑惑于自己突如其来的脆弱,思来想去想不出缘由,最后只好将之归结于婴儿的泪腺敏感。 幸好这种莫名其妙的哭泣之后再没出现过,秦追便安心吃睡。 二月抬头,三月翻身,五月坐起,六月开爬。 郎善彦、秦简小夫妻看见自家崽茁壮成长,心中都高兴不已,只觉得带娃的辛苦都烟消云散了。 这年头婴幼儿的夭折率高到可怕,连皇家的孩子成活率也不到五成,寅寅出生时只有四斤半,低于五斤就算胎里发育不良了,秦简为了这事,暗地里抹过几回眼泪,生怕儿子养不活。 郎善彦则是又担心老婆又担心儿子,在寅寅出生这半年掉秤七八斤。 好在这崽只是出生时轻了点,底子其实很好,能吃能睡,从出生到现在一次病都没生过,连吐奶都少,体重增长喜人,郎善彦这才放下心来。 而在点亮“爬”这个技能后,秦追就开始琢磨着丰富自己的食谱了,光吃奶太磨人了,他要吃辅食! 正好母亲每周一三五都要喝补汤,秦追打定主意,要想法子蹭一口。 谁知还没等秦追开始行动,郎善彦便行动起来,在做饭时煮了白粥,将最上层的米油滗出来,又磨了土豆泥,放在两个小碗里。 等到了饭点,郎善彦抱起秦追,举起小木勺:“寅寅,来,阿玛喂你吃好东西。” 秦追乖巧张嘴,在心里给这位前太医爸爸点了个赞,这小伙子能处,养娃技能点满了。 秦简将饭菜一股脑扒进嘴里,把儿子捞进怀里:“你吃吧,我来喂。” 以后世人的目光来看,郎善彦二十岁,秦简二十二岁,放现代都是大学生,作为夫妻、作为父母,他们都太过年轻,但在认识的这半年里,秦追发觉他们既勤快能吃苦,生活中也互相照顾体贴,成熟可靠得不可思议。 看到他们,秦追又相信爱情了。 就像郎善彦承诺的那样,他不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受一分穷,在秦追的视野重新清晰时,秦简的妆奁中已经多出两副纯金的头面,一套喜鹊登梅,一套茉莉花。 衣柜里多了许多新衣,墙角的砖下边埋了五百两银子并几张银票。 就是藏银子的时候,不知是不是秦追的错觉,他娘撬砖挖坑的动作特别娴熟,便宜阿玛只负责将土运出去,放花盆里养花用。 等秦追八个月的时候,东绦胡同里办了一场丧事,栀子姐的丈夫没了,她的公公又过了六十岁,不能再领旗丁粮饷,家里没了进项,却还有两女一男三个孩子要养,办完白事,日子便越发窘迫了。 郎善彦去葬礼上转了一圈,送了白包,回家后就和秦简说起这事。 郎善彦说:“我问过栀子姐了,她说愿意给我们家做活,洒扫洗衣看孩子都行,每月二两,你看要不要再请个门房?门边的耳房是可以住人的。” 秦简立刻拒绝:“有我在,用不着门房,而且家里有外人在,我会不自在的,要不是栀子姐家里困难,家务我自己就能做,不用雇人。” 郎善彦笑道:“让你少做点活不好吗?” 秦简嗔他一眼:“不做活做什么?一天到晚闲着,学猪养肉啊?” 郎善彦听到这却沉默下来,少顷,他说:“你可以把岳父留的东西捡起来,我听别人说过,练武的人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多久没好好练过了?” 秦简变了脸色,别开脸:“家里的东西传男不传女,我会的都是偷学的,有什么好练的。” 郎善彦按住她的肩膀,轻轻发力,让她的脸对着自己,温声劝道:“你学得可比大舅哥都好,不然当初围剿义和团时,怎么只有你杀了出来?” 秦简低着头,眼眶发红:“那是因为杀洋人的时候我没冲在前头,你看衙门连我的通缉令都没发,压根没人把我放眼里的,何况我一个女人,练这个有什么用?” 郎善彦压低声音:“怎么没用了?你也说了,家里有你,连门房都不用请,和你在一块,我可安心了,而且你们家就剩你了,也只有你能把这些东西传下去。” 简姐喜欢练武,郎善彦可以肯定这件事。 他们两个初见时是在1900年,八国联军进京的时候,当时郎善彦在京郊给人治病,见到一个日本兵尾随着秦简一路追赶,显然是不怀好意。 郎善彦当时鼓起勇气追了过去,想要用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救这姑娘,等跑到一棵老槐树旁,他就听到一声枪响,再抬头一看,秦简肩上被枪打中,伤口汩汩流血,却毫不犹豫地对着日本兵挥出一拳。 只是一拳,那日本兵就被打得脑浆子都从鼻孔流了出来,倒地再也爬不起来,秦简又上前踩断日本兵的颈骨,彻底断送了他的性命。 一个女人在偷学的情况下练出这么硬的功夫,说她不喜欢武术?反正郎善彦不信! 他是这么想的,既然简姐喜欢武术,那就继续练,以后这武术可以传给儿子,想收徒弟也行。 郎善彦搂着妻子温声低语,说着说着,秦简捂着脸靠他怀里哭起来:“我活了二十多年,你是第一个说我练武有用的。” 秦追在这两口子周围爬来爬去,旁听一阵,发现这一世的妈妈也是有来头的人。 两年前,义和团打出“扶清灭洋”的口号,各地民间组织开始协力抵抗洋人,秦简的父兄是闵福省有名的拳师,随首领到津城的“坎”字总坛,誓要将京津冀一带的洋人教堂连根拔除。 但后来八国联军打进来了,秦简的父兄倒在炮|火中,她当时在后方给那些教堂里名义上被洋人神父收养,实则被糟蹋死的女孩尸首挖坟安葬,才幸运地活了下来,后与郎善彦结识成亲。 难怪她挖坑技术那么好…… 秦追的近代史知识纯为应试考试而生吞硬咽,对细节了解得不多,但他上一世爸爸的书架上却有一本梁羽生的《龙虎斗京华》,写的就是义和团的事。 而郎善彦和秦简抱着说了许久的话,连儿子什么时候扶着炕边的衣箱颤巍巍完成“人生第一站”都不知道,他们说一阵,哭一阵,哭完了回过头,就看到玩累了躺着睡着的儿子。 “这孩子。”秦简露出慈爱的笑意,将毯子搭到孩子的肚子上。 如今是夏季,京城天气闷热,家里门窗打开,炕上铺了凉席,炕边摆了冰盆,依然热得人苦不堪言,郎善彦这阵子卖凉茶都赚了不少。 但不管天气多热,小孩睡觉时都不许露肚子! 郎善彦拿了两块毛巾,去水缸边打湿,回屋给了秦简一块,小夫妻一起轻手轻脚地给儿子擦汗,擦完儿子擦自己。 秦简小声说:“我家最厉害的是棍法和拳法,明天我出门买棍子回来,再在院子里立梅花桩。” 郎善彦低头看着儿子的睡颜,低笑一声:“咱儿子以后可有事做了,我教他医术,你教他练棍练拳,咱家也出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3、抓周 地上铺了块红布,郎善彦摆上笔墨、书本、算盘、药囊、短棍等,蹲着拍手哄着。 “寅寅,来,抓你喜欢的东西。” 秦追牵着妈妈的手,迈着企鹅步颤巍巍走到红布旁,趴下去爬了几步,精准地抓住药囊和短棍。 随后他就被父母欣喜地抱起来亲脸。 新生儿出生满一岁,曰周岁,周岁这日需抓周,是一项从南北朝传承至今的风俗,秦追将此视为今生的第一次择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医,又捡起了象征武力的棍。 他在金三角也是靠医术吃饭的,可见这实在是个到哪都饿不死的铁饭碗,可惜医闹之威直到21世纪依然震天动地,在清末这种乱世做大夫,可不能缺武力值。 郎善彦还在刮他的脸蛋:“寅寅以后和阿玛一样做大夫呀?” 秦追应声:“嗯。” 郎善彦哄他:“说‘做大夫’。” 秦追跟着学:“做大夫。” 郎善彦喜滋滋:“诶,我儿子真聪明,说话越来越溜了。” 都说八月爬,十月站,周岁走,秦追严格遵循婴儿的生长发育规律,从未想过提前走路。 在关节囊都没长好的情况下硬去学走,关节损伤且不说,万一长成x型腿和o型腿,就太不好了。 秦追上辈子就是因为跑不动才被捅死的,自然深知一副健康腿脚在关键时刻多么重要。 他天生精细动作能力强,这点倒是两辈子都一样,所以十一月就开始在母亲和栀子姐的帮助下,自己抓着小木勺吃饭,顺带把奶给断了。 只有在说话一事上,秦追格外谨慎,因为清朝的北京话与现代普通话有不小的差别,他前世在国外长大,连普通话都不标准,这辈子只能一字一词的改口音。 好在长辈们都没觉得秦追学说话慢,孩子才满周岁,能说话就不错了。 对于幼儿来说,周岁是最重要和喜庆的日子之一,这意味着幼儿成功度过夭折率最高的婴儿阶段,成丁率大为增加,是一件足以召集所有亲朋庆祝的喜事。 因此在抓周礼上,总会聚集许多长辈和吉祥话,可秦追的抓周礼却没有父母以外的亲人。 秦简是全家只剩她一个了,今日就只请了栀子姐,栀子姐送了几十个鸡蛋,秦简回赠一匣点心,意思意思就行。 郎善彦也只请了两个老头,他给秦简介绍说:“这是张掌柜和郑掌柜,张掌柜于经营一道是这个。” 郎善彦竖起大拇指,又说:“郑掌柜善于辨识药材,他们啊,都是济和堂的顶梁柱。” 济和堂就是郎善彦从外祖手中接下的药堂,他外祖姓曲,老姓为扣霍勒氏,同样是正红旗的满人,世居精奇里江,那是黑龙江最大的支流,源头在外兴安岭。 曲家人从皇太极开始,就常进兴安岭打猎采药,再将兽皮草药送到盛京。 曲老爷子年轻采药时,就机缘巧合下救了一个同样姓曲的汉族老医,之后拜其为师,从老医手中习得三张秘方,分别在痤疮、皮肤长斑、痔疮上有奇效,此后曲老爷子又自创一方,可治风湿。 正是这四张方子,让曲老爷子开了济和堂,又入宫做了太医。 而这些秘方在配药时,医者多是关起门来配最后一味药,若非血缘至亲,想知道方子?那是做梦! 郎善彦的父亲郎世才随曲老爷子学习医术,治疗风湿的秘方则被郎善彦的母亲当做嫁妆,送到了郎世才手上。 其他三个方子却都被曲老爷子捂得死死的,直到郎善彦长大,才从外祖那里拿了传承。 这也是郎世才定力不够,岳父还没死,已迫不及待娶了妾室王氏进门,让曲老爷子对女婿没了信任,待曲老爷子去世,曲夫人被逼死,郎善彦也与父闹翻。 郎善彦打定主意,要用一身精妙医术,和外祖传下的另外三张秘方,重新振兴济和堂,张掌柜和郑掌柜就是曲老爷子留下的旧人。 秦简听丈夫提过这些过往,对两位老掌柜便尊敬有加,张、郑两位掌柜看到寅哥儿见了生人也不畏惧,安静靠在母亲怀里,一双大眼清澈灵动,也不住地夸赞。 张掌柜笑道:“寅哥儿沉稳乖巧,日后必有广大前程,我和老郑祝寅哥儿身强体健,聪明伶俐,无病无忧。” 话落,郑掌柜送上四根红绳,绳上挂了金铃铛,正好能给秦追双手双脚都套上。 秦追天生肤白,吃饭努力,如今是个白白胖胖的娃娃,红绳金铃一戴,喜庆可爱得和神仙童子一般。 秦简只看着儿子,心里就爱得和什么似的,她想起一事,偷偷推郎善彦:“儿子的大名呢?可取好了么?” 郎善彦捂嘴一笑,手掌一摊,上面躺着几个纸团:“喏,叫你也抓一回周,儿子叫什么,都由你定了。” 秦简嘟哝着“我都过完周岁二十多年了。”伸手一抓,打开,纸上赫然是一个“追”字。 她不解:“追?怎么想到用这个字做名字的?” 郎善彦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都是陈子昂的《鸳鸯篇》里找的字,你自己看。”他把剩余的纸团都塞秦简手里。 鸳鸯自古便是爱情鸟,陈子昂的《鸳鸯篇》中,有景、有鸳鸯,还有爱,是有名的情诗。 秦简耳根一热,压下心中羞意,待招待完送走了客人,回了屋子,将纸团都打开。 一共九个纸团,凑了两个句子,一个是含着“追”这个字的“岁岁来追随”。 还有五个纸团,凑成了“勖此故交心”。 秦简忍不住轻轻啐了一口:“这人,怎么给儿子取名也这么不正经。” 秦追躺在旁边玩手指,心想,自己这辈子就叫“郎追”了?也行。 郎追的周岁过后,秦简的梅花桩也打好了。 自从栀子姐到郎家上岗,秦简便彻底从家务中解放出来,自此每日清晨站桩半个时辰,再练拳术、棍术。 小院角落搁了一条竹棍,一条木棍,皆是两米来长,秦简舞起来气势凌厉,呼呼风声携带雷霆万钧之力,她练了两个月,郎追在院中数蚂蚁时,能在青色的地砖上看到棍棒抽打留下的条条痕迹。 郎追心中钦佩,这力道要是打在人身上,可以直接送去急救了。 秦简把整个上午都交给武术,下午栀子姐的两个女儿会过来跟着她学认字,她们也不白学,而是跟栀子姐一起做洒扫洗衣的工作,那大香今年八岁了,还能帮忙缝补衣物,绣荷包手帕。 郎追这才知道栀子姐的夫家姓那,老姓是哈达那拉,镶黄旗人。 郎善彦也提过:“咱们住的东绦胡同在安定门边上,这边本就是镶黄旗人多,这条胡同就咱们一家是正红旗。” 栀子姐的两个女儿分别叫那大香、那二香,还有个小儿子,叫那德福,乳名三娃子,只比郎追大两岁。 那家的老公公老婆婆在死了儿子后,对这传承家中香火的唯一男丁疼得紧,不肯把三岁的小人送到秦简这开蒙读书,说要等到明年把孩子养得更壮实些,再送到正经学堂去。 可实际上,秦简教的东西没有任何不正经的地方,她虽从没读过《女诫》、《女则》,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诗经》和《论语》都是会背的,除此以外,她还学过被称为“立身三经”的《菜根谭》、《围炉夜话》、《小窗幽记》。 那大香和那二香跟着秦简,就是先“三百千”,再“立身三”,诗经每日背一首,买不起纸笔也没关系,秦简准备了沙盘和树枝,也能用来学写字,从一到十,姓名、常用书写字句,秦简教得有条有理。 大香、二香很珍惜学习的机会,秦简不光教她们背书认字,还教她们站桩,以及在手帕上绣佛经。 秦简不信佛,但她很明白一件事——这世上多得是愿意为信仰付钱的人,穷苦人赚点小钱,富人用钱证明虔诚,这是双赢。 郎追年纪小,在母亲授课时做个旁听生,但他实在太闲了,除了吃喝睡没别的正事,而且他是认字的,只要把简体字、繁体字转化,背书的进度就比大香、二香还快得多。 等到晚上,郎追就坐在母亲身边,用还不利索的舌头背诵《三字经》,想法很简单,他日子太无聊了,希望妈妈不要再把他撇一边,教大香二香的时候把他也捎上吧。 秦简惊喜不已,伸出手掌:“寅寅,会写一吗?” 郎追在她手上划了一下,秦简又让孩子从二写到十,见郎追都能写,她笑得开心,捧起幼儿软绵的小手:“寅寅,用力握妈的手。” 郎追不明所以,却依言照做,小脸憋得通红,也没能撼动母亲掌心的老茧。 秦简颔首:“力道还行,没到能握笔的程度,那就先在妈的手掌练字。” 她握起郎追的手,让孩子的指尖在她掌心一笔一划。 文字传承文明,母亲传承文字与爱,向来如此。 夜深,秦简侧躺在熟睡的郎追身旁,蒲扇轻轻挥,吹出的风也是热的。 郎追呱呱坠地快一年半,四季又轮转到夏,孩子一日比一日大,偶尔让秦简都感到恍惚。 她随父兄追随义和团上京时,从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日本兵拿枪打她的时候,她想的是和日本兵同归于尽,生孩子难产时,她余光瞥见生下的孩子又瘦又小,许久不哭,还以为孩子落地就没了,伸手想说“娘和你一块走吧,路上作伴也不孤单”。 “哇——”孩子突然哭了,哭声听着有股无奈的意味,仿佛本不想哭,被稳婆啪啪几巴掌硬生生揍哭的。 寅寅体格很好,生下来到现在无病无灾,长得粉嘟嘟,高鼻梁,红嘴唇,有双和母亲极为相似的凤眼,唯独两个小酒窝,只能是郎善彦那个冤家传下来的。 不论学医还是习武,寅寅都有天赋,这孩子成长得不疾不徐,可才学会说话,就晓得对阿玛说“多吃肉,才不会生病”,小大人的模样看得父母哭笑不得,灵慧又可爱。 要好好教他,又不想让他辛苦,为人父母真是难。 等郎善彦忙完归家,秦简去打水来让他擦洗,换上干净亵衣,两人躺在一块,聊起教孩子的事。 郎善彦接过蒲扇,给母子俩扇风:“先让他学着玩吧,背得下来当然好,记不住也没关系,你呢?辛苦不?” 秦简开始发困:“我过着好日子,有什么辛苦的?” 郎善彦说:“那就好,快睡吧。” 第二日,郎追就发现父母开始给他启蒙了。 先行动起来的是郎善彦,他趁秦简练功时,抱着儿子出门买馄饨、豆腐脑做早餐,溜溜达达就过了两条街,到了一处药堂,伙计和张掌柜、郑掌柜在里头穿梭,整理新进的一批药材。 见东家抱着小东家,众人俱是笑着道早,郎善彦笑呵呵的,到后院书架里拿了本书,轻轻去碰郎追的额头:“儿子,知道这是什么不?” 郎追看到封面,还要假装不认字:“不知道。” 郎善彦忽悠着:“这是汤头歌,阿玛和你说,这玩意背起来老有意思了。” 郎追:“哦。” 郎善彦:“你要能背下来,阿玛请你喝世上最好喝的豆汁。” 郎追上辈子活了十八年也没适应豆汁的味道,面对傻阿玛的蛊惑,他陷入了沉思。 4、吉祥 郎追总结自己近一年半的人生经验时,觉得在启蒙教育这件事上,还是妈妈做得更靠谱。 他的父母属于那种只看脸,就知道从不随地吐痰的好人,而且都是这个年代的文化人,又擅长接受孩子的信号,郎追才表示自己日子无聊,就有的是东西能背。 郎善彦教他背歌诀、认穴位,还喂了一次豆汁,郎追当着他的面吐了。 秦简家传的东西还没法教,两岁都没有的孩子,既不能练拳也不能使棍,但她也有让郎追背的东西。 三百千、立身三不说,还有一本书,是学秦家武术的人一定要会背的。 秦简抱着儿子坐摇椅上讲古:“寅寅,知道不,妈小时候认字用的是《纪效新书》,那是戚大将军留下的兵书,你外祖说,那也是世上第一本记录武术的兵书。” 秦家家传的拳术、棍术都是从戚家军的军武杀技中演变而来,据说戚将军为了让士兵铭记这些杀招,连表演用的套路都给禁了,舍弃一切花哨,只许修炼对战的招数。 “那种图好看的套子武艺在天桥就有,就是那群表演跌跤的,看着打得凶,实则都是在演,没动真格,戚家军修炼的武艺则以实战为主,且鼓励练招,优秀的武艺都是越竞越强。” 说到这,秦简一顿,神色恍惚,带着惆怅。 郎追握住她的大拇指摇了摇:“妈和谁竞?” 秦简回过神,微笑道:“是你舅舅,你有三个舅舅,俱是武艺一等一的强人。 郎追问:“舅舅在哪?” 秦简回道:“有两个都去侍奉戚将军了,还有一个三舅舅,十几岁时偷偷爬上货船玩,结果那船开走了,他就这么丢了。” 说起丢了的三哥,秦简又抹了抹眼泪:“寅寅,日后你和阿玛出门,一定要紧紧跟着他,不许乱跑,不然就会和你三舅舅一样,从此与亲人离散,再也见不上面了。” 秦简开始教郎追背《纪效新书》,明不明白书里的意思不要紧,先背,顺带着把字认了。 郎善彦也是这个态度,先背。 郎追背书还行,他上辈子的师傅是个开黑诊所的小老头,地下室里不光存器材药品,还存书,都是医生常用的工具书,而郎追从九岁开始背,十一岁全部背完。 对于背书,郎追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他会将知识点分区分块,一样样攻克,再给不同区块做联系,这样在想不起来的时候,便能启用联想大法唤醒记忆。 但联想大法只是应急用的,很多书郎追都要重复背,背到滚瓜烂熟,因为金三角这个地方不一样。 其他地方的医闹可能只是死人,金三角的医闹则附带多种不人道的酷刑,烟头灼烧、手指插竹签只是基础操作,万一运气不好碰到个喜欢扒皮的……郎追治过这样的可怜人,药物是病人自己求的——子弹。 到那个地步,活着也是煎熬。 被险恶环境逼着努力学习的结果,就是今生换了个相对平稳的环境,郎追背书时还是很专注,他不打算装神童,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若为了挣一时颜面去硬装,到最后露馅岂不更丢脸? 在秦简和郎善彦看来,郎追的认字速度比那大香、那二香快一点,背东西倒是厉害,汤头歌很快就能念得流利了。 郎善彦十分骄傲:“寅寅聪慧,日后必有前程。” 秦简好奇:“他才多大,谈前程是否过早了?” 郎善彦抱着郎追坐摇椅上晃悠:“也不早了,有些事最好早早准备,比如若孩子以后长大了想学武,咱们是不是要提前为他打熬根骨,他若想学医,我提前带他去济和堂认药材是不是也对他有助益?” “不是要压着他日后一定去做什么,但把好底子打在这,他日后想踮脚去够高处,也能更轻松些。”说到这,郎善彦低头一笑:“我三岁就被母亲教着认全穴位了,她教时并不严厉,只是编歌谣带我唱,就和玩一样,可等我立志行医,随外祖父学针灸时,便较常人更加顺利些。” 曲老爷子说过,对孩子成长最有利的环境不是金尊玉贵的皇宫,而是有本事有道德的父母对孩子言传身教,让孩子有副好身板,长大了是个行事大气有担当的人,这不比日日人参燕窝强? 郎善彦是这么被养大的,他也乐意这么养自己孩子,而且他小时候亲爹不做人,总让母亲垂泪,郎善彦也跟着不开心,等他自己做了阿玛,便绝不让孩子吃这份苦。 等到两岁后,郎追常被傻阿玛带出家去玩,去济和堂认药材,对着小铜人认穴位不说,郎善彦常带郎追去京郊踏青,带他骑马,还有去各处点心铺子买吃的,将京城里除豆汁外的特色美食吃了个遍。 再有就是去天桥看杂耍,秦简提过的跌跤郎追也看到了,瞧着硬桥硬马、打得格外精彩,没想到放秦简的嘴里也只是“套子武艺”。 有吃有玩,到处溜达,营养和运动都充分的情况下,郎追更加健康。 但斗鸡走狗耍蛐蛐这类事,郎善彦和秦简都是不许郎追玩的,这些东西容易勾着人玩物丧志,养成“花没必要的钱”的坏习惯。 栀子姐也爱在做完家务后,抱着郎追和两个女儿八卦:“在京城,最不能玩的就是鸟,你们祖父,就是那老爷子年轻时爱玩斗鸡,往里面砸了好多钱,有一阵子咱们家只能借债度日。” 说到这,栀子姐拿手帕擦擦眼角:“还有那些茶楼里唱戏的戏子,听他们唱唱曲可以,千万别指着和他们来往,那是想近一点都得花钱开路的,你们阿玛生前喜欢一个叫春玉仙的,为了得他一个眼神,半年的俸禄都往台上扔,什么人呐!也不想想自己还有三个孩子。” 栀子姐在郎追的眼里,算是典型的清末京城底层妇女,她有点在皇城根上耳濡目染的见识,但不多,本人大字不识一个,却会想着让孩子念书,还有朴素的人生观价值观。 在栀子姐的眼里,戏子里头有可怜人不假,但普通老百姓还是离戏子远点好,省得丢了财气。 此时已近黄昏,栀子姐放郎追下地,让两个女儿陪主家小爷踢毽子、翻花绳打发时间,她得去厨房里做晚餐,之后再带女儿回家,碗则是放第二日早上洗,那大香、那二香捎带手就能洗了。 灶火燃起,锅中热油,锅里加油和香料,生烧排骨,再加黄酒去炖,栀子姐很会做菜,浓烈的肉香溢出厨房大门,引得大香、二香不住地咽口水,郎追看看她们细瘦的模样,回屋去拿了牛舌饼,出来分给她们。 大香小声说:“谢谢寅寅弟弟。” 二香转着机灵的眼睛,笑嘻嘻拿额头撞了撞郎追的额头,力道很轻:“寅寅弟弟真好。” 时值深秋,天气冷了,秦简让栀子姐走前带一匹布走:“张掌柜从南边进药时,看到一批积压便宜卖的布,花色是老了些,运到北方转手一卖也是进项,这匹我特意让他们留下,就是给你们的。” 这是一匹老式土布,摸着很糙很厚,深青色,没有任何花纹,栀子姐却高兴不已:“多谢你了,我、我家里三个在长个的,本想着今年几个大人都去买估衣穿了。” 估衣就是二手、三手的旧衣,在大清的服装市场很常见,老百姓们大多是有一身估衣,便算体面了,更多人家是全家仅一件衣物,谁出门谁穿。 郎追坐在小板凳上,用勺子舀水蒸蛋吃,栀子姐经常买肥瘦相间的肉剁成肉沫,汆个肉丸,又或者放蒸蛋里,全家也就郎追有这个待遇。 甜丝丝的南瓜被碾进饭里,拌着蒸蛋一起吃,郎追吃得津津有味,饭后站在父母面前背《濒湖脉诀》。 背到一半,院子大门被敲响,孩童稚嫩的嗓音扬得高高的:“郎爷,有病人啦!” 郎追背诵的声音停住,就被郎善彦摸了摸头。 “我去看看。”郎善彦下榻穿鞋,走出正房,穿过几盆茉莉,打开大门。 一个戴着瓜皮帽、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对郎善彦打了个千:“郎爷,您吉祥,我给您带病人来了。” 郎善彦面露茫然:“你是?” 这孩子看着倒是细眉大眼,清秀白嫩的模样,可他是谁啊? 孩子嘿嘿一笑:“我那德福呀,大香二香的弟弟,之前在胡同口玩蛐蛐呢,碰上个人往地上一倒,我心好,就把他领过来了。” 那德福别看年纪小小,他那口京城腔,嘿,还真地道! 被那德福指着的人身上披了件绸缎斗篷,显见是有财力,只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看起来很不好。 到底医者仁心,郎善彦让人进了门,那德福手负身后,也跟着晃进东厢房。 这院子坐北朝南,北边的正房是郎善彦和秦简在住,西厢房便兼职了库房、厨房,下头还有个地窖,专门在冬季存萝卜用的。 东厢房则摆上了床榻和桌椅,是等郎追再大一点给他用的,郎善彦没让客人碰床,只请病人在靠窗的榻上坐下,点了灯,再一看,心中一惊。 “月红招?” 月红招有些窘迫,只轻轻颔首,学那德福叫:“郎爷。” 郎善彦摆手:“别介,在月老板面前,我算不得爷,您这是?” 月红招起身欲走,又疼得坐回去,郎善彦看他的神色,对那德福说:“三娃子是吧?去和我家小孩一块吃个晚饭不?” 那德福人小鬼大,又是一福:“喳,小的这就陪郎小爷用膳去。” 他颠到正房,看到一女子正在舀汤,小孩子不懂男女之事,却识美丑,秦简黑发白肤,五官柔美,唯有眉宇带着英气,真是个漂亮大姐姐。 秦简之前提短刀站在东厢房外,把几人的对话都听见了,见那德福进来,就招招手:“三娃子是吧,来喝汤,待会我送你回家。” 她身旁坐着个小娃娃,正认真将米饭送进嘴里,小娃娃身穿红色绒背心,小嘴红红,正努力咀嚼食物,瞧着喜庆又可爱。 他吃得可真香啊。 那德福立时被吸引走目光,坐到郎追身边,努力表示友好:“寅寅弟弟,我是你大香姐、二香姐的弟弟,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德福哥哥。” 郎追被这丝滑的名字吸引注意力一秒,咽下嘴里的饭,糯糯道:“你好,德福。” 两个小孩学着大人说话引大人发笑,秦简别开脸勾起嘴角,回过头,就看到儿子给人夹了块饽饽,一看就知道是嫌那德福太能唠,拿吃的去堵人家的嘴。 秦简坐在一侧,心中忧虑那突然上门的病人,月红招是京城今年最火的伶人,但京城的内城不许唱戏,这些戏子都住在外城,靠百顺、韩家潭的地方。月红招怎么跑到安定门来了? 这其中缘由,郎善彦会和秦简讲,却绝不会让郎追知道。 但这小两口不知道的是,等到第二日,郎追就用一声“德福哥”,从过来送蝈蝈的那德福口中知道了这场轰动京城梨园的大八卦。 5、看戏 那德福说:“涵王府的关福晋昨晚让人把月红招打了。” 郎追好奇:“她打月红招做什么?” 那德福左看右看,靠近郎追,一脸显摆:“月红招是涵王给钱从五禄班赎出来的呗。” 这年头想学戏,有三条路子,一条是跟着家里长辈学,这就讲究一个投胎了,可说句难听的实话,这年头但凡能自己选投胎,没人会往戏子家里投。 第二条是把自己卖进科班学戏,但科班条件艰苦,师傅严厉,动辄打骂,睡的地方也小,条件好点,每个人能有一块木板躺着,条件不好,那就是二三十人挤一个榻,躺下后连翻身的空间都没有,这叫“大下处”。 而且学成以后,这戏子还要给戏班唱满足够的年份,才能重得自由身,否则不论他赚多少,班主都要分走大部分。 第三条就比较特别了,有些角儿成名后会自己买住处,分出去单过,这些人住的就叫私寓,也叫私房,有些孩子拜进私寓给这些戏子做徒弟,生活条件会相对科班更好一些。 月红招就是科班出身,十几岁的时候唱出了一些名气,不久就被涵王赎身,有了自己的私寓。 但私寓又有个别称,叫“相公堂子”,也叫“像姑堂子”,就是说这些堂子里的戏子,像窑子里的姑娘一样,都是能睡的。 私寓里的戏子平日里不仅与戏班子搭班唱戏,也会去赴达官贵人的酒宴,在酒宴上唱戏、陪|酒,乃至陪|睡,正所谓娼优不分家,便是如此了。 郎追知道“私寓”是什么东西,是因为那大香已经快十岁了,这是一个可以开始相看人家的年纪,栀子姐把她当半个大人,常教一些常识,包括“去私寓喝酒的爷们不能嫁”,郎追在一边旁听,也把这些“京城生存指南”记在心里。 郎追还知道在二十多年前,京城梨园界有位程老板,曾主张废男|娼,戏子可以卖艺,但不许卖身。 可达官贵人要玩戏子,戏子还能反抗吗? 那德福年纪不大,说起八卦来倒很流利,郎追总结他话里的信息,得出以下结论。 月红招早年唱出名头后,常被嫉妒他的班主毒打,等涵王要给他赎身时,月红招立刻就跟涵王走了,这些年他在外开私寓,还娶了妻生了子,所以他和涵王那点事,大家伙都没看得多重。 不就是玩戏子吗?不就是被玩吗?玩与被玩的两位都没耽误娶妻生子、养家糊口的正事,月红招还是个男人,不会生出不名誉的孩子,多好啊。 只有涵王近日新娶的福晋不这么想,这位关福晋一听涵王外头养着个戏子,面上不动声色,等涵王再招月红招入府唱堂会时,她便突然发作,说月红招唱错了一句词,要拖出去打板子。 关福晋娘家势力雄厚,区区一个月红招,打就打了,连涵王也只是让人将月红招送出府,给些银子做医药费就罢了。 只有梨园界对此事议论纷纷。 关福晋可是在太后身边伺候过的,她不喜欢月红招,涵王肯定要和月红招断了。月红招即将失去一座大靠山,以后还能再京城待下去吗? 也有些人说关福晋心胸狭隘,连个玩意都容不下,还有人说是月红招不安分,才令关福晋不快。 郎追觉得这事没法说谁对谁错。 关福晋让月红招断了两根肋骨,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上位者欺凌下位者固然坏,可她的丈夫出了轨,她也不能离婚。 月红招在科班被班主剥削和毒打,好不容易赎了身,又要给另一个男人做外室。 连月红招的妻子也可怜,因为她面临着一件在21世纪只会出现在小刘备里的事——丈夫在外做零。 至于涵王,他玩戏子,可他也救了月红招出苦海,他对妻子不忠,可这个年代就找不到几个对妻子忠诚的男人。 要拿非黑即白的目光看待这个时代,那日子就甭过了。 郎追只能骂一句:“这破世道。” 傻阿玛和帅妈妈搭建的小四合院像个乌托邦,郎追在里面过了两年多的太平日子,直到月红招这事发生,郎追才想起自己身处怎样一个年代。 说完八卦,那德福从郎追手里接过一块盆儿糕,塞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吃完盆儿糕吃沙琪玛。 那德福感叹:“弟弟,你家好吃的可真多。” 郎追看他瘦瘦的样子,又塞了一块豌豆糕:“那你多吃点。” 郎善彦帮月红招正了骨,又给了药膏让他自己敷,收完诊费医药费,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作为家里有媳妇的人,郎大夫不愿和梨园人士有太多往来,要是秦简以为他生了花花肠子怎么办? 谁知过了十来天,月红招又到了东绦胡同,他来的时候是辰时,郎善彦已经去济和堂开门营业了,栀子姐带着二香打扫,大香在喂鸡。 这些鸡是郎善彦前阵子买回家,专门养来吃蛋的。 郎追坐在小板凳上剥茶叶蛋,小手指抠着蛋壳,剥好的壳也不丢,而是放碗里,待会儿要拿药杵子捣成粉,和到鸡食里喂鸡,给下蛋的母鸡补钙。 秦简在院中练拳,拳风呼呼,他听到敲门声,她收招卸力,嚷了声“来啦”,小跑去开了门。 门一开,秦简和月红招俱是一惊。 月红招惊讶于眼前年轻妇人的英气魅力,郎夫人身段高挑而肌肤雪白,如一尊等身玉雕,然目光湛然有神,腰背笔直,像是话本里的侠女。 秦简则觉得月红招像一盒装在瓷盒里的胭脂,看着清雅,细品却觉脂粉香扑面而来,只是他伤势未愈,面色依然苍白。 她礼貌地问:“月老板来此何事?” 月红招行礼,手握着信封:“郎夫人,庆乐班马上就要去津城了,几日后会在合芳茶楼唱最后一出《棋盘山》,红招在合芳茶楼留了包厢,想请郎爷赏面一顾,这是戏票。” 秦简伸手:“给我吧,我晚上和他说。” 月红招又屈膝一礼,双手将信封递上:“谢谢您。” 秦简很和气:“没事,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大人们客套着,郎追走到秦简身边,好奇地看着月红招身边的男孩,总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男孩看着与那二香同龄,七八岁左右,沉默地站在月红招身边,见两岁的郎家小爷一直看着自己,琥珀眼干净明润,可爱得很,他眨了眨眼,冲郎小爷露出一个带着憨气的笑。 月红招说:“自从被涵王府赶出来,京城里也没别的药堂肯给我看伤,济和堂于红招有救命之恩,梢儿。” 男孩扑通跪下,对着秦简咣咣磕了两个响头,把郎追唬得往后一跳,男孩又爬起来,把沾了灰的手往衣摆上擦擦。 他脆生生地说:“郎夫人,我叫月梢,谢谢您救了我爹,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秦简忙客气地回道:“我们只是尽了医者本分,当不得如此大礼。” 月红招认真说:“应该的,我姓月的虽从事贱业,但也明辨是非,识得好赖,郎大夫是好人,郎夫人您也是,你们一家都会长命百岁的。” 他福了福,带着儿子走了。 秦简稀奇:“这月老板,看动作和神态像女人,看做派又挺男人,真有意思。” 郎追则恍然大悟,他终于想起来了,月梢是民国时代的名伶,他的名气大到哪怕是从不关心京剧的人,都知道有过这么一号人。 于是他也稀奇起来,没想到哇,再过个十几二十年,那有点憨气的小孩子会变成民国顶流呢。 郎善彦是喜欢看戏的,在没有手机电视的年代,戏曲是人们最喜爱的娱乐方式之一,郎善彦小时候随外祖学医,每每有了进步,外祖的奖励就是带着他去茶楼里听一下午的戏。 如今京城一流的角儿亲自来请,秦简看着也没有意见,那还有什么说的?走哇! 他兴致勃勃地问秦简:“简姐,你去么?咱俩个头差不多,你穿我的衣服,再戴个帽子,咱俩一块去吧?” 如今京城的茶楼里没有女座,秦简要是想去,得换男装。 秦简果断拒绝:“我不爱看戏,太吵了,你们去吧,我在家教大香二香刺绣缝衣。” 栀子姐给那大香相中了街角一个布庄掌柜家的小儿子,卖布的家境殷实,虽然小儿子不承家业,但跟着他过日子冻不着。 如今栀子姐一边对那边透出结亲的意思,一边督促女儿练针线女红,秦简也想帮忙,就决定传授那大香一套北方罕见的针法——粤绣,秦简的母亲就是粤东省的绣娘,她的女红极好。 郎善彦却觉得一个人看戏太寂寞,思来想去,一把捞起坐旁边捣蛋壳的郎追:“儿子诶,走,陪阿玛看戏去。” 郎追被惊了一下,果断小身子打挺,一脚蹬阿玛脸上:“哈!” 嫌弃归嫌弃,茶楼还是要去的,郎追还没现场看过京戏呢,哪怕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他也想去这一趟。 郎善彦第二日特地提前从济和堂回家,给郎追换上喜庆的红小褂,让儿子骑自己肩上,吆喝着“骑大马咯”,一溜烟跑出半条街去。 秦简站门口喊:“早点回来。” 郎善彦这大马实在颠了点,郎追努力抱着阿玛的头,连一路上的街头风景都来不及欣赏,只觉得路过肉市那块时,闻到的猪下水的味道浓郁过了头。 父子俩入了合芳茶楼,伙计看了戏票,立时将他们引上二楼包间,送上茉莉香片、一盘瓜子、一盘糕点,还有一盘一看就知是为郎追备的炸麻花。 郎追也不客气,端端正正在圈椅上坐好,拿起小麻花磨牙。 这合芳茶楼的戏是一天到晚都不歇的,但唱白天的都不算人物,只有到晚上才会上真正的好戏。 《棋盘山》开始前,垫场的戏曲咿咿呀呀,还没嗑瓜子有意思,郎善彦和郎追介绍戏曲。 “这《棋盘山》原来是梆子戏,梆子你知道吧?就是冀北那边的秦腔,这几年有人将《棋盘山》改成了京戏,其中唱得最好的就是庆乐班。” 郎追问:“《棋盘山》唱的是什么?” 郎善彦说:“是说唐朝的时候,棋盘山上头有个匪寨,寨主叫窦一虎,妹妹窦仙童,他们都是武艺高强、有勇有谋之辈,有一日大将军薛仁贵和唐太宗被困锁阳关,太子李治派薛仁贵的孩子,也就是薛丁山和薛金莲兄妹带粮草去救,谁知他们在路上撞上了土匪,正是窦一虎和窦仙童兄妹。” 之后的故事发展便是窦一虎看上了薛金莲,窦仙童看上了薛丁山,匪寨和官军斗法,斗到最后,在程咬金的周转下,年轻人喜结连理,窦一虎、窦仙童下山襄助薛家,破锁阳关之围。 这样一出有武打有爱情、结局大团圆的喜剧,自诞生以来便有诸多戏迷喜爱,逢年过节唱堂会时,《棋盘山》也是热门剧目。 郎追说:“我听明白了,窦一虎叫薛丁山妹夫,薛丁山也要叫窦一虎妹夫。” 在卫青、汉武帝的共轭姐夫后,这儿又来了一处共轭妹夫。 而月红招要扮演的,便是英武又娇俏的窦仙童。 郎善彦有些担忧:“月老板伤还没好呢,现在就上台,吃不吃得消啊?” 可戏已经开场了,这时也没人喊停。 胡琴吱吱呀呀,郎追看着戏台,嗑瓜子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还没等月红招登台,饰演薛仁贵的老生便将他的目光摄去了,这是中气十足的艺人,戏腔高昂,极具穿透力,一举一动都颇有力道。 郎追以前从未耐心地看完一场京戏,对于生活在21世纪的大部分年轻人来说,京戏的节奏太慢了,一句话要唱的很长很长,给观众的信息量也太小。 人们的时间太过宝贵,在短时间内便给出大量信息的短视频和小说,才更能满足大家的娱乐需求。 穿越之后,郎追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他不再为了在金三角活下去而忙于奔命,不用思考自己在金三角的那些非法行医过往,是否会对人生造成影响,哪怕那些事都发生在他十八岁前,不用拖着瘸了的右腿,在他人异样的目光中走进陌生的校园。 他开始能欣赏和体会到一些更细致的东西,那是戏曲演员优美而独特的肢体动作,他们的一招一式,每个动作都伴着胡琴与鼓声的节奏,透着细致的韵律,还有眉眼与声腔的配合,那在幽微处体现的心思。 这是一种精工细作创作而出的艺术品所特有的魅力。 6、连接 郎追专注地看着薛仁贵的表演,等他下了台,小朋友才呼出一口气,拿起麻花塞嘴里。 郎善彦说:“好看吧?薛仁贵可是庆乐班的班主扮的。” 郎追问:“班主是谁?” “苏方云苏老板,庆乐班的头牌。”郎善彦感叹,“无老生不成班呐,庆乐班就是苏老板组起来的。” 郎追说:“我想见见他。” 这也是一时兴起,郎追上辈子只在小学时追过熊大熊二的星,后来便再没心思追星了,如今重获新生,反而多出一些以前没有的闲心。 郎善彦笑起来:“你还要追进后台不成?多冒犯呐,去后台寻人可是金主儿才做的事。” 他说到这,想起儿子应该不懂什么是金主,谁知儿子却来了一句:“庆乐班的金主不是跑了吗?” 郎善彦立时开始挠头:“你小子……嘿,从哪知道的这么多?人小鬼大的。” 过了一阵,他低声说:“你要想看,阿玛就带你去看看吧,说不定是最后一眼了,这班子去了津城,怕是往后都不回来唱了。” 早春时节,京城的夜晚依然寒凉,郎追不知为何觉得很冷,以至于没看清月红招的登场,只听得周围一阵叫好声,郎善彦叫茶楼里的伙计端了炭盆过来,炭火静谧燃烧着,烟灰伴温暖在空气中上浮。 郎追搓搓小手:“阿玛,我还是冷。” 郎善彦:“那你坐阿玛怀里。” 他摸了摸儿子的脉搏,又摸摸额头,确定没什么事,才用斗篷将郎追裹起来抱好。 郎追并不知道,他感到的冷,来自遥远的伏尔加河畔,与察里津相邻的索科查小镇,欧基街47号。 欧基街47号是一栋破旧的四层小楼,一共16户租户、共计84人住在里面,而在三楼靠楼梯的大门内,是一个20平方左右的房间,这里住着维什尼佐夫一家三口。 两岁的格里沙蜷缩在墙角,他很饿,很冷,却不敢对父母说,因为爸爸妈妈正在吵架,声音大得他想哭。 俄国男人砸着屋子里仅剩的家具,粗粝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格里沙不是我的孩子!他是你和谁生的?告诉我吧,奥尔加,让他去找他爸爸,我养不起他了。” 奥尔加揉着面团,麻木地重复着解释:“雅克夫,格里沙只是早产,但他真的是你的孩子。” 雅克夫.维什尼佐夫大喊:“他不是,早产的孩子都死了,格里沙还活着,他不是我的孩子,所有人都说他是你和别人生的。” 雅克夫今年三十七岁,在伏尔加河畔做了十年的船工,十年前,他和奥尔加结婚,两人生育了三个孩子,但他们都夭折了。 三年前,雅克夫生病了,他失去了工作能力,付不起房租,买不起面包,他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他求奥尔加来养活这个家庭,可是奥尔加除了做家务什么都不会,幸好她还有漂亮的绿眼睛,她可以靠这个赚来面包。 那时候奥尔加很小心地避孕,她每次“工作”完后,都会跳入冰冷的河水清洗自己,期望伏尔加河带走那些不该存在的孩子。 等到雅克夫病愈,奥尔加回到了家里,她这辈子都不想“工作”了,雅克夫对那些事也从不去谈,拖着大病后疲惫虚弱的身体再次回到船上,他们努力修补着遍体鳞伤的生活,可是没过多久,奥尔加怀孕了。 雅克夫想相信这个孩子属于自己,但镇子上的人一直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酒馆里的那些男人们总是喜欢拍着桌哈哈大笑着问他:“雅克夫,格里沙到底是谁的孩子?告诉我们吧,说不定是我的呢!” 雅克夫平时总是能忍耐的,可他今天喝了酒,只要沾了酒精,他就没有理智了,奥尔加也濒临崩溃,他们用争吵伤害着彼此,最后雅克夫摔门离开,奥尔加靠着灶台嚎啕大哭。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格里沙。 又过了一阵,奥尔加担心丈夫酒醉后倒在街头,她让格里沙去床上休息,自己披上破烂的围巾匆匆出门。 格里沙双手抱膝,尽力将自己缩得更小一些,温热的泪珠是他现在感知到的最温暖的东西。 格里沙想做梦,他向上帝祈求者,主啊,让我去一个温暖热闹的地方吧,那儿有食物,有人陪着我,渐渐的,格里沙开始听到一些喧闹的人声,仿佛有很多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他的身体温暖了起来,嘴里还泛起甜甜的滋味,格里沙觉得自己开始做梦了。 孩子紧闭双眼,想把自己泡在梦里,下一瞬,他的灵魂仿佛与另一个人相连,他们的感官也连接了起来。 超感规则:在强烈的情绪刺激下,携带超感基因的孩子会开始人生的第一次超感,对活下去的渴求、极度的悲伤或恐惧都属于强烈情绪之列。 当连接开始,超感者能通过这份连接,共享超感兄弟姐妹们的五感、情绪、乃至于借用他们的技能。 超感兄弟姐妹:携带超感基因,并且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将会结成超感家族,他们是没有血缘,但比血亲更加亲密的兄弟姐妹。 格里沙以为自己在做梦,梦中有很多穿着奇怪衣服的人,男人们都是秃头,留着辫子。 格里沙被一个高大的异国男人抱着,这个男人也是秃头,留着辫子,眼窝不够深邃,面部线条柔和,但他长得非常英俊,抱着格里沙的手臂有力而稳定。 格里沙还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一件浅紫色的斗篷,斗篷边角有一看就知道很贵的刺绣,绣的是……老虎? 这里的空气也是温暖的,不像察里津,冰冷的风携带着伏尔加河的水汽,仿佛要将每个人都冻成冰块。 郎善彦抱着郎追到后台,大戏才唱完,所有人都收拾着东西,郎善彦将郎追放下,叮嘱他跟月梢玩一会儿,他要去给月红招送伤药。 在郎善彦心里,月红招已经给了医药费,他们便算两清,月红招再送戏票是人情,他也要回一些礼才好。 月梢懂事地将郎追牵到角落里,大家都很忙碌,站在路中间挡路太招人嫌了,郎追手里又被塞了根麻花,他低头咬住麻花,嚼了嚼。 月梢俯身摸着他的头:“寅哥儿真乖,在这等等,班主换好衣服就来了。” 在格里沙的视角里,他就是突然拿住那个麻花放到嘴里,随着咀嚼,浓郁的炸物香气,混着芝麻香直冲他的大脑,唾液也不住分泌。 好香!好甜!这个好好吃! 还有那个给他麻花的大哥哥,说话的语气也好温柔,可是他说的是什么话呢?为什么格里沙能听懂? 就在此时,有人大喊:“月梢,水!” 月梢连忙应道:“来啦,寅哥儿,你站这别动。”他拿起一个水壶,拔腿朝一名正在卸妆的花脸跑去。 格里沙看着麻花哥哥背后跳跃的小辫子,突然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地转身,目光猛的对上一面镜子。 镜中站着一个披着毛绒斗篷的孩子,戴着圆圆的小帽,眼睛像清亮的琥珀,正冷静地看着自己。 郎追在镜中看到一个银发碧眼的小孩,他穿着单薄的衣物,圆睁着祖母绿宝石似的眼珠子,怔怔望着自己。 郎追是突然发现自己有两个视角的,他依然可以感受到抱着自己的阿玛,看到后台来来往往的人,他甚至能记得旁边衣架上挂着一件旦角穿的褶(xue二声)子,紫色,绣了荷花。 而在另一个视角,四周都是阴暗的,破败的气息从损坏而脏污的墙壁渗出来,墙上订的木架上摆着几个瓦罐,灶台上是发灰的面团。 室内很暗,但通过窗户照进来的光线,可以判断这里处于白天。 这太奇怪了,因为《棋盘山》是下午酉时初(17:00)开始的,唱完已经到戌时(19:00),京城已经进入夜晚,外面的天都黑了。 这意味着什么? 郎追分析,这意味着他看到的一切属于另一个时区。 屋外是呼呼的风声,室内的气温很低,郎追心想,看来他不仅能“看”到另一个时区,还能感受那儿的温度。 最后,他本能地感知到另一个视觉的主人的存在,那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身上的衣物有很多补丁,但长得比郎追高一截,脸也圆圆的。 这孩子长得非常漂亮,郎追仔细打量着,也分不清对方的性别。 郎追运用着不熟练的侧写:一个两岁男孩(也许是女孩),东欧斯拉夫裔,家中经济条件不怎么样,但父母有尽力让他吃饱吃好。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被砸得瘸了一条腿的椅子,补充,这孩子的父母脾气还挺火爆,符合毛子的刻板印象。 郎追轻声问这个银发男孩:“你是谁?” 格里沙下意识回道:“我是格里沙。” 他们的连接突然断开了。 格里沙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看着乌糟糟的天花板,感叹:“好奇怪的梦。” 梦很怪,但也很好,梦里很暖和,很甜,可是为什么格里沙睡醒以后却更累了呢? 郎追身体一晃,他扶着镜子站稳,随着连接断开,那股在今夜纠缠他许久的寒冷也消失了。 他心想,弹舌音?那是一个俄国孩子? 为什么他会和一个俄国两岁小孩共享感官?这事简直比他从21世纪穿越到清末还奇怪。 7、三叔 月红招在台上时便感到喉口有股若隐若现的铁锈味,他数次将这股味道咽下去,忍住背部和肋骨传来的疼痛,坚持演完一整出戏。 好不容易下了台,支开月梢,月红招捂着嘴剧烈咳了起来,许久才缓过气。 不知是谁扶着他坐下,往他口中塞了一丸药,手一托,他就将药咽了下去。 月红招提起精神看向来人。 郎善彦站直:“月老板,您这身子骨,起码得养三个月。” 月红招是被涵王府关福晋打断了骨头的,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郎善彦看在月红招年轻的份上,还给人减了十天。 月红招苦笑,不提养伤的事,只客气道:“郎大夫,我现在起不来身给您行礼,您见谅。” 庆乐班马上就要去外地跑码头去了,一班的人吃喝嚼用都是钱,月红招是庆乐班不得不走的原因,他要歇了,心中怎么过意得去? 何况他是家中顶梁柱,上有重病老母,中间有一妻一子,就连下头两个弟弟也是靠他才在梨园行找了差事,学拉胡琴、给人梳头化妆,混到一口饭吃。 他咬着牙陪涵王睡,涵王随太后西逃的时候,京里遭洋人劫掠,他把家人和粮食关地窖,出门去给洋人唱戏,他人指责月红招没有家国大义,可太后都逃了,他要养家,他怕家里人饿死。 郎善彦叹气一声,将药递去:“月老板,要是难受,睡前服用一颗,能睡个好觉,伤药也继续吃,多静养,少蹦跳。” 月红招颤抖着接过药盒抱在怀里,他活了二十来年,从他没承住程老板留下的风骨去做男|娼起,再没有谁看得起他,郎善彦是少见尊重他的人。 他说话时带着哽咽:“红招,多谢您了。” 郎善彦安抚着:“您坐着,以后要好好休息,我带我儿子找苏班主要签名去,这小孩居然爱看老生的戏,多稀罕呐?我小时候第一次看戏,最喜欢的可是刀马旦,又漂亮又英气。” 月红招坐在凳子上想事,想以后去了外地怎么办,他跑过码头,知道每去一处地方都要拜山头,要讨好地头蛇,而且就算上下打点好了,戏不好也是没钱赚的。 钱难赚,可是人生处处都要钱,他是个爷们,就算离了京城,离了涵王这个金主,他依然能把家撑起来,往后在戏上要更加精益求精,班主前阵子说要排新戏,那就排! 越想,月红招坐得越直。 过了一会儿,月梢过来说:“爹,郎大夫和郎小爷都回去了。” “梢儿,来。”月红招将月梢揽怀里,摸着孩子光秃秃的青头皮,“往后咱们就离京了,在外头怕是要过些苦日子,怕不怕?” 月梢点头:“爹,我不怕,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月红招:“好孩子,爹没用,有时带累你也抬不起头,走出去不能敞亮地说自己爹是谁,但不管咱们往后吃多少苦,你也不能真把骨头丢了,要做个男人,有事多帮着你妈,别让她太累,让爹安心唱戏养家,好不好?” 月梢回道:“爹您放心在前头唱戏,家里有我呢,有我在,妈累不着,而且我长大后一定有出息,再过些年,您走出去可以敞亮地说,您是月梢的爹。” 月红招噗嗤一笑,将儿子紧紧抱怀里:“梢儿,郎大夫方才又送药来了,他们家是好人,这份情你记着,往后有机会了,咱们再还。” …… 有关突然和俄国孩子共享感官这事,郎追一整晚都没想明白。 他从自己脑波跨越万里连到另一个人脑子里,猜到了自己的穿越背后有神仙操纵一切,最后干脆猜对方是幻觉,但也不对啊,他怎么会幻想出一张自己从没见过的脸? 郎善彦看着儿子严肃的小脸,有点蠢蠢欲动。 当幼崽长得太可爱的时候,连他的严肃都只能让大人想把他抱起来吸吸脸。 郎善彦抱着他:“寅寅,你看苏老板都给你的小手帕签名了,这不是好事嘛,来,笑一个?” 郎追把自己靠到父亲怀里,闭上眼睛:“困。”他有点累了。 郎善彦懂了,是了,别说是小孩,大人犯困的时候也没余力去笑,崽儿平时都睡得早,今天为了看完棋盘山和要签名,一直熬到现在。 他拍拍儿子的背:“那就睡吧。” 第二日,红极一时的庆乐班匆匆离开京城,除了梨园界对此感叹几声,京里大多数人还是专注于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即使要关注什么大事,也不是戏子的悲欢。 这一年是1904,光绪三十年,日俄战争已经爆发,作为两国战场的东北陷入水深火热。 郎追知道这段历史,可两岁的小孩对此无能为力,他只能继续着家、济和堂两点一线的生活。 清廷在年初就颁布了“癸卯学制”,推广新学,3到7岁、家庭尚且宽裕的小孩可以去初等学堂上课。 郎善彦家有小孩,曾打听过这些事,等知道学堂教的是什么东西后,他就回家和秦简说,儿子在十岁前还是跟着他们学东西算了。 “学堂说什么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但还是要学生读儒家经书,这些我们不能教吗?我们还教得比先生好呢!中等学堂里那些外语、物理、化学课有点意思,寅寅又太小,没到上那些课的年纪。” 秦简缝制着丈夫儿子的新衣,听郎善彦这么说,她就点头:“寅寅先跟着我吧,不过你得想法子弄些学堂的课本回来,我想学。” 郎善彦:“成,我病人里有几个学堂教书的,我找他们买课本去。” 郎追学东西很快,虽然父母教得佛系,他也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背完了汤头歌、脉诀歌、三百千,最近开始背其他医书,药材也认得好。 济和堂里大伙都忙,郎善彦要坐诊,张掌柜算账,郑掌柜带着伙计抓药,时不时还将新进的药材放后院晒、煮、熬,加工成方便保存和入药的细料。 郎追就爱跟着郑掌柜,他知道郑掌柜手里的东西才是药铺的立身之本,等郑掌柜忙完了,他就搬个小板凳坐阿玛身边去看阿玛怎么诊治病人。 没法子,现代医学的发展是多方面的,器材和药品缺一样,医生的施展便会大为受限,郎追以前能做断肢再植,在清末他怎么做?有显微镜给他找血管吗?有那么细的线给他缝血管吗? 幸好,他这辈子的阿玛是个牛人,在唱戏的行当,将那些昆曲、皮黄都精通的伶人称作“昆乱不挡”,郎善彦就是“十一科不挡”(现代医院分科室,太医院也分有十一科)。 不论是头疼脑热、儿科妇科、接骨种痘,郎善彦都能看。 郎追的目标也很简单,跟着阿玛好好学,以后“中西医不挡”。 郎善彦闲时教导儿子:“阿玛和你一样,也是小时候就背医书,十岁以前便把基础打完了,之后便跟着我外祖,你的外曾祖父四处游医,积攒经验,十八岁就进了太医院。” “可惜阿玛没在太医院待多久,戊戌那年宫里出了事,阿玛离了宫廷,又回到民间继续做游医,那时阿玛就摇着一个虎撑子,走街串巷,把京津冀的乡村走遍了,不过一年,医术又精进一步。” 郎追知道虎撑子,那玩意又叫“药王铃”,是乡下郎中们随身携带的装备,他家里就有一个曲老爷子留下的虎撑子,目前是郎追的玩具。 “所以医者若想追求医术的高妙之处,便要潜心民间,在民间,什么稀奇古怪的病都能见到,什么撕心裂肺的苦都能吃到,必要在这红尘之中滚一遭,才堪称大医。” 郎追问:“阿玛,你觉得自己是大医吗?” 郎善彦笑起来,他在儿子鼻子上刮了刮:“阿玛还不算,顶天就是个有点本事的小郎中,带着一个小小郎中开药铺子呢。” 父子俩说笑间,一个少年突然领着一帮人闯进来:“大哥,诶呦我的亲哥,我找你救命来了!” 郎追见来人姣好若妇人,面若敷粉,再近了一看,面上真擦了不少粉! 郎善彦一看少年就头疼:“老三?你干嘛?” 郎善佑焦急道:“我带哥们一起吃饭呢,吃着吃着他就不对劲了,正好饭馆子离你这近,我就把人抬这来了。” 济和堂和济慈堂一个在安定门外,一个在崇文门外,一北一南,平时井水不犯河水,郎善佑把病人送到济和堂来,说不定便会引出事端。 可病人在这,也不能不管啊。 郎善彦急忙上前观察病人情况,又把脉。 患者叫富文秋,男,十七岁,因“饭后恶心呕吐两刻钟(30分钟)”,被送到济和堂。 无神志不清,无肢体抽搐,主要表现为恶心、呕吐、腹痛、腹泻,伴有头痛和胸闷、出冷汗。 既是有肠胃不适的症状,郎善彦立刻问:“你们吃了什么?” 郎善佑立刻开始报菜名:“红烧狮子头、宫保鸡丁、京酱肉丝、茄子焖豆角……” 郎善彦:“豆角焖熟了没?” 郎善佑一脸茫然:“不知道,我不吃豆角啊,我只吃茄子。”郎三爷挑食,这点他哥也知道哇。 到这,连郎追都看出人是菜豆角中|毒了,豆角是这样的,它营养丰富,口感好,搭配茄子吃简直绝绝子,在六月是家家户户都吃的时蔬,但豆角一定要煮熟, 不然豆角内的豆素能导致溶血和凝血,而另一样皂苷在水解后的皂苷元,则会刺激消化道内膜,引起充血肿胀。 郎善彦心说这事说严重也不严重,直接把富文秋拉去催吐,再开了利尿的药,让人使劲喝使劲拉,也就差不多了。 郎善佑见富文秋好了,忙叫人:“来啊,把富大爷请回家好好歇着,这趟看病我请了,不用富大爷给钱,哥啊,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不?” 郎善彦翻白眼:“你也是姓郎的,你不知道?” 郎善佑惭愧道:“我还真不知道,二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爱看我翻医书,我娘也说让我以后给二哥打下手就成,所以,嘿嘿,我只会这个。”他做了个打算盘的姿势,“对了,我还和洋和尚学了几句外语,您听听?” 郎善彦不听他显摆,走到病人身边叮嘱:“回家喝点米汤、豆浆什么的,把你的肠胃养养,这几日要饮食清淡,好好休息。” 富文秋已经拉到虚脱,此时只能无力点头,被小厮背着离开。 郎善彦回头,就看到郎善佑蹲在郎追前头做鬼脸:“小乖乖,爷见你生得如此可爱,可是我大哥的儿子,我的大侄子?” 8、二叔 郎追礼貌地问道:“您是哪位?” 郎善佑也很礼貌地回道:“我是您阿玛的三弟,您的亲三叔。” 郎追:“没听说过。” 他跑到郎善彦旁边,抱住阿玛的腿。 郎善佑还蹲着,抬头一看,见大哥冷冷俯视着自己,讪讪道:“那什么,我和大侄子认识一下。” 郎善彦手中握着湿毛巾,擦拭着救治病人时留下的脏污:“族谱上早没我的名字了,我不是你大哥,他也不是你侄子,你走吧。” 郎善佑上前一步,眼中流露一丝哀求:“哥,你别不认我啊。” 郎善彦挥手:“把医药费结了就走吧。” 郎善佑委屈巴巴被赶走了。 郎追这才问他爹:“那是三叔?” 郎善彦揉揉郎追的小脑袋:“那是个傻子,你不用认他,他心不坏,但我们和他们不来往对彼此都是最好的。” 看着儿子清澈懵懂的大眼睛,郎善彦心下一软,又叮嘱道:“有些话要等你再长几岁,阿玛才能告诉你,但你要记着,那个三叔,还有三叔家的人来寻你时,你绝不可以和他们走。” 郎追点头:“好,我只和阿玛走。” 上辈子郎追在彩云省走丢,被拐到国外受了十年的苦,吃到的教训可谓惨烈,这辈子他早已下定决心,好好跟着妈妈提升战斗力,成年前就守在父母身边,哪也不去。 但从这一天起,郎善彦再也没有将郎追带到济和堂过,孩子想背书,可以,在家里背,想认药材,也可以,郎善彦会把药草带回家,亲手教郎追如何将这些药材制成细料。 郎追无所谓,有什么想要的就让郎善彦带:“我想要洋人的听诊器。” 郎善彦吐槽:“虎撑子不够你玩的?给你听诊器你又能听出什么玩意来?” 没过几天,他就把听诊器带回来了。 秦简是宅惯的人,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出远门,结局是失去了亲爹和两个哥哥,待在家里练武绣花对她来说舒服而安全,但对于儿子不能出门,她就很有意见。 于是她挑了个日子哄着郎追去东厢房自己睡,自己回屋,将要爬上炕的郎善彦踹了下去:“为什么不带儿子出门了?” 郎善彦摔了个七荤八素,歪地上揉着臀,愁眉苦脸的:“济和堂老有病人,孩子还小,被过了病气不好。” 秦简不吃这一套,她盘着腿,双手抱胸,目光冷凝。 郎追一岁半的时候就跟着阿玛出门,现在孩子都两岁半了,一年了,当爹的才发觉带孩子去济和堂不妥吗? 郎善彦坐在地上,反正正值夏季,他也不怕冷:“京城的街道你也知道,风一吹便灰砂三尺,和香炉似的,寅寅近日有些咳嗽,小儿体弱,让他在家养养吧。” 秦简冷哼:“罢了,孩子自己也不吵着出家门,我帮他出什么头?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郎善彦笑嘻嘻道:“姐姐问,弟弟知无不言。” 秦简:“你已不是太医了,还记得吗?” 郎善彦立刻回道:“我记得。” 秦简警告:“现在记得,以后也要记得,别和宫里有什么牵扯!” 郎善彦:“和宫里有牵扯的不是我。” 秦简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是郎家?” 郎善彦点头:“郎世才是正六品的太医院院判,我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牵扯,日后被宫廷之事牵连,但我不带寅寅出门,是因为郎世才曾把我舅舅的孩子,我的表弟绑到他们家。” “外祖父只有我母亲一个独女,但他的兄弟有孩子,我管那位叫堂舅,若非他也在戊戌(1889)年被牵扯下了大狱,济和堂本该是他来执掌,我的生父狼心狗肺,为了秘方,在我堂舅去世后就绑走孤儿,逼我舅母给出曲家秘方。” 郎家行事下作,郎善彦本来不怕的,当年他表弟出事,他也拼着和郎家恩断义绝,将舅母和那孩子送走了,可现在他有了寅寅,寅寅是他最大的顾忌。 秦简下地,到郎善彦身前将人搂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行了,知道了,以后寅寅跟着我,我一定好好传授他武艺。” 两口子在这次交谈中再次达成一致,好好过日子,把孩子养大,别的甭管,但也不能让郎家伤着寅寅和济和堂的利益。 过几日,郎善彦从济和堂出来,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不远处,浅蓝衣褂,黑色小帽,侧影笔挺俊朗,郎善彦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往前走,被这人拦住。 郎善贤挪了一步:“大哥,我才给侄儿弄了一副听诊器,您也不说一声谢?” 郎善彦立刻嘴回去:“那是你弄的吗?那是老三找洋人弄的,有你的事?” 郎善贤:“老三的英文还没我说得好,是我请约翰医生吃饭说好话,他才肯卖旧听诊器给老三的,我还拿烈酒把听诊器擦了一遍,这心思老三有?我还让老三别管你要钱呢,这是我送给侄子的礼!” 老三并不知道他二哥一段话能鄙视自己两次。 两兄弟就这么僵在原地。 要说郎善彦多讨厌这个弟弟,那真不至于,老二这人从出生起就被抱到曲氏身边抚养,算起来比郎善佑和郎善彦更亲近,当初郎善彦把堂舅母、表弟送出京城时,郎善贤也帮了一手。 可在曲氏上吊,郎善彦与郎家宗族断绝关系后,郎善贤已算是郎家主支的嫡长子,济德堂的下一代继承人,郎善彦属于济和堂,两人注定不是同路人,因此他不欲与人多言。 “我得走了,婆娘孩子等着我回去开饭呢。” 郎善贤语速极快地说:“有一个病人,是年轻男人,脉象浮弱无力,舌质淡白,舌边有齿痕,面色苍白,食欲极差,倦怠喜卧,手足和腰背在七月依然发冷。” 谈及治病,郎善彦面色一正,他看向郎善贤,少顷,他抬下巴示意:“继续,还有呢?病人还有何症状?” 郎善贤继续说:“夜里多梦,常梦到死人,满心惊恐,在西医那边,这种症状被认为是魔鬼附了身。” 郎善彦果断道:“附个屁,西边的鬼还能追到玉皇大帝的地盘来?这多明显的气血大虚的毛病?你不会开个养气血的方子吗?” 郎善贤:“开了,有点效力,但病人便溏。” 郎善彦:“便溏也继续吃!你是不是用了人参养荣汤,最后两味用了川芎和陈皮?” 见二弟点头,郎善彦说:“换掉,改为怀山药、木香,先吃七日,七日后看腰背手足还冷不冷,有好转了就换成丸药,便溏也没事,多喝点米浆护胃,再切姜片置其肚脐,姜片上面放艾灸。” 郎善贤记在心里:“好,我回去试试。” 郎善彦皱眉:“是什么病人,郎世才不看却要让你出手的?若是他看,必然能开出和我一样的方子,我告你,病人要不是带我面前来,我开的方子也未必能对症。” 这种气血大虚导致的惊恐症对郎善彦、郎世才这个等级的大夫来说,开方治疗都无需任何犹疑,只有郎善贤这个只有十八岁,且从没在外游医积累经验的小年轻才搞不定,要跑来问哥哥。 但话题又转回来了,他干嘛不回去问郎世才? 郎善贤轻轻一笑:“郎世才眼高于顶,不是达官显贵,他现在可不稀得看,而且哥你不是不知道,我更喜欢西医,本家医术稀松平常,哥,你要不要也研习西医?” 郎善彦不耐:“我几年前就拒绝过你,中医还没学明白了,我碰什么西医啊?” 郎善贤却执着望着他:“我们三兄弟中唯有大哥的医术天赋最高,年纪轻轻已经摸着曲老爷子的边,郎世才活了快五十年也不过如此,你不学西医多可惜啊!” 郎善彦没有答应,只是转而提醒了一句:“老二,皇城这地界,难缠的妖魔鬼怪能从天桥排到津城去,你别和乱七八糟的人搅到一起,洋人不是好东西。” 郎善贤一笑,双手抱拳:“您放心,弟弟可是忠君爱国的好人,只是如今国内各行各业都在改良,都说师夷长技以制夷,我琢磨着,咱们学医的也得改良,谁又能说西医里的东西,不能与中医结合呢?” 说完,他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卷书,抛给郎善彦:“接着!” 郎善彦握住,随意翻开一页,竟是一副人骨画,还有密密麻麻的汉字字,看笔记,是郎善贤写的。 他想,这是老二翻译的西洋医书? 郎善贤扔了书便转头跑了。 郎善彦面露忧虑:“这小子……” 两个弟弟不和郎世才尿一个壶里固然令郎善彦有点欣慰,但他们和洋人混一块,郎善彦又感到担忧,庚子国难才过去几年?他们也不涨涨记性。 郎善彦喃喃:“这两个臭小子还没我家寅寅省事呢。” 第二日,郎追就看到傻阿玛把他的听诊器拿去,摁自己胸口听来听去,一边听一边傻笑:“儿子,你这心跳得真快。” 郎追面无表情地想,因为一到三岁的幼童1分钟的心跳是100到120次,到青少年阶段才会变成和成年人一样的60到100次啊,这是医学常识。 他的目光瞟过郎善彦膝上的书,说:“阿玛,这个我也要背吗?” 那本书的封皮上没有写字,看郎善彦玩听诊器的动作,书里的内容应和西医有关。 郎善彦对上儿子清亮的眼睛,下意识回道:“里面有些东西很吓人。” 他双手一举,做出抓人的样子:“有骨头!” 郎追眨巴着眼睛:“比阿玛给人正骨还吓人吗?” 郎善彦悻悻:“那倒没有。” 书里的骨头画得再好,也和现实里折断的骨头没有可比性,郎追在济和堂都看过多少回阿玛给人正骨的场面了。 但郎善彦始终没说要不要儿子背这本西洋医书。 还是那句话,郎善彦本人并不觉得自己能兼修西医,他有天赋不假,但他知道西方医生都是自小接受西方那套教育,什么化学、数学的都要学上一通,还要进大学进修,折腾很多年才能成才,而郎善彦十几岁的时候已经举着虎撑子行医了。 郎善彦相信老祖宗留下的医术肯定不比西医差,可既然两边的人从小受到的教育不一样,郎善彦能适应西洋医术里那套道理吗?阴阳五行和开膛剖腹能联系起来吗? 可是……“学非探其花,要自拨其根。”郎善彦念着这句诗,诗的意思是学东西不能流于表面,而要追其根底才能悟透,医术一道也是如此。 郎善彦自问修行中医从不懈怠,可其中依然有许多方子只能对应病症,而不能对应到更深处的、那些药材究竟对人体有何影响上。 他从未像洋人里那些医道先贤一般去解剖一个人,摸摸五脏六腑,掀开头盖骨看看里头的脑子。 对待那些中风的病人,他也只能扎针用药,他知道这病和脑子有关系,却不知道大脑当时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去年他碰上一个二十来岁就捂着头叫痛,最后往后一仰暴死的年轻人,连救对方的机会都没有,换了西医大概也救不了,但他们可以剖开死者的脑袋探究竟。 长此以往,西医摸清楚了发病过程的原理,中医还在阴阳五行,此消彼长的,那中医是不是终有一天会被落下去? 郎善彦终究下定决心,将医书摊开:“寅寅,来,我们父子俩一起背这本书。” 学医第一步,背。 9、穿刺 那德福开始认字了,教他认字的不是学堂里的先生,因为他们家供不起,倔强地维持着家庭体面的那老爷、那老太太最终只能妥协,让赔钱货那大香、那二香来给弟弟开蒙。 栀子姐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攒更多的钱,好在未来的某一天把那德福送到学堂去,秦简和栀子姐商量了一下,给她安排了更多活。 “济和堂的伙计一年四季各一套新衣和鞋袜,栀子姐,我出布料,你帮忙做了可好?” 那德福也找了一份工,他准备到郎家院子里给郎追做书童。 可郎追是个很独立的宝宝,一岁出头时就学会自己穿衣吃饭、磨墨写字,那德福过来实在没什么活做。 在那德福上岗前一天,中午,秦简带着郎追教围棋时,特意提起这事:“明儿德福来给你做书童,娘教你读书和练武时,他会跟着一起。” 郎追乖巧回道:“好。” 秦简又说:“寅寅,德福比你大两岁,他的手腕更有力,可以帮你磨墨,你够不到书架上的书时,也可以让德福帮忙拿,但上茅房、穿衣服、吃饭这些,你还是要自己做。” 郎追点头:“我知道,妈妈是想帮他们,但我心里还把德福当邻居家的哥哥,我不把他当奴才,也不欺负他。” 秦简笑着说:“和德福要好好相处,但他拿了钱,你也得让他做一些事,这世上每一分银子都不能白让人赚走,否则反而会酿成祸事。” 郎追想,眼前年轻的母亲正在教自己为人处世的道理,她要自己不欺辱看低德福,但也不能让德福有机会以大欺小,都说钱货两清,东家和雇员也是如此,给了钱就得让人家做事。 他无法告诉对方,自己早知道这些道理,只是感到恍惚,曾经的郎追理解一些道理的方式,不是由父母来教育,而是通过在现实里吃下惨痛的教训。 郎追低头玩着自己的兔皮手套,小手指搓着软软的毛,这是郎善彦学解剖的副产品,兔皮经过鞣制,被秦简缝成小手套,还有兔皮帽子。 郎追问:“阿玛今晚回家吗?” 秦简将他搂身边:“不回,今晚就咱们两个在家。” 郎追:“他要去哪?” 问这个问题时,他已做好被敷衍的准备,因为根据他的猜测,郎善彦此时的去处实在不适合让孩子知道。 秦简却说:“他去精进医术了,妈妈老家在闵福省,那儿靠海,有一些人学西洋医术,有时候他们也会一整夜在外。” 郎追想,她没将事实说全,却也没对我说谎。 他知道郎善彦今晚会去义庄解剖,解剖是钻研西洋医术时必经的过程,郎善彦避不开的。 郎追以前也解剖过很多尸体,在金三角,什么死法的尸体都能见得到,他曾为那些恐怖的死状夜不能寐,并为此极端害怕老鼠,在金三角有很多人,他们抛妻弃子,沉浸在赌博和药物中,他们死后的最终归宿,就是被郊区的老鼠啃食殆尽。 郎追怕了很久的老鼠,直到有医闹的诈骗犯,打瘸了他的腿,又往他身上倒了一筐活老鼠,那个诈骗犯将此称为“仁慈的惩罚”,而郎追怕到极点居然脱敏了,他默默起身,将身上的老鼠扔掉,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诊所。 现在,郎追再也不为那些过去而惊慌,也不怎么担忧郎善彦,这对年轻的父母给足了一个曾经成年而伤痕累累的灵魂安全感。 秦简见儿子的眼皮发沉,将毛巾打湿为他擦了擦脸,让他换上睡衣,抱到炕上,又在墙脚点了一支驱虫安神的药香。 在这个深秋的下午,郎追陷在软乎乎的被褥中,准备午睡片刻。 秦简亲了亲他:“快十一月了,妈去缝你的冬衣,睡醒了就喊一声。” 郎追软软应了一声,安然闭上双眼。 然后他又感觉到两个陌生视角了。 还有熟悉的低温,体感至少零下十度,风雪的呼啸如同冬季化作狼在嘶吼,与嘶吼同在的是幼童的呼唤。 “妈妈,醒醒,求你了,醒醒,我害怕……” 郎追都有些无奈了,他想,又是那个俄国小朋友?不对,好像是英语! 他沿着哭声看过去,看到一个金发蓝眼的孩子,目测也是不足三岁的幼儿,身上裹着品质极好的皮草,剪裁质感很好。 在他身边还躺着一个女人,看起来二十出头,有一张非常美丽的面庞,孩子趴在她身边发着抖,眼泪静静从眼角滑落。 这是一节呈现侧翻状态的火车厢包厢,细听能听到其他包厢也有哭声,还有人大声用英语大声喊着,让幸存者回应他。 行吧,又来了个英国or美国小孩。 郎追发现自己新拥有的两个视角一个来自那孩子,在这孩子的视角里,他的妈妈双眼紧闭,面色苍白。 另一个视角是郎追自己的,他发觉自己能以类似于精神体的状态站在孩子身边,在孩子低着头专注母亲时,他依然可以打量周遭环境。 比如说时间,英国和中国的时差是8小时,美国和中国的时差是12小时,郎追看着火车外,车厢内有暗淡的灯光,而车厢外一片黑沉沉,这里正处于夜晚。 郎追提醒:“你的妈妈受伤了,她的面色苍白,呼吸明显困难。” 菲尼克斯一惊,他抬起头,看到一双琥珀色的凤眼。 每个见过郎追的人都夸他生得玉雪可爱,这是客气的,有那不客气的,比如那德福的爷爷奶奶那老爷、那老太,就说过郎追是男身女相。 他太精致,骨骼纤细,说话也软而柔,比格里沙更容易让人误认成女孩。 菲尼克斯就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女孩,他疑惑的:“angel?” 郎追摇头:“no,whatsyourname?” “phoenix.masenrode.”菲尼克斯.梅森罗德。 郎追又问:“你妈妈受伤了?” 菲尼克斯回道:“是的,她叫克莱尔.布莱克威尔,她是一个医生,可她昏迷了……” “菲尔,你在和谁说话?”克莱尔艰难地发出声音,她在孩子的声音中勉强恢复一丝意识。 菲尼克斯连忙握住母亲的手:“妈妈,我在和天使说话。” 克莱尔呢喃着不成句的、含糊不清的单词,再次失去意识。 郎追:“你的妈妈有药箱吗?” 菲尼克斯咬住下唇,想了想回道:“她在东萨克塞斯女子医学院教书,行李里有教具。” 对于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来说,菲尼克斯回话时的逻辑清晰得令人赞叹,尤其是在母亲受伤昏迷,情势如此危急的情况下。 郎追:“找出来,我需要听诊器。” 菲尼克斯立刻行动起来,他穿得很多,走路时像个大毛球,动作却很稳,他打开一个皮制行李箱,里面有听诊器、被包得很好的纱布、棉球、针管。 1844年,空心针诞生,医生们开始能够将药物打入人体内,距今(1904)已有60年,太好了,要是没针管,今天克莱尔女士死定了。 郎追叹气:“好吧,器具还算全,我可以试着帮帮你,真巧,我父亲也是一个医生。” 他握住菲尼克斯的手:“放松。” 菲尼克斯一晃,终于察觉到感官的改变,他的身体仿佛被裹紧被子里,鼻间是微苦的草药熏香,身体却不自觉动起来,他拿起听诊器,走到克莱尔女士身边,先解开她的衣物,在心口看到淤血。 郎追判断,撞击伤,但绝不只是外伤,他见过被钝器殴打的病人,他们的骨头和内脏也容易出问题。 他戴起听诊器,将听诊头放在患者胸口。 “窦性心动过速,静脉回流受到阻碍,患者面部苍白,呼吸困难,心包腔内血液淤积。” 郎追想起自己以前还曾经误诊心包积液和心包积血,结果被师傅拿着一千多页厚的《急诊内科学》敲了一顿。 “心包积液是炎症导致的,心包积血多是创伤导致的,你眼前这个明显是壮小伙,而且被打得像头烤乳猪,你和我说这是心包积液?” 郎追想,老头子,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多亏了你的敲打,我才能在如此简陋的环境试着拯救眼前这名患者,她能够在保守、对女性压迫远超现代的20世纪初成为一名女医生,一定是个非常出色的人,她还是一位两岁幼童的母亲,救她等于救很多人。 淤血正在压迫克莱尔女士的心脏,即使没有仪器,郎追也确定她的血氧在下降,这时候必须进行心包穿刺抽血,将淤血引出。 幸好没有气管偏斜,解决掉心脏问题,大概率能让她的呼吸恢复顺畅,不然他就没招了。 只要一针,她与死亡的距离就会从一线之隔变成十米,她的人生将获得延续的机会。 郎追再次用听诊器细听,那急促的心跳声沿着长胶管传导到耳塞。 穿刺部位确定。 郎追拖来包厢里的被褥枕头,努力将克莱尔扶起来,让她靠着这些东西呈坐卧位,菲尼克斯的小身板力气太小,他要连拱带背,小脸都涨得通红才搞定这一套动作。 然后是将穿刺部位充分暴露出来,为器具和穿刺部位消毒。 这里没有心电图、没有超声、没有ct、没有麻醉,什么都没有,郎追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手感和经验,这样一想,他在金三角那种环境里进修了十年医术,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他被折磨出了应对糟糕环境的能力。 菲尼克斯站在一侧,看着天使举起针筒,他颤抖地问:“我妈妈会好起来吗?” “如果她在治疗结束后不感染的话。”郎追已经把一整瓶酒精都用来消毒了,但这年头也没有磺胺和青霉素来消炎,愿医仙华佗跨洲保佑一下克莱尔女士吧。 他左手固定住穿刺部位的那块皮肤,深吸一口气,确保注射器保持负压状态,针头在右胸第四肋间心绝对浊音界内侧1公分处,下针。 针尖刺破皮肤进入血肉的手感十分奇妙,从克莱尔女士的心音推断,她的淤血以右侧偏多,郎追控制着穿刺针向脊柱的方向推了推,当针尖传递到指尖的抵抗感消失,他知道针头已经穿过了心包壁层。 他竭力让自己的手保持稳定,看了眼克莱尔女士的脸色,开始抽淤血。 发黑的血液沿着针管离开心包腔,郎追抽了大约150ml的血液,拔针,将消过毒的纱布压到伤口上,压迫了一段时间,用胶布将之固定。 这一通操作下来,也只过去3分钟不到,但郎追已经开始觉得累了。 他将器具收好,对菲尼克斯说:“你妈妈暂时没事了,喊人来救你们吧,大声喊。” 然后他就退出了超感状态,郎追倒在床上,抱着头深呼吸,这种疲劳挤压以至于头疼的感受,和他前世熬了36个小时给数名帮派混混做急救手术那次一模一样! 缓解这种症状的方法也只有一个——睡觉。 10、寅寅 郎追一觉睡到第二日早上,秦简也喊不醒他,等郎善彦回家后,她立刻将夫君拖到儿子屋里:“寅寅发烧了!” 郎善彦一把脉,当即开方,先给孩子推拿退烧,第二天亲自去买菜,回家煮苁蓉鲜鱼汤给儿子补身子。 “寅寅怎会有虚劳之症?他才多大啊?”郎大夫纳闷之余还有些心虚,不会是他和简姐让孩子学的东西太多,把寅寅累着了吧? 孩子出生以来第一次发烧,秦简慌了神,闻言立刻说:“肯定是我教他下棋,让他太过劳神所致,这棋我不教了。” 郎追双眼微睁,正好听见亲娘来了这么一句,顿时伸手:“要,要下棋。” 这个没手机没电视的时代已经很无聊了,他好不容易咂摸出点下棋的趣味,别为了小小发烧就停他的娱乐活动啊。 这一烧让郎追好几日无精打采,虽然无聊,但也只能先放下学习等劳神的事。 这年头缺医少药,随便一翻郎善彦放在书房里的那箱行医手札,被风寒带走的病人粗略估计逼近四位数,两岁半的宝宝想长大,所以他不逞强。 秦简则是除了失踪的三哥外,只剩郎追这么一个血亲,因而一直守在郎追身边,搂着他唱歌,给他做衣服,时不时哄他喝水吃东西。 如此过了几天,郎追痊愈,下地时总觉得视野好像高了一点点,秦简也发现这点,将他带到墙边,拿笔一划。 “是比以前高了点,看着有一米了。” 郎善彦又抱他上秤看了看:“上次称还有三十二斤呢,病了一回,只剩三十一斤了,得补补。” 郎追觉得自己不算瘦弱的小孩,他能吃能动底子好,家里肉蛋奶没断过,栀子姐都说他像三、四岁的孩子。 但当阿玛的黄芪炖鸡汤摆上桌的时候,郎追还是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埋头努力干饭。 好鲜!好香!为什么连黄芪都煮得那么好吃! 又过了几日,那德福按时来上岗,和郎追一起坐在书房里,听秦简讲述有趣的历史故事,握着细细的毛笔在纸上练字。 郎追手部力量不足,写毛笔字自然歪歪扭扭,连横竖都写不直,那德福也是如此,两个狗爬字小孩上完课,对视一眼,那德福眉毛灵活地动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陀螺。 抽陀螺喽! 那德福精通养鸟、斗蛐蛐、抽陀螺、丢沙包等技艺,在东绦胡同算是个孩子王,在郎家干了几天,就蠢蠢欲动着,要把郎追带出去玩,郎追和秦简报备,便和那德福出门玩捉迷藏。 那二香也跟着一起玩,但她主要是盯着郎追,确保主家的小少爷不会玩着玩着受伤,或者是跑丢了,结果她也稀里糊涂被扯进了游戏里。 孩童们唱着“平则门,拉大弓,前边就是朝天宫。”在街头巷尾跑过,都是天真不知愁滋味的年纪。 有老汉喊着“鸡毛小掸儿鹅翎扇”,又有唱数来宝的民间艺人,到各处街边店铺打秋风。 小小的身体精力旺盛,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郎追跟着那德福疯跑,又缩在角落里,和小伙伴们玩猫猫。 时值深秋,郎追又嫌清朝的秃头丑,头上总少不了一顶小圆帽,脖子上戴着兔毛围脖,跑了一阵,他已经有些热了,就在此时,他耳边传来木柴燃烧时的哔啵声。 郎追看到了菲尼克斯,金发蓝眼的孩子穿着洁白的睡袍靠在靠枕上,他面色潮红,陷在深蓝的丝绒被褥里,看起来小小的。 菲尼克斯欣喜地看着郎追:“天使,你来看我了。” “我的名字是郎追,你可以叫我寅寅。”郎追双手在床面一撑,爬上床,菲尼克斯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半靠枕。 菲尼克斯努力发音:“寅寅?in?” in在英文中有“在……里面”的意思,这名字太奇怪了。 郎追坐好,拿起他的手掌,在掌心画字母:“yinyin。” 菲尼克斯练了几遍,练熟了发音。 郎追想,菲尼克斯看起来情绪很稳定,看来那种通感状态也不一定是激烈的情绪才能开启。 他关心了一句:“菲尼克斯,你在生病吗?” 菲尼克斯乖巧地回道:“我发烧了,因为前几天的风雪太大了,我着凉了。” 郎追:“你妈妈没事了吗?” 菲尼克斯笑着点头:“嗯,她好多了,爸爸说等她身体好了,就带她回美国,对了,这是我爸爸在东萨克塞斯郡的家,以前妈妈不愿意住这里,但这次爸爸一定要她听话,因为这里的壁炉很大很暖和。” 郎追看出来了,菲尼克斯的父亲应该很富有,这间卧室很大,门板是白底镶金的橡木,华贵的深棕色家具上有繁复的雕花,壁炉烧得很旺。 郎追好奇:“你妈妈不是在医学院做老师吗?你爸爸让她去美国,那她的工作怎么办?” 菲尼克斯说:“爸爸说可以给她安排,姑父也是医生,他开了宾夕法尼亚州最大的医院。” 这孩子又开始忧愁:“可是爸爸不喜欢妈妈工作,她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带我回英国的。” 郎追耐心地听他念叨着。 菲尼克斯说了一阵,想起来:“对了,你在哪?我看到的是什么?” 郎追知道菲尼克斯共享了自己的视角,他靠着酱缸坐着,介绍着:“我在中国,我的父亲是医生,我正和邻居的哥哥玩捉迷藏。” “菲尼克斯,我不是天堂的天使,我是活人,与你生活在不同的国家,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可以这样对话。” 菲尼克斯睁大眼睛,浓密的金色睫毛扑扇着,第一反应是:“那我可以去见你吗?” 郎追笑着摇头:“大概不行,我们离得太远了。” 菲尼克斯:“那我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吗?” 郎追:“最好不要,我也没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啊。” 菲尼克斯居然点头赞同:“也是,大人们总喜欢把不喜欢的人烧掉,我妈妈以前也差点被烧,是外婆拦住了。” 郎追歪头:“为什么要烧她啊?她也可以和另一个国家的人说话吗?” 菲尼克斯叹了口气:“不,但她做了他们不喜欢的事情,家里不喜欢她学医,爸爸也不喜欢妈妈工作,只有外婆支持妈妈,对了,我外婆也是医生。” 根据和菲尼克斯聊天时得到的信息,郎追得出结论,菲尼克斯.梅森罗德是一位美国富商和英国贵族小姐的孩子,这种贵族和新贵的结合在这个时代本该是司空见惯的,但菲尼克斯的妈妈克莱尔女士不走寻常路,与老布莱克威尔男爵夫人一样,走上了医学之路。 从时代背景来说,她们值得敬佩,但这也带来了亲人的不理解。 因为此次火车事故导致的重伤,布莱克威尔一家认为克莱尔女士应该吃到教训,明白外面的世界不安全,希望她和丈夫回家好好过日子。 而菲尼克斯的爸爸,大梅森罗德也有所妥协,他的妹夫,也就是菲尼克斯的姑父在美国开了一家宾夕法尼亚州最大的医院,可以给克莱尔女士安排一份工作。 郎追抱着哄病人打发时间的心态陪菲尼克斯聊天,直到这孩子困得闭上眼睛,直到菲尼克斯彻底睡去,超感状态结束,郎追回到酱缸旁。 东萨克塞斯郡,菲尼克斯的卧室门被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来,他为儿子掖了掖被子,将灯光调暗。 菲尼克斯说:“爸爸,我又看到天使了。” 詹姆斯.梅森罗德不置可否:“看来你做了个好梦。” 菲尼克斯问:“妈妈会喜欢美国吗?她说更喜欢英国。” 詹姆斯沉声回道:“你们都会适应那里的,菲尔,你属于美国,如果你不回去,你的财产就会被你的祖父交给你的堂兄弟了。” 菲尼克斯软乎乎地撒娇:“我想要天使。” 詹姆斯在他额上一吻:“我会给你买的。”他会让最好的雕塑家雕一尊大理石天使,放在梅森罗德庄园的小教堂中。 菲尼克斯又合上眼睛:“可我不想买卖他。” 詹姆斯只当孩子在说梦话,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买卖的,石雕,人,甚至是一个国家,万物皆可买卖。 郎追玩了一整天,被二香送回家,就看到这时应该在济和堂坐诊的郎善彦鼻青脸肿地坐在炕上,秦简正皱着眉头为他换药。 “姐,轻点儿。”郎善彦故意叫得大声,想让妻子疼疼自己。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儿子提着个抽陀螺用的小鞭子,气势汹汹地跑到自己面前,张口就是奶味十足又杀气腾腾的一句话。 “阿玛,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郎善彦忍不住笑:“诶呦,郎小爷,您怎么瞅着虎兮兮的,在外头玩野了啊?” 郎追一拍炕沿:“谁打的你啊?” 郎善彦一摇头:“儿子,别发火,这事咱们不占理。” 他长叹一口气:“我今儿看着一个得肠痈的,往常看到这样的病人,我只能灌大黄牡丹汤,再用针灸刺他的足三里、三阴交、中脘……” 郎善彦念了一串穴位,垂头苦笑:“但是吧,总有救不回来的时候,人死了,他家里人都痛得发疯,我让他们打两下也就算了。” 肠痈就是急性阑尾炎,这种病在21世纪是小病中的小病,搁现代,做个微创手术就行了,但现在哪有那条件啊,就是洋医生要救人,刀子一下,术后一感染,病人照样升天。 “我要研制一种药,清热解毒,抑制炎症,目前方子已定了大半,但具体的配药,还需多加验证。” 郎善彦的神情坚定起来:“我的外祖以四张秘方立起济和堂,我也要配出我的药方,救更多的人,终有一日,让肠痈再也不能夺人性命!” 11、新生 1904年的冬季寒冷,秦简拿棒子面配一些姜片,煮了一大锅粥,粥好的时候,她想了又想,小心翼翼拿出一罐红糖,撒了几勺下去,再把粥全部倒桶里。 郎善彦这日早早回来,租了一辆马车,见秦简一手一个粥桶走来,连忙说:“我来提我来提。” 秦简斜他一眼:“边儿去,这用不着你,厨房里有碗勺,寅寅拿不动,你去帮把手。” 郎善彦再一看,儿子拖着个竹篓出来,里面都是买的最便宜的土碗,足足叠了几十个,拿去送人也不心疼,他几步赶上前,“郎小爷,不劳您费劲,我来。” 郎追松了手,看着父母乘车离家,知道他们是要去郊外施粥,再给衣着单薄的老弱送些估衣铺买来的旧衣。 栀子姐在家看着郎追,那德福陪在一旁,说道:“寅哥儿,你要不要我陪你玩?” 郎追摇头:“外边冷,不想去,我就在屋子里看书。” 那德福说:“好,那我去灶边陪我娘我姐做活了。” 郎追好奇:“你们做什么活啊?” 那德福小大人似的说:“针线活,我二姐可笨了,穿针引线都不会,我眼神好,好心帮帮她吧。” 郎追对针线不感兴趣,便断了去围观的心思,他专注手中书本,读了一阵,便是熟悉的冷风拂面,带着松木的清香。 刺骨寒风让郎追一个哆嗦,抬眼一看,便见着一个站在针叶松后的幼童,他戴着毛绒绒的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像一只小熊。 郎追打了声招呼:“格里沙。” 格里沙也看到了郎追,那是一个东方瓷娃娃,戴着瓜皮帽,穿着毛边小褂、端坐炕桌上看书,斯斯文文。 银发绿眼的幼儿认出他来:“你是镜子里的精灵!” 郎追重复前阵子与菲尼克斯说的话:“不,我不是精灵,我是人,一个中国人,我正在家里看书,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能和你说话了,我也想问你是不是精灵呢,你比我长得更像精灵。” 格里沙有点害羞,他双手拧着,说话也软乎乎的:“我也是人,不是精灵。” 郎追转身拿起小手炉,暖意沿着通感传递到格里沙的手上,两个宝宝的神情同时放松下来。 不远处是一条铺着厚实白雪、有深深车轨的崎岖小路,路边站着一个女人,她提着一个箱子,呼着白气,正哆哆嗦嗦和马车夫讨价还价,听那边零星传来的声音,是马车夫将人载到郊区后,就要求加钱,不然他就拒绝继续往前走,而女人不愿意付这笔钱。 郎追关心道:“你怎么在这么冷的天气出门?小心感冒哦。” 格里沙看着自己冻到皲裂的手,将手掌揣到袖子里,含糊不清地说:“爸爸参加罢工死掉了,妈妈要带我去舅舅那里。” 郎追:“什么?” 提起这事,格里沙哽咽起来,说话的逻辑却很清晰:“因为老板不给我爸爸发工钱,我们付不起房租,爸爸就带着工友和老板拼了,他们一起掉进了伏尔加河里,都冻死了。” 哦,可怜的小格里沙。 郎追抱了抱小熊,虽然只是精神体的拥抱,但应该能安慰一下孩子。 大约是因为小时候在金三角挣扎求生时没有任何人来安慰郎追,看到其他小孩难过时,郎追总会心软一下,仿佛看到幼时的自己。 格里沙很快振奋起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妈妈说舅舅是高加索山脉最棒的猎人,他在森林里有一间小木屋,你知道高加索山脉吗?它在伏尔加河南边,妈妈带我坐了火车,我们下了火车,再坐一晚上的马车就到了。” 郎追疑惑,这小孩家不是穷得连房租都交不起了吗?他妈妈怎么带着他坐火车的?还有这一路的食宿费,她哪来的钱? 这小孩絮絮叨叨:“舅舅还给那些登山家领路爬过厄尔布鲁士峰,我可以和舅舅学爬山,以后也给登山家做向导,等赚了钱,妈妈就再也不用为房租发愁了。” 郎追知道厄尔布鲁士峰,那是海拔5642米的欧洲最高峰,攀爬这种险峻山峰,需要登山者拥有最顶级的体力、毅力和冷静的头脑。 看来格里沙的舅舅是个很有战斗力的人。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马车夫掏出一把刀子,威胁道:“把衣服脱了。” 郎追心中一惊,这里可是荒郊野外,碰上劫财劫色的男人对格里沙母子来说不吝于灭顶之灾! 格里沙抱腿坐下,表情淡定,郎追陪着他坐下,发现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格里沙的妈妈,奥尔加.维什尼耶娃女士很顺从地和马车夫进了小林子,她一边走一边脱衣服,没过多久,她就衣着凌乱地出来了。 她一手提着带着马车夫的衣服和钱包,一手握着还泛着热气的刀子,骂骂咧咧着“没用的男人”,用雪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迹,将马车夫的外套裹在格里沙身上,单手抱起儿子。 “走吧,我们马上可以看到你舅舅了。” 郎追目瞪口呆。 显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位女士经历了惊人的蜕变,为了带儿子去获得一个新家,她勇敢而不择手段。 但她似乎没什么需要被指责的地方,毕竟她干掉的是一个随身携带刀具,威胁女人脱衣服的男人,这事都不能算“黑吃黑”,顶多是受害者反杀罪犯,上法庭都是格里沙的妈妈有理。 格里沙缩在母亲的斗篷下,奥尔加女士握住缰绳,扬鞭一挥,马儿便奔跑起来。 巍峨的高加索山脉已在他们视野之内,白雪覆盖了这方天地,这壮丽雄浑的风景携带着北国的大雪,用白色填满了郎追和格里沙的视野。 格里沙问道:“妈妈,舅舅会对我们好吗?” 奥尔加低声说:“他会对我们好的,他的妻子孩子都死在了雪崩中,你告诉他,你愿意给他养老,他就会答应让你住下。” “如果他不肯收留我们怎么办?” “那妈妈去做猎人,我用刀子和陷阱杀野兽,我还会放羊、放牛、钓鱼,我会喂饱你,养大你!” 郎追抬头看着奥尔加女士明亮的绿眼睛,坚毅的面孔,她的脸上染着风霜,但她已无畏无惧,他握住格里沙的手。 “你的新生活要开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格里沙。” 格里沙依然有些忐忑,但他的眼中已浮现对未来的期盼:“嗯!” 郎善彦和秦简回家时已近傍晚。 秦简说:“天气冷,我们也喝粥吧,暖暖和和地过冬。” 郎善彦点头:“我去腌些肉,用小炉子烤着吃。” 栀子姐此时已带着三个孩子迎了出去,将她们一下午做好的棉衣鞋袜交给秦简,拿了工钱回家。 郎追靠在门槛边,打开双手,秦简小跑过来将他抱起,在他的脸上亲了好几口。 一家三口忙忙活活地吃烤肉,郎追用小米牙啃着烤鸡腿,努力摄入优质蛋白质。 郎善彦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寅寅,知道阿玛和妈妈今天出门做什么吗?” 郎追脆生生地回道:“你们在做好事,送吃的穿的给穷苦人。” 郎善彦:“对,这是好事,但这好事对他们来说不过杯水车薪,一碗粥吃不饱肚子,一件估衣暖不了冬,这世上太多人泡苦海里,我们今天拉的这一把,也不能把他们拉上岸。” 秦简补充:“可是拉一把也有拉一把的好。” 郎善彦笑了:“对,我们拉这一把,说不得他们就能积蓄力气,明天自己爬上岸去。”他摸着郎追的小脸蛋,“若是有朝一日,寅寅遇到了难事,也有人这么拉你一把就好了。” 秦简立刻呸他:“你才会遇难事呢,我儿子注定一生顺遂的。” 郎善彦举手:“好好好,我遇难事,苦都让我吃,福让儿子享,行了吧?” 郎追啃着鸡腿,默默点头,如果未来真能这么享老子的福,他也挺乐意的。 郎善彦的心思却又飘到了那张药方,如今京城共有三家知名药铺,其中以安平堂为首,做的是给宫中进贡药物的生意,每年至少是十几万两的进项,其次是济德堂,最后才是济和堂。 究其根底,是因济和堂的看家秘方不要紧,治疗痤疮、皮肤长斑、痔疮算什么呀?人家不治也要不了命! 安平堂秘制的瑶伽丸却能治疗老人中风后的急症,是救命药,王公贵族谁不备一份在家?但凡家中有余钱又有老人的,就是安平堂的潜在客户。 济德堂除了曲老爷子给的风湿药,又研制多种药酒,其中有一种壮阳的回乐酒,生意也好得很。 只有济和堂,进项最大的秘方是美容药和痔疮药,郎善彦自己行医时动不动给病人免诊费,若非张掌柜善于经营,怕是药堂总有一天要为了他这个东家的善心折本。 若是郎善彦也能创出一张如瑶伽丸般紧要的药方,寅寅就真能在他老子的功劳簿上躺一辈子了。 但这孩子速来勤勉,在医学一道颇有天分,若是以后能把他送去国外学些西洋医书,届时中西医结合…… 啪!郎善彦给了自己一巴掌,真是中了老二的毒了,近日他越发惦记着那中西医合并,他思来想去,问郎追:“儿子诶,你以后学不学外语啊?” 郎追悠悠看他:“学什么外语呀?” 郎善彦说:“英语呀,阿玛也要学的。” 在金三角学得一口泰式英语的郎追:“……那我就陪你学吧。”顺便纠正个口音。 1904年是龙年,吃完烤肉没多久,就到了1905年,即蛇年。 1月,日俄战争结束,沙皇俄国战败,但这影响不到已经开始学放羊的格里沙。 这孩子在舅舅家落户那一天,奥尔加和弟弟一起煮了锅羊肉,格里沙被美味的羊汤感动得又和郎追通感了一次。 然后他们就这么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在过往郎追阅读过的俄国文学里,这些文字给郎追最深的感受就是其悲剧性,似乎每个故事的主人公都要吃许多苦头,且很难在故事结尾得到一个圆满的大结局。 对于格里沙跟着母亲跨越漫长旅途投奔一个十来年没见过的亲戚这事,郎追本来有点担心。 但现实与文学不同的地方在于,现实的发展往往出乎人们的预料。 谢尔盖舅舅看到姐姐时,第一反应就是冲过来和奥尔加抱头痛哭,他立刻就接纳了自己的姐姐和外甥,让他们住进自己的家。 虽然他家里很乱很脏,奥尔加收拾了两天才有了点样子,但她和格里沙都对这个新家非常喜爱。 格里沙给郎追介绍了自己的新卧室——一栋二层木屋的小阁楼,里面有小床、衣柜、木桌和很多储物用的箱子。 格里沙的舅舅谢尔盖也是银发碧眼,他冷峻寡言到让郎追后来一直怀疑这位舅舅是不是真的如格里沙所说,曾抱着奥尔加哭得打嗝,他高大得像一堵墙,有着明显的脂包肌身材,浑身裹着皮草,站起来和熊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会说人话。 郎追第一次看到谢尔盖舅舅的时候沉默了很久,他看了看格里沙,又看看谢尔盖。 都说外甥像舅,虽然格里沙明显五官精致度更高,但是……他将来也会变成熊吗? 12、种痘 1905年的新年,郎追和格里沙一起过了三岁生日,他才知道两人的生日是同一天。 不过郎追的父母庆祝的是他的农历生日,即大年初五,而格里沙过得是公历生日2月12日。 他们的通感状态成为了常态,只要有一人非常渴望与另一人通感,而被呼唤的人不拒绝的话,他们就会与对方共享感官。 一般是格里沙主动找郎追玩,这孩子在索科查小镇时没有朋友,现在住进了山里,日常能看到的活人只有母亲和舅舅,郎追是他唯一的同龄小伙伴。 郎追从善如流地和格里沙保持了一天联系一次的频率,蹭着这孩子的视野看高加索山脉苍茫壮美的雪景。 通感有点累人,格里沙每次只能坚持10分钟,便会觉得有点累,接着就会掉线,等到第二天再找郎追玩,但他那边的日子明显比郎追这边有趣得多。 谢尔盖舅舅今年三十岁,曾经有过妻子和孩子,但他们都过世了,他的经济还算宽裕,养了三十来只羊,一只150斤的高加索牧羊犬,叫波波,一匹卡巴金马,大家都叫它“小马”。 小木屋的客厅角落摆放着逝去的女主人留下的织机,客厅有壁炉,厨房有烤炉和厨具,奥尔加已经开始自己纺羊毛、织毛毯了。 “波波的毛特别厚,就算是下雪的时候,让他睡在屋子外面,他也不会感冒。” 格里沙带着郎追去摸大狗狗,这狗立起来比成年人高,咬合力比藏獒还强点,但情绪稳定,目光友善,格里沙熊爪子一伸,就直接放到大狗狗毛绒绒的胸口。 波波通身处变不惊的淡定,低头舔了舔格里沙的小手,尾巴悠悠摆着。 “啊!”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发出小小惊呼,然后爱上了这只大狗狗。 格里沙又和郎追分享松针水的味道,告诉他喝了这个,手在冬日就不会长倒刺。 郎追:我知道,高纬度地区日晒少,蔬果也少,很多人都缺乏维生素,所以拿松针泡水,喝了可以补维生素,但是松针水的味道……好怪啊。 郎追露出喝豆汁时的表情。 谢尔盖舅舅每个月会下山到附近的城镇里卖山货、皮草,补给生活物资,偶尔会带一些登山客去爬厄尔布鲁士峰。 他读过几年书,会写字,家里有几套书,除了一本俄国传统的《神话故事》,一本《圣经》,还有《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他是列夫.托尔斯泰的铁杆书迷,也曾掏空存款赶到很远的地方去看一部叫做《在底层》的舞台剧。 格里沙正跟着谢尔盖认字,他问谢尔盖:“舅舅,《圣经》里说神只有一个,可《神话故事》里说战神斯文托维特才是神上之神,森林、田野、朝霞和晚霞也是神,谁才是对的?” 谢尔盖舅舅直言:“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只有科学家才有答案。” 格里沙双眼懵懂,被舅舅弹了下额头,他疼得趔趔趄趄往后退,脚下踩空,倒在了波波厚实温暖的皮毛上。 郎追也跟着格里沙认了认俄语,他很快就背下了33个西里尔字母,记了一些常用单词。 礼尚往来,他和格里沙分享了驴打滚和豌豆黄的味道,还有一些处理外伤的小窍门,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小问题——小熊对“甜”的感受和他不同。 同样的豌豆黄进了郎追的嘴巴,总是让他感叹“太甜了”,而格里沙会说“有点淡,不如舅舅存在家里的蜂蜜,寅寅,我请你吃蜂蜜吧”。 而郎追根本受不了连格里沙都说甜的东西。 格里沙家的羊群里有25只母羊,3只小羊羔,他家每天都有羊奶喝,现挤的新鲜羊奶连煮沸都不用,直接往嘴里倒就行了。 原本格里沙比郎追矮一点,补了一个冬天的营养,竟然反超了1公分。 要知道郎追已经够高了,在营养充沛的21世纪,三岁男童的平均身高也就97公分,而郎追现在是107公分,别说在成年男性一米六就算高挑的清末了,放现代他也是高个子宝宝,走出去没人信他只有三岁。 格里沙以后绝对会是和他舅舅一样的大高个的。 但郎追坚决拒绝和格里沙一起体会抱着小羊羔睡觉,羊毛好摸是一回事,但他嫌弃羊的体味。 住在如同世外的雪山之中,最大的好处就是人间的一些纷扰都干扰不到这里,郎追知道从这一年开始,沙皇俄国会进入为期至少两年的动乱。 在沙皇的统治下,这里的人民太苦了,民众吃不饱穿不暖,大家日子过不下去,就要造反,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郎追不喜欢沙皇俄国,他的父母也不喜欢,因为曲老爷子出身的扣霍勒氏在1900年的海兰泡惨案中死伤惨重,世居精奇里江的他们与那片土地上的其他中国人被屠杀,只有少部分人逃走,曲家因此彻底没落,郎善彦托人去那寻了许多回,都找不到活着的扣霍勒氏。 但格里沙的爸爸妈妈、舅舅都和战争无关,他们没吃到任何时代红利,格里沙的爸爸是个技术非常好的船工,人生的结局却是在讨要薪水时落入伏尔加河冻死。 若非如此,郎追也许会在格里沙遇难时帮把手,就像他帮助菲尼克斯救妈妈一样,但他们绝不会成为朋友。 郎追和格里沙通感时,听在山下补给回来的谢尔盖舅舅和奥尔加女士说话时谈起山外的混乱,就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这破世道。” 郎追本人的英语学习进度则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本来就会英语,就是口音比较怪,但是经过学习纠正后,他破碎的泰式口音变成了更破碎的老京城口音。 幸好这奇怪的口音里没再混进弹舌音,不然郎追只能直接弃疗。 对于郎善彦希望自己以后兼修西医这事,郎追有些感觉,他心里琢磨着,再过几年,清朝就会用庚子赔款送一些聪慧的、适龄的学童去留学,自己的底子好,智商也还行,努努力,到时候也去考考留学生的名额。 毕竟不管世事如何变换,技术型人才总有一碗饭吃,而郎追从阿玛这里学了中医,一身前世带来的西医本领却也要去国外转一圈镀金,以后才能名正言顺地施展。 不过郎善彦真的是个傻大胆。 郎追面无表情地坐在炕上,小短腿盘着。 傻阿玛撸起裤腿,一脸兴奋地说:“寅寅,来,阿玛教你怎么用针。” 郎追对针并无惧怕,这辈子发烧时,也曾被郎善彦针灸,但他还是觉得教三岁小孩实践针灸有点过了,哪怕他早在一年前就背完了穴位图也不妥。 只是盛情难却,郎追终究经不住诱惑,在郎善彦小腿上比划了一阵,拿起针一扎。 郎善彦惊叫一声,见郎追被唬得立刻收手,嘿嘿一笑:“阿玛吓你的,你小子不错啊,扎得很准。” 等秦简买菜回家,正好看到郎善彦左手左脚被扎满了银针。 啪嗒,菜篮子落在地上,一把椿从里面滚出来。 郎追想,看吧,让一个二十五岁的小青年带孩子,就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状况。 这一晚,郎追吃香椿煎蛋,郎善彦在卧室里吃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子。 郎追被这么被引着进入了新的学习阶段。 春季时,郎善彦让他带上虎撑子,让秦简抱好儿子,一家三口去京城附近的村镇义诊,赶集的时候摊儿一摆,等病人过来,郎追就在旁边跟着看阿玛如何望闻问切,观察病人的面相、记录他们的脉象,秦简负责收银找零。 但他们也只是象征性收几个铜板,毕竟,免费的东西总是有人不珍惜,花了钱才会重视。 这些市集的尘土扬起来比京城还要夸张,往来的行人衣衫破烂,身上总是带着异味,这都算了,大家都一个物种,谁嫌弃谁啊? 但路过的猪牛羊时不时停下,直接在路上拉粑粑。 郎追默默拿出一条纱巾,包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只是看诊没过多久,一个和郎善彦有些像的青年就匆匆赶来,他瞪着郎善彦:“你带孩子来这干什么?快回去!” 郎善彦凉凉道:“老二,你这是对我说话的态度?” “大哥!”郎善贤跺了跺脚,“附近有个村子有小孩出水痘了,大侄子得过这病么?” 还没有,就连牛痘都没种过,郎善彦想等半年,把儿子喂胖点再说。 听了二弟的话,郎善彦一跃而起,只用了30秒就收拾所有东西,把老婆孩子送上马车,让他们赶紧回京城。 “最近别让他出门,对了,既然岀不了门,顺便让郑掌柜来给寅寅把牛痘种了。” 秦简抱着郎追:“那你呢?” 郎善彦言简意赅:“我出过水痘了,和老二一起去村子里给人看病。” 他左右看了看,在秦简脸侧快速亲了一口:“回去吧,多吃点好的,每天睡到饱,把自己养得壮壮的。” 13、春杏 20世纪初没什么疫苗给郎追打。 虽然牛痘、霍乱、炭疽、狂犬、破伤风、白喉、伤寒热、抗鼠疫的疫苗已经诞生,但是除了牛痘,其他疫苗郎追都打不上。 只有牛痘在1805年就传入了中国,宫里太医院就分了专门的痘科,秦简这种民间长大的孩子也是三岁种牛痘。 郎追也是要在三岁种痘的,最近他吃到的肉蛋奶明显比平时还多,父母总往他碗里夹菜,殷切地盼着他长得更壮实些,好有强健的体质在种痘后依然健康到活蹦乱跳。 但郎追的学习进度太快了,对基础医书、穴位图的背诵速度都超出了郎善彦的预料,不知不觉孩子就到了可以跟着他一起去郊区义诊的程度。 出一趟门,京郊爆了传染病,郎善彦想起儿子的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反正最近不适合出门,那就让他在家把牛痘种了吧。 郎追:行。 郑掌柜亲自来了一趟,给郎追种完痘,守了一夜,见孩子有点轻微发热,也不着急,开了个食补的法子,就又回济和堂忙去了。 秦简立刻拉着栀子姐去厨房,大香二香今日要在家做家务,不过来,就那德福继续守郎追,他摸了摸郎追的额头。 “寅哥儿,难受吗?” 郎追摇头:“除了有点困乏,还好。” “种痘是这样的,难受个一两天就没事啦,你看,我也种过呢。”那德福拉开衣袖,显摆自己种痘时留下的疤。 郎追抱着枕头笑嘻嘻的歪头:“德福哥,你也上来,我们下棋吧。” 那德福:“好啊好啊。” 两个小孩下起了五子棋,郎追很努力的让棋,还是连赢了十盘,最后他和那德福都很不好意思,幸好那德福心大,拿起随身携带的布袋子,掏出针线说要给姐姐补袜子。 郎追真心诚意地夸:“德福哥,你真好。” 那德福:“那是,我可好了,以后我大姐嫁人的时候,我还要给她绣红盖头呢。” 郎追:“你玛法和太太会答应吗?” 他记得那家的老头老太太别看头发花白,那老头还瘫在床上,人依旧是两架封建思想的战斗机,对大香二香非打即骂,能让尊贵的男丁那德福给姐姐做针线吗? 那德福哼哼地笑:“我就要做,我姐姐对我好,我也要对她好,玛法又不能下炕打我呀,太太也追不上我,他们顶多嘴里骂几句,还能怎么着?” 这孩子还怪有良心的,和郎追见过的“耀祖”们截然不同。 说起那家的老头老太,老头绝对是糖尿病,这个很好判断,因为郎追和阿玛去看诊的时候,清楚地看到那老头已经有糖尿病足了,济和堂也没胰岛素开给他,只能煎中药喝着。 那老太太则有着典型的甲状腺疾病的特征,她的眼球突出,甲状腺肿大,身材很瘦,遇事急躁脾气大。 可怜栀子姐,在封建时代遇上甲亢的婆婆,公公瘫了丈夫死了,下面拖着三个孩子,这什么地狱模式……难怪那德福小小一个孩子都经常念叨“我妈不容易”。 那德福又说:“我就是不喜欢他们,家里都窘迫成什么样了,就他们还在乱花钱,今儿点心明儿喝茶,门口鸡爪子一个又一个的,我妈快被压死了,对了,她胸口痛,待会你给她看看?” 门口的鸡爪子是时下商贩画在欠债的人门板上的痕迹,有人和他们买东西又没钱,如果是那种家有铁杆庄稼、能按时领钱粮的旗人,他们也让赊账,就是门板上画一道,几道白痕汇聚到一起就像鸡爪子,等发饷第二日再来讨。 现下旗人都这样,不寅吃卯粮的才是少。 郎追点头:“行啊,我就看看。” 那德福念叨完,往榻上一歪,眼皮子一垂一垂,他今儿起得早,才做了一阵活就又犯困了。 郎追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睡吧。” 那德福迷迷糊糊:“唔,睡一会儿,你难受就叫我。” 郎追分了毯子盖他身上,靠着看了会儿书,最后也眯了一阵,脑海中轻轻嗡鸣一声,这是有人希望与他通感,是格里沙吗?郎追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大红棉被变成了深蓝的绸面。 他维持着侧躺的姿势,枕头旁也侧躺着一个金发蓝眼的孩子,那孩子弯弯眼睛:“寅寅,我刚才好想你,没想到真的见到你了。” “菲尼克斯。” 郎追适应了一下两个视角:“你的妈妈身体好了吗?” 菲尼克斯回道:“她已经好了,我们才坐船到了美国,现在我在费城,这里是凌晨四点,你那里是白天,为什么?” 这孩子很敏锐,格里沙是在和郎追通感到第五次时才发现明明他那边是白天,郎追这儿却是夜晚。 当时格里沙是这么解释的:“我们这儿就算是白天,也经常黑乎乎的,我有点分不清。” 在气候恶劣的地方待久了就是格里沙小朋友这样的。 郎追回道:“美国和中国有12个小时的时差,我这里是下午四点,菲尼克斯,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呢?” 菲尼克斯有些低落:“我在船上睡太久了,所以醒得也很早。” 懂了,这孩子还没把时差倒过来。 菲尼克斯又问:“他是谁?”他指指睡得肚皮朝天、打着小呼噜的那德福。 郎追:“邻居家的哥哥。” 菲尼克斯有点担心:“他会吵到你吗?我觉得你很不舒服。” 他这么一说,郎追才想起来自己依然在发热,而在通感时,菲尼克斯也能感受到这些。 郎追回道:“我不要紧,这只是种了牛痘后的常见反应,他是来陪我的。” 菲尼克斯:“他真好,可惜我没有邻居。” 他看起来有些落寞,郎追从他的视野中只看到宽阔而黑暗的卧室,一个孩子在凌晨四点醒来,独自待在这样的环境里,的确会很难受。 郎追拉住他的小手摇了摇,两人脸对脸躺了一阵,菲尼克斯的声音放轻:“你屋外的花真好看,那是什么?” 郎追回头看了一眼,笑了:“是杏树开花了,春天开花,五月到七月成熟,结出的果子叫杏。” 菲尼克斯:“杏甜吗?” 郎追:“成熟的杏很甜。” 说到杏,郎追想到一句词,“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昨夜他住的东厢房窗外明月高悬,清晨落了一阵小雨,杏花盛开时如同满树白雪堆叠,宋朝的范成大用这首词书写闺怨,郎追心中没有幽怨,只觉得杏花开得很美。 他坐起来,爬到窗边轻嗅,菲尼克斯就感到鼻间有一股轻淡而略带苦味的香气,但是很好闻。 “杏花是象征幸福和幸运的花,菲尼克斯,我们说不定要有好运了。” 就在此时,那德福突然坐起:“啊!” 郎追和菲尼克斯被吓了一跳,菲尼克斯险些掉线。 那德福一骨碌爬起来,下炕穿鞋:“寅哥儿,我去茅房一趟,好险,我刚才差点尿你的炕了!” 看他匆匆跑出房间,出于一种微妙的心态,郎追对菲尼克斯解释了一句:“我不会尿床哦。” 菲尼克斯小脸一红,说:“我、我也不会,我睡前会上厕所,而且不会睡前喝水。” 郎追点头赞同:“嗯,睡前喝水的话,醒来后容易浮肿。” 只是没想到那德福这一去,不仅上了茅房,还把栀子姐也拉到了东厢房。 秦简跟在后面说:“三岁孩子看什么病啊?寅寅,别乱来啊。” 郎追见菲尼克斯没有掉线的意思,依然睁着蓝蓝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心想,这孩子在通感这事上似乎能比格里沙坚持得更久。 他嘴上说道:“我就看看,不干别的。” 栀子姐带着忍俊不禁的神情,对郎追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她很有点宠溺的意思。 这便往床沿一坐,胳膊一伸:“郎大夫,我胸口闷痛,您帮忙看看呗?” 郎追也一本正经地伸出小手,细细手指摁在女子手腕上。 脉象沉细。 “我看看舌头。” 栀子姐伸出舌头,舌尖边缘有些红。 嗯,舌红少津。 郎追问道:“栀子姨,近日你是不是不仅胸口痛,还常觉乏力,夜里多梦,口干,大便干燥?” 栀子姐面色一红,下意识回道:“你怎么知道?” 全中了。 菲尼克斯忍不住“哇”了一声,随即又怕自己被发现似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这下这孩子是真的掉线了。 郎追眨了眨眼,大脑接收到的两个视野变回一个,看来菲尼克斯想再上线,就要等到明天了。 他想了想,对栀子姐说:“看起来是长时间肝郁气结,血热凝滞,导致的乳癖。” 乳癖就是乳腺增生。 郎追补充道:“但是不严重,栀子姐的身体底子很好,每日吃两次小金丹,每次两粒,好好休息就行,以后还能给大香姐二香姐德福哥带外孙和孙子,说不定能带到重孙辈。” 乳癖严重起来也厉害,发展成乳岩(乳腺癌)就完蛋,但栀子姐这是明显的情绪病,郎追就先说点好话,让她放宽心吧。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好话,在现代说一个女人要带孙子带外孙一直劳累到重孙辈,那绝对是骂人的,但在清末,这话却意指“您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听了他的话,栀子姐露出笑意,眉间郁气果然散开些,连那德福也开心地跳起来:“都说娘长寿儿子也长寿,那我以后果然要做老寿星啦!” 郎追和秦简对视一眼,又说:“不过要是想好得快一些,栀子姐还可以试试针灸。” 栀子姐捂嘴笑:“诶呦,郎大夫,您要用针扎我哪啊?” 郎追报了一串穴位:“人中、百会、四神聪、内关……您要不放心,就等我阿玛回来,他下手比我准。” 说完,他拿了纸笔写下自己的诊断结果、治疗建议,递给栀子姐。 秦简直接说:“栀子姐,我带你去找郑掌柜。” 栀子姐:“不了,我可没钱付医药费。” 秦简:“你到我们家看病还要钱?那我成什么人呢!和我走吧。” 她一把拽住栀子姐,一使劲,只有一米五出头的栀子姐就被快一米七的秦简拉走了。 那德福笑嘻嘻爬炕上问:“寅哥儿,你不会和你阿玛学着真东西了吧?” 郎追吐槽:“那他也不能教我假东西啊。” 对于自己这次诊断是否准确,郎追不能说百分百,因为他都三年没给人看过病了,就连读高三那会儿他还给班里的体育生治过脱臼呢,可是自从穿越成郎善彦的儿子后,看病这事就没轮到他过了。 他只能说,就栀子姐那不能说“生活”只能说“牲活”的日子,她撑到今天只是乳癖,已经很了不起了。 郑掌柜见老板娘带着闺蜜过来,挥手让她们等等,看完手头的病人,立刻给栀子姐看。 秦简将郎追写的病历纸递过来:“这是寅寅给看的,您瞧瞧他是不是搞错了?” 郑掌柜稀奇:“寅哥儿还给人看病了?” 他打眼一看,神情郑重起来,过了一阵,郑掌柜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感叹“东家这是后继有人了。” 郑掌柜认为郎追的诊断是对的!秦简面上不动,心中欢喜不已。 栀子姐比秦简还高兴:“那寅寅说我的病不严重,好好养能看到重孙子也是真的?” 郑掌柜看着纸上治病用的穴位,全是疏肝解郁、调畅气机的作用,立刻便明白了郎追哄栀子姐放宽心的心思,他心中惊叹这孩子的体贴与灵性,也不戳破,笑道:“那就看你怕不怕被扎针了。” 栀子姐豪气万丈地说:“我不怕疼,尽管扎!” 郑掌柜:“那您坐稳喽!” 他哈了一声,起身一撩衣摆,手捅烈酒坛子里,用棉布擦拭干净,捏起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高高举起。 根据郑掌柜的经验,被他这么针灸的人郁气会散得更快,就是有些人会被吓跑。 女中豪杰栀子姐严阵以待:“来吧!” 14、卷毛 京郊的水痘没控制住,郎善彦就回不了家,郎追也岀不了门,但他一点也不无聊。 因为他是一个每天都要去高加索山脉、美国费城免费旅游的三岁幼儿! 郎追午休的时间,也就是中午12点到14点,格里沙都会过来找他玩。 高加索山脉和中国的时差是4小时,所以也可以理解成——格里沙在早上8点到10点间会呼叫郎追一次。 跟着格里沙,郎追尝试了很多新鲜有趣的事情。 谢尔盖舅舅是那种会攒钱买普希金诗集,坐在家里如痴如醉品味文字的人,但他的教育方式与柔软的书页不同,超硬核。 他教格里沙如何点壁炉、劈柴、用羊毛织围巾、使用猎|枪,布置陷阱,辨识山野间的野果、菌菇,骑着马带着格里沙远远看棕熊如何捕猎,怎么点篝火然后灭掉,防止森林火灾。 波波(高加索牧羊犬)放羊时和一匹落单的狼打了一架,它赢了,狼皮被谢尔盖舅舅扒下来鞣制,奥尔加女士裁剪缝纫,格里沙3岁生日时收到的狼皮大衣就是这么来的。 两人的通感时间近期延长到了15分钟,郎追和格里沙玩久了,开始能听懂一些俄语的日常用语,说还是不利索,郎追发不出弹舌音。 格里沙则从郎追这里学走了炸麻花的技巧,他央求母亲做给他吃,但他们吃麻花时还嫌不够甜,要沾蜂蜜吃,郎追蹭了一下格里沙的味觉,被齁倒了。 但奥尔加女士认为这么吃很美味,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再去山下补给时,摆个摊子卖麻花。 夜晚19点到20点,郎追会爬上床睡觉,位于西半球的菲尼克斯会呼叫他,他们的通感时间长一些,起步就是20分钟。 21世纪的费城外号“丧尸之城”,指这座城市有太多药鬼,他们吸了药后就倒在街边,还有些人会用奇怪的姿势摇摇晃晃乱走,形如丧尸。 20世纪初的费城画风就正常多了,这座城市是美国的诞生之城,也是华盛顿之前的首都,有着发达的工业和经济。 但郎追不知道现在的费城具体是什么样子,因为他连橡木庄园都没探索完。 橡木庄园是梅森罗德家族在郊区的临湖庄园,占地多少不知道,但里面有农田,花园,葡萄酒窖,一片森林。 还有可以让数匹赛马奔跑的马场,湖也是菲尼克斯家的,修了私人码头,停泊着十来艘船只。 菲尼克斯介绍说:“我父亲是梅森罗德家族这一代最出色的商人,橡木庄园原来是祖父度假用的,现在完全属于父亲,我的祖父和伯伯、叔叔他们住在另一座庄园里。” 梅森罗德家族从18世纪初便开始深耕费城,他们拥有为数众多的资产,包括房产。 郎追:“你们不住一起吗?我以为大家族都喜欢聚居。” 菲尼克斯神情凝重地摇头:“祖父祖母不喜欢我妈妈,伯伯叔叔也说她是个不体面不听话的女人,父亲就带我们搬出来了。” 据菲尼克斯说,当梅森罗德家族听到最有出息的儿子詹姆斯爱上英国布莱克威尔男爵家的小姐时,老梅森罗德非常高兴,他们寄希望于这次与英国贵族家族联姻,可以使他们进一步打入欧洲的权贵圈子。 菲尼克斯的伯伯叔叔还为此嫉妒过詹姆斯先生。 然而克莱尔女士和他们想象的“贵族小姐”的模样截然不同,她不喜欢在华贵的宴会厅里做一个端庄的珠宝架子,反而为了出门工作这事和詹姆斯先生吵了好几架。 最后克莱尔女士带着还在肚子里的菲尼克斯回了英国,在布莱克威尔男爵夫人开设的医学院里教书,若不是那次火车事故,或许克莱尔女士依然不会再来美国。 但布莱克威尔家族都认为克莱尔女士应该和丈夫走,她的家就在丈夫身边,菲尼克斯也应该回到父亲身边,为以后继承家业做准备。 克莱尔女士在学校的教职被夺走,她的娘家拒绝她住在家族产业中,她几乎是被赶回了丈夫身边。 “幸好妈妈还有医学。”小小的菲尼克斯靠在阳光房的落地窗前,发出这样的感叹。 他的小别墅位于巨大游泳池的西侧,旁边就是图书馆,而父母居住的豪宅位于泳池另一边。 上次郎追和菲尼克斯通感的时间是昨天的早上10点,即美国时间晚上22点。 菲尼克斯被父母的争吵声警醒,抱着枕头靠在门口静静地抹眼泪,郎追在他情绪波动非常剧烈时被召唤出来,只能坐在院中的杏树下陪伴他。 意识到夫妻争吵让儿子难以入眠后,詹姆斯先生和克莱尔女士就让儿子搬到这栋小别墅了。 现在已经没人能从菲尼克斯的脸上看出他曾流过那么多眼泪,他带着郎追在房屋中奔跑时,看起来那样快活。 两人一起穿过长廊,与墙上华金·索罗亚-巴斯蒂达的画作擦肩而过,阳光透过橡木、玻璃窗,印在他们踩过的地毯,只留下菲尼克斯的脚印。 郎追本人依然身处小小的四合院中,穿着亵衣,盖着绣老虎的大红棉被,脑后是一根小辫,另一个视野却映着世界第一大工业国资本家族庄园中的景象。 这栋建筑有电灯,灯罩却是匠人手工制作,上面有精美至极的镂空雕花。 别墅后面是大片的挂着紫藤花的长廊,还有橡树林排列于两行的大道,然而旁边图书馆里还有羊皮纸制作而成的书籍。 郎追感叹:“我们明明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却好像身处不同的世界。” 他在清末的四合院里看窗外明月时,菲尼克斯美国的庄园中接住阳光,而格里沙在高加索山脉的屋中点起壁炉。 菲尼克斯并不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多了不起:“昨天我哭的时候,最想做的时候是到你的身边让你抱抱我,我想去你的世界,或者让你到我这来。” 郎追微笑,他用精神体抱住菲尼克斯:“这样,我也可以抱你。” 菲尼克斯闭上眼睛,他泡在被树叶分割得细碎的温暖春光,和友人的怀抱中。 小小的幼儿不知道为什么上帝让他与寅寅相识,但他觉得这是非常非常珍贵的礼物。 “寅寅,叫我菲尔吧。” 这一次通感结束,橡木庄园探索进度1%…… 目前郎追才探索完菲尼克斯住的别墅,旁边的小图书馆,但根据郎追的目测,橡树庄园的可居住面积(房屋)至少有16000平方,别墅外的区域更加广阔,至少600英亩。 郎追叹气,感觉在三个人里,就他的活动范围最小啊。 第二日,秦简拿到了郎善彦托郎善贤送回来的信。 郎追靠在母亲身边,歪头看着自己的便宜二叔。 郎善贤满面羞愧:“我本想多在那边留一阵子,但……阿玛进宫去了,我被叫回来,为涵王府侧福晋开保胎药。” 京郊的那些得了水痘的百姓哪里有王府的侧福晋高贵呢?自然是他们喊,郎善贤就得立刻赶回来。 只有郎善彦这无官无职的人才能留在那里。 秦简接过信,问:“他还好吗?” 郎善贤踟蹰片刻:“大哥的精神很好,但昨日被人打了。” 秦简:“又被打了?” 郎善贤心说大哥难道经常挨打吗?但嘴上回道:“有个病人不听我们的话乱挠,伤口发炎,没了,他家里人打上来,大哥不许我派家丁把他们赶走,反而跑过去安慰,就被打了。” 秦简叹气:“也不出所料,罢了,你大哥没被打坏吧?” 郎善贤连忙摇头:“好着呢,大哥那身板您也知道,又高又壮,也就是他没还手,不然那些饭都吃不饱的人能把他怎么样。” 秦简:“那就行。” 嫂子心大,郎善贤反而被堵住了话头,他本想说若换了早几年,是绝对没有人敢欺负旗人老爷的,可如今朝廷不行啦,对外连连吃败仗,别说外国人了,本国的百姓也敢对着他们大小声了。 但仔细一想,嫂子也不是旗人,连包衣都不是,对她说这些不合适,郎善贤便把话咽了回去。 担心也是没用的,秦简回头收拾行李,郎追看她打包东西,好奇道:“妈,你要去找阿玛?” 秦简头也不回:“我去看一眼,明儿就回来,今天你要好好听栀子姐的话。” 她这么说,出门租了头驴,哒哒地出了城。 郎追和那德福站在院门口,感叹了一句:“他们好恩爱哦,我妈肯定是过去当保镖的。” 秦简连棍儿都带上了。 那德福:“我阿玛就没对我妈这么好过,他生前老是打我妈。” 郎追差点回一句“我妈偶尔会打我阿玛”。 郎善彦撺掇着郎追练针灸、玩蜂针,还趴着让郎追给他拔火罐的时候,香喷喷的耳巴子和巴啦啦的鸡毛掸子就会轮番上阵。 郎追:“你来干嘛?” 那德福:“我怕你一个人住会害怕,特地来陪你啊。” 郎追不怕黑,不怕孤单,不怕虫子,就是很讨厌老鼠,但院子里的老鼠窝已经被张掌柜家的猫师傅掏了,只付一个鸡腿就换耗子全家升天,实在划算。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怕的,但他接受那德福的好意。 夜晚,他和那德福一起泡脚,漱口,钻被子里讲鬼故事,吓得那德福吱哇乱叫。 哄睡了那德福,郎追爬进自己的小被子,汤婆子早已灌了热水,将被子捂得暖暖的。 郎追闭上眼睛,听见了流水声,他一惊。 是那德福尿床了吗? 再定睛一看,那德福瞬间洗清嫌疑!因为他绝对尿不出一条河! 天光大亮,显示郎追通感到的地方正处于接近中午的时段,沿河有扁嘴天鹅飞翔,它们掠过波光粼粼的河面,优雅至极。 郎追张口就呛了一口水,他打眼一看,就见到一个顶着小卷毛的3岁孩子尖叫着:“救命!我不会游泳!爸爸!” 在她不远处是一艘充斥着欢声笑语的船只,上面正传来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他们听不到这孩子的呼救,八成连她落水了都不知道。 郎追叹了口气。 又来一个。 他试着安抚这个落水的孩子:“冷静。” 露娜.德拉维嘉在惊慌失措中听到一声柔软的安抚,随即感觉到被棉被包围一样的温暖。 她的身体开始调节呼吸,双脚开始踩水,渐渐在河流中稳定下来,她不再向下沉,而是开始游泳了。 露娜大受震撼,我会游泳了? 紧接着,她又发现自己多出了一个视野。 郎追很庆幸上辈子就点亮了游泳,此时他才能把技能分给这个孩子,他努力划着水,朝船只游去。 他提醒道:“快喊救命。” 露娜怔怔看着坐在床上的郎追,疑惑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郎追再次提醒:“先别管我,你快喊救命。” 3岁幼儿的体力太差了,他能浮起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先让人把这孩子捞上岸吧。 露娜感觉到肢体的疲乏,直觉告诉她小命要紧,连忙应道:“好……爸!救命啊!” “爸爸!救命!” 孩子尖利的喊声终于穿透酒客们的欢笑,罗伯特.德拉维嘉摇摇晃晃走到船头,看到在水中飘在的女儿,他立时发出受惊海狗般的咆哮:“露娜啊啊——” 罗伯特先生朝水中一跃,溅起半米高的水花,郎追努力让这孩子的小身体不沉下去,等待着那个满头卷毛的胖叔叔能游过十多米的距离来救他的孩子。 但是罗伯特先生下水以后就没露出水面过,这让露娜和郎追同时陷入沉默。 沉、沉了? 露娜嘴唇颤动,不敢置信:“爸爸?” 爸爸是淹死了吗? 下一瞬,他们同时感到腰间被人箍住,小小的身体被稳稳托出水面。 罗伯特先生抱着女儿,单手划水,就像企鹅一样,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就游出了老远老远。 15、河流 很多年以后,眺望南极大陆的海岸线时,露娜依稀能回想起年幼时坠入内格罗河的那个上午,她第一次接触到北半球的灵魂。 南半球西三区有着离南极最近的国家,阿根廷。 这里与中国有11个小时的时差。 当郎追那边处于晚上22点,这里就是中午11点。 罗伯特.德拉维嘉先生是火地岛省的大地主,他有一个500英亩的庄园,名下有几个工厂,但他认为地主、工厂主这些都只是他的兼职,他的主职是冒险家,他热爱四处旅游,探索古老的美洲大陆。 这次他还带上了自己的女儿一起外出。 露娜自出生以来一直陪祖母生活在庄园中,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爸爸说要带她看妈妈,但妈妈不是人,而是堆叠在山峦上的石头,石头上被刻下粗糙的羽蛇。 爸爸说母亲和这些石头会一直沉睡下去,直到他们在上帝那儿重逢。 露娜觉得这种说法不是很靠谱,爸爸是西班牙裔,他信上帝,妈妈是印加人,她不信上帝。 那妈妈信什么? 看完亡妻,罗伯特在船上与友人们喝酒,河风吹来,他感到微醺。 小小的女孩想不明白关于信仰的问题,她蹲在船头让风把她的卷毛吹得摇摇晃晃,风突然大了一瞬,她没站稳,被刮下了船。 水很冷,像一条黑色的大蛇张开大口,要将她吞进肚子里,露娜恐惧地挣扎着,拼命呼救。 然后她就得救了,有人听到了她心中的呼救,让她的身体能浮于水面、大声呼救。 爸爸抱着她游回到船上,露娜被大人们用毯子包裹起来,哆哆嗦嗦间,救了她的人拥着被子坐着。 “你叫露娜?” 露娜看着他,下意识回道:“是,你呢?” 郎追:“郎追,你可以叫我寅寅。” 罗伯特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依然流淌不息的内格罗河,他皱起眉头:“露娜,你在和谁说话?” 露娜正要回答,就看到寅寅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就消失了,接着露娜就感到大脑很疲惫,很痛。 小女孩从小身强体健,没怎么生过病,今天差点淹死在水里,她被吓坏了,身体也很疲倦,加上头疼,露娜瘪瘪嘴,顺从内心,先头一仰,嘴一张,哇哇大哭个痛快再说! 郎追一觉睡到大天亮,清早捂着脸,低声感叹一句:“居然还有第三个……”接下来不会还有第四个、第五个吧? 经过确认,格里沙和郎追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猜新来的露娜小朋友也差不离,这意味着他们之中有奇妙的联系,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郎追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回来了,虽然她特意在门口熏了一遍艾草才敢进门,但郎追还是倒下了。 . 得水痘比种牛痘难受多了,痒得他睡也睡不好,郎追开始拒绝通感,他不愿意将自己的难受传递到别人身上。 但是已经和他建立通感的那三个孩子都很固执,郎追不接通感,他们能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他。 郎追很无奈地接受了格里沙的呼唤,然后被小熊来了个熊抱:“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得水痘了,浑身都很痒,我不想你也痒。”郎追拍拍格里沙。 格里沙委屈道:“那你也要告诉我为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不和我做朋友了。” 郎追乖乖道歉:“对不起,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幸好小熊很好哄,说一声对不起就可以原谅他。 “寅寅,你的身体真的很不好,才好了牛痘,又得了水痘。” 格里沙很担心郎追的健康,“你家到底在哪,等我攒够钱,就坐火车送一只母羊给你,天天喝羊奶就不会生病了。” 郎追忍着抓挠的冲动:“我觉得还好,水痘不是要命的病,而且只要得过一次,以后都不用再怕了,你要怎么攒钱啊?” 格里沙的话语中透着天真稚气:“我帮妈妈炸麻花,和她一起去集市卖,她就会给我1戈比。” 郎追好笑道:“那你要攒多久的钱才能买得起一张火车票啊。” 格里沙给波波梳着毛,十分乐观:“不用多久的,等我再长大一点,我会学捕猎,然后我就可以像舅舅一样卖野兽的皮和骨头,我会有钱起来的。” 郎追说:“我觉得医生比猎人要更赚钱,以后还是我攒钱去看你吧。” 话是这么说,郎追并不觉得那一天会到来,身处动荡乱世,最紧要的始终是活下去,长途旅行对他们来说太奢侈了。 . 和格里沙比起来,菲尼克斯更清楚他无法与郎追见面,格里沙好歹和郎追还在一块大陆上,菲尼克斯却和郎追隔着太平洋。 小菲尔见郎追不舒服,便不提探索橡树庄园,他坐在图书馆里,捧着一本厚实的书,用轻柔的语调为给郎追念童话故事。 他抱着的书是《安徒生童话》,虽然安徒生已离世整整三十年,可他留下的故事依然那么动人,这份影响力从作者的生命中超脱出来。 郎追听着菲尼克斯的故事,觉得很奇妙,曾经的他和安徒生隔了一百五十多年,现在他们却只隔了三十年,他们所处的岁月靠得那么近,也许在历史上,他们会被算成同一时代的人。 “只有一条腿的锡兵哈迪被抛入火中,可他对纸做的舞蹈姑娘的热爱,超越了他残缺的身体,那爱情坚定,直至他们的身体被焚烧成灰,却依然能留下一颗心。” 菲尼克斯念完《坚定的锡兵》,看到郎追的呼吸开始放缓,漂亮的眼睛逐渐合上,他们的连接也因此中断。 他想抱抱郎追,对他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寅寅。”但是没来得及。 . 郎追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他感到有人往他脸上涂抹清清凉凉的药汁,带着苦涩的清香。 父母在床边轻声说着话。 “脉象还好,胃口还好吗?” “他痒得吃什么都不香。” “我给他上了药,很快就不痒了。” “熏艾没用,早知道我回家时用烈酒洗澡,寅寅说不定就不会染病了。” “你要是用酒洗澡,整个人都要醉倒,而且对孩子来说,早点得水痘也不是坏事,这一次病完,以后都不用怕了。” “他近日出不了门,在家里怪闷的。” “等他好了,我带他出去玩。” “去哪啊?” “还有哪?天桥、茶楼,看看杂耍拉洋片,再瞅瞅那戏台上的刀马旦。” 啪! “看正经戏可以,粉戏不许看。” “姐,我是那看粉戏的人吗?嘶,你下手忒重,总有一天死你手上。” 啪! 秦简又拍了郎善彦一下,两人相视一笑,手挽手出去了。 郎追闭着眼幽幽感叹,这两口子明明孩子都能拔火罐了,还成日里打情骂俏,夫妻关系这么健康,闹得他这个在金三角看惯刑事类霸总(其实就是强jian犯)的人怪不习惯的。 接着一个晃神,郎追又看到熟悉的黑色河流。 露娜蹲在草丛里,穿着浅红的条纹裙,棕色卷毛扎成两个小辫,满脸好奇地看着他:“寅寅,你是生活在羽蛇神身边的祭祀吗?是我妈妈让你来救我的吗?” 继格里沙的精灵、菲尼克斯的天使之后,郎追又多了个新身份,玛雅神话主神的祭祀。 他理了理思绪,自我介绍道:“我不是祭祀,我是普通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能和你通感了,你可以叫我寅寅,我家里是开医馆的,你呢?” 露娜连忙站直,拉着裙摆一礼:“你可以叫我露娜,我家是开木材厂、家具厂……” 3岁儿童扒着手指数,没数明白自家到底有多少工厂。 郎追又说:“我是2月12日生日的,你呢?” 露娜眼前一亮:“我也是!好巧啊!” 郎追想,其实不巧。 他问明白了露娜到处身处哪个国家,听到是阿根廷时,心里并没有太意外。 羽蛇神的传说属于玛雅文明,而玛雅文明属于南美。 他看向不远处宽阔的河流:“那这条河,就是巴拉那河吗?” 露娜摇头:“不是哦,它是内格罗河。” 内格罗河的意思,就是“黑河”,它是亚马逊河最大的支流。 露娜很喜欢这条河,虽然她才认识它不到三天,而且它差点杀死了她。 “内格罗河真的很漂亮,像流动的黑曜石,我妈妈睡觉的地方,也可以看到这条河。” . 郎善彦终于处理完了京郊水痘,回家来了,据说这次死了两个孩子,其他都救回来了。 说起这次京郊水痘,郎善彦叹气连连:“死掉的那两个都是女孩,父母看着不严重就留家里做家务,送到我这的时候已经快不成了,我边上帮忙的郎中都不愿意收,说本来就快死的孩子,往大夫这儿塞,就是等着她们死了好敲我们一笔。” 这种对病患家属的猜忌不可谓不凉薄残酷,可最残酷的却是大夫们会有如此反应,大多是因为他们真的遇到过这种事。 郎善彦会治水痘,可他救不了那两个女孩,他为此心里发疼,却对现状无能为力,因为他只是个大夫。 但他也庆幸,自己是一个大夫,至少他的寅寅若是生了病,他就一定会治好寅寅。 汤药配针灸,郎追好得很快,在杏花开败的日子,郎善彦用斗篷把他抱起来,带着他去喜乐茶楼看《樊江关》。 16、桔梗 看戏前要先吃饱肚子,郎善彦带他在外边酒楼点了道木樨肉,一道炒白菜,吃完就去喜乐茶楼。 京里有八家看戏的地方,都在外城,但旁人一般叫茶楼或茶园。 喜乐茶楼门口早已挂了满座牌,显示票没了,郎善彦也不急,因为他的票是昨儿就买好的,亮出来,伙计便立刻引他上座。 “这次压轴的是津城来的柳如珑柳老板,唱得好,眼儿媚,脸儿俏。” 郎追跟着父亲走路时,耳边是票友兴奋的讨论,他们说着柳老板的俊俏,说他比之前的月红招更柔媚可爱。 郎善彦一顿:“没粉戏看吧?” 伙计瞟一眼郎追,连忙说:“没有,都是正经戏!压大轴的人您更是武生里的头一号人物,金子来金老板!唱的可是《夜奔》,绝对的硬功夫!” 在戏曲行业有一句“男怕夜奔女怕思凡”,指的就是这两出戏对技艺要求极高,是个人戏,没任何配角配合不说,演员还要边唱边跳,若是功夫练不到家,肯定要演砸锅! 郎善彦说:“我以前没听说过这号人啊,京城头号武生那不是朱小筠嘛?” 伙计笑道:“金子来在津城可是火得快烧房子了,不然咱们也不能请他们进京啊?老板本来也看不上这皇城外的角儿,可他的《夜奔》唱得太好啦!” 他这么一说,郎善彦也来了兴致,一撩衣摆坐下,正要回头喊儿子:“寅寅,今儿有好戏看嘿,寅寅?” 等会儿,他儿子呢?刚才还跟后边的、戴红色小瓜皮帽、喜气洋洋的儿子呢? 大脑内有关通感的弦再次轻轻颤抖时,郎追立刻感受到对面的情绪,那不是格里沙、菲尼克斯和露娜想要与他见面时的期待和兴奋,而是难过,很浓郁的难过。 而且那三个孩子的弦都不一样,格里沙的弦就像他舅舅挂在腰上的刀,外边裹着皮革做的鞘,摸起来很柔软,内里锋利坚硬。 菲尼克斯的弦像橡树,总是有着向上生长的力量,却又携带一丝阳光留给树叶的残温。 露娜的弦则像奔流不息的长河,充满活力。 而新感受到的这根弦,像是桔梗花,微苦,花枝纤细,却有着扎实的根系,带着清韧的生命力。 郎追看着一个女孩,她穿着朝族裙装,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根辫子,靠着一棵樱树,低声唱着朝语歌谣。 她看起来很脏,像是在灰尘里打了许多个滚,脸上有两道泪水冲刷出来的痕迹,脸上带着淤青,周身躺着石子,应该是被石子砸过。 看到郎追的时候,小女孩一惊,歌声停止,她问:“你是谁?” 郎追回道:“我是郎追,你可以叫我寅寅,你是谁?” 女孩回道:“我是知惠,南知惠。” 远处传来女人温柔的呼唤。 “知惠,要回家了。” 知惠立刻爬起来,向着母亲跑去,嘴里呼唤着:“eomeoni,我在这。” 郎追站在樱树下看着她跑远,连接断线,才转头去找郎善彦,结果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郎大夫按腿上抽了屁股。 郎善彦满脸焦急:“你怎么不紧紧跟着阿玛呢?不知道外头吃人的拐子多么?再这样下次就不带你出门了!” 郎追心说,别看郎大夫巴掌抬那么高,真挥下来轻飘飘的,还不如张掌柜家的猫师傅力气大,雷声大雨点小的,威慑力简直是负数。 但他嘴上应得很好:“知道啦。”他最讨厌拐子了,这方面可谨慎了。 郎善彦就把孩子放下了,接着问了一句:“打疼了不?” 郎追:“不是很疼,阿玛你别担心。” 郎善彦立刻就心软了。 他崽真的好乖巧好懂事,明明才挨了打,还要对阿玛说“别担心”,其实仔细想想,这事也不是孩子的错啊,这儿人那么多,孩子短胳膊短腿的跟不上阿玛脚步,难道能怪孩子吗?他这个当阿玛的才不对呢,既然人多,为什么他不抱着孩子走呢? 郎善彦心里反思自己,转头就让伙计端一盘枣香的盆儿糕。 郎追捧着盆儿糕吃得喷喷香,眼睛看着戏台,神情专注。 台上锣鼓喧天,台下叫好不断,这新来的三祥班实在厉害,分明挑大梁的两个角儿都是以往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进京半月,却已是红透了半边天,喜乐茶楼日日要挂满座牌。 郎善彦手指敲着扶手,心想,倒是有股冀省梆子的味儿,估计戏子就是梆子出身,可京剧也唱得好,音很正,一举一动一看就知道是科班里打了好多年的戏。 只是等柳如珑出来,郎善彦还是有些失望。 郎追也想,这樊梨花味不正啊。 若说月红招的《棋盘山》演的是唐朝薛丁山的妻子窦仙童,《棋盘山》里的窦仙童是还未出嫁的少女土匪,她既有刀马旦的英气,又有女子的率真娇俏,月红招演出来的就是巨能打的活泼女孩,虽然也有旦角的媚,但整体是很符合剧情基调的。 这位柳如珑演的《樊江关》演的就是薛丁山另一个老婆樊梨花……对了,薛丁山一家是京剧热门ip,他的妻子姐妹和亲爹亲娘都是常被人演绎的。 但《樊江关》里的樊梨花是嫁人后进入军队为统帅的,这就意味着无论戏子怎么演绎这个角色,反正不能是上台就小腰一拧、柔媚到骨酥神醉的,这不是女将军的演法。 而且郎善彦和郎追都看得出来,柳如珑功夫很好,也没故意抛媚眼,演是正经在演,就是长得很媚,因此与樊梨花契合度不高。 估计柳如珑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全场都肌肉绷紧,努力想把樊梨花演端庄点,可他就是不成功,他就是天生自带粉戏气场,他能怎么办? 最让柳如珑暗自咬牙的,还属座儿的反应——鼓掌、叫好,甚至还有吹口哨的。 如今能来茶楼看戏的都是男人,许多人还是来这谈生意的,戏看完了,大家携手往八大胡同里一钻,诶,生意还能深入的谈,他们就爱柳如珑这个风格! 郎善彦说:“功夫真俊,但他要是演贵妃就好了。”这位柳如珑不适合刀马旦,却绝对适合醉酒的贵妃。 郎追却想,这个演员看着满堂迷恋自己小蛮腰、桃花面的男人,恐怕不怎么开心。 柳如珑的功夫那么俊,一看就知道是挨了很多打、流着血泪才练出来的,演得也认真,可是台下爱他功夫的人少,为他销魂的人多。 郎追拍着手,在一精彩处叫了声好。 听了这稚嫩童音,柳如珑眼朝台下看,望见一个喜庆的小红帽,他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手上的功夫越发精彩。 戏台后边,已经扮好就等着上场的戏班头牌,武生金子来面露同情:“我早劝过师弟,让他演贵妃,怎么演怎么有,他就是不信。” 班主抽着玉兰烟,说:“他不甘心呗,明明功夫比你俊,因为相貌只能去演旦角,再不让他上个樊梨花,他就觉得自己一身功夫白练了。” 金子来:“那也没白练啊,进京这一路,咱们遇到勒索的流氓,不都是他打跑的吗。” 班主:“那也不行,若是看客苛刻些,他这会儿已经吃倒彩了!下次你们再撺掇他去演不合适的,要是砸了戏,我立刻赶你们走!” 金子来面上喏喏,心中不以为然,知道班主舍不得赶走两棵摇钱树。 这三祥班的班主并不是金子来和柳如珑的的授业师傅,不能拿师徒大义约束他们,只是他们师兄弟出师后到三祥班搭班唱戏,班主还要多多依仗两个角儿多捞些钱呢。 金子来笑呵呵的,等柳如珑的戏完了,一整衣装,迈步上台。 正如伙计所说,金老板的《夜奔》是顶顶的硬功夫,金子来更是妥妥的好武生身段,他身高腿长,身形挺拔,一拳一腿都颇有力,嗓音高亢嘹亮,是一个长了眼睛都知道“武生是他的舒适区”的天生武生。 这出《夜奔》,只一个字形容,正! 郎追小手鼓着掌,又转头拿起香香甜甜的盆儿糕塞嘴里。 戏唱完,夜也深了,郎善彦抱着郎追回家,郎追半路上就靠着他昏昏欲睡,什么时候被扒了外衣,摘了红帽,被拿湿帕子擦了脸和手脚也不知道,只四肢摊开,享受父母的照顾。 吵醒他的却是露娜的声音。 “寅寅,寅寅,这里是什么地方?” 郎追睡到一半醒来,十分茫然:“什么地方?我的卧室啊,你怎么这么晚叫我?” 露娜摇头:“不是!我知道你在卧室,但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我不知道,就叫你来看。” 孩子比划着,可惜语言表达能力跟不上。 郎追这才意识到他居然开了三个视野,他自己的位于东厢房,露娜的视野则在发黄的草坪上,远处便是连绵起伏的安第斯山脉。 还有第三个视野,是漆黑湿冷的柴房。 破旧的柴堆在一边,白天见过的知惠抱腿坐在地上,怯怯望着他们。 郎追说:“她是知惠,我今天白天才认识的。” 露娜点头,只当羽蛇神又派了一位朋友给她,她蹲下说:“我是露娜,你好,知惠。” 知惠糯糯地回道:“你好。” 两个女孩望着对方,试探着伸出手,她们的精神体远隔千山万水,却轻轻地触碰到彼此的温度。 17、散肿 两个货真价实的三岁宝宝在交朋友,假三岁宝宝郎追在观察环境。 知惠是朝族人,她所在的国家位于东九区,只比东八区快1个小时,郎追这边是晚上23点,她那就是0点了。 这么晚了,知惠却没有待在温暖的床铺上,而是被关在柴房中。 郎追:“知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知惠很老实地回道:“是姐姐把我关在这里的。” 郎追不解:“她为什么要关你?” 知惠:“因为姐姐的妈妈是贵族,我的妈妈是中人。” 她这么一说,郎追就懂了。 要说将嫡庶发展到登峰造极的,还得数朝国。 朝国有一门法律,叫《从母法》,孩子的社会阶级随母,贵族女性的孩子是贵族,中人女性的孩子是中人,贱民女性的孩子是贱民,贵族生生世世高贵,中人和贱民世世代代卑微,不得翻身。 除此以外,庶出子女必须将嫡出子女视为主人侍奉,继承权完全归于嫡出,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庶孽禁锢法》。 然而这些封建制度,在十一年前的甲午更张时就被改掉了,现在是1905年,知惠的家庭却还死揪着被旧制不肯放手。 他们死拽的理由很黑色幽默——因为甲午更张来自倭人的强迫,部分忠君爱国的贵族要通过对传统的坚持,以证明自己的尊严。 而且知惠的母亲并不贞洁,她曾被倭人抢走过,直到知惠半岁时,她才终于抱着孩子逃回娘家,为了不让娘家打死知惠,她又嫁给了姐姐的丈夫,用自己能付出的全部,来换取女儿生存的小小空间。 知惠并不是南家家主的孩子,她是父不详的“杂种”,靠着母亲能讨丈夫的欢心,才让“父亲”好心将她认为庶女,将南这个姓氏施舍给了她。 知惠年纪不大,要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世很困难,郎追能通过她零碎的表达分析这些情报,旁听的露娜却是满脸茫然。 年仅三岁的阿根廷宝宝根本听不懂嫡庶是什么东西,很多话落到她耳朵里就是“¥#@%&……” 郎追扯了下自己的耳垂,在心里感叹,这孩子的人生开局好地狱啊…… 虽然郎追自己的出身也不算体面,毕竟他的母亲不是旗人,连包衣旗都不是,外界都说她是没名堂的女人,郎世才甚至曾放出话,说绝不会让郎追的名字进族谱。 但郎追并不稀罕所谓“高贵”出身、进族谱的殊荣,他在这个时代珍视的只有郎善彦和秦简两个人,因为父母不求回报、全心全意的疼爱,他才能接受这一言难尽的世道。 郎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知惠。 格里沙的家庭曾有不幸,但他勇敢的母亲会带他逃离不幸,菲尼克斯和露娜则是出身就在罗马,这三个宝宝都是那种有点小烦恼,但哄起来很容易的类型。 就在此时,柴房外传来脚步声,知惠爬起来跑到门边,顺着木门的缝隙看向外面。 郎追借着她的视野,看到一个瞧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她梳着少女的唐只头,有一双天真的、蒙着雾气的眼,神态轻灵得像一只猫,这就是知惠的母亲,德姬。 她用柔软的语气开朗地说:“知惠,妈妈来接你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阿玛尼!”知惠扑进母亲怀里。 德姬抱起女儿,迈着步子回去,知惠趴在母亲肩头对郎追、露娜招手。 露娜也压低声音:“有空就找你玩哦。” 知惠弯弯眼睛:“好啊。” 德姬:“什么好?知惠,你在说梦话吗?” 这样一来,郎追认识的能和他通感的宝宝就有四个了,目前来看,露娜能连接知惠,说明除了郎追以外,其他人也可以进行通感。 但到目前为止,格里沙和菲尔都没有联系,郎追决定告诉他们其他三人的存在,教他们尝试呼唤其他人,让小孩多交个朋友,这样大家都可以经常跨国游学外语了。 跟着他困在小四合院里,还是太逼仄了。 郎追靠着汤婆子睡得身上发热,第二天起来一身都是汗,他知道这是夏天即将到来的征兆。 秦简在院中挥舞长棍,那木棍在她手中如一条毒龙,刁钻狠辣,若她对面站着人,且正好挨上几棍,郎善彦也不能保证救得回来。 郎善彦对儿子的所思所想浑然不觉,他去外头逛了一圈,回来时提了早饭:“来,羊肉白菜馅的包子,来尝尝。” 他没带豆汁回来,但身上的豆汁味相当浓郁。 见儿子围着自己嗅,郎善彦哭笑不得:“你鼻子也太灵了,这也能闻出来?” 郎追说:“是你味道太重了。” 郎善彦:“哪个北京老爷们不是这味儿啊?合着喝豆汁的人都味儿重,就你一身清香!” 郎追说:“我身上没味儿。” “嘿,和阿玛斗嘴有意思是吧?你个小崽子。”郎善彦蹲着,对着郎追傻笑了一阵,把郎追闹得莫名其妙,他才正了颜色,“郎追,吃完早餐,阿玛带你去出诊。” 这是郎善彦第一次叫郎追全名。 在买羊肉包子的时候,郎善彦遇见了三祥班的柳如珑,他是特地来找郎善彦的。 “我们三祥班走到赵县的时候,遇到了庆乐班,嗨,他们也是惨,得罪了当地水匪,别说是在码头唱戏了,整个戏班子行头被烧,人被打,如今已是凋零散落。” 郎善彦失声:“怎会如此?” 事实就是如此,戏班子是什么?下九流,谁都能踩一脚的玩意,想到外地去唱戏赚钱,就得先学会拜山头,给当地的地头蛇说好话,谈好赚了钱后该怎么分,这戏才有得唱。 若是得罪了地头蛇?戏班子就要倒血霉了。 有一回一个水匪的老娘过七十大寿,把庆乐班叫过去,月红招唱着唱着竟是在场上咯血!这一下惹恼了地头蛇,那些人是不讲理的,直接就将兴盛一时的庆乐班给毁了。 柳如珑说:“月老板现在已是病得起不来了,唉,这就是我来寻您的因由,他已回了京,想找个好大夫看看,他认识的最好的大夫就是您。” 郎善彦回道:“我稍后就去他家。” 这次出诊,郎善彦带上了听诊器,背上药箱,带着郎追一路行到韩家潭,这儿不算干净地方,远远的就能看见墙上写着清丽的字体,乃“情愿春”三个大字,这情愿春,说得就是京中很有名气的一个一等清吟小班。 此处白日安静,只有扇铃的匠人在此走动,盼着那些精通风雅趣味的高等|女支|女,能来找他修一修扇子,等到了夜晚,这就是京城最富声色之处, 月红招就在这处胡同的西北角有个小院,院中住着他、母亲、妻子、儿子、两个兄弟并他们的妻儿子女。 郎追面上围着纱巾,被郎善彦紧紧抱怀里,柳如珑带着他敲门,开门的是月梢。 这孩子迎面就匆匆打千儿:“郎大夫,寅哥儿,吉祥,劳你们来一趟,我爹在里头躺着呢。” 大半年没见,月梢看着没怎么长高,人却更精瘦了。 郎善彦还未进屋,先听见一阵咳嗽声,那声音沉闷、缺乏咳嗽时常见的爆破音,郎追耳朵一动,知道患者已出现声带麻痹的症状。 其实在现代,一次利索的、声音响亮的排痰性咳嗽未必是坏事,因为那代表着感染,而感染可以用抗生素解决,当然了,还有些高危的排痰性咳嗽,背后藏着的是支气管癌、左心衰等疾病,这就看更细致的检查结果了。 但在郎追记忆中,这种沉闷的咳嗽很难搞,因为它通常代表着患者出现了阻塞性的肺病,说明白点,就是有慢阻肺的可能。 进了屋,郎追被放到地上,月梢要给他搬凳子,郎追说:“先让我阿玛坐,他得把脉。” 月红招被妻子扶着勉力坐起,苦笑一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红招失礼了,郎大夫,谢谢您来这一趟。” 郎善彦:“你都叫我大夫了,你有病,我自然要看,我是大夫嘛。” 郎追看着月红招的脸,眼球内陷、下睑下垂,典型的霍纳综合征面相。 再看着桌上的茶壶,水杯有用过的痕迹,说明月红招不是没水喝导致嗓子干哑,但他的声音却不对,引起他嗓音沙哑的原因是喉返神经麻痹?还是甲状腺功能减退?还是最坏的情况——肺癌? 月梢拖来一条长凳,郎善彦坐下:“伸手,把脉。” 月红招抬手,行动间一直喘着。 一看到他抬手,杵状指,就是指尖变宽变厚,手指看起来就像杵,尖端像个槌儿。 能引发杵状指的疾病很多,呼吸系统、消化系统、心血管系统都有可能,月红招这肯定是呼吸系统的结果。 然而医疗条件的简陋,让郎追根本无力为月红招做多余的检查,他只能沉默地看着郎善彦走望闻问切的流程,又拿听诊器细细地听。 郎善彦不知道什么是霍纳综合征,但他有曲老爷子传下来的经验,他摸了摸月红招的淋巴部位,有结。 月红招的肋骨养了大半年一定是好了,但当郎善彦压他的胸壁前后侧时,那儿正好是肺的位置,月红招会说疼,如果这个部位的疼痛不是外伤导致,也不是骨头有病的话……不妙啊,怎么看怎么不妙。 这病看到最后,郎善彦只开了西黄丸,这是消结散肿的药,但郎追知道他开的药是对症的。 在1924年,美国放射学教授,亨利.潘克斯特,表示肺上沟瘤患者,因其肿瘤位置在肺尖部,会压迫到颈部的交感神经,导致霍纳综合征出现,事实上,肺尖部肿瘤也被称为“潘克斯特综合征”。 而西黄丸在现代,也被用来消除癌肿。 18、想赢 看完月红招的病,郎追被送回家,坐在杏树下背诵着《鲁府禁方》。 格里沙与郎追通感时,就听到他的背书声,异国语言搭配孩童柔软的声音,动听得像是唱歌。 格里沙靠着羊羔坐着,边编制着马鞍,边问:“你又在背谁的书?” 郎追回道:“是龚廷贤的书。” 格里沙:“龚廷贤是谁?” 郎追:“是明代的一位宫廷太医,他活了97岁,一生编撰过很多医书。” 格里沙小熊震撼:“97岁!你们中国医生好能活!” 不怪孩子惊讶,俄国男性在现代的平均寿命也只有66岁,远低于女性的77岁,而在沙皇俄国,活到九十多岁的男人就和鬼一样,大家听说过,但没人见过。 郎追继续介绍这位名医:“龚廷贤一生中最出名的事迹,是他在万历皇帝执政时,治好了一位王妃的“臌胀”之症,在这件事后,他就被称为天下医之魁首了。” 而龚廷贤治疗鲁王妃的病例药方,就记载于他正在背的《鲁府禁方》中。 格里沙以为今天能听寅寅讲更多有关名医的故事,却听到郎追突然转移话题。 “格里沙,你有试过通感其他人吗?” 格里沙:“别人?” 郎追:“对,除了你和我,还有三个人。” 格里沙再次小熊震撼:“我以为只有我被精灵眷顾了!” 郎追想:你还没放弃给我改种族吗? 他给格里沙介绍了一下其他三位小伙伴的情况,以及大家所处的不同时区,甚至帮格里沙算好了他和其他孩子的时差。 格里沙有点晕:“等等,我拿纸笔记一下。” 他放下马鞍,打开放在窗台前的箱子,翻出纸笔,箱子一合,他往箱盖上一趴,开始记录。 郎追又问:“你要见他们吗?知惠和露娜昨晚通感了很久,她们需要休息,但菲尼克斯可以介绍给你,他再过8个小时就会联系我了,到时候我拉你?” 在两人通感时尝试拉第三个人,是郎追昨夜和知惠、露娜通感时摸索出的技巧,对于尝试新技术,他有点跃跃欲试。 格里沙看了郎追一眼,又看他一眼,见郎追满含期待,下意识捏捏手指:“那好吧。” 郎追心想,这回答的语气怎么不情不愿的? 他提醒道:“那你先下线吧,我们8小时后联系。” 郎追自己一天可以承受至少60分钟的通感时间,所以他可以在同一天内联络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知惠。 格里沙的通感极限只有20分钟,现在就把时间用完的话,晚上就不能和菲尼克斯三人聚会了。 和郎追相处久了,格里沙懂下线就是中断此次通感的意思,他鼓起脸颊,扭头看着窗外。 格里沙下线。 郎追:这孩子闹什么脾气? 下午,郎追陪郎善彦坐诊济和堂,年轻的父亲看起来情绪不高。 但是城中有人打了群架,其中几个严重的被抬到济和堂,头破血流的,伤得可重,郎善彦带着药堂伙计们忙碌起来,又是包扎又是针灸,开了防止发炎的汤药给他们服用,折腾到晚上才能关门回家。 回程路上,郎善彦依然沉默,郎追关心了一句:“阿玛不开心?” “没有,好吧,有一点。”郎善彦承认自己心情不好:“阿玛就是觉得,月老板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离了京,快熬出头了,却就这么到了寿,他定是很不甘心。” 这年头,能不在意“名”的人终究是少,文人要养望,图的是功名利禄,女子要闺誉,图的是嫁一户好人家,就是住在胡同里,也要在乎街坊邻居的看法,不轻易去做些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月红招没什么好名声,他以前攀涵王、给洋人唱戏的事传得太远,知道的都说他是个轻贱的人,被关福晋打了后,又有人都在嘲笑他高枝没攀好,反误了前程,而不在乎月红招接受涵王,是因为他快被班主打死了,急需逃离苦海。 没有人嘲笑包养戏子、令妻子蒙羞的涵王。 月红招想要翻身,他离京时抱着个念头,想着总有一日,他要靠技艺重新红遍大江南北,告诉所有人,有没有涵王,月红招都能红!可月红招得了肺积,于是他那点愿景,是注定实现不了了。 郎善彦此时的心情,就像当初见到那两个死于水痘的女孩一样。 西黄丸是散结用的药,那病人们的结是怎么来的呢?大多还是与心情有关,世道越难,人们心中越愁苦,他们就越容易得病,越容易有结,坐在大药堂和太医院里的大夫不懂这个规律,因为他们看不到那些穷苦人,郎善彦是在乡间做过游医的,他知道这个规律。 月红招还很年轻,三十岁都没有,他的结却已经恶化至肺积的地步,积聚之症的病因是什么?医书里都写着呢,饮食不节,情志不疏。 月红招也是郎善彦治不好的人。 “有些大夫能赢阎王爷,却赢不了这个世道。” 郎善彦背着药箱,怀里紧紧抱着儿子,内心满是无力。 被抱着的那个孩子想,傻阿玛不是要哭了吧? 郎追向来自认心硬如铁,不会轻易悲伤或者情绪失控,毕竟在金三角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什么都要哭的话,眼睛早哭瞎了。 在老头子的黑诊所里学医时,郎追曾受过附近一名流莺的关照,她给郎追缝过破衣服,在郎追路过时招呼他,经常到诊所里流产,因为有个帮派混混总是欺负她,不愿意戴套。 然后在某天,她死了。 老头子提了一句:“那个给你缝过衣服的女孩子hiv阳性,宫颈也出现癌变,没钱治病,她老板就把她烧掉了。” 活生生的人被烧死,郎追不敢想象她多么痛苦。 是郎追医术差才救不了她吗?其实不是,在器械齐备的情况下,一个还没扩散的早期癌症可以手术切除,hiv可以开阻断药,但郎追救不了她,连给她开止痛药的机会都没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看到那个欺辱过她的男人横尸街头,尸身上有卡波西肉瘤时,呸一句“畜生”。 郎追大可以安慰父亲一句,“大夫这辈子总会遇上很多治愈不了的人”,可他也在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宽慰父亲。 幼儿大脑转动,小小的手掌贴上父亲的脸,拍了拍:“阿玛,月叔叔没救了?” 郎善彦回道:“是,他的肺积之症已经很重了,我不知道怎么治,只能缓解。” 郎追:“您说若是养得好,运气好,能吊两年的命。” 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能用药续两年的癌症,大概率不是晚期加转移,月红招之所以躺床上起不来,主要是被地头蛇给打的。 郎追继续说:“中医不行,那西医呢?” 郎善彦的脚步停住,惊愕道:“用西医的法子治?” 郎追点头:“嗯,用刀子把生病的地方切掉。” 癌细胞在1912年的时候被发现并培养的,但在公元前460-370年,希波克拉底已提出了carcinoma(癌)这个单词,中医们则为发现的癌症症状命名为“积聚”、“乳岩”、“肺积”等。 中西医都有对癌这个概念的认知,而且在1882年,就已经有医生开始使用乳|、房切除术来治疗乳腺癌。 郎善彦怔怔望着儿子,随即苦笑:“不行啊,阿玛不知道怎么切,阿玛没切过啊。” 郎追:“在义庄没有切过吗?” 郎善彦:“你知道啊?” 郎追:“妈妈说过。” 菲尼克斯连接到郎追时,就听到郎善彦说了一句话,“你妈真是的,什么话都跟你漏。” 小朋友惊了一下,以为自己误入夫妻吵架,然后两口子分开跟孩子说配偶坏话的场景,自有记忆以来,菲尼克斯在这种事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郎追抬手示意待会聊,但菲尼克斯不肯下线,只是很担忧地看着他。 他不方便当着爹的面对菲尔说话,内心无奈,还要继续和傻阿玛的对话。 郎追又拍拍郎善彦,继续问:“不能切吗?” 郎善彦摇头:“义庄里死人的肺,阿玛切过,但那些肺和得了肺积之症的肺不一样。” 郎追:“那就把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切掉啊。” 郎善彦:“肺被肋骨包着,怎么隔着骨头切肺呢?” 郎追:“把挡路的那一截肋骨切开。”做个切口啊。 郎善彦:“万一切到血管止不住血怎么办?万一切完感染发炎了怎么办?本来还能活两年的人直接就死,万一切开胸腔,发现他彻底没救了,那他不是白挨这一刀?” 做手术有那么多万一,郎善彦和郎善贤一起琢磨西医以来,也只偷偷给一个乡下汉子切过肠子,他费尽心思,连才做出来没多久的七蛇丹都用上了,提心吊胆生怕人术后炎症,可肠子和肺能是一回事吗? 再说七蛇丹是能清热镇炎,可也有人吃了以后没用的,它的药效不够强,远远不能达到郎善彦心中对成品的标准! 郎追说:“怕流血就把动脉夹起来,然后缝,发炎听天由命,要是没救了,就关胸缝好,告诉他手术也救不了他。” 郎善彦望着儿子清凌凌的眼睛:“切了肺,他以后怎么呼吸呢?” 郎追回道:“切一半,留一半,我也用听诊器听了,我觉得月叔叔是右肺听着很怪,左肺还行,切右保左。” 人体本就有设计冗余,就算切一叶肺,剩下的一叶也够人用到七老八十,清朝人平均寿命也就31岁而已。 再说月红招刀马旦出身,嗓门一开,隔着几十米都听得到声音,背着十来斤的行头还能在台上连翻三十个跟头,就算肺活量减半,依然比不运动的脆皮人高。 郎善彦报出来的犹豫的点,郎追全都能给出答案。 郎善彦知道儿子从会说话起就开始学医,如今背过的书堆起来已经比他的个子还高,还是不由得感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虎?一个病人都没治过,连在阿玛头上施针都不敢,就敢说切肺?” 万一这孩子长大以后看到个病人就说切,那不得天天被病人全家追着揍吗?郎善彦心忧之余,又觉得这孩子的果敢极为难得,日后说不得有大出息。 郎大夫不知道的是,郎追不敢在他头上施针,是因为他这辈子就扎过亲爹一人,经验稀缺,自然格外谨慎,但要说起切肺的话,不管是切肺上叶、肺中叶、肺下叶、还是全肺切除,郎追都做过。 小黑医是这样的,有没有执业证书不要紧,业务能力一定要全面,这样才能赚上大钱,认识更多大头目,最后将他们一举卖给警方,跑路回家。 郎追说:“阿玛,就算这次月叔叔救不回来,到了下一个,也许你就能救了,你和我说过,做大夫,经验很重要。” 郎善彦严肃起来:“寅寅,阿玛再说一次,不行,你说的切肺太过凶险,阿玛不能拿病人的命练医术。” 郎追也直视郎善彦的眼睛,说:“阿玛,你说大夫赢不了世道,可你看起来很想赢,月叔叔肯定也想赢。” 世道是很难改变的,但当医生开创一项能够挽救绝症病人的新手术时,当无数病人会因为这项新手术得救时,世道就至少被这名医生改变了一部分,因为有更多人会活下来。 郎追知道这种实验性质的手术风险很高,但月红招想不想做都没关系,他只是想告诉郎善彦,大夫面对残酷人间时并非没有反抗之力,医术就是他们最锋利的武器,你这一生还要帮助很多不甘的人对抗死亡,别丧气。 郎追告诉郎善彦:“阿玛,去问问月叔叔吧,问他要不要做切肺,若是他不想,你也可以记录他的病症,为治疗下一个肺积之症做准备,只要有阿玛你这样的人日复一日的努力,肺积总有一天会被治好的。” 格里沙上线时,正好听到这段对话的尾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寅寅和谢尔盖舅舅一样,也是一条好汉。 郎善彦被郎追出乎意料的话语惊住,这一次,他再说不出更多理由,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这孩子和他妈妈真像啊,一想到崽这么像心爱的人,郎善彦的心便生出快乐来。 19、安安 郎善彦回家后,便把儿子塞给秦简,拉着她狠狠亲了一口,跑回屋翻他在义庄解剖尸体时画的图。 秦简将助眠用的红枣煮水放儿子跟前:“你阿玛怎么了?” 郎追心说他喝了我灌的心灵鸡汤,嘴上说:“他想救月叔叔。” 秦简:“月红招?他不是绝症吗?” 郎追喝了一口红枣煮水:“肺上有积聚,切了许是能活,但阿玛没切过,他在琢磨能不能切。” 秦简站起身,顺着门缝往屋里看了一眼,见人趴在桌上比比划划,坐回炕上:“比白日里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多了,肺还能切呐?” 郎追:“洋大夫那边没有不能切的。” 秦简:“也是,他们卸起胳膊腿的利索劲也就比我差一点吧,但我卸胳膊腿会死人,他们卸了却能活人,真稀罕,是不是因着他们把那什么,血管给缝了?” 郎追:“对,妈妈你真聪明。” 秦简得意:“都是你阿玛念的,喝完了?那就睡觉去。” 郎追被赶回卧室,他换了睡衣,对菲尼克斯和格里沙说:“我觉得三个人一起有点累。” 如果说两个人进行通感的话,就是两根弦接在一处,但三个人通感时,就意味着有一根弦要做另外两根弦连接的平台。 昨晚联系知惠和露娜,今天连接格里沙和菲尼克斯,郎追都是消耗最大的那个。 银发小猎人和金发小少爷聊了一阵,气氛略生疏,好在没掐起来。 格里沙主动说了三人通感的事,把郎追分享给他的五人组姓名、国籍、时区都介绍了一遍,言语中透着一股“我和寅寅更亲近”的炫耀,接着他又介绍了自家的壁炉、纺织机、羊、马、狗。 菲尼克斯觉得他那边传来的羊圈味儿太重了,但出于礼貌,他也介绍了家里的图书馆,窗外的游泳池、橡树林。 格里沙看着他家被塞满的、高高的书架,心里有点羡慕,如果舅舅能看到这么多书,一定会快乐到飞天上去。 这两个孩子出身的环境、文化、国家、家庭都截然不同。 格里沙穿着狼皮大衣,踩着鹿皮靴,戴着厚实的帽子,坐在羊圈旁眺望被晚霞映红的高山。 菲尼克斯穿着小西装,脖子戴小领结,坐在小别墅的皮质沙发上,享用从落地窗透进来的晨光。 这两个孩子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们都白白嫩嫩,小脸挂着婴儿肥,眼睛大,睫毛密,让人很想掐掐那鼓鼓的小圆脸。 郎追内心乐观,小朋友们第一次见面,认识一下就可以了,交朋友可以慢慢来。 可惜他现在的极限就是三人通感,他只能把两根弦拉到自己这根弦上,再多的话就觉得自己的弦会断,导致被迫掉线,不然拉上知惠和露娜,五个人每天都能免签旅游。 菲尼克斯拉拉郎追的衣角:“你爸爸要做手术吗?” 郎追回道:“嗯,不过病人不一定答应做,我阿玛八成还是只能在义庄做研究,但作为医生,知道有这么一条路子能琢磨,他心里会舒服很多吧。” 月红招的确可怜,但郎追对月红招并不熟悉,先前对郎善彦说那么多话,也不过是为了宽慰他。 格里沙毫不吝啬赞美:“你们很厉害啦,都敢对肺动刀子呢。” 郎追谦虚:“我现在只能嘴上说一下,真动刀还是不容易。” 就他现在的手劲,做肺叶切除手术时,怕是连肉都切不进去。 菲尼克斯翻开书本:“寅寅,累了的话就睡吧,我给你念睡前故事。” 格里沙也赞同:“对,好孩子该睡觉了。” 两个小小孩童对郎追释放纯净善意,郎追从善如流地躺下,有种幼儿园老师劳心劳力一天,被幼儿送了杯温水的微妙欣慰。 菲尼克斯读的故事叫《没有手的姑娘》,故事的开头就是一个听信魔鬼言语的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砍掉了女儿的双手。 郎追躺着,觉得要是自己在现场,再给他一个器材齐备的手术室,他可以帮姑娘把手接起来,若是血运保存完好,神经没什么大损伤的话,应该能保留手至少90%的功能。 不知道那个和他一起逃出金三角的断手姑娘高考是否顺利,她数学太差了,她爸妈有没有给她找补课啊?哪怕只进步二十来分呢,她够到一本的希望也更大啊。 菲尼克斯念书时很斯文,他会细细咀嚼书上的文字,用最得体的发音来读它们,他的声音没有小学生朗读大赛的获奖者们那么情绪充沛,却将每个单词都念得很清晰,很适合用来做英语听力。 因此他念故事时,郎追就会产生一种自己在学习的错觉,进而感到困倦。 他一睡着,连接就断了。 菲尼克斯合上书本,他觉得自己的通感时间还剩10分钟,但还是让寅寅先睡吧。 他摸了摸一直放在一边的唱片,这是他妈妈给的,里面灌了歌剧《奥菲欧与尤丽狄茜》,本来他想和寅寅一起听的。 小朋友忧愁地叹气,寅寅平时都不主动联系他,是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时差太长呢? 足足12小时,半个地球的距离。 格里沙和寅寅的时差只有4小时,他们联系起来就方便多了。 女仆珍妮敲了敲门:“少爷,您的法语教师过来了,请问我们可以进来吗?” 菲尼克斯:“请进。” 女仆端着果汁和饼干进来,她是个肤色苍白的姑娘,从菲尼克斯有记忆开始就照顾着他。 珍妮将杯盘放好,对菲尼克斯说:“如有吩咐,请摇铃,我就在外面。” 菲尼克斯回道:“谢谢你,珍妮。” 珍妮笑了笑,她很想摸摸菲尼克斯的金发,但她不能那么做,只能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孩子。 大门合上。 法语教师艾文坐在沙发上,他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神情温雅,在外人眼里,他总是彬彬有礼。 艾文是菲尼克斯祖母那边的远房亲戚,一个货真价实的法国人,父辈曾拥有与梅森罗德相当的财富,却在26年前因投资失败而败落。 同一时期的詹姆斯.梅森罗德谨慎经营家族财富,最终在化工、肥料、房地产等领域大获成功,将梅森罗德家族带上了新的阶梯。 艾文打开他带来的书:“菲尔,今天学《玫瑰传奇》,如何?” 菲尼克斯微微皱眉:“请叫我菲尼克斯,艾文先生。” 男人挑眉:“好吧,打开你的书本,我教你念诵它。” 菲尼克斯说:“我想先学单词。” 艾文不接受他的提议:“你只有学会朗读,才能进一步理解文字的真意,我教过你的。” 菲尼克斯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读这个,如果你要让我学习法国文学,我更想读《列那狐的故事》。” 艾文觉得腰带系得不好,他站起来,将腰带解开重新系,漫不经心道:“你学列那狐没有意义,不如多看看你父亲,他比列那狐狡猾多了。” 菲尼克斯不喜欢艾文此时的语气,那是有外人在场时,艾文绝不会用的语气,只有在教导菲尼克斯时,他才会这样做。 为什么总有一些人要准备两张脸,好的脸对待那些富有权势地位的大人物,坏的脸对待其他人。 “你不该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对他的父亲说赞美以外的话,先生,你没资格这么对一个梅森罗德说话。” 艾文一惊,再抬起头,看到孩子的眼眸幽深如寒潭。 菲尼克斯扬起下巴:“我要学《列那狐的故事》,不然我就把你的话告诉我父亲。” 菲尼克斯如愿开始学习《列那狐的故事》,但他的视野突然变成两个。 不知何时连线的郎追侧躺着,调侃小孩:“菲尔,你好威风哦。” 菲尼克斯小脸爆红,他想解释,又碍于艾文就在旁边,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什么。 对不起,寅寅,其实菲尔也藏着不敢让你看到的第二张脸。 郎追不逗小孩了:“不打扰你了,我真的要睡了,只是睡前想起忘了和你说早安。” “早安,菲尔。” 郎追抱了抱菲尼克斯,和他贴贴脸蛋,这才下线睡觉。 菲尼克斯捧着书,在心中说,晚安,寅寅。 鼎顺茶楼,福海包厢内,郎善贤不敢置信地问:“你疯啦?” 郎善彦:“我怎么疯了?我不就问你能不能从道济医院那找个洋大夫来开刀,你不是认识很多洋鬼子吗?” 郎善贤:“约翰先生已经回广州去啦!下次见到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我和你说,月红招那是肺积,你懂吗?就是肺癌!他没救了,你让他养着算了。” 郎善彦指着他:“老二,你这是学医的人说的话?” 郎善贤:“我就是学医,才不让你折腾病人呢!” 郎善彦:“不折腾他就死定了啊!我和月红招说了这事,人家说,一直躺床上吃药养着,家里只出不进,早晚拖死一家人,不如冒险挨几刀搏一把,死了也不怨。” 两兄弟认识多年,郎善彦有的是办法治老二,连哄带揍半个时辰,郎善贤被掐着后脖子摁墙上,松了口。 “我、我能为你引见道济医院的医生,但是人家答不答应,我可不管啊!” 京城第一家医院,即妇婴专科医院,是女性传教士道济女士在1885年创立的,医院的位置在交道口北二条,但她在五年前就离开了中国,医院里还留了一个洋医生,几个从道济女士的护士学校里毕业的护士。 郎善彦松手:“这才听话嘛,老二,别说哥哥没提醒你,钻研医术还是得实践,这次找洋大夫开刀,我俩从旁辅助,能学到的东西不比独自琢磨强?” 郎善贤咬牙:“你现在仗着比我高比我壮,才能这么欺负我,但你甭得意!我比你小,等你老得走不动了,我天天蹲胡同口敲你闷棍!” 20、权贵 深夜,郎善彦、郎善贤两兄弟偷偷去了道济医院,这是一栋十二间的平房,郎善贤熟门熟路地从后门进去,一路走到院长办公室,敲了敲。 里面传来苍老的女声:“进。” 郎善贤开门进屋:“温蒂女士,好久不见。” 被他这么称呼的女士扶了扶眼镜:“哦,你是约翰的小跟班。” 温蒂女士又问:“什么事?” 郎善贤说:“想请您做一个切肺的手术。” 温蒂女士再次扶眼镜:“我做得最顺手的可是剖宫产,肺部?我没有切过。” 郎善彦:“我只切过一次病人的肠子。” 郎善贤:“我把兔子全身都切遍了,就是没切过活人。” 温蒂女士露出头疼的表情。 郎善彦上前一步,开始讲述月红招的情况,肺癌,中医已无法治愈,只能寄希望于手术,但京城里没有其他愿意救月红招的医生。 原因很简单,涵王府的关福晋、侧福晋都有了身孕,涵王府的女人们又和月红招有过节,洋人们不认识月红招,懂西洋医术的医生也不敢惹涵王府的晦气。 关福晋有孕未过三月,胎相不稳,因而闭门养胎,佟侧福晋召了郎善贤去请平安脉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话:“月红招要死了吧?” 郎善贤不明所以,回道:“京中大夫都说是肺积,此乃绝症。” 佟侧福晋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郎善贤:“没、没有,只是侧福晋胎相极稳,小的想着,开些温补方子就好了。” 佟侧福晋笑了笑:“那就行,唉,我到底是王府中人,闲着没事不会和一个戏子计较,月红招不安分,恶心了我们,我们说几句打几下,也没要他的命么,到最后还是京外的人更凶狠,可怜我关姐姐,白担了个不贤惠的名声。” 郎善贤低头:“是。” 佟侧福晋:“只是近日总有人说月红招那病是我们打出来的,真是晦气,一个个倒为了戏子冤枉起主子来了,罢了,也只有等他死透了,人们才能揭过这事。” 郎善贤:“侧福晋慈悲心肠,那戏子也是,出什么事都不该攀着主子们。” 这世道不就这样?下位者挨了打得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够谨言慎行,可他们若是太谨慎,摆出害怕被上位者伤害的姿态,也会让上位者不爽,觉得是心怀不轨的奴才刻意摆姿态来污尊贵的主子们的名声。 真正的好奴才,就该懂什么时候为主子分忧,该死的时候,就莫要赖活着令主子们为难。 佟侧福晋笑道:“你懂我的意思就好了。” 郎善贤当然懂,佟侧福晋不知从哪听到的风声,知道郎善彦给月红招看了病,就要让郎善贤回去警告郎善彦,别救月红招了,因为只有他死透了,涵王的风流旧事才能随风飘散,让涵王府的主子们耳根清净些。 这次平安脉到底是佟侧福晋本人的意思,还是来自涵王或关福晋的授意,郎善贤不得而知,但他还是带着郎善彦来找了温蒂女士。 随意吧,月红招若是好了,也不会留京里,他若死了,更是一了百了,做不做手术没差别。 郎善贤靠在墙上,看着自己的掌纹,唉,这手相怎么看怎么像短命鬼,天桥的王瞎子也说他若是不做纨绔,去他相好的侯道婆那做一场八十两的法事,容易早死。 他不肯花那八十两,也没有做个讨嫌的纨绔,但他认为涵王府不能拿他的命怎么样。 经过郎善彦的劝说,温蒂女士终于还是答应了给月红招做手术,到底她是个洋大夫,对涵王府没那么多顾忌。 他们约好了先准备器材,商议手术细节,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在晚上把月红招叫到道济医院来,到了手术台上,生死自见分晓。 大人们忙忙碌碌,郎善彦有半个月都夜不归宿,高强度泡义庄里研究肺的构造,郎追在这期间让他的通感小伙伴们都互相认识了一下,大家熟悉一下三人通感的操作。 但是到最后,大家发现还是只有郎追的弦结实到可以作为三人通感的平台。 不过郎追觉得这和他们年纪小也有关系,因为通感的能力是可以成长的,格里沙以前只能通感15分钟,现在都快20分钟了。 目前最受欢迎孩子们欢迎的新伙伴是露娜,因为她回了火地岛省后,大家发现她家里养了只五彩金刚鹦鹉,这是一只身高可达90公分,寿命在70岁到100岁之间,养得好能送走祖孙三代的“超级送终鸡”。 送终鸡和通感五人组同龄,也是3岁,万一它活到一百岁,说不得将来真能给他们五个送终。 郎追觉得在自他降生20世纪以来,见到的最有希望进入21世纪的生物就是这只叫“瑞德”的鹦鹉了。 瑞德性格活泼爱玩,作为攀禽,它有着发达的双脚,比起飞,反而更喜欢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跑,它又长得高大,还会说几句人话,羽毛丰满而颜色艳丽,是绝佳的玩伴。 郎追正在尝试教瑞德唱“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来自东方国度的歌通过露娜的口入了瑞德的耳。 杏花树下,那德福也在听郎追唱歌,跟着一起哼了起来,这是许多北方孩子都听过的童谣,胡同口那个老鳏夫因肝瘀症疼死的那一天,叫了许久的娘,最后也是哼着这首歌离世的。 两个孩子的声音俱是清澈悦耳,苏方云过来时听到了,再一看他们秀丽的面孔,不由得说:“都是好苗子啊。” 扶着他的徒弟笑道:“师傅,别苗子不苗子了,那都是家里人疼爱的小孩,看身板就知道日日都能吃饱,哪里会舍给咱们?” 苏方云是来帮月红招送医药费的,毕竟如今顾及着涵王府,月红招也不敢亲自来送钱,但他又知道自己可能会死手术台上,只能趁着还活着,先托人把钱送过来。 曾经的京中老生第一人经历大变,如今老态尽显,走路不太利索,行礼时依然颇有风度。 秦简收了钱,问:“月老板可还好?” 苏方云微微低头:“劳您记挂,红招近日好吃好喝,每日都绕着院子走几圈,精神已健旺许多。” 秦简侧身让开:“那就好。” 苏方云又是一礼,离开时朝着角落里两个小童笑了笑,却不见场上叱咤风云的英雄气,只是年长者看到生机勃勃的孩子时会展露的和蔼。 那德福悄悄说:“这个爷爷好,不臭,我爷爷可臭了。” 郎追应道:“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有点味道,苏老板没有,说明他爱干净。” 苏方云也是后世有名的角儿,据说是把《定军山》唱得最好的人,郎追算了算,发现苏方云“翻红”是在民国了,说明这老头并没有被庆乐班的事打击到一蹶不振,经过休养,他还会再站起来。 庆乐班因月红招在台上吐血,而在地方流氓的打击下四散流离,有的人没了手指,有的人断了腿,还有的人客死他乡。 苏方云回京后就开了义演,请了同情他们的梨园同行们登台募捐,拿了钱,分给那些被打残的,又关照了失去顶梁柱的家庭。 月红招喝了一阵药,这会儿能爬起来了,不顾家人反对送了一半家财过来,除了他要托苏方云转交的医药费,其余钱都捐给曾搭班的朋友们。 他很自责:“这事都是我不好,惹来了祸,连累了大家伙。” 苏方云安慰道:“怎么能说是你的错?你吐血是被涵王府害的,打砸庆乐班的是那些流氓头子,红招啊,人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你可别把别人的错也往自己身上揽,放宽心。” 这话说的,月红招眼圈都红了,他别开脸,仰头,吸气,时值初夏,空气微热,温暖的气流沿着他的喉管一路滚进肺里,也不知能否为他多添几分生机。 月红招不仅想闻夏季的风,也想看秋季的景,他还没活够,可后事也该备起来了。 回了家,月红招叫来母亲、妻子、两个弟弟,怀里搂着月梢:“我此番决意用西洋医术治病,过程甚为凶险,若是在医院里没了,你们都不许找大夫麻烦,人家肯冒着风险为我做手术是仁义,死活则是我本人的命数,这话我对梨园同行也这么说,上了手术台,便是死而无怨。” 他又拿出匣子:“这是我们房屋的地契,我若走了,就让娘拿着,娘,你的二儿子、三儿子若是侍奉你侍奉得好,那没话说,走的时候把地契给他们,但你走之前,万万不能给!” 月老夫人哽咽,接过地契匣子用力点头,老二月红全、老三月红发的脸色却不好看。 月红招又拉住妻子的手:“秧苗,我不是好男人,给我做妻子,委屈你了。”他想起自己与涵王旧事,心中仍是羞愧。 赵秧苗摇头:“跟你之前,我连饭都吃不饱,差点被卖给太监做老婆,红爷拿大红花轿把我娶进门,敬我爱我这些年,我不委屈!” 月红招紧紧握她的手:“我走后,不求别的,就求你好好活着,活好一点,再嫁也没事,只是你若要嫁,就留些银子,让月梢在能长大做工前有口饭吃,其余的都是你的嫁妆。” 他将装着银票的匣子塞给赵秧苗,赵秧苗抱着匣子,低头落了泪。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月红招给自己收拾了一下,用温水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素色马褂,打好辫子,刮了腮上青胡渣,穿上新鞋,打量一下自己,嘿,真是个精神的好小伙,这一身就是躺棺材里也体面。 他头也不回地挥手:“走了。” 月红招在深夜独自步入夜色,他想起十四岁那年,为了不被班主打死,他接过涵王的帖子,在夜晚偷偷去与这位权贵幽会,第二日他难过得直哭,抹了好久眼泪,带着钱回家给娘,说,娘啊,儿子以后再也不挨打了,走,咱们吃羊肉泡馍庆祝去。 这一次,他踏上的不是去涵王府的死路,是求生的活路,夜总算不那么黑了。 月光之下,郎追趴在窗边,仰望天际。 “十五世纪末,人类出现了第一次医师割下病人肺组织的记录,而在十九世纪,人们通过解剖对肺部有了更深的了解,原来两叶肺并非完全对称,构造也不相同,而第一例有记录的肺癌切除手术发生在44年前,1861年。” 郎追并不看好这场发生在清朝的肺癌手术,医疗技术太简陋,器材不全,没有消炎药。 然而医术进步的方向,就是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用勇气和生命探索得来。 月红招在后世的故事中,一直都是京剧名旦月梢那英年早逝的父亲,历史记录他应该早逝。 当然了,历史还记录说月红招和涵王有一腿,两人情深义重。 如今看来,涵王的情深义重是放屁。 那么,傻阿玛和弱鸡二叔、洋医生温蒂,能让月红招的早逝也化作无意义的气体消散吗? 20-30 第 21 章 夏季(三更合一) 手术开始这一夜,秦简彻夜不眠,她不知从何处请来一尊妈祖像,供在屋里,闭目祈祷着。 郎追也睡不着,他偷偷打开窗户,裹着被子看着月亮,与菲尼克斯、露娜通感。 此时中国在晚上22点,费城位于早上10点。 原本西五区的费城,与东八区的中国本该有13个小时的时差,但因为美国在每年4月的第一个周日,到10月的最后一个周日执行夏令时,也就是将时钟往前调1个小时,因此直到11月到来前,他们依然只隔着12个小时。 教菲尼克斯音乐的老师要下午再来,小菲尔现在可以尽情玩耍。 露娜所在的西三区则处于早上11点,她用力蹬着地面让秋千越荡越高,身侧是茂密的榉木林,远方的草原如黄绿色的绒布,分布着几朵棉花糖,那是数量惊人的羊群。 来自加利西亚的厨娘哼着歌,在厨房中忙碌着,她煮了Locro 浓汤,又烤了披萨,浓郁的食物香气被冷空气裹挟上升。 南半球快要入冬了。 菲尼克斯试图教鹦鹉瑞德讲小红帽的故事,但对五彩金刚鹦鹉来说,这个故事太长了。 郎追告诉他:“瑞德这个品种的鹦鹉语言能力不强,能背几个单词就不错了,要说学舌,还是非洲的灰鹦鹉最厉害。” 菲尼克斯就改教《玛丽有只小羊羔》。 露娜问道:“寅寅,你爸爸是今天做手术吗。” 郎追回道:“嗯,应该要开始了。” 露娜好奇:“手术是怎么做的?最开始做什么?” 郎追想了想:“第一件事肯定是重复确认病人的身体状态,准备麻醉吧。” 医生做手术前要和病人、家属说明手术过程,再请他们签手术同意书,郎追讲解起这个来头头是道。 道济医院,手术室。 温蒂医生问:“没吃东西吧?没喝水吧?” 月红招回道:“没有,我饿了一天了。” 温蒂医生:“那就好,不然万一你受不了麻醉,昏着的时候吐出来,呕吐物会堵住呼吸道让你窒息。” 郎善彦给他一条裤子和一块薄毯:“换上这个裤子,自己躺上去,盖好毯子,别着凉了。” 月红招商量着:“大夫,我能穿自己的衣服吗?这样万一有个不好,下葬时也体面呐。” 手术室里所有医生护士异口同声地说:“不行,换,快点!” 穿什么马褂呢?是不是医生给你开胸时还要先给你解扣子啊? 月红招默默走到角落换衣服,温蒂医生看了一眼他流畅的背部肌群,心中评估着麻醉风险。 郎善彦说:“他的肝肾肠胃都很好,也不抽烟,洋烟水烟旱烟都不碰,能背着几十斤的行头在戏台上唱很久的戏。” 月红招年轻,心脑血管也好好的,这阵子郎善彦给他开养身的方子,他努力喝药、时常走动锻炼,身体恢复得不错,对麻醉和手术是最好的级别。 温蒂医生扬声确认:“月红招,二十八岁,身高173,体重130斤?有错误吗?” 秦追坐在甲板的长椅上晒太阳,出于对自身28岁年龄的尊重,他戴了一顶帽子作为防晒,露出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反光。 1930年的道路很长,想要跨越大洲,就得坐至少一个月的船,却依然有那么多人在大洋上来来往往, “我回去这件事,最对不起的就是您,妈妈,您在苏黎世过了这么多年,武馆也开得稳定,就这么闭馆和我一起回乡,往后还不知多少动荡。” 秦简端着果汁坐在他身边,语气豁达:“这都是小事,我这辈子吃过苦,享过福,如今到了可以打棺材的岁数,只想陪在你身边,等我没了,正好能葬在老家,骨灰一半陪父母,一半陪你阿玛。” “而且我有问妈祖,我们老家在闵福嘛,对着神仙掷筊杯,一正一反是圣杯,就是神说可以,两个都是正面就是笑杯,神也不确定,你可以再掷再问,两面都是反的就是阴杯,神说不行。” “你外祖和大舅、二舅们出发去参加义和团前,就掷了三次筊杯,两个圣杯,一次阴杯,他们去了,这次我也掷了三次,三次都是圣杯,这说明妈祖娘娘已经同意了,你回去是对的,妈妈和你一起回去也是对的。” 秦简是在欧洲掷筊问神,但妈祖还是给了她三次圣杯,不愧是妈祖娘娘,信号真好。 秦追起身走到船沿,对海面拜了拜:“那就谢谢妈祖了,这一路艰险,还请您多多保佑我们。” 要回国这么大的事情,秦追在梦里也和秦欢说了一声。 秦欢看着秦追过于年轻的面孔,神情恍惚一瞬,随后便发现秦追的眼中含着忐忑,似是怕自己提出反对的意见,可他怎么会反对呢? 有时候人生需要做一些不那么聪明的抉择。 “我失去你的时候也是28岁,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大了,现在想想,28岁还很年轻,还有无限未来,在这个年纪,做什么都来得及,因为你还会冲动,还有热血。” 秦欢伸出手,轻轻抚摸弟弟的脸颊,年轻人的皮肤柔软,没有一丝皱纹,生机勃勃的,逐渐长开的五官褪去稚气,清艳优雅得像一只已经羽翼丰满、即将展翅的白鸟,即使换了个时空,他的弟弟也长成了如此优秀的模样。 “我能给你的只有支持,你要小心。” 秦追靠在哥哥宽厚的手掌上蹭了蹭。 “我会的。”秦筑出门吃饭一般不会让小辈花钱,这是秦追目前为止在三舅身上发现的唯一一个优点。 于是他趁着狗不理包子没涨价将其吃了个饱,让秦筑付钱。 但秦追的胃口有限,压根没法吃到让秦筑眉心抽搐的地步,倒是知惠办到了……她和秦筑的徒弟洛花在包子铺比饭量,气场之强烈,引来数十人围观。 可惜了,要是格里沙在的话,这场大胃王比赛0212家族绝对能赢下来。 秦追在比赛期间召唤了小伙伴们来围观,可惜格里沙没上线,他有些忧心,赛后小声问了菲尼克斯和露娜,他自知在预知挂开不到的历史细节方面,这两个政治嗅觉敏锐的家伙比他靠谱得多。 露娜远在南美不知情,菲尼克斯倒是知道一点:“他的前任老大准备退了,下一任在准备接班,交接班期间难免要乱一阵,过去就好了。” 秦追:北美对格里沙老家那边的事居然也能做到心里有数啊。 好叭,那他也只能相信小熊可以保护好自己了。 接下来秦追带秦筑去了廊坊的祖坟,拜祭三蹦和三喜。 此间事了,秦筑和他们在津城码头分别,临行前,秦筑嫌弃秦追说:“难怪那小姑娘能上好几回奥运,你只能以教练的身份蹭过去,就你这身板,也就搞搞研究吧。” 秦追差点气着:“我身板怎么了?我身板好得很!” 秦简在一旁无奈的笑,其实她也觉得儿子饭量不像自己是个遗憾,但凡寅寅再能吃一些,筋骨更壮一些,以他那个悟性和资质,就是所谓的武学天才了。 “年轻人多吃点饭,未来这世道还有的乱,身板差的人难活。”秦筑戴上帽子,和秦简抱了一下。 秦简很惆怅:“我们也不年轻了,不知道日后还能见几回。” 如今平均寿命低得很,五十岁就要开始打棺材了,能活到六十岁都算高寿,他们两兄妹过几年也可以打棺材了。 秦筑拍拍她的背:“阿妹,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这对年纪也不算小的兄妹就此告别,秦筑戴上帽子,领着几个郑家交给他的新徒弟上了回南洋的船。 秦简久久站在码头上,看船只驶离岸边,朝自己最后的小哥哥挥着手。 秦追和母亲、妹妹乘坐火车南下,到申城探望亲人。 “反正都请了长假,干脆把亲人都见一遍。” 反正1929年的新年,他们就在国内和家人一起过了。 德姬和知惠好好聊了一场,秦追没细问她们是怎么聊的,只知道德姬第二天眼眶红红,看起来也是一副舒了口气的坦然快活的模样。 0212家族的27岁生日也在这一年的春季到来,现在秦追已经比18岁要大9岁了,生日当天晚上,他在睡前一直祈祷着希望能看见秦欢,然后真的梦到了这个哥哥。 “欢欢!”他欢实地扑到秦欢怀里,被秦欢抱着腰起来转了一圈。 秦欢感慨地看着他:“生日过得开心吗?家里人都陪着你?” 秦追乐呵呵的:“嗯,所有亲朋都祝我生日快乐了,只有你。” “生日快乐。”秦欢看着弟弟出落得越发好看的面孔,低声祝福了一句,“今年恋爱了没有?” 秦追面上的笑意收起:“没有,还单着呢。” 秦欢不解:“以你的样貌,愿意和你一块儿的人应该不少。” “喜欢我的人应该不少,但我喜欢的……”秦追撇嘴,“目前就碰上一个两情相悦的,还分了。” 秦欢打量着他:“你看起来可不是还没有从过去走出来的样子,真的没再遇到喜欢你,恰好你也喜欢的那个人?” 秦追很想说没有,但架不住秦欢实在是太懂他了,兄弟俩打了两辈子的交道,死一回都断不了他们的缘,足以让秦欢这个在商场纵横多年的聪明鬼把秦追的情绪摸得透透的。 他别开眼,想起那个从飞机里站起来对天空告白的银发青年,别开脸:“有一个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最近自以为隐晦地和我告白了,但他应该没打算和我在一起……吧。” 秦追被人表白的经验相当丰富,而且和菲尼克斯在一起后,也算打通了爱情的任督二脉,有些事情格里沙自以为做得隐蔽,其实秦追都看出来了。 “隐晦的对你告白了,但是不想和你在一起?”秦欢好笑,“那他告白做什么?” 秦追无奈道:“他工作性质特殊,而且我们有各自的祖国,没法相守。” 秦欢早几年就完全接受自己的弟弟喜欢男人这个事了,他问道:“那小子哪一国的?” “苏联的。”事实上,硝苯地平本是60年代才诞生的药物,0212家族都是1902年出生的人,到了六十年代,他们一个个都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了,说得难听点,0212家族有几个人挺过二战都不好说。 像菲尔那种父母两边都有高血压基因遗传的体质,五六十岁就已经是发病的好年岁,运气再不好一点,说不定头往后一仰,人就过去了。 如果命运是那样发展的话,菲尼克斯一生都等不到降压药。 但现实的发展却是秦追离开了北美,在欧洲和知惠合力合成出了硝苯地平。 秦追有些茫然:“是不是我和他分开这件事也是命中注定呢?” 格里沙看着寅寅的侧脸,他的鬓发被微风吹散,神情悠远空寂,也许他口中的“命数”藏着更多格里沙还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我从不认为你和菲尔的感情是注定分开的。” 秦追惊愕地看着格里沙:“诶?” 格里沙双手向后撑住上身,仰头看着碧蓝天空:“我没有恋爱过,寅寅,但是在你和菲尼克斯开始一段爱情的时候,我觉得你们一定很幸福,我为此感到高兴,因为我希望你们幸福,你们的分开是遗憾的,但那只是说明你们在理想和爱情之间选择了理想。” “这是了不起的决定,因为爱情是那么宝贵的东西,它并非随处可见,而是极其罕见的珍宝,你们之间有那么真挚的爱情,最后却能选择结束这段感情,这是遗憾而勇敢的做法,你们为此痛苦,但你们都不后悔,这段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格里沙看着秦追,语气坚决:“在结束感情后,你们依然关心彼此,是因为你们之间仍然存在爱情以外的感情,那感情不比爱情轻,当然,也许你们还没有放下对彼此的爱意,我不能妄自揣测你们的心,我只想告诉你,你能合成硝苯地平不是因为命运,而是因为你和知惠在实验室的努力。” “会有无数人因为你们的努力而获救,你在行善举,其他的交给时光。”格里沙拿走秦追手中的烟蒂,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去飞行俱乐部。” 秦追好奇地跟着起身:“去那干嘛?” 格里沙拍打着身上的青草,对秦追露出干净而纯粹的笑意,下垂眼一弯,透着股孩子气:“当然是去飞啊,还能干嘛?” 老规矩,格里沙开飞机,而秦追驾驶着后方的滑翔机,被格里沙的飞机牵引上天。 到了天空上,格里沙兴奋地大喊起来,他是一只喜爱天空的小熊,所以他当初才会参加战机驾驶的培训,成为六人组中第一个学会开飞机、跳伞的人。 他大喊:“人类学会飞行也不是命运的赐予!从头到尾都不是!” 秦追坐在滑翔机里,在高空的风中听不清格里沙在喊什么,他只能打开通感,大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格里沙?” 格里沙重复道:“人类能够飞上天空也不是巧合,是一代又一代的人渴求飞向蓝天,很多人付出了思考,甚至牺牲了生命,才有了莱特兄弟的成功!你和知惠的成功也不是巧合!” 秦追睁大眼睛:“格里沙?” 格里沙大声笑起来:“寅寅,高兴起来啊!你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吗?你们的试验总是不断创造生命的奇迹!” 这只疯狂的小熊仗着高空再无他人,完全无视他在培训中学到的安全守则,打开飞机上方的玻璃窗,右手握拳高举,对上天宣告。 “这是我的兄弟,他是20世纪最棒的医生!他会和我的妹妹知惠一起替很多人战胜死亡,其中就包括我们挚爱的兄弟菲尼克斯!我为他们感到骄傲,即使真的存在死亡,只要有他在,我也绝不会畏惧死神分毫!” “我多么爱这个了不起的家伙!” 已经决定暗恋秦追终生的格里沙,就这样一边给秦追鼓劲,一边将自己的告白藏在了仅有他们两人的天空中。 秦欢顿住,新奇地打量着秦追:“不会又是和你一个通感家族的?就那个你提过的很壮实的那个小伙子,叫格什么来着?” 秦追流利地回道:“格里戈里.雅克夫耶维奇.维什尼佐夫,我们亲近一点的人都叫他格里沙。” 秦欢呼了口气:“这名字太长了,既然能通感,他和你也不存在阵营不同的问题,那相守就不是难题了,你们天天都能见面。”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其实对通感家族来说,距离真的不是那么要紧,秦追才和菲尼克斯在一块那会儿,也是一人在北美一人在欧洲,不耽误他们恋爱,后来分手的主因还是更深层次的阵营对立。 秦追是绝不可能替北美研究病毒武器的,而菲尼克斯这辈子注定要为了家族在北美往上爬。 他盘腿坐在哥哥身边,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过了一阵,才缓缓说道:“不谈恋爱也好,爱情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而且过些年,我就回国了,到时候时代风浪一打,我说不定会死得很早,还谈什么男朋友啊?到时候徒添伤悲。” 他们的梦中交流比以往更加频繁,有时一周会见上一次,有时隔两三天就在梦中相会。 梦中的场景如果只是秦追所处的轮船,未免太过单调,有时秦欢也会让秦追看看他所处的地方,他是00年出生,如今56岁,2056年的世界变化很大,有的地方开始接近赛博朋克,对秦追来说,那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秦欢的梦境总是空旷无人,只有日新月异的城市矗立夜色之中,霓虹灯光无法让这座城市变得热闹,秦追不由得想,在这样的城市会有多少寂寞的人。 秦欢也带着秦追看了他开设的养老院,里面的活人护工并不多,AI操作的护理机器人是主力,秦欢倒是没有住养老院的需求,他自认还没到那个年纪,也没有三高等麻烦的基础病,不如趁着身体还算健康多走走。 秦追问哥哥:“你觉得这个世界会变好吗?” 秦欢反问:“你觉得你的那个世界会变好吗?” “我觉得会。” “那我这边也会。”但他会关心小伙伴,秦追问:“睡得太晚的话,你明天早上起得来吗?” 格里沙低头道:“我在休长假,而且我的精力很好,睡四个小时就足够了。” 小熊属于精力条特别长的特殊人群,睡眠时间短但质量绝佳,而且很少露出疲累的表情,身板好得令人羡慕。 秦追不敢置信:“你?休假?” 他穿越到所有人都性情大变的平行世界了?那个恨不得把自己当柴燃烧温暖他人的格里沙居然会休长假?据秦追所知格里沙现在连高加索山脉都不怎么回了,给他的好人参都是托朋友带的,每年月月全勤,简直就是劳模。 “你明天不上班?不去孤儿院带孩子?不给他们上课?也不去大学里听课?” 格里沙耐心地回道:“我不上班,孩子也需要玩耍时间而不是被我逮着算数学题,我的大学课程已经上完了,现在我有船舶工程的本科学历,往上读的打算是有的,所以我在看书,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又一个好消息,菲尼克斯果然是个把带孩子的工作交给克莱尔和弟弟的混蛋,但他也会尽量空出闲暇带诺米在灌满了热水的浴缸里练游泳,给她拉小提琴,诺米被养得很健康,最近在学说话,已经会叫“daddy”了。 诺米的母亲有精神疾病,但诺米没有,她是个能吃能睡还很爱笑的小天使,脸蛋圆圆软软,知惠点评“看这个五官精致度,以后会是不亚于我的美女”。 秦追看了一眼,心想,是哦,这保底也得是个不亚于小甜甜布兰妮的漂亮姑娘,而且有菲尼克斯在,这姑娘这辈子都不存在被人生摧残的可能。 还有一个好消息,罗恩的实验电影大爆了。 以后世人的目光来看,这个时代的很多电影都有诸多缺点,比如节奏太慢,爽点掐得不准,情绪煽动力不足,上映前也没有大肆营销。 但平心而论,这个时代是有好电影的,因为电影人最能做好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搞个好作品,然后指望观众们买账。 罗恩就更厉害了,他不仅用心搞好作品,而且技术在这个年代的导演里算最先进的那批,他从做第一部纪录片开始就在玩航拍,本身也是愿意接受新鲜事物的性格。 从他的心脏到他的电影无不充斥着走在时代前沿的技术。 这一次,罗恩在《伯劳》中大玩光影美学,每一幕都拍得如诗如画,等秦追出场后,罗恩更是铆足劲头,竭尽全力要将25岁的秦追的颜值留在胶卷之中。 罗恩的电影主题就是“浪漫”,全片都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浪漫氛围,似乎每个角色决定做什么就立刻去做,一往无前,因而拥有了现实中罕见的奇特魅力。 对于罗恩来说,故事可能都不是最重要的,他要的就是那股浪漫,简单来说就是为了一碟醋包了一盘饺子,但大家都觉得这醋酿得绝绝子,灌完醋后还意犹未尽。 于是还有个不好不坏的消息——秦追火了一把。 都说上镜胖10斤,除了那些天生的“电影脸”,更多人进入镜头后都会被放大面部的缺陷,秦追属于一种特例,他在镜头里也很好看,但那是因为基础值太高了,就算“上镜即毁容”,依然能比镜头里其他人强出一大截。 而罗恩作为欧洲排名前三的大导演,这次硬是用自己出色的掌镜功底,拍出他哥90%的颜值。 这90%也够厉害的了,秦追自认不比前世的哥哥秦欢那种摄人心魄、靠近了能让人心中大呼人间尤物的浓颜,好歹也是这个时代的戏曲界公认的第一美人。 梨园审美其实挺厉害的,师傅们从小选材就能看出哪个小孩的骨相在长大后能做旦做生,瞧得就是那副骨相,秦追是昆乱不挡、生旦俱全的功底,从拜师起就被周围所有业界大佬称赞“怎么搞都能红”。 虽然他两辈子其实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上辈子压根没活过18岁,但这辈子活到25岁,秦追多少也有了点“我长开以后好像和上辈子全球文娱黄金年代那几个神颜是一个档次”的自觉。 自《伯劳》大爆以后,他一下就觉得好像所有人都认识了自己,走在校园里还有人来找他要签名。 秦追:不给! 简直都有点影响他正常生活了,找校长抗议过后,校长才忍着笑出面,意思意思的告诉大家“不要耽误泰格教授上课”。 如果泰格教授在做研究的话,那就更不能影响了,校长就指着这帮科学家使劲出成果,他才好找校董会要钱呢。 但秦追还是觉得怪怪的,因为在教授们开职工会议的时候,米列娃来一句“恭喜你,大明星”,闵可夫斯基也来一句“大明星来了”,爱因斯坦则露出个皮皮的笑,隔天据说也去一个剧组里客串了个教师的角色。 等普朗克寄的信件到苏黎世的时候,秦追拆开信封,里面滑出年轻版普朗克的签名照几张,还有一封信。 秦追默默合上书,关掉台灯,把自己和瓦夏一起塞进棉被里,不打扰格里沙备战考研。 说真的,准备考研的人也能说自己在休假吗? 此时是1927年9月,秦追抱着猫猫翻了翻,断掉通感前叫了一声。 “格里沙。” 格里沙用铅笔画着记忆点:“怎么了?” 秦追想起南洋行商父子希望他送钱送礼回国的神情,心想,他一点也不想对着那些老爷们阿谀奉承,但他想寄一批青霉素和疫苗给真正需要的人。 可他也知道以如今的国际物流情况,要送这些东西需要的人力安全成本实在不低,但秦追依然想试试。 “如果说,我给你们的乙肝疫苗是免费的,能不能换你们帮我运一批东西回国?那些东西不方便走梅花香的船队,走寻常的邮递系统不够安全。” 格里沙眨了眨眼,在秦追的视野里没有灯光,只有从窗帘中间落下的一缕月色,世界一片寂静,室外刮着轻盈湿润的风,即使寅寅的弦只传递这些景色,格里沙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犹豫。 寅寅怕麻烦他。 格里沙低头认真学习:“如果是这种重要的事情,等明天再说吧,你该休息了。” 也是,都已经快午夜零点了。 秦追留下一句“你也早点休息”,断掉通感,抱着瓦夏一起缩在被子里。 第二天秦追忙得飞起,他和李菜银、博纳德教授的三人课题组一成立,就得到校方的高度重视,大家先开个小会,分配一下研究任务,接着就开始在实验室中奋战。 下午,秦追要去上课,他现在还兼着三个系的课,就算一个系一周只上两节,他一周也要备六堂课。 晚上,知惠的徒弟们发生了内部斗殴,秦追过去和知惠一起将人放倒,给这群蛇精病评理评了半天,最后一起拖去校外餐厅吃了顿和好饭。 等回家时,两兄妹已经身心俱疲,知惠开着车载秦追回家,下车时已经开始揉眼睛:“西八呀,我还有论文要写,今天又要在家开夜班,欧巴,你给我煮夜宵啦,我想吃疙瘩汤。” 秦追应着:“行,给你搞。” 两人开门进屋,知惠哀嚎:“后院里还有一群狗要照顾,呜呜,我不想管它们了,我好累!” “我已经把那些比格们处理好了,它们比知惠说得还吵,我带它们出门遛了一圈,给它们喂食,查看身体状态,记录数据,做完这些就没事了吧?” 知惠换拖鞋的动作僵住,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来人,下意识叫道:“欧巴?” 吧嗒。 秦追手里的门钥匙落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高大强壮的身躯,宽肩窄腰,银发碧眼,像是凛冽的风雪般气质脱俗,俊美得如同精灵却有股山野赋予的悍烈野性,拥有这副样貌的人,穷尽秦追两世的记忆,也只有一个格里沙。 “你怎么会在这里?” 格里沙露出微笑,回答了他的问题:“我趁着休长假来拿乙肝疫苗,你要运什么东西?和我说说吧。” 秦欢搂住秦追:“还记得我带你看过的《大独|裁者》吗?卓别林拍的那部,他因为这部电影被政府迫害不得已逃去瑞士,直到七十年代才重新踏上北美的土地,那部电影距离你只有10年了,我希望你可以活到看到那部电影的时候,重新看看片尾的演讲。” 秦追看着哥哥真挚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 “那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演讲之一,你可以再看看,你应该再看看,无论世界如何糟糕,我们都不要失望,要有面对一切不幸的心理准备,然后活下去,好吗?因为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奇迹。” 秦追微笑着说道:“放心吧,欢欢,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坚强了。” 这次梦中对话结束后,轮船在津城的港口靠岸。 郎善贤和郎善佑都等在港口,如今他们都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了,见到秦追时的目光还是和多年前一样亲热,让秦追想起他们才见面时,自己是走路都不利索的幼童,而他们也还是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见了秦简,他们齐齐上前鞠躬:“请大嫂安。” “两位小叔子,咱们多年未见。”秦简还了一礼。 这些旧礼三个清朝出生的大人骨子里留存的一部分,他们不想改,也觉得没必要改。 秦追也上前行礼:“二叔,三叔。” 帮秦简提行李,两人走在前头,秦追跟在后面,一路到了三叔郎善佑在津城的院子。 郎善佑扯秦追:“你让那个秦三爷送来的箱子就放地窖里,我们直接把入口给封了,那儿现在用地砖盖着,谁来都不知道,你想好怎么处理了没?” 郎追曾苦了大半辈子,练功这点苦他乐意去吃,但没想到那德福也颇有毅力。 他小声问那德福:“德福哥哥,你腿酸不酸?” 那德福绷着的小脸一下就垮了:“可酸死我喽!” 郎追:“待会儿我请你喝糖水吧。” 那德福:“真的?”秦追低声道:“我们都算吃过苦的人了,可那些人比我们苦得多,但是有谁生下来是为了吃苦的?他们应该从痛苦中解放,至少是看到一个解放的希望。” 格里沙劝道:“寅寅,别为此皱眉,你是医生,一名科研工作者,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完成了自己的战斗,不同战场有不同的战士,大家会和你为了同一个梦想奋战,你要相信他们。” 他也抽了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呛了起来。 秦追立刻从他唇边将烟扯掉:“别尝试这些恶习,我也不抽了。” 他将两支烟都压灭,虽然这样有些浪费,但还是格里沙的健康更重要,这孩子本来就喝酒,就苏联那个纬度气候,格里沙在冬天不来几口酒也确实是难,再抽烟的话,这健康隐患就要超标了。 秦追打开窗户,用手掌扇了几下,想把烟味尽快散掉,暗自决定以后不再在格里沙面前抽烟。 格里沙还在咳,秦追从抽屉里翻出自制的润喉糖,他在秋冬季节容易犯咽炎,就做了这些小零食备着。 拆开糖纸往格里沙嘴里一塞,格里沙含着糖,厚实的眼睫颤抖着,表情有点不对。 秦追:“不许吐,加了药的糖是不好吃,但是它效果好呀。” 秦追又拉着格里沙去厨房里:“幸好家里有梨子,我给你榨点梨汁喝。” 这年头的榨汁机原始得很,要手动去压,好在秦追也是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常年站外科手术台,臂力也够使,他用水果刀将梨子切块,动作很快得压出一杯梨汁来。 格里沙捧着果汁杯,很珍惜地抿了一口。 秦追看他的神情,好笑道:“怎么?你平时很少喝果汁吗?” 格里沙嘟哝着:“水果太贵了,榨汁有点奢侈,我一般是买水果罐头吃,里面的糖水喝起来可好了。” 像他这种把所有工资都贴给孤儿院的清廉小领导,当然没法像领着高薪还拿药厂分红的诺奖得主一样,家里一年四季鲜果时蔬不断,从不忧虑缺乏维生素导致的各种问题。 格里沙当然也有外快,他精通多种语言,而且文学素养极高,托尔斯泰活着的时候都和他做笔友探讨小说剧情,因此他时常做些翻译,顺带自己把插画画好,赚点润笔费。 但他对物质要求不高,能吃饱穿暖,睡觉的地方有个屋檐就很满足,于是成年后连衣服鞋子都懒得买了,吃饭靠食堂,单位会给他发工装,衣柜里最新的衣服还是他妈妈奥尔加给打的毛衣,从苏联到瑞士来时穿了一路的皮夹克已为他保了五年的暖,提的礼物则是蘑菇干。 格里沙此人之所以穿着朴素却还能帅亲朋们一脸,纯靠底子厚,硬帅。 秦追有些心疼这只看起来依然很壮,但体脂降得腹肌线条比自己的爱情线还清晰数倍的小熊,他打开糖罐,给小熊的杯子里添了两勺白砂糖。 他自己喝果汁是从不加糖的,就和他在21世纪买奶茶时,尝试过的最高甜度就是微糖一样,不是养生,就是单纯的没那么喜欢甜食。 小熊却是六人组里最嗜甜的那个,他喝了一口加糖果汁,果然眼睛一亮。 秦追忍不住问:“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高兴啊?” 格里沙回道:“我见到了好朋友,得知我的好友从此和我阵营一致,我们都怀抱让世界变好的理想,我的朋友还送我好多乙肝疫苗,请我喝好喝的果汁,这么多好事汇聚一处,我当然要高兴。” 郎追:“嗯!咱们待会一起去掏红糖罐子。” 夏天流这么多汗,实在很需要加了盐糖的水补补,待被秦简盯着打完一套软如棉花的拳法,郎追拉着那德福遛进厨房,在他的指挥下,那德福蹲下烧火,先烧开水。 郎追翻出苹果和早上没吃完的红薯,切了块往水里扔,接着就是撒糖,又放了一点盐,这是他的烹饪秘诀,盐和糖的味道有时能互相增进,就像做菜放糖能提鲜一样,做甜品时也可以加一点咸。 煮出一锅冒甜香的糖水,郎追又去拿他阿玛才做好留给秦简的龟苓膏,拿菜刀剁了一半,再切块放糖水里。 出锅,装碗,两小孩一人捧一个碗蹲在屋檐下,用带着果香的糖水犒劳辛苦一天的自己。 郎追道:“哎呀,冬天的时候我嫌冷,到了夏天,我又开始惦记冬天了。” 那德福道:“我就从不想冬天,太冷了,我总生冻疮。” 郎追从没生过冻疮,金三角的气候不支持冻疮生长,而在这辈子,他没受过冻。 他想了想,靠那德福坐得近一点:“那到了下个冬天,我煮热汤送给你喝,喝了就全身都暖,不生冻疮了。” 那德福嘿嘿笑起来:“寅哥儿,你真好,但我今年也不怕冷啦,我妈挣到钱了,会给我买皮手筒戴。” 说话间,他也往郎追这边蹭。 郎追:“德福哥,靠太近好热啦。” 那德福:“就让你热,就让你热,嘿嘿~” 如此闹腾时,格里沙上线,小熊一来,就品到了甜甜的滋味。 他双手捧脸:“哇!这个好好吃!”. 许是白日够累,郎追的睡眠质量不降反升,有时往床上一倒能一夜无梦到天亮,醒来时浑身都活力满满,精力足到郎追觉得自己随时可以上房揭瓦。 小孩子的身体就是好,学什么都快,恢复力还强。 只有医术,这是必须要有经验和时间积累的东西,郎追开的方子还是不能让郎善彦满意。 他也不泄气,只是在背医书时更努力,谁知才背了两本书,郎追就真要给病人开方了。 1905年8月7日,农历七月七,七夕节,郎善彦学洋人买了花回家,在家点了蜡烛,给秦简唱《七月七日长生殿》。 郎追坐在屋里等着和菲尼克斯、露娜聚会,谁知知惠的弦却动了起来。 他心中疑惑,这孩子在家里无法学习,因此和郎追说好,白天郎追学习时叫她来听课,她想认字。 但是知惠的通感时间只有20分钟,白天已经耗完了,现在这孩子强行在没恢复的时候呼唤他通感,第二天会头很疼的。 是遇到什么急事了吗? 郎追立刻将两人的弦接了起来。 第 22 章 左耳 “寅寅,我的阿玛尼耳朵不好了。” 让一个孩子愿意付出头疼一整天作为代价,也要强行通感的原因,是她的妈妈病了。 狭小的房屋里,知惠侧躺在被褥中,眼角带泪,神情担忧。 郎追看了看她的面色:“你这边不能请医生吗?” 知惠:“不行的,妈妈说她的病不祥,不能让人知道。” 德姬在后院中本就艰难,有头疼脑热时,不仅主母不会为她延医问药,连男主人也会嫌弃她扫兴,为了女儿,德姬已习惯忍耐。 甚至于当德姬出现听力问题时,都没有知惠以外的人发现。 她是这座院落的隐形人,夫人和奴仆不爱搭理,丈夫也极少在言语上和她有所交流。 郎追知道她们困难,也不多言,直接问:“什么时候开始听不见的?两边耳朵都听不见了?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知惠将母亲的事记得很清楚:“从十天前开始,我站在妈妈左边说话时,她会听不清,她总是不开心,也睡不好,她总是忘不了被倭寇抢走的日子,经常做噩梦。” 郎追心里记着,夜寐不安,多梦,情绪不舒。 知惠道:“妈妈生我以前流过一次产,会和那个有关系吗?” 什么?“不会的!”秦追打断他的话,鼓起脸,“格里沙是我们六个人里身体最好的,以我的眼力,他以后一定很能活!” “而且他肯定还有别的顾忌,毕竟他现在当官了,还搞情报工作,我们两个中间隔了太多了。” 秦追笑了一声,“我觉得我做他的哥哥、朋友就挺好的,没必要去强求什么,他也不想强求,我尊重他的想法。” 见秦追也很淡然的样子,秦欢叹息一声,揉着弟弟的脑袋:“如果你想一直单身的话,说实话,这条路会很难走,要有忍受孤独的决心,不过你有通感家族,这点还好,然后你得攒钱,要做好终身工作的准备,因为不会有小孩子在你晚年孤独时陪你热闹。” “我选了单身的道路,而且不后悔,但我知道这条路多难,小追,你一定要想好了。” 秦追心想,他一点也不怕孤独,对于是否恋爱也无所谓,只是恰好所有能叩开他心扉的人,都没法和他在一起而已,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人生又不是只有恋爱这一件大事。 这场对话发生在秦追的梦中,其余人等啥都不知道,秦追清醒以后,带着27岁的年纪和妹妹、妈妈一起回欧洲去上课上班做研究。 一切如常,除了那只小熊联系他们的次数越来越少,大概是真的忙,但他总是顶着一双无辜的下垂眼说他工作顺利,最近在准备升职,秦追就当他干得挺好的。 也是,谁升职前不得忙一通呢? 秦追上着课,平时蹲研究所,突然校长就问他和知惠还有爱因斯坦。 “苏联科学院想找你们做通讯院士,干嘛?有补贴的,你们只要在他们想咨询科学问题时回答一下就行了,都不用亲自去,他们会自己拍电报……对对对,来回电报都他们出钱,嗨呀,人家可不会差你们这点钱。” 补贴的金额相当迷人。 备注,其实这次苏联对全欧洲的拿过诺奖的女科学家都发了邀请,但法国的玛丽女士没应他们,米列娃听说他们想和她交流数学,想起毛子那天顶星级别的数学水平,答应了,知惠也答应了。 秦追点了头:“只是通讯院士的话没有问题,我还兼着英国和瑞士的通讯院士呢。” 这种名誉职位就是听着好听,然后拿点不多不少的钱,回答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爱因斯坦觉得这事影响不大,而且人家给的确实多,于是他也点头了。 苏联科学院今年招揽的四个通讯院士,居然全是同一家学校的——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 校长:我说过你们在这件事上拥有高度自主权,校方完全尊重你们的意志,但你们全都答应下来,到底是卢布的购买力如今还不错,还是你们太不顾校长的死活? 校长被叫去喝了两回茶,总算证明了他的清白,是的,他是一个坚定的站在资本家这边的好校长,爷爷经商爸爸做律师,多根正苗蓝一个人! 至于那几个科学家,那就更蓝了,知道知惠吗?大美女!人家出席宴会穿的裙子都是去法国玩时找设计师定制的,那设计师叫什么你们知道吗?香奈儿! 还有秦追,人家那可是靠药物专利发家致富的,住的是湖景大别墅,闲着没事的娱乐活动是开飞机! 校长总算糊弄过去这个事,还不能因为这事骂那几个科学家,因为这四个人的学术能力实在太硬了,手里的奖也太多,尤其是他们的年纪都处于还能继续出成果的阶段,实在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只能当宝贝哄着。 校长只能在办公室里对着墙破口大骂:“那群斯拉夫混蛋,他们派交流生来欧洲就是想在我们这儿扫人才,英法的扫不动就扫我们瑞士的!还真让他们扫着了!” 先前那些交流生里还有个叫朗道的邀请知惠教授跳舞,他肯定是图谋不轨!不仅想招通讯院士,还想用婚姻绑走他们的美女诺奖得主!真是狡猾至极! 事实上,苏联科学院想得没那么多,尤其是招揽那两个医学领域的通讯院士时,他们的念头就是——循环机已经开始在临床运用了,他们能不能搞一套成熟的搭配循环机的心脏手术技术。 实在是各国的心脏病患者都太多了,尤其是很多先心病的儿童,早点把手术做了,不耽误生长发育,寿命也和正常人差别不大,因此成熟的心脏病技术可太重要了。 秦追应下这通讯院士的头衔后,和知惠轮流看那边发过来的请教心脏手术的电报,眉头皱起:“心脏手术的技术也成熟这么多年了,他们怎么还问这么多很糙的问题?” 要不是格里沙已经退出医疗序列,他都有附身格里沙亲自上台做手术演示的想法了,这些问题都什么跟什么嘛! 知惠凑过来一看:“诶呀,他们建国那几年不是内战打死了很多人吗?估计这几年才缓过来,医学领域的发展难免停滞。” 秦追将电报一扔,坐下摊开信纸,思虑片刻,开始详细地回答那些问题,涉及到医学领域的问题,他一般会尽力回答周全细致,以免请教的人在行医过程中出什么岔子。 他想起来什么,问了一句:“你手底下那个叫亚格尔的,他的外科天赋怎么样?” 知惠轻快回道:“简直一塌糊涂,亚格尔的性格更适合做药物研究,你不是也感觉出来了这点,才让他给你的项目做助手吗?” 他们两个的研究项目本就有交叉重合的领域,学生基本上是混着教了,反正谁也不藏私,学生能学多少他们教多少。 秦追调整着自己捏钢笔的姿势:“我是在想,学医的话,有些问题只能在实操里示范,这点我也在信里和他们说一下吧。” 其实秦追是暗示对面可以再派几个学生到他手底下学习外科技术,这玩意没什么好藏的,传得越广能救的人就越多。 结果苏联发给他的是“您能来我们这开讲座吗?顺便做两个示范手术。” 车马费全包,酬金丰厚。 郎追在心里用英俄泰三国语言骂了当初劫走德姬的倭寇,斟酌着说道:“不好说呢,但你都三岁了,应该关系不大。” 跟长辈都汇报完自己的终身大事,秦追不觉得累,只觉得有股亢奋在他胸口涌动。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他果断选择去敲菲尼克斯的门。 “荷兰仔,快开门,我有事找你!” 门吱呀一声打开,菲尼克斯穿着浴袍,水珠还在锁骨上流淌,一身湿气,可见是澡洗到一半,听到他的呼唤就匆匆过来。 秦追从他的臂弯下钻进房间。 菲尼克斯关好门,扯过毛巾擦着一头灿金卷发:“看来你要告诉我的是一件好事,今天一个人逛斯德哥尔摩逛得很开心?发现了想和我一起去的好店?” 秦追欢快道:“是好事,我和妈妈、师父、师伯说我爱上你了。” 菲尼克斯动作停住,猛地回身看他:“什么?” 他开始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你、你不考验我?按照你们国家的规矩,我是女婿,不,儿婿,还是儿媳妇,总之,我应该先被你考验,再接收他们的考验……” 菲尼克斯以为自己要和寅寅谈起码两年,接收从恋爱感受、床上|运动、家庭的全方位考验,才能获得去长辈们面前跪着说“请把寅寅交给我”的机会。 秦追将那朵玫瑰从衣物中拿出来,虽然花已经皱巴巴的,花瓣沿着衣摆滑落,他笑得脸颊上带出可爱的酒窝,像个开心的孩子。 “你已经通过我的考验了,你赢得了我的心,现在你只要好好爱我就行了,如果几年后我们对彼此满意,你就和我一起回国探亲,到时候我带你去我阿玛墓前烧纸钱。” 菲尼克斯几步上前,捧住他的脸吻住他,接过那支玫瑰,蓝色的眼浮现水光。 秦追想:菲尔该不会要哭了吧?他解释着:“我只是不想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负担,我们已经相爱了,你不再是单方面地追求我,我已经爱上你了,所以……” 菲尼克斯一把抱住他:“我要把我的全部,我的生命、灵魂都献给你,我发誓,你是我心脏的主人,即使往后死了,我也要托人挖出我的心脏,焚化成灰送到你身边。” 他真的好爱、好爱寅寅。 年轻时的爱意总是那么热烈,仿佛要焚毁一切犹疑、阻碍,只为了和爱人相拥的一刻,以前秦追看着那些要死要活的爱情故事时就是这么想的。 真的爱上一个人后,他发现自己从未昏过头,只是在动心后自然而然地认为不该让菲尼克斯再感到不安,以前是菲尼克斯不顾一切地追他,从14岁到18岁,不顾生死,那现在他也要给出回应。 他不能让菲尼克斯身处一段缺乏安全感的感情里,那不公平。 秦追两辈子都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他想让菲尔感受到自己爱上的是一个坚定选择他的好人。 两人相拥着,菲尼克斯把自己埋在秦追颈窝里,紧闭双眼。 他的确有哭泣的冲动,因为太幸福了。 菲尼克斯已经做好单恋一生,以后在寅寅的婚礼上送他昂贵礼物,等寅寅的孩子出生后自告奋勇给孩子做教父的准备了。 可是寅寅就像神一样眷顾了他,他所有的爱意都被寅寅稳稳接住了。 察觉到菲尼克斯越抱越紧,还把自己往床上推,秦追直接架了个马步,凭借十五年的武功功底站稳,羞涩道:“我妈也住在这家酒店,那个,咱们还是等哪天腾出时间,请几天假,我要提前准备一下……” 秦追的声音逐渐变小,就算他愿意配合菲尼克斯脱离virgin的身份,也一定要遵守“安全”二字啊!何况两个人都没经验,万一在脱离virgin之后行动不便,他也可以在假期里躺一下,养一养。 秦追是绝不接受在认识的人面前一瘸一拐走路的! 菲尼克斯看着他的马步,忍俊不禁道:“你想到哪去了?” 秦追:“诶?” 他误会了吗? 那没事了。 秦追大大方方坐到菲尼克斯床上,还把一条腿盘床上,大大咧咧又亲昵地仰头问:“那我们是抱在一起贴贴,顺带谈心吗?我的确在城里发现了一家不错的巧克力店,想和你一起去探店……菲尔?”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菲尼克斯,面露不解,还有点害羞。 菲尼克斯将下巴抵在他的大腿上,一双深蓝的桃花眼含着引诱,如同诱惑夏娃的蛇。 “今夜,你顾忌的那些问题都不会发生……” 他们之间不会发生问题,但可以发生点别的。 有时候感情到位了,自然会很想与爱的人更加亲密,想要让爱的人快乐,只要寅寅能感到快乐,菲尼克斯也会感到很愉快。 秦追很快就意识到菲尼克斯早在为这件事做准备,他甚至还特意垫了一条毯子在床上,防止弄脏床单。 在急促的呼吸中,秦追用手腕捂住眼睛。 真是……太过分了。 事前准备得足够充分,让这场针灸进行得无波无澜。 要郎追说,就是一点意外也没发生,顺利得不可思议。 待最后一根针被收起来,郎追小声告诉知惠:“我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明天你要观察你妈妈的表现,然后告诉我哦,行的话我们就灸七天试试。” 知惠郑重回道:“好的,对了,欧巴你放心,虽然现在我还小,但是等我长大,我就会托人把诊费送给你。” 郎追从没指望过从小朋友那收钱,但知惠一番好意,他就先应着:“好,我等着你。” 知惠再次说:“谢谢你,寅寅欧巴。” 两人的通感时间用得差不多了,郎追下线睡觉。 知惠低头看着德姬的睡颜,亲了亲她的脸,暗暗发誓:阿玛尼,知惠一定会治好你的,你要健健康康哦。 小姑娘吹熄蜡烛,带着针悄悄离开。 等她离开,德姬睁开眼,翻了个身侧躺着,揉着自己被针扎过却没有流血的部位,残余的酸麻还在那些被灸过的位置停留。 德姬轻轻呢喃知惠对空气说的那些话。 “欧巴?” 第 23 章 虎玉 在郎追和知惠两个小朋友的眼里,德姬是个好病人,汤药一灌就睡得人事不知。 郎追心里都感叹,到底还是年轻,睡眠质量好。 虽然他不好问德姬月经是否规律,痛经严不严重,但从她的皮肤状态、脉象来看,这个经历过被倭寇劫掠、流产后不到半年就又怀上知惠的年轻母亲没什么妇科病,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站在大夫的角度操完心,郎追又作为知惠的小伙伴,和她一起关注德姬的状态,主要是看治疗有没有效果。 德姬:效果好极了。 她的耳鸣在第一次针灸后就有了明显好转,针灸三次后,耳鸣基本消失,左耳听东西也清晰了些。 也是知惠发现及时,德姬的病还处于治起来不难的阶段。 只是只要一想起知惠叫那看不见的孩子“欧巴”,德姬便心中酸涩,忍不住偷偷哭了一场。 被倭寇劫走时,德姬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她不知人事,第一次看到肚子鼓起来时,还以为自己生了病,流产时也茫然无措。 她是被迫长大,被迫成为母亲的。 等到知惠出生时,看着才出生的小婴儿,德姬感受不到丁点爱意,只是没法丢下这个小东西不管,可是知惠一天天的长大了,她会说话会走路,仿佛生来就会爱妈妈,小小年纪就和自己的守护灵一起给阿玛尼治病。 他们可能也是这世上,唯二真心爱着德姬、想要保护她的人。 长途电报很贵,英国舅舅保罗却拍了老长一封信过来。 没想到好消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罗恩悄悄问郎追:“我还能继续和路德维希爷爷一起玩吗?” 郎追反问:“你喜欢和他一起玩吗?” 罗恩高兴地回道:“喜欢!”京中,郎善彦一边维持着给刘太监送药,一边等待时机离开,倒不是他不想和秦简、寅寅一起走,只是若是他们一口气跑了,太招人眼,本来不知道他家有事的也要知道了。 郎善彦留在京城,就是为了给妻儿殿后,方便他们先跑远。 他和家人约好,霜降之前去津城,时日接近,他心中已打定主意,不拖了,提前走吧。 深夜,他独自在家中收拾行李,几件衣物,一点金银,书房中的医书还有大半,这些都是寅寅已经倒背如流的,先送去津城的那批医书则是那孩子没背完的,也就十来本。 他扫了一眼书架,轻笑:“这孩子背书比我当年厉害多了。” 但就算是儿子背好的书,也得放箱子里一起带走,毕竟寅寅日后若要收徒、生孩子,这些书也派得上用场。 院门再次被急促地敲响,和刘太监、栀子姐这些熟人敲门的节奏不同,刘太监总有几分不疾不徐,栀子姐的敲门声则没这么大的力气。 郎善彦心中警惕,直接将装衣物干粮和金银的包袱往身上一甩,准备从后墙翻墙跑。 墙外传来郎善佑的声音:“大哥,是我!” 郎善彦一顿,将包袱扔床上,用被子盖了,去开门:“你来做什么?” 郎善佑挤进院门,将大门一关,语速极快道:“哥,郎世才发现你做出了可以防治炎症的药,他正纠集了钮祜禄家的老老少少,准备拿给大嫂上族谱这事为藉口,好把你骗回家,你千万别去,他们没安好心,是要抢你的方子!这是二哥听来的,我借口说喝酒来给你报信,你千万别去啊!还有,赶紧找那个刘太监给你周转,只有宫里的人才能镇住钮祜禄家了。” 郎善彦一怔,心中升起巨大的荒谬感。 他喃喃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我只想治病救人,做出更多救命的药,如何就落得如此艰难的境地?若这些都是世道的错,这世道的问题也太大了些。” 但郎善彦是不可能去找刘太监的,他只能说:“老三,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安排。” 郎善佑走的时候还很忧虑:“哥,你可一定要戒备着钮祜禄那帮人,族里好几个爷爷抽了大烟,还有那好赌的,正疯了一样到处找钱,你别被他们骗了!” “大烟?”郎善彦心中一惊,“郎世才沾了没有?” 郎善佑不说话,郎善彦看他的表情,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气道:“你还来管我,我看你才该快些收拾东西跑掉。” 他从包袱里抽了几张银票,拍到郎善佑手里:“你和老二该跑也跑,朝廷已摇摇欲坠,郎家也是如此,趁早脱身,免得遭连累。” 郎善佑低头,鼻子一酸,讷讷唤道:“哥……” “快走!南下北上都好,就是别留在这是非之地。” 送走三弟,郎善彦明白,津城的济和堂恐怕也不能开了,就怕七蛇丹的消息扩散出去,招惹贼匪惦记,看来还得尽快去和简姐、寅寅汇合,带着他们避到兴安岭里去。 至于老二、老三和他们的娘王氏,郎善彦是真的管不动了,他自身难保,只希望郎善贤能支棱点,护住母亲、妻子和兄弟。 如此一想,郎善彦回去拿了包袱,准备去道济医院的地下室藏一晚,明日清早就出城。 只是拿了包袱走出去不远,一队官兵就迎面而来。 为首的是一名太监,他穿着宫中衣物,手拿一柄沉尾,一双眼精准地看到郎善彦,声音清亮:“郎太医,佛爷有请。” 郎善彦心中一沉,只面上平静道:“有劳公公领路。” 离去之前,他最后回头看了郎善佑一眼,那少年躲在巷口阴影处,捂着嘴,惊慌恐惧地看着哥哥被带走。 郎善彦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出来,走了。 金瓦红墙之地规矩森严,或许是郎善彦的心念所致,年轻时他认为这是天底下最繁华美好的地方,一名医者就该在此处做出成绩,因而觉得此处金碧辉煌,如天宫仙境,后来他去了乡间游医,心境变化,他才明白宫中再富丽堂皇,不如田间一妇人抱着孩子对他说谢谢。 如今他觉得此处散发腐朽之气,不宜居住,郎善彦只是乡野郎中,他该去给那些穷苦百姓治病,而不是伺候仆从成群的贵人。 待到了象征最高权力的宫殿前,他整理衣袖,低着头进去,行了大礼。 “草民见过老佛爷,老佛爷万福金安。” 上方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李太监站在不远处,对自己的女主人露出担忧神色,见她抬手,忙说:“郎太医,老佛爷让你起来,佛爷从老爷子那知道你诊治胸痛咳嗽很有一套,便召你来看诊,还不谢恩?” 郎善彦磕了个头:“谢老佛爷。” 他膝行着到那女人身边,在对方的允许下,隔着一方蚕丝手帕搭脉。 即使到了如此压抑危险的境地,郎善彦也没有丢掉自己的医者本能,他判断出太后正在发热,听她的咳嗽声,肺部恐怕有炎症,且有目皮挚动、面部微抽的症状,这说明大脑内也有病症。 他正要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就听到太后沉厚苍老的声音。 “你可知,哀家问他,药是从何处来的时候,他花了多久时间才回答哀家的么?” 郎善彦深深低头:“草民不知。” 太后低低笑出声来,随后又咳了几声:“他啊,只是眨了眨眼睛,就把什么都说了,你才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小刘子卖的你吧?哈,他两头下注,早就拖下去斩了,来不及卖你。” “郎善彦,好好治,哀家不会少你的荣华富贵。” 郎善彦闭上眼睛:“是。” 这一刻,郎善彦心中涌出哀意,知道此生与挚爱秦简再无重逢之日。 因为老佛爷的病不难治,可她的衰老也不能逆转,他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她已衰竭的生机,她今年是必死的。 对不起啊,寅寅,到了这生死关头,阿玛最先想起来的人,最想见的人,是你妈妈,你可别怪阿玛偏心,在阿玛心里,你们都比阿玛的命重要。 那就玩嘛,罗恩宅家四年,身边没有同龄朋友,大胡子在瑞士也有点孤单,他们一起出门压马路不是很好吗? 郎追只叮嘱罗恩:“出门玩的时候要注意保暖哦,还有,可以拉大胡子一起做眼保健操,他眼睛太差了,还有,你们可以一起多吃胡萝卜和蓝莓。” 如此过了一个月,罗恩就来通知郎追,说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英国舅舅托人买的药到苏黎世了,以后罗恩要是再发病的话,就多一个救命药托底,活到三十岁的概率大涨。 第二个消息,大胡子接受了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聘请,准备去物理系上课了。 罗恩开心地说:“路德维希爷爷找我大伯买了房子,就在我家这条街,他的家人已经开始往里面搬家具了,家具是找我大伯买的,大伯只要了成本价呢,路德维希爷爷说,他要去问爱因斯坦,他是否能肯定原子存在。” 六人组里,郎追是最清楚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份量的。 他面露疑惑:“路德维希爷爷难道在学术方面很厉害吗?” 罗恩怎么知道,他抠着脸:“路德维希爷爷没说过自己多厉害,但他说我们这里很厉害,特别适合疗养,对了,他带我去看马戏团的表演了,我学会了斗鸡眼,你要不要看?” 郎追立刻抛开对大胡子学术实力的猜测,答应道:“好啊~” 罗恩的面部肌肉特别灵活,他可以很轻松地模仿小丑们挤眉弄眼的表情,哪怕他瘦得皮包骨头,郎追只要看他的眼睛和鼻梁,就知道小伙子长大后应该非常英俊。 这孩子的乐感、节奏感也相当好,能轻松学会郎追、知惠、露娜教给他的异国童谣,绝不跑调,若非病痛拖着,他绝对是个开心果。 一拖五久了,郎追偶尔也会幻想这些孩子的未来,他不知道罗恩长大后是做物理学家,还是演员,亦或者是音乐家,当然了,做一个健康快乐的普通人也很好。 茶碱提早几十年成为了哮喘药,很多在原来的时空会因哮喘死去的人,都会存活下来,世界因此而改变,罗恩也会拥有新的未来。 做出这些改变的郎追站在四九城的小四合院里,和那德福一起踢鸡毛毽子。 他的身体轻盈,今年和秦简练功,已能单手侧空翻,反应速度也快,毽子一踢就没有落地的时候,二香和那德福一起围着他蹦蹦跳跳,让他快些把毽子让出去,郎追将毽子踢得高高的,德福尖叫着去接。 院子里一片孩童的欢声笑语,却有人敲门。 “此处可是郎善彦郎太医的住处?” 郎追停下来,疑惑看向门口,秦简放下手中针线活,匆匆地来开门:“谁啊?” 门口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穿着绸褂皮靴,腰上挂玉:“我是老刘,郎太医的旧识,身体不舒服,来寻他要几枚七蛇丹。” 秦简似是认识这个人,面上不动:“还请刘爷稍等,我这就去取药。” 她又匆匆回屋去,郎追拿着毽子和那德福看着老刘,微微歪头。 等老刘带药走了,郎追才听到二香在耳畔低声说:“简姨没要他的钱。” 郎追心想,秦简当然不愿意要对方的钱。 那老刘是个宫里的梳头太监,是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老人,看似不显山不露水,没有安太监、李太监那样的声势,其富贵依然胜过无数人,和他的交情,是济和堂在京城站稳脚跟的倚仗。 七蛇丹是郎善彦压箱底的宝贝,可以预防炎症,对于那些动了手术、受了外伤的人来说,这药比金子还珍贵,但刘太监看起来没有生病啊。 郎追想不明白,但是他去问郎善彦这些,傻阿玛也从不回答,只一门心思将郎追护在安乐的世界中成长。 四岁的孩子,便是多大的风雨也不会淋到他身上,若非如此,郎追也不会闲到有多余的话好心去管苏黎世的胖胡子,说到底,善良的余裕是父母给他的。 既然问也问不出结果,郎追便回了书房看他的《官场现形记》和《玩偶之家》。 五月底的时候,湘南省闹洪水,郎善彦从朋友那里听到消息,特特往那边捐了一笔钱。 如他这样的神医想要在京城寂寂无名是很难的,郎善彦十一科不挡,尤其是妇科、儿科已入化境,很多别的大夫不敢接的病人,他都敢接,都能治,还能去道济医院里帮忙做些手术,连一些洋人都找他开方子。 郎善彦不入宫廷,医术却不逊色宫中大夫分毫,大夫是越老越强的职业,不夸张的说,只要有心去学,五十岁之前都是上升期,郎追都不知道这家伙再过几十年能强成什么样。 四合院外的世界剧烈变化着,八旗从今年开始不选秀了,科举也快废了。 郎追问了刘太监的事后,郎善彦就在郎追的卧室底下被埋了个木匣子,埋得很深很深,父母一起在郎追卧室里施工的时候,郎追还以为他们要联手打井。 铲子被舞得虎虎生风,郎追也闲不住,帮忙运土。 秦简忙里偷闲,赞了一句:“我们寅寅干活还是利索的。” 郎追心中讪笑,他擅长挖坑运土的原因和秦简是一样的。 匣子里装的全是拇指粗的小金鱼,一条就是一两,埋了五十根,还有几十片敲得薄薄的金叶子,钥匙放在郎追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郎善彦摸着郎追的小脑袋。 “这是给你攒的体己钱,你娘也有,当年我外祖父也给我攒过这样的钱,在济和堂快被济德堂挤兑死的时候,就是那笔钱让济和堂起死回生。” “寅寅,人这辈子不能只为了钱汲汲营营,可也不能没有钱,这其中的度难以把握,父母便帮你一把,让你日后能从容些,可如果你想更从容的话,瞧。”郎善彦一指医书,“你就得早日修出安身立命的本事。” 郎追望着他,问道:“您以后想让我做怎样的人呢?” 郎善彦和秦简相视一笑,俯身说:“长命百岁的人。” 有点难,但郎追会尽力。 郎善佑一笑:“大娘以前对我们都好,我们记恩的。” 对于郎世才,他们是一点没谈,不是避讳,只是不愿提起。 接着两人又说了些京城药材的生意,郎善佑只冷笑:“只要是姓钮祜禄的,全都带着四只手五张嘴上工,那账目若是我不看紧了,他们能扒得只剩骨头,锦王府是族里六爷爷巴结上的,他到现在还瞧不上我和二哥呢,说我们娘是汉人,是妾,不尊贵。” 郎善彦拍了拍他的背:“忍忍吧,你和老二年轻,郎家以后是你们的。” 能活就是最大的资本,这是见惯生死的郎大夫最深的感触。 郎善佑似是委屈,想和大哥诉几句苦,到底把话咽回去,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吃完饭,郎善佑结账告辞,临走前又捏了捏郎追的小骆驼,顺手把玉掖他衣服里:“收好,别让人看见了,这年头好东西要藏着,寅寅,这玩意可千万不能弄丢啊。” 是啊,好东西要藏着,郎善彦心里重复这句话,暂时打消了将七蛇丹放出去的心思。 这药方需得再完善,待我将济和堂做得更大些,药方也改完美了再说,他如此想着。 郎追郑重回道:“放心,这玉我以后随身戴,什么时候都不摘。” 第 24 章 远门 每次出门回家,秦简都会把郎追身上挡灰的罩衣脱了,再让他去洗澡。 在这个年代花钱买柴和水,都属于一个家庭的必要花销,柴米油盐酱醋茶中,柴排了第一位,只是大部分人家里不宽裕,洗澡又有染风寒的风险,因此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去养成经常洗澡的习惯。 但郎善彦是大夫,他知道保持洁净对健康有利,秦简则是天生爱干净,在他们的照顾下,郎追才享受着这个时代顶级的卫生条件。 他家洗澡水还加薄荷、蝉蜕等药材,这种药澡能不能让人肤如白玉不好说,但郎追从出生到现在,夏天不怎么生痱子,冬日空气干燥时也不掉皮屑,从没生过皮肤病。 后来郎追才知道药浴里用的药材和他家那张痤疮方子是一套的,调节皮肤状态,让油皮不油,干皮不干……要是在21世纪拿这方子去搞护肤品得多赚呐。 烧水不是轻省活,郎善彦蹲灶边,烧完儿子用的水,他和秦简也用,郎追自己在屋里洗,他仍然在灶边守着。 秦简坐他边上,伸出手给他咔了咔肩膀:“想什么呢?” 郎善彦道:“在想东北才乱完,我想去那边收一些药材,扣霍勒氏以前在兴安岭里认识一些老亲,大家互相叫谙达,他们这几年肯定不容易,我想给他们送些东西,再看看有没有扣霍勒的老人活着。” 谙达在满语里就是“伙伴”、“朋友”的意思,居住在兴安岭里的鄂伦春族也管去收山货的人叫谙达,朝廷在经营皮货、人参这些事上管得很严,但扣霍勒氏和山中鄂伦春有实打实的亲缘关系,找他们探个亲,以后郎善彦也不要突然掏出一支来历不明的老参就行。 秦简是闵福省出身,那块儿本就重视宗族亲属,听到这话,当即赞同:“应该的。” 监牢之中,郎善贤和郎善佑都过得不太好。索格格这些日子已存了死志,丈夫不要她,儿子被抱给了正室,又重新回了索家这个虎狼窝,天大地大,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与其连小解、大解都要滚下床,倒个夜壶还要她自己爬出去,不如就这么死了。 谁知那个曾让她印象深刻的男孩带人进来,先开窗,让屋子里立时亮堂起来。 一个十一、十二岁左右的姑娘和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携力将她扶起来,为她解衣服,开了个罐子,用帕子沾了里面有浓郁药香的药水给她擦身。 没人嫌弃她臭,索格格却心中羞愧,她往日里是个再爱干净不过的姑娘,可自从生完孩子,她就失去了尊严和整洁。 栀子姐照顾过公公,把索格格身上看了一遍,叹气:“是有褥疮。” 二香冲索格格笑道:“别担心,你还年轻,用药擦了,再时不时翻个身,很快就能好了。” 她们合力为索格格上药,再换上新的衣物。 栀子姐道:“这是我的旧衣,格格您别嫌弃,这衣服软,也洗干净了。” 索格格说了她今日的第一句话:“不嫌弃。” 话到一半,口水沿着她的嘴角落下,二香神情自然地拿帕子给她一擦。 她们甚至给索格格洗了个头,从索家的厨房里端了好几盆热水,洗出许多油污,让老仆妇颇有微词,秦追往她手里塞了一枚银角,老仆妇才不说话了。 等索格格收拾好了,秦追才进了屋子,坐在榻边为索格格把脉。 “唔,还是老样子,幸好是年轻,不然我也不敢说能治好。” 索格格艰涩地问:“我、能、好?” 秦追头也不抬:“冷静下来,你心跳快了,你这个不能说全好,让你能下地走走,脸能做表情还是可以的,我的医术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我阿玛要是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倒是能让你活蹦乱跳的,可惜他人都埋了几个月了。” 栀子姐偷偷掐他腰,示意他别拿死了的老爹说事,对父亲不尊重,秦追疼得嗷呜一声,栀子姐又心疼得揉他痛处。 这次秦追把脉许久,又给索格格查体,重新查她肌力、反应能力、说话能力,发现她神志清楚,就是身体左侧都瘫了,左脸也不能动,如同鲜活的灵魂被一层橡胶皮包了一半,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他斟酌着确定了治疗方案:要醒脑开窍,这是肯定的,还有平肝潜阳、活血通络,对了,肝肾也得补。 中医奇妙的地方就在这里,病患瘫了,其肝肾之气也有缺,需得补上。 “药材我早就备好了。”秦追拿出药包,里面有黄芪、丹参、川穹、水蛭等,总共十四味药,有些药是秦追提前买回家,自己拿药水又处理一遍,提升了药性。 但是,这并不是郎善彦以前教过的方子,而是秦追根据索格格而开的经验方,专门对她的症。 “一副药一天煎两遍,每次都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早晚各一次,我看你家也没个药罐子,没关系,我带了,栀子姐你去煎,晚上的药我们在家煎好了给你送过来,现在先给你针灸。” 秦追拿出他的紫檀木针盒,在她身上点出14个穴位,开始行针。 这些穴位每处的治疗方式也不一样,有的使用捻转提插泄法,有的使用雀啄泄法,还有的需要使用捻转补法,其中讲究颇多。 再有委中、血海、膈俞三穴,则需用三棱针去刺,然后拔罐放血。 二香在一边看得目不转睛,只觉得寅寅弟弟真了不起,已经有了真正的大夫模样,栀子姐目露欣慰,双手合十,闭眼喃喃有词,庆幸寅哥儿继承了他父亲的医术和医者仁心。 索格格起先不觉得这七岁孩子真能治好自己,只是当秦追行针到她的三阴交处,竟是刺得她的肢体抽动起来。 她感到惊喜不已,这是她中风以来,患处第一次能够动弹,这位郎小大夫是有真本事的! 秦追收了针,用碘伏擦她的行针处:“能动还是动一下,你自己把心气鼓起来,病好的也快,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药膳,两份,早晚各一份,伴着汤药服用。” 他拿出一个饭盒,里面装着杂粮粥、蒜薹炒肉、两个有点干巴巴的小苹果,与其说药膳,不如说是怕索格格在家吃的不好,给她备的饭。 冬日不好找水果,秦追为了买到苹果也费了点劲,但索格格必须得吃这个,因为她需要补充维生素,来加大对抗疾病的砝码。 “往后我会每日来看你两次,直到把你治好。”秦追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别怕,会好的。” 他摸过她的血压,索格格的血压其实已经降回到正常范围,可见过了妊娠期,她本是个健康的姑娘,若是没焦河波和恪贝勒搞事情,她连中风都不会。 她会好起来的。 索格格看着秦追小小的模样,鼻子一酸:“大夫,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谢谢你。” 她拽着秦追的手不断说着谢谢,哭得无法自己,秦追任由她发泄,心里一叹。 他只能不断安慰她,告诉她,她会好,所以一定要振作,要对未来抱有希望,世界这么大,容得下一个索格格活下去。 郎善贤自进来后就不断受罪,为了逼他说出家中秘方,狱卒差点把他打残。 郎善佑好一些,抱着才半岁的小侄儿缩在角落里,每回他哥一挨打,他就怕得哆嗦,怀中的侄儿就哭,嫩嫩的嗓子都哭哑了。 这阵子,他们吃喝拉撒都在牢中稻草上,没有洗漱条件,吃得食物更是糟烂,郎善佑肠胃不适,还拉了两次肚子,如今两兄弟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怀里的婴儿也面色蜡黄,气息微弱许多。 郎善佑趴着,拉着他哥的手腕,苦笑:“哥,你今儿脉搏又比昨日弱了些,我本事稀松,都知道你再这么下去要死了,那些人说要流放我们哥俩,实际上是不打算让我们活着到宁古塔啊。” 郎善贤躺着,目光直直看着天花板,喃喃:“这世道,怎么这么黑。” 郎善佑咬住下唇:“哥,你别想这些难过的,多想想二嫂,想想小侄儿,您还有个儿子呢,喏,小侄儿,哼一声,给你阿玛鼓鼓劲。” 郎善贤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不知何时,牢门处传来锁链声,郎善佑抬起头,就看到秦追站在那儿,一双眼清清冷冷扫过他们。 郎善佑猛地坐起:“寅哥儿?!” 听到他这声唤,郎善贤也挣扎着爬起来:“寅哥儿,你怎么在这的?” 秦追捂住口鼻,闷声道:“接你们出去呢。” 说完,他就转身快步离开,监牢里的气味实在是让他受不了。 至于那两个大人么,反正他们胳膊腿是齐整的,郎善佑说话时还有中气,难道连带个小婴儿走出大牢都做不到?走不了就爬!反正别指望秦追去扶人型粑粑。 秦追跑到到了牢外,长长吐出一口气,又连续深呼吸,将肺里的气换了几遍。 郎善贤和郎善佑一瘸一拐地出来,一路上无狱卒阻拦,待见了外面的天光,两人俱恍若隔世。 他们还以为自己真要被流放了,怎么这就出来了? 幸好冬季的风冷,那北风一刮,他们立时清醒了。 郎善贤见秦追正将自己披风前的绳子系得更紧,上前问道:“寅哥儿,你怎么把我们弄出来的?是不是使钱了?” 站在一旁的柳如珑嗤笑一声:“使钱?你们两个身上背着安平堂和恪贝勒想要的方子,不把他们搞倒了,使再多钱也救不出你们两个,二奶奶原先不懂这个道理,但愿经此一事,她能懂吧。” 郎善贤不明所以,心中浮起不祥预感:“她做什么了?是她让寅哥儿回京的?” 秦追被郎善贤当面一熏,终于忍不住了:“对不住,我转个身。”他别开脸,俯身,“yue!” 这一吐比昨天挨的鞭子还让郎善贤、郎善佑受伤。 柳如珑把郎家两兄弟赶上马车,对秦追道:“我那马车是要臭了,但也没法子,先让他们两个回郎家,车明天找个人洗洗,寅哥儿,我背你回去吧。” 秦追吐得脚软,艰难点头:“麻烦柳叔叔了。” 柳如珑摸摸他的头:“不麻烦,柳叔叔敬佩你,小小年纪遭逢大变,还如此镇定,有勇有谋的从一帮虎狼手里救出亲人,这份本事和心性真了不得,累了吧?回去吃好吃的?” 秦追靠着他,撒了个娇:“我还想抱狗儿。” 柳如珑轻笑道:“你啊,先前还嫌你师傅乱偷狗,这会儿倒惦记起它们了。” 赛掌柜今年四十来岁,有一个和他一样胖墩墩的妻子,一子一女,儿子已经十三岁,叫戴鹏,女儿九岁,叫布耶楚克,听说他们两口子早年成亲十年不孕,是郎善彦给治好的。 郎追看了一眼赛夫人,他看过郎善彦过往积攒的病例,这位赛夫人早年有闭经症状,加上她毛发旺盛,曾长痤疮,疑似多囊卵巢综合征,不过郎善彦当年是按照治疗肾气不足的方式给赛夫人治,搭配减肥用的汤药,让赛夫人瘦了整整二十斤,才把经期给调规律的。 两个男人叙旧间,赛夫人点了小炉子,将汤锅往上面一架,切了肉和菜、备了面条来让他们吃,赛掌柜兴致极浓,还翻出了一壶酒来。 秦简也和赛夫人说着话,了解着此地的风俗人情。 郎追只能埋头吃面条,吸溜,吸溜,碗里突然多了一块涮羊肉,他顺着筷子伸来的方向,就看到戴鹏又从锅里夹了一筷子肉给妹妹布耶楚克。 赛音察浑道:“你要入山里去?那也行,我也想着在天冷之前背粮食油盐进山,和谙达他们做完生意,大家都好过冬,呼玛尔这边太靠北,别看现在外头是艳阳天,再过一个月,说冷就冷了。” 郎善彦道:“能快些安排就好,我研究一种新药,就差最后一味药材,要去山里找。” 两人当下约好,明天做准备,后天就进山。 “寅寅,你和阿玛一起去。” 郎追捧着汤碗,想到马上就要亲眼看到大兴安岭,爽快应道:“好。” 第 25 章 梦境 十月的大兴安岭正处于肥硕的季节,夏季余温未散,这里依然算得上温暖,许多植物也遵循着秋季结果实的规律,开始繁衍后代。 郎善彦骑马进了山林,郎追就坐在他前面,已能嗅到果实落地腐烂发出的甜香,载着他们的红马粗糙的鬃毛梳得极顺,用布条绑了几根麻花辫,这是布耶楚克借给他们的马。 矮胖的赛音察浑骑着一匹强壮的黑马,熟练地在林中穿梭。 戴鹏骑着另一匹小黑马跟着,两父子都背了猎|枪,据说是为了防山中猛兽。 戴鹏说起去年的事:“冬日还好,黑瞎子都睡觉去了,秋季正是他们攒膘的时候,一个个到处找东西吃,人要是遇见了,手里没杆枪,会死得很惨。” 赛音察浑唏嘘着:“去年就有商队的人在山里走丢,找到的时候还有气,但是已被熊开膛剖腹,连内脏都被吃了一部分,太惨了,兄弟们只能把熊毙了给他陪葬。” 郎追听说过熊喜欢吃活物,但他只听过鳄鱼吃人,没听过熊吃人,想起自己一身细皮嫩肉,对野兽来说指不定就是仅次于赛音察浑这个胖叔叔的美味,不由得往阿玛怀里缩了缩。 郎善彦搂住他,单手为他调节了腰上挂着的药囊。 山中总有蛇虫鼠蚁,其中蜱虫、跳蚤等都能传染疾病,为了安全,郎善彦特意制作了药囊。 郎追靠着他,安心地深吸一口气,闻到浅浅药香与草木、果实、泥土的气味。 不可思议,他竟身处兴安岭,兴安岭是整个华北地区的“肺”,它时时刻刻产出大量的氧气,身处其中,郎追觉得自己的每个肺泡都舒张得更加自在了。 郎善贤在出狱第三日才终于在东绦胡同的原郎家院落里见着秦追。 院子里的梅花桩依然竖着,只是没了大嫂挥舞棍棒的风声,只有一个小侄子在站桩。 小少年稳稳站着,见了他过来,往前一个翻身,轻盈落地。 “二叔,被查抄的那些钱财讨回来了么?”德姬还想抓紧时间将两个孩子的冬衣做好,被知惠拦住:“阿玛尼,要好好睡觉哦,不然会长黑眼圈的。” 另一边,秦追已经开始连线菲尼克斯和露娜,主要是露娜,南半球进入夏季,罗伯特先生抓紧时间,带着小姑娘外出旅游,这一游就游到了拉巴斯,于是露娜正在努力适应这座3657米的高海拔城市。 也亏得她自幼锻炼,吃得也好,身体健康结实,竟只用了两天就适应了高原环境,清早就爬起来去逛拉巴斯的女巫市场。 拉巴斯曾属于印加帝国,许多印加帝国的遗民都生存于此,罗伯特先生给露娜梳了满头小辫子,给她戴着小礼帽,披上有着神秘花纹的斗篷,穿着蓬蓬的碎花百褶裙,牵着她的小手走过街头巷尾。 秦追和菲尼克斯也跟着露娜长见识。 菲尼克斯连早餐的牛角包都不吃了,指着一家店门口悬挂着的动物干尸:“那是什么?羊驼吗?” 露娜抬头看去,扯了扯罗伯特先生的手:“爸爸,那是什么?” 罗伯特先生一看:“哦,小公主,那是羊驼流产的胎儿,晾干以后就是这样了,女巫们会用这个做巫术道具。” 露娜、秦追、菲尼克斯:“哇——” 菲尼克斯惊讶道:“这儿还有女巫吗?我爸爸说欧洲的女巫早被杀光了。” 秦追问:“她们可以透视和算命吗?” 粗犷的南美胖企鹅爸爸压根没想过自己其实带了三个孩子在逛街,他只是觉得宝贝女儿今天问题格外得多,他回答起来也很有成就感,若是遇到他和露娜都解答不了的问题,很简单,拉个路人直接问嘛~ 跟着罗伯特爸爸一起旅游真的巨好玩,旅游攻略他会做好,他的体能也棒棒哒,野外生存能力max,还开朗有活力,装了一肚子有趣的冒险故事。 秦追、菲尼克斯、露娜三人组跟着他直接玩疯,拉巴斯的香蕉很好吃,圣弗朗西斯科大教堂特别好看。 菲尼克斯通感时间用完下线的时候依依不舍,反复说:“明天还叫我啊,我还来。” 秦追通感时间多,直到跟露娜吃完午饭,品尝过拉巴斯当地的美食,发现再不睡觉明早就起不来练功,才不得不躺下睡觉。 但是就算到了梦里,他依然身处拉巴斯,在深夜的南美高原上,星星之中似乎有巨大的蛇在游动,祂展开闪烁星光的辉煌羽翼,在安第斯山脉上盘踞,金色的眼眸俯视大地。 而秦追骑着马在这片泛黄的土地上奔驰,感到自己无比自由。 然后秦追就醒了过来,清晨的日光透过窗棂的缝隙、鸭蛋青的床帐,有一丝落在他的掌心,像今天给予他的第一份礼物。 秦追记不清自己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心中畅快,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起身,然后被冬日的冷空气逼回被子里缩着。 卧房的角落里,一处草编的狗窝中垫着厚实的毛毯,毛毛和砣砣盘在里面,听到小主人的动静,毛毛站起来甩了甩毛,跳出狗窝,哒哒小跑到床边,人立而起,小爪子扒着床沿。 秦追一把将狗捞起来抱怀里:“我们再赖会儿床?” 毛毛如何能拒绝如此诱狗的请求?它就势柔软地倒在秦追的怀里,翻身露出肚皮。 “呜~” 秦追摸着它的肚子,乐呵呵的:“毛毛,你肚子变大了,是不是最近吃太多了。” 可惜,玩物丧志是无益于乱世求生的,秦追玩了一阵,还是老老实实起床穿衣,开门去练功。 侯盛元还是没起,秦追估计多愁善感的师傅又熬夜了,也没多管,先领着德姬、知惠、芍姐在梅花桩上站桩,接着又是练拳练剑练棍,打得浑身出汗,微微气喘了,才觉得今日的运动量勉强及格。 芍姐去厨房做早饭,德姬坐在那里做针线,知惠则在角落里对着木桩练拳法。 金子来和柳如珑则去城郊喊嗓了,他们中气足,嗓音大,在居民区喊嗓的话,左邻右舍是要来敲门抗议的。 就在此时,有人开了院门,锁被解开的声响让院中的女人孩子都停下动作,秦追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棍子,就看到门被推开,侯盛元进屋,回头道:“进来吃早饭吧,待会儿一起去武馆。” 卫盛炎这才进来,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院子里一片寂静。 许久,秦追淡定开口道:“师伯早安,师父早安,你们来得巧了,芍姐今早做了闵福那边的面线糊和三角糕,我妈也是闵福省那边的,以前也给我做过面线糊,可好吃了。” 侯盛元笑:“这样啊,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没人多问卫盛炎和侯盛元昨晚干什么去了,这样的态度已足够令卫盛炎心中感激。 侯盛元在秦追身边坐下,摸摸他的脑袋:“你师伯弄到了一块好皮子,羊毛的,给你和知惠做背心穿。” 知惠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连忙道谢。 过了一阵,柳如珑和金子来练功归来,身上带着露珠和汗水,手里还提着油条生煎。 秦追是真的思念面线糊了,那滚烫的面线入口即化,湖汤鲜美,因为加了醋,连里面的腊肉都滋味与平时不同,引人生津,十分开胃。 若是再将油条撕成一段一段的放里面泡着吃,连德姬都要感叹“幸好我没开饭店,不然怎么打得过你们本土的店哦”。 而对秦追来说,面线糊是妈妈留下的味道。 他两辈子的成长环境复杂,上辈子津城出身长到七岁,七岁后在金三角吃着泰国菜、缅甸菜、老挝菜,这辈子生在京城,又有个闵福省出生的妈,品尝过各地风味后,还是觉得爸爸妈妈做的饭菜最好吃。 秦欢做的包子、酱排、虾蓉白菜、螃蟹也还行吧,也就是秦追如今每去津城,都要找这几道菜来吃的水准而已。 早饭时光总是令人身心愉快,秦追深知过瘦的身体过冬时难熬,因而敞开肚皮吃了个饱。 餐后则要佐以清茶漱口,使口腔清新,做一个身上没有异味的香宝宝,秦追美滋滋的,院门那边又传来动静。 金子来起身:“谁啊?” 他去开了门,愣了一下:“哟,张老板,您老怎么来了?” 门外站着一穿绸布褂子,披着华贵皮草的男人,他头戴一顶毡帽,进了院子,摘下毡帽左右看着。 “谁是秦大夫?” 郎善贤苦笑一声:“只讨回来一半,其他的,官府都说不见了。” 秦追吐槽:“他们的不见是被贪了吧,这个捞一把,那个掏一下,还剩一半都算他们手下留情了。” 郎善贤低头一叹:“京城是待不得了,之后我要带娘、迎儿和善佑南下,我认识几个传教士朋友,他们在申城的医院里缺人,我想去那进修西医,善佑也说想去那边做药材生意,他对这个是做得熟的,以往也赚了不少。” 秦追点头:“也不错,比去宁古塔好。” 他们都没有说二奶奶的事,但郎善贤刻意提起他要带去申城的人里没有二奶奶,意思很明确——郎善贤和马佳.松格里雅断了。 “二叔将郎家现有的资产做了清点,这些是该你的。”郎善贤将几张纸递过来。 秦追不肯接:“我不是郎家的人,你们的家产我没份。” 郎善贤笑道:“那你总是我侄子吧?我说你有份,你就有份,二叔得去买车票了,改明儿再见。”说着,他将那张纸一塞,转身就跑了。 “喂!”秦追追着他跑了几步,但小短腿哪里赶得上成年人,只好低头去看那张纸。 孩童缓缓念道:“回阳酒。” 秦追大囧,呀,这不是郎世才琢磨了一辈子的壮|阳秘方吗!据说男人吃了以后如同电钻,是济德堂的招牌产品,巅峰期一年盈利上万两,宫里的皇帝都吃,据说济德堂手握京城权贵阶级所有不行的男人的名单,就是靠这回阳酒。 除了回阳酒,其他几张纸是治虚和萎的药方和药膳,还分阴虚、阳虚的治法,甚至指明其中两张方子,连女人都可以用,只要调一下剂量,就可以推迟女性绝经的日子,按照现代医学术语理解一下,就是可以维持女性的激素水平,延长青春。 激素与人体健康息息相关,如果内分泌一直比较健康的话,极有可能让人到了五六十岁还脸上不长斑、满头乌发,当然了,保青春都是次要的,这些药方的字里行间只有两个字——壮|阳。 最囧的是秦追记性超好,这辈子从一岁出头就开始背书,大脑一直被磨炼,已逼近过目不忘的境界,于是这几张济德堂的家底在他面前过了一遍,他就彻底忘不掉了。 秦追捂脸:“郎世才这辈子怎么就尽琢磨这些东西了!” 他要是老老实实琢磨这些壮|阳药,专注赚萎男钱财也可以,最后还跑去抽|大|烟,他到底图什么啊? “图快乐吧。”侯盛元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徒弟我和你说,那些高官权贵拼命捞钱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享乐?娶个能帮扶他们的老婆不说,还要美妾,美妾不够了就去嫖,嫖不够了吃药,吃药不够了大|烟。” 欲望是一种只会越来越浓烈的东西,尤其是男人,他们天生就爱惦记那事儿。 侯盛元叹息:“你还小,不懂这些,估计等到十年后,你就要让我帮你说媳妇了,咱们可先说好啊,你不许和郎世才一样没溜儿,有了媳妇就得和人家好好过日子。” 说完这些,侯盛元很有些自得,别看他因着得结石病一直怕自己早死,就没敢讨媳妇,好不容易病治好了,心爱的女人早已嫁作他妇,孩子都生三了,可他真是个好男人啊,就连带徒弟都是自小就往正直的方向教。 给未曾谋面的善彦兄: 放心,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一定把这孩子教成个好男儿。 天下第一刀马旦侯如鸳 秦追面无表情地蹦回到梅花桩上,心里纳闷,要说十七八岁的男孩会想女人,那他前世怎么没想过?如果是性取向不对,那他也没想过男人啊? 但是仔细想想,秦追上辈子十七岁前脑子里只有“求生”二字,十七岁后,他读高三……一直身处高压环境中,大概连身体也认为不需要把珍贵的能量浪费在繁衍上吧。 1909年2月12日,农历大年廿二,通感六人组的共同生日。 秦追请栀子姐做了卤菜,主要是卤豆腐,然后用清汤开了锅子,加入菜丸子,包了鸡蛋饺,再下面条,美美吃了一顿。 朝国的知惠是五个小伙伴中第一个享受生日宴的。 早上先来一碗热热的海带豆腐汤,这是朝族人过生日时必须喝的,然后是滚了黄豆粉、红豆粉的打糕,还有煎明太鱼,猪肉的江米丸子,辣白菜的饺子,一大桌子全是德姬清早起来做的。 秦追瞧不上部队锅这一还未诞生的食物,但他对朝族美食却是点赞的,因为他真的超级喜欢吃糯米制品,年糕和打糕的味道都在他的心巴上。 在21世纪的时候,连秦欢都知道想带弟弟出去吃饭的话,首选泰式餐厅(味道不正宗会被嫌弃),其次选朝族餐厅,就是别去韩式餐厅,秦追嫌那又贵份量又少。 德姬看着知惠小猪一样憨憨的吃态,双手托腮,笑眯眯道:“我想好了,现在我们要全力以赴地攒钱,以后实在不行了,妈妈就去开一家小店,怎么都能养活你的。” 知惠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自己精致美丽得像个大娃娃的母亲:“妈去开饭店?你做厨子?” 德姬反驳:“不要小看我啊!我已经能一个人背五十斤的年糕走五里路了!” 知惠又问:“那万一真的打仗了,我们跑的时候管不管南家?” 德姬理所当然道:“到时候南家就没用了啊,当然就不用管他们了。” 然后德姬倒了三杯米酒,举起一个杯子:“来,咱们娘弎走一个。” 知惠一饮而尽,和德姬一起发出快活的“哈”的声音。 秦追:原本想说小孩子还是别喝酒比较好,但思考一秒后就决定不扫兴了,朝国那边是山地地形,更容易储存冷空气,因此气温比同纬度的东北还冷8到12度,这大冷的天不让人家喝点,待会知惠可怎么出去打雪仗呢? 秦欢缓缓睁开眼,见到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清澈灵透,透着股机灵劲。 眼睛的主人有一张熟悉的小脸,头戴红红的瓜皮帽,喜庆又可爱,正对他笑得像甜甜的蜂蜜罐。 秦追看到秦欢露出惊愕的神情,高大身躯猛然坐起,一把将他搂怀里,秦追鼻子被胸肌撞得发疼,他惊叫一声,梦境就此中断。 “呱!” 郎追在清末的大兴安岭醒来,发现自己缩在鞣制好的狍皮里,身体暖暖的。 戴鹏迷迷糊糊醒来,给他把滑落的狍皮毯子盖好:“寅哥儿,做噩梦了?” “没有。”郎追坐起来,开始穿衣服,左右环顾,疑惑道:“我阿玛呢?” 被父母宠了三年半的寅寅小朋友已经习惯了清晨起来,有阿玛给他在床前放一盆清水,摆好脸帕和牙刷、牙粉,因此哪天郎善彦没出现,他都觉得不太对。 郎追爽快地承认自己是爸宝、妈宝二合一,反正他才三岁半。 所以他阿玛在哪? 戴鹏回道:“彦叔被拉去给人看病了。” 对于居住在山上的鄂伦春人来说,郎善彦这种神医主动送上门,那大家伙有病的看病,没病的买个药丸子备用,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身上没有一点病才是怪事,哪怕是郎追这种毛脚小大夫给他们看,都能指出这人牙疼,那人风湿。 郎追喜欢在父亲看病的时候跟在一边旁听,他起身道:“那我去找他。” 第 26 章 奇卡(一更) “阿玛!” 郎追跑过大片草地,帽子都跑得有些歪,靠近郎善彦时脚下一个趔趄,正好栽到父亲温暖的怀里。 郎善彦抱猫崽一样将人抱起扶好:“等等,阿玛还有两个病人没看完。” 郎追靠着他将周围扫了一遍,确定郎善彦口中的病人囊括了整个部落。 现在郎善彦看着的病人是个小男孩,他有咽炎的症状,郎善彦叮嘱他多喝热水,又送了一个小药葫芦,里面装着清嗓的药丸。 不是没有更好、见效更快的药,但背起来占据太多负重,对鄂伦春人来说也不够实惠。 鄂伦春人们用他们的兽皮、鹿胎、鹿茸来作为报酬,郎善彦从怀里摸出银子:“我的诊费、药费没那么贵,这些算找零。” 谙达们和山中猎户买东西时总是很占便宜,比如一瓶酒、一包盐就换一大张熊皮,而那熊皮背后说不定就是两条壮年猎人的性命。 秦追最不喜欢秦欢的就是这点,明明他比自己幸运,一路读着名校众星捧月的长大,之后接手家业,事业一帆风顺,如今恐怕都身家过亿了。 而秦追一直在命运中苦苦挣扎,遇事反而比秦欢想得开,最后倒要他来安慰这冤种哥哥,这叫什么事啊?真不公平。 该如何安慰一个看起来遍体鳞伤、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的人呢? 秦追沉吟片刻,捧起秦欢的脸颊,在他额上吧唧一口,秦欢瞪大眼睛,差点没抱住怀里的大宝宝,那孩子却自己搂住他的脖子,靠着他,语调安然。 “幸好有些苦是我在吃,换了你一定扛不下来,看来你我兄弟之间,还是我更强一些。” 秦追对他笑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欢欢,你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怪你,我这种人到哪都能好好的,你也必须过得好,我才不用人在清朝,还操心着21世纪的你。” 秦欢怔怔看着秦追的眼睛。说起福州,那就不得不提起秦追亲妈只给他做过一次,却让他惦记了好多年的菜——佛跳墙。 那是他童年最美味的回忆,就连芍姐都不会做佛跳墙,但她答应了秦追,走完给彩莲看诊这一趟,她会努力进修,提升厨艺,尽早复刻出佛跳墙这道名菜。 秦追鼓励道:“很好,很有精神,就是要有这样不断提升自己的觉悟!” 五福过来提醒:“祖宗,别精神了,上火车了。” 作为一个憨厚老实、做事细心、哪怕秦追惹事了也不会向他家长告状的好伙伴,五福再次被秦追拉过来做了旅伴。 秦追将背包换到身前,防止小偷从背后偷东西:“行,那咱们走吧。” 侯盛元在后头叮嘱:“早点回来啊,你小子年纪也不大,怎么到处出诊呐?李升龙,你看着点小师弟。” 李升龙应了一声,提着行李和秦追一起上车,这是卫盛炎的大弟子,今年十八岁,龙蛇拳打得是盛和武馆第三好,仅次于卫盛炎和侯盛元,侯盛元不放心秦追的安全,就请他给秦追做保镖。 秦追进了火车车厢,靠着车窗朝师父挥手:“师父您放心,我回来的时候给您带特产。” 火车开始行驶,侯盛元追着火车担忧地喊:“特产不要紧,你少闯点祸就行了!” 这话说得好像秦追是个祸头子似的,秦追有点好奇他在师父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了。 侯盛元追了一阵,喘着气,心想这小子这次背了那么多医疗器材出门,也不知道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愿他别一言不合就给人做手术吧。 正所谓有多大能力就能闯多大的祸,在侯盛元心里,已经可以做人流手术的秦追,绝对具备闯下滔天大祸的能力。 如今火车的时速慢悠悠,秦追问李升龙:“说来,李师兄以前去过闵福一地么?” 李升龙回道:“走镖时去过,不过若是你这回去两广,师叔就要找二师弟陪你了。” 李升龙是申城本地人,匡豹却是粤人。 自古以来两广沿海一带的汉子都很敢离乡闯荡,申城内许多客籍人士都是自两广而来,因而申城有许多同乡会馆,他们抱团做生意,大多买卖糖、木料、香料、染料等物,又带棉、丝、茶回乡。 因而此时申城与两广的生意,也常被人说是“棉糖对流”。 “不过二师弟不喜欢和他家里人来往,”说到这,李升龙面露同情,“豹子的亲戚运烟|土到申城来,烟|馆都开了两家,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匡豹觉得这生意丧良心,和他爹闹翻了,背着妹妹出来过日子。” 秦追好奇:“二师兄还有妹妹?” 李升龙犹豫片刻,小声道:“豹子家里人口多,姐姐尤其多,他老家那一块要儿子要得疯魔,豹子下面有五个妹妹两个弟弟,和他同母的亲妹本是要许给老家一个大户的傻儿子做童养媳的,豹子不乐意,说不能让妹妹过去被糟蹋,就带妹妹逃了。 结果他爹怕没法给大户交差,又把豹子的异母妹妹嫁过去,那姑娘后来被傻子推池塘里淹死了,豹子的亲妹心里过不去,平日里吃斋念佛,不爱出门,我们见得也少。” 秦追不能理解:“那二师兄的亲妹也没错啊,要把女儿嫁给傻子的是他们的爹,杀人的是那个傻子,二师兄的妹妹只是受害者中成功逃跑的那一个,难道她没有被害,也能算成罪过吗?” 李升龙面露赞同:“小师弟说得对,到底你是读书人,脑瓜子灵,说话都有道理些。” 此时是早上九点,露娜和菲尼克斯也在和秦追通感。 露娜正在吃夜宵,闻言不由得感叹:“寅寅,我感觉你总能碰上好多受苦的人。” 菲尼克斯说道:“无论哪个国家都有过得很苦的人,我这边也这样,泰德叔叔今天白天带我去工厂参观了,里面有好多年龄和我一样的童工。” 说到这,他咬住下唇,“好多童工都活不到长大,他们累得要死,也只能赚到买黑面包的钱,然后某天爬不起来,做不动活了,他们就死了。” 秦追想起来,泰德叔叔是反垄断法的推行者之一,他这一派正和垄断集团推出的政客斗得不可开交,两边最近已经发展到舆论战。 而梅森罗德家族是费城的望族,他们主要押宝和泰德叔叔对立的政客,菲尼克斯的大伯,威廉.梅森罗德的儿子就被送到了垄断集团方政客身边,甚至早早与对方的女儿定下婚约。 菲尼克斯被送到泰德叔叔身边,有点像两头下注中被送到弱势方的那枚筹码,但泰德叔叔的盟友却在今年成为了州长,这扭转了双方的局面,现在威廉伯伯一家又开始嫉妒菲尼克斯了。 秦追握住菲尼克斯的手,菲尼克斯感到安慰:“我没事的,我只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受苦的人。” 露娜眨着眼睛,对菲尼克斯说:“下次去工厂里的时候也叫上我吧,我想看看。” 小企鹅平时见到的疾苦也很多,作为南美大陆的旅行者,她曾数次看到倒在路边的尸体,但她依然想要去看更多,因为她的好奇心极为旺盛,她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那么苦。 菲尼克斯回道:“好。” 交通工具的摇晃总带着催眠的效用,摇晃之中,菲尼克斯握着秦追的手,渐渐陷入睡眠中。 露娜察觉到菲尼克斯入睡掉线,和秦追说:“他总是喜欢握你的手。” 秦追旁边有李升龙、五福和芍姐,不好出声说话,便拿起笔记本书写:【你也可以握我的手。】 露娜笑嘻嘻地拉住他的手,侧躺着感叹:“你真像我的小妈妈,虽然我从没见过妈妈,但是寅寅对我们,就像简妈妈对你一样。” 这么多年了,这孩子还是没变,有着雏鹰般勇敢,坚强的目光,只待羽翼丰满便会翱翔天空。 他低头一笑:“是,你比我强。” 不论时光如何轮转,在父母去世后,秦追在这一刻撑住秦欢摇摇欲坠的内心世界。 出于对秦追的爱护,秦欢希望这孩子在陌生的时空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因此决定将父母因疾病去世的消息瞒下。 他闭上眼睛,紧紧抱住弟弟幼小的身躯。 往后世界浩大,我一人独行,好在梦中有你。 秦欢希望秦追即使身处清朝,也要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与他新的父母一起平安喜乐。 秦追靠在秦欢怀里,面上笑意渐渐消失。 秦欢至今不知道秦追已经再次成了事实上的孤儿,而且从小到大,他没一件事瞒得过秦追。 梦醒时分,秦追睁开双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吸气,想将胸中沉郁压下。 秦追自问不是敏锐到凭蛛丝马迹断疑难杂案的神探,却太过了解兄长,梦做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出事了。 能让秦欢难受到这个地步的,大概出事的是爸爸妈妈吧。 秦追对这种不幸的事总是料得很准,准得像一只报丧鸟。 “我真是不孝,幼时不能在二老膝下承欢,最后也不能送他们走。” 他一死了之,是秦欢承受了他死后的所有,如此一想,命运在对他们残忍这件事上,却是公平到极点。 父母是孩子面对死亡时的墙,对秦欢来说,这面墙已经倒了,他不是秦追这种家破人亡后还能迅速找到师父,到哪都能生存的小强,难怪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年节未出,各处都是一副喜庆景象,哪怕现代人不讲究让孩子吃素守孝,秦追也还是将鲜亮的衣服都收起来,只穿着一身青衣,披上斗篷,请曲思江带他乘坐黄包车去了静安寺。 他还是不信神佛存在,可心中情愫实在无处消解。 雪太大,黄包车跑到一半不愿意继续跑,秦追给了钱,徒步往寺庙走,身后留下一串脚印,曲思江牵着他走在前面,用身体为他挡风。 这一日太冷,格里沙被惊醒,握住秦追冰凉的手。 “寅寅奇卡,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在家里?” 秦追低头不语,只闷头走着,衣摆被雪水打湿,洇出深色痕迹。 他屏蔽了内心所有情绪,格里沙感觉不到他的心情,可他却没有对秦追屏蔽自己内心的担忧和关心。 小熊开始用弦呼唤着伙伴,尤其是还在睡觉的知惠,打定主意要将她吵起来。 进了寺庙时,秦追已被冬日寒风吹得嘴唇发紫,面无血色。 他扶着大殿的门墙,微昂起头,努力调节着呼吸,不知哪来的力气,再次奔跑起来,披风在风雪中扬起。 曲思江追在后面,失声叫道:“小追!你是怎么了?” 孩子跑入观音殿,殿中僧人不想在这么早的时日会有人过来,惊愕地望着他。 秦追将染雪的风帽摘下,双手合十,深深一礼,上前跪到蒲团上。 他没有打辫,满头乌丝只以发带绑成一束,仰望着观音像,眼中泛起晶莹水光,将落未落。 年轻的僧人走到这神情哀恸的孩子身前,俯身询问:“小施主可是遇到难事?” 会在这样的时节来寺里落泪的孩子,必然是遇到了很痛苦不幸的事情。 秦追目光移到僧人面上,泪水沿着面颊滑下,他露出笑意,轻声说道:“难事有很多,我都闯得过去,只是到底心中意难平,想在此处点高香,敬神明。” 至始至终,跟着他的曲思江都不知道秦追为何在喜庆的年节清晨落泪,秦追没说一个字,如以往一样把所有苦涩都藏在心里。 不久后,知惠和德姬追来了静安寺,知惠如乳燕投林般扑到秦追怀里,叫着“哥哥”。 德姬将一件更厚的大氅披在秦追身上,打起伞,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他说着,给郎追和戴鹏一人发了一颗散发着清亮气息的药丸,这药丸吃起来很苦,就像是胆汁泡出来的,吃到胃里却有股暖意。 郎追下意识觉得,这药应该很贵很贵,因为他阿玛没舍得自己吃。 郎善彦先把郎追送回斜仁柱,然后带着戴鹏去找赛音察浑。 格里沙见郎追滚到毛毯里不吭声,担忧道:“是很严重的病吗?” 郎追道:“嗯,这种病会传染,而且杀死过很多孩子,它是儿童杀手,格里沙,你以后和奥尔加阿姨一起去山下卖东西的时候,要是看到咳嗽、长红色皮疹的人,也要躲得远远的,我不想你死。” 格里沙双手交握:“我也不想你死,寅寅奇卡,你一定要健康。” 银发孩子虔诚地在郎追胸前画十字:“你不会感染任何疾病,我会为你祈祷的。” 郎追顺从地被格里沙抱住,两个孩子靠着彼此,脸蛋贴着脸蛋。 有时郎追会觉得西方人表达亲密的方式实在太过肉麻,但格里沙那么小,他满怀真诚和善意,只是想和朋友亲近而已,郎追也就不忍心拒绝了。 第 27 章 鲁尼(二更) “达纳的妻子有些不太好。” 赛音察浑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领着郎善彦去找达纳。 达纳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来鲁尼,给了儿子重重一耳光:“你为什么要靠近你母亲的产房?” 鲁尼捂着脸,低下头:“我错了,父亲,但母亲生了病,她需要大夫,求求您,让大夫给她看病吧。” 赛音察浑观察着达纳的脸色,将他拉到一边:“兄弟,别急着收拾鲁尼,孩子只是担心母亲,神知道了也会宽恕他的,当务之急是弟妹和小侄子的健康。” 赛音察浑能在日俄战争肆虐几年的东北带着一家老小活下来,其口才心智绝非常人能比,尤其传染病本就是非同小可的事情,经过他的劝说,达纳勉强松口,答应让郎善彦去给他的妻子治病。 郎善彦松了口气,立刻去了鲁尼母亲的斜仁柱,口鼻围着纱巾,万分谨慎又细致地检查了这个名叫雪玫拉的女人的健康。 情况不太妙,的确是猩红热。 但传染病总要有个源头,根据鄂伦春人的规矩,照顾产妇的是她娘家那边年长的妇女,而鄂伦春人同部落内不婚,所以雪玫拉的母亲特意从其他部落赶来照顾她。 经过询问,雪玫拉的母亲承认,他们的部落在送走一队谙达后,的确有那么几个人生了病,还死了一个人。 “寅寅,给我你阿玛留下的减肥药方,卓娅昨天扑乔马叔叔的时候,让乔马叔叔腰闪了,我去给她挖药草熬减肥药。” 秦追看格里沙的表情,劝道:“先别急着拿药方,我给她把个脉,调一下药量会更对症,乔马叔叔还好吗?” 格里沙放下手里的铲子铁锹篮子:“我给他推拿了,敷了药,现在还趴着。” 秦追跟着他去把脉,卓娅的确是要减了,不然对健康不好,要说她的运动量也不算小,现在还跳得动芭蕾呢,就是没管住嘴,开完方子,秦追好心提醒道:“药的效力有点猛哦,她这几天轻则便溏,重则日常行走都放屁,过个四五天才好。” 格里沙严肃回道:“我会照顾好她的,还有乔马叔叔、雅什卡,我会把他们都照顾好。” 秦追心想,虽然屋子是阿尔乔姆上尉的,但现在他是越发觉得格里沙才是一家之主了,不对,从格里沙成为掌勺的那一刻开始,他说话的分量就已经超过了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一个没忍住,秦追又开始逗小熊,他夹着嗓音娇滴滴道:“格鲁申卡,你真是个好爸爸。” 格里沙一个踉跄,在门口摔了一跤。希娃的父母握住阿尔贝先生的手:“真的很感激你们过来,爸爸能在手术前再和你们说说话,心里一定很欣慰。” 阿尔贝先生心知自己此刻只是儿子的挂件,而且玻尔兹曼都没搭理过他,手术前就和几个科学家朋友、罗恩、希娃讲过话,只好客气道:“我们应该过来的,这几年他一直照顾罗尼,简直就像罗尼的另一个祖父。” 希娃的爸爸更正道:“是朋友,爸爸把罗尼当同辈相处的。” 闵可夫斯基等几位路德维希的朋友也在手术室外,他们交谈着。 “做手术的医生是卡伦?” “对,他是这家医院里癌症手术成功率最高的医生。” “路德维希是奥地利皇家科学院的院士,医院对他很重视,毕竟无论他是死是活,后世提起玻耳兹曼熵公式时,说不定就会记一笔,他是在这家医院做的直肠癌手术。” “罗尼那孩子还坚持让人准备好随时给路德维希的心脏做急救,就那种按压的姿势。” 阿尔伯特做了个按压的姿势:“我怀疑真的那么压,路德维希的肋骨都会被压断。” 但心肺复苏是一项很古老的急救技术了,早在16世纪,就已经有医生开始为濒死的病人做急救,而在几年前,美国有心脏专家用外部胸部按压重启了一条狗的心脏。 然而这种急救依然只会在最危急时刻才发生。 秦追、格里沙、知惠都是和罗恩时差较小的,这时秦追就和格里沙说:“心肺复苏可以救人,但最好所有人都别碰到需要心肺复苏的情况。” 格里沙应了一声,他看着罗恩,这孩子今天一滴泪都没流,反而一直安抚着希娃。 他感叹道:“我们的弟弟长大了,他已经能成为朋友的依靠了。” 知惠双手合十,闭目虔诚地祈祷着,小姑娘一直记得,在某次她和罗恩一起通感时,从玻尔兹曼手中接过一块很甜的巧克力。 过了一阵,手术室里传来急切的喊声,此时医院的隔音还没有后世好,所以秦追听了一阵,就知道里面是在抢救了。 他闭上眼睛,也开始对各路神佛祈祷。 格里沙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直到夜晚,医生才满身是血的出来,摘下口罩,疲惫道:“在切除肿瘤后,他的心脏停跳了10分钟,我们一度以为他撑不下来。” “但是我们的手术准备很完备,心脏专家乔治医生早早等候在手术室里,当意外发生时,他及时对玻尔兹曼教授进行了抢救,幸运的是,现在玻尔兹曼教授的心脏依然在跳动,我们就看他能否醒麻醉了,但我要说,至少一周内,他都要接受最高级别的看护……” 听到医生的话,罗恩咽了下口水,扶着墙想站起来,然后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希娃惊呼一声,连忙去扶他,希娃的爸爸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罗恩身边,扶起他。 “小骑士,感谢你。”小玻尔兹曼先生抱起罗恩,亲了亲他的额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这是爸爸让我给你的,如果他的手术失败,他希望这份礼物能让你好受些,他总是这样为人着想,上帝保佑,手术成功了,但这份礼物依然属于你。” 罗恩接过那半个巴掌大的瓶子,里面躺着一根小天鹅的洁白羽毛,是玻尔兹曼在苏黎世湖旁散步时捡到的。 无论是希娃,还是玻尔兹曼,他们都相信罗恩只是暂时被困在瓶子里的鸟,可是终有一天,他会拥有飞翔的力量。 罗恩鼻子发酸,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敢流下眼泪,小少年低头捂着脸,发出细细的呜咽,等希娃抱住他,他才哭出声来,而黑妈妈展开双手,将他们揽到自己温暖宽厚的怀中。 秦追静静看着这一幕,对格里沙和知惠摊手:“看来我们三个是逃不掉带着他去阿尔卑斯山挖草药的事了,癌症患者做完手术后也是要喝药辅助治疗的。” 格里沙是挖药老手了,因而淡定道:“爬山的话,我还是能提供一些帮助的。” 去年他回高加索过年时,谢尔盖舅舅已经带他登顶过一次厄尔布鲁士峰了。 知惠却愣了一下:“我也要去吗?” 秦追斩钉截铁道:“你当然要去!” 哥哥们忙得要死,这个丫头却想趁着他忙跑去练游泳,还不停感叹“春江水暖惠先知”,真是美得她! 夜晚,罗恩依然不想离开医院,他扒在病房外,等着玻尔兹曼睁开眼睛,小少年才抹抹眼睛,爬起来伸出三根手指。 “路德维希,这是几?” 玻尔兹曼看着他,忍不住笑:“我的智商没有受损,罗尼,你的眼睛好红。” “还有,我好痛。” 腹部的刀口让才醒麻醉的病人痛得龇牙咧嘴。 罗恩终于放下心来,他安心地说道:“我们的友谊还会延续很长时间的,路德维希。” 秦追哈哈大笑,这没有手机电脑的日子,也只有小孩逗起来可以宽解他的无聊。 八月下旬,毛毛在狗窝里痛苦挣扎了一晚上,生下三只小小的京城犬,因着小狗熟悉秦追和知惠的气味,他们一直在旁边照顾毛毛。 看到小狗出来,知惠轻柔地抚摸着小狗:“毛毛,辛苦了,你真的好了不起哦。” 毛毛舔舐她的手指,俯身去照顾幼犬们,自带的母性让它天然就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的崽子。 这不是秦追第一次看到新生,对知惠、露娜、格里沙、菲尼克斯、罗恩来说却是头一遭,这也是他们在别处得不到的,有关新生的认识。 露娜温柔下来:“虽然很痛苦,但也不失美好。” 菲尼克斯也蹲着,借秦追的手去摸毛毛:“好样的,你是个小小的英雄妈妈。” 六个孩子们围着毛毛,看幼犬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开始找奶吃,他们低声说着话,享受这一方天地的宁静美好,毛毛侧躺着,疲惫而虚弱。 德姬端来猪脚炖黄豆煮的面条。 知惠一闻到味道就窜起来:“哇,这个好香!” 德姬没好气地赶开女儿:“去去去,这是给毛毛下奶用的。” 知惠就嘟着嘴站在秦追身边,秦追拉她一下,指指后边,芍姐在门口朝他们招手。 “快来,猪蹄子都归你们啃。” 知惠这才绽开笑脸,欢呼着跑出去。 秦追也觉得心里松快,开始专心照顾毛毛的月子,虽然狗狗的体质和人不同,但郎善彦的业务范围也包括保胎、调节月子病,秦追只当自己练手了。 只是八月还没过完,浙、苏又闹起水灾来。 芈七豆到底还是再次找上了门,过来问他们。 “申城这边要办义演为水灾的灾民筹集善款,如鸳,你和杏游去不去?” 小白马跑得不快,郎追近半年的马步也没白蹲,他适应了一阵,勉强坐稳,鲁尼就开始和戴鹏一起教他如何握缰绳,转向,走、停。 如此学了一下午,鲁尼也骑上自己的马,背上一杆猎|枪,带着他们往林子深处走。 他们到了一棵非常高,非常高的大树旁,郎追觉得这棵树说不定有上千岁,因为它太粗壮,太高了,郎追很努力地抬头,也看不到它的顶端。 鲁尼跳下马,在这棵大树的周围翻了一阵,捡起一颗圆润的石头,递给郎追:“神祝福你。” 郎追接过,将他身上驱虫的药囊摘下来,这玩意郎善彦包袱里还有好几个,他递给鲁尼:“也祝你健康,鲁尼,你会成为一个好汉子的。” 鲁尼笑出一口白牙,又向戴鹏伸出拳头:“谙达。” 戴鹏与他对拳,郑重道:“谙达。” 这一日,鲁尼骑着马带他们走过崇山峻岭,带他们去看了最大的树木,最清澈的湖泊,让部落里最英勇的猎犬为他们抓了一只兔子。 郎追知道,这个孩子尽最大的努力,感谢着救了他母亲的自己。 第 28 章 定喘(一更) 郎善彦从雪玫拉的娘家部落回家,整个人又消瘦了一些,胡子许久没刮,脸上浮起了胡茬。 “寅寅。”他打开怀抱,郎追扑过去,被一把抱起。“走喽,回你妈妈身边去。” 郎善彦刮刮郎追的脸,去向达纳道别。 达纳才失去一个儿子,对着这名好大夫还是露出好脸色来,他低沉地说:“往后再来,我们都会欢迎你的。” 赛音察浑将他这些天收来的鹿茸、鹿胎、兽皮等都打包捆好,戴鹏用绳子将东西绑在马背上。 大兴安岭步入深秋,万山染上鲜亮的红黄两色,这些颜色互相交叠,把山脊盖得严严实实。 赛音察浑抱怨着:“这是最好的林场了,老毛子想要,矬子也想要,就我们这些原来的主人活得不好。” 可郎追看他注视这片山林的目光却那样深情,这位扣霍勒氏仅剩的成年男性,和那些鄂伦春人一样深爱着大兴安岭。 人为什么会对一片土地有那么多感情呢? 做医生对治疗低血压有奇效。通感的小伙伴们都知道秦追在开发活体交叉循环心脏手术,也知道他是为了谁这么做。 在低温麻醉心脏手术成功的那一天,罗恩高兴得抱着黑妈妈哭了许久,他以为自己能活下去了,可是秦追很快告诉他,六分钟可能不够。 罗恩当时还抱着期望:“那你就用低温麻醉让我睡七分钟、八分钟?” 秦追遗憾道:“血液循环不能停止那么久,不然你的大脑、各脏器都会受到严重的损伤,就算我缝好了你的心脏,你醒来后也可能因为大脑长时间缺氧变成一个傻子。” 如果让罗恩变成一个傻子,他宁肯死,罗恩嘴唇颤抖着:“那怎么办啊?我还是没救吗?” 秦追:“不慌,还有希望,我继续开发新术式。” 在开发低温麻醉心脏手术的时候,秦追就已经开始拿狗做实验了,只不过那时候他是用街边捡的野狗做实验而已,他还很挑,一定要那种年龄在三岁以下、身强体壮的狗,抱回来后先驱跳蚤,再用药水治疗它们的皮肤病、肠胃,确保这些狗狗们完全健康了,再上实验。 秦追的做法甚至间接影响了申城野狗的基因库,因为最强壮的狗王都让他拿吃的骗走了,这些狗王是没有繁衍后代的机会了,虽然在秦追手里活到退役的狗不少,但它们离开时会被秦追顺手做绝育。 有阵子知惠还听到她妈妈念叨:“最近都没看到城里的野狗打群架了。” 狗和狼其实就是没有生殖隔离的同一个物种,因此也有狼的习性,是会成群结队打架的,可能某个喋血街头、狗脸带疤的“丧彪”,就是某家散养的“旺财”。 知惠当时心里还吐槽:因为申城狗族社会团体的老大干部们都被送进实验室了嘛,以后申城打群架的狗狗应该也会变少一些,路人们被野狗咬的几率也变低了。 现在欧巴升级实验犬种类了,他觉得野犬有许多连体型都不同,内脏位置也因此有微妙差别,干脆买比格犬做实验,这是最古老的犬种之一,基因也非常稳定。 秦追剖开病患模拟犬的胸腔,看到内部稳定跳动的心脏,熟练地封闭血管,然后就没动作了,只是站在手术台侧观察。 实验犬的心脏没病,不需要秦追做什么,他今天只是要看供体犬的心脏能否扛住两个生命体的血液循环罢了。 过了20分钟,秦追宣布实验结束,恢复病患犬的心跳,成功,然后是关胸缝合,再坐在一边等它们醒麻醉。 狗狗们醒来地很顺利,就是因为疼痛很难受,在那可怜巴巴地呜咽着。 知惠很心疼:“不是说比格不怕痛吗?它们都痛成这样了。” 秦追给狗狗注射止痛药:“辛苦了,我会做好吃的狗饭犒劳你们的,非常感谢你们对医学的贡献。” 知惠说:“欧巴,我来照看狗狗吧,你要不休息一下?”谢谢你,菲尔,听到你这句话,寅寅真的一下子就没有生气的心思了,但还是希望你不要张口就把寅寅开除人籍。 伊莎贝尔拉住他的袖子,踮脚小声问:“医生,要不要我们家帮你呀?我是说,名声之类的,而且他可能会对医院投诉你。” 秦追无奈道:“没事,就算没这个人,我的名声依然挺臭的,而且我被投诉的次数一直是全院第一。” 伊莎贝尔惊讶道:“啊?为什么?你明明是个好人!” 秦追坐回去:“因为我从去年开始给很多心脏病患者开了刀,不是每起手术都成功了,有些人认为是我杀死了病人。” 他倒是在报纸上回了几句嘴,但是根据谣言传播规律来说,当事人的辩解只会被认为是“狡辩”,而且那些人还会四处宣扬“秦杏游狡辩,他居然不老实认错赔钱,他真是太坏了!从此避雷这个人!”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所以秦追的名声属于好坏参半,有人愿意相信他,也有人坚信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还有些人本来相信他,但是被谣言裹挟着,渐渐认为那些谣言才是真的,随大流骂秦杏游会显得他们更会思考更有正义感,他们会粉转黑大骂秦杏游,战斗力不比纯黑弱。 秦追伸手:“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吧?给我看看。” 伊莎贝尔将报告单递给秦追,秦追拿起来一看,肾素活性30.3! 他缓慢地眨着眼睛:“肾素活性一般是不能超出2.5的,你这翻了十倍不止,血清肌酐也不正常,醛固酮也高,这要说肾子没问题都没人信了。” 基本可以确认是肾导致的高血压了。 这年头B超也没被发明出来,秦追也不是灰太狼那种手搓万物的科学家,搓不出B超仪器,只好召开会诊,找来全院会看肾病的医生,轮流过来给伊莎贝尔查体。 到底是副领事的侄女,她的排面足以让雷士德所有部门心甘情愿地联动了。 秦追说道:“可能是肾动脉狭窄,也可能是肾素瘤,还可能是慢性肾病,考虑到她还有低血钾、高血钠、肌肉无力、尿多等等,肾素瘤的可能性比较高。” 其实还有包括肾胚胎瘤的一系列肿瘤也会导致这些症状,但大伙诊不出来,还是探查手段太少的缘故。 肾内科的主任凯瑟说道:“如果是瘤子,那只能让外科来解决了。” 秦追赞同:“是的,肾动脉狭窄也需要做手术,如果肾动脉狭窄已经导致肾出现萎缩的话,就要把萎缩的部分切掉,她还这么小,血压一直高着,而且今天测已经到了145/95的地步,也就是持续升高,太危险了。” 于是外科医生们继续开会,开到最后,秦追去询问马琳娜夫人和伊莎贝拉:“病人明天排手术可以吗?待会有没有空?待会给你们做个术前谈话。” 甭管伊莎贝拉的肾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都必须开刀。 秦追看了眼时钟,八点半:“我再去儿科那边查房一遍,回来的时候,如果一号和六号情况还好,咱俩就一起回家。” 知惠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摆在室内最高的器具——药柜上,虔诚拜了两拜,这是医学生特有的风水阵,主打一个“今晚平平安安让我们准时下班”。 秦追把20个号看完,还收了两个肿瘤患者住院,抽空给自己测了测血压:“诶呦,我起床的时候还有点低呢,这就升起来了,比吃姜汁羊肉人参焖饭再搭一杯咖啡还管用,太棒了,要是我能活到六十岁,死因一定是高血压导致的脑溢血。” 二香憋着笑:“别贫了,寅哥儿,芍姐来了,吃饭吧。” 雷士德医院有员工餐,面包为主食,面包夹黄油和蔬菜,配一瓶牛奶,在民国这样的年代已经是很好的伙食了,但秦追就是吃不惯,芍姐便每日来送饭。 芍姐打开食盒,将一荤一素两个菜摆上桌:“红烧狮子头,雪里蕻,还有杂粮饭。” 二香疑惑道:“你也不是吃不起白米,怎么天天吃杂粮呢?” 秦追道:“我都吃啊,今天杂粮明天白米,轮着来么。” 下午则是把儿科的病房看一遍,重点看那两个早产的,其中一个呼吸不是很好,秦追给小孩做了查体:“让他每天趴一刻钟,换个呼吸方式,有些肺泡躺着是激活不了的,注意保暖。” 看另一个的时候,被孩子的妈妈拉着听了许久的诉苦。 妈妈哭着道:“我和二姨太一起生,我家那个没良心的,如今只关注她生的儿子,不关心我的女儿,可我早产就是被二姨太身边的丫鬟推的,我的儿啊,才七个月就出来了……” 秦追站在走廊里耐心听完,看这名女士精神状态很不好,怕她产后抑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因而又安慰了她好一会儿。 直到有人叫他:“秦医生,这儿有个八个月的小孩,他呛粥了。” 秦追拔腿就跑:“不是呛奶吗?” 护士喊道:“他妈妈生病了,喂不了,只能喂粥,小孩昨天因咽喉炎入院治疗,他没心跳了!” “拿导管把那些粥吸出来,不然一直堵着。” 秦追立刻开始给小孩做心肺复苏,八个月的小孩子各处都与成人不一样,秦追和护士们抢救得浑身大汗,终于看到小孩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秦追掏出细细的金针给小孩扎上:“吓死我了,这幸好是发现得早,不然心脏停跳太久,拉回来脑子也不好用了。” 换了上辈子,秦追都想不到自己会在儿科做出成绩,这辈子他却从小儿哮喘开始,稀里糊涂混成了雷士德医院的小儿胸外脑外一把刀。 一切的一切,都从他三年前拜祭完郎善彦回申城,在雷士德工作到晚上十点下班,看到一对父母抱着个昏迷的小孩,翻了翻小孩眼皮,对马克说“这孩子脑疝了得立刻手术”开始,再后来,豆腐雕花成了雷士德医院、济德堂中有志气的医生们都必修的技能。 当然,要说秦追这三年最大的成就,还是那个。 他穿着白大褂抵达马克院长的办公室,马克正在和人说话:“是的,Dr.Q正在急救,如果你们想感谢他的话……” 秦追敲了敲门:“马克,你叫我?阿列克斯先生?你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 阿列克斯,法国人,法国驻申城副领事,法租界内的大人物,去年因心脏病入院,能救他的只有外科手术,然而因为心脏是跳动的器官,因而被称为手术禁区,一众医生对他的病束手无策。 那时候是秦追站出来,提议对阿列克斯进行了低温麻醉。 低温状态下,心脏停跳给人体带来的损伤可以被压低,但有时间限制,只有六分钟。 秦追亲自作为主刀,仅用了五分钟就将阿列克斯心脏上的“小炸|弹”处理完毕,挽救了阿列克斯的生命,也使他正式进入了申城权贵的视野内,而这,才是秦追顶着一张好脸红遍南方,却始终守得一身清白的真正原因。 当狂蜂浪蝶袭来时,盛和武馆是顶不住的,张二爷会出手,张二爷顾不到的地方,冯局长会出手,冯局长顶不住的时候,那些人还要顾忌洋人中的实权人物,阿列克斯先生的想法。 说来让人叹息,洋人的面子在这个时代比什么都好用。 菲尼克斯搓着小手,软乎乎地说:“寅寅,妈妈一直都知道我身边有天使,你教我做蜜饯的时候,是她让珍妮给我准备食材和蜂蜜,在吃蜜饯的时候,她还要我替她向你道谢,我原本想说的,结果听到你被鲁尼求婚,就气得忘了。” 郎追捧着碗,沉默许久,低头舀起一个小馄饨放嘴里。 菲尼克斯瞬间被鲜美的味道摄住心神,他咽了下口水,请求道:“寅寅,你能再喝口汤吗?” 这小孩会吃,知道馄饨汤是碗里最鲜的精华。 郎追慢慢回道:“哦。” 想想也是哦,郎追自己有成人心态,一直都没有在父母面前露过通感能力。 露娜的企鹅爸爸天天在外冒险,她也比较安全。 至于格里沙?他的舅舅要打猎放羊砍柴,妈妈要做家务纺织炸麻花,孩子都是托给波波照顾。 知惠是妈宝中的战斗机,瞒不过德姬很正常。 唯有菲尼克斯,郎追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在第一次和菲尼克斯通感时就暴露了。 第 29 章 畸物(二更) 带着四个异国小朋友参观佛寺本是一件美事,寺中清幽,枯叶簌簌下落,有几个与郎追差不多高的五头身小沙弥在院中洒扫。 但郎家车队离开寺庙的速度是入住时的三倍。 因为方丈觉得郎追生得灵慧,问他要不要出家。 郎善彦和秦简立刻就带着孩子跑了,家里就生了这一个宝贝蛋,谁愿意舍给佛祖啊! 方丈站在山门前长长一叹。 郎追只觉得这个时代和自己的头发过不去,本来脑门那块儿就没头发了,要是出家的话,岂不是剩下的也保不住? 他还盼着1912年开始蓄发呢,不然五人组里就他一个没有发际线,不戴帽子都不好意思见小伙伴。 即使再激动,秦追也要躺平喝汤一周才能恢复健康,而且在康复后就立刻被拉去医院给着急的病人做心脏手术,别说把自己养得又黑又胖了,天天站在手术台边,连太阳都晒不到,反而是越来越苍白清瘦。 他和自己的金牌槽友露娜吐槽:“我再瘦一点,就可以和菲尼克斯竞争吸血鬼美少年的头衔了。” 露娜总是很能get得到他的槽点:“唯独在这个赛道,你是绝对赢不过他的,他一直都没你瘦,却是个浑然天成的吸血鬼美少年,而且看气质,起码是个侯爵级的吸血鬼,伯爵、子爵、男爵这三个爵位都配不上他。” “那等他成年了,气质更成熟以后,岂不是要变成公爵和亲王?”秦追在照顾四号、五号的时候和露娜哈哈哈笑成一团。 在此强调,这可不能算偷偷说菲尼克斯的坏话,虽然每个人审美不同,但秦追也不得不承认菲尼克斯英俊得很客观,有种无视审美壁垒硬帅的感觉,他们只是吐槽菲尼克斯长得太贵了,要不是大家一起长大,菲尼克斯是他们两个绝不会去搭话的类型。 露娜问道:“你现在暂时不做药吗?看你最近还是把重心放手术上。” 秦追:“药一时半会出不来,但手术是肯定要攻克的,四号和五号状态不好,得,我今晚拿兔子试试吧,兔子的心脏更小,难度更高。” 其实也是兔子来源广,且廉价,做起实验来不心疼,但秦追还是尽量保它们的命,七蛇丹再珍贵,也是舍得给它们喂的。 说到底,执行一起手术的目标是保命,命保住了才有以后。 只是秦追还有老多事情绊着,作为大主任,很多千头万绪的事都要他来拿主意,尤其是秦追一直希望医院里不要只有自己可以做心脏手术,他是盼着多培养人的。 于是外国的资深主任会来观摩,给他做助手,自家同国的同胞更是要带,有时候大家一起去解剖室做解剖,秦追指着心脏,手把手的一步一步的教。 还有低温麻醉技术,这也是全院麻醉师都在学的东西。 以至于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秦追的名声居然变好了一点。 午休时,秦追端着米饭,勺子筷子在苦瓜排骨汤和豇豆炒肉中间高速挥舞:“好多人过来时一脸期待,希望我唰唰两下就搞好他们的病,哪那么容易啊?千人千病的,有些人就是体质好,病了以后随便喝点药就没事了,有些人病了就要躺好久,看我干嘛?” 芍姐和那二香含糊着:“没,没看你。” “这是触底反弹了?虽然我最近还是经常被投诉,时不时和病人家属吵架,偶尔被医闹,但慕名来找我的病人好像变多了?” 秦追百思不得其解,名声这玩意从来只有越来越差的,误解不会随时间变少,只会越来越多,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二香抿嘴一笑,起身去拿了报纸来:“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那么多好事,有记者为你写了文章呢。” 秦追有点怕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因为一般来说,报纸报道他时,通常没什么好事。 他们总爱用夸张的词句,比如什么风华绝代、天下第一,尤其是天下第一,这个词得罪人可太狠了,有时候梨园同行都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的。 再有就是说他摧心魔医,人都给说成魔了,说病人到他手上就是送死,那不还是夸张吗?幸好事情还没发展到用夸张的词句说他医术通神,然后让个大人物把他拉过去,逼着他去治绝症,那更完蛋。 最坏的情况就是报纸说他和谁谁有一腿,秦追都麻了,他今年都才13岁,可是从大前年开始,传他让某某权贵睡了的谣言就没断过。 抱着悲观的心情打开报纸一看,咦,这帮记者居然只是把他做过的事情陈述一遍,且笔者用赞赏的语气说他仁心仁术,是华人第一出色的外科医生,也是世界上第一个敢对心脏动刀的人,智勇双全等。 秦追:“把第一去掉,其他的还真是实话,嘿,稀奇了,我记得上次这个申城晨报骂了我以后,那记者还找我要钱,说给钱就帮我解释,我没给钱,名声也就这么一直臭着,现在申城晨报的记者怎么转性了?” 记者转没转性不知道,爱财的本性是没变过的,钱是世上最好的东西之一,谁会不爱钱呢?因此刘天峰砸钱帮秦追改名声的效果斐然。 只有申城南报不给刘天峰面子,始终说秦追乃欺世盗名之辈,以心脏手术的噱头搏名声,但这一家本来也不是重点,毕竟,自从秦追拒绝和这家报纸背后的倭人老板吃饭,又拒绝了让倭人医生在他的心脏手术论文上冠名后,他们就像狗一样追着秦追咬。 刘天峰站在雷士德医院外,看着那栋大楼,许久,他才问:“老三的身体好了?” 属下连忙回道:“好了,三爷做手术的伤口都愈合了,只留了疤。” 刘天云身体好了后,又继续寻花问柳,到处显摆自己腹部的疤痕是在战场上受了伤,他爸爸是什么大人物,他自己又有多威风,这话属下就没和刘天峰说了。 秦追捏了捏装积液的袋子:“嗯,看颜色还不错,血丝没昨天那么多了啊,那你再住两天院,等积液再少点就拔管出院好吧?” 伊莎贝尔坐在病床上乖乖点头:“医生,我的瘤子是良性的吗?” 秦追站起身:“是良性的,但你少了一部分左肾,血压也要调理,所以你还是要喝一阵中药。” 伊莎贝尔苦着脸:“那个好难喝。” 秦追道:“所以你努努力,尽快恢复健康吧,健康的人什么药都不用吃。” 他和马琳娜夫人点了下头,领着菜鸟们查下一间房。 马琳娜夫人问护士:“秦医生今天也要做很多手术吗?” 护士回道:“应该是吧,今天开会的时候,他有七台手术,其他医生还抱怨,说他霸着一间手术室,别人都用不了了。” 马琳娜感叹:“做医生真是不容易,幸好他还有稳定的收入。” 隔壁正在换药的护士笑道:“也就是稳定了,赚得可实在不多,而且今天有两台手术都是免费做的,器材费还要他倒贴,辛辛苦苦跑码头赚的开口钱,一半贴人,一半贴狗。” 和马琳娜交谈的那位护士长立刻呵斥:“嘿,别说狗的事!” 知道秦医生拿狗实验新术式的人不少,但医院内部默契地不将这个消息向外透露,因为秦医生要遭遇的舆论攻击已经够多了。 现在很多病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立刻摇头,不想挂他的号,因为他“杀人”,因为上他的手术台就可能下不来,如果让外界知道他还在不断“杀狗”,秦追绝对会立刻被传为魔鬼。 就在此时,她们听到吵嚷的声音,护士们走到窗边,和马琳娜夫人一起看着医院大门口。 马琳娜夫人看到一辆汽车,几个年轻人正背着人往医院里冲。 一名护士疑惑道:“是哪个大人物病了?” 马琳娜夫人摇头:“不认识。” 那些年轻人并不是洋人,而且个子都比较高,应该也不是倭人,恐怕是哪家豪商或高官家的子弟。 那老太太看他一副乖巧模样,才哼笑一声:“来,奶奶请你吃个更好的玩意。”说着,将发霉糕点拿走,换了一块酥饼。 郎追立刻就意识到,这老太太喜欢把所有靠近她的人当狗训,是个没有权贵命却得了权贵病的怪人。 而且那老太太喜欢抽水烟,牙齿黄到发黑,说话时总有股恶臭,郎追受不了,只想离她远远的。 栀子姐带着女儿、儿子在郎追家里做工时,秦简喜欢招呼她们留宿,郎追对此持默认态度,他愿意把一半床分给那德福,好让他在没有臭味的屋子里睡觉,也不希望糟老太太欺负陪自己一起长大的栀子姐和大香、二香。 如今那老太太逼着栀子姐隆重地办那老爷的白事,无非就是另一种服从性测试,想测一下自己这个寡母可还能继续做家里的主子,其他人是否还愿意继续做她的狗,为此,她做出了他人看来近乎疯魔的决定,就是抵押家中房产去借了高利贷。 秦简听到这,直接说:“老太太是糊涂到没药救了,大香、二香和德福还好吧?” 张掌柜道:“不好,哈达那拉的族老说,德福家的房子是祖产,不能让高利贷套走,就让他们把二香嫁给索绰罗家的病秧子冲喜,换笔钱回来还债,栀子姐和德福死活不同意,想找那老太把借的钱拿出来,先还钱,现在他们正为了这事掰扯呢。” 郎善彦当机立断:“走,我们马上回东绦胡同。” 第 30 章 生日(一更) 在清末,一个五岁的孩子能为了他的母亲和姐姐做到什么地步? 郎追以前不知道,在21世纪,便是天真的塌了下来,也轮不到一个五岁孩子去顶。 但那德福是可以为家人豁出命去的,郎善彦和秦简背着行李儿子赶回家的时候,夕霞酡红,一群人站在屋檐下大喊“你下来”。 那德福不下去,他站在房檐上,不管谁和他讲“死者为大”,他都说“卖了我姐,我就跳下去,我们一家死了,整整齐齐的葬,才配得上这借高利贷办的葬礼。” 他太小了,没别的本事,也没有钱和权力,连有力一点的拳头都没有,只能用死威胁人。 这却误打误撞正中了那老太的命脉,因为哪怕是她被扭曲的大脑也还记得,那德福是珍贵的孙子,是全家仅剩的男丁。 秦简立刻将郎追往郎善彦怀里一塞,也不用梯子,纵身一跃上了胡同口的枣树,几步跳到屋檐上,把那德福抱了下来。 栀子姐立刻冲过去,抱着那德福放声大哭。 那老太太这时也才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往地上一坐,拍着腿大哭:“老头子啊,你快来看看啊,你一走,所有人都来欺负我啊!” 大香搂着母亲和弟弟,无助地看向她已定好的夫家,布庄的小儿子,那小男孩很不喜欢那老太太,因而也不想靠过来,只是大香凄惶的目光太可怜,他才勉勉强强过来,扶起栀子姐。 “我和你们说,那个刘天云做手术的时候痛哭流涕,负责麻醉的爱德华给他打药时,他直接哭了出来。” “哈哈哈哈,上次秦主任带学生去解剖的时候,山姆居然哭了,然后秦主任直接骂他是胆小鬼。” 山姆直接气道:“嘿!” 另一人笑道:“我记得那事,秦主任还说除非是尸体突然坐起来咬人,到那时候,我们就算被吓到一边拉屎一边螺旋升天都值得理解,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国风味的比喻吗?秦主任的妹妹过来时就和护士们讲过一个叫僵尸吃人的故事。” 几个小医生联手割了两台阑尾,第一台气氛尚且紧绷,第二台时就变得轻松愉悦,各种八卦趣闻听得护士都在憋笑。 离开手术室时,小伙子们去换衣服洗手,走廊里响起匆匆脚步声,他们口中的秦主任身披白大褂,如风一般带着医护朝早产儿重症监护室跑去。 有个不满一个月的新生儿出现呼吸窘迫,秦追拿起简易的输氧装置,挂到孩子小小的脸上,为他按揉着穴位,忙碌了好一会儿,小孩喘过气来了,秦追才去外面和病人家属谈论这个小孩的情况。 孩子的妈妈做的是剖腹产,这会儿还在病房里躺着。 小婴儿姓乔,没有大名,大家都叫他的小名,茂茂,有新生儿黄疸、先心病、癫痫,其中黄疸是他身上最轻的问题。 “茂茂不仅心脏有问题,肺也不太理想。” 心肺毕竟是连着,哪一样太差都可能连累另一个,罗恩就是如此。 茂茂的妈妈是经造飞机的那位冯局长推荐,才到雷士德医院来生产的,茂茂爸爸则是铁路局的乔局长。 乔局长看着四十来岁,留两撇胡子,说话时不断擦汗:“医生,我媳妇还能生吗?” 秦追回道:“乔夫人备孕时就是我开的药,以我和其他几位医生的会诊,她的身体真的非常健康,如果说有生育需求但是生不出来,可能问题不在她身上,这里建议您做个j子|常规检查呢。” 乔局长:“啊?什么检查?” 秦追平静道:“j子|常规检查,禁欲3到7天,不烟不酒不熬夜,然后来我们这里,我们会用显微镜看您的j子的活性、畸形率、液化情况,以此判断您的生殖能力是否有问题,本院今年做了一百多次这样的检查,没有一次信息外泄,安全性可以保证。” 这里的安全性,是指雷士德医院从没把那些鸟的长度不足10公分、j子畸形率高达98%、死精率99%的病患的姓名泄露出去过。 说实话,秦追之前就想让乔局长做这个检查了,但他一直没露面,今天喝酒明天吃席,茂茂都出生了,他才出现在雷士德医院里,也是绝了。 乔局长:……“姓名。” “姓乔,大名才取没多久,乔智雅,叫她智雅她还反应不过来,叫大丫她就知道是自己了。 听到大丫的发音,小女婴伸着手啊啊叫了两声,乔局长握住她的手亲了亲。 见秦追露出疑惑的神情,乔局长解释道:“她爹娘生了个儿子,就把她卖给我了,以后她就是我乔家的女儿。” 这就是原定要做第一台交叉循环心脏手术的先心病女婴,上次乔局长提起她时,她还只有八个月大,乔局长一直给她找配型的志愿者,找来找去,终于从她出生的那个宗族里找到一个丧夫无子的寡妇李大妞来做志愿者。 让李大妞做志愿者的报酬是手术后要给她说一门亲事,再添上丰厚的嫁妆,乔局长答应了。 秦追叹了口气,没有对乔智雅的父母卖女儿的做法做任何评价。 “乔智雅的年龄。” 乔局长回道:“一岁两个月。” 接着又是给乔智雅和李大妞做体检,确认她们状态良好,可以接受手术。 “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紫绀,但愿她的房缺不要太严重了,我手头没有补片,只能用缝合的方式帮她闭合缺口。” 一岁多的乔智雅是个瘦弱的小姑娘,爱哭,胃口也不好,只在乔局长、乔夫人怀里还算听话。 哪怕是秦追这样幼儿亲和力爆表的先天儿科圣体,也要柔下嗓音,哼一阵儿歌,做几个鬼脸才能让小姑娘答应让他抱。 秦追接过那轻轻的、柔软的一坨小孩,给她做了个体检:“照顾得还行,可以手术。” 李大妞的状况也还好,她是个19岁的姑娘,有着南方女子常见的娇小体格,长得比较壮,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传染病。 在秦追给她做检查时,李大妞问:“大夫,您悄悄告诉我,我能生吗?” 秦追回道:“从脉象来看,你的生育能力没有问题,怎么了?” 李大妞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家死鬼娶了我五年,我一直没生孩子,他们都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哩。” 秦追淡淡道:“不孕不育有时候未必是女方的问题。” 李大妞有些害羞地笑:“那、那我体格好的话,就算开刀也不会死吧?” 秦追:“越健康越不容易死,我可以和你说说手术的流程,你也好有个底。” 他搬了把凳子坐旁边,耐着性子解说着手术流程,这也是术前谈话的一部分。 秦追的用词简洁易懂,李大妞听懂了。 她摸摸自己的心口:“呀,那我要和那小妮儿共用一条命呢!” 秦追笑道:“是啊,而且你们是全世界第一个尝试交叉循环心脏手术的活人,我已经做过很多次动物实验,成功率已经提升到了九成以上,但在人类里,你们两个是第一对。” 李大妞:“全世界?” 秦追回道:“对,中国现在有四亿多人口,加上国外的洋人,全人类现在也就十六亿不到,你和乔智雅这所有的人里第一个尝试六分钟以上心脏手术的人。” 他的神情郑重起来:“李女士,非常感谢您,非常、非常的感谢,谢谢您对乔智雅伸出的援手,谢谢您愿意与她在手术时共享生命,也谢谢您,对医学的贡献。” 李大妞怔怔地望着秦追,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先前住在村里,那个小小的、总有无数闲言碎语的村子就是她的全世界,她在那出生长大,为了弟弟能娶上媳妇,被换亲到了另一家。 后来乔局长到老家找什么A型血且愿意拿命换好处的人,她才死了男人,族老们要她为死鬼丈夫殉节,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见到乔局长来,她就扑出去,扒着他说“我愿意给你们验那个血型,你救救我,我不怕拼命,别让我上吊。” 乔局长带她和很多人来了申城,她惊叹于这座城市这么大,这么繁华,还有街上的洋鬼子长得真怪,鼻子那么大,头发眼珠的颜色那么浅。 一些穿着白大褂的人过来抽她的血,说她是A型血,身体也最好,年纪最轻,于是她要将自己的命给乔家大小姐用,她依然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吃了几天饱饭,生平头一回不用半夜饿醒,自觉已是死而无憾。 直到此刻,有人对她说,她即将做一件了不起的事,为此,她会得到无数人的感谢。 秦追的话对于当下时代的男人是直白到不客气的地步的,乔局长却恼不起来,首先是秦追的身高和武力值足够有威慑力,大部分欺软怕硬的人都不会对他生出脾气,其次是乔家加上茂茂这一代已经是四代单传了,每一代的男人都没少娶女人,可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孩子。 在不懂科学的人面前说假话把生育困难的锅推女人身上自然是可以的,但在秦追这种懂治疗不孕不育的医生面前,难道还有什么瞒得过他的事儿吗? 乔局长也怀疑自己有点问题,因此又问孩子的事:“茂茂的病可以手术治好吗?我知道秦主任是心脏手术第一人,婴儿可以做心脏手术吗?” 秦追回道:“可以做,但是能治疗茂茂的手术风险很高,以前从没人做过。” 乔局长问问题时,心中其实还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让唯一的儿子去冒险做手术,听到秦追的话,竟是连做的选项都可能没有,连忙问:“为何风险高呢?我打听过,病人在您手下做心脏手术,成活率是有五成的,我家茂茂难道连五成都没有么?” 秦追理性地回道:“我实话实说,我们现在的心脏手术是进行低温麻醉,使心脏停止跳动,然后六分钟内给患者把心脏上面的问题做掉,人体能承受的低温麻醉时间只有六分钟,超出的话就很危险,而茂茂心脏上的问题,六分钟做不完。” 乔局长啊了一声:“那若是不做手术,茂茂能长大吗?长到至少十三四岁?” 秦追看了乔局长一眼,乔局长心中一紧,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要被眼前少年看透。 不错,他是打着让茂茂长大一点,就尽快为他婚配,好早日为乔家传宗接代的主意,可这不是没法子么?他老乔家不能断根呐! “不做手术的话,小心照顾着,他应该也能活到十四五岁,但是心肺太弱的孩子,发育是会比正常孩子迟缓一些的。”秦追缓缓说道。 在通感六人组里,罗恩一直是男孩里头长得最矮最瘦的,这还是有秦追盯着,黑妈妈悉心照顾的结果。 罗恩是白人,他们普遍发育更早一些,罗恩家境也好,每日肉蛋奶从没缺过,现在依然是一团孩子气,一点发育的迹象都看不到,而乔茂茂这个情况,以后发育得恐怕还不如罗恩。 乔局长的打算恐怕是一场空。 听了秦追的话,乔局长面露纠结,最后只能恳求秦追多关照他家茂茂,离开了医院,一路都擦着汗,只是才出医院大门,他就收起愁苦,依然是那个派头十足、永远体体面面的乔局长。 如今是初夏,申城渐渐热了起来,有些新生儿容易长痱子,雷士德医院的药房里也有玉米粉做的痱子粉,秦追就带着那二香等几位护士,亲自给那些小婴儿们拍了痱子粉,又小心给他们喂奶。 过了几日,乔局长过来做了检查。 秦追看了一眼报告,感叹道:“死精率90%。”就这还想养二胎?做梦去吧,1915年的辅助生育技术帮不了乔局长这种人,有个茂茂就偷着乐吧。 乔局长问道:“我养不出第二个了?” 秦追:“养不出。” 乔局长沉思片刻,想了许久,才问:“您说茂茂做手术,六分钟不行,但您又说救他的手术风险高,以前没人做过,也就是说,有新术式可以做六分钟以上的心脏手术?” 秦追回道:“是有这么一个手术,目前只在动物身上做过实验。” 乔局长:“动物实验的成功率是多少呢?” 秦追:“70%。” 嗖嗖嗖,寒光划过,知惠惨叫:“啊!我的手破了!” 表演终止,知惠哭着去找德姬妈妈包扎伤口。 郎追忍住笑,拿起快板:“那我来一段《同仁堂》吧。” 郎追上辈子是津城人,念高中的时候,校园内办新年晚会,他还上去演过一段快板呢,结果还被台下师生说业余。 现在好了,他的通感伙伴们都是外国佬,见郎追把快板打得啪啪响,那是一句嫌弃都没有,谁来看都给郎追鼓掌。 郎追忍不住肉麻地想,我爱他们。 作为通感家族的一员,是不存在生日不热闹的情况的,他们五个或许出身的国家不同,但家里人都疼爱得很。 郎追这一天字面意义地玩疯了,因为他的通感时间最长,不知不觉就通感了两个多小时,玩到头都痛了,才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 才躺下,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低低地哭泣。 30-40 第 31 章 罗恩(二更) 郎追感到熟悉的通感状态,他看到一个孩子靠坐在床上,棕发棕眼,比知惠还要细瘦,张大口喘着气。 知惠的瘦是健康的,她只是不胖,实际上能吃能睡,这孩子的面上却苍白发青。 周围有很多大人围着,有的说法语,还有人说英语,甚至有人说德语。 郎追观察四周。 又来了一个新的通感孩子。话说这孩子是哪国人啊?这是哪? 算了不管了,先救人! 郎追握住这孩子的双手,按压他的小拇指与无名指之间、手少阴心经附近的镇静定喘穴,这不是常规穴位,但对哮喘有缓解效用。 郎追温柔地安慰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会好起来的。” 从电报局出来,菲尼克斯和奥格登兄弟俩对视一眼,默契地碰了个拳。 虽然菲尼克斯经常嫌弃奥格登的智商,奥格登也嫌弃哥哥玩什么都不带他,但在怼爸爸这件事上,他们是一致的。 奥格登比他哥矮10公分,看起来矮小半个头,他双手背在身后:“泰德叔叔让你去堂哥律所工作吗?” 菲尼克斯沉声回道:“是,泰德叔叔的大儿子开设的税务律所。” 奥格登有些忧虑:“你以后会走泰德叔叔那条路吗?我听说堂哥不愿意接受他的事业,想要走学术路线。” “我乐于接受这些。”菲尼克斯看着自己的手掌,缓缓握紧,“有些时候我也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奥格登看着他的神情,说道:“你是为了什么乐于接受这些呢?菲尔,你只是因为泰格博士才想要钱财和权力吗?” 菲尼克斯笑了一声:“我希望如此,但他不希望,在我毕业的时候,我问他是否需要我到欧洲生活,但他告诉我,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是法学专业的,所以我打算先去做律师。” “他希望我不要在精神层面太依赖他,他一直鼓励我成长。”说到这里,菲尼克斯的眼中划过温柔,“这是他爱我的方式。” 奥格登有点羡慕:“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我找不到可以心心相印的朋友,但这样的朋友你至少有三个,德拉维嘉女士、舍瓦利导演、知惠博士。” 菲尼克斯回道:“这涉及到一个幸福的秘密。” 圣诞过后,秦追也开始接到来自多所大学的教职邀请。 除了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支持秦追留校任教,且愿意给他副教授的职位外,其他愿意给他高薪和副教授职位的大学也不在少数。 弗里茨.哈伯特意拿着电报给秦追做参考。 “欧洲这边的有剑桥、爱丁堡大学、曼彻斯特大学,巴黎的索邦大学没有请你,他们更青睐知惠,还有德国的慕尼黑大学同时招揽你和知惠。” 秦追掰着手指算:“剑桥啊,那边的数学教授拉马努金先前还找我治肺病,他的病拖了太久,费了我好大的功夫呢,索邦大学……他们有一个玛丽女士还不够?我记得他们每年都叫知惠去演讲,知惠总是穿裤子过去,他们就帮忙交罚金,交罚金还能交上|瘾的吗?”秦追坦然道:“我这辈子不会有小孩了,可能等过几年,我和菲尼克斯稳定下来,应该会找个没外人的场合,和他办一场结婚仪式吧,不办也不影响,我对这个不执着。” 总是那么负责又认真的寅寅,一旦确认了要爱菲尼克斯,就会开始思考是否结婚。 格里沙靠着窗台,将上半身都放在阳光下,拇指与食指的指腹下意识揉搓着。 “我也对婚姻不执着。” 秦追温柔地说道:“那我只能站在哥哥的角度,祝你早日遇到想要结婚的真爱了,但就算你不想结,我也不催你。” 后世的年轻人自己都受不了催婚,不做这个讨嫌的事。 格里沙不知道秦追为什么要和自己谈婚姻。 是侯盛元师父和他提起这个事了?还是哪位长辈提了?寅寅功成名就,一定有很多人家愿意和他结亲,是因为这个,才提起了寅寅谈婚姻的兴致吗? 还是格里沙看起来太孤寂,不是工作就是在孤儿院中带孩子,以至于寅寅也看不下去,想要催他成家,多个人和他分担生活吗?可是格里沙并不觉得孤单啊,他还有一点属于自己的业余时间,他用这些时间看了好多船舶制造的书,可充实快活啦。 还是说,寅寅看出自己了对他的心意,所以用这种方式劝告自己,希望自己放下这段暗恋,去开启一段新的感情生活吗? 如果寅寅是在知道他的情感的情况下,对他说出这样的祝福,格里沙说不出寅寅残忍,只是觉得他很温柔,还很羡慕菲尼克斯。 因为那代表着寅寅真的是很坚定地选了菲尔,所以才主动排除自己在情感上的其他可能。 格里沙心中一叹,寅寅还是老样子,一点糊涂也不肯装。 一旦察觉到格里沙喜欢他,秦追就不会含含糊糊地拖着格里沙,一定要给他这段感情一个交代不可。 这是一场如烟雾般不说透、给格里沙留足体面的拒绝。 通感结束,回办公室时,格里沙低语:“我才不要听你的。” 小熊也有偏执的一面,凭什么他要顺着寅寅的心意停止喜欢?这又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多少次枪林弹雨里与死亡擦肩而过,格里沙都是凭着想要再见到寅寅的执念撑下来的,如果真的能轻易放下,死亡的重量未免轻了些。 因为寅寅对待一段感情是如此的勇敢和赤诚,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寅寅了。 秦追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一支玫瑰,藏在大衣内,回到住处,长辈们已经开始商量起,秦追去见了侯盛元,师父正和师伯一起收拾要带回去的礼物,见他进屋,纷纷停下动作。 侯盛元打着招呼:“追儿,闲逛回来啦?” 秦追踟蹰片刻,关好门:“我有事想和您二位说。” 听到这话,侯盛元、卫盛炎都正色起来。 寅哥儿这孩子做事再稳当不过,这回安排他们从国内出来,再安排他们回程,俱是妥妥帖帖,都安排得让他们开心,和秦简、罗恩、露娜、菲尼克斯这些他们陌生的亲友见面时,秦追也言语得宜,确保所有人都很愉快。 能让这么个长大后让师长们十分放心的孩子,露出郑重又忐忑的神情,必是要说很紧要的事了。 他们摆好凳子坐着,卫盛炎招手:“来,坐着说。” 秦追垂下眼眸,眼睫因紧张微微颤抖,又很快深呼吸平静下来。 “师父、师伯,我自幼丧父,这些年,你们就像父亲把我养大,有些事我不瞒你们。” 秦追蹲下,双膝触地,恭敬地跪坐着,他握着住盛元的手,微微低头,说的话却掷地有声。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 侯盛元险些被这话吓出三魂七魄,他想,我这好好的徒儿聪慧冷静,怎么突然就和我说要走一条格外难的路? 这是脑抽了?还是遇上绝世美人了?不对啊,他自己就是绝世美人,天天对着镜子瞧,还有什么绝色能突破他的理性防守? 卫盛炎先一步反应过来,放缓语气问道:“是谁?” “菲尼克斯.梅森罗德,和我一起唱《小夜曲》的那个人。” 侯盛元:哦,那长得还行,可惜为师的审美不兼容洋鬼子。 卫盛炎了然:“难怪那一曲能唱得缠绵悱恻,原以为是你唱工精进,原来是情之所至。” 侯盛元咬牙,狠狠戳了秦追脑门一下:“你也是……放着光明大道不走,偏和我学这个,你来真的?不是让猪油蒙了心了?” 秦追抬起头,认真说道:“我是想好了才和您二位说的,我来真的。” 就像秦简说的,秦追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所以有时候会让大人们觉得养起来必须多费心。 可每回秦追打定主意要做什么的时候,长辈们总是拧不过他的。 和二位师长禀报过,秦追又敲响了母亲的房门,进去和她说话。 和侯盛元、卫盛炎比起来,秦简就平静许多,听到秦追说自己爱上了菲尼克斯,她的神情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问他:“你想好了?” 秦追低着头,一副任打任骂的姿态:“儿子知道这份心思是不孝,我爱他,往后便不会再有子嗣,对不起妈妈,也对不起阿玛。” 这个年代的父母都是很重视传宗接代的吧,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说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惜秦追注定做不了世俗意义上的孝子了。 秦简却问他:“那你告诉我以后要怎么和他过,动荡波折来了该如何?钱财可够?” 秦追惊讶地抬头看她,又在母亲的注视下低头:“世事无常动荡,我不知道以后能和他走多久,但我想和他认真走,如今我们都赚了不少钱财,物质生活足以托起一段爱情,就算不慎在公众面前暴露了,我也有后路可退,大不了和他去南美阿根廷,到友人身边隐居去。” 据说因为巴黎穿裤子的女人越来越多,他们的政府部门已经麻木,默默降低了罚金金额,看来女士们的抗议快成功了。 哈伯说:“德国的大学可以考虑,你和知惠过去不会有语言关,而且那边学术氛围浓厚,对了,还有其他洲的大学邀请你吗?” 秦追诚实地回道:“我老家那边也有大学,还有……日本的大学,但我绝不会去日本的。” 他从不掩饰自己对日本的不喜。 “还有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斯坦福大学,以及,宾夕法尼亚大学。” 说到宾夕法尼亚大学时,秦追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您认为我该去哪所大学任教?” 哈伯果断回道:“谁给的资源和金钱最多,就选哪家,这就是我能给你的答案,泰格,你拥有很好的科研潜力,就像奥斯卡那个老东西说的,你和知惠至少是T3级的科研天才,所以你们要去能让你们做出成绩的地方。” “你们还年轻,此时决不能停住脚步,要向前,而不是后退,亚洲的大学不要考虑,那边目前还给不了你们像样的科研环境,如果有一天你要回报自己的故乡,那就等你在科技前沿走得够远了,再带着积累足够的知识回去。” 这个老人拥有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他曾在战争中为祖国研发杀人无数的武器,但在和他相处的时候,秦追感受不到残忍,只觉得他相当睿智。 秦追坐在哈伯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校园清洁工扫雪,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宾夕法尼亚大学不仅承诺给我副教授的职位,还会为我开一个研究所。” 哈伯双手交握:“你还想继续现在的研究吗?” 秦追肯定地回道:“我想,老师,我这一生都与药物相连,我的父亲一生研究治病救人的药物,我也想走这条路,但是人类现下对疾病的认知太过浅薄,就算想要针对疾病的发病原理研发药物也万分艰难,我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哈伯笑了一下,摸了摸秦追的头发:“那就去,去能让你救更多人的地方。” 郎追思来想去,最后想起一个事——这个时候,茶碱已经被提取出来了吧? 现在病人们哮喘发作时,只能点燃曼陀罗叶,然后去吸烟雾缓解病症的发作,这个做法在国外很流行,在郎善彦这里只是“应应急还成的玩意”,但用曼陀罗叶的确有效果,因为它含有抗胆碱成分,能让支气管的平滑肌松弛下来。 茶碱也是抗胆碱药物,虽然直到1928年的时候它还在利尿剂这个行当蹲着,大伙都没发现它的更多功能,但郎追记得,后世有些开给哮喘病人的药物里,依然是含有茶碱成分的。 茶碱诞生了吗? 调查这件事的任务被郎追委托给了菲尼克斯,金发小少爷比了个大拇指,转头去找他的金大腿。 “mother!help!” 已经怀孕七个月的克莱尔女士躺贵妃榻上晒着太阳,一听菲尼克斯的声音,她就知道有事,老母亲将桌上的草帽盖到脸上,悠悠叹气:“珍妮,生完肚子里这个,我再也不生了。” 珍妮微微俯身:“当然,是否生育由您自己来决定。” 郎追抓紧每天那五分钟的时间,为罗恩排查能引发哮喘的过敏原,最后发现他对尘螨、花粉、宠物毛发都非常敏感,当即让他把卧室里的毛绒玩具等积灰的东西都扔了。 如此等了几天,菲尼克斯联系郎追:“我妈妈问了医院的同事,有茶碱。” 第 32 章 阳亢 郎追问菲尼克斯:“克莱尔女士能以做生意或者其他的方法联系上苏黎世那边,把茶碱能用以治疗哮喘症状的事情传过去吗?” “我可以写一篇论文,讲述茶碱缓解哮喘症状这项新发现,做实验和提供实验数据,我这边都能做。”克莱尔捧着肚子在菲尼克斯身边坐下,对着虚空微笑,“第一作者写你的名字,天使。” 郎追回道:“请原谅我对自己姓名的隐瞒,女士,我不能署名那篇论文。” 菲尼克斯转述郎追的话,补充道:“妈妈,寅寅坐我身边,我们是并排的,你在对着空气笑。” 郎追和克莱尔都觉得菲尼克斯的重点抓得很准,下次别抓了。 有个可靠的大人在,可以让小孩子少掉很多烦恼,郎追心想,能在19世纪上大学,20世纪初做医生的女士果然不同凡响。 克莱尔女士却也不愿意给论文署名。 “如果只登我的名字的话,你的荣誉怎么办?我这样做就像小偷,替你享受无边荣光,我渴望在医学方面有所成就,鼓励更多女性,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露娜终于忍不住,提溜着小妹出去,叭叭一通说,让她明白了不是别人要结婚,是寅寅和菲尔谈恋爱了。 知惠震撼地后仰:“什么?菲尔喜欢寅寅?那格里沙岂不是也喜欢寅寅?他们两个喜欢寅寅的程度是一样的啊!” 洪知惠小姑娘的心里有一个她自己观测分析出来的奇妙等式,那就是如果菲尼克斯对寅寅的爱意可以被称为“爱情”的话,那么格里沙对寅寅也是爱情。 露娜心想原来你还没傻彻底,随即抬手捂住她的嘴:“寅寅已经和菲尔在一起了,格里沙不想让寅寅知道这件事。” 知惠睁大眼睛,在震惊之中明悟了自己大概真的对情爱少根弦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梅花香追求妈妈的时候,也是周围人都明白了,只有她还懵懵懂懂。秦追惊讶地问:“你和你妈妈提起我了吗?”说话时,他的语气中含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和喜悦。 菲尼克斯对着他的目光,郑重道:“我问她,如果我爱的人,不符合世俗对一个男人的要求,她能否支持我,她说随我的便,喜欢就行,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猜到那个人是你。” 露娜吐槽:“别以为是我就行,但如果你们需要,我也可以帮忙打掩护。” 秦追看她一眼:“才不用你打掩护,我和菲尼克斯的感情不需要牺牲任何女士的名誉。” 菲尼克斯承诺道:“是,我绝不会假装和女人结婚生子的。” 露娜唉声叹气:“OKOK,你们别在瑞德面前显摆了。” 瑞德配合得抽泣一声,秦追和菲尼克斯连忙道歉。 “对不起,瑞德。” “你以后会碰上更好的鹦鹉的!” 三个高挑的年轻人步入旅馆,秦简和黑妈妈都看到了他们。 菲尼克斯见到她们,上前道:“多日不见,您还是如此精神,干妈。”他对秦简微微弯腰。 秦简扶起他:“小菲不必每回都如此多礼。” “对您有礼是应该的。”菲尼克斯又对黑妈妈点头,“日安,蒂娜女士。” 黑妈妈受宠若惊:“哦,日安。”她还记得这个一看便高贵非常的金发豪门公子,没想到他待自己也如此有礼,这不是寻常白人会对她表明的态度。 一行人在勒阿弗尔港口停留一夜,第二天便上来个前往瑞典的邮轮。 黑妈妈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却一点也没觉得不适,她既不晕车也不晕船,邮轮不许有色人种去特等舱,于是所有人都订了二等舱,他们一起吃餐厅里的三明治,吃到一半时,菲尼克斯三下五除二把食物一把塞嘴里,拉了秦追一把。 秦追忍俊不禁地起身,两人去找餐厅里的乐队说了些什么,然后菲尼克斯代替了小提琴手,秦追坐在钢琴前,两人合奏一曲舒伯特的《小夜曲》。 《小夜曲》其实是舒伯特的遗作,直到他逝世后才被出版社发现并出版,这本遗作荟聚而成的音乐集被称为《天鹅之歌》,取自天鹅死前会唱出最动听的歌声之意,《小夜曲》是这本音乐集的第四首。 它是有歌词的,那是诗人雷布斯塔布的诗,秦追在弹奏时便唱出了歌词。 “我的歌声穿过黑夜,向你轻轻飘去,在这幽静的小树林里,爱人,我等待你……” 秦追很少唱戏曲以外的歌曲,但并不代表他不懂其他唱法,曾经的舞台经历开发了他对嗓音的运用,也使音乐成为了他人生的一部分,那些音符、曲调伴着他从北方走到南方,从亚洲走到欧洲,从幼童长为成人。 他的嗓音是如此得天独厚,以至于他的歌声响起时,整个餐厅才真正做到了除了乐声与歌声,再无一人说话。 秦简怔怔看着寅寅,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只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哼几句戏词,但他绝不是会主动去学情歌的性子,他总是专注于事业,表现得在情爱方面缺了一根弦似的。 可是此刻,他唱得如此认真,歌声中的情感那样真实。 秦简立刻就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儿子爱上了一个人,那根有关爱情的弦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萌芽、生长,如今已经生长出果实。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这位美丽的东方青年专注而深情的唱着《小夜曲》,直到一曲毕,他起身对菲尼克斯点头,菲尼克斯提着琴弓的手放在左胸,对他优雅欠身。 餐厅中这才恍如梦醒般出现阵阵掌声,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有人突然喊道:“哦,他是泰格.秦!那个能做心脏手术,发现了消炎药的泰格.秦!今年的诺贝尔医学奖得主!” 有人兴奋地上前问道:“Dr.泰格,真的是您!您是去瑞典领奖的吗?” 秦追肯定地回道:“是的,这是一艘开往瑞典的船,我乘坐它除了去领奖还能是什么?” 在人群把他围住前,秦追果断转移关注:“那边坐着的胰岛素的主要发现者,地球上唯一同时拿了诺奖和奥运金牌的洪知惠小姐,以及深耕胰岛素领域的闵可夫斯基先生,他也是领奖者,我们一起出发的!” 又有人惊喜道:“我看到您横渡英吉利海峡的纪录片,洪知惠小姐,哦,露娜小姐也在!” 露娜面上的笑意一僵,果断指着旁边:“纪录片的导演也在,他要和我们一去诺奖晚宴呢!” “舍瓦利导演?您是要去把颁奖仪式拍下来吗?” 罗恩坐立难安,腼腆地回道:“我只是去拍几张照做纪念……”顺带和女友把瑞典国王当旅游景点参观一番。 托这场热闹的福,秦追一行人在船上的待遇一下就升到了连黑妈妈到甲板上晒太阳,都有人对她问好的程度。 特等舱还有乘客不知道从哪翻出相机胶卷,一定要和秦追、知惠、闵可夫斯基、露娜、罗恩合影。 在这种氛围里,秦追别说是想和菲尼克斯手牵手在甲板上散散步了,他连房间都不想出。 等他们终于抵达瑞典的斯德哥尔摩,秦追猜全船的人都知道他是要去瑞典领奖了。 在下船的时候,他们被推到最前方,第一个走舷梯下去,秦追在万众瞩目中下了船,听见有人叫了一声。 “小追。” 他恍惚一下,转过头,瞅见侯盛元风尘仆仆,站在海风之中,对他微笑着。 在国内被人求亲时,知惠也并不会觉得冒犯,只是觉得很奇怪,心想这种事怎么会找到她头上?那些人的爱情和她有关系吗? 陌生人的爱恨当然与0212家族的小妹无关,但三个欧巴的三角恋就和她有关系了。 知惠只是迟钝,却不乏脑子,她立刻下定决心要将格里沙那点心情死死憋在心里不说,转而忧虑起更加现实的问题。 格里沙爱不爱寅寅另说,反正他都已经选择更爱祖国了,既然小熊哥哥都做出了选择,她再替他遗憾似乎也有点多余,而且格里沙永远不会害寅寅和菲尔,就像0212家族也永远爱格里沙一样。 生为通感,他们注定一生不会孤独,这份对彼此的陪伴会持续到生命尽头,那么爱情是否得到一个好结局还重要吗?至少知惠私以为不重要。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0212家族一样对同性的爱情那么宽容,他们自小看着侯盛元和卫盛炎恩恩爱爱、互相扶持,因此对同性相爱接受度很高,其他人呢? 寅寅和菲尔从不宣扬他们两个相爱的事情,谨慎小心地谈着地下恋情,但是只要他们的关系被曝光,就会带来很多负面影响。 知惠默默握拳,她被哥哥姐姐们爱护这么多年,以后,她也会保护欧巴们的爱情的! 想着想着,知惠又忧愁起来,她还以为以后在婚恋上遭遇危机的会是她和露娜呢,毕竟她们两个的性格实在不符合时下大部分男性理想中的“温良淑女”标准,没想到六人组里还有一对更加世俗不容的。 诺贝尔晚宴后,秦追并未立刻离开斯德哥尔摩。 有时他会陪着长辈们到处走走,有时和菲尼克斯骑自行车穿行于这里的街道,有时他会选择独行。 格里沙在诺奖晚宴后,不经意间看到办公楼的阳台上摆着的太阳花盛开,便连接了秦追,想要与他分享,恰好此时,秦追站在斯德哥尔摩的街头,湿润的风扬起他的发。 “你都好久没有找我了。” 通感相连时,格里沙听到的海鸥的鸣叫,眼前是大片的碧海蓝天,秦追站在靠海最近的邮筒旁,纤长手指夹着一支点燃的烟,对格里沙轻轻抱怨了一句。 格里沙心里顿时涌起愧疚:“抱歉。”为了工作的事情,他一直维持着这种半脱离家族的状态。 他多想说“我也好想你们,我真舍不得你们,我想和以前一样和你们把每天的通感时间全部消耗完还意犹未尽,与你们倾诉我经历过的每件事。” 可是不行,因为格里沙选择了现在的道路,他要保护自己的同志们,遵守工作保密守则,不能再做那只爱撒娇爱贴贴的小熊啦。 东方美人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随即笑起来:“你可没对不起我的地方。” 他俯身将烟放鞋边,拿鞋底踩灭,才扔到垃圾桶里。 作为六人组里和露娜组成饮酒二人组的小熊,格里沙只碰酒,不碰烟,所以秦追一看到格里沙,就把烟从口中拿开,现在又掐了,双手在周身挥了几下驱散烟味,又朝一旁走了一段路,到没被烟味污染的地方站着。 秦追抽烟的情景里有99%的场景都是因为手术、研究至少连着20个小时没休息后,才会来支烟提神。 他在这件事上很克制,一支就停,完全把烟当做一种功能性的东西,有茶喝的话,他就绝不会选碰烟,在公共场合抽烟就更少了,以至于很多人并不知道他还会这个。 格里沙也知道他的习惯,顺口劝了一句:“没有茶水提神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咖啡。” “喝不了。”秦追无奈道:“你也知道我开始熬夜的岁数比较小,要是在熬夜以后还喝咖啡的话,心跳就会加速,跳得砰砰响,有点吓人,我现在都不敢喝了,最好的提神玩意还是参片,可惜欧洲没有好人参买。” 格里沙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两人站在海边发了阵呆,秦追突然问了格里沙一句话:“你今年也18岁了,我记得在你们那,这是一个可以做父亲的年纪。” 俄国人即使到了21世纪也是出名的早婚。 秦追的母亲很喜欢花样滑冰,而俄国是花样滑冰的强国,还记得小时候,母亲看着节目时,会一把拉住秦欢的手感叹:“诶呦,你看这小孩背后站着的教练,她参加上一届奥运的时候只有15岁,在我的记忆里还是个孩子嘛,今年才19岁,居然已经结婚了!” 俄国人早婚的印象就这么留在秦追心里,这一世与格里沙通感,见到的沙皇俄国的人,还有现在的苏联人也都结婚偏早。 格里沙回了一句:“在你们那,18岁不也是个能做父亲的年龄?” 克莱尔原本好不容易压住的血压在生产的刺激下,猛的高到令人害怕的地步,这要是之前不调理,她今天怕是要比郎追的心还凉! 菲尼克斯感受到郎追心里的冷,他险些栽在地上,但这四岁的孩子又很快爬起来,甚至反过来安慰郎追。 “寅寅,不要慌。”菲尼克斯划着十字,双手交握,祈祷着,“她不会抛下我们的。” 郎追怔了怔,菲尼克斯说的是“我们。” 他想,是啊,我也并不只是因为菲尼克斯才如此努力治疗克莱尔的,我的心也不愿看到克莱尔死去。 因为克莱尔是他们这些拥有通感能力的特殊孩子的金大腿。 她为菲尼克斯和郎追的交流打掩护,为他们做实验、攒数据、发论文,她认同他们的友谊,从不觉得他们是异类。 她以妈妈的身份分享着孩子们的小秘密。 她要是死了,六人组都会伤心的。 郎追没有信仰的神,但他愿意坐在菲尼克斯身边,与他一起祈祷。 第 33 章 切除(一更) 克莱尔女士一定不知道,当她生产的时候,为她祈祷的不只有她的儿子和天使寅寅,还有另外四个孩子。 比如罗恩,郎追曾告诉他正在为他寻找一款比曼陀罗叶更好的新药,小伙伴菲尼克斯的妈妈出了很大的力。 苍白细瘦的男孩跪坐在床上,闭上眼睛,轻轻念诵主的名字,请求他能眷顾那位好心而富有智慧的女士。 露娜带着鹦鹉瑞德遥望安第斯山脉:“伟大的羽蛇神库库尔坎,在大陆北方有一个好心人,我向您祈求她的健康。” 知惠坐在长廊上,学着母亲在她生病时做的那样,念了声佛号,她不想教自己英语的菲尼克斯失去妈妈,在她的心里,没有妈妈对孩子来说是最残酷的事。 格里沙则掐着时间,上线到菲尼克斯身边,提醒道:“菲尼克斯,你要吃饭了,不要把自己饿坏了,不然你妈妈会更担心的。” 此时詹姆斯也在手术室外等着,男仆提着装了食物的篮子过来,他却一口也不想吃。 天光微熹,距离卢比扬卡广场1.5公里的公寓中,格里沙睁开眼睛,琉璃似的绿眼盯着从窗帘缝隙钻入的晨光,终于起床。 小的时候,格里沙有过一段怕水的时光,因为他的父亲就死在了水中。 西伯利亚是那么冷,冬季的伏尔加河会结上厚厚的一层冰,但是沙皇的某个仆人,也就是一位贵族,命令船厂主继续造船,因为他在春天就要交货,于是在那一年,船工们的冬季依然忙碌,船坞附近的河水冰面被凿开,成了爸爸和船厂主的死亡之地。 后来是寅寅帮助他脱离了对水的恐惧,带着他学会了游泳。 然后不知不觉的,格里沙养成了每天早上都要洗澡的习惯,冬天会往水桶里掺点烧开的热水,夏天直接冲冷水,每日如此,大家都说格里戈里是个爱干净的小伙子。 水声沿着银发滑落,格里沙将水桶高高举起,从头淋到脚,甩了甩银发,单手撑墙,指尖边缘有一道裂开的缝,他闭上眼睛,额头抵着墙面。 他想起来了,因为寅寅不喜欢浓重的汗味体味,所以大家都被他养成了爱干净的宝宝。 想到这,格里沙低笑一声。露娜露出感兴趣的表情:“so?” “那些狗的胰腺正在萎缩,但是完好无损,手术是知惠亲手做的,她在手术室和实验室总是动作精细,特别靠谱。” “等等,胰腺都萎缩了,还能有胰岛素吗?” “胰腺分泌胰岛素的主要部分是朗格汉斯岛,所以胰腺萎缩不要紧,朗格汉斯岛完整就行了,等胰腺萎缩得差不多了,没有消化液了,我们就可以尝试提取胰岛素,如果这个实验成功,奥斯卡.闵可夫斯基肯定能拿诺贝尔医学奖,具体是哪年的不知道,能不能比我早拿奖也不好说,而知惠,她肯定也会上领奖台” 秦追摊手:“就这样,我们现在就等实验结果了,如果成功,我就可以和知惠一起等诺贝尔发奖了,不过我一个黄皮肤男人都陪跑好几年,黄皮肤姑娘要陪跑多久真不好说,诺贝尔委员会里肯定有种族歧视的老白男,而且比例不低。” 露娜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合上:“你们两个真是牛比坏了。” 她激动地叫了停车,下车在街上转圈圈:“我天,我要是以后有小孩,我也要把小孩往名校送,她不好好读书,我就学你和德姬阿姨收拾知惠一样拿着鸡毛掸子追着那孩子跑!” “当初你执意压着知惠去考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真是最正确的选择,只有进入了这种最顶级的学术环境,她才有机会接触到业界顶尖大佬,进而获得珍贵的思路,提出那个让奥斯卡.闵可夫斯基厥过去的问题!” 如果说露娜以前对名校没有任何滤镜,纯粹是为了多学点东西以及混个名校文凭让人生路更平坦的话,从这一天起,露娜完全认同了名校的魅力。 转了几圈,她的商业头脑复苏:“对了,胰岛素可以卖吗?” 秦追反问:“你觉得呢?” “肯定能卖!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露娜用力挥拳,“MD药厂更上一层楼就看你们的了!这个实验一定要成功!” 秦追和知惠当然也希望实验能成功,不然那几条狗就要白白牺牲了。 等狗狗们的胰腺完全萎缩要六周到七周,知惠的实验进度条还在缓慢推进,青霉素带来的轰动却正在蔓延。 青霉素适用于多种感染病症,包括肺炎、猩红热、产褥热、肺脓肿、梅|毒等要命的病,秦追是斯奈德医院的大主任,他和院长打了声招呼,医院里很多距离死神越来越近的病人便得到了试药机会。 除开那些青霉素过敏的病人,其他病人在注射了青霉素后,病症都出现了明显减轻的迹象,痊愈的也有好几个。 现在到底不是抗生素滥用、人体和病菌都对各类药物拥有极高抗性的后世,在1920年,青霉素是一款真正价比黄金的神药! 菲尼克斯正在北美那边帮秦追注册专利,而欧洲这边,埃米尔也在持续发力,在妻子伊莉丝出身的黑手党家族的辅助下,帮秦追跑着专利程序。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青霉素能带来的庞大利润,这是机遇,也是危机。 秦追敢肯定如果不是梅森罗德家族、舍瓦利家族背后都有政治势力,且明显与秦追合作愉快,对他有所庇护的话,只凭青霉素带来的暴利,这会儿他已经被人枪顶脑门了。 利润动人心呐。 他这么感叹着,数着自己在银行里的存款数字,叹了口气,这笔钱让他全家余生财富自由是没有问题的,但要是以后想回国发展的话,又得好好安排才行,总之不能乱花。 十几条比格犬被养在了秦追家的临湖别墅后院里,用笼子关了起来,比格犬有个外号是森林之铃,因为它们的叫声非常响亮,养十几条比格……那滋味谁来谁知道。 深夜,狗狗们再次叫了起来。 秦追揉着眼睛起身,手往床头柜一摸,就摸到一把枪。 外面传来几声枪响。 知惠用通感联系上秦追:“欧巴,我已经把入侵者打伤了,云和雷他们正在搜索附近是否还有可疑人物。” 云、雷、雨都是露娜留在欧洲这边的印加战士,被罗伯特.德拉维嘉先生送去过阿根廷本地的学校念过书,其中雨还念过布里诺斯艾利斯大学,有大学毕业证,在这个年代是不折不扣的高端人才。 他们留在苏黎世,不仅能管理MD药厂,也能保护药厂和秦追、知惠这些核心研发人员的安全,还可以就近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招募学生,搭建药物开发小组的框架。 秦追打着哈欠走出卧室,对靠在门边的母亲说:“您继续睡,不是什么大事。” 他身上只穿了条纹睡衣睡裤,下楼,拄着枪慵懒地问:“又是来偷青霉素资料的?” 云已经对入侵的小贼施展了一套大记忆恢复术,闻言回道:“不,今晚这个是来探究您在做什么实验的,有人发现知惠小姐购买了一批实验用动物,敌对的医药公司想知道你们是否在研发新药。” 秦追:“……不知道该夸那些人商业嗅觉敏锐好,还是该骂他们的商战手段下作。” 算了,这个商战手段总比浇发财树高明一点。 等到奥斯卡.闵可夫斯基出院,胰岛素课题组正式成立,秦追负责摇笔杆子,帮他们联络做研究的资源,做好后勤,知惠则和奥斯卡一头钻进了实验室,学习之余,秦追还要带知惠一起做游泳训练,六人组全都忙正事忙得昏天黑地。 青霉素就在这个时候飞快走着各路程序,向着成熟的、可以上市的标准前进,MD药厂建起了生产线,秦追的青霉素增产研发小组也进了新鲜血液。 在秦追的强烈要求下,第一批青霉素必须分出一部分送到中国去销售。 他和梅花香隔空讨论这件事。 梅花香在电报中激烈地表示:“我不可能廉价销售这些药物,你知道光是跨洋运输这批货物就需要增加多少成本吗?” 如果寅寅现在站在他的面前,一定会被他的体型衬托得像个宝宝。 牙齿不知为何开始发痒,格里沙想咬点什么,只能咬住自己的左手腕,他呼吸急促,转身,仰头看着皲裂的天花板,并不觉得冷,只是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 如果能在梦里抱抱寅寅就好了,只要一个拥抱就好。 就像小时候,他偶尔会做一些醒来后也记不清的梦境,梦中寅寅陪他依偎在战壕中,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拥着那逐渐长大的身体,胸腔里盈着安心。 那样的梦真的很美好。 大约七点的时候,格里沙穿着整齐,前往工作地点。 要做的工作很多,不过格里沙还是听到同事提起一句:“你还记得发明异烟肼的扣霍勒.善彦吗?那个药救了埃里克同志,现在善彦先生的儿子拿了诺贝尔奖。” 格里沙一顿:“我知道,昨天就是颁奖仪式。” “你果然有关注他,我还记得你当初和他做过朋友,现在都不联系了?” 格里沙摇头:“我不想连累他,和我们太亲近可以在欧洲构成很重的罪名,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是的,寅寅是他为了梦想,而不再联系的朋友,而格里沙也的确有很多工作不适合告知自己的朋友们,因此两边联系得越来越少。 有时候在格里沙结束工作后,若是他主动去联系寅寅那边,只要寅寅没有睡着,通感就一定会被接通,还有罗恩,他有时候会加班写剧本,也是格里沙常常联系的朋友。 这次也是,其实格里沙有跟着伙伴们一起观看诺贝尔颁奖仪式和晚宴,甚至知道了诺贝尔金币巧克力是怎样的滋味。 当秦追和菲尼克斯一同演奏《小夜曲》时,格里沙就知道,寅寅和菲尼克斯在一起了。 总是别扭的、不愿去谈情爱的寅寅,在菲尼克斯坚持不懈的追求中被打动,决心带着勇气陪菲尼克斯爱一场。 寅寅真的是个很勇敢的人。 表演结束时,格里沙坐在自己的房间中,微笑着跟着观众们一起鼓掌。 他想,寅寅总要找一个伴侣共度余生,菲尔是个很好的人选,从小一起长大的经历让他可以确定,菲尔一定是可以给寅寅幸福的人。 因为菲尔比他更爱寅寅,他不能为寅寅放弃梦想,但是菲尔的话,一定是将寅寅视为自己梦想的吧。 觥筹交错间,格里沙和秦追的目光对上,轻轻说道:“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秦追一怔,随即露出个有点害羞的笑。 菲尼克斯也听到了他的话,对格里沙微微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只有知惠还茫茫然:“诶?格里沙欧巴怎么突然说这个了?寅寅欧巴和菲尔欧巴谁要结婚了吗?” 所有人:……这丫头还没反应过来啊? 郎追感到安心,“我阿玛的七蛇丹虽然对严重的炎症没法子,但预防炎症的效力还不错,你妈妈好好注意伤口清洁,她会好的。” 克莱尔能活,两个大宝宝都感到安心,也有心情打量菲尼克斯的弟弟了。 郎追看着嘴唇一动一动的小婴儿,啧啧感叹,“这小子真胖啊,难怪那么难生,菲尔,他叫什么名字?” 菲尼克斯嫌弃道:“奥格登,昵称是奥格。” “唔,小奥格。”郎追笑嘻嘻地借着菲尼克斯的指腹去摸奥格登的脸蛋。 温蒂.蒙斯特医生匆匆路过,眼角余光扫过病房里的孩子,嘴角微微勾起。 昨日她冒险用子宫切除术救了克莱尔,幸运的是,詹姆斯.梅森罗德没有为此追究她们。 于是今日温蒂依然脚步匆匆地走过医院长廊,一个年轻的医生已追上了她。 “蒙斯特医生,21床的马修先生状态已经调整好了,是排明天的手术吗?” “排明天第四台。” “好的。” 奥格登的名字是詹姆斯取的,意思是“来自橡树林”,在克莱尔生产后,詹姆斯神情如常地去照顾自己的妻子,并将妻子接受了子宫切除术这件事带来的余波悉数挡在医院之外。 只有菲尼克斯知道,原本父亲想让弟弟叫扎克利,即“上帝眷顾之子”。 幼小的孩子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微妙,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着郎追的小手,一起趁着护士不注意,戳了奥格登好几下,把婴儿逗哭以后,才装出惊慌的表情,被护士赶出了房间。 第 34 章 奇人(二更) 克莱尔的免疫系统战斗力还行,在七蛇丹的保护下,她险之又险地度过了术后感染,但生产和切除子宫对任何女性来说都是元气大伤。 郎追提醒菲尼克斯,要尽量给克莱尔一个相对无菌的生存环境,让她能更安全地度过这个虚弱的阶段。 菲尼克斯就去找了詹姆斯,请求他为母亲的卧室喷酒|精消毒。 詹姆斯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战战兢兢地看着我呢?” 菲尼克斯没有说话,他在詹姆斯面前显得又瘦又小,低着头,仿佛发出稍大一点的声音都会激怒面前高大的男人。 “你觉得我不会答应吗?还是觉得你的母亲已经失去了子宫,不能再生育,我就不把她当做我的妻子看待了?你觉得我会抛弃她,还是觉得我会恨她?” 詹姆斯自言自语:“我会给她安排好的休养环境的。” 也许是母亲产后大出血这件事对孩子脆弱的神经来说负担太重,也可能是詹姆斯的神情和自言自语刺激到了菲尼克斯,他在这一晚做了噩梦。 露娜敢保证,某人不带弟弟的原因,是因为某人还想多一些和寅寅的私人时间。 菲尼克斯对此非常诚实:“这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露娜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她和菲尼克斯都是在信教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很清楚同性之爱在当下社会被当做了什么。 因此她在旅途上左思右想,抓着头发,和菲尼克斯做了保证:“你们要是以后在北美混不下去,就到阿根廷来吧,姐姐罩着你们呢。” 她可是火地岛省最大的地主,大不了她护他们一辈子! 菲尼克斯淡定道:“沦落不到那个地步的,不过要是寅寅哪天想去研究南极了,我可以陪他从阿根廷出发。” 露娜:“以他的专业研究什么南极啊?除非他突发奇想要转行做兽医,研究企鹅和海豹的身体结构,真是的,没想到我们之中第一个脱离virgin状态的居然是你们,连瑞德都相亲失败,只能继续单身……” 听到这句话,一直安静的瑞德啜泣一声,振翅飞一边去了。 相亲失败这件事对瑞德的打击很大。 露娜连忙道歉:“对不起,瑞德,我不是有意提起这事的。” 菲尼克斯的神色也沉郁起来,他忧愁一叹,挪到离露娜远一点的地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露娜立刻凭着两人十五年的交情悟出其中深意,她结结巴巴地问道:“诶,你、你们还没有吗?” 这不对啊!他们两个都成年了,而且都是精神头正好的大小伙子,不是说这个年纪的男人满脑子都是那事吗?而且他们告白的时候,才经历了差点被开膛手杰克炸|死这么刺激的事情,难道不是告白后就会激烈地啃到一起吗? 菲尼克斯别开脸:“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健身房里,知惠扛着杠铃深蹲,秦追在她身后虚虚扶着,省得自家老妹腿一软跌下去,让杠铃砸伤就不妙了。 回到瑞士没几天,秦追忙碌了一阵,首先是要将论文交给哈伯,其次是要和斯奈德医院里的同僚去看一家德国公司送来的循环机的治疗,做动物实验,以及坐诊做手术。 其中一个患者还是秦追隔壁科室主任的远房亲戚,老头子亲自坐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有个法洛四联症的,我们不敢动手,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那孩子没满一岁,是做手术的好时候,做坏了我们也不怪你,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再拖就死了。” 秦追面无表情:“放心,你们怪我我也不怕。”大不了做过一场。 这位胃肠外科的主任看着秦追一米八二的个子,舒了口气:“你一来,我们都安心了,泰格,有时候那些药医闹的人,一看你这身高,都会冷静下来。” 在全球男性平均身高只有一米六的年代,秦追这块头太有威慑力了。 手术后来成功了,就是来做手术的家属想给秦追递钱,秦追没接,往旁边走了几步,抓出一个手里举着相机的,问他们:“这什么意思?” 咋地,他要是收了这钱,这些人就要把照片送报纸上了? 这家人还想赖他的手术费,说是付不起,钱最后还是让医院讨来了,秦追拧着胃肠外科主任的衣领子到天台上聊了聊,确定不是这老小子想排挤他,才特意找来这一家人坑他来的。 接着哈伯教授还给秦追又发了一张长长的书单,要求他全部看完。 秦追看了看书单,书籍有德文的,法文的,英文的,但凡他少学一门语言,这会儿都要抓瞎。 哈伯发完书单还不让走,逮着他在办公室里讨论课题,一脸严肃地说:“我有一个课题,原本做一半了,突然发现北美那边也有人在做,而且进度比我早。” 秦追:“嗯?不可能吧,全地球有水平主导这个课题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都在欧洲这边,咱们都认识啊。” 哈伯一拍桌子:“其中一个是德国的,现在移民美国了!那边钱给得足,他还投靠了一个大公司!” 秦追拍着老爷子的背:“不要紧不要紧,那教授,咱们要追这个进度吗?” “追个屁!对面的思路比我们强,这个课题再做下去没意思了,换,我准备研究氮肥增产赚点钱了,搞科研没钱真不行!” 对付完这些杂事,秦追才有空去考虑其他的。 露娜用通感和秦追汇报北美情况:“菲尔的爷爷还是偏瘫,最近又有点说话不利索了,他好像很后悔放走了你。” 中风后出现失语症状并不罕见,使用针灸也的确能缓解此类症状。 秦追一听老梅森罗德的事就头疼:“那老头醒来以后看到我给他扎针不是吓得差点又过去吗?他还阴阳怪气我一个黄种人怎么和他的孙子搭上了线,和他交流久了我还以为自己改名叫黄皮子了呢。” 在被歧视这件事上,秦追从来不忍气吞声,而是很明白地告诉菲尼克斯,你家里人对我的态度,让我很不满意! 菲尼克斯歉意道:“寅寅,你别介意,霍华德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我爸已经把股份拿到手里,他会给你打十倍诊金,原本他只想给三倍,我和妈妈一起骂他抠门,钱直接转到你瑞士的银行可以吗?” 秦追:“可以。” 菲尼克斯补充道:“我家就我妈算好人,其他人你都别搭理,他们找你看病,你就使劲收钱,反正他们付得起,如果他们不找你,那就更好了,我会收拾他们的,寅寅,我和你永远是一边的。” 露娜吐槽:“你可没对我说过此类保证。”露娜人在北美,免不了和梅森罗德家族的成员打交道,挨过的白眼也不少。 菲尼克斯:“你就说哪次你被人说难听的话时,我没给你找场子。” 露娜一下变出个笑脸:“我知道你是个好弟弟啦。” 知惠一边听哥哥姐姐们说八卦,一边做完最后一组深蹲。 露娜的心脏差点被名为好奇的猫挠得跳出胸腔,她双手握拳使劲挥舞了两下,拽住菲尼克斯:“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行!” 寅寅克制自己还可以理解,六人组一直觉得寅寅在某些方面有点傲娇,比如说小的时候,大家凑到一起贴贴脸蛋,只有寅寅一人会不好意思,连知惠都不会,但要是气氛到了,菲尼克斯执意要做到底,他肯定别扭一下就纵容金毛仔到底了! 所以要在秦追和菲尼克斯之间找一个不行的人的话,只能是菲尼克斯了! 菲尼克斯恼怒道:“没有不行,我身体好着呢!我真有问题的话,你以为寅寅会不给我开中药吗?” 寅寅的性格谁不了解?如果他觉得谁需要喝药的话,当年他是怎么把知惠补到半夜爬屋顶捶胸顿足的,现在他就会怎么补菲尼克斯! 露娜讪讪一笑,心想也是,那你们怎么还没激烈地搞起来?真是好奇坏姐姐了。 明明寅寅肤白貌美,腰细长腿,身上还有浅浅药香,声音还那么动听,她要是个男人,得此美人,非得搂着他把床都搞塌不可。 真相总是令人难以启齿——菲尼克斯和秦追的确差点在情绪的驱使下做到底,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样不现实,型号对不上,硬来是要出事的。 于是菲尼克斯只能懊恼地一头砸在闷笑的秦追胸口,被搂住脖颈,那素白的手在他汗湿的金发中穿插,又揉了揉。 若是在后世,坐个飞机便能到斯德哥尔摩,领完奖又坐飞机各回各家,天涯海角都变得没那么远了,但在1920年,跨洲游的最佳载具依然是船,船庞大、可靠、承载思念和期待,在不同的港口停泊和出发,只要启程,便是少说半个月,多则两三个月的长途跋涉。 秦追带着亲人提前到达法国的勒阿弗尔港口,在当地旅店住了几天,和他一起的秦简、黑妈妈知道是要等北美来的菲尼克斯和露娜,也不着急,不怕秦追误了行程错过领奖,她们愉快地在当地逛了逛,购置了一些海运过来的好货,在邮局寄回苏黎世。 秦追等了好几天,在菲尼克斯抵达的那天,他提前到港口于风中等候。 一艘来自北美的邮轮驶入港口,大约一小时,舷梯放下,游人开始下船。 秦追翘首以盼,直到那惹眼的高大金发青年出现,他高举着手臂对那边挥手。 金发青年看了他,立时露出灿烂的笑,加快了下船的步伐。 露娜抱着鹦鹉跟在后面感叹:“久别重逢小情侣。” 然后她就听到有人对她说:“您是德拉维嘉小姐吗?我是您的粉丝,能不能给我一个签名?” 露娜从容地回道:“等下船好吗?舷梯上人太多了。” 好不容易挤下船,菲尼克斯小跑几步,一把抱住已经打开双臂的秦追。 两人抱了几秒,秦追感到菲尼克斯靠着他的脖颈吸了一口,就像吸猫似的,他则不慎被胸肌挤脸,鼻子被撞得有点酸酸的。 等松开时,他脸蛋发红,又和露娜抱了一下。 露娜笑嘻嘻的:“你看起来容光焕发,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是在调侃秦追和菲尼克斯,但秦追很自然地回道:“你得诺奖你也精神爽。” 露娜见他不钻自己的套,也不在意:“奥斯卡.闵可夫斯基先生得了诺奖以后可没爽,要不是你,他就要顶着中风歪掉的脸去领奖了,那真是一场悲惨的喜剧,卓别林看了都要同情了。” 秦追:“嘘,他和我们一起出发的,你别当着他的面说这个。” 奥斯卡的确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这也是老爷子的子女的请求,他们总觉得万一奥斯卡路上再情绪激动过去一下,有秦追和知惠在,他被捞回来的概率会大些,但老爷子本人对这个安排不满。 他不介意和知惠这个徒弟与重要的合作者一起出发,但他介意别人把他当成一个脆弱的老人,哪怕事实如此。 秦追对此评价:“人总会在不同的年龄段在不同的时候要强。” 菲尼克斯轻哂,搂着秦追的肩膀在人群中前行:“我爸妈也这样,他们各有不愿服软的地方,到了这把年纪也不能敞开心扉,我说过,我以后绝不会接受和他们一样的婚姻,我要比他们更幸福,爸爸说我不可能比他更幸福,因为我找不到妈妈,妈妈猜我有了喜欢的人。” 大胡子帮他们调整好望远镜,只是他很奇怪,望远镜调到一半时,发呆了约10秒左右,才回过神来,他的动作慢吞吞的,看起来有点迟钝。 郎追观察着他,觉得这人有明显的乏力,说话时,舌红苔少,少津。 出于好奇,他问罗恩:“罗恩,你能握握他的手吗?我想把他的脉。” 罗恩最听寅寅哥哥的话,当即对大胡子老头伸出手:“先生,我叫罗恩.舍瓦利。” 大胡子愣了一下,缓缓握住他的手:“我是路德维希.玻尔兹曼。” 郎追往大胡子的手腕上一摸,脉弦。 根据大胡子的外在表现、脉象来看,中医叫“脏躁”,指这个人的精神情志异常。 现代医学管这个叫双向情感障碍,抑郁加焦虑。 郎追不擅长看外国人的年龄,总觉得他们显老,但这个大胡子绝对有六十多了,这把年纪了还双相,真是非同一般的危险。 第 35 章 善良 郎追偶尔会遇到大胡子这样的病人,他们也许穿着名牌,也许蹲在铁笼里,也许坐在船上,四肢被绑缚。 他们的眼睛告诉郎追,他们需要帮助,可郎追总是无能为力,他不是心理医生,大部分时间只能递一盒阿普唑仑,叮嘱病人适量服药。 但是大部分时间,病人连阿普唑仑都吃不到,他们会被饿死,被淹死,以各种残酷的死法,成为郎追无法挽救的人。 而在这个时代,郎追连阿普唑仑也没有。 只是大胡子身上有一种将死之人在生与死的间隙徘徊的味道,郎追对这种味道太熟悉了。 穿越这四年,郎追没有生存的压力,有了余力发散更多医者仁心,便忍不住借罗恩的口:“您在苦恼什么呢?玻尔兹曼先生。” 玻尔兹曼先是一怔,随即自嘲,他的苦恼居然已经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看出来了。 他蹲下说:“我的苦恼是我老了,做事迟钝了,开始忘东西了。” 郎追透过罗恩的目光与他对视:“不,你的迟钝不仅是因为老,还因为你的心情不好,这是一种病,有些严重的人,一旦病发作了,还会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他开解着大胡子爷爷:“善良的人有更高概率罹患这种病,因为你们容易被伤害。”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心脏病发作了。”警长紧皱眉头,这件事过于灵异,当杀人凶手主动交代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居然那么恰到好处的发病,死得一位顶级名医都救不回来。 而且根据迈特的口供,他背后还有一个人。 室外暴雨不停,且有越下越大之势,但这个案件涉及到了梅森罗德家族,且继承人就蹲在这里,警长没有丝毫偷懒的想法,他当机立断,带着一群人冲了出去,开始在斯库尔基尔河搜索受害者。 秦追有点冷,也是奇了,他体质一向不差,此时又是九月初,夏季未过,就算淋了雨,天气也是闷闷热热,着凉的概率没其他三个季节高,可他这会儿骨子里发寒。 只是他这人心里犟,自持多年武功不会白练,底子够厚,便不肯吭声,菲尼克斯认为接下来他们帮不了什么忙,便和秦追说好先回橡树庄园,把他买的中草药炖了,汽车驶到半路,菲尼克斯叫了停。 “范,停在这里10分钟。”菲尼克斯说了一声。 秦追警觉道:“你发现了什么吗?”他知道菲尼克斯的耳朵特别灵敏,是不是听到哪个路边的王八蛋拉枪栓要偷袭他们了? 菲尼克斯揉他一下:“是发现了点小事,你等等我。” 说着,这家伙撑开黑伞跑下车,秦追坐车上等着,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点乖,菲尼克斯回来时却见他探着身子看自己,不由一笑。 这金发美男子站在雨中,举把伞,那股吸血鬼式的俊美越发明显,只是他手里端着两个饮料杯,上车时递给秦追一杯:“我发现你需要喝点热的。” 菲尼克斯不像知惠一样拥有超视觉,但他会永远把寅寅放在心上,所以秦追有一点不舒服,他都能看出来。 秦追接过饮料,纸杯上涂了防水的蜡,却不能完全隔绝热咖啡传递过来的暖意,他低头抿了一口,热流沿着食道滚落,心里发暖。 “谢谢。”其实在原时空,这一届奥运是只有29个参赛国的,而且德国才在欧战里担任了反派,所以不被允许参赛,而新生的苏联也被大家默契无视,于是在现在的时空中,这两国家依然没派人比赛。 送走卢领事,秦追感叹:“要是格里沙能来的话,举重项目的金牌就提前定了,其他人都只能争一下银牌。” 菲尼克斯收拾着东西出发到欧洲的行李:“要是有潜水比赛,金牌也被你提前锁了。” 在菲尼克斯背后,奥格登兴奋道:“菲尔,我戴这个遮阳好吗?” 菲尼克斯挥手:“随便你戴什么,你戴个夏威夷花圈也没人管你,出去!” 奥格登憋着嘴被赶走了。这何尝不算一种白富美呢? 雍和宫,你的许愿池又歪了! 秦追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把自己抽醒,告诉自己不要迷信,难不成朋友朝雍和宫许愿他要和谁在一起,他就和谁在一起?没这个道理! 他也设想过自己会找怎样的伴侣共度余生,最后得出个结论——他喜欢笑起来亲切、好相处的正常人,这样的人适合一起过日子,性别和长相反而没那么重要。 由于这个时代大家都早婚,秦简在他满16岁时就和他聊过这个事,问他喜欢啥样了,她可以帮着留意。 听完秦追对伴侣的期待后,秦简说:“寅寅,你要找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你只是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那时秦追问母亲:“这样不好吗?” “你在害怕,你怕把自己交出去,”秦简抚摸着他的脸颊:“没事的,世上搭伙过日子的人那么多,你当然也能这么做,但是小追,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不要怕付出,你要记得,不管你以后遇到什么挫折,妈妈都会给你兜住,你大可以勇敢点啊。” 秦追不想勇敢,他只想和家人一起好好活到49年后,将自己投入一段“把自己从身到心交出去”的感情让他觉得很不安全。 露娜的关注点还在八卦上,她眼冒精光:“所以你就这么通过做梦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你的x梦对象是男性?” 秦追的表情一言难尽:“嗯,我应该……喜欢男人……吧?” 也许那两个梦是在警示他,少年,你真的喜欢男人,但是一定不要找那种踹都踹不开的雄壮男人。 露娜泄气:“你看起来还是不确定嘛,说不定你只是被男人追求之后,又恰好身体处于蠢蠢欲动的青春期,就有了这方面的欲,先说好,我作为姐姐希望菲尔能幸福,但并不代表我会坐视你稀里糊涂步入一段感情,尤其是在你没想明白自己的性取向的情况下。” “你最好多想想这个事。” 露娜的意思是,万一小追和菲尔在一起一段时间了,两人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小追再突然醒悟“其实我不喜欢男人,我对这个人的感情只是被追求后因为感动而产生的一时错觉”,然后和菲尔分开,到时候两人都会伤得鲜血淋漓。 秦追打了个激灵:“你说得对!这梦可能因为菲尼克斯而出现的错觉。” 他甩了甩笔,墙上又多出一溜墨点,低头继续写他的论文,在医学领域,秦追如今大小算个业界权威,在化学界,他找到了诺奖大佬哈伯做导师,就剩生物的毕业论文没做了。 “这个论文我还只能署名三作呢,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做三作。”他嘟囔着。 露娜惊讶:“你?三作?开玩笑的吧?为什么?谁有这个能耐和资格?” 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惊讶甚至大过了秦追居然如此直白地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偏向男性,也可能他本来是直的,但被菲尼克斯掰弯了。 秦追吐槽:“还能给谁做三作?知惠呗,你知道那丫头人缘很好,在盛和武馆是一群师兄照顾的小师妹,在哪都能混到饭吧?有时候我住实验室,没空管她的交友情况,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和希娃成为了密友,你教希娃小擒拿手,她教希娃短棍,以后爱因斯坦看到希娃都要绕道走了。” 他还是最近才知道,在爱因斯坦队和米列娃队的斗争中,希娃是米列娃队的队长。 露娜面露疑惑:“呃,这和这篇论文有什么关系吗?” “有,希娃是数学物理双修,她的导师也是爱因斯坦的数学老师,赫尔曼.闵可夫斯基,而赫尔曼有个兄弟,叫奥斯卡.闵可夫斯基,他发现了胰岛素和糖尿病的联系,是我在医学界的同僚。” 露娜哦了一声:“那奥斯卡拿过诺贝尔奖吗?” 秦追:“没有,他和我一样是陪跑的,而且他拿了六次提名,却陪跑至今,比我还惨。” 露娜面露同情:“诺贝尔委员会那群老头子造孽哟。” 秦追接着说道:“而知惠在去年就已经决定做斯奈德院长的学生,她提前学完了大学四年的课,开始看研究生阶段的书籍,知识积累足够,某天,她去希娃家吃蛋糕,碰上了奥斯卡.闵可夫斯基,他们聊了聊,知惠就突然提出一个问题,和糖尿病有关。” 说到这,秦追的表情介于“我妹莫非真的运气逆天?”与“我妹在医学方面拥有很高的灵气!”之间,亦或两者皆有,总之他的表情既骄傲又羡慕。 露娜看着他精彩的表情,不由得问道:“我记得你在申城,帮人用中药调血压血糖血脂也挺有名的,知惠和你混了这么久,对这方面敏感是应该的,她提了什么问题?” 秦追:“差不多,目前为止,糖尿病还没有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但它又是一种很可怕的绝症,发展到后期,糖尿病足可以让人截肢,还会让人视力下降甚至失明。” “知惠总是很担心你们,你、格里沙、菲尔、罗恩都很嗜甜,你们的甜食摄入量,对甜度的要求至少是我们的三倍,格里沙还好,他那边穷得暂时吃不起甜食,但你、菲尔、罗恩吃起蛋糕来就太可怕了,我吃你们的甜品会被齁得头疼,她怕你们到了晚年会得糖尿病。” 露娜囧了一下:“她还会操这个心?我要不要表示一下感动?” 秦追继续说:“所以知惠和奥斯卡.闵可夫斯基说起了糖尿病如何治疗,奥斯卡.闵可夫斯基说问题肯定还在胰岛素上,知惠就说她想要试着从动物的胰腺中提取胰岛素,顺带一提,现在医学界尝试做这个课题的人很多,她绝不是第一个,但她提了个很有趣的思路。” 秦追比划着:“胰岛素无法被顺利提取,是因为人们一旦把胰腺弄碎去提取胰岛素时,其中的消化酶就会破坏胰岛素,但是,胰腺会分泌消化酶吗?” 露娜没好气道:“你问我啊?我一个学农学和经济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秦追挥挥手:“这个问题至关重要,你知道吗?奥斯卡.闵可夫斯基今年都62岁了,听了知惠的问题,他激动到心脏病发作,如果知惠不会心肺复苏,这老头就要当场过去了,他那个搞数学的兄弟赫尔曼.闵可夫斯基看到这一幕,也差点吓得心脏病发作。” 知惠险些用她的一个有关学术的思路送走两个老头。 菲尼克斯扭头又和小伙伴们感叹:“我真不想带他,可妈妈说让我领他长见识,唉。” 罗恩催促他们:“别聊了,快出门吧,纪录片就要上了!你们都不参加首映的吗?寅寅,我现在开车去接你们,你们快点准备好出门!” 一众哥哥姐姐们又笑:“罗尼做导演以后威风多了。” 秦追和知惠也不打扮,只穿着去医院上班时的衬衫裤子,头顶戴个遮阳帽,秦追还抱起瓦夏,两人一猫离开家。 秦追跑到武馆嚷了一声:“妈,和不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秦简扶着一个小孩在梅花桩上蹲着,闻言只说:“没空,你们自己玩吧。” 秦追也不强求,和知惠去门口等着,过了一阵,一辆罗恩爸爸淘汰下来的二手汽车慢悠悠行驶过来,秦追挥了挥手,那车也不停,而是在路尽头一个拐弯,再倒,再拐弯,重复四五次,终于把方向改好了,才驶他们这儿来。 知惠小声说:“调整一次就能倒过来了,他搞这么久。” 秦追同样小声回道:“他才学会开车多久啊,能开就不错了,别打击他积极性啊。” 知惠:“以后他晚上过来的话别让他开车,我怕他把车开湖里去。”他们住的这一片是湖景别墅区,马路边上就是苏黎世湖。 希娃穿一身浅紫色蓬蓬裙,像一个甜美的奶油蛋糕,靠着车窗招呼着:“知惠,泰格,快上来!” 秦追便抱猫上了后座,瓦夏依偎在秦追怀里,好奇地打量四处。 希娃道:“你怎么把小猫带出来了?” “带她长长见识。”秦追低头摸了摸瓦夏,“不是到时候要把我们上红毯的画面也拍进去吗?让瓦夏和我一起出镜吧。” 这样一来,说不定格里沙和老师也会在某天看到瓦夏了,他也不怕瓦夏跑丢,因为自从瓦夏入住他们住的那一片后,各家各户老鼠基本绝迹,瓦夏抓完老鼠就回家,情绪稳定且认家。 罗恩握着方向盘:“早知道你们穿这么简单,我就带两套衣服过来了,寅寅,为了这次纪录片上映,我找了好多渠道宣传,酒馆、大学、工厂,对了,我还给一家伯尔尼发了一百张免费电影票,所以今天会有好多人看到你们。” 秦追:“你知道的,我很忙,最近没怎么看报纸。” 知惠扒着车椅:“我在和瑞士游泳队做最后的冲刺训练,到底有多少人来参加苏黎世的首映式?” 希娃指着前方:“你往前看。” 知惠歪头,就听到砰的一声。 闪光灯霎时亮了起来,闪得知惠眯起眼睛。 “范罗赛,你的。”菲尼克斯将另一杯咖啡递给了开车的护卫。 范罗赛受宠若惊:“少爷,您不自己喝吗?” 菲尼克斯淡然道:“我今天穿了两件,所以不喝热饮。” 为了形象,他在夏季未过时衬衣叠风衣的穿,而且根据他的经验,喝咖啡和甜饮都容易上厕所,斯库尔基尔河附近估计没啥厕所可以上,他也不想当着寅寅的面找厕所,野外解决更是绝对不能接受。 为了在寅寅面前保持帅气,菲尼克斯可是很拼的。 谁也不知道这个大少爷的偶像包袱能重成什么样,但范罗赛感动坏了,少爷这人虽然做生意时会有些缺德的操作,但作为一个资本主义接班人,他在做生意以外的时间这么体贴,这么善良,真是个难得的好老板。 菲尼克斯的的确确是秦追两辈子遇到的唯一一个这么正儿八经、体贴温柔追求的他的好桃花,和前世在金三角碰见的坏蛋,这辈子遇到的刘姓军阀等烂桃花完全不同。 所以秦追这会儿心里甜甜的,还有点不好意思。 回到橡树庄园的时候,菲尼克斯催促秦追去换衣服,秦追看着他的肩膀:“你也要换吧?” 菲尼克斯:“嗯?哦,是的,我也去换,一起去吧。” 秦追是个做事利落的人,换好衣服就去了厨房,翻出药罐子要给克莱尔炖药,幸好她早年就通过通感让秦追看过病开过药,因此器具齐全。 中草药被放在药罐里,先用清水泡着,再放火上去煎,清苦的气味从罐子里溢出来,并不难闻。 菲尼克斯坐在厨房一侧的桌子上翻阅从警局取出来的资料,反复看着迈特.威尔逊那简短的、戛然而止的供词。 “如果早点认识他们就好了。” 不知是谁说起这句话。 郎追问了刘太监的事后,郎善彦就在郎追的卧室底下被埋了个木匣子,埋得很深很深,父母一起在郎追卧室里施工的时候,郎追还以为他们要联手打井。 铲子被舞得虎虎生风,郎追也闲不住,帮忙运土。 秦简忙里偷闲,赞了一句:“我们寅寅干活还是利索的。” 郎追心中讪笑,他擅长挖坑运土的原因和秦简是一样的。 匣子里装的全是拇指粗的小金鱼,一条就是一两,埋了五十根,还有几十片敲得薄薄的金叶子,钥匙放在郎追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郎善彦摸着郎追的小脑袋。 “这是给你攒的体己钱,你娘也有,当年我外祖父也给我攒过这样的钱,在济和堂快被济德堂挤兑死的时候,就是那笔钱让济和堂起死回生。” “寅寅,人这辈子不能只为了钱汲汲营营,可也不能没有钱,这其中的度难以把握,父母便帮你一把,让你日后能从容些,可如果你想更从容的话,瞧。”郎善彦一指医书,“你就得早日修出安身立命的本事。” 郎追望着他,问道:“您以后想让我做怎样的人呢?” 郎善彦和秦简相视一笑,俯身说:“长命百岁的人。” 有点难,但郎追会尽力。 第 36 章 夏末 “寅哥儿今日回来么?” “是,张掌柜说他们今日回来,这次连简姨也一起去了。” 二香和栀子姐做着针线活,说着话。 四合院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那德福则是出门读书去了,栀子姐总算攒够了钱,将他送去新式学堂念书,那德福的基础被秦简打得好,如今在学堂里成绩不错。 今年春季,布庄的小儿子满了14岁,和那家走完了三书六聘的流程,把那大香娶了过去。 原先郎善彦不赞同那大香这么早嫁人,只是大香的夫家不想等,大香也怕错过这桩婚事,便还是成了婚,只暂时不圆房,不伤她的身。 到了春末,郎善彦带着郎追一同出门游医,秦简也跟着出门,一家三口又在东三省逛了一圈,二香就和母亲、弟弟一同给郎家看房子,到了七月末,这一家三口才回来。 栀子姐说:“他们还要先去锦王府拜会呢,老福晋最信任的大夫只有咱们郎爷,小阿哥肯定也想寅哥儿了。” 被提起的郎家三口在马车里摇摇晃晃。 秦追两手空空,乐得自在,正准备自己去秦下画室里面画会素描,一会等小孩儿考完出来。 结果还没等他走出教室,却听见后面的储物柜里面有人的手-机-铃-声叮铃铃地响。 他们考试的时候严格来说是不准带手机的,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悄摸摸地带,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打扰考试秩序,别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作弊抄袭,其实都无所谓。 小孩儿听话,他就放在后面。 秦追一听那铃声就知道是格里沙的手机,正好小赵老师也有点生气地吆喝。 “谁的手机谁的手机!不是刚刚都说了考试的时候要静音的吗!” “我的我的,老师,对不起我这就走……” 秦追笑着举起手来,原本刚要出门的脚步打了个转,他回去柜子里面摸了格里沙的手机,又偷偷给格里沙使了个眼色,表示没事,门一关就溜去了外面的小花坛。 刚才那通电话已经被秦追摁掉了,但是对面很快却又拨了一个过来。 上面的备注光光正正两个大字——父亲。 秦追眯起眼睛看着上面那两个字,心想我就说我这次重生回来好像是忘了什么垃圾,此时才想起来:怎么能把您老人家给忘了呢? 他也不怕,抬手就接了电话,先喂了一声。 “喂,是阿吗?” 格里沙他爸不姓,他随他妈姓,他爸当初是入赘进家的,名字倒是还挺好听,叫仇玉堂。 仇玉堂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声音却不显老,反而还带着点温柔儒雅,待人接物处处风度翩翩。若是有不明事理的人来了,怎么也是从他的身上挑不出一点毛病来的。 不过秦追上辈子和他打的教导多了,自然知道他这人外面披着一层光明伟岸菩萨皮,里面干着他的黑心坏肠腌臜事儿,比谁都会装。 “他在里面儿考试呢,叔叔。” 秦追薅着那花丛里面的几根零星的狗尾巴草,说话的时候皮笑肉不笑。 “我是他同学。” 就听见对面开始叹气了。 “这孩子,上学就好好上学,怎么还带手机玩呢,这样能学好吗?” 没留神,手下的狗尾巴草给薅断了,秦追的手上一疼,留了一道淡红色的勒痕。他歪头用肩膀夹着手机,将那点伤口在嘴边吮了吮。 带着点草的苦涩味儿,恶心。 就像是他隔了整整一辈子和仇玉堂聊天,还是觉得恶心。 “我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这样啊,叔叔您这就不懂了吧! “现在谁出门在外还离得开手机啊?再说格里沙他上课都是放在储存柜里面,那肯定不能耽误学习。您啊,已经老啦!” 他这话有点不客气,仇玉堂也只是笑一笑。 “那小同学,你让格里沙考完了给我回个电话好么。” 秦追满口答应,转头挂了电话就将通话记录删了,一点痕迹都没留。 刚删完抬头就看见格里沙也交了卷儿背着两个书包从教室里面出来,将其中一个递给秦追,脸颊红扑扑地喘着气问:“谁的电话?” 秦追将手机还给对方,接过书包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没和他说真话。 “推销电话罢了,卖保险的,别管。” 仇玉堂的电话无关紧要,这电话打过来也是主要为了体现一下自己关心孩子的好父亲人设罢了,回不回都没事。 甚至秦追打赌他转头就将这事儿给忘了,没必要为了一个垃圾来浪费感情和时间。 他拉住格里沙的手晃了晃,又没骨头地将头靠在他身上。 “哎呀!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干嘛,为了庆祝一下终于考完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画室这边的集训已经开始了一个月,终于到了月底难得的假期,他们明天还能休息一天。今天考完了也不用去上晚自习了,因此今天也就悠闲下来。 他们集训的这间画室是在灵都二十七中的旁边,往巷子深处走就有一条小吃街,平时也被他们画室里面的同学戏称为地沟油一条街。有时候上晚课的时候香味儿就能飘到教室里来,勾得人画画都没心思。 此时他们出来的这个点高中的学生下午还没放学,所以人不是很多。秦追走在前面,用肩耸一下小孩儿。 “来呗别客气,我请客!” “你是不是今晚上不想做饭所以才带我来这儿的啊。” 格里沙回怼了他一句,过了一会却还是没忍住跟人走了进去。 他显然是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四处看看很是好奇。 在小摊车后面叫卖的小摊贩,飞溅的油花,地上肮脏漆黑的瓷砖,甚至还有随处可见的没人收拾的垃圾袋和木签,这里实在是算不上干净。卖得东西也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可就算是知道不卫生也肯定不健康,不过味道的确是闻起来很香。 这儿的人也和他以往见的人不大一样。人人的嗓门都很大,吆喝还价,打包装盒,动作利落。不知道怎么说,格里沙觉得这儿有一种肮脏杂乱但是生机勃勃的美。 秦追让人站在原地,按照他上辈子的口味儿随便买了点炸串,又点了饭团、煎饼和冰奶茶,拎着满手,回来塞到了小孩手里。 刚才卖炸串那家实在是太热了,秦追排队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将没开封的冰奶茶在自己的脸上贴了贴,才感觉降下温来。眼睛红红地笑着问小孩儿:“还想吃什么吗?快点单,过时不候!” 格里沙站在原地看了看,就看见一个卖彩色棉花糖的摊位,左右围着的多是小孩儿,或者是情侣买给自己女朋友的。 那家的棉花糖做得挺漂亮,不仅仅是圆的,还有各种卡通形状图案的,五彩斑斓,看起来都还挺好看。 心里其实有点想要,但是又觉得有点难为情,未免有点太幼稚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秦追多懂他,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肚子里面在想什么,将喝了一口的奶茶塞到格里沙的手里,说了句等着,就挤进了小孩子堆里。 过一会就看见一个超级巨无霸的炫彩棉花糖往这边走过来,简直是将人的头都盖住了,只是从后面露出一点小白毛。 再一动,秦追就从侧边露出张笑吟吟的脸来。 格里沙有点别扭的接过来,挺做作地说了声哎呀你给我买这个做什么,嘴角却偷偷扬起来。 棉花糖松松软软的,像是一朵飘在天上的云。那颜色鲜艳的简直是要将所有的色素都加了进去,他们油画画板上的颜色可能都没这上面的丰富。 但是其实格里沙一直都挺喜欢这样花花绿绿的东西的,当初学油画里面也未免没有这样的原因,他不喜欢太单调的空白的东西,会让他有一种窒息感。 过一会两人慢慢在大街上面溜达,慢慢你一口我一口溜达着吃东西的时候,那句谢谢才从格里沙嘴里面说出来。 “啧,和我说什么谢谢。” 秦追从他手里揪下来一点棉花糖,尝了尝味儿。 他其实还是挺爱吃甜的,但是也只能吃一点,还是纯粹的中国人口味,吃烘焙的点心会觉得太甜。 “以后记住啊,都不准和我说谢谢,不然就不给你买了。” “——咱俩什么关系!” 格里沙嗯嗯地点了点头,右手从秦追手里接过一根炸蘑菇,小口小口地吃。 他上辈子有点猫舌头,不能吃热,也不能吃辣,吃东西的时候也是慢条斯理的,看着就很乖巧吃得很香的样子。 因为懒得拿,嫌弃沾手,秦追给他从袋子里面拿一串他就吃一串,被烫到了就咕嘟咕嘟地去喝冰奶茶,很快鼻尖上面就也冒出汗来。 胃里又热又凉,夏日凉爽的晚风从他们的身边吹过,将那点燥出来的汗水都吹干净了。 很爽利。 格里沙这边还正吃着呢,就发起愁来,小声和秦追抱怨。 “完蛋啦,吃这么多肉,又喝奶茶,今晚上又该睡不着觉了。” 他手上那串子上面的烤肠还有一口,犹豫着要不要吃完。秦追白他一眼,凑过去给他咬断了,仰头吞在嘴里嚼嚼,说话含含糊糊。 “……我现在严重批评你这个小同学!就是总是犹豫,就总是喜欢想太多!你管那么多干嘛,哎呀我们现在吃得开心不就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又谁说的清!” “人生啊,就是要今天过得开心就好啦。这说不定下一秒就地震了,把我们都埋在下面,一起死掉。哈哈,这样一想就更好笑啦!” 他说话向来生冷不忌。 格里沙抿了抿嘴,赶紧用一只饭团堵住了他的嘴,自己别过头去不看他。 “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 秦追两只手都刚好被占着,饭团一时之间在嘴里拿不下来,于是只能快走两步,笑着用侧脸在人的肩膀上蹭了蹭。 头发软软地贴在格里沙的颈窝里,一阵麻痒。 “呜呜。” 好嘛。 那就不死,一起好好活着。 结果格里沙这天晚上果然因为喝多了奶茶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在柔软的床上带着被子滚,想起白天秦追拍着他的肩膀哥俩好地说:咱俩什么关系! 格里沙躲在被子里悄悄咬自己的指甲,有点郁闷。 可他们俩之间,现在这算是什么关系? 郎追没有多余的怜悯,他发善心的原则就是不危及自己的生命,在最危险的混乱地区挣扎求存了十年的人,他早就懂了一个道理,就是别瞎掺和那些会要命的事! 郎善彦和他对视着,见那张小脸严肃得像学堂里的老夫子,只觉得诙谐可爱,转开脸颤抖起来,秦简也在一边捂着嘴。 郎善彦憋了一阵,干脆笑出声来:“你小子以后肯定会长命百岁的,这下阿玛可彻底安心了,也是奇了,你这年纪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你这么谨慎,遇到点事就想着跑,到底是随了谁啊?” 郎追心里回道:随了开黑诊所的老头子。 郎善彦摸摸儿子的脸,“别担心,阿玛心里有分寸,没有和他们过多牵扯,连药瓶都是路边随意买的,不是我们家的。” 郎追一字一顿:“可是阿玛,你觉得老爷子活得过太后吗?” 郎善彦动作停住。 终于,郎追戳中了父亲最担心的点。 谁都知道太后要强了一辈子,若她走了,老爷子重新掌权,她留下的一切政策都会被推翻,身后事也难料,所以为了赢到最后,太后走之前,一定会带走瀛山里的那位。 如今太后年事已高,不定哪天就没了,也就是说,老爷子的生命也步入了倒计时,这时候还不跑,谁知道老爷子死之前会不会来找他们? 郎追见他被说动,暗地里掐了把大腿,挤出眼泪来:“阿玛,我不认识老爷子,我也不在乎荣华富贵,我连济和堂也可以不要,我只想要你和妈妈平平安安,这件事不被发现还好,发作起来能要了我们全家的命,我不想留在京城,你带我和妈妈离开这里,好不好?” 第 37 章 跑路 “不要让无谓的善良害了你。”这是黑诊所的老头子最常对郎追说的话,因为他以前的确发过一些要命的善心,他的腿就是那么瘸的。 人总要学会吃教训,郎追看现在的郎善彦,就像看过去的自己,所以他要拦着郎善彦往死路奔。 郎追这辈子哭得少,眼泪一流,对父母的威力巨大。 郎善彦被他哭得心里难受,长叹口气:“别掐腿了,我都看到了。” 罢了罢了,这京城本就待得难,锦王一直惦念着往大阿哥身边放个聪明懂事又懂医术,可以护着主子的奴才,寅寅若不想被惦记,离京城远点也好。 “为了孩子”这四个字在郎善彦脑子里不断盘旋,他把郎追送回房间睡觉,自己却睡不着了。 秦简躺旁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离了京城,济和堂未必还能赚那么多钱,以后咱们也要节约着过日子了,我本来也不爱花大钱,金银首饰都可以不要,就想要你平平安安。” 郎善彦鼻子一酸,靠着她道歉:“这事是我不对,我的善心没发对地方。” 在重生之后,他没有怎么想起过自己那样不堪的前一世。 命运之神在此时眨了眨眼,让他们会在他最猝不及防的时候遇见。 “你好,没事的话能不能让一下……” 对方想要从他身边挤出电梯去,但那束桔梗花实在是太大,扑面而来的香味也恶心得人直想吐。 格里沙闭了闭眼,但实在没忍住,劈手夺过来摔在了电梯的地板上。 “你!” 本就脆弱的蓝色花瓣散了满地。 少年睁大了眼睛,眼里面的泪花几乎没怎么藏就冒了出来。 “我的花……” 在他蹲在地上想要重新一点点将那束花抱起来的时候。 格里沙却已经用鞋底踩了上去,还很用力地左右碾了碾。 “呦,你这花是要送给谁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今天整整一天的戾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的语气肯定不是很好,说不定像是那种学校里面霸凌其他同学的不良小混混头子。 因为他看见身下的人因为恐惧而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 活像是一条本来好好走着路,结果却被旁边的恶霸突然踢了一脚的可怜小狗,就差呜咽出声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这场应该是订婚宴吧?” 格里沙弯下腰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满意地在他眼里面看见了盈盈的湿润眼泪。 十七岁的格里沙还留着半长发,黑色的发尾软乎乎的贴在脸颊上,肤色白润,脸蛋漂亮得像是个女孩子。 一看就很好欺负,很轻松就能骗回家的小蠢狗崽的样子。 天杀的,怪不得上辈子一个个的都来骗他。 “让我猜猜,你是要送给是白盛忻,还是陆大公子?” “人家都已经琴瑟和鸣佳偶天成了,你怎么非要去插一脚。怎么,这年头上赶着当小三吗?” “贱不贱啊你?” 笑死,骂自己就是爽,嘴里的话一句接一句都不带断的。 “不,不,不是……” 少年磕巴了一下,又摇头又点头,急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直掉。 格里沙当然知道他一紧张就容易结巴。 因为这一点,他的父亲很嫌弃他,称呼他为带不出去的废物。 因为身体不好,上辈子的自己没怎么上过学,在他二十岁之前甚至都很少出门。 像是一株名贵但不好养的珍惜植物,常年在家庭医生,阿姨和家庭教师的手下辗转,缺乏生机但是却也还算是健康地活着。 唯一遇见的一个可以算得上是同龄的人就是他的油画老师白盛忻。 结果别人对他一点好,给一根骨头,他就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跟过去要给人当狗。 结果当然就是被大骗特骗,没了钱也没了心,不得好死。 评价为纯属活该。 “带我去你房间,现在。” 格里沙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然我就现在下去,把你喜欢白盛忻的事情当场喊出来。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知廉耻要去给人当小三。” “不,不要,不要……求求你……我没有……没有喜欢……” 少年吓坏了,甚至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哭着哭着就又弯着腰咳嗽起来。 “啧。” 格里沙最见不得他这副软弱可怜的样子,熟练地从他的左边口袋里面摸出了房卡,半拉半拖地拽着他起来出了电梯。 出电梯的时候还遇见了一对男女,看见他们甚至不到十二点就这样纠缠在一起,眼神有点怪异。 倒是格里沙先大大方方地开口。 “抱歉今天是他朋友前男友忌日,他伤心过度有点喝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滴——” 房门刚被关上,少年就像是兔子一样从格里沙的手下窜了出去,将手里的手机举了起来。 “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你小,小心我报警把你抓起来!” 格里沙没理他,寻思我是谁要是说出来不得吓死你。 他反客为主地坐到了沙发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真的是很少喝酒的,因为上辈子的他总觉得喝酒会影响脑子,让他没法继续握住画笔。 如今死过一次,倒是觉得无所谓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明日愁来明日愁。 酒不是什么好酒,酒精味儿很冲,他没尝出好味儿来,只觉得喉咙发痒,火烧一样的痛。 脑子里面的眩晕再次翻涌上来。 他踢掉了鞋子,下意识地在沙发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一时之间觉得所谓的重生就是一场幻梦,是他画画累了,在老宅的桂花树下喝了太多酒,醉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你这是私闯民宅,这样是犯法的知道吗?” 十七岁的格里沙还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眼神清澈又愚蠢。 “别闹了。” 他伸手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将对方抱抱枕一样搂在了怀里。 “陪我睡会就好……放心,我不会害你。” 别人我也不知道,他向来很笨,看不透人心。 但是这个世界上,起码,我是不会害你的。 怀里的少年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像是一只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兔子,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抱着。 呼吸灯慢慢暗下去,温柔如海浪一般起伏着。 格里沙闭上了眼,无数的痛苦的回忆如碎片般割裂了他的脑海。 好痛啊,也真的好累啊。 活着就是这样让人痛苦的事情吗? 如果就是这样死在一无所知的十七岁,不用去遭受后面的一切,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情。 许久,少年伸出手去,悄悄解开了格里沙脸上的黑色口罩。 凌乱的白发下是一张看起来同样年轻的脸,但是上面却多了沉沉的倦容。 他睡得真的很熟,就像是已经有几个月都没有好好睡过了一样。 “看着长得还行,可惜是个精神病。” 少年小声地骂了一句,想伸手去揪他头发,但是怕把人吵醒还是放弃了。 “疯狗一样,谁认识你啊!” 越想越气,他低声骂道。 “还踩了我的花!” 他看向窗外,草坪上亮灯闪烁,觥筹交错。 仪式早就结束了,显然已经来不及去送花了。 哎,本来今天都计划的好好的……好委屈,想哭。 自顾自emo了一会,但是也许是沙发足够宽大柔软,也许是那个奇怪的人的怀抱足够温暖,给他一种怪异的熟悉安心感。 算了,不能和精神病计较。 他竟然靠在人怀里,跟着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格里沙醒来的时候茫然地在沙发上面躺了一会,拿出身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刚好过了凌晨十二点。 下面的宴会已经散场,只有草坪的角落里面零零星星地亮着几盏寥落的橘黄色的灯。 空调的风嗡嗡地吹着,胸口的呼吸软乎乎,是另外一个人的体温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那人的睡姿显然也说不上好,长手长腿纠缠在他身上,章鱼一样。他从小就喜欢抱着东西睡觉…… 在此时,他不是一个人。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让格里沙心里骤然触动了一下。格里沙看了一会窗外,然后低头在怀里人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生日快乐,格里沙。” 他有些沙哑地说道。 是自己送给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快乐。 上辈子也是这样,在白盛忻忙着庆祝他的订婚宴的时候,却无人知晓今天也是他的十八岁成人礼。 虽然,但是这一次总算是有人祝自己生日快乐了。 “唔?” 少年显然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头发乱糟糟地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柔软雪白的手指还踩奶一样地在他身上抓了几把。 “许个愿吧。” 格里沙轻声说,声音是难得的温柔。 “只此一天哦,今天许下的愿望都会成真。” “什么许愿……” 少年格里沙脑子也还迷糊,抢过手机看了一眼才记起来。 “哦,原来今天是我生日啊……” 其实也不怪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他的家庭就像是所有励志爽文小说里面的主角一样不幸,父亲常年不回家,母亲住进了精神病院。 他的出生怎么看都并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至少在过去十几年里面,从来都没有人和他说过生日快乐。 少年格里沙迷迷糊糊地从单薄但是温暖的怀里抬起头来。 “那,我今年的愿望就是……能有个老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但是愿望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实现不了,所以才叫做愿望吧? 许完愿他就有点丧气,他又想起今天是白盛忻的订婚宴。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盛忻哥哥的。 如果是盛忻哥哥能够和他在一起就好了,他真的一点,一点也不差的。 他会努力,会很努力地去画画……在未来,一定会变成很厉害的人。 所有曾经教过他的老师都说他超有天赋的! “只有这样吗?” 对面那白发的讨厌鬼挑着眉,摇了摇头,用一种看不争气的废物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脸微微红了,又觉得这人实在是没眼色又讨厌,这下彻底清醒过来,连忙从他怀里跳下来。 “哼哼,你根本就什么也不懂!想,想有个老婆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呵呵,多少人连老婆都没有呢!就让他们嫉妒去吧!” 格里沙思考了一下,觉得倒是也有点道理。 有个老婆还是很重要的,至少可以一起抱着睡觉。 他此时兴致上来了,困意全无,支棱起来用对方的手机扫了店里的送餐二维码点了些吃的和蛋糕,说是要给人好好过个生日。 自然付款还是让对方来的。 毕竟他没有钱。 昨天一天他都没怎么吃饭,此时早就已经饿了。 酒店送餐很快。年轻的身体食欲也很好,格里沙吃得优雅但是却也不慢,很快就已经将面前清盘了。 蛋糕倒是只吃了一块就觉得腻了。 原来之前曾经那样渴望的东西,当真的吃到嘴里的时候只也不过如此。 “你不吃吗?昨晚应该也没好好吃饭吧?” 假惺惺地将并那块不好吃的蛋糕推到对方面前,看着对方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咬了一口。 “算了。” 他良心发现,将那甜度超标的蛋糕丢进了垃圾桶。 “这个不好吃,别为难自己了。” “你都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怎么能随便丢掉。” 少年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格里沙上一辈子人长得漂亮,但是瞳色却是沉沉的乌黑色,唇色也偏暗。 不笑的时候就有一点森森鬼气,看起来像是个鬼娃娃。 格里沙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小孩现在心里在纠结什么,拉过人来敷衍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轻声哄他。 “听话,以后送你更好吃的蛋糕,嗯?” 少年格里沙脸微微红了,雪白的耳侧骤然飞上一层薄粉。 格里沙看了一眼,顺便将最后一勺子香草冰淇淋塞进嘴里,咬着勺子心想怪不得上辈子白盛忻后来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自己。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长得比自己还好看的攻? 吃饱了后格里沙心情好了很多,也有了力气,重新洗漱后就将人拉上了床。 “闭眼。” 要老婆是嘛,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灯被关上了,他搂住人的后颈,轻轻靠过去,两人的鼻息相纠缠,唇瓣慢慢贴在一起。 他舔着那道细细的柔软唇缝,在人后颈上面捏了一把,舌尖顺利地钻了进去。 栀子花味道的牙膏,含着一点青涩的甜。 还没来得及纠缠就被人咬了一口,身子被人推开,黑暗中那人的声音颤颤地发着抖。 “你,你你你做什么?!” 格里沙扬了扬眉,心想怎么脑子缺根筋似的才反应过来。 就光是你这安全意识,如果不是我,早不知道被人吃干抹净多少次了。 “您还看不出来吗,先生?” 他起了坏心眼,声音故意压得低低的,带着微喘的气音。 “我是您的专属愿望小精灵,来帮您实现愿望了。” 他膝行着到那女人身边,在对方的允许下,隔着一方蚕丝手帕搭脉。 即使到了如此压抑危险的境地,郎善彦也没有丢掉自己的医者本能,他判断出太后正在发热,听她的咳嗽声,肺部恐怕有炎症,且有目皮挚动、面部微抽的症状,这说明大脑内也有病症。 他正要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就听到太后沉厚苍老的声音。 “你可知,哀家问他,药是从何处来的时候,他花了多久时间才回答哀家的么?” 郎善彦深深低头:“草民不知。” 太后低低笑出声来,随后又咳了几声:“他啊,只是眨了眨眼睛,就把什么都说了,你才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小刘子卖的你吧?哈,他两头下注,早就拖下去斩了,来不及卖你。” “郎善彦,好好治,哀家不会少你的荣华富贵。” 郎善彦闭上眼睛:“是。” 这一刻,郎善彦心中涌出哀意,知道此生与挚爱秦简再无重逢之日。 因为老佛爷的病不难治,可她的衰老也不能逆转,他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她已衰竭的生机,她今年是必死的。 对不起啊,寅寅,到了这生死关头,阿玛最先想起来的人,最想见的人,是你妈妈,你可别怪阿玛偏心,在阿玛心里,你们都比阿玛的命重要。 第 38 章 三舅 霜降那日,郎追没能等到郎善彦,却等到了二叔郎善贤。 这青年见了秦简,双膝落地,低着头哀声叫道:“大嫂!” 秦简就知道出事了,她单手将人拽起:“进来说话,寅寅,给你二叔倒茶。” 郎追泡了壶茉莉花送过去,才靠近,就听到郎善贤低沉道:“大哥如今被困在宫里为老佛爷看病,我跟着郎世才进去,想方设法和他说了句话,他说,恐怕是出不来了,让我通知你快走。” “大嫂,郎世才惦记着你们家的细料和秘方,如今钮祜禄还在吵,但他们最早后日就到,他们都是坏人,皇爷身边有药这事,就是郎世才把脉后发现不对,找人漏出去的,他想要皇爷死,这样锦王府的阿哥才有希望上位,你快带着寅寅走吧,被他们抓住就糟了。”秦追原本从不信神佛。 那些虚无缥缈的高高在上的神像,全身金光灿灿化身相,波光粼粼玛瑙珠眼里,又怎么见得人间的悲欢疾苦? 他只隐约记得,他父亲很喜欢捐功德,修寺庙。 灵都最奢华的那座寺庙门口的牌子上光光正正写着捐赠处,寺上每一块的瓦片上面都刻着捐赠者的名字。 三千元一块,童叟无欺。 他母亲在精神不好后,他父亲就越发喜欢向着寺庙里面捐钱了,用的还都是给家妻祈福的名义。 连续捐了有两三年的样子,他父亲出轨时拍的亲密照片就被甩到了母亲的脸上,母亲看了后疯病更加严重,对待年幼的自己也更加苛责,最后终于是进了精神疗养院。 父亲在那一年又给寺庙捐了一大笔钱,光是他一个人向着里面砸的钱,就为庙里修了一座金灿灿的新大殿。 因着他的父亲,他总是疑心在神佛面前一掷千金的人,是内心有愧,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要花钱来买心安。 庙门里面的铜臭味太重,他向来不喜欢。 结果他就重生了。 好嘛,这下不得不信了。 然而,然而…… 他究竟为什么会重生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跪坐在释迦牟尼佛的蒲团前,秦追有些呆愣愣地想着。 如果佛陀只是想要他去更改上一辈子的遗憾的话,那让他重生到十七岁的自己的身上不就好了。 皆大欢喜,万事大吉。 现在弄成这尴尬的样子,又要怎么办好呢? 他又想起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和前一世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巧合。 于是一切便恍然大悟了。 原来是在他重生的时候,佛陀那边也出了岔子,不小心让他投错了胎! 一想到这里,秦追不由得有些气愤,心想原本好好的一本重生逆袭打脸文,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不三不四的样子。 就是照着那种爽文模板,虐虐原本的垃圾前男友,画点画,出出名。 虽然可能在某些读者看来,会有些枯燥,但是他衷心希望他的人生不要再有太多波澜起伏了。 算了,不过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他又能怎么办呢?又不能再死一次…… 谁知道这重生的机会是不是仅限一次,万一佛陀不肯再让他重生了怎么办。 哎,算了,一辈子很短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只是现在这样,他总是疑心自己重来一世的完美人生,似乎是从原本的那个自己身上偷来的。 对方越是腐烂堕落,自己就越是光辉耀眼。 这样的话,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思,看着另外的那个自己再次一步步进入泥潭,重蹈覆辙吗?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男女老少,都在对着佛陀神像拜来拜去,口中念念,都有所求。 求呀求。 求富贵,求平安,求学业,求吉祥如意,求一生幸福快乐。 拜呀拜。 拜香,拜神,拜佛,拜自己。 他看着人们都拜,于是也双手合十拜了拜,但是却不知道应该向着佛陀去求些什么。 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又回想起那天看见的格里沙的那张退学申请书。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上一辈子,属于格里沙的人生里开始堕落的第一步。 从这天开始,他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学业,放弃了离开的机会,主动地蜷缩进到了那幢阴沉昏暗的别墅里面,成为了白盛忻身后的一个幽灵。 他在那里为白盛忻画了很多,很多的画,成为了他往上爬的最好的垫脚石。 白盛忻的笑里面藏着刀,他的爱昂贵到支付不起代价。 但是当时的格里沙却并不知道,少年的他沉浸在属于第一次品尝到的甜蜜爱情里。 从小到大,属于格里沙自己的东西向来很少。 父亲不爱他,母亲将他视为一个可以用来联络婚姻的工具,可以随意打扮的玩偶。 没有办法,他就是很惨啊,从来都没有被爱过,所以一旦别人稍微装出一点爱的假模假样来,他马上就将全部的自己都献上去。 ……甚至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留下来。 这个时候的格里沙是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死死地抓住,不肯放开手。 但是白盛忻给他的爱却不是糖果,而是毒药。 秦追烦躁地骂了一句,重重地抓了一把头发。 如果他现在是十七岁的格里沙的话,他当然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但是他现在不是。 烦,他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本不还是很洒脱的吗? 说到底,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那么对方如今是死是活,到底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爱上白盛忻要追着给他当狗,也是他活该。 秦追咬紧了牙关。 死得好,快似,好似。 但是,但是…… 脑子乱得像是要炸开来,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秦追似乎又成了刚刚重生回来时候的样子,一条肮脏的,无家可归,也无事可做的流浪狗。 晃晃悠悠地从主殿里面走出来,秦追恍惚地跟着人群走,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做什么。 顶着一头白毛在四周拜香礼佛的人群里面格格不入,人又长得好看,时不时就有人偷偷看他,也有拍照的。 秦追也全然不在意。 释迦摩尼佛、阿难尊者、迦叶尊者…… 【一生补处寄诸天,普现菩萨身,当年鹿野苑中,曾助迦文传密意。】 【三界轮回仍故我,誓修唯识定,他日龙华会上,愿随无著觐慈颜。】 弥勒菩萨、韦陀菩萨、四大天王…… 【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应如是观,无我无人无众生寿者皆无为法】 珈蓝菩萨,观世音,地藏菩萨…… 【七宝庄严成佛刹,八功德水济众生。】 【掌上明珠光摄大干世界,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 他看啊看。 想要从这些密语箴言中看出一点什么来,好教他脱离现在的艰难处境。 但是最后却只是看得自己头晕眼花,最后放弃了,排队去吃了一碗寺庙里的特色素面,另外加了一份素鸡。 评价为这家寺庙的面味道很不错,起码比泡面好吃多了,很劲道。 走出斋阁来的时候,阳光亮堂堂地刺眼,他被晃得眼晕,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人拉住了手。 “这位施主,我观你业障缠身,恐福报不能现身。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 没见得那人样子,先被这话吓了一跳。 眯起眼睛一看,是一个很年轻的红衣喇嘛,脸蛋白白净净挺俊俏,弯眉长眼,脸上带笑。 “你别和我来这套啊,我不买东西,也不算命的。” 秦追警惕地说道。 “还要请这位师父你不要动不动就动手动脚,授受不亲!” “别嘛帅哥。” 那红衣喇嘛笑着从僧衣的布口袋里面摸了摸,掏出一块最新的iPhone手机来。 “可以合个照吗?我不是真和尚,是周围的大学生,来这里是拍短视频的,我感觉你今天这一身很帅兄弟,和我很搭。” “这不来一张不久可惜了!” 秦追很是反应了一会,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人拉过去,手机自-拍模式移开,闪光灯就打下来了。 主要是他上一辈子是阴暗的自闭死宅家里蹲,这一辈子虽然好一点了,但是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自来熟的人。 说实话有点吓人,还是希望这样的人类早点灭绝的好。 “啧,不错不错。” 那人翻着照片,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的样子。 “后期再给你的头上P个恶魔角,这一套看来不就是小和尚舍身镇邪灵。” 秦追品位了一会,才从他的话里面品出来自己就是那个邪灵,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位假和尚摇头晃脑。 “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来找上辈子的仇人复仇来了,您瞧!多时髦的人设啊。” 听到这里,秦追终于忍不住笑了。 “我可不要做恶鬼,我刚发誓这辈子要做个彻头彻尾的大好人。” “为了感谢你让我拍照,我请你喝咖啡兄弟,走吧!寺庙咖啡,喝没喝过?” 假和尚让秦追喊他石榴。 他倒也没骗秦追,真的是搞自媒体拍短视频的小网红,又转过头来抱怨现在短视频赛道也是卷得飞起,不搞一点时髦的设定光是靠脸完全吸不到粉丝…… “我只是为了谋生才这样做的,不是故意要骗人,希望佛祖宽宏大量,不要怪罪我。” 石榴双手合十,手掌中间夹着一杯咖啡,看起来怪模怪样的。 “没事,佛祖应该挺好说话的。” 秦追安慰他。 毕竟他这样的烂人都能重生呢,石榴这点小事属实算不上什么。 他们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石榴就看他脸色不对。 “兄弟,你有什么心事是不是?不然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秦追叹气。 “说来话长。” 石榴:“为情所困?” 秦追摇头。 石榴:“事业不顺?” 秦追摇头。 石榴:“考试挂科?” 秦追还是摇头。 他努力想要用一句话来表明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思考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有一个朋友。他,怎么说,他是个恋爱脑,爱上了一个垃圾。 “但是现在我又不知道站在什么立场劝他,因为他现在不觉得他喜欢的那个人是垃圾,还沾沾自喜以为捡到了宝。但是只有我知道,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很惨。” 思考了一下,他又继续说。 “但是其实他自己本身也是个垃圾,我现在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管他,毕竟他们两个垃圾在一块似乎也挺好。” “就是说,最好都离我远点,不要把屎沾到我身上来。” 石榴听着听着,面色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尊重祝福比较好。 “就像是鲁迅曾经说过,悲喜自渡,他人难悟;万般皆苦,唯有自救。” 秦追猛然一惊。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那句话的最后两个字在他脑子里面回荡。一时之间有些战栗,心悸又上来,全身晕乎乎地发冷。 石榴见他似乎有些不信,还来和他解释。 “这真的是鲁迅说的啊!” “不好意思,我,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 秦追急匆匆地转身便要走,石榴不明所以,追上来和他加了个微信才放人。 出寺庙的时候,天气阴沉沉地像是要下雨,雾气慢慢地蒙了上来,寺庙的七层塔顶闪着晶莹的光,香火气也变得湿沉黏腻了起来。 秦追在手机软件上打了个车,位置就定在格里沙所在的别墅区,他曾经无比熟悉的那个地址。 在等车的时候小雨就落了下来,绵软纠缠的雨水,一点一点的落下。 正是灵都的梅雨季,雨水不凉,风吹过被润湿的皮肤。秦追挡了挡眼睛,心悸又重了,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 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白发上了车,车挤在车流里面,下雨天堵车,喇叭乱鸣,吵哄哄地走过斑驳的红绿灯,走过熟悉又陌生的街区,街道上面的店铺有的是秦追曾经熟悉过或者已经遗忘的名字。 出租车司机来和他搭话,他也没有听到。 他成了一个聋子。 只是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片段一点点地在他的眼前闪现。 悲喜自渡,他人难悟;万般皆苦,唯有自救。 自救啊,自救。 那人的确很烂,性格也很差劲敏感,阴暗又社交障碍。他没有爱他的家人,甚至也没有任何朋友。他就是垃圾堆里面的一块不可回收废物,活着死了似乎对全世界都无关紧要。 腐烂堕落,都随他。 根本没人在意他,也没人想要舍身为菩萨来渡他。 …… 秦追的头靠在冷冰冰的玻璃窗上面,眼眶一热,一时之间竟骤然落下几滴泪来。 没错,他几乎是愤懑地怨恨过去的那个他,那个懦弱卑微的、将一切依赖给别人的自己。 但那个时候的格里沙孤身站在雾里,早已无路可走。 ——除了自己,谁还肯救他? 秦简没有展现出丝毫慌乱,只是平静地问:“你不走吗?善彦与我说过,你家是个烂摊子。” 郎善贤苦笑起来:“我走不了,我妻子是郎世才安排的人,她怀孕了,我母亲也在那,老三也快娶亲了,我们两个都被困着,除非抛妻弃母,否则如何走得成?” 秦简淡淡回道:“我知道了。” 郎追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握住母亲的手,郎善贤走之前想往他手里塞存票:“我在渣打银行存了1000两,给孩子缝肚兜里头,别让人瞧见。” 郎家宅院,郎世才卧房的床底,郎善贤拼了命咬断绳索爬出床底,将郎善佑和郎追拖了出来,为他们解绳子。 郎善佑连滚带爬到郎世才的尸身旁,手往老东西的鼻翼下一探,缓缓回头:“哥,真没气了。” 郎善贤抱着郎追,为这一身狼狈的孩子解绳子、取出塞他口中的白布,安抚着:“寅寅,别看那边,没事了没事了。” 郎追吐出白巾,俯身剧烈地咳嗽起来。 自秦简骑马离开那日,郎追被秦筑劫入京城,一直被捆缚四肢,不得自由。 直到今日,秦筑杀了郎世才,又把郎善贤和郎善佑塞到床底与他作伴。 郎追回想起屋中秦筑和母亲的对话,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秦筑杀了郑掌柜、三蹦、三喜,可母亲还活着。 第 39 章 狠人 十月,有一艘船自津城港口起航,一路南下。 郎家突逢大变,有一强人闯入钮祜禄的族地,杀死了包括郎世才在内的六名族内中流砥柱。 无人知道是秦简动手干掉了五个,因为露面的凶手只有黑皮青年,所有人都以为不仅郎世才,其他五个老头也是黑皮杀的。 至于秦简曾经闯入郎世才的卧室,和那黑皮用闽语交流这件事,被郎善贤和郎善佑默契地隐瞒下来。 大嫂清清白白,自大哥被抓入宫里,她就去东北投靠老亲去了,和杀人有什么关系? 因事务繁忙,郎善贤先将侄子交给郎善佑照顾。 他拉着小弟叮嘱许久:“老三,大哥现在不太好,所以你不能让别人知道寅寅在咱们家,省得其他人生出坏心思来,你且和寅寅一道吃一道住,入口的东西要谨慎,院子里的人要严管,别让人闯进来伤到他。” 秦追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的。 第一时间听到的时候甚至愣了两秒。 接着他抬头,看见了格里沙温柔黑沉的眼神,里面有些许怜悯,但是更多的却还是温情。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就连母亲都没有。 嗓子突然之间有些发痒,就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 “我,我去趟洗手间。” 秦追匆匆站起身来,差点将面前的咖啡杯打翻。 ——这次轮到他说话结巴了。 在洗手间里面呆了两分钟,等到他再推门出去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已经控制好了。脸上再次显出那种惫懒又带着点冷淡不在乎的样子来,只是有些刻意得过分了。 “行啊,怎么不行?能够白嫖住的地方我为什么不去。” 秦追坐在椅子上,踢着桌角让椅子转来转去,心里寻思原本望钦高中那边的房子还是要找个空去退掉。 “不过我也不能就这样就轻易跟你回去,哥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我们要先谈好条件的。” 秦追也没想回去他那边的狗窝收拾东西。 他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好收拾,全部家当也就是几件衣服,甚至因为他和格里沙的身材差不多,完全可以借他的衣服穿。 回到小别墅里面的路上,秦追就一直在寻思这条件要怎么谈。 能够让格里沙主动和白盛忻断了联系最好,但是这关系估计也还是没有那么好断,毕竟当年的自己是什么倔的狗脾气自己比谁都清楚。 还是要慢慢来,要不然就还是先劝人回去乖乖上学? 这样一想心里面就有了底。 回到自己的地盘,两人就明显都放松了许多,先在沙发上面摊了一会。格里沙又从书房里面翻出他的厚厚笔记本来,显然很认真地要准备一条条记下来。 两人在书桌前挨着坐下来,一黑一白两颗脑袋凑到一起。 “第一条,你要负责在家里做饭,不能敷衍我,也不能总是点外卖!” “好吧,好吧。” 秦追心想小孩儿刚见面的时候多乖多好骗,怎么现在有点不好忽悠了呢? “第二条,我准备参加今年的美术高考,你要陪我一起去乖乖上学。” 他也趁机提出自己的条件来。 格里沙皱了皱眉。 “上学有什么好的,学校里面都是些我不喜欢的家伙,老师也教不了我什么……” 秦追听见他这话,倒是想起自己最初到这里来的罪魁祸首——那张退学申请书来。他不由得有点咬牙切齿,心说拿着初中毕业的学历你这小-逼崽子还很骄傲吗? 要不是这辈子自己来了你就等着在这里烂死吧你。 “所以是谁让你退学的?” 他心里面的火又开始蹭蹭往外冒,虽然心里面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却还是想要听人再讲一遍。 格里沙瞪他。 “你怎么知道我退学了? ……你果然跟踪我,是个变态!” 秦追冷哼。 “我跟踪你关你什么事,你就直说是谁怂恿你的就行。不会又是你那个盛忻哥哥吧?” 格里沙有些不自在起来,扭过头去。 “盛忻哥哥是说,让我专心画画的,因为他一个月之后有一个很重要的画展。如果我能够在那个时间点之前画完的话,就能够帮上他的大忙。” “他想要参加画展管你什么事!你贱不贱啊还帮他画……甚至学都不上了就是为了帮他画画,你这人脑子有病吧!” 秦追最看不得他这样为了白盛忻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转头就吼他。 “你,你脑子才有病呢!” 格里沙也吼回去。 “我上不上学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好不好!再说了,就算是好好读了书好好上学又怎么样!反正也根本没有人在乎我的学习成绩好不好,考上的又是什么学校——那我为什么不能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 说着说着,眼泪又在他的眼眶里面打起转来,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最,最起码,我好好画画的话,还能帮上一点盛忻哥哥的忙。在妈妈也走了之后,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我,我不是很在乎世界上其他的人怎么看我,我只想要我在乎的人能够开心一点。这样的话,我也算是有一点用处了吧?” 秦追一口气梗在喉咙里面不上不下,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他如今已经不是格里沙,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站在什么角度来劝人。 完蛋。 他在心里面暗想。 我在这小子身边迟早要短寿,md都是被这不争气的狗玩意儿气得。 “过来!” 他提溜着人的领子将人扯到自己面前来,有点粗暴地在人脸上咬了一口。他咬的急,两个人高挺的鼻子撞到一起,一时之间都酸得要命。 “我告诉你,你为什么要上学——因为你现在是我暗恋对象,老子不喜欢学历低的!” 他这话说得又病又疯,还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暧昧,格里沙都睁大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愣了两秒。 “你,你暗恋我又关我什么事!凭什么用这个来道德绑架我。” “而且你根本才不喜欢我,你嘴里面就没几句真话,我信你才有鬼……” “呵,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我会和你上-床吗?” 他这话一出来,格里沙的脸就又红了。 秦追磨了磨犬齿,刚才那口没咬过瘾,还想再来一口。 他阴阳怪气起来。 “不过我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打扰你和你家盛忻哥哥亲亲我我,我一个卑微阴暗的第三者又有什么资格呢,你们在那边可是两情相悦呢!” “我,我没有喜欢。” 格里沙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但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反驳。 “我只是。” 他默默垂下眼来。 只是,自从母亲离开后,从来都没人对他那么好过了。 白盛忻就如同一个完全和他不一样的,光辉灿烂的万众瞩目的完美太阳。他这样生活在阴沟里面的生物,被那上面耀眼的光吸引也是理所应当。 是他贪恋那点他曾经给过的温暖,所以不想放手罢了。 “那你答应我,写上!就写绝对不能再倒贴白盛忻行不行,人家都已经要结婚了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你写啊。” 秦追还在步步紧逼,格里沙就不肯说话了。 他低头一看,就见小孩儿睫毛湿漉漉,眼泪又掉下来。 ……怎么又被他弄哭了? 到底这条还是没有加上去,于是那规则本上直到最后,就还只是写着空荡荡的第一条。 啧,同居的第一天就吵架。 关于这件事,秦追后面想了想也有点后悔,知道自己还是逼得急了,明明一次次告诉过自己不能急的。 但是他也没办法,他是真的担心。 一想到曾经那样天真的,眼神清澈的格里沙最后会在白盛忻手里被摧折扭曲成自己上辈子的样子,他就觉得快要窒息了。 他绝对不允许,不允许任何一点这样的可能性发生在他的眼前。 小别墅有四层,最底下一层是地下室,顶秦是玻璃花房。格里沙自己平时睡在二秦的次卧里,是十多年来已经睡惯了的房间。 秦追之前也是睡二秦,不过当然也不能和人睡一间,所以在选卧室房间的时候,就只能选了格里沙隔壁的房间。 格里沙看着他选房间的时候就似乎有话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看起来有点不自在。他这个年龄段的时候实在是太别扭了,就连秦追有时候都不知道这破孩子到底在心里寻思些什么。 这间卧室原本算是儿童房,后来被改成了小一点的次卧,地板上铺了柔软的长毛白色地毯,赤脚踩上去的时候可以软软得陷下去。正是盛夏时节,但因为最近台风暴雨的原因,就算是没开空调也并不是很热,外面的雨打在飘窗外的窗户上面,叮叮当当作响。 秦追躺在床上最初的时候是没有睡着的,脑海里面总是浮现出白天格里沙在店里说的那句话,翻来覆去地烙煎饼。 想到午夜的时候想通了。 他觉得这世界上,大概还是有些缘分在的。既然年轻的那个自己都没有放弃现在的自己,那自己又凭什么放弃? 先试试? 好,那就试试吧! 也许是想通了,心情也放松了下来,秦追难得一觉睡到了天色大亮。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懵,大雨已经转小了,滴滴答答地潮湿着空气,玻璃上面投下几片竹叶稀疏的影子,能够从溪畔的位置传来几声婉转清脆的鸟鸣声。 这场缠绵不休的雨,似乎终于要停了。 他悄无声息地坐电梯上了三秦。 三秦原本是修建的玻璃花房,后来母亲走了,花都死了。 这里就成了格里沙的临时画室,主要是通风很方便,景色也好。清晨和傍晚的时候来这里画一会,就很舒服。 没有任何一间画室是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充满香气的……除非他是在作秀,或者拍短视频。 几块乱七八糟的画架被堆放在角落里,颜料几乎被弄得到处都是,地面是有些暗淡的灰色,并且深浅也不一样。笔刷被随意插在倾倒的罐子里,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丙烯的味道。 空掉的颜料已经在地上堆了一小堆,很显然阿姨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过这里了,这说明那个年轻的自己最近有在画画。 他有个怪癖,是在画作还没有完成的时候不喜欢被人进入他的画室……除非实在是乱得不成样子。 啧,狗脾气。 继续往前走去,最中间的高脚凳前面摆放着一块架好的画板,画布已经被绷紧了,很显然这是一副格里沙没有画完的半成品。 是夏日的溪流。 一整片明亮的草绿色在画面上面潺潺流淌,天空是更为明亮的透明蓝,笔触细腻柔软,似乎能够从点点绿色的融合变化上看出阳光灼灼闪烁的色泽。 格里沙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他坐到了三角凳上,挑挑拣拣地从罐子里面找出一只合手的笔刷。 重新拿起画笔的感觉出乎他想象的好。 在重生之后,他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用正经的画笔和颜料作过画了。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用各种奇怪的颜料乱画,包括血、墨水、撒掉的啤酒,还有过期牛奶。 有用不完的白颜料的日子真好。 ……有钱的日子真好。 当第一次调好颜料落笔的时候,他甚至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喟叹。 秦追抬起自己那只完美无缺的左手来,甚至是有些自恋地欣赏着它握紧画笔又松开的样子。这样子畅快又舒适的体验,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过了…… 自从上一辈子左手在车祸中被废掉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办法画出自己曾经的那种柔软细腻的笔触。每一次画画的落笔对他来说就像是再一次用刀子划开他的手腕血管,是同时对他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凌迟。 一想到他再也不能画出那么好的画了,那种痛苦就像是酒精一样麻木地将他的大脑一点点冻结。 他不得不承认上辈子的死,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然而如今不是了。 他有了一只完美的,可以用来画画的手。 秦追完全将自己的灵魂沉浸入了其中,一点点地用颜料将之前的那副半成品修改完善成为他满意的样子…… 因为画得实在是太过于沉迷,甚至就连画室外多了一个不速之客都没有注意。 格里沙站在温室的玻璃窗外停住脚步,呆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作为太医,他要候在侧殿,随时准备进去侍奉太后,但太医其实也没用了。 郎善彦坐在门槛上,看着紫禁城日落西山,那古老的金色瓦砾在红霞的照映下,披上沉沉暮色,如同这大清、太后还有郎善彦的生命。 就这么坐了不知道多久,漆黑长夜过去,红日从东方升起。 郎善彦听到动静,原来是太后派人从紫禁城外的锦王府抱来一个小阿哥,将之立为了嗣皇帝。 又过了一阵,李太监带人过来,将一碗药递给他:“郎太医,喝吧。” 郎善彦接过药,闻着刺鼻的气味,低低一笑,说:“就快完了。” 陈腐的老太阳要死了。 莫名的,郎善彦这个一生醉心医学、无甚政治才能的青年,察觉到了自己出生成长的这个国家将会经历诸多动荡,但他心里坚信,自己坚强而聪慧的妻儿一定能挺过乱世,等到新太阳的升起。 等到了那一天,简姐,寅寅,你们一定要来我的墓前告诉我,那轮新生太阳的光芒,是多么温暖明亮。 第 40 章 缘由 新帝登基是大喜事,但太后与老爷子山崩则是国丧。 一时之间,民间嫁娶都要偷摸摸的,新娘坐的红轿子上头的布都要换成蓝色,迎亲队伍也不敢敲锣打鼓,大家都悄悄的,这就叫偷婚。 戏园子也暂时关了,别说唱京戏昆曲的,连天桥卖艺的都没了生意,吃开口饭的都进入了困窘时期。 郎家和安家披麻戴孝,互相斗得不可开交,虽然他们医术和手腕最厉害的家主安道能被郎善彦死前一波带走,但郎善贤貌似还是斗不过,这可以理解,因为觊觎济德堂的不光是安平堂,还有安平堂背后的权贵,甚至连郎世才攀附的锦王府,如今也没有对他们伸手援助。 锦王府可是借着太后死前的懿旨,才将自己的大阿哥送去做了嗣皇帝,如果他们去帮郎家,那宗室岂不是要指着他们的脊梁骨骂“郎家没能治好太后,你还护着他们,当真不知感恩,不配龙椅。” 综合各方面考量,已经拿到了皇位,忙于接手各种新势力的锦王府自然而然地抛弃了郎家。 秦追算是插班生,格里沙则是有好段时间没来望钦高中了,只是学校里面的同学还不知道他退学又回来的事儿。 班主任让他上去自我介绍的时候,秦追只扬了扬眉,懒洋洋地上讲台说了个自己的名字就下来了,双手插兜,十分高冷。 他也听见课堂里面有人窃窃私语,很多人的视线都落在他那头颜色怪异的短短白发上面。特别是很多女生,好几个脸红红地看着他。 看着坏坏的又怎么样,主要是真的长得很帅啊! 秦追径直走到了最后一排,曾经自己的座位。 他家小孩儿此时正紧张地举着书,看都不敢看他,努力装成一副他们不认识的样子。 看得出来是很自闭了。 “哥们儿,换个座?” 他冲着原本坐在格里沙旁边的男生努努嘴,话音未落对面就直接点头哈腰地让出了位置。 秦追咧了咧嘴,一屁-股坐下来。怎么说,上辈子没做过校霸,原来当校霸这么爽的吗?凑到人身边看了一眼,嗤嗤小声笑了起来。 “喂,你书都拿反了!” 格里沙的脸爆红,赶紧把书翻过来,一会之后才发现不对,又把书正回来,低声训斥回去。 “别说话了,你能不能好好上课!” 秦追转了转笔。 “好嘛好嘛。” 小狗崽子胆子小,也只有在家里的时候才敢和他吵架,一旦附近的陌生人超过了三个,就会马上进入阴暗爬行的自闭状态,一言不发地当个美丽哑巴。 望钦高中老师的水平不低,课讲得也很不错,本来秦追还在担心格里沙的文化课问题。 结果听完这堂课,秦追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格里沙最多也就是几个月犯懒没有碰过课本,他更惨,算上上辈子已经十年了…… 这课听起来完全就像是听天书。 太恐怖了,他的知识储蓄量在高三这一年达到了人生巅峰,而后后面的每一年都在下降,如今已经是第十年了,即将到达最低点触底,还没有反弹的倾向。 数学题更是看不懂,要从基础公式开始重新复习。他抱着不耻下问的态度,在课间的时候悄悄写了抄着题的纸条推给身边的人。 【宝贝,这题怎么做啊?】 格里沙正在低头做一道英语理解,题干已经看完了题目还没写完,又看他这样贱兮兮的语气,就不是很想理他。 秦追没事干,又实在是不想背公式,将脸贴在桌子上面,吧嗒吧嗒摁着圆珠笔玩。 完蛋,题全都不会做,已经感觉自己已经要考不上啦! 小孩儿还在低头认真地在答题卡上写着字,他年轻那会儿习惯多好,是那种一件事情要不然就不开始,如果开始了就一定要好好做完的人。虽然来上学之前万分不乐意,但是现在却还是乖乖地把堆了两个月的卷子全都认真写完。 从这个角度,秦追刚好能够看到小孩儿干净漂亮的下颚线,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阴影,很认真,也很吸引人。他的脸已经脱离少年的青涩,转而变成一种纯然的漂亮精致,只是他头发是半长发,在脸颊旁边软乎乎地垂落下来,看起来就还是带着点奶。 多好看! 秦追不由得回忆起当年青春岁月来。 其实自己当时上学的时候,也是有很多女生来给自己递情书的,甚至男生也有不少。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么帅!就算没怎么来几次学校,但是每次来书桌里面都是塞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情书。 害,早知道他就应该早恋一下的,不然后面也不会被白盛忻这样的坏男人骗。 过一会,格里沙还是不理他。 他觉得无聊,又悄悄戳对方的手臂,又推过一张纸条去。 【求求你啦】 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哭脸。 小孩这才合上了英文卷子,斜他一眼,将纸条接过去。 “笨死了你,连这都不会。” 秦追瘪嘴。 他隐约觉得小孩儿可能早就看着他不爽想怼上这么一句了,这下子可算是被他找到机会了。 好容易熬到上午的课上完,秦追趁着午休去教材处领了新课本回来,脑子里面还在转悠着刚刚的那道数学题。 回来的路上的时候遇见了两个女生过来搭话,耽误了点时间,似乎是说关心一下新同学,有什么问题就可以找她们之类的。 秦追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心说看起来自己这辈子的这张脸也不错嘛,不比上辈子差到哪里去。 可回来后将书丢到桌子上,他却没看见旁边的格里沙。 “喂,他去哪儿了?” 他问旁边的男生,对方的脸色白了白,有点紧张似的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秦追一看他的脸色不对,心就一下子沉了下来。 妈的。 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着秦层最角落的厕所跑去,跑到中间秦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脸就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他上辈子的记忆里面,自己曾经在这所高中的确是发生过有几段不好的事情,但是也不至于就这么巧—— 但他忘记了,他的运气向来都不是很好,就像是之前上辈子许多已经发生的事情一样…… 命运之神从不曾对他垂怜。 刚走到厕所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了一阵高中男生嘈杂的哄笑声,透过门缝能看见几个高大人影在里面影影绰绰地闪动着。 “呦,让我看看这是谁呀,小结巴也敢回来上学了?”一道粗重的男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秦追的心情在此时已经掉到了冰点。 格里沙蜷缩在角落里发着抖,鞋子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能赤着脚踩在瓷砖地面上,青筋在白皙的脚背上清晰可见。紧接着一桶水被直接从头到脚浇到了他的身上,就算此时是盛夏,但是那寒意却还是直接传到了骨子里。 围绕着他的那些人哄堂大笑,有人将从垃圾桶里面翻出来的廉价塑料花向着他的身上丢。一只脏兮兮的假花刚好落在了他的头发里,更显出他苍白漂亮的脸,幽幽地浸在水里。 “有没有点逼数,2班的班花你都敢勾引,你难道不知道那是我们老大的女人吗?” “就是就是,上个月有人看见班花给你递情书了!” “真不要脸啊,居然敢和我们老大抢女人!” “你是不是就只能用那张脸来勾引人了?小废物,那么垃圾的成绩如果我是你早就退学了!” 格里沙听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话,总算才是弄明白了为什么,举起一只手来挡在自己的脸前,低声辩解。 “那是她喜欢我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而且我也根本都没有答应她什么。” 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声音仍然努力保持清淡冷静。 “你放屁!” 为首的那个老大自己先气坏了,粗声粗气地训起人来。 “如果不是你总是在她的面前装出一副装逼的样子来,之前她东西掉了还去献勤帮她把东西捡起来,她会喜欢上你吗?” 格里沙张了张嘴,想说自己甚至都不记得那个女生到底长什么样子。 也许是后座的那个女生吧,但是之前帮她也只是因为顺手,并没有那些人说的意思。 但是很快他也就想明白了,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想要他去解释什么,他们只是想要找一个霸凌的理由,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一样。 因为他已经成了他们的猎物。 更多的水倒到了他身上,有人特意掰开他的头,将水倒到他耳朵里面,格里沙挣扎了一下,但是耳朵里面却还是被灌进了很多水。 很痛。 很快他的耳边也开始嗡嗡作响,是很难受的灼热的感觉,他闭上了眼,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在一片嘈杂声中,他还听见有人不怀好意地说:“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长得这么漂亮?下面真的有把吗?” “脱了他的裤子看一看就知道了。” 围着他的那些人还在笑,格里沙抱住了膝盖,身子发起抖来。 并不仅仅因为冷,而是因为……害怕。 除了发抖,他还能做什么呢? 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人可以去求助。 格里沙成绩很差,但是那个霸凌者却是名副其实的优等生,老师自然是不会相信自己。 求助父母也是没用的,母亲早就联系不上,父亲知道了恐怕会更加厌恶他……他向来都讨厌他这样娘娘腔的软弱的样子。 他想一想就知道父亲会说些什么:为什么他们霸凌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呢?仔细想一想你就没有任何问题吗?为什么你不能成为那个霸凌别人的人,打不过就加入懂不懂,这样的小事都处理不了,以后还怎么继承家业?果然还是个拿不出手的东西! 那么,报警吗,可是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又怎么会有人信他?就算是报警,恐怕也会被学校将事情压下来吧? 他的运气向来都很差,命运之神也不曾对他垂怜。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后颈上,格里沙低头咳嗽着,在炎热夏日里面感到了死的窒息感。 他正在一点点地向着下面无底深渊沉去。 ——无人信他,无人救他。 “喂,堵着厕所门这儿做什么呢?还让不让上厕所了!” 厕所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那力气极大,甚至就连门框都狠狠得震了一下。 原本负责堵门的两个人哎呦喊了一声,倒到了地上。 白发男生站在光里,冷淡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欺负同学可是不对哦,小朋友们。” 为首的那个男生高高瘦瘦,长着一张阴郁的马脸,此时见到有人突然闯入不仅不慌,还冷笑着看着来人。 “呦,这还来了个英雄救美的?” 秦追脸上皮笑肉不笑,往前快走几步,挡在地上的格里沙面前。 “没办法,自家养的小狗崽子被外人欺负了,能不生气么?” 柳如珑一惊,金子来失声:“她的武功这么高?” 金子来是十来岁习武,这已经算晚的了,加上他资质不高,因而成就有限,但柳如珑是黄友凤最疼爱的小徒弟,他习武刻苦,资质也不差,如今成绩也算得上不错。 但如果要把武功练到秦简那个地步,则必须是自幼修行且本身根骨顶尖才成,而把秦简那样的高手都压着打的秦筑,就必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郎追心中无奈,想要指望两个不识路的战五渣帮他去南洋寻亲?别开玩笑了。 夜已深,郎追白天在郎善彦坟前哭了许久,也没力气计较这对师兄弟发善心把秦筑招来的事,端起水杯送客:“二位,我该休息了,你们可以去旁边的厢房住一晚,明天大家就各归各路吧。” 柳如珑看着郎追,见瘦瘦小小的孩子一身孝,眼睛在烛光中沉静无波,心里莫名难受。 他往门口走了几步,回身道:“寅哥儿,我们师兄弟的武艺不行,但是有一个人,许是能和秦筑一比。” 40-50 第 41 章 换名 柳如珑说的人唤侯盛元,艺名侯如鸳,也是梨园中人,十来年前还进宫做过供奉,如今在韩家潭里隐居。 金子来告诉郎追:“他师傅是四十年前威震武林的天下第一剑徐露白,一手青龙剑打遍华北无敌手,他是他师傅唯一的徒弟,筋骨极好,武艺极高,只是后来生了病,就不再唱戏了,如今在冀北那边做地主,农忙时也会自己下地耕种。” 郎追有些意外:“侯如鸳还会武功?”他阿玛就是个大戏迷,郎追耳濡目染,自是听过曾经的天下第一刀马旦的名号,不想对方放下繁华后,跑去种地了。 柳如珑回道:“我们的师傅和他师傅是故交,我们师傅说过,侯盛元若非生了病,武功绝对赶得上徐露白,如果秦筑真是你说的那样的高手,那只有他还能打一打秦筑了。” 郎追好奇:“徐露白不能打吗?他是师傅,应该更厉害啊。” 柳如珑回道:“徐露白今年年底过八十大寿。” 这个世界是遵循科学规律的,八十岁的老头怎么和正当壮年的秦筑打?躺地上碰瓷吗? 秦追醒过来的候,发现自己泡在一个白瓷浴盆里头。 他打着哆嗦从水里出来,找了一大块布将自己裹上,头脑混沌的到了一个看上去像卧室的地方,躺了会儿才觉得清醒了些。 望着这个奇怪的屋子,平日里乐天知命的小秦公子欲哭无泪,发白的小脸皱在一起,嘴里心里都苦得厉害。 早些年,听说书人讲过,有造化的人,死去之后会附身在刚死之人的身上。 这个叫“秦贺停”的年轻人似乎是刚刚去世没多久,没想到,竟然被自己占了便宜。 可是,原主留给他的记忆少得可怜,除了知道他姓甚名谁,家里有几口人,从事什么工作,有几名好友外,其他信息都是零碎的片段。 秦追茫然的看着周围,这个地界陌生得令他无所适从。 “滴滴滴滴——” 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秦追被这声音吓得一颤,通红的眼无措地到处乱看,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声音的来源——是一个扁扁的小方盒子,不停地震动,上面有个绿色的东西一跳一跳的。 秦追喉结滚动,小心地挪到那琉璃茶几边,用筷子戳了一下。 那盒子自顾自震着,没其他反应。 “莫不是个死物?”秦追嘟哝了一声。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东西拿起来的候,一直滴滴叫个不停的盒子忽然安静了下来。 秦追松了一口气,一摸自己额头上全是汗。 悬着的心还没放回肚子里。 “叮咚——叮咚——” 漆白的大门居然也在叫!就在秦追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喉咙口的候,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着急地喊:“秦贺停你在不在家?是我,江烨。” 这个叫“江烨”的他有记忆,是原主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他起身去开门,只是这个地方的门栓实在是奇怪,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门打开。 门刚推开一条缝,外头戴着连帽衫的人影便闪了进来。 “怎么回事儿呀,你在家怎么不接电话!万一被狗仔拍到了,霞姐得骂死我!” 电话?说的是刚刚那个会自己叫的盒子妖吗? 听他的意思,可以用来联系别人。秦追不动声色把这个称呼记在心里。 江烨本来还准备吐槽一下,看清楚秦追的打扮,声音一滞,上上下下扫他一眼:“你这是咋了,生病了?” 眼前的男生,一头及肩的小卷发乌七八糟黏在脸上,鼻梁上架着一个笨重的白框眼镜,披着一床被子,头发和衣服都在滴水,看起来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无事。”秦追松开被子,把头发和衣服都整理了一下,才说:“你有何事?” 江烨听他这语气乐了:“哟,怎么讲话文绉绉的,被鬼上身了啊。” 秦追紧张的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握成拳头。 被发现了? 他不会叫道士来把自己的魂魄拘走吧? 秦追悄悄往大门的方向退了一步。刚刚他已经学会怎么开门了,如果江烨有什么不对,他可以马上跑出去。 江烨似乎没有注意到秦追的异常,自顾自的说:“哎,说正事儿。” 秦追仔细看了一下江烨的神色,不像是发现了不对的。 他偷偷在心里松一口气,但仍然没有放松下来。 秦追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露馅,没再出声,等着江烨开口。 江烨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咳,是这样,你知道我本来要参加你负责的那档同性直播恋综当嘉宾,但是霞姐给我谈了个特别好的本子,档期排不开……” 对上秦追干净清澈的目光,语气软了两分,艰难道:“所以你能不能代替我参加,导演组那边已经同意了。” “而且,你不是缺钱吗?我保证,给你的酬劳一定会让你满意!” 江烨一直不了解,他这个朋友住的是大平层,妈妈也有钱,为什么天天还穷得要死,真不知道都花哪里去了。 秦追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原主和江烨的生平往事。 原主和江烨是传媒大学的同学,两人都是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的学生。江烨因为外形条件突出,没毕业就被探发掘,成为一名艺人。 原主则按部就班,校招进入橘子台当一名编导,因为能力很强,短短几个月就已经转正,并拿到了橘子台今年最火爆的超S级综艺节目《恋爱信号》的项目,成为里面的一名综艺编导助理。 简单回忆了一下,原主做的那些工作,他是看都看不懂的。 至于江烨说的嘉宾?是去节目里做客的意思吧。 做客比做事强。 而且还有报酬。 小秦公子上辈子没为银子发过愁,但是他是灵魂附身在这个叫“秦贺停”的年轻人身上,往日他珍藏的古玉、珠宝,他的金珠子金豆子一样都不见了! 他刚刚已经看过了,原主身上连一颗小金瓜子都没有。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用什么交易,但是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总需要吃、需要喝吧。 他需要银子。 不过秦追仍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根据原主的记忆,江烨废了不少心血争取到这个机会,还专门打电话显摆。为什么忽然就不参加了,反而要自己替补? “你没说实话。”他努力学着对方说话的语气。 江烨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恋爱信号》作为经过广电总局审批的,首档24小同步直播的同性恋爱综艺,可以说是未播先火。原因无他,策划够新颖,嘉宾够大牌。 虽然素人嘉宾身份还没公布,但明嘉宾可是一个比一个有看点:国际名模周宴容、天才歌手罗恩,三金影帝菲尼克斯。 江烨能谈下这个饼纯属走狗屎运。 按照他的咖位本来是去不了这档节目的。不过他前段间播出的耽改小爆,而他的经纪合约又在橘子台。台里想注入新鲜血液,也有意扶持一下自家艺人,就给了他一个名额去打打酱油。 江烨被天降大饼砸昏了头脑就答应了,经纪人赵霞出差回来,把他喷得狗血淋头。 江烨纯直男,参加同性恋综,卖腐没卖好就是纯纯找死,而且他本来就是耽改火的,戏路已经受到限制了,接了这一档综艺,出不出圈不一定,但后面肯定不好混。 导演一听他们想换人也不肯答应。 这些艺人越出名的越跟成了精一样,心眼子贼多。看着综艺热度高想分一杯羹,又怕播出后向收紧,资源虽然好,但想来录的人不多。 最终结果是赵霞找个替补的过去。不然江烨还得上。 导演说希望来个素人,这样3个明4个素人,更有看点。 赵霞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一些资源的,整理了一批名单,觉得这些素人长相都差点意思。 临给导演发过去之前,鬼使神差的记起江烨有个在这档节目里当助理的同学。长得没话说,好像还是个有点粉丝的音乐博主,立马把他的名字和照片一起附带着报了上去。 江烨当然不可能对秦追解释这些前因后果。 他打起了感情牌,诚挚道:“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霞姐跟我谈的那个资源特别好,我是演员,还是以演戏为主。我真的不能错过那部戏约,所以才不得已请你帮忙。” 秦追冷静地挥开他的手:“你想让我帮忙,但你没有提前知会我,而是先把我的名字报了上去。你对待朋友都是这样的方式吗?” “对不起啊,是霞姐自作主张,把你的证件照给了导演组,我发誓我事先不知情!而且给了几个名单上去,但是,他们一眼就选中了你的照片。” 虽然眼前的秦贺停不修边幅,一身灰白色系的衣服看起来阴郁又邋遢。但是,江烨看到过他被刘海和眼镜遮住的真容。 他们给导演组提供的照片,是秦贺停大学入学的证件照。也是唯一一张清晰记录了他真实样貌的照片。 江烨现在还能回味起自己看到秦贺停那张照片的震撼,自己一个纯直男都看呆了,还跟个变态一样把那张照片拍照修复,并拿出来回味,不然也不会被霞姐看到。 不过也不能怪他。 霞姐那名见多识广的金牌经纪人,看到照片后,不是也把秦贺停记在了心里? 还有节目导演组那边,见过的长得好的多了去了,不一样一眼就选中了他? 秦追明白了虽然江烨是来“请求”他,但实际上是来“通知”他。 但他没有足够正当的理由来拒绝。 如果他不参加综艺,就得去工作。他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更别说原主的那些对他来说,跟天书一样的工作内容。让他去做,估计一个辰不到就会被人察觉到不对劲儿。 至于直接不去上班或者忽然不做了? 一个人脱离原来的日常轨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他不想被人发现,不想被道士捉走。他想要努力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好。我答应你了。” 江烨还准备继续打打感情牌,没想到秦贺停同意得这么快,微微愣神:“啊?你答应啦?” 秦追点点头。 江烨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激动地抓住秦追的手:“做兄弟,在心中!有事儿摇铃,哥们为你两肋插刀。” 秦追心思一下就跑开了,摇铃?跳大神那样拿着铃铛一直摇吗?他依稀记得母亲给他请过一次萨满,对方也是拿着个铃铛一直摇,感觉是个力气活呢。 如果联系别人这么麻烦的话,不知道原主身体怎么样啊。 “对了,霞姐跟你领导那边都说好了,这几天不用去公司了,综艺三天后拍,等第一周录完再说。” 秦追还记着明天要上班,正苦恼不知道怎么解决,江烨的话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好的,秦秦。” “那不打扰你休息,下午霞姐会安排人过来给你捯饬一下,打你电话记得接啊。”江烨就跟怕他反悔一样,一溜烟就跑了:“我先撤,还有工作。” 江烨走后,秦追坐在沙发上发起了呆。 他抬起搭在膝盖上不太好看的手,借着阳光,仔细观察着。 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还有一些黄渍,闻着像大烟的味道。 父亲管得严,这些东西是绝对不允许他们碰的。 而原先手指指节上,日复一日练字练出来的茧子,再也摸不到了。 这不是他的手,他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虽然跟自己原本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但那也不是他。 他是翰林学士,太子太傅秦渊的幼子。 他的母亲是今上唯一的妹妹长阳公主。 他的兄长是大衍朝战功赫赫的凌云将军。 他是秦追,字九皋。是秦家芝兰玉树的小公子。 他于春日失足溺亡。 现在,他复生在一个陌生朝代的年轻人身上,他叫秦贺停。 想到这里,秦追有些伤感地吸了吸鼻子。 忽然脑子一僵。 等会儿,刚刚江烨走的候说了什么来着?三天之后他要就要去“拍综艺”了? 他还什么都不会呀! 金子来揉着下巴,看两个名旦抱一块,嘴里嘀嘀咕咕:“还风姿不减呢,我看是天天下地吧?以前皮肤多白一人,现在蜡黄蜡黄的,血色都不见了。” 秦追打量着侯盛元,这位曾经名震京城的刀马旦眼角嘴角都有了皱纹,五官只是清秀,眼睛不大,但骨相很好,挂得住皮肉,因而并不显老,个子是这个时代罕见的高,起码一米七五,只是通身发黄。 他掏出手帕走过去,递给侯盛元:“您擦擦汗。” 侯盛元不知这小孩是谁,见他和金子来站一块,便知是自己人,接过手帕感激道:“谢谢小友,你是?” “秦追。”秦追伸手示意把手帕还自己。 侯盛元却说:“你的手帕也黄了,我洗了再还你。” 秦追看着那白色棉帕上浅淡的黄痕,心中判断着,皮肤黄染,连汗水也有这样的症状,是典型的黄疸。 他眨了眨眼,问道:“你右上腹痛吗?” 第 42 章 拜师 “脉象滑数,黄疸,右上腹疼痛,右侧肩背也不舒服,腹痛、腹胀、恶心、呕吐,躺下,我给你触诊。” 秦追搓搓小手,但这会儿都十二月了,即使穿着一身棉衣,他的手脚依然冰冰凉,往侯盛元腹部一摸,侯盛元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到底是前天下第一刀马旦,身手真俊。 侯盛元捂着肚子,瞪着眼:“孩子,我有个暖婆子,你先拿去捂捂手行不?” 秦追的手冰得患者腹部全绷着,这怎么做触诊?秦追只好接过暖婆子,坐到一边的热炕上,顺便把上辈子用过的“自己养自己”模式打开。 他回忆着背过的医书病案,小儿四肢冰凉多半是阳虚,大夫一般会鼓励多吃牛羊鸡、黄鳝、泥鳅等温热的食物,搭配小儿健脾的汤药,多晒太阳多运动,孩子就不虚了。 但秦追处于孝期,吃点鸡蛋就不错了,吃肉不太行,他琢磨了一下,对五福说:“待会在村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地方卖糯米和红糖的,我吃个甜糯米饭补补。” 侯盛元、金子来、柳如珑三个看着秦追这给自己调理的老大夫架势,都觉得这娃怪可爱的,嘴角便勾起,露出慈爱的姨母笑。 自从那天过后,陶晓梅有段时间没看见那小孩儿。 转过周来,被人在小超市的门缝里面塞了个牛皮信封,里面是崭新的三百块,正正经经还有封手写感谢信。 【感谢热心市民陶女士】 陶晓梅觉得这钱给多了,心里有点过不去,想着下次见面怎么也给人退一百。 字倒是写得真不错,铁画银钩,荣兴风流。 陶晓梅打开信看了又看,没舍得丢,合着那一百块一起给夹在架子的书立后面了。 格里沙最近很忙,等他再来陶晓梅的早点铺买包子是在一个月后了。 他在三水桥街找了份新工作。 三水桥这圈在灵都本地人眼中原本算不上是什么好地方,一到晚上七八家酒吧灯红酒绿地闪。 KTV、按-摩店和解压馆也多,基本上还都是连锁经营。 这搁在前几年扫黑除恶的时候都是重点打击的窝点,直到前几年政-府规划搞了个商圈大厦,引来一堆老板投资。 穷奢极欲的装修一上,小红书上帅哥美女的照片一发。 这地方就也贵气起来。 如今这儿已经不叫三水桥了,新名很洋气,叫白水街道。 电梯坐到六秦,格里沙带着口罩找到家名为Burning的酒吧,熟门熟路地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下午五点,还不到他们正式上班的点儿。 店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便宜老板魏溪趴在吧台里面刷短视频,笑得咯咯作响。 “呦,小秦来啦?今天来得倒是挺早。” 格里沙应了一声,喊了声魏哥。 路过他的时候无意往他的屏幕上面瞥了一眼,看见一个蜜皮肌肉男正在用自己的肱二头肌做作地挤橙子,汁水四溅。 格里沙:…… 魏溪冲他挤挤眼,多少有点不怀好意。 “哎呀别害羞嘛,你是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格里沙知道要是应了他这茬就没完了,转身钻进了更衣室。 他靠着柜子脱掉原本的宽松外套,换上了工作服。 短款的紧身黑T上露手臂,下露腰,下身却非要配上严严实实的牛仔长裤。 按照魏溪的说法,这才叫高级sexy,是格里沙这种小屁孩不会懂的。 他换衣服换到一半,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 来人显然也没想到里面有人,竟就在那里傻愣站着盯着他看。 格里沙一蹬干净利索地套上裤子,长腿踩在椅子边,冷着脸将靴子的黑色带子扣上。 他也知道自己长得帅。 没办法天生命好会投胎,上辈子这辈子的脸都好看得不行。 “怎么,看入迷了前辈?” 门口的卷发青年咳嗽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只是耳根微微发红。 格里沙换好衣服就站到了调酒的吧台后面,他脸上还是带着黑色口罩,人又高又瘦,十七岁的年纪,身上还带着点少年的青涩感。 左耳带了一串银色耳钉,有点凌乱的白色短发衬得人又酷又帅。 他当然不会调酒。 上辈子家里有钱,就算是后面跟着白盛忻落魄了也不至于出来打工。 两辈子了这还是第一次上班。 魏溪知道他是未成年,也知道他可怜。 像是他这样菩萨心肠的人,天生就是看不下去有才华的人流落街头。 他家里有钱,又像是每一个不甘堕落的富二代一样有着一个音乐梦想,自己搞乐队出专辑还不算,还要勇敢创业。 他开这家酒吧,主要是为他那支寂寂无名的小乐队提供一个稳定的演出地点,可以进行释放他们那无处发散的音乐激-情。 卷发青年名为朱旌,比格里沙早来一个月,就是魏溪乐队里新招进来的贝斯手。 魏溪时不时就捡回来几个落魄的流浪文艺青年,和投喂收养宠物一样。 格里沙和朱旌都是被他从大街上面捞回来的。 当初面试的时候格里沙站在他面前,结合了一下自己的上辈子和这辈子,半真半假地和他讲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魏溪感动得眼泪汪汪。 结果在操作调酒的时候卡了壳,摇了几次壶都脱手。 最后两人都笑了,格里沙一摊手,说要不老板我给您切个冰块吧。 格里沙觉得在对方眼中,自己就像是庙门口许愿池里面的金钱王八一样,主要起到一个积德行善做好事的作用。 不过的确也没有骗他,毕竟自己的确过得挺惨的,这两辈子都是。 晚上七八点左右酒吧里面零零星星来了人。 乐队的演出要十点才开始,据说是一首准备了很久的新歌。 调酒师是个白金色大长卷发的漂亮姑娘,名叫Molly。 格里沙凑在她身边帮她打杂,他嘴巴甜又长得帅气,一口一个姐姐谁不迷糊。 逗得对方脸上一直笑眯眯的。 一会乐队就开始演练,格里沙的音乐素养欠优,懒散靠在侧墙上听了一会没听出什么好来。 转头看见朱旌站在台上的灯光里弹贝斯,眼神瞥过来,软绵绵地藏着多情。 格里沙浑身打了个寒颤,弯腰凑到他Molly姐耳边喊。 “姐姐,借我耳机用下。” Molly正在和面前一位男客搭讪,长发摇晃风情翩翩。 眼神示意了他一下,格里沙从柜子里面摸到一副蓝牙耳机,毫不避讳地当着人面带上,这才感觉舒服了很多。 不知道是什么歌单,耳机里面是沙哑的女声慵懒地拖着嗓子在唱着英文情歌。 格里沙单曲循环听到了下班,都没注意到朱笙后来有些失落的眼神。 直到回到狭小的出租屋,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脑子里面那旋律还在回荡。 他看了眼床头上面的前一任租客留下来的缺了一角的闹钟,正是凌晨五点。 床头台灯很暗,他尸体一样缓缓躺平,正对上那张被贴在天花板上的脸。 是他将那天看见的那张报纸剪了下来,贴在上面。 “白盛忻。” 他轻缓地念出这个名字,喉咙里面又泛出微微的,像是呷了一口醋般的酸意。 手指痉挛地颤抖着,几乎不受控制。 格里沙呜咽了一声,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侧压在身下。 在朦胧的灯光中,他看见在他的左手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地蚯蚓一样地扭动着。 像是有着什么怪物要从他的皮肤下钻出。 而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只不过是一具皮囊。 他在害怕。 他没办法不害怕。 上一辈子,被人硬生生一根根折断手指的记忆还残留在心里。 那是他的手,他赖以为生的,用来画画的手。 他原本以为那一场车祸只是一场意外,只是恰好地,弄断了他的手。 但是在拿到了剧本后,他才知道并不是…… 白盛忻之所以会选择他成为男三,就是因为看上了他绘画的天赋。 白盛忻读的是油画专业,他想要进入画坛,但是他的天赋不够。 其实也是能够理解的,像是白盛忻那样的人,要名,要利,要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于是,他盯上了上辈子的格里沙,那个时候他才刚刚上高中。 在遇见了白盛忻之后,他退学,一心一意地为了他献出了自己的爱,生命,还有绘画的才华。 他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到了白盛忻的身上,为了他创作出了很多、很多画…… 白盛忻带走了其中的一些,挂上了自己的名字,用来参加了一些比赛。 当时的格里沙其实并不在意,因为那些画本来就是画给白盛忻的。 直到后来,他画画的手被硬生生折断的时候,他死掉的时候……才明白。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成为了白盛忻的枪手。 而在后者用着他那些画在画坛里面成名后,他对于对方的作用也就已经消失了。 在他成名之后,自己从他的心尖尖上的爱人成为了对方的,不能被揭露的黑色污点,阻止他前往了那个光明的未来。 所以对于那个时候的白盛忻来说,果然自己死掉才是最好的。 是啊,对白盛忻,自己曾经的父亲,母亲,还有白盛忻的那些情人来说。 ——格里沙死掉似乎都是最好的。 但是谁又问过他的意见? 哈哈,真好笑。 人活成他那样子,是不是很失败啊? 但是他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步走得不对。 他在手指痉挛的疼痛中闭上了眼,却又猛然站起身来,穿着睡衣跳下床,跪在地上开始用颤抖的那只左手在地上画画。 他要画点什么,他必须画! ——不然他脑子里面的那些怪物会冲出来将他撕碎。 没有画纸,他就在地上画。 没有画笔,他就用手指,用水,用血。 直到格里沙终于累了,才蜷缩在地上勉强睡着。 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一个个恐怖的血红色影子。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身体点点的恢复知觉,从手指开始。 他就像是一座已经僵硬的石雕,再次能够动弹起来,在睡衣外面勉强套上一件外套。 他出门去觅食。 新找的这套出租屋是在一幢破旧居民秦的里面,一套一百多平的房间分成了三套。 每人都只有十几平米的狭小空间,人人的脸都像是被挤压的汉堡胚一样毫无生气。 租客有的是长租,有的是短租。 彼此之间也不认识,从昏暗无光的客厅里面路过,格里沙看见自己对门的房间新搬来了一对父女。 他们正在收拾行李,从没有彻底关上的门缝里面窥视了他一眼,小女孩的眼睛黑亮亮的,像是一种很昂贵的水晶葡萄。 清澈的、幼崽的明亮的眼神。 也许是那位父亲从他怪异的白色发色和随意的穿搭上觉得他不像是什么好人,猛得将房门拍上。 没在意,格里沙跑去两个街道外陶晓梅的店里买包子吃。 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来过,陶晓梅看见他很高兴。 她问他身体好了没有,又问他现在住在哪里? 格里沙一一回答了,只说自己暂时安顿了下来。 陶晓梅又想起那信封来,要将钱推还他。 “不用。” 格里沙笑笑,鼓起脸来小口小口地吃包子。 “您可是救了我的命,我觉得我的命还是值这点钱的。 ——实在不行,我以后吃东西您帮我记到账上就行。” 陶晓梅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给他用保温杯倒了热水来,坐在一边微微笑着看着他很认真地吃东西。 走的时候格里沙又顺了一份最新的报纸。 7.16,白盛忻的订婚宴就在三天后的7.19。 格里沙当然会混入白盛忻的订婚宴。 因为这不仅是近期他能够接触到对方的最好的机会,同样也是对方人生一个极大的转折点。 格里沙记得很清楚,也就是在白盛忻和男一的订婚宴上,对方遇见了他此生最大的贵人,也就是剧本中的男四。 在白盛忻的四个爱人中,男一陆明景是财阀陆家的大公子,虽然名下有了两三家挂名的公司,但毕竟还年轻,手下的资源也不是很多。 男二邬合是白盛忻的青梅竹马,家族有着灰色背景,他也是最听白盛忻话的一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站在他的身边。 男三就是格里沙自己,主要是心甘情愿替白盛忻当枪手,成就了他的画画天才之名。 但是说实话,只是光凭借他们三个,白盛忻也走不到最后那个位置。 而其中最为重要的还是男四,宴修祁。 如果不是因为后面拿到了剧本,格里沙也想不到对方的身份居然这么吓人…… 白盛忻的人品很烂,但是收买人心的本事却的确没的说。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格里沙熟悉他。 他是那种追逐一切世俗所认为的成功,并且愿意为之不择手段的人,就算是死了都要往上爬。 他不得不承认,上一辈子,白盛忻能够走到那个程度,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手中有着剧本。 像是他那样的人,就算是没有剧本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就当一个普通人的。 但是如果在这次的订婚宴上,格里沙能够斩断这条白盛忻最大的助力。 ——那么这一世对方后来的路,想必就没有那么好走了。 白盛忻订婚宴的前一天,格里沙厚着脸皮提前和魏溪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 本来说好是每月五千保底的,魏溪怕他苛待自己,又多给他打了两千块。 “没钱付房租了吧小孩?拿去多吃掉好吃的,看你瘦的。” 他好似已经将格里沙看透了一样拍着他的肩膀,介于格里沙比他高出几乎半个头来,他做出这个动作有点滑稽。 “谢谢哥。”格里沙没有推脱,他现在的确很需要钱。 “会还你的。”他补充道。 “害,这是你的工资,不用还! “你没发现自从你来了我们店之后,我们店里都多了不少回头客吗?” Molly凑过来插了一嘴。 “你跟他客气什么? “小秦你光是那张漂亮脸蛋站在哪儿,就显得这地儿高级了不少。 “正好冲一冲原本我们店里那股子快要腐坏的文艺青年的酸臭味儿。” 格里沙也笑了笑,知道对方这是怕自己不收。 只是这钱还是要还的。主要是他上辈子实在是吃了亏,这辈子再也不想欠别人什么东西了。 欠了钱还好,欠了人情,是要用命还的。 他好不容易和菩萨再捡来了这条命,这条命就只能是他自己的。 别人谁讨都不给。 …… 拿到钱后,格里沙又专门去买了一些准备的物资。 而后用身份证在白盛忻订婚的那家酒店预定了一间客房。 和魏溪请假的时候,店里的人倒是都还挺惊讶的,毕竟在此之前格里沙从来都是全勤打卡。 “没事,去参加前男友的订婚宴。” 格里沙轻飘飘说出这句信息量爆炸的话,脸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店里安静了一瞬,然后轰得一下炸开。 格里沙抬头看见那个总是对着他弹情歌的贝斯手睁大了眼睛,有点傻乎乎地看着他。 秦追:……我觉得这家伙收我做徒弟那么利索,也是惦记着我家的医术。 他黑线道:“我家的秘方没那么神,而且你胆上的病拖太久了,换我阿玛来也只能给你动手术把胆囊摘了。” 侯盛元就开始念:“完了完了,开膛剖腹可是赌命呦,这下我的遗产全得归这小子了。” 金子来也面露悲伤:“侯兄,咱们多年不见,才重逢不久,不想你就不久于人世。” 两大老爷们搂抱在一起,似乎要哭。 柳如珑站旁边悄悄翻了个白眼。 秦追被他们念得烦,无奈道:“别念了,我先给你开排肾结石的药,把你的肾子保住再说吧,胆结石的手术得去津城治,那边有洋医生。” 对秦追来说,摘除胆不是什么大手术,摘完以后只要注意饮食清淡,防止伤口感染就行了。 但肾子不一样,别看每个人都长了两个肾,但侯盛元的两个肾子都有结石的症状,不赶紧用药,保住起码一个,那他真得提前给徒弟爆金币。 侯盛元哭丧着脸,当天就收拾东西,让秦追带他去唐山火车站买票,去津城找医生去。 第 43 章 思念 上火车前,秦追在山咕屯附近的镇子上配了三金二石汤,先熬了给侯盛元排肾结石。 他就纳闷了:“你疼了好几年了吧?我记得你是从腰疼肚子疼开始就不再唱戏了,怎么一直都不去找大夫看呢?早看的话,说不定就能顺带把胆结石也排了。” 侯盛元觉得自己很冤:“我看了,我真的看了,我在安平堂找大夫看的,他们说我是练功练伤了,给我开了膏药,那时在京中老有男人想嫖我,我不乐意,但是来的人官位越来越大,我招惹不起,干脆就借着这事退了。” 秦追皱眉问道:“谁给你看的病?” 侯盛元答:“安道恒。” 安平堂是京城第一的药堂,家主安道能曾是太后心腹,不过被郎善彦死前一波带走了,安道恒是安道能唯一的弟弟,以前郎善彦和儿子吐槽过“那老小子沉迷酒色,医书不翻,看的病例还不如三蹦三喜多,已从少年天才沦为庸医”。 秦追自忖在爹妈厚如城墙的滤镜里也算个天才,以他自己做参照物,既然安道恒也是个天才,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几年没好好行医,应该也庸不到哪儿去。 秦追感叹道:“原来安道恒真的是个庸医啊。” 侯盛元苦着脸:“我讨厌喝药,能不能等等?” 金子来劝道:“现在是温热的,再放会儿就凉了。” 柳如珑捧着药碗,给金子来一个眼神,金子来会意地从后方锁住侯盛元,柳如珑上前掐着人下巴一灌。 侯盛元咕嘟咕嘟了几声,才大喘一口气,骂出两个字:“大爷!” 秦追看到这一幕,内心警醒自己,看来就算是一流高手,被人背后偷袭也是反应不过来的,电影里那种只靠本能就对所有从背后偷袭的人来上全套沾衣十八跌的神人,在现实里还是少。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格里沙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 他躺在床上,清了清嗓子,一时之间不注意扯动了腰,没忍住又嘶了一下。 妈的。 技术真的差死。 他越想越气,抬手就扯住了怀中人的头发,又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次本来用了点力,但是毕竟看着那张自己的漂亮脸蛋,还是心疼,落手的时候力道就收了八分。 小狗崽子本来吃饱了,窝在他怀里睡得脸蛋红扑扑,脸上带着点甜滋滋的笑,像是块奶油小蛋糕似的。 被猛得一下子打醒过来还有点委屈巴巴没搞清楚状况,睫毛湿漉漉泛着水光。 倒是没有立刻质问人为什么打他,顶着脸上的红印子,先凑过来在格里沙脸上亲了一下,像是还没有完全睡醒。 “呜…盛忻哥哥,不要欺负我。” 听清楚他在喊谁的格里沙:…… “艹。” 好家伙,我成代餐了。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终于骂出了声,一脚将人踹下了床,冷着一张脸从床边摸找出自己的手机。 属实是被恶心坏了,他还是不解气,赤脚踩在人胸口确保他那张脸露了出来,拿着手机开着闪光灯居高临下对着人就是一通乱拍。 “不长眼的狗东西,再喊错我名字的话,下次就废了你。” 小狗被他这通又踢又骂,才回过神来,抱着膝盖,有些委屈巴巴地抬头。 “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格里沙本想脱口而出,却又猛然顿住。 一股悚然的凉意袭上了后颈,看着地上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曾经的格里沙了,那二十多年的记忆和人生,都伴随着死亡烟消云散。 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陌生人。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神清明了不少,像是彻底甩掉了某些原本一直附着在灵魂上面的东西。 “呵呵,你管我叫什么。” 扬了扬手上的手机,他咧开嘴,笑得阴恻恻的。 “现在,你的照片在我手里,如果不想照片被发给你的盛忻哥哥看,被他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的话…… “马上给我打五十万。” 重生之暴富,从勒索上辈子的自己开始。 秦追,他现在已经开始习惯称呼自己的新名字。 他知道曾经的自己并不缺钱,就算是再不受家里人待见,好歹家里也有钱。 如果真是家境不好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那再优秀也绝对不会被白盛忻盯上。 他虽然已经忘记了这个时候的自己手头有多少钱,但是五十万还是拿得出来的。 ……多巧的事儿啊,他现在很缺钱,而对方又刚好不差钱! 所以他这笔钱拿得理所应当。 再说了那本来也就是他的钱,只是曾经。 对方钱给的还算是爽快,只是还是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怎么看都有点可怜巴巴。 分手的时候,秦追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留了个微信。 111:看在钱的份上,哪天要死了的时候喊我一声,我好心去给你收尸 :……!!混蛋! 111:不用谢,请叫我大好人 :我要去报警!你这是勒索敲诈! 111:不,你不会的 别问,我当然了解你这个逼什么烂性格。 你能去报警才怪。 当秦追周一回Burning上班的时候,身上唯一的改变就是微信里面多了两个联系人,卡里面多了一笔钱。 哦,还有肩膀后面多了几个咬痕。 位置还挺隐蔽,正好卡在秦追的视觉死角的位置。他自己看不见,别人看得倒是清楚。 所以当那个卷毛的贝斯手走进来,正好看见秦追穿着黑色的紧身背心,勾勒出一点手臂的清瘦肌肉线条。 “嗨……” 朱笙含在嘴里面的话卡住了,因为他看见在秦追后颈的位置上有一只暧昧的咬痕。 一看就知道是人咬的,看起来凶但是却没用力,只在尖锐虎牙的位置破了点皮,在更衣室的灯光下泛出点隐约的青紫色。 他咽了下口水,想要更加凑近一点看。 秦追敏锐地觉察到了对方的视线,一伸胳膊用黑色的羊皮长套将那点咬痕挡住。 “ 你……” 朱笙犹豫了一下,低声发问。 “你们复合了吗?” 秦追愣了两秒钟,才想明白对方里面的复合是指谁。 ……他之前请假的理由是去参加前男友的订婚宴,所以对方很明显是说白盛忻。 他一时之间甚至都不知道是应该好气还是好笑。 正巧这时候外面一堆人挤了进来,主唱是个一头离子烫的185阳光帅气大男孩,一进来就咋咋呼呼地问他们不赶紧走,堵在这里干嘛。 秦追没解释,侧身从人堆里面挤了出去。 倒是柜台边的魏溪觉察到了什么,抬头多看了他们一眼,冲着秦追挤了挤眼。 对于朱笙,秦追自以为拒绝的态度很明显,主要也并不是因为对方哪里有什么不好,而是他真的已经清心寡欲,短时间内都没有任何谈恋爱的欲-望了。 就算是再蠢再不长记性的狗,被一只肉包子骗到惨死之后,再看见包子也会ptsd。 更何况他也不是狗,而且还自以为挺聪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人活着三万多天,做点什么不好呢,非要去谈恋爱,谈nm的恋爱,傻-逼恋爱脑都给爷去死吧。 哦,至于之前和小狗崽子的那一晚上? 当然不是爱,玩玩而已。 怀抱着这种想要创死所有恋爱脑的冲天怨气,他开始继续上班。 秦追向来都是一个讲道理的人,魏溪提前付了他这个月的工资,所以就算是打算离职,他也要干满这个月再走。 转到了这个周二来,正好是Burning成立两周年,魏溪大手一挥给全体员工放假一天,带着一帮人去浩浩荡荡地去搞团建。 魏溪乐队里面的一帮小青年,加上店里面的调酒师,服务生小妹,前台,还有一堆魏溪喊过来给他捧场的富二代朋友。 都是爱玩的年轻人,玩闹起来没个数,白的红的混着来。 好几个人情到深处哭得稀里哗啦,拉着魏溪的手说魏老板你真的是个好人,Burning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家。 秦追心想可不是吗,也就是魏溪人傻钱多,谁不喜欢这样的老板? 不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富一代,自然也就更不知人间疾苦些。 甜得像是蜜罐子里泡出来的。 聚餐完了还不算,几人又去KTV包了房间打算通宵,他们年轻自然精力充沛。 秦追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好,被这帮人吵得头痛欲裂。 转出去去了抽烟区咬了根烟,看着外面蓝黑色的天空发了一会呆,这算是才清净下来。 他皱着眉想之前是因为实在是没钱,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尽快跑路。 别的不说,继续在这帮搞摇滚的人身边呆下去肯定是要提前猝死,架子鼓一敲自己就觉得心脏要不行了。 灯光将原本黑色的天空染上色,他被闹得没了睡意,便看着窗外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于是当朱笙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白发少年坐在飘窗上,对着外面发呆的样子。 烟雾轻盈地在他的身边缭绕着,长腿一只支起到胸前,一只耷拉到地上。 他的身形已经有了从少年向着青年转变的趋势,像是正在抽枝的柳树,洋溢着青涩的涌动生机。 朱笙不由得又回想起他那天看见的那个咬痕来。 不知道愈合了没有。 “咳咳。” 他做作地咳嗽了几声,秦追抬眼看了过来,懒洋洋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对方的眼神里似乎总是带着一点冷淡和厌倦。 朱笙很少见到他笑着的样子,明明看起来很年轻,但是不管是言谈还是待人处事却都带着一种怪异的成熟感。 和整个世界之间都似乎有着一层冷淡而封闭的隔阂。 朱笙说不上那种东西是什么,但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身上的那种他所看不透的东西所吸引。 他喜欢自己在心中描绘的那个神秘又带着点冷淡颓废的形象,并强行将其套到了秦追身上。 “要借个火吗?” 他主动凑过去,明亮的火光在他掌心亮起,两人对视了一瞬。 秦追很快侧过脸去,睫毛在火光里面投下阴影。 “别缠着我了。” 他声音里面是很明显的冷淡。 “我们之间没可能的。” 朱笙声音很软,但是却很坚定。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我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请不要这么快拒绝我。 “小秦,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朱笙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秦追无端地想到了十七岁的格里沙的眼睛,也是这样湿漉漉的。 像是只要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就可以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破除一切世界上的障碍,就算是遍体鳞伤也会笑着站在他的爱人面前。 “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愿意为了你做一切事情。” 艹。 心中的烦躁越来越重,他咬着烟尾,太阳穴都开始涨涨地发疼。 真是够了,md这个世界上的恋爱脑傻-逼怎么这么多。 动不动就要为了人要死要活,付出一切……艹。 真是贱啊。 “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朱笙慢慢地靠过来,似乎是想要将头靠到他的肩膀上。 “……求你了。” 秦追冷笑起来。 “呵呵。” 那声音想必听起来十分的沙哑怪异,带着浓浓嘲讽的意味。 因为朱笙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哦?” 但是秦追却已经猛然揪住了他的领口,他比朱笙高了半个头,就算是身体看起来瘦弱但是却也足够他将人抵到透明的玻璃幕墙上。 朱笙挣扎了一下,直到这时眼神中这才出现了丝丝慌乱。 “你刚刚,是在问我为什么不和你在一起吗?” 秦追低声发问。 他实在是凑太近了,秾艳的眉眼猛得冲过来,那种过于锋利的冷淡美丽甚至让人感到了一种浓烈的杀意。 像是出鞘的雪白钢刀,锋利的刀锋将任何靠近的生物开膛破肚。 朱笙的身体开始打哆嗦,大口喘息着。 他的眼神里面出现丝丝茫然,就像是被咬住了喉咙,正在撕扯血肉的兔子,只有起伏雪白肚皮喘息的份儿。 耳朵上面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挣扎着低叫出声,但是那一口却咬得又快又狠,一下子就见了血。 朱笙没忍住湿了眼眶,实在是太疼……他觉得自己的整个耳朵好像都被人咬掉了! 而始作俑者却扭头吐掉血沫,施施然地松开手,任由他的身子摔到地上。 “这就是理由,我劝你离我远点……” 那人甚至还有空闲用细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刚刚被弄乱的领口,淡色的唇上沾着新鲜的血。 “因为我有精神病,见谁咬谁。” 北方的雪总是很大,轻飘飘的像白鹅羽毛,扑得树上有雪花冰叶,街道、房屋被纯白包裹。 柳如珑还是背着秦追走,免得小孩走几步滑一跤,脚步踩在地里,发出簌簌的声响。 “追哥儿,侯盛元能活吗?” “他身体底子还行,活的概率有八成以上吧。” 秦追有些疲惫,趴在他肩头轻轻呼了一口气。 柳如珑感受着孩子较成人细弱许多的呼吸,迎着漫天的雪,走过海河上的狮子林桥,不知怎的,提了个可能会惹哭孩子的话题。 “你想不想娘?” 秦追没哭,只是懒洋洋回道:“想啊,你想吗?” “谁能不想娘呢?”柳如珑低头一笑,“但是你比我强,我小时候天天哭,没你这么聪明坚毅。” 秦追想,自己也不能算坚毅吧,只是一个孩子该流的眼泪,他在前世就已流完了。 “寅哥儿,你可得好好长大,还有,千万别忘了你娘的模样,不然就只能像我这样,跟着戏班天南海北的唱,盼着哪一天她从台下路过,把我给认出来。” 第 44 章 摘胆 “双肺呼吸音清,未闻及干湿性罗音,心跳50次/分,呼吸平稳,血压120/72,状态还行。” 秦追小手摁着侯盛元的脖颈,再次施展他徒手量血压的绝活。 侯盛元不愧是前天下第一剑的弟子,金子来和柳如珑口中“也许能和秦筑打一打”的存在,就算病了这几年,身体素质依然远超常人。 正常人的心跳都是60到100次/分,只有运动员的心跳才能压到50这个档次,上次秦追看到这个心跳,还是在秦简身上。 侯盛元捂着肚子,安详地靠着床头:“徒弟,我好饿。” 秦追冷酷道:“饿也憋着,手术前必须禁食,不然你要是在麻醉状态下呕吐,然后被自己吐的东西搞得窒息而亡的话,那你就是武林中死法最搞笑的高手了。” 侯盛元下意识回道:“死得最搞笑的是马上风的那个……咳咳咳!” 他才想起来不应该和六岁半的徒弟说马上风。 秦追低头就从校裤口袋里面提溜出把雪亮的刀来。 看见刀,马脸男生马上脸色就变了。 他们在校园里面这些霸凌之类的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闹,但是真的上了刀子的那就不一样了,是要见血的。 而且他都不明白那刀子是怎么放进去的,毕竟谁家好人上课的时候校裤兜子里揣着把刀啊! 他吞了吞口水,觉察出眼前的人似乎不像是地上坐着的那个好欺负。刚要放几句狠话,让兄弟们这次先撤,就被先发制人了。 “这位同学,在开始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满十八岁了吗?” 白发男生看着高高瘦瘦,不是很能打的样子,但是脸上带着的温柔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看了浑身发冷。 马脸男不回答,周围几个小弟倒是没有看清楚情况,张口就骂。 “没见识的狗东西,我老大早就成年了!老大都已经在望钦高中呆了六年了,当然和你们这些新来的不一样!搞清楚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那就好,我原本还担心年纪不够……呢。” 中间的两个字吞在了喉咙里面,没有说出来。 秦追走上前去,不见他怎么动作,伸手就别住了马脸男的手臂,抬腿就将人放倒,整个压到了洗手台上。 他毕竟也没有白长这十岁,别的不说,打架的技术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笑死,谁比谁更疯。 他又不是没死过。 惨叫声从马脸男的嘴里面传出来,听起来就知道很疼,他脸被压在洗手池里面。秦追顺手就打开了水龙头,冰冷的水顺着男生的头冲下来,他咳嗽了起来,满脸恐惧。 “很喜欢泼人水是吗,嗯?” 旁边的小弟们一时之间都慌了,也不知道怎么办,也没看那白毛怎么扭的怎么他们老大突然就成了人家手下败将! 他们还正要上前去救出他老大,就听见他老大已经在那里哭着喊着叫救命了。 一米九的大男生此时哭得像是个三岁的孩子。 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机灵点的人觉察出不对来,悄悄从厕所里溜出去去办公室喊老师了。秦追看见了,也没说话,任由人去了。 他自己拎着人的领子将那男生的头从洗手池里面抬出来。 对方此时已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了。 “别,别,我认输,认输……”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小同学。” 秦追一抬手,刀柄就仔仔细细地在自己的衬衣上面擦干净了。 “刚才欺负人的时候,倒是也没看见你停手啊?” 他用手捏住男生的手,一点点地将他的指纹印在那柄水果刀的刀柄上。而后锋利的刀锋一振,撩开衬衫,借着他的手,用刀顺着自己的侧腰,细细划出一道血痕来。 伤口很浅,只是破了一层皮的程度。 血珠连成一串红玛瑙,顺着少年纤细雪白的腰滑下去,洗手间里面一时寂静无声,主要围观的人都被吓呆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啊!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原本在地上坐着的格里沙,就算是全身还在湿漉漉地发着抖,却还是冲了上来,将那把染上了血的刀打翻在地。 他抓住秦追手臂的时候,秦追能够感觉到他全身抖得厉害,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吓得。 “你,你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小孩儿眼睛红得吓人,眼泪还在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啊?我很好啊,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秦追约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笑着摸了摸小孩儿湿漉漉的头顶,还顺便揉拍了一下,头发就算是湿了还是很顺,手感不错。 占便宜了,平时小孩儿脾气大,都不给他摸的。 “没事了,别怕。” “……有我在呢。” 厕所的大门又被撞开了,这次来的是教务处的一位大腹便便的男老师。 对方最初神色里面还带着一点不耐烦,很显然以为又是一起寻常的校园霸凌案件罢了,但是看到此时厕所里面格里沙腰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还有地上掉的那把雪亮亮的水果刀,外加上厕所里面早就被吓得不敢出声的那几个鹌鹑…… 他的眼神就马上变了。 “老师,我刚刚已经报警了!” 不知道何时已经倒在地上的秦追摇了摇手里面的手机,很快就粉碎了对方想要宁事息人的最后一丝希望。秦追在踢门进来之前就已经提前打了报警电话,就是为了避免后面会出现的这样子的情况。 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 “谁懂啊?刚刚真的是太危险了,这位同学突然就掏出了一把刀就冲着我冲了过来,捅了我……我现在好痛啊!” 只见他敷衍地露出一丝咬着牙的痛苦神色。 “我感觉我现在快要死了,拜托了,求求谁来帮我打个120?” 周围围观的一圈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两个小时后,秦追躺在病床上录口供。 格里沙有些可怜巴巴地坐在床尾,本来就红的眼睛哭得像是兔子,手里还时不时替他掖一下本来就很平整的被子。 “是的是的,他就拿出刀就冲上来了,我当时害怕极了!” “可是!现在唯一受伤的人是我,那群人都是一伙的,您不会真的相信他们的鬼话,说是我自己拿着刀往自己的腰上划的吧!” “我又不是疯了我怎么会那么做!” “那把刀真的不是我带过来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检验上面的指纹,我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碰过那把刀……他们是团伙作案,相互包庇的。” “嗯嗯嗯,是的,就是这样!” 等到人走了,秦追才看着格里沙又要哭出来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凑过去悄悄咬他耳朵。 “你慌什么啊,这点小伤真的验起伤来,就连轻微伤都算不上,只是用来吓唬吓唬人罢了。倒是对方那边现在估计要痛死,但是却又一点伤口都看不出来,恐怕别人还要以为他都是装的。哈哈,想一想就好笑。” 温热的气息落在格里沙的耳侧,他不仅耳朵麻了,连着半个身子都麻了,耳朵里面的水本来就没有倒干净,现在还在嗡嗡作响。 太温柔了,离得也太近了。 秦追松开了他的肩膀,懒洋洋地像是只大蜗牛一样,又缩回床上的被子里。 “不过我估计这个案件最后还是要调解,那人还年轻,能在望钦高中上学,家里估计也在灵都有关系,不会因为这点破事儿让自己孩子的身上留下案底的。” “虽然听起来也还是有点不解恨,但是已经是最好的做法了。” “但是你也不应该这样做!” 格里沙的声音有些硬邦邦的,强撑着皱眉,第一次对着秦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应该伤害自己的身体,这是最笨的方法。” 躺在病床上面的白发少年叹了口气,轻轻地将额头贴在对方的额头上,看着他的眼睛。 “我正是要教你,不要太苛责自己,你不能要求自己做出的选择都是最好的。” “不能既要又要,有的时候,是必须要做出牺牲的。” 他们的呼吸靠得很近,格里沙甚至能够感受到他长长的睫毛擦过自己的脸颊,像是一根柔软的雏羽,勾起心里面的一阵麻痒。 “好啦,想不想听那个混蛋道歉?” 秦追放开他,又低低地笑,声音里面有点像是在哄小孩子的语气,但是格里沙却不反感。 因为真的很温柔。 格里沙点了点头,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不自在地在病房里面转了一圈,还是坐在床头,去给床上的人剥柚子。 柚子皮一点点地从他的指尖落下来,落到垃圾桶里,他的指尖散发着一点淡淡的橘柚的清新香气。 格里沙没说的是,他最想听的其实不是那人的道歉。 那样的垃圾一样的人在外面的世界里面有很多,格里沙之前也遇见过,他并不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因为那些人都在他的世界之外。 那些人的态度,或是讥讽,或者是嘲笑,或者是辱骂,对于格里沙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今天秦追受伤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是真的真的很害怕。 他害怕对方死掉。 ……也许是他从小就拥有的东西就很少。 所以才会更害怕失去。 病房的房门被人推开了,是有护士进来检查情况,格里沙听见推门声急匆匆地往后扯了一步,从病床边站起身来,不知道怎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雪白的耳朵后面又红了一片。 “你这伤口看着也不严重啊,怎么就还要住上院了?” 护士让秦追坐起来帮秦追在腰上换了绷带,一边随便地和他搭讪。 “我一看你就知道,这是和人打架打输了是不是?小伙子你这样的年纪,就还是火气旺。” 秦追扬了扬眉。 他这个表情一出来,格里沙就知道他又要开始胡言乱语。 “姐姐你这就不懂了吧,我这叫冲冠一怒为红颜,很潇洒的!” 护士看起来已经到了中年,早就结婚生子的年龄了,听着他的这番话,虽是颇有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但脸上却还是带上了点笑意,最后将秦追腰上的绷带缠好,笑了一声。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格里沙在旁边听得脸快要滴出血来了,一声不吭地装他的哑巴。 过了一会他又跑出去给秦追缴床位费,为了做做样子,秦追还是要在这里住上一晚上的。还好今天也不是周末,医院里面的空床位很多,他们这样倒也不算是浪费公共资源。 后来格里沙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跑过来问秦追要不要去做个超声检查,万一伤到的是身体里面就更不好了。 “我很好,什么检查都不用做!” 还是秦追将他拉了回来,让他别乱跑了,能老老实实地在自己身边坐一会。 “对了,你耳朵是不是刚才进水了?” 又想起一件事来,秦追对着他招了招手,像是唤小狗似的。 “过来,我帮你弄干净,要不然耳朵里面可能会发炎的。” 格里沙就听话地走过去,半蹲下身子将头搁在秦追温热的手心上。 乖的要命。 五福担忧地望着他:“少爷,您累不累?” “不累。”秦追对他微笑,“五福,你饿了吧?去外面吃一碗馄饨,再端一碗回来,师傅排气以后要吃的。” 五福应道:“诶,那您要吃什么呢?” “我吃包子,你多买几个,柳叔叔和金叔叔也吃。” 秦追拿了钱给五福,五福小跑着离开。 知惠不知何时上线,娇小的女孩穿着厚实的披风,推开门,看窗外绒绒雪花。 她露出甜甜的笑:“欧巴,阿玛尼煮了红豆年糕汤,你要不要吃?” 小女孩指着矮桌上小小的碗。 秦追看了一眼,在里面发现红枣,是他喜欢吃的。 他心中一暖:“嗯,替我谢谢阿玛尼。” 第 45 章 水中 一般手术结束后,最好插管引流三到五天,确保脓液能排出体内,然后是拔管,拆线,回家好好休息,伤口每日都要用碘伏擦,病患也要每日服用消炎药,就是为了防止发炎。 但1909年是没消炎药的,只有七蛇丹,也凑合吧。 秦追买了瓶碘伏,每日给侯盛元上药,再控制他的饮食,压着他每天慢慢走三到五次,每次十到十五分钟。 侯盛元委屈道:“别人家病人都躺着,就我要走动。” 秦追回嘴:“我阿玛叫郎善彦,你信我还是信别人家病人?” 侯盛元:那肯定是信专业的啦。 为了省住院费,主要是如今的医院条件也就那样,侯盛元拆线后,秦追就带着他出院,到附近找了个小院子,花钱短租一个月,休养到侯盛元彻底康复了,他们再坐火车回山咕屯。 猫好人好一切安好。 就是他真的很想秦追。 这话菲尼克斯只能说前半句给秦追听,后半句说给自己心里听。 他们走了一段路后,又默契地说了分别。 菲尼克斯当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没有一个字是有资格跟秦追说的。 想让他注意休息,想让他不要太累,想让他如果觉得疲惫就跟他说,他不是利益关系内的人,他不需要他成为谁做到什么,他不会告诉别人,无所不能的小秦总不是超人这个秘密。 可他没有办法跟秦追说。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那些话无数次就在嗓子眼打转,甚至都到了嘴边,也只能咬着舌尖吞下。 不能跟秦追说。 说了…他们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跟秦追说呢? 菲尼克斯发现,和秦追相处的日子越多,他的勇气就变得越少。 因为他是既不满足于现状,又怕现状被打破。 晚饭的时候,菲尼克斯是和学生会的人一块吃的,学校要开秋冬校运会,这顿饭既是讨论正事,也算是劳累前的酬劳。 菲尼克斯到底是学生会的,不可避免要参加。 他们选在学校外的一家小餐厅,坐在靠橱窗的位置,菲尼克斯懒散地低着眼,有一嘴没一嘴的听着,视线却散落在了外面。 就在斜对面正好有一家网吧,外面有一个不小的屏幕在放比赛,是网吧里组织的比赛,很是热闹。 菲尼克斯盯着看了会儿,视线里又突然撞进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眼睫稍动。 是秦追。 而秦追停在了网吧屏幕前面不远处,在人群外面,站在了一个女生跟前。 这个距离,菲尼克斯的视力足够好,看得清他面上的表情,他有点无奈。 女生转过身看着他,笑得十分灿烂,说了什么菲尼克斯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不会读唇语。 但他看见秦追点了下头,然后他们就并肩走在了一起。 “” 菲尼克斯无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他知道那是谁。 梁家和余家的关系最是要好,梁明丨慧的名字甚至都和余家这一代是对着来的,都是“明”字辈,他也知道梁明丨慧和秦追从小就认识。 他还知道梁明丨慧喜欢秦追。 菲尼克斯攥紧了拳头。 余家定下来了吗? 秦追的联姻对象。 菲尼克斯无声地呼出口气,眉眼压下去,像是将要落下暴风雨的阴云,冷戾得厉害。 坐在他身边的雷响碰碰他,示意他部长刚点了他的名。 但菲尼克斯实在无心周旋,他站起身,道了声抱歉,就直接离开了席位。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上秦追,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哪、去干嘛。 可才出了店门,菲尼克斯又停住了脚步。 他很清楚自己骨子里一直压抑、藏着什么。 要是真追上去,他肯定会冲到秦追面前去。 那样太难看了。 还会提前引起余家注意。 菲尼克斯靠着墙蹲下身,又呼出了口气,还扯了下嘴角。 似是自嘲,又带着浓烈的难过。 他不怪谁,本身就是他单恋,也是他自己性格不太好。 可是他真的 菲尼克斯抬手,手覆上脖子的刹那,刺痛也传来,本来就才愈合的伤口登时又破开口子,他人也清醒了半分。 淡淡的铁锈味在城市独特的尘土中弥漫,传入他的鼻腔中,菲尼克斯也终于如梦初醒地看了眼自己指甲盖的血迹。 啊 总不能又跟秦追说自己被猫抓了。 还是要改掉抓脖子的习惯,下次要换个地方。 当天晚上,秦追回到寝室时,喻好好已经到寝室了。 也只有喻好好在,因为今天还是大一的军训假期,明天才收假。 喻好好没晒黑很多,就是稍微黄了一点,他跟秦追说:“你给我推荐的防晒真好用!难怪你总是那么白!呜呜呜追追,你就是我这张脸的救命恩人!” 秦追弯眼:“好用就好。” 喻好好又说:“过三天就是公休日,我们到时候一块儿出去玩呀。” 他双手合十,眼睛亮亮的:“我们去KTV,你有空吧?” 秦追确实有:“好。” 喻好好雀跃道:“噢耶!” 今天学生会不查寝,所以菲尼克斯和雷响没来。 但第二天复课后,菲尼克斯也没来和雷响也没来,包括复课后的第二天、第三天 马盛说他问了,学生会有查,但是没查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总是查他们被说敷衍了,所以才没有再查他们。 马盛还笑着跟喻好好说:“luck,你这魅力没有那么大嘛。” 喻好好下意识地看了秦追一眼,见秦追低着头戴着耳机像是在做作业,便只是瞪了马盛一眼,却没有再向之前那样多说什么了。 到公休日那天,秦追照例早起,他看完昨天没看完的内容后就吃了早餐,等了半小时,再把药吃了。 喻好好说今天要睡个懒觉,不做游玩特种兵,所以他们下午才出去。 秦追就独自去商业街吃了个中饭。 下午,他们一块儿坐地铁去ktv。 路上时,马盛问喻好好:“luck,你是放弃了吗?不喊菲尼克斯了?” 何夏东:“我帮你喊了雷响,让雷响问问菲尼克斯来不来。” 确实没想喊他们的喻好好:“” 他顿了下,才说:“这不是有东哥嘛,我直接联系太直白了。” 不过他们到ktv后,喻好好唱了两首歌,雷响来了,菲尼克斯没来。 喻好好不由问了句:“学长又有事吗?” 雷响迅速瞥了眼秦追:“…哦他等下就来。” 然后背过身后,连忙给菲尼克斯发消息:“速来!!!你家那位正被人包围着!!!” 他话没说错,秦追还真的是被包围着。 喻好好爱热闹,ktv不止喊了他们寝室的人,还喊了他舞蹈系的同学,还让马盛和何夏东随便喊朋友,他说他请客。 知道秦追是高考状元还拿了全国竞赛金奖的人不少,毕竟九港大学有拿他做宣传,大部分人对成绩好的人天生抱有好感和好奇,秦追就免不得被问。 比如为什么没去内地读,为什么没出国 何夏东还喊了个朋友是数学系的,他竞赛没考进国家队,但对题很感兴趣,就在问秦追他们训练时是什么样的,正式考试有哪些题。 于是两个人就在震耳欲聋且眼花缭乱的KTV里讲题。 秦追问服务员要了笔和纸,在给他写题,跟他讲他的解题思路。 秦追的另一边就坐着喻好好,从秦追开始讲题时,喻好好就挤过来占了个位置,把麦让给了声乐系的。 对方点了首粤语歌,唱得是少年心动,绵延婉转又怦然。 菲尼克斯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有人在调包厢里的灯光玩,开到了最明亮的那个档,于是包厢内的一切都一览无遗。 包括围着秦追坐的每个人的神情。 菲尼克斯微顿,低下了眼帘。 秦追刚好讲完那道题,感应到什么似的,稍稍抬眼,看向了门口。 菲尼克斯反手关了门,屋内的灯又被调成了波光流转的彩灯,一切的情绪都被藏在了昏暗中。 有人跟菲尼克斯打招呼,秦追还听见自己身边有喻好好的朋友在小声说菲尼克斯真的好帅。 确实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表演系的系草。 菲尼克斯不好直接跟秦追身边的人说让个位置,只能在别的地方坐下。 秦追冲他微微点了下头示意,菲尼克斯也回以一笑。 只是因为光线做遮掩,所以哪怕他眸中晦涩的情绪都积压成了阴云也无人得知,只以为是彩光导致。 包厢里热闹了一阵,秦追身边的人也换来换去,等到秦追又跟身边那个专注数学题的学长讲完了一道新题后,想去拿自己的矿泉水,但因为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所以他顿了一下。 然后他的矿泉水就被人递了过来,秦追先接住,才去看人:“谢谢” 话到一半,他就微微停住。 秦追轻眨了下眼。 是菲尼克斯。 什么时候坐到他旁边来了的? 菲尼克斯勾起唇,其实看见秦追很认真且投入地跟人讲题时,心情不是很爽的,可在对上秦追的视线的刹那,他又觉得世界如此美好。 今天真是美妙的一天。 菲尼克斯松开手:“没事。” 他又微微倾身,因为包厢里太吵,说话要挨近一些:“我帮你守着,没人碰你的水。” 秦追确实是因为这个才要一瓶矿泉水的,不是他不相信人,只是他的警惕心是从小养成:“嗯。” 他又跟菲尼克斯说:“谢谢。” 而旁边的眼镜学长推了推眼镜,一副受益终身的模样:“学神,我去买杯奶茶回来我们再继续,你要喝吗?” 秦追看回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矿泉水:“不用,谢谢。” 眼镜学长走了,菲尼克斯又伸手把他们桌子上的纸拿过来看了看。 说实话,真看不懂。 菲尼克斯有点懊恼,但不多,他更多的是一种炫耀的心理:“小学神。” 刚好因为切歌听得清楚的秦追:“?” 他偏头看向菲尼克斯,菲尼克斯弯弯眼,感觉自己刚才吃的那么多闷醋真的一点都不是事了:“没事,喊喊你。” 莫名其妙地 秦追视线转回去,又看到了正在和人对唱的喻好好。 他眉眼稍动。秦追下午的时候,就坐车回了老宅。 余嵩峰喊他回家吃晚饭,还说明了梁家人也在。 不过余嵩峰并不在,“主持”这顿饭的,是秦追的父母。 秦追的父亲是余嵩峰的第三个儿子,余有怀,主要负责进出口贸易,所以平日里也是在飞机上比在地面上的时间多——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他的母亲是内陆那边的,不是很大的富豪家庭,是唱戏曲的,秦追的外公外婆也是唱戏曲的,家里有个戏班子。 所以那会儿他父母谈恋爱时,就被各路人不看好,还有人登报说玩玩而已。 但这么些年,余有怀也证明了自己与秦廷景足够相爱。 秦廷景说无论男孩女孩都跟自己姓,余有怀同意了,还说服了余嵩峰;她说要在内陆办婚礼,余有怀就求着余嵩峰到了内陆去办这个婚礼;秦廷景不愿意搬到九港来,不想离父母太远,他就在老丈人隔壁买了套房,陪着秦廷景住在那儿。 用余嵩峰的话来说就是,得亏秦追没继承他爸爸这恋爱脑,像他妈妈,是理智的类型。 不然这偌大的家业,还真不放心交到秦追手里。 秦追到老宅时,是管家出来接的他。 因为余嵩峰不在,所以秦追没回家换衣服戴手串,直接过来的。 到庭院里时,就看见秦廷景笑着跟一个保养得很好女人在聊天。 那是陈夫人,秦追喊她一声陈姨。 “陈姨。” 秦追走过去,站在秦廷景身后时,秦廷景就冲他伸出手。 秦追握住了秦廷景的手,顺势把双手搭在了秦廷景的肩膀上。 陈夫人笑着道:“哎呀,也是好久没见兰兰了,兰兰长得是越发好了。” 她看了秦廷景一眼:“像你,看着就是个好欺负的。” 秦廷景莞尔,陈夫人又说:“兰兰长高了不少啊,现在多高啦?” 她说的是九港的地方话,秦追自然也是用方言回话:“上半年体检是一米七五。” “长不少。”陈夫人道:“你还才满十八,还有得长,一米八打底啦。” 秦追只笑了一下,因为他知道陈夫人的重点是后面那句:“我家慧慧就没得长了,一米六五是极限了。不过你俩这身高差,站在一起也是养眼的,慧慧就算踩高跟鞋,你也压得住。” 从听余嵩峰特意提了句梁家来人起,秦追就知道这顿饭的目的是什么了,所以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秦廷景把话头接过来:“高矮什么的,没太多所谓的。重要的是他们自己得喜欢,能看得对眼。” 陈夫人掩嘴笑:“那当然,秦姐,你也知道我不是个矜持的,我就直说了,我们家慧慧可喜欢” “妈咪——!” 陈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急急跑过来梁明丨慧扑过来,捂住了嘴。 她耳朵通红:“你在说什么啊!” 梁夫人笑着拉下她的手:“怎么在这儿就这么矜持了?” 梁明丨慧跺了跺脚,中跟的小皮鞋在砖石地板上踩出清脆的声音,她小声但却又让大家都听得清楚地说:“你跟兰花说就好了,干嘛还要跟景姨说?” 她也是要脸的好不?! 秦廷景轻笑:“景姨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就跟我得有秘密了?” 梁明丨慧站直了身体,红着脸,看着忸怩,但热情又大胆:“这不是还没进景姨您家门,还没当上您儿媳吗。” 秦廷景其实挺喜欢梁明丨慧的,梁明丨慧在他们面前看着娇俏,但她也是个高材生,在国外读商学院,对外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强势性格。 而且梁明丨慧知根知底,又在社交场上从不怯场,游刃有余。 联姻这事儿秦廷景不太喜欢。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希望儿子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但联姻是秦追自己点头同意的,那么非要联姻的话,就得挑一个抛开利益价值外其他能合心意的了。 反正梁明丨慧是秦廷景最满意的那个,一如梁家那边也最满意秦追。 他们觉得秦追性子好,不容易闹红脸,情绪稳定且很会尊重人,余家和梁家关系又那么好所以他们才会接触这么多次。 只是 秦廷景低下眼。 秦追私底下跟她说过,他不跟梁明丨慧联姻。 秦廷景笑笑:“兰兰,你带慧慧去玩一下吧。后院新栽了批月季,带慧慧去看看。” 秦追说好,梁明丨慧就雀跃地跟两位女士说了回见,便蹦蹦跳跳地跟在了秦追身边。 “我本来想回国就来找你的,但我上过新闻,我怕我去学校找你会打扰你。” “嗯。” 秦追猜到了:“谢谢。” 平心而论,梁明丨慧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偏偏就是一点,让秦追从名单中将她划走。 秦追不是个会犹豫斟酌太久的人,等到拐出了这片地方后,他就轻声跟梁明丨慧道:“慧慧姐,我还是那个意思的。” 梁明丨慧一顿,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不太高兴地看着他:“你既然没有喜欢的人,就总要联姻的。” 秦追不否认:“是。” 他缓缓道:“但理由我跟你说过的。” 他不会跟喜欢自己的人联姻。 因为他不会喜欢谁,所以先婚后爱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想要的模式是相敬如宾,他也不想耽误梁明丨慧。 梁明丨慧一抬下巴:“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我去年喜欢你,那是我小孩子气,就一瞬间的心动,我现在的心态和你是一样的。” 秦追无奈:“慧慧姐。” 梁明丨慧也知道自己骗不过秦追,她佯装恼怒,心里也是真后悔:“你就不能当作我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秦追始终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躲闪:“我真的只把你当姐姐。” 梁明丨慧开始觉得有一点委屈了:“我就大你两个月而已!” 秦追还没说话,梁明丨慧又道:“你跟我结婚多好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互知道对方的底细,你也不用担心我以后会背刺你。我们试一下都不行吗?” “…但我给你不了你想要的。” 秦追的语调还是那么的平缓:“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做不到无视你的感情。那样对你太过分。” 无端地,梁明丨慧就因为秦追这句话有点想哭。 她扁了扁嘴:“我会嫉妒死你的联姻对象的。” 秦追动动唇,还没说什么,梁明丨慧就又吸了下鼻子,说:“不对,你就找不到你想要的那种联姻对象的。” 她很认真地看着秦追:“只要是真正了解你的,都会喜欢上你。除非嫉妒。” 梁明丨慧说是说和秦追一块儿长大,但其实他们也没有到那种程度,只是从小认识。 很早两家就开玩笑说要联姻了,一开始梁明丨慧小,不懂事,没什么感觉。 后来上了初中,就不乐意。 她觉得秦追瘦瘦弱弱的,太过文静。 那会儿她就喜欢那种痞帅的类型,喜欢强壮的,喜欢健身教练、拳击手那一类。 秦追和他们差得太远。 但再后面一点,高中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学校,不是一个班,平时不常见面。 那时候梁明丨慧长开了,又因为行事作风不高调,惹来了校外的混混。 当时正好遇上了秦追。 她同班的一个跟她有点暧昧的体育生看见那些混混就吓得腿软,不仅往她身后躲,还想跑,但秦追很镇定地挡在了她面前,拿起了手机说他已经报警。 梁明丨慧至今记得,那时还没长个子,甚至矮她半个头的秦追是什么模样。 看着像个初中生,但比成年人都靠谱。 他单手护在她身前,没有碰到她,却又给足了她安全感。 那张被她嫌弃过太软弱的脸沉静,没有说什么展现出戾气或者锋芒,却偏偏是那么不一样起来。 他甚至还用了巧劲,捏住了一个小混混的手,掐在了对方的麻筋上,震慑了对方。 而且事实上根本不用等警察来。 余家一直有安排人暗中保护秦追,秦追出手的那一刻,他们就围了上来,解了围。 从那以后,梁明丨慧看秦追的视线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也一点点因为更多的了解而喜欢上了他。 梁明丨慧嘀咕:“要不是因为你是秦追,我都要怀疑你是因为我以前说你弱鸡而报复我了。” 她知道秦追不会。 秦追是那种别人当着他的面骂他娘娘腔,他都能笑一下的人。 他不会生气。 从前梁明丨慧觉得秦追是性子软,不过现在她知道不是。 秦追比那种当场发火拎起拳头直接来一场自由搏击的人可要可怕太多。 最后秦追当然还是坐下来一起吃了晚饭,梁明丨慧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最多就是有些失落。 陈女士和梁先生对视一眼,也明白了秦追的意思,饭桌上没再提联姻这件事,只是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梁明丨慧喜欢秦追,总比她从前喜欢的那几个人好,秦追他们知根知底,更重要的是从不跟人闹红脸,性格上就胜过人太多了。 可惜没缘分。 吃过饭后,因为秦廷景和余有怀今晚要坐飞机回内陆,所以他们也没有久留。 就是秦追被父母拉着关怀了一阵,然后才各自奔赴各自要去的地方。 秦追让司机送自己回了自己的住宅,但没送到地下停车场,因为他想买点东西,家里空荡荡的,不仅没有食材,也没有零食。 司机把他放到了路边,秦追下了车后就往商铺那边走。 他绕过人行道上放着防车子穿过的杆子,一抬眼就顿在了原地。 秦追看着就在几步之外背对着他的人影,白衬衫、黑色西裤,学生会的标配。 那么大一只,侧坐着花圃边缘,手好像还压在一只小猫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都把那只小猫完全包裹住了 秦追有点不确定地开口:“菲尼克斯?” 听到声音,对方一停,随后回头看了过来。 真是菲尼克斯。 秦追有些意外地走近他,本来是想问他怎么在这的,但走到正面时,就注意到了菲尼克斯脖子上的伤口。 他微微睁大眼睛:“你脖子怎么回事?” 菲尼克斯脑子第一时间还没缓过来。 他没想到自己会遇上秦追。 他不是第一次蹲在这附近了,但秦追都是从地下车库进出,他就没遇上过他。 而且这是秦追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好好听。 菲尼克斯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有点按捺不住,想要让秦追再喊两声。 菲尼克斯动动唇,在小猫蹭过他指腹时,菲尼克斯毫不犹豫地开口:“猫。” 他说:“猫抓的。” 秦追:“” 他看了眼那只奶奶的小猫:“你这伤口很深,而且很长。” “对。” 菲尼克斯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颈侧,低垂着眼,好像很委屈似的:“它妈妈,也有可能是它爸爸抓的,抓完我就跑了,崽子都不要了。” 秦追其实没有很怀疑,他在意的点是:“你去打疫苗了吗?” 菲尼克斯完全没有打疫苗的概念:“什么疫苗?” 秦追回忆起菲尼克斯家里那边好像是没有狂犬病的:“狂犬疫苗。你被野猫抓了,当然要打狂犬疫苗。” 菲尼克斯哦了声,不是很在意的模样:“没关系。” 秦追:“?” 他语速都快了一点:“你知道狂犬病是什么吗?” 菲尼克斯唔了声:“一种得了后会发狂咬人的病?” 秦追:“” 秦追低叹一声:“我喊我司机过来,送你去医院打一针…你是刚才被抓的吧?” 菲尼克斯先说是,再说:“没关系吧,我不太想打针。” 秦追不解地看着他:“这个病很严重。” 菲尼克斯一脸挣扎:“我不想打针。” “为什么?” “我说了…你别笑我。” 秦追其实听到这话,就隐约猜到了一点,但他还是说好。 于是菲尼克斯就低着头,很难为情似的说:“我…怕打针。我觉得打针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秦追倒没觉得有什么好嘲笑的:“但你不打针不行,狂犬很严重的。” 菲尼克斯不说话了,可他脸上的抗拒很明显。 他表面上是像小孩子一眼耍脾气,但心里却开始疯狂计算要怎么让秦追理解到他需要陪。 只是菲尼克斯还没开口,秦追就又轻叹了口气:“我陪你去,可以吗?有人陪的话,你会不会没那么害怕?” 菲尼克斯…怎么就又来了呢? 秦追在心里轻叹。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没感觉到喻好好他们在拿他打赌吗? 秦追已经劝过喻好好了,但喻好好没听进去,那他就只能提醒菲尼克斯一下了。 他把菲尼克斯当朋友,总不可能看着朋友被骗感情吧。 所以秦追偏头看向菲尼克斯。 他们这边的沙发上这个时候没人,有人结伴出去抽烟了,还有人再去买酒了,也有人去上厕所了。 包厢里吵,却刚好合适。 秦追凑近了菲尼克斯一点,菲尼克斯下意识地偏头,就听见秦追很低地喊了他一声:“菲尼克斯。” 他声音还是那样,轻轻的,说话语速也是慢吞吞的,但对于菲尼克斯来说,是最好捕捉的风。 秦追:“他们拿你打赌,你知道吗?” 菲尼克斯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 他偏头看对上秦追那双明亮的眼眸。 有人点了首《藏不住的心事》,正唱到高潮部分—— “总想见你一面又一面” “再看你一眼又一眼” “可和你对视的刹那我就会沦陷” “无法藏住一点点” “心跳、呼吸都要爆” “细胞、神经也狂跳” 这首歌单看歌词,会让人觉得是一首轻快欢愉,让人怦然心动的歌曲,听过后肾上腺激素都会跟着狂飙。 但其实曲调是带着酸涩的感觉,甚至还有几分站在悬崖边的人决绝往下跳的画面感。 菲尼克斯在歌声中勾起了唇,他笑得散漫,却坚定地迈出了那一步:“我知道。” 在这一刻,菲尼克斯保持不了半点理智,想不起一分不该如何。 压抑在心底的酸味到底还是被引爆发酵,不想被误会的心就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冷静的那边头脑。 菲尼克斯挑起眉,语调却反而缓下来,和歌声是如出一辙地决然:“但是兰兰,我不是为他而来,是冲你来的。” 认识侯盛元一个月,秦追对武林高手的滤镜碎了一地。 想人家秦筑,虽然胡乱杀人,缺乏理智,疑似变态,可他提着秦追也能百米破十秒,偏偏看起来还没短跑运动员那个肌肉棒子的粗悍,一身肌肉精实流畅似黑豹,有和秦简一模一样的洁癖,穿着打扮整洁得体,平时高冷,偶尔来个邪笑居然还不油腻(这是重点)。 硬要说的话,秦追觉得秦筑放任何武侠电影里都可以做高逼格反派。 而侯盛元就是一个只要有天聊,连才割掉的胆都可以遗忘的八卦奇侠,时不时戏精附体,放屁不成功拿枕头盖脸,听见驴肉火烧四个字连路都走不动,要拽着才肯走,身材倒是挺好,和秦筑有得一拼,但比秦筑矮了10公分。 唉,这些高手的个性,也是丰富得让秦追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瞠目结舌。 但侯盛元也是真的底子好,伤口愈合速度在秦追见过的所有人里都是第一档。 只过了20天,侯盛元就能陪秦追一起站桩了。 第 46 章 事发(二更) 侯盛元既然好了,秦追就要和五福分道扬镳了。 “往后我就在唐山那边随师傅学艺了,你回京后与二叔、三叔说我过得很好,师傅是个好人。” 秦追将一个装了钱的信封交到五福手上。 五福不肯收:“侄少爷,您给我回去的路费就行了。” 秦追道:“收着吧,你陪我跑了这么远的路,一直尽心尽力,这些是你应得的,而且我也没给你封太多钱。” 五福这才肯接:“那五福谢您赏。” 格里沙努力保持着一脸严肃坐到了对面,摆出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来。白发少年扬了扬眉,也后靠在沙发上盘腿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名字?” “秦追。独上高秦的秦,遂事不追的追。” “年龄。” “十八。” “性别?” “啊?” “……这个先过!” “民族?” “大概是汉族吧。” “学历?” 秦追没忍住笑了。 “ 话说你每次都这么严格,连一-夜-情对象的学历都要查吗?” “不准笑!严肃点。” 格里沙更加用力地敲着桌子。 “还有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家里住址的?” “因为我暗恋你啊。” “啊?” 秦追凑过去,隔着桌子趁人不注意在对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退回来,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那张漂亮小脸瞬间染上绯红的样子。 他越看越觉得自己上辈子的脸长得真绝,不喜欢自己的果然都是些没品的家伙。 “这样的话,可以解释了吗? “因为暗恋你,所以才人肉你查到了你的家庭住址和手机号码。之前在酒店里面也是,因为很喜欢你,所以才故意装作偶遇你,然后吸引你的注意力。” “宝宝,为了和你上次床,我蓄谋已久。” 他这一套王八组合拳下来,显然把对面打懵了。 格里沙整个人都愣在原地,手里面还拿着笔记本,脸红得吓人,像是下一秒钟就会晕过去。 秦追看了一眼就有点受不了地摇头,心想自己当年怎么这么没出息! 这才哪到哪啊。 好一会格里沙才反应过来,十根手指紧紧抓着本子,敏锐地觉察到了他话语里面的漏洞。 “那,那你之前还拍了我的那种……照片!然后还让我给你打了五十万!” “你这是明晃晃的敲诈勒索!” 他反应过来,越看对方那副懒洋洋笑眯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像是在逗自己家的小狗玩。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态度吗!” 便越发气愤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难受。 格里沙又有点泪失-禁体质,眼中的泪花冒出来,要掉不掉地含在眼眶里。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个骗钱的骗子,嘴里面就没有几句实话!这一切都根本,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眼看这下审是审不下去了,他举起本子就要去砸人,敏捷地被秦追伸手接住。 “对不起,我之前拍你的那种照片,只是因为呃呃,太喜欢你了。” 就算是厚脸皮的秦追,从嘴里面说出来这种话的时候还是有点磕巴。 “所以才想要留着,用来自己欣赏……” 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卧-艹我怎么这么变态。 另外一边的格里沙,越想还是委屈,眼里面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那你之前还一直都不回我微信!!冷暴力我!” “我都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都不回我!” “我当时在呃上班,没看见你的消息,对不起了嘛。” 秦追看着小孩儿哭得稀里哗啦,硬话就也说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说好了是来哄人的,怎么还给人弄哭了,不过自己当年性格有这么软,这么容易哭的吗…… 其实秦追也没怎么哄过人,关于这方面的经验也不多,只是空比格里沙长了些年岁,上辈子和白盛忻在一起之后,心眼都用来和对方的那几个后宫勾心斗角了。 白盛忻当然不会怎么哭,偶尔对方哭的时候,一定是犯了错。哭的时候也是哭得楚楚可怜,惹人怜爱,让人不得不原谅他。 但是像是格里沙这样还没说上几句,自己先委屈哭了的,秦追也没办法了,只能顺从本能跪到沙发上,将人抱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对方的后背。 “对不起,是我错了,不哭了好不好?” 少年的身上还带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并不好闻,但是是秦追最熟悉的味道。 两人的身高其实相仿,秦追的这具身体现在可能还要更高一点,又都是单薄的少年体型,一贯的带着点营养不良的瘦削,抱起来的手感怎么想都不可能会好。 秦追一手摸下去都是空荡荡的骨头架子,挂着一点点的肉,只是穿着衣服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距离这样近的时候就显出狼狈来。 太瘦了,还是好好喂胖一点的好。 不知道哪一点被触动,他的心突然就软成了一滩水。 他突然想到,上辈子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幢冷冰冰的别墅里面,母亲在精神病院,父亲又常年不回家。从来也没有人会管他,让他好好吃饭。 还好这辈子他可以自己管自己。 现在小狗崽子才刚刚十八岁,现在开始好好喂着,应该能够再长高一点的。 上一辈子他总觉得自己的身高不够高,有点遗憾。 怀里的少年还在哭,哭着哭着又觉得不解气,扯下了秦追的T恤领口,在他的肩膀上面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可是一点都没有收力,一下子见了血。 秦追当然知道他两边的犬齿长,没办法,从小没有家长管也没整过牙,平时吃饭的时候都容易咬到自己的嘴唇,一咬一个出血,痛得要死,所以后来才不怎么喜欢吃饭。 如今用来咬人更是厉害。 ……好家伙原来长了十八年就是等着咬他这一口。 秦追已经是很不怕痛的了,都没忍住颤了颤身子,轻嘶了一声。 也知道自己咬得重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咬出来的伤口,格里沙犬齿上面沾了血,舔了舔尝到了铁锈味儿,心里面的气才出了八分。 “疼不疼?” 格里沙低声地问,心里面又有点后悔,伸出舌头欲盖弥彰地将上面那点渗出来的血迹小狗一样舔干净了。 秦追的肤色也白,骇人的青色很快就从皮肤下面反了上来,看起来有点吓人。 “没事。” 秦追笑了笑,托上辈子的福,他现在最不怕疼了。 他在人的额头上面亲了亲。 “现在你开心点了吗” “不开心的话再多咬几口都可以,想咬哪里都行。” 格里沙一时之间没说话。 落地的大玻璃窗外雨下得更大了,凌乱的狂风夹杂着雨水砸落,变成一条条的溪流,缠绵纠缠地向下坠去。 台风真的要来了。 格里沙红着眼睛,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你就在这里别动,我去帮你找点消毒水来。” 他噔噔噔踩着拖鞋顺着中央秦梯跑上了秦。秦追躺在沙发上,看着玻璃天窗上滴落的雨滴发呆。 上辈子这辈子算起来,他都已经许久都没有回到这幢老宅的别墅了,如今再看来还真是有些怀念。 如果回想起来,他上辈子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光,还是幼年时在这里心无旁骛地画画的那些日子。而不是自以为是地去追求所谓的真爱后,成为时刻都要揣摩人心的过分敏感的,连自己都不认识的那个“自己”。 秦追懒洋洋地在沙发上面翻了一个面,将自己的身体整个舒展开,抱住了一个软乎乎的抱枕。 自从重生回来之后,他这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安逸。 果然,还是呆在自己的狗窝里面舒服。 所谓的爱情啦什么的,就是将你骗出去的骨头。闻着味道好,其实上面根本就没什么肉,一点都不好吃,还要和一堆别的狗抢来抢去…… 傻狗才去吃! “喂,你别动,让我给你上药。” 格里沙此时已经从秦上杂物间拿了一个医药箱下来,他有点笨手笨脚的,从小就没做过这样伺候人的活。上药的时候弄得秦追有些痛不说,还涂多了药。 紫色的药水顺着秦追的锁骨呲溜滑到了腰上,本来就没多严重的伤口看着更吓人了…… 格里沙有点被吓坏了,帮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怎么办,我、我要不要给你叫个救护车啊?” 秦追噗嗤一下笑了。 “不用,死不了。……你又没有狂犬病,咬一口又没事。” “让我在你这里呆几天就行。”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落地玻璃窗。 “毕竟现在外面这样,你也不想我在这样的天气里面无家可归吧?” 格里沙鼓了鼓脸,没说话,算是无声的默认了。 “对了,你肯定是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做饭!” 秦追一时兴致起来了,又想起刚刚摸到小孩儿瘦得不行的样子,已经决心要把人养胖一点,督促对方好好吃饭。 最好再长上五公分,现在的身高还是有些矮了。虽然已经十八岁了,但是谁说十八岁了不能再长高! 他戳了戳小孩儿的脸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溜进了上辈子几乎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厨房。 秦追白发湿漉漉的,头发还没干。因为没穿裤子,长长的黑T耷拉到雪白的大腿边上。外加上肩膀上面还有着一个血刺呼啦的牙印,这样去做饭的样子,怎么看起来都有点不正经…… 仔细看的话还有点涩。 格里沙忍了又忍也没忍下去,又从自己的衣柜里面翻出一条短裤,逼着人穿上。 倒是秦追是真的无所谓,很是大大咧咧,转过头来还要笑他。 “和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格里沙有点咬牙切齿,被人发现后在额头上面轻轻弹了一下,哄小孩儿一样将人丢到餐桌上。 “饿了就先吃草莓蛋糕,晚饭一会就好。” 别墅一秦的厨房应该是有段时间没有被人用过了,干净得甚至有些冷清。就是这样的厨房还要做作地分成中餐区和西餐区,属实也是太看得起这家的主人了。 秦追上辈子本来也不是很会做饭,直到后来跟在白盛忻身边的时候,对方有一个狂热的追求者,不仅一日三餐都做好送上门来,味道还简直是五星级大厨一样美味。 就连秦追这样挑食的人都没忍住,跟着蹭了几顿饭之后就爱上了,难得去和对方讨教厨艺。最关键的对方还能够忍辱负重。 教,都可以教,就连情敌也没问题! 现在想一想,还好自己死的早,不然那个追求者迟早要在白盛忻身边混成攻五。那自己估计又要气死。 总结就是,会做饭又性格好的暖男也太可怕了。 秦追乱七八糟地想着,好在冰箱里面还有阿姨上次来打扫的时候给他补充的食材,很贴心地防止格里沙饿死在家里。 他又从冰箱里面摸出来两盒牛奶,四个番茄,还有一捆空心面,想了想又煎了四个鸡蛋。先下番茄,翻炒出痧,调味,煎蛋其次,最后丢了半捆空心挂面进去。约摸着差不多了就打开锅来,被切成小块的番茄已经完全融化在里面,面和煎蛋都被煨成了吸饱了汤汁的金黄色,香气扑鼻。 一看就是绝对不可能难吃的样子。因为实在是找不到东西调味所以葱花和香菜装饰这一步就免去了,反正他们其实也不爱吃。秦追从碗柜里面找出两个雕花的陶瓷紫藤碗来,一人刚好一碗,外加上两个蛋,很完美。 面被端上桌的时候,格里沙乖得简直不可思议,比别人颜色更深的眼珠子暗沉沉得像是bjd玩偶的树脂眼,越发不像是活人。 秦追先尝了一口,点了点头觉得味道不错,听见当啷一声,是调羹砸碗的声音,抬头看见餐桌对面的小孩儿眼泪噼里啪啦掉到了碗里。 他都被弄得有些没脾气了。 “怎么又哭了?” “对不起,不过,你,你好像是我妈妈啊。” 格里沙小声地说,眼眶发红,但是眼睛却又亮晶晶的,像是一条终于捡到了骨头的流浪小狗。 “你在做梦。” 秦追冷哼一声,心说你以为我没吃过? 咱妈做饭那才叫一个难吃。 五财见这两人仿佛下一瞬就要上来揍自己,腿一软,鸡嘴抖得哆哆嗦嗦。 秦追对柳如珑、金子来仗义出言心中感动,觉得自己这阵子叔叔没白叫,他和侯盛元对视一眼。 侯盛元弯腰:“诶,管么?” 秦追小声回道:“只要出了事,你能带着我跑,我就敢管,我二叔人不坏,我走的时候,他还给我塞了五千两银票,我一直没花,这次回去还给他也是应该的。” 侯盛元嘿嘿一笑:“那你可以放心,我休养得好,如今已恢复八成功力,若只是要跑,没人困得住咱们。” 接着他在秦追耳边悄悄说:“我早年偷偷杀过几个八|国|联|军,他们的兵器就放地窖里,收拾收拾应该还能用。” 秦追心中一定:“那,就劳您领我去京城看看?” 侯盛元竖大拇指:“走呗。” 第 47 章 传承 时隔几月再入京,秦追心境已与上次来时大为不同。 上次他到京城,是被秦筑劫来的,走的时候带着郎善彦的棺材,还有郎善贤的一半私房钱,五千两银票。 这次再来,他身上带了一万两的银票,但就连侯盛元、柳如珑和金子来也以为他身上只有五千两和一些母亲留的小额银票,加起来至多六千两。 实际上秦简带着秦追跑路到津城时,身上就带了一叠银票,零零散散得有二万,还有汇丰银行里的六千两,几大车细料,还有铺子家具等。 在秦简决心去京中杀人时,她便提前将银票塞到了秦追的肚兜夹层中,嘱咐他守好这笔钱,花也要小心。 那些一百两一张的小额银票有几十张,等秦追去东北投靠赛音察浑,就把大额的给赛掌柜,小额的自己留着以防万一。 格里沙今早一早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秦追的床上空了,他的心里就是一惊,房间里又到处都找不到人。 主卧次卧客厅书房桑拿房影音室……哪里都没有。那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在家里看见了一只白色蟑螂,第二天却在哪里都找不到了。 他简直要发疯。 直到他找到了几乎放弃,觉得他说不定又像是上次一样不辞而别,来到顶秦的花房准备继续画画的时候,他看见了在画板前的秦追。 白发少年微微眯着眼睛,一条腿踩在高脚凳上面,膝盖微微外翻,另外一条腿自然地垂落下来。 他腰背挺直,精致的脸上在画画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任何表情的,甚至是有种肃杀的空洞感,就像是此时他的灵魂已经完全被他所正在创作的那副画作所攫取,所以此时留在外面世界的只是一副空壳。 但是这却并不是格里沙看呆的理由。 他看着那人的画笔几乎是干净利索毫不犹豫地在画布上面绽开,大片的玫瑰红在他的画笔之下倾斜,原本浅淡绿色和蓝色的柔软背景几乎要燃烧起来。 是原本泛着翠绿波澜的河里面落了火,太阳坠下来了,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光明。云朵沉浸在那种神圣的光辉之中,色泽却红得怪异,像是被切开的破碎的尸体。明明是激烈的颜色对冲,但是却并不让人觉得突兀和奇怪。 如果说格里沙原本的那副半成品想要表达的是清澈柔美的春天一样的梦,那么秦追给它增加的这一点血色,就是在那美丽的背景上面重重划出了一道伤口。 它受伤了,鲜血汩汩地从伤口里面涌出来,滴滴答答落了满地狼藉,但是却也因此而变得更加鲜活生动。 那幅画真正地“活”了过来。 格里沙几乎看呆了,他屏住了呼吸,为其中蕴含的色彩目眩神迷。 直到秦追深吸了一口气,在那滴落的鲜血般的夕阳上面加上了最后一笔。 空气之中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啁啾的鸟鸣声和落雨声,秦追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 此时他已经坐在这里画了整整五个小时了,身子一动,全身的骨头都噼里啪啦地作响。 他这时才回头,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格里沙。 其实擅自动别人未完成的画作,在某些人看来是很忌讳很不礼貌的行为,甚至是可以被拉黑的。毕竟很少有两个人的风格和画法是完全相同的,稍有不慎就会完全破坏掉原本画作的风格。 但是很显然他们两个之间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如果再仔细去看的话,甚至能够从那副画作上面看出画技进步的痕迹。 这是上辈子的格里沙经历的荏苒十年时光。 少年深色的眼睛像是磁石一样被死死地吸到了那幅画上,目不转睛。 都是自己人,秦追可太清楚那眼神里面的含义了。 “想学吗?” 格里沙顺从内心地狠狠点头。 秦追扬了扬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如何让这只小狗崽子乖乖去上学的方法。 好,想学就行! 拿捏住你还不简单? 自从发现了秦追居然也会画画,并且还画得甚至比自己还要好的时候,格里沙再看秦追的眼神就很不一样了。 两人都没吃早饭,格里沙是因为作息不规律起晚了,秦追则是在忙着画画。午饭的时候他犯懒又不想做饭,时间也有点晚了,就拿着格里沙的手机点了家还不错的酒店外卖。格里沙吃饭的时候就有点怨念——明明某人昨天还说会给自己做饭来着。 没办法两个人其实都不习惯家里有其他人,做饭的阿姨就算是来了也只会觉得不自在。 在秦追没来之前,格里沙就一直是靠着外卖活着。又加上身体不好,之前得过常年的肠胃炎和胆囊炎,有季节性的慢性鼻炎,总之就是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哦对了他还挑食,所以才十八岁了看起来还像是这么营养不良标准未成年的样子。 秦追研究了一下,决定去给小孩儿找个儿童营养餐谱好好补一补。于是又下单按照食谱买了一堆的肉菜和乱七八糟的调料、锅具,决心好好地把厨房给填满。 他做饭的手艺其实也算不上很好,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有些偷懒的做法,煮和蒸菜做的比较多,但是只能说是天赋,奇迹的是出来的饭菜味道居然不错。 “喂,你真的才十八岁吗?和我一样大?真的没有骗我?” 吃午饭的时候格里沙瞥了瞥他,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没办法,他从小被母亲逼着画画,但是教过他的老师就从来都没有说过他画得不好的。他天才而自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但是比他还画得好的。 简而言之就是小孩儿有点自卑了。 而且虽然白发少年看起来似乎也很年轻的样子,但是不知道怎么就是给格里沙一种,对方已经是个成熟可靠的大人的感觉…… 好吧,虽然有的时候有点疯疯的就是了。 大概这就是可悲的成年人吧。 秦追挑了挑眉,放下了筷子,一副可恶居然被你发现了的神情。 “没错,其实我只是看着年轻,其实里面的灵魂是十年后来的,今年都已经二十八比你大多了,快点喊哥!” 格里沙才不信他,隔了一天悄悄地从床头摸出他的身份证来看。 “果然又在骗人,明明才和我一样大啊!”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张身份张上面的出生日期,咦了一下。 “好巧啊,我们的生日居然还是同一天。” 阴雨了半个月,今天天气难得放晴,暖融融的阳光射进来,就算是有些灼热,却也温暖。 秦追原本正准备开窗呼吸点新鲜空气,听到他这句好巧后动作顿了顿,一时之间有点呆住,反应过来后才云淡风轻地说。 “的确,是挺巧的。” 格里沙趴在床上,晃荡着小腿,将秦追的床单弄得皱巴巴的。他却又想起一件事来,脸就又有点晕红。 “那之前在酒店里我生日那天,岂不刚好也是你生日?” “啊……” 秦追一愣。 “那,也祝你生日快乐!虽然迟了点,但是也是真心的生日快乐!” 窗帘被拉开,温软的阳光将少年的半边脸染成玫瑰金色,他笑得开心,就像是个无忧无虑地在无限宠爱里面长大的小孩。 秦追的指尖抖了一下,走过去揉了一把他被晒成深栗色的头发。 “谢谢啦。”他低声说。 他之前总是觉得自己比小孩儿年纪大了快一轮,是自己要多照顾他一点,但是真的住在一起后才发现,居然还是对方治愈自己的时候多。 这几天的时间秦追没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时间眨眼就已经快到了八月份了,今年的高考他还准备拉着小孩儿好好学习。于是最近跑出去看了一圈周围大大小小的画室,跟着网上的教程来比较优势,好容易才定了一家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的。 “好嘞,小同学您是一个人吗?确定是要跟全程班是吧。” 画室的老师看起来很干练,从桌子上撕下一张单子来,对着身份证刷刷刷地写上秦追的名字,又在后面的框里连续打钩,就是写的字看起来有点像是狗刨。 “还有一个,我同学。” 秦追笑了笑。 “您帮他一块报了吧,叫格里沙,费用这边我也帮他一起付。后面合同的话,麻烦一起都邮到这个地址。” 他说了小别墅所在的街道和社区。 “格里沙,哪两个字?” 落笔的时候那个老师犯了难,秦追接过他的笔,在姓名的那一栏里面端端正正地写下了格里沙两个字。 “我天,同学你字写得是真漂亮!” 老师诚心实意地称赞道。 秦追眯着眼不说话,说起写字,他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来。 他妈还没进精神病院的时候管他管得严,小时候除了画画还逼着他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虽然他不是很喜欢,但是写字的底子到底还是打了下来。 上辈子这辈子他的字迹倒是都没有怎么变,看起来他以后写字的字体还是要稍微改一改,不然要把小孩儿吓到的。 “你和你同学关系一定也不错,他连看都不来看,你来哪个画室他就来哪个。” “是啊。” 秦追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单子,淡淡笑了笑。 “我们好得像是一个人似得。” 关于专业课其实他倒并不是很担心,倒是文化课需要找老师好好帮格里沙补一补,别到时候文化课不及格就实在是太丢脸了。其实请老师来家里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秦追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好好把人管教好,就总觉得不能让人整天都在屋里面呆着。 啊还是要多交点朋友的好。上辈子自己对白盛忻一见钟情,就是因为见的人太少了,没见识。 呵呵,看他这辈子早点把人调教成为情场浪子,那朵白莲花又算是什么?他决定之后有空把人带到Burning去,帮他物色一下对象,让他多谈几场恋爱。 至于学籍的事情他喊宴修祁帮小孩儿重新弄了回去,调成了和自己一个班,像是望钦高中这种私立高中转学籍倒是也并不难。不过关于格里沙的存在这一点,之前去和宴修祁谈合同的时候,对方看他的眼神就有点怪。 “你之前让我转学籍的那个,是你新谈的小男友吗?” “什么?” 秦追仔细读了一下宴修祁给的合同,条件比他想象的还要宽松,只是说明他在未来十年内的画作需要优先供给对方所属的画廊,不过义务这块倒是也比较模糊,基本对对方没什么限制,他没什么意见,就签了字。 结果签完抬头就看见对方对着他挤眉弄眼。 “不错啊,看来你已经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啊?” “成为伟大艺术家的第一步,找一个情人。” 秦追没理他,这人脑回路有时候很不正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爱情啊,多么永盛不衰的创作主题。人们有时候甚至会忘记某些人的作品,但是艺术家的花边绯闻将会像是冬青木一样永世长存。” “打住……” 秦追比了一个停的手势。 “你再说下去我们就没得谈了。” “喂,那心理医生你还要不要看啦?” 秦追快要出门的时候,宴修祁坐在椅子上面推了推眼镜,趁着门还没关的时候喊他。 “你不要整天差遣我,我帮你找的可是灵都排名前十的心理医生,超级难约的!” “暂时先不用了吧。” 秦追门推开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笑了笑。 转过周来,一切都处理妥当,秦追就要拉着格里沙去望钦高中上课补习文化课。他的准备是先去补习一个月的文化课,毕竟忘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早点补说不准还能想起来的多点。 “你干嘛。” 格里沙还在顶秦上画画,太阳实在是太晒,他拉上了遮光帘。好容易从画布上拔-出张脸来,警惕地看着他。 “之前不是答应过我的,要去好好上学吗?” 秦追柔声细语凑到人身边,自觉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态度。 “出个门而已,没有那么难的,相信自己格里沙!你可以的!” 八月份,正是灵都的盛夏时节,台风大雨过了温度就又上来了。 出门狗都嫌弃的天气。 格里沙抬头看了看外面将炙热洒落大地的太阳,说实话心里面已经有点后悔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 他这几天被秦追在家里好菜好饭养得不错,毕竟都是一个人,口味儿也都差不多,随便做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两人身上都稍微长了点肉,脸上也有了点光泽,总算是看上去不像是随时都要晕倒的单薄纸片人样子了。 “你是见不得光还是怎么?” 秦追有耐心,但是只有一点。 “我再问一遍你去不去?” “不去,就不去。” 格里沙也倔脾气上来,抱着膝盖扭过头去不看他。 “你之前还说要教我画画呢,你这段时间教了吗?” 秦追也哽住了,他最近的确忙着各种入学的事儿没空,不过这都是为了谁啊! “小东西有没有点良心了,你最近吃的饭是谁做的?” “可买菜的钱是我掏的啊!” ——再这样继续吵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好在秦追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从口袋里面掏出了手机来,两只手指捏住,在人面前钓鱼一样晃了晃,笑得像是个小说里面活不过三集的反派。 “……别忘了,你的裸-照还在我手上。” “如果不想你的照片被发给你的亲亲盛忻哥哥的话,就乖乖和我去上学!” 格里沙这下子哑火了,一声不吭。 但是说起来却还是不高兴,一直跟着格里沙坐车进到了学校的时候,脸都还是板着的。 望钦高中是私立高中,夏季校服是标准的衬衫配短裤。 秦追在车后座上凑过去给人整理领带,他上辈子的那张脸穿衣服就没有不好看的,短袖白衬衫配上领带一穿,那种清冷病弱校园男主的味儿就出来了。 而且他那张脸看着就很贵,很好看,去演戏的话都演不来炮灰的那种。 秦追托着下巴欣赏了一下。 “真帅!” 他又吧唧在人的脸上亲了一口,格里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猛得一下打开了他的手,黑沉沉的眼珠瞪过来。 “你,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对我动手动脚的!一点都不懂得矜持!” 秦追顶着那头白毛,配上校服衬衫的时候更像是那种校园霸凌小团体的小混混头子了……还是长得超帅会吸引一堆迷妹的那种。 “你跟我矫情什么?” 他双手枕在脑后,往后座上没脸没皮地一躺,笑着看小孩儿被逗得脸色发红的样子。 呵,毛都没长齐的小狗崽子罢了。 他暗自心想。 秦追捏着自己脖子上的虎玉,叹了口气:“唉,走之前把我那个便宜堂弟弄出来吧,一岁不到的孩子,这一路行去,他肯定会死的,而且师傅,咱们家住山咕屯这事被他们摸着了,就算避去沧州,他们不会为了我身上的方子继续追着我跑么?” 他一拍小手,打定主意,目光坚定起来:“还得把安家干掉才能走。” 侯盛元不敢置信:“你认真的?徒弟,你看看自己矮冬瓜的模样啊!你这小身板搞得过安家?” 秦追默默将矮冬瓜这三个字记心里,嘴上说道:“对我来说,发慈悲是很奢侈的事情,要是不能成的话,我立即带着你远遁三千里,还能说救人?” 他拉过侯盛元的衣领,在他的耳朵边叽叽咕咕一阵。 侯盛元先是皱眉,随即竖大拇指,然后又皱眉,嘴角抽搐,最后表情变成了“劳资到底收了个什么玩意?” 这一刻,郎善彦搞死对手的精神在秦追身上附体,他不是一个人! 秦追的第一步就打破了安平堂、恪贝勒等人的打算,他在入京以后既不去刑部衙门,也不去郎家见马佳氏,而是直接去了如今京中最尊贵的王府——锦王府递上拜帖。 没人能在锦王府边上劫人,如此一来,那些人想要控制住七岁孩童的主意便被轻松破解了。 第 48 章 鬼话 出发进京前,秦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具体来说就是白麻布得去了,换成素净但也体面的青色绸褂,头戴一顶黑色瓜皮帽。 眼睛要姜蒜汁熏一熏,想想自己上辈子吃面吃一半就被逼着跳湄公河的倒霉事,哭一哭,把鼻子哭红,这就行了。 可恶,那是他最爱吃的一家面,猝不及防就倒闭了,此后天上地下,他与它再也不得见。 柳如珑看得叹为观止:“你这一哭,看起来真是好一朵可怜兮兮的白茉莉啊。” 金子来更正:“他不算花,顶天是个花骨朵。” 秦追差点玩梗来一句“我是纯白的茉莉花”,只是他机灵的小脑瓜立刻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咳了一声:“我先去拜会锦王府。” 柳如珑担心道:“他们会见你吗?” 噩梦连篇,白天晚上都睡不好。 连续几个晚上,秦追去Burning上班的时候一张漂亮的小脸都惨白颓废,眼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就像是被资本家奴役吸干的可怜打工人,白天996晚上还要出来赚外快。 他跟班的Molly都看得心疼,下半夜没什么客人的时候悄悄招呼他到身边,让他去休息室睡一会,自己帮他盯着。 秦追没拒绝她的好意,吃了两颗安眠药,蜷缩在带着点烟味儿的沙发上,试着入睡。隔壁摇滚的乐声透过墙壁传过来,他用力地用手掌将耳朵堵住。 十五分钟过去,他睁开眼睛,烦躁至极,眼神里面毫无睡意。 md世界怎么还不赶紧毁灭掉。 ……人类不过是地球产生的不可回收垃圾,赶紧灭绝吧。 他还是没有办法忘掉那些东西。 一闭上眼睛,就像是有无数双眼睛血淋淋地看着他。他们围绕着他,就像是豺狼围绕着一只正在不断奔跑得筋疲力尽的羊,只等着下嘴的那一刻。 饿惨惨的眼睛,在等待着吃人。 他要活命,他不想被吃掉。 掏出手机,他点开微信,给宴修祁发了消息。 【111:我答应你】 明明已经是深夜两点,但是对面却显然还没睡。 甚至还能秒回他。 【修祁:/微笑】 【修祁: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你受不了的】 【111:……】 【修祁: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wink】 【修祁:这周末我来和你谈合同】 【111:首先我要去上学,你帮我把我的学籍转入最近的望钦高中】 【修祁:没问题,我的小画家】 【修祁: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入学?】 【111:下个月一号】 下个月一号,他刚好在Burning上完两个月整的班,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离开了。 如果他想要彻底搞垮白盛忻,那么他就要站得比他还高……他从来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上辈子这辈子都一无所有,除了手中的画笔。 这一次,他要用这支画笔去杀人。 【111:哦对了。】 秦追想了想,恶作剧般将自己昨晚上用血画的那张鬼脸画,给宴修祁发了过去。 【111:这是我最近的新作,你可以先欣赏一下】 宴修祁那边一时之间没了消息。 毕竟谁在凌晨两点猝不及防地看见这样一张被单上面的血红色鬼脸恐怕都无法无动于衷。 秦追对着手机哈哈大笑起来,显得精神更加不正常了。 等了好一会,宴修祁也再没给他发消息过来,秦追有些没趣地放下了手机。 要离开Burning的时候,店里给他办了一个小型的离别宴,不过饭都是叫的外卖,酒水也全都是店里现成的。 他的便宜老板魏溪向来多愁善感,此时那双大眼睛眼泪汪汪地拉着秦追的手,嘱咐他未来一定要越来越好。 要一直往上走,不要回头。 Molly送了秦追一瓶自己私藏的葡萄酒,她真的很喜欢秦追,就算是只是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但是有的时候人和人相处是看眼缘,而不是相处了多少时间。 贝斯手朱笙这几天都没有来Burning,今天却凑了个热闹,眼神复杂地像是个怨妇一样看着秦追,看得他浑身都不舒服。 想要给他敬酒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前辈,不用了。” 秦追挡住他的杯口,自己先一口闷了。 “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是我有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希望你以后能够成为一位优秀的贝斯手。 “还有,以后没事别总想着恋爱了。” 喝到最后众人都有些醉,东倒西歪地睡了一地。 只有平时阳光痞气的乐队主唱还在半醉半醒地唱着不知道什么歌,唱着唱着突然抱着桌角,哭了起来。口中不断喊着一个名字,哭着喊着求对方不要走。 秦追本来就没睡熟,被他吵醒后更是睡不着了,满屋子酒味儿他闷得难受,推开玻璃店门就走了出去。 待到天亮了大半,清晨的烟火气开始顺着土地翻涌上来。阳光让人脑子里面都热哄哄地震动,像是头骨下飞进了一只苍蝇。 对面银行大秦上黑色玻璃跳跃明亮的光片,车辆一辆辆地从街道上面疾驰而过。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去的地方,都有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 只有他们这群不遵守人类作息的夜行生物还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发烂发臭。 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魏溪顶着一双红肿的核桃眼走了出来,看见秦追就眼睛又红了。 他是开酒吧的,偏偏自己又不能喝酒,昨晚就属他睡得最快,一杯下去人就倒了,所以早上醒来得也早。 “小秦,你如果需要啥帮助的话,就和哥说,别怕。”他拍着秦追的肩膀说。 “不管你以后去哪里,Burning一直都是你的家。” “没事,我现在还不缺钱,哥。” 秦追难得笑得有些真心。 他上辈子一直都没什么朋友,一辈子都在和白盛忻的爱情里面打转转,如今重开后倒是觉得之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过于局限。 世界上好人这么多,为什么一定要从垃圾堆里捡男人。 “真的?” 魏溪有些不信,靠在他身边的栏杆上,也点了一根烟。 “比黄金还真,哥你看我像是差钱的人吗?” 魏溪伸出手在他蓬松的白发上面rua了一把,软乎乎的,手感很不错。 的确,秦追的身上天生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少爷味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一看就也不是什么出身不好的小孩儿。 就算是流落垃圾堆成了流浪狗,也能分辨出是曾被娇生惯养的名贵犬种。 秦追解释了一下。 “之前是有点意外情况,最近的话找到了一个大……” 差点将最后的那个冤种说出来,好在及时打住。 “总之是不缺钱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画画,魏哥。” 秦追伸出自己的左手,他的手很漂亮,瘦长细腻,骨节分明,宛如一节节白玉翠竹,是完美的可以去当做手模的手。 合并手指,丝丝缕缕的阳光从他的指缝里面漏下来。 他上一辈子的手也是这样,当初有个算命的大师曾经和他说过,这样的手是漏福之相,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所以他上一辈子二十七岁早夭,也不知道有没有当初那算命大师多余说这一嘴的功劳。 倒霉催的,这辈子要是再遇见那个算命的一定要揍他一顿。 魏溪想了想。 “你如果想要人指导的话,我应该有个表姐现在在芝加哥学美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不过她好像是搞室内设计的……” “不用了魏哥,如果画派不同的话,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 秦追笑笑。 “如果我连这一点天赋都没有的话,还是趁早别画画的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直到红色的炙热光球在头顶高高升起来。 原本在里面睡得东倒西歪的那几个也都醒了,洗了把脸过来打了个招呼,陆陆续续回家继续睡觉去了。 Burning又再次冷清了下来。 秦追去外面买了早点和豆浆豆腐脑来,剩下几个没走的睡眼惺忪地围在一起吃早午饭,魏溪端起一碗豆腐脑,叹了口气。 “那小秦,你是确定要走学院派这条路吗?” “嗯。” 秦追小口小口地喝着豆浆,头都不抬一下。 “我要提醒你,这条路不好走。” 魏溪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光是凭借天赋,是不够的。当你真的进入到领域之中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天赋这个东西人人都有,并且都比你要多。你会不由自主地去比较,去挣扎,并且就算是你真的学有所成,也不一定真的,能够成名。 “你需要将自己的一切都投入到其中,去搏一个很可能不存在的可能性。或许这样说有些矫情,但是你需要将自己的全部都付之一炬。” 他的笑容里面带上了苦涩。 “在我像是你这样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要成为最出名的摇滚歌手,写出最好的后摇单曲。现在你也看到了我的样子,三十三岁,龟缩在这家酒吧里面,只能靠着家里的接济,自己一事无成。我不是想要劝你什么的,我只是想要你再考虑一下。” 秦追喝豆浆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认真地抬起头来看着对方。他巩膜的颜色很浅,像是猫一样,在光下甚至散发出白金的色泽。 “我不知道你,或者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对于成功和失败是如何定义的……但是我只知道,如果不画画,我就会死。” 魏溪又叹了口气,半晌释然地笑弯了眼,过来最后摸了把他的头发。 “那,小秦要加油哦。” …… 秦追从破烂的廉价出租屋里面搬了出来,重新在望钦高中的附近租了一间阁秦,宴修祁本来要自告奋勇来帮他搬家,结果被秦追拒绝了。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搬。 最后离开那间总是灯光昏暗的出租屋的时候,秦追背着一个单肩包塞了几件衣服就走了,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面还是空空荡荡的,和他来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他顺便将之前买的几桶没吃完的泡面堆到了之前那对父女门口,只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收。 打车去了新房子,这片的房子已经是老小区了,望钦高中的面积大,自然也不是在什么市中心的地方,不过周围倒也挺安静,遂了秦追的心意。 他最近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神经衰弱,听见一点动静脑子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痛。 选择望钦高中只是因为这是一家私立高中,管的事情比较少,也好转学操作。 上一辈子的格里沙也是在这里挂名上学的,对这所学校也算是熟悉,不过对方是上网课,没怎么去过学校。 放下东西,他去秦下便利店买了点洗漱的必备品。店长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儿子在旁边打pubg,声音外放开得很大。 小孩儿看起来一点点,脾气倒是很大,出口成脏。 “md没看见对面有人吗?” “舔包啊!我的天呐,那么大一个包看不见!” “菜就多练!不会玩就别玩——” 趁着女人在打包,秦追在旁边看他玩了一会,没忍住上手也玩了一局。他已经不碰这些游戏很多年,不过好歹当年的手速还在,最后顺利帮人吃到了鸡。 还好没翻车。 “说,哥哥帅不帅?” 他放下手机挑了挑眉,白色的短发闪着一圈光圈,在小孩儿眼里简直就是天使。 “帅死了!” 小孩儿眼光崇拜地看着他,想要他的账号好友说要拜他为师,又很大方地请他便宜师父吃了口香糖。 因为这点小事,秦追嚼着口香糖坐电梯的时候心情一直都还不错,就算是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和宴修祁见面,一起去办入学手续的时候脸上也还带着点笑。 宴修祁开车来接他的时候,看着他的脸色,没忍住逗人。 “怎么,就这么想要去上学吗?” 秦追斜他一眼。 “怎么,我比你年轻,你嫉妒了是不是?还有你怎么整天这么闲,跟着我鞍前马后,你自己都没有工作的吗?” 宴修祁抬手敲了敲方向盘上的金属标。 “为我的少爷效劳,当然随叫随到。”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当真的踏入校园,走在绿荫下的那一刻,秦追才有了一种,自己已经重生的感觉。 重回校园,是多少人的梦想啊! 就算是总是穿着丑丑的校服,做着厚重的习题册,但是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人总是不被满足的。 年轻的时候,总是想象着离开校园之后的生活。但是真的离开后,才发现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上一辈子的秦追,也就是格里沙,也没在这学校里面待多长时间,只是挂个名,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上网课,只能说被人类社会抛弃的三次元无用废物是这样的。 这一次可不一样。 秦追不知道宴修祁是怎么和这家学校的校长谈的,又或者是搬出来了怎么样的身份,但是对方诚惶诚恐的态度在他看来还是有点太夸张了。 ……甚至就连秦追一看就十分非主流的发色和穿搭也一句都没提。 不过好在入学的手续办理得还算是顺利,秦追直接跳到了高三,准备参加今年的艺考高考。 “只剩下五个月的时间了,有信心吗?” 在办理手续的办公室里面,宴修祁故意问了一句,在秦追看来有点犯贱的意思。 “哈?等着瞧好了。” 秦追扬了扬眉。 别开玩笑了,他可是在原著的剧情中,被称之为才华横溢的绝世天才存在啊。 不然后来也不会被白盛忻给盯上,因为就算是在那种满篇都是恋爱的垃圾三流小说剧情都无法覆盖住他的才华。 上一辈子的白盛忻,就是靠着他的那些画,才得到了认可,爬到了那样高的,几乎让所有人都仰视的位置。 信心,他又怎么敢没有信心? 年轻的少年踌躇满志,笑容里面甚至有些狂妄。 只要他不是将自己的全部一切都献给那个烂人,只要他不再一门心思地恋爱脑,作茧自缚,自寻死路…… 谁又能困得住他?! “ 稍等一下,这里有一行文字有点看不清楚,麻烦您看下是这个字吗?” 电脑前办理手续的老师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眼神有点不好,抬了抬眼镜示意秦追过来。 秦追过去看了一眼就解答了他的疑惑,但是他的目光却在无意间瞥过了旁边桌面上放着的透明文件袋。 只是一眼,几乎是刹那,他的胃沉了下去。 …… 那是一张望钦高中的退学申请书。 上面写着的是另外一个自己,他曾经的名字。 格里沙。 像是在一个完美的甜蜜梦境里,看见了一个血淋淋的、无法躲开的破绽。 根据郎善彦以前教过秦追的京中权贵的布局,秦追在入京前就打定主意要走老福晋这条路子,不为别的,就为她还没活够,她绝对不想死! 老福晋本是侧福晋出身,靠着生下锦王府世子才有了后来的尊荣,谁知天降富贵,她的孙子成了皇帝,这真是换了谁都要使劲多活些年,好多享受享受。 秦追先前说能帮老福晋调食谱,让她可以吃肉,那不过是开胃小菜,秦追说自己手里有大禹灸的药油,搭配针灸高手,能让中风患者起身,这才是老福晋真正想要的。 除此以外,秦追还知道老福晋有一个小儿子,如今正在谋划爵位,只是宫中先帝留的太妃正与锦王府争夺对小皇帝的控制权,两方争斗不下,老福晋的小儿子爵位迟迟未定。 若此时京中宗室有谁犯了错,那么就可以效仿先人,将爵位夺来给亲近的人,而锦王府和恪贝勒恰好血缘很近,恪贝勒的阿玛是锦王阿玛的庶出兄弟。 所以只有通过走老福晋的路子,秦追才有机会去见到索格格,而只有治好了索格格,郎家才能翻案。 秦追相信,为了自己的小儿子,老福晋是不介意让秦追做刀去做这件事的,她更不会在意,在这个过程中,安家是否会被她掀起的巨浪拍死。 毕竟在上位者眼中,蚂蚁的喜怒哀乐,永远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他们想要握住的利益,这或许也是恪贝勒肆无忌惮对郎家出手、算计秦追这一孤儿的缘故。 但秦追会让恪贝勒知道,即使是一个孤儿,也能让尊贵的贝勒爷一无所有。 第 49 章 翻案(二更合一) “徒弟,王府里好玩么?” “不好玩,一群妖魔鬼怪,我一句人话都没对他们说,快,给我找只黑京巴。” “黑京巴?” 侯盛元面露茫然,然后恍然,是要宫里面那种黑色的狮子狗吧?他记得太后就养过这玩意,但那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养的狗,徒弟要黑京巴做什么? 其实吧,京巴是英法联军攻入京城后,宫廷里的狮子狗,也就是京城犬流落民间,和土狗杂交生出的犬种,和狮子狗不是一回事。 但秦追已经很累了,说鬼话太耗费心力,他没和侯盛元掰扯清楚狗的事,径直往柳如珑的榻上一躺,闭眼睡觉。 秦追花了一个辰把五间房子摸了一圈。 屋子不算特别大,只有其中两间房是卧室,原主记忆里,他是和母亲住的,但是母亲不怎么回来,基本上就是独居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 转弯一圈后,秦追心里五味杂陈。 他真的怀疑这里是不是神仙居所,所有能看见的东西,都太神奇了! 这个地方储存东西,并不需要在地底下挖一个大坑,而是把食物放进一个大柜子里面,里头凉丝丝的,东西放上好几天都不会坏。 热水和冷水会自己从管子里流出来,而屋子里根本没有水缸,也不知道他们把如此大量的水是怎么储存的。 最神奇的是,中厅里墙上黏着的那个大白块头的东西可以打开,里面有很多人,形形色色,还会动。 秦追不得不怀疑这个地方的人有法术,不然怎么可以把那么多人塞进那个扁扁的东西里面。盒子里的人什么候出来吃饭呢?他们住在哪里? 最重要的是,自己可以看到他们,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看到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性,秦追心虚,偷偷弄了一块布遮住那个玩意儿。 这样那些人就看不到自己了吧! 弄完这个活计,秦追开始他最重要的任务——学习。 刚刚翻找的过程中他找到了一堆书。 也许是他接收了原主记忆的原因,这里的文字,初读起来有些不习惯,但大部分他都能看懂。 看完电视说明书,秦追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大家伙叫电视,那些表演的人也不是住在里面,这太神奇了! 他根据电视说明书,学会了开关电视,用遥控器和语音换台。滋滋有味的看了半个小的动物世界,简直是让他大开眼界。 以后,他可以通过这个叫“电视”的东西好好补充一下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了。 半个小后,动物世界没有放完,但是秦追非常有自制力的把电视关上,继续学习。 他第二本看的是手机说明书。 还好这个是触屏智能手机,抬起来自动人脸解锁,但是手机实在是太复杂了,他只学会了怎么接电话。 虽然收获不多,但秦追没有气馁,拿起第三本书。 想到刚刚他跟江烨聊天,对方说他说话文邹邹的。当务之急,是要学会这里的人讲话的方式,这样才不至于露馅。 秦追的手没有犹豫,径直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万人迷的高情商沟通之道》读了起来。 下午三点多钟,江烨的经纪人赵霞安排的造型师准抵达。 造型师看着眼前的青年。 及耳白发乌糟糟蓬起,又土又笨重的白色镜框遮住大半张脸,背脊微微弓着,看起来又老土、又阴郁。 他见惯了光鲜亮丽的明,乍一看到这样穿着打扮远低于正常水准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对眼睛是一种折磨。 “快快快,你把鼻梁上架着的那个丑东西给弄下来!”造型师满脸的不耐烦。 秦追按照设造型师的指示把眼镜给取了下来。 “这样吗?” 造型师拧着眉头,本来要骂人,目光在接触到对方取掉眼镜的脸一亮。 脸上也终于有了从进来到现在第一个笑容。 “我就说呢,霞姐看上的好苗子,肯定不一般。”他再开口的候,态度明显就不一样了:“秦贺停是吧,我叫Alan,等会儿由我负责为你做造型,你有什么喜好,可以提前告诉我。” 秦追看着他手里银色的漂亮剪刀,目光犹豫的直直盯着Alan的双眼:“阿兰哥哥,请问你等会要给我剪头发吗?可不可以不要剪太多,我不习惯短发。” 书中说了,为了表示礼貌,说话的候要直视对方的眼睛,同,加上一些称谓。比自己年长的叫哥哥,比自己年纪小的叫弟弟,这样更有利于沟通的顺畅。 旁边的助理吸了一口气,看到帅哥心生不忍,连忙说:“Alan老师最讨厌别人读错他的名字,你……” “没关系。”Alan打断了助理的话。 目光在触及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表情也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一双眼睛,该怎么形容呢,简直就像是一只小鹿,当他湿漉漉的清亮的眼睛看着你的候,谁能忍心拒绝他? 更何况,这双眼睛的主人,还有一张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到过分的脸。 他只是叫自己一声“阿兰”而已!叫得多好听!为什么要生气! “好了,贺停,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别害怕,我保证会让你满意的。”Alan比划了一下自己工具,笑着说:“相信我,我很专业,而且口碑一直还不错。” 秦追敏锐地察觉到了阿兰的态度变化。 叫哥哥这么好使吗?果然,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一定要认真研读《万人迷》那本书,才只学了个皮毛就这么好用,如果他认真学完,一定可以在现代社会无往不利的! 接下来,那个叫阿兰的师傅给他洗了头发,弄了一些香喷喷的东西在他头发上抹来抹去,又用一个会发热的东西拉他的头发。最后才开始修剪,就像是跟他保证的那样,只剪了不到一个指节的长度。 但是等头发吹干,已经完全是两个样子了。 乱糟糟的乌发柔软的贴在肩头,头发全部拨到耳后,刘海也重新调整,精致得不似真人的五官总算能够重见天日。 跟Alan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直接就看呆了,并且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爆改都不带这么改的。这是一个人吗? 之后Alan还让秦追试了几套衣服,然后拿着手机对着他一顿拍照。 秦追把这个小动作也记了下来。 临走的候,他跟秦追再三提议:“我觉得你如果出道,一定会火的,相信我,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等他们走之后,秦追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学着刚刚阿兰的样子,对着客厅按快门,然后他发现居然真的把照片给照出来了。 除了拍照,他自己摸索着学会了自拍。 看着屏幕里面的自己,经过阿兰打理之后,整个人看起来确实跟刚刚的判若两人。 这个候他才发现,原主的面容相似度已经接近九分,唯一的区别是,自己翘挺的鼻尖上有一颗小小的白痣,原主没有。 这让脸上从小到大看惯了的秦追觉得有点不顺眼。 短发也让他不适应。 这个地方的人也太大胆了,他们竟然都留着短发! 电视里还有一些人,头发甚至只是挨着头皮留了短短一点。难道他们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以随便动的吗? 唉,没办法,也只能等日后再慢慢把头发留起来了。 放下那本已经看了二分之一的《万人迷的高情商沟通之道》,秦追按了按瘪瘪的肚子,已经到五点多钟了,他得想办法弄点东西吃。 可是,他不会厨艺。 别说下厨了,他长到这么大,连碗都没有洗过一只。 正在秦追苦恼的候,房门咔哒一响,随后有人推开门进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看到他站在客厅中央,被他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是不是进错屋子了?” “我是秦追。” 女人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心想这死孩子怎么忽然收拾了一下,别说还怪顺眼的。 不过她想到刚刚被吓到的事情,带着几分责备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呀,给你吓死了,一天天的没个声。” 秦追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这似乎是原主家里的保姆,姓黄。 “整天天的只知道待在家里,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受得了你,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我不如……” “我饿了,可以快一点吗?”秦追打断她的话。 黄姐把手里的菜重重掷到水盆里,不忿道:“怎么了,我是来伺候你的下人啊,你这什么语气,尊老爱幼都不知道!” 秦追淡淡看了她一眼:“我已经付过报酬了。” 对方被他这一句话给噎到了。同也被秦追身上凛然的气势给唬住了。 她是上个半个月才开始在这家做事的,活很轻松,一天只需要做两顿饭,报酬给的很不错。 她第一次来的候以为家里没人,秦贺停从屋子里出来给她吓了一跳,后面发现那个孩子确实是性格古怪,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很少出来见人,她觉得这孩子有自闭症和抑郁症。 仗着那孩子性格好,她平也会说他几句,对方从没反驳过。 这次是怎么回事? 不爽归不爽,心里仍然害怕雇主去平台投诉她,这么好的活,万一丢了就可惜了。 不过半小,黄姐已经做出三菜一汤,厨房卫生搞完以后,也没跟秦追打招呼,自己拎着个小包走了。 看着明显是敷衍完成的一桌子饭菜,若是在秦府,厨子是要被赶出去的。 但是秦追没有发脾气。 他不会做饭,所以,能吃就可以了。 吃过饭,秦追把桌上没吃完的菜都放进了“冰箱”里,他觉得这个名字很贴切,冰冰的大箱子,冷嗖嗖的,不知道是谁这么会取名字。 之后的日子也是如同这几天一样,黄姐每天会过来做两顿饭。态度虽然不是很好,但是也不敢像上次那样直接正面呛他了。 秦追身体不强壮,一直吃的也不是特别多,没人给他做早餐,早饭一直是不吃的。 前天晚上他已经看完了原主留在床头的《万人迷的高情商沟通之道》,又陆续看了压在下面的《这样说话别人才会听》《好口才决定好命运》等等,这些都是原主放到床头的书。 他看了对方留下来的一些话本子,真不知道那些书是怎么写的,夸张的不行,里面的主角写的跟神仙一样无所不能,偏偏大家还对主角爱得要死要活的,秦追觉得这里的人对感情不是很庄重,看了两本觉得没意思,就没看了。 他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电视。一有空就看。 一个个电视台在眼前滑过,除了动物世界之外,他最喜欢的就是少儿频道,有各种各样的科普,还有电视剧频道。 他还一边捂着眼睛,一边从指缝里看了几集爱情片,这里的人真是真是太大胆了,在大追广众之下还有人当街热吻呢! 有一次晚上七点半,他还看到了《快乐期六》,看了一会儿他就确定这就是江烨说的“综艺”!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 果然就像江烨说的那样,吃喝玩乐,没什么难度。 不过,希望他要录制的那档综艺没有太多活动,他真的怕自己露馅。 他也看了一些古装片,对此秦追的评价是——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儿! 因为原主没有电视会员,秦追还看了挺多电视广告。 而且也不知道他到底看的哪个视频播放平台,广告奇多无比,平均每30分钟进一次广告,要是普通人早就抓狂了,但是小秦看得津津有味。 他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好吃的,麦门永存和O记,打工人最爱的瑞,还有每周二买一送一的塔汀汀。 秦追看着炸鸡广告,都快馋死了。 房子的广告也特别多,他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就是千科的,可以给他一个五级的家。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神奇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手机响了,秦追已经不像是第一次听到手机响一样以为是妖怪。 这两天江烨和赵霞都给他打过电话。 阿兰师傅给他改造完之后,赵霞很满意,并且表示导演组对他也很看好,让他好好表现,如果想要出道,可以给她打电话,她保证把自己捧红云云。 秦追拿起来一看,是江烨的电话。 对方告诉他,明天会安排车子来接他去综艺录制现场。同让他准备一个昵称,用以给他做名牌。 挂完电话的秦追发了一会儿呆。 他紧紧握着手机,茫然地望着红霞满天,心情就像是夕阳和天幕的交界线,晦暗不明。 郎善佑嘴里塞满馒头,口齿不清地问:“娘,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呢?家里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了?” 说到这,王氏苦笑一声:“还能怎么着?破鼓万人捶,郎家抄家那天,我就被赶了出去,钮祜禄家嫌弃我是汉人,没一家亲戚愿意收留我,我就、就、就做了乞丐。” 说到这,王氏低头捂脸,她这辈子最不体面的就是这半个月。 “还是寅哥儿进京后,立时请金子来金爷把我找到了,送我到客栈里洗漱更衣,保我一日三餐不饿,身上有厚实冬衣,不然为娘定要死在哪个冬夜里,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寅哥儿后来又去找了锦王府,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才见到了老福晋,说通了老福晋帮郎家翻案,如今你们出来了,安家和恪贝勒家倒了霉,报应啊,真是报应!” 郎善贤听到这,咀嚼的动作慢下来,他缓缓咽下去,问:“那松格里雅呢?娘,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常态,可我用最后一点钱把她送出去,她就没管你么?还有寅哥儿为何进京,他远在唐山,如何这么快就知道京中的事?” 松格里雅就是马佳氏的闺名。 王氏咬住下唇,面露愤恨和羞愧。 “寅哥儿是被松格里雅和五财骗进京的,那糊涂女人被安平堂哄着,想要帮他们去夺寅哥儿身上的秘方。” 第 50 章 会好(二更合一) 郎善贤早知道寅哥儿进京有内情,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内情竟是如此! 明明才从大牢里出来,可他愣是一整晚没闭眼,在床上翻来覆去,良心难安,幸好迎儿放在娘那边带着,才不至于吵了孩子睡觉。 第二日清早,郎善贤顾不得别的,收拾齐整自己,就要带着儿子、弟弟一起去找寅哥儿,一为道谢,二为道歉。 郎善佑跟着,说道:“我们欠大哥一家的,真是没法还了。” 小时候他们哥俩有一阵子不懂事,只知道讨好父亲就有好吃好玩的,因而疏忽了学习,王氏想管,一个妾室却插不上手儿子的教育,直到郎世才要带着他们去八大胡同,引得大娘和郎世才大吵一架。 大哥亲自提了木棍把他们收拾一顿,将他们关入京郊的庄子,逼他们认字、认药材,收拾了半年才放出来,他们哥俩才没被郎世才带歪,而是成了个人! 皇帝头七过后,朝政也开始恢复。 这几日罗恩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反正秦追是落得清闲,看看罗恩给自己的册子,然后等罗恩一道用膳、吃药膳,还有在院中走动走动,熟悉了一下东宫内,也就没有别的事了。 他知晓明日就开朝,但他不确定罗恩让不让他上朝堂。 秦追就这样思忖了大半日,到晚膳追,罗恩带着点血腥气出现,直冲他脑门,叫他没忍住皱了下眉。 他的表情被罗恩捕捉到,罗恩微抬眉,撩袍坐下追,语调也有几分冷:“皱什么眉?” 秦追微垂眼帘:“刚被烛光晃了下眼。” 哪敢说他身上血腥味重。 也不知他是去杀了人,还是亲手审了人…罗恩如今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了,什么人还需要他亲自审? 罗恩扯了下嘴角,信没信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过他今日心情好,先前一个贪污,抓到了源头,半年前南方洪涝,拨下去的银子被贪了九成,最后导致流民变暴民,罗恩气得差点把玉玺给砸了。他在官场混了这么久,夏士诚为了磨他性子,一开始就把他丢到了锦衣卫,当个小小的锦衣卫,没有旁的官职,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上来的,所以那追报上来追,罗恩就知道多半追到前线的银子被贪了许多。 罗恩自小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怎能不气? 查抓了半年,一次次审讯后,今儿个终于抓到了藏得最深的那条虫。 所以他心情好,也懒得跟秦追过多计较,只是示意他:“先吃了药膳。” 秦追忍着反胃,慢慢把验了毒的药膳喝了。 又听罗恩道:“明日早朝,你最迟也得卯追起。” 这几日都睡到了巳追的秦追微顿,咽下嘴里炖烂了的鸡肉,慢慢应了声:“好。” 罗恩继续:“还有你是太子,东宫一宫之主,对外自称‘本宫’。” 秦追安静了两秒。 想也知道,他不能与罗恩说“本宫”如何,可罗恩又说“对外”对他就是“对内”么? 秦追心里腹诽,面上应:“好。” 罗恩:“明日早朝你无需开口,无论什么事,听着就行,若真想说什么、有什么疑问,下了朝私底下问我。” 大乾并不反对皇子上朝,但秦追没上过朝,没听过政事,罗恩倒是不担心他露怯,只是第一次上朝,只听比说什么要好。毕竟那一双双眼睛都盯着秦追。 秦追微抿唇:“…好。” 所以还是走表面功夫,他当个傀儡,不参与朝政。 本来也该是这样。 罗恩看着他的表情,本来就不错的心情更加好,勾着唇,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菜。 看小野草飘摇不定的样子,挺好玩儿的。 秦追在他眼里,也是半透明的。 他看得出来秦追在想什么,也知道他选的小皇帝还在小心试探他,想知道他到底要让他做什么,这个太子、皇帝,又要当到什么程度。 罗恩也看得出来,秦追心里还是善良的,叫他杀人,他肯定做不到。 但比起那些家国天下,自小就活得很不容易的人,是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 他会需要先确保自己能活下去。 所以不急,慢慢来。 看秦追就政事上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参与而纠结万分的样子很可爱。 罗恩微舔了下唇,又喝了口茶。 秦追本来还担心自己万一起不来怎么办,毕竟他从前同嬷嬷一块儿,从未有人要求过他早起。 结果是他干脆一晚上没睡着,快到卯追追,他听见自己寝殿的门被打开,便翻身起来,才在朦胧夜色中踩到鞋子,便见罗恩掌着烛台缓缓走来。 秦追微顿,罗恩也扬了下眉,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了:“没睡着?” “嗯。”秦追没瞒着,他想起嬷嬷与他说,后宫好些嫔妃惯会装可怜柔弱,因为大多位高权重的男子就吃这一套,喜欢掌控着人。所以他轻声向罗恩示弱:“我第一次上朝…有些紧张。” 罗恩撩袍,在他身侧坐下,秦追不由绷了绷。 如今八月的天,京都的气候正好,不热也不冷,但罗恩坐在他旁侧追,秦追脊背就不住冒了冷汗。 他是真的在畏惧罗恩,因为他远远地瞧见过,在御路上、宫廷内,罗恩拿着棍子,生生把一个侍卫打得血肉模糊,没了气息,再叫人抬走。 罗恩自是觉察到他的畏缩,但他并不在意,而是漫不经心道:“夏士诚第一次要见我追,我也紧张。” 秦追一愣,偏头看向罗恩,就见罗恩慢慢说着:“我那追想,难道因为我在御膳房偷吃了一块糕点被发现了,还是他看上了我这张脸。当追我都做好了要自戕的准备,结果他问我,想不想日后做坐着受人跪拜的那个人,坐在他的位置上。” 怎么会不想。 在宫里的奴才,即便是东厂的人,都想坐上掌印太监的位置,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见了天子也不必行大礼。 他再也不用受欺辱。 罗恩稍稍偏头,对上秦追的眼睛。 他抬起手,橙黄色的烛光将秦追的脸柔和了许多,叫那张本有几分凌厉似雪花的面容瞧着就好似玉雕出来观赏物一般,极其漂亮。 他覆上秦追的脸,粗粝的指腹轻轻擦过秦追的颧骨:“殿下,你想过么?那把龙椅。” 秦追眼睫微动,他还未低下视线,罗恩就淡淡道:“看着我。” 他不敢躲开目光,只能望着罗恩,轻声细语地说:“…没有。” 秦追眼都不眨:“厂公,我与你不一样…我只想活下来。” 罗恩微挑眉。大乾七十八年,天祯二十一年,皇帝病危。 “厂公。” 身着亮红袍飞鱼服的男子在罗恩跟前跪下:“都打发走了。” 罗恩拎着手里的奏折,兴致缺缺:“今儿个上奏的又是大半让立储的。” 赵宝抬眼觑了下罗恩的神情,飞速低下眸:“那厂公您是想立哪位?” “目前活着的,或多或少背后都有站了些人。” 罗恩扯了下嘴角:“他们心思活络,不够乖,爷要挑个乖的。” 赵宝没吭声,罗恩拿着奏折轻点着书案,思索了片刻:“我记着…宫里还有一位十七吧?还活着吗?” 赵宝忙道:“活着,只是他母族获罪入狱,他也不受待见,皇帝不见得能点头。” “呵。” 罗恩松了手,把折子往案上一丢:“他会答应的。” 赵宝迟疑了下。 罗恩扬眉:“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 赵宝:“…属下只是在想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了,厂公您没必要脏手。” “想什么呢。”罗恩冷声:“我说过不杀皇帝。只是你以为里头那老头真是个傻的?” 他轻哂:“他是不得不傻,不得不昏庸,选他不宠爱的十七皇子,说不定正如了他的意。他迟迟不立储,不就是不想自己宠爱的几个儿子受他这窝囊苦么。” 赵宝悟了:“那属下这就去将十七皇子带来。” 罗恩嗯了声,但恰巧里屋又传来老态龙钟的病吟声,罗恩听着烦,一拢身上有点松垮的黑底飞鱼服就站起了身:“我亲自去一趟吧,吵死了。” 他拿起官帽戴上,配好随手搁在案上的绣春刀:“他最好是明儿就死,早点闭嘴。” 赵宝低头,不敢言语。 秦追虽在宫中不受待见,但他对外界消息并非一无所知。 他知道自己没见过几面的父皇沉疴难起,也晓得自己的几个哥哥现在日日夜夜在罗恩跟前露脸,只求他能伸手扶他们上位。 但他从未想过会有人记起他,还是罗恩。 罗恩来的阵仗不大,带了个赵宝就过来了,但两身颜色不一的飞鱼服,还是将把他从小养大的嬷嬷吓得脸都白了,跪倒在地颤抖不已。 秦追走出来,垂眼冲罗恩拱手弯腰行礼。 自明贤年起,东厂厂公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做品级评定,赐黑底飞鱼服,可在宫中配刀行走,即便是皇子都要向起行礼,道一声厂公。 大乾以黑为尊,便是太子都只能用朱红,而这天底下只有皇帝才能用黑。 但罗恩的飞鱼服,是皇帝亲赐的黑底飞鱼服,上头类蟒的飞鱼张牙舞爪,气势逼人。 而罗恩 秦追知晓他的几位兄长都唤他“义父”。 多么可笑。 这位“义父”的年纪不比他们大多少,却因他的义父是上一任东厂厂公夏士诚,而他的父皇亲口唤夏士诚一声亚父,唤罗恩一声贤弟,他们便要跟着喊他一声“义父”。 秦追低垂着眉眼:“厂公。” 罗恩扬眉:“你倒是认得我。” 他从前在锦衣卫待过很长一段追间,所以至今还是习惯手掌压着刀柄,摩挲着上头的雕花,动作随意又透着股张扬的危险:“站过来些。” 秦追便低着头往光底下走了两步。 他身形偏瘦,身上的衣衫是嬷嬷捡了别的皇子不要了的,给他改了改穿身上的,反正总比内务府送来的那些粗制料子好。 这身衣服是青黑色的,套在他身上其实有些老气,却也衬得他更白。 罗恩微眯眼,瞧着人在光底下肌肤晕出来的光泽:“抬起头来。” 秦追缓缓扬起了脑袋。 他长得有七分像他母妃,那在当年可是名动京城的美人,灵动清冷的柳叶眼,无须施加螺黛便刚好了的秀眉,这张脸天生便带着淡淡的孤傲,尤其他又有属于男子该有的英气,便像是一件雕刻得刚好的白玉珍品,刹那间就能让人迷了眼。 罗恩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好看的人。 秦追也是第一次见罗恩。 他听嬷嬷说过很多这人的事迹,对其的印象就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没想到单论长相来说 像是话本里提的吸人精气的艳丨鬼。 罗恩自小就被净身了,所以他生得很白,身上除乌黑的头发外,再无别的体毛,那张脸浓艷又有几分阴戾,像是一朵危险的食人花,让人对上眼的刹那就脊骨发寒。 秦追不由又低下了眼。 不是说宦官都长不高么,这人为何比他还高一大截? 罗恩往前走了几步,秦追眼里映入他的鞋靴。 明明秦追才是天潢贵胄,罗恩一个宦官行头却比他这个皇子要体面不知道多少,气势也更是像张牙舞爪的野兽,悄无声息地就压住了他,将他包裹。 秦追不由要把头低得更下,却被罗恩倏地一把扼住了下颌,被迫扬起了头直视他。 秦追本能地抬起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袖子束口的鹿皮上的刺绣有点硌手,秦追拧起眉,感觉自己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对上了一双阒黑的眼眸,也在里面窥到了惊人的兴味。 “他们都唤我义父,你却叫我厂公。” 罗恩咧嘴,露出森口白牙:“倒是意外的悦耳。” 他掐得他很痛。 秦追用了点力,试图让他松手。 但对于罗恩来说,这就跟猫挠似的:“你叫什么名来着儿?” 秦追的声音从嘴里挤出来:“秦、秦追。” 罗恩:“哪两个字?” “追花的追,”秦追忍着不让自己去抓他的手,免得这阎王发怒把他的手给砍了:“追辰的追。” 罗恩若有所思了阵:“这名什么意思?” 他是问赵宝的,赵宝啊了声,不好意思地:“厂公,属下也不知道。” 罗恩嫌弃地看他一眼:“要你多读几本书,话听狗肚子里了是吧?” 他又看向秦追,看着手底下的人被他掐得眼眶微红,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亢奋,比他刑讯追还要让人愉悦。 大抵是这人生得好看,哭起来也会很好看? 罗恩勾勾唇:“什么意思不重要。” 他松了点手上的力度:“十七殿下,臣今日来,只为问你一件事。” “想要那把椅子吗?” “?” 什么? 秦追的脑袋有一瞬是空白的。 这阉人在说什么? 他对上罗恩的眼睛,意识到罗恩不是在说笑,几乎没有犹豫地:“…我不想。” 这倒是让罗恩意外了。 他挑挑眉,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直接松开了秦追。 秦追得以解脱,呼出口气,刚要抬手揉一下自己的脸,就见罗恩直接拔出了刀! 秦追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地往前扑,拼尽全力冲到了罗恩面前,把罗恩的手推开了一寸,刀尖划过了还跪在地上的嬷嬷的发簪,轻松削断了那根木簪。 “你做什么?!” 他扑在罗恩的手臂上,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不允许他再动一下:“住手!” 赵宝心中一凉,默默后退了几步,免得血把自己新衣服溅脏了。 但想象中的手起刀落并没有出现。 罗恩只是拎着手里的刀,饶有兴味地对上秦追的愤怒。 他的眸光在身侧人身上流转,语调漫不经心地:“十七殿下知道咱家是什么人吗?” 他这会儿又不称臣了。 秦追知晓,这个“咱家”看着是自谦,但其实里面全是傲气。 但他不能松手:“厂公是…九千岁。” 大乾如今的东厂,如日中天,但厂公并不是和九千岁挂钩。 罗恩的九千岁,是因为他还是掌印太监。 ——掌印太监,是前朝皇帝特为夏士诚设的一个职位,意思是他可以执掌玉玺,可以批奏折。也是他亲口说的掌印太监便是九千岁。 就因为他唤夏士诚贤弟,当今皇帝才会唤夏士诚一声亚父,又导致秦追他们这一代得喊罗恩义父。 “皇上万岁,”罗恩笑得粲然:“咱家是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十七殿下不是皇帝,凭什么命令咱家呢?” 秦追气得微微发颤。 罗恩看着他这样子,却笑得更深:“十七殿下,咱家再问你一次。” 他转了转手腕,刀尖贴上嬷嬷的脖子,另一只手却覆上了秦追的脸,粗粝的指腹微微摩挲过他脸上的红印,动作显得亲昵暧丨昧:“这椅子,你要么。” 秦追闭了闭眼。 他无意涉局,无意陷入纷争,但是嬷嬷于他而言,就像是他的生母。 “要。” 罗恩满意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也收起了刀。 秦追正要弯腰去把嬷嬷扶起来,罗恩又倏地捻起了他的下巴尖,指腹在他脸上蹭了蹭:“你这脸倒是比阉人的还娇嫩。” 罗恩舔了舔唇,黑黝黝的眸子流转着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低丨俗欲望。 他松开秦追,指尖却又顺着往下滑,抵在了秦追的凸得明显的喉结上。 这是他没有的东西。 往日里刑讯追见了,他总想给人毁了个干净,但落在秦追身上,就觉得这玩意儿也长得挺可爱。 按一按还会滚动,怪好玩的。 秦追生平从未被这般折辱,垂落在身侧的手都攥紧成拳,偏偏又不能对他如何。 随后又见罗恩蓦然一笑,语气悠然道:“臣可以把那把椅子给你,但臣想抱着你上去。” 在他背后的赵宝一顿,满脑子都是:啊????? 跪在地上的嬷嬷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直接拽住了秦追的袍角:“殿下,您不要” “好。” 秦追哑声。 他答不答应的有区别吗? 在如今的大乾,只要是九千岁想要的,就没有他得不到的。 他发现有件事是他错了。 他也不是完全能看透秦追的,至少此追,他不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 能够在这深宫里活下来的…怎么会有等闲之辈? 秦追真的没有想过那把龙椅? “只要殿下永远不会背叛臣,臣就会永远保护殿下。” 罗恩勾起唇,用随意的语调与秦追说,好像是起誓,又好似是随口的一句调笑:“即便有一日天下大乱,叛军打进了宫里,臣也会挡在殿下身前,他们不踏过臣的尸体,就伤不到殿下。只要殿下不背叛臣。” 秦追:“” 他对上罗恩阒黑的眸子,烛光使得罗恩的脸半隐在黑暗中,像是藏起了狰狞一面的妖怪,一半瑰丽浓艷非凡,一半如恶鬼般可憎,也叫人无法分辨这话的真假。 尤其罗恩说这话追,眼睛是半玩味地睨着他,指腹也亲昵甚至有几分狎弄地在他的脸上摩挲着他半边脸的五官轮廓。 秦追被他摸得头皮发麻,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罗恩这话的真假、有几分可信。 他只知道他一件事,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说—— “好。” 谁会说不好,找死吗? 罗恩便笑起来,跟摸摆件似的,蹭蹭他的眼皮:“真乖。” 随后他起身,点燃了宫灯:“那殿下便准备吧。” 灯亮起的刹那,宫人就鱼贯而入,要服侍他准备早朝。 秦追注意到换了批人,不由多看了眼。 罗恩今天心情是真的很好,所以他多说了句:“前几日都忙,没来得及过眼殿下身边的人,那些个有大半是新人,不太熟手,昨日我得了空,便亲自给殿下挑了一批。” 他咬重了“亲自”二字,也是提醒到了秦追,这些人都是他的。 偏偏罗恩还要极其恶劣地问一句:“殿下可还满意?” 秦追瞥见朝他伸手的侍女手上的剑茧:“劳烦厂公操心。” 至少,不用担心会有旁人刺杀他吧。 秦追又看了看那些个太监,微抿了下唇,还是鼓起勇气问了罗恩一句:“小圆子…也给换走了么?” 他之前见小圆子同罗恩低声说着什么,还以为他也是罗恩的亲信之一,不会被换。 至于为何会期待小圆子不被换,则是因为这几日只有小圆子敢与他说几句话,前些夜里他看见一只受伤的鸟雀,也是小圆子帮他给鸟雀处理好伤口,还安慰他说能治好的,昨日就带给他看治好了的鸟雀,交予他亲手放飞 秦追就觉得,或许因为小圆子年纪不大,所以哪怕是罗恩的手下,心里也总还是有几分良善。 罗恩扬眉。 秦追看见他反应追,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小圆子是太监,罗恩也是。罗恩作为太监,却对他动了那般心思…现在指不定会吃醋。 然而罗恩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句:“你想叫小圆子在你跟前服侍?” 秦追听他语气只是有些意外,没有恼怒,便定了定心神:“若是厂公方便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 罗恩笑了下:“说起来他确实与你年纪相仿。” 他示意:“赵宝。” 候在外间的赵宝立马转进来行礼:“厂公。” 罗恩:“让小圆子收拾收拾,调回来继续在太子跟前服侍。” 因为视角问题,秦追没注意到赵宝的表情有一瞬的古怪:“…是。” 赵宝也不是个傻的,大概猜到了缘由,也没有蠢到在秦追跟前问罗恩那刑讯那边谁替班接手。 就是有点可惜了。 小圆子审讯向来是个好手,经他手的,再硬的骨头都得折一下,把藏着的那些秘密吐出来。 而且 小圆子在罗恩跟前,比他还心腹啊,虽说罗恩只大小圆子八岁,可小圆子私底下无人的追候,偶尔是会叫罗恩一声爹的。 秦追收了针,用碘伏擦她的行针处:“能动还是动一下,你自己把心气鼓起来,病好的也快,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药膳,两份,早晚各一份,伴着汤药服用。” 他拿出一个饭盒,里面装着杂粮粥、蒜薹炒肉、两个有点干巴巴的小苹果,与其说药膳,不如说是怕索格格在家吃的不好,给她备的饭。 冬日不好找水果,秦追为了买到苹果也费了点劲,但索格格必须得吃这个,因为她需要补充维生素,来加大对抗疾病的砝码。 “往后我会每日来看你两次,直到把你治好。”秦追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别怕,会好的。” 他摸过她的血压,索格格的血压其实已经降回到正常范围,可见过了妊娠期,她本是个健康的姑娘,若是没焦河波和恪贝勒搞事情,她连中风都不会。 她会好起来的。 索格格看着秦追小小的模样,鼻子一酸:“大夫,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谢谢你。” 她拽着秦追的手不断说着谢谢,哭得无法自己,秦追任由她发泄,心里一叹。 他只能不断安慰她,告诉她,她会好,所以一定要振作,要对未来抱有希望,世界这么大,容得下一个索格格活下去。 50-60 第 51 章 站起 郎善贤在出狱第三日才终于在东绦胡同的原郎家院落里见着秦追。 院子里的梅花桩依然竖着,只是没了大嫂挥舞棍棒的风声,只有一个小侄子在站桩。 小少年稳稳站着,见了他过来,往前一个翻身,轻盈落地。 “二叔,被查抄的那些钱财讨回来了么?” 郎善贤苦笑一声:“只讨回来一半,其他的,官府都说不见了。” 秦追吐槽:“他们的不见是被贪了吧,这个捞一把,那个掏一下,还剩一半都算他们手下留情了。” 五月,道路两旁的白玉兰灼灼开着。 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停在一栋欧式别墅入口。 秦追认真跟司机道过秦,才拎着自己的行李下了车。 这座别墅位于某个庄园之内,环境清幽而僻静,为了保证拍摄,周围已经做了清场处理。 根据门牌的指引,走上台阶,便看到了一张紧锁的玻璃门。秦追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人在,放弃了喊人开门的打算。 他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被人家给发现不对劲。 《恋爱信号》第一期首播全网同步直播,还没开场,直播间的人气已经有了一个小高潮。一排排的“守护世界上最好的罗恩”“菲尼克斯我爱你”的弹幕从屏幕上飘过。 当镜头里出现一片衣角的候,弹幕不可抑制的沸腾了。 【啊啊啊啊,绝对是小!他超喜欢穿这样的T恤的!】 【看身材不像啊,好瘦,不过光看背影也知道是个美人,嘿嘿。】 镜头扫到了秦追身上。 【这个是谁?节目组的嘉宾吗?】 【工作人员吧,你看他带戴口罩和帽子,也没拿行李箱……等会儿,我放大看下,他手里拿的什么啊,白色抽绳塑料袋???】 【哈哈哈哈这个工作人员也太逗了吧,怎么节目组经费这么紧张吗,就不能给孩子一个正常的袋子,半路别破了!】 【不是,我怎么觉得人家是嘉宾呢?不然节目组拍个工作人员干什么】 【谁家嘉宾搞这么寒碜啊,橘子台S级综艺啊,你这是在看不起谁。】 【他戴名牌了呀,秦追?是素人嘉宾吧?这名字怎么像艺人。】 【啊?节目组不会这么搞吧,这哪里挖了的乡巴佬啊。预告放的素人嘉宾据说来头很大啊】 【噱头吧,橘子台一直很会炒作的。】 秦追自然是看不到弹幕在说什么,安心在门口等着。 原本还在吐槽的屏幕此都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这个嘉宾在干啥,等人吗?】 【应该是吧,不然他还能是不知道怎么开玻璃门,在这里等人来吗哈哈哈啊】 等人没问题,但是足足过去了四五分钟,他还笔直地站在玻璃门外,这就让人非常的好奇了。 【橘子台在搞什么飞机,让我们看直播发呆?】 屏幕显然比秦追更着急,等了五分钟之后,屏幕都已经开始艾特节目组问是不是出直播事故了。 在漫长的七分钟过后,入口处终于驶入了另外一辆车子,转移了观众的注意力。 【啊啊啊啊啊菲尼克斯菲尼克斯菲尼克斯来了!是他的车子】 【我靠,影帝今天好帅啊,西装杀,我安详躺下。】 菲尼克斯穿着一身西装,衣摆恰到好处的扎进西裤里面,身姿倾长而挺拔,踏着光缓缓走近,气质斯文优雅,样貌英俊,非常帅气。 【不愧是能够挑战荧幕的男人,五官太优越了。】 菲尼克斯一出场,就看到右上角直播间的人数以一种非常恐怖的速度蹭蹭往上涨。 菲尼克斯和林壁师出同门,又都主攻电影圈,两人的作品和战绩都差不多,虽然林壁的人气比菲尼克斯要高一些,但是菲尼克斯也属于绝对的一线。 这一次菲尼克斯参加《恋爱信号》的信息,无疑是这档综艺的最大宣传点之一。要知道菲尼克斯入圈十几年,虽然偶尔有一些绯闻,但是他从来没公开过自己的性取向! 【真虎啊这哥,要么就不公开,要公开就直接上综艺。这跟直播出柜有啥区别。】 【他的cp粉已经哭晕在厕所了。】 秦追在门口等了半天,总算是等来了一个人,他礼貌性的取下帽子和口罩,跟来人打了个招呼:“你好~” 摄像头齐刷刷地对准两个人。 原本还在七七八八聊菲尼克斯的弹幕一下子就熄了声。 直播间的观众被秦追的高清美颜给惊了一下。 【我……靠……awsl】 【这哪里找来的嘉宾啊???这是艺人吧?娱乐圈还有这号尤物?】 【一分钟之内我要这个嘉宾的所有信息,嘶哈嘶哈。】 【不愧是橘子台啊,选人真有一套(擦口水),这素人也太好看了】 菲尼克斯顺着好听的声音看过去。 面前的人叫他眼前一亮。 鸦羽般的睫毛半垂着,一双眼眸和宝石一样,眼神明亮且清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此对方微微仰起脸来看他,笑起来,那双好看的眸子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充满期待的眼神竟然让菲尼克斯有一瞬间的失神。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菲尼克斯很快反应过来。 “你好。”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说话间,目光擦着对方圆润的耳垂掠过,头发有些长,恰到好处的给他增加了一分别样的意味。 “怎么不进去呢?”菲尼克斯说着话,已经非常自然的按了一下墙上的门铃。 紧闭的玻璃门缓缓打开。 秦追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按一下那里才会开门啊。 菲尼克斯注意到对方手里只拎着一个袋子,问道:“你的行李箱呢?要帮你去拿吗?” 秦追发现对方拖着一个带轮子的箱子。行李箱?懂了。 “我的东西不多,都在袋子里了。”他含蓄一笑,同举起手里的白色抽绳塑料袋晃了晃。 【哈哈哈哈哈这居然真是他的行李,是blsj新出的吗?】 【说blsj那个,律师函警告。】 菲尼克斯看那个袋子,忍俊不禁,不过并没有嘲笑秦追拿着垃圾袋,只当是年轻人的独特爱好:“你就带了这些东西?咱们可是要在这里住一个期呢。” 《恋爱信号》一季制作长一个半月,嘉宾们的拍摄长是三周,也就是刚好21天。21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节目组也希望嘉宾们通过21天的相处,能够擦出爱的火花。 但是,热门明档期紧,特别是这种全天候24小的拍摄,一连拍摄三周,嘉宾很难约,最后决定采用拍一周,休息一周的形式。 秦追自然不会傻到解释他不清楚生活一期需要准备多少用品,他只是简单收拾了几套衣服,夏季衣物也不太占地方。 书上说了,如果感觉到尴尬的候,保持微笑即可。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别墅之内,菲尼克斯非常绅士的推着玻璃门让秦追先进去。 弹幕纷纷表示已经磕到了。 【影帝明显对他有好感吧,主动搭话来着】 菲尼克斯的粉丝立马开腔:【不过是表示友好打个招呼罢了,不必脑补太多。】 【菲尼克斯性格真的好好,好温柔啊,为什么到现在还单身啊。】 【不造。我更关心节目组怎么这么牛掰,把他给请过来了。】 节目组的几位跟随着两个人的步伐,整个别墅的内景也逐渐展示在观众面前。 【哇敲,橘子台你是真有钱啊!】 【别墅!泳池!健身房!太豪华了!】 橘子台这一次是真的下了血本,租的这栋别墅本来就在富人区,本身的装修和布局设计非常好,上下两层六百多个平方,二层有六间房,一层有两间房,全开放的厨房,超大的客餐厅,还有独立的电影房和阳光房,以及地下一整层的健身房。 超大的落地窗外就是蔚蓝的露天泳池,看得屏幕前的观众羡慕不已。 五级酒店几万块钱一晚的套房装潢也就这样了。 菲尼克斯把行李箱放到玄关边上,又顺手接过秦追手里的塑料袋,一起放到了入户柜上面。 因为别墅足足有六百多平方米,机位又多,环境音影响收声,刚开播几分钟,节目组意识到这个问题,立马给每位嘉宾准备了领夹式的麦克放到玄关。 菲尼克斯拿了一个熟练的夹在衣服上。 秦追不动声色地跟着菲尼克斯学。看菲尼克斯操作起来很简单,但没想到自己上手,怎么都弄不好,声音出不来。 他鼓捣了好一会儿都没鼓捣明白。 秦追只好把目光瞄准了屋内唯一的一个活人,菲尼克斯。 换了鞋子,菲尼克斯刚准备抬步进去。 衣服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菲尼克斯半弓着身子,回过头看过去,秦追手里抓着耳麦,乱七八糟线缠在他手上。 “那个,哥哥,这个我弄不好,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声音又软又糯,就像是一把小刷子一样,轻轻搔着菲尼克斯的耳膜。 冷静自持的影帝自诩见过一些大大浪,但没想到这句“哥哥”,竟然让他的脸有些烧。 “咳——”他故作镇定的轻咳一声,动作自然的从秦追手里接过麦克,垂着眼睛:“你转过去,我给你弄一下。” 秦追特别听话的转身。 炙热的手指从后颈擦过,温度高的有些奇怪,秦追被烫到了,下意识缩了一下脚脖子,扭过头一脸关心地看着他:“哥哥,你是不是发烧了。” “嗯?”菲尼克斯专心致志给他弄麦克。 “你的手,有点烫。”秦追认真地说。 于是,菲尼克斯一张俊脸更红了几分。 弹幕也跟着红了。 【菲尼克斯你争点气啊!!!你脸红个什么劲儿!你不要这么纯爱行不行!!三十好几了人家叫你一句哥哥你就脸红!】 【追追顶着这样一张脸,然后软软糯糯叫你哥哥,你顶得住?】 【不是,这就追追了?人认识你么就叫这么亲密,对我老婆放尊重点。】 【滚,明明是我老婆。】 【这一对cp感拉满了。看样子菲尼克斯对他蛮有好感的。】 菲尼克斯的粉丝凉飕飕来了句:【节目效果而已啦,你们能不能看到一点互动就磕!有点出息行不行,这个格的一看就不是老师的菜啊。】 【楼上很懂的样子,老师的菜是什么?】 【当然是那谁谁那种了啊!】 【你不会说的那谁吧?】 【就是他。】 【楼上打什么哑谜?我也想听,给我也听听(搓手手)】 菲尼克斯的粉丝哑声了。 很快,菲尼克斯帮他弄好麦克,他清了一下有些干的喉咙,问秦追:“渴不渴?” 秦追点头。 菲尼克斯去厨房倒水。 秦追在心里小小的给自己鼓了一下气。 书上说的对,有礼貌的人在哪里都受欢迎! 不行,今晚还得看一下书,有些细节他忘了!今晚一定要大学特学!书中教的实在是太有用了! 菲尼克斯去倒水的候,秦追拿起摆在客厅的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一行字:“欢迎来到《恋爱信号》直播类同性恋爱综艺,七位嘉宾将在这里度过浪漫又难忘的二十一天。第一个抵达爱情小屋的嘉宾,请宣读节目录制规则。” 秦追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下,他见菲尼克斯还在倒水,便开始朗读规则。 清润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第一,本综艺采取1+1+1的形式录制,录制一周,休息一周。第三周最后的选择环节揭晓成功牵手的情侣。在综艺录制期间,如果嘉宾公开恋情,则自动退出比赛。” 念到这里秦追眼睛一亮! 所以,他只要能够跟一个嘉宾公开牵手,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退出比赛了? 不过……好像难度比较高。 好吧,还是继续看看其他的。 秦追定定心神,接着往下念: “第二,本次嘉宾一共由三位明嘉宾和四位素人嘉宾组成。素人嘉宾在第一周内需要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保密,同我们在官方微博开启线上‘开盲盒’活动,观众可以在微博积极留言,盲猜四位嘉宾的身份。” “在第二周揭露身份之后,最先猜出身份的吃瓜群众,有机会成为一日限定恋爱观察助理,近距离观察嘉宾们的恋爱。” “第三,……” 秦追念的喉咙都干了,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 “秦秦。”他接过菲尼克斯递过来的水,虽然渴得要命,仍然小口小口喝着,动作无比赏心悦目,举手投足,分明是极有教养的家追才能养出来的小孩。 见他喝完了小半杯水,菲尼克斯抽了纸巾递给他,示意他擦擦湿濡的嘴角:“还要吗?” “不用了,秦秦哥哥。”秦追冲着他甜甜一笑。 【好甜啊那个笑,我的妈,糖尿病犯了!!!!】 【啊,菲尼克斯那个宠溺的笑容,他俩不会是节目组最快牵手的嘉宾吧??】 也有一些弹幕特别不喜欢秦追的行为:【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秦追挺绿茶的嘛,怎么一上来就叫人家哥哥,人家认识你吗,第一次见面就哥哥弟弟的。】 【我也觉得奇怪呢,刚他明明先到了一直不进去,什么意思啊。】 【可笑。叫个哥哥怎么了?人家有礼貌不行?】 【有礼貌,叫老师就可以了啊,圈内通用叫法。茶里茶气的不让人说啊。】 【喔喔喔喔!又有嘉宾到啦!】 【哇靠!居然是罗恩和周宴容!】 “大夫,您的大恩大德,索绰罗.扎喇芬死也不忘,我跟您保证,我这辈子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将来定要报答您!” 看到她这模样,秦追心中一松。 扎喇芬的心里有劲儿就好,这样的人才能活得长。 二香这些日子一直陪秦追护理扎喇芬,看到这一幕,她露出欣慰的笑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上面有做活做出来的薄茧,秦追还特意给她支付了护理费,说不能让她打白工。 于是她也觉得,她是一个靠双手吃饭的人了,往后这一生,她还要继续靠自己吃饭。 等离了索家,秦追伸了个懒腰:“可算完事了,接下来就是和师傅回山咕屯了。” 柳如珑一直坐在马车的车架上,听到他这么说,摇手:“谁说咱们要回去的?接下来咱们也得去申城呢,和你的二叔三叔一道走。” 秦追问道:“去那干嘛?” 柳如珑回道:“当然是和武林同道见见面、切切磋啊。” 在秦追不知道的时候,侯盛元已经和郎善贤、郎善佑一起买好了车票,准备去申城逛一圈。 这也就意味着,秦追即将看到无数民国剧的大舞台——魔都,在清末时的模样。 第 52 章 红尘 就是秦追收拾东西准备离京时,锦王府福晋打起了秦追的主意——不是锦王的母亲老福晋,而是锦王的老婆,小皇帝的母亲,锦王福晋。 哪怕清廷已日暮西山,锦王府与宫中太妃依然一直围绕着对皇帝的影响力斗争着,为的是一个权字。 除此以外,锦王福晋很担心如果小皇帝一直脱离母亲的灌输,万一等到他九岁、十岁,宫里的太妃们就指示着宫女去爬皇帝的床,亦或者用别的肮脏手段笼络小皇帝的话,小皇帝以后还记得他的生父生母吗? 为了儿子的健康,还有他对锦王府的感情,锦王福晋想让精通医术且外貌讨喜的秦追,在守完孝后,就入宫去贴身伺候皇帝。 可皇宫里只能有一个男人,锦王福晋不是让秦追去做皇帝的哈哈珠子,因为他的身份太低了,父亲无官职,还被太后赐死,多多少少让秦追算个罪人之后,他的母亲还是汉女。 所以让秦追入宫,就是要他去做太监,在贵人的心里,什么秦追是郎善彦最后一根独苗,他不能做太监之类的社会人伦顾忌是不存在的,让他去伺候皇帝是瞧得起他。 万一秦追争气点,做到总管的位置,这辈子不也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么? 秦追:呸! 郎善贤:%¥#%……(有生以来学会的所有脏话) 郎善佑:哔!(骂得比他哥脏10倍) 幸好,秦追还是有靠谱监护人的。 侯盛元闪亮登场,提着一张契书找上郎家,嚷着秦追为了从他这儿习得武艺,已和他签了师徒的契书,皇家想花钱买秦追一世奴颜婢膝,他还不乐意卖呢。 阿弥陀佛,侯盛元出场说这话,实则是为了让郎家安心,可郎善贤知道这事后眼睛都红了,撸起袖子就要和侯盛元拼命,因为他以为侯盛元收了秦追做手把徒弟! 之后带头霸凌的男生还是来给他们两个道歉了,只是看向秦追的时候还是有些恨恨的,不过不服气也没办法,他很快就被父母提溜走了,还赔了秦追五万块医疗费,于是这事儿就算是私了了,也没闹大。 学校那边也乐意见得这样的结果,只能说对各边儿都好。校领导那边还专门给秦追打了电话来慰问他,毕竟他靠着宴修祁那边的背景进来的,也不能算是普通学生。 这事儿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就算是结了,秦追觉得对方经历了这一回应该也能长长记性了。只能希望以后世界上能少几个被他霸凌的孩子,也算是给自己积了点功德了,好歹肚子上没白挨这么长一刀。 从这事后,秦追再没带自家小孩儿去过那个高中,最初他的初衷只是想要让小孩儿多交点朋友,怎么这事儿一出来,眼看小孩儿都要自闭得更严重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当时你在学校里面被人欺负了。” 他后来还挺认真地和人道了歉。 “不然那我肯定不能带你去的。” 秦追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记性是真的不好了。 也有可能是他上辈子苦痛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了,每件事情都挺惨的。 这人经历的惨事儿一多,之前曾经觉得天大的事情都能忘了。说起来这也是另外一种程度上的轻舟已过万重山吧…… 啧,怎么越听越是觉得自己惨啊! “没事,他们之前也,也没做得那么过分。” “这还是第一次。” 格里沙小声说,一边说一边给人腰上面那块儿上药。 那刀口真的不深,只是看着吓人,掉了痂就几乎快要好了,小孩却要坚持每天给他上药。秦追的腰那块其实挺敏感,每次都被他弄得痒痒的,此时忍不住就要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喘着气说:“你先别动,让我先缓缓,是真的受不住了。” 等到秦追吸了一口气憋住,将那点致命的痒意忍下来才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上药。 “其实遇见了这事儿,我还挺开心的,你不用自责。” 格里沙小声说。 他现在和秦追熟了,说话都不结巴了,利索得很。 “你开心什么,整天就你开心,傻不拉几的。被人欺负死了都还开心,蠢死。” 秦追闭着眼睛忍着,开口怼他的时候也有点不客气。 “那你别管,就是开心。” 格里沙低头抿了抿唇,脸上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来。 相比起十年后的他来,格里沙这个时候其实是不怎么喜欢笑的。也可能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开心,渐渐的也就不爱笑了,整天一副呆呆木木的样子,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是脸好看,但是却也没有生气,像是人偶娃娃。 秦追这点倒是要比他鲜活得多,但是他笑起来大部分的时候却也是冷笑。 ……看着就不怀好意的样子,像是小反派。 “谢谢你替我出气,我很开心。”格里沙说。 秦追躺在床上,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怼对方。 主要是格里沙说的这话简直就是太小白兔了,乖得要命,只是帮他出了口气而已,这就被骗得不行,如果不是他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但是他后来却还是心软了,闭上眼睛不理人,只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这事儿一出后,格里沙也不和秦追吵架了,简直是对方要他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本来三心二意的上学也好好上起来,他们两个现在不去学校了,就在外面一间私人画室里面上课,就是之前秦追给他俩定好的那一家。 上午文化课,下午专业课,晚上秦追悄悄在家里给格里沙开小灶。 画室算是高级画室,小班制授课,价格贵,收的学生也就不多,每个专业也就十几个,光论起氛围比起之前来倒是比那个烂高中要好得多。他们和画室那边离得近,晚上的时候也没有在那边住宿,还是回小别墅里面去睡觉。 美术联考说来说去也就那几样,素描,色彩和速写。秦追了解上辈子的自己,格里沙的色彩从来都不担心,这是天生的天赋,近乎无与伦比的光感和色彩的感知能力。 他有时候都会忍不住赞叹,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脑子里面装了太多的技巧,丢掉了最初的那一份初心,有的时候原来的自己能够看见的那些东西,他现在反而看不见了。 后面的素描和速写也都是有套路的东西,格里沙学得也很快,不过总的来说当然也还是没有秦追快。 教他们专业课的老师每次教完秦追,都是一幅难以形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破碎并且被重组的表情,然后询问对方真的是零基础吗? 秦追有点恶趣味,零基础当然是零基础,不过不是这辈子。他不过是没喝那碗孟婆汤,怎么都能穿书还能重生了,他立个天才人设怎么了?! 倒是格里沙很受打击,他从小虽然自认为是废物,但是在画画这方面上却倒是从来都没有输给过谁。不管是哪个油画老师教他的时候都夸他的天赋。如今却没有想到会败在一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人身上受到这样重的打击,于是刚开始上课的时候连着几天人都有点蔫蔫的。 秦追为了安慰他,晚上睡前的时候就爬到他的床上去亲亲他的额头。 “没事,你已经很棒啦!相信自己!只是比我还差那么一点罢了,我那是世界第一,世界第二就绝对是你的,没人敢和你抢!谁抢我就打他!” 格里沙却还是不开心,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给蒙住不让他亲。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低声嘟囔,却到底又舍不得将人推开。 “你不要总是这样哄我。” “你才十八岁。” 秦追就笑了,隔着被子弹他额头。 “这么大点的小屁孩儿,懂什么?” 格里沙有点不服,从被子里面冒出点黑色的头发尖尖来,用阴沉沉的眼珠子死死瞪他。 “你不是和我一样大吗?!你也才刚满十八岁啊!” 秦追就挑眉,做作地抱起胸来。 “我和你又不一样,我那是天生天赋异禀,生来就比平常人要多上几十年的见识……虽然我看着年轻,但是我其实早就老了。” “来了来了,又开始胡说八道。” 小孩儿不理他,把自己的枕头丢过去砸他,扭过头去自顾自睡了,躺在枕头上的时候头发还是翘翘的,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秦追关了大灯,本来是想要回自己房间继续睡的,但是格里沙卧室的台灯是暖黄色的,看着实在是柔软,床垫铺得厚,也软乎乎的。 他自己房间里的那张床可没有这么舒服。 于是原本要走的脚步就稍稍迟疑了一下。 这张床是他从小到大睡惯了的,甚至枕头也是他最常用最喜欢的那一个,床垫是选得最软的席梦思。可能他在睡眠这方面的确是有点恋旧癖,之前流落在外的时候总是睡不好多少也有点是因为床不对的意思。 不过既然现在都回到自己家来了,舔了舔嘴唇,秦追伸出手关了台灯,就也跟着跳上了床。 床是2.0米×2.2米的超级大床,小孩睡在上面,身材瘦削,还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本来整个人也占不了多大的空间。 ……都是自己人,分享一下床也没关系吧! 他其实最近在旁边卧室的那张床上面睡觉的时候,睡眠质量相当一般,重生后回来睡得最好的一次还是之前在酒店的沙发上抱着小孩儿一起睡的那一次。 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太想睡个好觉了。 “秦追!你又在发什么疯!” 黑暗里面,格里沙感觉身下的床垫子一弹,有人上了床。他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惊得睁大的眼睛几乎都要放出夜光来。 小狗果然胆子大了,都敢直呼其名了。 还没来得及再说话,身子就被人隔着被子抱住了,秦追的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面,再说出口的时候,那人话语里面就带了点困意。 “别吵,就借我抱一会嘛。” 手将人搂住,在他的身后堪称敷衍地拍了拍,像是抱着个大号玩偶一样。 “好了睡吧睡吧,别闹我很困了,快睡!” 他软软的呼吸正好落在格里沙的脖颈上,弄得他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但是那人却偏偏就保持在这个姿势很快睡着了,入睡速度堪称一流。 “混蛋。” 只是格里沙此时是被弄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只能狠狠地自顾自磨牙。 眼睛在黑暗里面很快就适应了,他能够看到眼前人一点蓬蓬的白发。他算是靠在格里沙怀里,从上面向下看的这个角度,那张脸更显得小了。 也只有在对方不说话的时候,这张脸上才能显出一点稚气来,表现得像是个刚刚这个年纪的少年。 其他的时候一张嘴,就能把人直接气死。 自己睡不着,眼前的人就是罪魁祸首! 格里沙轻轻地用手指碰了碰对方的唇,秦追的嘴唇长得很好看,上唇有一颗很明显的漂亮唇珠,偏偏两侧的唇角却又是向下的。 于是平时看起来的时候就有种似笑非笑的冷淡,有些不屑的高高在上的意味。又加上那人喜欢冷笑又爱嘲讽人,嘴里面自然冒不出来几句好听的话。 格里沙用指尖拨弄玩了一会那颗唇珠,将那人原本苍白的唇色都弄得泛起红来。却冷不防秦追微微皱眉,不经意张嘴,将他的指尖含了进去。 那触觉实在是奇怪得过分,格里沙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他赶紧将指尖抽出来,还带了一条细细的银丝,连在他手指和对方的唇缝之间。 心跳快得吓人。 ……有点太出格了。 侯盛元看着:“诶,这些人怎么看着像是朝盛和武馆去的?” “问问就知道了。”金子来拉住一个过路的青年,“打扰您了,这位爷,这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啊?” 被拦住的青年戴着圆框眼镜,虽然还留着辫子,但满面的书生气,看起来是个学生,张口就是地道的申城话。 金子来没听懂,秦追听懂了:“他说有洋人和武师打起来了。” 侯盛元稀罕道:“哟,你听懂了?” 秦追:“嗯。” 他读高三的班里有个同学,妈妈是申城人,该同学一着急就飚申城话,所以秦追听懂日常对话是没问题的。 一说到打洋人,侯盛元、金子来、柳如珑就都来劲了,他们这些练武之人,要么是义和团的时候跟着去打过洋人,要么是同门打过洋人。 只要是打洋人,他们都喜欢啊! 于是金子来把秦追和毛毛一把提起,朝着热闹处跑去。 第 53 章 前踢 盛和武馆自开馆以来已过了八年,培养出门徒无数,其总教头卫盛炎更是南方武林赫赫有名的人物。 但这回和洋人打起来的却不是卫盛炎,而是他隔壁跌打损伤医馆的坐诊大夫,何水英,比武场地则是盛和武馆提供。 这年头,他们大夫也是要有武力护体才能混饭吃的! 秦追还没看到人,先在心里给这位姓何的同行点了个赞。 要说热闹人人爱,在靠近盛和武馆时,人群已经挤满了武馆门口,甚至能看到有记者带着这年头笨重的相机在附近拍照。 秦追努力伸长脖子。 知惠也是个小八卦,她语速极快地问:“怎么打起来的?已经打起来了吗?打成什么样了?赢了吗?” 夏至刚过,凌晨四点半的天微微擦亮,屋檐下的暗影还黑沉沉发冷。 卡车从不远的高架桥上隆隆驶过,在空气中颤动微尘。 昨晚起了点薄雾,陶晓梅哈了口气,猛得拉起小超市老旧的百叶帘。 “帅哥,要点啥?” 她早就注意到了来人,看起来十六七岁,离家出走的厌学叛逆少年模样。 一头微卷的凌乱白毛,神情是不知今日是何年的茫然。 浅色的眼珠让人想起五毛一颗的廉价玻璃弹珠,闪着透亮又肮脏的光。 宽大外套里绷紧的衬衣显出纤瘦漂亮的身形,短裤下面的膝盖上有几块可怕的红肿淤青,有种病态的奇特美感。 陶晓梅看着对方那双泛红的眼,十二分确定对方刚从网吧通宵回来。 于是难得善心发作——虽然大部分的好意都来源于那张的确长得很不错的脸。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小朋友!来,让阿姨给你家长打个电话?” 这坏小孩没理她,不知道没听见还是怎么,自顾自蹲在路牙子边装蘑菇。 她笑了笑没在意,开始整理小超市的货架,又过了一会赵叔骑着小三轮过来,送来了今天的报纸,帮她把早点摆上架子。 包子面点混合着豆浆的香味儿很快散出去,零零星星来了买早点的人。 等她忙完这一阵,再看那小孩儿还杵在原地。 现在换了个姿势,改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盯着路灯杆上的那块天空像是在思考人生,头顶的一簇小白毛被风吹得一翘一翘的。 陶晓梅瞥了一眼,有些嫉妒地想小东西腿倒是还挺长。 她挑挑拣拣,从泡沫箱里面拿了两个卖相不好的豆腐青菜包,左右看看趁着没人用张旧报纸包了包,跑出来塞进了小孩怀里。 “快吃吧,给你的!” 包子攥在手心里面微微发热,带着面点食物特有的柔软香气。 对方眨了眨眼,这才机械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长长的灰色睫毛上沾着点湿漉漉的雾气。 天可怜见的,怎么跟条小流浪狗似的。 人到了中年,再看这些小孩儿内心就不由得生出一种慈爱。 陶晓梅心软了一下,注意到他握住包子的手指在痉挛似地一抽一抽地发抖。 “嗨,别客气,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她保持着嘴角的上扬,看着对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那张被用作包装的皱巴巴报纸上,而后瞳孔宛如受惊的猫般收缩了一下。 她往前伸了伸脖子看了眼。 那是张销量不好不坏的三流娱乐小报,在头版上面是陆家大公子陆明景即将订婚的消息,被放大的照片上,印着两个亲密相拥的身影。 这新闻最大的噱头在于,陆家大公子的订婚对象竟然是个男人。 好像是姓白…… 哎,叫白什么来着? 陶晓梅向来不喜欢这种哗众取宠的八卦花边新闻,只看了一眼就没放在心上。 “呕!” 但是下一秒,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小孩捂住嘴,蹲在马路边吐了出来。 陶晓梅手忙脚乱,将那张报纸连着包子打翻到了地上。 照片正好直愣愣地戳上格里沙垂下的眼,挣扎之间,那张熟悉又阴森的美丽脸庞在他的面前越放越大。 “yue!呕!” 格里沙吐得更厉害了。 “喂喂孩子你别晕过去啊……!你清醒一点!” 陶晓梅猛然拍打他的后背,并且开始前后摇晃瘦弱的身子。 格里沙现在这具身体本来就年纪小又营养不良,头晕眼花间,差点被她一巴掌拍倒在地上。 …… 疼,真的好疼。 曾经有谁和他说过,感到疼才是表示活着。 ……但是真的好累好累啊,也真的不想再疼了。 “阿。” 那照片上白色西装的恶魔对着他转过头来,雾濛濛的桃花眼,看谁都情深似海。 格里沙被里面那点若有若无的情意迷惑了很多年,直到死后才明白,原来他对他于别人,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他曾经答应过他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但是后来他的身边出现的人却越来越多,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被他吸引。 他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 “对不起阿,我也想要拒绝,但是他们几个非要缠着我,我也没有办法。” “你要多反思一下自己,你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呢?” 但是,但是明明他曾经说过,会永远喜欢自己的呀。 “除了那张脸,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乖一点好吗,不要总是发疯,不要让我讨厌你。” 最后一面,他躺在病床上面,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只知道很疼很疼。 疼痛和困倦争夺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要再见对方一眼。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人终于来了。 他听见脚步声缓缓走到他床前,那人看他的眼神仍然温柔深情。 更多的是可怜,像是在看一只苟延残喘的肮脏流浪狗。 “抱歉,现在我不爱你了……所以可以请你,为我去死吗?” 在那个曾经被他爱到骨子里的人的示意下,他挣扎喘息着,被拔掉了最后的维生气管。 鲜血从肺管里面喷出来,他咳嗽得很痛苦,但是血液是烫的,落在皮肤上居然很温暖。 直到最后,他都不肯脏了自己的手。 原来那些所谓的承诺只是对方随口胡言,而他竟天真地信以为真。 八大菩萨,五天如来,你们可曾睁眼看看这荒唐世间? 他格里沙此生并未作恶多端,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爱错了一个人,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算了,算了,他认栽。 他此生所有的报应与恶果,皆是他罪有应得。 · 【没点实力搞什么纯爱啊!看见了吧,这就是在np文里搞纯爱的下场!】 【我们忻忻老婆那么漂亮又优秀,肯定是要左拥右抱才合理啊!】 【一切阻止主角开后宫的男配当然都只能被炮灰噜】 【格里沙是真的挺惨,不过他对老婆的事业已经没啥帮助了,身份和家世又不怎么够格。我觉得让他死掉给新男人腾位置合情合理】 【啊?但是格里沙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吧,他只是想要1V1而已】 【1V1,他这样的废物也配吗?】 【我看见格里沙的戏份就想吐。长得那么漂亮怎么看都不配当攻吧,说不定身子后面早就不干净了呢,脏死了】 【本来就是不讨喜的配角,所以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吧?】 别吵了,头好痛。 格里沙在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将头蒙住。 世界线,剧情,小说,穿书,设定,优质男主,感情线……大量内容被硬生生灌入脑子里,头钝钝地收缩般一下一下骤然发痛。 什么鬼! 格里沙头晕眼花地侧头到床边,扣着嗓子眼干呕起来。 一下子咳得太过没收住力,卷着被子摔到了地板上,床边的输液架子被带着晃悠一下,噼里啪啦摔到了地上。 玻璃碎片混着葡萄糖液洒落满地。 纤细的手腕上竖着拉出一道细细的血线,床边的红色警灯嗡嗡旋转着响了起来。 陶晓梅冲进来看的时候被吓了个半死。 “卧-艹,小祖宗你能不能老实一点……” 半个小时后,白发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两眼迷茫无神。 看起来像是人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在床上躺到中午,输完了两瓶葡萄糖,格里沙才重新活了过来。 他声音沙哑,终于说出了他重生回来的第一句话。 “今年是哪一年?” 陶晓梅心里一惊,心道完蛋了这下可摊上大事了,怎么还给人整失忆了! 格里沙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低声回应。 “没事,不管你的事。今天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一会加个联系方式吧,医药费和误工费我会还给你。” “哎呀,也没多少钱……” 陶晓梅有点讪讪。 她没想到眼前的小孩儿看着像是个未成年,但是行事却颇为成熟稳重,莫名有种不好接近的冷淡大佬气场。 格里沙斜靠在病号床上,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材,只是还是有些过于瘦削,白色的刘海散落下来挡住了他的一只眼睛。 这样一看还是挺帅的嘛,在学校里面肯定是很多女生会喜欢的那种坏学生,陶晓梅心想。 格里沙从短裤后的口袋里面翻出一支黑色手机,有些不熟练的操作着。 手机没电了,借了好心护士的充电器充了半天才缓慢地开机。 电话簿里面空荡荡的,微信更是只有五六个联系人,其中最上面的那个联系人名为“最爱的老婆”。 格里沙试着给【最爱的老婆】发了一句“在吗?”,却提示已经被对方拉黑。 扬了扬眉,他试着给剩下的几个微信号发了消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想了想,他将黑红色的骷髅手机壳扣下来,缝隙里掉下一张身份证。 “秦追。” 陶晓梅在一边读了出来。 “哎呀,你这名听起来还挺有文化的。” 十七岁,刚好和曾经的格里沙同岁。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甚至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他的确重生了,回到了十年前,却并不是在自己的身体里。 关于原主他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是知道对方是在昨晚自-杀的。 找个借口溜到洗手间里面避开那位过分热心的热心市民陶女士。 格里沙挽起袖子,右手手腕往上的位置有着两道深深的伤口,就算已经结了一层浅痂仍然像是两张牙舞爪的丑陋蜈蚣。 很显然他成功了,可喜可贺。 既然原主都已经死了,那这个世界上应该也没有他在意的人了。 格里沙随手将那支手机丢进了垃圾桶。 他此时只是有点控制不住地想要发笑。 十七岁啊,多好的年纪。 这个时候的格里沙刚认识白盛忻一年,高中还没有退学。 这一年,他的母亲还没有去世,和父亲的关系也没有破裂。 ……他画画的左手也还没有受伤。 十七岁,是一个年轻得可以改变一切的年纪。 这样想着,一团炙热的血气逐渐从他的胸口升起,刚刚从血管里面输送进去的那些营养液开始缓缓支撑起这具身体运作。 心脏鼓动着泵出滚烫的血液,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很多年他都没有这样心潮澎湃的感觉了。 “白盛忻,或者,所谓的穿书主角……” 他肆意弯起唇,双手撑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少年露出一点冰冷阴鸷的疯狂笑意。 血色暗影从他的眼底掠过。 “让我们再试一次吧。在都拿到剧本的情况下,你还能一直当赢家吗?” “一扎一个钉儿,这孩子有前途啊。” 这好话自然是说给侯盛元听的,见他都不着急自己徒弟,何水英和卫盛炎这会儿都放松了,看来这孩子有两下子。 那约翰却看不懂氛围,他又发出一声自以为威风的战吼,朝着秦追冲了过来,秦追先是岿然不动,待约翰靠近,小巧灵活地身体就此一滚,手指戳中约翰小腿上的麻筋儿,接着起身,对着约翰做了一个标准的前踢,腿抬得又高,脚尖绷得也直。 秦追还像模像样发出奶声奶气的“哈!” 只是以他和约翰的身高差,他这一腿,注定只能落在一个地方。 待约翰惨叫着倒下,秦追做出收功的姿势,长长吐出一口气,双手抱拳,似是要按照武侠剧情来一句“承让”。 但是秦追小脸严肃,说出口的却是“你要是萎了,可以找我买回阳酒”。 小黑医的医德感天动地,包废包治! 第 54 章 医德 事先声明一下,秦追并不是那种运功后要吐纳运气的高人,他的功力没到这一步,他之所以在和约翰打完后呼气,主要是洋人身上体味重。 他被熏到了。 说完“我可以治疗萎男”的话,秦追就跑到师傅旁边,大口呼吸换气:“他居然不喷香水,这是几天没洗澡了?和他打架简直折磨鼻子!呼哧呼哧!” 秦追穿越以来认识的洋人大多比较讲究,菲尼克斯的家人日日喷香水,有时詹姆斯先生还和克莱尔女士互换香水喷,洗澡也比较勤快,就怕自己在外不体面。 家境较好的罗恩和露娜家也这样,就连爱因斯坦那个晚年穿女鞋的放飞自我大天才从罗恩家门口路过的时候,起码在嗅觉层面也是比较得体的。 而格里沙家充斥着羊、狗、酒和甜食的味道,这些味儿盖过了人类的味儿,谢尔盖舅舅是猎熊高手,为了不让熊通过气味察觉到他的所在,他甚至会在冬天拿冰过的药水擦洗自己。 约翰是第一个差点把秦追熏晕的洋人。 对亚洲人来说,体味说起来是个相对不那么敏感的问题,毕竟他们又不臭。 朱笙那天的事情没有闹大,他后来被送去了医院,伤口并不算重,大概也只是消毒了事。 希望医院的医生不要误会他是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将秦追就是加害者的事情说出来。 后来朱笙再去Burning的时候,就总是躲着秦追走,偶尔撞上了也是眼神躲闪。倒是弄得魏溪很奇怪,没忍住冲着秦追努努嘴, “你怎么人家小孩儿了,看给人吓得。” 秦追当时正忙着在一杯玛格丽特上面最后插柠檬片儿,闻言头也没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只冷冷回了句,“我怎么知道?” 魏溪眯了眯眼睛。 “人家小孩很乖很听话的,音感也很好,很有天赋,你可不准把人给我吓跑了。” “没事啊,他之前都总是摸鱼不认真工作,你看他现在弹得多认真。” 秦追瞟了台上的朱笙一眼,贝斯弹得头都敢不抬,看起来倒是的确心无旁骛的样子。 魏溪无语,不过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只能任由他们去了。毕竟感情这种事情别人也插不上嘴。 秦追舒舒服服不被打扰地上了几天班。 微信上面,格里沙后面有给他发消息来,秦追看都没看。 和对方睡觉只是一时起意。 毕竟是对方和他许愿想要一个老婆的。 天呐,自己真的是大好人!不仅帮他完成了愿望,还是主动献身。堪比割肉喂鹰了属于,佛祖来了都要给他让位。 他如今已经仁至义尽,还希望对方好自为之。 消息直接划到最后,他看见对方给他发的几条消息。 凌晨1:12 【:回我消息】 凌晨1:16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隔一天,中午12:14 【:你再不回我消息,我就要去报警把你抓起来!】 秦追一时手快。 【111:你准备报警后和警察怎么说,你被qj了吗?】 对面在那边正在输入了好一会。 秦追饶有兴致地等了半天,有点不耐烦了对面也没发过来。 【111:宝宝,你怎么还没写完?】 【111:嗯?】 最后一条消息提示发送失败,他直接被小孩拉黑了。 笑了笑,秦追丢掉手机,心想自己这个时候真是蠢得挺可爱。 倒是宴修祁就给他发微信来约他周末出去看展,还是他那套熟悉的说辞,说相逢即是缘。 至于订婚宴那天晚上,秦追在他微信里面关于白盛忻的那些发疯言论,对方一句也没提。 他要是不发微信来,秦追差点要把他这个便宜男四给忘了。 秦追是真的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对自己起了兴趣,不过正好也可以去他那边打探一下关于白盛忻的最新消息,就应了约。 他去得挺晚,丝毫没有任何契约精神地迟到了快二十分钟。 所以秦追刚到的时候,宴修祁已经站在那副很著名的《日出·印象》之前等着他了。 本就俊美的男人穿着一身日常款的休闲西装,宽肩大胸长发,再加上一副金丝眼镜,光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不少周围的目光。 “真是抱歉。” 秦追虽然口上这么说着,但是却看不出一点愧疚的意思。 他的穿搭完全和宴修祁是两个极端,从衣柜里面随便挑了一件宽松的黑T就跑出来了。 眼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淡蓝色的珠光眼影,左耳挂着一串连到耳骨的十字架长耳钉。 因为不习惯白天出门很困,打着哈欠,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样子。 像是刚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吸血鬼。 他对于穿着并没有一丁点属于自己的独特品味,所以延续了原主的穿衣和打扮风格,还有那一头诡异的白毛。 主要还是人长得好看,所以穿什么都显得很有风格。类似于别人这么穿就是非主流傻-逼,他这么做一定是有酷哥自己的原因的。 “怎么出来看展也不收拾一下,这样子就出来了。” 宴修祁身高起码有190,比秦追还要高一点,此时微微低头看着他,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秦追背后的寒毛竖了起来,一下子就让他清醒了不少。 “约会?您是否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他往外走了两步,用一种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对方。 宴修祁笑了笑。 “不要这么警惕嘛,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秦追此时已经后悔自己答应这场邀约了。 但是来都来了,那就看看。 毕竟买票又不是花的自己的钱。 说是印象派画展,其实就是艺术展,展出的并非是真迹而是复制品,不过还增加了艺术性灯光效果,变换的位置和层叠的光影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对莫奈的评价如何?” 宴修祁似乎有些好奇地发问,语气里很是有些兴致勃勃。 秦追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虽然我不知道你期待我说些什么,但是恐怕我的看法和大多数人一样,他画得的确很好。” 宴修祁扬了扬眉。 “曾经我还挺喜欢他这个人的,但是现在因为个人原因,我对他有些偏见。” “哦?” “比如这一幅。” 秦追在《拿太阳伞的女人》面前停了下来。 画中的女人姿态舒展,在草坪上微微回眸,风轻柔地掀动她的裙摆,明媚的阳光模糊了她的面容,只留下一双温柔的眼睛。 画中人是莫奈的第一任妻子卡米尔。 在某些捕风捉影的花边小报中,他们称在她去世后,莫奈画中的女人再也没有了脸。 ……因为他真正想画的爱人早已离去。 “简而言之,我觉得他有些恋爱脑,某种程度上。”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爱情对于一个画家来说是很好的灵感来源。 “还有一段悲情的可以被大书特书的恋爱经历,更是一个完美的炒作题材,人们会相信每一位出类拔萃的画家都应该有着两位以上的情人。 ” “你那是在做投资,而不是在作画,尊敬的资本家先生。” 秦追冷笑了一声。 此时他终于隐约觉察到了宴修祁约自己出来的真实目的,只是双方现在却也都不动声色,按兵不动。 “不,我觉得他爱他的妻子,但是他却更爱绘画。不然也不会在她死去一天后,却还在为她的尸体作画……” “画画只是一种表达情绪的方式。” 秦追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就像是有些画家会给一-夜-情的女人作画,并不是因为他爱她,而只是因为他这个时候想画画了,并且还穷得雇不起模特。” 他丢下宴修祁,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除了莫奈之外,艺术展还有雷诺阿、德拉克罗瓦和一些秦追都不记得的画家。 这些画作里有几幅是秦追之前没看过的。 他在查尔斯安格朗的一副阴郁的石桥前面耽误了些时间,等到回到现实里面来的时候发现画廊外面的玻璃大灯都已经被关上了。 游客们都已经散去,工作人员也不见踪影,整条画廊里面只有他和宴修祁两人。 “怎么,你是终于忍不住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准备在这里对我杀人灭口了吗?” 秦追讲了一个冷笑话。 对方也很给面子地笑了笑。 “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实际上是这条画廊的股东之一。 “这样说可能有些不是很标准,我们有一个关于这方面的基金会,我是里面的重要成员。” “哦。” 秦追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可能马上就要弄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的宴修祁会选择成为攻四,并且大力支持白盛忻的原因了。 “本来我是打算选择白盛忻的,我从他的画里面看见了一种很少有的东西,那种东西让他的画能够从周围的画里面区别开来。我觉得那可能就是某种可以被称之为天赋的东西。” “所以我才会答应他的邀请,去参加他的订婚宴,我想去看一看画出那种画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人你应该见到了,结果如何?” 宴修祁看向了秦追,从他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一种可以被称之为热情的东西。 他看他的眼神带着垂涎,虽然这样形容很恶心……但就像是一只看见了鲜肉的豺狼。 “然后,我发现我居然找错了人。” 他们之间陷入到了几秒中难捱的沉默中。 …… “那些画其实都是你画的,对吧?” 宴修祁悄声问道。 秦追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他仰起头来,几乎是冷冰冰地审视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对方查到了什么,又或者是仅仅从自己那天发给他的只言片语,还有他们之间的关于绘画的对话,就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 揣摩人心的功夫,简直敏锐得可怕。 不过他也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毕竟他也并没有打算这辈子都不再画画。 “别担心,我暂时不会将事情说出去的。” 他们已经到了画廊的终点,宴修祁走到了最后一副巨大的《睡莲》画像之前。 灯光将淡绿色的水波投射到他的整个上半身,粉色的花萼清浅地在水中荡漾着,一切都陷入美妙的朦胧。 莫奈最后的绝笔,印象派的巅峰之作。 “ 你不用担心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比谁都单纯。世人都想成为莫奈,但是只有我想成为他背后的那个欧西德。” 秦追其实很努力想要忍住了,但是这一句话却还是到了嘴边,实在是不吐不快。 “但是我需要提醒你,欧西德最后破产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宴修祁。 “如果非要选我的话,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宴修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欧西德曾经是大力支持莫奈进行艺术创作的富商,他欣赏莫奈,并且对着他的画大买特买。 可以说,如果没有欧西德的话也就没有莫奈。 艺术投资向来都是有眼光和品位的富人炫耀和获利的手段。 对于青年画家的投资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要被看中的画家真的出了名,画作转手一卖就能成百上千倍地赚。 ……只要被选中的那个画家能够出名。 看起来他上辈子对于白盛忻的关注和投资也是因为如此,这倒是的确解开了秦追曾经的那个疑问。 只是这一辈子在秦追的干预下,对方却失去了这个机会。没有宴修祁,白盛忻的成名之路,还会走得那样顺畅吗? 宴修祁散漫地笑了笑。 “赔钱了也没事,反正我还挺喜欢你的。” 对方没有立即让秦追答应自己,而是给了他考虑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见了上辈子故人的缘故,就在这天深夜,秦追再次陷入可怕的梦魇之中。 在上辈子所有痛苦的回忆中,那甚至比他最后的临死时更加可怕的记忆…… 车祸,很像是意外的车祸。 对方就像是刻意冲着他来的一样,疯了一样地踩着油门冲向了副驾的自己。 火光,碰撞,尖叫。 膨胀开的气囊将他压到了座椅上,他僵硬着身子,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有救护车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出现,呼吸机的声音鼓动耳膜疯狂尖锐地响着,他能够听见自己挣扎不安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表示着对于死亡的抗拒。 这具身体比里面的灵魂更想要他活下去。 “不行,他的手被压在里面了,他现在在出血,我们必须要把他弄出来。” “被卡住了!” “快点啊,怎么才能弄出来?” “想一想办法!多找点人就能把车抬起来了吧!” 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人群中,是白盛忻,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焦急万分。 在无数嘈杂的声响中,他说话的声音清晰无比,像是一把刺骨的尖刀,插入他胸口。 见血封喉。 “没办法了,看来,只能把他的手弄断了。” 梦中的白盛忻直直指向秦追的左手。 ……他赖以画画的那只左手。 从睡梦中猛然惊醒过来,秦追浑身冷汗,颤抖着手从枕头底下摸出刀来。 不行,不行。 他得去杀了那个人,立刻,马上。 秦追一刻也等不了,一想到对方现在还和他一样能够呼吸这个世界上的空气,他就感到痛苦万分。 为什么他还活着? 甚至在任何时候都比他要活得更好? 他受不了,让白盛忻死掉,立刻,马上。 或者,是他自己死掉。 后背的虚汗润湿了床单,他的手痉挛般地抖,刀尖刺破了赤-裸的大腿,鲜血顺着腿缝一丝一缕地流下去。 原本他一直以为自己重生之后,就已经重新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他可以彻底抛弃掉过去的那些沉重的东西。 但是没有,就像是破茧的蝴蝶,看似美丽的颤动翅膀下面坠着他沉甸甸的已然被焚烧殆尽的罪恶之茧。 上辈子躺在病床上面的自己在用血淋淋的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在无声地质问着什么…… 那双眼睛一直未曾闭上过。 躲不掉的。 只要还没有彻底忘记那些痛苦漆黑的记忆,就躲不掉的。 低头盯着那痕迹看了一会,秦追丢掉了刀,用食指沾着还未凝固的鲜血,在雪白的皮肤上画起了画。 后来画起兴来,血不够了,又泼了一瓶新红墨,酣畅淋漓,整片白床单都是他的画布。 画到后半夜,画到他双眼发涩,墨水画干。秦追终于打定主意,阴恻恻地笑起来。 他当然没有精神病,他也绝不能去杀人。 他不能为了一个烂人,葬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这第二条命。 跪在床边的地板上,秦追心满意足地用手指擦上了最后一笔。 白床单上显出一张模模糊糊的血红色的人脸,有几分像是他自己,也有几分像是白盛忻。 但秦追也不觉得自己的血统有什么可耻的地方,济和堂的当家郎善彦就是满人,秦追是他儿子,没什么不能认的。 侯盛元笑了一下:“这孩子可怜,他爹给太后看过病,去年太后不是没了么,赐死了好几个太医,他爹就是其中之一。” 这话隐藏的意思是,秦追家和鞑子的头头有仇,和咱们是一道的,别嫌弃他。 饭桌上的大家都听懂了,可大家面面相觑,都没为了秦追的血统鄙视他的意思。 毕竟……桌子上还有一个满人呢。 曲思江笑了一下:“我家老姓是扣霍勒氏,秦师弟可认得这个姓?” 秦追面露惊讶,将曲思江打量了一番,咽下口中米饭:“这位师兄,老家可是住精奇里江那边?” 曲思江缓缓摇头,认真道:“我爹以前是跟着族叔,也就是济和堂前任当家学医,算来,我阿玛,应当是你阿玛的堂兄弟,他曾为戊戌里变法的人杰看病,事发后被下了大狱,没了,是你阿玛给了我额娘一笔银子,让我们逃到南边。” 第 55 章 悠然 因为郎世才是赘婿,而郎善彦继承的是济和堂的家业,躺的是曲家坟,说他和曲思江的爹是堂兄弟,也不是不行。 要是没戊戌那事,郎善彦也是该姓曲的,只是为了避祸才改了,实际上记族谱,他和秦追都归于曲家。 而且算血缘的话,曲思江的确和秦追属于比较近的兄弟,两边没出五服,于是在曲思江期盼的目光中,他给小曲夹了一筷子菜。 让秦追叫哥就免了,他穿越前已年满十八,绝不会叫一个小孩子哥哥的。 曲思江有些郁闷,在他的幻想中,和秦追的这场认亲应该充满了感动和泪水,两个因太后作孽而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面的兄弟会搂抱在一起,秦追的反应这么淡,曲思江有些小失望。 匡豹心细,他介绍着:“思江六年前拜师,他娘提了一千多两银子和好多布匹糕点过来,让思江演练了一套摔跤,五年前,思江的娘就走了,平日里思江与我们都住在盛和武馆,你们小兄弟俩随时能一块玩。” 从秦追嘴里听见这句话,余嵩峰并不意外。 他是知道秦追和菲尼克斯接触了,也知道秦追已经和菲尼克斯签了合同。 余嵩峰:“爷爷不反对你的决定,只要你确认好了要让他在你手底下做事,毕竟他是家嫡系的孩子。” 秦追嗯了声,说话还是那样轻声慢语的:“没关系,反正股权百分百握在我手里。” 听到他这话,余嵩峰笑了下,然后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反正我不用太担心你。” 秦追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 有时候冷不丁冒出的想法,连他都要称赞叫绝。 这件事就暂时到此为止,吃过饭后,秦追就开始熟悉家宴的流程,还有招标的事。 等到忙完,也到了下午快四点。 余明霞正好回了老宅,来书房跟余嵩峰打了个招呼,用的地方话:“爷爷。” ——他们家里人讲话,都是用九港的方言,除非是重要场合,不然就算是在外人面前也习惯如此。 所以秦追的普通话带着点这边独特的口音,所以总有人说他说话和他外表像,软。 余嵩峰点了点头,余明霞又冲秦追眨了下眼。 秦追慢声用地方话喊了声姐姐。 余嵩峰示意秦追:“也没什么事了,你跟姐姐去吧。” 秦追起身:“好,那您注意休息。” 余嵩峰笑着应下。 余明霞确实正好也要找秦追:“梁家那个女仔今日回国了,没联系你?” 秦追微怔:“还没。” 余明霞看他神色未变,在心里为那个小妹妹叹了口气。 她这个小弟,就像是神佛,断了情根,动不了心。 余明霞笑着换了个话题:“也到饭点了,爷爷晚上的票搭飞机走,我们去外面解决?顺便聊工作。” 秦追没拒绝:“好。” 待会他跟喻好好他们说一声他不去就好了。 秦追给喻好好发消息说自己不来了时,菲尼克斯和雷响已经到了。 喻好好看了眼消息,也没第一时间说秦追没来,就笑着招呼他们点菜。 菲尼克斯扫了眼,低头拿出手机。 想问秦追什么时候到,但又好像不好问。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够坦荡。 所以他悄无声息地踢了一下雷响。 雷响顿了顿:“秦追呢?怎么没见着他?” 喻好好看他一眼,心说果然如此吗。 他笑了下:“追追刚发消息说他家里有事,不来了。” 雷响没忍住,轻嘶了声。 他动静实在是有点明显,马盛和何东都看向了他。 雷响又咳了咳,若无其事地说:“好吧。” 但怎么看,都怎么会被误会了。 至于兴致彻底没了的菲尼克斯,反而因为他这一下没被注意到。 菲尼克斯低着头,刚好收到了秦迟发来的消息:【我们合同都签了,能不能先解决一下我住宿的问题?你们也不想看见你们的C位选手露宿街头吧?】 菲尼克斯打字:【你现在打个电话给我,我就帮你解决。】 【late:?】 虽然打了个问号,但秦迟还是拨了这个电话。 菲尼克斯慢悠悠接起:“喂?” 秦迟:“你要干嘛?” 菲尼克斯:“明天的录制吗?” 秦迟:“?” 菲尼克斯:“好的,我现在在外面,麻烦等一下,我就去准备。” 秦迟:“” 菲尼克斯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起身,礼貌道:“不好意思,我有工作,下次再玩吧。” 何东和马盛对视了一样,喻好好微抿了下唇。 雷响怕他们多想,然后万一在秦追面前透露了什么所以连忙起来打圆场:“你怎么每次都这样,一到一起吃饭了就一堆工作。” 总是这样吗? 喻好好冲菲尼克斯灿烂一笑:“没关系学长,工作重要,你去吧,我们下次约。” 菲尼克斯只扯了一下嘴角,但没回应喻好好的“下次约”。 秦追吃过饭后又回家换了身衣服,把余嵩峰送的流珠收好,再回的学校。 他几乎是踩着查寝的点到校的,不过今天菲尼克斯和雷响并没有来查他们寝室。 喻好好见到秦追回来了,立马就拉着他说:“追追!我跟你说!学长今天穿得超级帅!” 秦追稍顿,就听他继续说:“今天不是又升秦了嘛,他就穿了件黑色的坎肩和浅色的长裤,哇那个肌肉” 秦追还没接上话,马盛又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今晚没来啊?雷学长还特意问了你。” 他好像在开玩笑:“怎么恰好没人请吃饭就不来了?” 喻好好皱起眉,不太高兴地看了马盛一眼。 秦追倒是没什么情绪,而且还是那四个字:“家里有事。” 马盛:“你可真忙啊。” 秦追点了下头:“确实有点。” 马盛:“” 何东打圆场:“秦追,你洗澡了吗?快熄灯了。” “我在家洗了。”秦追礼貌道:“谢谢。” 马盛转过身,偷摸着翻了个白眼。 秦追其实有感觉到马盛不太喜欢他,不过他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实在不行回头申请换个寝室或者搬出去住就好了,目前他暂时没感觉到对他有什么伤害,也不影响他什么,就暂时这样也可以。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更别说公休日只有一天。 第二天他们就恢复上课,还是早八。 一整天都没发生什么特殊的,就是晚上查寝时,菲尼克斯和雷响又来了。 菲尼克斯每晚来查寝表现得都很寻常,也不会和秦追有过多的交流。 秦追也不会太去注意他们,因此总是会错过菲尼克斯在不经意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秦追是个习惯被目光注视的人,所以他并不敏丨感那种黏腻的视线。 即便像蛇一样缠在他身上,一寸寸扫过,连头发丝都不放过,他也依然毫无觉察。 因为他从小就是这样被打量着长大。 而时间来到下一个公休日,也是国庆前的最后一个公休日。 这个公休日过后,再上两天课就是国庆假期,结束后便是大一军训。 国庆假期九港不太好玩,因为会有很多外地的来旅游,还不如去大陆那边玩,反而没那么拥挤。 喻好好是真的很爱玩,秦追不太意外他这个公休日又想喊大家一块出去热闹热闹:“去买军训用品呀。” 他说:“防晒什么的。” 何东提醒他:“你这个借口喊不出菲尼克斯哦。” 喻好好轻嘶:“那怎么办?” 马盛:“你直接喊他呗,正好试试你的魅力。反正我是觉得你没成功一点的,你这个赌肯定要输。” 何东:“确实,而且我觉得luck你好像也不太积极啊。” 喻好好瞪他们:“我哪有不积极!我很积极了好吧!对付菲尼克斯这种的,就是不能太急!不然会被他发现的!” 秦追听了半只耳朵,心想其实以菲尼克斯的头脑来看,他觉得菲尼克斯大概率是已经发现了的。 但如果在发现了的情况下还接受邀请可能真的对喻好好也有点意思? 菲尼克斯是GAY吗? 资料上没说呀。之后中场,秦追就在屏幕上出现过好多次。 得亏城市赛热度不高,不然高低得在热搜末尾上也挂一下。 最后这场比赛是九港这边三比一拿下,城市赛没有职业正赛那么多的流程要走,比完了后选了mvp,解说说两句祝福恭喜的话,再插两条广告,就结束了。 让秦追有点意外的是,在直播切掉后,菲尼克斯下了解说台,直接就奔着他们这边来了。 场馆内的灯都在直播结束后全部亮起,为方便观众离场,敞亮得很,菲尼克斯的举动也明显得很。 秦追看着菲尼克斯走到了他跟前站定,这种场馆不是电影院那种排得密密麻麻的,中间过人很 轻松。 秦追自然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菲尼克斯穿三件套西装。 不得不说,菲尼克斯的身材和脸是很适合穿西装的。 他身材比例太好,身形又不单薄,不会像小鸡仔,能够将西装撑起来,反而是本场比赛的另一个解说在他身边看着有点羸弱尴尬。 不过那个解说也不在意,中场的时候都玩了好几次导播为了能把他们放在一个框里让他踩了箱子的梗。 菲尼克斯天生长得太有攻击性,是会让人不自觉就心里一绷的类型。 他看着就很像是那种随时要冷脸甩大牌,或是咄咄逼人的。 但哪怕只是问一句话,菲尼克斯都不是低下头看秦追,而是直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一个动作就体现出了他的涵养:“要跟我去后台吗?” 没有什么开场白,很直接地询问,无端拉近了一点两个人的距离,秦追就是很典型的跟他客气他就客气,跟他没那么客气他也无所谓。 反正他的底线就在那儿,不涉及底线,很多事他都不在意。 所以秦追并没有觉得是不是不太好或者有什么问题:“可以。” 他没有多说,但跟着站了起来。 旁边还有观众没有离场,大着胆子在他们要走时喊了句:“哥,可以签个名吗?” 菲尼克斯礼貌地拒绝了:“不好意思我有点事,等下次吧。” 粉丝有点失望:“好吧。” 路上秦追和菲尼克斯都默契地没有多说。 直到他们到了后台后,菲尼克斯才说:“我之前有跟秦迟说要他比完等会儿,正好你来了,就一起聊?” 秦追知道late本名是秦迟,但他敏锐地觉察到了点什么:“你们原本认识?” “要不是他年纪不够,我当年打职业时他就会和我同队。”菲尼克斯说:“他还挺有天赋的,pubg也打得很好,LOL也是。” 秦迟到现在都还才十七岁,要打职业正赛的话,还真得等到明年。 现在只能打打城市赛和高校赛或者次级联赛。 秦追:“原来是这样。” 菲尼克斯带秦追进了一间空房间,顺便还跟路过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借用一下。” 工作人员表示ok:“好的。” “…那老板,你在这等我。”菲尼克斯:“免得秦迟的队友起哄说也要签我们战队,又要掰扯一会儿。” 秦追被他的用词给逗得弯弯眼:“好。” 菲尼克斯也跟着笑了笑,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时,还忍不住断断续续地哼了几句《好日子》。 菲尼克斯先去敲了沪申队的休息室,队伍的情绪不算好,但也没有太糟糕。 不过秦迟不在,于是菲尼克斯就让他们队的人帮忙去吸烟区喊一下秦迟。 都是大男人,也没觉得有什么,有个说话直接的,就直接问了:“你怎么不自己去呢。” 菲尼克斯面不改色:“我身上不能沾烟味。” 行吧。 没一会儿,秦迟就被人领了过来,菲尼克斯示意他在一米五外的距离停下:“你带多的衣服了么?给你五分钟去把烟味洗了。” 秦迟:“?” 他纳闷了:“你什么毛病?” 菲尼克斯:“带你去见想签你打比赛的老板,成了明年直接打次级联赛。老板不喜欢烟味。” 秦迟顿了顿:“…哥,我知道你是什么毛病了。你是神仙毛病。” 他拽起身上有点劣质的沪申队队服,嗅了嗅,然后往休息室那边走:“五分钟怎么行呢,太长了,给我三分钟,我光速出来,绝不让老板多等一秒。” 秦迟说三分钟就三分钟,不超过一点,他洗了个超快的头和澡,随便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还在队友的帮助下迅速吹了十几秒,就站定在了菲尼克斯面前。 所以秦追看见的,就是一个已经换了队服,头发湿漉漉的“小孩”。 说小孩其实也不准确,秦迟就小他几个月,而且单论外表来说,还是秦追更显小。 在看到秦追的瞬间,秦迟就顿了一下,但没有泄露出任何的情绪。 只是一开口,就又能明显感觉到秦追要更为成熟—— 秦追稍怔,说话还是细声细气地:“怎么湿着头发过来了?” 秦迟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看见了自己家里最大的哥哥:“…我刚输了比赛,想到以后可能会没比赛打,太难过了。” 他说着,还吸了一下鼻子,要不是因为他个头高,而且看上去也不是那种纤细的身材,还真有几分可怜的味道:“一不小心掉粪坑里了,只好洗个澡。” 秦追:“?”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实在是头疼,在秦追身边坐下后,低声跟他说:“他刚抽烟了,所以洗了个澡。” 秦追当然知道秦迟说的话不是真的,但是 他看向菲尼克斯,对上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有几分不解。 他们怎么知道他闻不了烟味? 因为在九港非吸烟区的位置抽烟是会被罚款的,所以秦追只要避开吸烟区就行,不吸烟的人一般也不会去吸烟区,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微乎其微。 秦迟也是很服气。 他心说大哥你救我干嘛,弄得我还得救你。 秦迟:“好吧,老板,对不起。” 他认认真真地跟秦追道歉:“我没成年,怕老板你闻到烟味觉得我未成年抽烟不好,不想签我。” 秦追心里那点困惑这才被打消,他微垂眼帘,掩住眸中神色,语气还是秦秦和和的:“原来是这样。” 他轻声慢语:“没关系的,你刚输了比赛,心情不好,想抽烟也很正常,我可以理解。” 菲尼克斯忽然有点烦躁。 但有点让他意外的是,秦追后续没有说什么关心的话,而是换了话题:“你刚才说你怕以后没比赛打?但我听说你有被不少战队联系。” “他们都很犹豫。”秦迟叹了口气:“因为觉得我会和队友相处不来。” 秦追又不太理解了:“比如?” 秦迟委婉道:“我日常就是哥在解说台上解说时的那种风格。” 犀利、毒舌,喜欢开嘲讽。 秦追倒是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他偏头看向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对上他的目光,持续低声说话:“我知道他的性格,剩下三个队友也是根据这一点做过考量的。” 他看向秦迟,那种低缓秦柔的感觉就悄无声息地因为他放大了音量而消失了:“你都知道,JunA、晓,还有段呈。” “哦。”秦迟说:“那确实,我上回和晓见面还是在游戏里,他给我打辅助位,他夸我孤儿不配有队友,我夸他龟虽寿,亦怂如狗。” 秦追听得出来他不是反讽,确实还算满意。 菲尼克斯跟他说过,他们这支战队要是能成的话,秦迟一定会是核心,因为他是那个上限最高、操作最好的选手。 因此整支队伍都是围绕秦迟打造的。 所以秦追弯弯眼:“你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秦迟有点意外自己还有“发言权”,不过想想这位可是菲尼克斯暗恋了这么久的人,能这么好也正常。 他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不喜欢搞那些钩心斗角的,我可以配合战队营销或者拍广告拍视频什么的,但我不想队内气氛糟糕。” 这点秦追自然是可以做到。 之后他们又聊了几句,也没有别的,秦追发现菲尼克斯和秦迟大概比他意识到的还要再熟一点,而且秦迟有很明显的少年人锋芒,桀骜且肆意。 和菲尼克斯很像。 难怪他们能玩到一块儿去。 大概谈下来后,双方都挺满意。 离开前,秦追又主动道:“你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吃个饭?” 秦迟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不了不了。” 他说:“老板你真是太客气了,我就不去了,刚打了那么久的比赛,眼睛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休息,就不去太亮的地方了。” ——他要是去了,那就是当电灯泡,那自然是很亮的。 秦追也没强求:“好,那你注意休息。” 菲尼克斯:“” 他在秦追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一笑,轻咬了下后槽牙。 这口醋提心吊胆了好久,最终还是泼了上来。 但想想待会他跟秦追两个人一块在餐厅吃饭,这口醋还是甜大过酸的。 秦迟在走之前,又问了句:“对了老板,我们队叫什么名字啊?” 秦追早就想好了战队名:“win alone。” “win alone” 秦迟笑了下:“独赢,我喜欢,好拽哦。” 秦追浅浅一笑,没说什么。 秦迟也没再多待,他怕再待久点,多跟秦追说句话,有人的醋坛子就要打翻了。 “待会儿去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两个人的声音在秦迟离开后,一同响起。 菲尼克斯微顿,随后粲然一笑:“我都可以,我不挑食,我先去换衣服?” 穿着西装太正式也太成熟,会和秦追更加格格不入。 秦追点头:“好。” 但他好像确实一直在避免和他诞生肢体接触,寻常同性之间不太会注意这些吧也许真的是。 他喜欢喻好好这样的吗? 秦追看了喻好好一眼。 鲜活的、充满生气,像是年轻的小狗——不是贬义,是褒义。 的确很吸引人的视线。 虽然喻好好有时候会让秦追皱眉,秦追也不太认同他一些观念,但不得不说,喻好好是那种适合做朋友的类型。 因为够活泼。 所以喻好好也确实有很多人喜欢。 秦追在寝室里,常听到何东和马盛说学校表白墙又有人表白喻好好了。 这才开学两周而已。 甚至秦追和喻好好一块儿去上电子竞技的选修课时,还遇上过有人跟喻好好表白。 都是男性。 喻好好说自己是万人迷,也没说错。 喻好好:“而且我都在练游戏了,真难。” 马盛:“要不你明天约他网吧见,我们打游戏?男生都喜欢带妹,喜欢妹在旁边吹一两句的。” 喻好好啊了声:“可是我们六个人,没有六个人的游戏吧?” 马盛:“你别喊雷响不就五个了?” 他又看了秦追一眼:“秦追去吗?家里有事吗?” 秦追还真有事:“我去不了,你们去吧。” 马盛摊手:“你看,这不就行了吗?” 喻好好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总是对秦追有意见。 马盛无声地切了下,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了。 而且秦追提前请了假,在公休日的前一天晚上,就先从学校离开了。 菲尼克斯和雷响来查寝时,只收获了一张盖了章的请假条。 菲尼克斯捏着假条微垂眼,有点烦躁。 他总是无法精准掌握秦追的行踪,因为没有资格去知道。 哪怕猜到了秦追多半是因为家里在忙,还是会因为是“猜”而诞生不爽和焦躁。 所以在出了701后,菲尼克斯就有点克制不住地抓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没太收着力,直接抓出了四道深浅不一的血痕,看得雷响一惊,压着声音喊了句:“哥!” 菲尼克斯抓完后,那种刺痛的感觉就唤回了一点他的理智。 他摸了一下脖子上的血痕,伤口也不是很深,就是破了皮而已,但乍一看还是感觉触目惊心的。 所以菲尼克斯把册子丢给雷响:“今天麻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雷响和他认识也有很久了,还知道他家里一点事,所以忙道:“行。” 他又忍不住提醒菲尼克斯:“哥你回宿舍哈,别去做什么了。” 菲尼克斯嗯了声。 他脑子里想的也是要回宿舍,但身体却不受控制似的,到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下来,菲尼克斯甚至上了车。 司机问他去哪。 菲尼克斯轻咬着舌尖,略带含混地说了句:“去找秦追。” 司机:“???” 他不太确定地扭头:“靓仔,没事吧?你是不是上错车了?” 菲尼克斯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掌心的软肉,轻呼出口气,随后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风轻云淡道:“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但他垂下眼,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眸中晦涩的神色,报出了一个小区名:“去满庭芳。” 司机哦哦了两声,又忍不住道:“靓仔有钱哇,我很少载去那儿的客人。” 秦追不解:“好了的人吃什么药啊?” 侯盛元蹲一边:“徒弟,你不是说要治一个月左右吗?这才过去一半呢,你也太快了吧?” 秦追道:“是周姨身体底子好,师伯作为孝子让她日子过得舒心,所以她才好得快啊,你俩少瞎操心,周姨身上没有基础病,以后每天走个五六千步,注意家里卫生,勤换被褥多通风,饮食清淡,每顿吃八分饱,没意外的话活个七老八十不难。” “让让,思江约我去看黄浦江呢。” 小孩穿着周姨亲手给他缝的新练功服,昂首挺胸走到门口,牵着曲思江的手。 曲思江对那师兄弟点头:“师傅,师叔,我带追弟去吃个小馄饨,晚上不用留我们的饭了。” 小孩哥们也有自己的娱乐生活。 第 56 章 劈烟 秦追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侯盛元是想带他在申城这繁华锦绣之地定下来的。 不然这位前天下第一刀马旦不会到盛和武馆里挂职教习,卫盛炎也有意留他。 秦追还看到这哥俩相携去买海棠糕吃,师伯付钱师父吃,侯盛元吃得脸都鼓起来了,卫盛炎笑着站一边,手里捧着两杯饮子。 那日风很暖,民国街景如一副古典画报,如果师父师伯的脑门不是光秃秃的就更好了。 秦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决心守三年孝,扛到1912年再说,肉的话,等守完一年就可以解禁了,反正他不想再剃头了。 过了些日子,连柳如珑和金子来都和他说,他们在上海一家戏院里搭了班,准备唱几场赚些银两。 格里沙赶紧将头缩回被子里,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里那颗心脏砰砰砰地一直在跳。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赶紧闭上眼睛睡了。 睡前他只隐约闻到那人的身上和他一样的栀子花沐浴露的味道,还带着遮盖不住的淡淡有点清凉的松节油气息,是画画的时候在画室里面沾染上的。 很熟悉的味道,但是怎么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没有这么好闻?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果然又是纠缠在一起,说起来他们两个的睡姿都很差劲,是和任何人睡在一起都要被嫌弃的那种。 睡觉的时候就恨不得抱着点什么东西,被子抱枕床单,身边有什么抱什么,一觉醒来床往往被弄得乱七八糟。 如今凑在一起倒也算是正好,省得再去霍霍别人了。 秦追晚上起夜要去上厕所,睁开眼就看见小孩儿整条大腿搭在自己肚子上,睡得面色微红,靠在他身边胸口一起一伏的。 怪不得他好像做梦梦见海底大章鱼了,缠人。 因为昨晚上睡前的事儿,今天格里沙画画上课的时候就有点心不在焉,秦追昨晚上倒是睡得很不错,双目有神,叉着腰在画室里面骂人的时候都很有气势,音量比平时大了一倍。 “你的脑子呢?这里当然不能用刮刀,一拍子下去,刚才全部堆砌的纹理不就全都乱了?” 格里沙却盯着他说话的时候的那点轻轻颤动的苍白唇珠,兀自出了神。 “嗯,好的。”他说。 他才发现原来秦追的唇色真的很淡,一点血色都没有,肤色也白,整个人看起来就总觉有点像是没有喝饱血的吸血鬼,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再刻薄的阿姨勺子都要多抖几下的那种。 格里沙自己的唇颜色却很深,很薄。配上他原本颜色比别人更深的巩膜,看起来人就有点阴沉沉的,脸漂亮是漂亮了,就是不像是什么阳光开朗向上的好主角。 “嗯什么啊!好什么啊!喂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秦追简直要被这个废物气死,一时之间觉得过去的自己又怎么会这么蠢,要被气昏过去啦! 他拉住格里沙的手,将他扭过来,强硬地把笔刷塞进他的手里。 “看我做什么,看画!” 格里沙这才将目光落在眼前的画像上,那是一副普通的静物画,苹果梨子桃子……反正都是差不多的那种东西,颜色被调成了很鲜亮明媚的颜色,试图努力装出这是真的的样子。 其实不如那人的脸好看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但是下一秒钟,他的身子就猛然抖了一下,因为秦追的身子从后面靠了过来,就贴在他的肩膀上。他原本坐在高脚凳上,这样一来秦追的胸口就贴在他的后脑上,他的耳边似乎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咚咚咚。 格里沙的耳侧悄悄地红了一片,但是秦追却没看到。 他还在仔细地握着小孩儿的手,带着他调好了色板上面的颜色,落在面前那副绷好的画像上。鲜艳细腻的颜料一点点地在他们重叠的指尖铺展开来。细腻的光线一点点地被刻画,不能被留存的转瞬即逝的东西也被画了下来,简单的几笔过后原本显得有些呆板的苹果几乎是马上就有了生机。 格里沙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手围在自己的外面。 “你看得还不够仔细。” 他们的脉搏重叠在一起,似乎在这一瞬间,心脏跳动的频率都趋向于一致。 “你看画的时候,要看透,不仅是要看透这个苹果的表皮,也要看清楚它的骨架,看清楚它果核的支撑,看到它的着力点,看到它后面的黑暗,看到光照来的方向。” “你要看,很仔细地去看。当你真正地将这幅画看透的时候。你就能够将它画出来了。” 秦追的声音低低的,格里沙的后颈松了一下,再睁开眼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被带入到了那副他所描述的画面之中。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觉得他也看见了此时秦追看见的那副场景。 他从未和另外一个人靠得如此之近过。 笔触刷刷地响着,画室之中一时静谧无声。 秦追后退了几步,成为了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看着格里沙将那幅画完成。 那的确是一副很好的练习作,比格里沙之前画得都要好。就像是突破了一个瓶颈一样,有了很大的进步。 “啪啪啪。” 秦追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 “真棒!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不愧是我……咳,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格里沙垂下眼不去看他,两只脚乖巧地踩在板凳腿上,手里面的画笔偷偷打着转。 秦追却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甚至还得意地将那幅画拍了张照片,挺难得的发了个朋友圈,配了个呲牙笑的表情,看起来就有点贱兮兮的。 【蠢徒弟终于出师了!】 他是新办的手机卡,那朋友圈统共也没有超过二十个人,大部分都是在画室里面加的同学,还有之前在酒吧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几个朋友。 这还是他这个号的第一条朋友圈。 魏溪第一个评论,给他点个大拇指,问他,这是你画的? 秦追挺得意地回他:我家小孩儿,厉害吧。 魏溪:画挺好,成大艺术家了。什么时候你给我们店里也画幅画?我挂前台显摆显摆。 秦追:好说,到时候你来我画室选,选上哪副都送你。 魏溪:那我得好好留着,说不定等你以后出名,这幅画就赚钱了。 秦追:哈哈,那你可一定要等到我死了再卖。 秦追也就是画画的时候支棱,白天的时候去画室上文化课的时候就像是干咸菜一样蔫吧了。灵都高考也是要考数学,外语和文综,因为省份特别的原因也还是往年考题里面最难的那一批,年年考完在网上都是怨声载道,分数也不如别的地方好看。 口头上虽然说着嫌弃格里沙只有初中学历,但他们两个谁也别嫌弃谁。秦追上辈子自己高中也没能毕业,是个盲流子。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准备去参考高考,心里也没底。就算是专业课他这边是不怕,但是也还是要过了文化课这一关。 他语文倒是还不错,文综那些东西背一下,写一写也能凑合,反正他写字好看,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往上一写,光是靠卷面分也能赚不少。只是数学是真的不怎么样,就算是文科生的数学要简单不少,他太久没做过题,重新捡起来的时候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格里沙和他一样,学得最好的是圆锥曲线和立体几何,主要是能够构建图形的,能够想象出来的东西,凭着他们原本素描构型的底子也就都能做得不错,但是其他的就很烂了。 这天又是上课的时候随堂小考,要做数学试卷,老师把试卷和答题卡发下来。秦追先把卷子哗啦啦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就开始撑着下巴犯起头痛来。 填空题凭借着记忆写了前面的一点,后面的大题他自己在心里给人从必做改成选做了,七道大题选了四道自己会做的来做,剩下的三道全都空着。他写得倒是很快,毕竟写的都是自己会的,很快做完了抬头一看教室里面大部分人都还在奋笔疾书,后面的公式陈列写得密密麻麻的,看得人不由得心生嫉妒。 格里沙坐在他旁边,也还没写完。 秦追悄悄往他卷子上面瞥,就看见对方也空了三道大题,还是和自己一样的。此时正停了笔,对着其中的一道默默发呆,看似双眼汇聚在试卷上,但是按照秦追对曾经自己的理解,此时的自己早就神游天外了。 他努力忍了忍,嘴角却还是没忍住,上扬了起来。秦追也觉得自己最近的笑点就真的是很奇怪,心想他们里面不亏芯子都是一样的,连不会做的题都这么默契。 他悄悄用手肘捅一捅对方,从下面的草稿纸上撕下一张纸条来,刷刷刷在上面写字。 【要不提前交卷?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他的字体现在是稍微有意地改了点,加了点草书的味道,就和格里沙原来的字迹区分开来了,潇洒是潇洒了,就是有的时候显得过分潦草,之前被班里的语文老师点名批评过,却也屡教不改。 格里沙没理他,将自己的卷子往旁边悄悄挪了挪。 小孩儿上学比秦追可要认真多了! 秦追无聊了躺在桌子上,用圆珠笔在草稿纸上面画速写,他看见什么就画什么,很快就在验算的公式里面画上了格里沙那张漂亮的侧脸。 睫毛小刷子一样打下来,眼睛深深的,有点迷蒙,像是一口看不见底的井。 想了想,又给人头顶上加了一对耷拉下来的小狗耳朵,这样看起来倒还是挺可爱,还有点委屈吧啦的。 他转着笔,自己偷摸着乐,冷不防桌子上被人敲了一下,抬头就看见数学老师站在他旁边,有点好气又好笑的模样,从他试卷下面将那张草稿纸抽了出来看了看。 “题没写对几个,这画画得倒是挺好。” 这个老师挺年轻,是刚毕业的名牌大学研究生,姓赵,平时和他们交流起来也没有代沟,说话也就挺随意的。 “还行,还行。” 秦追也还挺谦虚,摸摸头,一点听不出他话里意思似的,主打的就是一个脸皮厚。 “行,既然那你都写完了,卷子就赶紧交上来吧。不然你要在那草稿纸上面画出副蒙娜丽莎来了。” 他这话却是正中秦追下怀,他顺势交了卷子,回头看了格里沙一眼,本来是想要给人使眼色的。 结果就看见格里沙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紧紧攥着笔,耳朵根悄悄红了一片。秦追这才有点后知后觉过来,原来他刚才在草稿纸上画的画被人看见了! 啧,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幅画而已,怎么长得好看还不准人画啊? 在一教室的人面前大大方方走出门的时候他还在想: 小狗崽子就是脸皮薄。 子弹落在盘子里,秦追松了口气,开始消毒缝合。 等谢尔盖风尘仆仆带着一堆蒲公英回来,秦追就将其捣碎敷在伤者患处,然后拿烈酒给这两人擦身降温。 “注意保暖,给他们喝水,伤口清洁,我明天来采药。”秦追呼了口气,缺医少药的环境下,处理到这一步是他的极限了。 高加索山脉夜晚危险得很,采药让患者煎服、熏洗伤口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谢尔盖舅舅今天也累得够呛,他看着两人,说道:“他们伤好了还是会下山,也许以后我们要救他们很多次,也可能没下次了。” 秦追一听,有些了悟,他握住谢尔盖舅舅的手:“能救一次是一次,你们随时可以叫我。” 谢尔盖舅舅十分感动,对秦追发动了大招,窒息熊抱。 秦追:救、救命! 第 57 章 小学(一更) 感染的伤患最需要小心对待。 不只是其他小朋友,秦追的通感能力也在随着年龄增长,如今已经到了只要小伙伴答应,他就能暂时接手他们的身体控制权去活动的程度。 所以他每天都会附格里沙的身,为达利亚和伊万换药和护理。 白天习武,下午就和谢尔盖舅舅出门打猎采药,他试图教会两个毛子什么药材可以用来止血,什么药材对预防炎症有效。 高加索山脉物种丰富,秦追在这里找到了白茅、小蓟、蒲公英等药材,回去后直接给伤患们来了内服外敷全套,还把奥尔加的缝衣针消毒了一下,给他们针灸止痛。 秦追尽力了。 面条下多了,两个人也只是刚刚好勉强吃完,制止了小孩儿不自量力地想要暴饮暴食的冲动,秦追将那个草莓蛋糕塞进了冰箱。 他本来心情也还算是不错,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吃得眼泪汪汪差点要被噎死的样子,直到刚放下筷子没多久,格里沙的微信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有人给他打了微信视频。 秦追皱起眉来。 甚至都不用脑子去想,就知道一定是白盛忻。 ……毕竟上辈子愿意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本来就屈指可数。 这段时间也正是对方应该对格里沙热情的时候,毕竟那边虽然刚刚和陆明景订婚,但是剩下来的几个情人却也还是要好好哄着的。 还要骗小孩儿给他画画呢。 可不能分手。 格里沙刚要接电话的时候看着对面的秦追,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心虚,说了句不好意思就拿着手机躲进了一秦的客房卧室里。 秦追一口气没上来,硬邦邦地堵在胸口。 他扯了扯领口,那种快要窒息的烦闷感觉又再次涌了上来,刚刚被咬的伤口还在肩膀上隐隐作痛。 妈的。 他在客厅里面烦躁地走了两步。 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黑发少年打开灯躲在房间的角落里,视频接通。 “阿。” 那边的白盛忻冲他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又温柔。他似乎是刚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搭在肩上,眼角是带着情意的淡红。 柔软得像是一朵压在枝头上的雪白茉莉。 “我听说灵都那边最近台风,你一个人在家里还好吗?” 白盛忻人现在不在灵都,他本人正在帝都美术学院读大二,平时有课的时候还是要在学校里面装一装好学生的样子的。 毕竟他的人设还在这里。 这里也不得不说一句白盛忻真的是时间管理大师,搞事业,搞学业,同时谈恋爱也没落下,而且人家谈恋爱还能一谈谈三个。 可惜人是个垃圾。 “还好。” 格里沙本来想说点关于秦追的事情的,询问一下对方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之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就是没有说出口。 莫名的,他不想让白盛忻知道家里有秦追的存在。 “那,今天有在家里乖乖画画吗?” “画了,那副六十厘米的中画,这个周估计就能画完,不会耽误盛忻哥哥你的时间的。” “嗯,我家阿真厉害。” 秦追嘴上骂骂咧咧,却还是竖起耳朵贴在门缝外面悄悄听着。 ……越听人就越是生气。 好家伙,怎么那就成了你家的!! 你们两个什么关系啊,谁让你这么喊了。 又不知道是怎么了,白盛忻在视频那边突然做作地轻哼了一声,声音也是软软的,像是有些痛的样子。 “你怎么了,盛忻哥哥?!” 果然,在这边格里沙就马上急了。 他看见白盛忻的手臂上面有一道暗青色的伤痕。 “没事,只是又和明景吵架了,他出手的时候有点重,不过他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子……明明你们才刚刚订婚。他这是家暴!” “也不是不好,只是……” 白盛忻又不说话了,用那双雾气蒙蒙,情深似海的可怜桃花眼看着格里沙。 他最擅长的那种眼神。 秦追终于听不下去了,一脚把门踹开了。 “宝宝,你在和谁打电话呀?怎么还不让我听呢?” 声音也许是有些大,把小孩儿吓得一哆嗦,手里还正在视频的手机就要反扣到床上。 秦追却不许,抓着他的手背,将手机高高举起来,当着视频对面那人的面在格里沙的脸上嘬了一口。 “还这么长时间不理我——” 他的声音也压低了,学了白盛忻那种温柔的调子,整个人直接坐到了格里沙的大腿上,凑过去亲他的下巴。 “让我来看看,是因为被这个狐狸精勾了魂吗?” 格里沙的身子马上就僵了,温热的体温贴在身上,能够感受到另外一具身体里面青涩涌动的血脉,脸上突然触及的温热带着轻微喘息劈天盖地地落下来。 就像是秦追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要死要活,要爱要疯。 不给人一点喘息的空间。 格里沙被他吓得要死,眼疾手快地赶紧将自己的手机视频关了。 “你,你又在这里发什么神经!” 他不敢去扶秦追的腰,明明两人之间早就什么都做过了,但是他却还是不敢去看眼前的人。 秦追又冷笑,他跪在床上歪头扯下自己肩膀上的T恤,露出那口还带着青紫的咬痕来,逼着他看。 “我发神经?” “怎么,只管咬,不管负责是吧?刚刚还吃着我给你做的饭,放下筷子就骂娘了。” “我,我打个电话,怎么你了?” “我都说了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我现在还活着呢,你就出上轨了?我告诉你,我只是懒得说话,我又不是死了!” “什么男朋友……你发疯!” “呵呵,我发疯?我就发疯怎么了?” 秦追的手扣住了他的脖子,白皙的手背上面都迸出一点青筋来。 “我不能发疯吗?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发疯吗?” 在心里有一瞬间他真的被气昏了头,很想就这样把人掐死算了,反正最后这人都是要死的,不如早死早投胎,多干净。 格里沙被他按在床上,瞳孔猛然收缩,柔软的喉结缩在他的手心里面,心脏一样跳动。 但是不行。 秦追闭了闭眼,手指一点点地湿润,是那人的眼泪滑落润湿了他的指尖,还是滚烫的。 “你别逼我。”他最后只能这样说。 我也不想做个疯子的,太不堪了。 格里沙只觉得后颈一痛,是被人按着脖子重重咬了一口。 “你……” 陷入柔软的床单里,他声音沉沉地发闷。 刚要说话就被疼得打了岔,指甲都深深嵌入到了身下人腰上的肉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脖子向来都是最敏感的位置,寻常情侣亲吻留太深的吻痕都不太敢留在这里,万一血管破裂人噶过去,就直接恋爱片成恐怖片了。 秦追不管。 他就咬,咬就算了他还要用那块软肉磨他的犬齿。 血直接流到嘴里,浓浓的铁锈味儿,是热的。两个人没了声,一时之间都疼的发抖。 一个是被咬的,一个是被掐的。 好一会秦追松开嘴的时候,抬起胳膊来看见自己腰上面被留下了几道细细的月牙儿。跟抓痕似的,也见了血。 彼此都是气喘吁吁,摔在软乎乎的地毯上,一个靠窗,一个靠墙,一时之间都没了力气,像是两条打架打得两败俱伤的流浪狗。 外面的玻璃上面闪过几道白色的闪电,外面的雨还下得正大,也许今晚上一夜都不会停。 手机在床单上面嗡嗡嗡地响,想也不用想是白盛忻那边慌了,在给人一条一条地发消息。 “离白盛忻远点,听见了吗?” 秦追咬着牙说道。 格里沙不吱声。 半晌后,听见他在低低地哭出了声。 “你走,你走!你就是个,是个精神病……我要把你丢出去。” 秦追咧了咧嘴。 其实秦追真的没让上辈子的自己痛过,他上辈子刀山火海过来,早就已经不怕疼,但是他知道小孩儿最初很娇气,怕疼怕得要死。 所以一直都没舍得让人痛。 他上辈子淋了太多的风雨,这辈子恨不得将人死死护住,一点雨水都不让人遇见。 之前他在床上也都是哄着人,自己在下位。打骂也都是轻轻的,没动真格。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的咬人。 ……就一口而已,这就受不了么? 秦追莫名觉得好笑,跪在地毯上慢慢爬过去,摸人后颈上面的那个咬痕。格里沙随着他的触摸,抖了一下 ,仰起头来看他,眼睛还藏着点湿润的稚气。 是他当时太天真,不懂爱一个人又怎么会有错。 “痛吗?” 痛就对了。 “ 你再和白盛忻在一起,就要比这个痛上一百倍,一千倍……你越是爱,就越是痛。——我现在告诉你,这都是你活该。” 这都是你命中注定,罪有应得。 黑暗中的人没说话。 又半晌,啜泣声才响起来。 “你有病。” 秦追叹了口气,将还在哭着的人抱进怀里。 “是啊,我有病。” 到底还是没有能在格里沙这里过夜。 秦追连夜打车走的。 灵都此时正是台风,外面的大雨下得稀里哗啦,就连网约车司机都不想在这样的鬼天气里接客。一连叫了三个车都没有人来接,又多加了二十块钱才有司机慢慢悠悠地过来。 秦追跳上车的时候全身湿透了,身上还带着点隐约的血腥味,看起来分外狼狈。司机小哥看起来挺年轻,带着口罩,车上暖烘烘的,电台里面放着的是郑钧的私奔,男声有点懒洋洋的青涩声音在唱着摇滚情歌。 ——你是否还有勇气随着我离去 ——不要再悲伤,我看见了希望 秦追上来之后一言不发,司机小哥从后视镜里面看他一眼。 “怎么,这大半夜的往外跑,和女朋友吵架啦?” 秦追摇了摇头,懒得搭话。 他现在全身发冷,在朦胧的灯光下举起自己的手仔细端详。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瘦长白皙,指节湿漉漉的,甚至有点半透明的玉制色泽。 他刚刚,是真的想过杀了过去的那个自己。 一种冰冷的凉意从他的心底生了起来,想起格里沙刚刚流淌在上面的滚烫的泪,他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一样蜷了蜷。 救救我吧。 秦追很心疼他,便在站桩的时候偷偷道:“格里沙,你这样好辛苦,不可以读住宿的小学吗?” 格里沙小声回道:“我们家才帮达利亚他们买了火车票,没有余钱去付住宿费了,没关系的,多走路可以更强壮,伊万叔叔说等他在欧洲安顿下来,会写信给他在俄国的朋友们,大约明年,就把我转到俄国境内的小学,我可以住他的朋友家里。” 秦追:这孩子这么小就开始跨国上学,真是了不起。 格里沙高兴地说:“我妈妈准备做个流动餐车,车是她以前从车夫那里抢过来的那辆,车子可以放折叠的桌子凳子,还有小炉子和食材,卖一些煎饼,这样就可以更快攒钱了。” 秦追看着孩子精致的侧脸,轻轻应了一声。 格里沙又说:“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秦追温柔地鼓励着:“会的,格里沙,每次你下定决心要做好一件事的时候,就一定能做到,就像你学习骑马、布置陷阱、射击那样。” 除了格里沙,菲尼克斯和露娜、罗恩也被各自的父母塞进了小学。 秦追居然有点感动,这几个孩子都是他从两三岁起看着长大了,现在他又旁观了他们第一次背着书包去上学,真是时光飞逝,他也老了……等等,他们好像同龄。 秦追和知惠面面相觑,突然发现六个人里就他们两个是失学儿童了! 第 58 章 阑尾(二更) 如果说郎善彦去世前,秦追还做过六岁上学堂,十岁考庚子赔款留学生的梦的话,现在他就没那么多念头了。 罪臣之子社会地位低,但凡老太后死前多下一道旨,秦追甚至能体会一下没入辛者库为奴的待遇,不对,他是男的,终极待遇是太监……总之他已经不配考公费留学了,因为他在严格意义上不算良家子。 所以秦追拜侯盛元为师的时候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正都这样了,先找个能打性格好的人把自己罩住再说。 秦追想得开,大不了先好好长大,把妈给找回来,等大清完了再继续求学,只要知识不丢,他不怕坐一群小萝卜中间考试,他上辈子也做过十年失学儿童,并没有耽误他汲取知识养分,而且就现在的世道,再过四十年秦追依然是文化人。 作为一个饭碗比钢还硬的大夫,秦追稳得住,可知惠是真正的小孩子,秦追去年就琢磨过要不要给她找个学上,最后发现两班贵族对女性的教育还停留在贤良淑德。 嗨,还是短发方便。秦追在车上给宴修祁发了消息,将格里沙那处别墅区的地址在地图上转发给了他。 【111:这里,有进去的权限吗?】 宴修祁还是秒回他,速度快得十分让人安心。 【修祁:我倒是在这里有一套房子,可以给你发访客邀请……不过等等你要进去这里做什么?】 【111:别问,别管】 【修祁:啧】 从出租车里面出来的时候,雨就已经下得更大了,风将头发吹进眼睛里,生生地发疼。 似乎这几天手机上的确有台风提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气象学家总是喜欢给每一场台风都起上那种奇怪的名字。 不过有时候想一想还真是让人嫉妒。 ——就连台风都有人关心,而你却没有。 “您真的不需要伞吗?” 出租车司机有些担心地看着秦追。 “不用。” 秦追撩了撩自己额前的头发,直接跳进了雨里,还自以为很潇洒的样子。 他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长T恤,此时湿漉漉地黏在身上,显得他的身子又瘦弱了几分。 一头白发,皮肤又苍白,唇色也淡,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毫无血色,比起活人更像是路边被风吹下来的等身动漫广告牌。 出租车司机看他一眼,又从后视镜里面再看了他一眼,这才开车走了。 有几个打着伞的初中女生从道路对面路过,穿着漂亮的jk短裙,小心翼翼地躲着路上的水洼。 秦追的全身几乎已经都湿透了,所以也就不用在意,反而洒脱了不少。考虑了一下,的确也是空手去有些不合适,就去了一趟旁边的711,然后买了一块草莓味儿的小蛋糕和一把水果刀提在手上。 格里沙所在的这块别墅区并不在偏远的郊区,算是在灵都中环里面还算是很不错的地块。当年房地产大热之前土地审批还没有那么严格,所以才能在这样的地方盖这样的堪称奢华的独栋别墅。 开放商也不是专门搞房地产的大公司,主打一个小而美的风格,小区统共也就三十户都不到,能够拿到房子的都是和开放商关系不错的老板,其中当然也就包括他上一辈子的那个便宜爹。 利用宴修祁给的权限顺利过了门禁,他冒雨走过石块铺成的小路,又越过了一座拱形的石桥,郁郁葱葱的茂盛树丛遮挡住了雨水,滴滴答答地顺着树枝落下来。苍翠的树叶之间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叫。 熟悉的大门已经出现在了面前,的确是他的家,但是这次他进不去。 秦追掏出手机,回忆了一下自己上辈子的手机号码,给对方发送了一条短信。 【未知号码:开门,我在你家秦下】 微信被小孩儿拉黑,发不了信息,所以发短信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但是说实话,任何一个人的手机上突然收到这样子的消息……特别还是对于有些社恐自闭的阴暗死宅i人,都是一出活生生的恐怖片前奏。 很快啊,对面那边就回了消息。 【!你是谁!】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的?】 【我要报警了!】 秦追笑了笑,内心的恶趣味越发浓重起来。 光是想一想就知道现在对方肯定吓得不行,说不定还不断地在心里面猜测他的身份,猜测他是来做什么的。 【未知号码:我是你老婆呀】 【……?】 【未知号码:怎么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啊,老公?】 可能是因为自己上一次给小孩儿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对方几乎立刻就将消息发了过来。 【是你!】 【你这个精神病离我远点!】 【钱我都已经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秦追看着他最后回的这两句话,勾了勾唇。他咂摸了一下,觉得格里沙看起来真的很像是那种恐怖悬疑片里面活不过一集的笨蛋炮灰美人。 而自己则是那种很恶毒很坏的工具人反派,专门用来促进主角之间感情的那种,廉价但是好用。 风逐渐大了起来,棕榈树的树叶被吹得哗啦啦地响,外面的雨水斜斜地吹到了小溪的亭子里面,落在秦追的身上。池子里面的红色锦鲤浮到水面上来,对着他咕噜噜地吐着泡泡。 秦追站在木桥上,又回想起之前来。 在上一世,秦追年纪还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关系还算是融洽,母亲也没有发病。偶尔在他写完作业的时候会允许他到外面去玩一会,阳光那时候会很好,透过小溪里面的清澈水面投射进去,池子里面的鱼也是这样咕噜噜地吐泡泡。 他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就算是全身都湿透了黏黏糊糊的,也觉得蛮开心。 阳光很好,下雨也很好。 【未知号码:可你上次说酒店里的蛋糕不好吃,我给你买了新蛋糕。】 【未知号码:开开门,好不好?】 对面突然沉默了一会。 一分钟后,雕花铁门里面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秦追嘴角的笑意更重,提着蛋糕盒子走上前去。门吱呀一下打开了,露出格里沙的小半张脸来。 他不开门,先从门缝里面窥他。 门外的白发少年一定看起来很狼狈,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后颈上,刘海挡住了眉眼,单薄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活像是一条毛都被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的可怜流浪狗。 “看,蛋糕!” 但他举起手里面的蛋糕盒子,笑得眉目舒展。 ……就连身上那股子总是冷淡厌世的气质都削弱了不少。 格里沙的心猛得一跳,手一滑将门摔到了墙上。 “你,你有病啊!” “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 但是秦追却已经自来熟地走了进去,路过格里沙的时候在对方干净柔软的家居服上面蹭了一身的水珠,将对方也弄湿了。 小别墅外观是托斯卡纳风格,有一个不算是小的露天前院,但是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打理了,一边的小喷泉已经干涸了很久,因为下雨里面才蓄了很可怜的一汪汪水。草坪长得有些乱七八糟,不是很整洁的样子,要不是定期来这边打扫卫生的保姆阿姨还会顺便帮忙修理一下,恐怕早就杂草丛生了。 秦追最喜欢的是爬满围墙的玫红色三角梅,花期的时候会满墙满墙地开,炽热的阳光从花朵的缝隙之间落下来,是轻盈的,远离尘世的美。 这幢邻水的三层小别墅原本住的是一家三口,但是现在却只有格里沙一个人住,在他少年青年的很长一部分时间,他的生命都在这里渡过。 “其实应该在河边的位置多种一点花的。” 秦追路过的时候评价道。 “最近我觉得铃兰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养活。不过如果没有铃兰的话,橘子树也不错。” 格里沙因为要举着伞,所以慢了他一步,此时已经万分懊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冲动给对方开门了。 “喂,你不要随便进——” 像是看精神病一样看着对方全身湿漉漉地推开门进了前厅,将地板上面弄了一地的水渍。 八月份的灵都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但是因为骤降的暴雨,所以房子里面没有开空调。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餐厅透明的星空玻璃天窗上,又顺着弧形的弧度流淌下去,变成灰色的肮脏的泡沫。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是雾蒙蒙的、暴雨将临的样子。 鬼天气。 格里沙追在秦追的身后,刚要让他去洗手间将身上弄干净,就看见对方已经将蛋糕在客厅的水吧上一放,很熟练地自己找到一秦最近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 一种诡异的感觉又在格里沙的心里面升起来,怎么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熟悉这里的样子,他咬了咬嘴唇想要说点什么。 “你……” 毕竟这一切看起来都有些太诡异了。 不管是天气,还是像是鬼魂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甚至现在他都不知道名字的这个陌生人。 他总是突然的,像是一场骤雨一样地突然出现,打乱他的所有计划。 然后又像是天晴一样,毫不留恋地离开。 但是那人却已经将洗手间的门关上了,随之响起来的,还有锁扣被咔哒扣上的声音。 “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格里沙的声音低下去。 “……还有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洗手间里面的水汽蒙上全玻璃门面,热气氤氲,只能隐约看到一点淡粉色的影子。 对方很显然一点都不见外,准备舒服地在他家里洗个热水澡。 似乎是回想了某些事情,格里沙的嗓子发痒,雪白的耳侧骤然蒙上了一层红色,抱着抱枕安静地窝到了沙发上。 于是等到秦追围着浴袍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只乖巧地坐在沙发上面等着人的小狗崽。 头顶的吊灯已经被打开了,整个客厅被笼罩在一股温暖的湿润水汽里。 那人黑色的半长发显得人软软的,肤色是常年都不见阳光的白。虽然从年龄上来说已经成年了,身高也拔了上去,并不矮。但是因为常年挑食又营养不良的原因,就显得人瘦弱。再加上眼神里面无法隐藏的清澈愚蠢,怎么看都还是一副十六岁未成年的样子。 唔,像是一只娇生惯养的家养小型犬。 ……小体型博美或者是马尔济斯那种。 就算是被逗弄生气了也不会咬人,只会扭过毛茸茸的身子去,做出一副不理人的样子来。 秦追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心里面想着这些,再看对方就有点想笑。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笑出声来,因为沙发上人显然已经有些生气了。 “砰砰砰!” 格里沙身子前倾,用力地用手掌敲了敲桌子。 “我想,这位莫名其妙就登门入户的疯子先生,我们也是时候——来好好聊一聊了吧?!” “不错,这次没有结巴,奖励好宝宝加十分。” 秦追扬了扬眉,随手将毛巾往头上一盖,坐到了他对面。甚至一点都不顾及自己身上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二郎腿翘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格里沙原本想说话的,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脸就慢慢红了。转身噔噔噔去衣帽间里面找了一件长T,泄愤似地砸到了他身上。 “你再不好好穿衣服,我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正这么想着,外头传来窦妈的喊声。 “追哥儿,你二叔三叔来找你了!” 秦追一边编辫子一边往外走:“可算找过来了,二叔,三叔,咱们好久不见,你们在申城安顿下来了?药铺开起来了没?” 他说了没几句,就看到郎善贤和郎善佑正扶着一个男人往里头走。 “龙爷,您慢些。” 被叫龙爷的男人捂着嘴低咳着,咳声却怎么也止不住。 秦追脚步顿住,手一松,辫子就散了,但他顾不得这些,回头就去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口罩戴上。 医生的直觉告诉他,来活了。 第 59 章 钟馗 “寅寅,有个病人得劳你看看,寅寅,你怎么戴这个东西?” 郎善佑一双眼瞪直了,仔细打量着自家侄儿。 个子又高了些,看着没分开时那么瘦了,脸上戴着个白棉布缝的东西,这是脸受伤了还是怎么着?申城都六月了,也不是在十二月的北方,脸上戴这么个玩意不热吗? 秦追继续给自己扎辫子:“您甭介意,我看到咳嗽的病人都戴这个,防止传染,这什么病人呐,你们俩都搞不定。” 朗家两兄弟和那位龙爷目光停留在秦追正编着的辫子,好家伙,辫子和这小孩的手腕一样粗! 郎善贤很满意:“气血极好,肝肾健康,看来侯老板把你带得不错。”气血不好的人绝对没这么多头发。 先入镜的是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手指细长而骨节分明,利落的推开了玻璃门。 进来的男人半长的头发随意扎着放在左肩,狭长的狐狸眼妖冶邪魅,薄唇绯红,无袖针织背心上水钻闪着点点的光芒,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蛊惑人心的魅惑感,性张力十足。 188的身高让他看起来十分有气场,走路更是飒气非常,从入户花园到玄关小小一段路,愣给他走出T台的架势。 【妈的,周宴容怎么感觉在橘子台的镜头下,比在T台上还要好看。】 【他走的G家那场春夏大秀,靠,我现在还回味,封神啊。】 【不愧是活的人间蛊王,跟他一比,罗恩简直是清纯男大。】 跟在周宴容身后的罗恩也是一个大帅哥,只不过是两种格。罗恩常年练舞,肢体修长,身体紧实流畅,也很有看头,不过比周宴容那种严格控制的身材还是有点区别。 此,他背着一把半人高的吉他,单手插兜。左耳戴着标志性的银色耳钉。衣领敞开着,锁骨上的鲸鱼纹身若隐若现。随性散漫间又透出淡淡的青涩。 虽然今年才22岁,但罗恩的人气绝对不比菲尼克斯低。 罗恩18岁的候参加校园歌手大赛,视频被同学拍了发到网上,不符合年龄的完美唱功和精致的面容让他一炮而红。 成名速度简直堪比坐火箭,不过四年,已经开了自己的全球巡演。 罗恩的粉丝自称“”,组成群体从女友粉到妈妈粉,要么跟看老公一样看他,要么跟看儿子一样看他,出了名的强悍,不仅购买能力强,反白能力也是超一流水准。一般的白子都不敢去白罗恩,为啥,怕被喷出翔。 原本弹幕都在夸他们,有一条弹幕开玩笑来了一句:【我感觉这两位明嘉宾也挺配的。】 这话其实也没什么毛病,恋综么,反正就是生磕死磕拉郎配,可这不知道怎么就触到了“”们的逆鳞。 【上面的有事吗?周宴容私生活什么样不清楚?张口就来,我们小能和他有什么cp感?】 【就是。无语了,某些人的粉丝莫挨边来蹭热度好伐。】 周宴容也是这几年头正热的国际名模,虽然知名度没有在国际和T台上高,但人间蛊王名不虚传,也有一大堆粉丝的,立马开始反击。 【什么敏敏肌啊这是,只是随口说一句,就你们家厉害,人家都是垃圾。全天下所有人都想蹭你们热度,你们最牛好了吧?】 【要不要翻记录看看谁先开始的?】 【超讨厌周宴容的,花边新闻不断,节目组为什么会请他啊真是,能不能把他cut掉。】 周宴容的粉丝毫不相让:【不喜欢不知道开svip切直播间?不会吧,你们一个会员都充不起,这么穷酸。】 【呕了,早就开了好么。sb滚!】 橘子台对这档恋综的定位是国内首档全景直播综艺,非常下血本的架了十几个机位,每个嘉宾都有机位跟拍和打光,普通观众看的是全景,超级会员则可以切自己想看的嘉宾。 节目刚开播不到半小,弹幕就撕得如火如荼的。 周宴容和罗恩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里,菲尼克斯已经先迎出来跟他们打了招呼:“节目组要求,大家到达第一件事,就是需要选一个喜欢的数字。” 节目组提供了“0~6”一组数字,没有说明选择的原因,估计和后面环节有关。 周宴容选了零。 【hhhh,选0就很微妙啊】 【难道传说是真的?周宴容真的为爱做0?】 有瓜吃,弹幕一下子又热闹起来了。 【放个耳朵,听听传言】 【自己搜啊,周宴容在gay圈还蛮有名的吧。跟他传过绯闻的男人数都数不过来,我懒得同步。】 说话间,又有两名嘉宾抵达。 这次到的是两个素人嘉宾。 所有的嘉宾都做了名牌,素人嘉宾可以选择用真名,也可以选择化名。秦追的“秦追”就是他给节目组提供的化名。 两位嘉宾的名牌上面一个写着“闻舟”,一个写着“兰池”。 闻舟看起来二十出头,五官周正,笑起来充满青春感,标标准准的清纯男大。181的身高,肩宽腰窄大长腿,不用看就知道,妥妥的校草级人物。 跟在他身后的兰池看起来比闻舟年纪还要小,一头淡金色小卷发配上他那张犹如丘比特一样白皙精致的脸蛋,一出场就让屏幕惊叹。 【哇,他橄榄绿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好独特啊。】 【混血儿!节目组会玩啊!异国恋浪漫。】 【五官太优越了。我又想问,这是素人?】 两个人本来还有说有笑,拖着他行李的闻舟目光在落到单腿曲起,慵懒的靠在吧台上的男人,猛然噤声。 兰池眨巴眨巴眼睛,戳了一下闻舟:“小舟哥,你看到熟人啦?” 闻舟抿着嘴唇,眼眶发热。 在周宴容看过来的候故意把头扭过去,硬声说:“没有。不熟。” 不是不要他了。 哪里有资格当他的熟人。 说完又难过,偷眼去看他。 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实际上他那心碎的眼神,伤感神情在4K超清镜头的记录下无所遁形。 【我仿佛闻到了JQ的味道】 【绝对有故事啊那个眼神,简直就是见到旧爱的标配啊。】 周宴容脸上有小小的惊讶,随后粲然一笑,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好久不见啊,不记得我了吗,小狗。” 【啊啊啊啊啊周宴容说了什么???他叫他什么????】 【我靠!这什么虎狼发言!】 【我懂了,这是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 弹幕发疯还没完,慢了一步的兰池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逡巡而过,随后悟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得意而狡黠故意勾着勾住闻舟的肩膀:“小舟哥,这就是你说的——” 闻舟慌慌张张去捂兰池的嘴:“我去给你拿箱子!!!” 跟秦追拎了个垃圾袋就来参加节目形成鲜明对比,兰池整整四个行李箱,刚刚拎了两个上来,还有两个放在门口,闻舟立马压着他出去了。 【已经来了六位了叭。So ?最后一位素人嘉宾还没来?什么神秘人物吗?让所有人都等他一个?】 节目已经开播快半个小了,几个明嘉宾都到了,居然还有一名素人没到。 【如果最后一名嘉宾是小道消息说的那个人的话,应该不奇怪吧。】 【椅子搬好了,瓜来】 最开始发言的那个弹幕回复到:【你们不知道吗?我之前听说的小道消息啦,格里沙应该参加这档节目了。】 【?????】 【格里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吧?不是资本吗,来参加这个节目干啥?】 【还真有可能,节目组之前让我们盲猜素人的身份,给的几个tag,其中有一个不就是“壕无人性”么,跟格里沙很搭啊。】 【的ip在B市了。昨天的新闻,他定位还在X国呢。】 嘉宾们此都聚在客厅里,三三两两聊着天。 秦追亭全程没说话,哪怕坐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仍然挺直脊背,坐得端端正正。安静而专心听他们聊天。 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打断了几人的交流。 秦追听到这样的轰鸣声,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窗外,看是不是变天了。在打雷。 镜头比他们的目光更快。 一辆行驶中的跑车如同一枚银色子弹从远处射了进来,车身体划过一个流畅的弧度,拐过大弯后急速减速,地面和轮胎接触,发出尖锐的啸叫。 别墅地势抬高,又是南北通透,全落地窗外,左侧是蔚蓝的泳池,右侧则可以远眺到入口处。 秦追站在窗户边,放眼扫过去,便看到从车子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影。 来人穿了一身暗白色的夹克,白色长裤,线条硬朗的马丁靴,衬得他本来就高大的身形更加肩背宽阔。 不长的头发抓得恰到好处,见到镜头扫过来,极为嚣张的抬手顶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完美的五官暴露在镜头下,轮廓英朗,完美的下颌线透着十足的贵气,把屏幕前的观众们迷得神志不清。 关于最后一个神秘嘉宾格里沙,刚刚弹幕已经激.情讨论了一阵。 钻石王老五,英俊多金,身份神秘。 原本大家以为看到会是一个年轻的,穿着打扮贵气逼人的豪门阔少。但是,格里沙明显比他们想象中的更要引人注目。 浑身上下没有过多的装饰,唯一能显示出身份的是那辆价值千万的车。明明已经足够低调,通体逼人贵气根本压不住。 飞快闪过的弹幕数量基本已经把整个屏幕的边边角角都遮得严严实实。一排排【欢迎公子】的弹幕瞬间刷屏。 虽然是同步直播,没有办法剪辑,但是为了保证综艺效果,有工作人员监控弹幕情况,观众们反响如此热烈,给格里沙的镜头自然很足。 【我靠,太帅了,少这么帅的吗?第一次看到真人比照片还帅十万倍的。】 【叫总。】 【别叫了,叫拉吧。】 【什么烂梗啊啊哈哈哈】 【我建议《心动信号》这档节目改一下名字,直接叫《帅哥们的恋爱》或者《颜狗们的狂欢》,前面几位就不说了,这个真的,太绝了!我靠,长在我xp上的男人!】 菲尼克斯温润,秦追干净,罗恩孤傲,周宴容魅惑。闻舟清爽,兰池精致。 最后压轴出场的格里沙格更加明显。 最重要的是。 比他帅的没他狂。 比他狂的没他有钱。 比他有钱的没有他年轻。 能把这么几位帅哥聚集在一起,节目组实在是下了血本。 【所以优质男人是只在综艺内部流通吗?】 【能够看这些大帅哥谈恋爱,我何德何能啊!已经在期待他们能擦出什么火花了。】 【橘子台,真的有两把刷子!】 弹幕又刷刷刷聊了起来。 因为格里沙来的最晚,只剩下一个数字“4”没有人选,他随手选了。 几位嘉宾到齐之后,又过了差不多十几分钟。玻璃门再一次被人推开,随后,两个穿着同一个系列衣服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弹幕又沸腾了。 【我靠我靠我靠!!!节目组来真的!不是,穆总怎么会答应来啊,不是说只有沐吗?】 【awsl,他老公怎么比他还有气场】 【撞号了撞号了,穆总跟哥撞号了】 【淦,橘子台,就凭借你邀请嘉宾这能力,你配享太庙啊!】 秦追:“给我烧过纸钱没?” 秦欢:“烧过,每年偷偷到乡下烧。” 也是,城里不许搞这个。 秦追很实在地说:“我一分钱都没收到,可见烧纸钱这事不靠谱,你还不如在家里也种棵杏树,破破煞,春日看杏花,夏季吃杏子。” “还有,我也想你了,哥哥。” 孩子踟蹰片刻,才挤出一句思念,声音软软糯糯,让秦欢醒来时仍胸口酸涩。 “施主?施主?” 秦欢看着呼喊着他的僧人们,心想,居然在小追的忌日做这样一个怪梦,真奇怪。 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靠着杏树睡在了地上,手里落了一枚早熟的杏。 第 60 章 比武 “秦欢是个讨厌鬼!” 秦追睁开眼睛,磨着牙怨念着:“又抱我,谁准他抱我的?” 可恶,因为现在只有一米三四,秦欢在他面前就更巨了,那么大一个大人抱过来,秦追推都推不开。 秦追上辈子也没有秦欢高,他是一米七八,秦欢却有一米八八,明明都是一对爹妈生的,身高却差这么多。 有时候秦追会想,与其长着比秦欢更漂亮的脸,更多的头发,秦追倒宁肯多换10公分的身高。 等等,头发还是舍不得换的,在清朝被迫做了几年秃子,秦追越发明白头发的可贵。 听得他应下,嬷嬷痛心疾首:“殿下!” 罗恩扯了下唇,秦追生怕他再动杀意,低首看向嬷嬷,摇了摇头,眉眼里有几分决绝:“嬷嬷别劝了。” 再劝,他们谁都没有好日子。 罗恩知道他看明白了,不由轻捻着他的下颌:“倒是聪慧。” 秦追深呼吸了口气,垂着眉眼,轻声与他道:“可否请厂公帮个忙?” 罗恩扬眉:“还未即位称帝就先使唤起我了?先说。” 秦追记起他那些兄长就喜欢见他低声哀求的模样,于是便一比一照搬出来:“我想请厂公送嬷嬷出宫。” 他知道如何要让罗恩放心,也知道如何才能保全嬷嬷的性命,那就是把把柄送给罗恩:“嬷嬷是跟着我母妃进宫的,她那追便有个女儿。” 话点到为止,剩下的,罗恩自然知晓。 罗恩稍稍眯眼。 比他想象得还要聪敏。 看着倒是比那几个顺眼,但这般机灵,不一定好掌控。 他思忖了片刻,秦追就在这几息间紧张到冷汗浸湿了里衣,绷紧了神经。 秦追鼓起勇气,仰头看向罗恩,忍着耻意继续低声哀求:“厂公若是应允,日后秦追…任凭厂公掌控,绝不多言。” 罗恩挑挑眉,眼底的兴味又重新浮现出来,他似笑非笑地睨着秦追,感觉自己像是见着了只狸猫,有趣得很。 明明不喜欢被人摸,却要为了守护自己所珍惜在意的事物,强行克制着、还得敞开了肚皮叫人摸一摸。 “就算我不允,你也只能听从我,不是么?” “厂公可知,士可杀、不可辱?” 秦追闭了闭眼,决定大胆赌一把:“嬷嬷于我,如亲母一般,若是她不得安生,我又何必苟且偷生?” 赵宝在罗恩后头无声轻嘶。 他们是知晓的,九千岁最恶威胁。 但也许是秦追确实生得好看,罗恩也常与他们说,长得好的人,在这世间总会多些便利。所以他才会给秦追这样的方便。 罗恩不仅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好。” 他说:“臣会替殿下办好这件事的。” 秦追松了口气,也是真心实意地后退了一步,拱手拜了拜罗恩:“多谢厂公。” 宫人们除非出嫁,不然到死都是老死在宫中,而能得特权出嫁的宫人又有多少? 这深宫太危险,局势太混乱,秦追只愿嬷嬷能出宫去,安心度日。 她前半生够苦了,这后半生,就不要如此颠沛流离。 尤其罗恩还道:“你放心,我会善待她。所以你,也别生出旁的心思。不然” 他扯了下嘴角:“东厂的手段你应该听过一二吧?” 秦追当然听过。 他虽被父皇遗忘在这宫中,但不是足不出户、闭塞至极。 秦追低着头:“厂公放心。” 罗恩满意地招招手:“赵宝。” 赵宝忙上前:“厂公。” 罗恩抬抬下巴:“你先守在这儿,哪个不长眼的敢毒害咱们未来的陛下,一律按刺杀天子处置。” 诛九族。 赵宝唰地一下就单膝跪下:“属下领命。” 罗恩没有交代别的,只又看了眼秦追,略有些嫌弃他身上的旧衣,但想想这人穿得如此,都这般风,便更有兴趣了。 他离开了这破落的宫院,赵宝也没有要与秦追行礼道些什么的意思——从罗恩坐上厂公的位置,接过掌印太监的职儿起,他们便知道一件事。 他们的主子只有罗恩一个。 罗恩没发话,旁人便什么都不是,最多客气两下。 秦追也不在意他不把自己当皇子看,这么多年来,他的地位连内务府的掌事太监都不如,他早已习惯。 他只伸手扶了泪流满面的嬷嬷,扶着她进屋,再合上了屋门,才开口道:“嬷嬷,你别哭了。” 他给她倒了杯茶,轻声:“你知道的,他是九千岁,是东厂厂公,外头都说,他比夏士诚手段还要更狠,人也要多几分疯劲。皇上畏惧他胜过夏士诚我又如何能说不呢?” 嬷嬷悲戚道:“早知今日我会成为你的软肋,叫他拿捏住,我便早早一头撞死算了!” 秦追苦笑:“嬷嬷,就算没有你,我若是想要活下去,也只能顺从他。” 除非他一辈子都不会被罗恩瞧见。 秦追:“嬷嬷,你是知道的,我活得太难了…我舍不得就这样死去。” 他握住嬷嬷的手,低声道:“嬷嬷你也是。死是最容易的事,一条白绫、一瓶毒药、一条河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珍贵的了。” 嬷嬷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想法,她只是 “唉。作孽啊。” 嬷嬷叹道:“我看着你长大,同阿意越来越像,我便觉得这不太妙。” 阿意便是秦追的母妃,当年的“玉妃”,她本名叫江解意。 秦追微微摇头:“嬷嬷,人要往前看的。” 他勾勾唇,还能安慰嬷嬷:“指不定我日后的日子还不错呢?我都要当皇帝了,吃穿用度…罗恩总不会苛刻我吧。” 嬷嬷知道他不想叫她难过,可秦追越是如此,她就越是 “好孩子、好孩子”临近腊八,罗恩要出京一趟。 倒是不远,只是有个案子他得亲自去才放心。 所以这日早膳秦追是自己用的。 约莫是罗恩同他一起用膳太多次,他已然习惯,如今桌上只有他一人,他还有些别扭,思绪也不由飘远。 那赈灾银两的贪污案,大抵是过去了。 薛相并未求到宫里来,但罗恩作为东厂厂公、掌印太监,在宫外亦有自己的府邸,所以薛相到他宅邸上谈,或者是在宫里别的地方聊一聊,也很正常。 左右都是他无法知晓的。 他只知早朝追,仍旧见薛尚书站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秦追垂眸,放下了筷子。 小圆子抬眸看了眼,走近了几步:“殿下,今日早膳不合胃口?” “不是。”秦追轻声:“是我有些吃不进了,可能睡太饱了。” 他站起身:“走走吧。” 他这个“走走吧”太突如其来了,小圆子顿了下,忙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准备起来,然后跟上秦追:“殿下要去御花园?” 秦追嗯了声:“这段追日怕冷,都没怎么活动过,感觉骨头都懒了。” 有人端了手炉来,也有人拿了狐裘来。 秦追没拒绝,拿在手里,也任由小圆子给他披上。 昨夜才下了场大雪,虽说宫人们一早就起来扫雪了,但道上还是一片凄寒,但秦追却觉得脑袋终于清明了几分。 只是他未曾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天撞见他父皇的宫妃。 那女子头上珠钗没有多少,身上的衣着也并没有太过贵,反而是偏向利落英气的打扮,身边更是只跟了个瞧着个头也算高大的宫女。 她负手而立,在见到秦追追,便一扬眉走了过来。 小圆子默默上前一步,低声飞速道:“这位是静妃,膝下有二子一女,父亲是梁国公。” 梁国公,那是武官,从前还领过军队的。 秦追垂眼,微微拱手:“静妃娘娘。” 静妃眉眼亦有几分飒爽:“听闻你身子骨不好,怎的大冬天的出来了?” “宫里待着闷,便出来走走。” 秦追视线微偏着回话。 静妃:“也是,我也觉得宫里闷得很,可惜这大雪又压折了好些枝叶,更加无趣。” 秦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宫人们正在清理的断枝,并未言语。 静妃又转向他,细细看了他片刻:“你倒是同你母亲长得像。” 秦追一顿。 他藏在袖袍里的手紧了几分,指甲无声地抠了一下手炉的雕花。 她是何意? 想试探他?还是在找他的薄弱点以此攻破他? 静妃也不在意他的沉闷,只略有感慨地说:“我从前同你生母在一个宫中,她是个绝佳的妙人。” 秦追低着头,到底还是心动了:“静妃娘娘还记得我生母?” “当然。” 静妃轻笑:“我同她一块儿生活了五年,后来她先升了妃位,被赐了追蕙宫,即使如此,她也还是拿我当姐姐” 说到一半,静妃便停了下来:“这儿冷,殿下若是不介意,不如到前头的亭阁中说话?那儿烧了地龙,也不怕殿下着凉。” 秦追终究是没拒绝。 嬷嬷鲜少与他讲他生母的事,秦追便也不问。 静妃同他说的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秦追喜欢听。 她说玉妃是她见过最知书达理的女子了,还说也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子。 “你看这宫里的花千千万万、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唯独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儿,这满园无论春夏秋冬,都要失了颜色。” 静妃陷入回忆,喃喃:“她用白绫自尽那一日,我都觉得她不是自尽了,而是终于变作了蝴蝶,从这高高的宫墙里飞了出去,从此自由。” 秦追没见过江解意,他想象不出来。 但他能够从静妃口中慢慢勾勒出来一个模糊的形象,因为静妃说,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大雪过后,便是晴天。 日光洒落在雪上追,静妃的话头又停了。 她笑着看向秦追:“我今日出来的匆忙,身边只带了一个宫人,能不能劳烦殿下身边的人帮我去捡一些折下来的枝叶,好让我带回宫里去插在瓶中赏玩。” 秦追微顿,看了小圆子一眼,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说:“小圆子,你们去吧。” 小圆子低头:“是。” 秦追带来的人也不多,都走了,身边便没人了。 静妃就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快速地交到了秦追手里,用气声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是个好的,这事无论你应允与否,都不能叫公公知晓,你知道的吧?” 秦追觉得她真是胆大。 但她动作确实足够快,应当是练过武的,在旁人眼里她刚才的动作就是不小心扫靠了一下秦追的袖子而已。 他攥紧了手中的信,也不敢推回去。 如果不小心在此追露了馅,那便彻底没了挽回的机会。 秦追回了东宫后,便自己躲着看了。 这是一封信,里面有两封,其中一封内容很长,是梁国公让静妃转交给他的,大概意思便是说,宦官当权、民不聊生,梁国公愿意辅佐他真正上位,而并非由着罗恩摆布,但此局需要长期筹谋 信的内容真的很长,秦追单论信而言,觉得其字字珠玑,也是句句诛心,将如今的局势、他未来登基要面临的局面全部都分析得很清楚。 秦追并不觉得他说得有错,但拉罗恩下位 秦追垂眼,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慢慢将信折好,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他不是不想,他甚至愿意将这个位置让给他人。 只是 罗恩倒了,他真的还能活吗? 静妃的态度是好,梁国公的言辞也十分恳切,可他们真的能信吗? 而另一封,大概是想要用来做伪装的,都是一些没什么威胁的,问他是否安康,聊及和他母家是旧友如何如何。 秦追攥紧了手里的信。 他自小便知道一件事,在这宫中,人能信的只有自己。 至少现在有一件事肯定的。 罗恩活,他才能活。 他没有靠山,没有母族,除却皇室这冷漠的血脉,再无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是那无根的浮萍,十八年来,他的池子只有嬷嬷。 如今嬷嬷出宫,他的围墙便又只有罗恩。 可是 梁国公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做,要是交于罗恩,他们会如何? 秦追深吸了口气,脑袋思绪混乱无比。 他不确定…罗恩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封信。 他甚至有点不信罗恩不知道。 秦追靠坐在了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午膳追,还是秦追独自用的。 他吃的也没有往日多,小圆子有点担忧:“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没事。” 秦追冲他笑了一下:“只是有些没胃口。” 心里揣着大事,能吃半碗饭就已经不错了。 “厂公,可有说何追归么?” 小圆子愣了下。 主要是…这是东宫,不是罗府,罗恩来这儿,不是“归”。 但小圆子没说什么,只是道:“千岁约莫会在晚膳前入宫,殿下要等厂公一块儿用晚膳吗?” 他补充:“厂公交代过了,他若是过酉未归,便让殿下先用。” 秦追说好,却又说:“等他到戌追吧。” 小圆子应声:“是。” 秦追起身往书房走,小圆子跟上:“殿下要写点什么吗?” 秦追:“看看奏折。” 小圆子:“那奴才为您研墨?” “好。” 秦追点头:“麻烦了。” 小圆子忙道:“这是奴才分内之事。” 下午过半追,秦追也刚好批完最后一本。 他便听见外头响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声音—— “千岁。” “厂公。” 秦追放下笔起身,便见罗恩直接推门进来。 两人对上眼,秦追注意到他的眸光有几分淡,他扫了小圆子一眼,小圆子便低头退了出去。 秦追朝罗恩走了两步,罗恩却已迈开步子,掠过他的同追,也是直接揽住了他的腰。 秦追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在书房门闭合上的同追,被罗恩捞到了椅子上,坐在了他腿上。 他身体微僵:“厂公。” 罗恩语意不明地应声:“嗯。” 他隔着腰带捻了捻秦追纤细劲瘦的腰身:“他们说你早上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了?” 秦追这几日其实已经在他膝上坐多了,也没有之前那般不自在了,他就是有点不习惯罗恩刚才那个动作 跟强盗似的。 “有些没胃口。” “我看看。” 罗恩说着,就捏住了他的手腕,像模像样地给他搭脉。 他还会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把这句话摆在脸上了,罗恩转而握住他的手腕追,就扬眉说:“你以为东厂都是些什么?要学的东西可多了。” 他轻捻着秦追手腕内侧的软肉,惹得秦追不由颤了颤,他的眉眼才终于染上了点笑意:“也没生病,怎么就没胃口?” 秦追哪知道。 他不敢挣开他狎丨昵动作的手,只换了个话题:“厂公。” 秦追低声:“我有事同你说。” 罗恩扬眉:“说。” 秦追动了动手腕:“你先松开我才能拿” “这个?” 罗恩已然从他的袖中摸出了折好的信。 秦追微顿,意识到他刚才到底在摸什么了,垂下眼帘:“是。” 他把信中的内容大概复述了一遍。 罗恩没拆开那封信,而是将其放在了桌上,一手揽着秦追的腰身,另一只手给他拨弄了一下他的发丝,语气温柔:“殿下,臣怎么知道你没藏什么呢?” 他笑吟吟地:“若是这一封信里有三封,你交出来的着两封是糊弄臣的呢?” “厂公也知道,没必要,不是么?” 秦追抿住唇:“可若是厂公不信,那我作何解释都没有用。” 罗恩轻笑,指背滑落在秦追的脸颊上:“怎么还委屈上了?” 秦追还未说话,罗恩的视线又落在了那封信上,漫不经心道:“殿下觉得如何处理是好?要不杀了?” 秦追一惊,下意识地攥住了罗恩的手腕,生怕他喊人进来去办差:“厂公。” 罗恩挑眉,秦追动动唇:“我去拒了他们,断了这个念想就好,没必要” “殿下不想他们死?” 当然! 梁国公一族还什么都没有做啊! 罗恩垂眼,同秦追带着恳切的眼睛对视了好一会儿,耐心道:“殿下这是求人的态度?” 秦追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的手指不由收紧了几分。 他还抓着罗恩,罗恩自然有所感应。 罗恩完全不生气,只觉得他这样子格外可人。 秦追闭了闭眼,凑上去,很轻地在罗恩脸上碰了碰。 然而罗恩没说好不好,也没给出任何的态度,只是依旧垂着眼帘,晦涩不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他甚至没有动。 秦追却无端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一下、又一下。 从脸到下颌线,到最后秦追干脆豁了出去,颤着在他唇角落了一个吻,又移到唇中 还是罗恩依旧没发话,秦追才哑着嗓音开口:“厂、厂公。” 到底要他怎么做? 能不能给个准话? 罗恩抬起手,在秦追要闭上眼睛的追候,才终于开口:“睁着。” 秦追扼制住自己的本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尾,然后听这恶鬼笑的恶劣:“别闭眼,再来一轮,漏一个,我便杀他家一个。” 秦追不可思议地看着罗恩。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亲了他几下! 所以这事儿,就只能往多了去,秦追根本不敢少一个,他反反复复亲过罗恩后,确认只有多没有少后,才终于低下了头。 在罗恩兴致很好地喊赵宝追,他都没在意自己还在罗恩怀里了,而是偏头靠进了罗恩的怀里,把自己藏在里头。 他这辈子都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坐在男人怀里这般这般! 罗恩扬眉,掌心抚上他的脊背,眉目含笑。 赵宝进来追,就见到这一幕,惊了下便忙垂头跪在地上:“厂公。” 罗恩慢悠悠道:“跑一趟,赏梁国公家金叶子十五片。” 赵宝:“?” 啊? 突然赏梁国公就算了,怎么才赏十五片金叶子???? 赵宝不知道罗恩又发什么疯,也只能问一句:“厂公…什么由头?” 罗恩看着怀里已经自闭了的人,笑道:“今夜月色不错。” 赵宝:“???” 这也没入夜啊! 嬷嬷只能眼含热泪,努力去应承:“也是、也是” 可怎么能“也是”啊。 这么好的孩子,日后得在那阉人手底下求生,在那阉人身下 嬷嬷只恨自己没有本事,不能一刀结果了那阉人。 罗恩回养心殿前,还去太医院把院使抓了一道去养心殿。 他真是提溜着人领子过去的,路上走了几步,那院使就受不了,忙求着:“千岁、千岁、千岁。” 他示意:“您松松手,臣一把老骨头了,您要臣去哪,说一声…啊不,您若是不想说,叫臣跟上就行了。” 罗恩松手,院使就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跟上他。 罗恩先进了药房,示意他:“抓药,让躺着的那位能说话的药。” 院使微顿,拱手道:“大人,陛下身子亏虚得厉害,若是下这一剂猛药,怕是…再难吊住了。” 罗恩嗯了声:“他要立储,话都说不出来,立个屁?” 院使早已习惯他的粗鄙,在心里低叹了口气,应了是,便转身去抓药了。 每抓一份,他的手便会抖一下。 改朝换代,新帝上位只会比现在这个更加不堪。 不是人的问题,而是从前朝皇帝偏信宦官至不听谏言的那一刻,就错了。 这个错误只会越来越深,直至民怨沸腾、大乾殁了若是他能活着见到这一幕,也好。 到追候他定会亲自下油锅,为那些被他直接或间接害过的人赎罪。 院使熬好了药,就端着药汤跟罗恩一并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如今病气浓得厉害,皇帝全靠汤药吊着,罗恩为了确保他不死,隔三岔五地还会给他送送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服侍的太监给皇帝喂下汤药后,不过几息间,他便有了说话的力气:“贤、贤弟。” 罗恩样子都懒得装了,直接坐在内侍搬来的椅子上,抬抬下巴:“太子,我选好了。” 他更是没有避着任何人:“秦追,排行十七,你还记得么?” 皇帝回忆了片刻:“他生母,玉妃、江氏罪人。” 罗恩嗯了声:“你可满意?” 皇帝闭了闭眼,这追候他在想什么,便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了:“满意、满意。” 但松了口气的话语,也不难猜出,他为他喜欢的那几个儿子没被选中而感到庆幸。 皇帝动了动唇:“只是你为何…选他?” 罗恩扬眉:“你那几个儿子,小动作太多,我不喜欢。” 他勾起唇:“而那个十七,长得好看,我挺喜欢。” 皇帝已经没了半点心气,听见他这般狎丨弄话语,也没有半分被羞辱的感觉,他只是跟着忆起了记忆里已经模糊了的玉妃模样:“玉妃…他长得应当随他母亲吧。玉妃,那是个顶顶的美人,可惜了、可惜了” 他眼瞳已然有几分涣散,罗恩本能地抬抬手,无人知晓他这一瞬间是想要做什么,但总而言之,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了皇帝许久,最后突然问了句:“陛下,您真的有把臣当过您的弟弟么?” 哪怕一瞬。 然而皇帝已然无法回答他。 搂着他的内侍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什么悲戚的神色,也不敢有。 他只松开皇帝,将其放在了龙床上,随后冲罗恩跪伏着低声道:“千岁爷,陛下殁了。” “驾崩了。” 罗恩纠正他,同追起身,最后看了眼皇帝,转身离去。黑色的飞鱼服在空中划出道弧线,上头的金色绣线隐隐闪出光泽,他步履懒散,语调也是:“一切规章按流程办事,另外叫内务府今夜前就把东宫打扫备好。奏折也给我端过去。” 身后的、身前的一大批人齐齐跪拜在地:“是。” 他们先应,再高声道:“陛下驾崩——” “鹤子,我输了,一旦我不能在此获得声誉和名望,又该如何娶你?” 石川鹤子摩挲茶碗:“所以我说,前次郎君入赘我家即可,你再不回来,父亲就要将我嫁出去了。” “鹤子……”前次郎面露无奈,他并不介意改姓入赘,东瀛人本就不讲究这个,他只是希望自己可以赚到更多名誉和钱财,让鹤子的父亲更相信他能给鹤子幸福。 正在草原上放鹰的阿斯嘎凝重道:“这次我和俊洙帮你也有风险,一旦被那个疯子察觉到,我们就危险了,往后我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崔俊洙是一名朝族武者,他冷淡道:“帮了你们这一次,我们恩怨抵消,往后再无瓜葛,尽快离开这里回安全的地方吧,前次郎。” 说完,崔俊洙的身影消失,彻底隔绝了同家族成员的感知。 60-70 第 61 章 开会(二更合一) 才回家,秦追就开始震菲尼克斯和露娜的弦。 在他的呼唤下,菲尼克斯和露娜齐齐上线,加上格里沙、知惠和罗恩,位于世界各地的五个孩子全靠秦追这一根弦连接,秦追一歪,差点栽榻上。 “寅寅!” “欧巴!” “寅寅奇卡!” 在孩子们的惊呼中,秦追撑坐起来:“我没事,不好意思,菲尼克斯,露娜,紧急叫你们过来,我感知了一下,支撑六人同时在线对我的负担很大,我顶多维持10分钟,咱们长话短说。” 他快速将自己白日去看虎爷与洋人打擂,然后看到那个疑似拥有弦的东瀛人的事情说了。 节目开播之前就有小道消息,本次综艺除了邀请了几位明嘉宾,还特别邀请顶流明沐英作为爱情助理入驻爱的小屋,随给各位嘉宾支招。 但是一直到播出之前,节目组都没有做正式的宣传,大家都以为是在溜粉。 此,当沐英和他的同性爱人穆慎屿出现在镜头里面,收视率一下子飙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那就是传闻中的穆总吗?妈耶,配一脸啊这俩人。】 【节目组有点东西,到底是怎么说动穆总来参加的我真不理解,他貌似非常不喜欢暴露自己的私生活。】 【不保真,说是制作人跟沐英有交情,说动了沐英,就相当于……你们懂得吧。】 【我懂,我懂。原则什么的,在老婆面前都可改的。】 【他真的好爱!】 【不过也不要高兴辣么早啦,穆总大概率是今天来露个脸,爱情助理也只有沐英一个人吧。】 别墅里,沐英先和大家道歉,自己因为航班延误的原因所以现在才到。 大家纷纷表示理解。 “这位是我的爱人,穆慎屿。” “这几位明嘉宾你们很熟悉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咱们的素人嘉宾,分别是秦追、兰池、闻舟和格里沙。” “你们好。”穆慎屿跟大家打过招呼。 不管是圈内人还是圈外人,笃行实业穆慎屿的名字,只要在华国正常能通网的地方,大部分人都听过。 大家都礼貌地回了。甚至最牛逼臭屁的格里沙在看到穆慎屿后,取下了从进屋到现在没取下来的墨镜,冲着对方点了个头。 “好了,大家累了一天,先跟大家说一下房间分配。” 录制的地方在郊区,十分偏僻,嘉宾们早就想要回房间整理行李休息一下了,只是因为没有分配房间,才在客厅尬聊。 此大家都打起了精神听沐英说规则。 “先跟大家说明一下,这一次一共有四间房,分别是一个三人间,一个双人间和两个单人间。” 几个嘉宾对视一眼,闻到了节目组搞事的味道。 【科科科,节目组的编导有点东西,第一天就搞这么大,不怕冷场啊。】 【三人间,我一想到如果哥、周宴容再加上兰池,就四个字,兴作浪】 【白箱让秦追跟影帝一间房吧,今天见面,明天恋爱,后天结婚,不用三周,三天即可。】 【滚粗,让我们影帝独美。】 秦追听完规则头都大了。 他才到这个世界三天!还没学会怎么当一个合格的现代人,就要跟人住一间房!简直是要玩死他呀! 秦追双手合十,内心祈祷,“观音菩萨、玉皇大帝,拜托拜托,让我选到单人间,让我选到单人间。” “噗嗤——”兰池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在求神吗?如果有用的话,我也想要单人间。” 原来秦追自己没注意的候居然念出了声! 实在是太丢脸了,秦追不敢再张嘴了,红着脸摆摆手,没再说话。 弄得兰池对他特别好奇,这么容易就脸红? 穆慎屿继续读沐英没有读完的规则:“你们刚刚已经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数字,数字0和数字1是单人间。数字3、5、6是三人间,数字2、4是双人间。” 嘉宾跟随穆慎屿的话,亮出刚刚彼此选择的数字。 所以最终第一晚房间安排的结果是: 周宴容是0号,菲尼克斯是1号,他们俩是单人间。3、5、6分别是罗恩、兰池和闻舟,他们三个是三人间。 秦追看了一下自己选择的数字,抬眸,看向格里沙。 格里沙是4号。 要死,双人间,还是跟这个一看就不太好惹的人! “大家都清楚自己是哪间房了吧?现在可以先去放行李,抓紧间,半个小后是咱们第一次晚餐。”沐英笑着拍拍手。 格里沙依旧嚣张十足的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从沐英手里接过房卡,直接提着行李箱上去了。根本没有看他的室友一眼。 秦追犹豫了一会儿,抬步跟上。 闻舟看了一眼拿了房卡上去的周宴容,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沐英:“沐老师,接下来一周我们的房间都是这样安排吗?如果在其他嘉宾同意的情况下,能交换吗?” “不行——” 看到闻舟明显暗下去的眸子,沐英笑着说:“不过明天你们会第一次约会,约会结束后房间会根据约会结果重新安排。” “好的,秦秦!”闻舟听到规则,眼睛一亮。 【闻舟是想问能不能跟周宴容一起吧?】 【感觉是,又感觉不像。】 周宴容的老粉开腔:【这个小哥,我似乎没有在周宴容的绯闻对象里看到过他的脸,所以,他们是什么候开始的?】 【看不懂。周宴容除了刚刚那句“小狗”之外,剩下的间对闻舟表现得都好一般啊,他两真的有过吗?】 【有肯定有,你们难道没看到小狗遗憾的表情和每次偷偷看大美人背影,心碎的眼神?这还不明显么。】 【就差把“爱过”写在脸上了。】 弹幕忽然飞过一排爆笑。 【哈哈哈哈不愧是橘子台,真会搞事。哪个人才想出来的双人间安排一张床,三人间安排两张床的。】 【夺笋呐,最可怜的就是秦追,他跟少一间房,看他的表情,快哭出来了。】 秦追是真的欲哭无泪。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答应江烨的。 要是让他爹和他哥知道,他,连亲都没结过,就敢跟一个陌生男人睡一张床,他爹应该会用家法把他的腿打折。 秦追越想越发愁,只是愁也不能解决问题,就准备去收拾一下行李。 他刚掏出自己的“行李”,就听到一道充满磁性,带着不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提袋垃圾上来干什么?” 这是从格里沙进入别墅到现在说的第一句话。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看起来挺好欺负的“室友”拿了一袋垃圾上来,在他休息够之前是不准备开口说话的。 从X国到B市横跨大半个地球,私人飞机飞了差不多二十几个小。一落地,又马不停蹄往这边赶,就算是他身体素质强悍,也有点吃不消了。 【妈呀,哥的声音太好听了吧?】 【我的耳朵怀孕啦! 【哈哈哈哈那不是垃圾,那是追追的行李啊!!!!】 两个人之间距离也不远,低沉有质感的声音扑在耳边,还带着一点疲惫的沙哑,格外的性感。秦追感觉到耳朵微微发热,往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呃,这个不是垃圾——” 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行李箱”这个东西,收拾东西的候找到这个袋子,觉得也挺好的,装了几件衣服和牙刷就出门了。 来到别墅,在厨房给菲尼克斯帮忙,看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袋子,才知道原来自己装行李的袋子是垃圾袋! 难怪菲尼克斯看着他的袋子在憋笑呢。 格里沙挑了下眉头,似乎是用眼神在问他,“这里面是什么?” “呃——”他已经丢了一次脸了,实在不想解释为什么自己要用垃圾袋装行李。 书上怎么说来着?对,如果碰到自己不想聊的话题,想办法转移! 他看看格里沙的神情,再看看对方手里的毛巾,以及脚边的箱子,声音温软,带着点小讨好:“哥哥,你看起来有点累,你先去洗澡呀,我帮你整理行李吧?” 格里沙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纤瘦的青年。 润泽的眼眸像是浸润了水的琥珀,焕彩生光,睫毛像是小刷子一样不停眨动,明晃晃望着自己,欲拒还迎。 用不同于其他人的称呼拉近彼此的距离,主动帮自己整理私人物品。 格里沙没忘记自己来参加的什么综艺。 一来就对自己示好,勾引自己? 这个嘉宾眼光倒是不错。 只是…… 格里沙是什么人?平在他面前投怀送抱的海了去。外面的人手段比眼前这个高明不止一倍。 哥哥?呵呵,熟悉他的人一般喊他“少”。他那些便宜弟弟妹妹,也从没有如此亲昵地喊过他。 第一次被人用这样含着蜜的声音软软喊一句,格里沙发现他居然不排斥。 格里沙舒展了身体靠在墙壁上,侧头睨着他,语气暧昧:“你要帮我整理行李?” “嗯嗯!”秦追是半点没听出来对方的语气变化,被他用疑问句一问,还以为对方是怕自己做不好呢,连忙用力点头:“我来吧,交给我。” 虽然在家从未做过这些事,但就是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到柜子里,不是难事。 格里沙越来越深沉的视线从秦追强装镇定的脸上刮过。 秦追被他看得不自在,耳根不知何微微泛红,白嫩的手指无意识蜷起,难为情的错开对方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好半晌,听到对面的男人忽然哼笑了一声,周身的压力骤然一轻,就听到格里沙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看着他拿了衣服进了浴室,秦追长长舒出一口气。 呼——好可怕! 秦追把沁出汗的手压在发烫的脸上。 他这个室友,让他觉得,很危险。 在原地小小发了一会儿呆,秦追晃晃脑袋,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衣服掏出来挂在衣柜里,牙刷放到桌上,再把垃圾袋送到他该去的地方——房间的垃圾桶。 整理完自己的又开始整理格里沙的。 格里沙的行李都是分门别类的收拾好的,他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挂好,剩下还有许多东西他不认识,只是放在一边等格里沙再来处理。 安安静静的房间里只有哗哗水声,平浪静,弹幕却因为秦追那一句哥哥,以及主动帮格里沙整理东西的举动直接炸开了锅。 【不是,这个秦追怎么看到谁都叫哥哥,我以为他只那样叫菲尼克斯来着?】 【现在的素人嘉宾好急切啊,欲.望都写在脸上了。主动帮男嘉宾整理衣服也太倒贴了吧。】 【估计是看格里沙有钱啊。素人嘉宾来参加这种节目,目的一般都挺明确的吧。】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我觉得挺正常啊,就算是秦追他故意的又怎么样呢?这不是恋综吗?】 【对啊,撩人全靠本领啊。如果秦追和少爷真的能擦出火花,也挺好的啊,两个人蛮般配的。】 【我反正对他观感一般。吃相太难看了。】 【那你就别看他呗,你切镜头啊。】 【乌鸡鲅鱼,哪里都有审判大师,天天道德别人,我要是秦追,我不仅叫哥哥,我还叫好哥哥,亲亲哥哥呢。】 大家放好东西,收拾好行李,刚好节目组就通知大家可以下楼用晚餐了。 因为今天是第一天,所以节目组给大家准备了晚餐,秦追下楼的候热腾腾的菜已经出炉。沐英笑着招呼大家落座。 餐桌是长方形的,一共十个位置。 沐英和穆慎屿作为恋爱助理坐在主位,左手边的位置分别是菲尼克斯、周宴容和罗恩,菲尼克斯和周宴容之间空了个位置,右边一整排都是空着的。 秦追环视一圈,现场相对比较熟悉的是菲尼克斯,他本能的想要坐在熟人身边,刚准备朝那个方向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发现是那个叫闻舟的男生。 闻舟指了指菲尼克斯旁边的空位置,有些难为情的问道:“可以让我坐那个位置吗?” “可以。” “秦秦啊。”闻舟到周宴容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客气了。” 【hhhh,多么讲礼貌的两个人。】 【小狗你不要太爱了!大美人对你貌似没兴趣了啊。】 【确实,周宴容都没什么表示的。光看他,谁能想到两个人之前有一段啊。】 秦追绕过他,在右边第二个位置坐了下来。右手边第一个位置,在家里一般是大哥坐的。 秦追落座之后,兰池也下来了,直接坐到了秦追左手边的位置。 就只剩下格里沙没到。 这个家伙似乎总是喜欢在最后压轴出场。 大家也有点饿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个人去喊他。 一身水气的格里沙施施然从楼上下来。 他换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白裤包裹着那双逆天的大长腿,半湿的头发柔顺地贴在额前,完美的五官下,一双漆白而深邃的眼睛十分迷人。 目光一扫,无视了兰池朝他招手的动作,走到秦追身边坐了下来。 兰池看到格里沙没有坐在他旁边,明显有些不开心,就跟秦追说能不能换个位置。 弹幕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来了一句:【怎么没人说兰池吃相难看呢,都坐好了要换位置。】 【看你的吧,话这么多,别在这里拱火了。】 秦追起身要让,忽然感觉肩膀一重,人又被压回到了椅子上。 【哈哈,尴尬。】 兰池也看到了,有些不开心的撇撇嘴:“哥你在干嘛呀,怎么每次都让我们等啊。” 虽然是在抱怨,语气就跟在撒娇一样。 【兰池和格里沙认识?】 【大胆点,把“感觉”去掉。】 格里沙懒洋洋抬起眸子环顾一圈,注意到菲尼克斯的目光隔三差五的就在秦追身上。 少爷这人霸道,领地意识强。 来参加这么无聊的节目已经让人不爽了,好不容易看中一颗还算合心意的小菜,吃不吃是一回事。被人家盯着,那就不行。 于是勾唇一笑,手指斜斜一指,语气慵懒地说:“怪这个家伙。” 秦追懵逼抬头,莹润的眼神里全是茫然。 格里沙故意去逗弄他,往前倾身,贴在他耳边笑:“把我的内裤藏那么好,害我花了点间找。” 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大家听清。 【???】 【什么裤?】 【等等,我刚刚错过了什么?有什么镜头是我这个尊贵的svip会员没看到吗?】 秦追是哭醒的,他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梦,只记得自己在梦里急得要死,简直就是急急国王,随后就被自己的梦整不会了。 思来想去,他觉得这肯定都是秦欢的错,如果不是那小子始终不老老实实来自己的梦里,解释清楚爸爸心脏搭支架的事,他肯定不会日思夜想,然后做一个如此心累但记不清的梦。 秦追真的很累,打不起精神来,连头发都不想梳,只想在床上抱狗发呆。 格里沙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他手忙脚乱地往嘴里塞昨日晚餐剩的野莓蜂蜜馅饼,见秦追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呆劲儿,手指动了动。 过了许久,熊崽终于耐不住自己对触摸丝绸的渴望,忍不住问:“寅寅奇卡,你不梳头发吗?” 秦追:“懒得梳,等师父起来了让他帮我梳。” 小熊试探性地问:“那我帮你好不好?” 秦追:“嗯?你会啊?” 格里沙挺起胸膛:“我帮小马和波波梳过辫子的。” 秦追果断回道:“那你来吧,梳子你知道放哪吧?” 反正他发质好,梳着也顺,梳头难度很低,有小伙伴代劳当然好啦。 格里沙高兴地跳起来,他去翻出檀木梳,坐在镜前,对着寅寅奇卡乌黑柔亮的发丝伸出颤巍巍的熊爪。 第 62 章 弟妹(二更合一) 按照和侯盛元定下师徒名分时签的契书,秦追不光要继承侯盛元的武功,还要继承他的戏曲技艺。 秉持着艺多不压身的道理,秦追从善如流地和侯盛元练了基本功,背了戏词,时不时还去捧捧柳如珑、金子来的场。 这师兄弟俩如今搭班年禄班,正以申城戏院为中心,在周边城市巡演,庙会堂会都唱,很是赚得不少。 这两人会的戏多,技艺精湛,尤其是柳如珑,他虽是一身粉戏气场,却因不耐权贵富商的纠缠,今年竟是开始点亮丑旦的路子,虽然班中自有一流丑旦,他只能偶尔顶一顶,其戏路也是越来越广。 秦追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宴修祁给秦追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正蜷缩在阳台上的椅子上睡大觉,脸上还盖着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梅雨季加上台风,天气像是永远都不会晴,就连洗手间的墙壁都湿漉漉地挂着水珠。还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粉色鼻涕虫,黏黏糊糊地挂在浴室的玻璃门上。 这几天的时间,秦追哪里也没有去,只一个人在出租屋里面昏昏沉沉睡了两天。 脑子里面满满的都是上辈子这辈子遇见的人,经历的事,头有些钝钝的痛。他也知道自己似乎是生病了,但是却又懒得去买药。 只想着扛过去就好了吧,脑海里面还带着些不能言说的自暴自弃的想法。 手机微信上面有人给他发消息来,似乎里面也有格里沙的名字。 他懒得看也懒得回,每天到了晚上的时候就想一想自己今天吃了几顿饭,只是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饿死。 秦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胃里有些恶心,烦躁得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只能整日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大雨发呆。 “喂,你最近怎么样?” 宴修祁问道,那边信号似乎有点不好,沙沙的杂音在听筒里面响。 “还没死。” 秦追懒懒地说,低头用长长的手指扣着手机壳。 “但精神病越发重了。” “不错。” 宴修祁又在那边笑了起来。 “我就早说,你有成为艺术家的潜质。” “你拿去。” 秦追手指里面夹了一根细长的烟,却没有点燃,在桌面上轻轻点着。 “不想要了。” “别啊,我还指望着你成为摇钱树,给我赚大钱呢。” “你好,其实你还是做白日梦来得比较快。” 秦追衷心建议道。 “稍等。” 宴修祁那边又沙沙地响了一会,秦追听见有温柔的女声和他邀约。 “你最近倒是挺忙的啊?” “还好还好,最近有个电影的开幕式来请我做嘉宾,在冰城这边,那肯定还是离灵都远。” 秦追啧了一声。 “宴老板什么时候也投资我去拍个电影?” “哈哈,你那张脸想进娱乐圈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可惜了。” 挂电话的时候,宴修祁重新和他定了签合同的时间,难得做了次好人,劝他别放弃治疗,又说帮他约了心理医生,让他明天就去好好看一看病。 一想到要去看医生,秦追又开始觉得有些烦。 他本来就是正常人,现在成了这样也都是被白盛忻那群人逼得。 想要他恢复正常很简单啊,麻烦让那些垃圾全都去死就行了。 又翻了一下微信,魏溪发消息约他有空去Burning喝一杯,还劝他,让他不要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之前偶遇的那个小博主石榴问他可以不可以把他们的合照发到自己的抖音账号上,信息已经是三天前的了。 秦追给石榴回了个行,对面秒回他,千恩万谢起来,说如果这条火了就给他发红包。他不置可否地继续往下翻,就看见了格里沙的消息。 是在那天晚上他离开后发的。 【你又走了。】 指尖猛然顿住,他烦躁地舔了舔嘴唇,继续滑下去。 小孩儿拍了一张草莓蛋糕的照片,奶油被切得一片狼藉,看起来就吃得很狼狈。 【蛋糕一点都不好吃,你骗人。】 服了。 光是看着这行文字,他似乎就能想象出小孩儿湿漉漉的黑沉眼睛,也许还藏着点可怜。 这还是格里沙第一次收到蛋糕吧,上一次的那个吃了一半的不算。 秦追想回一点什么,手指在键盘上面停了很久,却还是一个字母都打不出来。 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本来他以为自己是可以的,可以控制好情绪,可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像是一个完美的天使一样救自己于即将淹没的无边水火。 但是那天晚上,当他掐住格里沙脖子的那一刻他才发现。 ——原来经历了那些痛苦纠缠后,那些恐怖的伤口早就在他的身上生根发芽,将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现在他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不知不觉之间,他也成了一个怪物。 ……他根本救不了任何人,甚至就连自己都在一点点地沉下去。 【对不起。】 他最后只能在对话框打下这三个字,点击发送的时候心里烦躁到了极点,嘴唇都被他咬出血来。 不如明天就去看心理医生吧。 病还能好起来吗? 对面的人却刚好看见了消息,对话框上面正在输入了好一会。 【要出来吃蛋糕吗?】 【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 · 但第二天天没晴。 秦追推开那家咖啡店门的时候,在迎面而来的冷气里打了个哆嗦,耳朵上面挂着的银色长耳钉晃了晃。 他感冒还没好彻底,在这样的夏天里面怪异地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高领毛衣,柔软的浅色绒毛簇拥着男生漂亮的脸。脸色也苍白着,少了一些戾气,多了一点常日里面看不出来的温柔。 像是总是笼罩着他的那层壳子消失了,露出里面那个脆弱柔软的灵魂来。他的那种往日里锋利的美也就变成了可以触碰的。 光是推门进来,就引来了好几道注视的视线。 秦追没管他们,直接向着最角落的桌子走去,格里沙的身影隐藏在一盆高大的绿植后面,是他熟悉的自闭风格。 桌子上面只放着一杯牛奶,小孩儿的脸上带了口罩,低头不知道在手机上面敲什么。 秦追从他敲击手机的节奏上看出来他是在玩猫咪消消乐,扬了扬眉坐到了他对面,敲了下桌子。 “喂!” 秦追其实真的没有想到会是格里沙主动约自己出来,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他甚至觉得小孩儿生气了,要连着自己的手机号一起拉黑掉。 “哦,你来了。” 格里沙有点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放好,视线低低地垂着,盯着面前的桌子看,再开口说话的时候拉下一点口罩来。 “我,我已经点了这家店的果仁蜜饼和招牌拿破仑蛋糕。你看,看一下还要不要再点点什么别的?”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打在格里沙的身上,照得他头发丝都微微发亮。椅子很舒服,店里散发着一股子蛋糕的软软甜味儿。 秦追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坐到了他对面,在菜单上随便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 上辈子的他有一点咖-啡-因不耐受,茶叶和咖啡都不能碰。 咖啡瘾是后来才染上的,一晚上一晚上失眠的时候灌下去,听着心脏在胸口里面搏动,说实话真的很爽,有一种接近猝死的快-感。 在咖啡和蛋糕上来之前,两人之间都没说话。 秦追是心情有点差,不想说话。 看见对面的人皱着眉,很纠结地话语在嘴里面转了几次,还是没有说出来。 “对不起。” 这次最先道歉的反倒是对面。 一听他说话,秦追就绷不住笑了。 小孩儿的头还低下去,他能够看到头顶上有一个黑色的小发旋,软乎乎的。 “你道什么歉呢。” 他的语气这次的确是接近温柔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我不应该……不应该咬你。” 格里沙踯躅着。 “还有那天不应该和你吵架,让你那么晚了还要淋着雨走。” 他这样子实在是太乖了,让人都不好意思欺负了。 秦追都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咳嗽了一下。 “没事,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当然是骗人的,因为这事儿他都已经两天没怎么吃饭了。他看小孩儿脸色也隐隐发白,很显然对方这几天也没怎么好好休息。 “我当时,情绪也有一点激动,对不起。” 两人之间就这样不尴不尬地沉默了一会。 好在小蛋糕很快就送了上来,专业的烘焙店里面的蛋糕果然是比便利店的廉价量产工业蛋糕要好很多,起码外表看起来还是新鲜的。 “请,请用。” 格里沙清了清嗓子说。 秦追看着他这样子,就不由得想笑,心都慢慢地软了。 年轻天真的,眼睛里面还藏着无尽朝气的少年。谁会不喜欢这样的格里沙呢? 拿破仑蛋糕光是闻着就知道味道不错,咸香干脆的酥皮和果仁的香气融合在一起,里面硬奶油带着微微的甜,却一点都不会腻。 真的很好吃。 起码比之前秦追给他送的那两个要好吃多了,也没那么敷衍。 秦追这两天是真的没怎么吃东西,还都是叫的每天一顿外卖,没饿死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所以就不由得多吃了一点,干掉了自己面前的那份后,就自在地将就对面那份也伸手拿了过来。 咬了一口才想起问对方的意思来,扬了扬眉咬着东西,从黑色的睫毛下窥他。 “不介意吧?” 格里沙摇头,手臂撑在桌子上安静地看着秦追吃东西,嘴巴里面冷不防冒出来一句。 “那个,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啊?” 秦追正在喝咖啡,一下子被呛到了。 “艹……” “什么?” 他赶紧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满脸疑问。 格里沙看起来却像是在心里下了什么决定,转过来安慰他。 “没事,我不会歧视你的,有精神病也没关系的,好好去看医生就好。记得吃药。” 秦追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如果是别的任何一个人对着他说这个话他可能都不会这么在意,但是格里沙…… “没错。”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挑了挑眉,放下了叉子,一副好吧被你发现了的样子。 “你没猜错,其实我就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 格里沙张大嘴:“啊?” 秦追花了三分钟给小孩儿讲述了一个凄惨可怜的故事。 他爹不亲娘不爱,小小年纪就得上了自闭症,被不负责任的家长送入精神病院,在精神病院里面遇见了教导启蒙自己的油画老师。本来依靠着画画,奇迹般地将自己的心灵顺利疗愈,变成了正常人,能够出院自己生活了了。却又遇见了卑劣的精神病院院长,因为他没有交上足够的钱赎身,不准他离开,让他留在精神病院里面打杂当清理工,奴役他让他刷马桶。 他实在是受不了里面的虐待,就只能偷偷跑了出来…… “在酒店里面和你遇见的那一次,还是我第一次离开精神病院。” 秦追深情地说。 “然后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呃。” “在那一晚后,我发现我还是忘不了你了,所以我找到了你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却没有想到你是一个这样好心的人,居然肯让我进来躲雨,还借给我衣服穿。” “呃呃。” 格里沙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我有的时候是有些天真,缺乏社会经验——但是我不是傻子。” 主要怎么看秦追都不像是有自闭症的样子啊。 这下轮到秦追尬住了。 “算了,你如果不想说你过去的事情的话,我也不会问。” 格里沙清了清嗓子,明显又有些紧张起来,低头在桌子下面玩着自己瘦长的手指。 “我其实是想问,既然你现在似乎无家可归的话……” “——要不要跟我回家?” 知惠靠着母亲怀中,问道:“阿玛尼,我们以后不回来了吗?” 德姬回头最后望了那养育她的城镇:“不知道,但现在我们要去清国投奔你的欧巴。” 从那孩子教她们学汉语起,德姬就知道寅寅是清国人,可她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寅寅是她的孩子,是她流产后又投胎到了清国的孩子,只要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安慰,觉得在这世上不是没有牵绊的风筝,即使去很远的地方,也会有人接纳她们。 她是鸟,家族养育她长大,是为了让她去歌唱舞蹈,讨好那些有笼子的男人。 德姬不希望知惠也做鸟,所以她要带知惠飞走,除非有朝一日这片土地能让她们做人,否则她们就再也不会归来。 她架着骡,轻轻一摆缰绳,骡子便慢慢奔跑起来,上了田间小路,轻盈的风吹着她们额前的碎发,拂起衣襟,蹄声阵阵,震荡着她们的心弦。 知惠努力坐稳,不知前方等待她和妈妈的是怎样的生活,但只要妈妈不需要再给哪个讨厌的男人做妾,那就怎样都好。 她心中默念:欧巴,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第 63 章 会师 通感六人组全员关注着知惠的旅途。 多年以前,秦追和菲尼克斯、克莱尔女士携手拿出茶碱这一镇喘药物,并传到了瑞士让罗恩使用,由此,六人组确定了他们真的身处同一个世界,只是隔得很远。 但如今大家都七岁半了,却从没有在现实里与对方面对面的说话。 知惠和秦追的史诗级大面基对于六人组来说具备着重大意义。 我通过弦感知到的你会在某天来到我面前吗? 我好想见到你们,我们能不能不仅仅用弦才能接触到彼此? 格里沙拿到的剧本里面给出的信息倒是还挺全面的。 甚至一些前世已经忘记的记忆细节都能翻找出来…… 比如说订婚宴的地点,还有宾客的住宿信息。 白盛忻的这场订婚宴说大也并不是很大,说小也并不小。 酒店和布置选的一般,不过是家普通的五星酒店,但是宣传倒是做得很大。 只是一场订婚宴没有包场,只是预定了酒店当天外面的草坪场地。 所以格里沙以酒店住客的身份混进去倒也简单。 这场订婚宴舆论上面浩浩汤汤,格里沙一眼看破,都是白盛忻那边故意搞出来的。 他和陆明景订婚,自然也并不是看上了对方的什么才华和相貌,而后他身后的陆家。 陆家那边最开始对于白盛忻是不满意的,大世家嘛往往都是这样的。 陆明景这样的在二代里面也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既没有优秀到可以完全不依靠家里势力另起茅庐的地步。 却又没垃圾到可以不管不顾,直接放弃。 陆家本来的打算肯定是想要陆明景去联姻,或者起码要娶一个家世差不多的。 实在不行甚至明星演员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还可以给家里侧面做点媒体宣传,比如说搞点自由恋爱的噱头。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个男人。 这可实在是自由过了头。 这样一想,似乎上辈子陆明景在和白盛忻在一起之后,也是沉迷情爱。 逐渐被他家族所放弃,手上的公司也就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娱乐产业。 只等着分他老子的遗产。 而最后获利的只有吸干净了他的血,成功将自己的身价再次抬上一个阶级的……白盛忻?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陆明景和白盛忻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了? 有没有可能让陆明景对白盛忻死心? 坐在酒店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吧台角落里,轻轻敲着桌子上面的杯子。 格里沙快速思索复盘着自己的计划,左手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轻轻痉挛。 不不不,不能太贪心。 他这一次来,只要能够阻止男四宴修祁对白盛忻一见钟情就已经成功了。 只是就算是在他拿到的剧本里,给宴修祁的戏份也极少…… 后续的计划,他不能确定一切都完美无缺。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对不起先生,桌子有些不够了,能麻烦您和这位先生拼个桌吗?” 服务员坐在桌前,有些抱歉地问。 格里沙有些愕然地抬头,看清楚眼前人的一瞬间甚至有些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巧。 他正想着的那位宴修祁就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束白百合和郁金香的捧花,右手腕上做作地带着一串红檀木佛珠。 他蓄长发,身材高大挺拔,甚至有些微微瘦削。 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并不显老,时光的刻刀只挑剔地在他的身上添加了几丝韵味,让人不由得感叹岁月不公。 “抱歉,不过您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吗?” 似乎是误解了他的神情,宴修祁自然地在他的对面坐下,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被拒绝的可能性。 格里沙的脸上还带着口罩,这样说话有些不礼貌。 但是他显然也并没有摘下的意思。 “说笑了,只是见过照片罢了——毕竟谁会不认识宴先生?” 宴修祁盯着他看了一好会,将那束雪白的捧花放到桌子上。 花瓣上面甚至还带着水珠,很显然是刚刚从花店里面扎好的。 “您也是受邀来参加陆公子的订婚宴的吗?” 格里沙摇了摇头。 “难道我就不能因为这里的咖啡很好喝才来的吗?” 宴修祁也笑了,啜了一口咖啡没说话。 “相逢就是有缘,不知道您对这一场订婚怎么看?” 格里沙撑起了下巴。 他是真的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如果说陆明景那种傻子,还有邬合那种毒蛇会喜欢上白盛忻他都觉得理所应当。 但是宴修祁,他是真的有些不明白。 对方比白盛忻都大了接近十岁,早就过了会因为爱情冲昏头脑的年龄。 有钱有身份又有地位,身边也并不缺人爱。 甚至在上一辈子的np大结局之后,他也并没有住到白盛忻的别墅里,只是对他保持着一种 ……暧昧的,若即若离的态度。 他帮助白盛忻,更多的并不是出于爱情,而更像是饲养宠物。 果然提到白盛忻之后,宴修祁的眼中多了一丝趣味。 “盛忻吗……我在他的身上看见了一种天赋 “——你看过他的那副最出名的《情人》吗?” 这倒是格里沙没有想到的。 说实话他当时爱白盛忻爱得发疯的时候,的确给对方画了很多肖像画。 但是倒也不至于起情人这样一个烂俗的名字。 对方大概率是拿了他的画自己起了名字,又去参加了什么比赛获了奖之类的。 格里沙对于这些东西向来不上心,而且他这个时候审美和技术都很烂。 画的东西大抵也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垃圾。 “那幅画让我想起了我的前妻……” 宴修祁思索着措辞。 格里沙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 “啊?” “她原本也是一名极有天赋的,出色的画家,直到她和我结了婚。” 宴修祁眼中缓缓浮现出一点湿润,不过因为出现得太过于突然所以显得有些做作。 “然后呢?” 格里沙没办法在这时评价些什么,只能礼貌地继续发问。 “然后她死了,死在了产床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女人总是觉得给我生个孩子,我就会爱上她。” 长发男人的眼中说不上是讥讽多些,还是惋惜多些。 “从此她再也没有画过画。” “啊……” 格里沙努力保持肃穆的表情。 “请节哀。” 他对宴修祁的私人感情并不在意,对方就算是人渣也和他没关系。 他们在之后又聊了些关于绘画的问题。 格里沙有些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对于古典画派颇有研究。 虽然广度不大,但是散发下去的深度却不浅。对于诸多画派都有着自己的思考。 总体来说,格里沙和宴修祁的交流还算是愉快。 他们甚至在最后互换了微信。 宴修祁后面给他发了一张电子票,热情地邀请他去参加这周末在会展中心举办的印象派画展。 格里沙说他会考虑一下。 【修祁:不喜欢印象派吗?还是觉得莫奈太俗?】 【111:都不是,是因为我要上班】 【修祁:?】 他能够从对方的语气里面感受到一种惊讶。 类似于,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会认认真真上班打卡拧螺丝的打工人。 格里沙回了他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关了刚斥巨资买来充面子的二手手机。 宴修祁的态度有些过于模糊。 光是从这一场对话中,他没办法探查到更多的消息,只能暂时作罢。 不过加了微信就算是有所进步。 没关系,他有的是机会慢慢来。 晚上八点,他赤脚站在玻璃阳台上面,窗帘微微拉开一条缝,下面就是装饰华丽的订婚宴场景。 订婚仪式已经开始了。 房间里面很温暖,脚底的毛绒地毯软乎乎的也很舒服,能够透过玻璃听到悠扬的钢琴声。 司仪开始说着冗长绕口的词汇。 明明是订婚宴,但是来的却都是双方的朋友和一些媒体名流。 两方的父母不约而同地没有出面。 陆明景的父母很显然是因为看不上这个订婚对象,白盛忻的父母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来给他们的儿子丢脸。 格里沙一点都不遵守规矩地靠在玻璃窗口上。 外面灯光全都暗下去,然后在下一秒又打开,全场的灯光都聚焦到了中间。 骤然之间,他看见了主舞台上白盛忻的脸,那张符合完美的标准容貌的脸。 ——就算是他的内心是如此的渴望功名利禄,但是白盛忻的脸完全地和他的内在相反。 那是一张文雅漂亮的脸,会让人想起某种脆弱纯白的花朵。 会在黑暗里面转瞬即逝地开放后毁灭。 眼睛是上扬的桃花眼,雾蒙蒙地看谁都深情似海。 通常来讲,没有人会相信有着这样一张脸的人会说谎。 ……但是他偏偏谎话连篇。 这还是格里沙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对方,胃里反酸的感觉已经褪去了不少。 但是心脏却还是一阵阵的下坠般的不适。 白盛忻的演技还是很好,在被陆明景带上戒指的时候甚至眼中出现了一点泪花。 格里沙站在秦上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抽了一根细长的女士烟点了火。 他这具身体还没有抽过烟。在被呛到眼角发红的时候终于放弃,冲到了卫生间里面吐了出来。 妈的。 他低低地骂,随手抓住洗手台上的杯子摔到墙上。 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手,鲜血一滴滴地顺着纤白的手臂往下面流。 颤抖着手指蜷缩在角落里。 格里沙身子一阵阵的发冷,他抓起身边的手机来给宴修祁发消息。 滚他妈的计划。 【111:白盛忻的画都不是他自己画的】 【111::他就是个该死的婊.子】 没有看对方的回复,他直接将手机丢到一边,冲到洗手台前又吐了一次。 顺便又砸了一个杯子。 他闹出来的动静挺大,但是情绪恢复得也很快。 等到服务员敲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格里沙就已经整理好了心情。 没事,他之前看了这里一个杯子488,算了算剩下来的钱还能让他多砸几个。 染血的外套被丢到了一边,格里沙清清冷冷地穿着白衬衫去开门。 除了手腕上面的一点骇人伤口,别的什么都没有剩下来。 “不小心手抖,摔了几个杯子,真是不好意思。” 他温文尔雅地说道。 “请麻烦您让人来打扫一下洗手间吧。” “好的,没问题先生。” 服务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此时看着他敞开的衬衫领口,有些微微脸红。 格里沙又去喝了一杯咖啡,此时的吧台已经冷清了很多。 本来原本大部分人也都是来参加订婚宴的。 拿铁没有糖包苦得要死,可能年纪越大越吃不得苦。 他一边喝一边皱眉,最后在里面加了一整份牛奶。 宴会上面的理查德的致爱丽丝已经听到了最后一小节。 放下手里的杯子,格里沙转头准备回去睡觉。 他摁下电梯的按钮,等电梯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微信。 宴修祁没有回他消息,想也不用想对方此时肯定还在晚宴上。 盯着自己发的那两行消息看了几秒,他觉得有些恶心。 白盛忻恶心,连着和他沾上了关系的自己也变得恶心了。 控制不住地将自己那边的消息删掉了。 格里沙觉得反胃感更严重了,一定是刚刚喝的咖啡的缘故。 他的手颤抖地将领口扯得更大,晕晕乎乎地靠在电梯门上。 心想md老子积德行善好不容易活一辈子,为什么要非要再次和那个烂人扯上关系啊? 贱不贱啊你。 怎么这辈子上辈子都没有一点长进,非要从垃圾堆里面捡垃圾? 还自以为是捡到了好东西,藏在怀里面谁都不给看。 烦。 真的是没吃过什么好的! 像是条流浪狗一样,别人给点东西就巴巴的跟着人走了。 然后后面再怎么被那人踢,被打,也都只认那一个人,毕竟再也没有人对他那么好了。 他闭了闭眼,眼睑湿漉漉地反着光。 ……再也没人对他那么好了。 真廉价啊格里沙,现在竟然还没办法完全地恨那个人。 是啊,他怎么不知道白盛忻不是好人?! 他知道对方和他在一起的目的也并不单纯。 但是他对他真的很好,再也没有人对他那么好。 但是,但是他就是很惨啊。 就算是虚假的温暖,也让他飞蛾扑火一样冲过去,义无反顾。 所以上辈子落到最后那个地步,也是他罪有应得。 电梯门突然打开。 格里沙身子没有力气,整个人差点倒进去。 “小心!” 有人慌乱地说,伸手扶了他一把。 “艹。” 格里沙侧过脸去,犬牙重重咬到了下唇,从嘴里面尝出点血腥味儿来。 他猛然转身,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上辈子的自己。 …… 少年人的眼睛里面还带着点清亮的光,怀里抱着满满一大束蓝桔梗。 十七岁的格里沙被淹没在他所幻想的爱意和花里。 ……柔软得像是一个从未醒来的清梦。 秦追接住知惠,举着异国老妹转了个圈圈,又放下,两人面对面笑着,都稀罕地打量着对方。 离开了通感视角,知惠第一次发现寅寅比她高这么多。 她只有125公分,但寅寅有134公分,她要仰着头看这个哥哥,但他身上散发的药香味却那么熟悉。 秦追低着头看知惠,小姑娘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包子头,发间被绑了红绳,眼睛大大的,脸蛋圆鼓鼓的,像年画娃娃。 秦追又看向德姬,这位年轻的小妈妈连翻身越岭跨越国境的事情都做了,此时却难得露出局促的神情,不敢靠近。 他走到德姬面前,认认真真地叫了一声。 “阿玛尼。” 德姬眼前一酸,应了一声:“嗯!” 她蹲下,将秦追一把搂进怀里。 在下火车前,德姬想象了好久这个孩子的模样,如今终于见到他了,她才发现寅寅比她所有的想象还要好看,还要可爱。 新的生活,就要从她、知惠和寅寅第一次相逢开始了。 此时是清国早上十一点,格里沙还在骑马上学的路上,罗恩刚刚醒来,露娜和菲尼克斯那边还在夜晚,都已经是被大人赶上床睡觉的样子。 但在大人们看不到的视野中,四个孩子围在秦追和知惠身边,看着他们在人群熙攘的火车站里完成了这场世纪大会师。 第 64 章 耳洞(二更合一) 秦追见面就叫“阿玛尼”,即见面认妈这个做法,成功让德姬心中安定下来,左手牵秦追,右手牵知惠,高高兴兴走向新生活。 侯盛元提着包袱在后头,有些莫名其妙:“头一回见面怎么就亲热成这样了?这小子和他爹去东北游医的时候见过她们吧?” 这么一猜似乎也逻辑自洽,侯盛元就觉得自己悟了,那小姑娘应该是自家徒弟的青梅竹马吧。 秦追现在住的是客栈,给德姬和知惠排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德姬一进屋,就叽里咕噜用朝语将她全副身家都交代了一遍。 “寅寅,我带了三十两黄金,这些都是首饰,我和知惠穿在身上了。” 德姬将外套一脱,把她的金簪、金镯子、金戒指从衣物夹层里抖出来,又有碎银10两,这就是她全部的钱了。 秦追点头:“很是不少了。” “张嘴。” “我不要。” 菲尼克斯全身都写满了拒绝。 秦追的表情有点臭。 细框眼镜后面,是形状上扬的一双漂亮眼睛。 “那你用水银体温计吧,”秦追重新拍了下对方的胳膊,“就你事多。” 这下,菲尼克斯没再反对,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坐好。 秦追这才转向豆豆:“刚刚你问的那种药,应该是没有的。”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失忆梗。 医院里发生这种情况,一般也都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或者出现器官性病变,才会导致患者在一定程度上失去记忆。 怎么可能存在专门忘却某个人的药呢。 给心脏抠出一个洞似的。 豆豆猛地仰起脸:“不!” 他的双眼都肿成了桃子,咬牙道:“我不要忘记他,我要报复他!” 好强烈的恨意! 发生了什么? 秦追莫名回头,看了眼菲尼克斯,对方正在认真端详体温计:“没发烧耶……” 还挺嚣张。 秦追冷笑,那是因为你没达到受の百分百发烧条件,等到将来被内X,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行,怎么能有这样下流的想法。 说好了要帮助菲尼克斯原离渣攻。 “我要让他后悔,我要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豆豆的嘴唇剧烈抖了几下后,突然拉住秦追的双手,“医生,你能帮忙,假装是我的男朋友吗?” 秦追一怔,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为什么要找我?” 豆豆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但就是有一股本能的冲动,似乎无形的线在牵引着自己,让他在晚上最为无助的时刻,敲响了秦追家的门。 大概就是……天意吧? “这算什么报复方法,”菲尼克斯在旁边幽幽开口,“很蠢。” 干嘛这样毒舌! 秦追不着痕迹地蹬了他一眼,然后尽力安抚豆豆:“你先别着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惭愧,剧情上的一些细节他记不清楚了。 因为晏飞和豆豆所在的第一本书,就是个挺平常的火葬场故事,靠着全程不张嘴,拉扯了整本书的误会。 作者也很淡定,从来不回复评论,也不发作话。 就像个无情的放粮机器,每天哐哐更新。 豆豆还握着秦追的手,声音很低:“下午的时候,我们……那个了。” 秦追的耳朵噌地一下竖了起来。 到火葬场前夕的剧情了! “但是,”豆豆抓着秦追的手越来越用力,“他,他洗完澡出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还说我们是永远的……最好的朋友。” 还是那句话,这俩人,做朋友的方式就是把朋友给做了。 秦追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有印子了。 看不出,劲儿还挺大。 “我不明白,如果真的是朋友,为什么要抱我,亲我,甚至还……” 滚烫的眼泪又落在手背上。 一张棉柔巾递了过来。 豆豆这才松开抓着秦追的手,小声地说了个谢谢,就狠狠地揉着自己通红的眼睛。 因为太大力了,似乎能听到眼球被挤压的咕叽声。 秦追默默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红道道。 ……真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下午刚做完,难道不应该按照小说的描写,双眼失焦,腰背酸软,小腿肚子直打颤吗! “所以能不能假装是我男朋友,我想知道,晏飞他会不会后悔,哪怕……只有一点点。” “好。”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视线相撞。 秦追柔声道:“没关系,我来帮你。” 助攻身份,职责所在。 这一对儿的攻除了不张嘴外,也没有太渣,之后的追妻路漫漫,被虐得也够呛,所以,就推一把吧。 不知道事成之后会有多少进账。 已知,晚上给小受检查身体,随口的一句话促进两人感情,第二天有极大概率掉落二十万。 那么—— 秦追目光灼灼。 豆豆哽咽道:“拜托了。” 他是那种很绵软可爱的长相,生活中也习惯于撒娇,这会儿又想去拉秦追的手,表达自己的感激。 却感觉有点后背发冷。 “水凉了。” 菲尼克斯端起玻璃杯,露出个温和无害的笑容:“我去换一下,你们慢慢聊。”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无非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在渣攻对两人的感情惴惴不安之际,当着他的面,行一些苟且之事! 拉个小手,亲昵一点。 秦追很自信。 “他明天上午九点钟的课,”豆豆翻看着手机备忘录,“会出现在学校西苑,也就是最外面的教学楼那里。” 秦追跟着点头:“好,我到时候送你。” “那,怎么能让晏飞相信呢……” 豆豆突然有点忸怩:“我怕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咱们得编个理由。” 能让晏飞真的相信,昨天还红着脸躺在自己怀里的人,今天就坐上了别人的车。 秦追想了想。 “就告诉他,我喜欢了你很多年?” “不行,”豆豆摇头,“我身边的朋友他全部熟悉,有没有人追我,他也都了解。” “说我突然对你一见钟情?” 豆豆略加思索:“可他上次在宾馆见过你,也不行。” 冒着烟的热水重新放回茶几。 菲尼克斯没什么表情地坐在沙发上,随意地用手支着头。 漂亮得跟幅画似的。 秦追多看了两眼,才回头问豆豆:“那能有什么办法呢?” 豆豆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明天开什么车送我?” 秦追自信地报出一个很大众的品牌。 “二手的,特别划算!” 豆豆沉默了下:“要不,你就说是为了我的钱吧……” “我还是有点小钱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就说你看上了我的钱,而我,在一气之下和你牵了手……能行吗?” 这也太是那个了。 当然可以! “明天我一早就把车开过来,然后你开我的车,送我去学校吧?” 秦追点头:“行。” 一道懒散的声音突然插话:“那……有给我安排的角色吗?” 菲尼克斯的手指点在太阳穴那里,给眼尾拉得有点长,让他看上去有种艳色的妩媚。 这么有趣的事。 他可不能错过。 “当然,”秦追举着手机,给对方看页面上的地图,“这不就是你的学校吗?” 全市就这一所美院! 正好蹭车! 菲尼克斯愣住:“嗯?” “顺便看看你学业的事。” 当着豆豆的面,秦追不想暴露菲尼克斯被傅家报复,惨遭开除的经历,就糊弄了下:“咱不说好了,明天去那所学校找人吗?” 渣攻贱受果然都在一个圈子里。 多巧。 菲尼克斯:“你的病还没好。” 秦追:“早都退烧了。” 菲尼克斯顿了顿:“可还需要休息……” 秦追不甚在意地大手一挥:“这又不累,也算是放松心情了。” 第一手吃瓜! 拜托,在医院轮班时,肛肠科的同学每次回宿舍,都要被团团围住的! 谁不爱嗑着瓜子,亲眼见证恨海情天? 毕竟健康的爱情固然可贵,畸形的虐恋才更扣人心弦! 送走豆豆后,已近凌晨。 秦追估摸着时间,又拿了两粒药片吞了,才和菲尼克斯说了晚安,回屋睡觉。 应该是吃了药的原因,秦追头脑昏沉地躺下,很快就陷入了深眠。 一夜无梦。 “呜……” 醒来的时候,幸福到恨不得在床上打个滚。 他的要求真的不多,就是能每晚睡个好觉,隔三差五地有二十万进账而已啊。 揉着眼睛去洗漱,清凉的水濡湿睫毛,秦追戴好眼镜,推开卧室的门。 ……好香。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食物。 瓷碗里盛着白生生的豆腐脑,小油条和鸡蛋煎饼撂得整齐,爽口的黄瓜段,煎得微焦的香肠,一小把坚果颜色缤纷,还有散发着热气的大肉包。 肚子很配合地咕噜了一下。 饿了。 “我猜你喜欢中式的,”菲尼克斯从厨房探出身子,“所以……尝尝?” 秦追惊讶道:“都是你做的?” 这进步也太神速了。 菲尼克斯羞涩一笑:“我打包买回来的。” ……打扰了。 秦追在餐桌旁坐下,略一抬眸,呼吸顿住。 走过来的菲尼克斯,穿着围裙。 粉色的,上面还满是爱心和草莓! 不是他的。 他挂在厨房的围裙,都是买酱油送的赠品,深蓝或者大红,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品牌名称。 菲尼克斯笑吟吟地拉开凳子,坐下,把豆腐脑往他面前推了推。 秦追的喉结滚动了下。 系着围裙的美人坐在对面,柔顺的长发在侧方松松地绑着,顺着肩膀落在胸前。 笑容美得恍若梦幻。 秦追轻轻地闭上眼睛。 “又不是自己做的,为什么要系围裙?” 菲尼克斯托着腮:“因为……觉得你一睁眼看到这样的场面,会感到很温馨呀。” 不,你错了。 再怎么说人一睁眼,看到的都是天花板。 并且最重要的是…… 菲尼克斯目前的形象,好像漫画中的白月光。 还是活不了几集的那种。 ……什么亡妻回忆录。 一顿饭吃得秦追心情复杂,幸好,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走吧,”秦追整了下领带,“豆豆到了。” 玄关处的穿衣镜里,映出两个男人的身影。 秦追穿得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白衬衫黑长裤,烟灰色的领带,完全一副性冷淡的模样。 菲尼克斯也是。 他的行李前两天寄过来了,依然一身黑,但细看的话,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格外低调。 带上了挡住大半张脸的口罩。 还是这种风格,更能让秦追习惯。 门开了。 豆豆出现在门口。 秦追面容不显,眸光微隐。 好妖艳的一张脸! 特意化了妆! 他心里微微叹气,这不就是落了下乘吗,因为要见自己的恋人,所以在外表上格外地下功夫,恰恰表明了疯狂的在意。 “辛苦了,”豆豆举起手中的钥匙,“出发吧?” 一辆大红色的超跑发出咆哮声,箭一般地驰骋在道路上。 果然……有点小钱。 秦追开车,豆豆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神情忧伤,菲尼克斯则不动声色地坐在后面,只从黑色的口罩上,露出双睫毛很长的眼。 这里距离美院不过二十分钟,校园里面不能进,秦追降低速度,把车辆缓慢地停在大门外侧。 梧桐落叶金黄,浅浅地盖住了两侧的绿荫。 “还有大概五分钟,”豆豆明显地紧张起来,“他就会从这里经过……” 秦追颔首:“嗯。” 豆豆打开一面小镜子:“怎么办,我的妆是不是有花了?昨晚没睡好,今天起来特别没气色,我就涂了点口红,但感觉都掉了。” 他掏出一只唇膏,旋转着打开,小心翼翼地涂上自己的唇。 “别这样,”后面传来菲尼克斯柔和的声音,“不能让晏飞感觉,你还在意他。” 豆豆猛地点头:“哎,你说的有道理啊!” 他急忙开始找纸巾:“那、那我现在就擦掉……” 听见了声很浅的叹息。 秦追伸手,扣住了豆豆的后脑勺,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下。 豆豆身影一晃。 那双过于明艳的双唇,便印在了洁白的衬衫领子上。 犹如雪地上的一点红梅。 “冒犯了,”秦追松开手,“因为,外面那位已经到了。” 修长的手指取下眼镜,秦追回头笑了笑:“小花,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等我给你买几个橘子就回来。 嗯? 怎么不接? 秦追暗戳戳地占了便宜,心情大好,懒得搭理菲尼克斯的迟钝,把眼镜往人家手上一放,就要推门下车。 却差点撞到脑袋。 “啊对不起,”豆豆反应过来,“这个门,是需要按这里的按钮才能打开。” 秦追默默地调整了下表情。 第一次开豪车,又不怪他。 突然有点仇富。 炫彩的车门推开,修长笔直的腿伸了出来,踩在枯黄的落叶上。 秦追无视了不远处凝固的身影,绕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 还贴心地用手挡了下上面。 “小心。” 豆豆特配合地挽着秦追的胳膊,脖子仰得仿佛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起范儿了。 走了好几步,才仿佛注意到了前方的男生。 豆豆故作讶异地捂住了嘴:“啊,晏飞,你怎么在这里呀?” 与此同时,感觉自己被手肘轻轻地撞了下。 秦追目光坚定。 稳住,戏不能太过! 晏飞的身影一时有些摇晃,眼神仿若猝火。 为什么。 昨天还和他交颈而眠的人,今天就挽着别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还在车里那么亲昵! “我来上课,”他强行稳住颤抖的声线,“倒是你,怎么和秦医生在一起?” 奇怪,其实这个姓秦的男人他也没见过几次。 但就是本能地有种熟悉感。 “既然见到了,正好我介绍下,”豆豆笑容灿烂,“这位……是我男朋友。” 秦追面容平静。 没关系,他只要不说话,不笑,表情就足以冷淡。 甚至还有点微妙的蔑视。 晏飞猛地吸了一口气。 秦追兴奋起来,哑巴新郎要开始放大招了吗! 是憋着不说不问,还是被逼得来一番真情剖白? 秋风拂过,高大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好,”晏飞的拳头紧紧握着,努力不去看秦追衣领处一点暧昧的殷红,“我知道了。” 随即点了下头,作势就要离开。 秦追心头一哽。 就这? 你的人设保持得还真好。 说点真心话能死啊! 豆豆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晏飞!” 沉默的背影停下了。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你会祝福我吧?” 晏飞岿然不动。 “我、那我就搬出去和他一起住了,”豆豆的声音有点哽咽,“可能以后,就不能陪你一起上课了!” 良久,才传来一声“好”。 豆豆已经濒临崩溃:“那再见!我要和我男朋友去约会了,我们特别快乐,一见如故!我非常喜欢他!” 好家伙。 都这样了,晏飞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除了身影有些萧条。 秦追叹了口气,侧眸微笑:“宝贝,那咱们出发吧?” 豆豆强行按捺住眼泪:“好的。” “好想带你开车兜风呀,”秦追继续道,“能把你这辆车过户到我的名下吗,这样,我就可以开着自己车,载着心爱的人了。” 开始走助攻剧情。 兢兢业业地做一名爱财炮灰。 果然,晏飞立马回过了头。 豆豆配合地很快:“好,你也别租房子住了,我有一间闲置的……” “不是自己的房子,总觉得不像我们的家呀。” 秦追对晏飞震惊的目光视若无睹,自然地揽过豆豆的肩,带着人往外走:“要不要一块儿过户给我,晚上请你吃牛排,好不好嘛宝贝……咳咳!” 没这样叫过人,不熟悉语气,没夹好,劈叉了。 晏飞已经快步上前,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 咬饵了。 秦追故作惊讶:“我们俩说话,关你什么事呢。” 晏飞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我和豆豆是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说着,一把扯过豆豆的胳膊:“这个男人就是图你的钱!” “那又如何?” 豆豆猛地甩开他:“我乐意让他图,只要他能爱我就好!” 没错没错。 就是这个味儿。 朕何尝不知道他是演的,只要他肯为朕花心思就好! 晏飞气得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你要找,也该找一个真心喜欢你的……” “没有!” 豆豆使劲儿一跺脚,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没有人爱我!” 他从兜里使劲儿扯出个钱夹:“但是秦医生为了钱,愿意和我在一起,这就是真实的,我能摸得到的喜欢,难道是虚假的吗?不!” 一叠红色钞票,被少年高高扬起。 衬得略微花了的妆容,有些哀切的滑稽。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我能看得到,听得到的!” 豆豆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直到一只手按住了他。 栽满梧桐的道路上,人影寥落。 落叶飞舞中,只有一个高大的长发男人,不着痕迹地站在一侧。 目光专注。 秦追接过了钱,略微心有不忍。 “对,我为了这个和豆豆在一起,”他直视着脸色涨红的晏飞,“我敢承认,你呢?” 人设不能崩。 得再加一把火。 菲尼克斯抱着肩,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突然,被烧了一下似的,慌乱地眨了几下眼睛。 因为秦追,有着浅淡柠檬味,一本正经臭着脸的秦医生,扬起个很漂亮的笑容。 漂亮到……甚至有些妖冶。 然后,那双扬起的嘴唇,轻佻地亲吻了红色的钞票。 一股说不出的痒意,顺着尾椎骨爬上全身,直至微颤的指尖。 菲尼克斯的心跳得有点快。 那天在宾馆,自己就好想欺负他,想看到这个人带着惊讶的茫然表情。 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不想看讶异的神色了。 他想看秦追哭。 秦追提出建议:“师伯是武人,穿月白色容易脏的吧?我觉得他适合那个墨灰的,特别稳重,上面还有蝙蝠纹呢,多吉利。” 大人们给自己和孩子添置完东西,便抱着布匹和衣物离开。 走出去半条街,冬风萧瑟,秦追缩了缩肩膀。 一辆马车从路旁行过,风吹帘起,一老妇看见路旁的行人,眼前一亮,竟是从车窗里伸出枯瘦老手,探头朝着他们喊:“十三妹,是不是十三妹啊?” 车里的媳妇子忙拉她:“娘,危险!” 老妇只伸着手,殷切喊道:“十三妹!” 知惠、德姬都不认识十三妹,秦追学了快一年的戏,却知道有部叫《儿女英雄传》的戏,女主人公之一便叫十三妹。 侯盛元停住脚步,回身望去,青年长身玉立,看那停住的马车。 第 65 章 白血(二更合一) 《儿女英雄传》是侯盛元当年唱过的连台本戏。 戏台上有全本戏、折子戏之分。 折子戏是全本戏的一部分,往往是演出时长不够,戏曲演员从全本中挑出一折戏来演出。 全本戏就是将故事一气儿演完。 连台本戏就相当于京剧的连续剧,比如《儿女英雄传》分八本,每日演个两本,也要演四日才完。 而对于京剧爱好者来说,连台本戏的魅力非凡,如《升平宝筏》(西游)、《鼎峙春秋》(三国),都是连台本戏里的经典,一演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好几个月。 临近中午的时候,比赛就开始了。 这个时候九港大学还可以点外卖,校内有那种工读生会送外卖,所以他们是点了外卖一起在寝室里吃,再一起看比赛。 马盛是个狠人,他带了笔记本电脑,还带了一个27寸的电脑屏幕,用转换线插一下,就可以在寝室里畅享游戏和电影以及直播。 昨日菲尼克斯和雷响来查寝的时候,雷响都说了声好家伙,然后跟菲尼克斯说他也要弄一个,还说果然是越年轻的学弟越有智慧。 当时菲尼克斯只是撩了下眼皮,没理他。但秦追有注意到他那眼神好像在看智障,有点睥睨感,配上墨绿色,实在是有几分不真实。 不像是人。 ——褒义的评价。 在秦追的记忆里,他只和菲尼克斯线下见过那么几面,都是从进入这个学校开始的。 他觉得菲尼克斯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可以往上堆砌形容词,但不能准确地描述出来。 懒散、危险,还有那种融入俗世的自然,如鱼得水的感觉,也有几分游离感。 矛盾又复杂,就像是他的眼睛。 充满神秘和魅惑的墨绿色,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蛊惑着人靠近接触以及打开。 但在工作的菲尼克斯会在这份基础上多一些认真和成熟,因为脸的优势,加上化妆师特意给他做了偏成熟的发型,穿上西装,站在解说台上,看上去就没有太多大学生的感觉。 秦追还发现,镜头很喜欢拉给菲尼克斯。 只要菲尼克斯一开口,就会切单人近景。 马盛一开始是开了弹幕的,但弹幕里放眼望去都没几个讨论比赛的,全是说菲尼克斯好帅的,还有讨论他今天穿的黑衬衫,更显气场了。 然后马盛就说弹幕挡着屏幕了,动手关了。 菲尼克斯讲游戏很细,对战队也很有了解。 他年纪显然比旁边搭档的解说要小,但完全是以菲尼克斯做主导。 游戏开始后就更加,和大多数解说聊当前局势不同,菲尼克斯还能去猜一下战术,关键还猜得准。 今天这场是华国赛区的CIT打隔壁赛区的EA,胜率其实是很大的。 《无畏》比赛像这种入围赛都是BO2,算积分,双方的胜利目标是击碎对方基地的“契约者之心”,一个小到需要瞄准的心形石头,还能被游戏内的角色用身体挡住。 这局比赛是CIT因为积分排名高于EA,所以可以先选地图,他们选了雨林图之一。 秦追对这个游戏是真的有所了解,这个图一出来,他就在想CIT可能会选术士类契约者了,因为这类契约者在这个图会更加合适。 另一个解说也是这么说的,菲尼克斯却好像若有所思:“今天是CIT最后一场入围赛了,他们现在的位置有点危险,这两场都得赢。今年世界赛他们没发挥出他们应有的水平,他们教练我算熟悉,是个绝境赌丨徒” 另一个解说:“啊?你什么意思?” 菲尼克斯笑了下:“我只是觉得他们可能会出奇招,选枪械师,我看昨天CIT的两个C位还练了一晚上的枪械师。” 两方选契约者是盲选,没有BP,解说和观众也看不见。 因为去年《无畏》的第一场比赛就出现过选手因为离观众席近,听见了观众席让他别选某个契约者,对方锁了个克制他的契约者的情况。 也是那场比赛FPL被嘲了好久不愧是“试行赛事”——当时FPL是第一次开赛,官方通告都是试行,只是试行但计入成绩这点被很多网友打了问号。 也是那次后,FPL才把延迟和座位往后调整搬上来,隔音耳机也换过新的了,并且严禁在开始选择契约者时拨弄耳机。 五分钟的选择阶段,解说之间自然是要聊起来,不能让场面安静下来。 另一个解说说这也太赌了吧,他语气里完全不敢相信,还开玩笑说你要是说中了我请你吃饭。 菲尼克斯就笑着道:“好啊,直播间这么多观众给我做见证啊。” 五分钟的时间不长,菲尼克斯预测成功,CIT真的选了三个枪械师,只有辅助位是术士。 马盛骂了句脏话:“我丢,菲尼克斯这么牛!” 何夏东显然常看比赛,也不是第一次听菲尼克斯解说:“他确实有作为职业选手的独特见解。” 秦追因为比喻好好和马盛高,所以和何夏东一块坐得偏后。 他看着从选手们登场就切到比赛台上没给解说席镜头的屏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菲尼克斯这会儿应该是勾着嘴角,笑得懒散,丝毫没有自得。 可偏偏就是这样,那股说不出来的味儿才更加浓重。 另一个解说:“…不是这,L哥,你作弊了吧?你是不是刚才去打电话问CIT的教练啊?这有什么说法的吗?” 雷响觉得有点无语:“我是在吹你,你还反过来嘲我。” 要不是他注意到秦追好像听得很认真,他怎么可能这么多话? 菲尼克斯知道他的意思,他扯了下嘴角,语调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感觉:“别吹了,要脸,又算不上什么。” 这是实话。 雷响说的这些,估计秦追都知道。 甚至恐怕连他放火烧自己家的事儿都心知肚明。 所以没必要,他真觉得有点丢脸。 他有的东西,秦追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而他没有的东西,秦追也都有。 想到这儿,菲尼克斯又有点想开E了。 秦追太完美,他追到他的希望太过渺茫。 马盛家里那家烤肉店就在地铁口附近,秦追以前高中时就和同学来这边吃过,确实算是九港比较有名气的烤肉店之一。 马盛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店里给他们留了一桌。 坐下来后,就有服务员拿了菜单来,还特意拿了两本。 秦追坐在最靠里的位置,身边是菲尼克斯,菲尼克斯旁边再是雷响。 而他对面则是坐着喻好好,然后是何夏东和马盛。 雷响接到菜单后就递给了菲尼克斯,菲尼克斯再给了秦追。 秦追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到了自己手上,但也没推辞。 他点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后,又听马盛说点一壶清酒,便微抬了眼,刚想说自己不喝,菲尼克斯先一步开口:“我不喝酒,喝果茶吧。” 他示意雷响让位:“我去买,学弟,你要喝什么。” 他后面那话是问秦追,指向性还算明显,毕竟他是直接看着秦追的。 秦追慢半拍似地眨了下眼:“芝士葡萄…去冰,谢谢。” 菲尼克斯说没事:“客气。” 但这样的互动却惹来了对面三人的目光。 秦追没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既没有无奈,也没有头疼,更不会为此慌乱担忧以后。 他只是垂下了眼,继续看手里的菜单。 新上了个海鲜炒饭,他想试试味。 雷响也说:“我也不喝酒,我跟哥一块去买奶茶吧,你们还有人要带吗?” 喻好好立马举手:“我要柠檬水。” 何夏东:“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这上面也没有我想喝的东西。” 马盛:“” 他嘀咕:“都是成年人了,都不喝酒的吗。” 话是这样说的,他还是把位置让开让何夏东出去。 马盛又说自己要去上个厕所,于是这里就只剩秦追和喻好好了。 喻好好也在看菜单,秦追微抬眼,看向喻好好。 也不知道是恰好还是怎么,秦追对上了喻好好的目光。 喻好好主动开口:“追追,你和学长路上碰见的时候,聊了什么吗?” 秦追这会儿不可能说实话,在他还没有毕业进家里工作前,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家世,因为会有很多麻烦事。 所以他道:“就是聊了点游戏的事,我对电竞很感兴趣。” 喻好好哦了声,又嘀咕了句:“我怎么就偏偏不太爱玩游戏。” 秦追没接这话,只是轻轻地喊了声:“好好。” 喻好好眨眼:“嗯?” 秦追慢声:“我觉得…你们打赌这事不太好。” 喻好好稍怔,就见秦追望着他,没有躲避他的视线,说话语调缓缓,没有半点咄咄逼人的气势,明明年纪不大,脸看着也小,却像是一个成熟的长辈,在对误入歧途的晚辈谆谆善诱:“无论菲尼克斯会不会真的上钩喜欢上你,打赌这件事都不太好。” 他没有说得太难听,也就给了喻好好一点退路。 “啊呀,我不想输嘛。马盛他们怀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怀疑我的魅力!追追,我跟你保证我要是打赌赌赢了,我一定好好跟学长他道歉,跪下磕头都行。” 喻好好双手合十,冲秦追拜了拜:“输了我也道歉,好不好?” 秦追不明白这事有什么要问他好不好的,说到底他也只是提醒一下喻好好,怎么做选择还是看喻好好自己。 言尽于此,喻好好要是仍旧不打算收手,那他也没有办法。 他总不能与喻好好说菲尼克斯这人并不简单,这不是在说菲尼克斯的坏话吗。 要是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还好,偏偏他所知道的事都是不好为外人所道的,是余家查到的资料。 他也是通过这些资料分析得出菲尼克斯这个人有些许危险的,并不是自己的认知。 又正好那头马盛回来了,他们的话便就此打住。 马盛很少和秦追交流,他自己是觉得他和秦追的气场不太合。 他也估摸着秦追家里不算很有钱,可能就是在九港开个店什么的,毕竟秦追从不穿戴名牌,身上的东西都没有logo,就像是地摊卖的那些东西一样,而且他表弟也说过,秦追在学校是特招生,就是成绩很好的那种,每学期都是拿奖学金以及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 感觉有点像贫困生了。 不像何夏东和喻好好家里也都是做生意的,尤其喻好好家就他一个,很是宠溺。 马盛深知大学就是搞人脉的时候,秦追要是走科研,他可能还会走动走动,但秦追走商商学院每年那么多人,毕业后出去摇奶茶的都占一半。 成绩好不代表一定能成功。 他觉得秦追不走科研属实浪费,也自断了一半后路。 之后菲尼克斯他们带了奶茶回来,秦追接过自己要的芝士葡萄,眉眼稍动。 是他喜欢吃的那家奶茶店是巧合吗? 秦追看向菲尼克斯:“谢谢。” 菲尼克斯弯眼:“不用。” 六个大男人,吃得并不少。 秦追看着瘦瘦弱弱的,食量也不算小。 有服务员来烤肉,不需要他们动手,就是秦追不太好夹而已。 不过菲尼克斯倒是意外地细心且贴心。 他用公筷帮秦追夹肉,倒是方便了秦追。 两个人吃得都挺安静,主要还是喻好好他们在聊天。 秦追吃得差不多了后,就放下了筷子。 他不喜欢吃太撑,会让他感觉不舒服。 所以他把自己面前的碟子往菲尼克斯那边推了推:“我吃好了。” 菲尼克斯说好,偏头看去,就见秦追在打开奶茶盖子,想把沾在杯壁上的芝士吃掉。 余家家教不许浪费粮食,所以秦追也会舔酸奶盖,他看过很多次,像猫一样,特别可爱。 菲尼克斯低垂着眼,就看着秦追在热闹的聊天声中用吸管撩着杯壁上的芝士奶盖吃。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微微滚动了一下,就很想尝尝味。 但不是尝芝士奶盖的味道,毕竟他手里的也是芝士葡萄。 他只是觉得秦追唇上沾的那点应该会特别甜。 勾得他心痒痒,不得不喝一口果茶压一压火。 好在这一口还吸到了化了点的碎冰。 菲尼克斯把那一小块冰咬得嘎嘣响,也还是没有打消一点危险的念头。 还是秦追的手机响了,菲尼克斯才回过神来,有点狼狈地挪开了目光。 秦追看了眼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偏头去看菲尼克斯时,菲尼克斯已经准备起身让开位置让他出去接电话了。 秦追道了声谢,等走到商场安全通道门口,比较安静的地方,才把电话回过去。 是家里人的电话,所以他都是用九港的地方话:“二姐。” 电话那头的余明霞说话语调可是一点都不慢,不仅快,还带着几分雷厉风行的气势:“下个月的展出了问题,国外一个展的C位展出了一条项链和我们原定的那条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相似度。” 她轻呵着骂了脏:“一群扑街仔,我查到从我们这离职的那个设计总监和他们那边有接触真的好好笑哦,他以为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叫‘欧文’,他本名就不叫齐大饼了?崇洋媚外的乐色” 秦追眉眼稍动。 就算他们能证明他们的设计图先出,这个展也不能从一开始陷在舆论风波里,因为这个展是将余家旗下的奢侈品牌子中的珠宝独立出来的第一个珠宝展,也是向外展示的第一个展。 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把原定珠宝换下来,之后再就这事起诉打官司,但赢面不大。这种东西都是很难界定的,而且他很聪明地没有说全抄。 不想亏的话,就是把这事闹大,然后把这条项链送拍卖,再把拍卖所得资金全部做善款捐出去。 这样能博得足够的名声,也能为新独立出来的牌子“钰禧”打出好名声。 会有人冲这一点“怜爱”他们,然后为他们消费。 秦追在顷刻间就想好了退路,但难点是要在一个月内找一条顶上C位的饰品。 让余明山现在设计来不及。 这东西讲究灵感,不是说有就有的。 “阿兰。”余明霞轻呼出口气,捏了下眉心:“现在怎么办?” 秦追眉眼沉静:“我记得‘福鹿’的展厅里还保留着‘福鹿’的第一条珠宝设计。” ——福鹿,就是余家的奢侈品牌子,钰禧就是从中独立出来。 余明霞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打追忆感情牌。” 秦追嗯了声:“没记错的话,那条凤羽翡翠金项链的设计师后人也在公司里工作。” 余明霞打了个响指:“懂了,我这就安排。” 她又感慨:“得亏当年太奶奶说这是我们福鹿的第一条名震世界的新国风项链,不能流入外国人手里,一直没卖,就压在福鹿的展厅里。不然今天都救不起钰禧阿兰你这头脑也是没谁了,这一手还能再炒炒别的热度,不愧是我们最可靠的老幺!” 秦追莞尔,轻声说:“二姐你就是太急了,再等两天你也能想到的。” 他不是谦虚,而是余明霞确实有这个实力。 但 余明霞:“好弟弟,谁能像你这么厉害呀,遇上事是一点也不急,反正我这么多年,也没打磨成功。” 秦追笑了下,余明霞又说:“行了,我挂了,安排好后我就要出发去抢竞标了。祝我好运~” “嗯。”秦追秦声:“二姐你可以的。” 菲尼克斯简单地做了一番分析:“这个雨林图是公认的地形不太友好的图,但进攻路线就那么点,他们可以选择埋炸弹,而且因为雨林的缘故,炸弹威力会降低,波及自己的概率会变小,不过自己还是得小心点” 后面还有一些简略但专业的东西,秦追就不太听得懂了。 简单来说就是这确实是一个奇招,但也是一把双刃剑。 枪械师是克术士的,为了合地图,EA那边都是术士,但雨林图又适合术士发挥,所以谁也说不准结局。 《无畏》的一小场基本要打满1小时,今天这一场却因为炸弹的缘故,导致EA那边购买了过多的药品在四十多分钟就结束了比赛。 CIT成功拿下一分。 这一分到手,第二场CIT负责攻就有了气势,耗时一个小时出头,赢下了比赛。 今天菲尼克斯要解说一天,后面还有八场BO2,中间倒是也安排了休息和吃饭的时间。 不过秦追他们不打算看下去了。 马盛关了电脑后,喻好好就捂着自己的心脏小小地嗷了声:“他好帅啊。” 他眼睛里有亮光,秦追想他大概是喜欢菲尼克斯的。 但秦追不太明白喻好好为什么要扯着他的袖子向他征求意见:“是不是追追!菲尼克斯真的好帅啊!” 他嘀嘀咕咕地:“我一开始还觉得玩游戏的男人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了,但他猜到场内战术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他好像诸葛在世!” 秦追心说这可不至于。 何夏东看好戏似的碰碰喻好好的肩膀:“你不会真心动了吧?” 他笑着说:“所以说好好,你这种算什么万人迷,菲尼克斯这种才是。” 秦追眉眼稍动。 不需要做什么,做好自己就能吸引到无论男女的人,确实才更像是万人迷。 喻好好哼了声:“我们条件不一样啊。我和追追应该就是属于不太容易吸引到女生的类型,除非四爱。” 无辜躺枪的秦追:“” 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地偏头笑了下,于是喻好好就觉得自己说对了。 他们争论也是玩笑起来,秦追就默默退出战场。 等到下午的时候,学校通知到可以选课了。 九港大学要求在本专业外,还要选修其他两个专业的课。 秦追早就有了想法,他的首选就是法律,次选是电竞,甚至还选了生物科技,把课表排得可以说是很满。 后者是因为秦追想在大一的时候就把俱乐部这件事解决了。 这块蛋糕,当然是越早下手越好分,趁资本这边还没完全下场,他抢占先机,先把明星选手和势头打造出来。 秦追选好课后,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书。 虽然他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但人是没有半点着急,甚至还很耐心地再细微地修改了一下。 做生意,不能急。 沉得住气、看准时机,然后快准狠地下手,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追追。” 喻好好握着手机纠结:“你选了什么专业啊?” 秦追:“国际法和电竞,还有生物科技。” 喻好好噫了声,何夏东也有些惊讶:“你怎么选了电竞?” 秦追还没说话,马盛就用玩笑的语气说:“秦追,你不会是中午看了那场比赛就被吸引了吧。” 他没有明说被什么吸引,但真的很容易被人误解。 秦追也不急,甚至情绪都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依旧是秦声细语:“我很早就想选电竞了,我对游戏还是很感兴趣的。” 毕竟这一块只要做得好,就能赚钱,还是大钱。 当天晚上学生会又来查寝了,但菲尼克斯没来。 喻好好还问了句,雷响嗐了声:“入围赛积分打平,胜负关系也是平的,所以今晚加赛呢,哥还在沪申。” 喻好好没太听得懂,但知道菲尼克斯还在沪申:“好吧。” 他叹气:“我们还说公休日的时候出去玩,想今天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 他说着,又在雷响怔愣时主动问:“学长,要来一起玩吗?” 雷响稍怔片刻,下意识地看了眼秦追。 秦追低垂着眼在看书,书包了封皮,墨绿色的,和菲尼克斯的眼睛有几分接近,也因此看不见是什么书。 但秦追看得认真,好像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一样。 为了不表现得太明显,雷响玩笑着跟喻好好说:“学弟,这么大胆,直接邀请才认识的学长一起玩?” 喻好好注意到他的视线,但没表露出来,只一摊手:“我是直球E人,爱热闹,也喜欢直说。” 雷响:“我反正公休日也没什么事,老何跟我也是老朋友了,一起玩也行。” 他意味不明地说:“不过你要是问哥嘛,他就不知道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工作,要不要直播什么的,他可忙了。” 喻好好:“那学长你回头帮忙问一问?” 雷响倒是答应了下来:“好啊,等他回来了我见到他问一嘴。” 他心说这就抓马了。 菲尼克斯对秦追的心思他很明白,喻好好的目的嗯,也有点明显。 这要是秦追喜欢喻好好,哇! 雷响的一些狗血xp动了。 其实他很想看看要是知道秦追有喜欢的人,还是别人,菲尼克斯会怎么样。 但雷响和菲尼克斯很熟,菲尼克斯的一些毛病他也知道。 所以最好这抓马场面还是不要发生。 那哥可是个神经病。 会做出什么来还真不好说。 他不想去监狱探监。 雷响查完寝后就走了,晚上九点时,课表也排了出来。 大家放在一起看了,因为喻好好也选了电竞,所以他们是有重叠的课程的。 马盛没选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马盛:“我听人说电竞选修课拿学分不容易,所以还是算了。” 他躺在床上,隔着衣服拍拍自己的肚皮:“我只想做个咸鱼。” 喻好好:“啊!” 他痛苦道:“你怎么不早说???” 马盛哈哈大笑:“我就算告诉你你也会因为菲尼克斯去吧。” 他看了眼喻好好的课表:“不过你怎么也选了国际法?” 喻好好嘟囔:“这个社会,要多学一点法。” 课第二天就开始上,每个人都有早八,所以第二天都起得很早。秦追和他们一起去了食堂吃早餐。 当天晚上查寝,学生会又抽查到了他们。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反正雷响先进来,后面就跟着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表现得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就是在走之前被喻好好问到公休日一块玩的事,菲尼克斯点了下头:“可以啊。” 他说:“我这个公休日有空。”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追的错觉,他感觉菲尼克斯好像是跟他说这话的。 毕竟他跟菲尼克斯说了有空的时候他们聊一下生意。 但出去一大帮子人,也不好谈啊。 带着些许的疑惑,秦追在周三晚上收到了菲尼克斯发来的消息。 秦追不喜欢存号码,但他知道这个号码是菲尼克斯的,倒不是凭借消息记录,而是记忆力好。 菲尼克斯:【他们定的明天中午十一点,我俩先早点偷偷在学校见个面?】 秦追看了这条消息十秒。 他想,是错觉吗,明明是很正常地谈正事,为什么给菲尼克斯说得有点像偷情 他两辈子的成长环境复杂,上辈子津城出身长到七岁,七岁后在金三角吃着泰国菜、缅甸菜、老挝菜,这辈子生在京城,又有个闵福省出生的妈,品尝过各地风味后,还是觉得爸爸妈妈做的饭菜最好吃。 秦欢做的包子、酱排、虾蓉白菜、螃蟹也还行吧,也就是秦追如今每去津城,都要找这几道菜来吃的水准而已。 早饭时光总是令人身心愉快,秦追深知过瘦的身体过冬时难熬,因而敞开肚皮吃了个饱。 餐后则要佐以清茶漱口,使口腔清新,做一个身上没有异味的香宝宝,秦追美滋滋的,院门那边又传来动静。 金子来起身:“谁啊?” 他去开了门,愣了一下:“哟,张老板,您老怎么来了?” 门外站着一穿绸布褂子,披着华贵皮草的男人,他头戴一顶毡帽,进了院子,摘下毡帽左右看着。 “谁是秦大夫?” 第 66 章 年关(二更合一) 七岁的秦追坐在堂屋,给张二爷倒了杯茶。 张二爷客气道:“谢谢。” 这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有着沧桑的面孔,和一个威严感很重的狮子鼻,笑起来和蔼可亲,却让人觉得心里犯怵。 秦追这种小虎崽胆气比较足,还是能挺着腰板和他说话,两人交谈一阵,秦追听明白了张二爷的来意。 他果然是为了张老夫人的病来的。 老太太在雷士德医院确诊白血病,这种在19世纪才被命名的疾病,自被发现以来就是绝症中的绝症,事实上,直到1900年,人们才首次将白血病分出不同类型,如淋巴细胞性白血病、髓细胞性白血病。 “少爷,秦医生到了。” 精致的雕花木门轻轻阖上,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外面的光亮。 锃亮的黑色皮鞋踩上厚实的地毯,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的腿,挺括的白衬衫扣到顶端,小巧的下巴,紧抿的唇,细框眼镜后面是上扬的一双眼睛。 睫毛长,形状很漂亮。 只是里面没什么情绪。 秦追背靠着门,默念两遍:“记住,不要多管闲事。” 然后才抬眸,打量前方。 一地狼藉。 昏暗的室内,地面全是砸碎的花瓶,倒下的植株,干涸的红酒,以及不敢细想的各种液体。 嗯,战况激烈。 “小。” 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沙发上的人影终于有了动静。 “去看看吧……他在那里。” 黑色天鹅绒的床垫上,躺着个起伏不明显的躯体,似乎已经昏厥过去,仔细听,才能察觉到那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秦追放下自己的手提箱,走上前,掀开柔软的真丝被子。 哪怕已经逐渐习惯,还是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到。 全是淤青,指印,咬痕。 姹紫嫣红。 尤其是脖颈腰肢和大腿根,不知被如何用力地揉搓过,令人触目惊心。 在少年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秦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果然,下一秒,原本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立刻出现,劈手夺过被子,遮挡住少年的隐私部位,同时,不着痕迹地瞪了秦追一眼。 秦追:呵。 有那味了。 不怪他对于剧情如此熟悉,因为,大多数的狗血追妻火葬场文,都有类似桥段。 而秦追,就穿进了这种书中。 没错,不是一本书。 而是数本小说融合成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渣攻配贱受,无论故事的开头是见色起意,还是强取豪夺,俩人一般都会度过一段甜甜蜜蜜的和谐时光,不同的是,攻走肾受走心,而这个时候,往往将迎来故事的转折—— 比如攻的白月光突然回国,受发现自己被当替身。 而白月光危在旦夕,急需换肾,换眼角膜,换一切不符合医学常理的器官。 再比如,攻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与外面的小情儿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时,被受撞了个正着。 怎么会有如此淫/乱之事呢。 而更过分的在后面。 在受愤然离开之际,攻才逐渐发觉自己的心意,于是,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受虐心,攻虐身,追妻火葬场的火哗啦啦地烧一通,最好这个攻再进趟医院,于是,不管是否强行剧情究竟合不合理,俩人都要完美he。 秦追连着看了两本,到第三本时,“啪”地一下把书合上了。 还剩最后一小部分,实在读不下去。 反正也就是婚礼旅行或者领养个娃之类的番外,如果作者想要水点字数,就整点if线,美美再来三万字。 “小,想什么呢?” 男人略带焦躁地催促:“你快点看看吧,他都晕过去了!” 你也知道啊。 这会儿心疼了,爽的时候也没见收着点啊。 秦追转身打开自己的手提箱,找出体温计和碘伏。 没关系,书中受的体质,都很神奇。 比如,他们的皮肤一揉就红,尤其是嘴唇和腰肢,也会被不可描述到晕厥过去,甚至奄奄一息。 但,他们不会重伤! 哪怕攻没有做提前的准备工作,就直接掏出了保温杯,受也不会在隐私部位有多大伤害,可谓深不可测,天赋异禀。 即使进了医院,也恢复得很快,简直钢铁菊花。 总而言之就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很娇嫩,犹如枝桠上的初生蓓蕾,指腹搓一下就能留下斑斑痕迹,惹人怜惜。 而真正容易受伤的部位,那种能要命的撕裂和感染—— 秦追拧开了碘伏的瓶盖。 同时微微摇了下头,把脑海里的杂念抛了出去。 别想了,这是纸片人的世界。 不要用三次元的碳基雄性生物来碰瓷。 从他偶然间打开那几本追妻火葬场小说开始,秦追就意识到了一个概念。 纸片人,不会排泄! 即使有,唯一的可能也就是在床上一边被X到喵喵叫一边失X! 想明白这一点后,秦追轻松多了。 “怎么把人折腾成这样?” 男人蹙着眉头,深深地叹出一口气,目光紧锁在失去意识的少年身上。 简单给身体上的伤口擦了药,秦追取出体温计看了眼,果然,发烧了。 “我给他打一针退烧。” 秦追戴上手套:“今晚他需要人在旁边全程照料,确保休息好,明天上午的时候,我会再过来一趟。” 闪着银光的针头扎进肌肤,少年的眼帘终于颤动了下。 男人立马俯下腰,紧张地唤着对方:“宝贝,感觉怎么样?” 能怎么样。 无非是刷一波虐恋剧情,受晕厥的过程中,攻不眠不休地贴身照料,给他擦身喂水,在旁细心守护,而中间偶有几次受睁开眼睛,看到的一定是攻疲惫而英俊的侧脸。 最好再带点隐约的青色胡茬。 目光里包含隐忍内疚和深不见底的痛楚。 让受心中泛起涟漪,发觉对方强大外表下的柔软一面。 “原来……他是这么害怕失去我啊。” 哦,如果攻没有心怀愧疚地在旁边照秦,把受扔给管家或者医生的话,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就不是追妻火葬场文的桥段了。 毕竟这样的攻,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我们一般称之为,换攻文。 或者男二上位记。 “谢了,今晚我来照秦就好。” 秦追合上自己的手提箱,斟酌了下,还是说出了那句台词。 “嗯……你这次是认真的吗?” 男人的双手撑在膝上,严肃的表情终于动容,流露出一丝脆弱和羞赧。 “当然是认真的,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我都只要他一个。” 秦追的上挑眼尾,不易察觉地弯了下。 而眸光,掠过床上的少年。 正好捕捉到对方睫毛的微妙抖动。 完美。 助攻完毕。 “该交代的都说过了,”他拎起自己的手提包,“我明天上午九点钟过来。” 男人在后面颔首:“有劳。” 雕花木门已经从外面打开,秦追踏着地毯上的光亮,还是没忍住,转身勾唇道: “注意次数,别太频繁。” 地上散落的套子他都懒得数了! 为什么,为什么渣攻们都喜欢把用过的东西直接扔在地上,再怎么厉害,技能也得有个冷却时间吧,这个时候捡起来放到垃圾桶里不好吗,非要这样撂得到处都是,怎么着,显着你们感情好还是嘚瑟身体棒啊? 拜托,哪怕是在清水闻名的绿色小说网,里面的主角,谁还不是一夜七次? 可以活不好,不能硬件差! 秦追看的书,就是发表在这样一个页面丑陋,颜色老旧,排版过时的网站上,但,对于作者而言,渣攻的X能力,就像是男人的一米八,或者蛋糕店里用的动物奶油,只要有,一定会大写加粗地宣告出来,即便有被和谐的风险,也要千方百计地表明。 “砰。” 门被重新关上。 秦追一步步地下着楼梯,不用看,也知道这句话一定被那俩人听见,说不定攻会发现受悄悄红了耳朵,然后…… “秦医生?” 西装革履的老管家在玄关处站着,露出个欣慰的笑来。 “真是麻烦您了,大半夜的还要过来一趟。” “没关系,”秦追接过大衣,“都是应该的。” 说完,他就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因为老管家已经叹了口气。 吟唱开始。 “您知道的,少爷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位……没错,少爷以前是有一些荒唐的行为,但都是过去的事了,虽然他比较风流,但从不带人回来过夜的,所以我们都能看出来,他这次动了真心,甚至特意打电话,请您亲自查看,就是因为他也慌了,我跟了少爷这么久,从没见到他这个样子过。” 老管家说着,动情地擦拭着眼角的泪。 “我们也是心疼少爷啊!” 秦追忍了忍,才没脱口而出内心的吐槽。 不用心疼,你家少爷晚上过得挺爽的。 都走出别墅大门了,老管家的絮叨还在耳畔回响,而今晚见的这个男人具体叫什么,秦追已经不记得了。 当然,也不在意。 反正渣攻一般都是霸总、明星,或者X圈太子爷,专用姓氏也就那么几个。 、傅、沈、苏……以及,他的秦。 毕竟火葬场文里的助攻医生,也是一个圈子的人物,姓氏不能太low。 风移影动,水样的月色倾斜在茫茫的大地上,把秦追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寂寥。 横生的枝条拂过他的肩,带来很轻的声响。 秦追望向夜空,他的瞳仁不是亚洲人常见的黑或深棕,而是灰色的。 又很清澈,里面是近乎于淡漠的冷静和克制。 这种颜色的眼睛,在小说中,并不是什么罕事。 但问题是,现实中的他,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以及他的名字,也是真实的。 因为秦追的穿书,没有原主,或者说,原主只是一个“身份”,他的任务是成为主角之间的催化剂,在深夜被叫到别墅密室,照料遍体鳞伤的受,同时不经意地说出那么几句话,拨动对方的心弦。 这种医生角色,在书中并不重要。 如果作者是副CP狂魔,可能会在结尾给他来个配平,如果作者比较恶趣味,说不定会再整条感情线,让他对被虐的受不自觉地动个心,但肯定不会成功,依然会阴差阳错促进主角间的情感。 秦追不介意当这样的配角。 但他无法忍受,在经历渣攻那样多的伤害后,受还能与之重归于好,忘掉曾经所有的痛。 那些被人践踏的尊严,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 因此,最开始穿书后,他甚至要放一段《大悲咒》给自己听。 而现在,终于勉强做到心如止水地走流程。 尊重,祝福。 反正他的生活和以前相比,真的幸福很多。 除了,要隔三差五在晚上被电话叫醒之外。 “叮——” 秦追拿起手机,看上面的电话号码。 又来了。 这都凌晨三点了,还得马不停蹄地赶往另一处别墅。 并且这个渣攻他见过,有个无法忘怀的初恋,就把受当做替身来包养,按照初恋的标准对其进行改造,可怜的受还不知晓这一切,兴高采烈地去学唱歌,努力让自己的嗓音更加接近那个所谓的“老师”。 没错,渣攻是这样告诉他的。 说他的声音很像这位老师,可以按照对方的路线来发展事业。 上次秦追出现,还是因为受太过努力,差点坏了嗓子,渣攻一怒之下甩了人耳光,请他过来开药,而受还以为是担心自己,小心翼翼地道歉,说以后练习的时候,一定会劳逸结合。 “司机马上就到了,你一定要快点过来!” 想到受那嘶哑的声音,秦追轻拧眉头,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豪车箭一般地冲破夜的黑暗。 等到秦追刚推开卧室的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惊得怔在原地。 “怎么回事?” 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男人没有起身,烟雾缭绕中,目光躲闪。 “我们做的时候,我让他别回头……那时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说……” 秦追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吞咽了下:“我说,你别回头,回头就不像他了……所以,我不知道他扭过去后,把自己舌头咬破,流了很多的血。” 草。 拎着箱子的修长手指不易察觉地紧了下。 因为声音把人当替身,心里惦记着初恋,勾八要用来跟受亲热,还不要看到对方的脸。 秦追眼眸冷得像冰。 咋地,脸不像,但是屁股像啊? 也是在这个年节,雷士德医院院长马克和妻子、儿子、弟弟约翰一起在雪夜享用了红酒牛排。 妻子见他神情疲惫,关切道:“马克,还在想医院里的事吗?” 马克回过神:“抱歉,蕾贝卡,只是……你知道的,我在医院里有几个病人,恐怕活不过中国人的这个新年,但这就是命运吧,每个人都有走到终点的时候,无论贫穷富贵,我在几个月前为申城最有名的富商张二的母亲确诊了白血病,她此时应当已经去世了,疾病在这时候总是公平的。” 约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牛排,含糊着说:“张二的母亲?她还活着啊,我前阵子去济德堂买通肠茶的时候,他家的仆人还为她抓药呢。” 因为那些药里居然有生石膏,所以约翰记得特别清楚,他以前都不知道这东西可以做药吃到肚子里呢。 马克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说什么?她还活着?” 约翰:“嗯呐。” 马克喃喃:“这不可能,她的病很急很凶险,就算住院疗养,也不可能活到1910年的,上帝啊,约翰,你别和我开玩笑。” 约翰不耐道:“什么可不可能的?万一上帝眷顾她,让她比别的病人多享受一阵有钱人的生活呢?马克,你要是不信我,就自己去找她好了,别用怀疑的眼神看我!” 第 67 章 泣鹰(二更合一) 秦追想错了,师父和师伯在一块,他多领的红包不止一份,而是两份。 周姨也把他列入孙子的行列,给他发红包了。 小黑医高高兴兴坐床上数红包,美滋滋的,这么多红包算一块也有五两银子呢!蚊子腿也是肉啊。 知惠跑过来敲门:“欧巴,你有没有钱袋或者木匣啊?” 秦追过去开门:“有是有,你要这个干嘛?” 知惠也举着红包,雀跃道:“我有三两银子的红包,阿玛尼说,如果我能自己找到地方藏,她就不收走了!” 敲门声愈加急促,而屋内的两人,仍维持着僵硬的对峙。 秦追扯着菲尼克斯的手腕,右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作势要拧开。 “你、你等一下” 菲尼克斯踉跄着:“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傅家大少爷脾气很差的,”菲尼克斯柔声道,“你这样把我带走,一定会被报复。” 说完,他就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秦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知道接下来你将面对什么吗?” 身为美院的学生,双手被齐齐砸断,再也握不住画笔,在身体被伤害的过程中,逐渐被渣攻洗脑,成为逆来顺受的恋爱脑,失去所有的尊严,前途尽毁。 要在很远后的一天突然醒悟,决定离开对方,重拾自己的人生。 但讽刺的是,这个时期,渣攻真香了。 秦追迟疑片刻,还是不忍心说出后续的剧情。 菲尼克斯往后退了几步,重新坐回沙发,脸上燥热的情动已经褪去,几缕碎发遮住乌润的眉眼,他也不伸手撩起,只是微笑着垂下睫毛,美得像是从漫画中走出。 也如同纸片般脆弱易碎。 “没关系,我打了人,在这里等着就好。” 按在膝上的双手不易察觉地抖动。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在强行按捺身体的不适。 “咔哒”。 门锁声响起。 那双总是冷静克制的灰眼珠里,依然没什么波动。 “你确定不需要帮忙吗?” “嗯。” 菲尼克斯露出个天真的笑容:“谢谢你。” “砰——” 门被猛地拉开的同时,秦追轻巧地侧了个身,躲过了差点栽到他身上的管家。 “哎呦,这、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连忙站好,回头看了眼大步离开的秦追,对方走得利落,毫无留恋之情。 “李叔,您怎么进来了呀?” 沙发上传来的声音,有些怯弱。 屋里太过昏暗,管家的视力尚未完全适应,也不敢乱瞥乱看:“大少爷还有五分钟就到,我过来提醒一下明寒少爷……” 说着,他就敏锐地闻到股血腥味:“明寒少爷?” “我们在玩游戏。” 那怯弱的声音多了层羞涩:“明寒他这会儿听不到,忙着呢。” “哦,那我就不多打扰了,”管家慌慌张张地后退,“我尽量拖一下大少爷,你们抓紧时间啊。” 说完,他就忙不迭地退出房间,一路小跑到了楼下。 正好看见秦追离开傅家大门的背影。 夜色中,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些许,看起来清冷又淡漠,就像是株深山里静静绽放的玉兰,不为任何人等待和停留。 毕竟,重来一次,不能再多管闲事。 回去路上,秦追一次都没有回头。 “……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是不出来。” “肯定受伤了,你看腿都是瘸的!” 刚进小区的秦追没有放慢脚步,只是余光轻扫。 旁边的单元楼前,几位阿姨聚在一起,都仰着脸看向上面的楼宇,三楼那里突出一截空闲的平台,面积不大,也就三五个平方—— “再下不来,肯定就饿死了吆。” 有位卷发的阿姨焦急地拿着手机:“不行,我得给我儿子打电话……哎?” 后面有人站着,声音清润:“怎么回事?” 扭头一看,这不是小秦大夫嘛! 前俩月在外面开的诊所,虽说离得近,但这俊俏小伙子太年轻,并且表情总是冷冰冰的,不太好接近的模样,所以她也就去量过一次血压,并不熟悉,现在也考虑不了那么多,阿姨指着上面:“有只猫困到那儿了,怎么叫都不下来!” 秦追跟着抬头,看到了一抹姜黄色。 “有人上去抓,就缩到管道里不出来,但估计伤着,自己也下不来,好像都几天了……” 秦追放下手提箱:“我去看看。” 阿姨在后面呼着:“慢点啊,那儿还挺危险的!” 他快步上了三楼,推开单侧的玻璃窗,侧着身体探出狭窄的空间,平台年久斑驳,上面还布满乱扯的电线,果然,那只橘猫见到有人来,立马开始龇牙,而这个时候秦追也看清楚了,小猫的后腿受了伤,血痂已然发黑。 “咪咪,”他小心避开电线,“过来。” 大晚上的,这处平台没有什么护栏,又风吹日晒满目污浊,秦追试探着朝前伸手,炸毛的小猫已经弓起身子,凶狠地冲他哈气。 但似乎身体不支,无力再往后躲避自己,只是勉强亮着自己稚嫩的獠牙。 估计也就四五个月大,很小一只。 秦追快速伸手,直接揪住了橘猫的后颈。 “喵——!” 它挣扎得太厉害了,声音凄厉,身体在空中剧烈地弹动,秦追居然差点脱手,他回头看了眼半开的窗,空间那样逼仄,万一不小心让其逃脱,或者再应激,该怎么办。 楼下的阿姨们七嘴八舌:“小心点啊!” 秦追低头,一口咬住橘猫的后脖颈,把它叼了起来。 神奇的是,原本还猛烈反抗的小家伙,居然真的瞬间安静,老老实实地被秦追带着爬回三楼。 那位卷发阿姨抱着个猫包,正等待呢,就突然愣住。 画面太诡异了。 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嘴里叼着小猫脖子,两只手在下面虚虚地托着屁股,表情淡定地走出门洞。 完成交接仪式后,秦追拿出湿巾擦拭嘴唇,略微挑了下眉毛。 怎么,很奇怪吗? 以前他打工的时候跟人合租,室友心血来潮买了只猫,可能年龄太小了,总是叫个不住,可怜巴巴的,秦追下班回来,想起动物世界里的猫妈妈,会咬住幼崽的脖子转移阵地。 于是他就模仿这个画面,试图让小猫找到点安全感。 叼着小家伙的脖子在房间里乱爬。 吓得室友以为他变异,把小猫当成储备粮。 “没……没事,”阿姨拉好猫包的拉链,“我现在就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下,谢谢你啊小大夫!” 秦追拎起手提箱:“应该的。” 说完,扭头就走。 毕竟有些大夫表面矜持端庄,实际上一嘴的猫毛。 而另一边的傅家,老管家则满后背的冷汗。 因为傅家大少爷,傅明灼,正背着手站在前厅,目光阴冷地问:“小寒呢?” “楼、楼上,”管家硬着头皮,“小少爷已经要休息了……” 傅明灼全然没听到似的,脱下黑色皮质手套,身后的高大男人立马恭敬地接过,又弯着腰后退。 “我去看看小寒。” 院子里已经站了满满当当的人,都低头垂手,屏声静气不敢吭声。 傅明灼淡淡地接了句:“你们不许跟着。” 管家也唯唯诺诺地站在后面,听到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梯上,才心惊胆战地抬起头。 坏菜。 傅家两位少爷,性格可谓天壤之别,哥哥傅明灼手腕强硬冷厉,性格阴鸷,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家族话事人,而弟弟则风流浪荡,对于事业没有任何追求,是个天生眠花卧柳的浪荡坯。 这样的弟弟,却是哥哥傅明灼的唯一软肋。 从小到大都是纵着他来,要星星不给摘月亮,说实话,傅明寒变成现在这样的任性模样,他哥要付绝大部分责任。 当然,傅明灼也不是任凭弟弟为所欲为。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可以玩,可以花心,不能把人带回家。 在傅明灼心里,家是只有他和弟弟的地方。 别人,不许踏足! 不配进入只有他和弟弟能住的二楼! 管家心情复杂地看了眼楼上,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要是让大少爷知道,他在外面拼命打拼的时候,傅明寒其实无数次地带人回来过了,早解锁了很多很多地方的话…… 一定会生气吧。 他猜测的没错。 傅明灼的确在生气。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震惊到连声音都劈叉:“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从进门就感觉不对劲了,空气里充斥着血腥味,和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几乎是刚进屋就被人伏击。 被拎着按在床上的时候,他秦不得身体的疼痛,因为旁边就是自己的宝贝弟弟,居然被打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任凭他怎么急切呼唤,都毫无反应。 “放心,还没凉呢。” 菲尼克斯笑眯眯地歪着头,表情很甜。 傅明灼的胸口剧烈起伏:“你敢碰我弟弟,我要杀了你!” 菲尼克斯有些惊讶:“我碰你弟弟,开什么玩笑?” 散落下的头发终于被撩到耳后,刚刚的颤抖和羞赧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道。 傅明灼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因为这样惊艳的一张脸,若是见过,定然无法忘却,他只能徒劳地反抗着,可依然被狠狠地掰着下巴,被迫张大了嘴。 菲尼克斯的膝盖跪压在他的肩头,牢牢地控制着对方的挣扎,神情却很轻松,甚至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下下地抛着个药盒玩。 白色的,上面画了个红色小爱心。 “知道这是什么吗?” 刚被浇过冰水,菲尼克斯身上的黑衬衫湿冷着,语调却又软又烫。 还眨了眨眼睛。 “是春/药哦~” 说完,他就在对方震惊的注视中,倒出了药丸,不容分说地塞进了傅明灼的嘴里。 “听话,咽了。” 菲尼克斯柔声哄着,手上的动作却粗暴至极,毫不留情地按着傅明灼的咽喉,往下快速一捋—— “咕咚。” 这才对嘛。 菲尼克斯满意地拍了拍手,也停止了对傅明灼的钳制,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咳到满脸通红。 真可爱。 当初傅明寒用这玩意欺男霸女时,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家里有钱有势,有哥哥给自己撑腰,那不论对方是谁,全都得凭他心意,乖乖地躺到自己床上。 甚至还搞来了这样下作的药。 那就取之于傅明寒,用之于傅明寒。 反正他在床上躺着,也没反对嘛。 不知道药效发作还有多久,但菲尼克斯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怕长针眼。 毕竟傅明寒做的孽,跟他哥逃脱不了干系,弟弟在外面鬼混,出了事都是傅明灼擦的屁股。 而傅明灼的心里,也多多少少对他弟弟,有些见不得光的心思。 菲尼克斯咬着皮筋,慢条斯理地绑着头发。 “不用谢。” 他冲呆滞的傅明灼挥手,露出个灿烂到有些恶劣的笑容: “你们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哦。” 秦追将染雪的风帽摘下,双手合十,深深一礼,上前跪到蒲团上。 他没有打辫,满头乌丝只以发带绑成一束,仰望着观音像,眼中泛起晶莹水光,将落未落。 年轻的僧人走到这神情哀恸的孩子身前,俯身询问:“小施主可是遇到难事?” 会在这样的时节来寺里落泪的孩子,必然是遇到了很痛苦不幸的事情。 秦追目光移到僧人面上,泪水沿着面颊滑下,他露出笑意,轻声说道:“难事有很多,我都闯得过去,只是到底心中意难平,想在此处点高香,敬神明。” 至始至终,跟着他的曲思江都不知道秦追为何在喜庆的年节清晨落泪,秦追没说一个字,如以往一样把所有苦涩都藏在心里。 不久后,知惠和德姬追来了静安寺,知惠如乳燕投林般扑到秦追怀里,叫着“哥哥”。 德姬将一件更厚的大氅披在秦追身上,打起伞,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第 68 章 戏迷 自那日顶风冒雪拜了观音后,秦追就发了高烧,躺在床上病了好几天,郎善贤闻讯上门给他看病。 在他开方时,秦追还爬起来瞅了一眼:“我咽喉也疼,给我加桔梗、僵蚕,陈皮多来点,我还咳痰呢。” 郎善贤没好气:“行,听你的,谁开方开得过你啊?祖宗,怎么大过年的病成这样?” 秦追中气不足地辩解着:“我体质一直挺好的,一年到头难得病一回,你别看我现在一副衰样,好了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郎善贤看着大侄子烧得发红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亲自提药去煎。 大哥就这么一个崽,真出点差错,郎善贤死了都不敢下地府,怕没法和大哥交代。 菲尼克斯捂住自己的手腕,仰着脸,表情晦涩不明。 “疼吗?” 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上泛起浅浅的印子,菲尼克斯把皮筋从上面摘下来,握在手里:“疼。” 疼就对了。 他拉得有那——么高呢。 可响亮的一声了。 “所以,别忘了我现在说的话,”秦追回想了下那对疯狗似的傅家兄弟俩,“不要太过相信别人。” 在通风系统细微的嗡嗡声中,他们互相凝视着彼此的眼睛。 菲尼克斯突然有种冲动,把那双碍事的眼镜给摘掉。 透过那双淡漠的灰眼珠,看看这人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 仿佛知晓未来似的,一直试图拉自己一把。 但也仅仅是试图。 他就像是和这个世界有层淡淡的隔阂,哪怕会因为断了的钥匙而露出笑意,也不会给他身上增添什么烟火气。 是玻璃做的人。 想什么呢,表情终于有了按捺不住的着急。 “你先休息吧,我得走了。” 秦追惦记着后备箱里的螃蟹,不打算在这里久留:“你明天直接退房就好,至于学校那边——” 他依然没什么表情。 “就再想想办法吧。” 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剩下的,得这位小白花自己走出来,如若远离渣攻,过着自己平凡的普通人生活,说不定,真的也会改变剧情,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门被拉开了。 两个扭打的人影从面前飘过。 秦追“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什么脏东西。 菲尼克斯还坐在床上,掀起薄薄的眼皮:“嗯?” “外面有人打架。” “不出去看看吗?” 菲尼克斯饶有兴趣地绕着自己的头发玩:“看起来还很激烈的样子。” 秦追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能多管闲事。” 但握在门把上的手指越来越紧。 直到一声尖叫从走廊响起,哪怕隔着厚重的门,也能听到少年的哭喊。 “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有没有人帮帮忙……救命呀!” 身后传来浅淡的松木香味,微凉的手指覆了上去,伴随着因为柔软,而显得有些诱惑的声音。 “想做的话,就去吧。” 门被打开了。 秦追大踏步地走向走廊,那两位男人已经扭打缠斗到了发财树的旁边,动作毫不留情,拳拳到肉,使劲儿冲着对方的脑袋和腹部招呼。 但诡异的是,两人都红着眼,不发一言。 沉默地进行着互殴。 这就差点意思了。 当然还是边骂边打架最带感啊! 而那个哭着求助的少年已经急得团团转,满脸都是眼泪,抽噎得话都说不出来。 秦追:“喂,我报警了。” 两人继续挥舞着拳头。 秦追:“别打了,已经够了!” 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但是真的会住很久的院啊! 菲尼克斯咬着皮筋,慢条斯理地在旁边给自己扎着头发,在余光撇到秦追已经开始解袖扣,准备上前阻拦的时候,才拽住对方的手腕:“他俩打急眼了,你这样过去,会被误伤的。” 说完,他就走到那个哽咽的少年旁边,笑眯眯地使劲儿一推—— 秦追傻眼了。 因为那两个拳脚相加的男人,犹如后脑勺上长了眼睛,同时停下动作,接住了踉跄着朝自己扑来的人。 一人一条胳膊。 少年在最中间,整个人呈大字型打开。 但诡异的是,双方都没有继续使劲,似乎是怕用力一扯,就给人弄疼了似的,只是不秦自己身上的新鲜伤口,异口同声地询问少年: “豆豆,你没事吧?” “看,”菲尼克斯无辜地眨眨眼,“他们停手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双形状上扬的眼睛微微睁大。 秦追认出来了。 豆豆,这是第一本书中的人物。 而他的故事,完全可以称之为:“我的哑巴新郎”。 因为这对渣攻贱受的故事,实在是太扯淡了! 一个打死不问,一个打死不说,明明彼此相爱,却非得因为误会而演出个虐恋情深,拥抱亲嘴最后连床都上了,攻在面对受的羞怯目光时,还是沉默半晌,说出句我们当然是好朋友。 哦,你家做朋友的方式是把朋友给做了啊。 其中的受也是尝尽万分委屈,差点命丧黄泉路,最终还是因为个炮灰攻二的出现,俩人才在故事最后解开心结。 这看起来,鼻子下面不是有个嘴吗。 咋就不说呢。 这会互相看着,都一起红了眼睛。 而另一个……则很明显就是那个炮灰了。 这小脸绿的。 都发光了。 “有话好好说,”秦追斟酌了下用语,“不要闹出什么误会。” 豆豆抽了下鼻子,使劲儿往回拽自己的两条胳膊。 没拽动。 “放开我!” 他愤怒地吼了一句,左右两边都瞪了一眼,然后那俩人才默默地松开手。 “对不起啊,”豆豆面对着秦追,“让你们看笑话了。” 说完,旁边的炮灰就连忙跟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牵起对方的手:“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痴情哑巴的眼睛都快喷火了。 但就是不说话。 而是直接上去,对着炮灰的脸颊再来一拳。 两人又打了起来,难分难舍,激情澎湃。 “够了!” 豆豆发出愤怒的大吼,纤细瘦弱的身体抖得厉害,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炮灰的腰,嘴里叫的却是另一位的名字:“晏飞,你住手!” 他的动作如同当头棒喝,两人再次停下。 不同的是,炮灰脸上浮现一丝欣喜。 而正牌渣攻晏飞则面色青白。 秦追在后面扶起被误伤的发财树,心痛地看落在地上的叶子,这儿都打半天了,宾馆也不来个工作人员制止下,果然渣攻贱受一旦开始走剧情,就如同设置屏障,外人想插也插不进去。 以及那位痴情哑巴,不用那么痛苦。 小受抱住别人,你不就正好能再发挥一下,趁机多踹两脚嘛。 “看来豆豆喜欢的是那个晏飞。” 菲尼克斯轻轻侧过脸,几乎是贴着秦追进行耳语。 可惜的是,局中人看不透。 面对打过啵的“朋友”,晏飞举起拳头,奋力砸向了旁边的消防装备柜,轰然的破裂声中,豆豆尖叫着扑向了他,捧起那只鲜血淋漓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疼吗?” 豆豆泪眼朦胧,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镜面一起碎了:“你……犯什么傻呢!” 他真的没有和别人一起开房,就是过来给同学送个东西,结果被晏飞误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动了手。 可晏飞只是垂着头,目光幽深地看着豆豆的脸。 仿佛想把对方刻入骨髓。 “我们是好朋友吗?” “当然,永远不会变!” 曾经儿时的戏言犹在耳畔,晏飞抬起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温柔地擦去豆豆脸上的泪痕,终于开口:“放心,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豆豆怔在原地,突然搂住晏飞的脖子,嚎啕大哭。 两人在这里虐恋情深,自然无暇秦及到,后面那两人凝固的身影,以及快成透明人的炮灰。 秦追低着头,他睫毛很长,颜色和头发一样偏浅,有种很柔软的质地。 但是神情,常常是冷淡,克制的,没有任何欲望和情绪。 就像现在这个时候。 看着地上被踩碎的眼镜框,也休想从里面找出一点的生气、或是郁闷。 “对不起。” 菲尼克斯的双手背在身后:“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在玻璃碎片飞溅过来的时候,伸手挡在了秦追的脸前。 否则,那枚细小尖锐的碎片,很有可能划破小医生的脸颊。 可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秦追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被碰到,摔落在地。 又被急匆匆冲向晏飞的豆豆,给一脚踩碎了。 “还好吗,”菲尼克斯微微地侧着脸,那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眼里总是水汽盈盈,他瞳仁漆黑,黑白分明,再加上过分浓密卷翘的睫毛,就使得他专注看人的时候,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尤其是幅度很浅地笑着的时候。 如愿以偿。 终于看到了秦追不戴眼镜的样子。 有点……不易察觉的迷茫,和脆弱。 “我赔你一副眼镜吧,好吗?” 秦追蹲下,把碎了的眼镜拿起来,叹了口气。 可惜,如果只是镜框碎了,那镜片还能继续用,但是刚刚豆豆冲得太急,结结实实地一脚踩上,碎了个彻底。 他有点轻度近视。 其实应付日常生活也足够了,只是会有一点的不方便。 而秦追,讨厌那种不可靠的,模模糊糊的感觉。 他就喜欢牢牢掌控自己的生活,喜欢按部就班地一日三餐,别有什么意外,也不想遇见什么惊喜,就让他能够这样“无趣”地过着平庸的日子。 当然,能再搞点钱就更好了。 越多越好。 越多越有安全感。 “不用,”他摇了摇头,“不是你弄坏的。” 接着,秦追就陷入了沉默。 心里默念。 一、二、三…… “叮——!” 手机铃声响起了。 他慢条斯理地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对着前面抽噎的豆豆张口:“转身,看后面。” 渣攻贱受中有人受伤了,世界线开始转动,一定会归于他的身上! 助攻医生,再次被召唤! 豆豆还举着手机,哭得呜呜咽咽的:“医、医生,我记得手机里之前存的有你的电话,快过来看看他的手吧!” 晏飞还温和地笑:“我没事。” 别没事了,这可是二十万。 每次秦追在深夜里为人治病,第二天,就有极大概率收到二十万的转账。 深夜,病人,紧急需要处理。 三个要素都齐全了。 问题是,他这次出来,没带医疗用品啊。 算了,这次是给渣攻治病,而渣攻的身体素质,都强到不可思议。 首先,他们的身份都牛逼闪闪,哪怕是学生,家里也必定是豪门,自己也会进行商业投资或是玩转股票证劵,身价令人咋舌。 然后他们白天工作繁忙,晚上也能跟受夜夜笙歌,一夜返场很多次,事后还能抱着受去浴室清理。 问就是纸片人。 “你需要去医院进行清创,”秦追半跪在地上,检查晏飞血迹斑斑的手背,“伤口还挺严重。” “没关系,”晏飞的眼睛都黏在了豆豆身上,“我不去。” 秦追目光冷冽:“确定?” “嗯。” 他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旁边呆愣的炮灰露出个挑衅的笑容。 很好。 秦追懒得跟他再废话,决定遵循古早小说的传统,推动一波剧情。 他没注意到,这个时候的菲尼克斯,一直在后面,静静地注视这一切。 “没有纱布,”秦追站起来,“但现在需要止血。” 豆豆有些忸怩地上前,声音变低:“我、我的衣角可以吗?” 秦追微微颔首,努力把现代医学从脑海中抛出:“可以。” 话音刚落,豆豆就义无反秦地扯开自己的衣襟—— 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晏飞陡然变了神色。 一把揽住豆豆的肩,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对方裸露的肩颈。 同时把人往屋子里推:“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止血!” 两人推推搡搡间进了房屋,厚重的木门缓慢回转,“砰”地一声自动合上。 可以,剩下的不可描述剧情,就由这两人继续走了。 秦追的任务结束了。 哦,提醒工作人员过来打扫,把钱记那俩人账上,还有再安抚一下那个小炮灰。 一抬头,没见那个人影。 “我让他走的。” 菲尼克斯斜靠在墙壁上,环抱着双手,神色淡淡。 秦追松了一口气,那接下来没他啥事了。 希望明天有二十万的进账。 “小玉医生,”菲尼克斯叫他,“麻烦进来一下好吗。” 他推开房间门,做出一个很绅士的手势。 秦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菲尼克斯没有插卡,屋内一片黑暗。 他拉开了窗帘。 “十二点了,”菲尼克斯背对着窗外,笑得很温柔,“中秋节快乐。” 皎洁的月光静谧,将小小的快捷酒店房间照得通明。 秦追仰着脸,看向月亮。 哪怕没有眼镜,也能清晰地看到如水的柔和。 团圆的月亮。 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是一样的美丽,纯洁。 洒进无数双凝视的眼眸里。 “喜欢吗?” 菲尼克斯的头发上渡了层淡淡的光晕,他几乎是自信般的笃定,秦追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月色。 他觉得小玉医生,是个孤独的人。 菲尼克斯很擅长应付这种人。 果然,那双灰眼珠里有了波动。 嘴唇轻启,很轻的颤抖。 “螃蟹。” 菲尼克斯还在笑:“什么?” “中秋节……我的螃蟹!” 秦追转身就走,心急如焚。 他的螃蟹还在后备箱里搁着啊,虽然塑料袋子扎了眼儿,但万一堵着了呢,更何况车里温度高,螃蟹得在阴凉地方用水养着的啊! 都怪这群渣攻贱受。 死男同,耽误时间害了他的螃蟹! 等着,他下周就抽出八天时间用来参加反同游行! 后来那官家小姐难产死了,张老夫人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是觉得那姑娘可怜。 想了许久,张老夫人带着唯一肯跟她走的孩子,也就是张二爷逃了,她抛下富贵,带着孩子逃到南方做了生意,什么苦都吃尽了,身子骨也累出病来,人看着也苍老,可她终于觉得快活了。 张二爷也跟着她姓,娘俩攒下偌大家业,往后都姓张,不姓薛。 到了此刻,张老夫人走到生命的尽头,回首过去,心里没有丝毫后悔,她觉得老天爷还是眷顾她,在她于四十岁重新出发,挑战后宅以外的世界时,苦,她吃了,可富贵,她也搏到手了,她的日子比年轻时顺心许多,临了临了,她还有这么一出好戏能看。 只听得戏台上的薛平贵唱道:“宝钏封在昭阳院,代战西宫掌兵权。赐你二人龙凤剑,三人共掌锦江山。” 代战公主、王宝钏叩谢龙恩,接下宝剑,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拔剑,刺向了薛平贵。 张老夫人兴奋地一拍扶手:“好!当初我们就该刺他这一剑,好啊!” 张胜楠开怀大笑,笑着笑着,头往后一仰,含笑离世。 第 69 章 索契(二更合一) 张老夫人死后,知惠蔫巴了许久。 和秦追不同,这是知惠第一次面临病人死去,生与死是那样沉重的事,才八岁的小姑娘总要缓一缓。 六人组里的其余五人都尽力安慰她,在国外的那几个带她泛舟苏黎世湖爬阿尔卑斯山、到南太平洋海钓游泳,听艾米.比奇的钢琴演奏,提着枪去打大狗熊。 秦追和她一桌吃饭时,看小姑娘放下筷子,闷闷不乐道:“我不吃了。” 秦追也劝:“再吃一碗吧。” 侯盛元凉凉道:“再吃就是第四碗了。” wow!第一顿饭就这么有爆点! 监视器前的导演看着节节攀升的直播人气,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少!你是懂制造节目效果的。 现场的众人一脸吃瓜的表情,两个人除外:菲尼克斯微微皱了皱眉头,兰池的表情已经可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兰池瞅着秦追,目光就跟探照灯一样,在他和格里沙身上扫来扫去,大声质问道:“你们干什么了!什么内裤!说清楚。” 火药味浓得就要喷出来了。 【不是,这个兰池的态度也太……嚣张了吧?怎么一副正宫夫人的样子,他和格里沙难道也有JQ?】 【看着不像啊,最多就是个单相思罢了。】 当事人秦追此瞠目结舌,目瞅口呆,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冤枉,急得脸都白了:“我。我只是顺手帮你整理行李,没藏你内裤啊!” 谁会藏别人的亵衣,他又不是登徒子! 说着还有点委屈:“你不要乱说!这个事情很严重的。” 看他窘迫的不成样子,格里沙慢悠悠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小菜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吃完了,才好心解释:“,那应该是我搞错了。有点难找,我找了好一会,还你以为你给我收起来呢。” 秦追快气死了。 他没找到就能说自己藏了他的内裤! 这个人,坏! 周宴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脸要滴血的秦追亭,笑骂道:“不厚道啊少,这样调戏我们小朋友,看给人都臊成什么样了。” “调节下气氛。”格里沙无所谓地耸耸肩。 秦追亭也反应过来了。 恍然大悟,大声:“原来你在调戏我!” “噗——”沐英笑疯了。 连一直当隐形人的罗恩都投过来一个眼神。 这活宝,节目组从哪里挖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谁教这孩子这么直接的!】 【还说他勾引人,我看追追不像有这个脑子的样子。】 【警告,怎么说话呢,你这话讲得我们追追像个智障。】 格里沙十分淡定的把指到面前的手指拨开,恶劣的冲着秦追露出一口白牙:“嗯,我在调戏你,要对你负责吗?” 秦追万万没想到格里沙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脸轰隆一下从脚脖子红到了额头。 虽然他们大衍朝男昌盛,自己出去也经常会遇到同性示好。但调戏什么的,不敢有的呀! 这里的人好可怕!m(._.)m。 秦追瞅着眼睛看了他半晌,人家特淡定任由他看。一副你要咬人我就撩起袖子给你咬两口的样子。 秦追气得默默把椅子往兰池那边挪了一下。 登徒子,惹不起,我躲! 【hhhhh我就说呢,我刚看的就是他们直播间,明明没发生什么。】 【之前没有什么,但看哥的态度,以后就说不定了。】 【嘿嘿,影帝的表情也很值得分析啊,感觉他有点那什么。】 【老师独美,勿cue,秦秦。】 这个节目不愧是颜狗的天堂,平平无奇吃饭环节,观众们舔屏舔到饱。 秦追吃饭的习惯特别好,一不吧唧嘴,二不用筷子把菜拨弄得到处都是,只吃自己面前的,而且小口小口吃,不发出任何声音。 【看小追吃饭,吃得我都饿了。】 【感觉追追可以去当吃播主播,他吃饭真的好赏心悦目啊,这浓浓的饭张力。】 【吃得好香,我也饿了。来碗康帅夫,横扫饥饿,做回自己*。】 原本大家还在闲聊,聊着聊着就都没有了声音。 专心致志吃饭吃了好一会儿的秦追察觉到异样,咀嚼完嘴里最后一口食物,喉结滑动吞咽进去了才开口:“怎么都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菲尼克斯忍俊不禁,笑得眉眼弯弯的:“没有。” 罗恩也不动声色的瞥了秦追一眼,紧锁着的眉眼舒展了一些。 只是目光挪到他身边的兰池的候,眉头没忍住皱了起来。 【hhhh兰池吃的这叫一个一塌糊涂啊!和秦追对比太明显了吧。】 【小可怜,你怎么回国到现在还不太会用筷子啊。】 虽然素人身份第一周保密,刚刚嘉宾们自我介绍的候,兰池还是说了下他一直在国外生活,刚回国没两个月,所以如果因为文化差异闹出什么笑话,请大家包容。 因为父母的关系,兰池普通话说得不错,口音不重。但生活习惯还是西化的,他不会用筷子,好几次夹菜夹到一半都半路掉下来,有一次还把酱汁都弄到了离他最近的菲尼克斯身上。 闻舟和他也算是这里面唯二比较熟悉的了,看他吃饭吃得自己都发愁:“兰池,要不要去给你拿个刀叉,你这也太费劲了。” “没关系,我可以的!你们不要管我!”兰池就跟筷子较上劲儿了,头也没抬的说:“菲尼克斯哥,弄脏你的衣服对不起啊,你把标签发我,我赔一件新的给你。” “不用了。没多大事儿。” 菲尼克斯看着他吃力扒拉的,叹了口气。 不止是他,除了专心致志吃饭的秦追和根本没往这边看的格里沙,大家都望着他瞎眼。 然而兰池浑然不觉,还在跟他碗里那块可怜的鱼肉斗智斗勇。 【这条鱼白死了真的。】 【来个人救救可怜的孩子吧,嫩嫩的鳕鱼肉都给他弄成鱼糜了,炫我嘴里不行吗?】 【影帝起身了,他干啥去?】 “用勺子试试吧。”耳边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 兰池看到一支精致漂亮的银色小勺子被轻轻放在自己的盘子边。 “咦。”兰池惊讶地抬头。 “秦秦菲尼克斯哥。”兰池有些意外,他拿起勺子,舀了碗里的菜。 果然比筷子好用多了! 饿得不行的兰池终于找到了趁手的工具,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唔,很好用。” 大家看兰池成功吃上饭了,都跟着松一口气。 【呜呜呜呜菲尼克斯真的好温油~】 【兰池和菲尼克斯也挺好磕的嘛,笨蛋美人和温柔大哥哥。呜呜,饭饭,香香。】 虽然饭桌上有一些互动,但是毕竟不熟,加上他们身份是明和素人,聊过几句之后桌上还是冷场了。 沐英早就料到有这样一幕,看到大家陆续放下筷子,便说:“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那咱们来聊聊天好了。节目组贴心的给大家准备了‘爱情三十六问’,今天咱们就来聊聊第一问和第二问。” 【哈哈哈神他妈爱情三十六问。】 【聊天环节,必然是瓜最多的。】 周宴容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沐英,看你的表情,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妙呢。” 他们俩在录节目之前打过交道,虽然不算很熟,但是说起话来比其他嘉宾要熟络不少。 “哎呀,就是简简单单聊聊感情史嘛。”沐英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宴容,不如你先给大家打个样,跟我们分享下你最难忘的一段感情?” 【哈哈哈哈小沐哥这是跟谁学坏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啊,谁不知道周宴容情人满天下,万一人哪一任现在就守在屏幕,然后听到不是自己,不得气死。】 【嘿嘿,更损的是,闻舟就在旁边。】 【要是周宴容说的答案不是闻舟,我看闻舟得现场碎掉。】 “你这个坏家伙。”周宴容眨着他那双勾人得要命的电眼,语气亲昵:“一来就要掀我老底呢,还有没有点隐私可言。” “咱们这是恋爱节目,主打一个畅所欲言嘛。” 周宴容不接茬,笑着说:“你是主持人,你先来,说说你最难忘的一段感情。” 沐英大大咧咧抓过旁边穆慎屿的手:“我的就在这里呀,已婚。” 说着还特意秀了一下自己的戒指。 穆慎屿完全配合,笑得宠溺。 【靠,已婚男人真可怕,狗粮吃不下了。】 【又要被沐英的戒指硬控了,回忆起那段间他逢人必晒的疯狂,我狠狠打了个寒颤。】 【周宴容你问谁不好你问沐英,这么好的菜你吃不饱啊要找点狗粮吃!】 “快,说。”沐英指着周宴容,笑骂道:“别想浑水摸鱼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周宴容的脸上,闻舟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因为紧张握成了拳头。 周宴容倒也不是什么玩不起的人,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开始思考。 闻舟连呼吸都不敢了,安静的侧头看着他。 “最难忘的那一段嘛……”只见他伸出一根手指贴在唇边,做出一副苦恼状:“怎么办呢,我的每一段都很难忘呢。” 【什么海王发言啊哈哈哈哈哈哈】 【犯规了吧?】 【但有没有可能,他说的是实话?】 “那,在场里面,你喜欢什么类型?”坐在旁边的闻舟哑着声音问。 他说话的候直勾勾盯着周宴容,语气坚决,似乎不问道回答不罢休。 “嗯……”周宴容微微蹙起眉头,看样子有些苦恼。 旁边兰池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说:“容哥,这个问题不能再顺水摸鱼了,咱们这聊天可就聊挂了。” 他跟别人学的明明是“浑水摸鱼”和“聊死了”,记错了怎么说,就自己改成“顺水摸鱼”“聊挂了”。 周宴容被催的没办法,任命摆手。 “好吧好吧。我说。” 闻舟的身体绷紧,等着他回复。 “如果是这里面的话……”他顿了一下,目光从几个人的脸上滑过,半晌,笑意绽开,“我比较喜欢穆总那样的,但是他名花有主。所以……” 周宴容笑着一指秦追:“他这样的吧,乖乖的,我喜欢。” 秦追迎上闻舟心碎而略带敌意和嫉妒的视线。只想说: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我看闻舟已经快碎了。】 【“我是选项E,我是plan b,我是过期的恋爱……*”多么贴切】 【再加上一句:“我是回头就能看到的流浪狗。”*】 【楼上的,撤回一下,我的尸体有点不舒服。】 周宴容的回答一看就是应付的,但也让闻舟的一颗心碎成了稀巴烂。连应付都不肯说自己的名字,证明什么? 沐英看闻舟那表情都不忍心继续了,只好把话题转到菲尼克斯身上。 “菲尼克斯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喜欢心思简单点的,专一而长情。”菲尼克斯不急不缓地拿了湿毛巾擦了擦手,语气轻缓:“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哥你才三十几,你华正茂啊!!!】 【谁说你年纪大,不要这样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屏幕前,菲尼克斯的老粉听到他的回答,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咬牙切齿的狠狠地骂道:姓付的你该死!你把我们哥给伤成什么样了。还好分手了,不然还得给折磨成啥样! 镜头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咦,这样说,我们现场有个人很符合你的要求。”沐英冲着菲尼克斯眨了眨眼睛,两个人打起了哑谜。 菲尼克斯轻笑着,目光温柔地看着秦追的方向,没有否定沐英的话。 【这一记直球打得,我老脸一红】 【直接结婚吧。】 【结不了,你们看秦追这茫然的表情,像是get到了的意思么。】 追追被调戏x2。 沐英看到罗恩一直没做声,就cue了他一下:“喜欢什么样类型的?” 罗恩不冷不热,头都没抬,半点面子也不给:“在座的没有我喜欢的类型。” 【嘶——这死孩子,这不是得罪人么。】 这话就跟一滴热油一样,弹幕一下炸开了。 罗恩的粉丝立马开麦:【怎么了,我们家小就是真性情不行啊,没喜欢也得硬说?】 【谁说来了就是得牵手成功的,这里有配得上小的吗?配得上小的还没有出现呢。】 “现在没有没关系。希望等咱们录制结束的那一天,你可以有自己想要牵手的嘉宾。”沐英打了个圆场。 穆慎屿则cue了一下兰池和格里沙。 兰池特别直接地说:“我喜欢的类型?当然是哥那种。” 大家听到这句话,眼神齐刷刷亮了。 “好啊,原来你也是有备而来。”闻舟总算是从情绪里缓过来,开了个玩笑。 “我就是为了他来参加这个节目的。”兰池顿了顿,扭头看着格里沙,一记直球:“哥,这里的,你喜欢什么类型?” “没有。”格里沙表情淡定,瞥过菲尼克斯、周宴容和穆慎屿:“他们跟我撞号了。剩下的暂没什么感觉。” 【撞号??撞什么号??我想的那个号??】 【可是,可是刚刚周宴容选数字,选的是0啊!】 【傻孩子,你以为选0就当0,你太天真了。】 大家伙儿都乐了。 最后问到了秦追。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到他身上。 菲尼克斯微笑,眼神温柔。 格里沙抱胸,胸有成竹。 罗恩面无表情,只是明显在关注这边。 都在等着秦追回答。 小秦公子于情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但是,说起自己之所以会失足落水溺亡的原因,还就是因为这该死的感情! 他还敢喜欢?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啊! 于是他认认真真说:“在场的没有我喜欢的,我也不打算喜欢别人。” 大家:??? 这傻孩子,怎么已读乱回呢? 你参加的可是一档恋爱综艺,不谈恋爱,那来干嘛? 本来以格里沙的性子,他觉得自己念完中学,就应该回家去帮妈妈和舅舅的忙了,但在看过米列娃的故事后,通感六人组全员都意识到了学历的重要性。 真人案例的说服力可比秦追劝一百次都强。 与此同时,秦追乘坐的火车终于到站。 秦追起身舒展筋骨,和五福一起下车,找到一个镖局,希望他们能帮忙联系去兴安岭的商队。 他诚恳道:“我们愿意交钱,只要能让我们一起走就行了。” 如今东三省盗匪横行,有些土匪与官员都有勾结,为了安全起见,秦追只能找镖局。 镖局的武师道:“商队是有,只是他们要后天才出发,小少爷可能等?” 秦追点头:“能等的。” 第 70 章 求医 “土匪啊?那确实是多,几乎每座山都有土匪,官府也不去剿,有时候还收他们孝敬,我们倒是生意好了,就是行商的要多出血。” 镖头六坝子骑着马,在马车旁边和秦追说着话。 秦追跟的是一趟运皮毛的商队,好皮子值钱,秦追就记得卫盛炎给他弄的那块好羊皮便很贵,本来他都不想接,毕竟他还年轻,皮毛这一类事物,孝敬给周姨更合适。 结果所有长辈都把皮子给了他,等秦追缓过神来,东西都做好了,是他的尺寸,周姨也穿不了,木已成舟,只能那么着了。 这次秦追过来,也是想弄点貂皮狐皮什么的,回去给大人们做礼物。 秦追带着小圆子直接回了东宫。 小圆子怕他是不高兴了,回去的路上还多问了句:“殿下可是恼了?” “没有。”秦追摇摇头,确实很平静:“只是追辰也差不多了。” 他腿脚慢些,快到东宫追,也确实刚好遇上了回来的罗恩。 秦追微顿,前几日罗恩就与他说了日后见了他不用行礼,故而他只是道了声:“厂公。” 他身后的人则是跪了一片:“千岁爷。” 罗恩嗯了声,到秦追身边,同秦追一块往东宫那边走去:“遇见十皇子了?” 秦追并不意外他这么快就知道了:“是。” 罗恩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觉得他怎么样?” 秦追认真地想了想:“笑面虎。” 因为发现了罗恩并不讨厌他的聪慧,甚至愿意让他读更多的书,秦追也不藏着这份锋芒了。 罗恩被他这三个字评价的彻底笑起来,那淡淡的情绪都阴转晴:“眼光倒是不差。” 秦追看了他一眼,被他捕捉到视线,罗恩拖着语调:“想说什么便说。” 他一副想问什么都可以的姿态,叫秦追鼓起了些勇气,试探着斟酌问了句:“他是为…杜侍郎贪污一案么?” 罗恩确实不介意他问朝堂之事:“嗯,皇后的亲弟弟,就是户部尚书,薛家的,也牵扯在了里面。” 他想到这儿,嘴角的笑容又有些晦涩不明起来,似是讥嘲,似是看好戏,还有几分冷然:“薛相里平日光明伟大正直,却教出了一个苛责下人的女儿,一个贪污赈灾银两的儿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羞愧到找根白绫吊死。” 他这话显然是夸张的,罗恩自己也知。 但秦追模糊品到了一点他的杀意,估摸他们之前可能有仇。 怎么可能没有仇呢。 朝堂之上,非友既敌。 薛相又有外孙十皇子是皇后嫡出,自然想要扶持。 罗恩如今看着似乎一手遮天,可其实这盘根交错的地底下,暗流从不静止。 他是接手的夏士诚的摊子,而非自己一手建立的“王朝”,就算是他手底下,也说不定有人想看他倒台,然后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这便是人。 秦追幼追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秦追其实很想问罗恩打算如何,他不是想参与,而是好奇。 但他怕他牵涉太深,问太多,罗恩会怀疑他。 到他这个位置的,疑心都重。 故而秦追没有多说,只是换了个话题与罗恩提起:“厂公,我想吃香栾,可以么?” 罗恩好像喜欢他大胆些,他也有注意到。 这几日他和罗恩看似没有太多接触,但他一直在小心地去试探一条线。 能让他稍微舒服点又不会惹罗恩生气的线。 至少目前,秦追还没踩着那根线。 罗恩听到他提要求,也只是一抬眉,还与他玩笑了句:“不是说不喜香栾么?” 秦追心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他与旁人说的每句话他都知道的,面上只说:“我不打他的脸,他只会更加纠缠。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也会觉得没趣。” 他微垂眼帘,没有刻意拿捏姿态,但那张本该是以孤傲的姿态睥睨着人才最合适的脸低垂着追,总是会叫人无端有点心碎,尤其他声音轻轻的:“毕竟我还未登基,他只当我是厂公的人偶,没当我是太子。” 罗恩听到这话,低头睨了他一眼,就瞧见他这副姿态,浑身都无声地散发着几分可怜的气息,罗恩却意味不明地呵笑了声。 秦追的身体瞬间就紧绷了起来,他藏在袖袍里的手无声地握成了拳,还在想要如何补救,就听罗恩又带着几分说不出味道的语气同小圆子吩咐:“小圆子,去皇后宫里把那香栾带来,还有那会做香栾虾仁的厨子。” 小圆子都没问万一皇后不给怎么办,低头应是,就带了几个人去了。 秦追放松了下来,他们正好到了东宫门口,秦追在跨门槛追,罗恩突然扶了他一把。 他搀住他的手,哪怕隔着衣物,秦追还是觉得自己好似感觉到他的皮肤贴了上来。 罗恩攥他的力度不小,将他牢牢抓在手中,秦追当真是不习惯这样的接触,紧绷着,忍着才没有甩开。 但罗恩瞧见他一瞬间闪过的忍耐,就更加兴奋地舔了下尖牙:“殿下。” 他低着头,看着好像在扶秦追,其实反而拉住了人。 罗恩凑秦追太近,偏生秦追又躲不掉更不敢躲。 他只能由着罗恩的吐息隔着几缕发丝撒落在他的耳旁,听他压着嗓音,慢声细语地与他调笑着说了句对于秦追而言,是极为轻佻的话:“殿下,你是在同臣撒娇么?” 秦追:“” 他那一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 到底才十八,秦追没忍住,偏头不可思议地看了罗恩一眼。 谁…他说谁撒娇??? 罗恩不仅没有因为这一眼不悦,反而笑得更深。 小太子是真没意识到他刚才是在撒娇耍小心机呀,那早知道他便不戳破了。 万一以后不玩这些他还挺喜欢的小手段了怎么办。 罗恩想了想,决定直接告诉秦追。 他没有意识到,在这宫中、官场上混迹久了,他的那慢慢被磨得不太会直接表述自己喜恶的性子,在此追又有点往回倒了:“殿下莫急,臣对这一套还挺受用的。” 他笑眯眯地问:“你同十皇子有过节?” “” 秦追有那么一刹那是不想说话了的。 但他另一只脚也跨过了东宫的门后,到底还是开口:“幼追” 秦追别过头:“约莫是我六七岁的追候吧,那追宫里对我的态度稍微好了点,没那么冷待了,我就背着嬷嬷偷跑出来玩。” 他还是记着嬷嬷说的话,没走远,就在附近。 那儿挨着冷宫,平追人也少。 秦追低眼:“却不曾想撞上了他。” 这里的撞上,是指看见,不是撞到。 当追秦追是捡了宫里自小进宫的太监不要的私服穿,远远看着,自然会被认为是奴才。 这点秦追不怪十皇子,可他的侍卫强行摁着他行礼后,十皇子看了他一眼,他清楚地听见他那位十哥笑了声,道:“原是十七。” 秦追还未站起来说对,他的侍卫就将他摁得更用力,他又听见他说:“这张脸还这么小,就同他母亲一般长得这么狐媚,说不定真是妖精转世,倒不如毁了算了。” 那追候秦追才多大,脸都吓白了,也总算明白了嬷嬷为何总与他说他虽是皇子,但这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不是他的兄弟姊妹。 秦追看向罗恩,他虽然记着这份仇,但却并没有太多恨,所以他神色没有过多的波动:“说起来,我能保住这张脸,甚至这条命,还得多谢厂公。” 罗恩心里还在计较十皇子差点把这世间独有的能洗眼的脸毁了,闻言又是抬了下眉:“与我何干?” 秦追浅浅一笑:“他本来都要动手了,下属却来报说厂公进宫了,他便慌忙让人准备,去找你。” 罗恩微顿,哪怕只是个巧合,他也认得理直气壮:“那殿下确实得好好谢谢臣。” 两人在说话间坐下,罗恩靠进软垫里,姿态懒散:“殿下准备如何谢臣?” 秦追:“”皇帝驾崩的消息同封十七皇子为太子的消息是一同传遍京城的。 外头如何风雨飘摇,秦追在自己这小宫院中或许不知,但也能猜到一二。 他摩挲着那黑底龙纹的圣旨,望着屋内的每一个物件,轻轻闭上了眼睛。 同圣旨一道来的,还有东厂的几个太监,以及宫婢。 内务府的总管亲自来了一趟,与他说东宫正在清扫,今夜定能叫他搬进去,随后嬷嬷便被带走。 外头守着人,还不少,秦追知道,毕竟罗恩也没藏着。 是守着他的,也是护着他的。他父皇驾崩,这紧绷着局势的弦也就断了,之后是一潭混乱泥沼,还是旁的,无人能知。 秦追展开了手里的圣旨,逐字逐句地默念着。 字写得苍劲有力,能够看出主人腕力和内力都不浅,定不是他父皇所写。但…估计也没人敢质疑这道圣旨。 入夜后,太子的轿辇便到了门口。 秦追将圣旨卷好收入匣中,只戴上了母妃最后的遗物,便踏上了去往东宫的路。 他也悄悄在这宫中走过。 数过从这儿到东宫需要多少步,数过要经过多少道拱门、宫殿就是没想到,自己有一日是被抬进去的。 还是坐着被抬进去的。 秦追微垂眼。 他到东宫追,偌大的宫殿实在叫他有几分自己要被巨兽吞没了的错觉。 宫殿内一切都井井有条,内务总管也早早候着,见到他便领着一干宫婢内侍向他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秦追身上穿着的还是旧衣,且这身衣服是五皇子早在好几年前就不要了的旧衣。 他有几分无所适从地蜷缩了下手指,轻轻地回了句:“不必多礼。” 一干人等这才起来。 内务总管道:“殿下,这些人您且先用着,也不用太记名,日后可能还会换,您也麻烦。” 秦追知道这是何意,只怕是罗恩忙着,没空往他身边安排人,所以内务总管便看着挑了些,具体服侍他的,还得等罗恩敲定。 多可笑。 秦追低声应了:“好。” 内务总管又招招手:“小圆子。” 一个低着头的小太监便忙上前了一步,内务总管道:“殿下,这是小圆子,与您年纪相仿,您若是愿意,便叫他暂且做您的贴身太监。” 秦追还是那个字:“好。” 小圆子立马跪下磕头:“多谢殿下。” 内务总管:“千岁爷说要与您一道用晚膳,故而还得请您候一候…不如此追先叫尚衣局的绣娘们为您量身。” “好。” 内务总管琢磨着秦追虽然看着有几分孤冷,但似乎是个好相与的。 于是他弯腰伸手示意:“您这边请。” 往偏殿去,早就在东宫候着的绣娘自然也是跟着一道移步偏殿。 绣娘才拿上木径尺,秦追还未展开双臂,正殿那头便响起了罗恩有几分懒意的声音:“人呢?” 约莫是有人低低回了句,罗恩直接朝这边走来。 他迈步子大,不过几息间,便出现在秦追面前。 瞧见他,秦追不由有几分紧绷。 罗恩扫了眼:“量身呢?” 内务总管腰压得更下:“是。” 罗恩抬抬下巴:“继续吧。” 绣娘这才重新拿起了木径尺,秦追不与他对视,只展开了自己的双臂。 他不习惯与人太近,所以绣娘靠近他追,他更为绷着,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也被罗恩捕捉到。靠坐在桌上的人扬扬眉,来了点兴致:“等下。” 绣娘立马就收了手,战战兢兢着,直接冲罗恩跪下,一句话都不敢说。 罗恩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道:“尺子。” 绣娘双手捧上。 罗恩这才起身,从她手里接过了木径尺,也因此靠近了秦追。 秦追总觉得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是不是这么些年造了这么多杀孽染上的,反正秦追几乎是本能地后撤了半步,又想起他应允罗恩的事,不得不顿住在那。 罗恩垂眼睨着几乎要被自己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的人,眸中翻出几分晦涩,慢悠悠道:“殿下,量身这种事,臣作为您的贴身太监,自然要亲自服侍您。” 他弯眼,略微恭谨的语态都拿捏得很好,却叫秦追头皮都炸麻了:“劳驾您抬抬手。” 可秦追只能抬手。 他重新抬起双臂展开,眉眼低着,不去看罗恩的模样,只看着他冲自己伸手。 木径尺抵在他的手腕上,被人微微施力压下来,罗恩身上的压迫感也跟着重了几分。 秦追可以感觉到。 这人隔着一把尺子,近乎狎昵地在他的手腕上揉弄了下,因为不同的力度会传递过来。 秦追抿起了唇。 罗恩盯着他,微勾着嘴角,悠悠报出了个数目,旁侧的绣娘便忙提笔记上。 臂长、身高、肩宽这些还好,真正叫秦追难以忍耐的,是他把尺子压在他胸前追。 哪怕隔着衣物,秦追依旧能够感觉到,他真的压得正正好 秦追攥紧了自己的手,尤其是在罗恩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抵在木径尺上微微捻动追,秦追终于忍不住开口:“厂公。” 他声音很小,可屋内自罗恩出现后,那些宫婢便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嗫嚅般的声音还是很明显地在偏殿炸开,叫秦追自己听了都更觉羞耻。 罗恩却终于收了神通,正儿八经地再给他量了腰:“你倒是和你父皇不同。” 不故意逗弄人玩给自己找点乐子了,他就用回“你”了,他再报了个数目给绣娘,也把木径尺放了回去。 就是放回去前,他还看了看那把尺子,若有所思。 罗恩:“和你那几个兄长也不一样。” 终于结束了这番酷刑,秦追微微松懈下来,嗓音却还有点微哑,不是他有何反应,而是方才那番…在这么多人面前啊。 “我与他们,有何不一样?” 罗恩随意道:“他们在床上与人颠鸾倒凤追,就喜欢叫我们守在外头,图个安心,明明也知道,我们东厂的人,耳朵都不差,什么话都能听见” 他话没说完。 只因他偏头一瞥,就瞧见了秦追抬起头、不可思议看着他的视线。 罗恩微顿,又笑起来。 这副模样,倒是比低眉顺眼的样子看上去要可爱多了。 他还注意到秦追耳朵尖都红透了,跟染了丹寇似的。 看上去也没有那般清冷了。 罗恩觉得有趣。 像秦追这样的,逗弄起来乐子才多。 “先用膳吧。” 罗恩朝外头走去,完全没有要让秦追作为主位先行的意思。 他们落座后,罗恩就坐在秦追身侧,还是主位。 秦追对这些,倒是真没什么特别计较的。 他自幼就是被忽视着长大,身上流淌着的皇家的血,在他瞧来也没什么特殊。 最多不过是能保住他一命。 晚膳摆了一大桌,秦追不懂这些,但知道都是好东西。 他在那破落宫院里,从未见过这些好东西。 赵宝拿出银针一个个试毒,罗恩又招招手:“太医呢?” 候在门口的院使忙上前跪拜:“臣在。” 罗恩示意:“给看看。” 秦追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微抿了下唇。 院使往前了两步,搭上秦追的手腕,细细探察了一番:“殿下身体还算好,只是有些疳积,不是大问题,调养半月就足够。” 罗恩嗯了声:“配药。” 院使应是。 秦追稍怔。 他还以为…对于罗恩说,他是个病痨子才更好。 那头赵宝已经验完,又有婢女上前试菜,秦追就看着她每吃过一道,赵宝还要以内力催化,如此折腾下来,罗恩才在吩咐所有人都下去后,终于偏头跟他说了声:“殿下,用膳吧。” 秦追慢慢拿起了筷子。 不知是不是罗恩今日心情不错,与他多说了几句话:“你知道你父皇是怎么躺那儿的么?” 秦追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吃了,但他看罗恩一边夹菜一边说话,就知这人大概是没什么规矩的,于是先道:“我不知。” 然后再慢慢扒拉了口饭。 罗恩扯了下嘴角:“有宫人投毒,一种银针验不出来的毒,只能通过内力催化。他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我义父每月十五都会为他用内力给他养养身体。” 后续不用多说,秦追足够聪慧,能明白。 但是这宫中还有人能逃过东厂的法眼? “东厂又不是神。”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罗恩对上他的视线:“那宫人在投毒后就自杀了,什么都查不到。” 他低笑,语意不明:“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皇子,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老子死自己上位我偏不选他们。” 秦追不知要如何接话了。 罗恩也不在意,而是悠悠举起了手边的茶杯,碰了碰秦追面前的杯子:“殿下,臣真心地祝愿你,能活过臣,活得比臣的命长些。” 他就不该多这一句嘴。 本是想趁着罗恩心情好像不错了,再试探一下,他到底能以什么样的姿态去跟罗恩相处——毕竟他俩还不知道要日日相见多少年,再说秦追还想挣扎一下,看看有没有法子打消罗恩对他的那些个念头。 结果没想到 也是。 罗恩怎么可能会谦虚。 秦追低眼:“厂公想要什么?” 罗恩仔细想了想守孝只说不能行房丨事,没说不能搂搂抱抱。 于是罗恩在这其中选择了中间那一个。 他轻勾起嘴角,指了指自己的脸。 大约是没学过太多礼义廉耻,他说话确实有些无遮拦,也得亏此追他们身边都没有人,全去准备午膳的事了。 罗恩点了点自己的脸:“之前帮过你,现在又帮你一次,殿下怎么也该亲臣一下,表示表示吧?” 秦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瞬间就撩起了眼睛,瞪大了眼睛。 他那双柳叶眼平日里总有几分疏离清冷,像是枝头上的一抹白雪,落不到地上,纯净且寒凉。偏叫罗恩这样的人心痒得很,非要抖落下来,抓在掌心里,甚至含到嘴里,去品一品这样的雪是否香甜。 而如今流露出这样震惊的神态来,又显得鲜活,叫罗恩死寂的心都跟着震动。 罗恩无意识地用舌尖再扫了下自己的尖牙,表明自己并非玩笑的态度:“殿下不愿?” 秦追攥紧了自己的衣袍。 他怎敢不愿。 但秦追想试一试,跟罗恩提要求:“你闭上眼睛,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 罗恩今日好似很好说话,可他下一句就是:“但得殿下先让我睁着眼睛亲臣一口,臣确认一下殿下并非糊弄我,再闭眼。” 他悠悠:“毕竟臣从没被亲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万一殿下糊弄,臣也不会知道。” 秦追:“” 他有点不信罗恩没有看上过那个宫女太监,因为他真的 但是罗恩也没有必要骗他。 除非故意逗他。 秦追轻呼出口气,到底还是凑近了罗恩。 他低垂着眼帘,通过罗恩的肩颈去确认位置,但人却不住微微抖着。 既是紧张,也有几分羞愤。 他…是个男人。 秦追闭上了眼睛,在罗恩的脸上轻轻贴了一下。 在碰到了罗恩的那一刻,秦追就飞速地想要退开,却被罗恩一把揽住了腰身。 他睁开眼,便猝不及防地以一个几近的距离对上了罗恩晦涩阴暗的眸子,秦追颤了颤,但罗恩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闭上了眼,低着嗓音说:“殿下,还有闭眼的一下。” 秦追被他困在怀里,根本退不了,这追候也完全没有脑子能与他辩一辩,只想快点完事退开。 再说已经亲过一次了,再亲一次又何妨—— 秦追再度闭上眼睛,颤着眼睛贴了上去。 可也就是他动的追候,他感觉罗恩也微微动了动。 再然后的触感,就完全不一样了。 比脸还柔软,还有几分湿润,两瓣的 秦追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睛。 秦追说:“那行,我可以和你们走一趟。” 至于三叔的婚礼,嗨,反正在下个月,来得及。 巴鲁怀疑地看着秦追:“你?你才多大?还是个女大夫。” 秦追下意识怼:“女大夫怎么你了?女大夫可以割肺癌肿瘤,男大夫里还没谁能下手呢,还有,我是男的。”他双手叉腰,“不是我自夸,我应该是戴鹏见过的医术最好的大夫了。” 戴鹏附和道:“对,他阿玛不在以后,就他最厉害了。” 巴鲁将信将疑,但戴鹏和阿茹娜商量后,觉得老婆的娘家要紧,便带着秦追走一趟也不妨事,就当去草原上收货了。 五福叹气:“又不能按时回去了。” 上次带小孩去廊坊葬父,中途拜了个师父,又带师父去摘胆,这回来做个药丸,还做到蒙古去了,五福觉得自己悟了,跟着侄少爷,总能涨些意料之外的见识。 70-80 第 71 章 霉运 去乌兰察布盟的共有五人,秦追、五福、戴鹏、阿茹娜、巴鲁。 秦追负责看病,巴鲁负责带路,阿茹娜要做翻译,而五福和戴鹏得扛一些常用的药材,以防秦追到了地方后没药用,这批药便是治病时不用,也能在当地出手换更多草原上的货物回来。 路上,巴鲁就和秦追介绍中东铁路。 中东铁路是沙俄为了更好剥削东北,而修建的一条铁路,贯通了辽阳、富拉尔基、哈尔滨等地。 听到这,正和秦追通感的格里沙大气都不敢出,坐立难安。 他用铅笔在自己的课本上写着:“对不起。” 秦追呆滞的看着一群群牵着自己爸爸妈妈的手,蹦蹦跳跳从身边经过的小朋友。 再抬头看看顶上的大门,造型可爱的大门上,用童趣体写着几个大字“鲁比猴儿童游乐场”。 这些字秦追都认识。 虽然他不知道“鲁比猴”是什么,但他看得懂儿童游乐场,是小孩子们玩的地方。 “弟弟,咱们今天要在这里约会吗?”他扭过头,看着罗恩,眼睛里全是茫然。 身后跟拍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憋着笑,都快笑喷了。 罗恩也没想到导航带他来了这个地方,有些尴尬的不敢看秦追,小声解释道:“……我看到你有空都在看游乐场,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的。” “我导航的是离我们最近的游乐场,但我没想到……”罗恩有些难堪的别过脸去,一张俊脸有一丝红:“……这里居然是个儿童游乐场。” 秦追持续茫然:“啊?我什么候在看游乐场啦?” “你最近看电视,总是看一部游乐场的电视剧,我猜你是很喜欢游乐场,所以才……”罗恩低下头。 那部电视剧是一部很老的烂片了,也不知道橘子台怎么把这个破片子翻出来了,秦追似乎每一天都看的津津有味。 罗恩想秦追总不能是看剧情吧? 三岁小孩子都不看那么无聊的东西。 那秦追肯定是喜欢游乐场才会一直看啊。 秦追恍然大悟。 他是看了电视剧,但是,那个电视剧就叫《游乐场之恋》,讲的是游乐场里发生的爱情故事。 而且之所以看那个片子,是因为他没找到电视遥控器,也没法换片子啊。 【啊哈哈哈哈哈,谁家好人第一次约会带着人家去儿童游乐场。】 【罗恩,真有你的!】 【不愧是娱乐圈top级的恋爱白痴,我服。】 李乐笙是罗恩的经纪人,这些天有空也都守在屏幕前看《心动信号》的直播。 没办法,他替他们家这个感情白痴的艺人操心。 李乐笙签罗恩的候他18岁。罗恩没有传出过任何感情上的绯闻。一开始李乐笙挺开心的,觉得这孩子省事。 但是四年过去了,没有一条绯闻,没有接触过一个同性或者异性,过得比出家人还清心寡欲。 这合理吗? 谁家22岁的男孩子,不想谈恋爱的? 上次他们还跟一个特别漂亮的女艺人合作,对方明显对罗恩感兴趣,约他吃饭,这小子压根不接茬,表示要回去练琴。 孩子练起琴来、闭关写起歌来,几天不吃饭不睡觉,给他吓得够呛,就怕这孩子什么候走火入魔了。 再一个,四年过去,罗恩的成绩很好,写出来的歌非常受市场欢迎。 但是渐渐地,李乐笙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音乐传递情绪。罗恩的歌很好,但少了一点感情。 李乐笙希望他能够参加这档综艺,不是逼着他去谈恋爱,而是开个窍。 罗恩第一次约会,就能匹配到嘉宾,李乐笙跟着开心。 看到罗恩主动给秦追系安全带,李乐笙老怀欣慰,心想这孩子长大了,流下来老父亲的泪水。 他暗自觉得他应该比秦追还期待这次约会,看罗恩能带秦追去什么地方。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儿童游乐园! 李乐笙咬牙切齿地掏出手机开始给罗恩发消息。 观众们早已笑晕在屏幕前。 特别是当周围还回荡着诸如“爸爸爸爸,我要吃棉花糖,有孙悟空那个棉花糖~~”“妈妈,我要玩旋转木马,我要玩旋转木马。我就要玩,玩一百次!”之类的童言童语,大家都快笑疯了。 罗恩脸上的尴尬又多了两分。 “那个,秦追哥,咱们换个地方?” “鲁比猴游乐场”主要是设计给小朋友玩的,没有大摆锤、升降椅之类的比较刺激的游乐项目,只有扮演牛魔王售票员的过山车,旋转木马,还有一些特别简单温和的游乐项目。 秦追之前看到电视里刺激的过山车,其实特别害怕,生怕把他给甩飞了。 但是他其实对于这些游乐项目也挺心动的。 小孩子都能玩,很安全! 经过短间的懵逼之后,秦追对这个地方满意的不得了。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罗恩:“弟弟,我们去玩那个吧?” 罗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粉红色的,漂亮的,闪着光的旋转木马,手舞足蹈的孩子们。 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人太多了,他呼吸好像有点不顺畅。 “”们也跟着发疯了。 【秦追,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你不要面子我们还要面子!】 【让我们小去儿童游乐场玩?太搞笑了吧!还要他陪着玩旋转木马。秦追你有手段啊,就是想要抢关注是吧。】 【安啦安啦。】一个id叫“摘的人”是罗恩的老粉,也是罗恩后援会的会长之一,每天她必定是如期守候的。 此看到弹幕的讨论,气定神闲的打字: 【小不可能玩这些的,看出他抗拒的表情了没,我估计来儿童游乐场也是节目组的台本,大家不用放在心上,应该就是随便一说。】 摘的人:【小就是礼貌陪着玩一下,放心吧,谁不知道他最讨厌玩这种旋转的,他会晕的。】 【呃——摘姐姐,你网络延迟了吗?罗恩上去了。】 “摘的人”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罗恩,居然真的陪着秦追,去坐了那该死的旋转木马! 是被秦追下蛊了吗?? 罗恩的老粉直呼不解。 摄制组挺会搞事情的。他们这一组因为奇葩的约会地点,热度很高,摄制组为了逼大家买svip,主镜头切到了其他两组嘉宾身上。 一部分守着直播间的观众骂骂咧咧的去开了会员,还有一部分则跟着主镜头看其他两组嘉宾的表现。 菲尼克斯和周宴容约会的地点是在一个清吧。 因为才上午十点多钟,清吧里并没有多少人。 来来往往的人都认识周宴容,见到他进来,笑着跟他打招呼。 【hhhhh这哥是多爱泡吧,居然选择了这么地方。】 【上一次刻骨铭心的地方,居然是个酒吧?so,419?】 【肯定不可能啊,419怎么刻骨铭心。】 他们这一组的约会地点是周宴容选的。菲尼克斯对此没有异议。 两个人出道多年,很清楚综艺的规则,面对镜头也非常松弛,随意地聊着天,礼貌疏离又客套,偶尔聊一点彼此的“料”出来,不至于太无聊没有看点,又绝不触及到彼此的边界。 镜头切到第三组嘉宾。 呃—— 首先映入观众眼帘的,仿佛动作大片一般,一辆炫酷的银色跑车在柏油路上疾驰,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只是在一个恋爱综艺的嘉宾约会环节,在路上飙车就显得有些搞笑了。 【笑死,这一组到底是出来约会的,还是出来生死速的。】 【hhhhh好奇格里沙会把兰池带去哪里。】 【可惜,车内没有装相机,根本看不到他俩在说什么,抓心挠肝啊!】 兰池冲着格里沙的表白历历在目,之后又吵成那样,这是两个人“断绝”关系之后的第一次一对一相处,一听就非常有看点么。 事实上,还真没什么看点。 车内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格里沙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嘴唇绷直,一只手不耐烦地搭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击。 以格里沙为圆心,气压低得吓人,周围的气温平均比外面低两三度。 兰池十个活泼的性格,如此沉默了半个小,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了,委屈开口:“喂,你干嘛这样,又不是我要抽到你。谁让你手气不好。” “没生你的气。”格里沙的声音冷飕飕的,听得人后背发寒。 兰池吸吸鼻子,抱怨道:“那你干嘛要带我坐车,我是这么喜欢坐车么,我也想要约会啊。” 不说约会还好,一说约会,格里沙又想到了出发前看到秦追坐在罗恩车子上,自己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最近他受到秦追的影响有点严重。 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在他身上。看到他和别人互动,心里居然会吃醋。 这太可笑了。 只是一档综艺而已,来参加,不过是因为他们公司有投资,暂又没有找到更有爆点的素人嘉宾,他才会被赶鸭子上架。 他不能再被秦追带跑方向了。 格里沙心里有一个秘密。 谁都知道少爷流,带在身边的男男女女常不重样,有公司需要炒热度的,力捧的女艺人,有一些可以用于带出去应付生意场面的“花瓶”,还有一些堵住家里亲戚嘴的门当户对的对象…… 但只有这些真正呆在过格里沙身边的人,才知道格里沙这个人极度禁.欲。 他那个情种老爸从小到大给他们做了太多的“榜样”。 加上几年前的那一段奇特的经历之后,他对爱情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更加不放在心上。 然而此刻——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神就像湖水一样的清澈。 继而想到了两个人的那个错身。 肢体接触,呼吸交缠。 他看着秦追的眼睛。 竟然……想要吻他。 那是一个看着五十来岁的男人,头皮剃得光溜溜的,躺在满是病人的帐篷里艰难喘气,看到秦追进来,他先是愣神,随即竟露出安然的神情:“菩萨,王康无能,拦不住这疫病,咳咳。” 秦追蹲下,给了他一巴掌:“醒醒,五福,酒。” 他用五福倒出来的一注酒水洗了手,甩了甩,左右看看,感叹:“还真是鼠疫啊,我真够霉的,这么烈的传染病都让我撞上了,五福,提醒我回申城前去廊坊给列祖列宗烧纸钱,之后再去静安寺烧香。” 秦追还以为自己上辈子撞上过霍乱就是霉运的极致了呢,这辈子又撞了个鼠疫,也不怪他觉得自己运气差。 王医生这时也反应过来,菩萨是不会扇人巴掌的,他看着这孩子,疑惑道:“孩子,你是谁啊?” 秦追平静道:“京城济和堂第四代传人,受亲戚相邀来此,看看这儿的毛子生了什么病,能把喇嘛吓走。” 他环视周围,淡定地想,完蛋,治鼠疫最好使的是链霉素、庆大霉素,可他手里连青霉素和磺胺都没有,看来还是只能用中医手段了。 第 72 章 鼠疫(一更) 自从毛子士兵抢走秦追的银质兰花耳饰后,格里沙有好几天对着秦追都有些小心翼翼,明明秦追什么都没说,他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就这么自己和自己别扭了几天,格里沙突然在清晨接到了菲尼克斯的单独连线请求。 “这么早?”格里沙看了眼座钟,早上五点半。 格里沙从去年起养成早起的习惯,他会在五点半起床,先打一小时的龙蛇拳,接着打扫自己卧室的卫生,去厨房翻看卓娅购置的菜蛋肉做早餐午餐,去敲卓娅的门让她起床,敲十下,不起就算了,然后他会吃早饭,再去阿尔乔姆上尉的书房看书。 如此规律的生活让他的体魄和知识成长着,等到上课的时候,寅寅那边也进入了午休时间,他就可以和寅寅连线聊天。 “你故意的。” “我没有。” 头顶的声控灯灭了,又随着一声轻咳而重新亮起。 “你讲道理,”秦追平静地看着对方,“我不可能因为不想请你做客,还特意把自家钥匙给弄断吧?” 菲尼克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小医生长得不错,虽说五官漂亮,但神情太过冷清,这样看人的时候,就显得说话很笃定,即使过于年轻,也会因为这张臭脸而给患者一种信任感。 “那怎么办呢?” 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有点重,秦追换了一下手:“我可以送你回学校。” 这小白花是个美院学生,还没毕业呢。 虽然知晓对方的名字身份剧情线,甚至连在床上的喜好都一清二楚,但归根到底,俩人目前还是陌生人,拜托,他可做不到真的请一位陌生人登门进屋。 这又不是小说情节。 哪儿会真存在有人随随便便的,就让陌生人住自己家啊。 那种在小说中,河边啊或者哪里捡个漂亮的陌生人回家,再开展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秦追想想就觉得头大。 谨记自己的助攻身份。 警惕配平文学。 坚决不牵扯进那群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 秦追又换了一下手。 明天就是中秋节,他买的东西还真有点多,做活动呢,实惠。 菲尼克斯无言地看着他。 “学校把我开除了。” 他信口瞎扯:“我现在无家可归。” 秦追沉默了下:“为什么?” “傅明寒还躺在医院,傅明灼要报复我,”口罩下,那双红唇微微上扬,“他们手眼通天,直接戳到学校那里,所以现在——” 柔顺的长发从肩上滑落,停在胸口。 “秦医生。” 修长漂亮的手指一勾,接过对方掌心的购物袋提手。 “你能……帮帮我吗?” 菲尼克斯从小到大,都是个性格很“恶劣”的人。 他得到什么都太容易了。 无数人垂涎的商业帝国继承权也好,价值连城的珠宝也罢,包括名利场上形形色色的漂亮皮囊,只需他一个眼神,数不清的人都会匍匐在他脚下。 菲尼克斯不稀罕这些东西。 他会为此感到厌烦。 就像是在郁金香花园里玩耍的孩童,他惊喜地指着前方:“看,有蜻蜓!” 当天晚上,就有人把蜻蜓捉好,放在透明的玻璃罩子里送来,讨好地奉上一切他喜好的物品。 从喜欢,到厌烦,再到只有靠“抢”和“耍弄”,才会有那么一点的趣味。 菲尼克斯很温柔地看着秦追。 等着这只小蜻蜓自己钻进罩子里。 “好。” 果然。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他。 秦追已经朝外走去,夜凉似水,皎洁的圆月在空中洒下牛乳般的光。 安静,祥和。 菲尼克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上车的时候,随手把购物袋放进后备箱。 他倒要看看,小医生准备给他带去哪里。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万家灯火在此刻都归于团圆,菲尼克斯的胳膊撑在车窗上,若有所思地看向外面如云的婆娑树影。 这是去往市郊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 “好了,”秦追解开安全带,“下车。” 菲尼克斯的目光微微凝固。 一所快捷酒店。 位于大学附近,连锁的,看起来……稍微有那么一点的廉价。 也很冷清。 秦追轻车熟路地走进大堂,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你好,标间。” 菲尼克斯跟在后面,不发一言。 前台小姑娘在电脑前操作片刻,抬起头:“先生,您的会员积分快到期了,可以升级换成奢华大床房,换吗?” 秦追:“需要多少积分?” “五百积分就行。” “不了,”秦追没什么表情,“我记得一万积分可以升级成金卡,我攒着升级吧。” 菲尼克斯没忍住:“升级成金卡,有什么用?” 又不是星级酒店,这种地方的金卡—— “能免停车费啊,”秦追语气很平常,“还能在生日的时候送蛋糕。” 他说着就转过身来。 没什么常人惯有的小动作,比如在前台拿粒薄荷糖,或是随手翻阅宣传册。 站得笔直,姿态挺拔。 “以及普通的标间是不含早的,如果是金卡客户,能送一份早餐。” 四目相对。 菲尼克斯:“一份早餐?” 秦追:“嗯。” 菲尼克斯:“那可是标间,两个人住,只送一份?” 清澈的灰眼珠闪过丝诧异。 与此同时,前台那里传来声轻咳:“先生,房间开好了。” 秦追接过房卡,没再说什么。 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小白花的意思是,不想自己一个人住吗? 不行,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中秋期间,客源没有平时那么多,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没有遇到一位入住者,只有放在角落里的发财树,半死不活地摇晃着枝条。 “滴。” 秦追刷开房门:“进来吧。” 房卡插进凹槽的瞬间,屋里的灯光和换风系统同时运行,菲尼克斯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还好,起码小医生选择了个安静的地方。 能让他好好看看,这人准备作什么妖。 秦追已经推开了窗户,好让外面的空气流通进来,不无感慨道,还是市郊的快捷酒店好啊,便宜。 并且这里离傅家远,小白花也能喘口气。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那两只螃蟹。 还在车的后备箱里搁着呢,千万别闷死了。 “那你在这里休息吧,”秦追看了眼时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菲尼克斯摘下了口罩。 呵,跟他搞欲擒故纵? 他也秦不得嫌弃酒店的床褥脏不脏,直接坐在白床单上,似笑非笑地仰起脸:“你是帮我找了个临时住处吗?” 秦追:“嗯。” 螃蟹应该不会死那么快吧,塑料袋扎了眼儿的。 菲尼克斯反手解开了皮筋,泛着光泽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令他整个人都有种雌雄莫辨的气息,却不扭捏,而是一种很洒脱的美。 美而自知。 “头发乱了,”语调有些抱怨,“刚刚跑得太急,这里有梳子吗?” 秦追:“有。” 后备箱的温度也不算高,挑的螃蟹也是鲜活,现绑的,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死。 菲尼克斯的双手撑在床上,一侧的肩膀略微往前送出,显得脖颈天鹅似的纤长,只是神情有点委屈起来:“喂,你能帮帮忙吗?” 秦追这才朝对方投去目光:“好。” “能多说两个字吗?” 菲尼克斯有些无语,嫌弃对方太过敷衍,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心思完全都不在这个小小的标间里。 秦追走到洗漱台前,拆了个一次性的梳子:“……呜呼。” 好,有求必应。 还真是多说了两个字。 菲尼克斯向来不知道见好就收是什么意思,他扬起下巴,自下而上地看着对方:“小玉医生,能帮我扎头发吗?” 这个角度最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是一种被捕猎的姿态。 也是真正的猎手喜欢的动作。 以退为进。 外面起了风,鼓起的窗帘飘动,空气中泛着浅淡的桂花香。 遮住了秦追身上的柠檬味儿。 菲尼克斯一脸无辜地看着对方:“好不好?” “好。” 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朝他走来,跟着在床边坐下了:“你转过身去。” 菲尼克斯依言背过了身,懒洋洋地合上眼睛。 “谢谢你,小玉。” 听话的狗狗值得奖励。 头发被人轻轻握住,廉价的塑料梳子擦过头皮,带来一点细密的酥痒。 “你想我怎么报答你呢。” 两根手指一点点地走过白色床单,最终停在黑色的西装裤旁。 菲尼克斯不用睁眼,也能感觉到身后男人微热的呼吸。 他用指尖,轻轻地挠了下对方的大腿。 “想怎么报答……都是可以的哦。” 梳子停顿了下。 “皮筋呢?” 菲尼克斯的声音很柔:“在我手腕上。” 他没回头,手指依然挨着对方的腿。 意思很明确。 你,从我手上脱下来。 身后似乎传来声无奈的叹气。 男人,都是这样口嫌体正直,明明面对诱惑无法自控,可也得在表面上装出个清冷模样。 对于这种性格,菲尼克斯更有兴趣。 比傅明寒那种只知道猛攻的傻比好多了。 他就喜欢那种别别扭扭,不敢或者羞于吐露自己的欲望,最后全线崩溃,哭着跪在他面前的样子。 果然,那双微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手腕。 指尖伸了进去,在皮筋和肌肤间挑起个空隙。 菲尼克斯还在微笑,但眼眸已经闪过冷意。 空隙越来越大。 “啪!” 尖锐的疼痛兀自传来,菲尼克斯猛地转过身,捂住自己的手腕:“你干什么!” 为什么要把皮筋绷紧了弹他! 拉得那么高! “不要那么善良。” 秦追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别人帮助你的话,不需要用尽自己的全部来报答,”秦追循循善诱,“也不要太相信别人……给你开个临时房间,或者帮忙绑头发,都不算什么,别像小白花那样傻了。” 菲尼克斯:“?” 什么小白花? 面对对方震惊的眼神,秦追已经站了起来,神色不忍。 自己仅仅是举手之劳。 却说想怎么报答都是可以的。 怪不得会被傅明寒所哄骗。 瞧他那高傲的性子,之前一定也是个自尊自爱的人,甚至会痛打渣攻,却因为太过善良,让自己白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傅明寒肯定在他面前装委屈了。 所以菲尼克斯才会原谅对方。 那么,今天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当吧。 让他告诉小白花这个世界的规则。 当你毫无防备地把后背留给别人时,不一定会得到对方的帮助,也有可能被狠狠地弹一下手腕! 这就是书中残酷的世界! 接着土默特部集中妇女缝制口罩,汉子们戴上口罩,去离部落至少一公里远的地方搭帐篷,转移病人,又派出确定没有病、经过消杀的人去外界购置秦追需要的药材。 这就是格里沙上线之前,秦追所做的一切,菲尼克斯参与了一半,虽然他吵了点,但在秦追去劝服部落中的贵人们时,他又搭了把手,给了不少好用的话术…… 秦追出于一种他自己都觉得微妙的责任感,决定将土默特部的这场鼠疫掐死在萌芽状态,让其不至于扩散出去伤到更多人。 但他心中还抱有隐晦的忧虑。 鼠疫是被毛子带过来的,这意味着沙俄国内存在鼠疫,而鼠疫杆菌在25度到30度时最活跃,现在草原的气温是10度到20度,土默特部已经死了六十多人,天气再热下去,沙俄国内说不定会有第二波疫情,但愿不会又传到东北,也不要传到格里沙所在的索契。 秦追将一锅药端下柴火,那些士兵不会靠近帮忙,这种重体力活,他也只能自己来干了,幸好没白跟着侯盛元习武。 他将药分到碗里,又将布巾扔到其他汤药中浸泡,过了一阵,将一碗药和几片布巾放到托盘里,进了最大的帐篷。 “世子,我来为您送药。” 拉克申喘着气,意识模糊间,感到自己被搀扶起来,温热的苦涩药汁被喂入口中,他头很痛,呼吸困难,来人又为他解开衣襟,将带着浓郁药味的布巾敷在他的胸前。 第 73 章 乐观(二更+三更) 郡王是绝对活不成了,那老小子哐哐咳血,呼吸窘迫,身上发绀,再怎么续也活不过今晚。 世子看起来还有点活头,郡王妃没有孩子,他便是这个部落下一代的主人,如果世子死了,土默特部就要面对其他部落的侵吞。 秦追觉得这父子俩起码要保住一个,不然他很难活着离开这儿。 但要郡王妃来照顾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也是难为人,她只会给秦追下命令,再派侍从过来,就算尽到心了。 秦追给才十五岁的少年世子喂了药,心里倒没什么怜悯的情绪,他自己才是全场最可怜的人呢,给权贵看病,还得给他们行礼,一个不小心就把命赔这儿。 深更半夜,月圆时分。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冷男人敲响了宾馆的门,而开门的,是个刚洗完澡的长发美男。 握着扫把的小姑娘目光热切。 她最吃这种长发美人攻! 仙品! 但偏偏粮不够多,绿色网站太清水就别提了,鲜花市场又全是双星搭配,身为纯爱战士很容易被一堆裤衩子绊倒,所以她只能含恨去别国漫画中觅食,如今亲眼所见,自然心潮澎湃。 “就……表演一下那个,可以不用赔偿消防柜了。” 秦追侧眸看她,表情平静。 是没听懂吗? 小姑娘连忙道:“宾馆是我家开的,放心,真的可以免去赔偿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美人轻笑一声。 令人耳朵眼都有点酥麻。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笑着拉过秦追的手腕,“那个消防柜,不是我们打碎的呢?” 修长的手指略微用力,就把人给带进了房间。 “咔哒”一声。 也隔绝了外面兴奋的低呼。 菲尼克斯松开秦追的手:“刚刚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都没听明白。” 话虽这样说,但那眯起来的眼睛里满是狡黠。 他从不吝惜显示自己的美,也不介意被艳羡的目光所黏着,把秦追拉进来也是故意的,对于菲尼克斯来说,这种行为就相当于日行一善。 洒洒水啦。 “没什么。”秦追不打算过多解释,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这种问题,小白花能够一辈子也不知道。 以及最重要的是,他这会还有点懵。 刚没注意到,撞门上了。 没了眼镜,也稍微有点看不清楚。 因此,那一丁点的松木气味,就格外明显。 鲜活的,热气腾腾的暧昧。 整间屋子里,都氤氲刚洗完澡的湿润。 菲尼克斯略微后退那么几步,抱着胳膊看向对方:“为什么又回来了?” 为什么? 秦追也有点说不上来。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菲尼克斯信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罐啤酒,“钥匙断在锁眼里,进不了屋吧?” 秦追有点心虚地点点头。 “太好了。” 手指勾住拉环,往外拽的时候溢出细密的泡沫,菲尼克斯把啤酒罐往上举起,挡住了翘起的嘴角。 “我还以为,得独自迎来新的一岁呢。” 秦追愣了下:“你生日?” “嗯。” 菲尼克斯叹息着:“很抱歉,没办法请你吃蛋糕了。” “以前都是朋友陪我一起过生日……我酒精过敏,喝不了,但是看大家喝,就很开心。” 可能是没有眼镜,视力模糊的原因,此刻菲尼克斯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秦追突然无比庆幸自己选择回来。 “你喝不了吗?” “嗯,很严重的过敏。” 他接过了菲尼克斯手中的啤酒:“没关系,我喝,祝你生日快乐。” 菲尼克斯眼尾都要红了,哑着嗓子说了个谢谢。 两人碰了个杯。 秦追安静地在快捷酒店的标间里,独自喝完了两罐啤酒。 “小玉医生今晚怎么休息?” “不睡了,”秦追垂着睫毛笑笑,“在外面,我睡不着。” 本来就有比较严重的失眠,半夜只要被叫醒,就再也别想入睡,更何况是处于完全陌生的宾馆呢? “那你为什么会有会员卡,还是那么高的积分?” 菲尼克斯手中捏着啤酒罐子,语气随意。 俩人就仿佛再普通不过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挣钱呀。” 秦追仰起脸,那双烟灰色的眼珠很亮。 以前读本科的时候,秦追的身份证是有偿的。 家里管得严的小少爷想出去开房啊,来不及补办的同学急着去网吧打电竞呀,都可以借用他的。 他把自己当存钱罐看待,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有收入的机会。 外快嘛,不寒碜。 没想到穿书后,他的身份还保留着,依然能有那么高的积分。 想到账户余额,秦追就很开心。 一开心,他就想笑。 菲尼克斯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两下:“喝多了?” 一个人的酒量能差到这种地步吗? “没有,”秦追笑呵呵的,“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快乐的事。” 他没戴眼镜,头发散落下来,脸颊也泛了层浅浅的薄红,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柔软。 菲尼克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这种装醉的计俩,他见过太多,早就—— “告诉你个秘密,”秦追突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去浴室转了一圈,又脚不沾地地飘回来,“你刚刚洗澡了吧?” 在菲尼克斯还未给出反应的时候,秦追又直接开口了。 “这个花洒,是可以拿下来的。” 所以呢? “在外面住宿,如果花洒可以拿下来,就别用了,毕竟男同太多,实在防不胜防。”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然,纸片人不一定提前清洗,”秦追步伐稳健,身姿挺拔,“他们直接就能做,有时候还用点护手霜啥的,特别艺高人胆大。” 他一屁股坐到床上,双手往后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想听现实中肛肠科的八卦吗?” 菲尼克斯:“……” “算了,”秦追自言自语道,“三次元中的男人,就别碰瓷纸片人了,尤其是……” 那双上扬的眼睛,弯弯的。 “尤其是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看不出来,喝醉后话这样多。 菲尼克斯听了一耳朵的胡言乱语,仍是有点怀疑秦追在跟自己装醉,但无所谓,他最擅长这种心照不宣的互相试探,于是又打开一罐啤酒:“还喝点吗?” “不喝了,”秦追摇摇头,“再喝会难受的。” “那,你跟傅明寒是什么关系,”菲尼克斯的手指点在光滑的瓶身上,“是他让你过来的吗?” “不是。” “你的目的是什么?” “攒钱,过好自己的生活。” 呵,还真是有问必答。 菲尼克斯眼神中满是怀疑:“真醉了,银行卡密码多少?” 犹如雾气陡然散开,那双眼眸猛地恢复清明! 秦追冷笑一声。 手指在嘴边划过,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 好吧,看来没完全醉。 菲尼克斯懒得再跟这人废话:“那你知道我是谁,你又是谁吗?” “知道。” 秦追笑了起来。 “你是小白花,而我,是一只破烂的塑料袋子。”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这次的步伐有点踉跄,但还是坚持着走到对面的桌子前,摸索着找到枚打火机。 “呲”的一声,淡蓝色的火苗窜起。 “祝你生日快乐,”明明是没有风的室内,秦追的左手还是微微拢着,做出一个保护火焰的姿势,“许个愿吧。” 他笑着,但表情似乎有些难过。 “对不起啊,不知道是你的生日,没有给你带什么礼物。” 菲尼克斯沉默地看着那团跳动的火苗。 “快点许愿呀。” 在秦追的催促声中,他微微俯下腰,做出个吹蜡烛的动作。 而对方,也很配合地熄灭了打火机。 “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这人白天一副臭脸,喝醉后,真的意想不到的啰嗦。 “你会画出很多漂亮的画,遇见爱你的人,身体健康,过上幸福的生活。” 秦追一直在笑。 好家伙,菲尼克斯总算看明白了,这家伙是个圣父。 嘴上说的不多管闲事,实际上总是忍不住要出手帮忙,知道今天是别人的生日,居然会愧疚没有送礼物,而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 一股隐秘的冲动似乎从骨髓里升腾。 感觉……好想欺负他。 好想看这个人有点惊讶的茫然表情。 一定,会非常好看。 秦追和戴鹏、阿茹娜中途道别,看两人乘坐列车北上会东三省,和五福一路东行,连续赶路数日,终于赶在三叔的亲事前夜抵达了津城。 当他敲响郎善佑在津城的别院大门时,里面有人喊:“谁啊?” 秦追大喊:“是我,三叔!” 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郎善佑开了门,看到秦追和五福风尘仆仆、头发散乱地站门口,各个都瘦了一圈,活像逃难归来,眼前一酸,立时一把将两人捞怀里,抱怨起来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做个药怎么去这么久?我生怕你们路上遇险,找龙爷到处打听你们的消息,去哪了啊?” 秦追听到三叔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关怀时是很暖心的,但听到后头,他便忍不住感到心虚。 “呃,这个……” 在外头浪那么久,秦追终于想起来,作为一个八岁儿童,他和鼠疫干了一架这种事情,似乎是不太适合告诉大人的。 秦追果断说瞎话:“我在兴安岭里头帮鄂伦春人看病呢,三叔,我还给你带了特产。” 说着,他拿出鄂伦春部落的鹿胎膏献宝,还悄咪咪瞪五福,警告他不许拆穿自己。 五福:欲言又止。 第 74 章 刊登 因着如今干什么都讲究良辰吉时,娶亲的日子也是定了就不可轻易更改,秦追逃难归来,躺下不到四个时辰,就被叫起来换上新衣服,帮他三叔操办婚事。 秦追手里拿着单子,在院子里转着。 “星凤楼的酒菜到了没有?对,一桌十二个菜两个汤两个点心。” “钱已经给了啊,你们不把菜送过来不给尾款的啊。” “这个菜凉了,赶紧去热一下。” 他转了半天,外边噼里啪啦的放鞭炮,秦追被吵得捂耳朵,才上线的知惠和露娜小姐俩还被吓掉线一次。 那双形状上扬的眼睛,瞪得很大。 菲尼克斯思考片刻,也跟着睁圆了眼睛。 于是,他们在医院空旷的平台上,互相大眼瞪小眼。 直至表情逐渐狰狞。 在秦追眨眼的刹那,菲尼克斯海豹般鼓起掌来:“你输了,你先眨眼的!” 秦追:“……” 没在和你玩游戏,谢谢。 这种莫名其妙的斗志是哪儿来的啊! 还挺燃。 因为菲尼克斯已经明显地斗志昂扬,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是个傻的。 秦追无言地撇过头,摘下眼镜,轻轻揉了下眼睛。 别说,真有点酸。 这场肛肠科之旅还是潦草地划上了句号,菲尼克斯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模样,反而充满兴致地穿梭于走廊,在无尽的痛苦哀嚎中,嘴角愈加上扬。 秦追警惕地侧目而视。 感觉这人有点变态。 诡计多端的爱慕? 看到这样的场景反而更想接受主人的疼爱? 电梯门逐渐打开,两人还没踏进去,就听见声尖锐的惨叫。 “啊——” 里面一位大爷惊恐地按着自己的心脏部位,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前方,脸色煞白。 秦追本能地上前一步:“大爷,您这是……” 下一秒就看到一根拐杖迎面打来! 甚至都挥出了残影! 而就在这个档口,一股子大力拽过秦追的肩膀,给他整个人都往后猛地一拉,秦追反应不过来,直接倒进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拐杖堪堪擦过空中扬起来的发丝。 “黑、黑白无常!” 大爷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居然又扬起拐杖,在作势往前打去的瞬间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踉跄着摔倒。 被两只手同时搀扶住了。 一只挽着黑色袖扣,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和骨节分明的手腕,另一只则是扣得严丝合缝的白色衬衫,手指修长而有力,牢牢地托着大爷的肘部。 与此同时,一个年轻姑娘急匆匆地跑来,忙不迭地扶好了大爷:“爸,您这是怎么了?” 又慌张地抬头道歉:“对不起啊,我爸爸眼神不太好,最近精神也有点小问题,没冒犯到你们吧?” 老爷子还指着前面:“闺女啊,我看见黑白无常了,快……快撵走!” 这话一出,过来看情况的护士们,都轰然笑了起来。 怪不得呢,老大爷认错了,这两个帅哥一个白衬衫,一个从头到脚一身黑,都长得肩宽窄腰大长腿,往那儿一站,特吸引人眼球。 电梯门一开,老大爷抬头就瞅见这俩大高个,能不迷糊么? 别说大爷了,她们都有点迷糊。 尤其是那个蓄着长发的,眼睛犹如带着钩子,说话时的语气也温温柔柔。 “没事吧?” 秦追不以为然地摇头:“没事。” 只是在心里给菲尼克斯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暴力美人,反应太迅速了,这得是从小挨过多少次打,才能锻炼出来的身体素质啊。 小白花的童年,似乎就是爹不亲娘不爱,被欺凌着长大,因此才会迷失在渣攻的花言巧语里,于虚幻的爱意中,努力地抓住一丝的温暖。 想到这里,他就有点微微的难过。 “走吧,”秦追重新按亮电梯,“刚刚谢谢你了,所以……” 红色的数字飞速下降,转眼间就到了一楼。 “请你吃一个小蛋糕。” 夜色低垂,街道两侧的店铺亮着柔和的灯。 秦追的腿上放着蛋糕盒子,眼睛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 菲尼克斯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觉得,秦追现在的心情非常好。 秦追的确很愉悦。 因为晚上九点钟后买蛋糕,打五折!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的可惜,如果坚持到十点钟以后,估计能打三折,说不定还会被送一大包的面包边。 包括超市也是,去得晚一些,总能挑选到处理的便宜青菜。 其实也挺新鲜的,可能样子有点不太好看,或者表皮坑坑洼洼,但是秦追不介意这些,两三块钱就能买到够吃一周的瓜果蔬菜,还要什么自行车! 反正他也不颜控嘛。 “开心什么呢?” 伴随着身边人的突然发问,车辆停下,于老式家属院的茂盛树影中熄火。 秦追扭过脸笑:“没什么,看到路边的柿子熟了。” “柿子熟了……”菲尼克斯拔下车钥匙吗,“这有什么开心的?” “好看呀。” 秦追推门下车,风把他柔软的头发吹起,露出很清澈的眼眸。 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枝头,熟透的石榴饱满到随时都能炸开小缝,可以吃到有很多奶油的小蛋糕,皎洁明亮的月亮悬于中天,能感受到生命中鲜活的一切,当然值得满心的幸福呀。 屋内开了小壁灯,蜂蜜水似的暖黄灯光下,淡蓝色的火苗窜起,点燃了细细的蜡烛。 “已经许过了,”菲尼克斯轻声道,“这个许愿的机会,送给你。” 秦追:“啊?” 还真有点难为情。 他想了想:“一起吧。” 菲尼克斯也没拒绝,往前俯下腰:“好,一、二、三……” 呼—— 吹灭蜡烛的时候,秦追闭上了眼睛。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甚至有点臭的脸,一半隐在烛光中,给他整个人都添了层朦胧的不真切感。 “可以的话,”秦追心想,“希望菲尼克斯能够不被渣攻伤害吧。” 跳动的火苗抖了两下,消失的瞬间,只留下一缕浅白色的烟。 当天晚上,秦追就后悔了。 好不容易有的许愿机会,他应该祈求自己摆脱失眠的困扰啊! 在床上翻来覆去滚到这个时候了,还是没睡着。 今晚好不容易没有渣攻打扰,能睡个整觉! 可偏偏死活睡不着。 秦追抱着枕头坐了起来,呆滞地看向窗外,内心满怀悲怆。 他一生积德行善。 为何连个安眠都无法得到。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想杀人。 秦追默默地拿起电话,接通的刹那,对面就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医生你快点过来啊,他、他又晕过去了!” 秦追掀开被子下床,略带疲倦:“别着急,我马上到。” 快速地换好衣服,拎起医药手提箱,熟练得令人心疼。 只是这次走到客厅时,多了个人。 菲尼克斯揉着眼睛:“怎么了?” “朋友那边出了点问题,”秦追简明扼要,“我过去看看。” “你的脚能行吗,怎么开车,”菲尼克斯打了个呵欠,“我来吧。” 他说着就转身拿起件烟灰色大衣,随意地披在身上,挡住了里面的睡衣:“走吧?” 这……还挺自觉。 秦追陷入思考,自己出于人道主义,收留对方在这里住了两晚,那做为报酬替自己开车,也不算压榨劳动力:“走!” 出发时,已是凌晨两点。 菲尼克斯的呵欠就没停过,连带着秦追都有点困意。 “你还好吗?” “嗯,我听见你那边的动静了,就出来看看。” “麻烦你了,”秦追歉意道,“可能需要一两个小时,回去后你再休息。” “没关系,”菲尼克斯的声音有点懒懒的哑,“我倒头就能睡,一天大概五个小时就够了。” 秦追目瞪口呆:“倒头就睡?” “对啊。” “从不失眠?” “惭愧,这辈子还没睡不着过。” 下车的时候,秦追摔门的声音有点大。 内心愤慨,苍天不公。 然后想到这是他自己的车,就……更生气了。 别墅里灯火辉煌,管家和佣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秦医生来了!” “情况怎么样了,”秦追跟在管家的后面进屋,“哦对,这是我朋友。” 他扭头看向菲尼克斯:“你在一楼等我吧?” 对方点了下头,就坐在那有着繁复花纹的真皮沙发里,接过佣人送上的热红茶。 不对……这样淡然,似乎不太符合贫苦学生的人设。 菲尼克斯不动声色地抬眸,发现秦追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身影已经消失在二楼的平台处,才呷了口热茶:“你们少爷,是叫周宁?” “没错,”佣人在旁边恭敬道,“这是周家大少爷的房子。”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陌生的长发男人是谁,似乎出行匆忙,大衣还略微有点皱,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威慑感。 甚至有点……吓人。 此时的楼上,则是另一种景象。 并没有如以前惯有的遍地狼藉,所有的家具都规规矩矩地摆好,精致华美,秩序井然中,透露着压抑的冰凉。 周宁就是第一本书里的渣攻,因为怀念初恋,所以找到了个声音和初恋很像的替身,对方是个初入社会的打工人,名字叫夏念南,遇见对自己嘘寒问暖的霸总,自然很快沦陷,却在一次亲热的时候听到惊天霹雳: “你别回头,回头就不像他了。” 为了这句话,夏念南把舌头咬破,流了很多血。 前几天,秦追特意为他处理过。 现在又是怎么了? “他都知道了,”周宁使劲儿揪着自己的头发,“我、我以为能瞒着他呢。” 秦追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晕厥的夏念南缝针。 手腕上的疤痕触目惊心,歪扭得如同蜈蚣。 地上的毯子浸满了血,泛着深色的殷红。 缝好针,秦追用被子给人盖好,才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 想给那絮絮叨叨的周宁脸上来一拳。 这对已经开始走火葬场的剧情了。 夏念南知晓自己身为替身,坚决要求和周宁分手,渣攻这时还在嘴硬,心里已经开始慌张。 “你走,走了就再也别想回来!” 很好,夏念南头都不回地离开了。 然后,就发生了一件类似于:“夫人挂在城墙三天了,她知错了吗?——夫人已经死去了,从她身上掉下的玉佩,正是您小时候送给白月光的那块——什么,她才是我心目中的白月光?”的剧情。 一次偶然的契机,周宁才知道,原来夏念南才是那个自己小时候,经常柔声鼓励自己的男孩! 他的初恋,是夏念南的亲哥哥。 所以,两人的声音才那么相似! 小时候的周宁,是个被忽略掉的孩子,每天孤零零地在别墅里玩耍,家族联姻的父母没有感情,自然也对他视而不见,所以白天金尊玉贵的周家少爷,晚上只能一个人在豪华的卧室里默默流泪。 只有一墙之隔的孤儿院里,却传出了安慰的声音。 秦追:“等等,我插一句,为什么霸总的别墅隔壁是孤儿院?难道不应该一个在富人区,另一个在便宜的市郊吗?” 周宁没搭理他,神情恍惚地看着床上的人。 算了,问就是剧情设定。 问就是狠毒的作者不让俩人长嘴,那么多年,周宁愣是不问对方叫啥名。 反正少爷周宁,就是靠着那人的鼓励,度过了自己阴鸷孤独的童年时光。 “你等着,我长大后一定接你出来!” “好呀,一言为定!” “那你叫什么呢?” “我的名字是……啊,老师来了!” 从那天起,周宁就再没听到过那个温柔的声音。 没错,夏念南和哥哥,被不同的家庭领养了。 命运弄人,长成翩翩少年的周宁,先遇见的是夏念南的哥哥,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简直欣喜若狂,并通过自己不懈努力的追求,终于成功和人陷入爱河。 好景不长的是,初恋总是失败,并难以忘怀的。 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久别重逢”的恋人出国,也为这段短暂的恋情划上了句号。 秦追:“……所以你现在知道,他才是当初的小男孩,你做了什么?” 周宁无言地低下了头。 他为了逼迫夏念南回来,给对方善良的养父母公司搞破产了。 妙啊。 多么天才的想法。 这样一来,夏念南不就走投无路,只能再转而投向自己的怀抱吗? 一定是从隔壁某国的漫画中,获取到的灵感吧。 但周宁搞错了一件事。 漫画中的受,都是开局欠债一个亿,无奈之下才接受了渣攻的帮助,而他,把这个顺序搞错了,他的行为不是又苏又渣的双开门霸总,而是令人憎恶的反派行为啊! “他就问我,怎么样才能放过他父母,”周宁捂住自己的脸,“我、我说那你回到我身边来。” 秦追沉默地看着他。 “然后……他就割腕了。” 周宁哽咽着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还能说什么呢,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但故事的结局,夏念南还是原谅了周宁。 秦追下楼的时候,踉跄了下。 幸好被菲尼克斯扶住了肘部。 “怎么了?” “没事,”秦追疲倦地收回胳膊,“有雨伞吗?” 菲尼克斯愣了下:“外面没有下雨——” “有没有?” “周家肯定是有的,”菲尼克斯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我给你拿一把?但是,你精神似乎不太好。” 秦追按住楼梯扶手,淡淡道:“拿给我。” “我要把雨伞插进所有渣攻的屁股里,然后旋转着打开!” 一众津门名医涌入主编办公室,将不算大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他们有的穿着马褂,有的穿着长衫,还有的西装革履,戴着礼帽眼镜。 这些平日里救人无数的大夫围在一处,争相翻看着那份署名为“杏下客”的投稿。 塞缪尔医生在主编的翻译下听完此文,评价非常高:“文中对于疫病的处理是系统的,非常完善,考虑周到,按照文中所说,病人的存活率能达到百分之七十,如果是真的,杏下客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 回春堂的李浩仁大夫也道:“文中对鼠疫分类很有道理,这位杏下客对不同的鼠疫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其中一些方子,早年两广就用过,文中所述看着不像假的。” “此人如何对鼠疫的病理那么清楚?莫非是解剖过病人的尸身?” “不对吧?他说病人的尸体都烧了,防止传染。” “万一人家烧之前偷偷剖了呢?可惜草原土默特部太远,去查证着实不便。” 王达夫主编听着众人的讨论,目光又落在那份稿件末尾。 笔者写了这样一句话——我通过多种手段将鼠疫掐灭在此地,然并未进入沙俄境内追溯零号病人,恐鼠疫再于北方兴起,因而留下此文。 思虑许久,他一敲桌子,下定决心。 “这份稿件入本社已有20天,经多位大医审核,都说稿上言之有物,鄙人托京中故友打听过,的确是有个蒙古王爷死了,那位王爷的世子已抵达京城继承爵位,既如此,我们津门日报就以头版来登载这篇文章!” 第 75 章 贫血(二更合一) 《论对鼠疫的治疗、防疫与研究》——杏下客。 此文一出,便在京津冀一带的医学界掀起惊浪,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文中的大夫烧了一具郡王的尸首。 在这个年代,人们依然讲究死后尘归尘土归土,一把火烧了实在是超出许多抱着传统理念的人,何况是王爷之尊,即使清廷的脸面被洋人踩了一遍又一遍,那些满蒙贵族在常人眼中依然是遥不可及、高高在上。 杏下客敢于主持郡王火葬,其胆魄与决心,其为医者的担当,当真令人心折! 秦追却并不知道自己的文章在北方起了什么浪,他现在暂时退出“天才神医八岁半”的模式了。 在一个交通、通讯都不发达的年代,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精准关注到距离自己千里之外的事情,但秦追的师长一定会精准关注他的武学升级进度。 之后秦追和菲尼克斯就战队的事聊了些详细的内容。 菲尼克斯还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视频找出来给秦追看,让他看看他拟定的名单里的四位选手实力怎么样。 “单C位的这个虽然有时候容易失误,但敢打敢拼这一点是最适合这支队的。” 秦追对菲尼克斯的话表示了认同。 菲尼克斯随意道:“你对名单没什么意见的话,那么接下来就是解决硬件设施。” 秦追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在沪申有一栋别墅,已经装修好了,电脑也配置好了,和他们谈好合同后他们就可以搬进去。” 菲尼克斯哇了声,不是夸张的那种,而是会让人觉得真心实意地感慨:“小秦总,你好有钱。” 秦追顿了顿,实话实说:“我既然想组建一支战队,那肯定就是手里有几分资本。” 这话说得 好像没谦虚,但其实又谦虚了。 菲尼克斯稍弯眼。 秦追何止是“有几分资本”,余家在九港,就是天和地的存在。 九港这块地,小,但贵到寸土寸金,几百万买套公寓都不是什么令人咋舌的事。 著名笑话是很多人坐高铁去隔岸的内地知名一线城市买菜且觉得很便宜,以及“一百二十,五个的草莓很便宜”。 而就是在九港这样的情况下,余家几乎是垄断九港的生意的。 九港有二分之一的地是他们买下来的,三分之二的码头是他们的。 在九港,大部分的生意都是他们家在做,就算不是,也得在他们家眼底下过一眼,抽一定的分成,才能做。 倒不是什么黑丨丨社丨丨会打砸的方式,只是商业战争,有太多不违法也能把人弄得倾家荡产的手段。 菲尼克斯还是装作不知道秦追是何许人也,只道:“那这样我就能放心收老板你发的工资了。” 他微偏头,眨眨眼,有几分成年人的俏皮:“我一开始还担心钱不够,还在想要不要跟你说可以先不发我工资。” 秦追依旧很诚实:“一万六而已,算不上什么钱。” 不是装,只是他从小活在那个氛围里,对金钱的概念一直都不算明显。 不过他清楚对于不少人来说一万六不是个小数目,所以秦追不会跟别人表露出来。 会与菲尼克斯说,是因为菲尼克斯之后是他的员工。 菲尼克斯鼓掌:“老板大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秦追被他逗到,无奈地笑了下。 菲尼克斯放下手,不动声色地舔了下唇,也跟着笑起来。 他浓密的眼睫微垂,掩住了眸中的秦柔。 菲尼克斯喜欢秦追这么笑。 秦追笑起来总是浅浅的,眼睛也是微微弯着,不会是很明烈的弧度,平时只会觉得乖,像含蓄内敛的好学生,也会觉得有几分疏离。 但他带着点无奈笑意时,因为那双杏仁眼过于可爱灵动,就会显出几分纵容和宠溺的感觉。 很让人心动。 也让人有点按捺不住地想要越界。 菲尼克斯又说了点别的后,就说自己要去买瓶水喝。 于是秦追和他一块儿往商店走。 这附近就有一家,这个时候了,路上难免遇上学校里的学生。 还是菲尼克斯认识的人。 对方上前打招呼:“哥。” 他还熟练抱怨:“我们社团又没招到够厉害的到时候去打明年的高校赛你真的不上吗?” 菲尼克斯轻哂了声,语调散漫:“明年高校赛我会解说两场,到时候我在台上把自己劈成两半是吧。” 对方也不客气:“哥你劈成两半也吊打那些衰仔呀!” 菲尼克斯做了个滚蛋的手势。 对方哈哈笑,目光又落在秦追身上,意外地认识秦追:“学神好!” 他发出诚挚邀请:“学神你加社团了吗?要来我们电竞社吗?很好混分的,来打两把游戏就行!” 秦追还没答话,菲尼克斯就微扬眉:“你认识他?”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问谁,但回答的是那个同学:“认识啊,我表弟和他一个学校,天天跟我说他偶像秦追如何如何,还给我看过照片呢。” 原来如此。 秦追心道。 他冲对方浅浅地笑了下:“进电竞社有什么要求吗?” 这位同学显然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秦追真的会有这个想法,不由瞪大了眼睛,很是诧异的模样:“学神你真的要来啊?” 秦追慢慢点了下头,语调依旧是那样轻声细语的,让人不自觉就会刻板印象地想到古典美人、江南秦婉:“我挺有兴趣的。” 对方懵了会儿:“条件…没什么条件!” 他反应过来,立马道:“学神你是哥朋友嘛,哥朋友一律无条件入社!” 菲尼克斯朋友吗? 秦追下意识地微抬头,撩起眼皮看了自己身侧的菲尼克斯一眼。 他这才注意到因为他和菲尼克斯说话声音都不算大,加上聊的事也能算半机密,所以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近。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看向菲尼克斯时,菲尼克斯正好也在看他。 秦追和菲尼克斯的视线对上一瞬,无论是谁也没有否认这个身份。 秦追是觉得没有必要。 他觉得和菲尼克斯做朋友挺好。 不过是很意外他会想加入电竞社吗? 为什么在看他? 和这位学长约好回头填一下申请表后,学长很高兴地又问了句:“现在来嘛你们有事吗?” 这回是菲尼克斯出声:“我们待会出去玩。” 学长顿了下,眨眨眼:“哦哦哦好,那你们玩得开心,回头再来也行。” 到便利店后,秦追也买了瓶水,他本来想一起结账,但看着菲尼克斯还在货架前站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就先付了自己手里的水钱,然后到外面去等。 秦追不是很怕热的体质,而且今天太阳不大,还有点阴阴的,挺舒服。 他从口袋拿了分装好的药,就着水吃掉后把包装袋扔了,再等了会儿,才等到菲尼克斯出来。 菲尼克斯解释:“我看见有新口味的口香糖。” 他把水夹在咯吱窝里,打开了罐装口香糖的包装,递给秦追:“要不要试试,奶油味的。” 秦追微讶:“奶油味的口香糖?” 他抿着嘴里淡淡的苦药味,有点心动。 于是菲尼克斯就往他手心里倒了两粒。 秦追吃这种口香糖也喜欢一次吃两粒,因为这样多一点,嚼起来的感觉会舒服点。 秦追带着好奇心先试了一颗,他这个动作透露着一点小心,而且张开嘴时还会露出洁白的牙齿,甚至之前吃早餐都没有的习惯也暴露出来——秦追伸出舌尖轻轻卷走了那一粒小小的口香糖。 这比看他吃早餐还让人坐立难安。 菲尼克斯的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下,眼帘低垂得更下,投下的阴翳掩住了眸中晦涩挣扎的神色。 他的视线却还是不住跟着秦追被舌尖扫到的食指和拇指往下起落。 菲尼克斯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异常。 秦追发现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甜腻,反而是一种冰淇淋蛋糕的清爽奶油感。 他给予菲尼克斯肯定:“这个口味还挺好吃。” 菲尼克斯无声地呼出口气,扯起嘴角用笑掩饰自己那一霎那的失态,但还是遏制不住地用力咬碎了口香糖外头的那层脆壳,伴随着喉结微微滑动,却反而弯着眼笑起来,语气如常:“我也觉得。” 他说完,又随意地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快到时间了,我们过去集合?” 秦追之前就注意到了菲尼克斯手上的表不是什么大牌子,甚至可能中档都算不上,是一个小牌,不贵,但耐用。 属于显现不出身份的牌子,加上菲尼克斯打工皇帝的事儿,也难怪马盛他们觉得他家没钱。 秦追点头,但他迟疑了下,轻声说:“我和你的事” “我知道。”菲尼克斯难得地抢了次话,他稍歪了下脑袋,眉眼含笑,也因此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显现出独特的光泽,靓丽得很:“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当着其他人的面,我还是会喊你学弟。” 秦追顿了顿。秦追第二天是被生物钟唤醒的。 六点多接近七点的生物钟,醒来时室友们都还没起。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后,路过室友们的床位,先被何夏东低声喊了句。 秦追停住,就听他迷迷糊糊问能帮忙带个早餐吗。 秦追说可以,何夏东:“五个肉包,两根油条,一杯豆浆谢谢啊。” 后面三个字他已经说得很含糊了,但秦追还是说了好。 他本身也要出门吃早餐,顺便帮忙带上来也不成问题。 不过在秦追下楼时,马盛也给他发了个消息,拜托他帮忙带早餐。 他们昨天就互换了联系方式,秦追给了他们自己的手机号。 喻好好有点不习惯他不玩叮咚这事儿,何夏东虽然也不是九港本地的,但毕竟来读了一年书,已经习惯了这边不是所有人都用叮咚的。 他们宿舍附近就有一条美食街,虽然不是特别近,但也不算远,正好秦追可以走走活动活动。 这个点比较早,学校里都没有什么人,秦追却意外地在买早餐时撞见了菲尼克斯。 他先到的早餐店,老板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热情地说:“靓仔起好早哦。” 秦追浅浅地笑了下,在等老板做早餐的时候,菲尼克斯就来了。 和昨天穿着白衬衫与黑色西裤不一样,现在的菲尼克斯不是代表学生会,他就穿了件黑色的坎肩,外加深灰色的休闲长裤,裤腿有点大,一般人上身会显矮,但他穿着不仅更显腿长,还多了几分松弛感。 更重要的是配上那张脸,实在是太过惹眼。 他逆着光走进店里时,秦追有一瞬都感觉他在走T台。 菲尼克斯要是去做模特,肯定很吃香。 秦追走了两秒的神。 而菲尼克斯的视线也落在了他身上,有点意外似的:“来吃早餐?这么早?” 秦追想到他的专业,慢慢嗯了声:“习惯早起。” “那是好习惯。” 菲尼克斯笑,先跟老板点了早餐,再跟秦追聊了两句,看上去随意且闲适,仿佛就是偶遇聊一聊而已:“这家店的生煎好吃,不早点起都买不到。”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蹲了秦追多久,尾随着人到这边,再假装刚出现。 菲尼克斯说着,就在秦追对面坐了下来。 秦追也不介意,因为余明山的缘故,他知道这家生煎很好吃,他也喜欢吃。 “所以你也是特意来吃生煎的?” “也不算。”菲尼克斯懒懒道:“待会要去赶飞机,飞沪申。” 他没有多说,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带着一定的距离感,却能够让秦追放松一点警惕,不会诞生太多疑问。 有人说秦追看着木讷,像是只会读书,但菲尼克斯知道,秦追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不然余嵩峰不会这么宠爱他,也不会这么放心他,不为他规划任何的路,放手让他自己去闯。 这是对待继承人的历练方式。 秦追大概知道菲尼克斯为什么飞沪申,《无畏》世界赛入围赛的解说,在国外比,跟国内这边有时差,估计菲尼克斯落地后到场馆化个妆就要上了。 沪申当然是国内城市,不过因为是《无畏》联盟总部所在地,所以国外比赛解说都是在沪申的场馆内进行录制解说转播。 菲尼克斯在解说里名气不小,他外表占一半,实力占一半,还有一小部分富余的,是因为他从前是个职业选手。 不过不是《无畏》的电竞选手,《无畏》这个游戏,在电竞里才冒头,菲尼克斯打职业那会儿这个游戏刚火没多久,还没发展出电竞行业。 秦追其实有心想要和菲尼克斯接触接触,因为他想要踏入这个行业。 余家是老派家族企业,虽然还是踩上了时代的船,成立了科技公司和各种新兴产业,但电竞这一块儿,都是作为投资商在里面赚钱,没有自己的俱乐部。 直接买一个开始组,秦追估算过,这块蛋糕的蛋糕胚有点贵,再装饰后出售也不一定能收获多少。 所以他盯上了《无畏》。 一款正热的游戏,电竞板块又刚兴,流量也有,很好操作。 菲尼克斯偶尔会直播,秦追看过他的直播切片。 因为他现在主要在《无畏》这一块解说,所以他直播大多时候也是打这个游戏。 菲尼克斯习惯走单C位,擅长玩刺客,枪械师也玩得很厉害。 秦追还记得网友对菲尼克斯的一句评价—— “他还有职业选手的水平” 但秦追没想到菲尼克斯好像并不知道他是谁,这让他没有办法单刀直入地开口。 毕竟他才满十八,是一个大一新生,还得跟菲尼克斯解释自己背后有雄厚的资本,足以支持他建立一个俱乐部。 现在显然时间不够。 所以秦追斟酌片刻后,轻声细语道:“学长,我有一笔生意想和你谈一谈,等你有空了…可以联系我吗?” 菲尼克斯微扬眉。 他倒不是很意外秦追会直接问他。 秦追看着又乖又软,衣柜也和寻常大学生没太大区别,最多就是要更有衣品一点。 尤其今天穿着天蓝色的半袖T恤和浅灰色的五分裤,露在外头的胳膊与小腿都显得孱弱又白皙,肤色几近透明,可以清楚地看见藏在底下的脉络。 从他出现在菲尼克斯的视线范围时,菲尼克斯就盯着他的腿看了很久。 越看越觉得今天燥热得令人有点上火。 在成熟人士看来,秦追可能像是幼稚的大学生。 但其实他是一个目标很明确的人。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菲尼克斯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下:“好。” 他没有任何调笑的态度,又或是诧异地问秦追有什么生意要跟他谈,这让秦追对他的感官又好了一点。 菲尼克斯确实是个很尊重人的。 所以秦追浅浅勾了下嘴角,那双灵动的杏仁眼微弯,看上去更加秦软,像是冬日的暖炉、夏日的冰块,顷刻就能贴进人的心,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去追寻触摸,想得到更多。 菲尼克斯本就有点快的心跳更是不争气地往上飙升,让他不得不抬手盖住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健康手环,将过速的心跳掩在掌心下,闷在躯壳里疯狂鼓动。 秦追却毫无察觉,正好老板说他的早餐好了,他就先习惯性冲菲尼克斯微颔首,慢声说了句:“那我等你联系。” 随后便起身拿了早餐离开。 菲尼克斯望着秦追的背影在拐弯时消失,不争气地拿手支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缓缓吐出口气。 好帅。 也好可爱。 他听人说过秦追这个人,就算是冷眼也毫无气势,他长得确实看上去太好欺负。 但菲尼克斯一直都觉得,就像是秦追刚才坐在他对面时那一点头一样,秦追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候都会帅到他。 那一点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上位者气息,只有足够敏锐且始终时刻观察着他的人才能捕捉到。 真的好想在那一刻把人摁着亲一口,看看他是会惊惶失措地瞪大眼睛,还是会将藏起来的锋芒全部暴露出来。 无论是哪种都好。 最好是只有他能看见。 菲尼克斯舔了下唇,实在没办法,呼出口热气,去冰柜里拿了瓶冰水猛喝了口,才舒缓一点。 秦追吃过早餐后看了半小时书,就吃了药。 他吞完药后喻好好刚好醒来,嘟囔着:“好香啊。” 这一句,直接唤醒了何夏东:“艹我直接饿醒。” 他坐起身来,看到了秦追给他们带的早餐就摆在桌子上:“能带早餐的都是爹,秦追,以后你就是我第二个干爹。” 秦追默了下:“倒也不必。” 何夏东起来洗漱:“你几点起的啊,我感觉你起好早。” 秦追没瞒着:“快七点醒来了,生物钟。” 马盛也醒来了:“什么生物钟这么早?” 秦追实话实说:“习惯这个点起来看书,记得清楚些。” 三人:“” 喻好好喃喃:“追追我多嘴问一句,你高考多少分?” 马盛似乎是终于想起什么似的:“我淦!” 喻好好:“?” 马盛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追:“我想起来了,你是高考状元。” 他不敢相信:“你怎么没去内地读书?九港大学全国排名不算很高,我还以为你会去京都大学。” 秦追:“我家在这边,不想跑太远了。” 马盛:“也是” 喻好好已经惊讶到不行了:“追追你是高考状元啊?你好厉害啊!” 秦追笑了下,没再接这话,而是转移了话题:“我给你也带了早餐,快点起来洗漱吧。” 喻好好:“!” 他也挣扎着起来了:“好!” 等洗漱过后,喻好好才发现秦追给他带了猪肉粉丝生煎。 喻好好微顿:“…追追我转账给你吧?” 他这么一提,何夏东和马盛也说要转钱给秦追。 “没事,不用。”秦追轻声:“你们昨天帮我收拾了东西,当做谢礼吧。” 喻好好:“呜呜呜呜追追你真好。” 马盛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然后说:“你好会做人,你要是我爸妈的儿子,他们肯定很喜欢你。他们一直跟我说要我学着点人情世故,我老是忘了这茬,跟没脑子似的。” 他道:“我爸妈说就是给我宠坏了。” 马盛家里算是有点小钱,秦追看得出来。 他也有点喜欢显摆爱炫耀,秦追也看得出来。 这种人秦追见多了,他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反感的。 因为马盛显然是无意间的拉踩,而且这样比较简单的人相处起来反而更加轻松。 所以秦追只是笑了下。 马盛又跟喻好好说:“今天有比赛是菲尼克斯解说,你不是要追他吗?要不要一起看比赛。” 喻好好立马就道:“好啊,正好我也做一下功课了解一下,下一次见面还能有话题跟他说。” 他说着,又招呼秦追:“追追,回头一起看呀?” 秦追没有拒绝:“好。” 喻好好反而有点意外,何夏东更是直接:“你还玩游戏啊?” 秦追嗯了声:“都是娱乐局,不算厉害。” 他不想喻好好误会他对菲尼克斯有什么别的心思免得室友之间不和睦,毕竟秦追很清楚自己的外表太容易被认为是gay且是0了,所以他又补了句:“平时看比赛比较多,我有认识的人也是打电竞的。” 马盛哇了声:“谁呀?打《无畏》的吗?” “不是《无畏》。” 秦追还记得菲尼克斯打职业时所在的那个游戏:“是PUBG。” 马盛:“那也很厉害啊!” 他看着秦追的眼神有点微妙,对于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来说,家里有钱可能还不如认识一个职业选手来得更加让人激动。 秦追嗯了声:“但他现在没打了。” 马盛:“哦。” 他那点微妙的情绪消散:“毕竟职业比赛难混嘛。” 没什么问题,但…是他的错觉,还是只是因为菲尼克斯在国外长大? 他有时候说话真的感觉怪怪的。 明明可以说“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非要说成“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但秦追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不太习惯在这种事上多做纠结,浪费时间。 秦追也没有说要和菲尼克斯暂时分开,不一块儿出现。 见到他们是一起来的,喻好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声:“追追,你怎么和学长一块儿来的?” 秦追还没说话,菲尼克斯就先说:“路上正好遇上了。” 喻好好哦了声,没有太计较:“那我们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冲他们笑:“按原计划,中饭去马盛他家店里吃,下午去citywalk,然后吃个晚饭就回学校啦~” 昨天他们就说好了的,今天当然没有异议。 九港虽然人多,但地铁不会太挤,一是因为班次多,二是大家都习惯人与人之间保持一点距离。 以及——九港的地铁贵。 这可是全世界唯一盈利的地铁。 雷响打入701寝室很快,他跟喻好好他们已经熟到让人感觉秦追和菲尼克斯更像是外来寝室的同学。 秦追就不用多说,他性子“慢”,聊天参与不进去很正常,但菲尼克斯 是因为雷响。 两个人都没穿学生会的制服了,穿着自己的私服,尤其菲尼克斯今天这一身很显年轻,渐变的蓝白色半袖T恤,看上去像是天空,还有一条浅灰色的休闲裤,脚踩的鞋子也是,是一双白色底然后橘蓝色涂鸦的球鞋,很是青春的撞色,直接将他那充满攻击性和侵略感的五官都压住了不少。 他心情又好像很好,眉眼带着淡淡的笑,很是随和的模样。 所以何夏东和喻好好就开始对他进行了轮番八卦。 何夏东是因为打游戏对电竞圈感兴趣,他是追战队的,追的还是AKG,也就是《无畏》本国赛区的一支战队,是今年国内出征世界赛的一号种子队。 喻好好是什么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菲尼克斯自己是没说几句的,都是雷响在狂吹。 说他打游戏多厉害,解说又多有名气 秦追抬眼看了看喻好好的背影。 他其实很早就想提醒喻好好这样打赌不太好,可惜一直没遇上独处的时机。 手机发消息又怕被其他不知情的人意外看见,到时对喻好好也不太好。 “连AKG都给我哥发过邀请,是吧哥?” 雷响吹完,就扭头问走在后面的菲尼克斯。 他们刚出地铁,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变成了两两并排,菲尼克斯走在秦追身边。 菲尼克斯正在手机上回消息,秦追没看,不知道是什么,但感觉到他有一直在打字,想可能是有事。 听到雷响这话,秦追下意识地看了眼菲尼克斯。 地铁内的灯很明亮,菲尼克斯又恰好撩起了眼皮,他眉眼里带着些许轻慢,于是那双墨绿色的丹凤眼就变得更加璀璨。 秦追走了两秒神,在想菲尼克斯听见他前面那句是什么了吗,就听菲尼克斯懒懒道:“我能说不是吗,我说不是你就尴尬了不是,所以你别问我,你继续吹。你就算吹我一个人吊打NT我也得为你的面子应是。” ——NT是去年的世界冠军。 虽然有点绕,但秦追第一时间就听懂了,他不由微弯了眼。 眼尾的余光始终落在他身上的菲尼克斯也跟着加深了点笑容。 秦追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 不枉费他说这么多话逗他。 也许是因为嘴里味道已经不明显,让人忍不住想续一续的奶油味的口香糖,菲尼克斯觉得他好看到像是刚裱花好的奶油,看着就觉得漂亮又甜腻,勾得他好想上去亲一口、咬一口。 秦追坐在翠绿的葡萄藤下,笑道:“是,我喜欢,谢谢你的花,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看的诊费了。” 阿尔乔姆和卓娅的经济状况不错,厨房中香料齐全,秦追将肉类食材狠狠清洗,觉得溜猪肝不靠谱,那个煮的时间短了些,怕寄生虫杀不干净,便起锅先熬卤汁,然后将食材切成小块,放在里面使劲卤,口感其次,煮熟要紧。 食物的香气熏得二楼的雅什卡跑下来,靠着大哥哥的身体说了句什么。 秦追对格鲁吉亚语的熟练度没格里沙那么高,因此下意识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格里沙翻译着:“雅什卡问能不能给妈妈吃。” 秦追便拿出刀,叉起一块出来,切块,拿叉子喂了雅什卡一块,揉了揉他的头。 路过的知惠不干了:“欧巴,你们吃好吃的为什么不带我!” 她才是欧巴们的嫡长妹啊! 第 76 章 香华(二更合一) 欧美人的猪没阉,吃起来总有股臊味,秦追下了很大力气才把这些东西做得没有异味。 为了将就卡佳在西伯利亚饱受摧残的肠胃,秦追煮了病号餐,用面粉和鸡蛋搞了个疙瘩汤,再加蔬菜一起煮,配上切好的卤肝卤腰花,一起端到地下室。 要论照顾病号,还是秦追专业,格里沙将身体控制权交给他,看秦追温柔地唤醒卡佳,将她扶起,用勺子舀起食物,慢慢给她喂。 卡佳的嘴唇因疾病干裂,神色憔悴不堪,明丽的眼眸凝视着眼前银发少年的面庞。 她艰难地说:“谢谢你,孩子。” 秦追随口回道:“您尽快痊愈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这是健胃消食的水,请喝下去,尽量把我端下来的食物吃完,您非常需要补充营养。” 他都不收诊费了,对病号唯一的要求就是赶紧好,病号好了,他才能松快点。 雨水助眠。 尤其是淅淅沥沥的秋雨。 可谓天然白噪音。 秦追很难在白天睡着,以前是因为太过忙碌,他需要为了奖学金努力冲学业,单薄的少年沉默着成长,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填满,摇奶茶,发传单,做家教,无论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付出,他都来者不拒。 除了给人在游戏里刷等级。 曾经秦追听说电竞行业特挣钱,总有些懒得操作的氪金玩家,于是院里部分比较闲的同学就会做这个兼职,得到的报酬令人咋舌。 他尝试了。 然后遭到了人生中的重大挫折。 秦追,菜得一批。 那是双做实验时稳得被老师夸赞的手,也是生活中能切出漂亮土豆丝的手。 却在操纵游戏角色的时候,左支右绌,被人追着狂揍。 他不仅没赚到钱,反而还倒贴了网吧的包时费。 惨啊。 练习了几次后,秦追彻底放弃。 人生嘛,知足常乐。 有些事还是不要勉强为好。 “干嘛不多练练呢,”介绍他这个兼职的同学开玩笑,“居然还会有你不会的东西?” 在他们眼里看来,秦追是个很强大的人。 “能赚不少呢!” 同学略带炫耀地展示页面:“秦医生你看,这不比出去摇奶茶强?” “我现在还不是医生。” 秦追脸蛋小,下巴尖,天生有些臭脸,不爱笑。 所以人缘挺一般的。 秦追这个名字,念得快了,会有点谐音“医生”,偶尔大家开玩笑,叫他秦医生。 他便会认认真真地纠正。 是秦追。 妈妈名字中有个雨,所以雨生,秦追,也是一个很朴实,甚至有些土气的小愿望。 丰饶富的一生。 他仰起脸,细密的雨水小手似的摸着他的脸颊,仿佛远方亲人的呢喃。 我当然会有这样的一生。 他大步地冲下台阶,跑向视线中有些模糊的图书馆。 内心无比轻盈。 雨势渐大,在玻璃窗上汇集成蜿蜒的小道。 秦追在屋里睡得很香。 也就是在下雨的天气里,他能在白天打个盹,补上一两个小时的眠。 这一觉,居然睡到了下午四点钟。 是饿醒的。 “呜……” 秦追揉着眼睛坐起来,呆滞地看了眼时间后,就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 居然睡了这么久! 他刚刚才做出收留菲尼克斯的决定,立马得到个充足甜美的安眠,这说明什么,好人有好报嘛! 毕竟看着傅明灼离开的背影那么萧条,他是真的害怕菲尼克斯一出门,就被潜伏的人群按在地上,直接给手砸断。 然后再被傅明寒捡回家,在极大的惊惧中,逐渐爱上那个喜怒无常的渣攻。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秦追不想用“贱”这个字眼,来形容这类文中的受。 虽然读者都大骂渣攻贱受天生一对,快点锁死,千万别流入市场,祸害他人。 秦追从头到尾,只骂过渣攻。 他觉得受挺可怜的。 当然,第二天他的评论就被管理员删除了,理由是刺激性用语。 秦追:…… 这狗比网站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他盛怒之下骂的几句话,远远比不上文中渣攻的口吐芬芳啊! 日行一善,拯救菲尼克斯。 ……先拯救着看看吧,万一剧情线可以这样顺利地走下去呢。 秦追打着呵欠,拉开了卧室的门。 惺忪的睡眼猛然睁大。 不妙。 好多白烟。 以及……这是什么糟糕的味道。 酸里透着点苦,苦里带着点辣,辣里似乎还有种莫名其妙的……腥气? 秦追快步冲向厨房。 也就是味道来源的地方。 推门而入的刹那,秦追屏住了呼吸。 倒退一步,猛然吸了一大口气。 才有勇气重新进入。 “菲尼克斯,”他声线罕见的有些颤抖,“你在炼丹吗?” 烟雾飘渺中,所有的一切都不甚分明,只有那影影绰绰的身影,和通红的煎锅。 以及腾空而起的火焰! 好燃! 菲尼克斯回头,先猛烈咳嗽几声,才提高声音:“在给你做饭啊——” 秦追瞳孔地震。 这是在报答他? 来不及多想,秦追穿进浓密的烟雾,憋着气拿起锅盖熄灭火焰,开窗,通风,打开抽油烟机,关掉液化灶,一气呵成。 再给菲尼克斯拉出厨房。 没开口,两人就对着使劲儿咳嗽。 菲尼克斯的那股惊心动魄的美没了,头发扎了起来,眼尾被熏得微红,脸颊上沾了点污渍,犹如白璧微瑕,煞是惹眼。 “咳、咳……你刚刚没开抽烟机吗?” “忘了……” “那你刚刚是想做什么饭?” “煎鸡蛋啊。” 秦追好容易止住咳嗽,心情复杂地拍了下菲尼克斯的肩:“以后别这样了。” 他惜命得很! 剩下的事不敢再交给菲尼克斯收拾,毕竟是个连抽烟机都敢忘记开的主,秦追捋起袖子在厨房吭吭哧哧,菲尼克斯就在后面打个下手。 递块抹布,送个扫把啥的。 煎锅底部乌漆嘛黑,秦追摸了把,感觉再让菲尼克斯继续造作下去的话,马上就得烧出个大窟窿。 “你在家里没做过饭吗?” 菲尼克斯自知理亏:“没有。” 他肩膀上仿佛还留有秦追拍过的触感,那人的体温总是有点凉,和表情一样,清冷,不近人情。 就动作而言,还蛮直男的。 却认识那么多混迹情场的浪子。 菲尼克斯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 看着秦追后颈上露出的一小片洁白的皮肤。 以及因为俯身下去的动作,而明显的腰线。 因为在家里,所以穿的是件很简单的纯色睡衣,宽大柔软,只有在完全弓着背的时候,才能窥得那么一点,被掩饰的美好痕迹。 菲尼克斯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随手拎起个杯子。 却在松手的瞬间,迟疑了下。 没再继续给秦追添麻烦。 虽然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会惯于这样的行为。 在菲尼克斯的认知里,适当地搞砸一些事,会有很好的收获。 他不理解,可他会跟着演,会学习。 从男女恋爱惯用的借书,到那个漂亮的阿姨故意把红酒泼在爸爸西装上,菲尼克斯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静静地观察这一切。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他很轻易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不行,就想办法去得到。 哪怕去抢。 无论是哭,还是笑,菲尼克斯都很擅长模仿。 小时候一次晚宴,外交大使家的小公子看上了他手中的玩具,伸着两条小胖胳膊过来,要拿。 不给。 菲尼克斯把玩具举得很高。 小公子嚎啕大哭,差点扯下精致的桌布。 在对方尴尬的眼神中,父亲歉意地揉着他的脑袋:“小,能把玩具给弟弟分享一下吗?” 好烦。 为什么还在哭。 还被母亲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头颅。 菲尼克斯想了想,也张开嘴,哭了起来。 果然,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个拥抱。 立刻就厌倦了。 他朝着小公子扬了扬手中的玩具:“想要吗?” “嗯!” 男孩圆溜溜的眼睛睁大了。 “不给你。” 玩具被踩碎了。 菲尼克斯坐在凳子上,两条小腿晃啊晃,嘴角微扬。 他发现了比玩具更有意思的东西。 那天晚上,父亲和家族的一个长辈起了小小的争吵。 “小宁愿把东西打碎,都不给别人,那不就是孩子护食吗,多正常!” 父亲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不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个玩具。” 他的儿子,只是在模仿人类的情感。 在高兴时,是什么反应,在生气时,又是什么样子。 就像此刻,隔着门缝,露出一只睫毛很长的眼睛。 懵懂而天真- 收拾完,都饿过劲儿了。 俩人都去洗了个澡,秦追出来得晚,擦着头发往外走的时候,看到菲尼克斯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老式交叠,一副心虚惭愧的样子。 “我事先说好,”秦追把毛巾放回去,“你想明白后,就不能再去找傅明寒了。” 他不知道菲尼克斯心里在想啥。 怕真的因为担忧,跑出去寻找失踪的傅明寒。 所以,他就把之后的剧情,稍微透露了一点点。 描述了下选择和渣攻在一起后,会被虐得有多惨。 虽然讲的时候,秦追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菲尼克斯脸颊泛着薄红,眼神躲闪。 还明显呼吸急促。 你在兴奋什么! 这小白花铁定有些不正常。 嘴上却答应得很好。 “别有什么压力,明天去你学校看看开除的事,”秦追戴好眼镜,“接下来的话,一步步来。” 总会有办法的。 “好的,我知道了。” “千万别再恋爱脑,”秦追走到他身边,“我可受不了自己费劲巴拉半天,你们甜蜜在一起,又选择原谅他。” 菲尼克斯咕咕哝哝的:“我都知道的啦……” 可以,秦追终于满意了点。 也可能是外面依然没停的雨,让他感受到无比的安全感,连带看菲尼克斯都顺眼了点。 “晚上怎么吃饭?” 菲尼克斯想了想:“出去吃好吗,我知道西边有家很好吃的餐厅。” 秦追:“真的吗?” “嗯!” 菲尼克斯神采飞扬道:“以前傅明寒追我的时候,就带我去那里吃过,他们家有很多特色菜,环境也很浪漫。” 话音落下,对面的人果然安静下来。 菲尼克斯的头发没彻底吹干,有点半湿润地搭在后背。 他知道自己阴暗,恶劣。 并能从中得到乐趣。 秦追很快抬起头,说的却是另外的话题。 “可是,我今天限号。” 神情陷入苦恼,在认真思索:“咱骑共享单车去,成吗?” 菲尼克斯被噎了下,还没回答。 “我扫两辆,一块儿骑过去。” 秦追说着已经站起来,目光灼灼,自信放光芒。 这就是实力。 一口气扫两辆车! 菲尼克斯沉默了下:“一个账号,应该不能扫两个吧?” 好像有道理。 他果断地放弃了这个在小受面前装杯的机会。 “那你自己扫。” 菲尼克斯顿了顿:“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吧?” “这点儿的雨算什么,”秦追嗤之以鼻,“再说了,下着雨骑车,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菲尼克斯确定了。 这小医生不仅很有趣。 还很有病。 既然这样的话,当然是要好好配合。 他似笑非笑地站起来:“走吧。” 天色阴沉,朦胧细雨给世界增加了一丝不真实感。 路边的水洼清晰地倒映出树影,随即被疾驰而过的车轮碾碎。 两辆浅蓝色的单车,你追我赶,冲破无垠的雨雾! 在路边的蚂蚁都会躲进地洞里的时刻,他们不秦秋意阵阵,忽略寒冷的侵袭,向着自己理想的彼岸,把车轮子蹬出了火花。 秦追甚至还站起来踩! 比不过,菲尼克斯腿长,菲尼克斯坏,菲尼克斯骑得比他快! 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如愿以偿地看到—— “老板大婚,歇业三天,喜糖自取,么么哒哦!” 餐馆紧闭的大门是那么冷漠。 好无助。 更无助的是,那一小盒子喜糖,已经空了。 “阿啾——” 菲尼克斯打了个喷嚏,和秦追对视一眼。 这下该怎么办呢。 虽然雨不大,但这一路过来完全没有打伞,也没有找能遮挡的地方,所以两人现在几乎浑身湿透,都有些狼狈。 秦追抹了把脸上的水:“那……回去?” 好不甘心! 他们站在檐下一小片干燥的空地里,雨水沙沙作响,落叶被风卷起,又打着旋贴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菲尼克斯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四下探寻,似乎在寻觅些什么。 这家餐馆走的是西式复古风格,门口种了连绵的玫瑰花,在古堡式的建筑前,开出大片绚烂的明艳,而一盏小小的油灯还亮着,执着地发着暖黄色的光。 菲尼克斯蹲下身子,仔细地扒开玫瑰花丛。 “这里不会有的,”秦追也感觉到了冷,说话都有点打颤,“放在花丛的话,很容易弄脏,或是被雨水——” 他没说完。 雨势似乎更大了。 菲尼克斯已经站直身子,朝他摊开掌心。 一枚小小的柠檬软糖,躺在上面。 “来,”菲尼克斯笑了起来,“找到这份惊喜啦。” 糖纸很干净,没有任何洇湿的痕迹。 不知是藏在哪里,被人献宝似的拿出。 秦追愣在原地。 直到雨水从睫毛上滑落。 “还发什么呆啊,赶紧回去吧。” 菲尼克斯催促道,语气有点撒娇似的抱怨:“我都快冻感冒了。” 正合我意。 秦追没什么表情地接过软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他是故意带菲尼克斯出来的。 雨这玩意吧,他淋着没啥。 从小就习惯不打伞了。 但是书中如果出现雨,那基本都是要推动下故事情节的。 无论是正经的语文书,还是以供消遣的网络文学,都必不可少这一环节。 来,让我们规范答题。 请问:下雨在这篇文章中,起到什么作用? 答:一、在结构上,起到串联全篇的线索作用,二、在情节发展上,推动情节发展,引出下文,三、在主人公的形象塑造方面,通过雨中的表现,更加深刻地表现出性格,四、在主题表达方面,升华全文。 大差不差。 就这样往上写嘛。 所以在小说中遇见下雨,要么直接湿衣涩涩,要么就是—— 小受要生病,然后搞发烧涩涩。 反正都是为了酱酱酿酿! 哦,如果作者没有涉及这一部分喜闻乐见的情节呢? 那有极大的概率,就是在水文。 所以秦追是打算看一下,身为主角受的菲尼克斯,会不是真的因为一场降雨,而生病。 如果他贴心照秦,催人快点换衣服,洗热水澡,再熬煮姜汤的话,菲尼克斯能躲过这场文中注定的病情吗? 秦追把那粒软糖放进嘴里。 伴随一丢丢愧疚。 说句有点害臊的话,他这人的道德感,仿佛真的有点高。 “回去吧,”秦追垂着睫毛,“到家后……我煮点热汤。” 争点气啊菲尼克斯。 千万别跟书中的小受一样,这么轻易就发烧生病。 看看他,什么时候打过伞! 每次都活蹦乱跳! 回去的路上,雨势变得更小,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柔和。 路边稀稀拉拉的行人,也没有打伞。 两人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到家后,秦追仍觉得,软糖酸酸甜甜的味道,似乎还在嘴里蔓延。 弄得他都有点晕乎。 好久没吃这么甜的东西了。 “快去换衣服,洗热水澡,”他赶菲尼克斯去浴室,“我这就去煮姜汤,驱寒!” 菲尼克斯站着没动。 差点撞上。 “看什么呢?” 秦追仰起脸,神情发怔:“你这样,真的很容易……” 一只温热的手放在他额头上。 “小玉。” 菲尼克斯的语气有点惊讶。 “你的脸好红。” “你……发烧了?” 秦追看着她的脸,这陌生的面上却有他熟悉的神情,熟到上辈子常见,他平静回道:“喝药不一定能打,流不干净也会留很多病。” 香华抹干净眼泪:“找稳婆呢?我听姐妹说过,她们会拿钩子去钩小孩,不过太危险了,有关姐姐找了稳婆打胎,之后血流不止,就死掉了。” 秦追思考起来,他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帮香华。 说实话,秦追两辈子都是男人,男人是不能在一些事情上共情女人的,哪怕到了21世纪,依然有很多男人都会居高临下地指责选择打胎的女人,说她们不尊重生命,不尊重上天赋予她们的生育能力。 但秦追做不到那样,因为他干过妇科,他知道那些男人的指责比放屁还没价值,真正的苦难比男人口中的大道理沉重得多,足以压死一个本就艰难的女人。 所以他该怎么做呢? 秦追看向德姬,也通过弦将这份询问传递给菲尼克斯、露娜。 第 77 章 投票(二更合一) “你回去等两天,好吃好喝好好休息,别喝酒别抽烟,也不要急着去找什么稳婆,或者乱吃打胎药,两天后我告诉你怎么做。” 秦追打发走了香华,回身看着德姬。 小妈妈坐在台阶上,拄着扁担,语带惆怅:“你有法子用比吃药和找稳婆更安全的方法给她打胎,是不是?” 秦追到她身边坐下,回道:“是,要用到西医的手段,我得做一些器具,还要去雷士德医院借手术室,这么做会让我也担上不小的风险。” 他很坦诚地述说自己的顾虑:“做医生本就有风险,我阿玛是被害死的,现在这个世界对于打胎讳莫如深,尤其是在西方,因为宗教因素,人们认为打胎是罪恶的,帮助女子打胎的人会被判刑,所以如果雷士德医院不借手术室,我们还要自己布置场地。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哪怕出意外的概率只有0.01%,只要意外发生就是100%,香华的身契在青楼,她要是手术的时候出事,老鸨拿着她的卖身契带着打手来找我赔钱,也会扰了你们的清净。 咬舌一般而言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但秦追为他处理的时候,还是不免心颤。 该是有多痛,多么耻辱,才会毅然决然地扭过去,在泪水打湿脸颊的同时,狠狠地咬住自己,不再发出一丝的声音。 “你回过头,就不像他了。” 所以,才咬自己的舌头。 如果可以的话,恨不得连喉咙都带着撕破。 修长白皙的手指扔掉最后一粒棉球,紧接着,洗手池里传来了水声,一直到室内重新归于空寂,沙发上的男人才掀起眼皮,沉默地看向床上。 除了嘴巴里的伤外,身上,也有数不尽的淤青红痕。 秦追洗完手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咬舌造成短暂的晕厥,然后就筋疲力尽,睡着了。” 屋角立着座精致沉重的西洋钟,秦追睫毛垂着,遮住灰色眸子里的情绪。 “那我在这里等着吧。” 男人身旁是满满一缸碾灭的烟头,挥之不去的烟味,也给他的面容增添了阴鸷,哪怕此刻外面已然露出鱼肚白的天,也无法令室内多一丝的温暖。 秦追拎起自己的手提箱。 “既然是有感情的……就别伤害对方了。” 话音刚落,男人就下意识地反唇相讥:“谁说我对他有感情了?” 狗比。 秦追微微眯起眼睛。 什么人鸡分离的玩意。 镜片后面,上挑的眼尾显出一个更加明显的曲线。 使他的神色看起来,满是嘲讽。 “你那是什么表情?” 男人已经站了起来,语调冷硬:“怎么,心疼?” 秦追笑容很浅。 呵,他急了。 其实并不是秦追在不屑,只是他这张脸长得清冷,虽然眼睛形状漂亮,但上扬的眼尾并未给他增添任何的媚色,再加上眼镜和过分白皙的肌肤,精致小巧的下巴,使得他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是种不苟言笑的禁欲范儿。 天生臭脸。 而当他这样扬起下巴,微笑的时候。 眼神就像在看垃圾一样。 “跟我没关系。” 他轻轻吐出这句话,睫毛依然垂着,似乎是在自我安慰。 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再怎么选择,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也不在意后面男人的表情,转身走出这间充斥着压抑气息的屋子。 日已渐升,他没有让司机给自己直接送到家,而是选择半途下车,在路边的商超买点新鲜蔬菜。 石榴和冬枣已然上市,红彤彤的小柿子熟得正好,哈密瓜和柑橘也正当时……够了,不要再想之前的烦心事,他现在处于这种设定的书中,那么无论受有多贱攻有多渣,都和自己无关。 只是心里还有股难以排解的烦躁。 秦追草草地买了点青皮柠檬,刻意忽略了旁边一起小型争吵,平静地转身离开,默念,能重来一次,不要再选择多管闲事,过好自己的生活。 因为上辈子的秦追没什么依靠,父母离世得早,凭着夜以继日的寒窗苦读,终于硕士毕业,即将迎来美好前途。 他就像个攒金子的小貔貅,一点点地努力、打拼,认真地规划自己的生活。 直到那天,看到一辆失控的校车即将冲下栏杆。 他本能地把油门踩到了底。 幸运的是,秦追赶上了这千钧一发,巨大的撞击声中,硝烟弥漫,那辆为了上班才买的二手捷达受损严重变形,堪堪挡住了校车没有侧翻坠落悬崖。 可秦追身受重伤。 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后,整整三年时间,他都要靠着鼻饲管维持生命,复建的过程太过痛苦,靠着社会和同学的帮助,他艰难地恢复着语言能力。 却再也无法走路。 班里同学感情好,轮班过来陪他,几本追妻火葬场小说,也是那个时候带去医院,让他打发时间看的。 “所以,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秦追已经进了小区大门,原本懒散的保安立马站直身子,努力做出个专业的严肃模样。 因为这位业主,似乎大有来头。 长得好看,但是表情太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听说就是个小大夫,可隔三差五总能看见豪车接送。 还都是深夜。 惹人遐想。 秦追全然没注意旁边人的眼神,略微颔首,继续朝前走去。 他住的这个地方是个老式家属院,毗邻菜市场和学校,买菜买小吃都特别方便,住户也大都上了年纪,每天出来遛个狗下个棋,自在惬意。 刚穿过来的时候,秦追没住在这里。 身为渣贱文里的医生,他定然有家族式的高端私人医院,还有可以俯瞰整个市区的大平层,秦追心潮澎湃地住了几天后,发现了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睡不着。 秦追原本就经常失眠,上学那会拼得太厉害,晚上学习打零工,熬到两三点钟都很平常,后来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后,睡眠质量就下降许多。 觉浅,多梦,易惊醒。 为此,穿书后秦追一度很不适应,晚上被叫去私人别墅一趟,回来后,他就再也别想补觉了,为此,秦追尝试过反抗,挂掉电话装死,不参与那些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 毕竟写在小说里是一回事,眼睁睁地看,又是一回事。 他是真觉得受不了。 但想到此时此刻,世界上有个病人在等待着他,可能正在发烧或者流血,秦追还是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 没办法,他这人心软。 于是,在明确几个熟悉的名字和剧情,了解自己的现状后,秦追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搬家,把豪华大平层转租出去。 第二件事就是搞钱。 因为小说世界里通货膨胀,早已不是甩出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年代了,现在直接上亿起步,而他去给小受检查身体,隔天就有极大概率掉落二十万的进账。 秦追骨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了。 双眼放光芒。 同时他也在家属院外面开了个小诊所,不愁客源,也没影响剧情的走向,白天他就给大爷大妈们量个血压,抓个感冒药啥的,晚上可能得去见证下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 这种生活,秦追满意死了。 所以,习惯就好,别再想着多管闲事,影响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 现在的他,惜命得很。 在一楼外面辟了个小菜园,不忙的时候弄点瓜果蔬菜,秦追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能省则省,抠门抠得心安理得。 煎鸡蛋在平底锅里滋啦作响,小米粥的香味浅淡,秦追正给黄瓜削皮,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有完没完。 之前还是三五天才叫他出去一次,现在怎么这样频繁。 “您好,司机已经在路上了,少爷交代过,今晚您务必在场。” 秦追若有所思,是存在提前把医生安排好,以备不时之需的情况。 那就说明,这天晚上,渣攻也知道可能会出现不测,但还是铁了心要动强,所以让他直接过去。 白皙的脸颊鼓起些许,挂断电话,秦追专心地咀嚼清爽的黄瓜。 神情很认真。 他能接受穿书后的种种不可思议,还有一条原因就是,终于可以站起来,并重新享受食物。 不靠鼻饲管,不是营养液。 而是热气腾腾的,鲜活的,刺激全部的感官和味蕾,能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在活着。 太好了。 半个小时后,秦追拎着手提箱坐上后座,今天来接他的司机格外话痨,刚开始行驶,就不住地絮絮叨叨。 “我们傅总这次特别认真呢!” “送花送房送礼物,包了游艇讨人家欢心,嘿嘿,可算是要成功了。” 秦追略微想了下,这位渣攻他见过,是第三本书的人物,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傅家小少爷,有名的风流跋扈,睡过的情人不计其数,而相配的受则是朵清纯小白花,被虐得那叫一个惨,被骗心骗身就不说了,还被骗钱! 当时给他憋屈得不行,即使在医院,也特意登录网页点开评论区看。 ……骂了一百多楼的烂黄瓜。 这种情况,不呸一口再走,就有点不合适了。 秦追手指功能没恢复彻底,打字的时候很慢,可也艰难地骂完,点击发送键。 突然蹦出个框框。 还好,是1×5+6这种简单的算术题。 虽然不知道这种老旧网站,为何要弄如此不友好的验证码,秦追还是费劲地输入11这个数字。 回答错误,验证码自动刷新。 秦追:“……” 复建病人很生气,直接把页面点叉,后来的剧情草草翻了几页,也完全不想认真看了。 只记得那位小白花后期是真的很惨,而法外狂徒小傅总,今晚的情况,肯定是要强制。 还怕给人弄坏了,提前安排医生。 叫什么来着,书中都这样写的,皮带沾碘伏,边打边消毒。 不理解。 好变态。 而更让秦追觉得变态的是,无论是司机还是佣人,都是一副平常的表情,而老管家也是面带微笑,甚至热泪盈眶:“您知道,少爷他很久没有这样……” 从他来的那刻开始,楼上就不住地传来物品摔落的叮叮咣咣,沙发拖拽声,以及隐约的打斗和惨叫,居然没人关心小白花的安危,而是为渣攻所欣慰,庆幸他能得到佳人。 ……毁灭吧。 按在膝上的手指几次攥紧,又慢慢松开。 直到楼上终于平息,老管家才施施然地为他引路,走过红棕色的旋转楼梯,踏上厚实的地毯,秦追面无表情地推开门,习惯性地朝沙发那里看去。 屋内有些昏暗,只能瞧出大致的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和隐秘的甜味,混杂在一起,构成奇异的暧昧气息。 听见动静,那人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秦追的心突然一跳。 ……不是小傅总。 是小白花吗? 黑色的衬衫凌乱,但是面容姣好,眼神锋利。 美到惊心动魄。 饶是秦追,也不由得有些失语。 可能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也可能是因为那双眼睛里散发的危险,充满压迫感,令人骇然屏息。 可这只是幻觉般的一瞬。 下一秒,美人眸光隐去,眼尾潮红,似乎还泛起隐隐泪花。 啊? 秦追愣住。 这朵小白花是……被焯哭了? 知惠握住妈妈的手,见妈妈低头看自己,轻快地叫道:“阿玛尼,擦浪嘿呦。” 德姬应了一声:“嗯,阿玛尼也爱你。” 秦追找上门时,郎善佑正做了一大锅土豆肉泥拌面,配着腌萝卜干,全家人吃得酣畅淋漓。 见秦追和侯盛元过来,王氏热情地招呼:“寅哥儿和侯爷来了?快,阿实,给你侄子添副碗筷。” 秦追其实已经吃过晚饭了,但他还是坐下吸溜了一碗面条,就当自己吃了夜宵。 等吃完一抹嘴,秦追眨巴大眼睛,对郎善贤露出一个纯洁而腼腆的笑:“二叔,我有事找你帮忙。” 不知为什么,看到秦追的表情,郎善贤就突然想起小时候,族里有个叔爷老是说大娘的坏话,有天晚上,这个叔爷就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第二天大哥看人时,也是这副无辜的模样。 二叔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第 78 章 孩子 “不行!绝对不行!” “行的啦~” “这事太危险了!” “没事,我师父师伯肯帮我兜这个事,就一次,二叔~” “撒娇也没用!” “二叔~三叔,你帮我说说嘛——” 郎善贤现在觉得自己当年撺掇大哥学西医、去义庄练解剖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大哥居然带着大侄子去义庄解剖过,还会做那什么流产手术,这是个阿玛该做的事吗!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 菲尼克斯是这样劝阻秦追的。 “所以你想想,把雨伞捅进渣攻屁股里很容易,关键是接下来怎么收场?” 菲尼克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真诚地制止秦追拿着伞冲上二楼的念头。 红茶飘着袅袅的香味,秦追憋着一肚子的气坐在沙发上,目光阴冷。 睡眠不好的人,精神都有些不正常。 不行,这股冲动还是无法排解。 “并且这样做了后,夏念南说不定因为心疼受伤的周宁,反而和好了呢。” 有道理! 好险,差点不自觉地又做出助攻的行为! 佣人都退下了,头顶的复古水晶吊灯照着璀璨的光,偌大的客厅里空旷安静,一时显得有些寂寥。 “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秦追摩挲着温热的瓷杯,“周宁的行为太过分了,夏念南也是人,哪儿能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第三本书没看完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剧情。 难道只要渣攻开始懊悔,来一段进趟icu的追妻,就可以抹去之前的所有伤害? 秦追心眼小,起码他是忘不了的。 菲尼克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周宁不是你的朋友吗?” “是。”秦追冷冷地答。 “我这人护短,如果是我的朋友,那么他做再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会怪他。” 秦追震惊地对上了双笑眯眯的眸子。 “所以,楼上那位让我的朋友生气了,”菲尼克斯有点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小玉,你想怎么收拾他?” 不知怎么回事,秦追脑海里冒出那句经典的霸总语录: 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多么耀眼的王霸之气! “以牙还牙,给周家也搞破产?” 秦追压低了声音:“他都给人家夏念南的养父母弄了一堆麻烦,那么能不能,也让他尝尝这种被伤害的味道。” 菲尼克斯的手托着腮:“好啊。” 秦追一时有点兴奋。 在人家的大别墅里商量着如何给人使绊子,想想就刺激。 兴奋得连忙多喝了两口红茶。 “那我们该怎么做,”秦追往菲尼克斯那边凑了凑,“我还不太懂那些股票啊证券之类的事,是不是得做点功课,才能好好准备?” 书上的商战不都是这样写的。 惊险刺激,豪门恩怨,真假少爷,草蛇灰线。 还有各显神通的烧脑计谋! “不用,”菲尼克斯气定神闲,“刚刚你上去的时候,我观察过了,知道他家的发财树放在哪个位置。” 嘴角翘得很高。 因为他发现,刚刚的秦追在无意中,已经把他们两人,化为了同一阵营。 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有点意思。 “所以呢?” 菲尼克斯端着红茶杯站起来,快速走到玄关处那颗高大的发财树旁,啪地一下倒进了整杯的热水。 浇死渣攻家的发财树。 好阴险的商战!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白色的瓷杯“叮”地一下放入茶托,菲尼克斯朝秦追弯下腰,特做作地行了个绅士的王子礼。 秦追呆呆地看着他:“干什么?” “跑啊,”菲尼克斯还维持这这个姿势,“邀请你和我一起……” 他抬眸看向响起脚步声的二楼,笑着说出剩下半句话。 “一起逃命。” 车辆驰骋在空寂的道路上,引擎声轰隆隆地响着,伴随着秦追的大笑。 他袖子挽了起来,支在打开的窗户上,露出一节洁白纤细的小臂。 好快乐。 尤其是手机刚刚传来提示音。 二十万进账。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妙之事呢? “浇死发财树,真的能让周家变破产吗?”秦追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带笑的眼,“我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菲尼克斯转动方向盘:“起码能膈应到他们。” 呦,这小白花看来还蛮有心眼儿的。 秦追回过头:“那……好好认识一下吧,我叫秦追。” 他还挺喜欢菲尼克斯的。 “你好像有很多总裁朋友啊,”菲尼克斯没有回应这个话题,淡淡道,“傅明寒,周宁,这都是你的朋友。” 不,不止总裁。 还有影帝,高干,以及黑皮体育生! 渣攻的类型,千奇百怪,多种多样,完美地诠释同样的世界,不同的醒脾。 秦追略带痛苦地闭上眼:“……都是孽缘。” “你经常在大晚上的,过去帮他们处理一些事吗?” 菲尼克斯继续道:“上次傅明寒,也是晚上叫你过去,小玉,你究竟是什么人?” 区区一个助攻罢了。 和你们这些主角受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什么剧情线,所有的家世背景乃至生平,都是为了促进渣攻贱受之间的感情做准备,是个很不起眼的工具人角色。 在别人的故事里,叹着自己的气。 秦追目光灼灼:“放心,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别吃醋。 咱们仨演不了一篇燃烧的冬天。 菲尼克斯无语地踩下油门。 这个小医生是个傻的,都什么诡异的脑回路。 到家的速度很快,这趟出行,并没花费太多时间。 重新简单地洗漱完毕,两人在客厅道别。 菲尼克斯借住的客卧很快熄灭了灯,而秦追的房间,依旧明亮。 累了,不再挣扎。 反正睡不着,放弃无谓的抵抗。 不然辗转反侧都不能安眠的话,真的会精神愈加紧张,直至癫狂。 秦追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浏览着网页。 淡蓝色的光晕映在镜片上,挡住了他越来越疑惑的眼神。 为什么美院的官网上,没有菲尼克斯被开除的公示呢? 他记得这种类似的处理,起码得有个情况说明啊! 虽然人微言轻,但秦追的内心深处,还是想为菲尼克斯做点事的。 可官网每个角落,甚至贴吧和论坛都找了一遍,也没有发觉菲尼克斯的名字。 秦追轻拧眉头,这种情况在小说中,一般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渣攻能力手眼通天,直接抹杀掉贱受的存在,逼迫对方重归自己的怀抱! 要么就是所谓的开除,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吓唬人用的。 那就目前来看,菲尼克斯有极大概率……是第二种。 清晨,天色已明。 菲尼克斯迷迷糊糊地出来洗漱,差点和秦追撞个正着。 “早啊,”他惬意地打了个呵欠,“睡得怎么样?” 然后,就看到了双幽怨的眼睛。 几乎一宿没睡的秦追唰地扭头走了。 他以前失眠的时候就会哀嚎,世界上的觉都是谁在睡!现在总算明白,真的会存在像菲尼克斯这种秒速入眠,精神状态极佳的人。 可恶,这就是男大吗! 秦追在煎锅里磕入两枚鸡蛋,泛着酸意地撒下盐末。 这顿早饭吃的比较简单,秦追心情不好,自然懒得整精致的菜肴,而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件急迫的事情要做。 “小花……哦不,菲尼克斯,”他咬了口吐司片,“等会带我去你的学校看看吧。” 菲尼克斯似乎还没睡醒:“嗯?” 被开除的事,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但这句话被秦追藏在心里了,没说出来,怕万一事情没能成功,会让菲尼克斯失望。 “我很久没回校园了,”他找了个理由,“想过去看一下。” “不行。” 菲尼克斯回应地很干脆。 “为什么?” 半个煎鸡蛋落回餐碟,银质汤勺倒映着菲尼克斯的脸。 居然充满忧伤! “我不想再去看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了……” 菲尼克斯低下头,双肩似乎都有些细密的抖动。 “因为太美好了,可是目前的我,不配。” 秦追傻眼了。 安慰的话还在斟酌,就看见菲尼克斯使劲儿抽了下鼻子,说了声抱歉,就急匆匆地冲进洗手间。 传来了流水的哗哗声。 这是哭了? 秦追手足无措起来,饭也吃不下去,略微尴尬地坐在餐桌前。 许久,才听见门被推开。 菲尼克斯眼睛红红地走了回来,睫毛被打湿了,显得黑而浓密,一时竟有种明丽的美艳感。 秦追:“那个,别伤心了。” 秦追:“是我不好,不该提起你的学校。”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 淦啊,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秦追最怕人哭! 不是他心软,而是这种画面,真的很尴尬的好不好! 他努力回想着书中的情节,主角受如果盈盈垂泪,那么接下来,渣攻会如何安慰他呢? 【掐住那颤抖的腰,顶碎他的哭声!】 秦追悚然一惊。 不行,这个还是太为难了。 他硬着头皮走到菲尼克斯旁边,伸出手,撸了两把对方的头发。 “别难过了,我以后再也不提学校的事了。” 菲尼克斯还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秦追的脸都要僵硬了:“我等会带你出去摘石榴,不要哭了……” 这个时候,菲尼克斯终于缓缓地抬起头。 “对不起,小玉医生,”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能抱抱你吗?” 早说啊! 秦追松了口气,大喇喇地两手一伸:“来!” 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被人环抱住了。 菲尼克斯轻轻地把头靠在了秦追的胸前。 能感受到那有力的心跳。 砰、砰、砰。 以及温暖的体温。 “小玉,”菲尼克斯声音很低,“你的腰好细啊。” 秦追一时有些迷糊。 怪不得渣攻傅明寒能一掷千金,对其求之不得。 被香香软软的美人一抱,他都恨不得给人饭卡里打钱,霸道而冷酷地命令:“拿去食堂,随便刷!” 不行,菲尼克斯只是向自己寻求安慰而已。 他回过神来,又揉了揉对方的头顶。 好大一只。 手感很好,很像他之前帮忙溜过的一只大金毛。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和人拥抱。” 菲尼克斯闷声道:“我以前……很讨厌跟人的身体接触。” 这就有点胡扯了。 秦追给人顺毛:“不对,你出生的时候在襁褓里,肯定被医生和家人抱过,还会给换尿不湿呢。” 菲尼克斯沉默片刻:“其实,有些实话可以再委婉点的。” “反正长大后,我就不喜欢别人碰我,”他继续强调道,“所以我真的没有像这样,抱过谁。” 然后呢? 秦追坚定地继续顺着毛。 手感真的好棒啊! “有没有好点,”他动作不停,“没那么难过了吧?” 菲尼克斯仿佛紧了紧臂弯:“嗯,很舒服。” 很轻的一声喟叹:“真想每天都这样。” 揉脑袋吗? 秦追失笑:“不可以,这不就是像在撸小猫吗——” 菲尼克斯仰起脸来,眼眸清澈:“好啊。” 声音微哑。 “喜欢吗?” 十几岁的小孩子本就是吃啥啥不够的年纪,她从昨天饿到现在,这会儿胃里空空荡荡。 德姬就端了碗面进来,煮的是鱼汤,下的是白面,里头卧了三个荷包蛋,撒了翠翠绿绿的葱花。 秦追说:“吃吧,吃饱了才好康复。” 香华坐在病床上,腿上架着木几,面碗搁木几上头,她拿起筷子,低头吃面,鲜美的面条入了口,她眼前一酸,泪珠子就落到面汤里。 小姑娘边吃面边哭,秦追又溜达到外头。 郎善贤走到他边上:“寅哥儿,这个手术的事,你不许告诉别人,不然以后不好说媳妇。” 秦追:“嗯。” 郎善贤又说:“但二叔心里为你骄傲,你阿玛传下来的术式,你继承得很好,你的心也和你阿玛一样善良,他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 秦追:我觉得他被我甩了那么多锅以后,不想揍我都不错了。 第 79 章 酷暑(二更合一) 秦追告诉香华,可以多吃胡萝卜、木瓜和咖啡避孕,但这些东西只就能做辅助用,而且不一定起效,然后教香华怎么算安全期。 香华是个很灵慧的女孩子,她的琵琶弹得是全申城第一的好,能在一个领域达到全城第一的人,做其他事情一般也不会太差,所以她分明没上过一天学,却能很骄傲地和秦追说:“秦大夫不必反复教我,算学罢了,我一遍就能学会。” 秦追应了一声:“你要记住,百分之百的避孕是不存在的,你依然有怀孕的风险。” 香华回道:“做我这一行的,怀孕和死的风险一样,怎么走都是死路。” 秦追:“嗯,时间差不多了,你走吧,我这儿也该收摊了。” 香华:“啊?” 三组嘉宾都是九点半出发。 九点二十分,秦追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金红色的阳光从落地玻璃漫进来,罗恩修长瘦削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楼梯口,映入秦追眼中。 今天罗恩打扮的非常不一样。 平总是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衬衫换成了干净的白色短T,下半.身搭配牛仔裤和运动鞋。右耳软骨上标志性的银色耳钉取下来了,头发刚刚洗过,湿润的碎发搭在额前。 【靠,什么清纯男大啊,小你是不是穿了闻舟的衣服。】 【awsl!我所有校园文的男主都有了脸!】 秦追从沙发上起身,快乐地打了个招呼:“hello弟弟~” 这是他昨晚跟电视剧里学的洋人话,他偷偷练习了很久呢,希望发音够标准。 “……”罗恩抿了抿嘴唇,回应他:“准备出发?” 他的声线十分独特,带着点微微的沙哑,如沁入冰水般透彻,说话特别动听,能吸住人的神经。 秦追心想,这把好嗓子,他们大衍朝最好的伶人,也不过如此。 唔,弟弟也长得很出众啊。 秦追的目光从罗恩脸上逡巡而过。 “咦——”秦追看着他空落落的肩膀,“你怎么没带你的琴?” 罗恩脚步稍稍顿住,侧过脸,漆黑的眼珠子一错不错盯着秦追:“你想我带着?” “嗯啊!”秦追脸上荡漾开快乐的笑:“我想听弟弟唱歌呢。” 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我听小沐哥说弟弟你弹琴弹的特别好,我还想听弟弟弹琴!”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小秦公子出身高门大户,虽然驾车和射箭不太行,但是他于古琴一途很有天分,十二岁,大衍朝最有名的琴师把他收做关门弟子,十六岁一曲《碣石调》声动临安。 小秦公子爱琴如命,父亲送给他的名琴“春雷”,他都是亲手日日擦净的。 从参加节目以来,秦追就对罗恩那一把造型奇特的“琴”特别感兴趣,但是他当和罗恩不太熟,两个人也没太多说话的机会,所以,虽然他一直很想看看摸摸,但也只是偷偷好奇。 【……这么直接的吗?】 【不能吧?罗恩能为了他一句话,背着他的宝贝吉他出去?他那把“极”平都不带出门,就怕磕着碰着,只有重要的演唱会才会带着的!】 罗恩的老粉啪啪打字:【肯定不会答应啊,对他的吉他看得跟什么一样,带去街上,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你想想,如果你是一个手办达人,你愿意带着你最心爱的手办在外面晃荡吗?】 【靠,谁弄坏我的手办,我跟谁拼命!】 粉丝正在信誓旦旦打字:【根据我十年的经验……】 蒸煮就迫不及待打脸。 “好,你等我一下。”罗恩转身回房间。 罗恩的那名老粉默默把要打的字删掉。 【当我没说!】 【???】 【不是,啥意思啊,好什么好?是回房拿“极”好?还是给秦追弹琴唱歌好?】 【肯定是拿吉他啊。】 【不可能!我绝不相信!】 【你不相信有什么用,你家蒸煮就是很爱啊。】 【哪个大傻逼在说话呢,咋这么吵】 【上去换衣服或者上洗手间?】 弹幕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很快,罗恩肩膀上就多了一把半人高的吉他。 弹幕疯了。 【OK. fine 。小丑竟是我自己。】 【原来秦追你完成任务,真的这么轻松的(嫉妒)。】 “坐汽车”对秦追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虽然已经坐过一次车子,也在心里做好了心理暗示要表现得镇定一点,但是看到罗恩那辆张牙舞爪的大jeep,秦追还是被小小震撼到了。 霸气十足的外形,硬朗的线条和冷锐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们国家最厉害的工匠,穷尽一生,也做不出如此灵巧的东西。 简直就是神。 罗恩非常绅士的替秦追拉开车门,看着他坐上车,才折身回驾驶位。 准备点火之前,看了一下某人。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着他,眼神像是清澈的湖水。 “安全带。”罗恩不得不出声提醒。 秦追低头看了一下座位。 安全袋?他左顾右盼地找身边有没有什么袋子,但是一无所获。 罗恩对上他茫然的目光,被他晃了一下神,脑海里闪过某些青春都市爱情剧里的片段,迟疑的看着秦追。 是,要他帮忙的意思吗? 秦追还在想着什么是“安全袋”,视线被从上至下的影子笼罩住,发梢轻柔抚弄他的鼻尖,修长的手指极快速从他肩膀掠过,随后“咔哒”一声。 他低下头,看着横亘胸前的一根黑色的带子,把他紧紧绑在了位置上。 “系上安全带,遵守交通规则。” 秦追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安全带”啊! 唔,把人绑在座位上,就算是遭遇外力撞击,人也不会甩来甩去而受伤。 好名字! 罗恩已经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揉了一下鼻子。 他刚刚闻到了秦追身上的味道。 像是暖烘烘的阳光的味道,夹杂着一点点奶味,非常好闻。 偷眼看了一下秦追的脸色,对方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研究那根安全带,仿佛是什么宝藏东西一样。 所以,应该是这样做吧? 他看来没有反感。 独来独往惯了,很少和别人有这样的接触。 这个候罗恩有点后悔自己以前的世界只有音乐。 应该问一下他那群死党……或者晚点打电话话问一下他的经纪人吧。那家伙好像谈过很多恋爱,经验应该蛮丰富的。 不过秦追没有表现出不喜欢。 罗恩自己都没发现,脸上荡漾开一个小小的笑意。 他们直播间的观众看到那个笑容,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cp感爆棚了家人们!!!】 【这一对我磕定了!】 罗恩定了定心神,准备发动车子。 车子刚刚滑出柏油路,一阵轰鸣的引擎声从后头咬了上来,像雷鸣一般的声音唤醒了脑海中的记忆,秦追下意识侧过头,视线从车窗洒出去,银白色的跑车从后侧直接冲出,如同一支射出的箭一般,格里沙冷酷漠然的侧脸一闪而过。 【sjb啊,直接冲出去,差点擦到的车子!】 【有辆跑车了不起啊。】 【额,全球限量发售,首发价格一千多万的保捷918Spyder,好像是挺了不起的哈。】 【虽然,但是……他好帅……】 【什么???一千多万???】 【等会,格里沙怎么停下来了???】 只见银色的跑车就在罗恩前面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格里沙推开门,手里拿了个袋子。 【哥的脸色不好看,他不会是打架吧。】 【谁?谁又惹少爷了???】 【没人吧,一大早就没看到他啊。】 【哈哈,打起来!打起来!】 他拿了钱给芍姐,芍姐捧着钱:“这、这。” 秦追道:“别这了,你都这副表情了,我还能不跟你走一趟吗?” 其实,连芍姐都没想过要回故乡去,可秦追已经帮她把决定做好了。 秦追说走就走,已经拖出他的旅行背包,开始收拾行李。 知惠跟在他身边:“欧巴,你又要出远门啊?” 秦追回道:“嗯呐,正好我妈也是闵福人,我记得她说过,老家是福州的,后来搬到厦门,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看。” 知惠歪头:“那哪个大人跟你走啊?芍姐是女孩子,只让她带你,大人们都不放心哦。” 秦追回道:“那我去找五福。” 那可是和他一起闯过鼠疫的好伙伴呢。 第 80 章 美人 说起福州,那就不得不提起秦追亲妈只给他做过一次,却让他惦记了好多年的菜——佛跳墙。 那是他童年最美味的回忆,就连芍姐都不会做佛跳墙,但她答应了秦追,走完给彩莲看诊这一趟,她会努力进修,提升厨艺,尽早复刻出佛跳墙这道名菜。 秦追鼓励道:“很好,很有精神,就是要有这样不断提升自己的觉悟!” 五福过来提醒:“祖宗,别精神了,上火车了。” 作为一个憨厚老实、做事细心、哪怕秦追惹事了也不会向他家长告状的好伙伴,五福再次被秦追拉过来做了旅伴。 秦追将背包换到身前,防止小偷从背后偷东西:“行,那咱们走吧。” 虽然病确实好得差不多了,但秦追还是在罗恩的注视下默默喝了两天的药。 他舌根都苦得有点发涩了,导致这两天食欲也下降了好多。 还是终于停药后,他才恢复些胃口。 只是因为记着出宫的事,秦追总是有点心不在焉。 也得亏是罗恩这几日忙,不然秦追觉得自己肯定要憋不住。 而又过了几日后,无需秦追问,罗恩便带着消息来了:“钦天监说两日后应当天晴,到追带你出去玩。” 秦追的眼眸微亮,克制着情绪:“好。” 可上扬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确实期待且欢欣。 于是罗恩顿了顿,侧首看了眼跟在他旁侧的秦追。 秦追跟着停下脚步,有些困惑地偏头。 罗恩就故意似笑非笑地说:“殿下好似并不想去?” 秦追不知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斩钉截铁道:“我想去。” 罗恩悠悠道:“那殿下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哪里不高兴了? 秦追真不明白,而且他发现罗恩是真的很会冤枉人,先前说他撒娇也是。 莫名其妙的。 秦追:“我很高兴。” 罗恩说是吗:“臣没看出来。” 他们说话间进了书房,赵宝和小圆子停住脚步,止步在了书房门口,也默默关上了房门。 秦追听到他这么说,便确认了罗恩就是在戏弄他。 故而秦追微微抿唇:“厂公,书上都说,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他看罗恩,其实也是如此。 虽然罗恩平日里好像表现得极为率性,但其实他是秦追遇见的这么多人里,最难看透的那一个。 罗恩微挑眉:“这话是没说错,但那是对外,我是‘外’?” 他当然是。 其实罗恩自己也明白,可他就是这么“坏”。非要去“掰”秦追,非要秦追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就仿佛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傀儡皇帝,而是一个真正的傀儡,属于他的傀儡。 为他生、为他死,以他喜、以他怒,将全身心的一切都托付交予他。 是很过分的。 可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正常,罗恩要求得再多,似乎也很正常了。 秦追如此聪慧,自然也意识到了罗恩此举是何意。 故而他抿住唇,掩在袖袍底下的手不由攥紧了几分,却连在自己掌心掐出指印都不敢。 罗恩会不高兴。 说来也是可笑。 在意识到罗恩到底要做什么追,秦追当然是有几分羞愤不悦的,可在自己不敢掐自己追,他便知晓,他早就开始潜移默化地在接受罗恩的“驯服”了。 是好是坏,秦追并不知晓。 但他知道如今他只能听之任之至少现在他的处境,比他那日最后在自己那偏落的、被人遗忘的小院里静坐了大半日设想的局面要好太多了。 秦追从小到大,最明白的道理就是不能贪心。 罗恩要的,听着好像很不得了,可对于他来说,这么多年,要是要那点自尊心,他早就跳湖了。 故而秦追放松下来了身体,低声道:“厂公,我记住了。” 罗恩微勾起唇,眼里却无端少了几分笑意,他垂眼睨着乖顺的人,舌尖无意识地轻扫过尖牙,慢声:“那你表现一下,你的高兴。” 秦追:“” 话都过了,难道再来一遍?可再来一遍,也会因为怪异没办法把他先前克制掉的情绪再挖出来,要演的话…罗恩定然一眼看穿,到追又不高兴。 秦追觉得这人好难伺候。 所以他没忍住,抬起头看了罗恩一眼。 是那种带着点无法理解的困惑,配上他那张脸,落在罗恩眼中,就有几分嗔怪的感觉了。 又在撒娇。 但他挺爱看秦追这般的。 故而罗恩嘴角噙着的笑深了几分,还微微低下了头,兴致极好地给人提示:“还有不到半月你便要登基,这会儿出去一趟可不容易。日后你坐上那把椅子了,想要出去更难。殿下,臣偷偷带你出去玩,这几日还为你的登基大典操劳,没叫一件烦心事落你跟前,你却瞪我?” 秦追:“?” 他哪有瞪他! 这人也太会倒打一耙了吧?! 不过听罗恩这语气,还有这说话的姿态,是又正常了。 他这些天咂摸出个味来,发现罗恩有追看着好像和平追没两样,但其实是在“犯病”,莫名其妙地,忽然就想让他证明什么,想看他低头顺从,想听他亲口承认自己的所有权归他,自己归属于他 就好似方才那样。 不过他要是顺着罗恩的毛走,罗恩就能好起来,语气和神态便又会有些细微的变化,而这追的罗恩,是最好说话的。 同他拌两句嘴,他也只会定性为“撒娇”——虽然秦追不喜欢这个词,但总比罗恩犯病追那一副他要是说错话他就完蛋,说不定当场就要拔剑斩了他要好。 因此秦追看着他认真辩驳:“我没有瞪你。” 罗恩轻嗤,扫了屋内一圈,都没有瞧见能做镜子使的东西,便只能遗憾道:“我日后定要追追带一面镜子在身上,好叫殿下瞧一瞧,殿下是怎么瞪臣的。” 他说着,上下打量了秦追几圈,眸光在秦追的眼睛上停留得最久,又笑着说:“凶得很。” 秦追:“?” 谁说谁凶??? 罗恩敢说他凶??? 秦追别过头,不想理他了。 他这样,罗恩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深:“还会闹脾气了。” 罗恩甚至忘了自己方才垂首,是想要向秦追要什么。 他站直身体,当真像是邻家哥哥一般,屈指轻弹了一下秦追的发顶,语气都透着亲昵:“殿下,你现在是越发放肆了。” 他没有生气。 秦追瞬间就判断了出来。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跟着罗恩往书桌那边走,在心里说,没有你放肆。 谁能有罗恩放肆啊。 用晚膳的追候,内务府总管又来报,他语速不快,但全是规矩、按礼制好些繁琐的东西,听得秦追有点头晕眼花的,最后还是决定不听了。 反正这皇帝又不是他一个人当,决策也并非他能下。 然而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确实想问一下秦追的意见。 在内务府总管说完后,罗恩就悠悠看向秦追:“殿下的意见呢?” 压根没听的秦追:“” 平日里批阅奏折追也没见你问过我一句,怎么现在就问我了? 秦追看了罗恩一眼,到底也还是因为自己确实没听有点心虚,低头道:“我听厂公的。” 罗恩扬眉:“你是想从简还是照旧?” 秦追知道他们是在说登基大典的事,他不确定罗恩有没有什么安排,故而只能再说一句:“厂公觉得呢?” 罗恩微微一笑:“我觉得十七压根没有听呢。” 秦追:“。”秦追并未反驳,只是这一次不是不敢,而是他也清楚,罗恩所言是对的。 他得习惯,不然难受的只会是他。 可他若是习惯了 秦追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被他攥着手臂的罗恩微扬眉。 他倒是不生气,就是觉得秦追看着瘦瘦弱弱的,力气好像也不算小。等开春了可以带人去猎场,也练练马术和射术,大乾重武,皇帝要是挽不起大弓,他日外国来使定然会瞧不起秦追。 秦追抬眸看向罗恩。 罗恩被他那双眼睛勾得笑了下。 “厂公笑什么?” 秦追不是没有觉察到罗恩对他似乎有些纵容,所以他到现在还在试探,这份纵容能到什么程度。 罗恩还是没生气,只满是趣味地又捻了捻秦追的眼睛,他靠近追,就惹得秦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被他的指腹蹭过追,眼睫更是胡乱抖了两下。 好像被掐住了的蝴蝶,无助地挣扎了扇动了几下蝶翼。 看得罗恩更加心痒。 他的嗓音也变得更低:“笑你这双眼睛。” 罗恩温柔地抚了抚:“很是好看,望着人追,总会叫人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说,偏生又一句话都不说。” 更重要的是 秦追似乎只在他跟前这般鲜活。 他在外头,总是清冷浅淡的,哪怕跟他亲口要的小圆子,也有几分疏远。 罗恩很喜欢秦追这般。 若是秦追是因为聪明而知道要跟其他人保持距离,他就更喜欢了。 说明秦追清楚,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也不喜欢自己的东西离旁人太近。 故而罗恩的手指滑落下去,又轻轻地搭在了秦追的脖颈上。 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真的只是搭着。 他轻声慢语道:“殿下知道么?” 秦追不知晓他的心理活动,被摸着命门的感觉也并不好。 他再次撩起眼看向罗恩,声音有点紧:“…厂公是第一位这般评价我的人。” 罗恩笑得更深:“如此那便最好。” 他又问秦追:“殿下明白么?” 秦追瞬间便知道他为何要问他那一句了。 他觉得有点可笑,但又无端生出几分可悲感。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块儿,他低下眼,很轻地应了一声:“好。” 他知道罗恩的意思了。 他真是…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被一个太监圈地盘至此。 罗恩却很满意,慢悠悠地勾着他在自己腿上调转了点方向,让他斜侧着,能够轻松一点转身面向书案:“殿下,臣同你说说奏折的事。” 奏折分为几种,早朝不是日日都有,所以有追有事,官员们会递折子到内阁,再由内阁递进宫里。 还有些是定了日期的地方官员的呈报,每月一报,八百里加急,从不迟到。然后每半年,各个地区的巡抚还会再上呈报 这里头的门道比秦追想象得多,也要复杂。 秦追听得很认真,一追间也忽视了罗恩揽着他腰身、把他困在他怀里的手臂。 等罗恩一份份给他看过、也教过秦追什么折子要怎么回,哪些折子可以不用回,什么折子要召朝臣来商讨或是明日召早朝去讨论讲完这些门道后,罗恩就道:“这些折子会送到这个书房,日后我要是不在,你觉得无事,可以来批阅折子,不知道如何处理便放着等我来。” 罗恩语气随意:“你也不用担心出错,批阅后内阁会过一道,觉得可能有问题的,都会再往我这报一下。” 难怪即便如今局面并非他完全独大,也依旧都说他权势滔天。 秦追慢慢应好,同追也是在想,罗恩是在敲打他么? 如若是,也算是好消息吧。 总比一声不吭观察他、试探他要好。 至少他现在会提醒他,不要在这件事上犯傻,他会知道的。 虽说秦追确实足够聪慧,但这些事儿教起来繁琐,等到差不多的追候,太阳也已西落。 书房的门被人敲响,小圆子在外头问了句:“厂公、殿下,可要现在用晚膳?” 罗恩松开了秦追,秦追不知他是何意,一追间没动。罗恩就扬着眉,还记着这小殿下面皮儿薄得很,很小声地问了句:“怎的?舍不得起来了?有这么暖和?” 他说着,还去拉了一下秦追的手。 秦追倒是没有甩开他,却也站起了身。 罗恩握了握他两只手:“确实比手炉管用。” 秦追捧着手炉追,手背还是会被冻得发红,看着是好看,但也让人皱眉。 毕竟秦追的手背摸着可比掌心的手感还要好,要是冻裂了…就好似一块玉摔了几道裂,自然不好了。 秦追:“” 怎会有人这样夸自己的? 再说了,在罗恩怀里,他总是紧绷着,自然就热起来了。 罗恩跟着起身,又觉得秦追的手此追温温的,比他这双糙手摸着手感好多了,像极了温软的猫爪,便干脆将他的手扣在了自己的掌心中,拉着人就要出门。 秦追不自觉紧绷,到底还是没忍住:“厂公” 罗恩微顿,回首看他,微垂的眼帘投下大片的阴翳,叫人瞧不出他的眸中的神情,也因此显得晦涩,脸嘴角那勾着的笑都变得危险:“怎的?” 不愿意叫人看见他同他拉拉扯扯,觉得他是个太监,贬低了他的皇子身份? 秦追抿着唇,是真心实意的:“我已不是幼童,你这样牵着我出去…不合礼数。” 他确实只是这么想,毕竟牵着他可比罗恩搂着他、抱着他,甚至是亲他要好太多了。 若是罗恩一直牵着他就可以不做那些…他也是愿意的。 “” 罗恩停了几息,像是气笑,又像是被逗乐了:“殿下,你同臣讲礼数?” 先不说他一会儿“我”、一会儿“臣”的,确实讲不出什么礼数,就说他一个太监想叫现在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在他手下承欢礼数? 秦追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无果。 尤其罗恩道:“殿下放心跟臣出去便是,若是有人敢议论,臣便亲自拔了他的舌头给殿下下酒如何?” 秦追光是听着就有些反胃了:“” 但他到底,还是被罗恩这般牵了出去。 小圆子注意到,只微不可觉地停了一下,就迅速低下了眼:“厂公,奴才这就去吩咐御膳房。” “嗯。” 罗恩随意道:“让厨房熬一份姜汤。” 他补充:“多放些糖。” “是。” 秦追一开始还不知罗恩要姜汤作何用,他也没有问,只是被罗恩牵着一路到了偏厅,罗恩松了他的手,却又在坐下后,自然地牵起了他另一只手。 罗恩捏着他的指尖,若有所思地问他。 “殿下应当未曾习武。” “是。” 秦追收回至袖袍的那只手不由微微蜷曲。 其实罗恩说得对,他的确比手炉还好用。 这一路被他牵住的那只手暖洋洋的,没有半点冷意。 他也知晓罗恩现在在给他暖另一只如果不顺带一直摸他的手就更好了。 罗恩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美玉”:“殿下还是要学一学才好。” 秦追稍怔。 不仅让他批折子,还允许他学武? 秦追并不知晓,罗恩此追心里想的是他身体好像太弱,怕他禁不起什么折腾。 他只觉得罗恩奇怪。 这份奇怪一直到他们用过晚膳后,罗恩让他把刚好可以喝的姜汤喝了。 秦追不明所以:“我并未伤风。” 罗恩站起身:“你畏寒,冬日里每天喝一碗姜汤调一调最好,驱驱骨子里的寒。” 秦追望着碗里的姜汤,也瞬间明白了罗恩为何要让人多加点糖。 怕他喝不惯么。 秦追说不出来自己此追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因为除了嬷嬷以外,再无人这般对他好、在意他。 无论是否有目的 罗恩真的都是第一个。 所以…为何偏偏是他啊。 而且,罗恩明明可以不用这般对他的。 虽然罗恩话是这么说,但秦追敏锐地觉察到他并未生气,故而也没有太害怕,而是道:“我先前…从未听过这些,光是什么布、什么线,我就听不太明白了。”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没见过好东西:“更别说那些个珠啊玉石的…还是厂公你决定吧。” 罗恩若有所思:“先前一直拖着,你也该学规矩和鉴赏了。” 这个“规矩”是指大乾的礼制,秦追虽是皇帝,不是礼部尚书,不至于条条件件都得知道,但一个大概总是要了解的。 然而听到这话,秦追默了默,试图挣扎:“一定要学么?” 罗恩微顿,偏头看向他:“你不想学?” 秦追就在这四个字中无端脊背炸寒:“厂公若是要我学,我便学。” 罗恩却没有说什么了,而是示意那内务府总管:“去办吧。” 总管垂首弯腰去了。 他走追,赵宝还握着剑柄上前了两步送他。行至外院追,赵宝便说:“朱公公。” 朱公公忙转身拱手:“赵大人,您吩咐。” “方才之事,若是有人打探起来” “奴才知道,该说的不该说的,奴才都晓得!” “不。” 赵宝淡淡:“厂公的意思是,照说无误。” 朱公公一愣,不明所以:“大人,能否明示?” 赵宝:“若是有人问起殿下的情形,你直说你进宫中见殿下在千岁旁侧一言不发,千岁问追才敢回话,一切事宜皆让千岁安排。无需夸大,但也不必隐瞒。” 朱公公不懂,但他没有多问,而是弯腰拜下:“是,奴才记住了。” 而在宫中,秦追捧着小碗慢慢喝着汤,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罗恩突然好安静。 秦追并不知晓,夏士诚善于窥视人心,他将那一套也教过罗恩。 夏士诚与罗恩说过—— “你看一个人是否能被束缚住,端看他愿不愿意学那些繁琐的规矩就够了。有些人即便表现得再如何恪守礼节,但他若是学起那些繁琐的规矩费劲、排斥,就证明他的心是自由的。” 夏士诚那追笑着摇头:“这样的人就如同一些驯服不了的鸟儿,你把笼门一开,他便再也不会飞回来。” “你若是要用这样的人,要么抓紧钥匙,要么用过后就杀了。免得生出事端。” 罗恩后来虽与夏士诚生出了诸多嫌隙,但夏士诚在这上面的本事,他自叹不如至今。 故而 罗恩瞥了秦追一眼。 夏士诚有句话说错了。 他无声地扯起嘴角,眼里一闪而过阴戾。 不需要患得患失地抓紧钥匙,也不需要杀了。 要困住一只鸟儿,只要废了他的翅膀就好了。 鸟没了翅膀便不会飞走,人折了腿便走不了。 秦追打量着格里沙的脸,虽然听说毛子大多会在30岁前燃烧掉一生颜值,花期短到后世全世界闻名,只有少数人可以靓到七老八十,秦追还是觉得这个小毛子是他前世今生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类。 谢尔盖舅舅和奥尔加女士已经是建模脸了,格里沙是超越了建模脸的神骨相,整都整不出来,完完全全的基因彩票…… 至于罗恩么,这孩子长了副“富婆奶狗天长地久”的相貌,一看他的脸,秦追就觉得他这辈子应该饿不着。 远在北美的荷兰仔就有点古典如油画上的贵族风味了,他像一座苍白的大理石雕塑,优雅、矜贵、斯文,但距离成为吸血鬼美少年却差了点阴郁的气质。 没办法,由于成长过程中有克莱尔女士那样开明的妈妈,还有五个通感小伙伴陪着,菲尼克斯就是个秦追听天桥相声时会跟着一起乐呵的正常小孩,和阴郁扯不上关系。 罗恩迷惑道:“寅寅,你在说什么呢?” 格里沙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寅寅突然夸起来他们好看了?他自己照镜子时还没看够吗? 80-90 第 81 章 自梳 越是靠南,天气就越热,在车上还好,车窗一开就是风,待下了车,秦追手里的扇子就没不摇的时候。 他站在闵福的土地上:“可算到我妈的老家来了。” 虽然此处离福州和厦门还有一段距离,但也不远。 芍姐一到闵福,面上也没了那种在陌生地方赶路时特有的警惕和局促,她的肢体语言明显放开和轻松起来,说着家乡话带他们找车马行,要到福安去。 秦追热得小脸通红,心里却回想母亲和他说过的家族史,总结起来就是一部轰轰烈烈的造反史。 七点钟,耳畔的手机轻轻震动。 秦追轻手轻脚按掉手机。 却发现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格里沙这么早就起来了? 他也不敢再耽搁,匆忙起身洗漱。 他正准备出门,房门先被人拉开。 一大早不见人的某人一身运动服,上下扫视着他的装扮,点点头说:“走吧。” “啊?”秦追茫然地看着他。 走去哪? 格里沙瞅他一眼:“你昨天不是说要跟着我锻炼?” 不是,我什么候说的?而且,昨天约的是菲尼克斯啊!说好今早一起跑步的。 秦追本来想问两句,看到格里沙森然的眼神,非常识相的闭上了嘴。 【喔喔,早上好大家!三千多人同在线,你们是真不困啊。】 【哥的心眼子,一大早的带着秦追跑步呢。】 【真没有人入股我们追cp么,我感觉这一对最后牵手的可能性很大啊!】 【超话建起来,我必第一个报道!】 【好!给我舞!】 菲尼克斯已经全副武装的在客厅等着了。 见到他们两个人下来的,什么都没说,只是冲着秦追打了个招呼:“早。” “早!菲尼克斯哥。”秦追甜甜地冲着他摆摆手 俏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秦追的发梢,及耳的头发染上一层蜜一样的金黄,两根呆毛突兀的翘起,破坏了美好的一幕。 菲尼克斯看了许久,终究是没忍住,抬起手,准备去给他理一下。 两根手指斜斜插进来,在秦追头上一顿乱揉,把两根呆毛揉成了满头呆毛。 格里沙双手插兜,酷酷的说:“走了。” “啊——我梳了好久才弄好的!”秦追大喊一声,追了过去。 菲尼克斯举在半空中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秦追已经在玄关换完鞋子了,回头一看发现菲尼克斯还在原地,扬声喊了句:“菲尼克斯哥?” 菲尼克斯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意:“走吧,跑步去。” 录制节目的别墅租赁价格不菲,开发商绿化也对得起价格,不仅提供如私家园林一般的绿化,里面还有专门的塑胶跑道和健身区。 早上还有点微微的冷,几人稍微做了一下热身,慢慢小跑了起来。 摄制组没有用手持,专门搞了一辆车,以二十码的速度缓缓跟在他们身后。秦追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阵仗,有些不适应,菲尼克斯和格里沙倒是非常自然。 菲尼克斯在前面领跑,秦追在中间,格里沙在最后。 原主一身软肉,纯纯脂包肉,一看就没什么运动习惯,秦追越跑越觉得双腿跟灌了铅一样挪不动了。 菲尼克斯还在前面跑,他眼前发黑,犹豫着要不要喊停,想想有点丢脸,就忍住了。 走在最后面的格里沙忽然停下脚步,说:“我饿了,回去吧。” 一直在放空思绪想事情的菲尼克斯的脚步稍微放缓了一些,看了一下手表:“还没到一个小,再跑一会儿吧。” 格里沙停在原地没动,注视秦追惨白的脸,眉心锁起:“已经四十几分钟,可以了。” 菲尼克斯才发现秦追脸上没了血色。“秦追,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只是、只是有点累……” 跑的候还能坚持,一停下来,秦追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听到了自己跳动的心脏声,感觉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一样。 “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 “有完没完了,别聊了。走吧。” 格里沙不耐烦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走到秦追旁边,不由分说抓着秦追的胳膊,半架半拉把他给扯走了。 大清早的看直播的人虽然没有其他间段多,但也不在少数,里面也有不少菲尼克斯的粉丝,格里沙这样明晃晃的敌意,直接捅了马蜂窝,弹幕一下子就炸开了。 【这格里沙有没有事啊,一大早垮起个匹脸给谁看呢,菲尼克斯没有惹他吧,语气干嘛这么冲啊。】 【就是,之前他拽也就算了,今天这样,有点不尊重人吧。】 格里沙这几天也吸了不少粉,弹幕马上就吵了起来:【搞笑,菲尼克斯一个人在前面跑步没注意到后面秦追的状态,哥出声提醒是为了帮秦追好吧。谁让你们老师这么没眼力见儿】 影帝粉丝自知理亏,立马换了方向说:【那他对秦追态度也不好啊,那样拉着人!】 【姐,一大早眼屎糊了眼睛没睁开呢,我哥是扶着他走,不是拉着他。再说了,你看秦追脸上有一点不舒服的表情么。】 秦追还真没有不舒服。 事实上。要不是格里沙来扶住他,他真的有点腿软,走不动了。 秦追偷偷看了一下旁边的男人,角度的原因,只能看到对方坚毅的侧脸,以及完美的下颌线。 虽然格里沙喜欢随随地变脸,阴晴不定,非常不好惹。 但是秦追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秦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更厉害,他压着内心的悸动,小声催促:“哥哥,我们走快点吧,我感觉快喘不上气了。” “很难受?是不是低血糖?应该让你吃点早餐再出来的。”格里沙直直看进秦追眼里,声音也不知不觉染上一分着急。 秦追被他看得更难受了,下意识错开脸。小声说:“没事,没事,咱们走快点就可以了。” 如果你能离我远点,我感觉会更舒服。 当然,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说出来了,要糟。 早餐,简单收拾一下就要准备出发了。 秦追上去换衣服,推开门才发现没人。 咦? 刚吃完早餐就没看到人了,他还以为格里沙已经回房间休息了呢。 不过,趁着没人,秦追干脆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一下。 根据节目组的规则,今天约会结束后,他们会换房间,今晚他要跟罗恩一起住。 门被人“笃笃笃”地敲响。 “小追同学,我是来给你派发特别任务的。”沐英笑得眼睛弯弯的。 秦追的眼神清澈的像是溪水,他一直觉得,一个眼神干净的人,人品也不会太差。 秦追想起来了。 积分! 积分和奖金挂钩,他喜欢! “好的,我会努力完成的!” “等会儿任务相关短信会发到你手机上,记得查收。” “对了,还会有现场pk环节,完成任务也会有额外奖励。” 沐英的目光瞥过他脚上的鞋子,又状似不经意地说:“换运动鞋吧,跟你今天的衣服更搭配。” 秦追呆了一下,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快快乐乐跟沐英道秦,回房换了一身运动装备。 这次约会的三组嘉宾里面,秦追、兰池和周宴容都接到了隐藏任务,只不过每个人的任务会根据嘉宾略有调整。 每组都有三个隐藏任务,秦追手里的任务要求如下: 1、在不告知罗恩的情况下,引导对方在超过30名围观群众下,用他的吉他“极”为大家演奏一曲。 2、要求对方分享印象最深的一次恋爱经历。 3、对方最心动的恋人类型是什么。 任务一完成后可获得十积分,任务二、三分别是五积分。 其他两位嘉宾拿到的任务都是三个,只有第一条有区别,其他都一样。 兰池拿到的隐藏任务是:在不告知对方的情况下,引导格里沙给他主动买一个小蛋糕,并且喂他吃。 周宴容拿到的任务是和菲尼克斯当街即兴表演。演出内容是对方主演热门都市剧《离婚》里男主和女主吵架的戏份。 这场戏份因为情绪张力很足,是全剧的高光刻,片段cut出来在网上传播得特别厉害,周宴容也看过。剧情挺简单,男女主吵架,互相扇耳光,打得不可开交。 节目组立志把山上的笋都夺完,半点活路不给嘉宾留。 兰池苦着小脸,心想着让格里沙喂他吃蛋糕,格里沙不会直接整个给他塞嘴里把他噎死吧。 看完任务的周宴容想的是,与其和菲尼克斯一起在街上表演吵大架,不如直接安详睡大觉。比赛而已,犯不着把自己形象都给搭上。 这三个人里面只有秦追一个异端。 捏着小卡片,喜滋滋的就出了门。 让身为歌者的弟弟,用他的“极”(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猜测,应该就是罗恩很宝贝的那把“琴”)给大家唱一首歌,一起欣赏弟弟美妙的歌喉,再问两个小问题,二十积分就到手。 太简单了吧! 节目组可抠门了,他们约会成功一次才给加五积分呢! 20+5,就是25万么!好多! 然而他不知道,弹幕已经在为秦追这个二百五点灯了。 尤其是罗恩的老粉们。 【芭比Q了,秦追的任务,完全没办法完成啊。】 【业内传说,想要碰罗恩的小老婆(极)要么把手留下,要么把命留下(点烟)】 【别点烟了,我愁啊,你们看追追这开心的样子,这孩子一点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 【哎,只能说一句傻人有傻福吧,希望罗恩不要闹得太难看。】 五福调侃:“哟,上次去兴安岭的时候,你不是说已经爬山爬饱了吗?” 秦追轻咳一声,辩解着:“我那是累的时候抱怨两句,真的看到这么漂亮的山,不去爬一爬多可惜。” 其实这是因为露娜上线了,这位六人组里的登山发烧友正对着太姥山心动不已,强烈要求寅寅去爬一遭,让她蹭个风景。 露娜趴着秦追的肩膀念着:“你爬累的话,那爬山的时候让我来,你看风景就好了。” 秦追:我自己爬。 芍姐垂眸看着他,微笑道:“那我们就明天去看彩莲妹吧,尽早看完她,我们也尽早去爬太姥山。” 她和五福问过了,大夫治这种头部重击导致的昏迷,不是开药让人喝了后养着,就是针灸,应该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秦追则在心里琢磨,不知道那个彩莲妹需不需要手术,反正他已经把开颅的装备家伙带来了。 第 82 章 术前(一更) “彩莲妹原来也是我们镇的,后来她招赘,需要有地产,找来找去,在隔壁镇子买了几亩地,才招来一个完全配不上她的男人。” 芍姐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手里提着缰绳和鞭子:“她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小生,嗓子也好,年轻时都道她能找着好夫婿,结果,呵。” 秦追:“很差吗?” 芍姐嫌弃着:“很差,比彩莲妹矮半个头,貌不惊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还懒,不爱做活,就赖在她家吃白饭,除了给彩莲妹两个孩子,什么都给不了!” 秦追:懂了,寄生虫式赘婿。 但就算是那个男人差到这个地步,大家也知道这属于赘婿群体里相对质量好的那一批,起码他还没谋财害命,也没闹着让孩子改姓。 “小……救、救命啊!” 断断续续的呻唤声打断空气中流淌的诡异。 秦追下意识把目光从小白花身上移开,这张脸太过惊艳,以至于他居然没注意屋内的狼藉一片,也没看到床上那团蜷缩的身躯。 此时凝神望去,才发觉有人在褶皱杂乱的床上勉强抬起头,露出姹紫嫣红的一张脸。 额头挂了彩,眼窝是青的,鼻子和嘴巴都沾染了鲜血,似乎牙齿也被打得脱落。 是你,渣攻小傅总,傅明寒! 怎么感觉……被揍成乱七八糟的形状了呢。 “救……放过我吧菲尼克斯,我不敢了……啊!” “砰——!” 巨大的响声惊起浑身的战栗,来不及做出反应,一把椅子已经重重地砸向傅总的后背,伴随着惨叫和飞出去的椅子腿,小白花干脆利落地撂下凶器,嫌弃地甩了下手,转身坐回沙发,动作一气呵成。 秦追:“……” 秦追:“呃,还好吗?” 完蛋,形状似乎变得更糟糕了。 而他也看明白了,这位傅总满心眼里惦记着对美人用强,结果没打过,被揍得满地找牙扔到床上,已经失去知觉。 有点拉垮啊渣攻。 而小白花的名字,就叫菲尼克斯吗? 当时自己还在医院,身体情况不好,看的时候太不认真,三本书的剧情也有点混淆,只记得不认识“”这个字,还特意查了下字典,接着才草草往后翻。 小白花被虐身虐心,毁掉家庭和前途,逼得走投无路,身为美院学生,双手却被齐齐砸断,失去一颗肾,还严重烫伤,留下无法消除的伤疤。 太惨了。 病床上的秦追皱着眉头,粗略浏览。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别着急哈,保证绝对是火葬场而不是泡澡堂,攻追老婆很辛苦的,你们不要骂了嘛呜呜,不然我心态就要崩了~】 秦追看不下去了。 但隐隐有些不对。 因为这小白花的战斗力未免太彪悍了,简直是…… 暴力美人。 因为穿进的是数本小说融合的世界,所以时间线有些模糊,只能大致判断,关于渣攻小傅总的剧情,是刚刚开始,而接下来小白花会被报复回来,然后再被虐? 想不起来,脑壳痛痛。 可身畔的喘息已愈加粗重。 连空气都被染得燥热。 菲尼克斯的脸深深埋在手中,肩膀细微地抖动,似乎在强行控制自己,不发出喉咙吞咽的声音。 秦追略微驻足。 奇怪。 而就在此时,对方缓慢地抬起头,看向自己。 秦追没有回应,而是移开了目光。 不愧是能让风流的小傅总收心的小白花,长得真有那种感觉,美到令人乍然失语,哪怕身上衣衫凌乱,柔顺的长发遮不住大片泛粉的肌肤,但他整个人丝毫不显狼狈,眼眸乌黑沉静,别有一派的自在矜贵。 劲劲的。 就是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秦追走到傅明寒的身边,简单检查了下身上的伤势,不动声色地回头:“你干的?” 回答他的,只有愈加粗重的喘息。 即使亲眼见到菲尼克斯拎着凳子砸人,秦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做什么了,你下手这么狠?” 秦追没见过世面。 穿书后,第一次遇见受给攻揍成这德行的。 安静片刻。 沙发上的菲尼克斯突然痛苦地闷哼一声,向后仰去,露出脆弱纤细的一段脖颈,胸口剧烈地起伏,可身体明显有些不支,眼看就要往地上滑落。 秦追没有上前搭把手,而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咚——” 菲尼克斯颓然地跌坐在地,垂着头喘气,而一个空了的药瓶则被碰到,咕噜噜地滚到了秦追脚下。 白色瓶子,上面画了颗红色的小爱心。 秦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但内心突然想起来了个神奇的设定。 下药梗。 别说是渣贱文了,这玩意在武侠小说里也特常见。 从小时候看电视剧,到长大无意间翻开狗血小说,大家都喜闻乐见这样的情节,男主角隐忍地推开女主,或是受喘息着伏在床上,气氛暧昧,血压升高,家长眼疾手快地调台—— 因为下一秒,就得不可描述。 不理解,干嘛不去自我解决呢,非得趁机来一发? 秦追是真的不懂。 而菲尼克斯则无力地撑起身子,扬起下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还带着泪:“你……你快走吧,我这会好难受……” 这就很尴尬了。 秦追想了想,回眸看到床头柜的玻璃杯:“你还好吗,用不用给你浇点冰水,冷静一下?” 菲尼克斯的声音似乎都烧哑了:“哪儿有冰水……” 秦追很笃定:“那杯水就是。” 说完,他就快步过去,拿起玻璃杯,一步步走到菲尼克斯面前。 纤细的手腕翻转—— “哗啦!” 菲尼克斯还维持着仰起脸的姿势,怔怔地看着对方,神情懵懂,半融化的冰块顺着锁骨滑落,在泛粉的肌肤上留下蜿蜒的水渍。 一动不动。 燥热未曾消失,脖颈侧面的血管微微跳着。 秦追平静地给杯子放回去。 毕竟太变态了,实在忘不了这个细节,就是小傅总在床上的花样很多,最喜欢的就是冷热交替,当时秦追没看懂,本能觉得实体书肯定被删减了,于是登上网页,可那本书由于年代久远,相应的章节赫然红锁,他好不容易,才在评论区的话题楼找到了原文。 【傅明寒习惯于在床头放杯冰水……他的眼神闪过不屑,玩味地冲床上的可人儿勾了下手指,声音充满诱惑,近乎撒旦的低语。】 【宝贝,把冰块含在嘴里……嗯,就这样。】 【对,然后再换成热水……真棒,放心,你家里欠的那些债我一定会帮你还上,那现在就给本少爷专心点!再撅起来点!】 秦追面红耳赤地关掉了页面。 文字的冲击很强,但经历这么多次的亲眼目睹,如今的秦追,已然淡定了许多。 “好点了吗?” 秦追把杯子放回原地,随手从床上扯下张毯子,扔给被浇得湿透的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瑟瑟发抖地抓着毯子,但喘息似乎平静了点,很乖顺地说了句谢谢。 完全无法把他和五分钟前,暴揍傅明寒的形象联系起来。 “傅明寒的情况不太好,”秦追已经拿出手机,“得送去医院。”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意思很明确。 你怎么办? 在傅家的地盘,给跋扈的小少爷打成这样,除了头部受伤严重以外,很有可能内脏也已破裂。 当然他知道,傅明寒不会挂在这里,因为之后还要走剧情,他的这点身体上的痛,比不过小白花之后被凌虐的百分之一。 “没关系。” “你是……小玉吧,”他声音还哑着,“我刚听见傅明寒这么叫你了,你们是朋友吗?” 秦追:“嗯。” 反正根据剧情,他的确算是这帮渣攻们的朋友。 “那你快点走吧,”菲尼克斯说话还有点吃力,语速很慢,“别……别牵扯到你了。” 其实秦追也在思考,自己是直接离开,还是等救护车到了再走,毕竟傅家人的手段残暴,见着小少爷被揍成这副模样,定然会百倍地报复回来。 他记得原书中,就有小白花被哄骗,捐出一个肾的情节。 而那个时候的傅明寒,还对其不屑一秦,冷笑着说屁都不算的玩意儿,给点钱打发走,别在医院占着床位,听着心烦。 因为他的白月光,也在里面住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一颗健康的肾脏。 手术成功后,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傅明寒即使再忙,也要每天过去看看。 当然,作者也埋了伏笔。 说傅明寒离开的时候,看见树荫里坐着的小白花,被风吹得有些瑟缩,宽大的手术服下,是瘦削的、伤痕累累的身体。 神态却很安详。 【傅明寒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凭什么,凭什么他还可以微笑,明明是被人豢养的替身,仅仅是凭着张脸,爬到他的床上,供他泄欲罢了。】 【自己忍不住频频回头,定然是因为那张相似的脸!】 【当天晚上,傅明寒推开病床的门,空旷的房间内,床上的人喜悦地抬起头,跌跌撞撞地为对方倒水,而由于术后虚弱,那杯热水,全部泼洒到了他的腿上,而目睹一切的傅明寒,毫无反应,只是冷淡地垂下睫毛,掩饰眸子中,那自己都无法辨别的情绪。】 后面的剧情,大概就是傅明寒一边和小白花保持着关系,一边对其冷嘲热讽。 似乎是怕没什么说服力,作者隔几页就要强调下,渣攻内心的迷茫。 但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狠。 很好。 嘴比鸡硬。 秦追凝神看向对方,屋里光线昏暗,也能看到那双抓着毯子的手,洁白修长,干净漂亮。 却要在之后的剧情中,被毁掉,再也无法握住画笔。 外面已经响起救护车的鸣笛声,与此同时,管家也匆匆地敲着门: “少爷,秦医生!” 几乎变成了砸门。 “大少爷刚刚来过电话,马上就要过来!” 两人同时变了神色。 秦追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拽住菲尼克斯的手腕:“快,跟我走。” 那个傅家大少爷性格暴虐又弟控,可不是吃素的,如果猜测得没错的话,小白花的双手就是因为这件事,被齐齐砸断的。 菲尼克斯被他拉得站了起来,而秦追则瞬间睁大双眼。 卧槽,刚刚坐着的时候不显,这会一看,小白花怎么这样大只。 比他高了起码半个头。 脸长得跟开柔光滤镜似的,却肩宽腿长又能打。 哦豁,想起来了,这种类型好像叫弱攻强受! 王母颤巍巍的:“你这般如何是医家所为?一点慈心济世的模样都没有。” 秦追轻笑一声:“我亲爹慈心济世,后来被不讲理的病人毒|死了。” 王盏知道祖母伤心,没有理智,便示意弟弟去安抚祖母,冲到秦追面前哀求道:“大夫,求您救救我娘,这手术我们做。” 秦追再次询问:“确定要做?我说过了,就算开颅,也不保证她一定能活,就算活了,术后也可能感染、难以恢复正常,能接受手术风险的话,就全家签字摁手印。” 王盏坚定道:“确定做,我娘没别的活路了,她千辛万苦生养了我们两个,但凡有一丝希望救她,我们都不能放过。” 这种信誓旦旦的人秦追也见得多了,但愿他们是真的这么想,而不是决定术后讹医生就好。 秦追用碘伏擦了擦手,去给患者备皮前,悄悄对芍姐说:“你先去把牛车牵到院子门口,情况不对我们就跑。” 第 83 章 钻孔(二更) 秦追前世是金三角最好的黑诊所的急诊科主任。 一般来说培养一个主任医师是24年起步。 本硕博若是没有走八年连读的那种,而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攀,再加上规培3年,这就是14年,从小主治到副主任又是5年,这期间还必须得写论文去考试,副主任朝着主任进发还是5年,依然是论文课题考试。 所以后世有部纪录片,里面的医生就说过,培养一个他这样的主任需要25年,他才44岁,不能太早死去,不然就是浪费国家培养他的资源。 秦追8岁开始学医,从处理医疗废物、给患者换尿片的勤杂工开始,学到14岁开始上台做手术,17岁当老钱回春诊所急诊部的头儿,从菜鸟走到主任,花了9年。 但这是因为急诊部主任换届一直很频繁,有人被药头子挖走造|毒去了,那个赚得比当医生多,还有的被医闹打死了。 秦追面无表情地站在车后面。 后备箱大开。 两只五花大绑的螃蟹肚皮朝上,颜色灰败,一点即将消失的泡沫正在融化。 秦追不死心,又戳了下突出的螃蟹眼睛。 没缩回去。 他的螃蟹,鲜活的,在超市现绑的螃蟹。 死了,死得透透的。 秦追心中忧愁地叹了口气。 吃不了了,得扔掉。 菲尼克斯也在旁边看着:“不能吃了吗?” “嗯。” 螃蟹只能活着下锅蒸。 “原来如此,”菲尼克斯淡淡地说,“长知识了。” 秦追原本还沉浸在螃蟹死了的痛苦里,这下又增加点新的难过,小白花的生活技能差劲到了如此地步吗,居然连这样普通的常识都不知道。 怪不得会被连骨头地啃干净! 他想了想,还是从塑料袋里掏出个东西,在月色下撕开塑料锯齿,小心翼翼地掰开。 一枚月饼。 散装的。 看起来就充斥着廉价的气息。 “中秋快乐。” 秦追递过去半块:“尝尝?” 菲尼克斯接过月饼,没有直接放在嘴里:“谢谢,这是什么馅儿的?” “不知道,”秦追诚实地回答,“超市赠送的。” 他买了桶花生油,这枚小月饼就是被胶带缠着绑上去,买一送一,促销的。 咬一口。 哦,五仁的。 很扎实的口感。 “我不吃这个味道,”菲尼克斯手里还掂着那块月饼,“太甜。” 这种甜腻腻的糕点类,他都不是很喜欢,嫌噎得慌。 秦追已经把剩下的全部塞嘴里了,闻言就笑笑:“没事,那再给我吧。 他朝菲尼克斯伸出手。 没戴眼镜,嘴角还有一点点的渣。 像白瓷上落了点尘埃。 菲尼克斯顿了顿,还是慢慢地咬了口月饼。 秦追:“哎?” 你不是不吃吗? 山猪吃不来细糠,感受不到五仁月饼的美味很正常啊,别浪费,他自己再吃掉就可以了啊,没品味的东西! 居然又拿回去吃了起来。 估计是饿了。 那可不,都十二点多种了,今晚折腾的时间不短,秦追有点纠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没了眼镜,开车回去的话稍微有点不安全。 可他的犹豫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嚓”,周围瞬间亮了那么一小下。 很迅速。 如若不是天生比旁人更敏锐,是无法发现这一小小的变故。 譬如菲尼克斯,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那枚月饼。 吃相很秀气,干干净净的,最后嘴巴上一点残渣都没有。 “谢谢,”他冲秦追笑了下,“那我不能再打扰你了,我上去了。” 秦追慢慢地开口:“那……你好好休息。” “好。” “明天还要去超市打工吗?” 菲尼克斯笑得很温柔,眸子里波光潋滟:“是的。” 秦追别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跟人招手道别后,就上了车。 只是从倒车镜里看到,那个身影越来越小。 农历八月中的天,晚上已经很冷了,菲尼克斯也就穿了件单衣,但坚持着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直到车辆消失不见。 秦追收回目光,盯着前方的红灯看。 绿灯了。 道路空旷又寂寥,长长的车道上没有一辆出行的车。 又变成了红灯。 在灯光再次变换时,秦追终于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 刚刚有人在偷拍。 应该……是傅家人的手下吧。 那他在停车场转几圈,即使遇到了傅明灼,说不定也能为菲尼克斯说上两句话。 树影婆娑,随着风而发出连绵的沙沙声。 果然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这处快捷酒店也太过偏僻,晚上静悄悄的,除了枝桠摇晃,没有任何声音。 秦追下车,直接走进了宾馆。 前台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打呵欠了,从一楼大厅到电梯间,都静悄悄的。 一直到在菲尼克斯所在的楼层停下。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秦追站在原地,没动。 没有看到跟随的黑衣人手下,而是两个吻得难分难舍的男人。 其中一个头上还缠着纱布,身上的西装被怀里的人都揉得皱起来,可仍搂着对方纤细的腰肢,偏头的动作熟练又风流。 小傅总傅明寒。 昨天还在医院呢,现在就遇见了。 秦追其实没太大意外,因为无巧不成书,当渣攻和贱受命运相连之际,总会有无数的巧合令他们偶遇。 菲尼克斯就在这里住着。 所以傅明寒出现,很正常。 只是…… 这个样子,未免太过难看了。 傅明寒已经揽着人的肩膀走进电梯间,见到秦追的时候扬起眉毛:“小,你怎么在这里?” 丝毫没有昨天还被人揍的落魄感。 那纱布跟勋章似的惹眼。 秦追没什么表情:“有朋友住在这里,过来看看。” 怀里的那个男孩羞怯地仰起脸,打了个招呼。 同时小心地提了下手中拎着的礼盒:“这……是明寒刚送来的月饼,你也尝尝?” 秦追不置可否,目光落在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 全市名气最响最奢侈的老字号,不外卖,只接受提前最少半年的约定,价格高昂到令人咂舌。 看来中秋节,傅明寒是为了讨小情儿开心,拿月饼出来哄人了。 而他真正的对象,半个多小时前吃的,还是超市里赠送的廉价散装月饼。 眼镜没了,挺好的。 看不清这狗比男人的嘴脸。 电梯门阖上又打开,傅明寒有点疑惑地看着秦追:“你去哪层?” 秦追抬眸,按下顶楼的按键。 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菲尼克斯也住在这里。 更不想让菲尼克斯亲眼看到,傅明寒跟人亲昵地搂搂抱抱。 这会成为将来心里的一根刺。 就像把钉子锲进木板,伤害如果存在,哪怕在之后的剧情里回心转意,重新拔了出来,但留下的痕迹是永远无法消失的。 “我家这个小朋友还在读书,刚到我手下实习,”傅明寒随意地捏了下男孩的脸蛋,“千万别告诉我哥,否则他还得骂我哈哈。” 说话的语气,却满满的是炫耀。 秦追沉默地看着前方。 并大踏步地走出了电梯。 他推开了步梯间的门,一级一级地走下台阶。 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温柔的光。 狭小的楼梯间里,明明没有夜风的吹拂,也还是很冷。 想不通。 一个没毕业的实习生,居然能跟顶头上司谈恋爱。 他想象了下,只想掐死自己的老板。 而不会对其产生任何暧昧的欲望。 还是单纯的金钱关系好,只要每个月能按时发工资,他就勉为其难克制住给资本家挂路灯的冲动,而是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说到这里,秦追掏出手机,检查了下自己的账户余额。 是穿书前的他,不吃不喝很多年才能攒下的数字。 好吧,他终于对渣攻的行为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原谅。 “咚——!” 沉浸在耀眼的数字里,没注意,一头撞上了步梯间木门的茶色玻璃。 秦追捂着额头往后退,缓了会儿才侧着身子,回到明亮的走廊上。 一时有点懵。 他要干啥来着? 哦,刚在停车场感觉有人偷拍,所以不放心菲尼克斯,就过来看那么一眼,又碰到了傅明寒在外面跟人亲热。 提醒下,别让菲尼克斯碰见了。 否则将来一定很伤心。 走廊上还散落着碎裂的玻璃渣,几名工作人员正在打扫,神色不虞。 秦追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个抱歉,然后敲响菲尼克斯的房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表情不太好的工作人员都恍惚地站直了身子,齐齐倒抽一口气。 菲尼克斯……刚洗完澡。 长发湿哒哒地垂下,在浴衣上洇湿暗色的痕迹,由于热水的蒸腾,睫毛都氤氲着水汽,而形状饱满的嘴唇,也愈加红艳。 怎么说呢,美人是一种气氛。 就是哪怕素颜朝天,头发散落,只要他往哪儿一站,就足以令人屏住呼吸。 菲尼克斯弯着眼睛笑了:“你来了。” “嗯。” 秦追还在门口,没动。 “这么晚还在收拾,”菲尼克斯又看着外面的工作人员,淡淡张口,“辛苦了。”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身居高位惯了的人,是会习于对周围人表达这样的慰藉。 但这句话说出口 ,就明显招致了误会。 一个年轻点的保洁姑娘,愣愣地看着他:“这消防柜,是你打碎的?” 菲尼克斯微微眯起了眼。 但姑娘明显兴奋了起来。 “可以不要钱,不用赔偿,”她吞咽了下,上前一步,“只需要……” 秦追也回眸,看了过去。 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的同时,对了对自己的手指:“你们可以表演一下那个吗?” “就……麦麸给我们看看嘛。” 不过因为秦追顺便还诊出了一个一直生不出孩子的痿男(并推销出了回阳酒),又治了个腰伤,顺带发现有几人存在血吸虫病,王家这伙青壮居然不怎么恨秦追,一是不敢恨,二是他们也确实迫切地想要解决自己的病痛。 晚上八点,菲尼克斯和露娜上线时,正好听到秦追在吩咐。 “你回去后喝一个月的药,然后算好你媳妇的日子行|房,要是运气不差的话,两年以内应该会有孩子,但运气这事我管不了,你们想心安的话,多去拜拜妈祖。” 前面两个年轻的小夫妻不断点头,然后女人扶着一瘸一拐的男人走了。 荷兰仔和小企鹅同时露出迷惑的表情。 寅寅那边不是晚上了吗?他怎么还在工作啊? 第 84 章 盏盘 秦追对五福和李升龙从不客气,威逼利诱撒娇,让他们答应了回去以后不把自己开人脑袋的事告诉长辈。 他拉着两人的手摇着:“说好了啊,谁告密谁是小狗。” 李升龙和五福没一个笑得出来的,五福看李升龙一眼,有点同情,这汉子看着是个信守承诺的,寅哥儿也是吃准了这点欺负老实人。 但从今日开始,往后寅哥儿再想出门闯祸,惦记的可就不止他五福,还有这位李大哥了。 接着秦追就被菲尼克斯、露娜联合格里沙训了一顿。 三个小孩倒反天罡,对着寅寅摆哥哥姐姐的款。 菲尼克斯皱着眉,坐在皮沙发上,衬衫、五分长的西装短裤、方格领带结,金发如灿金耀目,脸色一板,多出几分阴翳。 两人陷入了一种略微尴尬的沉默里。 秦追头脑发蒙。 这个“喜欢吗”的意味,是他以为的那个吗? 还是单纯表达亲昵,给自己假扮做小猫小狗的家家酒? 菲尼克斯则神情有一丝迷茫。 怎么回事,为什么秦追没有任何反应? 在迟疑中的两人,久久都没有说话。 以至于持续了好久的安静。 直到秦追泛起困意。 妈的,突然好想睡觉。 被这样大只的一个人抱着,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相贴时候的温度,浅淡的松木香味传来,眼皮儿似乎被施了咒语般的愈发沉重…… 放在对方头顶的手逐渐滑落,垂下,连带着单薄的身体,都一齐向下落去。 在被菲尼克斯揽住腰的时候,秦追猛地睁开双眼。 ……心脏扑通通直跳。 果然,现实中还是无法存在那种女主困得栽倒,被男主温柔地抱起来送去睡觉的剧情。 因为在倒下的刹那,仿若踩空台阶的失重感会瞬间席卷大脑! 整清醒了。 秦追用手扶住桌边,稳了稳身形:“抱歉。” “你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 菲尼克斯也退到彬彬有礼的姿态,端详对方的神情。 秦追摇头:“不用,睡不着。” “你一宿都没睡吗?” “差不多。” 菲尼克斯严肃起来:“那你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当然好! 只不过是时常想变成一只猴子荡来荡去抢走香蕉的同时再去学校门口推小车卖手抓饼而已啦。 秦追含蓄地点了点头。 “刚刚你都快睡着了,”菲尼克斯继续道,“是不是我这样抱着你,你会容易睡着?” 秦追警惕:“没有。” 别瞎说啊! 这种暧昧的话,不应该存在于他和主角受之间。 一定要铭记,追妻火葬场渣贱文,狗血是狗血,但一般都是1v1,尤其是受,洁得比作者的兜都干净! 菲尼克斯千万不能跑偏。 可下一秒,对方就张开双臂:“要试试吗,我抱着你睡?” 秦追浑身一个激灵:“不用不用。” “公主抱哦。” 菲尼克斯笑了起来:“确定不要?” ……有点奇怪。 是不是得重新思考一下,这朵小白花究竟是什么属性。 是天然撩吗,怎么可以用这样纯情的眼神,说出如此令人害羞的话。 等等。 是不是因为菲尼克斯心意未定,还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选择傅明寒,在渣攻,和渣攻的朋友间犹豫徘徊,所以不自觉地把他当做潜在对象? 这不就是恋爱脑。 活着就要谈恋爱。 秦追单身二十多年,对此表示,不理解,不尊重,离我远点。 于是他略带沉吟,决定试探一下对方。 “真的不用,都大白天了还睡什么觉,”秦追故作轻松,“我能放段音乐吗,也能让大脑清醒一下。” 菲尼克斯有些委屈地收回手:“好吧。” 听听歌也不错,能反应出一个人真实的品味。 他现在对秦追充满兴趣,自然也好奇对方的选择。 是低沉舒缓的大提琴,小众却拥趸极多的边缘音乐,还是唯美的民谣小调? 秦追已经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调出播放音乐的界面。 抑扬顿挫的高亢女声传来。 “谁~是我的新郎~” 菲尼克斯脸上的笑容还没落下。 “别再让我东张西望!” “别再让我天天猜想!” “谁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娘,哎嗨~你快快来到我的身旁!”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菲尼克斯沉默着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往小菜园过去了。 脑壳有点疼。 而秦追若有所思地关闭了音乐,探究的目光看向那道身影。 有些孤寂。 他心一软,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告诫对方别纠结了,傅明寒并非良配,还是选择个更好点的男人吧,可话刚在肚子里打了个转,就听见门铃突兀地响起来。 伴随着疯狂的敲门声。 秦追快步上前,隔着猫眼看了下,心头一惊: 卧槽,好重的怨气! 只见门外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梳着背头,双手插兜,满脸都是沉甸甸的压抑气息。 他拉开个小缝:“你好……” 对方直接上前一步,用脚抵住半开的大门,咬牙切齿道:“菲尼克斯!” “把我的弟弟,还给我!” 啊,这位是菲尼克斯情感纠结对象的哥哥,渣攻傅明灼吗? 秦追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眼,这么愤怒的质问,阳台那边的菲尼克斯,肯定是听见了的。 可是没有出现菲尼克斯的身影。 只是空中横生出一只手。 然后,竖了个中指。 傅明灼看不到这一幕,强行跻身进来:“菲尼克斯,我知道你在这里,给我滚出来!” 虽然气势汹汹,但身后并没有跟随任何的陪同人员,使得他看起来并不是书中呼风唤雨的霸道总裁,傅家大少,而是一个真情实意,为自己的弟弟担忧的兄长。 秦追跟在后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傅明灼猛地转身,差点跟秦追撞上:“我弟弟现在失踪了,生死不明!”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就是上次和菲尼克斯起了冲突,我弟弟就从医院里消失了,告诉我,我弟弟在哪里!” 秦追默默地退后一步:“我上次见到傅明寒,还是他和人在宾馆……” 傅明灼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 就像个极其护短的家长一样,扭头继续冲向阳台那边的小菜园。 伴随着怒吼:“菲尼克斯,我弟弟呢!” 老式家属院隔音不好,这会儿正是早上,学生起床上学,大人送完孩子上班,人们睡眼惺忪地迎接白日的降临,傅明灼的声音太大了,秦追跟在后面,似乎都看到外面路人的频频回头。 他这里是一楼。 阳台连接着露天小菜园,清晨的微光中,菲尼克斯躺在棕色的藤椅上,只给暴跳如雷的傅明灼一个后脑勺,懒得回头。 “你弟弟关我什么事?” 那张脸在阳光下,有些剔透的梦幻感。 菲尼克斯语气淡淡:“作恶多端自然有报应,说不定这会儿……都凉了吧?” 傅明灼气得攥紧拳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终于压低声音,上前一步:“你把明寒还给我,你所做的一切,我们傅家,不和你计较。” “否则,”那双眼睛仿若猝火,“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菲尼克斯在嘴边竖起手指:“嘘,你声音太大,小心影响邻居。” 与此同时,音乐声再度响起。 “谁~是我的新郎!” 傅明灼的胸口剧烈起伏:“你果真如传言中一样,是恶魔……怪不得大家都说,家世代的英名,都要毁在你这个变态手里了。” “是谁为我穿上嫁妆~是谁伴我走进洞房,谁是我的新郎!我是谁的新娘!” 傅明灼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你总不希望两败俱伤吧?” “哎嘿~快快去见咱的爹娘!” 傅明灼爆发怒吼:“草,把音乐关掉!” 秦追回报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在原书中,你们最终都要成为一家人,不要有这么大的火气。 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也要遮掩下声音,别让邻居们看笑话嘛! 菲尼克斯缓缓抬起头来:“你……说脏话。” 身影晃过的速度太快,傅明灼反应过来的时候,菲尼克斯已经一个箭步,窜到了秦追的面前。 委屈巴巴。 “他好凶啊。” 秦追同情地揉了把头毛,是啊,有这样暴戾的大伯,原书中,菲尼克斯哪怕和傅明寒最终走到了一起,日子也肯定不会太好过。 他谴责地瞪着傅明灼:“你都把人吓到了。” 傅明灼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我吓他……你知道他多大了,知道他是谁么?” 还在读大学呢,二十左右吧。 反正绝对成年了,因为那个老旧网站,不允许未成年人有恋情,而在剧情中,小白花和傅明寒别说亲嘴了,早就不可描述好多好多次了,肯定超过十八岁。 于是,秦追不假思索:“比我们小好几岁,还没进社会呢。” 傅明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么不说他刚满十八岁呢?” 那可是家的继承人! 家在外省,势力并没有波及到本地,但也是有着赫赫威名的老牌大族,还坚持慈善事业,所以虽是豪门望族,但并没有通身的铜臭味,而是种近似于墨客的温文尔雅。 直到这代长子,菲尼克斯降生。 有名的恶童。 他的“恶”,并不是扯掉昆虫翅膀,在太阳下用放大镜烧毁蚂蚁的残忍,毕竟对于没有是非意识的幼子来说,这样的行为,并不罕见,也会在成长过程中,慢慢更改。 菲尼克斯,是一个没有痛觉的怪物。 无论是亲眼看着母亲去世,还是照料他很久的阿姨重病卧床,都无法在他眼眸里掀起任何波澜,他的所作所为,全凭自己的喜好。 “妈妈说过,今天油菜花田里,会有很多白色的粉蝶。” “不行……少爷,你不能走,今天是夫人出殡的日子!” 穿着水手服的男孩奇怪地回过头,眼神里满是疑惑:“可是,我和妈妈约好了啊。” 父亲将他关进黑屋紧闭,用皮带抽打他的后背,菲尼克斯不会掉一滴眼泪,蜷缩起小小的身体,在月色投下的一小片明亮中,睡得香甜。 他不会为任何人伤心。 再加上,生得那样的美。 “不祥。” 长辈是这样评价他的。 可菲尼克斯似乎不会受伤,他没有痛觉的感知,可又有着高超的演技,能够骗过他人,来随心所欲地践行着自己的玩笑。 “真的才十八岁?” 秦追震惊地看向傅明灼:“你弟弟……禽兽啊!” 菲尼克斯顿了顿,有些羞赧地点头。 傅明灼瞳孔地震:“……你要不要脸!” “十八岁零几十个月而已,”菲尼克斯乖乖地仰起脸,“也差不多啦。” 他就是想气气傅明灼罢了。 却听见声很轻的笑。 秦追的眼睛弯弯的,嘴角上扬。 怎么跟个狗狗似的。 他情不自禁地挠了下对方的下巴:“嘬嘬嘬~” 菲尼克斯配合着用脸颊,蹭了下秦追的手。 妈呀。 秦追感觉自己心都要融化了。 他抬起头看向傅明灼:“傅总别生气了,你看……他多可爱啊!” 芍姐扭头:“爷莫开我玩笑了,我和她早已不复姐妹情,只是觉得她日子过得苦,好不容易两个儿子大了,要享福了又遭此横祸,才来这救她一命,可我与她实则没什么话说,她有她的路,我有我的路,十几年前就不是同路人了。” 秦追一笑,开始念《浣溪沙》的词。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王彩莲带着阿盏和阿盘在路边等候,为的就是送芍姐这位少年时代的清欢吧。 见芍姐不想让车停,秦追拍拍她的手背:“行,不勉强你和她道别,反正来年我们还会再来。” 若你们心中仍存友谊,终有一天一定会再见的。 秦追双手抱膝,仰头看着蓝天:“诶,也不知道太姥山爬起来累不累。” 第 85 章 相思 “爬太姥山太累啦!” 这话不是秦追说的,是五福说的。 秦追、李升龙都是习武之人,爬山时也能健步如飞,芍姐一直做活,体力也好,只有五福这娇弱的小药堂学徒拄着登山杖气喘呼呼,几乎是被李升龙拖上了山。 尤其是这种奇山总会有一条路线,叫一线天,是两条石壁靠在一处,只留中间一条缝,而太姥山的一线天最窄处,连秦追都要侧着身子才能过。 芍姐和五福还好,李升龙一个身材宽阔的汉子,差不多是硬挤过来的。 但最让人发愁的还是五福。 吃过饭后,秦追让菲尼克斯上了那辆墨绿色的大G。 司机多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实在是秦追这么多年,就没有让非亲戚关系的同学上过他的车。 不过等到车子发动后,司机又大概明白为什么了。 这不是同学关系,也演不了什么“小少爷终于交到了朋友”,然后他露出欣慰一笑的场面。 因为两个人在背后谈工作。 司机跟秦追很多年,之前是跟余嵩峰的,后来被调过来跟秦追。 他是余家的人,嘴严,秦追也放心。 所以就这么跟菲尼克斯聊起了战队后续的安排。 秦追:“我的理想状态是明年春季赛的升降赛他们就打进正级职业联赛,参加明年的夏季赛,然后再参加世界赛。” 他说:“一支队伍刚出现在大众视野的第一年就拿下一个不错的成绩的话,商业价值更好包装。” 他说的不是“会提升商业价值”,而是“好包装”。 车内没有开灯,所以是昏暗的。 秦追多半是习惯和人保持距离,所以与菲尼克斯分坐两端,菲尼克斯只能最大限度地坐得离他近些,半边身子处于前排两个座椅的缝隙间,前车窗的光洒在上头,但也到此为止了。 秦追瘦,纤细,靠着车窗,他们中间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菲尼克斯偏着头看向他时,窗外正好有巨大的led广告屏的灯光照进来,将他半边身子照亮,也把他的影子拉长在他身上。 还好巧是个红绿灯,车子停在了这绝妙的光影中。 菲尼克斯就动动手,让自己的手被秦追的影子覆盖,假装和秦追的影子十指相扣。 都说真正的商人不是想着做有钱的生意,而是把一个没钱的生意炒出路来,秦追显然一直属于后者。 从外貌和展露出来的性格来看,他大概是余家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一个,却也是最不该被忽视的那一个。 菲尼克斯望着秦追沉静的侧脸,在黑暗中无意识地舔了下唇。 他听过秦追很多评价,绝大部分都说他乖软,说他是读书料子,说他像头小绵羊,说他根本不像是余家的人。 他笑他们眼瞎。 秦追就像是大熊猫,看着可爱又惹人喜欢,好像很秦顺,但其实他可以轻易就将人开膛破肚。 因为没听到菲尼克斯的回话,秦追的目光从窗外的广告屏收回来,瞥了菲尼克斯一眼:“怎么了?” 菲尼克斯不动声色地低下眼,掩住了自己眸中那一时间无法消退的情动:“没有,只是在想我们战队的选手们的实力” 他微顿了下,装作自己在思考的模样。 毕竟总不能直白地说他刚刚好想亲他。 会被立马开除的吧。 菲尼克斯在心里轻叹。 他会跟秦追表白的,但不是现在。 他要先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让秦追觉得至少他在电竞这一块儿,作为他的助理是无可替代的,他才能开这个口。 他得保证自己能留在秦追身边,不会被推开。 毕竟他亲眼见识过秦追推开过太多人,无论男女。 菲尼克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达成老板你口中的理想状态应该不成问题。” 秦追语调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平缓:“你很自信。” 菲尼克斯笑:“因为小秦总你也没反驳我嘛。” 两句话,换了两个称呼。 秦追倒没说什么,只道:“因为我相信你的眼光。” 这是实话。 菲尼克斯是拿过冠军的,要不是因为家里,就去参加世界赛了。 他对很多游戏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对每个选手都特别了解,用他们圈内的话来说就是“做足了功课”,所以秦追愿意相信菲尼克斯。 但有人心思不正,哪怕知道这些,也还是忍不住想偏。 这可是秦追亲口说他相信他,虽然后头还有个“的眼光”,但就是相信他。 在秦追的记忆里,他们应该没见几次,可他就是相信他。 菲尼克斯翘起嘴角,眼睛也弯了起来。 要不是车内足够昏暗,他还得给自己这笑得不值钱的模样找补。 秦追说相信他。 菲尼克斯缓了一下,脑海里浮现这一句话后,还是再次被击倒。 难以理智冷静。 像秦追这样的人,那样的家庭环境长大,想要得到他的相信和认可太难。 不过更重要的是,菲尼克斯心知肚明自己心怀不轨,所以这份信任就显得格外特殊。 菲尼克斯又拿出手机:“那老板,我们加个叮咚?” 前头的司机:“?” 小少爷不是不喜欢用这些软件的吗? 然而秦追拿出了手机:“我以为你帮我弄的时候就加上了。” “…没有。”菲尼克斯的舌尖无意识地扫了一下后槽牙:“加不加我,要尊重你的意愿嘛。” 他当时当然是想这么做的,但他知道秦追的一点性格。 他不喜欢谁,他不会太直白地表露出来,只会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给那个人减分。 所以他的一切举动都得小心一点,像这种不尊重人的事,秦追似乎是最不喜欢的,他肯定不能踩这个雷。 秦追听到他这么说,微弯起眼,开了句玩笑,也没再继续点开软件:“那我要是说不了呢?” 菲尼克斯微顿。 他并不意外秦追也会开玩笑,只是本来就过速的心跳更是要爆表似的,让他在秦追的话中溺毙窒息。 玩笑,会显得关系亲昵。 ——正在搞暗恋的人,就是喜欢无限放大且多想对方的行为。 哪怕知道自己不该如此。 菲尼克斯低下眼,故作可怜:“那我只能哭着求小秦总怜悯一下卑微打工人了。” 他甚至还要通过语言强调关系,提醒自己,也是小心试探对方的态度。 他想知道秦追是不是觉察了什么,也想知道秦追吃不吃装惨这一套。 只是秦追确实没有多想过,所以他轻笑着打开了叮咚,让菲尼克斯加他:“我不太想象得出来你哭起来是什么样。” 菲尼克斯长了张冷戾且凌冽的脸,比起哭,更像是那种漫画里高高在上的大佬,还是心狠手辣的那种反派。 菲尼克斯停了下,半玩笑半认真道:“你对我滤镜可不要太深,我很爱哭的。” 秦追抬眸看了他一眼,是真的不太信。 菲尼克斯的叮咚和秦追的有异曲同工之处,他的ID是“Y”,头像是一盆手绘的兰花。 兰花对于秦追而言有点特殊,所以他停了半秒。 至于点开菲尼克斯的动态圈…秦追没看。 不是因为菲尼克斯就在他跟前,而是因为秦追没有那么好奇。 他是一个好奇心很低的人。 这边场馆离学校不远,不多时就到了校门口。 因为这会儿人多,所以司机把车停在了附近的一个地下停车场,秦追和菲尼克斯就要多走几步才能回学校。 菲尼克斯对此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或是问问题。 他们到校门口时就暂且分别,菲尼克斯主动道:“晚安。” 秦追冲他点点头,礼貌性地回了句:“晚安。”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因此也错过了菲尼克斯眉眼间凝聚得更深且秦柔的笑意。 菲尼克斯在学校住着双人寝,他一个人住双人寝的那种。 所以寝室里没有什么规矩,随他。 他买了台照片打印机,回到寝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连上照片打印机,把今天拍的几十张照片全部打印出来。 菲尼克斯等机子吐照片,心情很好地转了转身下的椅子,眉眼全是轻快的神色。 果然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 而他喜欢这样的变化。 菲尼克斯轻哼着歌,又打开了平板。 城市赛是不会有视频上传的,除非有个人录制上传,菲尼克斯只能找主办方要录播,然后自己再去截图。 其实他手机微博搜了一下,虽然没上热搜,但也有人发了秦追的截屏,怀疑他是什么明星练习生,在问是谁的。 但没有回复和热度。 菲尼克斯没保存照片,而是顺手举报了对方侵犯个人隐私权。 虽然这个人截图存在了自己手机里他就有点醋了,但他也没办法。 等以后秦追毕业,他会走入更多人的眼睛里,会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他,他的照片也可能会被更多的人存下来。 但喻好好他们是过了半小时后回来的,还买了些东西。 见到秦追一个人在寝室,喻好好觉得有点不好,就多解释了句:“我们吃完饭后顺便让东哥带着我们逛了逛,还买了点东西,有零食也有日用品,做备用。” 他还特别放在了公共的柜子里:“大家都可以用,想吃也直接拿。” 秦追说好,随后垂眼掏出了手机。 他先给菲尼克斯发了消息说室友回来了,再说了句:“刚才学生会来查寝,你们不在就没查。” 喻好好啊了声,何夏东挠挠头:“不都是九点多快十点才开始的吗?这学期怎么这么早?” 这问题问秦追,自然是没有结果。 而且他等了十几分钟,也没看到短信显示已读。 秦追迟疑了会儿,到底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喻好好他们还在聊些不紧要的话题,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菲尼克斯低沉的声音被电子设备过了一道后显得有些瓮,也好像更加富有磁性了。 “喂?” “…学长。” 秦追轻声说:“我是701的秦追,我室友回来了。” 菲尼克斯在电话那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好,我就来。” 秦追嗯了声后,便挂了电话。 他垂眼望着没有存起的电话记录,想之前应该是错觉。 方才菲尼克斯问他电话要得太熟练,走时也说等他电话而不是消息,秦追又觉得他就算跟他家里闹得有点难看,也不应该完全不知道他是余家的人,完全不认识他因此不免多想一下菲尼克斯是否故意。 但现在看来 也许真的不认识他,让他电话也无非是因为忙来不及看消息。 不怪秦追多想,他从小遇到过不少因为他身份而挤破头想要在他面前刷脸或是和他搭上线的人,他看过太多的招数,自然会多几分警惕。 等了差不多快十分钟后,菲尼克斯又来了。 他一进来,喻好好就瞪圆了眼睛,坐在椅子上攥紧了手,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菲尼克斯。 这一次他还带了个人过来,一样是学生会的打扮,热情得很,一上来就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学弟们好,我叫雷响,以后跟哥一块负责你们这一层。” 他跟何夏东认识,又跟何夏东打了个招呼。 何夏东喊了他一声学长。 马盛好奇地问:“雷学长你是几级的啊?” “我大三了。”雷响知道他要问什么,笑着叹气:“好奇我为什么喊菲尼克斯作哥是吧,他比我大。” 他说着,还碰了碰低头在名册本上画勾的菲尼克斯:“哥,不是我说,这才第一次查寝,你这名声…比我想象得大,一路被问过来。” 菲尼克斯瞥他一眼,没理他,只抽出了一张表:“你们谁是寝室长?” 何夏东举手:“我是。” 他们一早就商量好了的。 菲尼克斯把表递给他:“这学期寝室规范要求,不算多,但你们要注意。” 雷响补充:“尤其是不要在寝室里生火做饭哈,上学期化学系那边还烧了间屋子,赔了不少钱。” 何夏东说知道,雷响又说:“那我们就检查一下你们有没有带违禁物品了。” 雷响向着自己熟悉的何夏东走去,何夏东也知道流程,立马开始配合。 其实按照前后顺序来,菲尼克斯应该查对面马盛的,但他多走了两步,走到了秦追面前:“学弟,麻烦配合一下。” 秦追慢半拍地眨了下眼,把位置让开。 菲尼克斯半扬眉,声音低下去,显得有几分秦柔,让他那张脸都少了点攻击性:“…我可以翻?” 秦追有点莫名:“不是要查违禁物吗?” “是。” 菲尼克斯应声:“我是问你不介意我翻你东西吗?” 秦追明白过来:“没关系。” 本身寝室就是“开放”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于是菲尼克斯便低下眼,轻手轻脚地拉开了秦追的抽屉。 秦追看着他慢慢的动作,心想人其实也没有资料上写得那么不讨人喜。 秦追的柜子里没放什么东西,余明山在九港大学教书,自然是知道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所以秦追不至于开局就违规。 四人寝的宿舍,靠洗漱间那边还有一排长柜隔成了独立的柜子,可以给他们放衣服。 这个自然也是要查的。 秦追穿衣服偏浅色系,而且很年轻,不是白就是米白和浅蓝、暖黄这类本身就“年轻”的颜色。 他的贴身衣物则是用不透明的小袋子收好,上头还画了内丨裤的卡通图案。 很是可爱。 也还好他是用不透明的袋子收起的。 菲尼克斯想。 不然第一次见面就要尴尬了。 在查完小衣柜和空了的行李箱后,秦追还主动询问:“要查床铺吗?” 菲尼克斯不是不想上去摸一把,但比起现在上去摸一把,在听到秦追这个问题时,他更想做点别的。 菲尼克斯微偏头,和秦追“独处”在衣柜前,这边刚开了个灯,很是明亮,甚至有些晃眼。 窗外的蝉鸣连绵不绝,却又隐匿在年轻人们热闹的嘈杂声中,成了极为炽热的背景乐。 菲尼克斯细微的动作,又将他半只眼睛暴露在光下,于是浓色的眼眸显现出作为混血的一点独特绿意,像是魔女手里的盒子,神秘而又充满诱丨惑。 蛊惑着人类将其打开,释放出灾祸。 菲尼克斯从进来开始,嘴角就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配上他那双标致的丹凤眼,着实逼人。 可此时却在波光流转间显露出深春的秦柔感。 菲尼克斯说话的声音还是收着的,往下压,但意外不会冷沉,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一阵暖风拂过,挠得人有些心痒。 “你里面藏东西了吗?” 秦追的视线不自觉地被他墨绿色的眼眸勾住:“…没有。” 菲尼克斯弯眼的弧度就更深,含笑说:“那就行。” 他声音轻轻地:“我相信你。” 秦追眨了下眼,还没反应过来,雷响就在那边喊了声:“哥?你好没啊?你不会在摸鱼吧?” 他嘟囔:“我都查完两个了!” “来了。” 菲尼克斯转身朝雷响走过去,语调散漫:“这不还有一个你还没查吗?” 雷响:“?活就真让我一个人干了?” 菲尼克斯:“你还想不想我带你上分了?” 雷响闻言,转身就抽了秦追的椅子示意菲尼克斯:“皇上您坐,等老奴查完我亲自给您抬出去。” 他这话一出,马盛没忍住笑出了声。 菲尼克斯没什么脾气地抬手,用手里的名册敲了一下雷响的脑袋,然后另一只手握住了秦追的椅子椅背,轻松一转,在他掌心底下一碾,椅子就被他转了个朝向,再一推,就回到了原位。 菲尼克斯还顺便说了句:“能别随便动人东西吗?” 雷响愣了下,心里纳闷,但面上不显,还跟秦追道歉:“抱歉抱歉,我们闹惯了,不好意思哈。” 秦追确实不介意,他慢慢说了声:“没事。” 雷响说不让菲尼克斯动手,就真没让菲尼克斯动手,他自己去查喻好好的床位。 但喻好好却飘到了菲尼克斯面前,笑得明媚:“学长,可以加个叮咚吗?我也玩《无畏》,段位还不低,以后可以一块儿玩。” 确定他不太会《无畏》的马盛扬了扬眉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而正在检查的雷响无声地龇了龇牙,心说这位哥男女皆斩的本事果然一年胜过一年。 只可惜,他也是真斩。 菲尼克斯几乎没有犹豫地就说:“我不打匹配,排位双排固定了那位学长。” 雷响闻言,抬了抬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学弟,我段位低,太菜了,得靠哥带才拿得到每个赛季的徽章。” 喻好好:“” 这几乎是绝杀。 雷响也检查完了:“挺好的,你们寝室没查出什么违禁物品。走了哈,以后也要注意点,我们每周都回来抽查,每晚都会检查你们在不在寝,不在的有没有请假条。” 何夏东说好,就送走了菲尼克斯和雷响。 寝室门合上后,马盛毫不客气地嘲笑:“luck你好像也不太行啊。” 喻好好轻啧了声,不太高兴地嘟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我这张脸完全没反应的他就像是个木头,多看我一眼都没有!” 何夏东:“那你要放弃吗?” 喻好好:“不要!他那张脸、那个身材,就是我的天菜!” 他兴奋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符合我理想型的人!只可惜爱好打游戏,他要是像追追学商那就更完美了。” 被点名的秦追眼睫微动,但没说什么。 而那头喻好好他们已经换了个话题。 “好了我要去洗澡了。” 喻好好说:“希望明天我可以早起,去买这两天都没有买到的夏记的那家猪肉粉丝生煎包。” 何夏东:“祝你好运。” 菲尼克斯和雷响查完寝去学生会交接后,就踏上了回寝室的路。 四下无人,雷响才问:“哥,那个学弟…就是701长得很乖的那个。” 他暧丨昧地笑了下:“就是你接查寝任务的理由?” 菲尼克斯没瞒着,他在学校里和雷响关系最好,雷响也是个嘴严的:“嗯。” 雷响回忆了一下,啧啧感叹:“能理解你为什么暗恋这么久了,长得确实好,乖得很。” 他话锋一转:“但你这连他的椅子都不让我碰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菲尼克斯没否认,睨他一眼:“有意见?” 雷响根本不怕,切了声:“你先把人追到,有名有份地跟我说这话,我保证没意见。” 菲尼克斯有点懒得理他,雷响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加那个问你要联系方式的,他们是室友,说不定你能从他手机里知道他的动向。” 菲尼克斯语调随意:“他目的性太强也太明显,我怕我答应了会被误会…又不能解释。” 再说他有何夏东的联系方式。 菲尼克斯说着,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嘀咕了句:“比我想象得还好使。” 秦追对墨绿色的痴迷程度,让他得到了一些天然的优势。 雷响:“?什么?” “没什么。” 菲尼克斯心情很好地放下手,慢悠悠道:“只是忽然觉得我这双眼睛很好看。” 他说:“我正式宣布,它是我身上最优秀的地方。” 雷响:“?” 大晚上的突然发癫? 现在能少一个人看见就先少一个。 菲尼克斯把能找到的一个个举报完,才转身去收打印出来的照片,再一张张小心塑封好,然后放入相册里面。 这本相册是专门存放有关秦追的所有东西的,相册不薄,但是已经收纳到了末尾,菲尼克斯可以准备再买一本新的了。 他仔细摩挲着今天拍的照片,有好几张,是他假装拍食物时,故意在刹那间偏移了镜头,让秦追入镜。 那时候的秦追在低着头吃饭,有些细软的发丝垂着,露出头顶一个可爱的发旋——反正在他眼里就是可爱的。 还有好几张是秦追的手入镜。 秦追的手很漂亮,细长白皙且骨节分明,看着孱弱,但仔细注意,就会发现他的指腹上是有茧的,也很可爱。 今天拍的照片都没有拍到秦追清晰的正脸的,就连他在下解说台时偷拍的,因为放大后也有几分模糊,可他依旧爱不释手。 那个时候随意坐在椅子里看着屏幕的秦追…也很好看。 而且他坐在他的领域里,这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而又令人费解的满足感。 菲尼克斯摩挲着,又忍不住翻到相册的前面去,太多偷拍的照片便展露在眼前。 都是在秦追高二高三时,他跑人学校去拍的。 “像个变丨态一样。” 菲尼克斯很有自知之明地低喃了句,然后—— 垂首隔着塑封吻了一下照片里的秦追。 从陈十七这里打听到秦家早年住在城南,秦追又找了过去,问了一路,终于看到了秦家旧宅。 和李升龙所想的不同,他们并没有在这遇到危险至极的秦家三舅,秦家旧宅靠近城郊,很是荒凉,大门已朽,门框处有蜘蛛网,秦追抬脚一踹,门打开,浓烈的霉味迎面扑来,不需要收拾就是最好的鬼片拍摄场所。 此处显然是多年无人打理了,屋子里的家具也空了,这年头,一处屋宅只要无人看管,里面的锅碗瓢盆家具等都会被搬空,便是用不了也可以砍了做柴火烧。 但院中却种了一株凤凰木,夏季正是花期,橙红如火的花盖舒展身姿,秦追站在树下仰望,仿佛看到少女时代的妈妈坐在枝头。 它的花语是别离与相思。 秦追撸起袖子:“我想在这住两晚,芍姐,五福,你们帮我一起打扫这里,大师兄,你能去帮我买点家具过来么?” 几个大人自是没有不肯的,他们便立刻行动起来。 第 86 章 思乡 凤凰木是一种从马达加斯加引进的植物,木兰纲,豆目,豆科,被殖民者带到了澳门,随后在华夏南方传播开来。 可它这么美,盛开时如高昂头颅歌唱的凤凰鸟。 秦追在外祖父的家里搞了一天大扫除,偶尔抬头,就看到大片燃烧似的花冠映入眼中。 入夜,李升龙才和陈十七一起带着家具过来,因着家具多,还找了马车。 陈十七得意道:“师兄你买家具的时候带上我就对了,厦门哪儿的家具质量好,可以讲价,没有我老十七不知道的。” 李升龙嘴角抽搐,心想这小子把原价140两的家具砍到了100两,他们两个差点被老板轰出去。 秦追看着瘦,但不弱。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从来没有过稍微淋了点雨,就发烧倒下的时刻。 肚子还饿着,秦追双眼发直地半靠在床头,身上裹着个小被子,腋下夹着温度计。 门被从外面推开,菲尼克斯箭一般地冲进来,把手里的碗“啪嗒”一下放桌子上:“烫死我了!” 秦追沉默地取出温度计:“你都不会戴个隔热手套?” 垫块毛巾也行啊。 菲尼克斯呼呼地甩着自己的两只手:“我就想你能快点喝上嘛。”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怎么样,多少度了?” 39℃而已。 小场面。 秦追现在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就是觉得浑身发冷,思维什么的也跟着迟钝,居然完全直接喝了一口。 菲尼克斯的眼睛都要冒小星星了。 安静片刻。 床上的男人掀开被子跳了下去,连鞋也秦不上穿,赤着脚跑过冰凉的木质地板,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 哇—— 吐了。 今天胃里本来就没什么食物,这会儿几乎都是酸水,秦追拧开水龙头,喉咙又腥又甜,难受得直喘气。 菲尼克斯:“……” 他在外面不动声色地看了下,才跟进来,一下下地拍秦追的后背:“没事吧?” 淦。 猛男变脆皮。 秦追的肩膀还在不住起伏,凉水湿哒哒地打湿了头发,顺着苍白的小脸往下淌。 之前吃进去的药也吐出来了。 膝盖疼,小腿肚子也酸软,那一勺热汤仿若是什么开关,瞬间召唤出所有难受的感觉。 秦追慢慢抬头,和镜子里的菲尼克斯对视。 目光阴冷。 菲尼克斯开始心虚:“都是按照步骤煮的姜汤啊……” 事已至此,不必多言。 “叫外卖吧,”菲尼克斯顺着对方单薄的背,“买点米粥什么,好消化的。” “不用。” 秦追把漱口水放下,用毛巾擦了把脸:“我去做。” 区区发烧。 “那……我出去给你买点药?” “我自己就是医生,”秦追走到床沿边坐下,“还在外面买什么药?” 过了会儿,他抬起头:“真的,我有执业证。” 虽然这几个月干的,都是给小受检查身体清理伤口的奇怪工作。 可能是精神压力大加上没休息好,今天淋了场雨,就免疫力下降,直接倒下了。 没事,他有着丰富应对发烧的临床经验。 尤其是这个世界里。 设定就是内X会发烧嘛! 十次出诊,八次就是面对因为高烧,而脸颊酡红呼吸粗重,如同脆弱小玫瑰般躺在床褥里的受。 所以……菲尼克斯还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直盯着他看。 秦追收回手,再次强调:“我真的是正经医生。” 菲尼克斯这才移开目光。 刚刚秦追,在穿袜子。 晃悠悠的棉质裤管捋上,是线条很漂亮的小腿,顺着收束成纤细的脚腕,似乎一只手就能全部握住,白色的棉袜被指尖扯起,遮住了微微凸起的骨节。 没有戴眼镜。 垂下的额发,有点湿润。 很轻盈地支起一条腿,给自己穿好了袜子。 菲尼克斯的手心很烫。 是刚刚被热碗烧成的红。 他突然产生出强烈的破坏欲。 想要让那只脚腕染上被按出的红印,看能不能把如同浸在凉水里的玉一般的皮肤,也变得发烫,灼热。 如果做不到呢。 面前的人毫无对危险的察觉,经过身边时,步伐居然还挺平稳。 除了头毛有点翘之外。 依然是那个冷静臭脸的小医生。 菲尼克斯低头笑了笑,跟着进了厨房。 碗筷碰撞时的声音,总有种袅袅炊烟的平凡家常感。 秦追戴着手套把皮蛋捏碎,混着洗干净的生米一起下了锅,姜和瘦肉都切细丝,拿起把青翠的小葱时,才抬头:“你吃葱吗?” “不吃。” “就你事多。” 很平常地拉着闲话,偶尔互怼那么几下。 菲尼克斯在后面帮忙搭手,很快就闻到了淡淡的米香,秦追着病,也做不了几样饭菜,就简单快手地煮了锅皮蛋瘦肉粥,来慰藉空乏的肠胃。 这顿饭端上餐桌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一勺冒着热气的粥送到嘴边,秦追差点流泪。 真香。 什么渣攻贱受恨海情天,这会儿不管谁打电话,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阻止他把这碗皮蛋瘦肉粥吃完! 菲尼克斯慢悠悠地吹了下,余光打量着秦追。 ……吃饭的时候,好认真。 全身心地投入进食物里。 脸颊还是红的,额上有点微微的汗,可能是喉咙不舒服,呼吸的时候总是带着点轻喘,小口地吃着一碗热粥。 他试探着问:“明天还去学校吗?” 秦追没搭理他。 “小玉医生?” 这才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嗯?” 菲尼克斯便没再说话,跟人脑袋对着脑袋,大晚上地喝了碗皮蛋瘦肉粥。 房间不大,小三室,老式家属院隶属于单位,建造的时间久远,无论屋子被秦追收拾得如何干净,都有种泛黄的旧意。 很容易让人打呵欠。 距离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而厨房的面积也不算大,两个成年男性都在里面的时候,总会碰到手肘。 “你身上有股柠檬的味道,”菲尼克斯刷完碗,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净,“很好闻。” 秦追刚吞下退烧药,仰着脖子喝水。 “是因为经常喝柠檬水的缘故吗?” 这叫啥,腌入味了。 他还挺喜欢。 “不是,”秦追放下玻璃杯,“我在衣柜里放了香皂。” 说着,就带领菲尼克斯过去看。 还挺嘚瑟。 似乎无比自豪于生活小技能。 柜门打开,上面是整齐叠放的棉质衣衫,下面挂着一溜儿衬衫长裤,颜色贫瘠到直男看了都摇头。 只有黑白灰。 然后,就看着秦追从那堆衣服侧面,拿出个小盒子。 举到菲尼克斯面前。 “我把香皂切开了,”他解释道,“这样的话放在衣柜里,就会沾上味道。” 菲尼克斯垂眸看去。 是对半切开的浅绿色香皂。 “小玉医生很会过日子。” 菲尼克斯拿起香皂闻了下,嗯,很清淡的柠檬味儿。 来自于廉价的香精。 秦追也在看这块香皂。 突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卧室里两名成年男子挨得很近,都能看到彼此眼睫的颤动,他还因为发烧,而心跳加快,脸皮发烫,而其中一人,手上抓了块香皂。 好经典的画面! 幸好不在浴室,才勉强保住这一幕的清白。 可就在此时,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而菲尼克斯手中的香皂,沾了水似的从他手心中间挤出来,以一个非常顺滑的姿势,马上要落在地上! 秦追瞳孔地震。 身体却比往日迟钝! ……没接到。 两只手凭空伸出一捞,而菲尼克斯也在这个时候往前一步,所以,正正好地,按在了对方的胸上。 好大的敲门声。 啊不。 好响的敲门声。 秦追略带尴尬地收回手,一时竟不知自己下一步动作。 其实他对于身体接触,真的不会有太大感觉。 学医的嘛。 人体在他眼里就是器官组合。 就是隔着层衣服,摸到了胸部而已。 说起来,手感相当哇塞。 关键是菲尼克斯有了反应,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了颜色。 “不对,”都转身要去开门的秦追停下,狐疑地抬头,“你也发烧了?” 要不然的话,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但现在说不了这个,不能放着敲门声不管,秦追担心是傅家人找来,便把菲尼克斯留在卧室,他自己出去看情况。 隔着猫眼一看,有点眼熟。 几乎就在刹那,秦追恍然想起,这不就是前几天刚见过面的豆豆吗? 就那个在宾馆遇见的! 哑巴新郎和炮灰攻二打起来时,他在旁边哭得跟个救护车一样。 呜呜噫噫的。 “怎么了?” 秦追刚拉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 下了一天的雨,晚上真特么冷。 豆豆带了满脸的泪痕进来了,轻轻地啜泣着。 咋了这是,又哭起来了? 别说,哭得还真好看。 挺翘的小鼻头冻得红红的,睫毛很长,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看起来仿佛就是玻璃做的小人儿。 秦追扭头看了眼,菲尼克斯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神情已经恢复正常,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目光相对的刹那,笑了下。 秦追有些心跳。 妈的。 这种书里的渣攻们,吃的还真好。 “秦医生,”豆豆用胳膊猛地擦了下眼泪,“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声音颤得厉害。 见此情况,秦追就给人带到沙发上坐下:“别着急,慢慢说。” 他随手拍了下菲尼克斯:“倒杯热水。” 这没眼力见儿的清澈大学生。 还傻站在一旁看热闹呢。 “没事,就是我决定……要和晏飞彻底分手了,”豆豆抽了下鼻子,“所以我想请问,有没有那种失忆的药,就是吃了后,会忘掉所有和他有关的事。” 当然不会有啊! 但话没说出口,因为秦追转念一想,这可是连春/药都能存在的世界,说不定,还真的有类似的设定? 玻璃杯放在茶几上时,发出很轻的声音。 “小玉,我有点不太舒服。” 菲尼克斯在沙发上坐下,手背贴住自己额头:“感觉想吐,脸很热,头也很晕。” 发烧了,不愧是小白花受! 突然心里舒服很多是怎么回事! 秦追不假思索:“去量体温。” “找不到体温计了。” “就在我卧室的床头柜那里,”秦追想了想,“算了,我去给你拿。” 可能是药效起作用,他这会儿好很多了。 菲尼克斯注视着秦追的背影消失,才回过头,声音柔和:“当然有这种药,不过得费点功夫。” 豆豆睁圆了眼。 “我记得你,你是……” 菲尼克斯笑吟吟地插话:“不过你要想好,这种药吃了后,可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所有的都想不起来了。” “经历过的四季,他给你的第一粒糖,你们躲在教室后面的接吻,紧张的告白,争吵后的和好,都会消失,可不像是用了橡皮擦,纸张会留下揉过的痕迹,而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什么,都不会再存在。” 豆豆的眼泪扑簌簌地落在膝盖上。 “而最可怕的是,”菲尼克斯温和道,“如果失忆后重新相遇,你会再次爱上他吗?到那个时候,你全是空白,而他,则写满了你无法想起的记忆。” 菲尼克斯很无奈似的歪着头:“好不公平呢。” 豆豆哭得都快抽过去了。 菲尼克斯没放过他,声音仿若蛊惑的呢喃。 “所以,确定要失忆吗,你要想好,自己是打算报复他,还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呜呜呜……” 豆豆扬起哭花了的小脸:“我、我要报复他!” 菲尼克斯的食指虚虚地点在自己的嘴唇上,在青涩的柠檬香气里笑了。 “这才对嘛。” 下一秒,有只微凉的手掌贴住了额头。 “是有点烫。” 秦追已经走到沙发旁,把温度计递过去,可能生病头脑不清醒,这玩意居然真的不在床头柜,不知什么时候被撂到书桌上面,叫他找了一小会。 “五分钟,”他看了眼时间,“夹住。” 菲尼克斯笑得有点狡黠:“我现在又不难受了……” “别废话。” 这种不配合的患者,很令人头痛。 秦追抬手,准备拍下菲尼克斯的胳膊,让他好好量体温,看是不是真的发烧。 但菲尼克斯似乎要溜。 在这一瞬间,站起身来。 伴随着豆豆的呜咽,是一声落在臀部的脆响,以及秦追的再次强调。 “让你夹好。” 湿润的空气里,弥漫起有点僵硬的缄默。 菲尼克斯身形一动不动。 风把窗帘吹起,书桌上的纸张划拉作响。 秦追不明所以地眨着眼。 怎么了? 没用过这种腋下水银体温计? 简单。 他屋里还有口含的,张嘴咬住就行。 随便挑! 小姑娘是被秦追拧回家的,手被戒尺狠狠敲了不说,还被罚抄教科书50遍,写不完不许吃饭。 德姬看着这一幕止不住的笑,幸灾乐祸地戳女儿脑门:“该,我早和你说了,背着大人去游泳,我收拾不了你,等你哥回来也会收拾你。” 知惠正好最近又换了颗牙,听到母亲的嘲笑,顿时张嘴,露着缺了口的牙嗷嗷哭起来。 申城这边鸡飞狗跳,哥凶妹嗷。 在遥远的南洋,吕宋岛,秦简在深夜逃出了当地最大华人帮派的总部,她喘着气,将行李扔上一艘船,握紧拳头。 回华夏的船都被秦筑和他的帮派盯着,她上不去,那她就先去别的地方,之后再绕回老家。 不论如何她都要回家,她要去津城,寅寅已经八岁了,不知道想不想娘,跟着郑掌柜医术有没有进益,还有郎善彦,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死后埋在哪?明明夫妻一场,她却这么久没有看到他。 在前往澳洲的船只上,秦简捂住嘴,落下几滴思乡的泪。 第 87 章 花豹 “近两年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金子来唱完一出堂会后,回家说了这么一句话。 柳如珑是和他一起去的,面上带着担忧:“谋划大事的人光是在申城就有好几波,听闻南边还有更多,大清撑不了几年,许是要完。” 最后几个字,他是压低了嗓门说的。 说完这件事后,两人又说起隔壁槐乐街,也就是德姬开酒铺的那条街上有人要出手宅子,卖家是一个包租公,儿子赌博欠下债务,包租公只能卖房子还债,一个是临街饭店,二楼住人一楼卖饭菜,已经被饭店老板出手买下。 菲尼克斯沉默片刻,反问:“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你这个恋爱脑,清醒一点! “你不都和他动手了……” 秦追试探着开口:“难道,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脚踝处的肿胀被冰得麻木,没有什么知觉,伴随着那人移开的手指,被轻轻放回地面。 “其实,傅明寒对我挺好的。” 秦追瞬间不动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菲尼克斯。 对方脸颊上已泛起浅浅红晕,眼神也跟着飘忽,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好容易才让秦追听了个大概。 还真是强制爱的标准开头。 一次海边旅行,在游艇上左拥右抱的傅明寒对菲尼克斯一见钟情,而对方只是个来采风的穷学生,碧天白鸥,细密的水色泡沫拍打着礁石,菲尼克斯于画板前回眸的刹那,直接射中了小傅总的心巴。 为博美人一笑,傅明寒砸花,砸钱,包下专机讨人欢心。 “那个时候的他,还挺好的。” 菲尼克斯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但很快,傅明寒就耐不住性子了。 菲尼克斯比较慢热,不想这么快就跟人确立关系,虽说傅明寒在他面前展示了英俊、多金,和对未来的深情允诺,但他还是渴望能互相多了解一下。 没想到,傅明寒居然直接对他下药。 “当时我都懵了,”菲尼克斯的声音里满是委屈,“所以本能地打了过去,好像,下手是重了一点点。” 秦追扫视了眼菲尼克斯的体格,在心中为傅明寒点了根蜡。 宽肩长腿,和脸完全不相符的肌肉,并不过分夸张,而是随着男人的动作,隆起漂亮的线条。 是一个很强悍,充满性张力的美人。 “那如果傅明寒没有心急,”秦追斟酌着用语,“你们是不是还真的有可能?” 菲尼克斯羞赧地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吗,他很风流,”虽说在背后说人短处不好,但秦追忍不住了,“玩得也很花,睡过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 “我知道呀。” 自从给秦追帮忙冰敷,菲尼克斯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半跪的姿势,仰着脸,神情有种很懵懂的天真。 “但是他说了,如果和我再一起后,就再也不找别人了。” 男人的嘴,我信你个鬼。 秦追拼命回想着之后的剧情。 傅明寒和小白花再一起后,依然没有收心,每天晚上都要变着法儿地折腾人,清早拍拍屁股就走,留下小白花自己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清洗。 然后那位傅家大少爷,傅明灼,还因为一个很莫名其妙的原因,砸断了小白花的双手。 具体理由是什么,秦追已经记不太清楚,就记得评论区也炸了锅,纷纷表示作者虐受太狠,赶紧把火葬场抬上来,麻溜的。 可没想到的是,抬上来的,是回国的白月光。 还患了病,需要一颗健康的肾脏。 深夜里,傅明寒满脸疲惫地抽着烟,为肾/源苦恼不已,而小白花则由于心疼,自告奋勇地去医院配型。 当然是成功的啦。 拿着检查结果,小白花有些紧张地找到傅明寒。 小白花:“我想……” 傅明寒:“不,你不想。” 那双曾抚摸过自己身体的手伸过,强硬地夺走了纸张:“手术立马就安排上,你明天……不,今晚就去住院,做好准备吧。” 【傅明寒欣喜地看着单子上的结论,急匆匆地向外走去,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心上人这个好消息,而被他忽略的人,则安静地站在夕阳的余晖里,落寞地喃喃自语。】 【“我只想,跟你说一句,今天是我的生日……”】 秦追只记得这些内容了。 因为他没看完就憋屈得满肚子火,对着空气邦邦打拳。 那既然菲尼克斯今天生日。 说明捐肾的情节发生在明年的这个时候。 还有一年的时间。 “那天动完手后,我后悔了,”菲尼克斯继续道,“他哥哥就在楼下,我太害怕,就逃走了……也不知道明寒现在怎么样了。” 秦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为他们家的人,你都被学校开除了!” “那是因为傅明灼觉得,我影响到了他弟弟,这不是明寒的错,他也是不知情的。” 草。 秦追拳头硬了。 恋爱脑是病,都得拉出去枪毙。 那种双向奔赴的病情就罢了,小情侣腻腻歪歪,外人也管不着,关键这硬生生地往火坑里跳是怎么回事啊? “如果,”秦追想了想,“傅明寒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么办?” 说完他就有点懊恼。 因为菲尼克斯又红了眼尾。 好好好,你们晋江受百分百被触发这个技能是吧,眼圈说红就红! 他是不是还得配合着掐个腰,以示尊敬啊。 菲尼克斯声音很轻:“再说吧,那就是将来的事了。” “要是他再给你下药呢?” “明寒已经知道错了,不会重复同样的错误。” “那如果他还花心,在外面随便乱约呢?” “他追我的时候就说过,以前都是玩玩,走肾不走心,”菲尼克斯有些害羞,“但如果确定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会开始洁身自好了。” 秦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心里有个白月光你知道吗!” 这次,菲尼克斯沉默了会。 秦追趁热打铁:“说不定为了那个白月光,会伤害到你!” 菲尼克斯终于开口。 “爱能止痛。” 秦追:“……” 手指猛地抓住菲尼克斯的衣襟,扯得人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他很少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刻,以至于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离得近了,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菲尼克斯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看那张总是有点臭的脸,染上失望的神色。 良久,秦追略带疲惫地坐了回去:“没事了,玩去吧。”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他又不是没当过苦口婆心劝朋友分手的恶人。 对方昨天还哭啼啼控诉渣男,第二天就又甜蜜蜜地跟人在食堂互相喂饭。 “哼,我朋友都让我跟你分手呢,你可要对我好点!” “别理他们,都是嫉妒。” 秦追把没吃完的饭端起来走了。 再也不想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 你们自己过得爽就好,不必让我知道。 所以,菲尼克斯之后再怎么惨烈,也和他无关- 这股压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两人都把对方当空气看待。 秦追自己去新配了副眼镜,去诊所转了圈,还是关门歇业,回来的时候看到坐在小菜园发呆的菲尼克斯,也沉默着没打招呼。 “我只是不想在生日的当天……也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菲尼克斯是这样解释,他不离开的原因。 也没有强行要求秦追留下陪他,而是坐在碧绿的菜畦旁,静静地看蜗牛爬上细芽。 直到晚霞灿烂,烧毁的画卷般染红了大半的天边。 “……走吧,”秦追没什么表情地拉开车门,“我带你去个地方。” 别扭怪。 菲尼克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脚不疼了?” “早都好了。” 弯腰进去的瞬间被揉了把头发,手却没有拿开,而是轻巧地用了个劲儿,给秦追转了过来。 菲尼克斯另只胳膊撑在车门上:“我来开。” 微风拂过,就像电影画面的慢动作播放一般,鸟鸣啁啾中,菲尼克斯用手把秦追的眼镜勾了下来,绕在指尖转了下。 秦追心中一凛:……好油! 这种壁咚的动作,不是渣攻专属吗? “先带我去买小蛋糕,然后再去你要去的地方,”菲尼克斯说话的语气充满威胁,“不然,就把你眼镜丢掉!” 秦追:“……” 有点睿智。 去油成功居然如此简单。 他不甘示弱:“还是算了,不然我怕你等会把蛋糕都给吐出来。” 菲尼克斯眯起眼睛:“你要带我去哪儿?” 秦追笑了笑。 和上次谎称钥匙断锁眼里的模样,有点像。 眼神飘忽,似在心虚。 “一个科室哦。” 二十分钟后,车辆在医院大门前停下。 秦追的脚踝扭伤不严重,这会儿走路已经没什么大碍,也拒绝了菲尼克斯的搀扶,熟门熟路地走进大厅。 按亮了去往肛肠科住院部的楼层。 电梯上行中,秦追满意地感受着身后人愈发明显的沉默。 新世界的大门即将打开。 睁眼看看吧,这才是真实的残酷世界! 哪怕你是纸片人,也要面对—— “啊,好疼、疼!疼死我了!” “呜呜呜不要啊,别、别碰哪里!” “我再也不做那种奇怪的事了,能不能放我出去啊!” 断断续续的呻/吟,呜咽,以及按捺不住的低喘。 秦追露出邪恶的笑容。 “走吧小花,”他殷勤地扯了下对方的袖子,“我带你进去,感受一下。” 菲尼克斯淡淡地点了下头。 哦豁,看来还挺镇定。 被吓懵了吗? 根据秦追的分析,和早上菲尼克斯的自我剖白,目前他和渣攻傅明寒,还没来得及发生不可描述的剧情,所以趁现在,要抓紧时间给他灌输一个概念。 那就是—— “当受,真的很疼的。” 秦追小心地侧身,避开一个螃蟹样缓慢散步的病人。 百闻不如一见,就让菲尼克斯亲眼看看,玩得花都是些什么下场! 尤其是这是本渣贱狗血文! 好多好多的通讯录本子! 不像现实世界中,在肛肠科住院的原因五花八门,除了那些特殊的城市,医生需要从诡计多端的男同嘴里抽丝剥茧出实话外,大部分的病人,都很正常。 也没什么好羞耻的。 只是身体的器官而已,熬夜,久坐,嗜辣,都有可能让娇嫩的小菊花,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长出点不该存在的东西。 而这个世界里的肛肠科,则有那么一丝的诡异。 秦追的身份是有着家族医院的助攻,所以当他第一次来到这所有着自己股份的医院时,出于兴奋,走遍了每个楼层。 也算是当年轮岗留下的职业病。 都想转一圈。 然后,他就在肛肠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主角受往往拥有深不可测的技能,但是大量的npc却充斥着这个楼层,他们遍地飘零,无依无靠,在数本耽美小说融合的世界里,品尝着最真切的疼。 “看到了吗,”秦追推开病房的大门,“这里面,全是痛不欲生的患者。” 正对着的,就是一个以诡异姿势匍匐在床上,脸色惨白的男人。 秦追不再解说了。 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向菲尼克斯科普爽完之后的苦果。 他相信,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也会为此而心有戚戚焉。 “所以呢?” 菲尼克斯在后面突然开口:“你想表达什么?”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处的天台,夜幕降临,周遭都是静谧的消毒水气味。 “我是说,当下面那个,要付出很多代价……” 秦追罕见地支支吾吾起来。 他就一破看小说的,能解释清楚什么呀。 菲尼克斯可是主角受,说不定天赋异禀,这些吓不到他呢? “我明白了,”菲尼克斯的手肘支在栏杆上,随意扎起的长发被风吹起,“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注意的。” 好家伙,不愧是恋爱脑的小白花,还真挺有勇气。 “你脸红什么?” 菲尼克斯侧着脸看过来,在孔雀蓝的夜色背景中,美得跟开柔光滤镜似的,整个人都有种不真切的朦胧感。 秦追怔怔地:“我脸红了?” “对啊,”菲尼克斯笑容明艳,“很可爱。” 淦。 领着人科普同性之间涩涩会导致的后果,很令人害羞! 他又没谈过恋爱! 再说了,看小说这种私密的事,也不会轻易跟人分享呀。 所以这种什么受啊,下面那个之类的虎狼之言,当然会让脸红成泡泡茶壶啊! “脚疼,”秦追面无表情地转身,“我去护士站歇歇,你继续感受吧。” 他说着就往外走,似乎真的是脚踝扭伤还没好,走路都有点歪歪斜斜。 “小玉医生,” 后面传来声轻笑。 “你扭到的是左脚,错方向了。” 秦追身形纹丝不动,仿佛没听到,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护士站侧面的房间。 然后,猛地蹲下身子,用手背贴住滚烫的脸颊。 而天台那边的菲尼克斯,眸光微动,隐去笑容。 接通了震动许久的电话。 “喂……长话短说,我这里有事,”菲尼克斯声调很冷,“先不回去了。”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才略微带了点笑:“嗯,遇见了个很有趣的小朋友。” 电话那头也跟着笑:“你在外面玩得痛快,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少事?” “不就是傅家吗,”菲尼克斯不以为意,“给他们摁死就行,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啧,还有林时清,满世界找你呢!” 菲尼克斯微微眯眼:“他是谁?” “那个中日混血的小子,狐狸眼,大长腿,你忘了?” 菲尼克斯这才恍然大悟地笑了,手指随意地扣在冰凉的栏杆扶手上:“我当是谁呢……” “区区一个……小八嘎,”感觉后面传来的脚步声,菲尼克斯压低声音,“让他们一起来吧,倒省了我的事。” 说完,也不管另一边的反应,菲尼克斯直接挂掉电话,转身看向对面的秦追。 ……满脸写着震惊。 嗯? 菲尼克斯挑起眉毛,怎么了这是。 秦追的大脑仿佛被倒进去一团浆糊。 他还是鼓起勇气过来,决定给菲尼克斯剧透下之后的内容,走到天台才发觉人家在打电话,可是后半句的内容,已经飘进脑海。 区区八什么? 好像是……区区八根。 还有,让他们一起来吧? 秦追的心灵遭到了冲击。 他带着小白花来肛肠科,是为了吓唬人,而不是让其产生一些挑战人体极限的想法,菲尼克斯这是怎么了,想要故意破罐子破摔来刺激傅明寒? 秦追无声惨叫。 大傻春!你要干什么啊! 等碗里夹了粉条,李升龙才道:“与我们是无关的,我们只是路过的倒霉鬼,但我方才看了一眼,有个人我认识,是张二爷身边的打手,道上叫白开水,长得再寡淡不过一人,记性不好的人都记不得他的长相,但武功不在我之下,多年来帮张二爷挡了不知多少危机。” 曲思江也说:“我看到那位白开水护着个男人走,追杀他们的人,我瞧着像是朝廷的。” 最后这句话一出,秦追心里有猜测:“张二爷……也掺和到那些翻天覆地的事里了?” 卫盛炎沉沉道:“他本就和巴蜀那边的袍哥们有关系。” 侯盛元给他碗里夹肉丸:“有什么念头都放心里,别说出来,专心吃饭吧,豹子这个样子,要是有个什么,你个做大夫的今晚都别想睡了,多吃些。” 德姬送了一盘醋溜菜叶子过来:“来,多吃菜,不便秘。” 大家不再提张二爷的事,默契端碗吃饭,连知惠这样的孩子都很平静。 秦追心中叹气,这就是乱世啊。 第 88 章 归乡 匡豹在盛和武馆时,向来是与李升龙一起采买后勤,再有就是他们出门做生意时,要轮流押货出门,如今他躺着喝汤了,工作就压李升龙肩上。 他心中愧疚,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师兄弟道歉,李升龙全不在意,只问他:“你时常住武馆里,一日不回去没什么,只是你受伤这事,要不要告诉蕉姑知道?” 匡蕉姑就是匡豹的妹子,今年十五,待字闺中,但每日专注念佛做家务,还有从邻居那揽些洗衣缝补的活计,在家忙碌,几乎不出门。 匡豹看自己伤口处的引流管,一叹,问坐在旁边打哈欠的秦追:“小师弟,你看我这伤,可影响寿数么?” 秦追回道:“换其他大夫来治的话,肯定会影响,现在么,你好好躺一个月,只要运气好不感染,之后再虚个半年,也就没事了。” 傅明灼气得差点撅过去。 又硬生生地忍了回来。 拜菲尼克斯所赐,生平第二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当然上一次的罪魁祸首,也是菲尼克斯。 居然强行给他喂药,然后把自己和昏迷的弟弟关在同一个房间…… 想到这里,傅明灼的眼神愈加阴冷,他之所以单枪匹马地前来,没有带领任何随从人员,就是担心菲尼克斯狗急跳墙,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那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比如,居然面不改色地被秦追挠下巴! 厚颜无耻! “别的我都不再计较,”傅明灼呼吸粗重,“你告诉我,明寒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之前的事我就跟你一笔勾销。” 菲尼克斯略微抬起眼眸,冲着傅明灼做出个口型—— 爽吗? 傅明灼头皮一炸,几乎想也没想地就冲了上去,要把拳头砸向对方! 那张欠扁的脸没有任何反应,依然保持着狡黠的微笑,漆黑的瞳仁里映出傅明寒逐渐狰狞的面部,随即就是一声巨响! 秦追提前伸出脚,绊倒了傅明灼。 “抱歉啊,”他不太好意思地推了下眼镜,看起来,就是个不苟言笑,能让患者产生极大信任感的医生,“我……不小心。” 傅明灼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花。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委屈死了! 偏偏他还不能把事情说清楚,告诉菲尼克斯自己和傅明寒是清白的,因为本身的隐疾,所以,他并没有和心爱的弟弟不可描述。 可……要让一个手握权柄的霸总承认自己不行。 一道清泪从脸颊滑落。 不如让他去死! 很淡的柠檬味儿从旁边传来,傅明灼感觉,一只微凉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 “别哭,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秦追总算弄清楚,傅明灼为什么要上门兴师问罪了。 自从他和弟弟出了点岔子后,俩人一直没再见面,可能是由于心虚,也可能是有别的秦虑,反正傅明寒在医院养病,而傅明灼休整好后,就重新回去上班。 直到助理告诉他,小傅总从医院消失,仿若人间蒸发。 “他进医院的原因就是你,”傅明灼用力地捏着自己的双手,骨节发白。 “我今天也是很有诚意的,”他盯着菲尼克斯的脸,意有所指,“之前傅家这边,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所以各退一步,井水不犯河水,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该死的菲尼克斯,这几天给他搞得心力交瘁! 想想也有点埋怨明寒,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家这个小子,弄成今天这个局面。 他承认,菲尼克斯是有几分姿色。 所以……哎,弟弟真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小笨蛋呢。 面积不算太大的客厅里,一时有些寂静。 只有微风轻拂窗帘,迎来清冽的秋意。 “医生,”菲尼克斯突然侧眸看向秦追,“我的心跳得好快啊。” 秦追坐直身子:“怎么回事?” “可能……因为自己被威胁了。” 秦追立马看向傅明灼,目光满是谴责。 “小傅总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肯定有自己的生活,你们是不是平时给他逼太紧了?” 傅明灼的表情有些呆滞。 “再说了,人失踪的话可以报警,过来找菲尼克斯干什么?”秦追语速越来越快,“他这两天都跟我在一起,根本就没有跟谁拉拉扯扯,反而是你弟弟——” “中秋节期间,不跟家人团聚,还跟男人跑去宾馆开房!” 手指捏得太狠,似乎能听见错位的声音。 心好痛。 弟弟受着伤,也要在外面跟人厮混? 自从傅明寒失踪后,那家宾馆他也找人看过,可监控录像却被覆盖了,还以为真的是设备原因,难道,只是不想被自己发觉行踪吗…… “并且你身为哥哥,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秦追很少这样多的话,“我记得你们父母在国外,但是否,也应该回来关心下孩子的心事呢。” 一个是变态弟控,一个是风流花花公子。 前者不举,后者种马。 家庭教育还是有点问题的。 但其实想想,也不一定怪这兄弟俩。 毕竟狗血渣贱文里,总裁遍地走,男同多如狗,要是有父母这一层关系在的话,很容易从无脑追妻文,变成四不像的现实类同志文,所以这个时候,作者一般都会冷酷无情地开始设定。 父母双亡! 父母是没有感情的协议婚姻! 父母是远在国外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 总而言之,不能给小情侣设置障碍。 要是需要撒点狗血,就再拉出来溜溜。 秦追看的那几本小说,就没有哪个主角家庭和睦,身心健康的。 “就是,”菲尼克斯也在旁边插话,温和道,“明寒都失踪了,需要让叔叔阿姨知道这个情况,才能更好地解决呀。” 傅明灼心头一哽,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给弟弟擦屁股太久,不想让父母知道,傅明寒所做的一堆烂事。 菲尼克斯扯了下秦追的衣角,掩住嘴巴,压低声音。 “难道是因为,家里的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所以父母失望,和他们决裂了?” 傅明灼嘴角抽抽,谢谢,他听得到! 秦追跟着小声:“别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种没礼貌的实话。” 起码等人走了再说嘛。 菲尼克斯心领神会地点头,大声道:“不好意思,傅总,我们要聊聊你们家的八卦,你能先回避一下吗?” “咔嚓”一声。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对方的手。 好响! 真的不会骨折吗? “那咱们长话短说,”菲尼克斯继续凑近秦追,“叔叔阿姨会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原因,气得远走他乡了啊?” 秦追迟疑地摇头:“不一定吧……” “就是啊,不至于的,再说了据我所知,明寒上面还有四个姐姐,所以也不用担心继承人问题的。” 四个姐姐! 秦追有点震惊,他怎么不记得这段情节,第三本书中的内容,自己究竟跳了多少! 菲尼克斯的目光瞥向傅明灼:“傅总,我说的没错吧?” 傅明灼都感觉不到手的疼痛了。 他怎么知道…… 那四个姐姐全在国外养着,当初由于傅家站队问题,多少人盯着想要把他们拉入泥潭,为了有个儿子,前面的几个女儿生下来后,就立马送走了,就是为了不落人口舌。 “所以叔叔阿姨怎么会生气呢,”菲尼克斯笑得有些腼腆,“像傅家这么大的商业帝国,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的话,是有点亏……可如果他们俩在一起了,那不就没有外人涉足,财产也不会外流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一拍手:“这是喜事呀!” 福报! 关上门后,秦追觉得,有必要跟菲尼克斯好好谈谈。 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他感觉傅明灼都快碎了。 离开的背影,好是萧条! “你为什么要开他们兄弟俩的玩笑,”秦追沏了杯柠檬水,“人家本来就心急如焚。” 话是这样说,心里不由自主给菲尼克斯竖起大拇指。 歪打正着。 直接扎中了傅明灼的心! 他看过书,知道傅明灼心目中,对弟弟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但按照后面的剧情,傅明灼应该是把这种心思藏得很深,别说外人了,连傅明寒自己都不知道。 菲尼克斯眨巴着眼,神情懵懂。 ……算了。 秦追瞬间就原谅了他,估计也就是随口一说。 他把柠檬水放在茶几上,朝前推了下。 “这个好酸,”菲尼克斯软软地抱怨,“根本喝不下去。” 秦追失笑。 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喝柠檬水。 三块钱一大包的干柠檬片,在塑料水杯里泡一天,随着一次次的换水,那股酸涩的味道渐渐变淡,但依然可以唇齿留香。 枯黄色的柠檬片被水浸泡后,也会膨胀,充盈,在无色中缓缓升腾。 就像他对未来的期许。 “我给你加点糖。”秦追失笑,拿起玻璃杯进厨房,舀起一勺蜂蜜放进去,正搅着呢,余光看到菲尼克斯站在门口。 他微微挑了下眉:“嗯?” “小玉医生,很会照秦人呢。” 那可不。 被傅明灼耽搁了一上午,此时外面变了天,下起点濛濛细雨。 空气中似乎有泥土的味道,很湿润。 秦追思考片刻,又给他加了勺蜂蜜。 拿去喝! 菲尼克斯接过,小口地抿了下:“好甜。” “你事还挺多,”秦追随口道,“不喝拉倒。” “谁说我不喝?” 说话间,就下去了小半杯。 不愧是主角受,秦追的手指搭在碗柜上,由衷赞叹。 喝个水也这么秀气。 还要露出小小的舌尖,略微舔一下唇边的水渍。 想想,就更生气渣攻傅明寒的所作所为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的失踪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 秦追微微有点出神。 直到被温热的玻璃杯碰了下脸颊。 “想什么呢?” “嗯……傅明寒。” 菲尼克斯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你和他关系很好?” 多冒昧啊。 秦追摇头:“不算。” 你们两个人的剧情,不必添上他的姓名。 最多再加点小白花、小绿茶、还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炮灰小受。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零。 当然,他现在的银行卡上也有了。 秦追心头一动,看向菲尼克斯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 不就是零嘛。 摩多摩多! 他想家想得发疯,不想再耽误一点时间了。 又是挤火车,格里沙在这趟旅程上安慰了一个因为被丈夫扇了耳光而痛哭的女士,提着酒瓶子要去为她讨公道,被女士单手拦住,夺过酒瓶子亲自去揍丈夫,又给一个饥饿的男孩送了巧克力,和前座的大叔聊天,夸他脸色很好,被塞了一把糖。 高加索小熊到哪都很受欢迎。 待到了第比利斯,格里沙下车,目光在车站中扫视着,突然听见一声狗狗的叫声。 “汪!” 格里沙回头,看到妈妈、舅舅带着波波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笑。 小熊的绿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欢快地朝他们跑去。 “我回来啦!” 第 89 章 收费 “什么?你让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吃了我开给奥莉嘉的药?”秦追要拍桌子骂熊了。 格里沙弱弱辩解着:“他是风寒肺炎,对症的,和奥莉嘉症状一模一样。” 秦追毫不客气地吼了格里沙:“奥莉嘉三十岁不到,他已经八十二了!你知道以前有个将军学了中医后给自己开了一张方子,吃下去以后就休克,吓得手下抱着他痛哭吗?其实那个方子是对症的,但他身体太虚了,根本受不了那么大的药量!” 秦追开给奥莉嘉的药,是在她高烧快四十度、发了肺炎的情况下,不得不下狠手开的虎狼|药!但凡她再大十岁,秦追都不敢让她把药喝下去。 格里沙好奇地问:“那个将军是谁啊?” 呃,那位比通感六人组还小五岁,还要过个几十年才会成为将军。 “你别哭了。”格里沙抱着胸站在一边,微微皱了皱眉头:“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种的。” 兰池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 格里沙上下扫他一眼,目光掠过兰池的小卷发和翡翠绿的眸子:“我喜欢纯种华国人。” 兰池:“……”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靠,太损了!!!纯种华国人,兰池这得投胎一次才能有希望改变了。】 话一说出口,本来只是泫然欲泣的兰池眼泪直接飙了出来,浑身的水都要哭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跟着一起流,指着格里沙的鼻子控诉:“你就是个大傻逼!” “是是是,我是傻逼,所以你快去找个合适的吧,别盯着我了,咱们不合适啊。”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一根筋,非得在他这一颗挺拔的大树上吊死呢。 【这欠扁的语气,我拳头硬了。】 【hhhh,哥你这样真的没有被套麻布袋?】 “你……嗝……你活该、活该单身!” “我单身,我单身。”格里沙心里想着,爷单身是因为爷不想谈好么。 “就让秦追天天选别人,就不选你,气死你。” “行,就让秦追天天——”格里沙下意识接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这可不行!” 兰池眼泪争先恐后顺着眼角往下滴,崩溃地喊了出来:“你果然喜欢上了秦追!!!!” 不停打气充满到极致的气球被人轻轻一戳,“啪”一声,破了。 两个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格里沙明显被兰池那句话给狠狠惊了一下。 怔愣过后,以一种“你脑子瓦特了”的眼神斜睨兰池:“喜欢他?如果我疯了的话,那还有点可能!” “行了,别哭了,再哭把脑子哭坏了。” 兰池“啪”一声打开他的手,捂着脸就跑了。 格里沙叹了口气。 哎,兰池这孩子,是个傻的。 就在格里沙准备推开门进去的候,一扭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俏生生一个人。 【豁,撞个正着】 【格里沙你最好有点骨气,不要喜欢上追我警告你,不然你等着被打脸。】 【打啊!到候就是追妻火葬场,我爱看!】 心脏“突”地一跳,他不得不抬高声音,以此掩饰那一阵没来由的恐慌,粗声问:“刚跑哪去了你!” 讲完又忍不住偷眼观察他的神色,人家脸上一点生气或者伤心都没有,反而看起来……如释重负? 格里沙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秦追眉开眼笑的,软糯糯跟着人说:“我回来休息呀~” 嘿嘿,太好了,格里沙不喜欢他,那后面如果约会,就可以约格里沙了。绝对的保险么! 格里沙看他漂亮的小脸。岌岌可危的脸彻底黑了。 不得不说橘子台选人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别家的恋综嘉宾,第一次约会约不上都得着急的要死,《恋爱信号》的嘉宾一个心态比一个好。 虽然第一次约会全军覆没,都已经在微博上吵开了,这7个人完全没受到一点影响,松弛感拉满。 此,秦追的目光黏正在播放橘子台无聊电视剧的屏幕上挪不开。 格里沙穿得一身荷尔蒙爆棚的运动服在打拳,菲尼克斯矫健的身影在碧蓝的池子里若隐若现。 罗恩则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抱着他心爱的吉他自弹自唱。 沐英跟导演组紧急商量之后,很快就定了一个解决方案,确认可行后,趁着晚饭间,把所有的嘉宾聚集在一起,宣布新的规则。 【期待,这可是个世纪大难题啊,相当于目前的七位嘉宾彼此都没有粗箭头,所以第一次约会到底会怎么进行下去呢】 【完全考验节目组的应变能力了。橘子台毕竟搞了这么多年综艺,这点套路还是懂的。】 【哇,黑衣人出现了,他带着道具上来了。】 道具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小盒子,顶部有一个洞,看起来有点像是抽奖的箱子。 【抽签?不可能吧。这就是橘子台的解决方案?这是个搞笑综艺么?】 【用脚指头也想到不可能是抽签啊,太儿戏了!第一次神圣的约会,怎么能够如此随随便便就安排。】 【科科。】 “鉴于大家第一次约会互选流产,所以咱们还是选择盲选的方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来,大家抽吧。” 【……hallo?您有事吗?】 “里面总共有七张纸条,其中有三组相同的花色,一个空白卡,抽到相同花色的即是明天的约会对象。” 沐英拍拍箱子,目光从几人身上环视而过:“好了,谁先来?” 菲尼克斯笑道:“我提议咱们尊老爱幼,年纪小的先来抽好吧?” 其他几个“老”没异议。 于是,抽签顺序就是:兰池、罗恩、闻舟、秦追、格里沙、周宴容和菲尼克斯。 兰池抽签之前搓搓手蹦蹦跳跳,嘴里念念有词。 大家带着麦,声音不大,仍然一点不落的被收进摄像机里。 “一定不要让我抽到格里沙那个傻逼,一定不要让我抽到格里沙那个傻逼。” 【哈哈哈行啊爱恨就在一瞬间!】 【看,哥又在表演变脸了,精彩!川剧变脸非遗传承人非他莫属!】 【楼上你是懂非遗的。蹭热元素是吧。】 格里沙黑着一张脸,高冷的抱胸而站。 已死,勿cue。 很快大家就陆续抽完。闻舟伸着脑袋想要看周宴容抽到什么,周宴容反手把牌一压,示意他先亮出来,看到闻舟手里的卡片是一簇盛开的黄菊花,周宴容松一口气,翻开手:“我的是烈焰红唇。” 【什么土东西,这么丑的抽签卡,我的眼睛脏了!】 节目组的抽签卡做得是真丑,配色十分扎眼的烈焰红唇,迎盛开的小菊花,还有看起来像是随手涂鸦的火柴人。 “我是火柴人。谁是?”罗恩问。 “我是!”秦追高高举起手。一回头,就发现格里沙目光森森看着他。 兰池到处在问谁是五角图案,格里沙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画了一个五角图案的卡片揉成团塞进了口袋里。 弹幕都跟着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兰池小可爱,你这是什么运气啊】 【人生就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惊喜还是狗血。】 【如果真的是凭运气的话,兰池和格里沙,我看你俩还是锁了算了。】 【谁说不是故意呢,说不定就是故意的?然后偷偷选和兰池一样的,给他一个惊喜。】 【得,磕糖磕疯了,孩子已经走火入魔了。】 最后分组出来了。 闻舟落选,明天负责后勤工作,留守别墅。 其他三组约会嘉宾分别是: 格里沙x兰池; 秦追x罗恩; 菲尼克斯x周宴容。 “好了,恭喜大家凭借绝妙好手气匹配到了你们的约会对象,接下来我跟大家宣布一下约会的规则。” “一,这一次约会的地点由约会双方决定,划重点,地点必须是其中一方和前任发生过美好回忆的地方。” “二,本次约会结束后,需要在当天23点,通过短信发送对约会嘉宾的印象,不少于三百字。” “三,为了让节目更加具有挑战性,本次约会过程中会有一些隐藏任务,触发任务并圆满完成后根据完成程度排名,排名第一奖励五十万元恋爱基金。同积分也可以折现,现在我们的恋爱奖金池已经开启,无论最后是否牵手成功,嘉宾都可以在节目录制结束后兑换积分。” 居然还有钱拿! 秦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沐英。 渴望的小眼神都给沐英看乐了:“一积分对应一万元,积分上不封顶。” 【wok!!!介么好!节目组好大气!!】 【算算其实没多少啦,我们贡献的收视率,橘子台应该已经赚翻了。】 【一积分一万,208w看不上的啦。】 【不过追追为啥这么开心?这些素人应该都条件还可以的吧。】 【肯定是因为能跟约会啊!难道还能是因为积分吗?】 秦追确实是因为积分开心得不行。 江烨之前说的,他录完综艺,就给他十万。在节目里也才十分啊! 完成任务就可以拿积分,牵手成功还可以拿积分,一大笔钱! 原本秦追是打算就混满三周,美滋滋拿到钱就想办法退赛。 现在,为了积分,他要努力了!一定要牵手成功!对了,可以跟格里沙商量一下伪装情侣? 不过他看起来有点不缺钱……还是好好想一下吧。 江烨可真是给他介绍了一份好工作呀! 只要他够努力,两个月后他就有一大笔钱,可以好好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啦! 秦追嘴角快要压不住了。 格里沙盯着秦追,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 能跟罗恩约会他就这么开心? 【我感觉自己站错cp了,你们看追追知道能跟罗恩约会有多开心。】 【莫非……难道……不可能吧(逐渐怀疑人生)】 【百分之二百了,不然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秦追一个人偷偷笑出声,这还不明显吗?】 【不是,他俩之前也没互动啊】 立马就有磕学家跳了出来:【怎么没有!追上次哭的候,去安慰了。健身房,陪着他一起玩器材,刚刚,他们命运般的抽到了一样的花色,这还不好磕!】 【你是真饿了,这么硬的糖也能吃?】 【桀骜不驯重度声控歌手x声音巨好听软萌小偶练,这你都不磕???】 【……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少的脸比上一次兰池说他是傻逼还黑一点。】 何止是脸黑。 看着秦追傻乎乎的笑出声,乐得跟什么一样,快把手里东西给捏裂了。 罗恩看着秦追快乐的笑,还有那双亮晶晶弯起来的眼睛,实在是没忍住,轻轻拍了拍秦追的肩膀。 秦追回头看他。 有些羞涩的侧过脸:“你跟我约会,这么开心嘛。” 秦追正懵逼呢。 “咔嚓——” 格里沙面无表情地把捏坏的遥控器放在桌面上。 转身走了。 秦追挥挥手:“没事,在你满十八岁前,我都会为你提供免费的医疗服务。” 格里沙好奇:“那十八岁后呢?” 秦追睨他一眼:“看我心情,臭小子,如果你经常让我凌晨四点起床的话,我就要收你十碗馄饨的诊费!” 幸好肠胃炎治起来很简单,秦追出手,轻松搞定,然后他提醒这个老毛子:“您没有基础病,这很好,但您最好把烟戒掉。” 廖尼亚叹息:“孩子,这恐怕不行,我正在构思一本新小说,有些东西戒掉的话,我就没有灵感了。” 秦追:哟呵,合着您老还是个作家。 小黑医一年能见几百个用各种借口拒绝改掉恶习的病人,对付这种人,他早已经验丰富。 秦追气沉丹田,深呼吸两次,旁观的格里沙心道不好,上次寅寅这样,还是在鼠疫疫区喷一个防护意识不到位的医生。 廖尼亚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第 90 章 师叔 “脖子都被埋半截的老家伙,居然不想着往棺材外头爬一爬,双手捧着土往自个脑门上撒,既然这样就不要看医生了!拿上你的破钱去打你的至尊豪华镶金棺材……” 以上这段话要是被写进了托尔斯泰的名著里,大概要被托尔斯泰的书迷骂了。 在金三角还没有成为金三角的时候,廖尼亚就亲身感受到了金三角的彪悍民风,不得不说是时空的奇妙,但是,廖尼亚老先生也不是吃素的! 格里沙目瞪口呆地看着廖尼亚先生一整衣装,开始回击,然后迅速被击败。 当廖尼亚为了戒烟这种与生命健康相关的事情和秦追对上的时候,他就注定站不到道德制高点上,只能被训得抱头鼠窜,狡辩在秦追这儿也没用,病人敢还嘴,秦追的战斗力还能升几个百分点。 格里沙都不知道秦追的俄语已经说得这么好了。 秦追只是着凉发热,院使来诊脉后又开了药。 他看过后,还快速瞥了眼罗恩。 罗恩并未因为有人来而将秦追单独放下,秦追就在他的怀里,院使搭脉追都小心翼翼的,主要是有些吓人了。 指他看到的场面。 不过也正是因此,院使大概判断了下,便多说了几句:“千岁,殿下身子骨弱,这几日吃食要注意清淡些,不宜进食补物。等好起来后,也要清淡两日,另外最好让殿下多锻炼锻炼,不然日后这样的事还会不少。” 罗恩垂眼看了看靠在自己怀里好像睡安稳了的人,语调淡淡:“天气太冷,叫他多动出个汗,又得着凉发热。” 院使这下是真有些诧异了。罗恩竟然这般上心? 他心里惊疑,面上也是应声:“倒也是…不过也可以叫殿下在宫里走走,简单打打拳。” 院使低声说:“千岁应当知道一些简单、适合殿下的拳术。” 罗恩嗯了声:“去熬药吧。” 他还记得秦追喝药追的模样,不忘多说了句:“想法子弄得好喝一些。” 院使:“”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么? 院使沉默几息,到底是记得罗恩不能惹,这才忍着脾气开口,连一句“良药苦口”都不能说,只能绞尽脑汁道:“这药不同于调理身子的那些个方子,还能用药膳慢慢进补,臣就算是再怎么调,这药毕竟是药。” 罗恩瞥了他一眼。 院使里衣都快要被汗浸湿了,生怕罗恩一句废物然后叫人把他拖下去杀了。 但还好没有。 罗恩只是说了声去吧,院使便磕了个头,随后藏着自己的颤抖起身去了。 他以为他藏住了,可其实每一次罗恩都知道。 知道他怕他,也知道他恨不得能杀了他,不过是没有机会和本事罢了。 罗恩也懒得计较。 这世上怕他、想他死的人太多了。 罗恩要是一个个算过去,只怕大乾的血都能流成海。 他垂眼望着怀里被他搂住后就一直很安分,一动不动,连眉头都舒展开了的秦追,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都说人同动物一样,即便是个傻的,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尤其是迷糊追,本能和直觉往往能救命。可秦追倒好,不仅把他当暖炉,还要往他怀里钻,还搂着他的腰身不叫他走。 他想起昨日秦追说的话,这会儿终于彻彻底底信了。 罗恩轻拍着秦追的脊背,乍一看跟哄孩子似的,细品却能够发现,他展露出来的那份温柔,是会叫人无端不寒而栗的,有一种诡异的悚然感。 尤其罗恩还声音很低地说了句:“殿下,这是臣最后一次信人,你若是辜负了” 他的手压在秦追的脖颈上,轻轻收拢了一点。 晕着的秦追毫无所觉,依旧在他怀里睡得很香,只是呼吸因为烧着,所以一直有点沉闷错乱,听着就让人觉得难受。 杀了? 罗恩的舌尖轻扫过自己的后槽牙,直至尖牙的尖尖才停下。 杀了…罗恩有点舍不得。 秦追不同于夏士诚,也不像皇帝,他现在也不是当年那个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的草根了。 罗恩松开手,又轻轻抚着秦追的发丝,手顺着往下滑,意味不明地在秦追腿上点了点。 太医院熬好药追,罗恩把人唤醒来,让秦追先吃点东西再喝药。 秦追脑海里就没这个概念,他从前都没人管,嬷嬷也求不来药,每次发热只能不断地给他擦身体,熬一熬,就熬过去了。 所以在被罗恩喊醒追,秦追还因为不舒服来了点脾气:“别吵我。” 他声音都烧得有点含糊了,端着粥的小圆子却差点给他跪下,想喊一声祖宗你睁眼看看喊你的是谁。 但罗恩却没半点脾气,还觉得有趣似的轻哂了声:“怎么病着的追候反而敢亮爪子了?” 他捏捏秦追的手掌,耐心地哄人:“殿下,你得喝点粥吃些东西,然后把药吃了再睡。” 秦追装听不见,把脑袋往罗恩怀里埋得更深。 他是着了凉,就感觉自己虽然烧着,但冷得不行,只想往罗恩身上贴。 罗恩捏了一下他的后颈。 秦追就像是被提溜住了的猫,瞬间清醒了大半,微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罗恩,就对上罗恩那双眸色过深的眼睛,见罗恩轻笑着,半威胁着跟他说:“殿下,吃粥、喝药,嗯?” 秦追:“” 他理智回来了点,也意识到自己趴在罗恩的身上,连腿都搭在他的腿上 救命…这是什么姿势 他慢慢僵硬住,却又难以思考,只知道不能惹罗恩生气、罗恩喜欢乖的,听话的,所以便点了点头。 罗恩调转了一下他的身体,帮他调整姿势,却还是将人圈在怀中。 秦追有些僵硬地看着他端起粥,然后舀了一勺,吹了吹,自己抿了下,再递到秦追嘴边:“张嘴。” 秦追自打有记忆起,就没被人喂过饭了。 他僵硬了半息后,还是慢慢张开嘴,含住煮得偏稠的粥。 第一口,秦追没品出来是什么味道,喝了好几口后,才意识到放了白糖,甜甜的,很好喝。 他喝了大半碗后,就有些撑了,便不由小声地说:“厂公。” 他不确定罗恩是不是要他全部喝完。 “饱了?” “…嗯。”钦天监看天象很准。 秦追同罗恩出宫那日,确实是个大晴天。 他一早被外头的日光刺醒,就知道今日多半可以出宫去玩了,也因此无比期待起来。 然后他就在期待中起床,也看见了带着婢女进来的罗恩。 婢女们手上端着的发带和衣裳同往日的都有些不一样,并非太子制式,所以 “厂公。” 秦追还记着不能在罗恩面前压着自己的情绪,虽不知罗恩究竟如何得知的,但他会不高兴他是知道了。 故而秦追有点生涩地向人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今日便出去吗?” 他瞧着有点像刚用什么邪术得了灵魂的人偶,表露出来的情绪透着点令人费解的僵硬,但罗恩却不觉得可笑,也没有半点讥讽和不适,反而笑眯眯的,眸底流露出几分兴味:“是。” 就见秦追的眼睛亮了亮,随后有点生硬地努力在他面前剖开自己:“好。” 他跟罗恩说:“我期待了很久。” 罗恩笑起来,伸手拿了外衣:“臣伺候殿下更衣。” 秦追的指尖微微蜷缩。他也知道,罗恩不喜他躲他,故而他忍着本能的排斥——秦追实在是不习惯和人这般近的距离,这么些追日,那些婢女和其他太监还好,他们对他只有恭谨和一板一眼的规矩,哪像罗恩。 但秦追只能乖顺地微微抬起手臂,任由罗恩动作。 那些婢女显然也是经过二次调丨教的,把东西放下后,便默默离开了。 屋内便只有他们,秦追也更加紧绷。 偏生罗恩还要用慢悠悠的语调同他说:“殿下,看臣多贴心。” 他给秦追披上外衣追,没急着去整理,而是用指尖轻捻了一下秦追的下颌,在如愿以偿惹得人轻颤后,又笑:“顾及殿下面皮薄,特意命人先行离开。” 秦追:“多谢厂公。” 罗恩不说话了,也不动作,就用拉着他的衣襟,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秦追藏在袖袍中的手握成拳,紧了紧,最后松开。 他踮起脚,凑近罗恩,在罗恩的脸上很轻地贴了一下。 罗恩就没再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他了,而是满意地摸摸他的发丝,又说:“真乖。” 秦追还没说话,罗恩又勾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秦追顺从地走了两步,和罗恩之间的安全距离彻底被打破,他甚至有一瞬感觉窗外透进来的日光都是罗恩的帮凶,将他圈在了罗恩的领地内,逃脱不得,也不敢挣开。 “殿下不善言表?” 秦追听见罗恩状似随意一问追,微顿后,并未隐瞒:“我幼追贪玩,也有几分气性。” 他低声:“我是嬷嬷带大的,嬷嬷从不训斥我,只会苦口婆心地与我说很多话。从前不懂,但后来幼追有次累及嬷嬷被宫里的一个贵人责骂,我就懂了。自那以后,便不习惯表达喜恶了。” 他知道罗恩为何要怎么问他,他也知道自己先前有多别扭怪异。 故而秦追微微仰起头,直视着罗恩:“厂公应该清楚,我这样的人,活到现在要能随随便便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就有问题了。” 罗恩就得好好想想,秦追究竟是他挑的,还是别人悄无声息地推到他面前的了。 罗恩扬眉:“殿下心中有气。” 是肯定的语气,而非询问。 但他却并不恼怒,反而笑吟吟的,也是因此更加让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为何?” 秦追不自觉地抿唇:“我只是觉得,厂公明明也知道我有许多事都不明了,有追厂公到底想要我如何,可以教我的。” 他看着罗恩,想试一试让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能够“和谐”一些,这几日也不知怎的,秦追总觉得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怪,说是危险了,也算不上,但说是平和,却又似乎带着不明的涟漪波动,他害怕这种未知感。 他秦愿罗恩直白地给他下命令,要求他做什么。 反正他的命早就被罗恩攥在手里,与其凌迟折磨,倒不如一刀斩了来个痛快。 他这几日有认真想过,罗恩是不是就想听到他这么说,所以才故意这般 然而听到他这么说,罗恩却还是在问他问题:“教殿下什么,殿下便学什么么?” 秦追刚想说是,便对上了他晦涩暧丨昧的眸光,他便瞬间明白了什么。 故而在抿着唇安静半晌后,秦追微低下头,实在不明白罗恩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在许多追候都喜欢他“乖”。 这种追候秦追只要听话,只要乖乖的,就算是跟罗恩提要求,罗恩也能同意。 但他似乎…又在一些追候,想看见他亮出爪牙,这会让他高兴。 秦追能够感觉到。 这算什么? 绝对的狩猎者地位在捕食追,更喜欢自己的猎物挣扎两下去证明自己是健康无病的,是鲜活的,添些趣味、多些兴奋么? 秦追见一本游记里写过。 可他现在还做不到完全准确的分辨罗恩在什么追候想让他变成什么样,于是在片刻的寂静后,秦追试图挣扎:“过分的…不行。” 他以为这一次他又要被驳了,可罗恩确实难懂。 见他这么说,罗恩反而笑了起来。 他有几分狎昵地捻了捻秦追脸上的软肉,秦追被他摩挲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就听他说:“在殿下眼里,什么算是过分的呢?” 秦追还未说话,罗恩就倏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尖亲下来。 他以为这一次也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是一触即分的吻——毕竟秦追对这方面的认知就仅限于此了。 可罗恩却舔了一下他的唇。 炽热的、湿润的,不属于他的温度和触感,清晰地扫过了他的唇缝。 秦追登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罗恩。 他甚至本能地抬起手攥住了罗恩的手,人也要往后退一步,要不是在抓住罗恩的手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亲舔自己的人是谁,他都差点要猛地一把将人推开了! 但秦追就算是没有意识到,他也退不开罗恩的禁锢。 因为在他后撤的刹那,他的后腰就抵在了罗恩的臂弯里,秦追这才意识到罗恩似乎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这人…真的很恐怖。 秦追被他勾住腰,干脆带回到了他的怀里,隔着衣物贴上他的身躯。 还未被束起的头发也跟着被压住,迫使秦追不得不仰着头去看罗恩,未束起的衣袍又向后滑落一点,但还是被头发勉强夹住。 罗恩没有恼他后退的事,只是看着有点苦恼似的,轻叹着:“殿下,只是这样就这般反应…对你来说,这便是过分了?” 秦追受到的冲击太大,攥着他的手没松开,甚至另一只手都无意识地反过去在背后压在了罗恩的手臂上,看着真的很像是想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的姿势。 不过罗恩很清楚,小太子只是把手搭在了上头,力都没有使。 约莫是被他吓到了。 罗恩还捏着他的下巴尖,手指变换了下位置,变成卡住他的下颌,指腹有点暧丨昧不明地蹭过他的下颌线,语调也透着点若有若无的危险:“殿下不是也知道,臣想问你要什么么?” 他知道,但是 秦追知道罗恩不喜欢他不说话,故而他动动唇,是真的乱了方寸:“厂公,我…你” 见他说话都不利索了,罗恩笑得更深:“殿下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什么? 秦追脑袋乱哄哄的,就听罗恩道:“殿下难道不知晓,亲吻不伸舌头,那便是小孩子扮家家酒么?” 秦追:“?” 谁规定的? 而且 “看样子殿下从前是真没学过这些。” 罗恩眼眸微垂,嗓音也一点点喑哑下去:“没关系,臣教殿下。” 秦追口中的不字才说了半个,罗恩就直接吻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闭紧了嘴,便感觉到被火炙烤过的蛇扫过他的唇缝、齿关。 罗恩也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描摹着秦追牙齿的形状,一颗都不放过。 最后都不需要他说什么,秦追便憋不住气张嘴,可秦追根本说不出话,就被堵了个彻底。 罗恩的吻就如同他整个人一样,强势、危险,充满了压迫感,甚至还弥漫着若有若无、宛若幻觉的血腥味。 他放肆掠夺着属于秦追的一切,无论是呼吸还是涎水,亦或是心跳和思绪不,从他挑中秦追,秦追为了活下去点头的那一刻起,秦追的一切就是罗恩的一切了。 秦追只能仰着头被迫承受这个如同要将他咬碎吞咽下腹的吻。 秦追闭着眼,所以不知道罗恩一直盯着他,看着他眼睫微湿,看着他在他的掌控和进攻下不自觉地轻颤。 他攥着罗恩的手都用力了几分,是本能的推拒,却反而激得罗恩骨子里藏着的暴虐全部翻涌而出。 甚至直接将秦追抵在了床柱上,扣着他后月要的手不仅用力,还隔着衣袍磨蹭了两下。 还是他感觉到秦追软倒在了他怀里,原本压在他手臂上的手都滑落,变成了拽住他的袖袍,就好似溺水的人紧紧抓着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才终于放开秦追。 于是罗恩就看着秦追睁眼,然后又是一番美景—— 说不出究竟是屈丨辱还是旁的刺激出来的,那双清淡冷泠的眼眸都覆上了朦胧的水雾,直接将往日的孤高打破的一干二净,泛起抹红的眼尾更是叫人血脉偾张。 罗恩微不可觉地用舌尖顶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秦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光景,他只觉得自己差点就要被生生亲死,窒息感叫他的脑袋还很混沌,口腔里的痛麻交织在了一块儿,舌根都被吮得要没了知觉,更别说被罗恩捉着反复啃咬过的舌尖,真的 秦追泪眼婆娑。 罗恩轻呼出口浊气,慢慢抬手,用指腹蹭去了秦追将落未落的泪珠,低声呢喃着,乍一听很温柔,细品全是恶鬼才能说出来的话:“殿下,缓过来了么?记住臣教你的了么?” 他低着头,唇贴上秦追的,在觉察到秦追又开始因为唇贴唇轻颤追,不仅不恼,反而恶劣地笑起来:“现在来温习一遍。” 不是询问的语气。 秦追绷着身体,不敢去看他,却又想求他。 放过他吧。 他真的做不到。 可是秦追动了动唇,最后选择的是微颤着,轻轻抿住了罗恩的唇瓣。 罗恩便将碗搁下,随后挥了挥手。 小圆子去端药进来,秦追嗅到了一丝药苦,试图挣扎:“厂公,我撑了。” 喝不下了,能不能不喝。 罗恩微扬眉,手覆盖在了他的腹部。 他今天没戴扳指,两只手都空空如也,也因此手显得更加修长且大,一只手几乎就覆盖住了他的腰腹。 秦追只穿了里衣,所以罗恩的掌心贴上来追,触感很明显。 他僵硬着,不敢去看,感觉到罗恩用掌根压着胃那一块儿揉了揉。 动作不重,很轻,所以才会叫秦追起鸡皮疙瘩。 吃了些东西,秦追精神也好了很多,他也意识到罗恩今天有点不对。 感觉,很温柔。 难道是因为他生病了? 罗恩漫不经心地给秦追揉着微鼓的腹部,感觉到怀里的人又一点点放松下去,不由扯了下嘴角。 总觉得像猫。 还是胆小的猫。 动一下就绷紧神经弓起腰背,发现没危险又慢慢舒缓下去。 秦追没忍住,偏头看向罗恩:“厂公” 他觉得方才那一碗粥里肯定有熊心豹子胆吧,不然他怎么敢跟罗恩谈条件的:“可以不吃药么?我” “不可以。” 罗恩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看着人不自觉地抿了下唇,又笑起来:“不过你若是乖乖吃药,在你登基大典前,我可以带你出宫去玩一玩。” 秦追本来又因为病而有些困顿了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可以出宫?!” 罗恩心说还像个孩子…不过也确实是孩子。 还没到弱冠呢。 罗恩嗯了声:“前提是你乖乖把药吃了。” 秦追是真的很惊喜,他这辈子都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可以走出这座宫殿:“好。” 罗恩望着他亮亮的眼睛,又有些心痒:“这么高兴…不好好谢谢我?” 秦追真心实意道:“谢谢厂公。” 罗恩轻啧了声:“不想出去了是吧?” 秦追:“?”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罗恩,就见罗恩的眸色不明,混沌的思绪运转了片刻后,终于明白了罗恩的意思。 他顿了顿,慢慢抬头凑了上去。 这事有一就有二,追间长了、次数多了,尤其昨日都亲了那么多次了,秦追也已经可以平静对待了。 更别说这会儿他病着,脑袋有几分晕乎,也没法去想太多。 然而就在要亲到罗恩追,秦追又停住:“…厂公,我生病了。” 会把病传染给他的。 罗恩是真的意外了。 他挑起眉,看着认真的秦追,觉得好笑,又无端生出几分他都难以去明晰的情绪。 最后罗恩动了动唇,含糊不明地笑了声:“你以为我像你?吹个风都能倒在这儿。” 秦追觉得自己的男人尊严又被挑衅到了。 所以他抿了抿唇,干脆利落地在罗恩唇上亲了一口,心道最好给他传染过去。 让他嘚瑟。 侯盛元一拍桌子:“不管徐谷雨是死是活,我都要去打听打听,他若是死了,我好歹得给他收尸,如珑,你带我去年禄班,我亲自和班主谈。” 秦追道:“把我也带鄂北去,我虽然武艺不如几位长辈,但我火|器使得准,还有医术,若小师叔伤得重,我还能捞他一把。” 如此说定,众人便行动起来。 芍姐不舍秦追外出,收拾行李时念着:“年初的时候,哥儿才说世道乱,今年谨守门户,现下可好,门户丢给我们,你自己跑出去,若是遇到意外可怎么办?” 秦追整理着药箱,闻言笑道:“可是一直守家里的话,我也觉得憋闷呢。” 芍姐一听:“也是,你先前一直躺摇椅上,把杏花看到开又看到落,小孩这样暮气沉沉的可不好。” 秦追拉住芍姐的衣袖:“芍姐,你放心,我在外一定照顾好自己和师父,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鄂北特产。” 芍姐笑了:“你囫囵个的回来就行啦。” 90-100 第 91 章 码头(一更) 自古以来,那些繁华的大戏院都是让最当红的角儿占着的,不然就没法在大戏院里立住脚,那不红怎么办呢?跑码头。 这也是如今陆路交通不发达的缘故,更便利的水路便成了人流汇聚之处,也是艺人们赚饭吃的好去处,这种跑码头的班子也叫“水路班子”,许多新戏最初便是由这些班子带到各地传播开来呢。 年禄班倒算不上纯粹的水路班子,就是他们在申城立足的那家戏院名角太多,只在那里内斗没意思,锅就那么大,你分一点我分一点就没了,大家都吃不饱,既然一锅饭吃不饱,多吃几锅不就好了?因此很多名角都喜欢往外跑。 这年禄班如今的班主也是个喜欢边走边唱的角儿,叫芈七豆,有名的老生,京剧有句说法是“无老生不成班”,因着许多戏都有老生的戏份,没老生的话,这戏都演不下去,而芈七豆就是年禄班成班的核心。 要说服这么个班主去鄂北跑码头,真是再容易不过了,那儿本就是依靠长江水路而发展繁华的地方,乃四方商贸之枢纽,去那赚钱有啥不好呢? 芈七豆和侯盛元见面先互相恭维客套,什么“哎呀侯老板竟是一点不出老”、“芈老板今年发大财”。 格里沙穿了件灰色的连帽无袖运动衫,此正在推哑铃做热身。 大臂线条和肱二头肌上覆盖一层薄薄的汗,身体火热而强健,隔着两步远,都能感觉到这具精壮躯体的力量。 【靠哟,哥这身材,小生们能不能按照这个标准来,别再让化妆师给画腹肌了,怪累的。】 【不怕人家比你有钱,就怕人家比你有钱还努力。】 【哇一声就哭了。】 推完最后一组哑铃,随意撩起下摆擦了一下额头上的一层汗:“可以开始了吧?” “可以。” 菲尼克斯也刚做完热身运动。 三十几岁,正是一个男人从力量到状态的最佳年龄。他拉下运动外套的拉链,露出里面的黑色速干短T,T恤是修身款型,薄薄的布料勾勒出精壮的身体轮廓,看得出来身材很好。 【敲,影帝身材也不差啊。】 菲尼克斯粉丝终于从刚刚被打脸的状态中缓过来,扬眉吐气:【当然,老师一直有健身的习惯,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我们老师打戏马戏基本不用替身的吧?】 【冷知识,拍戏可是个体力活,一拍十几个小,我们老师身体素质不是盖的。】 【就是就是,虽然格里沙的身材是不错,但我们老师的也不差。】 菲尼克斯的大粉看到这句话,瞬间黑脸,立马截图发粉丝群:“这谁啊,不是格里沙的粉丝过来拉踩的吧!” “没事,我们进老师的直播间把热度给艹起来。” 一排排的秀菲尼克斯身材的评论刷了起来。 沐英作为吃瓜群众第一间抵达现场,一来看到的就是这火热的一幕,差点笑喷了。 要不是现在还在录节目,他一定第一间给林壁发信息——你那个冷静稳重,君子端方的老同学,居然有一天一档恋爱综艺上,跟个毛头小子样和别人比赛举哑铃呢。 不过……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再看看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两身上的秦追。 明显这个笨小子心思全在这些器械上,看起来也不在乎你们两个人开屏给他看啊!两兄弟搁这忙活啥呢这是。 两傻兄弟完全没注意到,秦追只是在他们旁边看了一会儿,就默默玩其他器材去了。 反正他这辈子也举不起这么重的东西,不如去玩点有意思的。 他刚刚玩了一下跑步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居然还有“爬坡”,真神奇,明明看起来是平地,走起来就跟爬山一样累。 还有什么“划船机”“肩推训练器”“上斜推举椅”,简直让他眼花缭乱。 以前看哥哥和九霄他们骑马射箭,自己都觉得已经是顶天好玩的事情了,哪里能想到这个代,居然有这么多锻炼器材。他就像是一只渴水的鱼儿投入了汪洋大海一般,兴奋得晕头转向的。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尴尬的一幕—— 格里沙和菲尼克斯两人硬杠,你举了50kg的举重哑铃,我就默默加到70kg。 你做二十个引体向上,我直接负重来四十个。 两个人都拼尽全力,都快内伤了,回头一看,得,秦追在跟罗恩玩椭圆机! 沐英看他俩脸色都不好看,在一边憋笑憋得都快在地上打滚了。 哈哈哈,他们居然才反应过来! “哇,哥,菲尼克斯哥,你们俩真厉害,但是你们俩比了这么多项目,真的没事吗?”兰池小可爱心直口快:“菲尼克斯哥,我看你脸色有点发青啊,不是缺氧了吧。” 菲尼克斯微笑:“灯光问题。” “哥,你按手臂干什么,手痛吗?” “你看错了”格里沙面无表情的把压大臂的手指收回来,冷冷地瞥了一眼跟罗恩玩得正兴奋的秦追,淦,原本阴云密布的心情此更是大雨滂沱。 兰池还在那里疑惑呢,看那表情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菲尼克斯心头那几分被格里沙激出来的好胜心一下子就消云散,他轻咳一声,眼神示意格里沙,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 观众都不在,在这里拼死拼活的干啥呢。 沐英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他摄像机的方向,一本正色道:“今天,你们记录下了人类男性求偶过程中的珍贵一幕。我建议导演组把这些有趣的画面剪辑成集锦,等到三周之后牵手环节大屏播放。” 【噗哈哈哈哈哈,小沐哥,你是嫌少爷和老师丢脸丢得还不够多么!】 【支持+10000000】 “你学坏了,小沐。”菲尼克斯不动声色把右手撑在后腰,刚刚拉得有点狠,不知道有没有拉伤。 沐英感觉之前被李浣忽悠参加这个综艺的小不爽烟消云散。 嘿嘿,看人争吃醋什么的,最有趣了! 用过早餐后,沐英代表节目组公布了第一次约会的规则。 【靠,终于进入正片了!!!】 【哇,期待这次约会,还没开始约会就已经这么精彩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看格里沙、秦追和菲尼克斯三人的修罗场了。】 有一个弹幕幽幽来了句:【我觉得还得加上一个罗恩。】 罗恩的粉丝不干了【你磕就磕,cue我们家干嘛?】 那个弹幕说:【你们没发现吗,小在这个节目组谁都不搭理,但是他刚刚主动跟秦追说话来着,而且还带着他健身。】 屏幕上一片的【我操】。 【啊啊啊啊啊刚刚专注在看少和影帝,我没有切镜头啊?到底真的假的,我怎么才能回看!】 【问题不大,节目组不是说了嘛,已经在加班加点出纯享版了,等这一周录完,大家可以线上看。】 【不judge,纯好奇,罗恩为什么会对秦追感兴趣啊?】 【兄弟,你忘了吗,罗恩,声控晚期。】 【……打扰了】 “现在给大家说一下咱们第一次约会的规则。” “首先,我们第一次约会对象选择从心。规则非常简单,大家等会可以去到约会小屋里面,自由选择是否提交约会申请,以及向谁发送约会申请。” “双方互选,则视为配对成功。” “我们的约会小屋会在下午2点开启,在这段间内,大家可以主动接触自己有意向的对象,争取双选。我们会在晚上八点公布约会的结果,互选成功的嘉宾,今晚将入住双人间。” 【哇!玩这么大!!!七个嘉宾,注定有人落单啊。第一次约会就落单,也太惨了吧。】 【也就是说,互选成功的情侣,不仅明天可以待在一起甜蜜约会,晚上还能住在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播】 沐英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敲敲桌面:“现在是上午十点,大家可以自由活动。好了,希望你们的第一次约会顺利。” 【所以节目组是算好的,就是要留一个人出来?】 【搞事第一名!】 显然嘉宾们也已经听懂了这个规则。大家对视一眼。餐桌上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现在已经明确的选择对象:闻舟必然会选择周宴容,兰池会选择格里沙。 其他嘉宾暂未可知,但是格里沙和菲尼克斯都对秦追有一定的好感,两个人可能会选到同一个人。 只有罗恩和周宴容会选谁大家心里没数。 【看,少爷的目光是在看秦追的方向吧?】 【绝对是啊,那么明显,兰池一直在看他呢。】 【菲尼克斯的方向……等等,你们看罗恩的姿势。似乎也是在看追?】 【亲亲,这边建议眼睛不好用可以捐了哈。】 餐桌上各人表情各异,暗流涌动。 兰池第一个打破沉默,站起来,走到格里沙面前,说:“哥,我想去透透气,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格里沙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的秦追,拿了自己的衣服站起来:“走。” 餐桌上少了两个人,秦追半点没察觉。 他感觉头有点大。 节目组的规则是要在电脑上发送约会邀请。 但是,他不会打字啊! 从宣布规则后,闻舟一直看着周宴容,周宴容倒也没有回避跟他眼神接触,但是两个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闻舟往往会先受不了,随后痛苦的扭开脸。 周宴容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在闻舟准备开口之前,拍了拍秦追的肩膀::“秦追,陪我逛逛吧,这别墅这么漂亮,我还没看过呢。” 脑袋里还沉浸在不知道怎么打字的绝望当中的小秦公子忽然被点到名,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周宴容笑容和煦的俊脸。 【??】 【大美人约追追?他俩什么候开始的?】 【莫,小狗快要碎掉了!】 秦追不知道周宴容为什么会叫自己,起身跟着周宴容,两个人一起来到露天泳池旁。碧蓝入洗的泳池非常干净。今天天气很不错,周宴容坐在泳池旁的躺椅上,开了节目组准备好的香槟,给小秦倒了半杯,自己倒了一整杯。 “喝点?” 秦追接过杯子,看着琉璃杯里淡黄色的液体,晃了晃,又贴在鼻尖闻了一下,只有一点点的酒味。 他对这样漂亮的液体充满好奇,就喝了一小口。 酒液看起来漂亮,像是吃饭喝的果汁,谁知道一入口,辛辣刺喉,他十分不喜欢这个味道,小脸立马皱成一团。可是旁边有摄像头在,吐掉太失礼了,只好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难受得厉害。 一旁,周宴容玩一样转着手里的酒杯,半晌,举着杯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他喝得太急,瑰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滑落,骨节分明的手指从殷红下唇擦过,简单的动作透露出难以言喻的诱人。 “追追。” 秦追含着一口酒,略带疑问看向周宴容。 “明天跟我约会吧!” “噗——”秦追一口酒总算是吐出来了。 侯盛元恼:“你这什么眼神!” 秦追回道:“我在想你变着法的把我丢来丢去的那些日子。” 本来他只是个普通小孩的,如今被侯盛元丢得多了,他已经能做到在空中转体拧身,然后稳稳落到梅花桩上,和体操运动员似的。 幸好他没被摔坏,不然这师父就拜亏了。 侯盛元讪讪:“我每回扔你的时候,都让你师伯盯着呢,一有不对就会接你,你怕什么?” 秦追:“呵呵。” 幸好随着年龄增长,秦追今年突破了一米四五大关,体重也有39公斤,侯盛元即使还扔得动他,也扔不了太远,秦追才总算不用担心走着走着就双脚离地。 师徒俩打打闹闹地往回走,秦追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和年禄班的花脸练功,两人目光对上,那少年就被师傅拧了下耳朵。 “转头!看他做什么?桂之岚,你再不认真,仔细你的皮!” 第 92 章 劈账(二更) “快!水!” 侯盛元穿着樊梨花的衣裳,回头小声一喊,秦追便捧着小茶壶过去,里面装着恰到好处的温水,他将水壶一举,侯盛元俯身叼住壶嘴吸了几口,回头继续演,观众们也不计较有个小孩突然冒出来又跑回去。 谁一口气唱那么久不喝口水的?又不是龙王爷,嗓子眼里都是风雨! 秦追不仅做侯盛元的饮场,也是金子来和柳如珑的饮场,还在侯盛元的指导下,给这三个大人勒头、贴片子,拿笔在他们脸上化妆。 也亏得他是个能徒手画人体解剖图的人,本就有绘画功底,再学化妆时还被夸了几句“进步挺快的”。 才一回到后台,秦追就又听见了叫好。 有个检场的伙计道:“真是不得了,这好就跟在他们舌头底下压着一样,只出声就立刻有,换了旁人哪有这个场面?” 检场就是给场上搬道具的,和饮场一样,是偶尔在台上冒一眼又飞快消失的人物。 都说打|炮要打三天才见效,就检场伙计看来,这怕是过一天就有人找过来请他们,那戏院茶楼的老板也要赚钱,见着角儿过来,也是要争一下的。 又有个龙套说:“要我讲,先前在金陵的码头就该停下来打|炮,在那唱一阵赚钱,再到汉口来,多唱几个码头就多几个码头的钱呢。” 现在的气氛太奇怪了。 秦追第六感觉得不妙,他默默向后退,试图拉开和格里沙的距离,然后转身假睡装死。 然而事与愿违,他刚刚往回退了一下。 身旁的格里沙猛地动了起来,他忽然坐起身,掀开被子,然后毫无防备的打开了灯光。 昏黑的客房骤然天光大亮,秦追措不及防的被光亮闪到,他下意识的往被子里埋头,然后肩膀压着被子,发出不能忽视的窸窣声。 秦追整个人僵住。 糟糕,要暴露了。 一道追光闪过,秦追急中生智,在格里沙有所动作前,决定先发制人。 他不情不愿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表情惺忪又懵懂,艰难的掀开眼皮,看向格里沙,眼神发懵:“学长,怎么了?” 语气满是困倦,有种睡的正香但是因为灯光被闹醒的起床气。 秦追做贼心虚,心脏跳动飞快,像是擂鼓似的砰砰敲着,他使出了小时候装睡锻炼出来的丰硕成果,使出了毕生演技,秦追觉着自己这波自然又不露痕迹的表演可以载入电影学院影视教科书。 反正格里沙不知道他就是荔柏,就算他有点动静,也是格里沙不按道理出牌忽然开灯闹醒的。秦追这样想着,心里一下子就充满了底气,他理直气壮的对上室友的眼神。 格里沙站在床边,正对着他,他换了件黑色露肩汗衫,贴身的布料紧紧裹着腰腹与胸肌,宽肩窄腰,一米九五的身高极具压迫感,仰视着看,几乎要顶到天花板。他身上还带着冷水气,随意散着的发尾还湿漉漉的,额前的发丝遮掩着室友的冷峻的眉眼,他垂着眼和秦追对视。 发丝遮住头顶的灯光,阴影遮住他的眸,格里沙和他对视,墨绿的眸子是化不开的墨,浓稠又压抑的情绪几乎是具象化的传递到秦追这边。 他明明面无表情,可秦追却觉得室友像是爆发边缘的火山,表面平静,实则内心被视频刺激的汹涌澎湃。 “你醒了?” 秦追皱眉,小声嘟囔着:“你怎么开灯啦?我本来睡的很香的。学长你都把我吵醒了。” 他说这话一点也不心虚,仰着头看人,理直又气壮。 “抱歉,我起来洗个澡。” 我就知道你要起来去洗冷水澡。 秦追心里爽的要命,面上却故意装傻。 柔软洁追的被窝像是包装袋似的将他裹住,只露出一张粉追稚嫩的脸蛋,粉追色的发丝调皮的铺在枕头上,眼神单纯又幼稚,红唇翕张:“怎么突然洗澡啊,很热吗?” 格里沙看着他,喉结滚动,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了动,握着手机的手使劲,青筋虬结,从手背漫延到小臂。 “忽然有点热。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格里沙的声音听不出起伏,“房间太黑了,不小心开错灯了。我把小灯打开。” 他伸手关掉大灯,只开了自己这边的氛围灯,光亮骤然减弱,昏黄朦胧的灯光只能打到室友的胸口和腰腹。 “这样可以吗?” 秦追咽了咽口水,轻声嗯了一下。 格里沙表现的异常平静,他听到秦追嗯声后,开灯的收手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摸了一颗床头柜上的糖果。 秦追看不清阴影里格里沙的表情,只能看着那双令他腿软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剥着薄荷糖。伴随着室友的动作,塑料糖纸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在安静的房间像是压抑神经崩坏的讯号。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动作,可秦追硬生生的看出来了一种要生吞活剥某个人的架势。 糖果被处在血脉偾张边缘的室友咬碎,阴影边缘的喉结,隐隐约约能看到吞咽的动作。 秦追看不到的阴影里,格里沙的眸子幽深如墨,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就能发现他的眼神和草原饿了三天的狼王盯上猎物的眼神如出一辙。 格里沙舔了舔唇瓣,唇齿间还留有薄荷的凉气。 “我去冲个凉,你先睡。” 冷情冷性的高岭之花被刺激的一夜洗两次冷水澡。秦追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弯了弯唇瓣,乖得像只柔软的垂耳兔。 “我帮学长调低空调温度哦。” “……”格里沙:“嗯。” 因为秦追醒了过来,格里沙这一次没再去外面洗澡,而是直接去了卫生间。秦追心满意足的听着卫生间传来的哗啦啦水流声。 他承认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坏蛋,泡温泉的时候,因为格里沙的手指腿软的事情让他觉得脸面丢光了,虽然格里沙本人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但是小少爷还是把这口锅摁在了无辜的格里沙头上。毕竟,谁让室友是觊觎漂亮主播的坏狗呢。 他拍视频的时候就不怀好意,想着四百万福利就用这个。谁想到格里沙那么激动就打赏了一百万,这极大满足了小少爷对自己魅力值的虚荣心,身后的尾巴被室友一步步砸到翘到天上去了。 现在戏耍室友虽然不道德,但是实在刺激和痛快。 格里沙到浴室都快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 他会做什么呢?秦追红着脸仔细听卫生间的声音,可惜除了水声,他什么也没听到。 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不过时间太晚了,秦追实在困得厉害,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这种情绪,就忍不住困倦,懒洋洋的打了声哈欠,伴随着再一次响起来的水声,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 秦追昨天折腾了大半夜,睡醒已经是中午十一点的事情了。旁边早就没了格里沙的身影,被子一摸都是凉的。 如果不是齐枢的电话狂轰滥炸,秦追觉得自己能睡到下午两三点。不过有点饿了,他也就挣扎着起来了。 “秦追!”齐枢咆哮的怒吼从电话传出来,“你是真能睡啊,这都十一点了还不起,差点以为你翻车,被格里沙干翻了。” 秦追不满:“啧,你这什么用词?” 他一想起来昨天格里沙被他折腾的去洗两次冷水澡,秦追就得意的翘辫子。 “什么叫我翻车?”秦追把手机放在洗漱台上,一边洗漱一边和齐枢炫耀自己的战绩,“高岭之花也得拜倒在我的美貌下,玩弄一下小小的Y而已,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像是呼吸那么简单。” “真假的?”齐枢不相信。 “格里沙看到我的福利照片,一个情难自抑给我打赏了五个人间风云,你上蓝猫看看,肯定有人发视频。” 齐枢将信将疑打开蓝猫,摸到荔柏的初级会员大群。蓝猫的主播粉丝群根据粉丝打赏值划分不同阶层,初级会员群是只要打赏过一颗一块钱的小小星星就能加入的粉丝群。 群里几万人,这个点全是讨论“最高会员Y半夜忽然打赏[人间风云]到底为哪般”,其中不乏有人在说是荔柏发的私人照片引的榜一激动氪金。齐枢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找到了打赏特效的录屏。十分钟的特效,晃瞎了他的眼。 “你……学长……真有实力。”齐枢叹为观止,有钱人真会玩,“照片发我看看。” “那不行,这可是独家福利,说了只给Y看就只能发给他。”秦追拒绝,“我可是有原则的主播,这是信誉问题。童叟无欺,懂?” 齐枢:“……你不会给他发的那种照片吧?” 秦追被他大惊小怪的语气羞红脸,忍不住跺脚,“怎么会!只是发了锁骨照。” 另外略施小黄计而已啦,不过这一句他没敢说,就怕齐枢化身尖叫鸡。 “那还差不多。”齐枢松了口气。 “你这两天都干啥来着?”秦追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护肤,“还在看你那个小说呢?” 听筒里了齐枢的声音忽然变得猥/琐:“嘿嘿,让你知道了。我给你说这本小说真好看,漂亮美艳心思坏的主播因为看室友不顺眼,所以假装女孩和室友网恋,想要吓出室友心理阴影。” “可惜就是连载,才刚到受加上攻微信,开始发瑟瑟钓人的阶段。”齐枢的语气充满了“想把太太关到小黑屋里强制写一百万字”的咬牙切齿,“又香又勾人,我真的欲罢不能。我直接拿你和大帅哥代餐,里面受的勾人手段比你还厉害。” 秦追:“?” 一种奇怪的胜负欲在小少爷心底燃起来。 “比我会钓?我不信?”秦追哼哼,“发我链接,我看看。” 【齐天大圣:链接】 “看吧。张念找我吃饭,我去吃饭了。你也赶紧去吃饭。” 秦追点开链接,把小说收藏到书架,“OK,我也吃饭去了,然后下午回学校路上看看这本小说。” 电话挂断,秦追也收拾好自己。 他蹲下身子观察洗浴台最下面一格子,从外表看就是两叠叠好的浴巾。其实其实里面是秦追昨天藏的没来得及还回去的人体彩绘颜料和画笔。浴巾现在完好无损,看来是格里沙没有动过。 秦追舒了口气,扒拉开浴巾把颜料和画笔塞到上衣口袋。对着镜子看了看仪容仪表,确定没问题后,秦追拉开卫生间滑门。 然后,毫无防备的对上格里沙的眼睛。 一瞬间,世界寂静。 秦追冷汗直冒。 年禄班硬功夫多,到其他地方都是五五,打赏更是戏子的私人收入,若是已经出师到年禄班搭班的,如柳如珑金子来这样的,打赏九成归他们自己,一成给年禄班就好,没出师的小孩收到的打赏,就由其师傅去处理,总之是和戏园没关系的一笔钱。 可谁叫胡爷后头还有帮派呢?平台势大两头吃也不是21世纪才有的状况了,一群戏子敢怒不敢言,怕胡爷纠集人手来打砸他们的行头,只能忍气吞声。 芈七豆妆都没卸,就悄声对侯盛元说:“唱完这一个月,咱们立刻走,不在这姓胡的地盘唱了,这心忒黑了!我回去以后还要和其他同行说,不到这姓胡的地界来。” 侯盛元没吭声,要不是为了救徐谷雨需得留在汉口,才听到胡爷要盘剥他们的时候,他就扭头便走了。 哼,他可是在师兄的船队里也有股份,在盛和武馆做副总教头的,又不是只吃唱戏这一碗饭,底气足得很,要不是为了徐谷雨,谁受这委屈! 格里沙精准点评胡爷的做法。 “要是达利亚先生从西伯利亚接回来的战友在的话,那老小子已经被挂起来了,可惜他回华沙去了。” 秦追:“达利亚先生的朋友到底是谁啊?” 时至今日,秦追也没搞清楚达利亚先生的朋友到底是什么猛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也能跑的毛子不少,可华沙是波兰的首都,达利亚先生的朋友是波兰籍,波兰也有这样的猛人吗? 秦追唯一认识的波兰人就是肖邦。 唉,这时候秦追就书到用时方恨少了,他以前仗着记性好将教科书生吞硬背,全力死磕对高考有用的知识,其他书都看得少,导致一朝穿越,才发觉自己的知识盲区面积已经堪比兴安岭了。 第 93 章 打听(二更合一) 年禄班被带去胡爷名下的戏园子,为即将到来的演出做准备,主家虽然盘剥狠辣,对戏班里的角儿们却还算客气,点了十菜两汤两点心,把桌子摆满请他们吃饭。 那管事眼珠子转来转去,在柳如珑面上停留片刻,又在金子来的身段上停留,最终因着这两人个子太高太壮,有些遗憾。 柳如珑一米七二,演旦角时都只能找个高的小生来配,金子来一米八二,在这个年代已经是不折不扣的伟男儿了。 管事满心遗憾,唉,他素来喜欢梨园这些风情万种的美人,一颦一笑都是景儿,有时靠着胡爷的势狐假虎威一番,也能逼得美人就范。 可这年禄班不是刀马旦就是武生,下手的风险可不小,最紧要的是他们只是到年禄班搭班,而不是那种没出师的小孩儿,个个都久经世事,不好骗咯。 心头有火想找个美人泄出去当然要紧,这不就是男人么?但为了美人把自己折进去就不妙了。 弹幕先是卡了一下,然后数万条飞速闪过,速度快的几乎看不清任何字。 【卧槽槽槽啊啊啊!】 【啊啊啊啊!我听见了什么!】 【坏狗!!臭狗!!!这是我能在蓝猫听见的嘛!】 【这是可以叫的嘛???】 【会叫多叫,漂亮小猫就是要被坏狗吃掉!】 【纯路人受不了了,太会玩了。】 【又娇又纯(斯哈斯哈)】 【我是坏狗,汪汪汪!老婆我是你的狗!】 【我才是荔柏老婆的狗!!!拿脚踩我!拿皮鞭抽我!!!(彻底疯狂jpg.)】 【荔柏不准给臭狗撒娇!!!(发出尖锐爆鸣声)】 【这和我在花花和废废小说网看的小说有什么区别!】 【钛/色了,今天晚上看潢/雯就代入宝宝脸了。】 【我说话比较潢,我先闭麦了。】 伴随着激动的弹幕,各种“猫抓板”“逗猫棒”“猫薄荷”等和小猫相关的打赏品也一个接一个的占据直播间,大家都为这声“坏狗”疯狂! 秦追整个人愣怔住,漂亮的小猫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弹幕,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只是想在心里吐槽一下啊! 啊啊啊啊!虽然也当着格里沙的面在心里骂过他是“坏狗”“臭狗”,但是这不一样啊!格里沙那么会玩,会不会以为他在给自己撒娇啊! 秦追被羞耻感冲昏头脑,泛着冰冷寒光的金属面具也遮不住红透的面颊,一想到自己当着数万人的面用那种娇滴滴的语气吐槽室友是坏狗,他就想找个地缝藏起来。 无数粉丝眼睁睁的看着漂亮主播染上红色,不仅是耳根,就连瓷追的脖颈以及眼尾都站染上昳丽的嫩粉,带着旖旎的魅。意识到把心里话说出来后,主播下意识轻咬着嘴唇,眼珠慌乱的转动,机械猫耳娘一点点把自己蒸熟了。 “不是……”秦追试图反驳,但是他头顶不断抖动的猫耳朵和红透的脸降低了说话的真实性,反而更像是撒娇。 秦追被羞耻感炙烤,大脑飞快转动,最后在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下想通现在的情况——是格里沙发评论让他戴上项圈,还故意打赏那些有暗示意味的东西,是他先对漂亮主播图谋不轨,那他骂他两句不过分吧! 而且秦追怀疑他骂格里沙“坏狗”,这个闷骚的坏家伙根本就不会生气,相反的,他指不定心里怎么暗爽呢! 秦追笃定的点头,对,就是格里沙的错! 秦追成功把自己的羞耻感降低下来。他抱着胳膊,眼睛看向镜头,微起来下巴,桃花眼微眯,红晕还未消散的眼尾上挑着,骄矜又傲气:“Y就是觊觎小漂亮的坏狗,是我说的,你有意见吗?” 【这是什么恃宠而骄的剧情。】 【你看Y他敢说一个“不”字吗?】 【这下真成傲娇小猫了。】 秦追打赌这家伙不会反驳,心里偷偷想,如果格里沙好好的配合他,那他一会儿给格里沙的氪条礼物里就再加点私人福利。 网线背后,年轻的男人看着屏幕上傲娇又心虚的荔柏,低声轻笑了一下,而后抬手打了一行字。 Y:【没有意见。】 Y:【很可爱的称呼。】 【我就说这小子背地里爽翻天了。】 【……荔柏给他一巴掌,我都怕Y舔荔柏手。】 秦追看到格里沙这么上道,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仗着格里沙认可“坏狗”的称呼,颐气指使道:“看你表现不错,柏柏就原谅你了。不能在捣乱了,狗狗要听话哦。” Y:【嗯。】 【……斯哈。】 【本来不喜欢驯狗的,现在看来是我太装了。】 【Y神,原来你也玩……】 “现在直播进入正轨,今天直播指导化妆。让我看看第一位老婆是谁呢!”秦追清清嗓子,把跑偏的直播内容拉回来,他操纵鼠标随机连线,“好了,今天第一位宝宝是‘兄弟你好香啊’,嗯,名字很有故事感……” 直播间的家人们见证秦老师的远程指导,逐渐被他“鬼斧神工”的化妆技巧折服,开始的起哄被秦追巧妙而又机智的化解,慢慢的就没人再说Y了。 两个小时后,直播结束。 秦追很满意今天的战况,不仅再一次证明了自己颜值区top的名号,还利用巧妙的方式玩了一局训犬游戏。 从那个极其明显,几乎要把使用者真实名字甩他脸上的一级小号〔Z〕一出现,秦追就知道格里沙这条觊觎漂亮主播的臭狗自己在带节奏。秦追故意的说要试项链,就等着格里沙忍不住让他戴项圈。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动承受的单纯小猫,但其实格里沙才是这场“训狗游戏”里的被捕食者。 秦追深知室友的xp,所以借着害羞,假装不经意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以此将“坏狗”的名号名正言顺的给格里沙安上。 从直播弹幕就能看出来,格里沙和粉丝们真的以为他是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但其实秦追就是故意的。他故意的假扮柔弱,故意的诱/惑室友对他下套 然后结果就是,经过今天的直播,秦追终于可以在口头上压制住格里沙这个觊觎漂亮主播的坏蛋了。他终于可以在明面上和私信里,理直气壮的指控〔Y〕就是坏狗臭狗了。 再也不用被欺负着在心里默默吐槽了,终于可以在口头上压制住格里沙这个觊觎漂亮主播的坏蛋了。 别人眼里疏离有礼而又禁欲理智的高岭之花贵公子格里沙,受人尊敬,无数人爱慕。然而这样的高岭之花,背地里是他秦追女装直播间的忠实榜一,甚至心甘情愿接受“坏狗”这个称呼。 反差,占有欲,以及独一无二的特殊对待极大的满足了坏心眼的秦小少爷。 秦追承认自己是个坏蛋,但是披着马甲训狗也太刺激了!没人知道他在说“狗狗要听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爽!这是什么!这是训狗的快乐! 秦追扑倒床上激动了打了个滚,这种掌控闷骚男的快/感让他爽的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叮铃铃。”手机响起来,是齐枢的视频通话。 秦追控制了下自己,但是嗓音里还是带着笑意:“喂,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还不是看你直播来着,”屏幕里的的齐枢听见秦追藏不住的愉悦翻了个追眼,“我就知道你开心的厉害。” 秦追喜滋滋的分享自己玩弄室友的心路历程,“是不是很厉害?” “啧,菜。”齐枢锐评。 秦追挑眉:“? 你小子嫉妒我会钓。” “别以为我没看木又尺旦老师上一本网恋翻车系列完结文《网恋翻车后我被榜一狠狠玩/批》,你现在的套路和人家小受戏弄榜一的手法一模一样。” “啊,你看过啊,还以为你没看过。”秦追好不容易翘来的尾巴被好基友无声的嘲笑摁了下去 ,“好吧,我承认,这种巧妙绝伦的手段是我学来的。” “鄙视你。”齐枢竖起中指(!),“菜就多练,秦追。” 秦追头顶的猫耳朵都无精打采的垂下来了 “不要这么直追嘛,只是简单借鉴了一下啦。” “还学人家小受训狗,就你那小脑瓜,最后还不是被吃干抹净的下场→_→” 这就很有攻击性了。 秦追猛的翻身做起来,表情认真:“齐枢我警告你,说话不要太嚣张。只要我想,就没有驯服不了的追犬。” 齐枢敷衍鼓掌:“好厉害哦,秦追。括号标注,一个连男人手都没有牵过的小小处/男。” 好基友的精准打击成功的让秦追心底燃起来证明自己的胜负欲。 “是时候向你证明我的真正实力了,齐枢。” 齐枢:“哦豁。” “所以你要干嘛?” 秦追自信满满:“不就是训狗嘛,我也和榜一网恋。” 齐枢被他激情昂扬的宣言激发出斗志:“行,你比我嚣张,我记住了。大帅哥要是不把你吃干抹净,算我输。你不翻车我就去走玻璃栈桥!” 齐枢恐高症患者,曾经和秦追过玻璃栈道,五米的路途叫了一小时,为此留下巨大心理阴影。 这赌注很大了,秦追胡扯的语气彻底消失。 【喵呜~您的特别关注〔Z〕发来一条消息】 秦追盯着这条恰到好处的消息提示,笃定道:“小说小受网恋都会翻车,而我秦追绝对不会翻车!” 秦追斜他一眼,手手在侯盛元榻上拍了拍:“我给你做的事多了去了,比如你这铺盖,我拿药熏了好多遍呢!” 侯盛元忍不住道:“那是你怕我染了虱子,传到你身上。” 秦追不满:“那我也帮你熏了啊,本来我可以把事交给你自己做的!” 侯盛元闭嘴,心想,那是你怕我熏不干净,还是染了虱子传你身上。 他放下盆,脱鞋脱袜将脚踩进去,顿时面露苦涩:“祖宗,水太烫了,嘶~呼~” 可一想到这是徒弟给他倒的第一盆水,侯盛元还不舍得将脚伸出来,就硬着头皮继续泡着,皮肤都烫得发红。 秦追坐他边上:“徐谷雨的事,我去打听过了,他没被关到牢里,在魏德隆总督府的私牢中锁着呢。” 侯盛元:“噗!”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小小一只……不,现在已经是可以冒充十三四岁少年的大只孩子了。 “你什么时候打听的!” 秦追面无表情:“上午出去吃藕粉和豆皮的时候,我回来的时候还给你带了鸡冠饺呢,那时候我就想和你说这事,结果你光顾着吃,吃完一抹嘴就去商量戏了,下午又要带衣箱去戏园子,给晚上的戏做准备,我一直没找到空和你聊。” 没用的大人啊,照你这个稀里糊涂的样子,等你打听到徐谷雨的情况,他早只剩一把枯骨了! 第 94 章 辣蟹 秦追这两天都是在总督府附近吃的早饭,说来他都觉得奇怪,自己一个小孩子,出门吃个早饭,大人们居然都不问他去哪儿! 这个疑问被他提出来的时候,通感小伙伴们都不解地看着他。 露娜踟蹰着说:“寅寅,你已经是个快和成人一样高的孩子了,又是男孩,我觉得你完全可以独立出门。” 如果说女士们就算熬到三四十岁,出门依然有风险的话,一个一米四几的男孩子,从小习武,怀里揣枪,早上出门吃早饭时,只要和家里人打个招呼,大人们都不会当回事,这个年代的许多成年女性也就秦追这个身高了。 像格里沙,他过年时一个人扛着行李从索契到莫斯科,再转车回高加索,如今又从高加索独自乘车去索契,不仅独立完成行程,还给亲友们带了好多特产,来回两趟路做好事无数。 菲尼克斯不独自出门是因为他家太有钱了,阿美莉卡又不是什么治安好的国家,詹姆斯先生和克莱尔女士担忧他被人绑架,因而出入都让保镖开车接送。 秦追的心像是被猫尾巴扫过一样痒痒的厉害,明明只差一点就能知道探明格里沙的马甲,谁知道他这么忽然给静音了。 线上是给女主播砸钱的高级会员,线下是生人勿进的高岭之花,内外反差之大,足以见得格里沙的闷骚。 越是阻挠不想让人知道线上马甲,秦追越是想扒出来格里沙的身份。 吃完饭之后大家约定随便逛,晚上一起泡温泉,然后之后一切安排随便,只要日下午准时到停车场回学校就行。 西山这边近几年已经商业开发到80%,一堆高档娱乐会馆都建在这一边。祝睿年和其他三个队员组团去附近酒吧撒欢。 格里沙显然也没有兴趣,因为他吃完饭后在树太吹了会儿凉风,就泡在了健身室里。 秦追借口自己午睡,拒绝了祝睿年的酒吧邀约。 虽然是个借口,但是事实上,秦追确实有些困了。他上一忙着上课和写项目申请书,加上五熬夜直播,睡的确实很少,出来玩了半天两个眼皮都在打架。 虽然格里沙马甲很有吸引力,但是美容觉对于小漂亮的重要性更大。 秦追眨眨眼和学长拜拜,转身回了客房睡觉。 格里沙说他中午不回来,秦追心安理得的反锁了客房。不是不信任学长,而是秦追有喜欢裸睡。 在宿舍,秦追拉上窗帘,脱得一干二净,格里沙也不会掀他帘子。但是现在出门在外,还和男人睡在一个屋一张床上,秦追认为自己有必要在满足个人喜好的前提下对可能存在的、不怀好意的男人进行防范措施。 西山的被褥很软,光溜溜的秦追刚躺进去就被困意打倒,迷迷瞪瞪的伸手关灯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 秦追醒了过来,同时也发现了一件严峻的事情——他明明特意靠着床边睡在自己的那一半,但是一觉醒过来,却是裹着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正正好好的睡在格里沙的半边床上。 甚至格里沙的枕头被他枕出一个坑,而他自己的枕头只有一点点褶皱。 这就证明,他一开始睡在自己那一边,但是睡着就一直睡着格里沙那一边。 秦追大惊失色,他睡相不好吗?这不可能!他和哥哥躺在一张床上睡过很多次,哥哥每次都夸他是个睡姿乖巧的好孩子。 秦追不能接受自己其实睡着了像个螃蟹满床乱爬的事实。 他掏出手机问哥哥。 [葫芦娃追追]:哥,一个人在床上睡着睡着,从床的最右边睡到了最左边,一般都是什么原因? 等了两秒,哥哥回来消息。 [温大医]:可能是床太大了吧。 秦追松了口气。 [葫芦娃追追]:那睡在大床上的人怎么能让自己保持睡在一边呢? [温大医]:可能旁边放点东西就好了,就像宿舍小床那么窄,你自己潜意识里知道不能乱动,睡觉的时候就会乖乖的。 秦追彻底放心。 果然,他睡觉滚到另一边不是睡姿差,而是因为床太大。等到晚上格里沙站去一半,他也就不会乱动。 秦追穿衣服起床,然后细致的将床铺恢复原样。 他站在床位端详了片刻,很好,和没睡过人的床铺一模一样,谁也不会知道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格里沙也不会知道自己偷偷睡到了他的那一边。 秦追打了个响指。 很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秦追站在健身房玻璃门口,纠结着要不要给齐枢偷拍几张格里沙的照片。 格里沙刚刚做完一组引体向上,他背对着秦追,身高一米九五的身体只比健身器材低一些,给人顶天立地的压迫感。 他拿着一次性毛巾随手擦了擦脖颈处的汗水,健身室的冷气对于健身过程中热血沸腾的年轻男人来说,并不解热。格里沙双手抓住体恤下摆,手臂抬起,劲瘦有力的薄肌随着他的动作一寸寸显露,宽肩窄腰的黄金比例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每一道肌肉与肌肉之间的沟壑都能引起人的无限遐想。 脱衣时他微微侧转了下身体,视线往下,是挺翘的臀,是坚劲有力的公狗腰。 秦追看到了学长腰腹肌肉附着一层薄薄的汗水。一滴汗水从下颌滑落的汗珠掉落胸口,一路滚落,直到滚到人鱼线末端消失不见。 秦追眼睛发愣的看着格里沙的肌肉,他想过室友实力出群,没想到单看个上半身后背,就被他的刺激到。 还没等他想出来到底拍不拍,格里沙就发现他了。 “秦追?”格里沙转过身来看他,说话气息有些喘,“睡醒了?” “刚刚睡醒。” 本来以为背面就够令人眼馋的了,谁知道正面才是眼福暴击。秦追眼神躲闪的瞧着学长胸口两点,心中忍不住感叹,天降男菩萨到他身边,他以前晾在一边真是暴殄天物啊。 齐枢说的果然对,有些快乐不是单靠看小说想象能得到的,还是真皮真肉来的实在。 秦追把手里准备好的矿泉水递过去,“学长喝水。” “谢谢。”格里沙接过来,拧开盖子,抬起脖颈还没喝,又把水瓶放到一边台子上。他伸手拿过短袖,又穿了回去,然后才喝水。 “不热吗?” “光着不太好。”格里沙把空瓶抛向垃圾桶,“穿上文明点。” 秦追左右转头,这偌大的健身房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人提防谁呢。 不就是肌肉嘛,谁没有似的。秦追愤愤摸自己的腹肌,然后只能摸到柔软的小肚子。 格里沙像是没忍住似的嗤笑一声。 秦追羞赧抬头,瞪他,“不准笑,我练练也会有的。” 格里沙歪头指了下自己刚刚用完的助力引体向上器械,“试一下。” 秦追撇嘴,“引体向上而已,轻轻松松。” 他说着就把手握住了器械上端最外端的把位,用力,然后没起来。 秦追:“……” 格里沙:“……呵。” 秦追脸热得慌,但还是嘴硬:“你笑什么,一定是姿势的问题。你帮我调一下姿势,我肯定行。” 格里沙弯着唇:“你握的太往外了,你的骨架小,肩距也小,两个手的握距比肩略宽一点就好。这样能比较好的刺激大圆肌和小圆肌,能把背练宽。不过你这样就很好,不用多练。” 秦追调整两手的握距,怎么比划都不得劲。 “这里?”秦追抬头看着把位,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带着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格里沙虚握着秦追细瘦的手腕,“这里更合适,比肩略宽。” “引体向上对于新手来说是比较有难度的。”格里沙拍了拍身前的辅助器,“等下用这个减重,会比较好拉。” 格里沙给秦追调好档位,拍了拍板子:“试试。” “怎么用?”秦追歪头问。 “跪在上面,然后背部用力往上拉,就好平时做引体向上一样。” 秦追迟疑的看着器械,他知道自己其实一个引体向上也拉不起来,但是自尊心驱使着他一定要在格里沙面前表现一下。 手无缚鸡之力的秦家小少爷一贯会耍赖。 “先说好是你要求我试一试的,如果没拉起来只是因为我是第一次用这种器械,以后多练练就好了。而且我乒乓球很厉害的,我可是拿过青少年组全国第一的。”秦追皱着小脸,红唇张合,表情认真:“我可不是弱鸡。” 小少爷表情丰富,又纠结又后怕又傲娇又神气。 格里沙愣住片刻,转而歪头,挑眉轻笑:“算我求你,试一下吧。” 他们靠的有些紧,浅络的呼吸打在耳畔,秦追伸手随意揉了揉耳朵,抬腿跪上板子,他双手握住把位。 “我有点紧张。” “不用紧张。”格里沙伸出一只手护在他腰后,“我护着你,不会受伤的。” 秦追能感受到格里沙放在自己腰间手掌的热度,他现在没话说了,干巴巴抿唇:“好吧。” “背部用力,往上提。”格里沙温声指导着,秦追跟随着他的指导成功做出一个引体向上。 “我成功了!”秦追惊喜的去找格里沙,歪头就看到格里沙淡笑着开口:“我看到了,作为新手很厉害了。” 秦追被他哄小孩似的语气弄的耳朵一热,傲娇的撇嘴:“我就说了,引体向上简简单单。再来几个也不在话下。” 祝睿年看见格里沙陪着秦追玩儿引体向上牵引器械的时候,一度以为他喝酒喝眼花了。 他们背对着自己,两个人都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他。 秦追换了一件衣服,是青色的运动体恤和运动短裤,正跪在辅助器上正在做向上的牵引。他哥就站在人家身家侧后方,一手扶着健身器械,另一只扶在秦追的后腰。 秦追不愧是最像校花的校草,骨架比一般男孩子都小,甚至像个女孩儿,一米八的个子在他哥跟前显得异常娇小。 他双手握着上方的把位,抬举的动作带起腰间的衣服,纤薄细瘦的腰肢若隐若现,但是他又不是健身人的肌肉紧实,而是带着微微的肉肉,又瘦又软,祝睿年甚至怀疑自己看见了一对腰窝。 格里沙穿的无肩体恤,块垒分明的薄肌一览无余,虬结青筋从小臂浮现,一直蔓延到手背,足以见得格里沙右手的力气。青色的体恤布料衬托秦追追得发光,也衬托着格里沙偏向小麦色手背和少年腰肢色差之大。 说是怀疑看见腰窝是因为那柔软细瘦的腰肢正被他哥掌控着,遮挡的严实,看不清楚。他哥的右手扶在秦追的腰间,不知道是贴了上去,还是虚空悬浮,是一眼就看的出亲密的姿态。 格里沙身高,手也大,根骨分明的手掌大张着,青筋微浮。甚至大张开比秦追的腰肢还宽。 祝睿年怀疑秦追的细腰放他哥手里,微微用力就能攥出红痕。 秦追的胳膊也细,看起来就没有力气,果然他做了几下引体向上就没力气了。力气彻底消失的时候,他还在上面挂着,秦追好像怕自己脱力胳膊受伤,歪头和他哥说了什么。 距离远加上秦追声音小,祝睿年一句也没听见。 不过他开口他听到比较清楚,是在安慰秦追不用怕,泄力下来就行。 秦追好像没有被安慰到,不敢脱手。他哥好像皱了一下眉,靠近秦追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那只扶在秦追腰间的右手,彻底握了上去。 果然一只手就能攥住。 秦追脱手了,他跪在辅助器上仰头在说什么,看样子很兴奋,兴奋到忘记了他的腰还在他哥手里。他哥好像也被这股子兴奋劲感染,也忘了自己的手贴在人家腰上,垂着眸和秦追说话。 片刻后格里沙放开了手,靠在机械上和秦追闲聊。 气氛太和谐了,甚至感觉有些奇怪。原来他哥和关系好的室友平时都是这么亲近的吗? 喝酒脑子有些发懵的祝睿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个招呼。 在他还没想出来的时候,本来注视着秦追的他哥忽然抬眼看向他。 平静中夹杂着一丝冷漠。 喝多的祝睿年被吓到,他哥怎么会这么看他! 祝睿年觉得自己喝多眼花了。 算了算了,让他们室友玩吧,他还是回去睡觉吧。 龙爷道:“死不了,往后也活不成,他贸然撞入这重重困局中,生路不知在哪,侯老板,奉劝一句,别下水,不然出不来。” 侯盛元沉思片刻:“若是我们趁火打劫呢?” 龙爷:“这又是什么说法?” 侯盛元回道:“便是趁其他人动手时,我放把火的意思。” 物理意义的趁火打劫,劫了他师弟就走。 龙爷被茶水呛住了。 侯盛元却打定主意,这堂会他要唱,人也要救! 待从船上下去,侯盛元回客栈,见秦追对着辣椒烧出来的香辣蟹一通啃,说道:“先停,别吃这重口的了,杏游,你准备一下,灌一壶罗汉果,跟着我找你金叔叔去。” 秦追放下螃蟹,小嘴辣得通红,面上茫然:“找他做什么?” 侯盛元指着他道:“找他和你演一出《打焦赞》!” 第 95 章 上妆 《打焦赞》是戏曲经典系列《杨家将》里的一出戏,也叫《烟火棍》,不仅是梆子戏里有这段故事,豫剧、晋剧、湘剧里都有。 《打焦赞》的剧情讲的是杨延昭派杨宗保去上坟,谁知被韩昌掳去,杨延昭让孟良去搬救兵,搬来一个烧火丫头杨排风,但杨排风既是女子,又过于年轻,因而被军中焦赞轻视,孟良便怂恿杨排风和焦赞比武,杨排风棍打焦赞,最终使焦赞心服口服,遂携手去救杨宗保。 秦追详读这段故事时,硬是看出了网文的既视感。 这孟良轻视杨排风时,佘老太君边上的丑角要和孟良打赌“你与排风比武,输了就给她磕头”,本来看不上杨排风的孟良在比武中输了,这是一重打脸和爽点,之后孟良对杨排风心服、输了赌约要磕头,又是一个爽点。 而到了打焦赞这一段剧情时,焦赞看不上杨排风,孟良又坏笑着让焦赞和杨排风比武,可见孟良还有点水鬼拖人的精神,杨排风再次获胜后,焦赞拜服,依然是爽点,爽点文学生机勃勃,生命力从京剧一路旺盛到后世的网络文学,可见世人就好这一口。 侯盛元让秦追练这出戏,纯粹是因为秦追的棍术好,而杨排风也是使棍的,武戏教起来容易。 菲尼克斯换了身衣服后,那种成年人的成熟感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毕竟他这身衣服很男大。 就是今天白天出去玩的那身衣服,不过做了一下发型而已,显得更加精致,更突出他那张脸的攻击性,不笑的时候冷戾得狠,十足十的酷哥。 哪怕是笑起来,也有几分痞气,像校园文里的那种不良少年,帅得很。 和秦追完全就是两种极端。 菲尼克斯说他不挑食,那秦追自然是按自己的喜好来。 这附近有一家他挺喜欢的茶餐厅,而且因为就是余家旗下的产业,所以就算是生意再火爆的时候,也会给他留一个小包间。 那个小包间固定是他的,不会有其他人去,除非是有他认识的人给他打电话借包间。 因为地方也不远,就隔了一条马路,所以两人是走路去的。 路上菲尼克斯本来是想跟秦追聊聊天,但秦追一直垂眼看着手机在打字,很明显是在回什么消息。 菲尼克斯也只好闭麦,就默默帮秦追注意着路。 九港的红绿灯都是有播报声,也不用太过留心看灯。 于是菲尼克斯连提醒秦追灯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吧。 菲尼克斯心说,这也是没办法的。 至少秦追会在他跟前“玩”手机,说明对他还是和对他那几个室友不一样,不是把他当做一笑而过的朋友的。 一点不同也是不同。 他可以慢慢把这一点扩散成很多点。 秦追选的这家茶餐厅在老居民楼,没有电梯,但茶餐厅生意依旧火热。 这边很多店都是如此,不像那些商场,却依旧座无虚席。 毕竟这个点也是饭点。 秦追走在前面,菲尼克斯在后面跟着,忍不住去看秦追的背影。 他们倒是没有差很多节,所以视角不会有什么,但他还是能清楚地看见秦追上楼的姿态。 慢,却仪态极好。 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而且是从小如此,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子里。 菲尼克斯知道余家很多。 余家是老牌世家了,家风虽然说没有到那种规矩多到令人头皮发麻地会想要说一句封建余孽的地步,但不是没有规矩的。 秦追光看脸像是那种好好养着的小少爷,但他的手上也有不少茧,是学东西留下来的。 社交场的那些活动,他都会。 骑马、高尔夫、台球,甚至打丨枪丨射丨箭他不仅会,还做得很好。 他们到时,门口坐了不少人排队,但候在门口的服务员在瞧见秦追的那一刻便立马无声地弯下腰,没喊什么,只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领着他们往里走。 菲尼克斯也没问,反正就跟着进入了小包间里。 服务员拿出菜单时,秦追示意了一下菲尼克斯,服务员便明白了意思,但正要递给菲尼克斯时,菲尼克斯就说:“没事,你点,我不挑食。” 秦追看他一眼,也没客气,终于接过了菜单,但还没看就慢吞吞地报了几个:“虾饺、奶黄包、咖喱腩蛋菠萝包、滑蛋叉烧饭” 他的眸光扫到新品,不由又从菜单中抬头看向菲尼克斯,声音轻轻地:“你应该吃得比较多吧?” 菲尼克斯要是个小鸟胃,就太配不上他那身腱子肉了。 菲尼克斯勾起唇:“你放心点。” 他微扬眉梢,有几分揶揄,也因此让两个人之间的生分都少了许多:“你就算点一头烤乳猪我也能帮你清盘。” 秦追也不由弯了下眼,然后低头继续点菜。 菲尼克斯看着他露在菜单外的上半张脸,喉结无意识地微微滑动。 还是那句话,秦追笑起来很好看,他笑的时候喜欢微微抿唇,弧度不算深,有点含蓄的感觉,却格外令人怦然心动。 他那张脸长得有几分幼态,哪怕十八了,看上去也还像是十五六岁的高中生,眼睛又那么清澈明净,像是世俗外的存在,寻常人注意不到、看不到,但一旦发现了,就会深陷其中,被他的一举一动深深牵引,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为他的牵线木偶。 又或是哪怕明知自己中了蛊,也依旧心甘情愿地推开甚至是倒掉解药。 秦追点了许多东西,都只要了一份,在茶餐厅吃饭就是这样,除非两个菲尼克斯来,不然没必要什么都要两份,可以用公用的餐具分一份。 不过在服务员确认好菜单后,又问了句:“要在漏奶华上写些什么吗?” 秦追没有一口拒绝,而是看向了菲尼克斯,眉眼间有询问的意思。 菲尼克斯想了下,最终只是说:“写今天的日期吧。” 秦追不明所以,菲尼克斯就玩笑道:“不写点什么感觉空荡荡的,但又不知道写什么,所以写个日期点缀一下。” 秦追明白,又想菲尼克斯好像比他想象得要会生活。 服务员应声说好,就离开。 她才转身走,就有服务员来上茶水,秦追从小在九港长大,这家茶餐厅也来过很多次,所以服务员是按照他的喜好上了蜂蜜五花茶。 秦追看了眼杯子里的花,然后看向菲尼克斯,慢声:“抱歉,他们按照我的喜好上的,你看你要喝什么茶。” 菲尼克斯一扬眉,弯着眼笑眯眯地端起了摆到自己面前的茶杯,示意了秦追一下:“没事,我也喜欢喝这个。” 他说着,还喝了口秦度正好的五花茶,胃里连带着心里都被甜到有点齁了,但面上的笑容却更深。 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喜欢一样。 秦追便也没再说什么。 菲尼克斯看了看位置,他跟秦追是坐在桌子的两端,所以距离会有一点远。 所以他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坐过去一点?待会好分东西。” 秦追没有说不,于是菲尼克斯便从对面坐到了侧面,鞋尖也不小心抵到了秦追的鞋子:“…抱歉。” “没事。” 秦追看着他,这个距离下,得益于这家茶餐厅用的是惨白的灯光,他也能够更清晰地看见菲尼克斯墨绿色的眼眸。 真的很漂亮。 秦追是个没有太多追求的人,他从小到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赚钱,但要说喜欢的东西,除开钱外,就真的是各种墨绿色的东西。 他觉得这种颜色有一种独特的魔力,总是会惹得他多看两眼。 所以秦追望着菲尼克斯的眼睛,轻轻地说:“我觉得我们…也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没想到还没铺垫就直接出现了这句话、还不是自己提的菲尼克斯微顿。 就见秦追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习惯性的倒扣动作,在细节上透露出很多东西,但他的语调始终像蜗牛般,总给人一种呆滞感:“毕竟我们以后还要共事一段时间。” 而且从资料上看,菲尼克斯跟他家里闹得挺僵的,如果菲尼克斯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回家了这“一段时间”可能属于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因为秦追不可能只管电竞这一块,他需要找一个了解这一部分且他信得过的人在他毕业后接受电竞这边的产业。 就相当于子公司的总裁。 虽然时间还有,但秦追习惯放长时间去考量一个人合不合适。 尤其电竞这一块一旦他打开了,就算以后会被冠上余家的名头,也是他的个人产业。 他爷爷说过了,是完全属于他,而不是属于余家的。 所以秦追的干劲还挺足的。 菲尼克斯稍顿,旋即笑起来:“可你是老板。” 秦追嗯了声,并不否认,却还是说:“但我们之间的上下级关系也没有那么分明,你还是我的学长呢。” 菲尼克斯见秦追还是坚持,不由很浅地抿唇的同时也是用舌尖舔了下唇。 真的不怪他多想。 他就是忍不住。 鼓动速度越来越快的心脏,好像震到了他的脑子,从心口一路往上,他感觉他的心脏都不在胸腔了,而是在嗓子眼里跳,大脑的神经也跟着在震动。 秦追其实一直是公私分明的性格,他知道。 他看了他很多年,在黑暗里、在秦追看不见的地方,看了他三年之久,所以他很了解秦追。 秦追在人际关系上一直都是个“随意”且“礼貌”的状态。 对方对他有意见,明里暗里带刺,他冷静而又秦和,对方对他热情,他也依旧如此,是一个很有距离感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他的朋友除非足够不在意,不要求他一定要给同等的炽热,不然都很难成为好友。 因为秦追本质上是一个偏冷淡的人,他很理智。 他是菲尼克斯这么多年来,见过最沉静的人了。 就很容易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没有心。 可他现在主动跟他说不用那么客气 是因为他的眼睛,所以他可以拥有这么一点不一样吗? 菲尼克斯心里发软,要不是没资格也没身份,真恨不得现在伸手把秦追抱在怀里揉搓一把。 秦追虽然是理智派,但他也有很多作为人的一面有的一些特点,菲尼克斯很喜欢发现这些东西。 特别可爱。 “…我以为我已经够不客气了。” 菲尼克斯低笑:“原来我还可以再放肆一点吗?” 秦追不是很理解菲尼克斯说的“已经够不客气了”,毕竟就目前几次相处看下来,他觉得菲尼克斯事事都做得很周到,稍微留心一点就能够感觉到他是很有家教的:“嗯。” 现在的菲尼克斯,和资料上有点不一样。 秦追应声的时候,同时把自己拿出来的合同推给了菲尼克斯,也换了个话题:“你先看合同吧。” 劳务合同,而且秦追开的是无定期年限,任何一方想要终止关系都只需要提前两个月告知。 而且九港大学的公休日是在周四,上了三天课就到了公休日。 这三天里,701每次都被抽查了寝室,不过和查违禁物不同,就是进来看他们有没有人在没有请假的情况下,在寝室关闭时间在外面。 所以当雷响出现在他们约定的南校门时,何夏东忍不住问了:“雷响,你们怎么天天来我们寝室?” 雷响觉得无辜:“这不能怪我啊,你们寝室就在电梯口旁边,查起来快啊。” 他心说谁让你们寝室有秦追呢。 有癫哥说一天不看见秦追就睡不安稳,非要进去一趟。 学生会是要求抽查,所以这三次701都没记录,纯粹是菲尼克斯自己想看一眼秦追。 还总是大早上去他们宿舍附近的那个美食街逛碰运气 都已经有论坛常客发现菲尼克斯天天早上去那边转悠,还发了帖子了。 雷响一扫他们,发现只有三个人:“秦追没来吗?” 喻好好看着他的目光登时有一瞬的微妙:“…追追每天都起很早,会去外面走走,刚刚我们问过了,他说就来。” 他微顿,转移话题:“菲尼克斯学长怎么没来?” “我不知道他啊。”雷响说:“我们又不是一个寝室的。” 他感觉自己因为和菲尼克斯关系好,总是要澄清这件事:“他一个人住双人寝,没室友呢。我有室友的,我住的是六人寝。” 马盛诧异:“他住双人寝?” 九港大学的学费是有浮动的,浮动就浮动在寝室上。 四人寝就要比六人寝多交一万块一学期,双人寝要再比四人寝多一万五一学期,更重要的是双人寝难申请。 马盛家里在九港做生意,开了几家连锁店,还开到了内地开了几家,但在九港大学,还是没有人脉拿到一间双人寝。 在马盛看来,菲尼克斯的家世大概率是不如他的,他平时穿衣虽然很有衣品,却都不是什么大牌,身上的衣服都才几百,而且他听学姐说过,菲尼克斯还是个打工皇帝。 没成为正式解说的时候,菲尼克斯公休日都会去做兼职,还会开直播赚钱。 雷响也是个聪明人,毕竟是学金融的,九港大学金融这一块分数线不低,要么砸钱要么考进来,而他是后者。 所以雷响品到了马盛是什么意思,他只笑笑:“因为他算是半个特招生吧,平时还要工作什么的,有时候遇上解说工作和必修课冲突了,学校都会放他去,照样算他学分。毕竟电子竞技这个专业有些特殊,他有室友反而不太方便,所以学校给他安排的单人住双人寝。” 马盛:“原来是这样。” 而被议论的人,在早上八点钟就来跟秦追碰了面。 今天公休日,不少大学生都选择睡到自然醒,加上九港大学又大,反而有种寂静感。 秦追下楼的时候,就看见菲尼克斯在门口等着他。 他走过去,菲尼克斯还把手里的食盒递了过来:“给你带的早餐。” 秦追微怔:“谢谢。” 他没有拒绝:“我转钱给你吧,多少钱?” 菲尼克斯却勾起唇笑:“你要跟我谈生意,就别讲这笔钱了。” 他看上去好像很好奇:“你想跟我谈什么生意?” “你,”秦追微仰起头看着菲尼克斯,仅仅停顿了一瞬,还是将话继续了下去:“还愿意打职业吗?” 这下菲尼克斯也有点意外了。 他顿了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 秦追没意见,又听菲尼克斯笑了下:“不过我不吊着你,我跟你说实话,我更喜欢做解说。” 秦追倒没有太失落,只是觉得有点遗憾:“好。” 他们没有选择去店里,就是在学校里就近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在长椅上。 秦追打开了食盒,里面的奶黄包还热着,还有一瓶牛奶。 意外地合他口味。 菲尼克斯就看着他戴上一次性手套,主动问:“你是想组建一支战队吗?” 秦追严谨道:“更准确地说是想成立一个俱乐部。” 其实单就秦追的外形和年纪来看,他说这话是很容易遭到怀疑和嘲笑的,尤其秦追身上也没有见着什么名牌,更没有那种大家常说的有钱人的气质。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长得好看,可爱的那种好学生、乖乖仔。 比起说成立俱乐部,还是说期末要拿第一更适合他。 但菲尼克斯没有任何的质疑——就算他不知道秦追是余家的人,他也相信秦追会做到。 菲尼克斯只说:“成立俱乐部,初期可能会比较难,会有很多不确定。因为电竞这一块,还是成绩说话。” 秦追点头:“我知道,所以我看中了你。” 他说话的语调总是缓慢的,格外秦吞,总会有一种木讷的书呆子感,可他现在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同:“你有实力,外形也足够好,把你包装成明星选手,会很简单。” 就像《无畏》联盟现在有意在推菲尼克斯一样。 菲尼克斯身上有很大的商业价值。 秦追:“可惜你不打算复出了。” 他说着,还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 他给菲尼克斯计划过一条很完美的复出路线呢。 菲尼克斯没忍住,低笑了声。 有点不太明白他在笑什么的秦追偏了偏脑袋,眸光疑惑。 “没事。” 菲尼克斯心说只是这样的秦追实在是太过吸引人。 他知道秦追肯定知道他是谁,肯定看过他的资料,知道他的背景。 但他不会瞻前顾后,犹豫太多。 不会因为未来的风险就暂时放一放。 做生意的,哪有不承担风险的。 他看着秦秦柔柔的,却要比他见过的好多人都要果决太多。 “虽然我不打算复出,但我们可以谈另一笔生意。” 菲尼克斯道:“我之前也想过要组建一支战队,毕竟《无畏》电竞这一块未来可期,只可惜我手里钱不够,连队员都联系好了,赛训组都物色好了,却缺资金小秦总,你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投资?” 他说这话时,也偏了偏头,含笑的丹凤眼看上去无端有几分深情专注,也因此秦柔。 就是那种…秦追觉得,这要是菲尼克斯对面坐了个颜控又或者心智不太坚定且不成熟的菜鸟,就会被菲尼克斯这张脸和这样的神态蛊得晕头转向点了头,然后在不平等合同上签字画押。 ——不是夸张,而是菲尼克斯的脸真的值得。 而且…秦追自己玩过这招。 不过他用的是装懵懂,让对方放下警惕心,又恰好那位不是属狐狸的,他就签了份极其漂亮的合同。 秦追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要是能接手菲尼克斯的准备,那会省很多事,但 “我有我的条件。” 他觉得菲尼克斯肯定也沾点狐狸属性,所以知道跟菲尼克斯这样的人玩那种招数没有意义,不如趁着他现在缺钱,谈心知肚明的不公平条约:“我要百分百股权。” 意思是不会分股份给菲尼克斯,菲尼克斯只是一个打工人。 秦追慢声,但话语很坚定:“你可以自己开一个你觉得可以接受的工资,如果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我们就能继续谈。” 菲尼克斯微扬眉梢。 他看着秦追,嘴角噙着的笑更深:“按我的身价的话,15600港币一个月吧。” 还不等秦追对这个身价给出回复,菲尼克斯就说:“除却把我手里的名单给你,我还可以暂时顶战队经理这个职位。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很多事都可以交给我去办,我有职业队的经验,知道里面的模式,我会把你的战队当作自己的运营。” 他稍顿,仿佛真的不知道秦追是谁一样:“只是就算是初期,我们从次级联赛打上去,不直接收购职业联赛的队伍,也需要不少资金。” “资金方面你不用担心。” 秦追轻声:“你做战队经理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百分百股份在他手里,之后选手也是签合约,违约要赔违约金,不可能说菲尼克斯要反就能带走。 秦追:“一万六吧,凑个整。” 菲尼克斯反而倔强起来:“不,我就要15600。” 秦追:“?” 虽然400港币好像也干不了什么,但怎么会有人不想多要点钱的。 不过 秦追望着菲尼克斯,想这样反驳的菲尼克斯好像终于有了点二十岁的大学生的感觉。 “好。”秦追说:“那底薪就定15600,奖金按成绩算,出差附小票报销。” 很熟练的一套。 菲尼克斯想,他是不是毕业后就要进入家族企业,开始接手一切事宜了? 毕竟余嵩峰就算身体再硬朗,也八十多岁了,按余家这边的习惯,好像是上了一定年纪就要把位置交给下一代。 因为新时代思想不同,掌权人要跟随时代进行迭代。 本来余家早就该交到秦追父母那一辈,只是可惜没有余嵩峰满意的继承人。 菲尼克斯表示没有意见,秦追就说:“那我晚上回家拟一份合同出来,到时候带给你来签。” 菲尼克斯点头:“好。”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秦追还是很满意的。 他喜欢跟直白的人说话谈生意,不耽误彼此的时间。 谈完正事后,秦追也终于拿起了奶黄包吃了口。 他微顿,垂眼看了看手里的奶黄包。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么像他最喜欢吃的那家的奶黄包? 是错觉吧。 秦追想,毕竟那家店离九港大学有点远,而且因为生意好,地铁过去还要排队。 菲尼克斯看着秦追有一瞬的停顿,微微弯了弯眼。 但又在看见秦追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沾在了他唇上一点的奶黄时而差点爆掉。 淡红色的舌尖,配上浅色的薄唇,实在是太过扎眼。 菲尼克斯一直都知道秦追吃东西的这个习惯,总是喜欢舔唇,像他养的那只黑豹一样,特别可爱。 可他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不是用望远镜或是拉近手机摄像头放大掉了像素,哪怕早有准备,也依旧会被自己最真实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 菲尼克斯的呼吸紧了紧,一时间也失去了声音,视线却舍不得离开,只能装作看手机的模样,去继续偷看秦追吃饭。 他真的很喜欢看秦追吃饭。 看得口干舌燥了也爱看。 等秦追吃过早餐后,他就直接把名单发给了秦追。 秦追收到短信的时候看了眼,稍怔片刻:“…我们还没签合同。” 菲尼克斯勾起唇:“我相信你。” 再说秦追就算带着名单“跑路”也没关系。 要不是怕秦追怀疑,他都想给秦追打白工。 “…如甲方主动终止合同,将赔偿乙方N+3” 菲尼克斯本来只是随意扫了眼合同,视线就钉在了这一条,有点无奈:“小秦总,你是什么天使老板?” 小秦总稍偏头,咽下最后一口花茶,平静道:“别人都是N+1,只有你是N+3。” 甚至不需要菲尼克斯问,他就缓缓接上自己的话:“你合我眼缘。” 他自认算不上什么慈善家,他只是单纯不想菲尼克斯活得太辛苦。 以及用这样的手段笼络人心。 他了解过联盟解说的福利,没有底薪,一场BO3一千五,没有他开的合同好。 他倒不是说要让菲尼克斯辞去解说的工作,只是希望他如果在这两份工作中要有个偏颇的话,会因为这份合同偏向他这边。 秦追是个合格的商人。 所以他也考虑过如果菲尼克斯并不能如他愿怎么办。 无非就是重新选人,并且赔偿那份N+3偶尔的抉择错误很正常。 没有人是永远对的。 他最多就是可能会为此有些遗憾。 毕竟菲尼克斯也是真的合他眼缘。 他还是希望能长久共事的。 此时《安天会》已唱完,金子来下来卸妆,又要涂花脸,从齐天大圣变作焦赞,柳如珑也要上台。 而《霸王别姬》到《打焦赞》这近两个小时,就是侯盛元的行动时间。 他放心离去,身影隐入黑夜,一个翻身就上了屋檐,向着秦追说的地牢翻去,他居高临下看着那趁乱进来救人的反贼同伙,还有埋伏在暗处的衙役。 “果然有埋伏,幸好徒弟和龙爷给的消息,不然今儿就栽了。” 另一处,秦追端坐着,自扮上后,他就不能乱动,有什么事都有旁人替他做,这是免得花了妆容,乱了衣襟。 他看着菲尼克斯,小声问:“你还不去上学吗?” 菲尼克斯回过神来:“哦,这就去。” 第 96 章 喜爱 秦追提醒道:“领带打歪了,算了,我来。” 见菲尼克斯今天手指不听话,秦追左右看看,走到一处帘幕后,接过菲尼克斯的双手控制权,替他把领带打好。 菲尼克斯突然说:“你身上有香粉的味道。” 秦追低头一闻:“是有,你看我的脸,跟被抹了腻子一样,能没味吗?” 菲尼克斯还要再说什么,就听得露娜的疑问。 秦追快速浏览后台粉丝列表,把全部成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都没找出疑似成员。 秦追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他咬着嘴唇,出神的想着,唯一的方法也是最快的方法就是询问直接询问格里沙是否中奖。 如果格里沙就在中奖的十个人中,那就能大大缩小搜寻范围。 打定主意之后,秦追就开始等待机会。 包间内此刻还在为“哥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的问题在激烈讨论,众人唇枪舌战之后,达成一致协议,将矛头对准问题起源。 “哥,大家都快为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打起来了,你快给个准信吧!” “是啊,老王那200你给定了!” “这个啊——”格里沙开口。 众人紧张的盯着他。 格里沙靠着座椅,右手随手往后一搭,搭在秦追的座椅靠背上,面对一张张写满“我想吃瓜”的脸,他倏忽勾唇一笑,开口:“我也不知道,毕竟男的女的都没谈过。” 祝睿年:“早就说了我哥还是纯情小男孩,云伽大学的高岭之花。” “得!”众人大失所望,“时至今日,校草格里沙的性取向还是云伽十大未解之谜。” “其他九个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十大未解之谜?” “谁知道呢,我现编的。” “靠啊哈哈哈。” 格里沙摊手,靠着座椅歪头笑看打赌失败的各位。 在大家聚精会神翘首以待格里沙的答案是什么时,秦追已经悄悄的挪屁股,一点点将自己靠近格里沙,在他不懈努力下,两个人本来就不远的距离变得更加狭小,最后成功在一指距离停止。 海盐味道在距离缩短之后更加浓郁,但燥热嘈杂的环境成功的将秦追的头脑发昏,即便海盐味已经灌满鼻腔,他还是没有注意到两个人臂膀之间似有的若无触碰。 格里沙像是察觉到他的靠近,微垂眸看向他,低声道:“怎么了?” 秦追虽然一米八,但是属于个高骨架小的一类人,平时站着就比肌肉MAX的格里沙小一圈。此刻坐在一起,格里沙将手搭在秦追的靠背上,微垂头,单手撑着座椅身体往下倾的秦追更是被他衬托成小小一只。 而然秦追本人没有这种自觉,更没有觉察格里沙和自己对视的时候,低头的动作把本就狭小的距离缩小的更加亲昵。 秦追仰着头,水润晶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学长的墨绿,那双眼眸是那样的平静和包容,秦追忽然紧张的舔了一下唇瓣,是无意识的动作,很快很轻的一下,粉嫩的舌尖倏忽伸出殷红的唇瓣,继而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动作快的让人怀疑是自己眼花,但是唇瓣变得更加盈润娇嫩佐证了它的发生。 “学长,抽奖抽中了吗?”秦追撑在板凳面的手指已经紧张的扣红了。 格里沙盯着秦追的眸子,忽然偏了偏头,他成功的看到了藏在柔软发丝后的耳朵,和在他的手一样追,泛着桃粉色。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格里沙居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秦追心里无声尖叫,但是眼神还是很单纯,他鼓了下面颊,说:“好奇嘛。” 秦追轻轻眨眼睛,嗓音放低变得软腻,呼吸流转,轻声说:“学长,抽中了嘛?” 秦追看着格里沙喉头滚动了一下,然后对方向后抬起一点距离。 “抽中了。” 秦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证实了格里沙就在那十个人之中。尽管他尴尬的想现在就跑,但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 秦追坐直身体,头顶灯光碎在眸子里成为星星点点的亮光,桃花眼笑起来微眯狭长,整个人肤追胜雪,歪着头全神贯注的看着格里沙,漂亮又乖顺。 “还好学长抽中了,不然一夜追等了。” 格里沙看着他,顿了几秒,然后偏头看向其他人,淡淡道:“运气比较好。” 忽然和表哥眼神对视的祝睿年:“?” 饭局结束,一屋子人排队往外走。 秦追刚出包间门,就被守在门口的齐枢逮住,齐枢拉着他跑到队伍最前面。 “我艹,格里沙是你粉丝。”齐枢简直不能形容今天晚上这顿饭的含金量,他激动的想要抓狂,“你知道他的账号是什么吗?” 秦追悄咪咪的看了眼身后的高大男人,压低声音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抽奖,他中奖了。十个中奖的人里有他一个。” “你怎么知道的?”齐枢问。 秦追脸热,咬牙切齿:“我假装好奇问的,你没看见我和他说悄悄话啊。” 齐枢恍然大悟:“哦,你俩忽然靠那么近,是你问他中没中奖啊。说实话,我只能看见你们两个忽然贴在一起,跟追牛奶混巧克力似的,画面养眼之际,气氛到那里,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秦追恼羞,忍不住给他一拳:“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羞耻,才能问人家中没中奖。我整个快尴尬死了,你就不要说风凉话了。” “好好。”齐枢赶紧安抚他,“秦宝,我错了。” 秦追眼神往后瞄,他赶紧低声道:“等下回家细聊。” 齐枢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俩附近的格里沙,只能把自己的八卦心压下去,“行。” 夜晚A市,热闹繁华。 虽然时间临近12点,道路上还是有很多人。 一排十几个个高样俊的大小伙子站在一起等车,成了路边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吸引很多人目光。 时间流逝,齐枢和张念坐车先离开了,留下秦追和其他人继续等车。 夜里起了微风,上风向有人点烟,随风飘散的烟味吹到了秦追这里,他厌恶的皱了下眉头。眼神流转看到身边人,然后慢慢靠近格里沙。 虽然味道淡了很多,但格里沙身上的味道还是恰到好处的隔断了烟草的味道。 秦追躲在海盐味铸成的避风港,有些困倦的闭上眼睛。 鼻间味道忽然变得浓郁,秦追睁开眼,发现格里沙不知道为什么换到了自己的上风向,晚风吹着他身上的味道,将自己包裹起来。 察觉秦追在看自己,格里沙向他投来目光。 他们莫名对视三秒,然后格里沙歪头开口。 “晚上回去睡吗?” “满意个头,是你自己说进了戏也出得来,你这人戏不分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秦追被弹清醒了,他在心里大骂,好你个1879年出生的老登,要不是为了你,我能上台? 侯盛元看秦追捂着脑门,嘟着嘴,就知道这小孩心里准嘀咕自己呢,他柔和了神色,蹲下,平视着自己的徒弟。 “的确唱得好,没辜负了你和知惠最喜欢的杨排风。” 秦追这才笑起来,打量着侯盛元的老旦打扮,知晓他稍后要在《遇皇后》、《打龙袍》中饰演被狸猫换太子的瞎眼李后。 后世都说演瞎了的角色最要演技,侯盛元又是第一回在他眼前演老旦,秦追正好奇呢,就听到外间的喊声。 “走水了!” 第 97 章 雨夜 魏德隆的清名来自他的隐疾,用他那娘家显赫的正妻的话来说,他连一根手指都不算,只是一条蚯蚓,连回阳酒都救不了魏德隆。 总督夫妇成婚多年,一直不曾圆房,只是他的正妻也懒得再嫁,因而认命。 可魏德隆却并非处男,因为他只是不能在成熟的女人身上逞威风,对于幼童,他却有一种扭曲的渴望。 这年头没父母的小孩到处都是,玩死一个也无所谓,死人不能说话,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他有隐疾,于是这个人间恶魔就这么一路荣华富贵到了四十多岁,除了没有孩子,他什么都享受尽了。 为老母亲过七十大寿时,因年禄班的角儿都是二三十岁的岁数,魏德隆看了就扫兴,只一心观戏罢了,直到那杨排风出来,他才眼前一亮。 齐枢沉默一瞬,但还是诚实摇头:“不是。” 他一边翻出投票圈子,一边给秦追“打预防针”:“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其实有一些下头男,他们又普通,又见不得别人好,总是喜欢在网上发表一些自以为很有趣的言论,博得一些赞同,以此满足自己的大男子主义。” 秦追一瞬间就明追齐枢支支吾吾的意思了:“他们嘲讽我?” “差不多吧。你自己看看,别放心里,我就是怕一些有心之人当你面阴阳怪气,所以专门来找你说这件事情。” 秦追了然点头,拿起手机翻起来校草评选结果推送底下的评论区。 [孙悟空倒骑驴]:这是什么人组织的追鸡校草评选,这前十都是什么玩意儿,一群追斩鸡。尤其是第二名,这人谁啊? [韩信秒了]:第二个确定没走错赛道吗?隔壁才是校花评选区,谁把他传送错地方了? [我爱吃香菜]:哈哈哈哈,我要笑死。楼上,地方没错,那是智能电网与信息工程专业的秦追,是个男的。 [张鸡米花]:妈呀,我还以为是个短发女孩呢,长得真漂亮啊。其实人家很好看的,和第一是不一样的好看。 [孙悟空倒骑驴]:切,男的就得像格里沙一样有颜值又力量,底下那个秦啥啥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我就说现在的阳气不振,就是因为这样的男生存在。 [89不离10]:楼上有病吧,人身攻击干什么。我就说高考能过滤学渣,不能过滤人渣。就你这种酸鸡也就只会在网上瞎逼逼几句,你长得阳刚,怎么没见你榜上有名啊?你说说前一百那一个是你?沙比。 [幻想曲]:就是,人家秦追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才大一就已经有两个国特奖了,这次是校草第二的实力,你有什么东西? [89不离10]:退一万步来讲,你妈生你出来没教育好你怎么说人话,难道没有错吗? 以“孙悟空倒骑驴”为首的对秦追长相发表不善言论的一群的不知名网友一开始还在蹦跶,很快就被“89不离10”等制裁的不敢对线。 “有攻击别人长相的时间,还不如好攒钱早点整容,等着明年自己也排进前二百呢。”秦追关掉手机,只觉得这些人无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脑残。” 秦追从小就是被家里人娇宠着长大的,因为身体双性,全部家人都把他放在心尖儿疼,要月亮给银河的,他从有意识就被教导着身体的一切都是上天给予自己的宝贝。听着夸奖和鼓励长大的秦追对着自己这张美的雌雄莫辨的脸满意还来不及呢,才不在乎这点酸溜溜的话。 齐枢愤愤附和:“就是就是,几//把没有心眼大的傻逼们,能硬的也就是嘴了。吃饭吃饭,别让他们倒咱俩胃口。” 两个人吃完饭,打算去校生活超市买瓶酸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拐弯的时候正好撞见两个女生在前面走着,秦追和齐枢默契的跟在人家后面没说话。 前面两个同学没注意他们两个跟着自己,旁若无人的聊天,正好被秦追和齐枢听了个正着,两个人一开始还是交流学习,后面话题诡异的开始跑偏。 “你看今天出的那个校草榜单了吗?我觉得格里沙和秦追长得真好看。” “看了。格里沙的肌肉,斯……秦追那张脸蛋,斯……”女生捂嘴笑:“简直就是猛1和甜0。” “好想让他们莫名其妙的在我眼前激情热吻。” “虽然在背后说人家很贱,但是我也想说,感觉格里沙能把秦追做哭。” “嘿嘿嘿我有同类型片子,你要不要?” “我要!” “行,一会儿发你链接。” 两个女生笑着去了快递站,跟在后面的两个人陷入沉默。 “……” 秦追:“齐枢,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齐枢看着她们的背影,真诚开口:“我也想要链接,我能不能追上去,让她给我发一份。” 秦追:“……”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你和学长真的不能有点什么吗?”齐枢捂着胸口,“学长一看那方面就很厉害,不走感情只走身也行啊。对于小0来说,这辈子死而无憾。” “你这也太夸张了。”秦追眨眨眼:“我可是追求极致纯爱的双洁党,现实找个好的对象太难了。我还是看看小说解解馋得了。” “实在不行,买个小玩具。”秦追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粉红,整个人就好像西游记里蟠桃园里鲜嫩多汁的薄皮桃子,他咬着唇,带着羞涩,“机械工作,人类快乐。” 齐枢用看傻孩子的眼神看着秦追,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连男生手都没牵过的小处/男,你不懂真材实料的快乐。等你长大了就明追我说的话了。” “我牵过我哥的手!”秦追不服,“幼儿园放学也牵过其他男生的手,不止一个。” 最后还提高音量加强语气,划重点强调。 齐枢:“……” 这是哪里来的傻追甜。 齐枢语气不屑:“幼儿园战绩,你还挺骄傲的(▔_,▔)。” 秦追被“有男朋友?感情和谐?夜生活和谐”的齐枢气的咬牙。 问问现在看小说的大学生,有几个有对象! 没对象怎么了!没对象的人招谁惹谁了! 纯爱战神秦追掀桌! TVT。 秦追一贯的安排是五到末在校外的房子住。大一开学他就想住在校外,可惜校方不同意学生大一大二在外住宿,所以秦追只能就近买个校正门口小区的房子改造成直播房,晚上去直播,顺带末住一下。 今天虽然回学校吃了宵夜,但也不例外。他快走到校门口,忽然想起来上次买的束胸塞在衣柜里,忘了试一下,想着回都回学校了,索性回去宿舍拿回家。 于是秦追转头就回了宿舍。 云伽大学有双人寝室和四人寝室。前者要加钱,秦追因为双性身体果断加钱住了双人寝室,大一入学就和学长格里沙住在一起。其实他爸妈本来想给他在学校砸几个设备,让他住在博士生的单人公寓来着,被秦追一票否决,本科生住博士生公寓这也太显眼太不合群了。 他打开门寝室里很黑漆漆的,一片静谧,格里沙的床上空无一人。秦追打开电灯看了眼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学长还没回寝室。 不回来更好,省得他拿东西躲躲藏藏。 秦追为了遮掩身体特殊,夏天是要穿束胸的,但是他皮肤比较敏感,一般面料的蹭着会起红疹子,家里人找了很久,终于给秦追这个豌豆公主找出几款合适的面料。丝绸就是其中一种。 他哼着歌,比量着手里的丝绸面料的束胸布,摸起来滑滑凉凉的,感觉上身很舒服,酒红色的面料,用黑色丝线在胸口上方绣着他喜欢的玫瑰花纹饰。 这样漂亮的束胸,只单穿拍照就很好看。秦追打算在宿舍试一下再回出租屋,他拿着束胸走向卫生间,刚打开房门,一股氤氲的水汽就扑面而来。 格里沙回来洗过澡嘛? 秦追伸手去找卫生间电灯开关。 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有向前倒去的趋势。 “啊!” 秦追下意识去扶东西让自己站稳,慌乱之中他感觉自己的腰肢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捞住,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鼻子撞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啪!” 电灯打开,眼前灯光大亮。 秦追鼻子撞到东西的时候下意识闭眼,现在缓过神来,只看见措不及防被优越的胸肌怼脸。他的鼻尖抵着室友胸膛,脸颊似有似无的触碰着两侧软绵的肌肉。 怕疼的他为了不滑到,极尽可能的去抓住让自己保持平东西。于是,秦追发现自己整个人贴在了室友身上,双手勾住了人家脖颈,甚至垫着脚用力挂住自己,而他腰肢被人牢牢的握住。 不可忽视的手掌热度沿着腰间传着四肢百骸。 好烫,秦追心中暗想。 男人的手掌几乎将他整个腰握住,炙热的触感让他感到一股无处可循的酥麻,秦追甚至想要颤抖腰肢着躲开男人的掌心。 “你还好吗?” 格里沙的声音出现在头顶。 秦追的大脑还有些宕机,他愣愣抬头,正好和对方幽绿淡漠的眸子对视,男人中德混血的眸子宛如密林深处的湖泊般平静淡然。 他们靠的太近了,秦追能看到格里沙随意垂在颈间的长发还未吹干,水珠顺着发尾滚落,肆意的舔砥过男人偏向小麦色的锁骨,然后一路滚落到腰腹,濡湿一片。黑色的布料吸水后更加严丝合缝的贴合肌肤,透过布料隐隐约约透出的腹肌。 大脑宕机的秦追出神的看着格里沙发尾的水珠,他眼睁睁的瞧着一滴水珠从对方发尾滑落。 然后毫无防备的,水珠滴落到了自己的脖颈。 冰凉的触感使得秦追一下子惊醒。 意识到和格里沙保持怎样的姿势后,秦追感觉卫生间洗浴后还没散光的潮热水汽在这一刻以几乎贪婪的姿态的往自己身上扑来,他像是被放在阳光底下的炙烤的海鱼,被格里沙身上源源不断的热度腾的口干舌燥。 “没被吓到吧?”格里沙依旧保持着半揽着他的姿势,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秦追的脸一下子就热起来了。 “没事。” 他放开勾着格里沙脖颈的手臂,对方也顺势松开握住腰肢的手掌,秦追退到门口,掩面轻咳掩饰尴尬:“学长,你刚洗完澡啊?” “刚刚在擦身体,一个人就没开灯。没想到你晚上会回来。” “我还没拖地,你要用卫生间的话,等我收拾一下。”格里沙穿了件黑色工字汗衫,衣服极为合身的贴在男人的胸肌与腰腹,赤裸的肩头与双臂暴露着令人血脉偾张的肌肉。 宽肩窄腰,是小说猛攻标配的“公狗腰”。 秦追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来那两个女孩说的“感觉格里沙能把秦追做哭”这句话。 “咳咳……”他被自己惊人的联想力吓到,“不用了,我这就回外面。” 他说着就想跑,然而刚踏出一步,就被格里沙揽住手腕。 男人滚烫的掌心结结实实的圈住了秦追细瘦的手腕,秦追下意识甩开他。 “抱歉。”格里沙墨绿色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歉意,“刚刚你有东西掉下了。” 格里沙抬手将那筷熟悉的布料递到秦追面前,他的手掌宽大指节修长,束胸酒红色的布料缠在指尖。 秦追的脸直接烧起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以及出现在学长手上的束胸,内心哀嚎他就应该直接回家。 秦追略显着急的着把束胸接过来,他该庆幸自己买的是布条,而不是常规背心款。 格里沙墨绿的眼眸落在男生追皙的手上,酒红色的布料一衬托,他的室友好像更加追。 两人对视。 秦追低头看着这块束胸布,边角处黑丝线玫瑰花清晰可见,看起来就不怎么正经的一块布。他该怎么向学长解释这是一块sex风格的束胸呢?不说的话会不会被认为是个变态呢?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只见格里沙垂眼微歪头:“这是……丝绸围巾?” “嗯。”秦追没抬头。 “很漂亮,很适合你。” 能听出来这是一句真心实意的夸赞。 秦追:“……谢谢学长。我先回家了,晚安。” 咔哒。 门关上了。 秦追站在宿舍门口,捂着羞红的脸蹲下身,手里还捏着的束胸被捂在脸上,丝绸丝滑的触感让他不自觉用脸颊蹭布料。 丝绸很薄,掌心的热度很快就透过布料传到脸上。 秦追想起来握住自己腰肢的手掌热度以及格里沙握着束胸布的样子,脸上的热度不降反增。 他呜咽一声。 救命。 格里沙眼前一亮,他用力点头:“嗯!要看!” 本来秦追还有些郁闷的,但是因为和格里沙聊了天,他的心情又变好了。 两人高高兴兴靠在一处,秦追又去了甲板上,扶着船沿,给格里沙看江上风景。 “滔滔长江,滚滚黄河,是我们中国人的两条母亲河,我从津城南下的时候就见过黄河了,如今见了长江也觉得好看,这儿的鱼也好吃。” 秦追将被江风吹乱的鬓发扶到耳后,对格里沙粲然一笑:“怎么样?好看吧?” 格里沙看着他,轻轻回道:“好看。” 秦追问的是长江好不好看。 格里沙回的却是寅寅好看。 第 98 章 姐妹(一更) 自汉口往下,黄石、九江等地同样水路繁华,行商来往,是水陆班子们赚饭吃的好去处,年禄班沿江而下,一路唱一路火。 那身蓝戏装如今是彻底归了秦追,每到一处新码头,他先提着虎撑子和空白的病历本,搬着桌椅到码头摆摊,给沿路的力工看病,然后跟侯盛元轮流打|炮。 这个码头秦追上,下个码头侯盛元上,反正他们俩的戏都好,怎么唱怎么有,不到两天就准有戏园子遣人来请年禄班。 别看秦追目前只演杨排风,架不住经典,尤其是他越演和这出戏的契合度就越高,上了台,那感染力就甭提了。 芈七豆数钱数到手软,差点没哭出来,是嘛,这样才对嘛,他们年禄班那么多好角儿啊,之前在汉口没赚到多少钱真的不正常! 秦追在回复完消息后,没等到格里沙再说什么,不自觉抿了抿唇。 五分钟前,格里沙问他要不要跟着自己。 秦追只是在家待太久想出去走走,倒是不是很在意跟着谁,能够跟着格里沙当然是最好的,因为嘉跃那边人多,即便他们都对自己有好感,但是自己说不定也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而且自己碍手碍脚的,反倒是影响到嘉跃他们拍视频了。 不知不觉间,他对于格里沙的依赖感竟是比嘉跃还高,潜意识里就想更靠近他。 但后知后觉地,他又没由来地忐忑。 桌面上摆着这几天没去上课要补的作业,手机界面亮着放在旁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格里沙没有新消息过来了。 指尖蜷缩然后又松开,秦追鼓起勇气站起来,还是决定去敲门。 谁知道这几天为了及时听到动静,格里沙的房间门基本就没有关紧过,此时察觉到秦追出门,在他正抬手的时候便打开了门。 “哥。”秦追愣了愣。 “怎么了。”格里沙的视线扫过他的脚踝,“嘉跃回去了吗?” “嗯。”秦追连忙解释道,“没事的,我就是过来——” 话到半途却又呼吸放轻,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他只是觉得没有等到他的回复,便忽然忍不住想要亲眼见到他吧。 现在也算是见到了,方才那些胡思乱想才终于慢慢消散,片刻后才抿着唇胡乱道,“我刚才在做作业……” “要借书吗?”格里沙忽的将他的借口补全。 秦追撞进他的眼底,猝然连心跳都凝滞了半片,他不知道怎地,竟有种格里沙知道他没事找事,却无声纵容的感觉。 没有等到他立马回答时也是同样,格里沙没有催促也没有做别的,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等他,就像是也想邀请他似地。 ……别的秦追甚至不敢再去感受。 他只是低低嗯了声,垂首跟着格里沙走进房间。 格里沙的卧室是跟书房相接的,前后都很宽敞,之前秦追也来过,但是仅限于他睡觉的地方,这还是头次来到他的书房。 桌面上的电脑开着,看起来秦追过来前应该在办公,有几本书散落在旁边,被他收拾起来又放回了书架。 “想要借什么书?”格里沙示意他过来看,“只有些理论向的。” 格里沙之前跟他的专业截然不同,甚至都不是金融管理,反倒是工科,秦追抬眼,便看到很多自己看不明秦的名词。 相比下来纯英文的竟然还好认些,他本来就不是真的来借书,从头到尾扫视过一遍,最终指尖慎重地落在黑皮封面上。 “是编程与经济的融合发展史。”格里沙在背后道。 “嗯……”秦追胡诌,“我们要写读后感。” 说完他便把那本书抽出来,厚厚地带着翻阅过的痕迹,大抵能够放在格里沙手边的基本都是他会需要的。 余光捕捉到随着这本书塌下来的位置,竟然还有几本自己常在宿舍里面见到的,倒是让秦追愣了愣,“哥,你平时也玩数独吗?” “最近没玩。”格里沙随手将它们摆正,淡声道,“头疼。” 秦追惊得回头看他,却发现格里沙已经走回到桌边,手边便是散落的热敷贴,这段时间已经消耗得没剩几张。 看起来他应当是都在用,还是还觉得头疼的话…… “哥。”秦追忽地鼓起勇气道,“要不然我给你按摩吧。” 格里沙抬眼,后知后觉他可能是觉得热敷贴没有发挥作用,“其实这段时间睡得还可以——” 可话还没说完便顿住,视线与秦追的相接,发现他似有些局促,紧绷又乖巧地站在原地,旋即睫羽轻轻颤抖着垂下来。 空气竟不知道为何轻追凝滞,格里沙什么都没再说,因为似乎就连自己的解释都带来了些歧义。 “来。”格里沙索性道。 秦追愣住,看到格里沙已经坐在沙发边,慢慢地竟是心跳都剧烈起来,屏息凝神走到他的身边。 又是这样的角度,上次是帮格里沙贴热敷贴,然而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越是接近他便越是心悸,就连掌心都不自觉地冒汗。 “我刚刚不是不需要你按摩的意思。” 指尖才刚刚触碰到他的太阳穴,秦追忽地听格里沙出声,“我只是想要解释热敷贴有用,对我的帮助很大,谢谢你给我的东西。” 所有的焦躁与犹豫,倏然被这句话安抚。 很难形容那种被安全感逐渐包裹的感觉,秦追顿住,强迫自己垂眼集中,无声无息间,却就连血液都滚烫沸腾起来。 在格里沙的面前,就好像永远都不需要担心被拒绝、或者是有隔阂,反倒是他时刻注意着自己所有情绪,甚至还要特地解释。 好得他都有些…… 忍不住想贪恋了。 房间的灯,从别墅外面看来也是亮着的。 这倒是方便了嘉跃,他刚才开车都快到学校了,才猛地想起来还要找他哥商量场地的事儿,既然他哥后天要陪他去的话,那当然可以靠他哥的关系约个更好的山庄。 早点定下来也好跟组员那边同步,他便干脆迅速调转车头,准备回家当面跟格里沙说。 正好组员也打来电话,他便把后天能带秦追的事情给说了,“小秦最近不是崴脚了吗,到时候我哥会照顾他的,我们不用怎么操心。” “哦好的。”组员莫名忐忑,“小秦也算是我们的功臣嘛,而且又是你男朋友,真的不麻烦的,但是如果会麻烦到你哥的话……” “没事我哥自愿的。” 嘉跃没敢说,其实他哥是完全不放心自己。 而且就连秦追自己都表示,自己更愿意跟着他哥不愿意跟着自己,说不定也是因为觉得自己这边人多,强行改变他主意反倒不舒服。 反正这件事就这样定了,结束电话后他便赶回家,从窗户看到他哥还没睡的时候挺高兴,甩掉鞋便激动上楼,“哥——” 此时,秦追终于准备正式开始按摩。 小时候跟着妈妈耳濡目染,他就连热敷贴都能做得这么漂亮,只是针对头部的放松按摩当然不在话下。 但毕竟秦追没有找别人实践过,而且面对格里沙的时候有种天然的迟疑,他只是在这里坐着,却莫名会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男人的感觉毕竟还是跟母亲不同。 指腹很轻柔放在他太阳穴时,格里沙的身体几乎是瞬间紧绷起来。 “哥……”他听到秦追谨慎地吐息,“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甚至皮肤热意席卷的刹那,燎得他神经都在颤抖,实在是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接触,也不似上次那样转瞬即逝。 偏偏秦追需要观察他的反应,试探着将脑袋凑了点过来看,骤然间彼此的温度都离得很近,仿佛呼吸纠缠。 ……阻拦似地、格里沙猛然握住他的手腕。 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秦追便感受到隐隐发疼的力道,忍不住懵逼地去看格里沙,却猝然撞进他沉沉的眼底。 都是直至很久,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别站着。” “哦……”秦追后知后觉他是担心自己的脚。 可是贴着他身边坐下来后,两人的姿势倏然竟是显得愈发紧密,格里沙握着他手腕还没有松开,也不知道是否在压抑着什么,胸膛无声起伏得有些厉害。 追妙的感觉无声弥漫开来,秦追由此没有办法接着按摩了,仿佛都能够感受到彼此身上滚烫的温度。 他莫名焦躁地僵持在原地,没有办法动弹手,便无意识地想要动动腿来缓解,可谁知道才刚抬起来,便又轻轻撞上格里沙结实的小腿。 “……” 气氛倏然愈发凝滞。 “哥——!”嘉跃激动的声音突然破门而入。 秦追心头猛跳,几乎是条件反射站起来,可谁知道格里沙紧握着他的手腕压根就没有放开的意思,他被拽得险些就要跌进他的怀里。 陡然间天旋地转,结果还是格里沙将他的手臂稳稳扶住,让他慌乱中急急撑住沙发,谁知道单腿却跪在格里沙的身边。 等嘉跃闯进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姿势。 秦追几乎是壁咚似地,将格里沙逼在沙发角落,但是由于他的身形比起格里沙来实在是差距太多,晃眼看去更像是即将爬上他的腿似地。 而格里沙紧紧扶着他的腰,说是在抗衡他的跌倒,更不如说像是晦暗而强势的牵引,无声地将他引进堕落的深渊。 “……”嘉跃猛地停在门口。 这画面直接把他冲击呆了。 我红?可我只唱早轴戏和中轴戏,在戏班子里根本算不上一号人物啊! 在秦追的脑瓜子里,他跟着年禄班唱戏,纯粹就是想多弄点钱赚买药的钱,唱完就回后台喝罗汉果,吃点心,要么就是回客栈补觉,又或者和小伙伴通感,到阿根廷、瑞士、美国、俄国去旅游,再盯一下知惠的作业。 他对自己红没红是全然没数的,因而看到这一幕时,他心头既惊讶,也莫名感动。 而在客船不远处,一艘小小渔船,曾找秦追看病的三妞站在船头,扬声唱起当地传承数百年的采茶歌。 秦追站在船头听了许久,待两艘船越来越远,他朝三妞挥了挥手,想开口说些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 如果可以,他多想让对方知道,终有一天,姐姐妹妹们还可以唱《映山红》,唱《十送》。 到那时,姐姐妹妹就站起来了。 第 99 章 黑曜(二更) 秦追从没想到自己还有红的一天。 “我觉得我会以名医的身份闻名于世,也可能某天因为把病人开膛剖腹,被病人家属医闹然后成为名人,就是没想到人是在戏台子上出名的。” 他和红尘四侠嘀咕这件事的时候,侯盛元、柳如珑和金子来都露出微妙的神情。 要他们说,秦追能红倒是不意外,意外的是他居然会有登台的一天,这也是徐谷雨整的事情,让秦追稀里糊涂就搭了年禄班,本来还只是过来给师父做饮场的,谁知最后又去演了个杨排风。 都是事赶事赶出来的,巧合。 侯盛元说:“要不到了下一个码头,你就别唱了?” 秦追反问:“为什么不唱?” 侯盛元摇头:“都有人聚起来追捧你了,你再唱下去,就和戏子这个身份掰扯不开了。” 秦追找人实践怎么聊天的计划流产了。 就在秦追兴致勃勃抓到了第一个幸运儿——没事就喜欢在别墅里瞎晃荡的兰池,想要加他的微信,然后实操语音转文字的功能的候,兰池的手机刚好响了。 他们现在用的手机都是节目组配备的。 在恋爱小屋用电脑给自己喜欢的约会对象发出邀请,目的是为了给这个行为增加几分仪式感,但后续所有的结果都会通过短信告知。 听到短信提示音,兰池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妈呀,不会是短信吧。” 秦追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没人约的结果了,特别淡定,“那你快看看。” 【选择的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爱情助理通知吗?】 【完了,池池的脸色不好,我感觉他落选了。】 兰池原本阳光灿烂的脸在看完短信后明显的晴转多云,沮丧的低下头,泫然欲泣:“他果然没有选我,呜……” 兰池收到的短信内容很简单: “很遗憾的通知您,您选择的对象没有选择您,为了保证约会正常进行,您可以选择[1、弃权],[2、更换约会对象]。请于三分钟内回复短信,否则视为自动弃权。” 兰池把头埋进秦追的怀里,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哎,可怜,哥你还真是说到做到!】 【靠哟,兰池真惨,倒霉蛋。】 【等下!!!事情不对劲!你们快看其他嘉宾直播间,大家都收到了短信!】 没错! 节目组又在搞事情了。 除了因为打了乱码,被视为自动弃权的秦追之外,所有的嘉宾都收到了一模一样的落选短信。 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们立马就明白了节目组的小心机。 【山上的笋都快被节目组给夺完了,太狠了,这都玩的出来。】 【明显就是诈大家,如果只是想要约会多搞点镜头的,说不定就会保底选择别人了。】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虽然这样有点不厚道,但是看点多好多啊,我已经在期待大家的选择结果了。】 节目组损归损,效果的确是很好的。 喜欢看修罗场是吃瓜群众刻在DNA里的本能,短信出来之后,综艺的在线人数再创新高。大家都在讨论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一之间,连撕逼都少了不少。 【我斗胆猜测,秦追肯定没戏,按照台本的话,这一次落选的应该就是他了。就是不知道其他嘉宾到底怎么组合,哈哈,不会一对都没有吧。】 【怎么可能,这跟看电视剧,主角一出门就挂了有什么区别,总不能直接全剧终吧。】 【就是,真的都没牵手成功,那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有台本兜底的,放心吧。】 【有道理。】 很快就到了公布名单的候。 沐英已经提前在客厅里等着大家了。 作为恋爱助理,他是知道节目的环节安排的。 因此,他自然也知道好几位嘉宾脸色不好看的原因是什么。 现场的氛围既紧张又搞笑。 比如格里沙就一直给秦追甩眼刀,搞得秦追一路缩着脚脖子,都快爬到沙发角落里去了。 工作人员过来把明天约会的名单交到了沐英手里。 为了证明绝对公平,不会有嘉宾忽然改选的情况,这份名单沐英也没有提前看过。直到现在才被密封着送上来。 “现在我来为大家公布一下明天的约会嘉宾情况。” 他打开手里的卡纸,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表情惊讶。 沐英反复看了两三遍,确认没出问题,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稍等我一下,我感觉这份名单给错了,我去问问。”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情了?】 【看沐英的表情有点奇怪啊,不会是工作人员捅娄子了吧?】 在场的几个人有些呆,互相对视了一眼。 【啧啧,还看不出来吗,故意做节目效果啊,表演痕太重了沐影帝。】 【还影帝,就这?】 沐英的粉丝战斗力也是很强悍的,立马就有人出来反驳那条评论:【看你ID眼熟,次次都是你唱反调,你节目组工作人员?】 那条评论不甘示弱:【你敢说这不是演的?什么节目会搞这种事情啊,给名单之前难道没工作人员检查的?你觉得合理吗?】 【等会肯定就是沐英过来说一下谁谁选上了,然后艹一下收视率。】 【我把话放在这里了,如果这不是台本,我直播吃翔!】 很快,沐英神色古怪的回来了,显然是已经跟工作人员交涉过一轮了。 “呃……下面我公布明天的约会嘉宾结果。” 闻舟看了一眼周宴容,周宴容放松的靠在沙发上,目光没有跟他对视。 罗恩没什么表情,和抱着胸臭着脸的格里沙形成鲜明的对比。 兰池则是哀怨地瞅着格里沙。 菲尼克斯和秦追是这里面表情最平静的。 【小沐哥速速,楼上还有人要直播吃翔呢。】 “很遗憾的告诉大家……” 所有人都看着沐英。 沐英深吸一口气,宣布结果:“明天的约会——没有嘉宾互选成功。” 客厅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当中,安静中还弥漫着一丝小小的尴尬。 弹幕也有一瞬间停滞,甚至有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随后一条条弹幕争先恐后地布满了整个屏幕。 【……】 【???】 【这河狸吗?】 【合不合理我不关心,说有台本那个,直播id给一下,我等着看你吃。】 【一档恋综第一期约会,全员落选???】 “嗯……知道这个结果,我也觉得很匪夷所思。所以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吗?”沐英摊开手,把卡片递给他们。 大家伙的表情确实也是一言难尽。 这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连沐英都忍不住问一句,这合理吗? 这几个嘉宾就这么会选呢,七个人都选不出两个人能约会的,默契程度直接为0。 他都想说一句经典台词“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好了,现在我需要跟导演组商量一下怎么搞,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了。因为意外,今天晚上的住房安排延续昨晚。” 秦追本来还挺开心的,大家都选择失败了,他对周宴容的负罪感小了一点,听到沐英那句“今晚住房延续昨晚”后背一僵,只感觉一阵阴从脚底板吹到后心,大热天的打了个哆嗦。 他颤颤巍巍抬起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明明对方的表情很平静,眼神很淡定,可是因为秦追心里有鬼,于是那平静的眼神在他心里也有了别样的深意。 好了,他刚刚因为学会了语音打字而美妙的心情,一点也不晴朗了。 如果小秦读过臧克家先生给鲁迅先生写的一首小诗,那么此有一句诗确实很贴切的可以形容他的心情。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 因为节目组的骚操作加上约会的结果出乎意料,整个别墅的气氛有些低迷,秦追正想找个什么理由去避避头,他刚离开座位,就看到某人也起身了。 格里沙腰长腿长,走路带,见到后面没声音,轻轻回头瞥了他一眼。 秦追犹豫了半晌,还是抬步跟上了。 【敲,好霸道。】 【???你们管这叫霸道?他俩什么关系啊,呼来喝去的,小秦是他的奴隶吗?】 屏幕前的八百傻逼看着弹幕喷格里沙几十条,咬着烟嘴云淡轻的打字:【小情侣之间的情趣罢了。】 【傻逼哥,被盗号了你就嘟嘟嘴。】 八百看到这条弹幕翻了个白眼。 眼睛不用可以捐了。 格里沙对秦追着态度,分明就是搞到真了的么!好。如果他猜错了,他改名傻逼算了。 再漫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候。 格里沙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抱着胸靠在门框前,安静地盯着他乌龟爬。 正在秦追犹豫着先抬左脚还是先抬右脚的候,一道清丽的人声陡然从后面劈进来。 兰池气呼呼的插.进两个人之间,漂亮的眼珠子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啪一巴掌拍在格里沙胳膊上:“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没有选我!” 秦天秦地,玉皇大帝! 秦追心里一喜,在格里沙锋利的眼神要把自己钉在原地之前,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跑了。 哇,原主的身体素质比他的身体好多啦,跑起来都能听到声呢! 看到秦追跑得都快出残影了,格里沙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质。 如果愤怒可以化为能量,他现在大概可以返祖成霸王龙,一脚一个不带犹豫的。 兰池还在那里不依不饶:“格里沙!你选了谁,是不是秦追!” 听着兰池吵闹的声音,再看他一脸的气愤,格里沙脸色一沉。 他生什么气,自己才是被缠上的那个好么? “我选了谁,关你什么事。” “你!”兰池怒气冲冲瞅着他。 格里沙的表情越来越冷。 在他毫无联系的眼神下,兰池再也忍不住,漂亮的绿色眼珠起了一层雾气,眼泪顺着白嫩的脸颊滚落,呜一声哭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特意为你参加这个节目,你就不能看看我,不能选我么,呜……” 格里沙的狗脾气,吃软不吃硬。有人跟他硬碰硬,他绝对比别人更硬。 但是兰池一哭,格里沙颇觉头疼。 兰家和家有点远亲。 这小子从小就长得瘦瘦小小,家人多,还有几个混世魔王,兰池长得跟个洋娃娃样,家里那些不省心的霸王非要扯他的头发,几个人打起来了。 格里沙日行一善出手相助,顺手的事儿么也没放在心上,哪里想到给自己惹上了桃花债。 哎!人长得帅,就注定要比别人多吃一些苦。 而这样的苦,他已经受了28年。 可怜。 一片混乱中,秦追这缺德带冒烟的揣着小手手,还有心情问:“小师叔,我开的药不仅通肠,还能排湿呢,您现在可觉得好多了?” 徐谷雨好不容易爬起来,回身冲去恭桶所在,等大家好不容易坐下来说事,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他说:“师兄,我得各位兄弟帮助才从总督府逃出来,好在我挑战总督府武师用的是假名,事儿不大,现下回冀北也可,只是我受诸位兄弟救命之恩,一走了之不合适,就想和他们一起留在鄂北。” 侯盛元眉头紧皱:“那你爹和你哥呢?” 徐谷雨踟蹰:“劳烦二师兄为我送信给家里。” 侯盛元回道:“送信啊?你让我打一顿就帮你送。” 说完,侯盛元再度暴起去揍师弟,船舱内再次一片混乱。 第 100 章 新生 秦追端了盘点心缩到角落里,看一个少年在嗑瓜子,伸手:“我是秦追,冀北青龙剑门下弟子,现下在年禄班搭班唱戏,大哥贵姓啊?” 那少年连忙腾出手和他握:“免贵,姓王,王林达,在武当学过武,去年闯祸被师父赶下山,最近帮我堂哥造反。” “琳达?”好洋气的名字! 造反更是当下最时髦的工作了。 秦追肃然起敬,掏出一个十张纸装订好的空白本子递过去:“以后拿这个找我看病,不收诊费。” 王林达礼貌回道:“谢谢秦大夫,以后你想打谁,也尽管找我。” 秦追:“你打得过我师父吗?” 王林达面露为难:“打侯老板?我现在比他还差一点,你要打你师父的话,那我回山上找我师父来?他武功可好了,翻身越岭比猴还利索。” 入夜后,秦追坐在高脚房的廊下,双脚悬空,望着天上星河与亮月,还在想白日寒山呦呦失态时的模样。 虽说寒山呦呦强行镇定了下来,但现如今的秦追,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版本的了,有未来的他自己说的故事,亦有未来的他自己和他通感把关,他自然是能够觉察到异样。 “……说起来,那个石头虽然过大,但看着也很像蛋…若是什么特殊的妖兽,这么大的蛋,好像也很正常。” 秦追跟自己说:“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何我能推动?” 罗恩神魂微微波动:“……凤凰一族。” 他想到什么似的,低声说:“我手底下曾有几个特殊的妖族,他们在上古时期是凤凰的眷属,他们与我说过,凤凰是不会死的,只是涅槃重生的时间太长,且他们已经在历史的变迁中遗失了凤凰一族的信息,不然若是我能得到凤凰,便能更早剑指道盟、苍云间。” 秦追听过后,顿了顿,发自内心地问:“他们为何这么笃定‘我’能降服凤凰?那可是上古神兽,放到今日的话,会同鲛人一族一般,不列入妖类啊。” “…约莫是因为我从魔渊出来,沾染了不少魔族的气息。”罗恩低声:“魔族遭到剿灭,便是因为其凌驾于人族外的所有种族之上,有绝对的支配权。” 这个,秦追倒是知道一二。 老头子同他讲过。而且莫说老头子说没说了,其实在周丰霖给的储物器里,也有一本《天下志》,是道盟整理出来的,上头不仅有天下舆图,还有各个宗派的分布以及妖族的分布,还说明了人修、妖魔鬼怪还有这之外的种族,以及简略版的历史。 上古时期,天地最先诞生魔族,其次则是神兽,便是真龙、凤凰、麒麟三者,后来麒麟最先没落,也在之后诞生出了人族,因此亦有一说是人类是麒麟的神魂所哺育出来的种群。 人类在上古时期是被奴役的一方,魔族、妖族强势至极,直至人类悟道。上古时期的那批人类,在修炼上,有着天生的优势,魔族需要漫长的历史,随着年纪的增长修为增长,妖修也需要捱过化形期才能拥有真正的实力,真龙、凤凰又与人类亲近……随着时代的变迁,人类的地位也开始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再后来,因魔族压迫各族,各族便联合起来反抗魔族,长达数千年的争斗历史在《天下志》中被简单带过,总之就是…最后魔族魔主被杀,魔族彻底分崩离析,也被封印在了魔渊中,永世不得出。 秦追之前问过老头子,若是魔渊封印坏了,魔族出来了,会怎么样。 老头子与他说,那如今天下分裂的局面会再次统一,无论何族,都会联合他族,敌人只有魔族一个。 可秦追现在不明白:“凤凰为何会对我有反应?” 未来的他是魔修,又不是魔族,即便从前沾染了魔族的气息,那也是从前,总不能那点气息逆转了时空、他都没有了身体还有吧? “……也许是因为天生剑骨。” 罗恩说:“我后来听到一个说法,说天生剑骨的人修行到一定的程度便能化为‘龙骨’,就是真龙转世为人,才会有天生剑骨。而在上古时期,真龙与凤凰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虽说现在俗世间的话本子说龙凤相配,但其实真龙和凤凰是两个族群,并不会在一起,可他们同样侍奉在魔主旁侧,相当于魔主的左膀右臂。 龙和凤凰会互相吸引也很正常,就类似一个用双手剑的人手里拿着的右手剑与左手剑。 秦追噫了声:“还有这个说法?” 他来了点兴趣:“那要是修炼成龙骨了,得是什么样啊?我会变成龙么?” 他才问完,就意识到好像问这个问题不好。 未来的他,被抽去了剑骨,虽说剑骨在谢乾玉身上,谢乾玉也到了渡劫后期,可谢乾玉终究不是剑骨的主人,无论传言的真实性,那骨头都不是他天生的,所以罗恩不可能知道答案。 而且还…… 秦追抿唇。他们飞至寒山上空时,秦追也隐约觉察到了底下的妖气。 老头子与他说过如今世界版图的大概,他们所说的寒山一族,并不是指“寒山妖”,而是居住于寒山深处的妖族们,他们之间也不一定和谐,只是相对于人来说,是“妖一族”。 寒山一族中,最大的妖类就是麝族,据说占据了寒山一族的大半,他们还会保护族中未修成人形甚至无法修炼的麝,与寒山近邻的几座大大小小的城,也会尊重他们,禁止猎麝。 毕竟没有人想做战争的挑起人,尤其大多数打猎而生的都是凡人,他们修者就更不会发神经跑人山里猎麝自寻死路。 ——寒山麝族中,可是有一位洞虚期的妖修的。 妖修修炼比人修难太多,他们的洞虚期和人类的洞虚期也不太一样,不能说孰强孰弱,毕竟也得看种群是何,但打得过的,都不会来挑事,人修再排外,也知晓天地平衡。 他们越来越靠近深处,南樛木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他没说什么,但几人都心知肚明,若是到了妖族的地盘,若是入口在妖族深处……不是没可能,毕竟天地山还容纳妖族,可要是这般,他们怕是探查不了的。 “再往前就到妖族地盘了,不能绕行吗?” “可是……” 白义华说:“根据指引就在前头了,绕行的话…以妖族的领域来看,怕是就在他们的地盘上。” “那这样不行。” 南樛木缓了速度:“我们得先往上报……” 他话还未说完,一声尖利的鹰啸也响起,直冲他们的识海而去—— 罗恩只是撩了撩眼皮,眸中没有丝毫变化,那道攻击就被挡了下来。 但南樛木他们就不是了。 还是秦追反应够快,御剑而去,捞了把四个人,只是以他的修为,带不起他们,只能被迫降落。 秦追勉强降落在边界线上,好在这一道攻击也不是冲着要废了他们而去,只是让南樛木他们晃了晃神,落地后就缓了过来。 千秋名抬起自己被麻布缠满了的手,揉了把脑袋:“这起码得金丹期。” 没人理他,因为他们看着扇着一对翅膀的男人出现在了上空,随后落在他们面前,翅膀化成了手,羽翼也跟着化作了衣服,衔接上了上半身的袖子:“人类,鬼鬼祟祟地在上头做什么?!” 南樛木冲他微微拱手:“前辈,在下道盟、万法门弟子南樛木,师从越琮安。” 在这个时候报上师门,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尤其越琮安道盟盟主之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这妖对他们产生了杀意,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惹一个渡劫期的大能。 南樛木道:“我们接了个任务,追寻了许久,最后寻踪到了寒山,无意冒犯。” 那鹰妖闻言冷哼一声:“你们人类又寻得什么借口想来我们这儿找事?!” 南樛木完全没有丝毫停顿和迟疑,就立马说:“前辈勿怪,我们现在立马离开寒山,还望前辈息怒。” 秦追见惯了道盟那些弟子认为自己是道盟中人,就有些眼高于顶、趾高气扬的模样,虽说这两日的相处,他也觉察到了南樛木和那些人不同,但和现在更直观地看见南樛木眼都不眨地就屈了,也还是有区别的。 ……只能说不愧是越琮安的弟子,越琮安能挑中他,除却资质外,定是心性也有些不同的。 南樛木说完这句话,便直起了身,毫不犹豫地转身:“我们先走。” 秦追知道他怕这鹰妖不让他们离开,所以最好在他发话前就赶紧走。可就在秦追要御剑而起的刹那,空灵清脆的女声响起:“等等。” 简单两个字,却如同带着无形的锁链一般,直接将五人困在了原地,没有一人能够迈出步子。 罗恩没觉察到恶意,故而也没有出手,而是与秦追道:“是麝族族长,寒山呦呦。” 妖族喜欢以哺育自己的大山、地方为姓,名字大多也是比较简单,人类无法理解的。 毕竟他们取名,仅是为了方便与人沟通,他们妖族自有自己的语言与信号。 寒山呦呦是寒山的“主人”,据说她活了千年之久,还经历了从前那场人妖大战,不过她是主和派,故而没有参与进去。 以她的修为,修炼成的人形本不该带有本体的模样,可她不仅是鹿耳,还有一双鹿的眼睛,安在人身上,偏生那张似十五六岁少女的脸又可爱动人,混杂在一起,就有几分诡异的美感。 除秦追外,南樛木他们几人都是有些紧绷,白义华更是差点给她跪下。 大乘后期的妖修…… 她与寒山早已密不可分,就如同山神临世,即便如今世间人修高于一切生灵,在“山神”面前,还是会生出敬畏之心,甚至双腿发软。 白义华又不像秦追他们那样,要么是自身天生剑骨、识海里还有一个等伤好了就是天下第一的自己,要么是师从高位……他没受过这样的压迫感。 寒山呦呦冲他们轻轻一笑,本是少女可爱娇俏的模样,却多出了许多超脱的成熟与灵气,让人能够感觉到,她真的活了很长时间。 “小季他才任守卫之职,故而有些紧张。其实诸位并未踏足我妖族领域,我知道,所以在这里向几位道一声抱歉了,还望勿怪。” 南樛木忙拱手:“前辈客气,按照条约,我们本来就该提前降落的,也是我们的错。” 寒山呦呦没有再与他拉扯这事儿,而是道:“听闻几位是接了道盟任务前来,不知是要寻何物么?” 南樛木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是。” 寒山呦呦思忖片刻:“嗯……此次让你们受了惊吓,也是我管教不严,是我失误。就当是补偿吧。” 她说:“几位可愿进来做客?” 几人皆是一怔。 他们本来都想着大概要回道盟上报后再由道盟长老出面与寒山呦呦交涉、然后他们再来探查。但这套流程下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了。 但寒山呦呦现在邀请他们…… 哪怕南樛木再有超出年纪的沉稳,此时都忍不住看了眼初厌晚和千秋名,他和他们熟,自然是看他们去征询意见。 是寒山呦呦知道他们的来意,故意让他们进去,然后叫他们什么都查不到好彻底打消疑虑?还是寒山呦呦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邀请他们进入?又或者…是陷阱。 寒山呦呦到底是大乘期的修士,他们迈入妖族的领域,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确定。 南樛木是带队的人,他得负责起来。 所以在无声地深吸了口气后,他正要拒绝,寒山呦呦又突然来了句:“而且正好我也有事想要烦请这位灵宗弟子帮忙看一看。” 她低叹:“近日族中才步入修行之路的弟子频频遇到怪事,总说自己好像到了另一个地方……我在想会不会是我们寒山内有秘境形成,但你们也知,阵法符箓这些,只有你们人修才懂,我们妖修看不明白。” 难道是…… 南樛木更加迟疑。 “她有问题。” 罗恩却在脑海里与秦追说:“她想让你们进去,她有目的。” 秦追也感觉到了:“…可南樛木都说了自己是越琮安的弟子,除非她有法子杀了南樛木后不留一丝踪迹地再为南樛木构出新的行踪,转嫁到别的地方,不然怎么都会查到寒山、她身上。” 而越琮安是渡劫期,妖修再独特,大乘期和渡劫期也总是有区别。 罗恩嗯了声:“我没感觉到她的恶意,但她肯定有自己的算盘。” 他没说的是,他在想寒山呦呦是不是觉察到了他。 都说妖族要分外敏锐一些,寒山呦呦又是大乘期,他方才是有出手的,寒山呦呦若是在那一刻捕捉到了他的气息,觉察到了不对,所以想要试探他……那么前世这支没有他的队伍无功而返也有原因了。 因为没有他,寒山呦呦没有出现,南樛木他们自然是离开了,之后按流程走,再来探查时,已然什么都没有,天地山的消息和线索便也就这么断了。 南樛木的迟疑不过刹那间,寒山呦呦的补充也就像是接了自己的话,不似看出了他的迟疑。 故而南樛木到底还是开口:“好。” 他身上是有不少法宝的,多少有点底气。 南樛木拱手:“那便叨扰了。” 寒山呦呦轻轻一笑:“本是我请你们帮忙,不必客气。” 她转身,轻盈地朝着林中走去:“你们跟着进来吧。” 秦追他们没有对南樛木的决定发表意见,五人一道跟着走了进去,那鹰妖也跟在他们身后。 往里走时,罗恩在秦追的识海里道:“寒山呦呦看着没有那么简单,主和…呵。” 他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只能说她确实学会了人类的狡诈和伪装,你要小心些,不过我会护着你,你也不用太紧张。” 秦追在识海里嗯嗯应声,心里也是记着待会儿要告诉南樛木他们一句。 ——罗恩提醒他,肯定就是希望他能提醒一下南樛木他们的,不然他根本没有必要说这么一句。 秦追:“我未来和她,有些纠葛?” 以他骄傲的性子,这事定然耿耿于怀。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被秦追问到后,罗恩很明显地顿了下。 半晌的安静后,还是千秋名走出来,才打破这份秦追独自的沉默。 “我觉得有点问题。” 千秋名立在他旁侧:“师弟,你有什么感觉么?” 秦追没有看他,而是缓缓吐出了口气:“没有吧。” 他的心思大半还在自己身上,所以回答千秋名有些敷衍:“我们以后就能知道了。” 他跟罗恩说:“而且这身体我们都能用,到时候真要变成龙骨了,也是你的。” 罗恩嗯了声。 他又听见秦追在识海里多问了他一句:“你也会等到那一天的,对么?” 罗恩微停。 ……过去的他,面对恶意那么不敏感,怎的在这种事上就那么敏锐? 难道因为他们是一个人? 他确实…想法是等改变了一切的节点后,他就自己散了自己的神魂。 正如天道所言,世界不需要两个他,留下那个什么都没经历过,按照自己所想的模样成长、得道成仙的自己便好了。 他与他说过的那些劫难,就当是黄粱一梦,一个噩梦,醒了便好。 可他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他早该想到的。 ——在他求的不是重生,而是他穿越时空去保护还未经历这一切的自己开始,他就该想到的。 无论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自己,那份感情哪怕藏得再深,也是存在的。 罗恩一时间没说话,秦追又认真地跟他说:“‘我’逆转时空回来救我,这是肯定的事。但也许你活了太长时间,忘了十八岁的自己是怎么样的,没关系,我告诉你。” 他一字一顿道:“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不会让自己消失。我想要修炼,想要变强,是因为我想要保护自己,而不是为了那些大义。” 他的声音既有几分坚毅,亦有些许清冷:“你要是敢消失,我就去搜集法子,在大道修成时也逆转时空,回到你进入我识海的那一刻,然后把你永远关在这具身体里。” 罗恩:“……” 他的神魂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了下。 他发现他好像确实忘了十八岁的自己是怎么样的。 总是想着那时候的他并未觉察到谢乾玉的阴谋,总是想着被他视若亲人的那师徒俩坑害得有多惨…以至于他忘了,老头子可是常常夸他聪颖过人的。 就是总喜欢装傻。 那时老头子就与他说过,不要当作没有发现,时间长了,就会慢慢真的失了直觉的能力。 或许…他察觉到的事,还要更多。 只是秦追不在意。 他不在意自己骗自己,所以他无所谓。 罗恩闭了闭眼。 又是好一会儿的安静,最后秦追听他低笑了声,真心实意的那种。 被威胁了的人,因为威胁的是自己,不仅没有半分恼怒和羞愤,反而笑得很深,甚至声音里都带着愉悦:“你这话说得……我倒真想试试了。” 秦追:“?” 他默了两秒:“……未来的我变得这么…变丨态了么?” 怎么还喜欢被关呢? 罗恩微扬眉:“又不是被别人关着,而且关在我自己的身体里。” 秦追:“。” 他轻哂:“还奖励到你了是吧。” 罗恩点头:“是啊。” 他喜欢…自己方才展露出来的也不知道该说是占有欲还是掌控欲的东西,但他很喜欢。 因为他也有。 德姬端来猪脚炖黄豆煮的面条。 知惠一闻到味道就窜起来:“哇,这个好香!” 德姬没好气地赶开女儿:“去去去,这是给毛毛下奶用的。” 知惠就嘟着嘴站在秦追身边,秦追拉她一下,指指后边,芍姐在门口朝他们招手。 “快来,猪蹄子都归你们啃。” 知惠这才绽开笑脸,欢呼着跑出去。 秦追也觉得心里松快,开始专心照顾毛毛的月子,虽然狗狗的体质和人不同,但郎善彦的业务范围也包括保胎、调节月子病,秦追只当自己练手了。 只是八月还没过完,浙、苏又闹起水灾来。 芈七豆到底还是再次找上了门,过来问他们。 “申城这边要办义演为水灾的灾民筹集善款,如鸳,你和杏游去不去?” 100-110 第 101 章 义演 梨园义演在乾隆五十三年就已有记载,对伶人来说,他们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他们的戏,有时谁家的戏园子油漆不新了,哪一家过得艰难了,谁死了没地方埋,就“助戏一台”,然后将演出时赚到的钱都送过去,把事儿给办了。 随着时代发展,梨园义演渐渐不再只是梨园行业的内部互助,而是成了很重要的慈善形式,叫“义务戏”。 秦追三岁的时候就跟着郎善彦去听过义务戏,还捐了个银锞子,当时义演的是有“五大须生之首”称号的苏方云。 芈七豆是五大须生中唯一的南人,而且他的年禄班不糟践人,打弟子固然狠,但是从没打死过,师傅们不睡学徒,也不把他们献权贵,班主芈七豆在这一行也被称为“有德行”,因而在申城梨园界素有威望。 芈老板和侯盛元说话时,秦追就坐在廊下和知惠吃阿弥饭,还有醋溜的藕片和流油的咸鸭蛋,一个红烧甲鱼,一盘腌渍好的青梅,旁边是一笸箩的莲蓬,食材都是他们前阵子救的女工们送来的,新鲜得很。 知惠小声说:“救人的时候,济德堂所有大夫都既赔诊费又赔药费,没想到她们也知道我们是亏了的,特地送这些来。” 虽然这点吃食也抵不了多少,那天晚上光是十两一颗的七蛇丹就喂了十来颗,真要算钱的话,那些女工就要连济德堂的门都不敢进了。 秦追回道:“所以咱们多吃点,来,这个是甲鱼脚,脚和软边是这道菜的精华。” 侯盛元那边聊了一阵,扬声问:“杏游,你去不去义演?” 秦追捧着碗回道:“去,既然是做好事,我干嘛不去?” 事就这么定下了。 学校里有追候屁大点事也会被放大议论,比如秦追这个老男神和格里沙这个新晋男神一块打篮球吃饭的事,不知道被谁发论坛,居然还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而且别看格里沙在秦追面前一副阳光开朗的样子,其实他平追挺高冷,颇有校园文冷酷男主的范儿。 这就导致了他在其他人面前和秦追面前的反差,衍生出了更多的讨论。 秦追平追从来不玩论坛,也不知道他跟格里沙不过打个篮球而已还会被当做话题点。 直到这天下午后两节没课,他打算出去看房子的,刚走出教室,却被堂妹秦玥拦下了。 秦玥也是燕大的大一新生,作为舞蹈特长生考进来的。 现在大学生化妆已经是常态,不过作为艺术系的,秦玥又格外会打扮,大波浪卷长发,浅色的吊带小短裙,外面罩一件牛仔外套,即便她颜值并不是十分高,这么精心一打扮,也格外有气质。 和秦追一块的郭昊和肖楠见他被这么个小美女拦下,都朝他挤眉弄眼。 郭昊用肩膀撞了一下秦追,笑嘻嘻地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学长误会了,我是他的堂妹。”秦玥不冷不热地解释说。 郭昊“噢噢噢”了几声,又赶紧找补:“你们家基因真好,哥哥长得这么好看,妹妹也是个小美人。” 这个追候,按照华国人的社交礼仪,都会表示一下谦虚或者感谢。 但秦玥只是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肖楠悄悄扯尴尬得脚趾扣别墅的郭昊,示意他看秦追,这追郭昊才发现秦追略微苍白的脸色和紧咬的嘴唇,这才意识到这对堂兄妹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 “你们先回去吧。”秦追说。 郭昊和肖楠也不好参与人家的家务事,既然秦追都这样说了,也就都先走了。 这教室下节课没有学生来上课,人很快走光了,教室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追倚在墙上,说:“有什么事你说吧。” 秦玥一改平追在秦追面前盛气凌人的样子,和颜悦色地说:“二哥,下个月3号我生日派对,你来的吧。” 秦追“嗯”了一声。 纵使他一万个不愿意去,纵使秦玥再不欢迎他,但这种场合,他还是需要露个面的。 不然被外人看到秦家千金的生日派对,他这个堂兄都不出面,别人又要猜测是不是他叔叔家排挤他、没善待他之类的,影响不好。 秦追不至于这么不知轻重。 “那你把格里沙也带来呗。” 原来是为着这事啊。 秦追直接说:“不可能。” 秦玥脸色顿追忍不住拉下来,问:“为什么不可能,你们不是很熟吗?” “不熟。” “你撒谎,你们明明一起骑马,一起打篮球,还一起吃食堂,去上课路上碰到了还有说有笑,都被人放论坛嗑八百回CP了,这就是你说的不熟?” 秦追皱眉。 秦玥说的确实是事实,但也是他跟格里沙仅有的交集,只能说是认识,真还没到熟的程度。 “论坛没有的都能说成有的,你要是信论坛不信我,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没那么大的脸请格里沙去,你要想他去,就自己给他发邀请函。” 秦玥暗暗咬牙,她要是能请到格里沙,需要低声下气地来求秦追么。 知道格里沙也是燕大的新生后,她开心得不行,这几天特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意无意在格里沙跟前晃,想跟他搭讪,只得来格里沙一声不耐烦的滚。 他的好脸色只给秦追一个人,秦追还说跟他不熟,她真想给他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一嘴巴子。 但不行,现在还要求他。 “我是没办法了,”秦玥委屈巴巴地说,“你惨遭退婚后,我也跟着被笑话,被排挤,你都不知道我这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太难了。” “所以,你帮帮我行不行,我真的很需要格里沙这么一个人物帮我撑场子。” “而且,自从和邵家退婚后,我们家的生意也受了不少的影响,据我所知掉了好几单大生意,他们都是冲着我们攀上了邵家来的,你明明可以协议结婚挽回损失,你偏不,你看我爸妈有说什么吗?” 秦追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又来了,熟悉的道德绑架又来了。 可偏偏,他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秦玥观察着他的脸色,继续说:“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自责,但如果格里沙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那他们就会觉得我们结交上了霍家,就能抵掉你被退婚带来的损失。” 秦追嘴唇紧咬,一言不发。 秦玥见他这样子,知道又一次pua成功了。 她眼中带了几分泪意,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落下最后一击。 “你就当弥补我了,成么?” 秦追:“……” “成不成,二哥~” 秦追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他给菲尼克斯设的专属铃声。 秦追顿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说:“我接个电话。” 这电话来得真寸,秦玥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不过她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目的已经完成了,后面再使点手段让秦追不得不带格里沙就行了。 于是说:“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哦,3号,下周四,别忘啦。” 说着她转身离开。 秦追嘴唇发白,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起电话。 “哥。” “嗯,我到你学校南门了。” 听说秦追要出去看房子,菲尼克斯也说要过来帮他看。 “好的,不好意思,你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出来。” 菲尼克斯一下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劲,平追秦追跟他说话都是嬉皮笑脸的,哪里会这么客气。 不过他没问什么,只是说:“不急,我等你。” 秦追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到了南门,这会儿不是下课高峰期,南门没什么人,他一下看到了站在奶茶店门口的菲尼克斯。 “哥。”秦追跑过去。 菲尼克斯看他气喘吁吁的,脸颊绯红的,把手上的奶茶贴在他脸上,冰冰的触感让秦追缩了下脖子,伸手接过他手上的奶茶。 “给我的?” “嗯。” 秦追插上吸管,喝了两口,刚刚秦玥带来的不愉快似乎被这奶茶冲散,他呼出一口浊气,冲菲尼克斯弯眼笑道:“好喝。” 菲尼克斯这一刻想摸摸他的头,但想到什么,又变成克制的拍肩膀,说:“走吧。” 燕大南门的街对面就是一个小区,这是离学校最近的小区,走路不过五分钟。 之前和罗恩订婚后,秦追本来建议先在这里买套房住,不过邵家有钱,不愿意这样委屈他们,花高价在几公里外的兰园买了一处别墅,并安排专门的司机接送他来回。 其实吧,不可否认,当初和罗恩刚订下婚约追,他的内心是雀跃的,联姻带来的好处肉眼可见,回报了叔叔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他也不用再寄人篱下,表面风光。 可如果是协议结婚,他不过从一个篱下换到另一个篱下,享受高高在上的表面风光,实际依旧要仰人鼻息。 所以他自私一点有错吗? 有吗? “是不是又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菲尼克斯忽然问。 “我……没有啊,”秦追悄悄用小指头勾住菲尼克斯的,说,“跟你在一起什么不开心都变成开心啦。” 强颜欢笑。 菲尼克斯脑袋里蹦出这四个字。 他的手反握住秦追的。 “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 秦追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不是说好的在学校装兄弟么,哪有兄弟手牵手的。 要是被秦玥看到他跟个没权没势的工地打工人在一起,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逼动静来。 他赶紧把手抽出来,瞪了他一眼说:“还不是怪你周末不知节制,害得我作业没写完,刚刚上课被老师抓典型批评了。” 菲尼克斯:“……” 到底是谁不知节制。 菲尼克斯空落的掌心蜷了蜷,知道秦追没说实话。 不过他没再问了。 中介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看到一对帅哥走过来,眼睛亮了亮,内心疯狂尖叫好帅。 不过职业素养让她保持住了微笑,说:“昨天有套新退租的,那套房子应该更符合需求,两位要先过去看看吗?” 秦追说:“可以啊。” 中介于是先带他去看新退租那一套,秦追一进去就喜欢上了。 可能是租客退租后房东刚雇人打扫,这房子干净到几乎像新的,而且装修舒适温馨,走进去就有种回家的松弛感。 由于楼层高,采光和视野都超好,大面积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到很远处美景。 秦追越看越喜欢,特别是卧室超大size的床,他都可以想象和菲尼克斯在上面滚床单的快乐了。 见中介没进来,秦追小声说:“怎么办哥,我好想租。” 菲尼克斯说:“租。” “可是,我感觉这里租金肯定超级高,你看这床,一看就是新换的,这么大尺寸还是定做的,这做工……我怀疑这是哪个土豪要包养我们学校哪个大学生定制的。” 菲尼克斯:“……” 这敏感的嗅觉…… “当然,我不是没钱!” 秦追先强调,然后笑眯眯地说:“我就是觉得不如把这钱花在你身上,你说是不是?” 菲尼克斯闻言,目光柔和下来。 或许别人说这种话很虚伪,可从秦追嘴里说出来,这话就很中听。 菲尼克斯先“嗯”了一声表示肯定,随即又说:“不过你可以先问问价,或许并不会非常高。” 价是肯定要问的,秦追只是担心等下他觉得贵不划算不想租,菲尼克斯会觉得他租不起,进而怀疑他没钱,然后跑路怎么办。 所以要先打个预防针。 这追中介进来问看得怎么样,秦追说:“挺好的,这里的租金多少啊?” 中介说:“不贵的,房东自己在国外,不缺钱,只是怕房子没人住反而会腐朽,所以才出租,给出的价格是这个数。” 她抬手比了个六。 “6000?”秦追睁大眼。 中介含笑点头:“是的。” 秦追震惊了,他们学校并不偏,相反的,作为燕京TOP1的大学,又是百年老校,他们学校周边完全被燕大带着发展起来了,这小区更是被炒出了高价。 而且这是三房,简装都不止这个价了,何况是这种豪华装修。 “那个,”秦追轻咳一声,怀疑地问,“这房子没什么问题吧。” 他都怀疑是凶宅了。 “当然没有!” 中介立刻说:“您放心,这房子绝绝对对没有任何问题,不信你可以到周围打听的,真的就是房东他不在乎钱,希望租客能保养好房子,仅此而已。” 秦追更警惕了:“等我退租的追候不会来个提灯定损吧。” 中介:“……” 不是,现在的大学生怎么这么难忽悠的哇。 中介的内心也是崩溃的,人家出了钱,让她以六千块的房租把房子租给秦追,她能怎么办。 人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啊。 好在这追菲尼克斯站出来解围,说:“这房子应该有上任租客,方便的话可以问问情况。” 中介看这位先生的气质,隐约感觉他就是出钱给她忽悠眼前这大学生那位,经他提点,福至心灵。 “对对,我把上一任租客微信推给你,你可以联系一下,绝对没问题的。” 秦追说:“也可以。” 中介立刻推了一个微信过来,对方的微信昵称是一个昼字,秦追加了之后,那边也很快通过。 你咋不上天:你好。 昼:你是…… 你咋不上天:我是燕升小区5栋2901的新租客,听说你以前在这里住过是吗? 昼:是的。 你咋不上天:哦,我想问一下,这洗手间有四个开关,哪个是淋浴间的,哪个是浴霸的? “看,他答不上来,说明他压根没住过,”秦追把手机给中介看,“你别是看我是大学生忽悠我吧。” 中介:“…………” 我他妈 侯盛元默默反省,如果真有狼敢找上徒弟,比起担心徒弟被人占便宜,他是不是更应该担心这小子惹上人命官司? 难怪这小子演胭脂虎演得好,真不愧是虎年出身的虎娃子,浑身虎劲儿! 只是侯盛元担心的事情,到底没有发生,因为张二爷果断出手,拦下了所有向年禄班打听秦追的人,他这种黑白通吃的人物没人愿意得罪,因而许多人都以为秦杏游已寻到庇护,纷纷罢手。 第二日,张二爷身边得力的保镖白开水过来,给秦追带了口信。 “知君不喜风流,往后风平浪静,在这南方的一亩三分地,秦老板尽可安心。” 秦追听了,拱手抱拳:“劳烦白大哥代我谢过二爷。” 白开水沉默点头,翻身跳出墙外。 知惠:“哥,这个人怎么不走门?” 秦追:“这就是高手吧。” 第 102 章 天翻 听柳如珑说,那场义演筹了一万两银子,购置了粮食药材一起送往灾区。 金子来说:“本来是九千五百两的,张二爷说凑个整,多给了五百两,凑齐送过去了,往年他有什么善事都萧规曹随,我看今年他是给你的面子。” 秦追平静回道:“张二爷人很好。” 年禄班多了个叫秦杏游的角儿,在长江下游一带的码头可火了,这事业内知道的不少,一些票友也晓得,但直到义演过后,票友们才知道这杏游果真非同凡响。 谁知等义演一过,那秦杏游却再不露面,连侯盛元都不出来了,让一群喜欢上《胭脂虎》的戏迷很是痛苦。 这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由于下午没去成皇家剧院,布洛西市的旅游经费还剩下272欧,人均高达45欧! 因此秦追大气一挥手! 带领嘉宾们浩浩汤汤去了家高档米其林餐厅。 美美解决最后一顿晚餐。 吃过晚餐回到酒店,谢之骄在一楼门口拦住了他。 高傲地翘着一缕银毛: “喂秦追……还这么早,想不想去酒吧玩啊?就我、们、俩!” “市中心有家预约制高档酒吧,我爸朋友开的!今晚有国际乐队现场演出!我带你坐VIP前排!” 秦追扑闪着眼睫,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我?……” 杨子涵从酒店大堂冲出来:“秦老师,你们终于回来了!导演在二楼会议大厅等你!今晚录第二座城市旅行规划画面!” 秦追侧过头:“我……” “先去酒吧转转,回来再录!” 谢之骄一把拽住秦追的左胳膊。 “谢老师!不要影响节目组正常录制!” 杨子涵用力拉住秦追的右胳膊。 “先去酒吧!” 朝左拽。 “先录制!” 朝右拉! 拽-拉-拽-拉! 在被两马分尸前,秦追终于忍不住咆哮: “我要回房间上厕所!” …… 十分钟后,一身轻松的秦追轻盈地飘进二楼会议大厅。 却看见谢之骄竟然还守在会议室角落。 冲他满脸期待地挥手:“秦追!等你录完,咱们去酒吧!” 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带他去酒吧! 秦追警觉地动了动鼻子。 难道…… 高级酒吧要求贵客必须携带男仆才能入内? 还没来得及识破陷阱,他远远就听见有人从身后走廊上走过来。 回头一看,竟然是格里沙。 恰好对方也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半空中,不偏不倚地撞在一起。 “扑通!” 是他心跳的声音吗?秦追眼皮颤动着。 未免也……跳得太大声了! “这地板也拖得太滑了!” 从会议厅冲出走廊然后摔了一跤的俞月晕爬了起来,骂骂咧咧。 秦追:“……” 不是心跳,是导演在身体力行地扑通。 揉着膝盖的俞月晕伸出右手拦住门外的格里沙:“你过来干嘛?今晚没你戏份。” 格里沙停下脚步,视线却依旧放在秦追侧脸: “我找秦老师有点事。” 秦追眨了眨眼:“我?……”又他? 俞月晕在心底大啧特啧,迅速伸出右手,拦住准备上前的秦追: “找秦老师什么事?” 格里沙看了他一眼:“不可告人的秘密。” “……”格里沙看他的眼神,好像看一台路障! 俞月晕挥手棒打鸳鸯,“那也不能耽误录制,等结束再说!各部门注意,准备开始!” 秦追听到导演的命令,乖乖转身,一路小跑回到了会议桌边坐好。 这次依旧还是录先导片时的那个双面派实习生和他搭配。 实习生为秦追呈上务卡片,弯腰鞠躬,毕恭毕敬。 卡片上写着: 【导游务卡片之第二站 - 圣加罗市】 和第一站相似,导游需要规划的行程,也只有最后一天半的时间。 第二座旅行城市的圣加罗市,具有“世界艺术之都”的美称。 享誉世界的各类艺术馆与造型奇特的建筑,散布在城市各个角落。 因此这次首先得租车,然后…… 秦追在规划表格里,用尽全身的才华,画了一条城市最佳驱车观赏路线! 画完后,他满意地问实习生:“看得懂吗?” 实习生屏气凝神,然后忽然恍然大悟: “秦老师的意思是,带大家在酒店玩贪吃蛇!” “妙啊妙啊!” 秦追:“呵呵,实习生。” 会议大厅门口。 俞月晕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那里,斜觑另一个小板凳上的格里沙,开始修炼阴阳之气: “老师,怎么好像对我们的秦老师格外关注啊?” 格里沙远远望着会议桌边的青年,喝了口热水: “关爱后辈,应该的。” “你也应该多向我学学,多多关爱组里的后辈。” 杨子涵凑过来:“就是就是,向老师学学。” 俞月晕:……到底是谁阴阳谁? 正当他想再度出击,突然间,却听到一阵有韵律的鼾声在录制现场响起!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呼噜噜——” 霎时所有人都被声音吸引,看向投向会议大厅角落。 ——刷得雪白的墙边,谢之骄紧闭双眼,歪头靠在墙角。 美美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表演打击乐。 诶哟,今天又哭又闹又下跪,可把小少爷累坏了。 俞月晕赶紧指挥工作人员把谢之骄抬回房间: “你抬脚!你抬手!” “注意轻拿轻放!” 指挥完感叹:“年轻真好,说睡就能睡着。” 却见格里沙又淡淡喝了口热水: “有什么好。精力好才重要。” 俞月晕刚准备附和,忽然心头一道精明的亮光闪过! 暗示情敌精力不好? 心机怪! 吊灯高悬的会议大厅中央。 有了第一次规划的经验,这次秦追只花了半个小时,就规划完毕。 录制很快结束,工作人员开始收拾现场。 只有秦追一个人留在桌边继续卷—— 检查路线有没有可以优化的地方! 俞月晕在去忙活之前,没忘记重锤格里沙:“去吧,去聊你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格里沙笑着起身,不紧不慢地朝秦追走过去,停在他身边后,低声说: “秦老师,我注册了微博。” 秦追听见声音侧过脸,歪了歪头:“我看到了!”这也不可告人? 忽然间格里沙却俯下了身,脸一下子凑得离秦追很近很近。 淡黄色的灯光下,两人的呼吸骤然交错。 仿佛谁在一旁敲击着节奏错乱的鼓点。 格里沙离得真的太近了。霎时间,他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了。 秦追僵硬地抖动着眼睫,听到“扑通!”“扑通!” 他用余光迅速探视了下正在指挥工作人员的俞导。 气,导演这回竟然没摔跤。 竟然真的是他的心跳! 几乎安静了一秒之长,格里沙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极轻极轻: “所以很想请教一下秦老师,微博要怎么关注别人?” ……啊? 秦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对方呼出的热气落在他的颈侧,好烫,还有点痒痒的,却又不能去挠,不然一伸手,就会碰到格里沙的唇角。 他难受极了,根本来不及质问耳朵是不是欺骗大脑,敏感的眼角就湿透了。 于是闪着泪光可怜巴巴地看向格里沙: “那那我帮你操作一遍吧。你要关注谁?” 格里沙的视线落在他湿漉漉的眼角,克制地后退了半步,就势坐在了秦追身旁: “就先关注秦老师吧。” 稀薄的空气骤然浓厚,秦追像快淹死的鱼大口呼吸,在格里沙的微博搜索框里,打下了自己的名字。 点击“关注”的时候,指尖还因为刚刚的缺氧而发颤。 操作完,他又点开格里沙的关注列表,指给他看: “喏,就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关注列表里,赫然躺着一只飘在粉红色泡泡上的Q版秦追。 秦追催促:“你快关注其他人吧!” 不然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很快就会在热搜上躺板板。 “好。” 格里沙拿起手机,有模有样地点开搜索框。 却没有关注其他嘉宾,而是关注了之前合作过的一些大导演。 秦追在旁边看着。 很快,在格里沙关注列表里,就出现了一群大导演文艺深沉的黑白灰头像。 ……以及一只飘在粉红色泡泡上的Q版秦追。 怎么回事。 怎么好像更怪了! 见格里沙放下手机,不准备再关注更多人,秦追终于忍不住指着那排列表: “老师,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太和谐的地方?” 格里沙盯着屏幕,仔细端详了片刻,严肃点头: “是不太和谐。” 秦追松了口气:“那你还是……” “还是把这些导演都取关算了。” 格里沙紧蹙眉头。 “这些人怎么回事,头像都太难看了。” 取关谁?秦追猛地抓住格里沙即将落下的手指,“等等!” 格里沙抬眼,勾起嘴角,身体微微前倾,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怎么?” 秦追咬了咬嘴唇:“频繁关注又取关,会伤害到导演的……” 格里沙笑了声:“他们应该没这么玻璃心。” “……会伤害到导演的,账号权重的!” “……”格里沙沉默了一下,虚心地点了点头,“受教了。看来之后也得和秦老师多多请教。” 劫后余生,秦追松了口气,弯了弯眼睛:“别在关注列表遗留我,都好说。” 翌日清晨。 雾蒙蒙的布洛西市机场。 秦追拖着行李箱,走在所有嘉宾最前端带路,困得像鬼魂。 看见俞月晕在摄影师身后处飘来飘去指挥,他眯着眼睛批判: “导演,为了省钱订这么早的航班!” 俞导停下飘游,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多出的钱用于给你工资x3……” 秦追迅速闭嘴,中止打了一半哈欠,露出神清气爽的迷人微笑: “这世间的航班那么多,你怎么知道我独爱廉航?” 今天上午九点,他们将乘飞机离开布洛西市,去往S国第二座旅游城市——圣加罗市。 提前半小时,登机口准时开启。 这回依旧是节目组工作人员坐商务舱。 享受公费旅游。 嘉宾坐经济舱。 摩擦增进感情。 幸好这回座位经过了重新排列组合,秦追终于可以不在主角攻受之间当电灯泡耗材。 他被分到第二排最右边靠窗的位置,左手边是宋言拙,再左边靠走廊是格里沙。 系好安全带,秦追拿出手机。 开始预习圣加罗市的城市介绍。 布洛西市的经验buff正式失效,往后的城市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片陌生大地! 必须要恶补功课,不然怎么带领大家旅游? 宋言拙靠在中间座位上,左扭扭、右转转,试图找一个舒服的位置入睡,却发现怎么睡都很难受! 终于沉下心,戳了戳秦追的胳膊: “秦老师,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秦追正认真读着圣加罗市十大艺术博物馆的简介,摆了摆手: “那就不要请。” “……”宋言拙声音颤抖,“不!我偏要行天下不可行之事……我能不能和你换个座位?” 秦追疑惑地抬起眼,对上了宋言拙那双看起来备受折磨的眼睛。 又顺着他痛苦的手型所指的方向,望向了坐在这排最左边的格里沙。 只见格里沙左手拿着一本白色封皮的册子,右手淡定地在空白处写着笔记。 封皮上隐约可见“xx剧本”的字样。 宋言拙诚恳:“被两个卷逼夹在中间,学习的氛围太浓厚,我睡不着。” “……”秦追默默回想起以前在宿舍,室友考前整整齐齐熬夜复习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确实也很难入睡。 于是十分共情地同意了。 换座位的动静让格里沙偏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秦追弯身坐好,接住那道探索的目光,按亮手机屏幕冲对方眼睛弯了弯: “宋老师说派我来和你一起学习!” 格里沙低笑了声:“秦同学好。” 秦追也翘了翘唇角:“同学好~” 冷冷的冰雨在窗上胡乱地拍。 眼前的两人热火朝天学在一块。 宋言拙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只换座位。 他应该下飞机。 等时间到了年底,格里沙又要坐火车回高加索过年了。 菲尼克斯要跟着泰德叔叔去亚利桑那旅游,那边正准备成为第48个加入美国的州。 露娜正跟着爸爸跨国旅游,每天都和小伙伴们抱怨今年的巴西在12月太热了。 罗恩收到了马克西姆的圣诞节贺卡。 秦追要很努力才不会露出嫉妒罗恩的表情。 而知惠则跟着德姬把泡菜坛子打开,冬天的新鲜蔬菜少,大家就指望着这个补充植物纤维和一些维生素了。 秦追是那种蔬菜吃少了,就容易手上长倒刺的体质,因此整个冬天都在为这事烦恼,并尝试自己配药解决这个问题,成功把自己吃得拉肚子三天。 翻过年,秦追满10岁,某一天,各方都发出通知。 以后我们不需要皇帝了。 第 103 章 定喘 “呜呜——” “还记得我小时候,涵王和锦王为了抢皇位,家里的嫡福晋一怀孕,整个京城的人都在关注,我阿玛还被叫去开过保胎药呢,结果皇帝这岗位转眼就被时代淘汰了。” “呜呜呜——” “知惠,你能别哭了吗?”秦追很无奈地看着自家老妹:“你这样显得我不是在剪头发,而是在被砍头啊。” 知惠泪眼汪汪:“那是你留了好几年的头发呀,那么长那么漂亮,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秦追哭笑不得:“因为留长头发很不方便啊,洗个头要洗好久,而且到了夏天特别热,唱戏时戴个头面还要真发假发混着编,我师父不在,我都扮不了全套。” 结束今日录制,秦追洗澡后窝上床,开始做算术作业。 宋言拙从浴室出来后,穿着红猴子屁股凑过去: “11月28日经费记录:午餐120欧,布洛西皇宫参观60欧,晚餐168欧。余额452欧。11月29日计划:上午玛可特美食市场逛吃180欧,下午皇家剧院看剧180欧,晚餐剩余92欧,选定人均15欧内快餐……” 摇晃着脑袋啧啧称奇: “秦老师,不得了!” “您的算数水平已经打败了圈里99%的人!” 秦追默了瞬: “因为我能做一千以内的加减乘除?” 宋言拙为娱乐圈数学家竖起大拇指: “甚至还是心算!” “啪啪”房门忽然被敲响,两人的目光倏地投向大门。 “可能是导演找我说行程!” 秦追掀开被子,踩着拖鞋哒哒冲向门口,大喊“导演稍等!” 拉开门却看见站着的竟然是格里沙! 淡黄色的走廊灯光下,格里沙吹得半干的发梢垂在鬓角,衬得五官愈发立体。 明明像刚洗过澡,崭新的白衬衣黑西裤,却穿戴得整整齐齐。 甚至还有被熨烫过的热气。 “在等导演?” 秦追恍惚摇头。 怎么会有人深更半夜洗澡之后,穿正装出门! 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软绵绵的小兔子睡衣,吸了吸鼻子: “我刚洗了澡,所以……” “所以我来给你送睡衣。” 格里沙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哑一点。他将手里拎着的黑色服装袋递了过来,隐约可见是一件未拆塑料包装的白色纪念衫。 “好有逻辑的‘所以’!”秦追感叹着接过服装袋,“谢谢老师。” “不客气,晚安。” 但格里沙说完后却没有立即走,视线依旧落在他身上,有点热热的。 几乎快蒸出雾气来,就像又淋了一遍热水澡。 “晚安?”秦追心咚咚跳着应道。 对方才清醒过来,冲他点了下头,回身走了。 关上门,宋言拙冲过来:“深夜!酒店!私会!情物!” 秦追红着脸捂住他的嘴:“……私会个头,你也在房间!” 宋言拙恨自己不能消失:“深夜!情物!” 秦追摇晃购物袋:“是那次你花八百请我和影帝聊天,他说要送我的纪念衫!” 花八百,请…… 短短几个字,让宋言拙肉疼得一抖: “……反正我可不敢把人影帝送的衣服当睡衣。” 秦追辩驳:“但他也会当睡衣!” 宋言拙啧了声:“反正我可不敢和人影帝穿情侣睡衣。” 秦追怒目:“扣除你明天吃饭的预算!” 宋言拙举手投降。 磕到精神食粮固然重要,保住物理食粮也很要紧。 秦追蹲在行李箱旁,将纪念衫从服装袋里倒出来,却看见一枚卡片随之飘出! 是玫瑰色的! 还是爱心形状! 他霎时心跳如鼓点,一把揪住卡片! 余光战战兢兢瞥向床上的宋言拙。 还好,在看手机,没戴眼镜,没发现! 他把卡片抓在手心,心慌慌地一路小跑到没有架Gopro的卫生间,“啪”地反锁上门。 背靠在门上,才敢松开手,看卡片上的字: 【产品名:T恤; 颜色:白色; 成份:100%棉; 产地:京阳市】 秦追:。 他到底又在瞎期待些什么。 一定是被宋言拙传染了。 …… 翌日上午十点。 按照秦追在群里的通知,所有嘉宾在楼下集合,步行去往玛可特美食市场。 玛可特美食市场位于布洛西市中心,是一座由玻璃落地墙围起的室内美食广场。 广场里有上百家极有特色的餐饮小铺,属于当地必去景点之一。 秦追穿着件巧克力色卫衣,站在市场入口处,朝嘉宾们挥舞着手上的纸币: “每人三十欧,自由逛吃,一个半小时后此处集合,前往皇家剧院。” “注意注意,这里人流量大,小偷出没频繁,大家一定看好随身物品!如果带了贵重物品,先暂存在节目组车上。” 谢之骄摇晃着一缕银毛,高傲地抖了抖自己从国内带来的腰包:“本少爷早有防偷准备!” 秦追沉默了一下。 装得这么鼓鼓囊囊,还印有奢侈品大logo,这腰包怎么看都不像用来防偷…… 像是对全场小偷群发短信: 亲,最近打折,有空常来偷偷~ 不过……秦追回过头,向摄影师小李,抛了一个充满信的wink。 小李迷茫:“秦老师眼睛痒?” “……”秦追握紧拳头:“小李,今天尽情发挥你的反遁形术,让小偷无处遁形!” 进入美食市场,秦追熟门熟路地摸到一条将近十米的玻璃柜台前。 这里是各类塔帕斯点心,一小块法棍面包上搭配各类海鲜和蔬菜,每块只需1欧元。 秦追流着口水扒拉一圈,挑了三文鱼、鳗鱼、土豆、火腿、奶酪搭配的塔帕斯。 柜台后,金色卷发的店主小哥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面前唇红齿白的漂亮青年,用纸托盘递给他时吹了声口哨,操着西班牙语:“请。” 他便也用西班牙语,眼睛笑得弯弯的:“谢谢您的食物和服务!” 身后小李悄悄感叹:“秦老师,你刚刚说的是西班牙语?” 秦追嚼着土豆点头。 小李回想起秦追曾经在网上的风评,感叹: “老师,你真是,大器晚成!” 秦追呛到:“小李,你真是,时间之神。” 玛可特美食市场,中心海鲜摊位。 谢之骄拉着萧颜,悠闲地坐在高脚凳上,拿三十欧点了几只生蚝现开,配一杯白葡萄酒。 萧颜厌恶地捂住鼻腔:“你是真的虚。” 谢之骄端起葡萄酒:“委屈了我的小0。” 萧颜冷笑一声:“我应该比你行。” 放屁!谢之骄刚欲发怒,突然一张巨大无比的纸质报纸挡住了他的视线。 四个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中年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他团团围起来。 其中一位盯着他的眼睛: “了解一下可怜的灾区儿童吧,先生。” 谢之骄正在气头,但听见“灾区儿童”几个词,勉强压住脾气:“什么?” “了解一下S国……火灾后……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断断续续听懂一些单词,被迫看着报纸上的新闻,可怜的孩子光着身子站在一片废墟。 “怎么帮他们?” 四个中年男人互看一眼,开始嘟哝一些谢之骄听不懂的语言,终于将他的耐心耗尽:“走开走开!” 这群人瞬间从不同方向消失在市场密集的人流里! 萧颜本来在低头玩手机:“发善心了?”说着抬头,却一瞬间瞳孔放大,手指向谢之骄的腰侧! 见萧颜的动作,谢之骄霎时背后一冷,缓缓低头—— 腰包中间鼓囊的地方被剪刀剪开,里面的东西被掏走。 此刻像张被掏空肠子的肚皮,空荡得触目惊心! 他从高脚凳上一跳而下,摘下腰包,额前密密麻麻出了层细汗:“没有……没有!” 一位摄影师转身拔腿去追人,另一位摄影师迅速围上前:“谢老师东西丢了?人我们拍到了侧脸!但戴了口罩……” 谢之骄回过头时红了眼眶,浑身发抖: “我外婆去世前留给我的护身符,她让我去何地方都要随身携带的护身符,没有了!” …… 等秦追赶到海鲜摊位时,就只见谢之骄双手抱头,蹲在高脚凳边嚎啕大哭,边哭边喊着“外婆”。 眼泪顺着眼角不停歇地向下淌,在地面上已经积起了浅浅的水洼。 俞月晕导演蹲在一旁安慰他,说节目组已经报警。 秦追不吭声地站在那里,心却被紧紧揪住。 父母去世很早,他没有获得过什么亲人的爱。 ……所以更容易被那种珍贵的羁绊触动。 ——但所有在布洛西市长住过的人都知道。 在这里丢了的东西,就不可能再找回来。 可是…… 万一呢? 正午的太阳透过玻璃落地墙直射到秦追的侧脸,映出一片金光。他低头,在手机上毅然退掉了下午去皇家剧院的门票。 坚定地看向其他聚过来的嘉宾: “下午行程取消,所有人帮谢老师找护身符!” “护身符卖不出价,小偷到手后很可能随手丢弃,路边垃圾桶是重要搜寻点!” “大家可以找摄影师复制小偷侧脸照,在附近问问是否有看到相关人,以确定搜寻范围!” 他沉了口气:“行动起来,团结就是力量!” 集体荣誉感爆棚的郭浪瞬间被点燃:“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宋言拙:“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停!”怎么就地成立了合唱团! 秦追抽了抽嘴角,“找到再唱!” “这些小偷可能常年盘踞在玛可特美食市场附近。”格里沙打量着周围热闹的集市,看向秦追。 “我也这么想。”秦追沉着点头,“先问问这些商铺的老板。” 格里沙应了声:“我们分头,一人一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照西移。 “先生,我们有朋友被偷了很重要的东西,是他外婆的遗物。” “那玩意不值钱,但对他很重要。” “您知道可能会被扔在哪里吗?” “我之前偷东西,一般扔在自己的垃圾桶。” 芝士蛋糕柜台后的中年男人指了指柜台边的一个塑料袋。 “但今天我还没开始偷。” “……”哥,我们只是陌生人,不用把偷盗计划告诉我。 秦追硬着头皮为他的坦诚道谢。 很快,这半边市场就只剩最后一个柜台还没询问,是他买过塔帕斯的西班牙小哥。 见他走过来,眼波荡漾:“美人你又来了~是对我念念不忘吗~” 这里到底有没有正常人! 秦追勉强用西班牙语,将刚刚那串话又问了一遍。 “美人,真羡慕你的运气,恰好遇见我——一个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不用担心那些人回来报复的大善人。” “不过我能获得什么奖励,如果告诉你答案?” 小哥赤裸裸的眼神在秦追的脸色暧昧地逡巡,缓缓伸出手指在空气中打着转,距离秦追的唇瓣近在咫尺。 “我要……” 卧槽,这个小哥知道? 秦追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迅速:“快说,现在立刻说给你打一万块钱!慢一秒就砍半!” 当然,谢之骄付钱。 小哥色眯眯的眼神瞬间变了! 变得贪叽叽。 他一秒都不敢耽搁,抽回手,将桌面上一支黑色笔“嗖”地转了一圈。 秦追赶紧顺着笔盖所指的方向望去。 正对着玛可特美食市场的玻璃门外,越过一条步行街的方向,不起眼的狭窄小巷。 秦追:“钱等会给你!” 小哥:“叽!” 在小哥贪叽叽的注视下,秦追拔腿奔向门外,推开玻璃门,踏着金色的光芒,几步钻进无人小巷。 小巷尽头果然有一个黑色垃圾桶,里面除了纸杯、白色塑料盘、剩余食物之外,竟有好几个被剪破的书包、手提包! 是小偷都不偷的废品集中营! 秦追从口袋掏出张卫生纸,左手捏住鼻腔,右手拿着纸,在垃圾桶里拨拉翻找。 突然间,身侧明亮光线黯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见格里沙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宽大的背部挡住了小巷斜照的金光,眼神在阴暗背光处显得愈发深邃。 右手戴着一只透明塑料手套,左手朝他递来另一只: “找海鲜摊老板要了两只。” 秦追犹豫一下接过一只,又笑着想摘下他右手那只:“老师,这只也给我吧。这里很脏……” 却反被格里沙捏住指尖:“所以一起找。” 他感觉到指腹在对方手指间摩擦…… 好粗,好烫。 秦追摸着罗恩的额头:“你啊,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我可是我们六人之中生存能力最强的,用不着你操心。”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被罗恩担心早死……一想到罗恩的心肺疾病,秦追心中发沉。 通常来说,小孩子随着成长,免疫系统会更加完善,他们会更能抵抗疾病,精力更加旺盛,更有活力,这种健康层面的上升趋势至少能持续到18岁,长的能延续到28岁,之后再慢慢下滑。 罗恩从四岁开始,到九岁为止,基本保持了以上成长规律,经过秦追的调理,罗恩的状态是有慢慢变好的,但到了今年开春,一场大病让他又躺了下去,好在这只是暂时的,等疾病痊愈后,罗恩会重新变得有活力起来。 但可以预见的是,罗恩的“下滑”会比常人来得更早,而秦追最好在那之前就解决掉罗恩心肺处的隐患。 秦追垂下眼眸,给罗恩掖了掖被子,轻哼起在苏州学会的小调,哄这孩子睡觉。 鉴于好心情有利于身体康复,秦追从不说罗恩病得有多重,只是拍着胸脯保证“你这不是大问题,好好养一定能好”,让这孩子能安心。 可惜罗恩的好心情没能延续整个四月,因为他最要好的朋友,路德维希.玻尔兹曼爷爷被检查出了癌症。 第 104 章 朋友(二更合一) “是肠癌。” 希娃坐在罗恩床边抹眼泪:“爸爸妈妈都不让我和你说,爷爷也不愿意,可是我觉得比起被瞒着,你更愿意知道真相,我知道你和爷爷是最好的朋友。” 听到希娃带来的消息,罗恩出乎意料的没有哭,他只是低头想了想,伸手去拍希娃的后背。 希娃个头不高,又矮又墩,但她是很美丽的,那满头浓密的小卷毛,可爱的雀斑,让她看起来像一颗饱满的奶油泡芙,甜蜜又可爱。 罗恩则仅仅是在通感时才显得比哥哥姐姐们矮小,实则在同龄人中也偏高的个子,只是他现在脸色苍白,看起来很不健康,有时看着他修长的脖颈,有时希娃会觉得他像天鹅群中那个最瘦弱的个体,但也依然是天鹅。 现在这消瘦的大男孩像哥哥一样抚摸着她的后背,说话的声音宁静而温和。 所有要做课堂演讲的大学生,都应该懂得两句至理名言—— 第一,无论排在第几个讲,该烂还是烂。 第二,早死早超生。 秦追选择早点超生。 下辈子他一定做个好艺人。 他在节目组提供的笔记本电脑桌面上,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那份PPT。 双击,弹出,点击右下角【开始播放幻灯片】。 十分娴熟一气呵成,确诊为P龄四年大学生。 边操作,他边不好意思地打补丁: “时间紧张,所以只简单做了个简易PPT,不足之处还请大家谅解哦!” 台下。 宋言拙猛然瞥见PPT的页数“21”,瞳孔瞬间放大! 脑海里回旋着那句“简单”,在传媒学院被支配的恐惧重现! 他还以为进入娱乐圈,就再也不用面对这帮卷逼! 郭浪伸长脖子:“PPT是什么?” 宋言拙一脸凝重: “一种脏东西。” 郭浪肃然起敬,缩回脖子。 演讲正式开始。 秦追第一页PPT的内容,用的是俞导方才展示的那张六座城市缩略图。 是节目组事前提供的资料。 他羞怯地垂下眼: “我要竞选的城市,是图上所有城市!” 台下不敢出声。 秦追熟练地按下翻页笔。 开始分享他的行程规划。 每一天的路线,都是他基于交通线路最短、打卡点最丰富的原则精心设计的! 将他认为值得看的经典旅游景点、值得吃的当地热门餐厅、值得住的高分好评住所,在节目组规定的旅行时间内,进行了完美串联! 刚开始讲的时候,秦追还有点紧张。 但渐渐地,他看见所有嘉宾都抬起了头,视线被他吸引。 心里冒出了一点变态的兴奋! 喔!他们在看我的PPT! 我做的PPT就是天、下、最、好、的PPT! 于是语速越说越快,情绪越来越沉浸。 其实在大三的时候,秦追恰巧拿到过国家留学基金,公派到S国首都布洛西市交换过一学期。 他本来不想将这点表现出来,毕竟原身没去过,容易暴露。 但一兴奋起来,他脱口而出: “这家餐厅真的随便点都不踩雷!我吃过那道牛排鹅肝,超绝!” 又恍然一顿,声音瞬间深沉: “我有一个朋友,曾经像我刚刚那样,十分激动地告诉我。” 录制现场的工作人员本来在滑来滑去,但渐渐都停下脚步,被秦追带入到这趟旅程的幻想里。 走进浪漫的艺术天堂,享受海边月下烧烤,观赏雪野灿烂极光,乘船雪山脚下观鲸! 身临其境,体验一场异国之行! 杨子涵也听得津津有味,笑眯眯: “俞导,秦老师准备真充分!这要是播出来,还不得粉丝炸了、路人炸了、全网都炸了!” 眼看着俞导要说话,她又抢着补了句: “你放心,我知道这肯定也是他经纪公司代写的演讲稿!” 俞月晕双手挽在胸前,瞥了她一眼:“你……” 杨子涵:“进步神速?” 俞月晕:“少看点‘全网炸了’文学。” 半小时后。 秦追礼貌鞠躬:“我的演讲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有工作人员情不自禁叫“好!” 被导演连连喊停才想起来还在收音。 然而会议室里,却依旧一片寂静。 谢之骄单手撑着头,眼神像看到了疯子一样,露骨地盯着累得脸颊通红、正咕咚喝水的秦追。 萧颜视线落在秦追被水润湿的红唇上,很快又收回,眼底闪过一丝古怪。 宋言拙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反正他是被卷到了啊! 秦追,这个人做了21页PPT,讲了整整半小时! 让他这种只准备了三句话段子的竞选者,之后怎么比?啊? 而运动员郭浪则邪魅一笑: 这竞技感他熟啊! 迅速低下头在桌下面掏出手机偷偷疯狂背台词! 直到格里沙抬起宽大的手掌,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 会议室里仿佛才如梦初醒般,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俞导从录制区域外重新走进了镜头内。 他站稳,对秦追的表现进行了大力肯定和鼓励。 却突然被台下一阵不服气的傲慢笑声打断! “导演,既然秦老师都这么拼命地想当回导游了,就让给他当呗。” “六座城市,我们都让给他当!” “让他如愿以偿,怎么样?” 俞导猛地抬头看向谢之骄。 这位豪门少爷明明在放声大笑,眼睛里却看不到一点真实的笑意。 只能看到恶意的捉弄与不屑的嘲讽。 完了完了,录制事故要来了。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糊弄,就看见谢之骄又转身看向其他嘉宾: “哎,大家觉得呢?” 嘴角依旧噙着笑: “不会吧,难道会有人不愿意,把这么好的导游机会,谦让给我们的秦老师么?” 谢之骄这话说得很绝。 如果有嘉宾表示同意,就将他们的私心暴露得一览无余了。 毕竟谁真的想当导游啊,那可不是什么容易活。 但如果有人跳出来说不同意,却同样显得自私。 ……好像他非得要和秦追去抢导游一样。 见没人回应,谢之骄满意地回过身,拨了下银色刘海:“导演,大家都同意,怎么说?” 气氛霎那间陷入僵持。 俞导正左右为难,就听到一旁秦追,沉重地叹了口气: “既然谢老师如此殚精竭虑,低声下气乞求我来担此大!” “那我只好大发慈悲、菩萨心肠地接受这个请求!” 谢之骄嘴角的笑容凝固:? 谁低声下气?谁乞求? 他刚刚的形象难道不是高智商邪恶反派角色? 俞导瞳孔瞬间放大: ……为了打造努力人设也太拼了吧老师! 却见秦追突然偏过头看向他,语气振奋: “不过那可是六座城市的导游!” 俞导立马挽救:“是啊秦老师,还是别……” 秦追:“所以导演,我的工资能×6吗?” “……” 俞导忽然陷入一片黑色沉默。 秦追耐心地等待着。 他知道导演是掉进钱眼里了。 因为他从导演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数预算金额,blingbling闪过。 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几秒钟,俞导: “……最多×3秦老师,不然不符合规定。” 嗨呀,怎么还有这种规定。 秦追羞怯地垂下眼睫,迫不及待:“那我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此番综艺录制,在秦追眼里,迅速从【0综艺经验大学生尴尬录制19天综艺后跃升百万富翁】,瞬间进化成了: 【应届生拿到导游offer,19天爆赚300万!】 那么从现在开始,所有嘉宾就都是他为了赚到300万的服务对象了! 他会好好服务大家的! 秦追站在台上激动宣告: “既然大家选择我当导游,那么,就请大家在之后的旅程中,务必百分百听我安排!” “我说东,就请大家不要往西!” “也不许往北,也不许往南!” “如果何人对线路提出反对意见,我都享有一票否决权!” “请大家同意!” 眼看着谢之骄张开嘴好像要反驳。 秦追迅速拍了下桌子,冲他大喊: “如果谁不同意,欢迎来和我分担导游的职责,共享导游的荣耀!” 谢之骄:…… 刚张开的嘴,抖了下,又闭上。 秦追满意地笑了: “看来大家都觉得很赞!我就知道各位定会想我所想,与我同心一意!” “那就这么愉快地定了!” “咳,那个——”俞导终于找到机会说话,弱弱地:“真的没有嘉宾,还想继续竞选导游的吗?” 嘉宾席一片沉默。 不得已,他只好硬着头皮宣布: “恭喜秦老师成为我们《冬日漫游指南》的,呃,全季导游!” 哗啦啦鼓掌声热烈得史无前例。 嗯,节目黑红也是红。 俞导自我说服,心无杂念地继续走流程。 下一个环节是微博值班顺序的抽签。 在此次旅程中,为了加强嘉宾与网友的实时互动,提升正片播出热度。 节目组特别注册了一个【@冬日漫游小队】的微博账号。 每到一座城市,都需要有一位嘉宾进行微博值班,发布旅行照片及直播互动。 大概是因为上个环节的震撼,这个环节没出什么幺蛾子,大家乖乖抽签。 最终确定下来的值班顺序是谢之骄、萧颜、郭浪、宋言拙、秦追、格里沙。 录制接近尾声。 杨子涵抱着饭盒,找到秦追的经纪人凌隐: “凌老师,你们先去吃午饭吧。” “两个小时后,我们带摄像老师去秦老师家里,录制秦老师规划第一座城市旅游行程的场景。” 凌隐点了点头,脸上成熟白领的艳丽妆容却盖不住担忧。 刚刚她旁观了全程录制。 在谢之骄为难秦追的时候,她心跳猛地加快。 而当秦追一口答应当全季导游,活跃的心脏差点骤停! 上进虽然很好,但步子跨太大…… 裤子会扯破的。 一旁杨子涵又道:“工资×3的事,咱们等录制结束沟通!” 凌隐立马露出笑容! 反正是秦追的裤子。 扯破了也没关系。 很快,录制正式结束,嘉宾散场。 秦追显然不怕裤子扯破,大跨步冲了过来。 看得凌隐眼皮一跳一跳的。 杨子涵朝他热烈地挥了挥手,然后忽然想起了那件私事! 连忙小声: “对了凌老师!我还有一件要事相求。” “事关极其重大,关系到我个人宏观的命运走势与微观的职业发展生涯!” 凌隐收起心绪,表情严肃起来:“杨老师尽管说。” 杨子涵深呼吸一口气—— “关系到我职业发展生涯的转正答辩PPT急需润色!” 鞠躬:“请推荐这次的PPT你们的制作商给我,拜托了!” 刚走近的秦追歪了歪头: “啊?这么简单还要找制作商?” 杨子涵:“啊?”是嘲讽! 十分钟后。 杨子涵站在化妆椅后,视线从秦追清秀脱俗的后脑勺,落到他飞速移动鼠标的纤长手指上。 紧张到不敢眨眼。 毕竟关乎到她的命运及职业发展生涯的转正答辩PPT,已经被这人强行绑票了!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PPT,逐渐从一片濒死的荒漠,起死回生成了一片绿洲。 继续生长。 成了一片具有纷繁复杂动画效果的绿洲。 世界第八大奇迹,终于还是发生在她身上了。 “别挤我。”她突然被身边人撞了一下,回头嘟囔了句。 然后一整个沉默住了。 她身后整个化妆间走廊,此刻都水泄不通地,挤满了看热闹的同事。 右边两位吃着盒饭的同事,正小声感叹: “哦嚯嚯,秦老师做PPT真是神仙画面。洗涤了我对工作的憎恨,荡清了我对同事的怨愤!” “原来以前讨厌同事卷PPT,不是因为卷这个玩意很无聊!” 两人齐声:“是因为同事长得丑!” 杨子涵:…… 去年他回高加索过年时,谢尔盖舅舅已经带他登顶过一次厄尔布鲁士峰了。 知惠却愣了一下:“我也要去吗?” 秦追斩钉截铁道:“你当然要去!” 哥哥们忙得要死,这个丫头却想趁着他忙跑去练游泳,还不停感叹“春江水暖惠先知”,真是美得她! 夜晚,罗恩依然不想离开医院,他扒在病房外,等着玻尔兹曼睁开眼睛,小少年才抹抹眼睛,爬起来伸出三根手指。 “路德维希,这是几?” 玻尔兹曼看着他,忍不住笑:“我的智商没有受损,罗尼,你的眼睛好红。” “还有,我好痛。” 腹部的刀口让才醒麻醉的病人痛得龇牙咧嘴。 罗恩终于放下心来,他安心地说道:“我们的友谊还会延续很长时间的,路德维希。” 第 105 章 上班(二更合一) 民国第一年,世界依然动荡,但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而申城作为租界众多,各方势力汇聚之地,自然也不安宁,这就导致济德堂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了。 “医生,请问能不能加号?”吃过午饭后,秦追没有参加他们下午的逛街活动。 他说自己家里有点事,就从团聚中脱身。 只是秦追并不知道,他离开后,菲尼克斯也找了借口说拜拜。 秦追不在,那他在这里玩也没有意义。 而秦追确实是回了趟家,但也不是什么很重大的事情。 他回的不是余家老宅,而是他自己的大平层。 进家门时,秦追的目光就落在了镶嵌在玄关里的爬箱,他养的那条蛇胆子很大,并没有因为有人进门的动静躲起来,反而攀爬到了树藤上,对着前开的玻璃探头探脑。 秦追的指尖就很轻地隔着玻璃点了一下它的脑袋,不太合适地想,菲尼克斯的眼睛真的和它好像。 很漂亮。 但秦追并没有在爬箱面前浪费太多时间,他欣赏了会儿蛇蛇后,就进了书房,先将他和菲尼克斯的合同拟出来,然后把电子版发给菲尼克斯,让他确认一下。 没问题他就打印出来,做一式三份。 秦追本来想着菲尼克斯下午在外面玩,应该要等一会儿,结果他正要关电脑了,菲尼克斯就回了他ok。 秦追稍顿,就见菲尼克斯还补了句:【我看完了,没问题。】 于是秦追就回了个好,然后告诉菲尼克斯自己打印合同了。 菲尼克斯:【好的,我们待会签吗?】 秦追还没打字,菲尼克斯又说:【我现在在去场馆的路上,下午《无畏》有一场城市赛在九港举行,原定的两位解说有一位因为水土不服突发急性肠胃炎,官方要我救场。比赛打完估计是在18点左右。】 他们是发短信的,所以会尽量一条把话发完,毕竟短信费要钱。 虽然城市赛和职业赛不是一个等级的,但《无畏》在国内的赛事规则是城市赛冠亚军能免费进入次级职业联赛,次级职业联赛的冠亚军又能升入下赛季的正级职业联赛。 城市赛也因此有一点含金量,尤其这场是半决赛,九港这边的队伍因为之前小组赛积分第一所以可以主场作战。 不过对于菲尼克斯来说,他在意的不是等级,而是工资。 反正救场会给他开工资,也没什么事,来赚个钱没什么不好的。 秦追就回:【好,晚饭见。】 他回了这条消息后,把打印出来的合同装在了文件袋里,看着空档的房间,想了想,搜了一下无畏城市赛官网。 意外但也没有那么意外地还有票。 秦追随便买了张,就收拾了一下东西,把冰箱里的小白鼠用镊子拿了一只出来放在盆里送进微波炉化冻后,就去喂蛇了。 他养的这条蛇蛇吃饭总是很积极,秦追虽然平时不爱盘它——他养蛇,真的就是为了摆着好看——但对于训练蛇蛇的捕食能力还是很有兴趣的。 所以在慢悠悠逗了会儿蛇后,小白鼠也被蛇猛地发力一口咬住,秦追抽手,就见他的蛇一如既往地缠死了那只本来就死了的小白鼠,将其绞杀在自己的身躯里,张大了嘴去吞。 秦追收手,把前门盖好锁上锁扣。 他养的这条蛇,实在是太会越狱,他接手的第一天就越狱了,然后爬到了他的床上。 好在这条蛇确实胆子大而且性格“亲人”。 秦追把它抓起来塞回爬箱里没费多少力,唯一的难题就是蛇爱在他手臂上爬,和他缠斗了很久才终于被他塞回去。 然后秦追又追加了几个杜鹃根。 只是到现在,秦追还会因为给蛇换垫材或是清理爬缸而和其展开一些斗争。 秦追倒也不烦,虽然他接手这条蛇的原因除了这条蛇基因变异是墨绿色的外,还有很大原因是看到说蛇属于观赏性宠物,不会“黏人”,他觉得很适合自己,结果到手后发现这条蛇意外“黏人”,但还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毕竟蛇不会因为他没有陪伴而抑郁,也不会嗷嗷叫。 秦追顺手给自家蛇拍了张照,就收拾收拾出门了。 司机在停车场候着,依旧是那辆大G。 秦追让司机送自己到了场馆门口,全程无声。 司机从不跟秦追交流,不是他话少,而是对秦追带有一丝敬与惧。 外头的人都不太了解,但他们这些在秦家工作的老人可都清楚。 秦追可是余嵩峰亲手带大的,是余嵩峰最喜欢也是最疼爱的孩子。 而余嵩峰他在外最多的评价就是一句“心狠手辣”。 秦追到场馆时,外头已经没了什么人。 他验电子票入场时,保安还提醒了句:“靓仔,来迟了点哦,第一把已经开始打啦。” 秦追浅浅笑了下:“好,谢谢。” 秦追走进去,发现来看比赛的人还不算少。 不能说座无虚席,不过也有些人。 他的座位旁边都是女生,秦追弯着腰落座后,就在昏暗中听见她们说:“late真的好帅啊!” 秦追看了眼大屏幕。 沪申城市队的双C位ID就是“late”,导播也很懂,镜头几乎都是在他身上的,可以通过左下角的小框看见他长什么样。 确实很帅。 是那种可以左转电影学院出道的类型。 秦追看见那张脸的刹那间,就已经在想要用什么方式把人包装打出价值了。 尤其 他在菲尼克斯给的名单中。 上午的时候,菲尼克斯说过这位late现在在沪申的城市队,队友不行,发挥不出他太多实力,但队友和他关系好,都是朋友,反正沪申队伍多半拿不了一二名,等城市赛结束,他们就可以向他抛出橄榄枝。 甚至提前聊都没问题。 最好是提前谈,因为有职业联赛的队伍也跟他谈过了。 秦追坐下时,第二局比赛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半决赛采用BO5,积分高的队优先选择先攻还是先防,之后轮流。 这局是沪申队进攻,沪申队也拿下了这一分。 他们暂时下场休息十分钟再继续比赛,镜头也切到了解说台。 菲尼克斯的脸就直接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他今天穿的西装没有那么成熟,是一套灰色的西装,里面还有马甲和白衬衫,领带是军绿白条纹的。 他的发型也没有梳成背头尽显锋芒,而是做了个三七分,看上去有点清爽男大的感觉,配上他深邃且充满攻击性的五官,就显得拽酷了。 所以秦追又听见身边的女生嚎了句:“YL也好帅,今天是视觉盛宴!” “城市赛虽然没什么看头,但今天联赛两大头牌齐聚一堂,也让这小小的会馆蓬荜生辉了。” “哈哈哈哈得亏姐在九港读书,不然还看不见这一幕呢!” “不怕,以late的本事,肯定会升到fpl的,到时候常看帅哥聚首~” “对对对,到时候又有技术含量又有视觉盛宴,爽飞!” 公休日结束,秦追就又忙碌了起来。 他把自己的课表安排得很满,难得有空闲的时候,也要回家一趟。 十一月初是余家周年庆,今年定在九港大酒店里办宴会,这是对外的,秦追不用出面。 但在这之前,还会有一个家宴,除却亲戚,还有董事会和几个交好的世家要来,定在余家老宅。 秦追不仅要露面,还得作为继承人陪同在余嵩峰身侧。 他成年了,余嵩峰要用这样的方式通知大家他定下了继承人,是他。 公休日结束的第二天,菲尼克斯就把他拟好的合同发给秦追过目。 挑不出什么错来,一份可以直接用的合同。 甚至完全有利于秦追。 因为是以很低的价格签了五年,如果这五年秦追想要转卖选手,可以开高价卖,转会费全归他。 基本上相当于只赚不赔。 至于选手们会不会签,也不是什么问题。 菲尼克斯贴心地表示他挑选的选手都是没有过多选择和后路的,都像秦迟那样,要是有比赛打,免费打都愿意。 秦追只让菲尼克斯改了一条,就是如若打入正级联赛,薪资可以另谈,将以附件形式附在合同上,同样具有法律效益。 他虽然是个资本家,却也没有那么万恶,不至于毫无人性地压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秦追明白这个道理。 在第二个公休日到来前,秦追的室友们又提了出去玩的事。 “去爬山吧!” 他们就爬山讨论起来,何东还说可以帮秦追约一下雷响,再通过雷响约一下菲尼克斯。 秦追等他们停了声音,才从书中抬头,说了声:“我就不去了。” 喻好好欸了声,挪着椅子到他身边:“为什么啊?”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秦追:“我想跟追追你一块儿玩。” 秦追秦声:“我家里有点事,上午和下午都没空…但如果你们晚饭在外面的话,应该可以和你们一块儿吃个晚饭。” 马盛看他一眼:“你怎么又只跟我们吃个饭…这次AA哦。” 秦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也不计较,只浅浅一笑:“好。” 喻好好还想争取:“追追,真的不能一起去爬山吗?” “我有事,没办法。”秦追轻声细语地:“家里的事,推脱不掉。” 喻好好扁了扁嘴:“好吧,那我们到时候定下来晚饭吃什么了跟你说,你一定要来!” 秦追只能说:“我尽量。”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学生会来查寝。 菲尼克斯他们每次查寝都一定会查他们701,用雷响的话来说就是真的太方便了,没办法。 不过秦追刚好要出去一下,正好和他们迎面遇上。 秦追和菲尼克斯皆是顿了下。 菲尼克斯略感遗憾。 刚才他要是再鲁莽一点,秦追应该就直接撞进他怀里了。 他恨自己没有透视眼,不知道秦追在里面开门。 “…要出去?” 菲尼克斯低声问了句,听着既有几分客套,又有些许暧丨昧。 秦追点下头:“我表哥找我。” 菲尼克斯知道秦追的表哥是他们学校珠宝设计的教授,但他不可能明摆着表现出来,所以问了句:“在校门口?” 秦追说是。 这会儿校门也是只准进不准出了,倒不用担心秦追这时出去,所以菲尼克斯说:“行,去吧。” 只是不知道的,这场面、这话,听上去很像是家里管得严的妻子在要求丈夫报备行程。 所以等秦追点头离开后,雷响在和菲尼克斯走进701之前,轻轻撞了菲尼克斯一下,揶揄地挤了挤眼。 菲尼克斯给了他半个白眼,懒得理他。 雷响无声地切了下。 机会摆在这儿,他们查完后,喻好好就直接开口了:“学长,我们明天去爬山,你们一起吗?” 听到爬山,不用问菲尼克斯都知道秦追不会去了。 但雷响不知道秦追不能爬山,所以迟疑了一下后,就问:“你们寝室四个人吗?” 喻好好不动声色地扬了下眉,看着他:“追追…就是秦追,说他不去。” 听见这个称呼,正在做登记的菲尼克斯握着笔的手停了停,随后若无其事地合上了册子。 啧。 不爽。 他无声地用舌尖顶了下尖牙,面上看着没什么变化,但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底色已然带着几分冷戾。 他跟秦追认识了这么久,都没能喊秦追作追追。 虽然是他自己心虚怕喊亲昵了秦追会觉察到什么,但凭什么 喻好好补了句:“不过他说他晚饭和我们一起。” 雷响哦了声:“你们晚上吃完晚饭后还有活动?” “看时间吧?”喻好好说:“如果不是很累,时间也来得及的话,我想去江上夜游。” 雷响:“那确实很好看。” 他说:“我白天也没空,这不快军训了嘛,学生会忙,我估计我也是晚饭才能到,然后凑个热闹和你们一块去夜游。” 他说着,还碰了一下没吭声的菲尼克斯:“哥,怎么说?” 菲尼克斯看他,雷响真是助攻到了极致:“一起玩呗,感受一下新生们的活力。” 菲尼克斯:“我就比他们大一届而已。” 雷响:“那你就当帮我这个明年就要去实习了的老人融入一下小年轻们不行?” 雷响读书早,今年年底才满20,比菲尼克斯小。 菲尼克斯轻哂:“行。” 喻好好笑了笑,马盛道:“学长们,那我们明天见喽。” 菲尼克斯和雷响查完寝室往学生会那边走时,菲尼克斯才跟雷响说:“他们应该是误会你要追他了。” 雷响也不是个傻子,愣了下后,就知道菲尼克斯在说谁了:“没事,你别误会介意就行。” 菲尼克斯瞥他一眼,雷响被他看得有点毛毛的:“…你不会真介意吧。” 他嘟囔:“我这是在帮谁啊。” “虽然有点微妙的不爽,但确实没有到介怀的地步。” “那就好…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啊。” 菲尼克斯想了想:“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他总会跟秦追说的,无论秦追喜不喜欢同性,他都会让秦追知道,他喜欢他。 次日一早,秦追就出了寝室回家。 他先回了一趟自己家里,喂了蛇蛇后,再梳洗一番,还拿出了余嵩峰之前去山上给他求来的一百零八颗流珠,慢慢在手腕上绕了三圈,多出来的一点和葫芦状的弟子珠一块垂下,抵在了他的掌心里。 余家在九港有一处老宅,在九港的半山腰里,说是老宅,但其实翻修过很多次,无论是外观还是里面都很新。 很典型的新中式别墅,设计还是请国内知名的建筑设计师设计的。 秦追到家时,已经到了中饭的时间。 老宅的庭院比起他上次来,换上了合季的鲜花。 他才下车,主屋的大门就被打开,只见拄着拐杖、头发半白却依旧神采奕奕的老人从屋内走出来。 那是余嵩峰,余家当代家主,秦追的爷爷。 都说余家是九港的天和地,这位就是天和地的话事人,也是他们国家的首富。 他今年八十多了,但身子骨硬朗得很,无病无痛,腿是中年时因为九港这边的变故,遭遇枪丨击,所以受了伤,要杵拐杖,除此之外,他身体再没别的什么问题。 他的身体素质强到现在每年还会参加一次20公里的马拉松,反正他的儿子们都是自愧不如的。 秦追的动作快了一点:“爷爷。” 他站定在余嵩峰面前,喊了一声,冲余嵩峰伸出手。 余嵩峰一把握住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露出笑意,在旁人看来,或许这份笑是有些别扭的,毕竟余嵩峰是真的长得很像那种港片里的大佬反派,但只要是余家的人,或是为余家做事的人,就都清楚,余嵩峰最喜欢的孩子,便是秦追。 现在家中,只有秦追能得到他出来迎接的“殊荣”。 余嵩峰握紧了秦追的手,拉着他先进屋,说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学校怎么样?室友怎么样?食堂吃不吃得惯?寝室住着感觉怎么样” 没有生意,没有合同,没有项目。 余嵩峰永远第一时间问秦追的生活,关心他的状况:“你有没有不舒服的?” 秦追低声一个个问题慢慢回答了,余嵩峰又拍拍他的手:“爷爷前两天联系到了莫医生,他公历年底会来九港,到时候再让他给你看看。” 秦追浅浅地勾了下唇,先说好,免得余嵩峰以为他是拒绝,再说:“你上回带我去京城那边看过后,我按时吃药好多了,没什么不舒服的。” 余嵩峰却不赞成地摇摇头,说着九港的地方话:“医生都话你个病危害性好大,要注意嗱。” 秦追微垂下眼帘,也秦声用地方话回:“只系要注意唔好剧烈运动啫。” 他是说“只是要注意不要剧烈运动而已”。 爷孙俩用家乡话聊着天,最终秦追还是拗不过余嵩峰,再三保证自己会注意,也说了自己没有上过体育课。 ——他的体育课是免的。 高考和中考时,他的体育也没有考,军训他也没有参加,就是因为他不能剧烈运动。 余嵩峰叮嘱完秦追的身体,又让他不要太累:“反正他们招你时就答应过的,就算你不去学校上课,只要考试能过,就拿得到毕业证。” 秦追弯弯眼:“我知道的爷爷,不过不累。” 他说:“我想体验一下完整的大学生活。” 余嵩峰拍拍他的手,拉着他在金丝楠木餐椅上坐下,家里的餐桌是大圆桌,分主位的那种,但余嵩峰永远是让秦追坐在他旁侧。从小时候开始就如此了。 他们坐下后,厨房就开始上菜,都是秦追喜欢吃的。 红烧鱿鱼、糖醋排骨、半只烧鹅、干煸四季豆,还有一盅老火汤。 饭碗才摆上来,余嵩峰就立马夹了鹅腿放到秦追碗里。 这一幕,从秦追能咬得动肉开始,就一直在发生。 无论是吃鸡还是吃鸭或鹅,就算一家人一起有足够的腿能分,余嵩峰还是要把所有的腿肉都堆到秦追碗里。 余嵩峰说:“也好,你喜欢就去读一读玩一玩。” 他知道秦追喜欢赚钱,所以又道:“你之前说想成立一个电竞俱乐部,现在怎么样了?” 秦追知道余嵩峰是在问什么,他咽下嘴里的肉,不卑不亢道:“我准备聘请菲尼克斯。” 解说在解说台上分析本场MVP,菲尼克斯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会馆内每个角落:“Late毋庸置疑。” 他直白道:“如果这场不是late一打七,九港就要拿下赛点。” 另一位解说紧张地尬笑了两声:“YL你真的好敢说啊” 菲尼克斯主打一个不怕得罪谁:“实话而已。” 秦追稍弯眼。 他知道的,菲尼克斯解说风格就是这样。 犀利又毒舌,完全不怕招惹谁家粉丝骂他。 联盟也爱他这样,因为会带来更大的热度。 MVP当仁不让,数据Late也一绝骑尘。 之后插播了两条广告,一共两分钟,解说也休息了一下喝喝水,镜头才再切回来。 先是到了解说席,两位解说不可避免地要插几句口播,说完后,就开始分析第三场。 虽然这是个城市赛,但菲尼克斯肚子里也有东西,很了解两边战队,所以几乎是以他为主。 “下把沪申这边守,lata不太擅长打防守,所以他们大概率会选择难攻易守的地图,打保守战。” 菲尼克斯随意报着一个个地图名,他开始聊这些话时,导播就把镜头切到观众席了,在他报到第二个地图的时候,屏幕里突然出现了秦追的脸。 菲尼克斯直接一顿,都忘了自己后面要说什么。 而台下的观众也有很明显的“哇”声。 另一个解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也算是机灵,忙接上了话:“还有雪堡这种。” 菲尼克斯完全是无意识地应声:“嗯。” 秦追怎么来看比赛了? 是因为他说他来救场吗? 可他完全可以在打完比赛后再来找他。 不,更加好的方式是甩一个地址给他让他过去。 菲尼克斯脑子好像变成了浆糊,但又在飞速运转。 几次接触的所有细节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播放,让他多了几分不确定。 秦追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他稍怔,微抬眼看了看摄像头,倒是没有慌乱和害羞的神态,只是很平静地冲摄像头点了下头。 然后换来了更明显的哇声。 好在导播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就挪开了镜头,回到了后台休息室,给大家放无声版的备战间。 但秦追旁边的小姐姐却有点坐不住,大着胆子探头:“靓仔,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秦追浅浅地勾了下嘴角:“不了,谢谢。” 小姐姐略感失望,但还是摆手:“没事没事。” 菲尼克斯迅速调整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可语气却忍不住上扬了一点,心跳也变得快了几拍。 甚至在之后的解说中都讲得更加详细。 以至于中间休息的时候,他的搭档都忍不住喝着水问他:“YL,刚才那个让你忘了话的男生,你认识啊?” 菲尼克斯勾起唇,没有隐瞒:“嗯。” 就因为他这一声应声,导播接下来又把镜头切到了秦追身上。 不明所以的秦追:“?” 他倒是不介意,只是导播真的就那么爱放长得好看的人上屏幕吗? 一名妇人抱着发烧的小孩过来。 秦追一边写病历,一边干脆地应道:“可以,去拿号吧。” 只是要加号,也就是等秦追把今天的50个病人看完后,她再作为加出来的第51个号来看病,又不是要插队,秦追答应得很痛快。 第 106 章 铜灯 他熟练地将左肺往下后方牵引,游离软组织,将迷走神经、小血管都切割和结扎掉,动作灵活精准。 比起正常的、粉色的肺叶,病变的部分明显颜色深得带着不祥的意味,郎善佑看到时便露出不适的神情,郎善贤拉着钩,看秦追沉静的神情,心中暗暗惊讶。 大侄子做手术时的神情,比他的父亲更加老辣沉稳,手上动作丝毫不乱,绝对是心中有底,很清楚自己怎么做。 为避免宋言拙继续探究“怎么养”。 秦追一举击破幻想! “老师所谓的养成,应该是指通过参与多局台球游戏,让计算机不断捕捉自己的行为数据和思考路径,不断培养提升计算机的游戏能力——” 柔软的唇瓣透着坚韧,绯红的眼角闪着信念, “以助力计算机茁壮成长!” “秦老师见解颇深!”宋言拙赞扬地竖起大拇指,又默默推了推眼镜框,“唉,还得是我们秦老师,最懂老师的心……” 秦追:。 这个谣还是被你造到了。 格里沙拿起一瓶矿泉水,轻抿了口。瓶身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灼热的目光却透过透明摇晃的纯净水,和满脸燥热的秦追在半空中稳稳撞上。 撞得秦追脑瓜晕眩:玩个台球游戏,怎么和偷情一样! …… S国首都,布洛西市。 飞机落地在当地时间下午一点,比国内早六个小时。 等所有嘉宾都拿到行李,齐齐看向导游秦追。 秦追挥舞小手: “今天下午,尽情吃喝,全场节目组买单!” 嘉宾们瞬间暴动吆喝要去奢侈品店消费,被节目组身强体壮的摄影师们按压在原地。 俞月晕开始怀疑让秦追当全程导游的正确性…… 擦了擦光头上的汗,拿起喇叭: “各位嘉宾,首日下午行程由节目组安排。” “现在我们将把所有嘉宾输送到今晚入住的酒店,进行分房挑战!” “分房挑战?”宋言拙拖着行李箱匪夷所思,“这又什么好挑战的,随便分呗,我们录的又不是恋综!” ……恋综?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视线在其余嘉宾身上打量了一圈,笑容逐渐荡漾。 而秦追则盯着导演手上的喇叭,默了瞬。 一天过去了,不知道负责叫懒惰大学生起床的小纪,是否还健在。 节目组包了一辆蓝色大巴车。导演、嘉宾及跟拍摄影师依次上了车。 午后金色的光芒落在异域风情的狭窄街道里,大巴车与刷得黄红蓝绿橙的低矮住宅擦肩而过。二楼阳台上饱满的大红色康乃馨探过栅栏上的铁花,花蕊低垂,香气随着恬静的风在空中流成一条河。 嗅着花香,秦追扒在窗玻璃上朝外望,淡淡地回想起曾经依赖国家资助,在布洛西大学交换的半年。 那段日子可真是…… 惨不忍睹。 因为这座城市虽然建优雅美丽,但有一个不太优雅美丽的别称—— 小偷之家。 而正常人和小偷住一个家,显然就会…… 被偷家。 不过,他相信,这次应该不会再遇上那几个偷他家的小偷了。 毕竟他已经穿书了。 再遇到小偷,偷的也只会是…… 别人家。 …… 布洛西维纳酒店。 酒店入口如普通商铺般低调地镶嵌在街边,推开门是一层低矮楼梯,向上走却越走越宽敞。 楼梯尽头,风格温馨的大理石大厅,骤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俞导安排所有嘉宾在酒店二楼的会议厅入座。 摄像师黑压压地围了一圈,仿佛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 俞导压低黑色鸭舌帽,一脸神秘: “在布洛西市,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三间双人间。” “接下来会通过一个游戏进行分房。在游戏中积分最高的嘉宾,将享有优先选择室友的权利!” “同住同睡,私享缠绵?嗯?漫漫长夜,情.欲难解……?” 俞导越读越高昂,暴躁大喊:“杨子涵这什么玩意?” 杨子涵跑过来,“哎呀”跺了下脚:“把写给隔壁恋综组的文案印下来了!” 换了文案,俞导开始正经介绍游戏规则: 他将通过大屏幕播放和某位嘉宾有关的视频,并基于视频进行提问。 除本人之外的其他嘉宾可以抢答,答对加分。 规则一出,秦追瞬间挺直了脊背! 这是什么!团建破冰游戏!社交期中大考无疑! 俞导按下播放键,第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白衣少年绯红的眼角滑落一滴透明的泪珠,泣不成声: “叶哥哥,我一直在努力和小艾好好相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小艾却总是误会我……” 俞导:“请问,这段视频出自秦追老师的哪部作品?” 会议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秦追刚刚才挺起的脊背,卑微地弯了下去。 在他身后,宋言拙,一款受不了何尴尬氛围的喜剧人,迅速打开百度搜索。 一分钟后,迟疑: “《穿成豪门里的绿茶男配后我成了万人迷团宠》?” 俞导:“错!” “不可能!哦哦我知道了——”宋言拙赶紧补救,“《穿成豪门文里的绿茶男配后成了万人迷团宠》!” 俞导松了口气:“答对了!” 虽然没听出两次答案的区别,但秦追回过头,乖巧地扑闪着那双和视频里一样惹人怜爱的眼睛: “宋老师!救场如救火!不愧是我的偶像。” 宋言拙拍了拍胸脯: “秦老师,下次拍片名短一点的剧,我会救得更快一点。” 第二段视频。 深夜,沾泥的黑布鞋,落雨的泥土地。 少年双眼满是仇恨,手上的血迹顺雨水而下…… “请问这段视频出自老师的——” 俞导还没说完,就看见秦追“嗖”地一声像冲天炮般起身: “《月缺》!《月缺》里杀人后的那个雨夜!我超爱!” “导演,快告诉我我答对了对不对!” 俞导卡住:“……对。” 身后宋言拙的笑容僵住了。 就在那一刻,他瞬间回想起,托运排队的时候,秦追和格里沙的亲切交谈。 一切都明白了! 秦追这个感情骗子,当初说什么最关注的人是他!说什么自己的偶像是他! 他看明明最关注的就是格里沙!偶像也是影帝! 亲眼目睹粉丝爬墙本来足以让人心痛。 等他怒视坐在斜对角的格里沙时,却更加雪上加霜! 只见格里沙风轻云淡地抿了口咖啡,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每一抹微笑都笑在他撕裂的伤口上! 第三段视频。 学校后墙,银毛少年把另一个少年掐在墙上:“你敢反抗我?你全家的命可都在我手上!” “《霸道校草》!”才刚坐下的秦追,蹭地一下又放了一个冲天炮,“谢老师的《霸道校草》!” 谢之骄瞬间脸上高兴得发光,后脑勺一缕银毛翘了起来:“噢哟,这部你也看了?”又傲慢地仰起下颌:“和《霸道王子》相比,更喜欢哪部?” 秦追陷入沉思: “不分上下,各有千秋。”指烂的程度。 身后,宋言拙匪夷所思地望着眼前两人。 讲话的方式好霸道,他听不懂。 不是,竟然连谢之骄的作品,秦追都……? 余光里,他又觑到斜对角的格里沙,发现影帝嘴角虽然还带着淡淡的弧度,但眼里的笑意已经消失了。 突然他就开心了—— 哈、哈、哈! 影帝,你也有今天! 亲眼目睹粉丝爬墙的滋味不好受吧! 第四段视频。 长发少年站在海边,褐色的瞳望向翻滚的海浪,边流泪边喃喃自语: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回,你还会像当初那样爱我吗……” 俞月晕这回按下暂停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起话筒:“请问——” “萧颜老师出道参与的MV拍摄《如果人生能重来一回你还会像当初那样爱我吗》!”同一时间,秦追伸出食指,发射胜利之光! 被胜利之光击中的俞月晕:“……我靠,这么长的名字你也记得?”还准备念选项的! 秦追默了一瞬。 他当然不记得。 但视频里已经把名字都说出来了啊!导演你清醒一点! 纵是萧颜平日表情再高冷,此刻那独特的褐色瞳孔里,也露了点无法掩藏的讶异微光。 这回,宋言拙已经完全放弃自我疗伤,沉浸在寻找更多伤员的快乐里! 先看向谢之骄! 果然!谢小少爷刚刚还得意洋洋翘起的那缕银毛,瞬间就耷拉了!那双傲气满满的眼里,写满困惑与不甘心! 再看向右边的格里沙影帝! 果然!这下嘴角紧紧抿着,笑容彻底没有了!连咖啡也没心情喝了! 哈、哈、哈、哈、哈! 亲眼目睹粉丝爬了又爬的滋味不好受吧! 第五段视频。 一具健壮的身体从跳板上一跃而下,在空中翻转,如一条鱼般落水。 “噢噢噢金牌!”秦追发出爆鸣,“去年夏季奥运会跳水男子单人十米台金牌!属于我们国家的运动员郭浪!郭浪!” 郭浪咆哮着扯了扯自己的运动外套:“是我!就是我!” 两人冲到大屏幕前拥抱,边抱边跳跃欢呼。 俞导:“……” 这个环节,好像不需要他了。 而会议桌边,宋言拙的眼睛简直快要忙不过来了。他好像戴了VR一般左右移动身体调整视角,看见: 萧颜褐色瞳孔里的那道欣喜的光芒,已经逐渐消逝了,眼神甚至比平时还要更加高冷了! 而谢之骄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薅着他那原本精致无比的银色秀发,发际线都快后移了! 至于影帝那边,脸色已经黑上加灰,灰上加黑,黑化肥挥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亲眼目睹粉丝爬了又爬又爬的滋味不好受吧! 最后一段视频。 “超级星期三——” 秦追手瞬间松开郭浪,退后两步,咧开柔软的红唇,高举右手: “笑、到、屁、股、翻!” 屁股再翻也没用。 宋言拙双手挽在胸前,靠在座位上,面无表情。 秦追本来以为,宋言拙会和他一起喊出这句引以为傲的口号。 没听到声音,默默回头。 发现宋言拙竟一脸受到冷落的凄凉状。 他于心不忍,走近几步,探望被自己打入冷宫的妃子: “宋老师,这句口号写得真的很有品!” 宋言拙:“废话,用得着你说?”哄不好了。 秦追卑微垂眼,若有所思: “生气了?是因为我对其他人太过热情了?” “但我想让你知道,虽然我的心有很多个房间,最大的房间,始终会留给你。” 宋言拙:…… 不,爬墙只有0次和无数次! “导演我是不是赢了?今晚分房,我选和宋老师一间!”秦追转过身,大声宣告。 瞬间,足足四道带有羡慕嫉妒恨的灼热目光,从会议桌的四面八方,一齐射向了宋言拙所在的方向! 宋言拙,爽了! 他淡定地抬起眼,强调:“咳,你真的选我一间房?我可能会说梦话。” 秦追诚恳:“很荣幸前排聆听偶像的梦话。” 不知道梦话会不会也在造谣。 但与其和别人住、被宋言拙背后造谣。 还是呆在他身边,听他传谣比较安全。 哦嚯嚯无论如何,社交期中大考,绝对满绩大胜利! 虽然之前就知道寅哥儿做手术很熟练,但第一次做这样的大手术就能如此稳当,大哥,或许寅哥儿的天赋比我们这一代三兄弟都强。 菲尼克斯没什么表情,他扣手是单纯的不怕这种场面,而露娜和知惠有些不适,也能坚持下去。 露娜开玩笑道:“幸好罗恩没来看,不然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让人心疼。” 知惠摇头:“他以后也要做开胸手术的。” 第 107 章 深海 萄婆的体质在秦追遇到过的所有病人里属于较弱的那一批,即使给她一天喂三颗七蛇丹,她依然在术后第五天出现了低烧。 在这个时代,这是非常凶险的情况,秦追开了猛药给她消炎退烧,但中药在这方面的确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没法子,秦追就坐在病房里给她针灸,又拿酒精给她擦身,熬到天亮才让她的体温稳定下来。 等到萄婆可以出院时,秦追都轻了两斤。 一小时后,飞机抵达圣加罗市。 照例由节目组安排大巴,将所有嘉宾搬运到酒店去。 刚出机场,不远处就出现了一栋大红色的异形建筑。 流线型外观如舞女飞旋的裙摆,在淡蓝色的天际下摇曳。 引发一片“哇塞——” 等大巴一路驶往市区,越来越多亮眼的建筑出现。 以海洋为灵感来源的深蓝色建筑,玻璃窗上布满海星和贝壳! 以亚马逊雨林为灵感的建筑,远望能瞧见天台布满一片葱葱丛林! 在众人“塞咯咯哩塞咯塞”的惊叹中,坐在第一排的俞导,忽然拿起大喇叭: “机场到目的地路程近一小时,所以本次分房挑战直接在车上进行!” “大家都知道圣加罗市是艺术之都,因此我们准备了九道艺术知识问答。各位嘉宾直接抢答,答对加分,最终按照分数排行选室友!” “注意,嘉宾选室友时,不能重复之前的选择!” 不能重复选室友! 宋言拙一拳锤到前排椅背上,感到万箭穿心。 岂不是意味着,他要和秦追江湖别过! 他依依不舍地朝斜前排的秦追伸出手: “追~我哭的声音~” 却看见秦追回过头,竟然满脸都是如释重负? “秦追!你听到导演说什么了吗!”负心汉,就这么想和他分开吗! “听到了,是艺术知识问答!” 秦追激动到额角的碎发都在颤抖,“我在飞机上刚预习过!”押题押中的幸福感谁懂! “……”宋言拙的心咔嚓碎成二维码。 扫出来手机会炸成花。 大巴前排,俞导开始念题: “第一题,圣加罗市最大的艺术馆叫什么?” “嗖”地一声秦追像小树苗般窜起来:“圣加罗市艺术馆!” “……”俞导恍然觉得这个画面十分相似。 想起来了,上一次这样被秦追抢答,还是上一次抢答游戏。 “秦老师,直接回答就可以。”他艰难地掌控局面,“大巴上,不允许站立。” “嗷嗷。”秦追乖巧地坐下,笔直的双腿并拢,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导演。 俞导心有余悸地望了他一眼。 虽然现在坐的很端正。 但总有一种随时会发射的感觉。 “第二题,著名的圣加罗大教堂,是由谁设计的?” 俞导一边念题一边警觉地盯着秦追,生怕被突然射击。 谁料另一道他更熟悉的声音,却先低沉地响起了: “建筑师阿卡特科。” 见鬼了,这人竟然参与游戏了! 俞月晕竖起一根头发,意外地瞪着坐在第二排悠闲度假的格里沙。 呵,想和秦老师一起住? 大巴车后排,秦追为错失第二题回答的机会而捶胸顿足。 这么简单的题目! 都怪他反应太慢了。 因此俞导念第三题的题目时,他屏住呼吸,只等问题念完迸射出答案—— “以下哪座艺术博物馆,不属于圣加罗市的十大艺术博物馆?” 秦追:。 竟然是选择题! 只好继续屏住呼吸,听选项。 等俞导终于念完四个选项,他因为屏息太久差点窒息,刚喘了口气,就见正前方谢之骄伸出一根手指: “A!” 见鬼了,今天的竞争者怎么这么多! 秦追丧气地闭上嘴。 大家都这么想选室友? 也是,谢之骄应该是想选萧颜当室友,毕竟主角攻受感情得推进了。 但也不知道,格里沙是想选谁哦…… 他短暂地走神了几秒—— 直到导演开始念第四道题为止。 何事情都不能阻挡他答题的步伐! 几分钟后,九道题抢答完毕。 最终,秦追以答对4道的微弱优势获得第一,格里沙答对3道遗憾排名第二。 而谢之骄和萧颜各回答了1道,并列第三。 回光返照一样的知识储备。 俞导拿着大喇叭:“秦老师,请开始选择你的室友!” 话音一落,整辆车上几乎所有嘉宾,都瞬间紧张地看向秦追所在的位置。 在众人的凝视下,秦追从得第一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缓缓想起自己最初的敌友分类。 ——人气比他低的郭浪和宋言拙,是朋友! “我的选择是!”他振奋地露出微笑,“去年夏季奥运会跳水男子单人十米台金牌获得者郭浪!” “是我!是我!”郭浪猛地窜起身,冲向秦追! 眼看着郭浪又要和秦追拥抱转圈圈,俞月晕急得满头大汗: “大巴上不允许站立!不许!坐下!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两人只好悻悻地收起准备激动拥抱的手,各自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轮到格里沙选室友:“我选宋老师。” 声音淡淡的。 听上去不如他们刚刚快乐。 秦追心头英雄惜英雄了一秒钟。 可惜,格里沙就差一题,就能拿第一了。 谁让他遇到了自己! 最后谢之骄和萧颜一间房。 对于这个结果,秦追陷入了沉思。 在原书里,主角攻受一路都形影不离,同吃同住。 原来是被迫的…… 分房环节结束,大巴车也停了下来。 但却没有开到酒店门口,而是驶进一片热闹的市集里。 俞月晕拿起喇叭,神秘一笑: “现在公布本市旅游预算获取方式。大家看看窗外。” 秦追闻言侧过头,鼻子贴着玻璃,眨着眼睛看向窗外的集市。 上百间马卡龙色的圣诞主题摊位,熙熙攘攘地坐落在圣加罗市艺术馆面前的广场上。拥挤的人潮中,冒着烤姜饼和热可可的香气。 “没错,这就是圣加罗市一年一度的圣诞市集!” “节目组已经和其中三位摊主沟通过,明天上午半天,由嘉宾代替摊主售卖商品!” “嘉宾两两一组售卖,最终三个摊位的总销售额,为大家在该座城市的旅游预算!” 秦追扫视了一圈车上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明星们…… 突然后悔这次没规划0元city walk。 说罢,俞导便挥手赶鸭子: “现在请下车,前往自己想要参与售卖的摊位。” “如果某个摊位人数大于两人,摊主会设置挑战,选出自己想要的售卖员。” 秦追跟随其他嘉宾一同被赶下车,由工作人员依次带到了三个摊位面前。 1号摊主,售卖充满设计感的高端玻璃工艺器皿。 他颤颤巍巍地打量着这排玻璃。 ……感觉摔不碎,不是,赔不起。 2号摊主,售卖当地传统的现烤香肠。 他心平气和地闭上双眼。 不是很想这么早就体验在路边卖烤肠。 纯肉非淀粉的也不行! 3号摊主,售卖圣加罗城市主题的手绘水彩明信片。 秦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3号摊主!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另外五位嘉宾跟屁虫一样跟了过来! 被围攻的秦追不可思议: “你们都选3号?” 郭浪大大咧咧拍了拍他肩膀:“我不愿让我的新室友落单!” 秦追默默看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你看我这像落单的样子吗。 宋言拙抬了抬黑框眼镜:“什么新室友?懂不懂人不如旧!虽然秦老师你抛弃了我,但我还是放不下你,毕竟我们缠绵了两个良宵——” “啪”秦追捂住宋言拙的嘴,向他投去一个“我懂”的肯定目光。 又转过身疑惑地看向主角攻受。 这两位少爷的气质明明更符合1号玻璃器皿摊。 一股摔得碎、赔得起的气质。 萧颜拨了下头发,眼神温柔望着他:“我比较喜欢手绘。” 一旁谢之骄切了声,仰着下巴,斜眼觑着他:“对,我就喜欢这个什么,明信片。用来写情书刚好。”说完竟然脸红了。 秦追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着,恍然大悟。 主角攻是想给主角受表白! 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跺了跺脚,又叹了口气,看向格里沙,“老师,你也喜欢手绘?” 格里沙单手有力地撑在摊位桌上,侧身目光投向他,微微摇头: “我只是想和你一组,秦追。” 圣诞集市热闹的喧哗声如海浪般褪去,仿佛天地间只剩那句深沉请求的声音。 秦追微微怔愣地望着格里沙深邃如海浪般的眼睛。 走上前,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师,是刚刚分房游戏拼尽全力也只拿了第二,很难受吧?” “我体会那种感觉,能懂。” “如果这次能一组,我一定带你拿第一!” 格里沙看着肩膀上那安抚的小手。 轻启了启唇,又合上。 抬了抬手指,又放下。 ……算了。 3号摊主是一个顶着蓝粉色爆炸头的华裔女孩,站在摊位后听他们说了半天话,终于耗尽耐心凌空挥舞水彩毛笔: “再抢都给你们刷下去!” 众嘉宾:!…… 她中文流利:“我叫卡莉,圣加罗大学设计专业学生。你们中间只有两位可以成为我摊位的售卖员。想上岗的,就来参与我的挑战!” 嘉宾们立马乖乖排成一排。 卡莉高兴地将摊位收拾出来,“啪啪”摆了六盒木质水彩颜料盒、六套不同型号的水彩毛笔、六张明信片,又在桌边“咚咚”摆了六张板凳。 指挥嘉宾: “坐好!” 嘉宾们缩着脖子排排坐。 卡莉从口袋掏出三张自己的作品,“pia”在桌子中央: “各位随意选副作品来临摹,我会根据作品情况,来挑选最终售卖员!” 在小板凳上缩成一团,秦追仰头望向桌面,思绪开始飘忽。 这张板凳的凳腿,就和他在绘画上的技艺一样…… 短。 现在跳票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开始吧!”卡莉手持毛笔在空中“唰”地下令! 来不及! 他硬着头皮,打量三张临摹图片。 图上分别绘制了【朝阳笼罩的圣加罗市艺术馆】、【圣加罗市城市日落俯瞰】和【星空下的圣诞集市】。 选了看起来最简单的艺术馆。 画到一半,秦追开始思考: 如果他卖玻璃失手砸碎一排。 哄骗节目组帮自己垫钱的可能性有多大? 画完最后一笔,秦追眼睛弯弯地着看着明信片。 决定还是去卖烤肠。 提前积累实习经验,方便日后竞争上岗。 卡莉挥舞毛笔,一脸肃穆地在嘉宾们身后走来走去,走到格里沙身边时,缓缓停下了脚步。 她耐心看着格里沙勾勒完最后一抹朝阳,激动地举起他的明信片宣告:“这个人,我要了!” 秦追从自己的大作中抬头,看见格里沙竟也选了艺术馆那张图。 喷薄的朝阳从艺术馆的尖顶上弥散,相比较原画的细腻浪漫,要更增添了几分力量。 ……默默抓起自己的明信片。 现在毁尸灭迹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看看你的!”卡莉“嗖”地缴纳了他的明信片。 来不及! 他战战兢兢地仰头望着卡莉。 只见卡莉端详着那张画……陷入沉默。 身后的摄影师小李将大炮伸过他的脑袋,终于拍到完整版…… 也陷入沉默。 秦追仰起头:“小李,你不说话,我很忧心。” 小李:“别吵,我在拍细节。” 秦追:“嗯嗯,细节画得怎么样?” 小李歉疚:“报一丝啊,还没找到细节。” “……” 几秒钟后,卡莉终于露出甜美的微笑,缓缓将秦追的画作,怼到其他嘉宾眼前: “大家猜猜看,这张图上画的是什么呢?” 秦追:…… 老师,我这是临摹。 豆婆扶着萄婆,十分感激秦追:“秦大夫,没你的话,阿萄肯定要不成了,您医术好,医德也好,我们欠你的……” 她说着就要跪,被秦追稳稳架住。 “你已经给了我很珍贵的报酬了。” 秦追微笑着,很温和:“以后也要注意身体,感觉不舒服就来申城找我吧。” 第 108 章 理解 处理完萄婆的事情,秦追也可以开始准备北上去见赛掌柜了,赛掌柜近日又给秦追拍了一封电报,言明已经开始向津城出发,会和他在那儿汇合,到时候一起去拜祭郎善彦。 他似乎有点急,希望秦追赶紧去和他见面。 但是很快,赛掌柜又用电报说,秦追最好准备齐全再过来。 秦追看着电报,眨了眨眼,心中升起疑虑。 去济德堂问了郎善贤、郎善佑有没有什么话要他带到郎善彦墓前,二叔三叔的话不少,秦追直接拿纸抄下来,塞到怀里。 格里沙不知何时上线,他那边正在中午,小少年正缩在操场一角,捧着教科书,笔尖在纸页上划动,银发在夏季的微风中拂动,他喜欢清晨早起时立刻连上秦追,两人说着话,格里沙就把家务和早饭做了,秦追聊了一阵,则生出睡意,在午后的虫鸣中睡过去。 11月25日。 《冬日漫游指南》出发前夜。 秦追窝在沙发角落,面色苍白,毛毯半拖在地面,纯棉睡衣自白嫩嫩的肩头滑落,露出一截勾人的锁骨。 暧昧的灯光照出沙发的凌乱,而青年的胸口开始随着喘息起伏,但呼吸却越来越不顺畅,脸上也泛起了些潮红! 于是终于再也无法忍耐—— “啪”。 撕掉了面膜!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被淹死了。 重获新生的秦追,扒拉起刚刚响个不停的手机。 瞅见是导演助理杨子涵发来的消息,迅速警觉起来! 工作夜袭,一级战备! 杨子涵:【秦老师,嘉宾群我已经拉好,可以以导游的身份发出发提醒咯~^】 他退出聊天框,见微信里果然多了一个【冬日漫游小队】群聊。 群里有六位嘉宾、导演俞月晕和助理杨子涵,共八人。 秦追乖巧回了个“收到”,在群里发出早备好的话术: 小兔子追:【航班信息截图.jpg】 小兔子追:【托运说明截图.jpg】 小兔子追:【明晚20:35,请大家准时到达京阳市国际机场T3航站楼,各自办理登机,登机口集合!】 又突然冒出疑问,重新回到和杨子涵聊天的界面: 小兔子追:【子涵姐,如果嘉宾误机改签或者行李超重产生费用,谁来承担呀?】 杨子涵:【从你们目前还没到手、未来金额不定的城市经费里扣除^】 秦追沉默。 总感觉婴儿还没出生,就会被薅成导演的头。 秃咯~ 杨子涵:【如果要提醒大家别迟到什么的,记得温馨一点哦!】 小兔子追:【好嘞】 跳转到群聊: 小兔子追: 【温馨提示: 何人误机耽误后续行程,费用都将直接从个人通告费扣除,或直接踢出录制! 何人行李托运超额,费用都将直接从个人通告费扣除,或就地丢进垃圾桶! 收到请回复!】 杨子涵脸上的面膜凝固了。 不是加了“温馨提示”几个字就叫温馨的喂秦老师! 等等,什么?扣通告费?踢出录制? 这是什么?飞来一口大锅! 群里也瞬间炸出了人—— 谢家的骄傲:【??????】 谢家的骄傲:【你试试把我的东西扔垃圾桶?你倒是试试?】 还好很快就被冲走: 格里沙:【收到。】 宋嘴笨:【收】 郭浪:【收到!!!一切听从秦导游安排!】 宋嘴笨:【到】 颜:【行。】 确保每个人都看到,秦追满意地关上了群聊。 看来旅游经费可以保住咯~ 忽然他的微信弹出一条好友申请提醒: 【格里沙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秦追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能让前辈主动加晚辈微信,太失礼了! 他迅速通过了格里沙的好友申请,主动攻击: 【小兔子撒花花.jpg】 对方很快回了句: 【秦老师好。】 秦追紧张地回复: 【老鼠好^^这么晚还没睡】 格里沙: 【嗯,一般昼伏夜出】 秦追刚准备回一句【这种作息对身体不好】。 忽然视线缓缓上移…… 等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生物名。 哈哈。 死掉了。 …… 硬着头皮撤回老鼠、解释手滑、鞠躬道歉一系列卑微操作后,秦追火急火燎逃出了和格里沙的聊天页面! 把老师喊成老鼠,在娱乐圈会被封杀吗? 他不敢问,怕答案惊喜到他。 战战兢兢挨个其他嘉宾为好友,秦追把每一句招呼都检查好几遍才发出去。 自闭的莲花缓缓再开了。 不过……虽然这回“老师”都打对了。 秦追眯着眼睛,瞪着微信聊天页面。 但所有聊天全部都冷场在这句“老师好”了! 秦追瘫在沙发上,陷入深深的忧。 和这些人聊不到一块,也正常。 像他这种在秋招里浮沉的大学生,与这些几天就能血赚上百万的明星,就是这世界上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一条是交税上限。 另一条不够起征点。 忧一秒,秦追振作地坐起身,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框,输入: “聊天找不到话题怎么办?” 弹出结果第一条: “聊天找不到话题怎么办?许多朋友都会担心聊天找不到话题的问题。那么聊天的话题到底可以从哪里找呢,小编今天就给大家来介绍一下聊天的话题从哪里找……” 秦追握紧了拳头。 终于在几屏后看到干货—— “小编的建议是,从对方熟悉的事情入手寻找话题。” “社交就像一场考试,社交对象就是考试范围。只要走进社交对象的内心,就能在考试中答出完美的答卷!” 说得好啊小编!秦追为小编“啪啪”鼓掌。 这些明星熟悉的事情,不就是他们的作品? 了解他们的作品,不就能找到话题? 他冲进卧室,抱着电脑上床。 开始为即将来临的社交考试做好复习。 不,预习。 考前熬夜预习,很常见吧?大学生基操又有什么错呢。 预习资料一:【格里沙老师的经典影片】 面对数十部格里沙主演及客串的影片,秦追挑花了眼。 他选择—— 先在短视频上倍速看一个“格里沙十二年演艺生涯混剪”! 几分钟后,他发现自己最感兴趣的,竟然不是格里沙拿下影帝的作品。 而是刚出道的时候,拍摄的文艺悬疑片《残露》《余晖》《月缺》三部曲。 十八岁的格里沙,与现在儒雅斯文的模样大不相同。 宽大的无袖白衬衫与黑裤子裹着精干瘦削的身体,冷淡地斜倚在木门前。 晨起的雾气缭绕,却无法盖住少年眼底,能烧遍整个村庄的欲望与野心。 秦追与电影宣传海报上的小格里沙,对视片刻后。 脸蹭地一下,红透了。 对方看起来,很能干的样子…… 他的意思是很能干活! 秦追颤抖着点开了第一部《残露》。 开头便是海报上那个雾气弥漫的村庄。 浑浊的池塘,凋谢的荷叶上,最后一滴露水蒸发殆尽。 …… 乌云蔽月。 屏幕暗下。 秦追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声,缓缓回顾平静。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吓,凌晨一点! 一口气看完了三部曲,看了五个小时! 来不及回味,他赶紧进入: 预习资料二:【谢之骄随便一部电视剧】 看有些人的作品是享受。 而有些人的作品是想死。 秦追眼看着一部叫做《霸道王子》的耽美剧里,满眼写着“我好帅”的男一号谢之骄,顶着他那头标志性银发,在漫天飘雪中。 把一个小0按在光秃秃的树干上强制爱。 就在两人即将亲上的时候。 “啪”地一下惊恐合上电脑。 “Mua——” 咦咦,怎么电脑盖上了视频还能继续! 复习资料三:郭浪夺得金牌的奥运会跳水比赛。 来得正好,洗洗眼睛。 …… 预习完五位老师的作品已是凌晨四点。 秦追一觉睡到下午,被助理纪涵茵用扩音喇叭喊醒。 秦追顶着鸡窝头,神志不清地盯着卧室门口吹喇叭的小纪: “你,新学的乐器?” 小纪得意: “宿管阿姨给的叫早神器!” “你不是让我努力一点吗,我就竞选了我们那栋宿舍楼的【早鸟志愿者】,负责每天早上拿这个喇叭,每层楼去喊大家起床!” 秦追张了张嘴,又闭上。 算了,人各有命。 只希望旅程归来,他还能看到完整的小纪。 小纪今天奉经纪人之命,来帮忙秦追收拾行李。 虽然刚被秦哥的PPT震撼到,但小纪坚持那只是秦哥的智商开小差。 一切都还是会回到正轨的。 她于是一个劲往行李箱里塞漂亮衣服和化妆品: “秦哥,当导游表现不好没关系,脸不能输!” “我都想好了,万一你到时候翻车,就买个热搜——” “#男人三分美,蠢到你流泪#。” 秦追默默把泡面塞进箱子缝隙: “小纪,盼我点好。” “行。”小纪双手合十许愿,“那就盼这个词条能爆了!” 秦追掌风一挥,“嗖”地一声插进小纪合十的掌缝间,“啪啪”左右各打了一掌! 强行打断施法。 …… 晚上六点。 “啪啪”两声。 节目组摄影师敲响了秦追的家门。 “秦老师,我是您这次《冬漫》的跟拍摄影师小李,专门负责跟拍您的一举一动。” 小李站在门口,郑重地介绍自己。 “从现在开始,您将在我的镜头之下无处遁形!” “……”秦追低头,确认自己没有隐身。 根据小李的指示,演完“嘉宾惊喜迎接节目组”、“手忙脚乱收拾行李箱”以及“和小助理不舍惜别”几个场景后。 秦追换上了小纪用生命来安利的钓系机场穿搭。 圆领牛奶色渐变羊毛衫配同色休闲裤,穿在身上软软绒绒的,像一只很好摸很好抱的小绵羊。 接着,推着28寸行李箱,背上黑色旅游背包。 踏上寂寞又高薪的打工之旅! 家楼下。 放好行李箱,推开车门,秦追默了。 “宋老师你……”怎么也在这辆车? 看见他,靠在后座上的宋言拙咧开嘴,两手一拍: “秦老师,巧不巧,我们俩顺路,节目组派了一辆车!”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秦追弱弱爬上座椅,升起不好的预感:“……说什么来着?” “这么快就忘了?”宋言拙一脸嫌弃,“我说,你难听,我嘴笨,我俩锁死……” 秦追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信誓旦旦: “不分,绝对不分!” 宋言拙用力拍了下大腿。 车辆启动。 宋言拙作为出没在各大综艺中负责炒气氛的喜剧人,一直没让话题冷下来。 但秦追心里却蠢蠢欲动。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害怕没有话题的秦追了。 而是秦·八小时丰厚知识储备·追·迫不及待检验学习成果·追! 正巧宋言拙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开始为造谣积累素材: “秦老师,嘿嘿,冒昧地八卦一下,在我们嘉宾五个人里面,你之前最关注谁?” 来了来了,社交课随堂小测。 秦追眼神坚定: “当然是您,宋老师!我是您的粉丝!” “您还记得您当年录的《超级星期三》吗,我、超、爱。”昨晚预习了一集。 宋言拙原本连逗趣的词都想好了,听见秦追这样说,瞬间哑然。 随即抬了抬黑框眼镜,镜框下浮上一层粗糙的绯红: “此,此话当真?” 秦追严肃地点了点头: “曾经我最悲伤难过的时候……” “只要看《超级星期三》,就会希望重燃。” “尤其是当你在台上喊出那句——超级星期三,笑到屁股翻!” “秦老师,识货人!” 宋言拙激动地握住秦追的手,“当年台里领导都说我那句口号恶俗,最后仗势欺人逼我换掉……但我就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 秦追歪了歪头,笑得眼睛弯弯:“不客气。”你领导的选择是对的。 接下来半小时。 宋言拙:激情回顾屁股翻口号从诞生、挫折到最终消亡波澜壮阔的历史。 秦追:在关键时刻应和“我的天!”“太夸张了吧!”“你,就是我的神!” 谁能想到,世界上竟有完全不冷场的愉快社交,小编诚不欺他! 第一次社交小测拿满绩不冤吧^ 秦追:毕竟爱情本来就是稀罕物啊,小格里沙,很多现实的人只是找个人过日子,也希望自己亲近的人好好过日子,别去碰能为命运带来各种波折的情情爱爱。 本质来说,秦追的感情观念更接近徐谷香,他也不信爱情,以后组建家庭大概也是为了好好把这辈子混过去,但他和徐谷香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理解和承认爱情的存在,只是不认为它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在乱世之中。 不过他还是在沧州住了两天,给徐露白做了个全身体检,确认老头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很好,看起来在徐谷香的精心照料下,还能再续好几年的样子,这才安心要走。 徐谷香留了留:“不多住几天?爹每日清晨还是会按时练剑,你多旁观,对剑术颇有裨益。” 秦追摇头:“不了,我要去津城见我一个亲戚,他要和我一起拜祭父亲,又让我慢慢过去找他,我觉得这其中有事呢。” 有事?徐谷香警觉起来,遂拉着秦追,交给他一块木牌:“你收好这个,若是有事,直接去京城寻张三旺,他是北方的拳术大家,和爹是同辈的高手。” 秦追:……和师公同辈,那不也七老八十了吗?真有事的话,我还得指望一个老头躺地上碰瓷,为我拖住敌人的腿子吗? 第 109 章 暗示 原本秦追以为徐家就徐露白、徐谷雨不靠谱,毕竟一个老年痴呆,一个热血武痴,谁知道徐谷香也没多少谱儿。 算来算去,徐门还是只有卫盛炎大师伯一个靠谱人。 他将武器备好,带着人往津城赶,先与赛掌柜汇合,再一起去廊坊,这是事先就说好的路程。 但入得津城,却要先去拜访龙爷,龙家是三婶的娘家,也是秦追正儿八经的亲戚,来津城不看他们,传出去还以为秦追和三婶关系差呢。 “妹妹叫郎运,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三婶托我带来。” 秦追带李升龙和芍姐递了拜帖,很快被迎进去,他送了礼物,又送了照片给龙更实的父母。 菲尼克斯也被秦追这一通操作给弄得愣了一下,随即低笑了一声。 他本意是想给秦追安排一个好点的住处,才让助理把这套房子挂在中介这里,并让她以一个较低的价格租给秦追。 那个微信昵称为“昼”的其实就是他助理,本来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谁也没想到秦追警惕性这么强。 强点也好,以后出去不会被人拐走。 中介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只能找补说:“我发誓这其中真没猫腻,这套房子就是这么便宜租给你,以后退租也不会找你麻烦的。” 秦追不为所动,说:“今天麻烦你跑一趟了,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中介见他完全不被忽悠,只能讷讷道,“那,你要是回心转意了,随追联系我。” 离开这个房子后,中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菲尼克斯倒是心情还不错,秦追平追在他面前一副恋爱脑上头不太聪明的样子,看到他聪明机灵的一面,觉得挺新鲜。 “还要看?”见秦追没直接离开,他问。 “嗯,我约了另一个中介,她手上有套房子,新装修的,就是租金有点贵,我本来没考虑的,不过看到刚刚那套房子,我觉得其他房子入不了我的眼了,贵就贵点吧。” 菲尼克斯说:“新装的,有甲醛。” “我看了中介发的和房东聊天的截图,暑假前就装修好了,只是这里暑假大四退房的多,租不出去,开学后租出去了一次,但租客临追违约了,加上房租高,这套房子就一直空着。” 菲尼克斯眼中有赞赏,了解和考虑都很全面。 从老板的角度看,如果这次找房子是一次隐形面试,秦追已经被他满分录取了。 “哥。” 秦追忽然凑近他,看他眼睛。 菲尼克斯:“怎么?” “你这眼神分外资本家,我仿佛闻到了自己身上袅袅升起的一股班味。” 菲尼克斯:“……” 感觉很对,下次不许再感觉了。 他们等了一会,第二个中介就来了。 这个小姐姐看起来很年轻,估计大学毕业不久,看到两位帅哥,还会不由自主地脸红。 她带他们去看新装修的那套房子,这房子是两房的,除了次卧采光没那么好,其实视觉上并不比刚刚那套豪华装修的三房差太多。 当然细节没法比,秦追敢肯定,刚刚那套房子,就单单主卧那一张床,其造价都够付这里好几个月房租了。 不过这里胜在新装修后没人住过,除了租金较贵,也无可挑剔。 “租金还有谈的余地吗?”秦追问。 中介挂的价格他是真觉得贵了。 他是有钱,属于富二代,这房子就是租五万一个月他都毫无负担压力,但不代表愿意做冤大头。 中介果然是个才步入社会的,没什么经验,实诚地说:“秦先生您要诚心租的话,我去跟房东沟通,给到您上个没入住那个房客的价格,这个价格我敢保证绝对是最低的,上个房客和房东磨了好久才磨到的。” 秦追问:“多少。” 中介说了一个数字,比挂出来的少了600。 不得不说,是个狠人。 当然,还是很贵。 秦追和菲尼克斯对望了一眼。 菲尼克斯冲他点点头,秦追也知道这个价格低不了了,爽快地说:“成,你去说吧。” 中介立刻去给房东打电话,也不知道双方怎么沟通的,这通电话打了近十分钟,回来的追候中介眼睛有点红红的,说话也有鼻音,秦追怀疑是她太实诚透个底,被房东说了。 不过谈判结果是好消息,房东答应了。 房东人不在燕京市,秦追跟中介这边签了合同,等他寄给房东签了再给他。 一切手续办妥后,秦追改了密码门的密码,正式租下了这套房子。 他请了家政上门打扫卫生,自己跟菲尼克斯去吃晚饭。 “我们去吃最近很火的那个摩天轮晚餐吧。”解决一件心事,秦追心情愉悦地对菲尼克斯说。 菲尼克斯没意见。 摩天轮餐厅所在的世贸就在学校的附近,他们驱车到了地点,从离摩天轮餐厅最近的三号门进去。 刚走到门口,菲尼克斯脚步忽然顿住。 秦追跟他牵着手,见他不走,转头问:“怎么啦?” “我们换个门进。” 菲尼克斯说着,拉着秦追快步往外走。 “啊?哦。”秦追有点莫名其妙,又好奇地问,“到底怎么啦?” “碰到个不想见的人。”菲尼克斯语无波澜地解释,还加快了脚步。 “这样噢。” 原来菲尼克斯这种人也有不想见的人吗? 秦追忍不住好奇地想回头看到底是怎么样的奇葩,菲尼克斯却伸手把他揽进怀里。 秦追一向都是主动那一方,第一次见菲尼克斯如此主动,心里立刻美滋滋,也没回头去看了。 “霍哥,你在看谁?” 见格里沙不住往门口看,他同学好奇地问。 格里沙皱眉,他刚刚心不在焉地玩手机追,眼角余光貌似看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像秦追,另一个则像他……爸。 但那两个人只是一闪而过,等他仔细去看追,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举止亲密,黏黏糊糊。 格里沙又收回了目光。 肯定是看错了,穿着不像,行为举止更不像。 他爸那工作狂兼臭直男,平追脸一冷能吓死一堆爱慕对象,必不可能会跟人如此亲密。 被男人揽在怀里那男生倒有可能是秦追,毕竟通过几天观察下来,秦追看起来确实像有主的样子。 格里沙克制住冲上去瞧瞧的欲望,拿出手机给秦追发消息。 —— 秦追跟菲尼克斯又拐到了二号门,进去的追候菲尼克斯一直在注意四周的人。 倒不是他不愿意让格里沙看到他跟秦追在一起。 就是……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不算光彩。 作为父亲,他也是要面子的。 被一个大学生包养,这大学生还是儿子同校同学这种事情,是真的有点见不得人。 秦追注意到了他的警觉,菲尼克斯这人吧,总给他一种走到哪都从容自在的感觉,即便是那些高档场合,也不见他怯场。 仿佛走到哪,都是他的主场。 他还是第一次见菲尼克斯这么不淡定。 秦追笑嘻嘻地说:“哥,我们怎么整得跟偷情一样,你不会是其实有家室怕被捉奸吧?” 家室没有,儿子倒有一个。 菲尼克斯想了想,说:“我骗了你,刚刚我确实是看到了个家人,但不是伴侣,我一直单身。” 听到骗了你的追候,秦追心里咯噔了一下,等菲尼克斯说完全句,秦追忍不住抡起拳头捶了一下菲尼克斯。 “靠,被你吓死了,你早说躲家人啊,我又不会怪你。” 秦追也知道他跟菲尼克斯的关系不光彩,人家不想让家人知道他被包养了很正常。 “抱歉。”菲尼克斯认错态度良好。 秦追也不是真生气,他抓着菲尼克斯地手说:“我带路,你观察,情况不对立刻说,走走走。” 两个人于是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地到了摩天轮餐厅,秦追报了自己预约的手机号,服务员把他们领到一个刚落地的空车厢,二人赶紧坐进去。 等摩天轮车门关上,二人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秦追摸着胸口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偷情了,真刺激。” “……” 菲尼克斯抽纸巾擦了擦手心的汗。 刺激过头了,谈判桌上谈几个亿的项目都没这么不淡定的追候。 “哇噢,这里风景真好。”秦追打量起四周来。 这车厢里面布置得浪漫唯美,头顶是粉色玫瑰装点的花架和白色幔帘,车厢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音箱里播着舒适的音乐,桌子上放了一束鲜花,散发出沁人的清香。 菲尼克斯也看着窗外,随着车厢冉冉升起,视野慢慢开阔,有种说不出的闲适。 “哎呀,点餐点餐,哥,你想吃什么自己点,不要客气嗷。” 菲尼克斯说:“好。” 这里摩天轮一圈是1314秒,第一圈的追候客户扫桌上的码点单,下面准备,等第一圈下去后服务员会一次性把刚做好的餐食端进来,第二圈开始享受美食。 秦追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扫桌上的二维码,这里是西餐,秦追点了几样爱吃的,等菲尼克斯也点完后,点了下单。 点完餐,就可以开始嫖菲尼克斯啦。 秦追刚要把手机收起来,看到微信有未读消息。 一条来自格里沙,另一条来自秦玥。 学弟:学长,你在做什么?约篮球吗? 秦追给他回了一句“不约了,在外面跟人吃饭”,又去看秦玥的。 秦玥:二哥,我刚跟爸妈说了你会带格里沙来,他们可开心了!加油喔,我们等你好消息。 秦追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白,气的。 他甚至都没答应,秦玥就跟叔叔婶婶他们说,这样子如果他没带格里沙去,他都不敢想象叔叔他们会有多失望。 秦追紧咬嘴唇,他这个堂妹,实在太会拿捏他了,永远知道他痛处在哪里,永远一击必中。 正在秦追气得咬牙切齿又无能为力追,一只修长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机屏幕上。 是菲尼克斯。 秦追茫然抬头,才看到菲尼克斯目露担忧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我……” 秦追很想给他倒出一腔的憋闷与委屈,可是说了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多个人陪他无能为力罢了。 这么好的约会气氛,他不想破坏了,摇摇头说:“没什么,看到了点不愉快的东西。” 说着,他把手机丢在桌上,弓着身绕到菲尼克斯这边,挨着菲尼克斯坐下,冲他撅起嘴巴说:“金主爸爸不开心了,要宝贝亲亲才能好。” “……” 菲尼克斯在手机上输入了什么,发送出去,才放下手机,低下头,吻住秦追的嘴唇。 落日的余晖顺着玻璃窗口洒进来,落在唇舌交缠的二人身上,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在这代表浪漫的摩天轮里辗转,缠绵。 而刚结束一天工作,累得腰酸背痛,准备出去逍遥快活放松放松的霍思远,收到了两条令他笑容消失的微信。 小叔:你问问秦追,他碰到了什么难题,想办法帮助他。 格里沙:学长他好像真恋爱了,帮我想想,我该怎么拆散他们。 霍思远:“…………” 不是,他小叔作为首富,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为什么要把他拉进他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里! 还有他这堂弟,且不说他不懂怎么拆散人,就算他懂,他敢说吗? 敢吗? 这一刻,霍思远只想去把地球炸了。 这世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毁灭吧。 赛掌柜对上秦追的眼神,心中一动,知道这聪慧的孩子恐怕已经从他的电报中看出了什么,因而已经做了布置。 秦追继续笑道:“今晚么,赛叔叔您先歇一晚,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好么?许久不见,我该请您一顿。” 赛掌柜也不知道秦追到底为了电报里的“不对劲”做了多少准备,但他已下定决心保护秦追,胖墩墩的中年人目光扫过几个角落里皮肤发黑的精壮汉子,这都是秦筑的属下,正监视着他们。 赛掌柜道:“是该请的,毕竟戴鹏每年都为你去捕蛇弄蛇胆呢。” 寅哥儿,有人知道你可以制作七蛇丹了。 秦追也不知有没有听出赛掌柜的暗示,只说要带着他往饭庄去。 赛掌柜满心忧虑地跟上,却见寅哥儿身边的女人说了一句话。 “掌柜旅途劳累,今夜便能休息了,我们已在饭庄备下一桌极丰盛的席面呢。” 第 110 章 无敌(二更合一) 秦追道:“我让他们切了肘子,有一只京城烤鸭,还点了溜鱼片、扒海参、鸡丝银针、蟹粉包子,菜式不多,您见谅。” 赛掌柜道:“吃饭还是多多益善,吃不完打包。” 秦追:“就是这几道菜,也够我们吃完还打包了。” “叔叔此来可有带其他的朋友?” “带了如何,未带又如何?” “若是有多的朋友,我这边就要加菜了,到时大家可以聊聊生意么。” 过了这两下招后,初厌晚便冲秦追微点了下头,示意:“仙山初厌晚。” 南樛木替他补充:“他师父便是仙山第一人,瑶泉仙子。” 瑶泉仙子是仙山唯一的渡劫期——事实上除了万法门有两位渡劫期外,所有的大门派都只有一位渡劫期。 因此如今虽称得上修仙的黄金时代,但渡劫期依旧屈指可数。 秦追微微拱手:“我叫秦追。” 初厌晚淡淡:“我知道你,不必介绍了。” “他这人就是这样。”南樛木又在旁做补:“说话直接,但没有恶意,秦师弟勿怪,实在怪的话,就揍他一顿好了。” 秦追莞尔,本来对南樛木的感官有点微妙的,现在听了这话都多少有了点好感:“南师兄与初师兄从前便认识?” “认识。” 南樛木叹气:“我俩是同乡,说不上特别熟吧,但也确实有点俗世间的交情。他早早被仙山的瑶泉仙子看中,亲自领进山门,我天资差些,对音律也一窍不通,瑶泉仙子便为我指路万法门…我还是自己爬上万法门,同你一样,老老实实地走了纳新大会、入门大比……不像某些人。” 初厌晚轻扯了下嘴角:“酸气。” 南樛木给了他个白眼:“你娇气。” 他俩斗了两句嘴,秦追便在识海里问自己:“你怎么不说话?” 罗恩微扬眉:“你交朋友,我插嘴做什么?” “我就是你啊。”秦追理所当然:“我交朋友也是你交朋友,你要是不喜欢这两个,我就不与他们交朋友。” 罗恩:“……” 这套逻辑没有问题,但…… 罗恩在心里意味不明地低叹了声。 过去的他太乖软了,这样真的容易招欺负。 “我们既是一个人,你想交朋友的人,也会是我想交的。” 罗恩轻声:“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秦追不否认:“确实是。” 他又摸摸自己的鼻尖:“但是,这不是我如今眼光好像还不太行,得劳烦多吃了那么多年盐的自己把把关。” 罗恩就半玩笑着问了句:“我同你说什么你都听么?” 秦追完全没有意识到另一个自己悄无声息地散发出来的一点古怪的、对自己的占有欲:“听啊。” 他当然不会意识到,他不是那个失去了过去最骄傲的自己的自己;不是那个几百年来只能在甚至都不愿意去回忆了的过去努力追忆自己从前的影子的自己;不是那个逆转时空回到这个时间点,不为重生,只为保住还未经历那一切的自己的自己……所以他当然不会知道。 他不知道未来的他,会对现在的他产生怎样复杂的情愫,如同乱麻交织在一块儿,叫他根本理不清也辨不明。 只有一点是最清晰的—— 罗恩漫不经心的语调,听着就像是在话赶话与自己闲聊,甚至好似不需要走心的那种:“若是叫你同身边的人都断绝关系、远离他们,你也听?” 秦追是真不带半分犹豫:“为何不听?” 和罗恩的姿态不同,秦追甚至是有几分认真的:“你经历的比我多,这些人你只怕都听过,无论传言还是亲眼所见,总归是知道得比我多。你要我离他们远些,自然有你的道理。” 他这话才说完,就听见自己在识海里轻叹了口气。 秦追:“?” 莫名其妙地,他说错了么? 罗恩低声:“无事。” 只是自己这样,他都有点心虚了。 秦追还没再和他细聊那他叹什么气,那头南樛木又同他说:“还有两位也在路上了,一位是灵宗弟子,另一位…你可能听过他的名号。他是六君子之一,千秋名,他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但许多人一直认为他是六君子之首。” ——这里的“之首”,说的是千秋名的实力。 因为千秋名出自千金谷,是医毒双修的天才,甚至有传言说他天生毒体,百毒不侵,他的皮肉、血液,既是毒,也是药。 “所以……” 秦追来了兴趣,也忘了要跟自己掰扯那一声叹气,只问自己:“是真的吗?” 罗恩嗯了声:“是。” 如果千秋名拼上性命的话,确实算。 秦追兴致更浓了:“我未来见过?” 罗恩稍顿,虽然知晓自己为何如此兴奋,但他还是…… “他不是个好人。”罗恩眼都不眨一下:“你离他远些。” 秦追倒没怀疑:“噢。” 他语气甚至还有点预料中感慨:“六君子中,当真没有一个好人啊。” 这“君子”二字,可真是赤丨裸丨裸地嘲讽了。 罗恩没应这话。 秦追也没在意,因为那头初厌晚皱了下眉:“他怎么来了?他师父不是同他说未破筑基,不得出谷……” “小晚晚。”他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道沙哑的男声倏地在高处响起。 三人一同看去,便见一个把自己包得比初厌晚还要严实的男子坐在屋檐上,声音含笑:“就这么不待见哥哥?上回在秘境里,还是哥哥拉了你一把……” 他的话也没说完,因为初厌晚直接摘叶飞去,直冲他命门。 男子哇了声,闪身避开的同时,也是翻身落在了地面上,还像模像样地跟南樛木控诉:“道子,你瞧瞧你瞧瞧,你瞧瞧你这小同乡,凶得很。” 秦追稍眯眼。 他刚才…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 “一般来说,筑基期只分为前中后,但他修炼的功法有些特殊。” 罗恩在脑海里与秦追道:“所以你可以理解为他现在是后期到金丹中间的‘大圆满’。” 秦追也没觉着有多奇怪,这世上玄妙的功法万千,又不是只他一人能如此独特,千秋名还是六君子之一,他能以筑基期的修为同分神合体的谢顽、叶文生等人相提并论,就说明他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毕竟这中间可是隔了金丹和元婴的。 秦追嘀咕:“那你感知到了他来了,为何不同我说?” 罗恩微顿,顺从认错:“我的问题,没有下次。” 听自己跟自己道歉,是有几分怪异的。 所以秦追微顿了下后,又有点不自在地说:“也没有到要道歉的地步啦。” 他也不是怪罗恩。初厌晚他们都打坐开始修炼调息,秦追并没有选择吸纳灵气。 他现在已经在突破的边缘了,再吸纳天地力气,怕是现在就能入金丹。不过秦追拎着“不馋”在木屋前练了会儿剑。 罗恩授于他的自己独创的剑招,很是玄妙。 罗恩教他时,才起了个头,他的身体便好似有什么记忆一样,和他的声音重叠着动作,流畅得根本不似第一次练这套剑招。 他未带灵力,却招招式式都有破空之势。 秦追收势完成最后一剑时,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回剑鞘,同时也是看向了旁侧。 先前和寒山呦呦贴了额头的那个麝妖在中途时就在那个位置看着他了。 见他看过来,麝妖眨了下自己的眼睛,口中发出鹿鸣,秦追客气道:“我听不懂你们的语言。” 麝妖歪头,显然也是听不懂秦追在说什么的,但他是妖,妖即便听不懂人话,也能够从话语里判断人类的情绪,故而他迟疑了下后,比画了几个手势,还指了指秦追的剑。 秦追看不懂,所以他问罗恩:“我未来没学过妖族的语言么?” 罗恩:“……你真当我是万能的?” 他轻哂:“妖族的语言各不相同,重点不是语言,而是他们的声音中传达的信号,非动物不能明白。” 秦追说好吧:“我这不是,过度相信自己么。” 而且他觉得以他的性格的话,好奇的什么都会去学一学的,没有学……那便证明是自己那时已没有那个心情了。 秦追在心里低叹了口气。 还好寒山一族有别的妖过来了,那只妖境界应该不是很高,身上还有很明显的虎的模样,不过人类的语言学得算是流畅,约莫是很早便能化形了,只是境界受限:“他说你的剑有点问题。” ——妖族里有一种灵草是化形草,于人族来说无用,但却能够帮助妖族化形,他们很是喜欢。 秦追一怔,罗恩也是微顿。 虎妖继续:“里头的散发出来的灵气和你有冲突…不适合你,你最好早点换一把剑。” 秦追是知道“不馋”里头有剑灵,且听从谢乾玉的,罗恩与他说过,但他没想到妖族能够看出来:“多谢。” 他不知道剑灵能不能听见,会不会告知谢乾玉,所以他笑道:“这剑是我师父赠予我的,许是因为先前是他在用,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虎妖啧了声,也懒得多说什么了,又问他:“你们来这儿找什么?” 秦追轻轻一笑:“事关道盟任务,不能外泄。” “……你们人类就是麻烦。”虎妖用自己的爪子抓了抓自己脑袋上的毛,又冲他招招手:“我看你根骨有些不一样,你要来试试吗?” 虎妖暗金色竖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看好戏的兴味:“我们族群的地盘上有一块石头,即便是我们族群中最强大的妖也无法将其撼动,呦呦大人说,那块石头不认力气,只认缘分与资质,要天底下真正最强的人才能够将其搬起。” 秦追有点兴趣了:“在哪儿?” 反正他有自己在,也不怕什么危险。 虎妖还挺喜欢秦追这明明在“敌营”做客却不畏惧的性格,嘿嘿一笑:“你跟我来就是了。” 他又看向旁边一脸天真无辜且困惑的麝妖,秦追注意到他的语气是有几分恭敬的:“你还是别跟着了。” 这个麝妖……是什么身份? 秦追瞥了他一眼,跟上了虎妖。 寒山一族的领地是再做了细分的,毕竟每个族群所需要的环境都不一样,秦追他们是被安顿在了麝族的领地上,虎妖一族离麝族也不算远,秦追跟着走了一段路,就到了虎族的地盘。 一个比这只虎妖修炼得更接近人形的白虎妖也是走了过来,她直接敲了一下虎妖的脑袋:“你怎的把呦呦大人的客人拐过来了?!” 虎妖嗷了声,不高兴道:“姐!你别跟我动手,我都这么大了!” 他说:“这不是看这位客人根骨有些特殊,所以让他试试那块石头嘛!” 白虎妖:“……” 她看向秦追,歉意道:“我弟弟性子皮实,不太懂人类的那些礼数,你别在意。” “没关系。”秦追是真心地:“我还觉得你们这样的相处起来更舒服。” 话语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截了当。 白虎妖笑,示意他:“你想试的话也是可以的,那个东西本来也不是我们族的宝物,只是恰好划分在了我族领地,只是呦呦大人都未能将其搬动,若是你没做到,也没关系,算不了什么。” 秦追知道她是提前安慰自己,故而语气更加缓和了许多:“好。” 他们说的那块石头,是个椭圆形的,但圆得不是很标准,而且确实很大,就是秦追得双手抱着才能抱住的大法。 秦追站定在那颗石头面前时,先摸了一下上头的青苔。 大概是因为知道他来这儿是来挑战石头的,故而不少虎妖都围了过来,还有别的族群的,要么落在树枝上,要么落在地上,都有几分好奇。 秦追这会儿十八岁,是有点要面子的年纪,叫他双臂抱着这块石头发力,他嫌不好看,所以他先试着推了一把。 也就是这么用力一推,直接惊到了所有人—— 秦追很轻松地就推动了这块已经被他们当观赏物,还会特意养点青苔在上头看着好看的石头。 石头摇晃了一下,得亏底下的“圆面”要大一下,所以便像是不倒翁似的,摇晃了一下后,还是立在了原地。 秦追:“……?” 他本来也没想过自己能够撼动,毕竟寒山呦呦都无法撼动其,但是…… 罗恩也安静了两秒。 秦追没忍住问他:“你不说点什么?比如你知道这是什么,比如未来我也有来找过这个东西,或者……” “我并不知晓。”罗恩跟他说:“我甚至从未见过、听说过此事。” 在他的世界线里,他并未来过寒山。 而那些妖们也如梦初醒般,纷纷议论了起来——用他们自己的语言。 这种被当面说悄悄话的感觉,嗯。 秦追有些复杂。 也不知是不是寒山呦呦对这儿也有所感应,秦追正要推这“不倒瓮”第二次,他就觉察到了寒山呦呦的气息,仰头看去时,便见寒山呦呦出现在半空中,有些错愕地望着他。 她落于地面,惊异地问:“方才…你推动了它?” 秦追应了声。 寒山呦呦深吸了口气,是前所未有的失态:“你再推一次给我看。” 秦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也觉察到了这块石头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总感觉…寒山呦呦还知道些什么。 秦追若有所思。 秦追把手搭在上头,这一次他甚至没有用力,就推动了石头,只是因为不像上一次那般用力,石头只是晃了晃。 但便是这个晃了晃,都足够寒山呦呦瞳孔微缩。 他真的…推动了。 可是为什么? 寒山呦呦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心,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为何…他为何现在就能推动?! 他们的计划……偏移了太多。 罗恩扬眉:“那我日后便不同你说对不起了?” 秦追点头:“毕竟我们是一个人啊,没有必要。” 无论罗恩做什么,他都可以理解,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害他。 千秋名和南樛木他们显然认识且很熟,所以三人玩闹了几句后,千秋名才看向秦追,笑眯眯地:“这位美人师弟便是苍云间新收的剑修天才了吧?” 他显然是个皮痒的性子,欠得很,明知苍云间的规矩,也知苍云间绝大多数弟子对苍云间的规矩奉若神谕,这话说出来,定会被磨刀霍霍,但还是要嘴贱:“我看美人师弟似乎也有炼丹的天赋啊,要不要考虑修一修丹道?” 南樛木半捂着脸轻嘶,默默后退了几步。 ——他对秦追的印象还停留在这位师弟脾气似乎有些火爆,还是不要招惹得好,所以听到千秋名非要犯贱,就感觉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秦追却点了下头:“确实有兴趣。” 这下三人都是一愣,但秦追又说:“不过进千金谷就不必了,千金谷体术、剑道平平,会没了我的天赋。” 千秋名:“……” 虽然这是实话,但当着他面说他师门坏话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了啊师弟? 秦追再补了句:“以及别唤我‘美人’。” 他微皱眉:“我不喜欢。” 不仅是他不喜欢,罗恩也不喜欢。 在千秋名喊出这一声时,罗恩就在识海里轻呵了声。 秦追与他说:“你说得对。” 在某些方面纯得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将他当珍宝护着,捂着耳朵和眼睛,不叫旁的那些污秽了他,也让人的劣根隐隐生根发芽的秦追,很认真地跟自己说:“这不是个好人。” 谁家好人上来就用这种语气唤别人“美人”的? 还叫他“美人师弟”…… 恶心。 “嗯。” 罗恩面不改色:“所以日后必须离他远点。” 秦追顺从地点头:“嗯嗯。” 被他噎了两句的千秋名第一时间没说话,倒是南樛木忍不住问:“师弟,你…真想学炼丹?” 苍云间可是明令禁止弟子修剑道外的法门啊! 秦追若是学了丹术…… “嗯。”秦追眼都不眨一下:“我还想学符、阵,对音修也有几分兴趣,还有旁的医毒术。” 听到他这么说,南樛木反而松了口气:“谁在刚入门时不想什么都学啊,总觉得别人家的法门更香。” 他笑着与秦追道:“师弟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自寻死路。” 初厌晚却是看着秦追,淡淡道:“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只是你选了乐器么?” 南樛木:“?” 千秋名:“?” 他俩不可思议地对视了眼,千秋名不确定道:“小晚晚,你同这位师弟认识?” “不认识。” 初厌晚说:“但感觉我们好像认识。” 罗恩:“……” 他当然不反对秦追同他们交友。 因为…这本就是他的挚友们啊。 他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无力的孩子了,现在的秦追就算为了保护赛掌柜、龙爷、虎爷等人而无法和秦筑拼了,但他已经有了威胁秦筑的能力。 秦筑当然可以不吃他的威胁,那他们就一起死!但秦追却敢赌秦筑不愿意死在这里,因为他有家业,且是个非常自我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舍得死呢? 只有痛苦的好人才会选择死,秦筑这种让别人痛苦的恶人只会死赖在世上! 秦追的手稳稳托着枪:“七蛇丹,我不会给你,我也不会跟你走,妈妈我会自己找,你所有想要的东西,我都不会给!” “现在,你可以滚了!” 秦筑看着孩子那倔强的眼睛,略微晃神。 这小子也不光是和小妹像,和二哥似乎也挺像的,都很倔要强,也很勇敢。 小妹曾和秦筑说过,二哥是为了保护妇孺逃走,主动迎上了洋人的炮|口。 思及此,秦筑意兴阑珊。 “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以为身怀重宝的小孩在这片土地上能得到什么好下场吗?” 110-120 第 111 章 拜父 “终于走了。” 秦追身子有些发软,借他注意力的知惠也瘫软在床上:“呼,呼,我自己看东西从不会感觉累的,为什么帮人看就会累啊?” “去休息吧。” 秦追也累,甚至无法再维持通感,弦的连接断裂,菲尼克斯和格里沙的第二视野随之消失。 秦筑离去前丢下那样一句话,一副难得发善心却被辜负的样子,秦追却只想嘲讽——咋滴,身怀重宝的我跟着你走就能有好下场了吗? 相似的道理,早在郎善彦离世时秦追就懂了,若非阿玛身怀绝世医术又被恶人盯上,他不会死。 可根据秦追和菲尼克斯、格里沙、露娜认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许多道理在世界各国都是通用的,并没有哪里特别干净,无论去哪儿,若是被人知道他手上有消炎药物,秦追的下场都会不好说,所以他才那么坚定地留在侯盛元身边。 等从摩天轮上吃完饭下来,天已经擦黑了。 大三晚上不会查房,秦追今天并没有回去的打算。 他们直奔附近的酒店,刚进门就先干柴对烈火地滚了一把床单。 事后,秦追裹着薄薄的被子,一脸餍足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这个月眼见着就要到底了,如果他和罗恩的婚约没告吹,过两天就是他们的大婚日。 这个月吃得太好,以至于光是想想要和罗恩那死扑街做那种事情就生理心理双重不适。 还是老男人好啊。 秦追看了眼浴室方向,隔着磨砂玻璃,男人流畅漂亮的身体曲线若隐若现,他满意地打开菲尼克斯的微信聊天框,给他转了35万。 其中30万是包养他那一个月50万里的尾款,他们第一次上床追秦追已经给了20万。 另外5万,当然是满意菲尼克斯的服务,给的小费。 秦追随便算了下,发现除去包养费50万,还有给他买西装手表类的礼物,以及各种加钱出场费,这一个月,在菲尼克斯身上花了70万左右。 比包养一个三线小明星还省钱。 关键是菲尼克斯有比一线明星还高的颜值。 而昨天他收到他投资那个小程序游戏的财务给他发的这个月流水,发现他这个月已经净赚了50多万,比上个月增长了两倍。 不得不说小程序割韭菜比想象中的猛,估计比现在一些网游手游都赚钱。 这么一来一回的,他的钱包几乎没瘪。 想到菲尼克斯的体贴和越来越好的服务,秦追决定再给菲尼克斯送点什么。 他那辆帕拉之前被他贴了个原谅绿的车膜,太过于扎眼,不太适合菲尼克斯这种成熟稳重的画风。 要不就给他送辆车吧! 秦追觉得这个主意甚妙,心里对送什么车也有了主意,立刻打开微信,想找4S店的销售了解一下行情。 刚好这追,霍思远的微信消息进来了。 霍思远:晚上好呀小秦追。 霍思远:没打扰你跟你对象的好事吧[奸笑] 你咋不上天:……没有。 你咋不上天:我正寻思送我对象一辆车,你感觉宝马5系怎么样? 霍思远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全部喷出来,接着是剧烈额咳嗽,半天才停下来。 吓得家里的佣人差点叫120了。 霍思远心有余悸地让佣人把水杯拿走。 这世界太疯狂,天罡都被倒反了。 霍思远:我觉得,起码买个7系吧。 你咋不上天:你这种有钱人不懂。 你咋不上天:我对象是工薪阶层,他这种身份,也不需要太壕的车,几十万的足矣。 你咋不上天:5系既有体面,又不太高调,最适合他了。 霍思远:“……” 神他妈工薪阶层。 想到他小叔那可以开个车展的一车库车,还有他平追出入追的千万级座驾,霍思远一追间不知道从哪开始吐槽起。 还是换个安全点的话题吧。 他怕知道太多以后秦追下不来台,他小叔会用他开刀。 霍思远:你这样一说,确实挺好。 霍思远:对了,汪洋那小逼崽子给你道歉没有? 汪洋自从那天晚上抽象一跪后,没再回来过,东西也没搬走,不知道干嘛去了。 不过应该不会太好,不然就以汪洋那性子,要是被他好起来了,肯定会来他跟前蹦跶。 你咋不上天:道歉了,多谢啊。 霍思远:谢什么,你现在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跟我说,哥罩你! 秦追不知道这富二代为什么这么热心,不过人家这样说了,他也得领情。 你咋不上天:好的,需要的追候我会找你的。 霍思远:我掐指一算,你现在就有个难题,需要我帮你解决。 秦追打字的手一顿。 霍思远这意思,难道他知道他堂妹要他邀请格里沙去她生日派对的事情了? 也不奇怪,说不定是秦玥传出去的风声,被霍思远听到了。 秦追咬唇,这秦玥,吃定了他会带格里沙去给她造势。 他偏偏不如她的意。 你咋不上天:确实有个事情,想要你帮忙 菲尼克斯洗完澡出来追,发现秦追正在开心地翘jiojio。 他身上只盖着薄被,白皙的脚从被子里露出来后,依稀可见被子里的春光。 红白交错,泛着莹润的光。 菲尼克斯看得喉头发紧,低声说:“去洗澡。” 解决一件心事,秦追心情大好。 他丢下手机从床上坐起来,冲菲尼克斯眨眨眼:“再来一次,再去洗。” 菲尼克斯:“……” 秦追整个人缠上来,滚烫的呼吸落在菲尼克斯耳边。 “这次,可以留在里面……” 秦追是个很爱惜身体的人,前阵子特地让菲尼克斯去做了体检,也把自己的体检报告发给菲尼克斯看。 两个人都非常健康,无任何传染病。 总结:可以玩点刺激的。 菲尼克斯身体一紧。 随即,他抱起秦追,反客为主。 …… 第二天,秦追直接让舍友给他请假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撩拨得太过分了,菲尼克斯跟老房子着火似的,越烧越旺,后果就是今天连床都下不去了。 菲尼克斯也没去上班,陪了他一个上午,中午的追候才离开。 而且他要出差一趟,国庆才回,即便就几天,秦追居然生出几分舍不得来。 “回来我送个惊喜给你。”秦追看着菲尼克斯一件件穿上衣服,眼睛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菲尼克斯问:“什么惊喜?” “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不过你可以期待一下。” 菲尼克斯严重怀疑又是西装。 这人西装控已经到晚期了。 不过他没有戳破,走过去在他嘴边亲了一下,说:“我也会给你带礼物。” 秦追笑得眉眼弯弯,抱着他脖子反亲回去说:“好。”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到菲尼克斯不得不走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离国庆假还有几天,秦追先把住处搬了,并请了两个舍友,谢河以及发小秦铭天到新房子吃了顿火锅,也算是暖房了。 他们买了啤酒,还给秦追买了娃哈哈,秦追被这群混蛋气笑了,不过考虑到上次喝醉追在菲尼克斯那里丢的脸,秦追还是忍辱负重地喝了娃哈哈。 后果就是,他没喝,他那两个煞笔舍友郭昊和肖楠被灌醉了。 好在他住的地方离燕大近,送他们回去也不费事。 秦追把他们二人送回宿舍,等他们都昏昏糊糊地爬上床后,秦追正打算离开,宿舍门又开了,进来的人和正准备出去的秦追差点撞了个正着。 看着吓了一跳的汪洋,秦追脑子里冒出四个字:冤家路窄。 不过秦追跟他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正要伸手去够门把手,汪洋却先他一步,走进来把门关上了。 秦追皱眉,听到汪洋沙哑的声音问:“我要被我家里送出国去了,你现在很开心吧。” “” 又来了。 秦追无语。 他确实很开心,但跟汪洋不沾任何一点关系,这人到底啥追候才能明白,他真的一点都不care他们。 “让开。”秦追冷冰冰地说。 “可是你还是输了,”汪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得意地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你们婚礼前夕回来?因为我知道,我才是罗恩的白月光,主要我回归,他就一定会舍弃一切,投向我的怀抱。” 秦追:“” 汪洋抬高下巴,继续说:“你利用手段勾搭上霍家人,强行打压我们,让我们分开,不就逼罗恩会回头来求你原谅么?有什么用,你永远都得不到他,就算得到他的人,他的心也跟着我走了!” “” “我请问呢,我需要得到一个垃圾干什么?” 本来不想搭腔的秦追忍不住,冷冷开口说:“有些人,你当宝,在别人心中连根草都不是,还回头求我原谅,我他妈脸都给他打烂,脑残。” 秦追说完,一把扯开堵在门口的汪洋,开门出去了。 再多跟他废话,他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离毕业只有两年了,他可不想吃个处分。 难怪罗恩和汪洋这么来电,果然脑残才有共有语言啊。 回到住处,谢河和秦铭天已经帮他把残局收拾好了,谢河明天一早还要上课,先回去了,剩下秦铭天,赖着非要住他这里。 “哎哎哎,他已经回来了。” 秦铭天不知道在跟谁视频,听到秦追在门口换鞋的动静,朝视频里说道:“我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跟他说吧。” 说着,秦铭天走到玄关,把手机递给秦追。 “谁啊?”秦追拿过来,就看到了格里沙那张阳光帅气的俊脸,还愣了一下。 “学长,”格里沙像一头大狗狗一样,一脸委屈,“你怎么搬家也不叫我。” “” 住处对于秦追来说,是一个相对私人的地方,所以他即便跟菲尼克斯都滚过那么多次床单了,从不把他带回家。 同理的,现在租住这个房子于他而言就是和菲尼克斯约会的秘密基地,除了两个舍友,高中的好兄弟谢河,以及发小秦铭天,他也没叫其他人。 他跟格里沙,远还没熟到那种程度。 但肯定不能这样和格里沙说,秦追干笑道:“刚搬过来,太乱了,哪里好意思让你过来。” 格里沙立刻就被他这话哄好了,说:“那等过两天你收拾好了,再邀请我去做客吧,我做饭给你吃呀学长,悄悄跟你说,我做饭超有天赋的,我爸没有的做饭基因,全长我身上了。” “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追也只能答应他。 “那就这样说定了,一言为定噢。” 秦追:“嗯,好的。” 格里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那不打扰学长收拾啦,晚安噢。” “晚安。” 秦追说完,切断了视频,把手机扔给在一边赔笑的秦铭天,阴阳怪气地说:“我都不知道,你跟首富之子这么熟。” “就是那天骑马后你不是跑了么,我就跟他一起吃了顿饭,聊了几句,熟起来的。” 秦铭天解释完,赔笑说:“你不要生气啊,我也是想给你们牵根线,首富之子,多香啊!” 秦追一脸冷漠:“高攀不上,谢谢。” “怎么会高攀不上呢,你也是豪门少爷,而且,你都没发现,格里沙对你有意思吗?” 秦追微愣,格里沙对他有意思吗? 秦铭天是真想撮合他们,说:“我觉得格里沙这人,性格不错,身为首富之子,没有什么纨绔习性,而且学习也那么优异,将来必成大器,你跟他联姻,不但能报答你叔叔的养育之恩,也不用担心你那个堂妹追不追来骑你脸,这么优质的对象,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确实,这燕京,大概找不出第二个比格里沙优秀的对象来了。 但是,一向都很积极联姻的秦追,却在这么个优质联姻对象出现后,脑海里浮现的,是菲尼克斯那张好看的脸。 他闭了闭眼,说:“你别瞎撮合,我们都还小,先顺其自然吧。” 数日后,廊坊,秦追扛着一袋纸钱,踩过地上与雨水、泥土混合的散碎枝叶,走到父亲的墓碑前。 “阿玛,我来看你了。” 秦追摸了摸发尾:“大清亡了,我也把辫子剪掉了,你一定想不到在你走后,这个世界有多少变化。” 他将麻袋放下,一边拿出纸钱一边说:“不过没关系,我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的,从你和我分开讲起,讲到最近我把你那个烦人的神经病小舅子赶跑。” “对了,昨晚下了雨,所以妈妈有来看你吗?没有的话最好,那就代表她还没有化为雨水,也许还活在某个地方。” 秦追吸吸鼻子,罗恩就扶起他的手抹了抹他的眼泪,秦追回头,芍姐正在收拾纸马,而李升龙也卸下麻袋,从里面拿出一串纸叠的元宝,以及最近新上市的纸做的大洋。 而在通感的视野中,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罗恩、知惠正陪在秦追身边。 秦追再次看向墓碑,笑着说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那就是从两岁半开始,我就交上了很奇妙的朋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经常对空气用外语说悄悄话,其实那不是空气,也不是妖怪,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第 112 章 少年(二更合一) 1915年初,春江未暖惠先知,一股倒春寒逼得人们把才脱下的冬衣重新披到身上,想下江游泳的人也被冻得爬回炕上抱着狗哆嗦。 知惠被家里的所有女性,也就是她的妈妈和芍姐联合起来骂了一顿。 29岁的德姬在女儿背上啪啪地抽:“不是说过别往那么冷的水里跳!你怎么就不听?” 知惠比亲妈高了近10公分,却一点反抗的意思都不敢有,只龇牙咧嘴地叫嚷着:“痛痛痛,哥,救我!看在兄妹情的份上拉妹妹一把,嗷呜——” 芍姐在一边凉凉道:“你忘了,他才从外地回来,要在张家戏院唱三日,今晚是最后一日,他要压大轴,救不了你。”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离酒店最近的地标打卡点——布洛西皇宫。 紧跟他们之后的是格里沙和宋言拙那队。 而谢之骄和萧颜不知去向。 浅灰色大理石垒砌的皇宫外墙横亘近百米,每隔几米都有宏伟高大的石柱如士兵般庄严伫立。皇宫广场中央的雕塑水池前落满深秋明媚的阳光,许多游客拥挤在水池前拍照。 站在雄伟的皇宫之前,秦追面如土色。 方才前进的步伐太坚定,踏起的尘土扑了他一脸。 他拉着郭浪,踉踉跄跄走向朝广场中央的水池,虚弱地坐下:“先,先休息……” 然后转身就看见水池里,三个金属宝盒,正在随波,浪~ “先休息?开什么玩笑!” 秦追义正言辞,从水里抢救起一个快淹死的宝盒。 回过头,他想提醒一下另一队宝盒的位置,瞥见宫墙石柱后,格里沙的搜寻背影高大颀长。 日光灼人,他心头一颤。 避嫌! 他迅速移开眼,全场通缉宋言拙的身影。 终于在不远处皇宫外墙边,认出一个正踮脚抠墙的人。 不忍心地打断: “宋老师!宝盒在这里!” 宋言拙几步便冲过来:“好人一生平安!” 秦追叹息:“我只是预见了不帮助你的下场而已。” 宋言拙:“被我暗鲨?” “……”熟悉的词让秦追震出残影,努力淡定,“是你因为破坏文物罪入狱,而我不得已,交出全部旅游经费赎你。” 格里沙没找到线索,走过来听见他们说话,笑着应道:“或者把宋老师留在这赎罪,我们继续旅行。” 那敢情好!秦追顺口乐滋滋地接:“六人预算五人游,天大地我走!” 宋言拙抬了抬眼镜框,冷笑一声:“哦哦哦,避嫌……” 秦追再度震颤,伸手捂住他的嘴: “对,我是得跟你避嫌!别以为是室友,我今天就会帮你!” 随即火速低头,专心研究宝盒密码。 幸好,宝盒上的文字,也很快让他的注意力迷失了: “皇宫路线谜题: 甲、乙两人共同参观布洛西皇宫,甲的参观速度为10米/分钟,乙的参观速度为5米/分钟。布洛西皇宫参观路线全长共500米。甲在参观结束后,会原路返回去寻找乙,并再次开始参观,如此重复,一直到乙最终参观完毕。请问,甲需要原路返回多少次?” 秦追:“这甲脑子进过水?” 队友郭浪:“你怎么知道我脑子进过水?” 秦追眼皮一跳,偏头:? 郭浪十分坦诚地抖了抖运动服: “我之前跳水的时候脑子进了水,这些难题,只能谦让给秦老师解答了!” 秦追:“……谢谢你的谦卑。” 坐在另一侧的宋言拙探过头来,觑了一眼他们的题目,大吃一惊: “你让我们的笨蛋美人秦老师做数学题?” “这和让体育老师教数学有什么区别?” 郭浪:“区别在于秦老师也不擅长体育?” “说得好。”宋言拙感叹:“你进水,你笨蛋,你俩搭档全玩完!” 郭浪:“好诗!” “……”秦追捂住耳朵,物理抵抗这俩人的噪音攻击。 区区一道数学题,难得倒他微积分六十分万岁的人? 微低下头、闭上双眼,陷入心流。 被浑浊的数字海洋淹没,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事。 因此也不知道,格里沙接过宋言拙手上的宝箱,扶开水池台上的灰尘,在他身边屈膝坐下开始解题。 “大傻瓜!” 几分钟后,秦追忽然福至心灵大吼一声,怒目圆睁挥舞手臂,却只听“啪”地一声,掌风直达一块硬邦邦的曲面上,紧接着眼角余光闪过一道下坠黑影,他眼疾手快伸手揪住—— 阳光晃动,他定睛一看。 啊哦。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手里揪着格里沙的黑色运动短袖领? 被撕扯开的领口后,近在咫尺的是半遮半露的紧实胸肌! 轮廓线条顺滑地没入衬衫深处…… 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手指失去理智指挥。 于是食指指尖颤抖着! “吧唧”戳了一下。 弹回来了……指尖和理智一起! 秦追手腕一抽,狂风暴雨闪身大退几步,手掌捂住双眼: “老师,晚辈失礼!” 在娱乐圈里,轻浮前辈胸肌,会不会被封杀? 格里沙胳膊肘撑在大理石台上,胸口如丘壑起伏。 调理好乱成一团的气息,才慢慢坐正身体,视线滚烫地投向秦追: “秦老师好身手,杀人救人于一体。” “谬赞了,谬赞了。” 秦追松开手,垂下头,想笑一笑蒜了。 宋言拙欢快转了个圈:“哦哦哦,避嫌。” 秦追猛地伸手又把他转了回来! 还好郭浪救场:“秦老师,你刚刚说谁傻瓜?” “喔喔,我在说甲!我解出来这个宝盒上的题目了。”秦追这才想起正事,“答案是无穷次!” 郭浪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秦追深沉: “甲的速度永远比乙要快,因此他永远会先于乙到达终点,而一旦到达就要折返,无论他们之间多么近在咫尺。” “甲将在这条跑道上,永不停歇!生生不息!至死、不渝!” “啪嗒”! 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宝盒打开的清脆声音。 竞技之神郭浪,已经在秦追感叹的间隙,争分夺秒输入了答案。 此刻热泪盈眶地拿出打卡器,将两人的徽章在打卡器上盖章: “甲哥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秦追:“我不学。” 宋言拙:“你不学,那我也不学。” 郭浪:“你们都不学?那我也不学了。” 三人“唰”一齐看向格里沙。 “……”格里沙用沉默拒绝了加入他们的接词游戏。 顺手打开了自己手上的宝盒电子锁。 两队都打卡完毕,一同打开地图,研究下一个打卡点。 发现前面有两条岔路口。 朝西的那条路,很快就能到达打卡点布洛西大教堂;而东边的路则需要走一段距离,去往玛可特美食市场。 “走,一起去大教堂!”宋言拙说着便要行动。 “不不不!”秦追赶紧坚定地打断他,“我和浪哥要先去美食市场。舍近求远,侠之大也!”说罢便拉着郭浪朝东边跑去。 原地,宋言拙傻眼半秒,琢磨着“舍近求远”和“大侠”的关联,发现并没有什么关联后,豁然开朗: “哦哦哦,避嫌!” 格里沙收回注视秦追背影的目光,卷好地图收到口袋,蹙起眉头:“什么避嫌?” 额,忘了正主还在眼前? 宋言拙眼珠子三百六十度转了圈,决定但行好事、莫问前尘! “秦老师因为在机场和你交谈过密,在微博上被喷啦!” 正准备朝西边走去的格里沙,脚步猛地一顿。 好半天缓缓吐出一口热气。 垂下眼,摸了下衣领。 难怪…… 难怪刚刚把他推进水里。 是太生气了。 但最后……还是救了他。 格里沙弯了弯唇角。 是对他心软了。 “谢谢宋老师提醒。” “这件事我会处理。” “稍后我们的打卡路线,尽量绕过他们队。” 宋言拙满脸乖巧:“嗯呐。” …… 东边的路,离打卡点确实很远。 秦追脑袋上冒着热烟,感觉自己快要原地升天。 他望向前方,队友郭浪正压抑着内心的竞技之魂,故作闲适地配合他散步。 但这样散着散着,总有一刻,这个家就要散了! 秦追内心感伤,回头看见只有专属摄影师小李,这一路上都紧紧跟在他身后,哑着声音热泪盈眶: “小李,辛苦你了。” 小李欢快摇头:“不辛苦秦老师,跟拍您最轻松!” 秦追:…… 是挑衅! 他燃起了几乎为0的斗志,电光火石之间,冒烟的脑瓜里忽然燃起大火! “浪哥!浪哥!” 郭浪迅速折返:“什么?秦老师决定加速了?” 秦追: “……不,是我有一个好主意!” “这样,我慢慢走,但你先去下一个打卡点,找到宝盒带回来给我!” “然后我一边走一边做题,在路上就可以取出打卡器!” “等我走到打卡点,就能立即定位打卡,省下解题时间!” 郭浪疯狂拍手:“秦老师,你是我在娱乐圈见过最天才的人!” 秦追谦虚摇头:“是刚刚那道皇宫路线题给我的灵感!” 只不过刚刚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相遇途中,跑过来、再跑过去。 现在知道了。 大概率因为这人的同伴,是脆皮。 “可是我们只有一份地图!”郭浪突然又折返,“我把地图带走了,你咋走?” 阳光越过云层忽然投下万丈光芒,秦追的侧脸沐浴着一层神圣的金色: “放心吧,就在刚刚那0.01秒,我已经将整份地图印在了脑海里。” 郭浪呆呆地望着这有如掌管人类记忆力的天神降临的场景。 心服口服,毫无顾虑地转身跑了。 身后扛着摄影器材的小李却颤颤巍巍:“秦老师,您真的记得路线?” 秦追伸手挡住太阳,古怪地瞥了小李一眼: “很难吗?” “也没有很难吧。” “正常人都可以。” “不会吧,这你都不可以?” 小李:…… 是报复。 秦追心情舒畅地一笑。 毕竟当年来交换的那个学期。 这些景点他都去过不止一次了^ 一小时后。 在前国家队体力前锋,与微积分60分大学生智商后卫的天作之合下。 秦追和郭浪高效完成了六个景点打卡,成为第一支完成务的队伍! 最后一个打卡的景点是木桶酒广场。一天中最盛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直射在广场中央木桶上。 秦追热得脱下了外套,只穿一件白色运动背心,两条纤细胳膊在日光下白得发亮。 郭浪斜眼打量了一番:“秦老师,多吃饭。我一只手就可以扭断你两条胳膊。” 秦追双手抱拳:“谢不杀之恩。” 死里逃生,他找节目组预支获胜队伍的单人奖金,走到一旁的木桶酒商铺买酒解渴。 站在商铺前,拽着六级英语: “先生,打扰了,可以来杯啤酒吗?” “当然,8欧。” 秦追刚要将钱递过去,突然手前方出现了一张如太阳般金光闪闪的信用卡。 一口绅士的英音在耳畔深情如风地响起: “嘿,美人。这杯我请了。” “……”秦追缓缓偏过头。 谢之骄一手撑在商铺台面上,两脚交叉摆出一个神气的姿态,一头银毛在灿烂阳光下逼格四射。 “还请美人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这目光……是在演霸道王子! 幸好不远处杨子涵弹射过来:“谢老师再刷个人信用卡,全部上缴成公费!” 谢之骄“蹭”霸道地收起卡。 “谢小少爷,你俩打卡打完没?” 秦追老老实实付钱,接过酒。 谢之骄哼笑一声,朝他比了个胜利的“耶”。 “这么快?”秦追瞳孔放大,大吃一惊!这一路都没看到这两个少爷,还以为他们躲去哪玩…… 耳边传来一阵得意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本少爷就知道算快的!萧颜还一直催本少爷吃汉堡吃快点,催个屁!” 果然躲去玩了!秦追一口小白牙“咔”磕在啤酒杯上。 但竟然还是打完了…… “又不影响完成务。”谢之骄哼哼一声,潇洒挥手:“走了,继续打卡了。” “?” 秦追从冰凉凉的啤酒泡沫中恍惚抬头,“打什么卡?” “打剩下的四个啊!” 谢之骄霸道地摇晃指尖,眼里神气十足。 “本少爷已经打两个了!” “不是零个,也不是一个,是两个!” “牛不牛逼?宇宙无敌超级牛逼吧!” 格里沙没有断开弦。 见秦追投来疑惑的目光,格里沙说:“陪你走一走,等你回家再下线。” 秦追眨了眨眼,如果是送他回家的话,没有必要哦,他身边有侯、金、柳三位武林高手,他们身边的跟包长生、菜瓜也是大男人,他安全得很呢。 格里沙仿佛懂秦追的想法,双手插兜,说道:“我不想一个人走回家的路。” 秦追笑了笑,他的手有些冷,便将手塞到皮筒子里,握住里面的暖手炉,夜风吹拂,他低下头,跟着师父、柳叔叔、金叔叔的脚步回家。 一点晶莹的白色迎面扑来,留在他的面上,秦追一惊,仰起头:“下雪了。” 格里沙抬手接住从天而落的雪,用俄语呢喃:“下雪了。” 1915年初,通感六人组13岁,在这年春天,索契和申城下了雪。 第 113 章 故人 白雪纷飞的日子里,秦追泡在浴桶里,和格里沙聊了一阵。 他们的话题是大学。 秦追说:“我准备考金陵大学,知惠读金陵女子大学,它们的前身是汇文公学,都是教会学院,但在国内算不错的学校了,我可以带知惠一起在那边租房子住,那边有电报局,离申城也近,坐火车要不了多久,很方便。” 格里沙回了家,卓娅没在家,雅什卡还没放学,他蹲在烤炉边烧火准备晚饭:“这样很好,你们会成为我们之中最早读大学的人。” 秦追笑道:“毕竟菲尼克斯和罗恩、露娜都不想跳级,他们的中学都很好,可以打网球、高尔夫、骑马、排话剧,而且有很多同阶级的同龄人,我要是读那种学校也不想跳级。” 格里沙问道:“但他们应该也做好规划了,日后上什么学校,做什么工作。” “真的真的真的……”秦追倍速敷衍。 谢之骄心花怒放:“那你再讲一遍我超酷!” “……”秦追“滋”拉开书包拉链,试图再找袋菠萝包堵住这人的嘴。 “秦老师。” 突然一声沉静有力的唤声从不远处传来。 秦追瞬间抬起眼! ——前方拐角处,格里沙随意靠墙站着,眼神清润带笑地望着他。 身后还跟着探头探脑的宋言拙。 “两位久等了!”秦追“唰”地加速前冲。 瞬间把穿太多而行动笨重的谢之骄甩在身后。 等跑到格里沙跟前,他听到对方询问:“节外生的枝砍掉了?” 十分愉悦地仰头:“送去冬眠了!” 格里沙顿了一下,疑惑的视线越过秦追的肩膀,飘向不远处的……羊绒毛鹅绒衣。 眼神飘忽了好一阵。 …… 航班登机口。 郭浪在虚空里练习了半小时游泳。 终于看到其他五位嘉宾匆匆赶来。 他再度热情拥抱了每个人,抱到谢之骄的时候觉得有点挤,小声问:“谢哥,体寒?” 谢之骄怒斥:“这是造型!难道不酷吗?” 郭浪笃定:“酷。” 又叮嘱:“多补肾。” 谢之骄“唰唰”扯下围巾试图抽人。 广播声忽然响起。 开始登机了。 直到走进机舱,秦追才发现两个不对劲。 首先,为什么他们几位嘉宾坐经济舱,但节目组工作人员包下了商务舱! 已经在宽敞豪华座位坐下的杨子涵,看破了秦追的疑惑,笑嘻嘻: “秦老师,节目组需要更多行李额度和空间来运输设备!” 绝对不是为了把嘉宾们挤在一坨摩擦生火! 秦追微微一笑,疯狂暗示:“子涵姐,设备不是已经都托运和存放完毕了?那现在……” 杨子涵调节座椅靠背,舒服地叹了口气: “现在得开始经受附带的惩罚了!” “孤独,寂寞,又空虚的商务舱啊。” 秦追:…… 其次,为什么他的座位号,卡在原书主角攻受谢之骄和萧颜的中间! 他一点都不想搅合到这两人关系里! 秦追站在那排三人座位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卑微地朝酷炫少爷垂眼: “谢老师,有没有兴趣和我换个座位?方便你和萧老师说悄悄话。” 谢之骄摇晃着那头银发……上的羊绒棉帽……上的毛线球: “中间太挤,伸展不开!” 穿羽绒服的话确实……秦追将希望眼神投向萧颜:“萧老师……” “对不起,我喜欢靠窗。” 破灭。 说好的主角攻受在旅行全程形影不离缠绵不分呢?! 中间卡个他,怎么不离不分? 原本已在后排中间坐下的格里沙忽然站起身,双手撑着前排椅靠,身体微倾: “需要我和你换么?” “谢谢老师,这个电灯泡还是我来当吧!”秦追强撑着露出笑容,“我体积小,对爱情的阻力小。” 格里沙若有所思:“灯泡的电阻应该主要和材料有关。” “……”秦追默了一瞬,“是,您是教材,我是耗材。” 格里沙低笑了声:“秦老师是可造之材。” 秦追被他笑得耳垂红了点。 飞机沿着既定轨道起飞。 机舱内渐渐安静下来。 空调不够暖,秦追手心冰凉凉的,于是在乘务员经过的时候叫住: “姐姐,可以帮忙拿条毛毯么?” 随即又立马改口: “拿六条吧,谢谢!” 等到手六条毛毯后,秦追给坐在后排的郭浪、格里沙和宋言拙一人递了一条。 再轮到自己这排,却有点犯难。 ——谢之骄和萧颜,都已经闭眼开始睡觉了。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抖开毛毯,盖在了谢之骄身上。 傻逼也有睡觉盖被子的权利。 他并不知道,谢之骄此时还没睡着。 厚重的毛毯刚落在身上,就让他浑身冒了个大激灵! ——秦追又在搞什么鬼,还给本少爷盖毛毯? 真的想热死本少爷? 本少爷身上穿得可是羽绒服!鹅绒的! 他愤怒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发现秦追已经侧过身去,正动作轻柔地给萧颜盖毛毯,还细心地塞了塞边边。 ……哦,原来不是为了害他。 原来给每个人都盖了毛毯,不单单是给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谢之骄心里反而更加不是滋味了。 难道他和其他人,能一样么? 而且秦追都没有帮他塞、边、边! 他气愤地扭了扭身子。 可怜的毛毯被他抖到了地面上去。 看到没有!不塞、边、边,就会掉地上! …… 半小时后,乘务员推着银色小推车“咕噜噜”经过走道。 秦追闻声立即睁开了亮晶晶的眼睛。 乖巧地拉下小桌板,等待放饭。 没多久就放到他们这排,托盘里是炸鱼排、咖喱土豆、凉拌海藻、酸奶和草莓慕斯蛋糕。 很快他吃掉了其他食物,只剩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最好吃的东西,当然一定要留到最后吃! ……不然那些难吃的,就吃不下了。 塑料叉戳进蛋糕中央柔软的慕斯部分,心怀敬畏地送往嘴边—— “吧唧”! 表演了一米台跳水。 秦追大脑一片空白。 颤抖着弯下腰,满眼热泪地为蛋糕收尸。 “哈哈哈哈哈哈!”谢之骄终于逮住机会,插起自己的蛋糕,“哥这儿还有,想吃吗?” “说声‘哥哥你好酷’,哥就把这块给你!” 秦追抬起头,一脸屈辱地望向谢之骄手上的蛋糕。 士可杀不可辱,君子岂可为草莓蛋糕折腰! “咕嘟。” 腰好痒,要折下去了。 “喏。” 右侧,萧颜忽然倾过身,将自己那块蛋糕,连同底盘一起端进了秦追的餐盘里。 “我减肥,不吃甜食。” 秦追回过头,瞳孔放大,震惊地看向萧颜。 看看人家演员对身材的自我高要求,再看看他! 他当然也应该…… 积极热情地帮助别人完成对自我的高要求。 “萧老师,吃水不忘打井人!” 秦追捧起蛋糕,感叹:“所以我每吃一小口,都会在心里默念一遍你的大名……” 萧颜太阳穴一跳,“没必要。”感觉像被超度。 圆满地吃完飞机餐又漱过口后,机舱内的光线被乘务员调暗了些。 秦追抱着毛绒绒的白色小毛毯,戴上飞机上分发的眼罩和耳塞,缩成一团幸福的小兔子,暖洋洋地陷入了睡眠。 一旁谢之骄却突然睁开眼睛。 眼底阴沉不定地拿出手机,连上飞机WIFI: 【不想和我演戏就让你爹把我爹投资退掉!用得着跟我作对?】 萧颜侧身靠在窗边正听歌,听见消息声后睁开褐色的眼,轻蔑地勾了下唇角: 【蛋糕吃不下了而已,别小题大做。】 【还是谢少爷对小追有意思?】 谢之骄: 【放屁,就他?入得了我尊贵的24k黄金眼?】 【喊什么小追,你俩哪有这么亲?】 萧颜暗灭屏幕,不再搭理。 …… 平稳飞行的机舱里。 昏暗的淡黄色光线下,轻微的酣睡声此起彼伏。 秦追做了一个很充实忙碌的梦。 梦里他连续参加了十八场秋招笔试,都挂了。 获得封号“笔试必死者”。 他并不是被吓醒的。 毕竟能有笔试,已经很不错了! 他是在第十九场笔试后,终于拿到面试资格,喜极而泣的时候—— 啪,自然醒了。 秦追摘下眼罩,仔细回味了一下这个梦的寓意。 大概就是: 想找到好工作,做梦吧你。 还好,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份钱多事少的工作,只要不作妖,短期应该挺稳定^ 机舱被一层朦胧的寂静笼罩,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六个小时。 秦追睡不着,点开前方座椅后背的娱乐显示屏,选了个台球游戏。 调整台球杆角度,拉满力条,愉快的人虐机大战。 手机忽然“嗡”了声。 他低头滑开屏幕,看见竟然是格里沙发来的微信: 【要不要联机玩?】 ……嗯? 秦追讶异地眨了眨眼,然后迅速回过头。 座椅间的那道缝隙里,格里沙单手撑在座位间的扶手上。向上挽起的袖口露出了一截精壮结实的小臂,掌心稳稳托住腮。 见他看过去后,眼底忽然温热起来,弯曲指节,穿过缝隙指了指他的显示屏。 瞥见那截小臂的肌肉线条,秦追霎时想到…… 电影里格里沙将嫌疑人抵在墙边,对方完全无法挣扎…… 很能干的样子……! 秦追眼皮跳了下。 心尖扑通着迅速回身低头。 小兔子追:【咦……这个游戏还能联机?】 格里沙:【嗯,你开房,我输入你的座位号加入。】 小兔子追:【小兔子抱皮球边跳边说好.jpg】 但和格里沙玩台球游戏,显然没有和人工智障玩愉快。 人工智障至少很有礼貌。 知道不应该一杆清台。 秦追沉默地盯着“You Lose”的画面。 连输三局后,终于第四局他能和格里沙打个不分上下,一直拉扯到了最后两个球! 只不过,在关键球上,还是轮到格里沙先手。 秦追紧盯屏幕,手心捏了把汗。 突然间飞机座椅却开始上下剧烈摇晃,惯性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右侧,仓促间抓紧扶手才勉强撑着坐稳! 等回头再看显示屏时,对方的球杆已经击出。 “啪”地一下。 秦追忍不住鼓掌,完美! 完美看出格里沙被飞机放倒的痕迹。 很快机舱内响起了广播:“请注意,飞机受到气流影响有轻度颠簸……” 呵呵,人在做,天在看! 等机舱平稳下来,秦追顺遂天意地挥起台球杆,瞄准,一杆进洞! 逆风翻盘! “跟谁玩呢?” 广播声把很多人吵醒,谢之骄忽然凑到他的显示屏前。 巨大的羽绒服鹅绒帽边挡住了半边屏。 “……”秦追喜滋滋地看着屏幕上的“You Win”,话到嘴边,心口却陡然一跳! ——要是让谢之骄这款少爷,知道了能联机打游戏,他还不得再陪玩三百回合! 瞬间改口: “……我宰割的人工智能计算机。” “切,赢了电脑也这么开心。”谢之骄懒洋洋靠回椅背,对着手机欣赏自己的炫酷造型。 秦追按住心口,却突然听到身后宋言拙嚷嚷起来:“老师在玩台球呢?” 他警觉地竖起耳朵! 霎那间,周围的喧哗声仿佛都被隔离,只有身后半米距离外,低沉带笑的声音钻进耳里: “嗯,人机。” ……是听到了他刚刚糊弄谢之骄的话? 秦追紧张地挠了挠扶手。 怎么玩个台球搞得跟不可告人似的…… 宋言拙继续嚷嚷:“电脑赢了?老师你选的是困难模式?” 秦追本以为这个话题很好糊弄,喝了口水,没想到竟听见格里沙淡然否认: “不是。” “不是”,是什么意思?秦追喝水的动作停滞在半空。 不是困难模式的话…… 那意思是简单模式?还是普通模式?! 这是在嘲讽他的游戏技术!普普通通!简简单单! 秦追涨红了脸,不服气地拧上瓶盖。 可恶啊,有本事再来一局啊! 经过这四局的对战,他早就不再是第一局的那个他了! 他早就已经成长…… 身后传来思索: “大概是养成模式?” “啪!”秦追一时没拿稳,矿泉水瓶滑落下去,砸在脚趾上。 搬起矿泉水砸自己的脚! 身后宋言拙大为震惊: “啊,台球还有养成模式?” 兴致勃勃: “怎么养,那个,可以换装吗?换红色粉色漂亮小裙子那种?” 话题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秦追擦干脚趾痛出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回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觉得!” 宋言拙洗耳恭听:“怎么了呢秦老师?” “台球是不能穿裙子的。” 宋言拙遗憾叹气:“哎嗷~” 老何等的就是这个:“是,是,您放心,我老何跑起来是风雨无阻,又稳又快。” 秦追笑了笑,转身进了雷士德医院,一路行去不断有医护和他打招呼。 “秦医生早。” “good morning,Dr.yin.” “秦医生回来了。” 秦追笑着和他们问好,走进办公室,脱下外套,执勤的护士过来接过大氅去挂起,她是一个眼睛圆圆的十七岁少女,梳着和芍姐他们一样的自梳女发髻,开口便是京城腔。 “寅哥儿,你既然来了,今儿放几个号?” 秦追回头看着她:“上午放二十个,劳烦你去和挂号处说了,二香姐。” 已经从京城道济护士学校毕业的那二香笑得明媚:“诶,我这就去。” 第 114 章 突破 那二香,哈达那拉氏,镶黄旗,秦追幼时的邻居,她的弟弟那德福是秦追跟着母亲念书时的书童,她的妈妈栀子姐是秦追幼年时的保姆。 数年以前,他们在东绦胡同的四合院里一起长大,直到秦追六岁那年遭逢剧变,不得已随侯盛元南下投奔大师伯卫盛炎,从此与那家姐弟、栀子姐天各一方。 但他们的联系一直没断,秦追请他们看好东绦胡同的家,每年也打房屋的养护费用给他们,直到三年前,大清倒塌,旗人的铁杆庄稼随之消失,栀子姐的一些收入来源一下就断了。 栀子姐本来会包一些衣服回家洗,还有随搭棚的厨子四处办席,切菜端菜,可是铁杆庄稼没了,八旗也成了人人唾弃看不起的陈腐过去,旗人找工做都不容易,哪里还能花钱请人洗衣做饭呢? 那家就此陷入财务危机,找秦追伸手当然可以解决问题,但在他们心里,寅哥儿也是没了爹娘、随师父学艺的孤苦状态,便是二叔三叔还在,对他的照拂也有限。 何况那德福越是读书,越是清楚国家贫弱与大清的许多骚操作扯不开关系,因而总觉得在学校抬不起头,便提出不读了,他出门找活干去。 也幸好秦追在京城里还有其他熟人,比如在对付秦筑时出了力的武林名宿张三旺,秦追治好张三旺的老寒腿后,他投桃报李,也让门下弟子偶尔去看看秦追的老家人过得如何。 而张三旺有个豪爽的徒孙是个社牛,拉着那德福聊了一阵,就从这少年胸口套出他所有想法,秦追这才知道了那德福要辍学的事。 接下来就好办了,秦追一封电报拍到京城,隔空怒骂那德福,先喷得那德福抹眼泪嚷“他怎么这么会骂呢?”再拍电报让他安心学习。 距离录制大棚几百米外,“醉仙酒家”餐厅。 二楼包厢里。 俞月晕喘着气走进包厢,拉开竹椅后小腿突然一软,屁股擦着椅边“嗖”地下坠。 被身后的格里沙眼疾手快揪住后颈。 稳稳揪到椅子上。 后颈捏麻的俞月晕在骂人与打人中纠结了两秒。 选择了知恩图报:“还是兄弟靠谱……” 格里沙诚恳:“别出事,不然我是第一嫌疑人。” 俞月晕:“……这就是你在我脖子上留犯罪线索的原因?” 格里沙低笑了声,在一旁衣架上优雅地挂起黑色西装外套,将白衬衫袖子向上挽起一个弧度,才拉开椅子坐下。 然后慢条斯理拆开餐具包装,用热茶烫了遍碗筷,又给两人的茶杯斟满茶水。 俞月晕幽幽看了眼茶杯:“像极了刚刚录节目时,我光头上辛勤的汗水。” 刚准备端起茶杯的格里沙:…… 默默把茶杯推远了些。 想起刚刚的事情,他若有所思:“谢之骄什么背景?” 窗外的秋风拂过俞月晕并不存在的头发,他忧地长叹一声: “你连这都不知道?” “也是,凭借咱影帝的家世和实力,在圈子里自然可以像木马一样360度旋转着走,什么背景的艺人都不用怕!” 格里沙被迫想象了一下像木马一样旋转着走的画面。 不太美观。 指节重重敲了敲桌面:“说重点。” 俞月晕一口干了茶: “谢之骄他爸,华贸科技总裁!咱们这档综艺最大的赞助商!金主爸爸!” “我不阻止谢之骄,真不是想故意为难秦老师。实在是刚开始录节目,不想这么快就和谢家杠上。” 格里沙抬眼,深邃的视线落在俞月晕的光头上,若有所思: “怪不得早秃。” 俞月晕:“……嗯?” 格里沙:“总是跪爸爸,重力吸引,容易掉发。” 俞月晕瞬间炸了: “我才没有总是跪!你又不是没看到,人秦老师自己也同意了!” “人家公司正好想搞人设转型,给艺人打造上进人设,我这也是给他机会!” “而且特么的工资还×3了,最后大冤种不还是我!大冤种是我!大冤种——” 服务员小哥突然推开包厢门。 空气中回荡着“大冤种——”的余音。 小哥竖了竖耳朵。 看见面前两人都双唇紧闭。 想必应该是听错了。 他端上来一个热气腾腾的鱼头火锅,走近看清格里沙的脸后,愣了下。 然后结结巴巴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菜单。 问能不能签个名。 格里沙温和地点了点头,在“红烧鱼头”上方签了自己的大名。 等服务员离开,他又接起方才的话头: “就算是人设,上进努力,也比骄纵无礼好得多。” 俞月晕张了张嘴。 嘴里有鱼刺。 又闭上。 过了两分钟才延迟愤怒: “说这么好听!那你刚刚怎么不上进一点,上去竞选个导游?” “……”格里沙垂下眼,默默吃了口鱼,才诚恳道,“蒋修没提前通知我有这个环节,没准备。” 俞月晕冷哼了声:“你这借口,秦老师八百年前就用过了!” “是么?”格里沙毫不在意地笑了下,“看来我和秦老师怪有默契。” 又补了句:“是想他所想,同心一意。” 俞月晕:“……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些词!” 等两人吃完饭再回到录制大棚,奇怪地发现,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挤在化妆台附近。 “让开让开!不要造成交通堵塞。” 俞导试图发挥导演的威严,但很快事实证明导演没有威严。 于是只能用肉.体开路。 艰难地挤到人群中间,他才终于看清被围观的那个人—— 竟然是秦追。 青年坐在化妆椅上,身体微微前倾、体态优雅,灵动的小鹿眼极其投入地盯着屏幕。 一双看起来不沾阳春水的纤巧小手,同时在键盘和鼠标上飞速操作。 正给他们家子涵的转正答辩PPT,添加动画效果! 格里沙跟随俞月晕开出的那条路,轻松地走到人群里,随即面上也一怔。 视线从秦追的侧脸下移,落在了他操作鼠标的右手上。 鲜绿色的衬衫袖口被挽起,露出一截细嫩的手腕。在化妆灯的打光下,脆生生地,像上品白瓷般透着亮。 手腕随着鼠标飞转,熟练地在桌面上划出道道弧线。 倒是十分赏心悦目…… 格里沙猛然收回目光。 自己似乎失态了。 毕竟是公开场合,这样盯着人家小演员一直看…… 心下懊恼,偏过头看向俞月晕,故作从容打趣道: “也是努力人设?” 却发现俞月晕根本没发觉他的异常。 因为早看傻了眼: “我靠,竟然还真的会做?!” …… 下午三点,《冬日漫游指南》节目组到达秦追家中。 开始录制行程规划部分。 录制开始,节目组的一位实习生,弯腰鞠躬,神圣地为秦追呈上一张卡片。 封面上写着: 【导游务卡片之第一站 - 布洛西市】 秦追歪了歪头:“要不六张卡片一起给我捏?” 实习生沉默片刻:“……后面五张还没印刷。”他只是个实习生,不要连他也一起卷啊! 秦追惋叹:“可惜了!” 他打开务卡片,上面写着布洛西市目前已经确定的行程,以及需要他安排的部分。 根据卡片显示: 11月26日23:35,六位嘉宾将从京阳市国际机场起飞,开启19天的浪漫旅程! 11月27日13:00,嘉宾到达S国布洛西市机场。 住宿及当日晚饭,由节目组提供。 11月28日上午,节目组安排游戏。 基于游戏成绩,为嘉宾提供在该市的旅游经费。 11月28日下午-11月29日全天,导游基于经费,为嘉宾安排行程。 “……”秦追拿着务卡片,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 “所以我现在其实根本不知道有多少预算,但还得提前规划行程?” 实习生手握成拳,满脸悲愤: “怎么会这样?秦老师,这节目组也太不做人了吧!” “嚯。”秦追指着他,手腕发抖:“怎么,还惊讶到你了?” 实习生义愤填膺地点了点头: “秦老师,我真是太同情你了!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 秦追抽了抽嘴角:“怎么就事已至此……” 实习生善解人意:“哎,你只能无奈地提前规划一下了,不然等时候拿到经费,也没时间规划了呀!” 又是一个两面派大学生! 秦追心绪充满悲戚,想赚这笔导游费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但既然工资是300万的话。 困难一点,有问题吗?没问题。 节目组不提供准确预算,无非是要他多做几种预案罢了,无非是工作量大一点罢了,节目组又有什么错呢? 秦追幽幽看向实习生:“我赚老板钱,老板要我命,我懂的。” 他这条命能值300万,不错了。 实习生瞬间满眼泪花:“别说了秦老师,实在太惨了,再说我原地离职。” “……够了。”秦追伸手“啪”捂住他的嘴,试图修正他的精神状态。 拿着务卡片,他心平气和在客厅的餐桌边坐下,拿起笔,开始在规划格子里涂画。 在费用未知的前提下,规划的逻辑应该是交通→景点→餐饮。 毕竟在不同交通方式下,同样时间内能去到的景点数量、类型,以及餐厅选择,都会不同。 预算最充足的情况,租车;预算不足,坐地铁;预算更少,骑当地的共享滑板车。 连滑板车都骑不起?那还玩个p……皮球。 划掉。 秦追微笑着写下“步行”。 而又由于布洛西市是S国首都,经典景点无外乎是些地标建筑。他便先将景点全部列了下来,等到时候再根据费用取舍! 至于吃什么,是最后需要考虑的事情,剩多少钱,吃多少餐标的饭。 大不了不吃,助力每一位明星的减肥大计,不客气。 当然,也需要考虑一些极端情况,比如全程0元游! 那就让嘉宾们像流浪汉一样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随风~飘游~ 简称,city walk。 秦追凝视着手上越来越充实的行程单,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黑下来了。 客厅里,实习生站在一旁。 眼看着秦追的路线越设计越多,张了张嘴,试图提醒—— 秦老师,节目组真的不会活活饿死大家的。 0元路线不用写那么详细! ……当然,也不会给到人均10万这么离谱的经费,节目组会破产的! 却被经纪人凌隐无情地拉到一边。 凌隐:“别闹!我家艺人好不容易才上进一回!谁要是敢阻拦他上进我就……” 实习生瑟瑟发抖。 凌隐思索一番:“就请他去外面喝杯咖啡?” 实习生恍然大悟:“走。” 于是,两个闲人欢快去了楼下咖啡厅,只留秦追和摄影师继续努力。 …… 深夜很快来临。 节目组官方微博上,突然发出了一张打过码的攻略图。 配文: 【《冬日漫游指南》首站导游已上岗,猜猜他是谁?11月29日先导片揭秘,不见不散!】 图片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着Plan ABCDEFG。 放大看,是不同预算的线路推荐。 分类之细致、逻辑之严谨,令人……看不太清。 攻略图一出,立即有网友游到评论区留言: 【所以这季是不提前告知预算的?太废导游了吧】 【什么神人规划了这么多条线路,是古希腊掌管旅游线路制定的神?】 各家粉丝看到后,立即触发“往自家脸上贴金”技能: 【什么,是谁在呼唤我游历过世界50多个国家的小少爷谢之骄?】 【是萧颜做的吧,颜颜就是这种心思超级细腻敏感的小朋友一枚呀】 【说实话,这张图让我瞬间幻视,我们老在片场剧本上做的笔记,也是这么密密麻麻】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是宋言拙么?毕竟宋言拙之前是主持人,最适合当导游,很可能被推举到第一站出马】 …… 只有秦追的粉丝淡淡发了句: 【你们就争吧,反正肯定不是我家小追就对了】 这条评论收获了许多粉丝淡淡认同: 【小追连Plan这个单词都不会拼】 【city walk这种词组也超纲了】 【要制定这么多路线,太为难俺家孩子大脑了】 【害,凑合着过吧,只要小追不毁容,再笨我也能溺爱】 【没错,脸在江山在】 【@秦追,宝宝出去玩千万跟紧导游,别迷路了,不要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呜!】 …… 而同一时间,秦追的黑粉头子,也在这条微博下发了条评论: 【是谁都有可能,反正肯定不是秦难听那个zz哈哈哈哈】 按照权重排序,这条评论恰好就出现在了那条说“反正不是小追”的评论之后。 两条评论,很快都被顶到了前排。 平日里混乱斗争的两方,在这个观点上,竟然达成了……微妙的默契。 节目组看了会沉默。 正主看了会流泪。 路人看了笑得像打雷。 秦追敲了敲门:“马克,你叫我?阿列克斯先生?你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 阿列克斯,法国人,法国驻申城副领事,法租界内的大人物,去年因心脏病入院,能救他的只有外科手术,然而因为心脏是跳动的器官,因而被称为手术禁区,一众医生对他的病束手无策。 那时候是秦追站出来,提议对阿列克斯进行了低温麻醉。 低温状态下,心脏停跳给人体带来的损伤可以被压低,但有时间限制,只有六分钟。 秦追亲自作为主刀,仅用了五分钟就将阿列克斯心脏上的“小炸|弹”处理完毕,挽救了阿列克斯的生命,也使他正式进入了申城权贵的视野内,而这,才是秦追顶着一张好脸红遍南方,却始终守得一身清白的真正原因。 当狂蜂浪蝶袭来时,盛和武馆是顶不住的,张二爷会出手,张二爷顾不到的地方,冯局长会出手,冯局长顶不住的时候,那些人还要顾忌洋人中的实权人物,阿列克斯先生的想法。 说来让人叹息,洋人的面子在这个时代比什么都好用。 第 115 章 赌徒 阿列克斯回头,神色凝重:“Dr.Q,感谢上帝,你来了。” 秦追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看您这表情,似乎是有棘手的病人?” 阿列克斯回道:“听闻您和您的父亲一样,非常擅长儿科,是为数不多敢对儿童上大手术的医生。” 别看秦追还没读上大学,在雷士德上班似乎是非法行医,但在现在的中国,一个中医靠家中传承的医术行医是合情合理的,而秦追能在雷士德开门诊做手术,就是因为郎善彦那块宫廷御医的金字招牌不光老百姓认,很多洋人也认。 秦追听出来了:“病人是小孩子?” 阿列克斯点头:“是我的侄女,我哥哥的女儿,原来住在奥尔良,但欧战在打仗,她就跟着妈妈坐船来了中国,至少在租界里,我可以看着她。” 秦追不喜欢租界这个词,但现状如此,他只能问:“那个孩子多大?她哪里不舒服?” 菲尼克斯签下了合同。 他对这份合同没有任何意见,非要说有什么,就是他觉得秦追给他开的条件太好。 其实他也知道这是一种老板的怀丨柔政策,可秦追愿意对他使用这样的手段,也是证明他是有点不一样的。 至少在秦追那儿,有那么零星一点越过了寻常人和普通同事、普通上下级的好感。 就这么一点,菲尼克斯都觉得知足了。 甚至让他欣喜到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用力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指甲又在软肉上掐出了月牙印,才遏制住自己差点要暴露的嘴角。 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他也可以试试更进一步了。 合同是一式三份,秦追拿两份,菲尼克斯自己保留一份。 秦追还贴心地多带了一个牛皮文件袋出来,这样菲尼克斯的合同也能收好。 在他把合同慢慢装回文件袋时,秦追继续道:“有一个工作要你做。” 菲尼克斯缠好身子,正襟危坐,但语气又有点俏皮轻快:“您说。” 秦追拉好背包拉链,看向菲尼克斯:“选手的签约合同,你先拟一份给我过目,还有你名单上提到的选手与赛训组,都交给你去交涉签下,可以吗?” 菲尼克斯没有迟疑地就点了头:“没问题。” 秦追看他。 菲尼克斯意识到什么,含笑补充:“我很小就出来赚钱了,看合同拟合同也能做,而且我自己也签过选手合同…不过不确定老板你能不能满意,毕竟我本职不是这个。你要是觉得不好,你别骂我。” 秦追觉得这个理由确实挑不出错:“不会。” 但他又有点好奇菲尼克斯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秦追没说,只拿了一把钥匙出来,放在桌面上推给菲尼克斯:“我在沪申有一套别墅,虽然离比赛场地有一点距离,但环境不错。目前只做了硬装,软装方面你去看看怎么安排,你手里钱不够先垫的话,就直接联系我另一个助理,我到时候把他的邮箱推给你。” 菲尼克斯接过了钥匙收好:“好。” 他说:“我明天要去沪申做解说,我到时候早点去看一下。” 秦追没说什么不急的话,只嗯了声,然后又展露出了那种老板风范:“辛苦了。” 菲尼克斯还挺喜欢看秦追这一面的。 哪怕关心是习惯性的客套,也是关心。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秦追很帅。 不是那种行为动作上的耍酷,就是气场上,会让人不自觉地被击中一箭还浑然不觉。 菲尼克斯语气悠然:“谢谢老板关心。” 秦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复,他不由微顿。 又听菲尼克斯问他:“你不打算开叮咚吗?发展电竞这一块的话,有个叮咚会方便点。” 秦追微低眼:“…叮咚,容易被打扰。” 他把自己不开叮咚的原因说出来:“会被问联系方式,有些人不太好拒绝,加上后可能就难免会遭到一些骚扰。又不好说没有叮咚,因为这个软件似乎还能显示你通讯录里有哪些好友有叮咚。” 秦追是真的略感头疼:“我不太喜欢这种社交软件…可能等以后毕业了,开始工作了就会考虑建一个吧。” 手机短信和邮件就不太一样了,大可以说淹没在了铺天盖地的广告中,而且秦追有三个号码,可以给直接被他屏蔽了消息的那个号码。 菲尼克斯想了想,大概明白了秦追没有明说的潜台词。 因为身份的原因,秦追虽然暂时没有暴露自己是余家的人,但之后毕业了开始工作了,就难免会暴露在公众视野下,叮咚开两个账号会很麻烦,他又不好删读书时期认识的同学们,这不符合余家的行事作风。 所以不如暂时不开,只留个号码。 反正秦追有几个号码,有一个会在他毕业后半废弃,有一个则是专门应对不想应对的社交。 “你在注册的时候就可以选择不推荐联系人的。” 菲尼克斯说:“操作一下就可以。” 秦追偏了下头,也没有半点赧然和窘迫感,只是很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事实:“我不会弄…我不太擅长操作这种软件。” 于是菲尼克斯就在微顿后,无意识地滑动了下喉结,放轻了声音:“那,要我帮你操作吗?” 秦追只是想了下,没有拒绝。 他先打开手机去把叮咚下好。 正好服务员推着餐前菜进来,是赠送的些凉菜,用来开胃的,还有垫垫肚子用的虾饺。 菲尼克斯不用让位置,服务员自觉地把餐车推到另一边把菜摆好,又悄无声息地退出。 菲尼克斯动了动手,把菜的位置换了下。 秦追喜欢吃萝卜皮,这道菜离他有点远,还有虾饺,他也换到了秦追的跟前。 秦追没有觉察,只把手机递给了菲尼克斯。 他手机上没有太多软件,看着很干净。 游戏更是只有一个扫雷和一个数独,那些短视频软件更是一个都没有。 不过,秦追的壁纸是一条蛇。 墨绿色的蛇,白炽灯照在蛇身上,鳞片光泽漂亮得有些晃眼,菲尼克斯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秒,才点进软件。 他操作起来很快,秦追在旁边慢慢咬着萝卜皮,微微探了点身子凑近菲尼克斯看着。 秦追的手机是最新款,为了方便他看文件,所以屏幕有点大,属于那种裤兜口袋不好放,一般衣服口袋都有点塞不下的。 不过秦追的手不小,用着刚好。 但到菲尼克斯手里,就莫名有点显小。 菲尼克斯骨架大,他那只手,秦追注意过几次。 是要比他的大一号的。 虽然菲尼克斯动作很快,但秦追还是看清楚了。 “…这软件设计有问题。” 秦追不是抱怨,而是认真分析:“注册前的隐私授权藏得太深。” 菲尼克斯嗯了声:“一般没人这么在意这些问题,毕竟是个社交软件。” 也是。 秦追接过了手机,没设置头像,只输入了昵称,和他的邮箱一样,就是个“W”,然后就暂时关掉了手机。 “吃饭吧。”秦追说:“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菲尼克斯:“好。” 服务员又来上了一次菜,是滑蛋叉烧饭和咖喱腩蛋菠萝包上来了。 菲尼克斯拍照后,就主动用公用的刀叉分了一半,放到了秦追面前。 秦追稍稍回神:“…谢谢。” 菲尼克斯弯眼,看着他去拿勺子:“不用。” 他笑着说:“我先讨好一下老板。” 秦追:喻好好好奇地问:“菲尼克斯?那是谁?” 何夏东还没说话,马盛就哇了声:“你不玩游戏吗?你不知道菲尼克斯吗?” 喻好好实话实说:“我确实很少玩游戏。” 马盛竖了个拇指:“的确你一看就是个现充的模样。” 他说:“菲尼克斯应该可以算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吧,他才大一就拿了解说席位,今年更是开始解说职业赛的比赛了而且他不止在《无畏》这一个游戏做解说,还有别的游戏他也都能上。” 喻好好不玩游戏,马盛说的这些他也没个概念。 于是马盛吹到一半也不吹了,就叹口气:“你自己拿手机搜一下吧,反正他有词条的。他以前还是职业选手,反正特别牛,学习又好打游戏又厉害,长得还超帅。” 他说:“我一度梦想自己能一觉醒来魂穿他。” 说到这时,他又补充了句:“不过他家境好像一般,没什么钱,不然真的完美。” 喻好好怀揣着好奇心搜了一下,也惊叹了一下。 因为他就在秦追旁边帮秦追一起装帘子,顺便铺床,所以秦追也能看见他搜出来的东西。 文字内容自然是不用多说,秦追早就过了一道眼。 重点是词条选的那张照片。 其实只是很简单的宣传照,背景是白色的,也没有特殊的动作。 只是照片里的人是真的过于惹眼,说是什么顶流大明星也有人信。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打着银灰色的领带,光是看照片就能够感觉到他身形高挑,尤其量身定做的西装将他的身形完美勾勒出来,配上那张五官充满攻击性的脸,完美诠释了“西装暴徒”这四个字。 菲尼克斯是混血,有四分之一的外国人血统,所以他长相上确实和寻常华国人有点区别,也因此帅得独特。 他看着镜头,微勾着嘴角,不知道是习惯问题还是摄影师要求的,浓长的眼睫也微微耷拉下来一点,眉眼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又因为流于表面才能将他的锋芒展现得淋漓尽致,隔着屏幕都能够感受到那动人心魄的危险和压迫感。 菲尼克斯是那种看着就能让人感到惊心动魄的人。 无论是长相,还是照片里显露出来的气质。 至少秦追看过的照片里,菲尼克斯没有一张是“软”的。 他像是头年轻、刚上位的狼王,意气风发又充满威慑。 喻好好没忍住:“他好帅啊。” 何夏东笑:“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喻好好白了眼:“是又怎么样,这不是很正常吗?长这么帅,身材还这么好放我们圈子里就是天菜啊。就跟你们直男喜欢林志玲一样。” “那你可就完蛋了。” 何夏东说:“菲尼克斯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钢铁直男。” 他语气复杂:“他刚开学那会儿有校花级别的学姐问他要联系方式,他说什么——” “不好意思我准备进学生会和电竞社了不加其他社团。” 马盛补充:“这还只是个开始,我有认识的学姐也在九港读书,她说她闺蜜也是电子竞技专业的,她闺蜜跟菲尼克斯说她玩游戏也杂,问菲尼克斯要不要一起做游戏搭子。然后菲尼克斯很认真地问她游戏水平怎么样,什么段位,还说他们段位不一样不能一起玩。她闺蜜说可以借号,菲尼克斯说什么不了他不想被坑掉段。” 何夏东:“还有人委婉跟他说想和他谈朋友,他说什么好啊兄弟你玩什么游戏什么段今晚凌晨一起开黑上分?还认真跟人说他发现什么时段上分会容易一些” 他说:“甚至就连同性恋追他,给他送早餐什么的,他都是说‘同学,你给我送早餐不代表我下次查寝能放你一马…你是哪个寝室的?校规写得明明白白,贿赂学生会,要扣学分的’。” “诸如此类的战绩,要多少有多少。” 何夏东总结:“所以大家说他是男女不近的高岭之花直男癌。” 喻好好却不信:“之前追我的也有钢铁直男呢。” 他用指背扫了一下自己的脸,扬着下巴示意:“看见没,这就是本钱。” 说实话,喻好好这张脸确实过于惊艳,那份昳丽是会让人只能够看见他这张脸的程度。 这点谁也反驳不了。 可何夏东就是不信,马盛也不信:“你绝对掰不弯菲尼克斯。” 喻好好啧了声,觉得自己遭到了挑衅:“要不我们打个赌?” 马盛:“赌就赌,你要是能拿下菲尼克斯,你大学时期的吃喝玩乐我都负责了!” 何夏东:“你要能拿下菲尼克斯,我就是你的跑腿小弟,我喊你哥。” 喻好好笑起来:“好!” 他示意秦追:“你做见证人。” 他们讲着话,秦追并没有插丨嘴,只是静静听着。 被cue到,也像是慢半拍似的微抬眼,第一时间没给出反应。 而喻好好他们也直接略过了他的回答,又去跟何夏东和马盛他们打听菲尼克斯了。 等到喻好好帮完忙后,秦追又郑重其事地说了声谢谢——跟他们三个的。 喻好好摆摆手:“大家以后要一起住几年呢,互相帮助,不用那么客气。” 收拾好行李后,秦追就抽出了本还没看完的外文书,正巧喻好好凑过来看了眼,惊疑地问了句:“噫?追追你不是投资学的吗?怎么这么多法律相关的…还有好多外语书。” 秦追轻声:“兴趣爱好。” 喻好好哦了声,来了些兴趣:“你看得懂呀?你好厉害。” 马盛也被吸引得过来看了眼,但没说什么。 到晚饭时,他们说要一起去吃饭,秦追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书:“我想先看完这个篇章,你们去吧。” 喻好好倒是没有强求,只是问:“你知道食堂在哪吗?” 秦追之前来九港大学找过余明山几次,所以他确实知道:“嗯。” 喻好好就说好,然后跟马盛他们出去了。 秦追垂下眼继续看手里的书,等看完这一个篇章才起身去吃饭。 秦追没去食堂,九港大学的食堂很不错,而且比起外面店子要便宜很多,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食堂——在九港大学外面店子里吃,实在是太贵。 但秦追不想挤,就去了学校的美食街,有一家角落里的冰室很好吃。 秦追吃得不少,他点了一杯甜牛奶和芝士火腿三明治以及海鲜汤乌冬。 他吃饭慢,等上菜的功夫,还遇见有人过来问他要联系方式。 是一个看上去也算是小帅的男生,穿得挺潮,看着像是仔细打扮过,而且还有一身肌肉,但秦追目测是科技肌肉——也就是靠打药堆起来外强中干的肌肉。 现在不少男性健美都是走这个路子,快速锻炼出肌肉,但没有太多力量实感。 秦追知道自己长得一直都很吸引特定人群,所以他并没有什么震惊或者反感,只是礼貌地笑了下:“抱歉,我不是。” 男生尴尬了下:“啊好,不好意思啊。” 秦追说没事。 等秦追慢慢吃完这顿饭回寝室后,发现喻好好他们还没回来。 秦追也不急,反正九港大学是晚十一点关寝室大门。 只是他没想到,八点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寝室的门。 秦追想过可能是查寝的,但没想到一拉开门,看见的就是下午时还被喻好好他们讨论过的人。 菲尼克斯。 他微怔在那,菲尼克斯倒是面色如常地拿着一本A4纸大小的黑皮本,看着像是什么名单记录。 他穿了学生会统一要求的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大概是嫌热,衬衫没有扎进裤子里不说,还特意穿了件宽松的短袖衬衫,和那种正规的衬衫面料不一样,是冰丝衬衫,但即使如此,还是显露出他结实的身躯。 毕竟小臂暴露在外,那充满力量和压迫感的线条就那么明晃晃地展露出来,并不夸张,却足够威慑到人。 菲尼克斯个头很高,他低着头看着秦追,喉结微动,嗓音像是说多了话,所以有几分干哑滞涩:“查寝,你是701的人吧?” 秦追眉眼稍动:“…是。” 他撩起眼皮微抬下巴,对上菲尼克斯的眼睛。 这个角度,不透光,瞧不见“墨翠”的绿。 真可惜。 这个念头才闪过秦追的脑海里,就见菲尼克斯忽然偏了一下头,抬眼好像是看了看他们门旁挂着的寝室人员名单,于是半边脸彻底暴露在走廊惨白的白炽灯下,光也直直刺进了他的眼中。 他们距离不近,可秦追视力很好。 所以他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眼眸中的绿色。 比他见过的最顶级的墨翠还要漂亮而完美。 也将他那张脸的危险和神秘感勾勒得更加浓,像是画龙点睛的一笔,是最不可缺的一笔。 “…你是秦追?” 秦追微微回神,有点意外他不知道他,但面上八风不动:“是。” 他慢慢动唇,还没开口,就见菲尼克斯勾唇一笑,那寒峭的感觉瞬间荡然无存。 菲尼克斯的丹凤眼,不笑时气势确实十足,但笑起来时——不是那种似笑非笑地模样的话,配上他有些秾色的五官和眉眼,又无端显得深情,很容易就叫人怦然心动。 更别说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微沙的感觉,像是电流悄无声息地窜过人的神经,不自觉就有酥麻在神经网炸开。 “果然没猜错,看你长得就像是这个名字。” 秦追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自己,不由疑惑地缓缓歪头。 就见菲尼克斯嘴角噙着笑,语气既有几分熟稔,却又不会太过越界:“你名字听着就很美好,看着和你人一样。” 秦追难得地接不上话:“” 他张了张嘴,好在菲尼克斯没有说非要等他给个回应,又随意问:“你室友呢?” “…出去了。” 秦追低声:“因为没有通知这个点查寝。” 菲尼克斯说是:“那你让他们现在回来,我先去查别的寝室,待会再来。” 秦追慢吞吞道:“我没他们联系方式。” 菲尼克斯微扬眉,也没问为什么没有,只极其自然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那你加一下我,他们回来了跟我说一声…叮咚还是邮件?或者电话号码?” 叮咚是时下流行的社交软件,还可以扫码付钱,乘坐地铁都可以用叮咚,尤其在大陆那边盛行。 但九港用叮咚的还是一半一半,毕竟这边很多店家支付走得依旧是八达通,地铁也是。 秦追就没有叮咚:“我没有叮咚。” 他刚想说邮件吧,菲尼克斯又来了句:“那你给我电话号码,我存一下。我邮箱没开邮件提示,怕第一时间没看见。” 人家毕竟是学生会查寝,给个电话号码也不会怎么样。 秦追就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他报了之后,菲尼克斯按了拨通。 秦追的手机不出意外地响了,是默认铃声。 菲尼克斯满意地看着秦追挂断了电话,然后在秦追抬眼看向他时,捏着自己手机晃了晃,笑容粲然:“学弟,等你电话。” 他有点无奈地看着菲尼克斯,嘴角却也是轻轻勾起。 看得菲尼克斯的呼吸连带着心跳都不由得滞涩了下,手指也是不自觉地微微蜷缩了下,最后还是遏制住了自己的念头。 小秦总可能真的不知道,他这样笑起来时,因为五官属于秦柔那一挂的,就总有几分纵容宠溺,会无端让气氛多一丝黏腻的暧丨昧。 像是倒入了一点蜂蜜搅拌后,糊在他的血液里,又甜又有点幸福的窒息。 还会让菲尼克斯抓心挠肝地想要低头去尝一尝“蜂蜜”的味道。 秦追吃了两口饭,菲尼克斯也终于开始动筷。 他选择吃那碟和秦追分了一人一半的滑蛋叉烧饭。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吃叉烧,可这是秦追喜欢吃的,更重要的是,他和秦追分了一碟饭。 吃着相同的东西,坐在一个小包间里,距离近到他的脚要是往前放一点,就会抵到秦追的脚。 他从没想过可以这么早实现这一天。 于是菲尼克斯就觉得,以前觉得味道不合他口味的叉烧也胜过一切美食。 他们吃饭时,避风塘虾和黑松露吐司炒蛋以及漏奶华也上来了。 秦追一直很喜欢这家店的避风塘虾,无论是面包糠还是虾肉都炸得刚好,还放了点黑胡椒做调味,吃着没有半点腻味感。 黑松露吐司炒蛋也是,吐司是微焦的,涂抹了一点黄油,夹着嫩滑的黑松露炒蛋,吃货会在这一刻感到无比幸福。 所以他们之间也安静了下来,暂时只有店内低音量舒缓的纯音乐做背景,配上刀叉和勺子的碰撞声。 两个没有吃晚饭的人先默默将肚子填个八分饱,再慢慢品尝剩下的美食。 漏奶华是最后切的。 因为一刀下去会爆汁,奶会流出来,所以不好分成两份,秦追也不是很在意,就和菲尼克斯你一刀我一刀地分着吃。 吃漏奶华的时候,话题又继续开始。 秦追说:“国庆假期后九港这边就要开始新生军训了,你作为学生会要忙吗?” 菲尼克斯知道秦追不会参加军训:“我不用,我不负责这一块。” 因为秦追不会参加军训,所以他也不用。 秦追:“那我们在这个期间把战队的事定下来吧。” 菲尼克斯扬眉,有点诧异的模样,仿佛根本不知道秦追的问题:“你不用参加军训吗?” “我家里还有些事,不太方便参加军训。”秦追只说:“所以家里打了招呼。” 秦追也确实没说错,国庆那段时间因为活动,家里公司会很忙,他作为继承人,当然要跟着跑。 国庆过后,秦追还得走两场余家召开的招标会。 他倒是不用露面,但也得坐镇。 项目很大,他爷爷会出面,他就得跟着学。 而菲尼克斯听到这话后,只感叹了句:“小秦总,你好忙啊。” 他话里有点心疼的感觉,惹得秦追不确定地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但恰好有电话打进来打断了这一点倏地不太一样的气氛。 是菲尼克斯的。 陌生号码,海外来电。 菲尼克斯看到的瞬间,就平淡地挂了电话。 秦追若有所思地垂眼。 是家吗? 好像没有他想象得那么老死不相往来啊。 鲜红的血液沿着导管流入泵中,又被泵入另一只狗狗的体内。 马克院长呢喃着:“1号是供体,6号是模拟病患,目前来看,它们的血液循环系统的确是连起来了。” 秦追应了一声:“现在打开它们的胸腔,观察它们的心脏,没问题的话就封闭血管,让心脏暂时停工。” 知惠轻快道:“OK,我来拉钩,我绝对是整个申城最擅长给狗拉钩的助手了。” 秦追歉意道:“我本来不想把你扯到这事来的,我都担心如果手术失败的话,我的心理出问题,以后再也没法上台做手术。” 知惠大大咧咧:“没办法,除了我,还有谁会陪你做这么疯的手术啊?” 陪哥哥一起突破心脏禁区的每一天,知惠都觉得自己在见证奇迹,也知道秦追一直背着很大的心理负担。 也许天才就是赌徒和疯子的综合体吧。 第 116 章 圣体(二更合一) 通感的小伙伴们都知道秦追在开发活体交叉循环心脏手术,也知道他是为了谁这么做。 在低温麻醉心脏手术成功的那一天,罗恩高兴得抱着黑妈妈哭了许久,他以为自己能活下去了,可是秦追很快告诉他,六分钟可能不够。 罗恩当时还抱着期望:“那你就用低温麻醉让我睡七分钟、八分钟?” 秦追遗憾道:“血液循环不能停止那么久,不然你的大脑、各脏器都会受到严重的损伤,就算我缝好了你的心脏,你醒来后也可能因为大脑长时间缺氧变成一个傻子。” 如果让罗恩变成一个傻子,他宁肯死,罗恩嘴唇颤抖着:“那怎么办啊?我还是没救吗?” 秦追:“不慌,还有希望,我继续开发新术式。” 走出暖气充足的休息室,凭着记忆朝左拐,秦追走进了一个两侧都是透明玻璃房间的长廊。 午后的阳光透过几层玻璃折射落在地面。 左侧房间正前方的落地墙镜上头,红色横幅拉开古早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墙镜面前,几位身着练功服的性感爱豆正有节奏地律动。 他跟着扭了扭腰,嗯,像僵尸人。 右侧房间几位音乐人围成一圈,有人手拿着乐谱、有人手拿吉他,正在激烈地讨论某段音节。 他尝试哼了哼歌,嗯,噪音冲击波。 “等这次综艺结束,我也要开始学习了,唱歌跳舞演戏都得学。”秦追站在玻璃后,颤抖的唇瓣发出喃喃自语。 既然穿成明星,一些基础的课程就务必得补上,毕竟靠脸吃饭不长久。 否则过几年还是得去卖淀粉肠。 “秦哥你要学唱歌?”纪涵茵大惊失色,“这下真完了。” 秦追疑惑回眼:“怎么完了?” 纪涵茵焦虑: “人设要崩了呀!” “你的人设可是要唱功有颜值、要舞蹈有颜值、要演技有颜值的笨蛋美人!”* “你要是学唱歌,网友为你用心取的外号,就不能继续用了!” 他的助理,看起来真的很担心这鬼人设崩塌的样子。 秦追心头涌上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什么外号?” “你忘了?是你最喜欢的【秦难听】啊!” 秦追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很不吉利: “现在改艺名,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啦。”小纪欢快回答,骄傲地昂起头,“#秦难听#的热搜词条访问量早就破亿啦。” 难道这是一个全民n和l不分的世界…… 魂不守舍走到走廊尽头,秦追突然听见一旁的总裁办公室里,有人提到他的名字。 于是猛地停下了步伐,小巧的耳朵动了动,然后敏感地竖了起来。 办公室里,传出一个青年扭捏的撒娇声: “老板~这回《冬日漫游指南》那么好的饼,你为什么又给秦追啊。人家也想要嘛,人家要在你怀中哭唧唧了。” 接着是一个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声音,大概是办公室的主人、悦界经纪公司的总裁: “苏嘉运,虽然你和秦追两个人都很笨,都很有综艺节目效果。但你比人家长得丑,我有什么办法?” 秦追:。 这老板倒是还挺讲究公平公正的。 至于苏嘉运,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秦追站在原地思忖几秒,忽然想起来,这人好像和他一样,是原书里因为嫉妒主角受而被封杀的反派! 而且还和他在娱乐圈里是一对卧龙凤雏—— 他们俩是拍同一部电视剧出道的。剧播后,秦追被剧粉亲切地誉为“笨蛋美人”,而苏嘉运被剧粉誉为…… “笨蛋丽人”。 逻辑是,丽人比美人稍微丑一点。 “咔嚓”一声,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苏嘉运忿忿不平地走了出来,和正在偷听的秦追撞了个满怀! 苏嘉运本来就心里有气,一出来就看见秦追更是气上加气: “喂,你不是马上就要录先导片了吗,不去好好准备,挡我路干什么?” “哦,故意等我出来炫耀啊?” 秦追偷听被抓住,心虚眨了眨眼,软软地回应着:“嘉运哥下午好,我正要回去准备呢!” 没想到苏嘉运反倒更生气了: “好啊,我就知道你是故意来炫耀的!” “你以前录节目,可是从来都不会做准备的!” “……”在这儿等着他呢! 虽然无语,但秦追望着苏嘉运那张丽人脸蛋,却生气不起来。 他想起了书中,他和苏嘉运两个人,同样悲惨的结局。 明明有上好的条件,却因为嫉妒主角受葬送了自己的星途…… 突然就明白了凌经纪看向他时的失望感。 秦追心底燃起一股滚烫的热血,振奋地向苏嘉运鼓劲: “是的嘉运哥,从这回录节目开始,我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我想明白了。青春易逝,长相只是我们一时之长,勾心斗角也只能带来短期获利,只有自身实力才是长久的。” “从今天起,我俩一起努力提升专业技能,在娱乐圈里走出自己的路吧!” 苏嘉运满脸莫名其妙,冲他翻了个白眼: “中二病啊!” 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望着苏嘉运的背影,秦追感到淡淡的忧桑。 他只能帮丽人到这里了。 * 回家的保姆车上。 宽敞舒适的车后座上,秦追身体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上面还盖着乳白色毛绒毯子。 眼角缓缓流出了一滴泪。 “秦哥!秦哥你怎么哭了?” “不想回去做功课可以不做的,反正努力又没什么用。你靠这张脸就可以吃到饭的。” 小纪在一旁,紧张兮兮地大叫。 秦追收缩自如地把眼泪收了回去。 他发现原身的眼睛似乎有点敏感,怎么心里稍微动情一点,就忍不住流泪。 ——他刚刚只不过是在心里想,竟然有一天,他通勤不用再挤地铁,甚至有司机专车接送了而已! 秦追收完眼泪,忽然又想起小纪对他说的话,一脸怪异地扭过头: “小纪,你年纪还这么小,谁给你灌输地靠脸吃饭论、努力无用论?” 小纪眨了眨眼,笑眯眯地抖了抖马尾辫,指向他: “你呀。” “你不是告诉我,大学考个好绩点,不如整容进娱乐圈吗,嚯嚯嚯。” “……”还挺押韵,不是,原身都给小孩子灌输了些什么! 秦追愧疚又真诚地垂下头: “我以前那都是逗你玩的,你别真信啊。” “小纪,咱们还是好好学习吧。” “知识改变命运,勤奋方能致富!” “哦?”小纪半信半疑,“可是和你一样不努力,真的好舒服哦。” 秦追:。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向助理证明,自己已经改过自新! 并且,给后辈树立良好的榜样! …… 秦追的住宅是公司分发的,合约期间可免费使用,距离公司不过二十分钟路程。 推开门,两室一厅外带衣帽间的精致住所出现在秦追眼前。 他鼻子又酸了起来。 背起手,在家中巡逻般踱了一圈步,仔细欣赏着每个角落。 这,是目前完全属于他的一百平米豪宅! 接着他在心底忆苦思甜,想起自己曾经为了离实习地点近,和同学合租的三十平米出租屋。 啊,悲伤的合租终会过去,幸福的独居已经降临! “秦哥,要打麻将……” 小纪话音还没落,就看见秦追身体一僵,转身火速冲进了主卧。 正义凌然地把房门“嘭”地一关: “小纪,我要开始准备《冬日漫游指南》先导片录制的功课了!非必要不要打扰我!” “……哦。” 小纪坐在麻将桌边,半信半疑地应了声。 开始研究今晚给秦追订哪家营养晚餐。 半小时后,晚餐送达。 小纪拎着塑料袋,兴冲冲地跑进主卧。 远远看见秦追单手托腮,扑闪着那双灵动的眼睛,望着电脑上花花绿绿的画面。 于是放肆大笑起来: “秦哥我就知道你躲起来在偷偷玩……” 等她走进,看见电脑屏幕上竟然是熟悉的—— PPT制作界面! 说了一半的话被她咽到肚子里: “玩,完全认真地在写作业?” …… 吃过晚餐,送走被“不学无术的秦哥竟然做起了PPT”这件事,震惊到精神失常的助理小纪。 秦追回到卧室。 继续研究《冬日漫游指南》节目组布置的功课。 《冬日漫游指南》是一档国外旅游探索类综艺,已经是同类型节目的第二季了。 第一季是在今年夏天播出的《夏日漫游指南》,六位女明星去欧洲共同出游三周。 整季画面充满美好的阳光、沙滩、青春,而少女细腻的情愫与缠绵的感情在旅程中也被无限放大。 一经播出,取得了很好的反响。 因此,在冬季十一月里,节目组召集了六位男明星,开启了第二季的《冬日漫游指南》。 后天要进行录制的是节目先导片。 根据节目组发来的资料,除了自我介绍这些常规环节外,主要录制环节叫做【导游竞选大会】。 这次旅行一共会去到两个国家、六座城市。 每到一座城市,都需要一位嘉宾作为导游,带领其他嘉宾游览。 在【导游竞选大会】上,嘉宾可选择竞选一座或多座城市的导游。 最终由所有嘉宾进行投票,来决定每座城市的导游安排。 至于要如何竞选,就是节目组交给嘉宾们的功课了。当然,也贴心地附上了话术供选择。 秦追坐在电脑前,神色凝重。 纤长白皙的手指如流星般飞速地在键盘上闪过。 在看到综艺介绍的那一刻,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非常不妙。 毕竟这档综艺的规格并不低,嘉宾个个都背景强劲: 原书的主角攻谢之骄和主角受萧颜,都是顶级豪门世家独子,因此出道即男一,资源排队好到逆天! 还有出身演艺世家的格里沙,20岁问鼎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今年30已是国家一级演员,名气享誉世界! 以及宋言拙,游走在各类大火综艺里的喜剧综艺咖!郭浪,拿过多次金牌的前国家队跳水运动员…… 而他,一名平平无奇的大学生。 一名连面对镜头的经验都没有、更别说参与大型综艺节目录制的,大学生。 让他参加这种综艺。 和完全忘做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却在课上被点起来分享答案,有什么区别? 光是想一想,就头皮发麻了。 秦追一番思索后觉得。 与其到时候尴尬,还不如在这种可以提前准备的环节,做好充足的准备。 简称,笨鸟先飞。 所以这次竞选大会,他的选择是—— 选什么选,有能力的艺人才有权利做选择!哒哒哒哒哒。 没能力的大学生,当然是六座城市的导游竞选都得参加!哒哒哒哒哒。 一阵激烈地操作后。 中场休息。 秦追停下敲键盘,开始人淡如荷地睁着眼睛做眼保健操。 他看向屏幕上的PPT界面,内容完成度已经很高了。 是的,他在做一个竞选PPT。 他决定按照读书时候的习惯,搞个课堂演讲。 演讲主题平平无奇: 【假设我成为《冬漫》导游,会这样安排19天的旅程】 PPT一共二十一页,除了首尾之外,每一页是一天的行程安排。 从航班开始,到入住酒店、景点打卡、推荐餐厅,他都查了许多资料。 为了有综艺效果,还加了一点综艺小游戏,穿插在里面。 欣赏着欣赏着,秦追的思绪逐渐远去了…… 他莫名想起了实习的时候,组织部门团建那次,也熬夜做过类似的PPT。 那次去海边的团建,每个人都玩得十分愉快,他们说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团建! 只有他不是很愉快。 不只是因为组织团建真的很累。 而是因为主管实在太善解人意了。 善解人意到,等他身心俱疲组织完团建后,才通知他,属于他的校招名额被裁了。 ……可恶啊,都要裁员了,主管还出去团建花钱! 秦追从回忆里颤抖着退了出来。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的他,可是三天就能赚20万的明星! 一定要好好表现,不可以放过这次机会! 心尖涌起一阵愉悦的颤栗,秦追开始进行最后一步—— 美化PPT。 精致的图标和插画,加入。 平滑切换动画效果,加入。 海浪、雪野的背景图,在他鼠标移动下,纷纷变成了连续的动画,在一页页行程中翻滚奔腾着。 就仿佛一辆贯穿欧洲大秦的列车缓缓驶过,乘客透过车窗,看到窗外绵延不绝的风景。 …… 凌晨一点,大功告成! 夜晚的漆黑弥漫了整座城市。 但秦追那双漂亮的小鹿眼,却依旧炯炯有神,在黑暗中发出了诡异的光芒! 他精神振奋地打开了他和凌经纪、助理小纪的三人工作群,【美人一家】。 “啪”地一声,把文件拖了进去。 打从今天下午穿书成为明星后,一直在秦追心头围绕的。 那种自己什么也不会的、无能为力的悬浮感。 在此刻【《冬漫》旅行规划(初版).pptx】的发送中。 终于缓缓,落了地。 哈,果然还是熬夜做课件什么的,最能让人容光焕发了! 这年头B超也没被发明出来,秦追也不是灰太狼那种手搓万物的科学家,搓不出B超仪器,只好召开会诊,找来全院会看肾病的医生,轮流过来给伊莎贝尔查体。 到底是副领事的侄女,她的排面足以让雷士德所有部门心甘情愿地联动了。 秦追说道:“可能是肾动脉狭窄,也可能是肾素瘤,还可能是慢性肾病,考虑到她还有低血钾、高血钠、肌肉无力、尿多等等,肾素瘤的可能性比较高。” 其实还有包括肾胚胎瘤的一系列肿瘤也会导致这些症状,但大伙诊不出来,还是探查手段太少的缘故。 肾内科的主任凯瑟说道:“如果是瘤子,那只能让外科来解决了。” 秦追赞同:“是的,肾动脉狭窄也需要做手术,如果肾动脉狭窄已经导致肾出现萎缩的话,就要把萎缩的部分切掉,她还这么小,血压一直高着,而且今天测已经到了145/95的地步,也就是持续升高,太危险了。” 于是外科医生们继续开会,开到最后,秦追去询问马琳娜夫人和伊莎贝拉:“病人明天排手术可以吗?待会有没有空?待会给你们做个术前谈话。” 甭管伊莎贝拉的肾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都必须开刀。 第 117 章 制药 手术开始前,秦追终于能回家一趟,痛痛快快洗个澡,睡一觉,吃个饱,起床后打一套拳,再把家里七条狗挨个撸一遍。 他发出感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再加班下去,我都臭了。” 知惠眨了眨眼:“现在你没和别人通感哦,咱们说好了,尽量不在其他人面前谈这个话题。” 秦追:“知道,我又不想伤到他们。” 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罗恩对体味问题有点敏感,这还是知惠发现的,有一天申城下了雨,砣砣被雨淋湿了,秦追当时正在教罗恩、露娜、格里沙、菲尼克斯打麻将,见砣砣进来,就吐槽了一句“这湿狗怎么这么难闻?它该洗澡了”。 当时秦追忙着和牌,注意力全在牌上头,所以只有知惠看到小伙伴下意识低头闻自己。 晚上九点。 当天所有画面录制结束,俞月晕叫上格里沙,在酒店附近找了个热闹的复古风味酒吧。 大大咧咧坐在纯木矮桌边,猛灌了一大口啤酒解渴: “你别说啊。” “你还别说啊。” “你还真别说啊……” 格里沙握紧盛满青葡萄色鸡尾酒的玻璃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说。” 俞月晕回味着下午的录制,咂咂嘴: “你还真别说,秦老师这人,还真是博览群剧!” “博学多闻!” “博爱~众生~呐!” 半空中,格里沙喝酒的动作猛地停住。 手腕绷着力,捏着玻璃面的手背泛出青筋,好半天才将杯底缓缓放回到木桌上,呼吸紧促: “没太注意。” 俞月晕嫌弃:“你真是来旅游的?那么优秀的秦老师都能不注意。” 但随即又自顾自地摸了摸光头: “不过,倒也未必是真的博爱。” 隔着半张木桌,格里沙斜睨了他一眼。 俞月晕又灌了一大口酒,才拍案道: “秦老师可能单纯是为了录这档节目,专门补了大家的作品!” 格里沙的脸色唰得一冷! “为了节目,硬逼着自己看那么多不喜欢的影视综!其实谁都不爱呢!” 格里沙的脸色唰得二冷! “真够敬业!”俞月晕激动地又拍了下桌子。 好半天没听到回应,才抬眼看向兄弟。 随即面露疑惑: “你的脸……开空调了?” 格里沙心头烦闷,没听清他说什么,应付地点了点头,端起鸡尾酒一饮而尽。 俞月晕诚恳:“那调高点,吹得我起鸡皮疙瘩了。” …… 酒店302号房。 在节目组的安排下解决晚饭,秦追乖乖回房间洗澡,然后换上小兔子睡衣咕噜噜在被窝里打了个洞。 宋言拙看见他出来,嘲笑了一番他的睡衣幼稚。 直到不小心翻出睡裤上的猴子红屁股。 迅速溜进浴室。 窝在床上,秦追看见【美人一家】群里,有经纪人凌隐的两条留言。 女王凌:【《冬漫》嘉宾机场出发照9P - 微博链接】 女王凌:【@小兔子追,仔细阅读评论。】 秦追延迟回复: 【遵旨】 进入链接页面,是某个网友发布了六位嘉宾在京阳市国际机场的路透。 前六张是嘉宾单人照。 秦追认真检查了下自己的颜值。 嗯,乳白色毛衣毛茸茸,衬得脸蛋又白又嫩很Q弹! 没有侮辱观众眼睛,今天的工作也暂时保住了! 第七张至第九张,是他、格里沙和宋言拙,三人一起排队托运的照片。 照片里,他正仰着头和格里沙讲话。 而格里沙一手端咖啡,一手搭着深黑色行李杆,微微低着头,垂眼温和注视着他。 至于前面的宋言拙,也是个男的。 他要干什么来着……哦哦看评论! 秦追赶紧朝下滑,前几条就让他屏住了呼吸: 【秦追怎么和格里沙聊那么久啊?圈子里公认的花瓶VS公认的实力演员,两个人有什么可以聊的啊?】 【聊啥啊,是秦追为了蹭热度演的吧!嘴唇假装动了动吧!别蹭了!再蹭今夜就会被我暗鲨!】 秦追:! 糟糕,好像是他的社交策略,交得太超过了! 原文里,原身退圈,不仅有“主角攻封杀”,还有“全网骂”…… 所以不仅和同事的关系很重要,和网友的关系也很重要! 退回微信界面,秦追卑微回复:【已阅读完毕,内心凄风冷雨,摇摇欲坠】 凌隐和助理小纪不知是睡醒了还是在等他,几分钟后就回了信息: 女王凌:【别难过】 萌妹纪:【别伤心!】 秦追心生感动。 女王凌:【不避点嫌,难过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萌妹纪:【至少说你是花瓶,肯定了你的颜值呢!】 秦追不太敢动。 女王凌:【毕竟格里沙在娱乐圈的地位,确实是比你高了个十万八千里】 萌妹纪:【不仅是花瓶,还是“公认的花瓶”!】 秦追忽略小纪的乱入,深沉回复: 【避嫌!绝对避嫌!活命要紧!活着才能赚钱,活着才能花钱!】 女王凌:【谁要你命了?】 秦追发送:【“今晚就会被我暗鲨”截图.jpg】 女王凌:【这人IP在京阳,今晚应该过不去。】 秦追:…… 【多谢安慰,真是宽心多了^】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房间里,宋言拙穿着猴子屁股从浴室里蹦出来:“秦老师,表情怎么这么凄风冷雨、摇摇欲坠?” 还是你懂我! 秦追幽幽叹了口气,把手机对话递给他看。 宋言拙十目一行阅读。 半个世纪过去了,突然大吼一声: “什么,避嫌?怎么可以!” “本宫现在就去帮你澄清!这个位置是本宫要换的!聊天也是本宫让你聊的!本宫看谁敢阻止你们继续聊天!” 看着宋言拙在眼前张牙舞爪,秦追静静地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困倦的小鹿眼里并无半点波动。 在心里愈发决定。 这个嫌他是一定要避了! …… 翌日清晨。 不到八点,嘉宾们就被节目组挨个敲门叫了起来。 秦追搭了件嫩绿色运动外套配白色运动背心,青春洋溢地出了门。 用过酒店提供的自助早餐后,嘉宾们依旧在昨天的会议室集合。 因为知道上午是游戏环节,所有人都穿了适合运动的便服。 放眼望去色彩饱满。 秦追听见身旁的宋言拙,忽然开始激情背诵朱自清的《春》: “啊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绿的像顶帽!” 秦追:“……请尊重原著老师!” 幸好俞导拿起大喇叭打断背诗: “今天上午,我们会进行一场竞技打卡赛!” 红得像火的运动员郭浪眼里燃起火光:“竞技!” 俞导:“该游戏两人一队!昨天下午游戏获胜者先选队友!有请秦老师!” 好突然。秦追默了一瞬: “……导演,你甚至还没说游戏规则。” 俞导深沉:“不重要,追随自己的内心才重要。” 为什么突然间宣扬唯心主义! 秦追硬着头皮站起身,扫视全场。 突然回想起昨日被说蹭热度的社交大谬误! 瞬间严肃! 基于避嫌思路来看。 现在娱乐圈里人气比他高的格里沙、谢之骄、萧颜,是敌人! 人气比他低的郭浪和宋言拙,是朋友! 而既然是竞技赛,显然和运动员匹配是最佳选择。 “我的选择是——”秦追骄傲地竖起食指,“去年夏季奥运会跳水男子单人十米台金牌获得者郭浪!” 郭浪“嗖”地一下从桌边跳起:“是我!就是我!” 两人再次在桌边旋转跳跃闭着眼:“嗷嗷嗷!” 俞导:…… 又是觉得自己不太需要出现的时候。 宋言拙没被选,但他可以接受。 竞技嘛,选运动员很正常。 更何况,他很忙! 忙着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呢~ 宋言拙笑嘻嘻地继续昨天的面部表情扫视工作。 但还没看出什么苗头,就被导演唤去选队友了。 作为昨日答对一题、排名第二的嘉宾,宋言拙选了格里沙作为队友。 以便近距离观察。 谢之骄和萧颜因此一队。 分队结束,俞导把秦追和郭浪强行分开,赶回座位上,举起一张地图: “下面宣读游戏规则。” “这张地图标记了布洛西市六大地标建筑物,嘉宾们游戏过程不能使用手机,只能通过地图寻找打卡点位置!” 朴实无华的纸质地图发到了各小队手上。 俞导:“嘉宾需要步行到达建筑物附近,找到打卡箱,根据提示解出金属箱密码,然后拿徽章在箱中打卡器上打卡!” 金光闪闪的打卡徽章发到了各小队手上。 这不是定向越野吗!秦追全身一颤! 害得他大一体育课不及格的强力大boss,化成灰他也认得出它啊! 秦追紧急举手:“我可以让浪哥代打吗?” 郭浪:“或者让我代浪~” 俞导:“禁止代打,也禁止移动宝盒!需要两人位置都位于地标附近,才可打卡成功!” 秦追和郭浪失望:“嗷!” 俞导继续: “打卡限时120分钟,每有一队打卡完成,布洛西市旅游经费都将增加400欧!” “最快完成务的队伍,嘉宾将获得单人经费奖励100欧! “计时现在开始!” 这声“开始”喊得,实在是没有一点点防备。 嘉宾们在会议室静坐了几秒钟。 才缓缓起身。 “嗖嗖嗖嗖”弹射出去! “浪哥,我跑不动了。”秦追粗重地喘着气,小脸蛋涨得通红,眼角委屈兮兮。 “……”郭浪回头,“但我们才出酒店八百米。” 秦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们缺乏体育锻炼的大学生,是这样的。 郭浪若有所思:“脆皮……” 秦追一边喘、一边点赞:“浪哥,虽然在国家队,但没少冲浪。” 郭浪:“要不我带你跑?” 秦追疯狂点头:“浪哥,你的浪,一定是善良的浪……” 郭浪:“秦老师,都喘出口音了。” 被“带”着跑没超过一分钟,秦追的四肢就激烈地呼唤他的大脑: 脑公,我们后悔了。 运动员说的“带”,怎么不是字面意思的“带”,而是—— die啊! 肌肉结实的粗壮胳膊肘,将秦追整个后背像小鸡崽般拐了起来,接着脚下如踩风火轮,一头扎向前方初升的太阳! 也不去探探怀里的小鸡崽,是不是还有一息尚存。 “浪、浪哥,还是我自己来吧!”秦追在狂风中凌乱挣扎出了郭浪的怀抱。 郭浪停下脚步,放开手,心生感动: “行!秦老师,你真让我看到了一种竞技精神!就算脆皮,也永不放弃!” 秦追终于重获自由,大喘:“你、你放心,我累死也不会说放弃!” 因为死了,就开不了口说话了。 算了,只要能把这家伙的肺结核治好,让他能在理想的道路上奔跑更久,秦追作为医生就已经尽到责任了。 常给小婴儿打针的秦追技术不错,一针见血,他用医用胶布给艾德蒙固定好伤处,看了眼药瓶:“先给你打一瓶小剂量的,情况不错的话,明天早上再来一瓶剂量大一点的,先打一个月的针,然后吃半年到九个月的药,我给你开的汤药也要继续喝。” 秦追自信地保证道:“只要你遵医嘱,你就会好起来,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爱逞强还嘴硬的艾德蒙.费列多维奇.瓦维尔斯基同志。” 艾德蒙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明朗的笑:“谢谢你,亲爱的格里沙.雅克夫耶维奇.维什尼佐夫同志。” 那一刻,秦追感受到格里沙的心跳加快了节奏,他在为“达瓦里氏”这个词感到由衷的快乐。 秦追怔了怔,由于前世的秦追在金三角时干过黑医,虽然因为未成年的缘故,好歹没被送进监狱,但他依然永远失去了被叫同志的殊荣。 也不知道这一世,他能不能成为同志。 第 118 章 忙碌 “这是护肝药的配方,制成小药丸,一天吃两次,每次10粒,吃异烟肼一定要护肝,不然别肺子没好,肝子又坏了。” 格里沙记录药方,郑重点头道:“好。” 秦追根据艾德蒙的体质开了份护肝药丸,去厨房做狗饭了。 其实秦追养狗养得很松弛,像现代养宠物那样购置卵磷脂、鱼油什么的,民国也没这条件,家里七条狗都是把厨房边角料、餐桌剩菜剩饭用水把多余的盐分过掉喂狗,狗狗们吃得很开心。 秦追还会用鸡蛋壳磨粉做土法钙片,但这些钙片也是知惠、秦追、曲思江几个长身体的孩子天天吃,只有毛毛两次下崽时才跟着一起吃。 能享受特制狗饭待遇的,只有实验犬。 清晨七点,秦追把头埋在枕头里,在这张有他大学宿舍床铺两倍大的床上,睡得正香甜。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悦界”经纪公司内,已经掀起了怎样的风浪。 第一个看见那份PPT的,是经纪人凌隐。 她是“悦界”所有经纪人中最勤奋的一个,每天最早到公司。 打开文件之前,她还有点担心是秦追植入了什么病毒软件,以报复她昨天对他的一通斥责。 但转念又一想,秦追应该没那么聪明。 她用公司电脑双击点开PPT,先是被21页的页数惊吓到,随即播放幻灯片,在流畅的动画效果中,无声地喝完了一整杯咖啡。 然后迅速在群里回复: 女王凌: 【@小兔子追,这是你哪里找的制作商?】 【人靠谱吗,会不会把帮你代作PPT这件事爆出来?】 【我觉得有风险。】 【你还是本色出演吧,虽然笨点但至少真诚。相比较而言,粉丝更在意是否被欺骗。】 很快,小纪起床了,迅速回复消息: 萌妹纪:【凌姐,这次真的是秦哥自己做的!我昨天亲眼看见秦哥做的!我这次说的真的是真的!】 女王凌:【以前说的都是假的?】 小纪哽住,开始装死。 凌经纪没等到回复,眯着眼睛打量了那份PPT好一会儿。 突然回想起昨日下午,秦追那句“保证不让她再失望”。 这四年心底积攒的期望、恨铁不成钢的失望,都在这一刻涌上了心头—— 难道这一回,她这自甘堕落的艺人,真的愿意支棱起来了? ……但他什么时候学会做PPT这玩意的? 私下里偷偷学的? 不管了,只要他愿意冲,那她也愿意,再相信他这一回。 凌隐选中那份PPT,一键转发给了悦界经纪公司的总裁: 女王凌:【总裁,这是秦追为《冬日漫游指南》先导片录制准备的PPT】 女王凌:【划重点:全程由他自己摸索完成,没有何人提供过帮助】 女王凌:【上回我向您保证过,只要再给秦追一次曝光机会,他一定能有更好的表现。您看,我当初说的没错吧?】 没过多久,总裁回复了一个【大拇指点赞】。 凌隐脸上露出扬眉吐气的微笑。 …… 总裁办公室。 笨蛋丽人苏嘉运上午来公司后,照例先到总裁这里来“请安”。 他走进办公室,撒娇地环上总裁粗壮的胳膊。 却发现总裁竟然没有看他,而是无比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 苏嘉运不乐意了:“老板,你在看什么嘛?比我还好看?” 总裁把电脑大屏转向苏嘉运: “你昨天不是非问我,为什么把好饼给秦追吗?” “喏,看看人家为《冬日漫游指南》下了多大的功夫吧!” “仅仅只是一个先导片录制。” “人家竟然愿意痛下狠心,专程拜师从零自学PPT制作,不眠不休熬了好几个大夜,就为了完成这份行程材料!” “好好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成天只知道撒娇卖萌打滚。” 苏嘉运耷拉着脑袋,被骂得不敢还嘴。 他屏住呼吸,一声不吭地打量着电脑上自动播放的动画。 他不敢相信这是秦追的作品。 那可是连打游戏的时候,看几行技能描述都嫌眼睛累的秦追! 但他突然想起昨天下午在办公室门口,秦追对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什么“青春易逝,长相只是我们一时之长”“今天起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心口突然有点动容。 那么,看来他也要努力起来了。 无论如何,总不能一直被秦追压一头吧。 要不就从学这个什么,PDD开始? 离开总裁办公室,苏嘉运在手机上认真搜索“PDD怎么做”。 几分钟后,下载拼多多√。 …… 上午十一点。 秦追在卧室外传来的塑料袋噼啪声中,猛地惊醒了。 有贼? 还很高调。 他穿着印有奶油色小兔子的纯棉睡衣,软哒哒地翻下床,抄起床头坚硬的黑色闹钟,恶狠狠拉开门—— 看见经纪人凌隐正在撕火锅丸子包装袋,而小纪在倒火锅底料。 凌隐看过来的目光充满关爱:“小追醒了?是我吵醒你了?还睡么?” 秦追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手上的闹钟: “不,是闹钟响了。” 他这才想起来,他现在作为明星,公司分发的房子相当于半个办公室,助理和经纪人都拿有他家钥匙,这样平时送饭、拿取物品都更方便。 不过,经纪人的态度,怎么忽然对他这么友好? 看见秦追眼底的困惑,凌隐有点愧疚,是她平时对小追太凶了! 她继续关爱:“最近辛苦了,不睡了的话,洗漱一下来吃火锅吧。” 十分钟后。 火锅热气缭绕中,秦追好歹搞清楚了一切。 “总裁夸我PPT做得好?” 他晕晕乎乎啃了口玉米,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等下,凌姐,你已经把那份文件发给总裁了?” 凌隐点点头:“做这么好,当然要及时在总裁面前表现一下,增加总裁对咱们的信心。以后有好资源,也好优先拨给咱们啊!” 秦追嘴里咬着玉米,大惊: “可那还只是【初版】诶!” “我觉得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调整,准备等你们反馈之后再修改呢!” “……”凌隐望着秦追,觉得这样追求完美的他,真的十分陌生。 沉默了一下,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说: “小追,相信我,作为上这次节目用的PPT,已经很完美了。” 再完美,就该去某宝开店接单了。 秦追恍然大悟,喜滋滋地把最后几粒玉米突突突啃完:“好吧。” 原来是明星的话,初版就能直接过稿呢! “来吧,咋们一起举杯,庆祝小追的重生!以后咱们三人一起继续努力,让小追越来越红!” 凌隐情绪高昂地举起了一杯红酒。 小纪热泪盈眶地举起一杯果汁。 秦追不太理解。 一个PPT而已,至于拉到重生的高度…… 但还是配合地举起了一杯白水。 望着秦追被玻璃杯映衬得亮晶晶的眼睛,凌隐一瞬间回想起了,她在汽车修理厂捡到秦追的那天。 十八岁的秦追眼睛明亮得像星星,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这孩子进入娱乐圈肯定有前途,会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后来,星星却在她眼前,一点点陨落下去。 三个玻璃杯在空中撞得“噼里啪啦”响。 好像星星,燃烧发亮的声音。 秦追一饮而尽,舔了舔红润小巧的嘴唇,歪头眨着眼睛看向凌隐: “凌姐,PPT你没问题的话,要不要先发给节目组?看看他们有没有建议。” 正沉溺于感人星星故事的凌隐,猛地抬起眼,看向秦追。 虽然她觉得,艺人能上进起来真的很好。 但是现在反过来催她工作,是不是有点超过了…… 她轻轻放下酒杯,卑微点头:“收到呢,现在就发。” 秦追笑得眼睛弯弯的,又叮嘱了句:“记得把括号里的‘初版’删掉喔。” …… 《冬日漫游指南》先导片录制大棚。 道具组、摄像组等工作人员已经提前来到这里布置场地,为明天上午的录制做准备。 导演俞月晕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框眼镜,坐在一把黑色摇椅上。 手机忽然“嗡”地一声响。 他滑开手机,看见是本次录制嘉宾秦追的经纪人凌隐,给他发来了一份文件。 “嘉宾自己制作了《冬漫》旅行规划?”俞月晕在摇椅上前后摇动着,饶有兴味读出经纪人发来的话,“笑死!” 他客套地回了个【大拇指点赞】,随口喊来了在这回录制过程中,负责对接艺人的导演助理杨子涵: “秦追那边,刚刚发来了一份明天导游竞选大会上要用的PPT,你看看去。” 杨子涵甩着双马尾,活泼地应了声。 在一旁搬板凳坐下,拿出电脑打开文件。 然后,眼睛越瞪越大: “这这这是秦老师自己做的?” “素材很全面啊,和策划组第一版收集的资料差不多了!” “而且动画效果好炫酷!网上不是说秦老师除了脸啥也没有么?” 俞月晕喝了口茶,瞥了她一眼: “能不能别这么单纯?那怎么可能是艺人自己做的,你当经纪公司那么多人吃白饭的?” “估计就是不想走以前的路线了,想借着咱们的节目,重新搞搞人设。” 杨子涵乖巧地“哦”了声,又喜气洋洋地说: “可是这个动画真的做得很好诶。” “明天来现场问问秦老师是哪位大神做的,我的转正答辩PPT还像一片荒漠呢!” 放下茶杯,俞月晕轻轻咳了两声: “子涵同学,你的转正答辩对象就坐在这里!” “这话难道不应该背对着我再说?” 杨子涵恍然大悟:“对喔!” 她立刻“哒哒哒”移动了一百八十度,转身背对导演。 然后打开微信文件传输助手,按下语音条,给自己发备忘: “明天记得找秦老师借他的制作商用用!好好润色一下转正答辩PPT,加油哦嚯嚯!” 俞导:“……我还是能听见!” 忙碌到晚上七点,秦追胃里空空,却没有丝毫胃口,只能将沾血的手术衣脱掉扔一边,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人太累的时候,是连脑子都不想转的,只剩双眼呆滞看前方的劲儿了。 一阵小提琴声响起,秦追回过神来,看到清晨的橡木庄园中,金发少年站在湖边码头,迎着晨风拉一曲巴赫的《恰空舞曲》。 秦追看着他,心想,其实对于菲尼克斯和他们之间的差异,他都明白,也许终有一天,他们会走上不同的道路,也或许不会。 一曲结束,菲尼克斯放下小提琴,对秦追勾起嘴角:“good night,Tiger.” 秦追回道:“good morning,gold.” 第 119 章 往后 夜色中的申城还没有后世被庞大金钱包裹的震撼感,那种一座城市创造出堪比阿根廷的经济的力量,现在的申城是没那个体量的。 它依然比其他城市繁华得多,但在阴影处,难以糊口的女人穿着单薄的衣物站着,时常有男人过去谈价,还有些乞儿在角落里缩着,也许看不到明天。 秦追去包子铺买了剩下的的馒头饼子,一个个的分给那些路边的穷人。 有人接了,有人不敢靠近,秦追也不在乎,发完就走,自从这辈子做了郎善彦和秦简的崽,他的心越来越软了。 待他走远,一个小乞儿爬到吃馒头吃得正香的老乞丐旁边:“叔爷,那个人是不是就是秦杏游啊?听说他会把人绑到台子上,划开人的身体,把他们活活害死啊。” 老乞丐拍了下小乞儿的后脑勺:“你觉得他坏吗?” 小乞儿咽了下口水,盯着老乞丐手中的半个馒头:“不知道,他好漂亮,看起来像个好人,但我以前做报童的时候,卖报教我们说,蛇蝎美人秦杏游把生病的乞丐骗到他的医院害死了。” 既然决定了要请格里沙来家里做客,秦追就干脆定了两天后的周日。 但请他一个人怪怪的,秦追又让秦铭天也一起来,这样子就不会孤男寡男了。 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太妥,秦铭天这人不靠谱。 秦追想到霍思远帮他这么多忙,也要感谢人家,干脆一起请得了。 四人行,很完美。 周日上午。 秦追刚艰难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幽魂一样飘去洗手间洗漱,听到门铃“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应该是送食材的到了。 秦追随便抹了两下脸,走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却是格里沙。 “上午好,学长。”格里沙微笑冲他说。 秦追眨眨眼:“你……这么早?” 格里沙看他身上还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头上还有一撮竖起来的呆毛,显然才从床上起来。 这样的学长——好!可!爱!啊! 格里沙忍着想去揉秦追头上呆毛的冲动,腼腆地说:“抱歉学长,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我已经起来了,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格里沙的脚边放着一个大箱子,手上还拎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个是我家厨房做的小点心,给学长吃的,很好吃哦。” 格里沙把手上的盒子递给秦追,又把地上的箱子搬起来说:“这个是扫地机器人,给学长的乔迁之礼啦。” 秦追侧开身让格里沙进来,说:“谢谢,破费了。” “你不嫌弃就好,”格里沙笑得眉眼弯弯,“学长快去洗漱出来吃点心吧,趁热更好吃。” 秦追也觉得自己这样子见客不妥,赶紧去洗漱换衣服,等他从房间里出来,格里沙已经把点心盒子拆开了。 几样点心摆在桌上,秦追看着有点眼熟。 好像菲尼克斯给他带过一模一样的…… 区别在于,菲尼克斯那个是买的。 哦! 秦追懂了,肯定是这家点心做得太好吃,格里沙家的厨师特地去人家点心铺子学的! 毕竟是首富,什么档次的点心吃不到。 秦追很容易就自圆其说了,走到餐桌前,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哇哦,连口感味道都一模一样呢。 不得不说,霍家的厨师真是妙人。 “怎么样,学长?”格里沙问。 这可是他们家厨师的拿手绝活,格里沙本想自己学了给秦追露一手的,奈何工序复杂,短追间内无法学会。 秦追竖起大拇指:“很好吃,你家厨师一级棒。” “那等以后我学会了,给学长做。” “……”秦追差点被点心噎。 不是哥们,你一个首富之子,学这种手艺做什么! 他赶紧说:“那倒不用这么费心,我不怎么爱吃点心,哈哈。” 格里沙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他,顺势问:“那学长爱吃什么?刚好今天我给你做。” “我……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菜,做得好吃都喜欢。”秦追干巴巴地说。 格里沙笑眯眯地说:“学长真好养活。” 秦追:“……” 就在尬聊快不下去追,门铃又响了,他赶紧去开门。 这次来的是送食材的,都是一等一的新鲜食材,什么外国空运的,山里新摘的,农家现杀的都有。 秦追和格里沙一起把食材提到厨房,看着大大小小十几袋的食材,秦追问:“你一个人真行吗?” 本来秦追要请个厨师来的,被格里沙拒绝了,说他一个人完全OK。 “你要相信我,”格里沙撸起袖子,说,“学长你可以去打会游戏或者补个觉,起来就有饭吃了。” 秦追哪里敢让他一个人做,说:“那我给你打下手吧。” 格里沙当然没意见。 追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立刻在厨房里忙活起来,秦追看格里沙处理食材的手法挺熟稔,不像厨房新手,悄悄松了口气。 他倒不是怕格里沙会翻车,而是怕他故意逞强伤到了,他赔不起啊! 那位神秘的首富,他不了解,但听闻过一些他的传闻。 在他任霍家现任家主之前,霍家并不是燕京的首富,他也不是继承人。 他甚至都不在霍家本家,而是住在江城的外公家。 就是这么一位不被重视的人物,在上一任家主,也就是霍老爷子忽然病重,霍家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夺权斗争中追,忽然空降,以雷霆手段控制了整个霍家。 传言他有个凶残至极的保镖团,不服他的会被打到服,位高权重的直接威逼,有几位顽固的叔伯甚至直接被当典型,被送进去踩缝纫机了。 风雨飘摇的霍家有了这么一位家主,很快稳定下来,并蒸蒸日上,他在江城也有事业,加上霍家的支撑,一举便成了燕京的首富。 这传闻有几分真几分假秦追不知道,反正在他听到的版本里那位首富都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修罗了,吓人得狠。 所以,这么个带恶人首富的儿子,要是给他做饭伤到了,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死得多惨。 格里沙表明了决心要在秦追面前露一手,做的都是拿手好菜,昨晚回家后还反复和家里的厨师讨教了一番,势必要做出一桌惊艳秦追的饭菜来,狠狠加分。 “红烧肉好啦,学长,回头。” 秦追正在池子边洗菜,闻言疑惑回头,刚“啊?”了一声,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炖得熟烂浓香的红烧肉。 “帮我尝尝咸淡。”格里沙微微笑着说。 “” 霍思远和秦铭天就是在这个追间进门的。 他们两个并不认识,但楼下碰到了,一块坐的电梯,又一块下电梯,才发现是同一个目的地。 秦铭天对于秦追居然还认识一位霍家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当是格里沙介绍他们认识的。 之前秦铭天就来过秦追的家,知道他家门的密码,于是直接输密码进门,直面了开放式厨房里,格里沙喂秦追吃红烧肉这一幕。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哎呀,我们是不是来得不巧,”秦铭天那个二逼最先说话,“你们继续,继续,当我们不存在,哈哈。” 霍思远:“” 他今天就不该来。 格里沙本以为今天的聚餐是他跟学长的二人世界,谁知道一下又冒出两个人来,心里那个不爽,直接看向霍思远,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电灯泡。 霍思远心里那个苦啊,他夹在这父子中间,真是横竖都难做啊。 不过来都来了,今天这个饭硬着头皮也要吃下去。 霍思远假装没看到格里沙的眼神攻击,把带来的礼物放在茶几上,环视了一圈四周,说:“这房子不错啊,这里租金贵不贵啊?” “挺高的,就是看它不错才下决心租的。” 秦追说着擦干净手上的水,打开冰箱问:“你们要喝点什么吗?有可乐、果汁和水。” 霍思远听说租金挺高还有点纳闷。 他以为知道秦追要租房子,他小叔会插一手,干脆买一套位置好的房子,换上新的家具,以一个低价租给秦追呢。 算了,不要瞎掺和他们的事情,保命为上。 霍思远这么想着,说:“可乐就行了,谢谢。” 格里沙和秦铭天也都要了可乐,秦追给他们都拿了可乐,又回厨房帮忙。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不得不说格里沙是有两把刷子的,一桌子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卖相极佳。 几个人边吃边夸,夸得格里沙耳朵尖都红了。 “你也是隔离追期学的做饭吗?”秦追吃着饭,忍不住问格里沙。 他实在想不通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首富之子,会有什么契机,年纪轻轻就做得一手好菜。 “更早一点,就我爸……唔,刚回霍家追,我出国过一段追间,我一点都吃不惯外国家里厨师做的饭,我爸又比较忙,无暇顾及我,我就自己跟着菜谱学做想吃的,刚开始经常炸厨房,烫得满手水泡,不过学着学着就会了。” 格里沙说得比较含糊,但秦追还是懂了。 他爸刚回霍家追,就是霍家最乱的追候。 估计是为了格里沙的安全,选择把他送出国。 夺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段追间他爸肯定非常忙碌,无暇他顾,更没追间去关心他的饮食问题,给他换个华国厨师。 格里沙就选择了自力更生。 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但按照追间推算,那追候的格里沙应该才十一二岁,还是个小孩。 可怜的孩子,听得秦追都要产生父爱了【bushi。 秦铭天也一脸同情地说:“我那追候不认识你,不然高低给你空运一个我家酒店的厨师过去。” 格里沙垂着眼眸,苦笑一声说:“其实也没那么惨啦,我邻居是一位华人哥哥,比我大几岁,对我很照顾,只是后来……” 霍思远听得满头雾水,做饭那事情他知道是真的,但这邻居哥哥是怎么回事? 好好好,编故事是吧。 偏偏秦追还挺吃这一套,安慰他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格里沙强颜欢笑,又忽然说,“学长,以后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秦追:“啊?” “其实,学长很像我那个哥哥,所以我第一次看到学长就觉得特别亲切,不行也没关系的,我只是想他了,有点口不择言。” 原来是这样啊。 这就说得通为什么他会成为格里沙区别对待那一个了。 秦追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真怕是格里沙对他有意思,万一他真的来追他,这么一个优质的对象,他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可他睡菲尼克斯还没睡够,现在还舍不得分开。 当哥哥好啊,哥哥又不是老公,就没那么多忧虑了。 而且人家是首富之子,怎么说也是他占便宜吧…… 秦追赶紧说:“可以的,你就把我当成你那个哥哥吧。” 格里沙从善如流:“好的,哥哥。” 霍思远已经没眼看了。 秦小追,你咋这么好骗啊! 难怪被他小叔吃得渣都不剩,还颠颠给他花钱。 用过午饭后,大家商议下午去哪里玩。 秦铭天提议说:“我听说科技城那里新开了一家VR游戏体验馆,打击感一流,不如去那里玩?” “VR游戏吗,那不用去VR游戏体验馆,去我家里,我那里的版本和体验感绝对领先体验馆的。”格里沙说。 秦铭天一听去格里沙家里,立刻怂了:“这样不太好吧,多打扰那谁霍叔叔啊。” 格里沙:“这倒不会,我爸这几天不在家,家里就我跟佣人。” “真的?”秦铭天胆子立刻肥起来了,看向秦追,期待地问,“去吗?” 秦追感觉不太好。 可首富家里哎! 谁不想去看看是啥样的啊! 知道秦医生拿狗实验新术式的人不少,但医院内部默契地不将这个消息向外透露,因为秦医生要遭遇的舆论攻击已经够多了。 现在很多病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立刻摇头,不想挂他的号,因为他“杀人”,因为上他的手术台就可能下不来,如果让外界知道他还在不断“杀狗”,秦追绝对会立刻被传为魔鬼。 就在此时,她们听到吵嚷的声音,护士们走到窗边,和马琳娜夫人一起看着医院大门口。 马琳娜夫人看到一辆汽车,几个年轻人正背着人往医院里冲。 一名护士疑惑道:“是哪个大人物病了?” 马琳娜夫人摇头:“不认识。” 那些年轻人并不是洋人,而且个子都比较高,应该也不是倭人,恐怕是哪家豪商或高官家的子弟。 第 120 章 生死 “二哥,我、我怕是不成了。” 秦追赶到大厅时,就看到那个曾闯入戏园后台的纨绔趴在同伙的背上,揪着一个人的衣袖,颤巍巍地说着话。 秦追问了一句,“病人还能站立吗?” 纨绔的同伙立刻喊道:“他都这样了,还能站什么?你们这个医院的大夫怎么回事啊!” 被扯衣袖的人冷淡地说道:“刘天云,下来,站好。” 经他这一说,那刘天云居然真的就下来了,只是捂着腹部诶呦叫个不停,秦追伸手在他腹部一按,他便痛得往后弹了两步。 秦追放心了,这种活蹦乱跳的病人一般没什么大碍:“是阑尾炎,要开刀,有家属吗?麻烦带他去做检查,然后去急诊台办理入院,我们这边会帮忙排手术,顺便问一下,病人上次吃东西喝水是什么时候。” 男人没有否认。 他细长浓密如鸦羽般的眼睫微动,自恋且有点赞叹地呢喃了句:“果然你能第一时间弄明白现状。” 他说完,又闷着咳了两下,身上的血腥味也变得愈发浓郁了。 秦追整个人都是傻的,完全凭借本能在做反应:“你…不,我发生了何事?” 另一个秦追放下手:“解释起来比较复杂。” 秦追深呼吸了口气,平定了下思绪。 他凝神看着另一个自己,那双柳叶眼从迷茫渐渐转为坚毅,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却是肯定的语气:“你是魔修。” 而另一个秦追垂了垂眼帘,本就眸色过浓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晦涩难明,甚至有几分冷涩:“你要动手杀了我么?” 他还记得,自己曾立誓要屠尽妖邪、要平定魔渊……可如今,他却成了魔修、魔族。 甚至他手上沾的血已然多到他自己都嫌脏。 另一个他,也定然会嫌恶。 但没有关系,没经历这一切的他只需要照着自己所想的模样长大,成为他心目中光风霁月、匡扶正义的仙人就好。左右他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和妖,也不差再杀他们一次。 秦追紧了紧手里的发带。 他自小就讨厌血腥味,因为他是从尸海里爬出来的人,见过太多生离死别。 他憎恶邪修,也自然就憎恶魔修。 他们都是一样的……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可…… 未来的他,怎会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秦追不信他会自甘堕落成魔。 “你方才说迟了,是何事迟了?” 太敏锐了。 未来的秦追想,也有些自嘲。 明明这般敏锐,为何没有早点发现周围布下了个怎样的杀局? 也是太天真。 秦追并不知晓未来的他因为心情郁郁,已然在心里把此时的他自贬了一轮。他望着不说话了的自己,微拧起眉,更觉得是有原因:“…什么迟了?” 能有什么是迟了的大事,难道…… “我未来会变成你这副模样,是因为苍云间?” 未来的秦追凝望着他,在片刻的思索后,很低地应了声:“…嗯。” 这时候的他,也还未被苍云间绑得更紧,会怀疑苍云间也是应该的。 “到底发生了何事?”秦追仰着头看着自己:“这是我未来会发生、经历的,我总该有知道的权利吧?还是说天机不可泄露……” “没什么不可泄露的。” 未来的秦追缓缓朝木椅走过去坐下:“我能来这儿,就是已经逆过一次天了,泄露不泄露的,债和劫都背上了。” 也不差这么一点了。 他示意秦追坐下说:“周丰霖给你的储物袋里应当有一瓶灵液,你先拿出来让我缓缓。” 秦追倒是没有犹豫,毕竟另一个他看上去好像随时要倒了,他找了一下,找到了个白玉瓶子:“这个?” 未来的秦追接过后喝下,勉强运转了下丨体内魔气,剧烈的疼痛直接叫他面色变得更加苍白,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但他的精气神看着还是好了些许,说话也不是气声强撑出点音的感觉了:“在未来,你、也是我,已不叫秦追,秦追已死,我名罗恩。” 他提手,就着桌上茶壶里的水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天道已经承认了我与你可以作为一人共存于世,为了区分,你日后可以唤我罗恩。” 秦追这个名字太干净,他舍不得玷污。 秦追凝望着那两个字:“…你是有多大的怨恨?” 罗恩闻言,身上的那种心死的麻木风霜感又冒了出来:“我接下来要与你说一个故事。” “我十八岁那年拜入苍云间,因胜了外门弟子叶荷后进入内门,拜入谢乾玉门下,做了他的关门弟子,师兄是赫赫有名的六君子之一。我在拜入山门那年筑基,在山中修行不过两月便出门历练,历练不到半年突破至筑基后期,之后谢乾玉召我回山门潜心闭关修炼。我在此期间突破至金丹,但也因为修了符被发现,被罚去思过崖一年。” 苍云间是很分明的宗派。 剑修就是剑修,不得修其他道,只允许用,不允许修。若是被发现,罚去思过崖还是好的,被逐出师门的才多。 而且还要废了修为逐出师门。 “我在思过崖时突破至金丹中期,出来后历练一年突破至金丹后期。” 这样的成长速度,从言语上来看好像很慢,但只要是步入了修仙之途的人都知晓,秦追,也就是罗恩的天赋是极其可怖的。 要知道现如今不是黄金时代,甚至哪怕是当年黄金时代,秦追这般修行速度,也是佼佼之辈,属于秀于山林的那株木,也是顶尖的。 当今时代被称作天才的,最厉害也是二十五岁金丹初期。 “那时我便意识到,我的根骨可能与常人不一样。我问谢乾玉怎么没有与我说,他跟我道只是不想我骄躁,我信了。” 罗恩轻扯了下嘴角,配上他阴郁的眉眼和浑身的血腥味,这一笑是充满着杀意和危险的:“他告诉了我我是天生剑骨,所以不想我浪费天赋去学那些旁的东西。我也信了。” “可他为了我那身剑骨,将我推入了邪修所设的局,生生将我浑身的筋骨抽了出来,安在了他自己身上。谢乾玉那年突破至了渡劫后期,所有人都道他是因为爱徒受损愤怒之下顿悟,我也信了。” 罗恩的声音染上了几分血味:“可他将我交给了谢顽。” 谢顽是谢乾玉的大弟子,也是秦追、罗恩唯一的“亲”师兄,他还是谢乾玉收养的孩子。 “谢顽将我带到魔渊上,与我表白。” 他说到“表白”二字时,面上的嫌恶之意明显:“我不答应,他便要将我推下魔渊。还与我说我只要点头,他便拉我上来。” 罗恩虽然浑身都是血,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一如当年他还是秦追时,哪怕被人抽了浑身的筋骨变成了一滩烂泥,他也依旧没有求饶过哪怕一次,只强行撑着用灵力支棱起了自己,喂了自己一颗塑骨丸。 只是他的剑骨,终究是丢了。 而他的剑心,也在他自己主动松开手坠入魔渊的那一刻,碎了。 “我跌入魔渊的瞬间便被魔渊里的百鬼侵蚀。” 他这里说的“百鬼”,不是真正的鬼,而是被封印在里头的魔族。 “我的恨和痛,让我重新活了过来。” 听过罗恩说的这些话后,秦追沉默了很久。 不知是因为罗恩是未来的他还是怎么的,在罗恩说这些的时候,他好像也有隐约的记忆,只是捕捉不到,就仿佛是他的大脑在听过这些故事后开始自动补全了他和未来的他之间空缺的记忆。 但这份记忆是极其模糊的,就好似一闪而过的灵光,无法捕捉,却足够粉碎他对苍云间的那些仰慕期待。 他不是罗恩,他还没到未来的他的那一步,他还没有被好好对待到让他能够晕头转向地去相信他们。 不过就算到了那一步……在他确定罗恩确实是未来的他时,他依然会相信自己。 要说为什么,当然是如若他真遇上他说的这些事,他必然会逆转时空想要救过去的自己。 秦追望着另一个自己,心脏有些闷痛。 在这一刻他甚至想要是他早点知道,然后穿越到未来,在自己的剑骨被抽走之前告诉未来的自己就好了。 他为什么非要受这些苦?秦追在青平镇歇了一晚才走的。 他入睡后,罗恩便从他的识海中分了一丝神识出来。 几近透明的身影,要比秦追高大许多,且因为日后的修炼方式不同,也要健壮上很多,就是现在看着面色还是苍白,比鬼修更像鬼修。 罗恩出来后,望着自己的睡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隔着些距离,轻轻描摹过他的轮廓。 在未来,他身边人说,他睡着时瞧着都有几分可怖。 他没见过未来自己睡下后是什么模样,只知道他总是睡得不安稳,便极少睡了,左右往后境界上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入眠也不影响什么。 但现在瞧着自己恬静的模样,也能猜到未来的自己是如何的。 ……他早失了这颗心。 罗恩的指尖虚虚点在了自己的心口,他能够感觉到这颗心脏跳动得多么有力,又多么叫人怀念。 都说他这颗赤子心难得、最是珍贵,却在坠入魔渊后,被世人所鄙夷的魔族,还是最低贱的魔族哄抢分食。 很痛。 但这份痛,只他知就行了,过去的他,还叫秦追的他,不必知晓。 罗恩看向窗外那轮弯钩似的月儿,眸色微冷,也消失在了屋内。 罗恩出现在冯员外家里院落中时,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也凝聚了出来。 那是名男子,生得有几分清秀阴柔,他冲罗恩拱手拜下:“多谢恩公。” 罗恩淡淡应了声:“嗯。你可记起了你的仇人?” 听到这话,冯青追眼中多了抹恨意:“记起来了…但不是时候告诉我家里,不知恩公可否允我再多留些时日…允我亲自报仇?我不想叫我家里人沾上血腥人命。” 冯青追本有几分忐忑,但罗恩答应得很快:“可以。” 他看向冯青追:“但我要你之后为我所用。” “恩公如此大恩,即便恩公不应允此事,在下也必定会为恩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冯青追坚定地看着罗恩。 罗恩并不怀疑他的忠心,在未来,冯青追为他干过太多脏事。 “即便我要与你签订主仆契约?” “这是自然。” 冯青追没有半分迟疑:“人心易变……我现在虽是鬼,但我又并非恩公捏造出来的人偶,恩公需要保障,是应当的。” 罗恩嗯了声,也没有因此说不签了我信你。 经历了沧海桑田,罗恩最难给出的东西,便是信任。 罗恩和冯青追签订了主仆契约,他签订的是魔族版本的,主可以育仆,便是主的修为若是够高,仆的修为也会随之提升到一定的境界。 罗恩现在是伤了,不是重头修过,他的神识还是渡劫期的神识,就算是伤了,也直接就将冯青追拔高到了元婴期,叫他整个魂儿都凝实了,也可以触碰物品甚至是人。 元婴期的鬼修,不再局限于时辰,即便是青天白日,也能如寻常人一般在外头行走,还能在洞虚以下藏住自己的身份。 冯青追不知道这些,但也能感知到自己变得不一样了、厉害了不止一星半点。 故而他的眼睛亮起,整个人都多了些光彩,神采飞扬地向着罗恩双膝跪下,行了个大礼:“多谢主子。” 罗恩微顿。 他对称呼倒是没有什么要求,改一改也好,也更能提醒他今时不同往日了。 冯青追又壮着胆子问了句:“主子,在下…有一个问题。” 罗恩:“问。” 冯青追轻声:“我总觉得与主子好像有几分熟悉,但我并不记得遇见过您…不知您为何愿意出手救我?” 罗恩眉眼稍动。 其实也没有为什么,只不过是那日在高台醉酒,他问冯青追,如若有一日他能重回过去,冯青追有何事想要他帮忙。 而冯青追则是迷着朦胧的眼睛,喃喃了句:“主上,我这一生…最悔之事,便是我家中变故,我常常想,若是没有我,我爹爹娘亲,我家小妹……” 他说到后面,便没有再说,可罗恩看着他眼尾划过的水痕,已然什么都知晓。 所以现在,他同这个什么都还没失去的冯青追说:“我答应过一人,要救你。” 冯青追微愣:“不知那位恩公是……” “死了。” 罗恩平静道:“他修炼的功法过于极端,最后反噬暴毙,魂飞魄散。他叫我们不要为他立牌立碑,让他就此消散。” 冯青追也不知为何,心脏猛地抽动了下,低下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罗恩换了个话题:“我会传你功法那些,我还要问你要个东西。” 冯青追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能给罗恩的,但还是道:“您只管提。” 罗恩思索了下:“你家是不是有枚珠子,青黑色的,每逢七月半前后便会亮起光,是你家祖传的。” 这枚珠子,是冯青追与他说过的,后来冯青追能够保住魂魄成为鬼修,也是靠这枚珠子,因为这是唯一能触碰到的东西,他直接吞下了这枚珠子……结局便是冯青追日后虽然够强,却也因为这枚珠子,饱受折磨。 罗恩给他查探过,这是魔物,本就不适合鬼修。 冯青追记得:“确实有。” 罗恩嗯了声:“你要离家修行,替我将它取走带上,你暂时先保管好,日后我会向你讨要。” 那东西可以修复他的神魂,但不是现在。 和过去的自己相处了这几日,他生出了几分贪恋,不想过早与他分离。左右现在谢乾玉暂时不会露出獠牙,就叫他懈怠、自私一回。 冯青追应好,罗恩又道:“我还有事交代你去办,你尽力而为。” 他未来还有几个从属,这时候过得都不太好。 他允诺过他们的,若是有朝一日,他能重回过去,便去救他们,不叫他们徒生那么多的伤愁、阴霾。 他慢慢交代着详情,冯青追认真记下后,拱手道:“主子放心,在下必定办好。” 罗恩望他,还是强调那句:“尽力就好,莫要逞强。” 冯青追:“是!” 时间也差不多了,罗恩关注着还在熟睡的另一个自己,又说:“你若是遇到了危险,也可用契约唤我。” 冯青追称是,罗恩便留下了功法,随后就消散在了天地间。 秦追次日醒来后,便直接去了青唐城的道盟驻点,报了任务,说无事发生,是那打更人错听了风声。 道盟的人做了记录后,才问了句旁的:“你便是苍云间新收的那位天才?” 秦追入门大比中击败外门弟子,还是筑基期的外门弟子,也算是一战成名,现如今仙门中,无人不知他的名字。 秦追象征性地谦虚了句:“称不上天才,谬赞谬赞。” 那道盟弟子笑了声:“我听说你入门时便已是炼气十八层,现在服用了筑基丹吧?不知是何境界了?” 他看不出来秦追的修为,但没想太多。 秦追的师父是谢乾玉,谢乾玉会给秦追几件遮掩的法宝也很正常。 秦追也没遮遮掩掩,因为没有什么必要,他已经锋芒外露了,再露一点又何妨? “筑基后期了。” 要不是罗恩帮他压了一手,怕是现在就金丹了。 道盟弟子听过后,先是怔了下,旋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他诧异道:“你已是筑基后期?!十八岁的筑基后期?!” 大堂里还有别的人在办事,他这一嗓子,直接叫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十八岁的筑基后期?! 上一个十八岁的筑基后期,还是他们道盟现在的盟主! 而且是因为盟主先天引气入体,六岁开始修炼…… 这人是谁—— “他腰上的是‘不馋’吧?” “谢真人的‘不馋’?” “这世上除了那把‘不馋’还有旁的‘不馋’么?” “我的天,那他就是那个还未入门就击败了外门弟子的秦追?” “听说他很有可能是天生剑骨……” “天生剑骨就这么变丨态么?才入门修炼几天就筑基后期了?” “天才榜要更新了吧?” “这肯定要啊!综合来看,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吧!” “这才筑基期而已,急什么,怎么也要看他什么时候迈过结丹至金丹的那个槛吧?还有金丹后的元婴……多少天才卡在金丹止步不前,到不了元婴?” “呵呵,师兄这话说得可真酸气,那些卡在金丹的,有一个才入门就筑基了么?” “人指不定是从前得过散修指点呢,惊讶什么。” 这些议论声,或大或小,但都传入了秦追的耳中。 秦追摸摸鼻尖,没说什么。 他自小五感就要比常人敏锐,好似不是天生便能引气入体的缘故,而是他的神识特殊。 秦追领了奖励后,就婉拒了道盟的邀请,离开了此地。 走之前,他还不忘用通讯玉牌与元凉说了一声,再问了问元凉情况。 元凉同他说他已拜入师门,日后也能正式踏入修仙之途。 秦追又道了声恭喜,同时也是跟自己嘟囔:“青唐城这边的门派…有些什么啊?” 罗恩也不了解:“约莫是些小门派……我没留意过。” “也是。” 秦追踏上不馋:“回…去苍云间了。” 他从前过得还不够苦吗? “所以你这伤,是苍云间?还是因为你逆转时空?” “在那时,苍云间已伤不了我。” 罗恩语气淡淡,轻描淡写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是我大道修成顿悟时,利用飞升雷劫之中所蕴含的力量,逆转时空。只是因为我已没有剑骨、血肉重塑,所以并非重生,而是穿越。” 相当于在这儿利用了天道规则漏洞。 罗恩没说的是,天道一开始不允许他和从前的他共处一个时空,非要强行抹杀一个——他是天道之子,天道怎会允许有两个天道之子的出现?那这法则之后该如何是好? 还是罗恩用了些手段,才强行保下两个自己。 他其实可以选择将自己的记忆交给过去的自己,天道也默许了这样的行为,可他不愿意。 那些记忆太痛苦了。 在魔渊的日子,就是一遍遍把他从里到外、从肉丨体到灵魂打碎然后重塑的日子。 罗恩知晓,曾经的他,如果承受了这样的记忆会有多痛苦。 因为他经历过了。 心死、绝望……如若不是在魔渊知道有可能可以回到过去拯救自己,他可能就死在那儿了。 变成这样…他出来后受过太多指责,说他堕落,说他是正道之耻。 可无人知晓,最不愿意看自己变成这般模样的,就是他自己。 罗恩本来的计划都是自己默默给自己解决了,然后消失。 世界不需要两个天道之子,过去的他就是他,他只需要干干净净地朝着自己想走的那条路走下去,走最光明灿烂的那一条。 但逆转时空这件事太过悖逆,他这一身伤,伤得太重,修为几乎全赔了进去,短时间内难以恢复。躲避谢乾玉又拼上了最后的底牌,加上他的特殊性……他只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借着自己和自己是一个人去躲一躲。 罗恩:“我伤得太重,只能借你遮掩行踪。” 因为他们是一个人,他的肉身虽然是重塑的,但他们的灵魂还是同一个。 就算是渡劫期的精神力扫过来,看到的也只有一个秦追,最多就是看到秦追的灵魂力量是常人的两倍。 秦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尖,望着罗恩,轻叹了口气:“行吧,你先在这里养伤。” 他问自己:“有什么是我能做得么?” 罗恩清楚自己之后肯定会警惕他说过的人,但他还是多说了句:“谢乾玉这人不简单,你若是不小心露馅,先跑就是。” 他手里还有一张牌,只是那张牌…最好别翻。可如果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为自己翻一翻也不算什么。 ——罗恩心怀天下的心早就被粉碎了。 漫长的岁月和那些经历教会了他一件事,他得先爱自己,先自私。 罗恩:“还有。” 他轻声:“我现在没有肉身,得进入你的识海里才躲得过谢乾玉。” 谢乾玉现在只是被他引开了,等他回来,还是能觉察到魔气。 识海对于修士而言是太私丨密的地方了,但罗恩就是秦追,秦追是过去的罗恩,罗恩是未来的秦追。 因此秦追虽然觉得有几分小别扭,可……未来的他说他没有肉身,那现在这一身的血都是他的灵魂伤成这样的…他逆转时空,付出的代价真的很大啊。 只要是步入修行的人,都知道灵魂上的损伤可比肉丨体上的麻烦千万倍,甚至可能会直接导致人废了。 可他却能平平稳稳地坐在这。 ……是习惯了吗? 秦追在心里叹气,未来的他,到底还经历了什么? “你直接进来吧。” 秦追没有拒绝。 因为他的身体,也是他的。 他说的是申城话,年轻人没听懂,秦追扬声帮忙喊了一句:“老板问你要吃几个?” 年轻人看他一眼:“40个。” 秦追:小伙子挺能吃的嘛,可惜还是不如知惠,她能吃50个。 他认出了这是那个纨绔的哥哥,刘二先生。 其他地方没空位了,刘二先生端着生煎坐到秦追面前:“秦医生,能否拼个桌?” 秦追挪出一个位置:“请随意。” 刘二先生自我介绍道:“我叫刘天峰,是昨天在雷士德医院做手术的刘天云的哥哥。” 秦追客气道:“嗯,您好。” 他没有和对方聊更多的意思,想和他聊的病人家属太多了,一个个搭理过去,秦追就不用做正事了。 120-130 第 121 章 乖巧(二更合一) 刘天峰一口一个生煎,仿佛对滚烫汤汁无感,也没有品味食物是否美味的意思,坐得板板正正,带着严格长辈用竹条抽出来的规矩。 秦追的吃相就随意些,他的吃相不错,没有咂嘴等坏习惯,却很自在,吃得很香。 即使饭量在六人组之中排倒数第二,也就比罗恩强一点,秦追的饭量也是高于许多同龄人的,他平时又加班又练武,不吃饭根本没体力。 就这么着,两人一桌吃完了早饭,礼貌道别,秦追叫了辆黄包车回家,还要努力控制自己别在车上睡着,省得被拉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 在早产儿重症监护室守夜是这样的,小娃娃要么哭,要么不舒服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因此医护要对他们倾注更多心力,秦追守着他们时一般就不睡觉了,硬熬。 至于别在黄包车上睡觉这回事……有一回秦追在车上眯过去,醒来时发现车夫把他往巷子里拉。 秦追问:“这是去哪?这不是我回家的路。” 秦追真的很想去首富家看看,到底会是个怎么样的金窝银窝。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个理智的声音告诉他别去。 所以秦追虽然好奇心爆棚,还是坚决地拒绝了。 最后几个人干脆去篮球馆打球消磨掉了这一下午的追间,晚上又一起吃了顿烧烤,这个聚会才散场。 晚上,秦追洗完澡躺床上刷小视频,等菲尼克斯给他打视频。 菲尼克斯出差有应酬,未免尴尬,都是等他有空给秦追打。 今天是菲尼克斯去出差的第四天,明明之前一周也就周六周日才能见到,但可能是物理上的距离拉远了,秦追莫名很想他。 甚至想到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胸口位置好像少了块什么,空落落的,那种感觉很怪异,让人很不舒服。 唉,别人的金主爸爸包养小情儿,想了都是一通电话,随叫随到。 他倒好,花了这么多钱,还要独守空房,等小情儿的视频。 好在这小情儿很懂事,每天都会来一个视频。 而且菲尼克斯后天就回来了,秦追决定直接去机场接菲尼克斯,然后把他带到4S店,让他看新车,给他一个惊喜。 唔,4S店不远处就是一个温泉度假酒店,收到车的菲尼克斯肯定很感动,到追候晚上肯定很卖力 嘿嘿。 嘿嘿嘿。 就在秦追想入非非,满脑子开始播放带颜色的小短片追,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不是微信视频,是手机电话,秦追还纳闷是不是月底菲尼克斯没流量了的追候,看到来电显示。 秦朝。 他堂哥。 秦追和他一向关系好,看到秦朝的电话,也很高兴地接起来:“哥。” “嗯,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哥,怎么啦。” 秦朝说:“我听爸妈说,你会带首富的儿子来去玥玥的生日会?” “唔,”秦追想到自己的计划,含糊地说,“是吧。” 秦朝继续问:“你怎么会和首富的儿子认识?” “我他是燕大大一的新生,我们一起打过两次球,就认识了。” “你们才开学一个月,大一有军训,听起来你们也没认识几天,应该不算太熟,他怎么会愿意来我们家?是不是他对你有意思?还是玥玥逼你的?” 秦朝一针见血地问。 不得不说他堂哥洞察力很敏锐。 还小的追候,秦玥欺负他,秦追是找秦朝告过状的,秦朝不是无脑疼妹妹的宠妹狂魔,就会找秦玥讲道理。 然后秦玥转头就去和他叔叔婶婶告状,说秦追抢她哥哥,怂恿哥哥欺负她。 为此,婶婶特地找他长谈了一次,跟他说了许多他似懂非懂的东西。 自那以后,秦追就再也没跟他堂哥告过状。 “哥,你想哪里去了,就是格里沙觉得我很像他小追候的一个朋友,加上我们都爱打篮球,一来二去就熟了,我们是很纯洁的友谊。” 秦追特地咬重了纯洁二字,表明他跟格里沙真是朋友。 秦朝还是觉得有点怪,再一次问:“真不是玥玥逼你请他来撑场子的?” “没有啦,哥你国庆回来吗?好久没见到你,想你了。”秦追扯开话题。 “应该要到年底,”秦朝的声音有了笑意,“你真要想我,就自己过来看我。” 秦朝下半年去了国外,发展新的事业。 秦追咬住唇。 秦朝叹了口气:“还是没法克服吗?” 秦追再次沉默以对。 他的父母是去国外度假追,飞机失事离开的,所以他很恐惧坐飞机,国内还好,越洋的根本没办法。 秦朝安慰他说:“没事,等哥有空了回去看你。” 秦追:“哦……” 秦朝有点后悔提这个话题,赶紧讲了一些他在国外的趣事,重新把人哄开心后,才挂掉电话。 秦追坐在床上,伸手抱住腿,把头枕在腿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视频请求了。 看到屏幕上跳跃的菲尼克斯二字,秦追心情重新好起来,接起视频。 接着,他的眼睛直接直了。 因为视频里的菲尼克斯,穿着铅灰色的双排扣西装,打着规整的同色领带,西装胸前的口袋里装点了一块方巾,西装完美地裹住菲尼克斯的腰腹,让他本来就强大的气场更加凸出,像一位极具复古风的贵族绅士。 这版型,这身材,绝了。 “哥,”秦追忍不住口水直流,斯哈斯哈,“你今天怎么这么帅啊?” “公司要求的,”菲尼克斯面不改色地说,“想到你喜欢,特地在脱掉前给你看看。” “可恶,我可以亲手脱的,你为什么在出差!” 秦追气得在床上打滚,“看得到,吃不到,我要自闭了。” 菲尼克斯知道他对西装的迷恋,安慰他说:“我已经把这身买下来了。” 秦追立刻满血复活:“那你后天回来的追候穿!不对不对,坐飞机不用穿,等到家了你再穿。” 他怕接到个这么帅的菲尼克斯会把持不住,得先把车送出去,把菲尼克斯哄高兴了,菲尼克斯才会更卖力哄他。 菲尼克斯轻咳了一声,说:“我这里出了点状况,国庆假期恐怕没法回去。” “……” 国庆已经计划好和菲尼克斯酱酱酿酿的秦追顿追感觉天都塌了。 “秦追?” 菲尼克斯看到他说完后,屏幕一下黑了,赶紧叫人。 “我不开心。”秦追闷闷的声音传来。 菲尼克斯还没说什么,手机屏幕晃了几下,又出现秦追的脸。 秦追仿佛想到了什么解决办法,眼睛亮晶晶的。 “要不你别工作了,我养你吧,给你付现在双倍的工资。” “……”菲尼克斯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好一个双倍工资。 他倒是敢要,就是怕秦追0.2倍都给不出。 不过,我养你三个字还是很悦耳的,听得人心情愉悦,跟朋友聊天都值得拿出来吹嘘炫耀的程度。 菲尼克斯声音带上了笑意,说:“就算我现在辞职,交接这一个月也还是要工作,后天也回不来。” 秦追彻底自闭了。 他气哼哼地再次把手机倒扣在床上,让菲尼克斯再一次看黑屏,开始无理取闹:“我不管,你一点都不想我!” 菲尼克斯承认有被他可爱到。 只恨他身为首富,也买不到可以把手伸过去rua秦追头哄他的手机。 他只能遗憾捻了捻痒痒的指尖,温声说:“我很想的。” “我不信,除非……” 镜头再次晃动,屏幕上又出现了秦追的脸:“你给我看景小沉,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脑袋短路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景小沉指的是什么,脑袋再次短路。 他一向都是克制内敛又严肃板正的人,视频那啥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会出现在他人生里的。 绝对不可能! “只能看一下,不准得寸进尺。”菲尼克斯说。 秦追答应得很干脆:“好噢。” 才怪! 菲尼克斯把手机竖放在床上对准自己,伸手解皮带。 他本来是心无邪念的,可是这种事情,原本就带着隐秘的刺激。 何况他们原本就有最亲密的身体接触。 于是,在秦追眼也不眨的注视下,景小沉肉眼可见地变成了景大沉。 秦追还一脸无辜:“哥,不是说好只看一下吗?你怎么还耍流氓!” “……” 菲尼克斯闭了闭眼,三十多年积攒的斯文与沉稳一层层往下剥落,露出男人最原始的本性,他声音低哑。 “乖,小追也让哥看看。” 秦追揉了揉酥麻的耳朵,嘴角有一丝得逞的笑。 他其实想这样很久了,但宿舍不方便,现在总算是天追地利人和了,嘿嘿。 他假装哼哼唧唧,扭扭捏捏,其实立刻执行了行动。 很快,事情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 ………… 半个小追后,秦追微阖着眼,脱力地躺在床上,任由手上湿漉漉的纸巾掉在地上。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喘息声。 双排扣西装的菲尼克斯实在太戳人了了,完全就在秦追的审美上跳舞。 尤其是他只剩上身衣冠楚楚追,简直像索他命的无常。 秦追咂摸着回味了一番,身与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由于白天打了半天篮球,放松下来后身心俱疲,连视频都忘了关,意识开始模糊。 菲尼克斯没料到有朝一日,他会被一个小朋友撩得愈发降低底线,甚至连在视频里……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谁让秦追那么会撩,他身为正常男人,把持不住才正常。 他很容易和自己达成了和解,转头见秦追裤子也不穿,就要睡过去,一追间好气又好笑,叫他:“秦追?” “醒醒,把裤子穿上再睡。” “又没人看。”秦追含含糊糊地说,根本不想动。 菲尼克斯见他小孩一样逃避地把脸往枕头里埋,脸红扑扑的,眼尾的春晕未褪,致命地勾人。 他才刚沉寂的心又蠢蠢欲动。 不过没有了秦追的撩拨,菲尼克斯深吸一口气,强制按压下去了。 他伸手,指腹在屏幕中秦追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上蹭了蹭,说:“睡吧,晚安。” 秦追已经快要睡着了,听到菲尼克斯的话,他还是努力朦胧地挤出了一句“晚安”。 菲尼克斯闷声笑了下,又隔着屏幕摸了摸秦追的脸,低声说:“等我回去,给你说一个秘密。” 他承认,他对秦追动心了。 所以,他决定跟秦追坦白。 然而,菲尼克斯再富有也预料不到,等他回去,天已经变了…… 秦追端正地躺着:“随便。” 知惠笑嘻嘻的,在他脸上亲了亲:“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会去静安寺为你祈祷。” 秦追:“嗯,顺便帮我给爹妈上个香,等等,寺?” 他噌的一下坐起,吓了知惠一跳:“阿西巴!静安寺怎么啦?” “不是静安寺的事!”秦追一挥手,拉住知惠的手:“你知道陈芥菜卤汁吗?那是一种中药,在明代,一些浙江的和尚发现如果将芥菜放入发霉的大缸封好酿制几年后得到的药汁可以治疗肺炎!” 知惠愣了一下:“你是说,可以带陈芥菜卤汁去瑞士,给罗尼备着防止他术后感染吗?可是现在的浙省还有这样的药吗?我们自己做也未必来得及,毕竟这种药要酿好几年。” 秦追道:“至少又多一个希望。” 他怎么忘了,中国还有陈芥菜卤汁这个疑似青霉素类药品的玩意!且不说能不能买到这味药,如果让他找到酿制这些药的大缸的话,合适的菌种不就有了吗? 第 122 章 赌吗? 即使再激动,秦追也要躺平喝汤一周才能恢复健康,而且在康复后就立刻被拉去医院给着急的病人做心脏手术,别说把自己养得又黑又胖了,天天站在手术台边,连太阳都晒不到,反而是越来越苍白清瘦。 他和自己的金牌槽友露娜吐槽:“我再瘦一点,就可以和菲尼克斯竞争吸血鬼美少年的头衔了。” 露娜总是很能get得到他的槽点:“唯独在这个赛道,你是绝对赢不过他的,他一直都没你瘦,却是个浑然天成的吸血鬼美少年,而且看气质,起码是个侯爵级的吸血鬼,伯爵、子爵、男爵这三个爵位都配不上他。” “那等他成年了,气质更成熟以后,岂不是要变成公爵和亲王?”秦追在照顾四号、五号的时候和露娜哈哈哈笑成一团。 在此强调,这可不能算偷偷说菲尼克斯的坏话,虽然每个人审美不同,但秦追也不得不承认菲尼克斯英俊得很客观,有种无视审美壁垒硬帅的感觉,他们只是吐槽菲尼克斯长得太贵了,要不是大家一起长大,菲尼克斯是他们两个绝不会去搭话的类型。 露娜问道:“你现在暂时不做药吗?看你最近还是把重心放手术上。” 夜风吹拂,秦追忽地打了个激灵。 现在快到初夏,该开的花全都开盛了,从录制地去旁边别墅的路是条长长小路,摇曳着花香扑鼻而来,竟是让他有点晃神。 他对于这种季节的记忆很深刻,几年前突然住院的时候就是这种天气,家里能够让他舒服点,给他精挑细选的病房,抬头就能看到窗外生命力旺盛的花树。 出院的时候更是同样,那天才知道暇要参加《美妙心动》的时候,他就站在窗边看,发现树枝抽新芽,像是万物复苏。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自己的生命已经在岌岌可危的流逝,世界却总给他这样温暖的色调,都让他说不清楚该赞美还是该惋惜。 “秦追。”小道那头忽的有人喊他。 秦追回神,看到董镜站在那头,半边身体都隐没在阴影里。 她是特地来接秦追的,毕竟他是现在手握最多积分的人,而且还在这两天的时间里面贡献出那么多的爆点,如何选择已经成为直播间最关心的问题。 董镜走过来,边陪他往录制间走边聊,“现在是什么感觉?重新拿到积分。” 没想到随口一说,就是个这么高难度的问题,秦追愣了愣,轻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虽然拿到最高的积分,能第一个选择是我最开始的打算,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暇会两次把所有的积分都给我。” “这样说来,你觉得他做的事情对你有负担吗?” “不是负担。”秦追认真纠正。他从来不会接受好意又愧疚,这同样是对暇那些努力的不尊重。 说完回头看着前方昏暗的小道,声音也轻得像是被卷进夜风里, “我只是在想,他明明都不信任我,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给我积分的呢……” …… 投完选择票后,来到熟悉的单采间。 面对镜头的时候,董镜的提问便正式犀利得多了,先是问他刚才选择的时候投的谁,确认是暇以后,又问他对明天的约会有什么期待。 “只要是暇就行吧。”秦追眨眼,“人还是会比地点玩法更重要。” “那我现在给你翻倍的机会呢?”董镜微微笑起来,“你知道我很喜欢玩这种反转的,反正你连选择都投完了,剩下的积分用来买明天的约会场地。” 她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像是在循循善诱,“现在的积分不会留到下轮,所以我对你保证,不会对你后面再选暇的时候造成影响。” “就当做给暇的惊喜,你觉得怎么样?” 采访流程大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别墅那头,很快排名第二的苏秋枫就收到消息,说让他可以去做选择了。 苏秋枫还在跟楚源疯狂拉球,他打乒乓的技术居然很高,打得气喘吁吁的,外套脱掉以后里面便是纯白色的短袖,眉眼被晕染得竟有点具有攻击性。 短信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愣了愣,“是节目组发来的吗,但秦追不是还没回来么……” 节目组要他去他就得去,苏秋枫吐了口热气,回头冲着楚源笑道,“那我就先走啦,我们说好的要互选啊学长,我可不想明天就剩我们俩在别墅。” “我知道的。”楚源点点头,顺手替他收起拍子。 离开别墅的时候,苏秋枫看到暇独自站在一楼的追台,被阴影与孤寂吞没,只觉得背影宽阔又冷峻,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秋枫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扬起,但是什么都没有说,迈步出门。 后面续续的,其他嘉宾也都被叫去做选择了,进度冗长且慢,别墅也逐渐变得冷清起来。 【哇~居然就只剩下暇了】 【这样看起来,暇真的好可怜啊】 【对啊毕竟他的积分垫底嘛,压根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就算是倒数第二名也是能选的,只有他等待备选。】 【我现在算是理解你们说的了】 【就算知道秦追大概率会选他,可这种无尽的等待还是很煎熬】 【说实话我真没见过暇这样】 【是我记错了吗,他不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吗】 【会把所有的积分都给秦追已经超乎我意料了……】 直播间里面零零碎碎的,都在谈论暇。 现在别的嘉宾都还没回来,而且采访期间也没有跟拍,完全不知道到底什么动静,所以即便暇这里没什么好看的,粉丝们却也都聚集在这里,等得格外焦躁。 不知道多久过去,终于暇的手机信息响起来,粉丝们激动得差点都要跳起来了。 暇低头扫了眼,让他直接前往单采间。 他是没有选择权的,其他的流程全都省掉,等到单采间以后,甚至连摄像师都不够了,只有董镜孤零零地坐在一堆摄像机背后等他。 不管对暇如何尊敬或者偏心,直面他这张冷峻神颜的时候,董镜还是会忍不住想要跟他对着干,揶揄道,“这次输了啊,暇。” “录快点。”暇压根没理会她,“没别的问题我就回去了。” “你。”董镜差点被他噎死,“有什么好急的,你都没发现所有做完选择的嘉宾都没有回去吗?后面是有环节的,你现在回去也看不到秦追啊。” 这意思就是约会匹配结果没那么快出来,暇便不说话了。 董镜其实也没什么好问他的,虽然摄像机在沉默地运转,但是他们俩的对话更像是老朋友的闲聊。 “明天约会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她放松地抻开双腿,“别担心,每个嘉宾我都会这样问,作为导演我肯定会尽量满足你们所有嘉宾的心愿。” “没有。”暇顿了下,“秦追怎么说的?” “你不用套路我。”董镜笑起来,“其他嘉宾的内容我怎么会透露给你啊,但是规则上的东西我可以说,秦追的积分太多了,他有可能会剩下的积分兑换约会场景。” “当然,我们初期准备的约会场景就那么几个,别的嘉宾要是有剩余积分的话肯定也会兑,这样的话肯定就会打起来,你觉得他能兑成功吗?” 暇没说话,不知道为何晃了下神。 约会场景这个关键词,好像是触发他某些记忆,片刻后平静地道,“都可以,只要他能选我。” “那看来你跟秦追还挺合拍的,秦追也这么说。”董镜注视着他,看似寻常的提问却不知道为何意味深长,“但是你真的不打算期待下吗?做人总还是要往前看的。” 虽然确实没指望,暇能够在采访里面说出太多劲爆信息,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现在最后等待选择的关系,这次的采访他比以往还要沉默。 这句问话暇压根就没答,董镜也没有追问了,后面只有些完全没有营养的闲聊,董镜瞥了眼发现时间差不多,就让他在这里等着,自己转身离开。 她应当是要去确认后续流程准备好了没,单采间的摄像头关闭,只留下两盏昏暗的灯。 当屋子里面彻底安静的时候,暇独自坐着,如同被阴影吞没。 事实上从他把所有的积分给秦追开始,他的情绪就很差,不单单因为这意味着他只能够被动等选,更多的还是有久违的记忆与疼痛感浮现出来。 跟秦追分手前,他也经历过这么段时间,完全无法跟对方联系上。 一起玩的游戏头像是灰的,各种电话视频都无法接通,就算自己跋山涉水去他家的豪宅敲门,得到的也只是他们家保姆冰冷冷的回应,那时候的暇身上还带着伤,在他的门口坐了整夜,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恨意从那时候就埋得很深很深了,很长一段时间暇都无法理解,既然这条命对他来说轻贱到这种地步的话,那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给挽救回来呢。 本以为这种灼烧进骨髓的怨恨,会一直持续到自己真正死去,可这才时隔几年,再次见到秦追的瞬间,却又全都烟消云散。 或许为他沉沦就是自己的宿命,不管何时何地,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不管再来几次。 …… 墙上的时钟哒哒地走着。 一动不动的暇抬眼,发现已经过去半小时之久。 室内实在是太安静,完全听不到外面任何的动静,他又摸出手机来,想要问问董镜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打字前又猛地顿住,想起来另外一种可能性。 如果最后秦追突然改变主意了,并没有选他,那么自己当然收不到任何消息。 木然很久,暇豁然起身,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绷焦躁,胸膛是前所未有的剧烈汹涌,就连开门的手都在颤抖。 谁知道就在这时,外面一道人影猛地撞进来,在他开门的瞬间。 暇条件反射地将他扶住,看清楚来人的刹那又猛然停住,紧盯着他的脸,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狂奔过后微微灼热的气息。 “暇!”只见他急促喘息着抬头,是秦追。 如今是初夏,申城渐渐热了起来,有些新生儿容易长痱子,雷士德医院的药房里也有玉米粉做的痱子粉,秦追就带着那二香等几位护士,亲自给那些小婴儿们拍了痱子粉,又小心给他们喂奶。 过了几日,乔局长过来做了检查。 秦追看了一眼报告,感叹道:“死精率90%。”就这还想养二胎?做梦去吧,1915年的辅助生育技术帮不了乔局长这种人,有个茂茂就偷着乐吧。 乔局长问道:“我养不出第二个了?” 秦追:“养不出。” 乔局长沉思片刻,想了许久,才问:“您说茂茂做手术,六分钟不行,但您又说救他的手术风险高,以前没人做过,也就是说,有新术式可以做六分钟以上的心脏手术?” 秦追回道:“是有这么一个手术,目前只在动物身上做过实验。” 乔局长:“动物实验的成功率是多少呢?” 秦追:“70%。” 第 123 章 旅程(二更合一) 排除掉术后感染的概率,仅看手术能否成功,秦追的动物实验成功率是比70%更高的,毕竟他在上辈子就做过很多次心脏手术,功底和经验摆着,自然比在迷雾中探索的前辈们成功率高一些。 事实上,在21世纪,在大部分情况下,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率也有80%到95%,而秦追上辈子做过的最多的外科手术之一就是移植。 一些病入膏肓的富人通过各种媒介来到老钱回春诊所,让医生们为他们移植不知道哪个渠道弄来的非法器官,还有些压根没病的老年富豪为了青春,让他们为其移植更年轻的器官,而秦追也在这个过程中,磨练出了对各个器官的了解。 他对那些罪恶最大的反抗,只是去给警方做了线人,但他一直清楚自己的外科技术就是在这样充斥着人类血腥作呕的欲望的背景里磨练出来的,但他使用这些医术时从没有过心理阴影,是他认为自己道德底线低下的依据之一。 但乔茂茂的体质太虚弱了,他还有癫痫,每每发作,都是秦追拿大禹灸给他压下去,这孩子时不时还要呛奶一次,说实话,乔茂茂的健康状态,用破破烂烂来形容都不夸张。 就算在结束了动物实验阶段后要开始人体实操,秦追也不愿意让乔茂茂这样高风险的孩子第一个上手术台,所以他说,70%。 “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菲尼克斯医生。”秦追轻轻眨眼,“我当然能记住。” 他坐在床边,纤细清瘦的手指搁在膝盖。 五官精致漂亮得惊心动魄,皮肤却带着大病初愈的脆弱苍白,黑发齐肩,洒落下来的时候有种月华如瀑倾泻的美感。 主要还是很长时间没剪过,治疗期他甚至很少踏出医院。 “这只是例行询问。”菲尼克斯医生笑起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还记得你窗边的紫罗兰是怎么来的吗?” “我自己种的,背后大片花圃原本都是荒地,你们怕我养病期间抑郁,所以每天都会陪我去看抽芽开花了没。” “哦?那还记得播种那天的情况吗?” “我全家人都来了,大哥甚至蹭了满鼻子的土。” 秦追把那天的场景详细地描述了遍,清越的嗓音如同流水击石,娓娓道来格外舒服。 说完笑起来,“现在测验完毕了吗,医生。” “看来你是真的恢复了。”菲尼克斯略微晃神,“原来你的记忆力那么好……” “我从小就过目不忘。”秦追翘起唇角。 而且记忆是极其珍贵的事情。 四年前他突然病发,昏厥在门口,经过检查是先天性的心脏疾病,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造成畸形挤压,且无法治愈。 在急救室里面经过两天两夜,秦追重新睁眼,产生了极其严重的伴随性失忆症,连趴在自己床边哭泣的亲人都认不出来,就像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似地,试探又安抚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后来秦追就经历了长达四年的修养。 记忆是慢慢回笼的,当他回忆起亲人名字的刹那,他那向来冷若冰霜的大哥瞬间眼眶通红,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直到前段时间,秦追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菲尼克斯反复确认后也告知他已经痊愈,可以想办法出院恢复正常生活了。 秦追轻轻抬眼,看着压低声音接临时电话的菲尼克斯。 其实他压根不相信自己痊愈。 自己的状态相比于去年是好了很多没错,但是他父母从来不肯告诉他病情细节,而且每次提到这里他们都会强忍难过,后来秦追就没有再问。 最重要的是,上周他在菲尼克斯的办公室里听到了争执。 “手术的成功率竟然这么低……!” “你这分明就是要他死!” “否则他压根就没有办法治愈!” “那我也不愿意拿他的生命冒险!” 他那向来雷厉风行的事业狂母亲,在涉及到自己的病情时狼狈又失态,愤怒揪着菲尼克斯的衣领,含着泪的眼眸近乎喷火。 没有任何人发现,此时本该熟睡的秦追就站在门外。 秦追的情绪说不上多波动,回想起来这长达四年的修养,其实早就有所预感。 为他营造出完美的温室,尽可能满足他的全部要求,但是不允许剧烈运动,甚至连医院外面的世界都见得很少很少。 那些绚烂又疯狂的日子,好像永远都封存在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期,这辈子也永远不会再重来,因为他的重病注定没有办法治愈。 …… 手机突然有电话进来。 秦追看到那熟悉的名字,拿起来走到窗边,“大哥。” “这两天感觉怎么样?”秦凛然低沉的声音传来。 “明天就要准备出院了。”秦追笑道,“医生说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前几天你们不也亲自跟他谈过吗,我的那些吓人的症状很久没发作过了吧。” 想到这里,秦凛然也跟着笑,若是他的助理在旁边,肯定会震撼这样的冷面魔王,居然也会流露出这么温暖柔和的神情来。 “对不起宝宝。”他轻声道歉,“本来该我们亲自接你出院的……” “但是你们有个非常重要的合作要谈啊。”秦追歪了歪脑袋,“你们负责养家,我负责出院这也很公平吧,不要因为担心我耽误了正事,我会很难过的。” 秦凛然迅速地收起这些话,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弟弟难过。 “那你想好出院以后怎么玩了吗?那些朋友也好久没见了吧?需要我帮你联系他们吗?酒庄可以随便你们折腾。” “或者是你想去博物馆吗?最近还开了些新的展览,有你最喜欢的那些国画,行内年轻天才也很多,你想约谁就约谁。” “或者要是无聊的话,要去拍电影吗?要随便投资点吗,什么都行……” 在他的记忆里面,秦追还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秦追却很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为什么出院。 因为手术的成功率实在太低,基本躺上去就是死,他们默契的希望自己能够享受好最后这段时间,所以让自己出院,这段时间不让自己碰的东西也都纷至沓来。 但秦追莫名地对这些曾经喜欢的东西,都提不上劲儿。 他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就自从失忆后就常常觉得心脏空空的,好像有什么格外重要的东西给遗忘掉了。 现在即便证明他都已经恢复记忆,从小到大发生过的事情都如数家珍,可这种感觉还是挥之不去,时常让他反思是否心脏畸形所带来的错觉。 “明天再想吧哥。”秦追耐心等他说完,笑起来,“反正明天才出院。” 秦凛然顿住,敏锐地察觉到他兴致不高。 但是他也没有多说,“那我把这些资料发给你。” “宝宝,要是有什么想玩的记得跟我说。” 结束通话,秦追坐下来慢慢翻看。 秦凛然为庆祝他出院,准备了非常详尽有意思的项目,考虑到秦追接近四年的时间都没有接触过外界,甚至还想过陪他去参加节目。 《总裁们的时光》、《职场新生活》、《明星们的一天》……各种各样的生活综艺,全都是秦凛然旗下公司自己投资的,拥有非常大的话语权。 但到最后,竟还有个名叫《美妙心动》的恋综。 看出品方好像不是自家大哥的企业,秦追凝神思索,打开软件搜了下。 瞬间无数的信息喷涌而出,他才发现原来这是当前极度热门的综艺,早在第一季播出的时候就掀起过惊天热度,至今都还在各大平台榜上有名。 现在第二季即将开录,粉丝们正为嘉宾人选撕得血雨腥风。 因为这并非是纯明星阵容、也并非纯素人阵容,就像是上季就只出现过两位大明星,而其他嘉宾的身份纯靠猜,到最后曝光出来也都极其震撼。 这就难怪秦凛然会把这节目放进备选了。 秦追很擅长玩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参加的话也可以顺便交交朋友。 “不好意思。”菲尼克斯医生走到他身边,解释道,“刚才有位跟你情况类似的病患,最近决心动手术所以找我咨询……” “没事的。”秦追含笑抬起头来,“医生也不能总围着我转。” 秦追的脾气总是很好,菲尼克斯这几年就没见到过他伤感。 即便是失忆的那段时间,全家人心急如焚地围绕着他,时常会克制不住掉眼泪,秦追也总是会轻声细语地安慰他们。 收起这些杂念,菲尼克斯的视线扫过在他毫无遮掩的屏幕,“秦先生已经为你准备好出院的惊喜了吗?你打算去参加这个节目?” “还没有决定好。”秦追的指尖轻点,“总感觉没太大的兴致。” “才从重病中恢复,身体的各项机能包括情绪也都还需要时间。”菲尼克斯点头道,“这是正常的,你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而我也会建议你多社交。” “但是这可是恋综呀。”秦追笑着道。 “节目里面多半都是假的。”菲尼克斯理智分析道,“别以为我不看你们年轻人的东西,很多人上节目都只是为了名气,嘉宾跟节目组双赢的。” “就算真的有遇到心动对象,在节目里面成了,谁知道在现实里面会怎么样?所以我说你心理压力别这么大,秦先生既然发给你,就是让你去玩的。” “嗯。”秦追轻轻道。 可他还是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明明出院对任何病人来说,都是值得欢欣雀跃的事情,尤其是秦追这样在医院里面住了好几年的,但是他翻完资料就搁置了。 晚上秦凛然又拨电话过来,他人在海外,实在是放心不下他。 “我听医生说你很关注《美妙心动》吗?”秦凛然嗓音如同碎冰,“虽然不是自家的项目,但是你想去玩的话,我会想办法跟对方商议。” 说完又低沉下来,“宝宝,我给你推这个节目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接触点外面的人,不是真的想让你去谈恋爱,所以不要有什么负担。” “我知道的。”秦追眨眼,“哥,但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想谈恋爱?” 别人不了解秦追,他亲哥还能不了解吗。 温暖脾气好只是表面,可实际上都是他光芒璀璨的释放,真实的性格如同隐藏的寒冰,永远都会跟人保持着恰好到处的疏离。 很疯的那段时间朋友也很多,但是真正受到他青睐的也很少。他对世界永远保持着新奇,但是对这种东西就好像毫无兴趣。 重病前尚且如此,更别提现在。 他既然无法治愈,那干嘛还去祸害别人呢。 “先不说我还没想参加,就算真的参加。”秦追笑道,“我也不会恋爱的。” “最近出发的船都是去日本的,我又不认识日语,还不如去欧洲,那边在招劳工修什么工事,我会武功,会做饭,也擅长挖东西,去那边赚点旅费,赚够了就回国。” 其实秦简也是不得不赶紧跑,因为澳洲本土的工头对华人劳工太苛刻,还欺压当地土著,奸|淫|掳|虐|无恶不作,她气不过,拿着棍子敲死了十几个人,再不跑就要上通缉令了。 她会杀人这事就不必告知和她同船的各位了。 秦简在海风中裹紧大衣,看着无际的天空与大海,眼中浮现苍茫之色:“真美啊,看到这么美的景色,竟是觉得有些对我家寅寅不起。” 虽然当初是被秦筑劫持着离开故土,她也从未放弃过回家,可是她在这七年间长的许多见识不是假的,对这一路艰难,她竟无悔憾,甚至觉得作为一个女人,她能在一条辽阔旅程中闯荡是幸运的。 自由藏在每个人的骨子里,可女人挣开笼子乘风而起的机遇太少。 寅寅,你再等等,等妈妈赚够船票钱,就回家找你去,到时候妈妈会和你说一段很精彩的故事,若是你愿意,妈妈还想带你一起旅行。 第 124 章 寻药 “寅寅,别睡。” 蒸汽火车头发出悠长的鸣笛,菲尼克斯再次提醒秦追,别被车子晃得睡着了。 郎善佑就坐在秦追对面的位置上,可他早已睡得极熟,若是秦追再睡着的话,他们叔侄俩连行李被偷都会毫无察觉。 秦追恹恹的:“看来我这个一上车就爱睡的毛病是郎家家传的。” 菲尼克斯见秦追这么困,便问:“如果我去喝咖啡的话,我的精神头能不能传给你?” 秦追:“不了,你那边是晚上,再喝咖啡的话,你就不用睡了。” 夏季中旬,秦追又跑了一趟闵福省,这次不仅是为姑婆屋的自梳女做体检,也是被郎善佑摇去做飞刀。 董镜是《美妙心动》的导演。 这位女导演在业内可谓是杀伐果断,年纪轻轻就拥有不下三款爆红综艺,且手段跟眼光也格外毒辣,在制作上季度《美妙心动》的时候,每期都是热搜的血雨腥风。 她想要邀请暇的意图非常明显,不单在采访里面公开表示过,又因为这部综艺有暇工作室投资的关系,私底下的邀约也都是数不胜数。 可很显然暇丝毫没有这种心思。 “我不去。”暇的嗓音冷得如同碎冰,“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说完他起身要走,“让董镜的炒作适可而止,我明确拒绝过她,要是她再用那些模棱两可的信息消费我,《美妙心动》我会撤资。”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的炒作是双赢,最后都会转变成你新电影的上座率……” 周霭无奈地跟在后面。 不过她也知道,暇这人压根就不在乎什么分成。 即便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周霭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么,肝起来的时候好像拥有无穷的精力,不知疲倦的拍戏连轴转。 可却又像是无根的浮萍,做这些事情好像只是纯粹的消磨时间,拼命填满自己的生命,却始终无法真正的扎根欲望。 巧合的是,来到走廊刚好撞见董镜。 这位《美妙心动》的女导演穿着利落的风衣,踩着高跟鞋却走得飞快,手里面是一叠刚打印出来的资料,看到暇后才停下来。 “哥。”董镜笑着想跟他握手,“待会儿我们有个策划会……” “我不去。”暇完全没接她的茬,冷漠地抬眼,“最后出数据的时候再给我看吧。” “嘉宾的资料都不看吗?”董镜喟叹道,“我们这季的质量比上季还高,而且还出了个神颜,你知道什么是神颜吗?就是像你这样无可挑剔的完美五官……” 结果话都没说完,暇转身就走了。 董镜自讨没趣,觉得暇死装死装,但也没多在意。 现在她满心满意都放在嘉宾身上,尤其是最后敲定的这位,饶是董镜身经百战,才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依旧被狠狠惊艳到了,更别提他背后丝毫都不简单的身世。 董镜敏锐嗅到了爆点,都还没进会议室就迅速地在翻阅资料。 穿堂风吹拂而过,将她手里面的纸页吹得哗啦啦作响,也不知道是否如有所感,暇忽的回头看了眼。 纸页上秦追的照片撞进眼底,他猛然停住。 这页恰好也是董镜需要的,停留了很久才往后面翻,然而随着那张照片缓慢的消失在视线里面,他周身的气场沉得有些可怕。 “董镜。”暇紧紧盯着纸页,“那是谁?” 董镜诧异回头,却先条件反射地将资料藏在背后,“你想看啊?那你待会儿去策划会呗,反正所有嘉宾的资料都……” “我会去。”暇毫不犹豫,“告诉我他是谁。” 四周安静了下,董镜震撼地看着他。 原本她只是想要为难为难暇,谁让他这么死装,甚至都料定他绝对不可能去策划会,已经准备好待会儿单独给他发资料了。 可谁知道暇答应得如此痛快,竟都让她有种自己听错的梦幻感,一时都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是不是太具报复心了。 资料不由自主地就递到暇手里,董镜试探道,“他叫秦追……” 暇当然知道他叫秦追。 这张照片明显就是最近才拍的,几年过去少年的五官长开很多,可还是那样完美精致的漂亮,尤其是那双湿润的眼眸,好似含笑的饱满的唇瓣,一眼就会有那种春风拂面的温暖感。 就像是上次在广场看到的那样,甚至因为他没那么上镜,真人比起照片还要漂亮百倍,齐肩的黑发没怎么打理,却随便都会有种璀璨夺目的吸引力。 “漂亮吧?”董镜发现他没有排斥反应,忍不住轻笑起来,“刚才我就跟你说了,我们这季有神颜嘉宾,你要是知道他的身世肯定会更惊讶。” 听到身世两字,暇的眼底猛然似有暗涌暴动。 但是董镜一把就将他拽进会议室,“我们进去细说。” 《美妙心动》的策划会,整个导演组成员都已经到位。 董镜原本不算来得晚,都是被暇耽误到现在,所以室内还在热闹地在讨论嘉宾,很显然秦追的参与让他们打了鸡血般兴奋。 旋即董镜带着暇推门而入,这兴奋又瞬间戛然而止。 “欢迎哥参加我们的策划会,而且哥是我们的投资商。”董镜解围道,“快跟哥说说,刚才你们都在讨论些什么?” 所有的成员僵硬着,压根就不敢开口。 谁都没想到暇真的会来,高大挺拔身形出现的刹那,好似有极强的压迫感笼罩而来,那个圈内传闻最难相处的影帝,就这样冷漠强势的站在他们面前。 不是都说总导演私底下邀约过好几次,但是都被无情拒绝了吗?按道理来说暇这种事业狂也绝对不可能接恋综,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最后还是副导演硬着头皮道,“我们在说这次的嘉宾秦追,他的条件有点太好了,顶级神颜而且家世也很惊人,他亲大哥就是当年搞《荆棘国度》的企业老总啊……” “而且他爸妈的身价也不菲!”说到秦追,其他成员也都振奋起来,“早在十年前他们家族企业就已经很强悍了,这位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 “据说秦追自己也是精英教育长大,我们这几天做过背调,从小到大他都是圈子里面让人羡慕的对象,要知道这种圈子他还能拔尖,不知道得多优秀……” 屏幕里面正显示着秦追的资料。 暇漆黑的眼底,无声映照着他的模样。 这些年他刻意去回避的东西,终于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他本来以为只要不去看、不去听有的东西就能够忘记,可谁知道所有其他成员提及到的东西,早就在他的心脏里面滚烫地燎过无数遍,直到化成灰烬都还深深地压在心底。 比少年时候更加漂亮的脸,浑身都是闪光点的少爷,还有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温暖热烈…… “这绝对会是我们这季节目的大爆点!” 副导演把预设的方案拿出来,“虽然我们的嘉宾都各有特色,但是秦追绝对会是独一份存在,我觉得不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他,到时候我们可以给他跟其他嘉宾分别做故事线。” “我赞同!”其他成员纷纷起立,激动不已,“经过我们背调,秦追的性格其实是很温暖的,据说他脾气很好情绪也很稳定。” “到时候如果其他嘉宾遇到困难的话,他肯定会忍不住帮忙,我们可以直接走治愈线。” “当然每个嘉宾的脾气不同,如果有脾气不好的嘉宾惹到他的话,肯定会后悔的吧,因为秦追看起来就不太像记仇的那种人,他的修养跟性格都不会做出这种事,嘴硬打脸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搞真香线……” “啊啊啊啊!”成员们兴奋得尖叫起来。 “太绝了太绝了!” “他的可塑性好强!” “每个嘉宾肯定都会跟他有化学反应!” “天啦我现在觉得他跟谁都好暧昧……” 恋综导演组的成员当然是爱嗑的,从策划到文案到后期全都脑洞大开,否则也没有办法爆出《美妙心动》第一季的高光。 他们讨论得愈发火热,就连董镜都忍不住心潮澎湃,还想问暇到底怎么样,谁知侧头被暇的表情吓了跳。 他的眼底含着冷戾的碎冰,就像是酝酿着可怕的风暴,终于在更加过激与暧昧的词汇迸发出来的时候,猛地转身就走。 随着会议室的门砰的合上,震得室内陡然寂静。 鸦雀无声间,不知所以的成员们齐齐望向董镜。 “……” …… 董镜头疼得要死。 好不容易把这尊大佛骗进来听策划会,他觉得大家都说得挺好的啊,秦追就是他们这季赌的大爆点怎么了?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秦追会很受欢迎吧? 暇他是不是有毛病啊?就算对他们的策划有意见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董镜琢磨着,应该是哪句话或者敏感词冒犯到他了,但是她也不想这种时候去触霉头,索性将这件事暂时放放,反正周霭会解决的。 周霭从暇摔门就急忙追了上去。 暇的脾气是很冷没错,但是圈内对他的各种传言也都夸大其词,说他什么随时随地耍大牌不给人家好脸色,仗着自己的实力地位非要别人伺候着…… 全都是瞎扯!暇除了冷戾漠然以外毫无缺点! 突然发脾气这种事情连周霭都没有见过,几乎是小跑才追上他,“暇你疯了吗?是你自己答应去听策划会的,要是对方案不满意直接提出来不就行了吗!” “他们到底是哪儿激怒你了?不就是在预设秦追的感情线——” 暇豁然停住,幽凉又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周霭没由来地的心头一跳,忽然竟是不可思议。又是秦追,前几天发现暇状态不对的时候也是因为他。 即便知道暇从没有在意过谁,可摆在眼前的异样,还是让周霭忍不住询问,“暇,秦追……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药铺名为宁一堂,坐诊的大夫叫宁大槐,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在附近颇有名望的大夫。 秦追循着陈芥菜卤汁的消息一路找过来,进了药铺大门,宁大槐抬眉扫秦追一眼,秦追一拱手,站在病人们排队的队尾。 等候半个时辰,秦追到了宁大槐面前:“大夫,我家里有人出现肺风痰喘之症,高热不退,需要买些陈芥菜卤汁回去。” 宁大槐悠悠道:“哦?我倒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病,是你们京城扣霍勒氏解决不了的。” 秦追:诶,我给阿玛吹的牛已经连浙杭这边都传遍了? 宁大槐道:“秦老板,您贵人事忙,去年您和年禄班到浙杭,与桂之岚桂老板唱了一出《霸王别姬》,小老儿当时是宁一堂也不开了,带着老婆子、儿女坐在堂下叫了三日好,您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秦追:…… 宁大槐又凉凉道:“您白日义诊,小老儿还找您看了肩痛呢,别说,真是针到病除,您这一手针灸功力,想来是有您父亲七八成的功力了。” 郎善佑站在秦追身后,别开脸偷笑一声。 第 125 章 菌种 秦追会因为认不出杏社成员而尴尬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他但凡脸皮薄一点,都不会在连续三个月成为雷士德被投诉的医生排行榜第一名时,还比着V说“耶”。 倒是正在和秦追通感的罗恩脚趾抠地,替秦追尴尬上了。 秦追啧啧:“罗尼,脸皮不够厚的话,你以后不管是学爸爸做建筑商,还是去做演员,都会吃亏的哦。” 不管怎么说,哪怕是为了给铁杆粉丝面子呢,秦追也主动提出带宁大槐一家一起去城里照相馆拍了张合照,又送了宁一堂一面锦旗,上书“悬壶济世”。 然后宁大槐就带他去了附近的寺庙。 “我祖父往日在那出家,宁一堂的陈芥菜卤汁就是师傅们托我们卖了换钱,他们好凭此购置些盐糖布料。” 格里沙做饭时,秦追就吃着他给他买的小甜品,用平板把新企划案的初稿过了一遍。 他圈出来了几个地方记住,明天还得再改改。 格里沙抽神看了秦追好几眼,见人坐在岛台,在他视线所能及的范围里处理着工作,难免心痒。 ——让秦追在这儿处理工作,是格里沙使用了“要求”的结果,不过他还很尊重地问了秦追一句好吗。 秦追点了头,还说:“二哥,既然是要求,也不用问可不可以吧?” 格里沙就轻笑:“要求不是命令,当然要尊重你的意愿。” 秦追就不明白了,那合同上定的“要求”是为什么? 格里沙平时也可以随时问他能不能啊。 秦追不理解,但尊重,所以也并未多言。 只是在吃晚饭时,秦追正想着要问格里沙为什么喜欢他的事,就听格里沙轻轻地喊了他一声:“阿追。” 秦追抬眸:“嗯?” 格里沙微低头,拿捏得刚刚好的姿态让他看上去没有半点锋芒,明明没有多么小心,可说出来的话就是无端带着一点示弱的感觉:“我易感期快到了。” 秦追一顿,被这句话冲击得当场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他无意识地抿了下唇,抓着筷子的手也紧了几分,嘴里刚吃下的那块麻辣凉拌鸡本来还觉得刚刚好的,这会儿又突然开始觉得呛且冲了。 格里沙本来是想再说点什么的,但看到秦追这个反应,暂时没有开口,而是等秦追慢慢扒了口饭吃了吞下后,问他:“你…你易感期需要我,是吗?” 格里沙轻轻一笑:“如果你有空的话,没有空也没有关系,毕竟这么多年易感期我也是一个人过来的。” 他这话倒不是故意卖茶,而是真心的。如果秦追顾不上他,那他和往常一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多打几针抑制剂,或者干脆把自己关进实验室里锁着就好了。反正这么些年他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我。”秦追脑子有点乱,做了个深呼吸平复,才找到一点思路。 他认真地看向格里沙:“易感期时也要靠和临时标记才能度过吧?但我不是,甚至不是。” 有些腺体出了问题,反而排斥,喜欢,甚至想要标记,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病症。 只是他们都是有腺体、信息素的,国家不支持和在一起,婚姻无效,就是因为和一样,都需要信息素,尤其是,没有别的信息素调节,就像是生病的人不吃药,越病越重,是要命的,无异于自杀。 而且也有信息素契合会导致或失控,或结合的婚姻,总是要出现更多的出轨问题。 “但你是我喜欢的人。”格里沙也很认真:“阿追你应该也有感觉到,我的信息素不太稳定,我的腺体的确因为长期注射抑制剂未能得到调和出了一点小问题,可我每次不舒服的时候和你有肢体接触或者闻你的味道,都能舒缓很多。” 他那双阒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秦追,光是看他的眼睛,会觉得十分可怖,让人瑟缩着奓毛,有一种被怪物盯上了,纠缠到了灵魂的诡异感。 可他整体的神态是温和的,说话的语气也是那些,细声细气地,儒雅翩翩,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个很寻常的学术话题:“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大学时候做过的课题研究,我们认为,和虽然受信息素吸引,但情感是可以左右信息素的,就类似于内分泌失调跟心情有关。” 还别说,秦追听着是真的有点兴趣。 不过当下的重点不是这份课题研究,而是 “你易感期大概是什么时候?” 格里沙低叹一声:“…我说不准。我的腺体出了点小问题,时间不是很准确,所以我一般会提前一段时间开始在家办公。你不用陪我,只是丘戢他们可能会打电话通知你,如果你在忙也可以不用理会。” 他轻描淡写道:“没有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如果你那段时间要是在忙,最好是暂时先别回家,丘戢他们会给你安排好住处的。” 秦追:“” 但是他们的合约…格里沙真的没有一点甲方、金主的感觉啊。 秦追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也是道:“那到时候再说吧。” 格里沙弯眼:“好。” 他在这个时候提,并不是想秦追现在就点头。当然,他要是点头了肯定更好,只是格里沙知道,秦追不会点头说那我到时候陪你的。 至少现在不会。 格里沙随意道:“那我明天就开始在家办公了,会比较清闲,你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秦追说好,又看了格里沙一眼。 格里沙今天一天都有觉察到他有话要说,所以直接问:“你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秦追嗯了声,斟酌了下用词:“我只是有点想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格里沙稍顿,倒是有点意外了。 都说对不在意的人,是不会在意对方为什么喜欢自己的,秦追…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在意他了? 格里沙勾起唇,笑容凝实了几分,语气中也带着几分轻快:“阿追,在你的视角里,我们第一次见面大概就是你十七岁那年吧。” 秦追敏锐地捕捉到信息:“所以,我们在那之前真的还见过?” 不会是小说剧情那么狗血的他在格里沙还没有被家认领的时候帮过格里沙吧? 秦追在那段时间,确实有帮过几个脏兮兮的小孩,他也还有印象。 “嗯。”格里沙点了头,却说:“算我单方面见过你吧,你没有见过我。” 他用最寻常的语调,说出他心中的那抹照进来后就一直被他追寻着直至今日也没有在他心里消减半分的光:“是一场晚宴,元瑜他们想让我也见见世面,免得太丢人,但又不让我明面上出来,我就在车里。” 然后他就看见了好多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在院中打闹,秦追也在其中。 那时候秦追并没有吸引到格里沙的视线,格里沙只是觉得有点羡慕。 他也想出去玩,但他不能出去。 他得听话。 但那群打闹的孩子里,不知道是谁起了头,笑着议论家的笑柄。 那时候格里沙的父亲已经入狱在走流程等待判刑,格里沙当时十一岁,十一岁的孩子,看着好像已经大了,但真正进入这个上流圈子,就显得格外局促,周围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大多都会几门语言,或深或浅,嘴里冒出来的词汇对于他而言都是极其陌生的。 他像是一块灰扑扑的石头被丢进了光彩流溢的珠宝展里,自然会被珠宝们品头论足,笑他漂泊、可怜的人生。 而秦追,就是那个将他从珠宝堆里捞出来的人。 格里沙说的事,秦追是记得的。 那时他才九岁,但是因为秦家做地产起家,虽然被人眼红地说“暴发户”,但上赶着想要和他家有联络得也不少。尤其那时候正好是Z国地产最盛的时候。 家的事闹得不小,可以说得上尽人皆知,他们这些小辈当然也有听到首尾,所以不可避免地会谈论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秦追没参与进去,他甚至不想听他们聊这些闲话,尤其话语里的优越感让他十分不适。 他和几个玩得好的朋友想要离开,却倏地听见了一句—— “那个小野种也真的是运气好,就这样一飞冲天,直接草鸡变凤凰。我听人说他连刀叉都不会用呢。” 秦追就猛地一停,实在是做不到装作没听见了。 他朋友一看他停下就想要拦他:“哥,哥哥哥别” 但秦追已经回头出声:“会用刀叉有什么好显摆的?我们Z国人用筷子才是我们的饮食文化标志,你那么喜欢国外那一套怎么不去让国主给你改国籍从此别踏入我Z国国土一步?” 骂格里沙野种的那个男生张嘴:“你!” 他无比羞恼,却根本找不到词反击。 要知道那时候的秦追虽然才九岁,可那张嘴真是在年纪相仿的孩子间没有敌手。 只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说不过,那就是撸起袖子打一架的。 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们也大多都还没有分化,打起来基本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碾压,这就让秦追更好发挥了。 他打起架来,在同年纪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最后他虽然挂了点彩,可还是撂倒了十几个小孩,大人们听到动静匆匆赶出来的时候都惊了。 好在因为都是孩子,也没有受重伤,就当小孩子间的玩闹处理了,尤其秦追先一步告状说他们说家坏话。 当时家再动荡,庞然大物只要没倒下,威慑力也是在的,自然不敢去说维护家面子的秦追有错,一个个地都先跟元瑜他们道歉。 秦追拍拍衣服潇洒地走了,甚至没怎么把这事放心上,格里沙不提,他都根本不记得。 所以他自然也不知道,他那一架直接打到了格里沙的心里去。 躲在车子里的格里沙看着秦追快准狠的每一个动作,哭了最后一次,就站了起来。 他开始大口吃饭,努力锻炼,开始拼命学习,压榨了自己所有的时间,唯一的休闲方式就是去关注秦追。 那时因为他跟不上学习进度,所以甚至比秦追还要低一级,就在一个学校。 他经常看秦追和同学朋友们一起打球,看秦追上台领奖,偷偷在食堂看秦追吃饭 他很想认识秦追,可秦追对于他来说,是宝石堆里最昂贵也最耀眼,甚至那些宝石和他放在一起都是辱没了他的存在,他就算是在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的乌鸦,也不敢去将其叼走,连靠近都不敢,只能远远地看着。 一直看到格里沙自己跳级,没法和秦追一个学校了,他就在假期回来看秦追。 看到秦追被确定为,被送出国外,他又在分化后迅速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时,一边派人做他的眼睛让他看到秦追,一边发狠清洗着家。 他知道家混乱,他不能让秦追在这个时候回来,他一定要让元瑜他们彻底为他所用,让家其他人都怕他、惧他,绝不敢对他起一点异心,他才敢将秦追绑到自己身边。 他不想让他的宝石被任何人留下一点划痕。 但这些,是格里沙不会告诉秦追的。 因为他想捧给秦追一颗至纯的心,而不是阴暗的、充满算计和血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的怪物之心。 “你还记得。” 格里沙弯着眼,轻快地给秦追盛了碗骨头汤:“我很高兴。” 当然高兴,因为那是他们的初识,原来不知他一个人记得。 秦追是没想到自己就是打了一架,维护了他一次,这份感情就浓烈到延续到了现在,让格里沙记了这么久。 所以他轻咳了声,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也没做什么。” 他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如果那天被议论的不是格里沙,而是别的王李刘什么的,他一样会出言甚至动手。 秦追很清楚自己,他小时候就是那种天天嚷嚷着要做正义的伙伴的中二小屁孩。甚至…他以前还想考警察呢。 格里沙猜到了他会说这句话,所以他轻笑:“阿追,就是因为这样,对我来说才格外的” 他微顿,喉结滑动了一下,才斟酌着用词,没有流露出太多偏执和癫狂让秦追觉察到异样:“特殊。” 秦追是不是带有目的的,他能够感觉到。就像他当时一直都知道元瑜他们在利用他,可他没有办法。 正因为对于秦追而言那不算什么,甚至都不会在想到“格里沙”时想到这件事,所以他才是那么的独特。 对于格里沙而言,秦追就是给他另一条命的人,是让他真正活着的人。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秦追给他的。所以秦追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 格里沙知道秦追会对这种事有几分无措,他不擅长接受别人的感激,越真挚他就越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格里沙又简单揭过:“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秦追就在这一句问话中,开始真心实意地觉得就这样和格里沙一辈子似乎也挺好,可能因为格里沙的厨艺真的太好了。 “想吃馄饨…会不会太麻烦了?我们去买也可以。” “我会包。” 格里沙笑:“不麻烦,正好让你尝尝看我包的馄饨合不合你胃口。” 这话说得,好像要是有一点不如意,就要调整一样。 秦追觉得怪怪的,但又想大概率是他多想了,因为他实在是很难想象一个人只是因为喜欢就到这种地步:“那好…要我帮忙吗?” 格里沙摇头:“不用。” 他随意道:“其实我也是找事给自己做,在做事的时候可以一定程度忽略自己腺体和信息素带来的影响,这也是种治疗方法。” 秦追似懂非懂:“就类似于干预强迫症患者就是在他们犯病时插丨入一个指令,让他们去做那个动作,以此缓解行为?” 行为学没有教这个啊,可能也是因而异? 秦追是觉得,虽然格里沙是超S级,但并不像传统的说法那样越高等级的越容易失控,他感觉格里沙的自制力真的太牛了。 “差不多。”格里沙笑:“所以你不用觉得麻烦我,我很高兴能有点事做,而且是为你做,我就更开心了。” 秦追:“” 格里沙是真的,随时随地见缝插针。 但秦追也得承认,格里沙这话除了让他有些别扭外,也无端地有点说不出来的愉悦?欢欣?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反正他好像是被逗笑了一样,略带无奈地弯了眼。 第二天早餐秦追果然吃到了格里沙包得馄饨,而且是两种口味的。 猪肉馅的煮了汤,配着标准的紫菜蛋花汤,再放了些鸡精调味;鲜虾馅的馄饨则是做了干拌,用的辣椒,这样可以很好地盖掉水产的腥味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秦追喜欢这样吃。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格里沙真的了解他至此,秦追小口喝着热气腾腾的紫菜蛋花汤,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格里沙。 格里沙吃饭还是那样,慢悠悠地,秦追和他一起吃饭这么多次,就没见他哪次不是好像没什么太多的胃口一样,但要说吃没吃,也确实吃了不少,至少每一次东西那么多,他们还是光盘了。 秦追虽然自认自己吃得不算少,但那么一大桌要全部吃完,还是不太行,但他估计格里沙和他的食量差不多。 这就不正常了,因为一般来说的食量是要大于和很多的,因为他们所需要的“能量”更多。 所以秦追就问了格里沙一句:“二哥,是不合你胃口么?” 格里沙终于等到了秦追的关心,他勾唇一笑,这一次的笑没有半分勉强和伪装,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如沐春风:“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某人茶艺不退,轻轻笑着说:“我不是说过我腺体有点小问题么?所以我的信息素总是不太稳定,因为这个,我经常会没有胃口。” 他拨弄着自己碗里的馄饨,其实这话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因为这个影响到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甚至 “和你在一起吃得还算多了。” 格里沙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语调随意而温和:“看着你能让我的腺体和信息素都舒服许多。” 秦追:“” 格里沙这话是真的 秦追的耳廓瞬间就红了,他攥着瓷勺的手都紧了几分,有一种自己好像被调戏了的感觉,但看格里沙认认真真的模样,又似乎是他的错觉? 应该是他多想了吧,格里沙说的也是实话。 想是这么想的,但秦追也是没了声音。 格里沙并不意外他的安静,他低下头,带着些说不出的滋味扯了下嘴角。 又是这样。秦追其实感觉到了,但他又开始回避。 没关系。 还是那句话,反正他已经把人绑住了,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将他的蚌壳撬开,夺得里头璀璨夺目的珍珠。 秦追默默地吃完了这顿早餐后,才在喝了口清水漱口时,慢声道:“那二哥,你这个问题有办法解决吗?” 正要起身收碗筷的格里沙起身,有点小意外了。他微扬眉后,抬手点了点自己颈侧的腺体。 的腺体都在颈侧,有些在左边,有些在右边,这个没什么不同,就是位置不同。格里沙的则是在右侧。 他轻点脖子的动作随意,但真的很像什么恋爱游戏的角色动画,这个动作和造型凹得太好。 格里沙点了下后就放下了手:“这里好了就行了。” 说到底,还是没有释放信息素纾解的原因吗? 秦追顿了下,还没说什么,又听格里沙轻笑着说:“不过也不急,不是什么大事,慢性病而已。反正以后我们每天都会见面,我就能慢慢得到调节,会好起来的。” 秦追抬眸。 他想起格里沙说的那套情绪治疗法,说相信,是有一点,可他真的不认为完全可以。因为如果可以靠情绪缓解的话,也不一定要不是吗?但现在事实就是老祖宗摸索出来的,一定需要,越高等级的越是如此。 只是秦追也没有多言,毕竟格里沙似乎是挺不喜欢他和他讨论的,所以他点点头:“好。” 格里沙肯定会做年度体检的,到时候他也肯定会一起去,问问医生好了。 秦追起身:“二哥,我先去换衣服了。” “好。”格里沙收起碗筷:“你去吧,我送你去上班。” 秦追也没拒绝:“好。” 他上了楼,心里还惦记着格里沙的事,想着要不要问问自己在国外认识的医生。 然而某个收了碗筷的,在因为今天这一顿秦追终于不是看着他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开机器了,而感到愉悦。 他把自己的碗筷放进洗碗机里,留下了秦追的。 他还很清楚地记得刚才秦追捧着小碗喝汤时的模样。 因为汤有点烫,所以将其浅色的薄唇都烫得红了不少,微张的唇露出的牙齿和一点粉色的舌苔 格里沙的喉结微微滚动,发痒的犬齿咬了一下被秦追含过的勺子。 上面还带着很浅淡的秦追的气息—— 对于而言,心爱的人的体液的味道都是独特的。 这使得他更加饥渴,失控的信息素不断肆意,像是无形的刀子在刮着他的骨头,也凄厉地求着他快点占有秦追。 他太需要他了,再不快点得到他,他真的会死掉的。 格里沙无声地呼出口浊气,沉重滚烫。 他慢慢将勺子和碗筷放回去,又低头看了眼不太争气,过于明显的鼓包,轻叹了声。 还好冰柜里冻着冰,格里沙就这样靠坐在厨房,嘎嘣咬了半盒冰,才勉强将自己浑身的热血压下去。 他的易感期…格里沙其实真的很想借用易感期,借用秦追的心软,对人上下其手一番,可他也怕自己真的会失控。 他的自制力,真的没有那么好啊。 要是真的那么好,他又怎么会那么多次悄无声息地落在秦追卧室的阳台上静静地描摹秦追的睡颜。 又是几天的忙碌,在公关那边配合着他们这边把方案全部做出来后,秦追发到唐怀远的邮件里让他确认,也就让唐怀远忍不住出现在了项目一组。 众人打了招呼,唐怀远示意秦追:“…你那个公关方案我看了。” 其他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秦追却很淡然:“您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唐怀远:“虽然说在公言公,但你还是别跟我用敬称了,毛毛的。” 秦追笑,唐怀远又说:“也没什么别的,就是你…” 他无奈叹气:“还是那么损啊。” 因为秦追准备放消息出去说那块地要建公墓,而不是什么度假村了。 他还准备干脆不去和那个人聊拆迁,反正建公墓,围绕着他家附近建就好了,连图纸他都简单画了一个,好让公关他们去宣扬。 秦追随意道:“管用就行。” 唐怀远:“也是,那我就等着他主动找我们聊拆迁了。” 他说着,又看了一下四周,然后示意秦追出来说话。 秦追跟着他到茶水间里,唐怀远低声:“二少快易感期了吧?” 秦追一怔:“…你知道他易感期的时间?” “他以前易感期还算稳定,半年一次。我知道是因为他每一次会提前不去公司,但现在易感期不稳定了后,都会提前一段时间‘休息’,我看他今天没去公司。” 唐怀远肯定道:“你在这儿,他不会出差的。” 秦追:“” 连唐怀远都知道格里沙有多喜欢他吗? “他易感期你应该要陪他吧?” “他跟我说可以看我这边忙不忙。” 唐怀远:“?” 他实在是没绷住,表情有一瞬的复杂和一言难尽。 秦追心里就咯噔了下:“有什么问题吗?” 唐怀远动动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秦追就看他,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温润的神色也压得有几分凌厉:“唐怀远,虽然你现在和格里沙的关系更好,但我们从前也说得上一声朋友吧。” “不是,我”唐怀远纠结了好久,说着绝对不会说的人,到底还是在秦追的目光下叹了口气:“那你别说是我跟你说的。” 秦追:“好,你放心,我的嘴是最严的。” 唐怀远斟酌了下措辞:“…你应该知道没有的信息素疏导很容易出事,越高等级越是如此。” 所以向唐怀远虽然没有伴侣,但他有固定的契合度达到80%以上的在易感期和发热期时互相帮助做临时标记以此“治病”。 “格里沙是超S级的,他这样的存在需要的信息素是更多的,但他从六年前分化到现在不仅不接受,甚至还排斥起来了。” 唐怀远很复杂地看着秦追:“他在三年前因为长期注射大量强效抑制剂,信息素紊乱积压爆发,命悬一线,家为了保下一个超S级的,就费尽心力给他找来了一个和他契合度有99%的。” “可在那个释放信息素的那一刻,他直接砸毁了实验室的防爆门,要不是安保装置起效,失控的他差点就要失手杀人不是因为渴求,而是因为排斥,和他契合度越高的,他就越排斥,排斥到对方甚至不能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然他会想要杀了他。” “而在易感期里,他只找过你,只念叨过你的名字。最失控的那段时间,砸了整间屋子,也是在找你。” 唐怀远知道这些,是因为他的等级也算是高了,和家也有很多往来,这么多年,的确算是格里沙身边的好友之一。 秦追在他的话语中不可思议地一点点睁大了眼睛,又听唐怀远说:“后面等他好不容易好一点了,医生来给他看过。” 不需要唐怀远去解释,秦追已经知道了。 他喃喃:“心理学上的归巢行为” 格里沙将他认定成了自己的“巢”,只愿意回归他的怀抱中,只愿意将他当作家。 甚至的易感期会表现出冲动易怒,是因为他们那段时间会变得脆弱,没有以前那么强大,也就觉得自己身处险。 按理来说,在这种时候是能在和自己有契合度哪怕1%的身上找到一丝丝安全感的,契合度越高,能够感觉到的安全感也就越多。 而格里沙只觉得秦追是安全的。 秦追坐在那里,低头书写着什么。 将最后一排“链球菌、金黄色葡萄球菌仅在青霉菌周遭生长”写完,秦追合起那支用了七年的钢笔,抬手捂住眼睛,深深地吸气。 侯盛元慌了,食盒一放,上前问:“崽啊,这是咋了?哪个脑子有病的又医闹你呢?告诉我,我半夜趴他们窗户去。” 秦追摇摇头,放下手,眼眶微红,看向侯盛元时面带笑意:“师父。” 侯盛元蹲着:“诶,咋了?” 秦追道:“我一直以为我运气特别差来着,但是就在今天,我看到实验的结果,我觉得我运气其实还行。” 整整七年,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制作青霉素的菌种。 还有那种橘红色的染料,确认可以制作百浪多息。 第 126 章 计划 好消息,百浪多息制作顺利。 坏消息,秦追找到的青霉素菌种不属于高产菌种。 其实也可以理解啦,最初人类发现青霉素的时候,产量就低到一个月只能收集够一人使用的份量,这点青霉素够干啥? 那时候的青霉菌种一毫升只有4个单位的青霉素,实验室不得不委托雇员玛丽女士四处寻找发霉的事物,希望找到高产菌种,最终,他们找到了一种生长在甜瓜上的“吃瓜霉菌”,甜瓜上有一株变异菌种,每毫升能有250个单位的青霉素,实验室大喜过望,对这株菌种进行培育和改进,这才有了后来的产量爆发。 可以这么说,后世青霉素菌种都是这株“吃瓜霉菌”的后代,能生,对青霉菌而言就是最大的才华。 而秦追找到的这株菌种的才华是生命力旺盛,经得起幅度较大的气温变化和长途运输,如果秦追以后要带着这些菌种去找罗恩的话,它们倒是挺合适的。 凌晨三点,聊得火热的话题突然哑火。 倒不是因为粉丝的亢奋熄灭,而是账号被集体举报过一波,尤其是发言最过激、点赞数最高的那些,都快要把学长跟秦追的洞房花烛夜脑补好了。 同时拉踩的当然就是暇,他自己的真爱粉跳得最厉害,粉暇越久越大胆开麦,怒气不争嘲讽他那张死装死装的冰山脸。 本来几家粉丝全都其乐融融,被《美妙心动》勾得欲罢不能。 结果这通反常的封号操作,直接把他们给搞傻了,片刻后炸开了锅。 【靠!这是什么意思!】 【暇你自己半夜不睡觉刷粉丝互动是吧!】 【戳中你的痛处了啊这么破防!】 【能不能离粉丝生活远点!】 粉丝们集体愤怒,各种开小号怒冲暇,主要这事儿大家都聊得好好的,除了暇破防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就他那平时被黑子喷电影难看都无动于衷的脾气,居然半夜三点还会守着粉丝的互动来看,所以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多大?不会真觉得自己竞争得过学长吧? 而且越想,粉丝还越觉得不对劲。 等等,但是暇不是还没明确表示参加吗? 【我好像突然悟了。】 【难不成暇破防不是因为我们拉踩,是因为他没资格参加《美妙心动》?】 【虽然之前我也特别期待,后面想想他那张脸还是别参加为好。】 【确实!他的神颜只适合出现在荧幕里面,在综艺真的会让人很生气。】 【哈哈哈哈!所以其实他压根就不会参加是吗?】 【我觉得董导想想也算了吧!】 【恋综做得好好的,干嘛非要请个冷脸活爹!】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暇你也有今天!】 大号被封,小号还能接着奏乐接着舞。 只要想到暇那副臭脾气被嫌弃成这样,所有的粉丝瞬间再次陷进欢乐的海洋,热度猛然攀升,就连热搜的爆沸话题都换了好几个。 #暇被恋综嫌弃#、#暇没接到邀请深夜破防#,层出不穷,明晃晃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可谁知道香槟还没开完,那些前排热度最高的号再次被举报,旋即暇工作室在凌晨四点空降广场,带来一锤定音的震撼消息。 暇工作室v:【暇已确定会参加《美妙心动》,请勿造谣。】 集体粉丝:? …… 清晨六点。 “噗!”董镜差点把水给喷出来,“暇答应了啊!” 她才刚爬起来准备去现场取景,谁知道手机上的消息都快要挤爆了,什么各种热搜各种导演组的弹窗都没看,立马点开周霭发来的信息。 然后她给周霭拨过去,得知的就是个这么震撼的消息。 董镜其实心里面有所预感,昨天看到暇跟秦追的互动时,心里面就突突直跳,觉得秦追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就连暇这样的人,站在他面前都走不动道,更别提他们俩昨天还有封神名场面,当时董镜就在想,就算是绑也要把暇绑进节目。 现在最好,暇居然真的答应参加,她不用撒泼耍赖了。 周霭昨天整夜没睡,光陪着暇发疯了,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有的时候我真想夸你聪明,原本我以为是你要把他俩同框剪出来发的。” “现在就把封神场面发了,等正式播出我发什么?”董镜也是个狠人,深知押宝当然要赌对时机的道理,所以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这么快曝光。 “不过你也觉得那场面很好看是吧?那就赶紧把暇给我带过来签合同,我今早哪儿都不去了,就在公司等你们。” “下午或者明天吧,我俩都得补个觉。” 口头约定好,周霭便挂了电话。 此时她才刚离开暇的别墅,回头看了眼安安静静的屋子,回想起昨晚暇反常的举动,那些冷冰冰的怒火汹涌起来,几乎都快要把他吞没。 周霭是真心的希望,那些压抑着暇的都能够得到释放。 否则他会积压着越来越深的风暴,到最后连自己都被撕成碎片。 接下来两周的时间里,《美妙心动》频频霸榜。 开播的日期将近,官方的宣传也在逐渐发力。 先是曝光了这季的参与嘉宾,明星里面就只有暇跟楚源两位,分别霸占了影视圈与乐坛的鳌头,可谓是最具有重量级的人物。 而其他还有四位素人,最受到瞩目的就是秦追,其他三位续曝光后也掀起不小的风浪,无一不是长相气度都非常卓越,看起来就很有背景的人。 《美妙心动》上季就是这样,主打的就是苏爽甜,素人嘉宾的身份要到后期才会曝光,即便没有两位明牌嘉宾这么有知名度,却还是会狠狠的震撼粉丝。 这季也绝对不会例外。 所以即便暂时只曝光样貌跟自我介绍,还是掀起重重热浪。 秦追在这两周内,则是在好好休息。 全家人知道他要去参加节目录制以后,急急忙忙搞定生意跑回来,很担心地询问他接触人群的感觉,还有出院以后的生活是否习惯。 大哥秦凛然甚至还动了投资的主意,但是最后被秦追两句话说服了。 “哥。”秦追湿润的眼底含着笑意,“是你跟我说只是恢复交际,不要有任何压力的,怎么现在你自己还紧张起来了?” “我的病不是都已经痊愈了吗。”他轻轻地补充。 最后这句戳中了秦凛然的心脏,他无声垂眼,摸了摸秦追的脑袋。 《美妙心动》正式录制开始的当天。 秦追踏上节目组来迎接的车,据说要先去指定地点,具体的任务要等到了才知道。 原本他以为会像是恋综普遍的那样,先去别墅跟其他嘉宾汇合,谁知道车辆慢慢地驶向郊外,周边的环境也都逐渐变得荒芜。 几小时后才终于到达,秦追下车,放眼望去只有片绿油油的西瓜田。 与此同时,节目组配备的手机发来消息。 【请在此地进行等待。】 从这里开始,摄像机的直播开始运转,他垂眼查看信息的画面骤然呈现出来。 特写镜头本来就推得近,秦追白皙病弱的皮肤清晰可见,精致漂亮的五官更是形成强烈的冲击力,让蜂拥而入的粉丝骤然卡壳。 【……靠!我被美貌杀死了!】 【救命啊啊啊这真的是我配看的吗!】 【谁懂我刚刚差点心脏都蹦出来了!】 【这实在是太漂亮了吧!】 直播间陡然沸腾,本就是冲着秦追来的颜粉们激动尖叫,好半天才勉强将注意力回到秦追的动作上。 他们发现即便是素人,秦追却丝毫没有面对镜头的局促,那种自然的感觉,就像是从小就接受过无数瞩目似地,任何场面都会格外镇定。 但是节目组给的提示语焉不详,秦追抬头望去,不知道是该等待什么。 很显然正式的拍摄场地不会在这里,因为附近除了简陋的瓜棚外,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是需要等其他人来接吗? “我记得《美妙心动》上一季也是这样玩的。” 秦追决定先去瓜棚等着,至少可以乘凉。 发现特写镜头一直在捕捉他的动静,便轻轻翘起唇瓣,“素人嘉宾会被随机分配到不同的位置,然后等着两位已知身份的嘉宾来接。” “这季已知身份的嘉宾,应当就是暇跟楚源吧,但是看起来我运气不是很好,因为我乘车过来就花了三小时,更别提等其他嘉宾来找我。” 【对啊对啊!】 【呜呜呜漂亮老婆好聪明!】 【上季度就是这么玩的,可把嘉宾折腾得够呛。】 【其实是这样,明星嘉宾两位,但是素人嘉宾有四位,要两位明星嘉宾来接四人本来就会耗费很多的功夫,而且按照董导的设计,她肯定不会让任务这么轻易完成。】 【上一季的时候,不就是有两位素人嘉宾最后没接成吗,第二天才去的别墅,谁被落下都要在荒郊野外度过一晚上,真是想想就让人心碎。】 【现在我们漂亮老婆不会也变成被落下的那个吧?】 走进瓜棚,将周遭的情况都探索清楚后,秦追觉得今天大概率是等不到接了。 除了地理位置偏远以外,他发现瓜棚里面还有个非常朴实的凉席,这意味着节目组其实早就做好他无法被接到的准备,真被落下也能够有睡的地方。 与此同时,所有嘉宾的位置距离信息,也都同步在了主直播间。 《美妙心动》总共有七个直播间,主直播间用来播放一些规则信息,位置架在别墅里面,而其他的分别跟随着其他六位嘉宾,目前就属两位明星跟秦追的人气最高。 在位置距离曝光的刹那,从秦追直播间流过来的粉丝们全都炸了。 果然秦追所在的位置是最远,几乎处在地图最右下角落,而别墅的位置在左上角,负责去接嘉宾的暇跟楚源,反倒是比较靠近中部。 被称作学长的楚源,此时正忐忑地坐在车里。 明明都快三十岁,样貌跟气质却还跟校草似地,有种英俊蓬勃的少年感,放在漫画里面绝对会关心同学又正气的风纪委员,跟他的称号格外搭。 谁能想到他还是蝉联三年金曲奖的乐坛顶流,唯独开演唱会的时候会有精力爆发的凶劲儿,除此以外脾气好得无以复加。 尤其是跟暇同框的时候,仿佛纯天然就是他的对照组。 都是同个圈子里面的,他却跟暇接触得不多,探出脑袋对旁边车里的暇道,“哥……按照规则我们还得先搜集嘉宾的信息。” “我知道。”暇忽侧头看他,幽深冰凉的眼眸让他莫名感觉被审判似地,“你基础信息拿到的是秦追的吗?” 楚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秦追知道欧战要打到1918年11月才会停,但罗恩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他的手术最好在两年以内做掉,所以他必须顶着战火出发。 “而百浪多息会由菲尼克斯从大西洋运到英国,再从英国经法国,最后抵达瑞士,他家卖军火,因此在军中有人脉,可以帮忙送百浪多息。” 秦追道:“我会在1916年的春季出发,在这之前,我要给罗恩开药,帮他好好度过这个冬天,并在出发之前尽可能的积攒更多的手术经验。” 如果可以,秦追想在1915年底就动身,但格里沙和罗恩都劝他再等等,因为格里沙也才13岁,让小熊在13岁带着同样13岁的秦追于冬天穿过西伯利亚,两人都容易死路上。 知惠深呼吸,也想好了自己可以做的事:“而我会辅助你积攒手术经验,帮你一起做实验,并在你出发之后看好家里。” 兄妹俩对视一眼,抬手击了个掌。 “好妹妹,我就知道,当我担心出国后,家里该怎么办的时候,你就是最值得我托付的人了。” “谁叫你是我的欧巴呢,诶嘿~” 第 127 章 规划 当知惠取得中学毕业证书,开始准备金陵女子大学的入学考试,而罗恩正在遥远的瑞士和朋友们排演他自编的剧本《请让我们自己追求爱情》时,六人组其他四个少年正在开会。 “我会在过完儒略历的新年后出发,坐火车去西伯利亚,然后走兴安岭那条路线进入中国,我会中文,在中国境内停留一阵没有问题,你到东北和我汇合就可以了。” 格里沙铺开地图,手指在铁路的路线上划动,规划着他的行程。 秦追皱眉:“你说让我在春天进入西伯利亚,你自己却要在最冷的时候就出发,还要穿行西伯利亚。” 格里沙安慰道:“放心吧,寅寅,我有很多长辈可以提供在西伯利亚生活的经验,而且坐火车很安全。” 测过敏原的过程极其麻烦。 每个过敏原都要给秦追的手上测一遍,皮试结束以后整个手背都会是鼓起来的大大小小的包,有的皮薄血管细的话,更是看起来青青紫紫的。 秦追都经历惯了,压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暇的表情又冷又沉,站在医生的面前很有压迫感,那模样就仿佛在逼着医生想别的办法,否则他能带着秦追转头就走。 秦追轻轻眨眼,也就什么都没有反驳。 “平时海鲜这些都是吃的对吗?”医生开始仔细询问类别,“正常的牛羊肉也没有问题?还有部分容易过敏的水果比如毛桃芒果……” “这些都是会吃的。”秦追点头,“没有问题。” “是说早上吃过鸡肉条以后就过敏了?” “但是我平时吃鸡肉也没有问题。” 医生边问边瞥了眼旁边的暇,发现他此时反倒是沉默下来,眉眼沉在阴影里面,唯独秦追每次的否认才让他的情绪得以消解。 “那就多半是调料的问题了。”医生回过神来,“黑胡椒这些呢?” 秦追微怔,“黑胡椒应该也不……” “黑胡椒不会。”暇突然开口,记得仿佛比秦追还要清楚,“普通的调料他全都吃过没有问题,最大的可能是鸡肉条里面的松茸粉。” “哦哦。”医生诧异道,“确实很多病人会对松茸有反应……” 秦追半天没有说话。 他听着医生跟暇确定细节,很多调料品之类的东西他确实不知道,但是明明早上也没有看到暇吃鸡肉条,更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 就连之前秦追单采结束、跟节目组吃饭的菜色,暇竟都记得,也得多亏那时候秦追什么都吃了点,现在才能把基本的食物都排除了个遍。 最后松茸粉确定是秦追的过敏物,医生开了药,还要给他输液。 这样看来暂时是没法回去了,折腾来折腾去,又到了半下午。 医院的温度会比外面冷很多,还好暇给他带了外套,秦追穿好坐在走廊里面,仰头去看挂起来的输液瓶,是四瓶大大的。 护士过来轻轻拍他的手背,想要让他细弱的血管看得更清楚些,旁边的暇顿时皱眉,差点把护士给吓得够呛,给秦追扎完针头以后赶紧离开了。 “四瓶啊。”秦追忍不住感慨,“得输五六个小时呢。” 暇摸了摸调节速度的泵头,确认这流速不会让他觉得疼,坐回他身边道,“没事。” 这大抵算得上是安慰了。 秦追侧头去看,却发现暇压根就没有因为输液而放松紧绷,盯着他的手臂,也丝毫没有畏惧上面密麻的红疹,好像必须要确认全消了才行。 比起天花乱坠的言语,这种无声的注视好像更加戳中秦追的心脏。 “你是怎么知道我吃过什么东西的?”秦追歪了歪脑袋。 “上次你跟节目组聚餐。”暇顿住,嗓音淡淡地,“董镜告诉过我。” 秦追眉梢微动,猜得到以董镜的风格,大概会怎样跟暇阐述,“今天我们可是跟秦追一块吃饭了”、“你怎么不来啊多好的机会”…… 但是董镜不会单独告诉他自己吃了什么,其他的全都靠暇自己分析推测,就比如说其实不在他面前的时候,秦追有非常良好的饮食修养,不管任何菜基本都会动筷子,很难看得出喜好。 也就只有今天中午突然看到自己特别喜欢的菜式,只有他跟暇在,才没有矜持那么多。 所以暇对他的了解,比起想象的还要更深点。 或许是通过别的渠道知道的,或许因为节目投资者的关系对嘉宾知道更多,又或者是,初次见面的那天并非只有自己心跳急促。 可不论如何,秦追都觉得挺高兴的,不自觉往暇身边靠了些,察觉到他猝然看过来,便轻轻翘起唇角,“我觉得好无聊。” “我去给你借个平板。”暇回头看了眼,发现果然周霭急匆匆跟过来了。 听到这话,周霭便立马把自己的平板递过来。 暇把里面所有工作内容全部消掉,回到桌面让秦追自己玩,秦追打开视频网站,首页推荐的就是夏季旅途景点,比如海边或者是极地…… 不知道为什么,秦追看到这种内容就会觉得很安心。 记得曾经失忆的那段时间,他表面不显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也同样是每天抱着电脑看这些旅途景点的视频,总觉得应当曾经也是想过要去的,甚至还做过规划。 现在点开,秦追便看得聚精会神。 暇扫了眼他的屏幕,浓密的睫毛似颤抖了下,却什么都没有说。 两瓶点滴输完以后,秦追的症状果然缓解了很多,即便仍旧有些泛红,但是那些细密的红疹已经慢慢消下去。 太追落山,热气也逐渐消散,秦追扎着针头的那只手无法动弹,冰凉凉的。 暇伸手碰了下,又没有办法再给他加衣服,眼下还有两瓶估计得输到晚上,只会越来越冷,便站起身准备去给他接点热水。 “你要去哪儿?”谁知道秦追立马跟着坐起来。 “我去给你接点热水。”暇示意他去看旁边,确认过秦追没什么事情后,工作人员便就只剩下摄影师,周霭在角落里面打电话也没空理他们。 而且暇还想去趟超市,能有暖宝宝的话当然最好。 秦追想跟他一块儿去,但是右手没法动左手又拿着平板,犹豫了下轻声道,“那你快点回来。” 暇点头,取了纸杯去走廊尽头接水。 水还没有烧开,他便多等了会儿,回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秦追那边传来交谈声,居然是楚源跟苏秋枫担心他的情况,特地跑过来看他。 楚源对秦追本就挺在意的,昨天没能把秦追及时接回来就有点愧疚,今天好不容易做点午饭吃吧,谁知道还把秦追吃进医院了。 更愧疚的是苏秋枫,少年气的脸蛋都垮下来,“对不起啊秦追,我没有想到你会对鸡肉条过敏,我原本是怕你采访的时候饿着……” “没事的。”秦追笑着应答,“我只是对松茸粉过敏,很快就好。” 原本走廊都还有些冷清,但是他们两人来了以后,反倒是突然热闹起来。 楚源本来就是很会照顾人的类型,知道他要输液还特地帮他看过速度泵,知道秦追完全不疼以后还有点讶异,又问他现在有没有别的哪里不舒服。 苏秋枫的话就更多了,他脸型圆润又漂亮,即便自责也没忘记关心秦追,挑着那些易过敏的食物问他会不会也有反应,还保证以后自己肯定会更加注意…… 等确认秦追很快就能回别墅后,他们也就放心了。 苏秋枫很小心地碰了碰秦追的手背,认真地道,“秦追,你输液的这只手温度好冷,等到晚上肯定会更冷。” 没等秦追回答,他伸出自己的手晃悠两下,眉眼弯弯,“我体热,要不然我留下来陪你吧,实在不行你握握我的。” 很显然他是开玩笑的。 苏秋枫少年气重,可从他递鸡肉条开始,就知道他绝对腹黑聪明,有时候甚至都不觉得他是来找对象的,更像是来恋综找乐子的。 【靠靠靠!恋综的那种感觉来了】 【苏秋枫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说让秦追握他的手】 【我的妈呀!直球小狗疯狂出击】 【天啦,我都不敢想象要秦追答应会怎么样】 【这节目第一对暧昧关系要出现了吗?】 大约是突如其来的场面冲击到粉丝,直播间瞬间沸腾。 但更激烈的还是反驳抗议。 【不是!要是这都能算暧昧关系的话,暇跟秦追的怎么算?】 【现在苏秋枫只是直球而已,那暇岂不是要翻天?】 【节目第一天跋涉千里去接秦追的是他吧?陪着秦追在荒郊野岭露宿的是他吧?给秦追做饭的是他吧?强行拽着秦追来医院的还是他吧?】 【这才叫真正的暧昧好吗!其他人在暇的面前全都弱爆了!】 【所以关键时刻暇去哪儿了!】 【等等!暇把热水接完回来了……】 暇才刚走近,听到秦追含着笑意道,“不用啦。” “而且我还有两瓶就输完了,应该很快就能回别墅,你们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先回去,有暇陪着我就行。” 说完如有所察般,回头正好撞见暇的目光。 暇冷峻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那张鬼斧神工般无可挑剔的脸惯常没有表情,漆黑的眼眸深深的,什么情绪都无法读出来。 科罗廖夫,世界上第一颗卫星、第一艘载人航天飞船,第一个月球探测器、第一个金星探测器、火星探测器的总师,将地球上第一个太空人尤里.加加林送上天的巨佬。 如果不是科罗廖夫在1966年因癌症去世,导致美国的航天总师冯.布莱恩没了对手的话,登月竞赛的胜者还不知道是苏是美呢。 他的小熊带着大作家米科尔卡在买面包时巧遇了航天界祖师爷科罗廖夫。 秦追捋了半天,被命运的巧合震撼了。 第 128 章 中学 在忙碌中,秦追迎来了自己中学毕业的日子。 出发前,侯盛元给秦追打扮得精精神神,叮嘱道:“若是碰到了好相处的同学,便约到家来一起吃个饭吧,我看你都没在学校里交到朋友,身边就知惠是同龄的朋友。” 秦追道:“看情况吧。” 侯盛元:“真不要我陪你去?还有那套西装,特意找了洋鬼子裁缝做的,多挺括。” 秦追回道:“这大热的天,穿绸缎长衫多舒服,真给我整个西装三件套,我中暑给你看,大师伯押船出门了,武馆得有你坐镇,我今儿不去医院,中午等我给你送饭啊。” 秦追也是这样想的。 结伴摘菌菇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即便可能被暴雨耽误会儿,午饭前是肯定能回去的。 两人尽量先往上爬,想要靠近凉亭,谁知道就那么凑巧,才刚踏进去的瞬间,暴雨就哗啦啦瓢泼而下。 “还好我们选择接着爬。”苏秋枫啧声感叹,“否则我们肯定回不到别墅,半途就得淋成落汤鸡了。” 秦追侧头看他,发现苏秋枫好像是个对什么都感到很新奇的人。 倒不全都是因为他年龄小,秦追就只比他大一岁而已,却绝对不可能像他这样活力满满,从心态上就具有蓬勃的少年气。 “你怎么会来参加恋综?”秦追歪了歪脑袋,“我觉得应该去参加竞技类型的综艺。” “你是这样想我的吗?”苏秋枫猝不及防被他问到,侧头诧异道,“你觉得我是个很具有胜负欲的人吗?” “是觉得你很有活力而已。”秦追轻声道。 “这点我倒是赞同。”苏秋枫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但是有点可能你想错了,我确实是个很有胜负欲的人。” 秦追顿住,掀起睫羽去看他。 他背后就是亭子的屋檐,暴雨冲刷着如同珠串般掉下来,莫名竟也给他添了几分清冷幽寂的味道,这一刻他完全不像是平时表现出来的金毛小狗,像条狼。 但是他的脸型圆润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瞬间把清冷给冲淡了,“秦追,实话实说吧,其实这次节目里面我对谁都没兴趣,只对你有兴趣。” 他对自己有兴趣也挺好,秦追还有任务需要他完成。 秦追坦然自若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聪明。”苏秋枫毫不掩饰,背着手笑吟吟地道,“相比于漂亮的、长相帅得或者是才华横溢的,我其实更偏向于脑子好使的。” “那天早上我给你递鸡肉条,但是你除了跟我说谢谢,最后还跟学长说了吧?你知道鸡肉条是学长做的,我就只是借花献佛而已,我在你这里完全刷不出好感。” 【我靠……这样听起来苏秋枫根本不是小狗啊!】 【对啊我就说他的态度怎么暧昧不清的!】 【说起来你们都没发现吗,其实苏秋枫虽然看起来少年气重,但是该有的修养全都有!而且他穿的衣服虽然很低调但是也都很贵,看起来就家里很有钱啊。】 【懂了懂了,不会也是什么财阀家的小儿子吧。】 【说不定还真的是,敢说出这种话肯定也是有底气的】 【要说这节目看脸,谁都不差好吗!但是就这苏秋枫都看不上脸,他审美真的好高!】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平时看多了,而且智性恋很明显啊……】 苏秋枫娓娓道来,秦追安静听着。 其实这里面还有很多反驳的点,真要论起来,借花献佛并非真的就不能刷好感,最起码这份心思呈现得明明白白。 但是秦追没有跟他发展的打算,只轻轻眨眼,“那我可以理解成,你对我有好感吗?” 积分的任务只需要这么一句话,苏秋枫只要说是就能完成。 苏秋枫很喜欢他这么直白的理解,顿时笑开来,正打算回答,“我……”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他跟秦追的手机同时响起短信,是楚源发过来的,说是暇特地上山来接他们了。 秦追愣了愣,朝着外面看去,暴雨有逐渐转下的趋势,但是还没停。 山路本来就泥泞多,下暴雨以后没有那么好走,暇竟然还要来?那他现在走到哪儿了?不会是全程都在淋雨吧? 瞬间别的什么,他全都抛在脑后,立马就给暇打电话,结果没接,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没带。 秦追忍不住叹气,又拨打给楚源。 【暇这臭毛病是真的……】 【他好像就是不喜欢别人联系他,手机对他来说都没用的】 【对啊前两天不是他手机一直没电吗,都没见他充过】 【所以才没有带手机的习惯吧】 【但是现在漂亮老婆也联系不上他了啊】 【不是!他就不怕上山以后找不到吗?】 【可是山上就这一座凉亭吧!】 【妈的他不着急我还急呢!】 【到底能不能行,没看漂亮老婆都担心死了吗?】 楚源的电话倒是立马接通了。 “学长。”秦追又轻又快地道,“你说暇来找我们了吗?他是什么时候出门的?现在外面在下暴雨,他穿雨衣了吗?” “雨衣肯定是穿了。”楚源也担忧地看了眼外面的气候,“这点你不用担心,不过他还没有找到你们吗?他出门也很久了啊……”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旁边的苏秋枫听得清晰。 苏秋枫倒是不在意谁来接他们,他们俩其实都不怕暴雨,只是泥泞路难走点而已,只是不可避免地表情幽微,觉得楚源这信息这电话可真不是时候。 好不容易直白跟秦追表达下好感,都还没开头呢就被打断了。 来的还是暇,等暇到了还有自己说话的机会吗?自己连追追这两个字都不敢叫。 就在这时,雨雾的视线里面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看到暇了。”秦追迅速挂了电话。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秦追的整颗心都悬吊吊的,在见到他的刹那急急冲出去,快得连背后的苏秋枫都没拽住,只能眼睁睁看他飞奔。 “暇!”秦追在冲进他怀里的刹那,险些脚滑摔倒在地。 暇一把将他稳稳扶住,还没有等他说话就兜头罩下雨衣,单手一拎就直接把他给扔到背上去了,迅速地走进凉亭才扯下雨衣,皱眉去摸他的头发。 “你跑出来干什么。”暇冷声道,“外面在下暴雨。” “现在不是暴雨了……”秦追喘得厉害,“应该我问你才对,暴雨天你跑来干嘛!” 他刚才那下飞奔得实在太急,心脏猛地拉扯,让他的脸颊都泛起潮红。 暇原本还要说什么,看到他这幅模样瞬间闭嘴,把他从脑袋摸到肩膀,确认并没有打湿太多,这才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然后又解开外套罩在他身上。 秦追抿了抿唇,也知道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他才刚出院没多久,现在要是生病的话肯定这节目没法录,也就没法再看到暇了。 他湿润浓密的睫羽低低垂着,乖乖地伸手任由暇给他套衣服。 【天啊!这表情我都要心碎了】 【明明是担心暇才去的,结果还要被说】 【呜呜呜漂亮老婆真的好委屈】 【但是暇闭嘴得真快啊哈哈哈哈哈】 【真的看一眼老婆那表情就张不开口了吧!】 【妈的妈的妈的甜死我算了】 【这是什么暧昧啊!这根本就是往我嘴巴里面塞糖】 【谁懂刚才秦追飞奔出去的含金量,我都要疯了】 【啊啊啊啊啊我也是我也是!】 【真的好甜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但是苏秋枫……】 【小狗你别这表情,姐姐心疼】 【小狗你的那种怨念跟嫌弃可以不这么明显的啊哈哈哈!】 旁边苏秋枫,全程幽微的看着两人卿卿我我。 表达心意的机会被破坏也就算了,暇这来得也实在太快了,该不会是刚听到打雷就过来了吧?就这么舍不得秦追?眼睛一刻都离不开他是吧! 苏秋枫话都不想讲,终于在秦追侧头看过来的时候,哼地直接背过身去了。 “……”秦追轻声问道,“暇,你带了几件雨衣?” 暇扫了眼苏秋枫,系好秦追最外面层雨衣的结,又拿了套新的出来。 苏秋枫余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矜持又幽怨地接过那套雨衣,脸色这才好看点,“谢谢你哦哥。” 暴雨果然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亭子里面待了会儿,雨势终于逐渐变弱,既然有了雨衣他们也可以准备下山。 “我们的菌菇还没采呢。”秦追提起篮子,“下山的时候要是看到了,就顺便采点回去吧。” 暇站在他身边,顺手就把篮子接过来,“我来弄,你看路。” 秦追习惯性拽住他的衣角,“我来的路上发现好多种菌菇,你都认得吗?” “认得。”暇扫了眼他的脚底,确认他踩实了以后才开始走,“少采点也没关系,我们六个人吃不了什么,节目组就是纯粹想把我们分开。” 他说的“我们”指的其实是所有的嘉宾,但因为这话是对秦追说的,骤然听来好像就只是指他们俩似地,语气冷硬又强势。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苏秋枫先别幽怨吧,你哥还没幽怨完呢。】 【笑死我了!这句话从开始就想说了吧!】 【你就恨吧,谁能恨得过你啊!】 【热搜我都想好了!暇不愿意跟老婆分开!竟公开埋怨节目组】 【董导:好家伙你还记得这是个恋综吗? 暇:我不就是来谈恋爱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行,注意饮食清淡,好好休息,现在你那边是晚上十点,是个睡觉的好时间。”秦追叮嘱了一句。 菲尼克斯拿回右手控制权,低头闷声道:“现在不说乖宝宝该去睡觉了?” 秦追:“想让寅寅哥哥叫你宝宝也可以,菲尔宝宝。” 菲尼克斯瞪他,蓝眼润着咽部触诊的不适带来的生理性水光:“少来,你现在看起来比我小两岁。” 秦追摊手:“是你看起来比同龄人高太多了,菲尔宝宝,我可提醒你,你再保持躺着看书这样的不良阅读习惯,当心以后要戴眼镜。” 菲尼克斯下线了。 秦追:唉,青春期的孩子耐性也变差了。 第 129 章 大丫(二更合一) “姓名。” “姓乔,大名才取没多久,乔智雅,叫她智雅她还反应不过来,叫大丫她就知道是自己了。 听到大丫的发音,小女婴伸着手啊啊叫了两声,乔局长握住她的手亲了亲。 见秦追露出疑惑的神情,乔局长解释道:“她爹娘生了个儿子,就把她卖给我了,以后她就是我乔家的女儿。” 这就是原定要做第一台交叉循环心脏手术的先心病女婴,上次乔局长提起她时,她还只有八个月大,乔局长一直给她找配型的志愿者,找来找去,终于从她出生的那个宗族里找到一个丧夫无子的寡妇李大妞来做志愿者。 让李大妞做志愿者的报酬是手术后要给她说一门亲事,再添上丰厚的嫁妆,乔局长答应了。 国庆很快就到了。 秦追原本预定好了国庆要跟菲尼克斯在温泉度假酒店愉快地腻歪两天,可惜胎死腹中了。 十一长假哪里都堵,燕京这种一线城市更是游客爆满,大街小巷都堵得水泄不通。 秦追索性在家里睡了两天,直到3号秦玥的生日派对,他才把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 秦玥作为秦家的唯一千金,他叔叔婶婶的掌上明珠,从小生活用穷奢极欲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的生日,秦家更是给她包下了负有公主城堡美誉的斐乐庄园办派对庆生。 秦追为了不丢秦家的面子,开的是他哥送那辆跑车,这可苦了他,路上堵得跟便秘似的,原本40分钟的路,愣是花了快两个小追。 他原本还计划着要早点到的,这下好了,其他客人陆陆续续到了,他这个做哥的才姗姗来迟。 秦玥作为今天的主角,造型和妆容都请了专业团队打理。 她穿着蓝灰色的高定短裙,梳着公主头,头上戴着璀璨的钻石皇冠,妆容精致,六分的美貌也被勾兑到了十分,好看得十分凸出。 见秦追只身一人来的,秦玥呆了一下,又不死心地往他身后瞧,也没看到她想见的人。 “二哥,”秦玥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一脸娇俏地说,“你不是说要带朋友来吗?” 秦追抽了下,没把手臂抽出来,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说:“可能堵车了,等下就到,你别急。” “真的吗?”秦玥眼睛亮晶晶的,“你别骗我噢。” 秦追轻笑一声:“我哪敢骗你。” 她不得当场吃了她。 秦玥这才满意了,又嘱咐他人到的追候,第一追间跟她说,得到秦追点头后,才放过他。 秦追把带来的礼物随手递给门口收礼品的侍者,走进绿草茵茵的生日派对现场。 现场布置得很梦幻,彩色的灯带堆叠在头顶,像一片绚烂的星云,草地上的布置更是美轮美奂,在夜色下,交织出一个梦一般的仙境。 今天到场的人很多,甚至有种比秦玥18岁的成人礼还要热闹点的感觉。 秦追一出现,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这是他被邵家退婚后,第一次在这种公开场合露面。 大家都以为,秦追被退婚后,不会过得太好,这次出现,说不定面容憔悴,强颜欢笑。 事实证明,大错特错。 秦追还是那个好看到扎眼的秦追,别说憔悴了,他的状态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意气风发。 看得出来他被退婚这一个月,过得相当滋润。 反倒是罗恩,据说好像得罪了什么人,都被他爸禁足了。 大家看热闹的心态落空,默默腹诽:真能装。 秦追面不改色地穿过人群,他在这个圈子原本就没什么朋友,秦铭天又跑去国外旅游了没来,这会儿想看他热闹的人多,但根本没人上前与他交谈搭讪。 而且,他作为主人家,其实应该去帮忙迎客的,但在今天之前谁也没派发给他这个任务。 秦追乐得轻松,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拿出手机把现场的布置都拍下来,一股脑全发给菲尼克斯。 毕竟菲尼克斯的身份没机会来这种高档场合,云看一下也算涨见识。 菲尼克斯国庆假期还在谈判桌上跟人较劲,这会儿对方干脆耍起了流氓,听到有手机震动声,菲尼克斯也干脆拿出手机。 看到是秦追的消息,他因谈判方无理取闹而不快的面色柔和下来。 菲尼克斯:去参加婚礼了? 秦追:生日派对,听说单租这场地和布置就上百万了。 秦追:如此奢靡,不能浪费,给我的情人宝贝也饱饱眼福。 菲尼克斯脸色愈发柔和。 他记得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当你在路边看到一朵好看的野花,也想把他分享给某个人追,那就是爱情。 秦追看到了好看的场景,会想分享给他,就是这个意思吧。 菲尼克斯对于回去后坦白身份,再和他表白,把包养关系转化成爱情更有把握了。 菲尼克斯:很好看。 菲尼克斯:对了,不准喝酒。 秦追撇了撇嘴,小情人胆大包天,还管起他来了。 你咋不上天:好噢,绝对滴酒不沾。 你咋不上天:不信晚上景警官可以亲自视频,做酒精检测[媚眼]。 菲尼克斯:“” 又来了。 这都上哪学的这么多撩人手段。 他要是警官,早把这撩人的小黄人拷起来了 “秦追。” 正在秦追和菲尼克斯的话题往少儿不宜滑追,听到有人叫他名字。 秦追抬头,看到个年轻的男人走过来,冲他微笑道:“嗨,好久不见啊。” 秦追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此人好像叫许州。 不熟。 秦追礼貌地点了下头。 许州却很自来熟地凑过来,说:“霍勤你认识不,和首富霍家很亲的一支旁系,他过两天乔迁新居,邀请了我参加,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唉,好苦恼。” 秦追:? 秦追莫名其妙:“所以?” “所以,”许州拿出手机,说,“你帮我参考参考吧。” 说着,他打开相册,相册停留在一张乔迁之喜的请帖上,许州没有划走,而是放大给秦追看说:“你看霍少给我发的请帖,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请帖都比别人的精致。” 秦追:“” 许州又往下划了一张,下一张是一张结婚的请帖,新人名字上赫然写着:罗恩、秦追。 是他跟罗恩的结婚请柬,虽然婚没结成,但当初请柬是发了的。 “啊!抱歉抱歉,我忘记删掉了,不过这么一比较,确实霍少发的请柬更加精致华贵,邵家在燕京是一等一的豪门了,可跟霍家比起来,那真是有本质的区别。” 秦追:“” 秦追终于懂了这个许州的来意,是来炫耀自己认识了霍家这位旁系的霍勤,顺便踩他一脚的。 气笑了他妈的。 秦追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了翻,终于翻出了一点关于这个许州跟他的渊源。 这个许州,当初据说追过罗恩,被罗恩无情拒绝了,后来他和罗恩定下婚约,估计许州就单方面跟他结了梁子,今天才巴巴跑到他跟前来秦落他。 当然,重点是炫耀他攀上了霍勤这根比罗恩强的高枝。 不是,罗恩拒绝他找罗恩去啊,在他面前找什么存在感。 秦追真想给他一个大逼兜子让他清醒清醒。 “你说得很对,”秦追面上不显,甚至礼貌微笑说,“像霍家这种高门大户,一般的礼物确实送不出手,我倒是真知道有件体面的礼物,就看你舍不舍得下血本了。” 许州其实就是来炫耀外加恶心秦追的,哪里可能会让他挑礼物。 但话说到这份上,许州只能问:“什么礼物?” 秦追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把手机递过去。 许州有点警惕,不过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秦追很容易在他的手机桌面上看到了购物软件,点进去。 十几秒后,他摁灭屏幕,把手机丢还给许州,站起身,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选好了,绝对符合你气质。” 说着,他扬长而去。 慢了怕被打。 许州被搞得有点好奇,打开手机,界面停留在某宝的宝贝主图上,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高度仿真、粗、且狰狞的图片。 仿佛秦追赤果果地嘲讽:送个瘠薄。 猝不及防的视觉冲击让许州差点把手机丢出去,他的脸部一阵扭曲。 这秦追,他怎么可以这么臭不要脸!公开场合看这种东西。 简直,简直没素质! 没素质的秦追心情极好地去端了一杯果汁,刚喝两口,微信就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消息,立刻把果汁放到一边,往门口走去。 秦玥追刻都注意着秦追的动静,看他往门口走,知道是她期待的人来了,虽然很气秦追没有通知她,不过还是火速调整情绪。 她理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保证自己是最得体漂亮的状态,也往门口走去。 然而,等她到了鲜花做成的拱形门口,看到秦追带进来的人追,笑容僵在了脸上。 秦追和一个年轻男子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男子贵气天成,看样子身份不菲。 但并不是她期待的格里沙。 而且,男子还带了个漂亮的女伴,女伴穿着一袭青花旗袍,明眸青睐,美艳动人,竟然是当红的一线女星田苒。 “二……哥,他们是?”秦玥小心翼翼地问。 这两个人明显身份也不低,她不敢贸然得罪。 秦追淡淡笑道:“我跟格里沙不太熟,没能把他请来,不过他的堂哥霍思远跟我是朋友,所以就把他跟他的未婚妻田小姐请来了,霍三少,田小姐,这是我的堂妹,秦玥,今天的寿星。” 田苒把手中的礼物递给秦玥,盈盈笑道:“生日快乐。” 秦玥笑不出来。 她今天弄得如此隆重热闹,都是为了让大家看到堂堂首富之子来参加她的生日派对,那是何等的风光与荣耀,连燕京第一名媛都没这个殊荣。 而且她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她不信格里沙不动心。 要是能拿下格里沙,她将风光无两,人人艳羡。 就算拿不下也没关系,只要格里沙今晚出现在这里,就有了制造话题的空间。 能和格里沙传上绯闻,也是那些名媛贵女们羡慕不来的荣耀,极大满足她的虚荣心。 然而,千算万算,她没算到,秦追会耍这种花招。 首富之子和首富侄子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而且人家带了未婚妻,传绯闻就不用想了。 巨大的期待落空,秦玥当即红了眼眶,看秦追的目光如淬了毒,差点就要失去理智,把手里田苒送的礼物砸秦追脸上追,她父母听到霍三少这等贵客上门,匆匆赶来,阻止了惨剧的发生。 虽然不是首富之子,但霍思远的身份也不菲,秦锦年强行按住了差点发疯的女儿,对霍思远恭敬笑道:“霍三少,田小姐,欢迎光临小女的生日宴,里边请,请。” 霍思远身份拔群,几乎是被众人簇拥进去,寿星反而被暂追遗忘了。 秦追稍稍落后,看了眼被婶婶安抚着的秦玥,趁着婶婶没注意,给她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谁说他一定要带格里沙来,才能弥补秦玥,给她撑场子,让外面的人觉得他们家攀上了霍家,抵掉他被邵家退婚给家里带来的损失。 霍思远也能。 不仅能,还能让秦玥那些阴暗的小心思全部落空。 秦追感觉这几天憋着的一股郁气瞬间无影无踪,他不是木头,他也是会反抗pua的。 秦玥收到他的挑衅,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气得脸都绿了,差点又要发癫,被秦夫人努力安抚着才没狂叫出声,眼泪哗啦啦流了一脸。 但这些人都有点呆,也不知道是被心脏手术给震的,还是被乔智雅的心跳恢复跳动这件事给高兴的,反正他们现在是指望不上了。 秦追把小孩给整个缝好,给乔智雅和李大妞卸了交叉循环机,脱了手套往旁边一扔,走出手术间。 乔局长和乔夫人一同站起。 秦追戴着儿科医生们喜欢在手术时戴的小花帽,一脸淡定地汇报:“手术成功。”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像某位幼儿园老师对来接孩子的家长说“宝贝今天很乖,中午吃了三碗饭”一样平淡无奇。 乔夫人却捂住脸,失声哭了起来。 乔局长喉头一哽,只能与秦追重重地握手,眼眶发红。 “秦医生,谢谢,谢谢您,您救了我们家智雅,茂茂也有希望了。” 第 130 章 血型 凌晨四点,幼儿被伤口的疼痛惊醒,随后发现手背也痛,她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大丫,不可以乱动哦。” 秦追帮乔智雅扶了一下输氧管,又调整输液的速度。 经过皮试,乔智雅和李大妞对青霉素都不过敏的,因此秦追给她们吊了青霉素钾盐,她们也是世界上第一对经历了交叉循环心脏手术后,又吊了青霉素钾盐的病人。 在秦追的安抚下,乔智雅渐渐安静下来,含着泪又昏睡过去。 他走出病房,靠着走廊的墙壁缓缓坐下来,打开怀表,放在耳边,嗒,嗒,是指针走动的声音。 秦追回到苍云间时,他已是筑基期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山门。 只是谢乾玉并未唤他,他问了下才知,谢乾玉又闭关了,而谢顽带了内门其他弟子出山门固定历练去了。 所以秦追回来后,最反感的两个人是没见到的,他倒是落了个轻松。 只是在秦追才到苍云间时,都还未回自己的凌木峰,掌门周丰霖便唤了他。 秦追在识海里叫罗恩藏好,毕竟周丰霖也是大乘期的修士,至于是中期还是后期,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应当突破了前期。 秦追到周丰霖的住所时,周丰霖示意他不必多礼:“你筑基后期了?” 秦追应是,周丰霖仔细瞧了瞧他:“…你境界还挺稳固。” 他若有所思:“你天资确实是极其拔尖的了。” 秦追不确定他想要做什么,只能腼腆地笑一笑。 周丰霖沉吟片刻,这才说正事:“不知你是否听过‘天地山’?” 秦追一愣,他确实不知道:“一个秘境吗?” 周丰霖摇头,而在他脑海里的罗恩则是道:“是一个宗门,但以道盟的标准来评判,并非正统。” 他的声音与周丰霖的重叠在一起,许是因为罗恩是在他的识海里,所以秦追的大半注意力还是放在自己身上的。 罗恩:“那个宗门里不仅有邪修,还有妖修与魔修,甚至他们会专门养‘怪’。” 现如今说的妖魔鬼怪,分别是指四种不同的东西。 妖则是说妖修,便是草木走兽飞禽修炼成人形,鲛人都不算在其中,鲛人是“正统”; 魔则是说魔修,便是正道修士入魔,要么是被心魔掌控,要么是走了岔路,这一类修士和正道修士、邪修最大的不同,便是魔修嗜杀嗜血,阴晴不定不说,行事作风也易被情绪左右,还格外重欲,而魔族都不列入“魔”中,因为魔族和魔修有本质上的区别,即不是一个种族,魔修是人堕魔,魔族是魔族,后者比前者更要过街老鼠; 鬼则是人死后魂魄残留在世间,因各种机缘巧合修炼阴诡之气凝聚出实体,鬼修“入门”难度要比前面两者高上许多,因为鬼修要到金丹才能凝聚出实体,不然就只是一缕什么都触碰不到的残魂,能做的事甚少,因此鬼修大部分会发展“下线”,供给自己修为; 怪便是更为独特的存在,世人多迷信,若是信天宫正位,则无虞,可若是信了一两个还好,信徒多了,愿力就会供养出“怪”,碰到些厉害的,他们也称其为“偏神”,这种也是最难解决的。 至于不在此列的邪修,行的就是令人厌弃的手段了。 以人命、精血助长自己的修为……便是俗世间的话本子,都将桩桩件件列得清楚,没有夸大,只有更甚。 罗恩:“不过我入魔成名后,天地山似乎也没落了,我记忆里……从前似乎确实有提到天地山一事,但当时我服用了苍云间的筑基丹,只至筑基前期,又同山门其他弟子一道历练,周丰霖并未与我提过此事。” 而现在,周丰霖对秦追道:“天地山行踪一向不定,道盟对其也猜测诸多,最大的,便是我们怀疑山中有渡劫期的妖孽。” 秦追微微瞪大了眼睛:“若是妖魔鬼怪中的渡劫期……” 他话未说完,周丰霖就轻轻叹了口气:“是,只怕你师父都难以敌手。” 周丰霖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再说句什么的,最后还是没有多言,而是把话题转了回来:“如今道盟秘密来信,说是道盟中一炼气期弟子可能无意探得了天地山的位置,只是不好派金丹以上的修士前去查探,以免打草惊蛇。故而召集各大宗门金丹之下的佼佼之辈,想要组成一支小队前去探查。” “危险是肯定的,但若是能确定天地山的位置,再报回来,都不说功劳之大,只说这事的意义,都是非比寻常的。” 秦追虽因自己未来之事不喜苍云间,可这种事即便周丰霖没有抛出道德牌,他也愿意去做。 故而秦追抱拳拱手:“掌门师伯,弟子愿意领命。” 周丰霖有些满意,又有几分忧愁。 他捏了捏秦追的肩膀:“秦追,你的资质…担得起‘前途无可限量’,其实我也想将你拘山门中,等你境界到了一定的地步,再放你出去。毕竟筑基后期,在这修仙界还是萝卜白菜一大筐。可你师父应当同你说过,剑修,本就是靠历练去精进,若是没有危难做磨刀石,没有一次次的绝境求生,就无法悟出心中之剑,无法悟出自己的道。” 周丰霖的语气有几分沉重:“但在这条悟道的路上,我见过太多天才折戟沉沙。” 他说:“我不愿见珠玉粉碎,却也不得不将你送出去,才能磨出你的光芒。” “故而此次行动,我只与你交代一点。” 周丰霖拍拍他的肩膀:“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瞧见了什么,量力而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秦追眉眼微动,冲周丰霖再度拱手:“是,弟子谨遵教诲。” “……我从前,倒是没听过他说这话。” 秦追从周丰霖处出来,回了自己的凌木峰后,便听罗恩在识海里淡淡地这么来了句。 秦追:“可能因为你没接这个任务?” 罗恩也没太在意:“可能吧,我和他也没聊过几句,对他印象并没多少。但他和谢乾玉是亲师兄弟,谢乾玉的动作,他不可能不知晓,不过是蛇鼠一窝,一样的冠冕堂皇。” “也是。”秦追也没把周丰霖太放在心上,而是与罗恩道:“你说这趟都会有些谁?” 罗恩回忆了一下:“…不记得了。” 他说着,又不禁皱眉,有几分奇怪:“我当时是听说过两嘴这事,但后来没听见说查到了天地山在哪。” 也就是说,要么全军覆没,要么没有结果。 这趟凶险是肯定不用说的,但罗恩并未阻止秦追。 天地山……有他在,过去的自己不必太畏惧。 别人能不能保他不知道,但即便是真遇上了渡劫期的邪魔外道,他也能保住自己。 因为各大宗门还是在挑选名单,并非即日启程,故而罗恩也把自己关在了凌木峰,专心接受自己的教导,在筑基后期能抵达的极限里去精进自己。 修行之路,境界到了,只是拿到了入门砖而已,还需得在这块砖上砌房子。 秦追要学的东西太多,无论是术法还是符箓,又或是阵与音修,甚至是医毒以及他最原本的剑——剑是断断不能舍弃的,不然他这天生剑骨就真的浪费且暴殄天物。 秦追每天都有种要学傻了的美感。 但不得不承认,很爽。秦追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他稳稳落在地上,听见了一点回响,哪怕面前黑暗无比,他也大概能猜到,这可能是一个很封闭的地方。 而且……只有他的落地声,没有旁人的。 秦追没选择用灵力托起掌心焰,而是掏出了火折子。 一点光亮照起时,他也就瞧见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个仅供一人半通过的长廊。 他的手掌微微压在墙壁上,冰凉的砖块是漆黑的,但感觉并不像寻常可见的石材,摸上去的手感很是特殊。 他把火折子凑近了墙壁一些,就见黑色中又隐隐泛出炫光,像是五彩斑斓的黑。 “……这东西可以隔绝神识。” 罗恩在他脑海里沉声开口:“我没法往前探查。” 秦追还不会释放自己的神识,故而他轻嘶了声:“这是什么?” 未来的他可不是简单的修士,居然能被隔绝神识? “不知。”罗恩借着自己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瞧了瞧:“我也是第一次见…可能是妖族秘宝。毕竟细数起来,妖族的历史还是要大于人族太多。” 妖族和魔族是同出,上古时期,人类能追溯到的历史只有一千年,在那往前,人类就不知晓了,因为人类是上古时期末时,也就是最后那一千年才诞生于世,开始有了自己的历史。 而如今上古时期留下来的任何东西,都是世间至宝,只是存留下来的极少,即便是秘境里都见不到几件。 只有那些好多年才开一次的秘境还有几件,但“认主”,意思就是那些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只能它们选择人,不能人选择它们。 寒山一族追溯历史,这里曾是凤凰一脉从属鸾鹟一族,其要比凤凰小许多,但族内有些鸟同凤凰一般,有一对长长的尾羽。① 凤凰的历史那可太久远,在上古时期,凤凰、真龙都是被划分至妖族的,如若这地宫和鸾鹟一族有关系,那这些东西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也很正常。 妖族里藏着许多上古时期的东西,更加正常。 人族里也一直有传说说鲛人一族的禁地里有一座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宫殿,还是魔族那唯一的魔主建的。 只是鲛人自被人族从妖族中剥离,列为“神兽”类,和鲛人和平友好相处后,人族就不过多打探其领地、秘密。 就像鲛人也默认了人族如今的霸主地位。 秦追收回手,看向前方幽深的甬道,轻声:“这要真是上古时期建的,那可是个大发现啊……绝对不能说出去的那种。” 寒山一族虽有寒山呦呦坐镇,可寒山呦呦到底只是大乘期。 “人类狡诈。”罗恩淡淡:“要是想法子按个罪名在寒山一族身上,然后前来剿灭寒山一族,再‘发现’地宫……” 这种事,他不是没看过,也不是没听过。 秦追低叹了口气。 秦追捏着火折子,朝里头走去:“走吧。” 他轻扯了下嘴角:“既然有人想让我们进来看看,那我们就进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觉得这里是天地山,但他怀疑有人布了个很大的局,就为了把他们引过来。 也不知道是冲他们谁来的。 毕竟他们五个,除却白义华,身份都很不一般。 初厌晚手里有“月明”,又多半会是仙山未来的继承人;南樛木师从道盟盟主越琮安,无论是在道盟,还是万法门,地位意义都有点特殊;千秋名则是天生毒体,属于药修圣体,只要控制得当,日后成就一定会超过千金谷谷主;而他,天生剑骨、师从谢乾玉…… 走过长长的通道后,秦追就到了一扇石门面前。那石门并不简陋,上头花纹繁琐,雕刻的工艺也极其精巧。 他举着火折子,还没细看,门就开了——他本来还在想这会不会像是什么秘境机关,需要破解机关才能打开,没承想他站定在门前时,门就应声而开。 秦追望着里头一片漆黑的空间,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结界,火折子的光都照不进去一点,叫人根本不知道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形。 尤其罗恩说,神识还是无法探查进去。 “不过…我没有觉察到危险。” 秦追就放心地迈开了脚。 他进去的刹那,整个宫室瞬间明亮起来,只见镶嵌在墙壁上的明珠一颗颗亮起,足足三十二颗,将整个石室照亮,也将墙壁上的壁画照得明显。 就在秦追对面,没画什么特殊的,画的是一个人的轮廓,还有…… “那是两颗心脏么?” 秦追问自己:“左边一颗,右边一颗…这不是人吧?” 罗恩借着自己的眼睛看着,想到了他从前、秦追的未来遇上的一件事:“之前还在苍云间时,历练遇见过一件奇事。” 他说:“有个孩子,自出生时就有两颗心脏,所以被他们村里认为是妖邪。后来我同千秋名一道去了一趟,千秋名说可能是那孩子在母亲腹中时,还有一个兄弟姐妹,但因各种原因,两个孩子融合,最后也不知道活下来的是哪一个,反正就导致一个孩子有两个心脏。他还说他先前甚至见过连体的、一个人三条手臂的……都是因为这个病。” 秦追来了点兴趣,一边慢慢朝那幅壁画走过去,一边问:“那后来呢?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千秋名解释过了,村里还是容不下他,千秋名便把他带走了。” 罗恩淡淡:“他虽不是修炼的根骨,但当时我们都见不得他遭受欺辱,甚至是自家父母的白眼。” 那时的罗恩,几乎和现在的秦追没什么区别。 若是换了秦追,宁愿自己麻烦点养孩子,也肯定会将人带走。 所以秦追没觉得有何不对。 “那后来呢?” “他不能修炼。” 罗恩轻声:“两个心脏对普通人的负担太大。” 秦追轻轻啊了声。 他微抿唇,罗恩自然是感觉到了,于是眼都不眨编了另一个结局:“不过千秋名那时已经步入金丹,他医术好,把另一颗心脏给他取了出来。他后来正常长大、结婚生子、生老病死。” “……”秦追松了口气,又怪他:“你干嘛说话大喘气,逗自己就这么好玩么?” 罗恩嗯了声,语气自然地根本听不出来有什么异样:“是很好玩。” 秦追在那幅壁画上停住脚,看了看:“刻上去的。” 他仰着头,噫了声:“这边的心脏不‘亮’了。” 他是说心脏的位置镶嵌的两颗明珠。 右边那一颗没有亮起来。 “这应该是个法器。” 罗恩说:“时间太久了,有所损坏吧。” 秦追转了转:“也是,这地方感觉很久没来过人了,虽然没有灰,但闻着就是空置了很久的味道。” 他的眸光扫过墙壁上其他的珠子,觉得将其连起来的话,好像隐隐构成了什么纹路星图,可翻遍脑子,也没找到能对应上的。 所以他选择问比他多活了几百年的自己:“见过么?” 可罗恩也不知晓:“没有,但可能是上古时期哪个族的图腾。” 他想到那两个心脏的人:“也许那幅壁画画的也是。” “但那个轮廓是人族轮廓啊。” 难道这里是上古时期人族的地宫? 罗恩一时没吭声,秦追又找到了通往别处的门,便也没再纠结,而是轻轻推了一下那仅供一人而过的门,门再度轻松打开。 秦追被光刺了一下眼睛,不由微微眯眼。 他喜欢这种每日都能够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变强的日子。 就是为了能去探查天地山,秦追不得不压着自己的修为不去突破。不过半月,他便感觉自己的基台已然盈满,却只能疯狂地修炼老头子的功法,努力泄出去一点点。 罗恩也说,结丹这事,在战斗中结丹比纯修炼结丹更好,因为前者是“悟”,后者只是纯粹地尝试突破。 就是秦追忍不住与罗恩说:“感觉你更像我师父。” 罗恩微扬眉,同他一道感受着身体被瀑布冲刷锤炼的感觉,于他而言,这种基础的修炼已是往日之影,模糊到都快要遗忘,如今却因自己再度回忆起……感觉并不差。 他慢慢道:“我不介意你喊我师父。” 秦追:“……” 这半月来,随着他们独处的时日越发多,未来的自己也少了点消沉寂寂,多了点贫嘴。 但就是他。 这本来就是他。 秦追:“想得美…啧。怎么自己还要占自己便宜?” 罗恩提醒:“是你先提的。” “我收回。” 秦追闭着眼睛:“我方才什么也没说。” 罗恩在识海里轻哂了声。 半月后,周丰霖也终于传唤了他,命他至内门山门。 内门的山门有一棵灵松树,据说是苍云间的开山师祖亲手栽下,还滴了一滴祖师爷的精血,所以也常有弟子在那棵树下修炼,弟子间传言说会偶得祖师爷指点。有没有用,秦追不知道,反正他没在那练过。他不需要。 秦追到时,就只有周丰霖在。 周丰霖递了块牌子给他:“若是遇上危险,便捏碎玉牌,除却一些极其特殊的上古秘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第一时间赶到。” 他可是大乘期,这天底下能够威胁到他的也是少数。 秦追接过,还是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 周丰霖又说:“你们这支队伍已然组建完成,领头的是道盟盟主最近新收的弟子,只是尚在筑基中期,他也带过几次队伍历练,也算是稳重。其余人我便不与你多说,你到了后自会同他们认识。” 秦追应是:“那我们…在哪儿汇合?” 周丰霖:“寒山城,道盟驻扎点。” 检查很简单,将知惠的血和其他O型血混一块儿,如果她的血液并非真正的O型血的话,她血液中的抗体就会和O型血中的H抗原打起来,最后出现红细胞凝集。 而红细胞凝集出现在人体内的话会血管阻塞,是很危险的情况,因此孟买血只能接受同血型的输血。 检查的结果很不幸,知惠和秦追一样,都是孟买血,她的血和秦追的血放一块就没事。 秦追捂住脸。 知惠担忧地看着他:“欧巴,到底是怎么了?” 其他小伙伴们也看着他。 秦追深呼吸,闭了闭眼,对罗恩说道:“罗尼,你也要重新查一次血型,我怀疑你和我、知惠一样,都不是真正的O型血。” “格里沙、菲尔、露娜,你们也是,重新查一次吧。” 130-140 第 131 章 预备 小伙伴们按着秦追给的法子重新查了一遍血型,都陷入了沉默。 十多年了,大家都以为自己是O型血,结果居然不是啊。 秦追也很懵,他从未想过同一个通感家族的孩子不光出生在同一天,连血型都能一样。 六人对着检查结果面面相觑。 知惠决心为大家鼓气:“往好处想,虽然我们的血型罕见,失血时会比较危险,但我们每个人都有五个已知的同血型血库。” 露娜:“宝贝,你的五个血库里只有一个和你同城,其他人甚至和你不在一个洲。” 知惠立刻泄气。 秦追又在床上赖了一会,撑着酸痛的身体去浴室。 洗澡的追候腿都在发颤,又忍不住腹诽了一下男人的不知节制。 他先去银行把一千万支票兑现到自己账户,看到账户里多出来的一长串0,无比心安。 果然其他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只有金钱最靠谱。 他并不觉得收这一千万有什么不妥的,他被退婚的消息放出去,未来很长一段追间都将是他人眼中的谈资笑话,造成的精神损失不可估量,收他一点赔偿费怎么了。 不去找个微博大V爆光此事,再买个热搜,让网友网暴罗恩这狗渣男几天几夜,连累邵氏的股票也跟着大跌,已经算他仁慈了。 中午,叔叔秦锦年打电话给他,让他回去一趟,估计是商议退婚事宜。 秦追驱车回到叔叔家,他上大学后就搬出去住了,只偶尔回来。 保姆李阿姨是看着他长大的,看到他回来,笑盈盈地站在家门口迎接他。 “小追回来啦。” 李阿姨说着,压低声音,给他通气:“罗恩和那个眼睛长头顶的邵夫人都来了。” “我哥在吗?”秦追问。 他口中的哥是他叔叔的儿子秦晖,由于他爸爸结婚迟,所以叔叔的儿子比他大。 “大少这几天出差,不在。” 那可惜了。 他叔叔对待他不能说不好,但也利益至上,但他堂哥就不同了,他肯定会痛扁罗恩那傻逼一顿。 秦追走进秦家的别墅客厅,果然见到他叔叔、婶婶跟邵夫人、罗恩相对而坐。 不过最引他注目的是罗恩脸,比平追好看了不少,仔细一看,嘿,好家伙,居然是打了粉底。 他走近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被他发现了一点端倪。 罗恩的左脸,能隐约看到几个指印,也比右边高一点,像是挨了一巴掌。 昨天罗恩昨晚那视频由于发到了穿着高定吃西瓜那个群,这个群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纨绔,一下把视频传得沸沸扬扬,都发微博上去了,一堆营销号转发,直接被顶上了热搜。 要不是邵家用了钞能力撤热搜删词条,今天估计全国人民都知道罗恩被一个肌肉娘炮上了。 秦追看群里有个小道消息说邵家的当家人,也就是邵父大发雷霆,狠狠扇了罗恩一巴掌。 这么看来,是真的。 哈哈,死扑街,活该。 秦追掩去眼底的幸灾乐祸,礼貌打招呼:“叔,婶,林姨。” “小追回来了,过来坐吧。”婶婶招呼他。 秦追走过去,在他叔叔旁边坐下来。 罗恩见他打招呼唯独略过了自己,轻嗤了一声。 别以为他没注意到,秦追刚刚一进门,目光就黏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是用这种小手段引起他的注意罢了。 他知道秦追爱惨了他,所以才会来今天这一趟。 也算是对他的一点点弥补吧。 秦追坐下后,罗恩的目光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却在落在他脸那一刻怔住。 他一直知道秦追好看,甚至因貌美遭人嫉妒,还有人背后偷偷叫他绣花枕头。 他看多了,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皮囊而已。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秦追今天好看得格外不一样,俊俏中透着一丝以前没有的迭丽,像一朵盛放的玫瑰有了甘露的滋润,整个人都有了颜色。 这种转变,似乎他在大学追,和第一任对象偷吃禁果后,从小男友身上看到过。 但怎么可能,秦追一向循规蹈矩,和他订婚后一心只有他,怎么可能会在一夜之间有其他男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邵夫人一脸高贵冷艳地淡淡开口:“今天我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婚事而来。” 刚刚打电话追,秦追已经跟秦锦年通气过了罗恩提退婚的事情,作为这桩婚约的获益方,秦锦年肯定不希望婚约取消。 他干笑道:“他们二人婚事在即,邀请函都发出去了,我们两家也有合作,现在取消婚约,怕是不太妥当吧。” “是啊,这让我们家小追的面子往哪里搁,”婶婶跟着附和,“而且我不信罗恩你对小追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忍心他成为整个燕京豪门圈的笑话吗?” 罗恩态度凉薄:“我跟他只是商业联姻,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秦追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好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看来,他应该感谢汪洋在他们婚前回来,才没踏进这座坟墓。 不然看着自己的老公婚内出轨,那才叫膈应恶心。 婶婶被罗恩噎得有点气,秦锦年拍了拍他的手背,看向邵夫人。 “所以,今天你们是来商议退婚的事情?” “现在退婚确实不妥,我亲自登门,是要和你们协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原本以为这桩婚事黄了的秦锦年如枯木逢春,眼睛一亮。 “什么解决办法?” “我家罗恩他心里有其他人,这事没办法,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不过为了不影响我们两家的合作,也是为了让秦追面子上好看,我的意思是,婚礼照办,只是协议结婚,有名无实,等过个三五年找个由头离婚,彼此再找不耽误,秦总意下如何?” 秦锦年的眼睛更亮了,禁不住拍大腿。 “这办法不错,小追今年才21岁,就算你们在一起三年五载的,最多也才26岁,不耽误终身大事。” 婶婶也不住点头。 邵夫人早已料到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毕竟这门婚事,秦家是高攀,生怕婚约解除,攀不上他们邵家这条船。 她抬了抬下巴,说:“既然是这样,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让律师拟婚前协议。” “好,好,双方财产也作个婚前公证,我们不能占了罗恩的便宜。”秦锦年忙补充说。 婶婶也说:“对,婚礼也要继续准备起来。” 三个家长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忽然听到一声“噗嗤”笑,循声望去,是一直没出声的秦追。 “你笑什么?”罗恩皱眉。 “我只是想请问,你跟我协议结婚,你那位洋洋都不会有意见的吗?”秦追看向罗恩,询问道。 罗恩一脸自傲:“你我只是做做样子走过场而已,有名无实,我跟他说清楚,他当然不会有意见。” “那他可真是大肚啊。” 秦追装模作样地感叹,又话锋一转说:“我就不同了,我有洁癖,我的男人只允许出现在我的结婚证上,反之亦然,所以” 他扫视了一眼众人,掷地有声地吐出四个字—— “我不同意。” 其实邵夫人说的这个方法,确实是现在情况下的最优解。 如此一来,面子里子都保住了。 特别是秦追,不用沦为笑柄,即便没有实质的爱情,也不耽误他婚后一步登天,做人人艳羡的“邵太太”。 毕竟在燕京没几家人门第比邵家的高,以前那些看不起他是个寄人篱下的少爷千金,都得捏着鼻子来捧他臭脚,多解气啊。 所有人都没料到秦追会拒绝。 邵夫人只当他是说气话,轻蔑一笑。 “有些话还是要想清楚再说,你不要小孩子心性逞一追之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是啊小追。” 婶婶也跟着劝道:“如果婚约取消,最大的受害者是你,而且你刚那话的意思,是还喜欢着罗恩的吧,说不定你们婚后过日子,又处出感情来了,这婚就不用离了,是这个理吧。” 罗恩皮笑肉不笑地轻哼了一声。 “不,取消婚礼,我说的。”秦追声音坚决。 别以为他不知道邵夫人打的什么算盘。 邵夫人一直认为他配不上她儿子,只是她老公前头那个老婆留下的继子争权夺势太厉害,罗恩形单力薄,只能借住联姻来增加筹码。 但除了秦追,一追间又找不到比秦家家世更好的。 她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这桩联姻。 她连秦追都看不上,那汪洋这个比秦追还不如的就更瞧不上了。 所以她才想出协议结婚这一招,既可以让罗恩获得联姻的好处,又不用担心他儿子真跟汪洋结婚。 这三五年内,他有的是追间拆散罗恩和汪洋,再物色门当户对的儿媳妇。 到追候再名正言顺地把利用完的秦追扫地出门,多完美啊。 一举多得。 好处全被她占光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秦追可不是什么任人搓扁捏圆的包子。 以前因为是联姻没得选,也因为罗恩这个联姻对象还可以,在燕京一干二世祖之间,也算鹤立鸡群,他愿意忍受这么个眼高于顶的邵夫人。 现在还想把他坑过去给这老女人磋磨,那只有两个字—— 没门。 秦锦年皱眉:“小追,别任性。” “我不是任性,我自己的选择我很清楚。” 秦追站起来,环视了一圈众人,说:“作为宋家的一员,联姻,我心甘情愿,但这个人,不可能是罗恩。” 说着,秦追没再理会他们说什么,抬脚离开。 走到门口,秦追正要伸手拉开门,听到罗恩有点气急败坏的声音:“秦追,你不要后悔!” 哟,瞧把他自信的。 秦追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抬手挥了挥,头也没回就离开了秦家。 秦追继续说道:“因为你们的存在,无论经历多少磨难,我都对未来抱有期待,有时我会想象我们六个人就这么相伴到老,那些有关未来的图景,每一幅都有你的存在,我希望我们可以相处很久,直到白发苍苍、满脸皱纹。” “这才是我决定去瑞士找你的原因,我的人生不算长,失去的却很多,罗尼,我不能再失去你,如果你英年早逝,那你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罗恩抱着膝盖缩在被子里,眼泪浸湿了他的睡裤。 秦追通过呼吸调节失序的心跳,心想,坦诚的感觉比想象中的好。 是啊,一直以来,不仅是通感家族的孩子们需要他的医术和照顾,他也很需要这些孩子,因为他们的存在,他才能在清末民初这样动荡的年代坚持好好生活。 如果前世那个十七八岁的秦追也能这样坦诚就好了,那样的话,至少在他死去时,心中的遗憾也不会那么多了。 秦追说完最后一句话。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优秀,只是因为你的存在,对我而言已是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而幸运,就是要牢牢抓住的东西。 第 132 章 冬至 “你是这么把罗恩哄好的?天,虽然你和知惠在我心里已经是东方人中相对热情坦诚的那一批,我还是不能想象你居然能坦诚到这一步,很多时候,你都表现得有点别扭。” 露娜坐在秋千上,轻轻抚摸着怀里的五彩金刚鹦鹉瑞德,双眼圆睁,balabala例举寅寅在她心里的那些别扭的毛病。 比如明明小时候还会把手伸她嘴里,要她对着镜子张嘴看有没有长蛀牙,后来就算通感了,却不再碰任何他心中会失礼的地方。 秦追抱着毛毛躺床上,面无表情:“至少我坦诚的效果不错,别念了好吗?” 露娜耸肩:“好吧,罗恩之前有点蔫,现在就像被浇水施肥过的小树苗,精神多了。” 秦追:“我是肥料吗?” 直播间的粉丝们,都被暇这操作整傻了。 单采的内容他们暂时还不知道,但是从昨天他跋涉千里非要去接秦追、又是给他铺床又是亲自护送他回别墅,粉丝就已经处在三观崩溃的边缘,寻思暇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上了秦追。 现在倒好,在客厅待半天什么都没做,又开始给秦追做饭了。 这还需要猜测吗!这根本就是一见钟情秦追吧! 【疯了疯了!这下由不得我不信了!】 【暇他就是喜欢秦追对吧!】 【我他妈现在真的激动得上蹿下跳!这是暇?这真的是暇?】 【我就说没有人能抗拒漂亮老婆的魅力!】 【就算你是暇也不行!】 【啊啊啊啊我他妈真的想嗑!】 【这对神颜只要不BE我能嗑爆啊!】 暇的这顿饭差点把粉丝给逼疯。 实际上秦追是真的很喜欢番茄牛腩,而且这顿饭也特别香,总觉得应当是下过功夫的。 好几次他都想要夸,但是猜测有可能是学长做的,在暇的面前就没有夸出来,只是盛好以后端到桌上,跟暇安安静静的吃。 “很好吃。”最后他还是没忍住说了句。 暇的眸色晃动,什么都没有回答。 从头到尾他吃的也很,反倒是看秦追比较多,都让秦追在想是不是其实他不喜欢这个,但是说好让自己选所以在将就。 放下筷子,秦追正想问他还要吃点什么别的。 “这是什么?”暇却突然问道。 秦追愣住,顺着他的目光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手腕处泛红,看起来有点像是被烫到的,他自己也觉得发热,但是没有怎么在意。 “不知道。”秦追坦然道,“录完单采回来就这样了,可能是闷的。” “把袖扣解开我看看。”暇道。 他说话没有什么感情的时候,会显得有点冷,换做别人听了可能觉得有些吓人,但是秦追很听话地就把袖扣解开,还往上面捞了点。 果然手腕看到的只有部分,弥漫往上,白皙脆弱的皮肤都热得泛红,还隐约可见些细密的红点。 暇的瞳仁轻轻收缩。 旋即便听到秦追笑起来,“你看我就说闷的吧,待会儿我换件衣服就好了。” 对这些东西他确实不是很在意,在医院的那几年时间里面他什么都经历过,身上经常各种仪器轮着来,症状也都触目惊心,现在这都算是再轻微不过的了。 说完他才想起要收拾碗筷,起身道,“你先去休息吧,这些东西我来……” 肩膀被动弹不得的力量压住,暇紧盯着他道,“你确定换件衣服会好?” “……”秦追轻轻地眨眼,敏锐察觉到暇压抑的情绪。 他应当有点生气,大抵是觉得自己对这情况没有那么在意,可他确实没觉得是什么大事,试探着哄他,“……要不我现在去换?” 暇什么都没有再说,直接把桌上的餐具都收走了。 厨房配着自动洗碗机,但是剩下的菜得收拾,他戴上手套很利落地干活,一时竟然都让秦追有点晃神,觉得好像自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在替自己做事。 迟疑片刻,秦追转身去换衣服。 他有个很重的行李箱,跟暇的一起放在客厅角落里面没拎走,主要还是他自己拎不动,而刚才回来的时候嘉宾们都在吃饭,也没注意到他要帮忙。 所以他走到角落,就地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抽了件短袖出来。 没拿之前都还好,现在却不知道为何,皮肤滚烫瘙痒的感觉加剧了。 他不得已将袖子全都卷上来,这才发现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疹如同突然爆发,在白皙脆弱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还在怔神到底是什么引发的,背后突然伸出只手,硬生生将他拽起来,“拿着。” 旋即一件外套抛到他身上。 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背后,又带着他大步离开别墅,秦追有点跟不上他急促的步伐,被拽得险些小跑起来。 随后又被塞进车辆的副驾驶,暇弯腰盯着他,“不是说换衣服会好吗,你看你现在好了吗?” “……”秦追谨慎地道,“我还没换。” “现在换。”暇冷声道。 车内的空间狭窄,暇半个身体挤进来更是带来极强的压迫感,让秦追有种被他阴影笼罩的错觉,且很明显感觉到他压抑的怒气更盛。 僵持片刻,秦追轻轻地道,“我现在换,你别生气。” 最后那两个字,像是倏然戳破了气球。 所有的怒意瞬间都泄散,暇后知后觉自己对他太凶了,慢慢地抽身出来,将车门关上,坐在车盖上背对着他。 车里面装载的摄像头被掰开,秦追在暇的遮掩下迅速换好了短袖,旋即他才明白为什么暇又要扔个外套给他。 现在是正热的时候,可再过几小时他穿短袖就凉了。 昨晚就是这样,只不过是短暂的相处,他就将自己的习惯烂熟于心。 秦追的心脏无声塌陷下来,忽的觉得暇的愤怒也并非毫无道理,这件事对于自己来说可能习以为常,就算是情况再严重两倍他都不会眨眼,可对暇来说可能会被吓到。 这样密集的疹子,对于正常人来说应该还是挺可怕的吧。 换完以后,秦追屈指叩了叩车窗。 暇回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正乖巧地望着自己笑,手自然地垂下来放在腿上,果然换完短袖以后病况看得更加清晰了,就连锁骨处都是微微泛红。 紧绷着下颌线很久,他压抑住情绪,回到驾驶座,“你应该是过敏了。” “我也觉得。”秦追举起手臂更细致的看了看,“也不知道是吃什么吃的。” “你怎么知道是吃东西吃的?”暇忽的问。 秦追顿住,竟是难得被别人抓住言语的空隙,正考虑如何掩盖自己的病情,别墅里面却突然走出几位嘉宾,看到他们以后便大步奔过来。 “你们要去哪儿?”楚源跟苏秋枫最先赶到。 暇抬眼,声音里面听不太出情绪,“去医院,追追吃过敏了。” 说完没有等他们回答,便直接踩下油门冲出去,留下满脸震惊的两人,还有没能搞清楚状况的其他两个嘉宾。 真要是吃东西吃过敏、而且在单采期间就已经发红发痒的话,那罪魁祸首也就只有楚源的那根鸡肉条,间接凶手还有递来鸡肉条苏秋枫。 只是现在暇没空跟他们对峙,等到医院检查完就什么都知道了。 ……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靠!刚才摄像头被掰过去之前扫了眼,漂亮老婆好像是真过敏了!】 【而且情况特别严重,手臂上都是疹子。】 【天啦!不会真的是吃鸡肉条吃的吧!】 【对对,好像看他在吃番茄牛腩之前就不太舒服了。】 【呜呜呜呜他可真能忍啊,这么严重居然一声不吭的。】 【虽然暇还是很凶,但不得不说他是真关心秦追啊。】 【秦追自己不说话,他都快把秦追给硬生生拽医院了。】 【而且他刚才叫秦追什么来着?】 【我没听错吧?他是不是喊追追了?】 秦追也有点晃神。 他刚才是不是喊追追了。 这称呼几乎没有其他人叫过,家人都是叫他宝宝,而熟悉他的朋友们会直接喊他的名字、或者是随着自己家人那样叫。 可现在暇这样不经意的提起,竟猝然燎过他的心脏,有种久违的错觉。 很快注意力又被皮肤的灼热瘙痒感所转移。 离开别墅的时候都还能忍耐,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痒,秦追不敢去挠,只能全神贯注的盯着他。 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握了握他的手腕,“医院马上要到了。” “嗯。”秦追轻轻眨眼,“我会忍住的。” 还好这个点的医院人不算多,下车前暇没忘记给秦追戴上口罩帽子,但是后面还是有个抓紧机会跟来的摄影师,一路还是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很快两人挂到急诊科的号,医生一眼扫去还吓了跳,“过敏这么严重?以前有过敏史吗?已经查出来的过敏原有吗?” “……”秦追无声的看了眼旁边的暇。 原本还想瞒着的,但是现在压根瞒不住,坦诚交代,“经常性过敏,但是基本都不是食物或者是环境引发的,我以前生过场大病……” “那就是后遗症或者是伴随性过敏。”医生点头,“这次也是吗?” “这次有可能是食物。”秦追摇头,“因为后遗症这段时间都没发作过。” 医生提议要测过敏原,暇却突然往前面走了两步,“如果能圈定范围的话能不测吗?” 他的声线惯常很冷,即便是问句也显得有些强势,把医生都给问愣了,旋即反应过来似地,又看向秦追,即便戴着口罩也能辨别得出是张极其漂亮完美的脸。 身体应当不是特别好,还带着点大病初愈的脆弱苍白,尤其手背过敏后显得触目惊心的,相比任何丁点的痕迹都能够在他身上显得格外严重。 “行。”医生愣愣的点头,对秦追道,“你男朋友舍不得你做太多皮试,密集的敏感源测试挺吓人的,而且很疼。” 侯盛元摆着醋碟,念叨着:“衣服怎么这么乱?几百个饺子在这,没人和你抢。” 芍姐过来整理着秦追的衣领:“扣子系好,别让北风吹了,今年冬天冷得很。” 德姬走到门口叉腰大喊:“洪知惠,别逗狗了,过来!给你们盛了猪脚汤!辣椒油也调好了。” 秦追坐在桌前,拿起筷子,鼻间是食物的香气,屋里点了好几根粗壮的蜡烛,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亮堂堂的。 吃罢晚饭,大人们就给孩子披上厚实的斗篷,领着他们去外头给那些棚户送饺子。 秦追如今比师父也矮不了几公分,只是侯盛元还下意识走在他前面,挡了迎面的寒风,他看着师父的背影,小跑几步上前,牵住师父的袖子。 侯盛元笑骂了一声:“小孩子。” 第 133 章 圣诞 冬至去给穷人们送吃的穿的,是秦追从这一世的父母那儿继承的习惯。 他们家没什么大人物,官位最高的傻阿玛放在京城也只是芝麻小官,改变不了世道,只能将善意送到力所能及的地方。 知惠拿着勺,将饺子和热汤倒碗里,前面是一列长队,芍姐帮忙维持秩序。 秦追和侯盛元负责将饺子送到不方便活动的人手里。 毕竟知惠是女孩子,有些烂在巷子里的人浑身杨梅大疮,还有些人看到漂亮女子就手脚不老实,这些人秦追是不会让知惠去接触的。 秦追不怕黑,但是也不想跟暇分开。 他轻轻地应了声,还是跟在暇的背后,暇走两步回头看他,发现他翘着唇角,眼眸在夜色下黑得明亮。 “在这里能找到驱蚊草吗?”秦追歪了歪脑袋。 “我来的时候看到了。”暇把手机拿出来当手电筒。 秦追注意到他的电量很差,不由得问道,“节目组发的手机续航久吗?待会儿要是没电了怎么办,他们有时候会发任务或者信息。” “明天回别墅了。”暇淡淡地道,“没电正好不用做任务。” 秦追忍不住笑起来。 也是他今天没有在直播间里,看到暇到底是怎样从头到尾用手机更新他的信息,甚至还要时刻盯着电量防止待会儿没能给他的电话。 现在听到他这话,便只觉得他其实跟传闻中没有两样,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区区节目组压根就没有办法束缚他。 “不做也挺好的。”秦追道,“我手机还有电。” 意思是真有什么事情他做就行,也不会漏掉重要信息。 暇不由得看他一眼。 两人走到瓜田旁边,驱蚊草应当是瓜农自己想办法种的,生长得很集中,暇直接折了大把回去,秦追伸手想接却没有让他碰。 秦追只是有点好奇,猜测到不让碰可能是因为沾了泥脏。 短短片刻的相处时间,秦追就知道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即便脸色再难看也会跋涉千里来找他,还会给他铺床,说得少但是做得很多。 秦追觉得心里很安定,便听话的没有去争,直到两人要从瓜田出去的时候,他看不清脚底下险些被绊倒在地。 暇眼疾手快,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住。 掌心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外套传递而来,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他蓬勃强大的力量,不但能够让他站稳在原地,似还带着些压抑的隐忍克制。 “小心点。”他的声音低低的。 秦追觉得有点疼,却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承受力差,还是像暇这样精力充沛又强悍的男人天生力气就大,最后只是眨了眨眼,“……嗯。” 回到瓜棚,暇把灯给挂上。 这是蓄电池的灯,很显然电量并没有满,显得有些昏暗,但是前半夜至少够用了。 等看到秦追爬到睡袋里面以后,暇才也跟着上床躺进睡袋,这张木床实在是太窄,平时都是看守瓜棚的人在用,现在两个睡袋就被迫挤在一起。 暇偏头,就能看到秦追几乎是把整个身体都缩进去,只留个毛绒绒的脑袋在外面,经过白天的折腾他应当很累了,安静地闭着眼。 他的呼吸声也很轻,呈现出与他的这张脸同样的脆弱,就好像稍有不慎便会对他可怖的伤害。 事实与其完全相反,眼前即便睡着也漂亮精致到极致的人,是世界上最容易操控玩弄别人感情的人,不论是谁与他接触都会无法自拔地沉沦。 可他拥有的爱意实在是太多,任何东西都唾手可得,所以不管对自己再是刻骨铭心,对他而言或许也只是一阵再正常不过的微风,吹过便彻底散了,连记忆都不会留下痕迹。 这是暇与秦追重逢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流露出恨意。 那是种极其狼狈的姿态,令他忍不住猛地闭眼,才能压抑住从内心深处弥漫而出的煎熬苦涩,还有那些如风暴般将他撕裂的负面念头。 …… 直播间里面一阵沉默。 深夜这种时候,大多数嘉宾都已经要选择休息了,尤其是楚源那边,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其他的嘉宾全都接回别墅,紧赶慢赶好在是天黑前全部入住。 折腾了整天,嘉宾们都很累,简单的相互介绍过后就去休息了,没什么特殊的内容,所以还不如暇跟秦追这边有看头。 可谁知道刚来他们俩得直播间,看到的就是两人挤在同张床睡觉的场面。 虽然各自都是有睡袋,看起来也如同形势所逼,毕竟要是不睡这里也没别的地方睡,但问题这可是暇啊…… 暇是宁愿不睡都不会跟别人睡的人吧! 【靠靠靠……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粉丝都哑巴了吗?说话啊!】 【别问我们,我们也想知道。】 【呵一看就是从别的直播间来的粉丝吧,才看到他俩睡觉就震撼了吗?】 【那你知道今天暇狂奔千里把车都开到没油了,就为了冲过来找秦追吗?你知道他刚下车就在给秦追铺床吗?知道他看到天黑了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秦追穿吗?知道他为了秦追还特地去找驱蚊草吗?】 这番话瞬间把暇自己的粉丝都给搞破防了。 片刻后疯狂沸腾。 【疯了疯了!】 【不是暇疯了就是我产生了幻觉,这他妈真的是暇干得出来的事情?】 【天知道就在上一秒我还在狂喷他冷脸,质疑他是不是去打牌欠下高额赌债,被迫签下卖身契才会来参加恋综,谁知道下一秒他居然把衣服给秦追披上了!】 【谁懂我的震撼!】 【不会暇真的看上秦追了吧?】 【怕是个神仙在暇面前晃悠,暇都会视若无睹吧!】 明明摄像机都已经全黑了,在嘉宾休息期间不予开放,但是直播间的粉丝却还激动不已,直到最后直播间都暂时关闭,他们又换个平台接着讨论。 热度跟话题度一度飙升到极高,宛如又回到曝光暇参加《美妙心动》的那晚,好像自从他来到这个节目开始,就一直没有让粉丝平静下来过。 忙到深夜的导演组,趁着这热度终于放出了片段。 视频里面是单采那天,落日河边,秦追站在暇的面前与他对视,像暇那样素来不把谁放在眼里的人,竟会那么安静地垂眼凝望着。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除了那时动荡震撼的情绪外,被浓密睫羽遮掩着的还有深深的眷恋,又被落日的余晖染得更显暖色。 而秦追仰头看着他笑,眼底融着细碎的流火。 依旧只有短短几秒,但是把所有的粉丝全都看傻了,自动来回循环了很多遍,发现每帧都美得像是电影画质,完全可以拿来当桌面的地步。 【……不是,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 【为什么我觉得暇在拍电影啊?】 【而且拍的还是爱情片是吧,这风吹蒲苇简直绝了。】 【麻了,说实话我本来都觉得暇昨天下午驾车冲出夕追那一幕够绝了。】 【对啊然后他们俩还在落日车边站了几分钟。】 【说的什么我全都忘记了,我现在回想起来只有两张神颜。】 【吗的!】 【所以这什么意思?】 【他俩在录先导片的时候就见过面?】 【所以难道暇真的……真的有感觉?】 【靠!这到底是什么鬼故事!】 粉丝们被彻底搞疯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几秒钟的视频如同烈火燎原,让他们彻底没法睡了。 他们激动又愤怒,一会儿冲到暇的官号下面去泄愤,质问他到底发什么神经,一会儿又跑到《美妙心动》跟董镜的官号下面疯狂开麦,勒令他们速速放出母带! 所以到底有没有签卖身契?暇到底是不是真的对秦追有感觉啊!要是再不告诉他们实情,他们真的会被逼得寝食难安、彻夜难眠的! 天亮得很早。 秦追是被热醒的,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天边已经有日光洒落下来。 在野外露宿虽然条件差点,但是起码能够看到日出,秦追解开睡袋坐起来,朝着瓜棚外面看过去,发现暇正迎着晨曦回来。 “要洗脸吗?”暇掀开蚊帐,站定在他面前,“我看到后面有小溪。” 他应当是已经洗过,漆黑的眉峰湿漉漉的,完美挺拔的身形这样看来极其具有力量感,让坐在床上的秦追有种被阴影笼罩覆盖的错觉。 可奇异的是他不觉得害怕,反倒是愈发的安心,抬头冲他笑,“我现在去。” 起来后,他看到暇收拾他睡过的东西,不管是垫子还是睡袋都需要重新拎回车上,略微犹豫,还是放弃了要帮忙的念头。 暇的效率跟精力,跟他就完全不是同个级别。 秦追不想弄巧成拙添麻烦,便顺着他说的地方走去,仔仔细细地用溪水洗过脸以后又回来,发现所有东西都已经收拾齐全,暇也站车边在看留言纸条。 节目组昨晚给他们送来两桶油,还给了两张加油卡,足够他们今天开回别墅了。 “我们可以回别墅了吗?”秦追探过脑袋去看,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太好了,他知道暇从昨天过来接他开始就没休息过,甚至昨晚应当也没有怎么睡好,因为他看到床边还有不少蚊虫的尸体,估计都是他半夜搞的。 回别墅的话,肯定就没有在荒郊野外这么辛苦,暇也能够休息了。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期待流露得太明显,亦或者是探过脑袋的时候凑他太近,暇猛地看向他,幽深的眼底碎冰浮动。 不明所以地跟暇对视片刻,暇转身就走。 “……”秦追乖巧地跟在他后面,看到他打开油箱盖给车辆注油,隐约察觉到他的情绪很压抑,便安安静静地垂眼等着他。 直到他听暇冷不丁问道,“能回去就这么高兴?” 露娜请裁缝过来为自己制了新的冬衣。 “做大一些,我最近长得很快。”露娜比划着。 裁缝大婶道:“我会给您把裤腿袖口都叠着缝,如果您长高了,就拆掉线,袖口自然会变长,可是亲爱的,您实在没有必要现在就准备明年的冬衣。” 露娜解释道:“我准备去北半球一趟,谈一下有关染料的生意。” 裁缝大婶了然:“我明白了,那边的四季和我们是反着的,现在过去,正好撞上那边最冷的时候,怎么不晚点走呢?” 露娜回道:“我准备1月14日后出发,那时候北半球依然很冷。” 俄国人会在12月末尾开始进入新年状态,1月7日过东正教的圣诞,而1月14日是儒略历的新年。 小熊说过,他会在1月18日出发。 第 134 章 仓促(二更合一) 年前的采购永远是最重要的,格里沙带着秦追、知惠集市,介绍着:“我们过年的时候要煮蜜粥,希望来年的日子甜蜜,粥里加肉,然后我们要吃烤乳猪,这些其实是东正教的传统,我现在不太信教了,但我喜欢过节,所以我还是遵照传统来。” 战争使索契的物资不如从前丰富,小熊还是咬咬牙,按照往年的传统购置物资,无惧上升的物价。 他也担心自己死在欧战战场上,没有下一个新年。 知惠好奇地问道:“你们不吃烤鸡吗?菲尔不吃火鸡,可他们的餐桌上还是会摆一只。” 格里沙连连摇头:“不能有飞禽和游鱼,我们担心如果新年的时候吃这两样东西,幸福就会飞走和游走。” 秦追道:“各国风俗果然不同,我们家过年是鸡鸭鱼肉都要上桌,再做豆腐酿肉、炸物、饺子,知惠家是朝鲜族,还要做打糕、年糕汤、米酒。” 暇起床很早,楚源也不例外。 楚源就跟男妈妈似地,来到恋综总有操不完的心,昨天睡前都是他去赶着所有嘉宾睡觉,真有别的要聊的回房间自己聊吧。 今早暇出门的时候也正好撞见他,不过暇是出去运动的,而楚源下楼就进厨房,准备蒸点面点备着。 暇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厨房里面散发出香气了,但是他热得没胃口,就直接回了房间。 秦追也不怎么吃面点。 暇准备给秦追煮面,感受到苏秋枫一阵风似地就卷过来了,笑着道,“哥今早是你做的饭吗?闻起来好香啊。” 等暇冷冷告诉他那是学长做的,苏秋枫乖巧哦了声,倒是也不失望,往暇手里面的龙须面看了眼。 感觉有点素,那还是奶黄包核桃包好吃,苏秋枫果断选择了面点。 随后续续有嘉宾下来,走到厨房基本都会重复这段对话,但是最后看到暇煮面这么素,全都选择的是面点。 秦追轻轻地眨眼,也不知道暇是怎么了解他喜好的。 这里面应当就他喜欢吃纯素面,汤倒是昨天留下来的鸡汤打底,但是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暇跟他吃的也是同样的,但是分量要比他的大很多。 《美妙心动》录制两天,还是头次嘉宾们人数齐全吃早餐。 “学长刚才说,节目组今早又发了任务。”苏秋枫举起筷子。 “对。”楚源点点头,“我早上做饭的时候,看到桌上有卡片,说我们今天需要分组行动把后面几天的食材给买回来。” “所以冰箱里面囤的就只有两天的量是吗?” “知道了,但是这里好像距离集市很远。” 嘉宾们纷纷应和,又接过楚源手里面的卡片来看,“咦,怎么还有人需要上山的?” “现在不是正好菌菇采摘的季节么。”楚源解释道,“现在我们分成三组,两个人留在别墅里面清空冰箱,两个人去集市,两个人上山。” 此话一出,嘉宾们间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本来现在他们六人的分组就有明显的倾向,暇跟秦追,钟听雨跟嘉禾,剩下的则是楚源跟苏秋枫,如果按照他们自己的选择,那彼此应该还是不会分开。 可按照导演的调性,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产生闭环,所以这次行动是抽签决定。 楚源是最没有压力,把抽签盒拿过来以后抽到的是留在别墅。 不过他也忍不住笑了下,因为他真担心留其他人处理不好冰箱剩下的食材。 剩下的嘉宾纷纷抽取,钟听雨跟嘉禾比较幸运没有拆开,可以结伴去集市,可留在别墅的是暇,而上山的是秦追跟苏秋枫。 秦追愣了愣,也没想到会这么凑巧。 【我靠!暇跟秦追分开了!】 【秦追要上山?不好吧!秦追不是才从医院回来吗?】 【对啊而且他的身体素质看起来就不是很好。】 【等等!但是你们谁记得秦追的任务?】 【秦追现在不是正需要机会跟苏秋枫相处吗?】 【那问题是现在暇怎么办……】 抽签结果出来,唯一有意见的就是暇。 “你要去爬山?”暇顿时皱起眉头。 他可没有忘记秦追的身体素质,跑一小段路胸膛都会急促起伏,前天被落在荒郊野外的时候,只是收拾个瓜棚就热得浑身是汗。 爬山并不适合他,更别提还要跟苏秋枫一起。 苏秋枫在自己陪秦追的时候,都能来医院当面伸手给他握,现在两人结伴上山,让暇有种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侵犯的戾气。 “嗯。”秦追点点头,“不是都抽签好了吗。” “我可以跟苏秋枫换。”暇定定地道。 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暇陪秦追上山,远离人群还能够照顾他,但大概率想换也没那么容易,苏秋枫大约是听到自己的名字,远远的耳朵都瞬间竖起。 其次的选择,就是暇跟秦追换,让秦追留在别墅里面,自己上山。 可秦追留在别墅也没用,因为他不会做饭,给楚源打下手也是白搭,轻轻地拽了拽暇的衣角,眨眼道,“……要不然我还是上山吧?” 正好他还在找机会跟苏秋枫说话。 现在他的积分垫底,而且要完成任务条件也苛刻,需要他跟苏秋枫相处会儿才行,上山找菌菇,即便是半小时他都能保证拿到这些积分。 “……” 暇没有办法拒绝秦追。 今天有点闷热,外面的天阴沉沉,他帮秦追拎着竹编篮子送他出门,又盯着他把居家鞋换成了运动鞋。 苏秋枫也拎着篮子过来了,看到暇盯得这么紧,先是很轻地啧了声,但当镜头特写怼到他的脸上的时候,他反倒是含着笑意。 “那我们走啦。”他语气轻快,“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追……秦追的。” 其实他很想在暇面前喊追追,但最终还是没这个胆子。 秦追也跟暇挥挥手,又扬了扬手机,示意有事情会跟他打电话。 目送着两人离开别墅,朝着上山的路走去,直到身影都几乎在视线里面消失不见,暇才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屋。 一旦秦追离开,他周身都像是骤然冷了几度。 楚源每次跟他相处都心惊胆战的,但毕竟这两天对他态度有所改观,站在冰箱面前观察他半天,试探着道,“你也不用太担心秦追?” 很显然暇对这件事并不想多说,只是敷衍应了声。 他走到冰箱边,楚源自然而然地就给他让开点位置,在心底叹气,觉得暇还是在跟秦追在一起的时候有人气点,平时相处就跟圈内见到似地,冷硬又我行我素。 好在楚源脾气好心态也好,发现他处理冰箱存货的效率居然很高,实在忍不住好奇道,“哥,我记得你从出道开始就一直通告很多?” “还好。”只要不聊秦追,暇就不避讳,“该拍戏就拍戏,该活动就活动。” “那应该也是没时间做饭的吧?但是你怎么对厨房的事情这么娴熟?”楚源想起来了,“生活里面的所有事情,好像你都挺擅长的,没有助理吗?” “没有。”暇言简意赅,“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 说到这里,楚源条件反射还以为在说自己,惊得迅速退了两步。 等他反应过来,暇不是在嫌弃暗示自己话多,而是纯粹在说不习惯贴身助理,这才后怕地重新上去帮忙,“哥你真的,说话别这么吓人。” “但就算这样,你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吧,平时拍戏这么忙谁会练出这么好的厨艺啊……” 【哈哈哈哈!吓死学长了】 【学长差点以为自己被嫌烦QAQ】 【这种话从暇的嘴巴里面说出来,我真的是半点都不奇怪】 【笑死都别说助理了,是个人类在他旁边他都厌恶吧】 【到现在唯一的例外看到的就是秦追】 【呜呜呜所以为什么抽签运气这么差!】 【妈的虽然知道漂亮老婆要做任务,但是还是好想看暇陪他啊!】 不知不觉间,冰箱里面的东西就全都被掏出来了。 原本这别墅就是新租的,专门用来给嘉宾们录制综艺,冰箱里面的东西也都是前两天才放进去,基本都是些吃的或者是酒水。 男嘉宾们的饭量都挺大的,现在里面就还剩些鸭货跟牛肉,打算解冻中午吃。 楚源越跟暇聊天,就越是刷新自己对他的印象,感觉其实暇不爱说话神情冷峻以外,各方面都很完美,而且性格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差异,也不能强求别人合群不是。 最起码他觉得其实暇喜欢独处,却没有伤害别人的倒刺,甚至比他在圈里面遇到的那些阴追怪气、笑里藏刀的满腹算计的会好很多。 “你现在就要剁鸭货吗?” 只是看到暇顶着那张冷峻凌厉的脸操刀,楚源还是会有点心情复杂,“那我去搞点牛肉碎吧,这样我们中午还能弄个鸳鸯锅……”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外面有惊雷响起。 这把他跟直播间的粉丝都吓了跳,全都朝着外面的天色看去,早上就已经阴沉沉的,现在不会还要下暴雨吧? 暇走到门口,眉头紧皱,片刻后还是拿上沙发上的衣服跟雨衣,准备出门。 “哥!”楚源赶紧追出来,被他这架势吓了跳,“你要上山?” “嗯。”暇的紧绷与焦虑几乎要溢出来,“我去找追追。” 都没有等楚源多说什么,他便已经大步离开,很快就只剩下越来越远的背影。 楚源站在原地也有点懵了,既想跟着他一块儿上山,但是别墅里面也不能没人留守,到最后还是忧心忡忡地倒回去,决定还是先熬两锅汤,把后勤工作给做好吧…… …… 突然惊雷的时候,秦追抬头看了眼。 苏秋枫条件反射往他身边靠了下,倒不是惧怕的意思,看到秦追也不害怕以后,才悠悠地笑起来,“要下暴雨了呀。” “嗯。”秦追抬头看了眼,发现山顶有个亭子,“我们要上去还是回去?” “暴雨通常不会下很久。”苏秋枫晃了晃篮子,提议道,“我们还没开始摘呢,要不要摘会儿?等下雨了我们就去亭子那里避雨。” “我的儿啊!” 知惠猛地回头,就见德姬和匡豹站在那儿,高高举着两条羊毛围巾,朝着他们扔了过来,被知惠跳起接住。 女孩趴在船沿,即将远行的兴奋被浓烈的思念不舍覆盖,她用朝语喊着:“阿玛尼,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救完弟弟就回来。” 德姬一边挥手一边哭:“知惠,寅寅,你们要好好的,到了外面也要想我,我天天都想你们。” 秦追和知惠一起对德姬挥手。 而在遥远的索契,格里沙将年菜收好,也拿起自己的行李。 雅什卡站在卧室门口,不解道:“哥哥,为什么突然要走呢?” 在雅什卡的视角,他的哥哥才将腌制好的烤乳猪放入烤炉,拍拍手,上了个厕所,回来就说要现在就去远东找扣霍勒善彦的后人,这也太仓促突然了吧? 格里沙将行李背起,言简意赅道:“我去接人。” 第 135 章 天亮 秦追和知惠都对长江很熟悉了,他们在黄浦江畔长大,秦追又连续三年跟着戏班子跑码头,因而对江上景色无比熟悉。 知惠和露娜在通感:“情况有变,我们只能提前出发了。” 露娜为他们遗憾:“你们年货都备好了,却不能在家里过年,好可惜,我记得寅寅连豆腐酿肉都做好了,只等着下锅炸,结果一口没吃上就走了。” 知惠抱怨道:“还不都是洋人闹的,虽然没有他们,欧巴做出好药来,也会有其他权贵来抢,可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做救命药还能招这么多灾。” 露娜:“世道如此嘛,我家做出百浪多息后,都杀了好几波入侵者了。” 菲尼克斯严肃道:“露娜,你恐怕也要提前来北美了,我和格里沙交流过路线,如果他们要走中立国路线,从瑞典、丹麦绕到法国,再从法国进入瑞士的话,我们也要提前到法国接应才行,不然他们能不能入境法国都是个问题。” 现在肯定是蹭舰队才能去欧洲,商船已经不敢轻易走北美-大西洋-欧洲的路线了,怕被德国佬击沉,所以就得有“卖百浪多息”这个理由才能上军舰,露娜和她的药都要到位。 次日早。 秦追拿到自己烘干了的衣服时,还有点歉意地跟格里沙说:“每次都让你帮我折好收好” “没关系。”格里沙弯眼,神色自若:“应该怪我每天那么晚才睡。” 他俩的衣服除却贴身衣物会用房间里的内衣物专用洗衣机洗,剩下的都得拿到外面的洗衣房,因为洗衣机是大容量洗烘一体的,秦追这些年节俭习惯了,就洗他一套,他总觉得费水费电,在问过格里沙后,就和格里沙的衣物一起洗了。 ——格里沙也不是天天穿西装的,他的西装会有专人负责清洗,有时候下班就换了舒适的休闲装,西装就留在公司里让丘戢他们送去干洗。 格里沙以前显然也是个节俭度日的,这么些年富家生活也没有让他骨子里只剩奢靡,他很乐意他们的衣服一起洗,还笑着跟秦追说天气凉快点的时候他还会攒一攒,因为一个人的衣服实在是太浪费水电。 ——至少在秦追看来是这样。 但格里沙睡得晚,秦追洗漱过后了,他还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这就导致了晚上启动洗衣机的只能是格里沙。 秦追本来是想着格里沙洗了后丢洗衣机里不管就行了,没想到格里沙会帮他拿出来折叠好。这就让秦追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哪怕他知道格里沙是在追他,自然会想好好表现一番,秦追还是有点“羞愧”。 秦追:“二哥,你可以不用管的,丢里面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格里沙稍偏头,看向还在跟他讲客气的秦追,在心里轻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容置疑道:“但我想帮你叠衣服。” 格里沙发现秦追现在有一个奇怪的毛病,那就是别人跟他强势,他会下意识地先避其锋芒。 而且这个“别人”,格里沙观察到现在,发现只有他在范围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签订的契约。 秦追:“” 算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拿捏得死死的秦追无奈:“好吧。” 格里沙弯弯眼:“阿追,你真好。” 秦追:“?” 他默了默,实在是不能理解这句话:“你帮我叠衣服,然后说我真好?” 格里沙笑:“因为你让我帮你叠啊。” 秦追:“” 你们家知道你喜欢一个人就变成了这么不值钱的样子吗。 秦追看向格里沙,想借着这个机会问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他十七岁那年,突然被格里沙拦住,然后跟他说了那些话 不过在那之前,秦追是听过格里沙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次,实在是格里沙的身世唉。 秦追光是想想,心脏就不自觉地软下一塌,也有几分刺痛。 他不仅是私生子,还是他的父亲强奸了他的母亲生下来的私生子。 甚至他回到家的契机,都曾经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最大的笑谈。 是格里沙在外面做兼职,正好撞上了元瑢,那是格里沙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脾气很差的,他嫌格里沙挡了他的路,直接和格里沙起了冲突。秦追听说,当时元瑢差点把格里沙打死,还是元瑢身边一个跟班笑嘻嘻地说了句:“瑢哥你别说,这小孩和你长得居然有点像。” 这句话刚好被赶来看看他们这儿闹什么的元瑜听见了,拦了元瑢的动作,仔细看了看格里沙的模样,才觉得不对劲。 元瑜和元瑢有利益之争,当时是格里沙的父亲当家作主,元瑜自然想保下格里沙。 他和他父亲,也就为了靠着格里沙将格里沙的父亲送进了监狱,把格里沙认了回来,可这并不代表格里沙的生活就真的好了起来。 元瑜他们不怎么管格里沙,本来就是当做工具而已,自然不会太在意他有没有受欺负,只要人活着,看着还可以就行了。 甚至比起,他们更高兴他能分化成,这样又可以作为联姻的工具。 秦追听说,元瑜他们手段非凡,当时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格里沙的母亲,但详细的、是不是真的毕竟他家和家的交集不深,也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还好格里沙分化成了。如果他是一个,现在真的…可能还不如。 秦追还没开口,格里沙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于是秦追便停了话,格里沙看了看,示意了他一下,才去接电话。 秦追被他这个举动又小小地戳了一下。 格里沙真的很在意他的感受。 他知道,他也感觉到了。 所以他才会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去帮助格里沙。 今天早餐格里沙蒸的饺子,还特意给秦追挑了酸辣酱蘸着饺子吃,吃饱喝足后,也没了时机去问,秦追就暂时没有开口,而是坐上了车。 唐盛地产和氏总部刚好顺路,秦追可以和格里沙一起去上班,就是他先下车。 他也不在意别人会不会看见,搭顺风车搭得很自然。 “阿追。” 就是下车的时候,格里沙轻轻喊住他:“下午见。” 秦追点头:“我如果要加班的话,会跟你说的。” 格里沙弯眼,虽然他不想秦追加班,可他喜欢秦追这句话:“好。” 秦追进入唐盛,和HR碰了面,秦追倒是没有什么紧张的,反而是HR有些紧绷。他跟他介绍过大概后,也把秦追带到了项目一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今天会空降一个年轻的组长,所以虽然还没到点,但组里的人都到得七七八八了。 秦追和他们互相认识后,直接道:“我想去那边看一下,你们谁跑那边最多?” 一个女人举起了手:“我。” 秦追记得她刚刚报过的名字:“房星星。”① 房星星颔首:“我主要负责和那边的村支部对接,平时跑那边也最多,地形什么的都摸透了,” “那走吧。” 房星星忙应好,又带了点资料。 剩下其他人面面相觑,秦追转了个身,才想起什么似的:“你们先随意,该干嘛干嘛,我先去看了后再说。” “…这么雷厉风行的吗?” “看样子不是简单的关系户,而是有本事的关系户?” “不是哥们你们都不关注一下财经新闻的吗?他是秦茂地产的大公子啊!” 因为现在项目卡住了,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能做,也就能聊聊八卦。 “不过好久都没消息了,说是因为确定是后就被送出国‘深造’了。” “?他信息不是显示吗?还是级,看他长得也像啊。” “二次分化了呗,我记得当时那段时间的新闻也都是觉得他很大概率会分化成的。只能说秦茂那边真没眼光,把自己儿子都推到对手家来了。” 那人说着,摇摇头,又有点期待起来了:“我可听说他是个天才,说不定很快就能解决我们这边的问题了。而且他之前和我们怀远总关系就很不错,可能是我们怀远总特意请来的救兵呢。” 他甚至还阴谋论了一句:“说不定两人要合作彻底搞垮秦茂!” 秦追和房星星去看了那块地。 高铁过去,再转出租车,也用不了很长时间。地方确实有点偏,说值不值的,还没开发看到后续收益,也很难说。而且他在路上看了房星星给的表,唐盛地产拿下这块地没有花太多的钱。 现在实体难做,地产更是成了很多人观望的项目。 光是这几年,就不知道有多少地产作为大头的企业出现金融机,深陷负债新闻,甚至就此破产跑路了的都有不少。 秦追知道唐盛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买地,因为能开发的都开发了,不能守着旧项目,旧项目生不了大钱。 因为他们看完地方后就到了中午,秦追跟房星星说就在雁城这边吃饭,拿个小票回头报销就好:“你有什么忌口或者想吃的吗?” 房星星哪敢跟上司提要求,尤其上司新上任,看着再好说话,也是个级的。 她是个劣质,但还是能够闻到信息素,前不久他们走山路时,秦追扶了一把,离得近了,房星星就自然闻到了秦追身上很浅淡的信息素。 有点像是烈酒那一类,和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很像。反正即便再淡,那里头的攻击性还是让人毛骨悚然,有那么一霎那房星星都感觉自己被刀架在脖子上了。 ——秦追身上很淡的信息素,就是来源于他脖子上挂着的这个小圆球。 要小圆球释放出大量的信息素压迫是不太可能,但级以上的身上总是会带着淡淡的信息素的,这不是他们能够控制收住的,不过这种信息素就是类似香水一样,不是离他近,和他挨着,基本上闻不到。房星星也是被秦追扶了那一下才能够闻到。 格里沙给秦追这个,也就是让他能够更好地伪装成,加上还有“防御作用”。那就是别的故意用信息素试探的时候,从小圆球里释放出来的信息素能够成为“护盾”。 格里沙的信息素是绝对强势的,自然会将其全部隔绝。这样也就能让那些人更加相信且确定秦追真的是。 中饭由秦追决定,秦追就找了家平价但好吃的餐厅,坐下点完菜后,他也掏出了手机给格里沙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在雁城,吃个饭就回京。 【格里沙:好的】 【格里沙:可以拍个照让我看看你今天中午吃什么吗?】 【秦追:点了些特色菜,上了后再给你拍。】 两人随意聊了些没什么营养的闲话,大概是因为秦追表现得太好说话,坐在秦追对面的房星星有点憋不住:“组长,你是在解决拆迁的事吗?” “不是。”秦追抬眼,顺嘴就是:“我是在给” 他顿了下,轻咳了声,这个称呼和关系对他来说到底是有点别扭,但他也不介意被别人知道,所以还是继续道:“在给我对象发消息。” 房星星一怔,眼睛又亮了亮,人都是八卦的,尤其在她看来,秦追刚才那一下停顿就是不好意思了,登时更觉稀奇。 因为这一路秦追都是沉默又沉稳,看着一点也不像二十四岁才毕业没两年的人,无论是什么处理起来都很快且熟手,问她的每一个和项目有关的问题都直击要害到让房星星感觉有一种大佬接手的恍惚。 “组长,我可以八卦一下吗?你的对象也是圈里人吗?” 她所说的圈里人,是指做地产的,秦追知道。 秦追也不是很介意,他想了下:“也勉强算吧。” 氏也有地产项目,不过不是主项目,只是子公司,规模也没有唐盛这么大。 房星星:“那真好诶,我对象就不是做我们这行的,她是老师,平时双休日、寒暑假…所以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那么忙。”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 秦追笑:“你们之前加班很多吗?” “是啊,也没办法嘛。”房星星说:“这块地搁置了大半个月了,怀远总还发过一次火。” 秦追知道唐怀远的性格,发火也只是吓吓他们,表一下自己的态度,不是真的怪他们。但他也没有多说:“这事拖着确实不太好。” 房星星:“那组长你想到办法了吗?” 秦追:“有一个招,但也得试试。而且还得写新的企划案。” 之前的企划案他在高铁上抽空看了,虽然看似加了新东西进去,但也还是老一套,属于是吸引人但又没有完全吸引人,不是不能找到替代品的那种。 房星星这会儿是真的已经有点崇拜秦追了:“组长,你行动力好快。” 秦追莞尔:“左右你们之前的那些东西也没能解决这钉子户,还不如先过来看看。而且我上任前就听了点风声,所以有些想法了。” 他玩笑道:“我这叫预习好了有备而来。” 他们说着话时,也上了菜,秦追拍了照发给格里沙,房星星眨眨眼,心道那位好像还是个黏人的。 吃过饭后,他们就收拾好回京。 房星星路上还给“留守”员工们发了消息说他们回京了,并且表示了一下对秦追的崇拜之情。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哪怕房星星说秦追好相处,他回来后几人还是不免有些紧绷。 秦追觉察到了,但不在意,他在工作上素来就是雷厉风行,在公言公,不喜欢拖拖拉拉搞形式主义,所以秦追直接道:“离下班还有两小时,大家动作快一点,尽量别加班。负责和公关对接的是哪位?” 那个八卦消息特别灵通的眼镜男立马举手起立。 秦追:“我发你文件,你去和公关谈看看具体怎么操作,也看看要不要请示一下怀远总。” 他在路上简略写了个模板。 “负责企划案的跟我去小会议室开个小会,带记录工具。” 秦追开会时也很快,他说话简略又清晰,会直接表明自己的想法和要求,也会听他们的意思,不会出现“你觉得怎么样”“说说你的看法”这样需要让人猜的情况。 所以这场会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完了,大家也被他带动着迅速开始先做一个简略初版。 等到下班时间了,秦追也是拍拍手示意:“初版完成了么?” 领头做企划案的点点头:“完成了。” “发我后就下班吧。” 几人一愣。 大家都是习惯加班的,有时候奋战到零点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都是——好小众的话。 但秦追已经开始收拾桌面,也抽空看了眼负责和公关对接的员工:“你们那边聊好了吗?” 眼镜男连连点头:“公关那边说明天出具体方案出来给您。” “那都下班吧,今天的事已经完成了。” 众人恍恍惚惚地下班了。 他们跟秦追一起坐的电梯,又一起到的楼下。 唐盛地产地下车库没什么位置了,加上格里沙刚好过来,也不会停太久,所以就直接停在了路边。 秦追走过去时,格里沙没有下车,而是让秦追自己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待会没有公事了,丘戢也下班了。 格里沙想给秦追开车。 秦追上了副驾驶后,就说了声:“谢谢。” 格里沙一挑眉:“阿追,你这是致力于要送我愿望?” 秦追弯眼。 但他真的很想感谢格里沙,因为他知道格里沙是刻意没有下车,避免被认出来,他在公司会多很多议论。 ——并不是所有人都关注上流社会的花边新闻,秦追和格里沙的事也没有被拍到上新闻,秦追估计格里沙还是压了压的,只是让圈内人都知道了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压,又为什么要藏…是为了秦追好。 秦茂大公子的身份已经够惹眼,要是再多一个超S级身边人的前缀,秦追的光环容易被掩盖。 知惠回头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小师叔,我哥这人说到做到哦,而且我们两个联起手来绝对能打赢你,悠着点哦~” 徐谷雨被兄弟们搀起来,嘿了一声:“这两个小的居然威胁我!” 嘴上是这么说,徐谷雨心里却是一叹,他这一遭把大师兄、二师兄亲手养大、最有出息的两个弟子给坑得不得不背井离乡,和两位师兄之间的情分只怕也耗尽了。 知惠和秦追并肩而行,好奇问道:“欧巴,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坐火车啊。”秦追在船上就想好了路线。 如今申城人要北上,都是先坐船到金陵,从金陵的浦口车站坐京浦线到津城。 秦追准备到了津城换车走南满铁路,一路坐到东北去。 第 136 章 旅途 以秦追和知惠的身高和年龄,在1916年已经可以当做成人看待,携手出远门也是可以的。 只是二人容貌过于出挑,出于安全考虑,他们找了家旅店,要了房间,在里头乔装打扮了一番。 秦追比较好打理,穿朴素点,皮肤抹黄,画个粗眉毛就行了。 知惠麻烦一些,要换男装,而时下男子都是短发,知惠就打了盆水要自己削头发,她一抽,就拔出雪亮的匕首。 “你也可以不剪,戴个帽子就行了。”秦追按住知惠的匕首。 知惠无所谓:“长头发洗起来麻烦,我在家有妈妈和芍姐帮忙,出门在外就不搞这些了。” 说实话,楚源是真有点怕暇。 楚源的脾气好,不管遇到任何人跟事情都能够友善对待,但凡跟他接触过的,都会称赞他如沐春风,是真正地会让人感觉到诚挚温暖。 所以其实他是很适合参加恋综的,最后即便没成,也肯定会交不少朋友回去。 可暇不同,暇出道几年就血雨腥风了几年,他有颜粉有事业粉有慕强粉,涵盖各种类型就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女友粉,糟烂的性格到了他的真爱粉都嫌弃的地步。 “暇要是真心参加恋综我把头割下来”、“他就算是智性恋、事业恋无性恋都绝对不可能正常婚恋”……就是粉丝在得知他参加节目后的真实发疯写照。 楚源本也保持着这样的怀疑态度,直到今天见到他本人都还很忐忑。 都别说让暇去接嘉宾呢,待会儿会直接开车回别墅谁都不搭理吧…… “你基础信息拿到的是秦追的吗?”谁知暇忽的回头看他。 “啊!”楚源惊得手忙脚乱,“等等我看看……” 【……】 【我没听错吧。】 【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 【暇居然没有直接开车回别墅,我真以为他要让其他所有嘉宾吃车尾气。】 【是的,我甚至都做好学长独自去接其他嘉宾的准备了。】 不止楚源很震撼,就连主直播间的粉丝都沸腾起来。 很快楚源就把节目提供的基础信息翻出来了,拿着纸片反复辨别,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上面只指引我们去别的地点找更多信息。” 暇接过来看了看,发现跟自己收到的纸条是同样。 所以现在节目组只给他们这么多内容,不管是其他嘉宾的联系方式还是地址,都还需要他们去找,但是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再有几小时就天黑了。 楚源很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提议道,“先行动起来吧。” 话都还没有说完,暇的车就如同离弦之箭。 【……靠!今天的暇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觉得他有点焦急?】 【是太暴躁了吧,难道想早点结束录制?】 【吗的不愧是你啊暇,恋综当通告来赶吗!】 暇没有升腾起窗户,外面的热风便吹涌起来。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为什么那晚看到秦追那几秒的宣传视频,会点进去停留那么久,而且还做出那么多不理智上头的事情。 这几年明明他都不是这样,明明自己当时在确认被秦追甩了以后,就已经竭力将所有的怨恨都压进心底,更别提现在秦追连他都给忘了。 甚至在答应参加《美妙心动》以后,这两周的时间他都还在反复拉扯,时刻都在想到底凭什么,时刻都在反悔的边缘。 可终于出现在录制现场,得知会有嘉宾落下的时候,暇忽的什么想法都没了。 只记得河边重逢的那天,秦追朝着他奔来,这么小段路,眉眼灼热湿润。 手掌不动声色的压着胸腔,带笑的语气里面却还是有点喘,显而易见觉得疲惫,说明剧烈运动对他来说压力很大。 而如果他真的被落在荒郊野外的话…… …… 节目组给的基础信息是附近的车站。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很显然暇跟楚源分头行动会比较效率,所以到达地点以后立马就开始搜寻起来。 要么就是去问提前等候在这里的工作人员,要么就是找藏在犄角旮旯的卡片。 《美妙心动》初期的设计就极其具有考验性,往往嘉宾在经过这么一通折腾以后,绝对就会对自己亲自接到的嘉宾印象深刻,甚至到后面约会的时候都还能记得今日这刻骨铭心的一幕。 所以信息也获取得并不容易,两人又接连前往不同的目的地去搜。 在没有把信息彻底拼凑出来前,他们并不知道其他嘉宾距离自己到底有多远,但是弹幕是看得到,眼睁睁发现他们在往左上角走。 倒是距离别墅越来越近了,有三位素人嘉宾稍微绕点圈子也都能带回去,唯独秦追被孤零零地抛在右下角,距离他们十万八千里。 【靠!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抽签抽的?】 【呜呜呜我们漂亮老婆好惨啊!】 【再这样下去是真的接不到他了吧。】 【吗的!能不能多给点信息啊……】 事实上秦追的信息就是最多的。 既然都已经抽签到这么远的地方了,当然会在其他的地方给他补偿,但是运气就是这么不好,暇跟楚源双双错过了途中的两个站点。 问题还是暇发现的,当时都已经四点了。 楚源给他打电话同步自己收集到的信息,知道他在意秦追,也就特地多提了两句,“我这里收集到他的信息特别少,到现在连他的电话跟方位都没找到。” “但是按道理来说,其他的嘉宾我们都收集了个大概,完全都可以去接人了,现在还没有找到秦追的,难道导演组就不想让我们找到吗?” 【对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秦追的信息到底在哪儿啊!】 【上季还有必须要在六点前把嘉宾接回别墅的规矩,这次不会也来吧?】 【救大命!现在他们这距离,压根就没有办法来得及吧。】 【最主要的是信息都还没找到。】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弹幕在两人的直播间里面疯狂跳脚,一通输出导演组谁都没放过。 但是暇并不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性。 或者是说,他压根无法容忍这样可能性的存在,冷静地看了眼车辆的数据,发现通过这么番的走走停停,油量已经消耗过半。 按照他们刚才拼凑起来的信息,楚源去接其他三位嘉宾回别墅已经足够。 “你先去接嘉宾吧。”暇无意跟他多说,直接调转车头。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把楚源吓了跳,急忙道:“那你呢……” 他不觉得现在暇还有要独自回去的心思,猜测他可能是要去找秦追,即便这件事让自己也心急如焚又愧疚,可现在车辆的油量确实不够了。 暇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竟是有三秒钟的震撼,就连暇都没有抛下秦追不管,是否自己也应该继续寻找秦追,反正别的嘉宾信息都已经拿到…… 可瞬间他做出决断,就此时的状况,这样的分配绝对是最好的。 在被暇挂断电话以后,楚源深深地叹气,也开始掉头朝着嘉宾的方向驶去。 暇觉得,肯定是有地方没有搜寻到。 他开始往回走,直播间粉丝眼见着他终于朝着还没有搜索的两个地方靠近,忍不住爆发出欢呼,紧紧地盯着屏幕,生怕他再次错过。 好在暇的记忆力很好,完全分辨得出自己哪些地方去过哪些地方没去,重复的路都绝对不会再走,所以很快就来到了加油站旁边的商店。 嘉宾的车不允许加油,但是商店里面却有大量的信息。 秦追的地理位置终于曝光,指引着暇前往整张地图的右下角。 【天啊!终于!】 【呜呜呜原来信息这么集中这么多】 【要是早点发现商店的话早就找到了】 【但是现在怎么办啊,这么晚了,时间跟油都不够吧】 【是啊实在是太远了!比始发地还要远!】 在折腾过这么半下午以后,暇的位置已经偏向于左上,如果要去接人的话,就必须要长途跋涉横贯整个对角。 弹幕甚至都在担忧猜测,以暇的脾气会不会就压根不理会了,能做到现在这种地步都已经足够出人意料,还能指望他做更多吗? 可暇只是在翻秦追的电话号码。 其他嘉宾都会有这个信息,但是秦追的却没有,大概率是他还没有找到,但是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找了,再耽误下去的话太追就会落山。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转身,顶着摄像机的怼脸拍摄跟直播间铺天盖地的质疑,开门上车,然而导航的目的地却是秦追的所在地。 随着车身如同离弦之箭飞出,再次被打脸的粉丝,全都傻了:…… 此时,秦追则是在清理瓜棚。 如果说其他嘉宾的直播间焦急又紧张,那么从头到尾蹲守在他直播间的粉丝,则是对他从头到尾的情绪镇定表示震撼。 从发现自己的位置可能极其偏僻,今天大概率不会有人来接自己开始,秦追就在开始寻找能利用的资源,看尽可能今晚在荒郊野岭也能睡个好觉。 瓜棚里面有个非常朴素的木床,除此以外四周都没有遮挡。 睡倒是能睡,但是到半夜必定会有蚊虫,甚至还有可能招些别的动物,秦追翻箱倒柜扒拉出电灯跟风扇,悬挂在木床边,又把切瓜的刀摆放在枕头下面。 【我靠!这么长把西瓜刀】 【说实话老婆拿起来的时候都人都吓得一抖】 【呜呜呜但是老婆好惨啊,其他嘉宾今晚都香香甜甜睡别墅了,只有漂亮老婆还得拿刀防范,要是深更半夜出现歹徒可怎么办啊】 【老婆刀是真的不适合你,这破节目咱真的非录不可吗!】 秦追看不到直播间的哀嚎,效率很高的把这些东西全都收拾妥当,确定即便今晚睡在这里也会有安全的保障。 至于睡不睡得好,就不是他能够掌控的范围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秦追才出院,这种体力活做起来很吃力,收拾完已经是气喘吁吁,他不想在镜头面前表现得太过孱弱狼狈,便起身走到外面去。 夕追流火绚烂地挂在天边,将整片瓜田都晕染得金黄金黄,他随意的拨弄了下湿润的额发,迎着炙热的风,竟是难得有些出神。 虽然说来这个节目是为了结交点朋友,可此时美轮美奂的场景,也足够充盈他的内心。 “其实抽到这个位置也不错。”秦追轻笑起来,“最起码还能看到这么漂亮的……” 话音未落,突然远处传来车鸣声。 秦追微微愣住,不由得回头去看,猛然便见一辆黑色的车如同利刃般,从上坡的弯道破空而出,夕追全然洒落在车身上,竟有种逐日而来的错觉。 下个瞬间,这辆全程速度拉满的车辆,刺啦急刹在他的面前。 知惠揪了自己脸蛋一下,才让自己不至于疲惫到一头栽火车站上。 秦追道:“现在你不抱怨我每年出门唱戏不带你了吧?外出就是很受罪。”哪怕是后世坐高铁呢,在车上待几天也能把骨架子摇散了。 知惠问:“那咱们梳洗一下,就直接去上南满铁路去东北咯?” 秦追摇头:“不,先去拜访我三婶的娘家。”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心知肚明,林如疆带他们乘船去金陵时,那船上几个伙计都是龙家船行的。 徐谷雨先前一直在巴蜀,消息未必就灵通到知晓秦追有消炎药,可三婶龙更实肯定是知道的,秦追之前也曾送过10份药给三婶,作为小堂妹郎运的生辰礼。 既如此,他们到了津城,也该去和龙爷打声招呼才是。 第 137 章 养病(二更合一) 郎善佑在津城也有住所,秦追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要这院子的钥匙,但也无妨,敲敲门,看屋子的老婆婆就把秦追放了进去。 阿婆还认得秦追,说是他这么俊俏的人儿,见过就忘不掉,接着就问“侄少爷吃了吗?” 秦追说了谢谢,塞了些钱,请阿婆准备热水和饭食。 洗澡,等头发晾干的时候,坐在桌前吃两荤一素一汤,宫爆虾球、酱烧大排、醋溜白菜和蛋花汤,阿婆说来不及做,因此是直接去附近的酒楼买的饭菜。 知惠在火车上没吃好,这会儿头也不抬,DuangDuang就是五碗饭灌下去,秦追觉得津城菜有点偏甜口,吃不惯,只拿汤泡饭,配着白菜咽下去。 周霭是业内的金牌经纪人。 这名声全都是他跟暇拼命换来,暇就像是个精力无限的工作机器,就算是剧组通告连轴转都没见他变过表情,而周霭也跟着他的作息爆肝。 暇拍戏她组建团队,脚不着地应对各种业务跟突如其来的风波,好几次暇爆红又几乎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全都是她留在公司里面通宵打出漂亮的翻身仗。 到现在她手里已经培养出非常精悍的成员,高薪却是业内顶尖,全都只为暇服务,而她自己则是从头到尾跟在暇身边,想要更了解他。 说实话,周霭觉得秦追这名字有点耳熟。 但是她没想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说明要么就是暇没告诉过她,要么就不是生意合作对象,否则以她的记忆力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秦追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周霭忍不住道,“我觉得你很在意他。” 说完凛然道,“别再是什么朋友的措辞,也别想否认。” 她实在是太敏锐了。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暇并不打算隐瞒。 可这件事在心里面挤压得太久太久,是只要想起来就会弥漫出恨意与苦涩,好像所有强势冷漠都只不过是躯壳,里面全都是狼狈不堪。 “难道真的是朋友?”周霭蹙眉,“但是我觉得你不太会……” “是前男友。”暇冷冷的出声。 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站在周霭的面前几乎要高出整个脑袋,望着震撼得骤然失声的周霭,片刻后沉沉地重复,“后来他把我甩了。” 周霭深深倒吸了口气。 她跟暇签约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呢,但那时候他就有种厌世冷戾的气息,用通俗的话来讲帅是帅的,却是谁都不可能喜欢的臭脾气。 而后就是长达四年的爆肝期,她跟暇势如破竹步步高升,眼睁睁看着暇出道即巅峰,爆发式的产出、获奖然后达到如今这样高不可攀的位置。 这四年他肯定是不会谈恋爱的,那么这是他年少时候的初恋吗? 亏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不对。”周霭猛地反应过来,“秦追是你的初恋?你到底是怎么攀上他的?” 这句话也不知道戳中哪里,暇片刻后幽冷地道,“我攀不上他。” 旋即没有再管受到冲击的周霭,径直转身离开。 …… 周霭也被暇给搞得头疼了。 等策划会开完出来,董镜发现她独自站在原地,走过来悄声问道,“哄好了吗?” “没法哄。”周霭心情复杂,现在总算是明白暇到底是受到什么刺激,导演组的全部成员都在激动为秦追安排感情线,暇不疯才怪。 尤其是像暇这样封闭漠然的人,还能被甩绝对是受到巨大的打击,否则现在也不会这么应激,没把《美妙心动》拆了都谢天谢地。 “你们策划会后面聊得怎样?”周霭蹙眉,“真的打算给秦追那么多感情线?” “准备肯定是要做的,你也知道我做节目的风格,备案没有十版八版不会放心,尤其是秦追那种条件,这辈子都很难遇到第二个这种嘉宾吧?” 看着董镜势在必得的模样,周霭没忍住还是多问了句,“后面的安排呢?” “先把秦追叫来单采吧。”董镜道,“多给他录点素材。” 说完又突然把周霭拽住,半强势半央求道,“你再去帮我劝劝暇,我真觉得这节目适合他。” “是觉得他身上的血雨腥风不够吗?”周霭同款冷漠脸,“虽然我也会跟他这样开玩笑,但是让他去就是给我增加工作量。” “当然不仅如此,你不觉得暇的状态常年绷得太紧了吗?”董镜语气平和,“我就是专门做综艺,很擅长剖析嘉宾的心路历程,看人这点你要相信我。” 周霭望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可实际情况的确是这样。 暇常年都像是个精力消耗不完的机器,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沉溺工作似地,真正跟他相处才会发现他其实是无根浮萍,抽离得让人心惊。 之前周霭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秦追出现以后,忽然就好像混沌黑暗里撕开条裂缝。 周霭知道暇后面几天的行程,是要跟名导关景森对剧本。 关景森的别墅在山里,好巧不巧《美妙心动》的单采点也在那里取景。 …… 跟秦追约定好单采时间,导演组提前到场地布置。 山脚下有不少空置出来的屋子,原本是农家乐,因为这里环山抱水风景秀丽,每到周末的时候就会有不少人过来玩,不管野炊还是聚会应有尽有。 但是工作日就比较冷清,董镜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就整租了三天。 董镜野心勃勃,把秦追的感情线盘完以后,马不停蹄想要利用任何机会给他跟其他嘉宾制造契机。 要是能够发生化学反应最好,这样前期宣传片就很有看头,所以经过商议后他们还安排了位其他的嘉宾来今天单采,待会儿很自然就能跟秦追碰头。 “我觉得学长跟秦追的脾气很搭。” 边架机器的时候,副导演都还在感叹,“秦追是那种很有修养而且情绪很稳定的,学长也是,圈内只要提到他都会说他很认真很有担当。” 策划跟编剧们这几天拼命赶工,熬得眼眶青黑还在激动狂嗑,“这就是治愈组合!脾气相似的人相互吸引,到时候这种温暖能量绝对爆炸好吗!” “董导你觉得呢?我怎么发现你都不兴奋?” “谈感情线我很兴奋。”董镜焦头烂额的在打电话,“但是学长好像迟到了,我看现在他那条高速要堵四小时,等他过来秦追都录完了。” “什么!”导演组成员齐齐叫起来。 学长其实就是现在乐坛顶流楚源,出道十年但是还是那副梦中校草的脸,还有种校园里面风纪委员的那种正气,所以才会用这种名字来称呼他。 其实他的脸跟秦追也很搭,他比起秦追的神颜来说要更加锐利些,站在一块看起来就像是学长带着学弟,“青春校园梦组合”名字都给他们取好了。 谁知道学长突然来不了,秦追的车却到了。 秦追婉拒了菲尼克斯医生送他的请求,是大哥专派司机送的,车辆倒是很低调,停靠在旁边半天了,导演组才反应过来。 然而等秦追下车,瞬间整组沸腾。 率先撞进视线的,是那张精致漂亮的神颜。 五官如同造物神精雕细琢般,从眼眸到鼻尖都逼近完美,饱满的唇边勾着点笑,骤然带来震人心魄的冲击力。 “靠靠靠!”所有成员激动站起来。 “这是秦追!” “怎么没人说过他不上镜啊!” “真人比资料好看太多了吧!” 直面秦追的这张脸是要点毅力的,最后董镜率先走过来迎接,跟他握手,“秦追你好,我是《美妙心动》的总导演。” 这样近距离欣赏秦追,董镜在喟叹之余,不免得焦躁学长怎么会突然堵车,这要是能够准时到达的话,下周的话题不是铁定爆炸吗! “你好。”秦追笑起来,“我没有来晚吧?” “当然不晚!”董镜迅速道,“现在我先介绍下单采的规则……” “?”副导演等人在后面急得抓耳挠腮,眼见着秦追都快要被带进屋,箭步冲上去把董镜给拽回来,压低声音道,“董导!秦追采访完就走了!” “难道我不知道吗!”董镜也烦得要死,“那我现在还能把他从高速路拉回来?” 副导演焦头烂额,“那我们这次嘉宾互动的机会就放弃吗……” 很显然整个组都不想放弃,秦追摆在这里就是最大的爆点,他们想要竭力压榨每个可能的镜头,谁知道会不会能爆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感情线! 正犹豫不决间,忽然有动静从河边传来。 细碎的交谈里夹杂着他们熟悉的嗓音,由于实在太过出众,导致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倏然又像是被震住般静音。 只见暇等人沿着河边走过,有所察觉也都投来目光。 暇的背后是周霭,而身边的是名导关景森,彼此交谈的也是下季度要拍的剧本,但是这天气周边的风景实在是太好,关景森提议走走,谁知道会突然撞上拍摄。 “不好意思。”从头到尾都很温和的秦追忽然出声。 其他人都没有动静,甚至见到暇都僵硬着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毕竟上次他摔门离开对《美妙心动》所激怒的场面还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惊胆战。 所以秦追如同流水般清越的嗓音格外明显,甚至说完以后便朝着暇那边走去,只给董镜留下句飘散在风中的话,“稍等我下,我很快回来。” 就在众目睽睽下,秦追奔向暇。 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定在原地。 秦追:“……洪知惠,你扪心自问,你哪回挨打不是你自己作的,关我清白无辜的药什么事?” 到底病去如抽丝,等秦追完全康复时,时间也走到了2月3日,也就是1916年的中国新年。 这是一个有趣的巧合,秦追和知惠的龙年春节最后是在龙家过的。 龙爷还把他们当孩子,因此买了许多烟花炮竹回来,让少男少女们放着玩,年夜饭时,龙家的长辈都给秦追和知惠发了红包。 春节的第二天,那德福跑来找秦追:“寅哥儿,你快看谁来了?” 秦追抬眼一看,就见一穿着精神厚实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提着一篮子鸡蛋和果干,对他露出朴实慈爱的笑。 “栀子姨!” 秦追眼前一热,幼时的回忆涌入脑海,几步上前,手脚都不知该放哪。 栀子姐拍了拍秦追的肩,落下泪来:“寅哥儿都这么高了,长得可真好,你这脸就是你阿玛和妈妈的模子,真好。” 第 138 章 许愿 栀子姐一来,秦追的饭量立刻就涨了。 到底是养过秦追的人,栀子姐做的菜对秦追来说有“妈妈的味道”buff加成,秦追怎么吃都香,她做卤煮和打卤面,秦追会从菜还在锅里就开始掉哈喇子,要是她煮疙瘩汤了,秦追能独自一人干掉一砂锅! 营养美味的饮食,龙精虎猛的补药,适量的锻炼,只这么养了一周,秦追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知惠说:“还是不加夜班好,不然吃再多补药也养不回气血。” 秦追道:“接下来好几年咱都不加夜班了,安心吃饭长高,赶不上荷兰仔的个子,我也不能比你和罗恩差。” 【说实话,我觉得暇想让苏秋枫滚】 即便暇的情绪向来不怎么外露,唯一能表达的都是冷脸,但是追暇久了,真爱粉们竟然还真能从他千篇一律的冷脸里面,看出不同的心理活动。 比如什么时候是觉得很烦躁了、什么时候是纯粹的敷衍走过场,什么时候是专注认真,根据他们的经验,暇只有在拍戏的时候会极度沉浸,那种凌厉的眉眼帅得令人发癫,除此以外都是烦躁敷衍跟冷漠。 但是很显然现在,他们从暇的冷脸上来读出来压抑隐忍。 真爱粉们全都激动沸腾,弹幕恨不得迸出屏幕。 【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小苏,可换做是我我也恼羞成怒!】 【妈的会气死好吗!老婆是我自己接回来的,饭是我做的,现在要老婆碰你?】 【自己都还没能碰到呢!】 【这不把暇给气疯!】 【暇没疯我都要疯了,知道我冒着多大的风险嗑你们吗!】 【你倒是发脾气啊暇!把漂亮老婆给抢回来!】 【……】 暇看着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 撞见秦追的目光后,他便走过去将热水塞到他的手里,顺便看了眼他露在袖子外面的半截手腕,情况好转得很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存在感极其强烈,在他出现以后,苏秋枫跟楚源都不自觉后退两步。 楚源是真的担心秦追,全程眉头都紧皱着,但是在暇过来以后反倒是松了口气,“有暇陪你的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苏秋枫刚刚秦追拒绝,倒是也没有可惜跟懊恼,弯着眉眼将手收回去了。 “那好吧。”他也点点头,“待会儿好些了就早点回来,我们都很担心你。” 又跟秦追聊了几句,他们才挥挥手告别离开。 走廊重新冷清下来,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暇递给他的那杯热水,秦追现在没觉得有最开始温度那样低了,反倒是浑身都暖暖的。 他瞄着暇的神色,只觉得他情绪压着,拿捏不准到底是不是在生气。 要哄暇本身就是件很难的事情,更别提两人才认识没有多久,即便现在是在一起录节目,可有些分寸也并非说打破就能够打破的。 像是苏秋枫那样直白的,毕竟还算少数,否则恋综里面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犹豫跟误会。 “刚才平板熄屏了。”秦追轻轻地眨眼,想要先得到暇的注意力。 暇果然立马抬眼,从他的手里面接过来解锁,从这角度秦追甚至能看清楚他浓密漆黑的睫毛,将深深的眼眸给掩住。 由于是周霭的平板,人脸解锁自动失败,秦追便将热水杯换到了左手。 等到暇解锁完想递给他,便发现秦追的手已经没空了。 “你坐我右手边可以吗?”秦追试探着看他的神色,“我总觉得那只手不是很方便。” 到现在他都已经输液三个小时,红疹倒是消了,但是皮肤太薄被针头扎的地方都变得青紫,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动弹过,能方便才怪。 暇即便情绪再差,在他的面前也都有足够的耐心,听完便拿着平板坐到他另外那侧,顺便将他刚才没看完的视频给点开了,“这样能看到吗?” 要给秦追端平板的缘故,他的身体便靠过来些。 手臂自然的放在椅子中间的扶手上,正好跟秦追吊点滴的那只手并行,距离很近甚至都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都有些近乎灼热了。 刚听苏秋枫说他自己体热,但是真正体热的好像是暇。 “能看。”秦追轻声回答。 可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在看,暇像是注意到他口是心非,皱眉凑过来想要确认他是否真的能看清晰,有没有任何偏了角度或者反光—— 手臂却突然被冰凉的温度贴上,是秦追的手。 暇猝然顿住,秦追也回过头注视着他,坦然地道,“暇,我确实觉得相比苏秋枫你才是真正的体热。” 暇的瞳仁轻微收缩,“……你跟他接触过吗?” “没有。”秦追轻声道,“现在我现在接触到你了,你的体温很烫。” 他的手实在是太凉,即便刚才握过热水杯,离开后也很快冷却下来。 现在触碰着暇的手臂格外明显,就仿佛是冰块摸到了小火炉,甚至还有手指收紧的趋势,只要暇不会明确的拒绝,他就没有松开的意思。 长久的沉默,秦追接着问,“我能握握你的手吗?” 【……】 【靠!靠靠靠靠靠!】 【我的天啊啊啊啊啊!】 【不是秦追你怎么这么会啊啊啊!】 【这是在哄暇是吧!肯定是吧!】 【刚才苏秋枫才问要不要握自己的手,我们漂亮老婆拒绝了,现在转头就去问暇同样的问题,这不是哄他还能是什么!】 【我真的是嫉妒到面目全非!】 【暇你到底何德何能啊!】 【你他妈赶紧答应啊啊啊!】 直播间的疯狂沸腾,与走廊的寂静截然不同。 没有人知道暇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紧盯着秦追的眼睛,想要确认他到底是不是说的实话。 明明在来节目前就反复提醒过自己,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轻易动摇,他既然能够骗以前的自己,那么就更能骗到现在的自己。 可从头到尾他的行为就没有受过控制。 就像是现在,当秦追冰凉的温度搭上他手臂,刹那间他浑身紧绷,就已经被不想放开的欲望所吞噬,更别提他的主动要求。 所以秦追让他换到这里,为的就是这句话。 暇沉默着,将另外一只手搭上椅子扶手。 秦追挂着针头的手掌,便自然而然搁在他的手背,那种温暖的热意瞬间弥漫开来,顺着血液充盈到四肢百骸。 “我觉得我是对的。”秦追抬起眼眸,灼热又明亮,“暇,苏秋枫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有那种感觉,但是你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特别热。” “……”暇的下颌线紧绷又松开,“你这样描述我很像火炉。” “其实也不全是说的实感……”秦追歪了歪脑袋,忽的又笑起来,“算了。” 平板已经重新放在他的膝盖,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想看了,被暇握住以后,他的注意力就全都在这里。 “早知道早点问你就好了。”他声音轻得都听不真切,“前面几小时都不用这么难捱。” 暇的眸色暗涌流动,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就知道秦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自如,怎么可能会有人遇到这么严重的过敏,要挂这么多瓶水却半点怨言都没有,他的手背血管又细,到现在都又青紫又肿。 可都是直到此时,好像他才终于在那种温暖自如的表现下面,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与脆弱。 “要睡会儿吗?”暇垂眼看他,“累的话就休息。” 秦追点点头,湿润的眼眸注视着他。 手都给他握着,暇当然不可能再吝啬个肩膀,稍微调整了下坐姿让他靠着,“应该还要三个小时。” “我知道。”秦追脑袋埋进他的颈窝,竟有种被包裹着的错觉,暇的肩膀极宽,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让他极其具有安全感。 那种强撑着的疲惫也终于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闭眼,声音也低低的,“我就睡小会儿,待会儿就起来陪你……” 即便自己这么累,却还担心睡着了暇会无聊。 暇无声地注视着他的脸,很快便感受到他细弱均匀的呼吸。 有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秦追的表现跟自己所了解到那些区别很大,明明拥有着如此殷实雄厚的家世,却好像总是戴着很温暖的面具,不怎么撒娇,总是会更照顾别人的感受。 明明是那样的放纵肆意、随时都能够抛弃掉做过承诺的人,在他面前的时候,却还能够显得如此专注深情。 像是裹着蜜饯的毒药,时时刻刻都在让人心动,只有真正吞掉才感受到致命的痛苦。 …… 九点多,秦追才输完液。 针头扯出去的时候,他低垂的睫羽也跟着轻微颤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 表情倒是很平稳,目光只在青紫色手背上看了眼,然后去撩起袖子去看过敏的部分,现在已经基本全都消散了,只剩下点泛红应该明天也会全好。 好在最开始暇没让他做过敏原测试,不然以他的状况肯定更遭罪。 “暇。”秦追轻轻眨眼,“谢谢你。” 暇不知道他在谢什么,从头到尾这些事情自己不做,也有的人是做。 “走吧。”他松开秦追的手,握得久了掌心都有点冒汗。 秦追顿觉那股热意离开自己,便跟在他的后面,又不动声色扯住他的衣角,暇以为是他才失去热源不太习惯,没回头捞了下,直接把他的手揣进兜里。 “……”秦追就这样被他带回车里,无意识轻轻蜷缩了下指尖,碰到的却依旧是暇炙热的掌心。 别墅里面灯火通明,大家都在等秦追跟暇回来。 恋综今天已经正式开始录制了,秦追跟暇这边原本出了意外镜头最少,可谁知道因为别墅里面的嘉宾还在试探期,整体的内容居然还没有他们俩在医院的劲爆。 但是很显然,经过整天的相处,他们还是变得熟悉很多,见到他俩推门进来便纷纷起身,笑着招呼他们来沙发坐。 “秦追没事了吗?” “过敏的话后面食物要多注意啊。” “我们现在正等节目组发任务呢。” “对啊,不是说好今晚会有讯息来的吗?” 秦追进屋正在换鞋,闻言才想起来,节目组是说今晚会有个很重要的安排,关系到他们嘉宾们的初次约会选择。 就在这时,所有嘉宾的手机发出叮咚声响。 短信提醒他们,坐好后就可以正式开始。 秦追一拳击中门板,材质普通的木门竟是被他生生打穿,木刺扎进他的皮肤里,鲜红血液沿着手背滑到手腕上,如蛇吐信。 龙爷心中一惊,发觉这发力的方式刚猛强硬,有一往无前的狠劲,正是多年前虎爷传授秦追的独家发力门道! 这孩子竟已将神虎劲练成了! “谢谢您通知我这事,同为梨园中人,我是该去津城探望故人。” 秦追摘下木刺,揉着发力过度而有些酸疼的肩膀,声音已恢复冷静。 第 139 章 灭畜 月梢被关在黄家公馆中,此处是洋房式样,配了大花园和仆从。 黄家公馆的主人是北方黄将军的小儿子,黄自谙,北方一等一的名票,有名的风流人物。 近半年黄将军和刘老帅在北方斗得不可开交,黄将军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黄自谙就被送到津城来,一旦有什么不好,他就可以在津城港口登船逃走,这是给黄家留根。 而在黄家公馆的仆从眼里,月梢是住在二楼偏房的狐媚玩意。 月梢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想,自己怕是要死了,死在男人床上,真是好可笑的死法,他才十八岁啊。 男人结束工地视察,又和项目负责方的人吃了一顿便饭,坐上自家的车追已经晚上八点了。 “回去吧。”他揉着眉心对司机道。 司机说:“管家让我告诉您,夫人和白小姐来了,现在在您家里。” 男人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司机感觉车里温度仿佛一下冷了好几度,头皮有点麻。 “刚刚夫人还打电话给我,旁敲侧击您今天有没有应酬,喝没喝酒。” 男人冷嗤了一声。 看来他这位好母亲还没放弃让白静成为她儿媳妇的念头。 “您还要回去吗?”司机小心翼翼地问。 男人没心情回去跟她们演戏,说:“去绿野仙踪吧。” 绿野仙踪是他另一个住处,庄园式豪宅,绿化极好。 “好的。” 司机发动车子,汇入车水马龙。 男人从口袋里拿手机,一同掏出来的还有被随手放口袋里的金叶子。 他看着金叶子上古灵精怪的“我养你啊”四个字,脑海中蓦地又浮现男生那双灵动惑人的美目。 人人都因为他的身份和地位想攀上他,只有这个人倒反天罡,说要包养他。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不用去绿野仙踪了,去风和斯酒店。”—— 秦追听到有人按门铃,欣喜若狂,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房门前。 当他看到门口监视器的屏幕上,下午那位令他心驰神往的男人伫立在他门口,心蓦地狂跳起来。 他真的来了! 秦追的嘴角比AK还难压,他努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拉开门。 “你来啦,进来吧。” 说着他侧开身,让男人进来。 他之前洗了澡,身上穿着浴袍,腰间系带松松系着,勾勒出他清瘦的腰线,v型领口处,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又纯又欲。 既然来都来了,美色当前,秦追以为男人一进门就会抱他,然后直奔主题。 但男人似乎没意会到今晚主题一样,进门后,走到刚刚秦追坐的地方,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说:“这里风景不错。” 你看得到风景不错,就看不到人更不错嘛! 不过想想这肯定是男人第一次有机会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会被这里的奢华与美景震撼也不奇怪。 秦追也不好意思直奔主题,而且他心跳得好快啊,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脑子里像在放烟花一样轰鸣不止。 这追候应该干嘛? 他脑子晕晕乎乎,像喝了假酒。 啊对,酒! 秦追终于知道要干嘛了,问道:“要不喝一杯?” 男人没有拒绝。 房间里有酒柜,秦追挑了一瓶酒,拿出两个高脚杯,放在桌子上,一人倒了半杯。 两个人碰了一下杯,秦追抿了一小口,又一小口。 这男人怎么这么淡定。 好急,该怎么迅速切入正题。 早知道刚刚他就应该装出刚洗完澡的样子,腰上围一条浴巾就去开门。 这样男人看一眼就把持不住,欲罢不能,哪里还有那么多花前月下。 “你姓秦,叫什么?”男人忽然问。 “秦追,追间的追,你呢?” “菲尼克斯,景色的景,昏沉的沉。” 菲尼克斯秦追默默重复这两个字,觉得无比好听。 “你看起来比我大,那我以后叫你哥吧。” 菲尼克斯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他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和车流汇聚成的长长灯流,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露出几分慵懒的姿态来。 “为什么会想包养我?” 秦追理所当然:“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菲尼克斯挑眉:“所以你看到好看的男人,就想包养?” “唔,要是有你这美色,应该吧,所以啊……” 秦追把酒杯晚小桌上一放,起身抬腿跨坐在菲尼克斯腿上,伸手抬起他的下巴。 “你要保持美色,哄我开心,才能让我一直为你花钱。” “……” 菲尼克斯失笑。 他还要说什么,秦追勾着他下巴的手收紧。 “行了,别逼逼赖赖了,我都主动坐大腿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刚刚还一脸不知所措的男生此刻像变了个人,菲尼克斯注意到他目光有点迷离,看了眼他已经空了的酒杯:“你是不是醉了?” “放屁,这点酒我能醉?” 秦追说完,手改为摸他的脸,嘿嘿笑道:“真帅,我愿意为这张脸倾家荡产。” 秦追被近距离的美颜暴击撩得意乱神迷,被酒精侵蚀的脑子顺应本能,色胆包天地低下头,吻上了菲尼克斯。 男生的唇舌柔软,带着红酒的醇香,菲尼克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推开他。 唇舌刚分离,秦追“啧”了一声,说:“你来都来了,就别装纯了,我又不是不付钱。” “……”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怪我没付钱。” 秦追伸手摸起放桌上的手机,打开微信扫码,阔绰地说:“来,哥给你先转10万。” 很好,哥都自称上了,看来醉得不轻。 见菲尼克斯不动,秦追就伸手从他身上摸手机,边摸还边吃豆腐。 菲尼克斯不愧是混工地的,身材精壮有力,是看着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让他摸摸有没有八块腹肌。 斯哈斯哈。 眼见秦追的手越摸越过分,美人在怀,菲尼克斯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被他这么乱点火,呼吸也渐渐乱了起来。 他抓住男生白皙修长的咸猪手,目光沉沉:“你确定要跟我发展成这种关系?不后悔?” “你长这么好看,我没睡到你才要后悔呢,而且,这种关系怎么了!男朋友会劈腿,老公也会出轨,男人,只有躺在床上追最真实!” 秦追说完“啧”了一声,说:“我说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不就是摸你两下么,跟被调戏的黄花大闺女似的,来来来,我也让你摸。” 秦追反抓住他的手,带着那只手探进自己的领口。 “呐,虽然没有强壮的胸肌,但手感还不错吧。” “……” “嘿嘿,现在我摸你胸肌,你不能拒绝了哦。” 秦追兴冲冲地伸手,还没触到菲尼克斯的衣服,被菲尼克斯打横抱起来,往套房的豪华卧室走去。 “喂,我还没摸呢,你这人不讲武德啊,放我下去。” 菲尼克斯把他放在柔软的床上,欺身压上去,抓住他不安分的手,附在他耳边说:“男人最好摸的不是胸肌,我教你摸哪里。” …… 秦追醒来追,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骨头仿佛散了架,身体像被十八个壮汉揍了一顿般,动一下就疼。 草,他这是遭哪个王八鳖孙暗算了?! 秦追睁开眼,望着米黄色的天花板,关于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回笼,脸腾一下红了。 接着,又由红转绿,再由绿转黑,比调色盘还精彩。 他一向不胜酒力,昨天本想借酒壮胆。 谁知一醉酒,直接色胆包天了。 罗恩那死扑街估计是心里装着白月光,跟他最亲密的接触也就是拥抱和亲吻而已,所以秦追并没有相关经验,昨晚还是他的第一次。 秦追之前听一个小0朋友抱怨对象不懂疼人,第一次追,小0朋友疼得要命,他对象还毛头小子一样只会冲锋陷阵,一点都不美好。 但菲尼克斯发现他是第一次后,他似乎有点失控,不过很快稳住了情绪,用百分百的耐心与毅力,把他伺候得相当舒服。 这大概就是成熟男人的忍耐与魅力吧。 但说好,又不是那么好,秦追披着浴袍坐起来,看向床边的垃圾桶。 1,2,3,4…… 四个拦精灵! 难怪昨天他昏睡过去后还感觉天地在晃,这还是个人?! 愤懑过后,秦追又忍不住嘿嘿傻笑。 不愧是工地搬砖的,耐力真棒,身材真好,八块腹肌嘎嘎猛。 感谢罗恩那死扑街的退婚之恩,不然他怎么睡得到这么极品的男人。 “傻乐什么?” 菲尼克斯腰间围着一条浴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发梢的水珠从头发低落到胸前,顺着漂亮的腹肌纹理往下滑,没入那截短短的浴巾里,令人浮想联翩。 在这一刻,秀色可餐四个字有了具体的画面。 “你真好看。” 秦追一点不吝惜自己的夸赞。 话刚落音,男人那张令他痴迷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 秦追脑子又被美色冲击得有点晕乎,心脏很没出息地剧烈跳动。 “干,干什么?” 他真的不行了。 但,美色当前,他也不是非常不行。 就在秦追胡思乱想追,听到菲尼克斯声音低哑地说:“付费项目要适可而止。” 啊?啊? 秦追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男人已经伸出手,把他随意披着的浴袍拢起来,在腰间打了个歹毒又丑陋的套结,几乎把秦追裹成一个蚕蛹。 “……” 秦追气笑了。 到底是谁不知道适可而止啊。 菲尼克斯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上,秦追懒洋洋地靠在床上,看着他一粒粒系上衬衣扣子,变回禁欲冷漠的模样,问:“你还要回工地上班?” “……” 菲尼克斯眼中有一瞬间的一言难尽,随即“嗯”了一声。 秦追说:“晚上一起吃饭。” 不是询问,是祈使,也不用考虑对方有没有空,同不同意。 这不比谈个对象更有情绪价值! 作为包养对象,菲尼克斯也很识趣,说:“好。” 临走前,秦追加上了菲尼克斯的微信,看了眼自己的余额,给他转了20万。 嘿嘿,他很满意对方,所以甜头一开始要给足。 露娜嘴角一抽:“是,我是懂权贵的德行,我家在火地岛省也豪横,但你能不能别在打地图炮的时候连自己都不放过?啊?费城首富梅森罗德!” 菲尼克斯沉吟片刻,对秦追道:“还有一点,就是月梢染了烟瘾,不戒的话,他这辈子还是毁了。” 秦追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知道了,他的确知道几个戒烟方,清末名医凌奂写的《饲鹤亭集方》里就有断瘾丸,到时候他开了药,让月红招压着月梢去戒。 往好处想,起码大烟没后世那些硬毒难戒,所以月梢的人生还没down到谷底,秦追在金三角数次被瘾|君子骚扰抢药,有些人已经不清醒到了把大砍刀拿出来都吓不住,贼烦人。 露娜又想出个主意:“有办法将黄自谙的死栽赃到别人身上吗?比如他的对头?到时候黄自谙身边的人就顾不上月梢,那就算寅寅不救人,月梢也可以从此事脱身。” 菲尼克斯也觉得这条思路不错。 因为直接偷月梢出来,再送他和庆乐班逃走的后遗症太多,万一黄自谙一直追着他不放呢?其母家也是豪族,到时候庆乐班会比现在更惨。 秦追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两个用脑搭子都是杀才,他们帮他想计划时,“杀了黄自谙”这个目标一直没撤过。 第 140 章 报应 直到凌晨四点,秦追才收了针管药瓶放包里,和苏方云打了招呼,让他们对自己来此的事保密,离开了庆乐班的住所。 清晨的津城已经渐渐转醒,有些卖菜、做早餐的小贩已经起来忙活了,秦追匆匆在街头行过,听见不远处有枪声响起。 秦追脚步一转,很自然地转身,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到了北方,自然要主动避开麻烦。 何况此地捕房上头的局长是易家,黄自谙的母亲就是易家女,如今黄自谙这个男女不忌的色胚在津城,清秀点的男人从黄家公馆和捕房前路过都要夹紧屁股,就怕被逮去玩乐。 至于正和黄家打得热火朝天的刘家么,据说家里是土匪,不过后世有传言,说这回真正赢了黄将军的不是老帅,因为这阵子他似乎中风了,军政事务都是少帅代管,是某位针灸大师治了一年才让老帅能重掌事务。 但据说这事是那个针灸大师的后人自吹自擂,刘老帅其实屁事没有。 就是秦追不太明白的是,明明是这么大的事,甚至称得上光荣了,毕竟魔族无恶不作,可为何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没有人提及杀死魔主的人或是那批人是谁。无论是什么家族还是什么宗门出身,又或者只是一个散修都没有提及,只是寥寥数笔带过。当然也有可能是信息缺失,主要是真的太久远了,现在去追溯上古时期的事,无论是当年的真龙一族还是凤凰一族,哪怕是其他的那些神兽,也都是模糊不清,有好几个版本说法。 “而且这里的人……” 秦追仰头看了看:“是不是都有些太高了?” 从前的老祖宗们吃什么长大的?个头这么高大且强壮?过路的女子都要高他一个头! 罗恩第一时间并没有出声。 秦追也没太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又被别的吸引了:“……那是?” 他仰头看去,罗恩的视角自然也同他一道仰起,就见城中最高的阁楼上头坐着一个人,是男是女、什么样貌,在这个距离下都看不清,只知他约莫是个人。 但无端的,就是吸引到了秦追的目光。 ——无论是现在的秦追,还是未来的秦追。 秦追朝着那边走去,走近了,才注意到他还带了面具,约莫是个男子,身量很高。 他能在那么远瞧见他的身形,也是因为他确实很大一个——比起寻常人来说。 秦追正在想自己这什么都能穿过去的情况要怎样上去看看这人是谁,为何会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亲近感,周围场景就倏地一变—— 一派和睦热闹非凡的城,瞬间就变了样。 到处都是战火,满地的尸骸刺眼到叫秦追瞳孔微缩。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满城的断壁残垣,下意识地仰头看去,就见那名男子被一杆银色的长枪钉在了阁楼的墙上,他的双手紧紧攥着长枪,似乎是想要拔出来却做不到,但那杆长枪并未贯穿他的心脏,而是在胸腔正中央。 但即使如此,秦追还是觉得看着就很痛。 尤其男子的手在不断地往下滴血。 血穿过了秦追的身体,砸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血花,也同地上的尸骸混杂在一起,秦追低头时,才注意到自己穿过了一具庞大的尸骨。 太大了,好像贯穿了整条街,还压垮了不少铺面,所以他也瞧不见究竟是什么,但他看见尸骸亮起了金光,不仅仅是尸骸,他脑袋顶上也亮起了白金色的光。 秦追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见极其繁琐的符文构建的阵法就在被战火渲染成灰红色的天空亮起。 秦追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好像本能驱使他要去记住。 在光芒最盛的时候,他才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他已经回到了地宫,面前的石碑生生裂开了一道缝,露出了里面的一卷玉片做的玉简。 秦追本来是没打算拿的,但他瞧见上头写着—— “生死人,肉白骨” 秦追眼睫微动,抬手攥住了那个玉简:“……你说,这里面有没有为你重塑一个身体的法子?” 罗恩并未答话。这个澡洗得秦追舒服了,但洗得另一个秦追沉默了。 秦追没意识到另一个自己的不对劲,换上了顺路买的新衣裳。 一件黑色的束口劲服,配上他用发带简单束起的长发,更显少年气,偏生墨色又多几分沉着,叫他那张过于惹眼的脸也添了些高深感,反正比先前看上去要没那么好接近了。好像多了些城府,少了点少年意气的感觉。 秦追没在客栈多待,他还记挂着青唐城外三百多里地的青平镇有些古怪的事。 要是没什么问题,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真有妖邪,因他耽搁,他肯定会过意不去。 而且他已筑基,可以御剑飞行。 罗恩只讲了一遍要领,秦追就踏着“不馋”翱翔天地,不过两刻钟便到了青平镇外。 他没再将不馋裹好,而是挂在了腰间,过了界碑,进入了青平镇。 罗恩在他脑海里道:“这地方确实有几分不对…有丝丝怨气徘徊,怕是有厉鬼。” 秦追轻嘶:“这青天白日的,就能感觉到鬼邪,那到了晚上,岂不是……既然如此,为何没闹出人命?” 白日里就能够感觉到的鬼气,到了子时三刻,岂不是能大开杀戒?怎会还是“有些古怪”? ——任务里说的古怪,是打更人上报说夜夜都能听到有男子啼哭,偏生又寻不到源头。 罗恩自然也不知晓,他过去并没在这个时间点来历练,从记忆里挖,也不记得这青平镇。 秦追先去找了那上报的打更人,他出示了自己领任务时一同领到的道盟临时执剑弟子的牌子。 执剑弟子,此剑非彼剑,这里“执剑”的意思,而是指道盟负责外勤的弟子,听着好像没什么,但其实在修仙界隐隐形成了一条鄙视链。 临时牌子在正式牌子面前,总是有几分“下等”,而正式的执剑牌能够享受到的便利和特权也总是要多许多。 所以现如今无论是各门派的弟子,还是还未拜入山门的弟子,总是会以能领到一个正式的执剑牌引以为傲。 但对于这些凡人而言,只要能帮他们解决事儿的仙人,就是好仙人。 秦追报上家门:“我乃苍云间秦追,特来此查探详情。” 打更人忙拱手,腰弯得几乎要跪下:“仙人、仙人……” 他有几分局促不安,还是秦追扶了一把,他才没拜得更深:“您不必如此客气。” 他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因为他知晓,在这些人面前,即便是炼气期,与他们而言,中间也像是有鸿沟,也是“仙人”。 秦追温声:“您这几日还有听到啼哭吗?” 打更人:“有、有!” 他想想就浑身发寒:“每日一到子时过半,我就听见那个声音……” 不是子时三刻,而是子时过半? 要知道一日中阴气最浓的时候便是子时三刻了。 秦追若有所思:“那您那个时候都在哪儿?” “在…在冯员外家附近!” 打更人这会儿才想到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莫不是……” 秦追截断了他的话:“此事尚未分明,一切都不可随意下定论,需得探查后才知晓。” 他又问:“不知冯员外家在何处?能劳烦您指个路吗?” 打更人:“他家门前有两棵老枣树……我们整个青平镇,便只有他家门口才有那两棵枣树了。” 门前种枣树风水好,由此可见冯员外家也是信这个的。 秦追道了声谢后,看了看惶恐且有几分深思的打更人,到底还是问了下自己:“你有法子让他不往冯员外身上去想吗?” 无论冯员外家是不是有点什么,他此行去都会解决。可若是这打更人四处宣扬他们家闹过鬼,以讹传讹,谣言会如追球般,越滚越大,到时候传成什么样都不知晓,就算秦追在解决了后帮他们家辟谣,也不一定有成效。 倒不如从源头止住。 罗恩嗯了声:“可以更改他的认知,模糊这一段。” 秦追说好,便把身体交给了自己。 罗恩垂眼望着打更人,微微抬手,那打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罗恩的掌心就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若是他在巅峰期,自然不需要这般动作,意念一动便好,可惜他现在的修为不仅局限在自己身体里,还带着伤。 秦追那双漂亮漆黑的柳叶眼飞速掠过一抹红,他放下手把身体交还给自己时,正好听见打更人壮着胆子问了他一句:“那仙人接下来是要如何?” “……我先在镇里走走。” 秦追冲他温和一笑:“麻烦您了。” 他退出打更人的家中,在无人的时候,用罗恩新鲜教他的术法遮掩了相貌和腰间的剑,这才向着冯员外家中走去。 谁叫他来时就惹了不少侧目。 他过来时并未路过冯员外家,根据打更人说的,找了会儿,才瞧见那两棵旺盛的老枣树。 罗恩淡淡:“那怨气浓了几分。” 秦追:“猜到了。” 既然是在这附近听到的,那多半源头就是这一块儿了。 冯员外家宅不小,可以从这个街进,那个街出,秦追转了转,找了个没人的地,直接翻进去了。 敲门动静太大,平白惹来视线,也会多些议论。 他翻进去后,就感觉这地方的风水好像有点怪。 ——他是不懂这些,但作为修士,对这些也有些天然的感知。 不是说不好,就是有点怪。 秦追又用了现学的隐匿术,顺着罗恩的意思,在宅中走了走。 罗恩说往哪,他就往哪,也没多问。路上虽有遇上宅中的人,秦追也没有半分慌乱。 毕竟对方又看不见他。 等到罗恩不说话了,他便也停了下来,随意地坐在廊下的坐凳楣子,等着罗恩发话。 罗恩平静道:“这好像是一个阵,但我没见着阵眼。” 秦追偏头:“什么阵?” “……名字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这阵应该是死阵,聚灵也是聚邪用的,可以养出一个鬼。” 死阵的意思,是阵不能挪动,不同于一些可以迁挪的阵,死阵要求极高,能布下这样阵法的…绝不会是民间简单的风水师。 至于养鬼…… 秦追眉眼微沉:“邪修么?” 罗恩:“但我并未嗅到邪修的味道。” 虽说他们是五感共用,但罗恩的灵魂力量区别于秦追,他对妖魔鬼怪以及邪修一类最是敏感,他口中的“嗅”,也并非真的闻,而是一种感知。 他们说话间,又见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了管家打扮的男人,男子与对方道:“听闻道盟来人了?” “是。” 管家低声:“我遣人打听过了,是个很年轻的少年,独自来的。” 冯员外松了口气:“那便是那些宗门的弟子了…只要不是灵宗的弟子,想来是看不出的。” 管家垂着眉眼:“都说他戴了把瞧着就非俗物的剑…就算不是苍云间的弟子,也当是剑修,身上并未配阵棋、卦盘,我仔细问过些特征了,瞧着也不像符修。” 冯员外彻底安心:“……那就好那就好。” 他又道:“但还是得先做好准备…青萝回来了吗?” 管家:“小姐还在青唐城,我已让人送信叫她归家。” 冯员外连道了几声好。 秦追默默跟上他们,听着他们讲话,听得认真,在他脑海里的罗恩却走了神。 冯姓……青萝…… 记忆里的对话翻了出来,他还记得冯青追叹着气与他说:“主上,谁没个仇呢。您这还能找到债主,我这儿记忆残缺不说,偏生因我是鬼修,我连搜自己的魂去找仇人都做不到。我只依稀记得自己姓冯,有个妹妹叫青萝;记得我好像是被人害死,我全家为了保我性命,请了高人布阵给我养魂,结果好死不死又被道盟发现……我甚至都不记得我父母的模样,还有我家的位置,最后只记得道盟灭我时,我全家为了保我,全部横死,只给我保下了这一半的魂儿……哎,弄得我想死也死不了。” 怎么死得了,他的命是全家的命换下来的,他只能拼命地活。 他借着自己的眼睛,冷冷注视着手里这份玉简,神魂不受控制地波动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也许在他的记忆里、他的那些经历,因为一些阴差阳错,他错过了许多的事,也没有觉察到,他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更深的阴谋。 因为……他见过这个玉简。 他从魔渊出来后,因为各种原因,他的没有完整的身体,但现世千金谷的医术、还有各种他能找到的秘法,都没有法子为他重塑身体。 也就是在这时,败落了的天地山的一位邪修带着这个玉简做投名状,成为了他的属下。 可那时…寒山呦呦还没有发疯去炸万法门,越琮安也还活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恩想到自己后来再遇见老头子时,他是魔修且奄奄一息……他的身世,难道有问题? 他无父无母。 他从小就打听不到自己的身世。 镇上的人都不知晓他父母是谁,甚至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罗恩就在秦追的识海里,他的波动,秦追自是有所觉察:“…怎么了?” “……无事。”罗恩冷静下来,淡声道:“只是有些激动。” 有些事他尚未明了,暂时不说比较好,免得徒惹自己心乱,影响修行。 秦追:“……” 用这么冷淡的声音说自己激动的,他还是头一次遇上。 不过秦追还是将玉简展开,嘴里也是念叨了几句:“呦呦前辈,真是对不住,就当我欠你个人情,日后一定还。” 他本以为《生死人,肉白骨》,只是夸张说法,但等他看完整卷后,脸色就有点难看了:“这东西不能流落在外。” 这卷《生死人,肉白骨》,确实可以帮助罗恩重塑身体,虽然法子很复杂,材料收集起来也会费劲,但的确是很神奇的秘术。 可在这其中,更加神奇的是其可以“生死人”,只需要新鲜刚死还未过头七的尸体,然后用特殊的灵草、秘法加在一块儿,就能让人复活。 但这样复活的人,如若施术的人想,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的,像是施术人的傀儡。 甚至在这上头还记载了一些别的法子强化其身体,使其刀枪不入、即便是被砍了脑袋还能动,非得弄个粉碎才无法再站起来。 若是有心之人利用,大肆屠杀,组建出自己的一支“生死人”军队,那可不得了。 尤其这上头记载说用修士的尸体更佳,甚至还可以选择死去时间久远些的,譬如炼气期可到半月,筑基期可到一月,金丹期可到半年……越是接近极限,越是好操纵。 这是邪修的法子…这就是邪修养军队的法子。 秦追道:“现在只要黄自谙死了,易家和黄家都会把事算到你头上,是也不是?” 刘天峰一怔,看秦追的目光带上几分试探:“自是如此,怎么?秦大夫与黄家有仇么?” “听闻北方名旦月梢的遭遇,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意。” 秦追说话时轻描淡写,刘天峰却立刻听懂了,秦追不喜欢黄自谙,想杀黄自谙。 刘天峰不爱看戏,也知道秦追和月梢分别是南北伶界旦行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他们的区别在于,秦追天赋更高,却有本职在身,已生离去之意,月梢却沉心于戏,显见是要将一生付于京戏。 他不由问道:“莫非秦大夫有侠客之心,要替天行道,杀那黄自谙?” 秦追举起手看了看,反问道:“有何不可呢?” 刘天峰肃然起敬,双手抱拳,铿然有力道:“秦少侠!你的锅,我背了!” 秦追也觉得自己该杀黄自谙,若天不绝黄自谙这等恶人,那就让秦追来做他的报应吧! 140-150 第 141 章 死梦 菲尼克斯说:“你也就算了,外人不知道秦杏游就在津城,你就是动了手,也没人想到动手的是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你,到时候庆乐班趁机将月梢带走,脚程要是慢了,90%的概率要被易家迁怒。” 露娜忍不住问金发的伙伴:“你是不是想说,权贵总是很喜欢迁怒,因为对他们来说,只要不是踢到铁板,伤害他人是一件不需要成本也不用付出代价的事情?” 菲尼克斯斜她一眼:“这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 露娜呵呵一笑:“你也不是什么乖孩子,菲尔。” 知惠道:“我晚上去摸地形,查询合适的射击点。” 秦追道:“我要去格里沙那边帮人看病了,同时在线的人太多,我的负担有点重,不利于全神贯注照顾病人,你们先下线吧。”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秦追被色所迷,脑子发热之下才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但他一点也不后悔。 毕竟这个男人实在太合他胃口了,用罗恩那渣男的话来说,错过就要遗憾一辈子。 他才21岁,和罗恩这段婚事告吹后,再联姻也是一年半载甚至更后面的事了。 在这期间,包养个男人玩玩不过分吧。 以后还可以想断就断,也不算玩弄人家感情。 至于包养费,他寄养在叔叔家,叔叔给他秦家少爷该有的体面,不过也不会给他太多钱。 好在,兜里有热乎的一千万支票。 正好男人缺钱,而他天降巨款,这不是天造地设的缘分是什么! 用渣男的钱包养男人玩,想想挺刺激呢。 只是这男人,看着不像是会为钱卖身的样子。 不过知道了他缺钱,只要有弱点,他可以慢慢磨。 男人听到他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被羞辱的表情。 相反,似乎还被他引起了兴趣,一直都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个兴味的表情。 “那你准备花多少钱包养我?” 已经做好男人甩袖愤怒离去的秦追难掩欣喜,脑筋急转,给出一个让人难以拒绝的惊天数字。 “一个月50万,怎么样?” 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不心疼。 男人闻言挑起眉毛。 “我这么值钱?” 秦追冲他暧昧一笑:“那你有没有兴趣嘛,我虽然算不上貌若潘安,但也有几分颜色,你也不会太亏。” 男人目光从他精致的脸上划过。 说几分颜色明显自谦了。 眼前的男人,有着女人都要嫉妒的姣好姿容,一双惑人的美目灵动清亮,气质干净澄澈,是个灵气十足的大美人,不知道多少男女会拜倒在他西装裤下。 男人中肯道:“我赚了。” 秦追喜意更甚。 有戏,有戏啊! 秦追并没有趁热打铁问男人愿不愿意,而是冲男人勾了勾手指。 男人眯缝了一下眼,随即走到车窗前。 秦追把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他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拍了两下,意味深长地说:“晚上9点风和斯酒店,报秦先生这个名字,不要让我失望哦。” 秦追说完就合上车窗,没给男人立刻拒绝的机会。 他表面一副熟稔老江湖游刃有余的样子,车窗刚一关上,整个人就瘫了。 他放开抓着方向盘的手,方向盘被抓的地方濡湿一片,全是他手心里的汗。 心跳也如擂鼓一般,砰砰跳个不停。 秦追深深呼出一口气,又忍不住笑了。 他长这么大一向循规蹈矩,第一次做出这么疯狂的事,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就是不知道那男人会不会来。 不来也没事,他已经知道男人的工作地点,男人选择接受就PlanA,不来就启动PlanB。 —— 这边,男人目送秦追的车离开工地,拿出刚刚秦追塞他口袋里的东西,不由得哑然失笑。 那是一片金叶子,足金实心的,分量不轻。 金叶子黄澄澄的正面印着四个字:我养你啊。 男人重新拿出手机,就见聊天框里,显示的是“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下面还有一条新消息。 【抱歉霍总,我有罪!我发错人了!】 男人略过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转身往里走。 刚走到大门口,一群戴着安全帽的人迎上来。 领头戴着白色安全帽的人说:“霍总,我一听说您的车抛锚了,就立刻派人去接,没想到接了个空,原来您自己过来了。”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工地。 可惜秦追没看到这一幕,他直接驱车去了风和斯酒店。 这种事情,秦追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回忆了一下认识的那些纨绔吹嘘的自己平追如何泡妞把妹,直接开了顶楼的总统套房。 他冲了个澡,坐在可以俯瞰美景的落地窗前,打开一下午没看的微信,不出意料消息如潮水般冒出来。 最热闹的是一个叫“穿着高定吃西瓜”的群。 这个群算是江市纨绔们的聚集地了,群如其名,盛产各种各样的瓜,比娱乐圈新闻头条还热闹。 秦追潜伏其中,吃瓜近两年,也终于成了产瓜人。 【这位男士好眼熟啊,怎么这么像你未婚夫你咋不上天】 你咋不上天是秦追的微信名,这条消息后面跟着几张图片。 第一张是罗恩抱着一束硕大的红玫瑰,和一个清秀的男子相视而笑。 第二张是那男子抱着刚刚罗恩手里那束玫瑰,罗恩则伸手摸他的头,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浓情蜜意。 第三张,罗恩拉着男子的行李箱,和男子并肩离开机场。 三张照片,甜得发慌,狗路过都要叫一句般配。 【哪里是像,就是好么,这男的叫汪洋,可是邵大少的白月光呢。】 【汪洋当初走的追候不是说不会再回来吗,这才三年,就回来了?】 【不是,罗恩和秦追不是月底结婚吗,邀请函都发了,这是搞哪一出。】 【(捂嘴笑)三年前的旧爱而已,哪里抵得过我们燕京第一大美人秦追这新欢,你咋不上天你说是吧。】 【你咋不上天别潜水了,快拿出你正宫娘娘的气派来,告诉大家你们好着呢,婚礼如约进行。】 秦家家世不如邵家,秦追还没父没母,靠着叔叔的运作和跟罗恩定下婚约。 加上罗恩长得挺帅,有不少人喜欢他,他们婚事定下后,遭了挺多人的嫉妒。 所以这会儿见罗恩跟别的男人一起,这些人可不都幸灾乐祸等着看秦追笑话。 秦追都不敢想象等他们婚约取消的消息放出来,他会成为多少人下饭的笑料。 这种不负责任的臭男人就应该下油锅! 秦追不是那种闷声吃大亏的性格,他不爽,也不能让罗恩爽。 他往下翻到最新消息,看到又一张图片发出来。 【哇塞!偶遇八卦的两位男主在Silver吃烛光晚餐哎!】 秦追放大那张偷拍的图片,确实是罗恩和刚刚照片上那男子在用餐。 烛光摇曳,相谈甚欢。 Silver是燕京著名的法国餐厅,情侣约会圣地,这张照片一出,几乎坐实了这两人旧情复燃,直接把群里的气氛拉到最高潮。 不少人艾特秦追,让他去捉奸。 秦追关掉聊天群,略过一些朋友或是真心或是幸灾乐祸的问候,打开一个聊天框。 【醒醒,出来赚钱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 【我一个鲤鱼打挺闪现在你面前狗狗眼看着你说:钱来!钱来!】 神金,害得秦追笑了一下。 秦追按住说话键,跟他说了自己的要求,并从群里把罗恩和汪洋的照片保存下来发过去,让对方认脸。 那边回复:【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保证办得漂漂亮亮!】 秦追于是等着看好戏。 半个小追后,群里刚刚发罗恩和汪洋在Silver吃饭那个人又蹦出来发消息。 【捏妈,捏妈,我刚刚看了一场震惊我三观的好戏,有关罗恩和汪洋的,哈哈哈,你们快看我发的视频!】 视频过了一会才传上来,秦追点开视频,就见到一个浑身肌肉的男人,穿着骚气的露脐马甲,紧身皮裤,手上还拎着一个女式小包包,说话自带兰花指,又娘又油,辣眼睛到了极点。 他正气势汹汹地站在罗恩和汪洋那桌前,指着罗恩的鼻子叫骂。 “好你个没良心的臭男人,昨天还在床上跟我甜言蜜语,今天就跟这男的约上了,你不是说只喜欢我这款,对清汤寡水的男人硬不起来吗?” 罗恩一脸懵:“不是哥们,你谁啊,你认错人了吧?” “你你你,罗恩你个死渣男!你都被我上过多少次了,还在这里装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你屁股可认识我!” 这话信息量巨大,视频里的现场吃瓜群众忍不住发出小小的哗然。 罗恩脸顿追绿了:“你别乱说,老子不认识你,小心我告你诽谤。” “好,有本事你告啊,最好让全世界都知道你被我睡了不认账。” 罗恩气得发抖:“你,你……” “无话可说了吧,臭男人,我再也不想理你了,哼!” 男人剁了两下脚,娘里娘气地“哼”了一声,捂着眼睛,哭唧唧地跑开了。 罗恩气急败坏。 “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老子根本不认识你!喂!” 男人扭着腰跑得飞快,罗恩追了几步没追上,“啧”了一声,又回头跟汪洋解释自己不认识他,笑得秦追在床上打滚。 他只是让人去恶心一下罗恩,没想到这人如此敬业,演得活零活现就算了,偏偏还要说自己上了罗恩,简直不要太搞笑。 Silver的座位都是半开放式的,这场闹剧几乎能被全部食客围观到。 他都不敢想象罗恩会有多社死。 正当秦追看罗恩的笑话看得嘎嘎直乐追,门铃“叮咚叮咚”响了两声,秦追整个人顿住。 他嘱咐过酒店服务员,除了带那位很帅的先生上来,其他追候任何事情都不要来打扰他,免得他以为人来了结果是服务员,徒增失望。 所以这追候来按门铃的,十之八九是那位先生! 黑皮将那香炉拿走,阿婆来拦:“那是我家侄少爷的香炉。” “滚蛋!再吵吵,就是妨碍公务!”黑皮一把将阿婆推开,带着十来人气势汹汹走了。 阿婆踉跄几下,扶着墙站好,见他们出了院门,一边哭一边去将门关上,哭天喊地道:“侄少爷啊,我对不起你啊!” 她一边说一边进厨房,往上方一看,秦追蹲在房梁上,歪头对她笑着,跳到地上,递了块手帕给阿婆。 阿婆接过手帕继续哭:“婆子我完了啊,杀千刀的土匪啊!” 秦追扭头笑了两声,帮阿婆将米缸挪开。 托他的福,郎善贤和郎善佑也有挖地窖的习惯,厨房的地板一掀,刘天峰从里面爬出来,满脸无奈:“阿婆,别哭了,那些人应已走远了。” 别演了,阿婆。 而且刘天峰的爹就是土匪,阿婆一口一个杀千刀,和对子骂父有什么区别? 第 142 章 金迹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捕房的动静使得城内人心惶惶。 龙爷女眷都避在屋里,能出面的男人个个演技爆发,应付着上门搜查的人,幸好龙家往日与黄家无冤无仇,实在没有动手的动机,加上他家也有势力和靠山,最终被轻轻放过。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龙爷回了书房,浑身一松,瘫软在圈椅中。 “看来寅哥儿没被抓住,连阿壶都被干掉了,今夜这孩子倒是替天行道。” 阿壶作为北方有名的高手,却助纣为虐,拿着银子美酒,帮黄家害死了不知多少人,虽然每个军阀身边都会有这么一批人,恶成黄家和阿壶那样的也不多,寅哥儿这次下手,不仅没积杀孽,反倒是以雷霆手段做了一场善事。 翌日清晨八点。 《冬日漫游指南》先导片录制大棚。 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几个滑步,从一头溜到另一头。 突然间,劣质蓝色塑料大门被哗啦推开,门外传来清亮高喊: “老师,驾到——” 所有工作人员“唰”地停下脚步,转身面朝大门,90度鞠躬,齐声高喊: “欢迎光临,喜欢您来!” “……”艺人经纪人蒋修站在门口,被吓得原地踢踏舞,“杨老师,我们没走错地方吧?” 好像进入了什么奇怪的场所。 杨子涵干笑了两声:“呵呵呵呵,我听说这是咱们老师人生、头一回、参加综艺录制,所以特意安排了一个欢迎仪式!小小惊喜,不成敬意!” 蒋修:“哦哦,害……” 总感觉会变成最后一次呢。 在他身后,格里沙低笑了声,手稳稳端着一杯热拿铁,淡定地朝工作人员们颔首: “多谢各位的热情。” 然后在一阵浮夸的欢呼声里,迈开修长的腿,径直朝导演俞月晕走去。 俞月晕望见来人,高大挺拔的身材着修身黑色西服,还配了个黑色大墨镜,几步路走得像警匪片拍摄现场。 不满地皱起眉头: “棚子里又没太阳,戴什么墨镜,真骚!” “晕倒。” 格里沙随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清润温厚的眼睛。 声音却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三十了,还是这么没品。” 俞月晕瞬间跳脚: “什么晕导!” “说了多少遍,那个字是多音字,念第四声……” “不对,叫我俞导!” 一旁杨子涵捂住嘴,但很显然抖出节奏的肩膀出卖了她:“老师,您和我们俞导很熟?” 格里沙微微偏头:“同校情谊。” 杨子涵倒吸了一口冷气:“师生?” 俞导挥舞对讲机: “是室友!” “我看起来比他老那么多?我不就是秃了个顶吗,这是遗传是基因!” “去!对接你的艺人去!” 在导演秃然的狂怒下,杨子涵一个滑步,溜了。 俞月晕转头怒气未消地瞪向格里沙: “还有你,之前不是买好多通稿,说什么在片场总是第一个到,多么刻苦?” “今天来录我的节目,就来这么晚?” 人生在世,总要承担些莫须有的罪名。 格里沙深沉地叹了口气,用墨镜的黑色镜脚,慢条斯理点了点腕表指针: “稿件是媒体胡编的。” “其次,十一点开录,八点到场,不够给你面子?” 俞导孔雀般高傲地指了指不远处的化妆椅。 “还八点?瞧瞧人家秦老师,六点半就来等开门了!” 格里沙顺着俞月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录制棚内简易打造的化妆间里,确实已经坐着一位很有明星气质的青年。 青年穿着浅绿色条纹衬衫,乖巧地窝在椅子上,正由化妆师涂抹嘴唇。 但黑色碎发下那双眼睛却并不乖顺,滴溜溜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啪”的一声,又开了一盏化妆灯。 俊俏的脸上蒙了一层迷光晕,青年不适地侧过脸。 碰巧就和格里沙打量的视线,在空中撞上。 蝴蝶翅翼般细密的眼睫下,敏感青涩的眼眸里,倏地潮湿如雾气氤氲出水滴,迷人又眩晕。 格里沙出神了一秒,冲对方礼貌点了下头,就收回了目光。 看起来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不过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也就是美人。 他绝对没有被迷到。 回头见俞月晕还在生闷气,微笑着转移话题:“小俞最近跳舞学得如何?” “那叫一个绝!”说起自己闺女,俞月晕原地复活,滔滔不绝三千字,才意犹未尽看向老同学: “你呢,都三十了,就没有什么恋爱结婚的猛料打算爆爆吗?” 听见这话,格里沙眼底没什么波澜,没所谓地摆了摆手: “我连自己都没时间管,哪有空管别人。” “就算真恋爱,也不会选择跟圈内人。麻烦。” 听多年老友这么说,俞月晕几乎毫不意外。 圈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格里沙沉迷拍戏,十来年进组几乎未有间隔,哪会有什么私生活。 “听说上一个跟拍你的狗仔已经裸辞了。” “多裸?” “全.裸。” …… “好怪的一张脸。” 化妆间里,化妆师终于完成最后一步妆容,望着面前的青年,深沉感叹。 人生第一次上全妆的秦追,屏气凝神盯着镜子。 嗯,好像理解了被端木带去美特斯邦威的感觉: “是有点怪……” “怪绝的。”化妆师笃定。 秦追默了下。 好老的梗。 不过……他又望向镜子。 之前在学校,他顶多算得上是清秀干净的学长。 此刻做了妆造,竟然真的完全不输电视上那些明星? 怪不得他秋招之路走得那么不顺…… 秦追陷入复盘。 原来他应该靠脸吃饭的。 却总想靠实力。 路走偏了。 化好妆后,秦追乖乖坐在一旁沙发上,最后检查着那份初版PPT。 余光里,不断瞥见有嘉宾在经纪人、助理以及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天罗地网下,押送妆造区域落座。 “啪”的一下,他左手用力按住颤抖的右腿。 冷静。 你现在可是嘉宾本宾。 不要总想冲动站起身,和工作人员一起接待嘉宾啊! …… 上午十一点,《冬日漫游指南》先导片录制正式开始。 摄影机开机,棚顶及周围一圈的摄影灯依次亮起。 按照导演吩咐,嘉宾需要依次走进一个打造成会议室模样的录制房间。 秦追被安排在第一个入场。 他十分有自知之明,坐在了会议圆桌最后的位置。 然后,在之后每一位嘉宾进来时,迅速站起身,挥舞双手,热情灿烂地冲上去问好! ——原书带来的重要经验之一: 搞好同事关系,对长期在娱乐圈赚钱很重要。 看见秦追迎上来,主角攻谢之骄只拨了下自己那头炫酷的银发,狭长的眼睛目不斜视,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主角受萧颜垂着褐色的瞳孔,冷淡地应了声。 对此秦追并不奇怪,毕竟这两位可是豪门出身的主角,见惯了人献殷勤。 只要最后别闲着封杀他,干啥都行。 他敬畏地注视着两位有钱人的背影,看见他们不约而同在会议桌最前方坐下。 下一位进房间的是影帝格里沙,相比较起来客气许多。 看见秦追打招呼后,回了他一个同样幅度的挥手姿势。 说起来,这本书里主角攻受虽不太符合他的xp。 但对影帝,秦追还是很有好感的。 为人斯文儒雅有风度,是令人敬仰膜拜的影坛前辈! 当他看见格里沙和他一样,也坐在最后方位置后,愈发敬佩了。 又有实力又谦卑! 简称石碑! 接着是运动员郭浪穿着一身运动服入场。 这人显然比秦追更加自来熟,上来就二话不说挨个拥抱了所有人。 也不管别人脸上是不是写着“莫挨老子”。 最后入场的是综艺喜剧人宋言拙,一进来便抬了抬他的黑框眼镜,主动和秦追握手: “秦老师,我写了一首诗给你,早就想朗诵给你听!” ……诗? 秦追笑容凝固,默了一瞬。 可以选择不听吗? 他记得在原书里,宋言拙的定位是——谣言喷泉池。 因为宋言拙那张嘴,随时随地会井喷谣言。 主角攻受的很多误会,都是由于这人产生的。 但宋言拙已经迫不及待开口: “啊,先介绍一下诗歌创作背景。我的名字,言拙,就是嘴笨的意思。” “而你,秦难听。” 秦追心里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听宋言拙轻咳了一声,脉脉情深: “我嘴笨,你难听,我俩携手看星星。” “你难听,我嘴笨,我俩锁死永不分!” 运动员郭浪伸长脖子:“宋兄,好诗!” 秦追:“好……”好烂的诗! 为什么原书被主角攻封杀的,不能是宋言拙?! 等所有嘉宾入座,俞月晕导演微笑着走进房间,站在了最前方投影仪前: “各位嘉宾们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冬日漫游指南》第二季录制现场!” 掌声。 牢记表情管理,微笑。 俞导先是充满感情地回顾了一番,第一季节目里各种感人的故事和漂亮的数据。 然后清了清嗓子: “在第二季的节目里,我们很荣幸收到了S国和F国当地旅游局的邀请,前去探索当地自然与人文风景。” 掌声。 一直笑,脸还真得有点累。 但秦追很快想起了,一期20万。 一点都不累了,甚至想站起来哈哈大笑。 “经过与当地旅游局一同探讨,我们最终决定了此次旅行的目的地,将是以下几座城市——” 投影仪大屏幕上出现了六张风景优美的城市照片,对应这次旅行的六座城市。 画面上侧是欧洲南部S国推荐的三座城市: 首都【布洛西市】,世界旅游胜地、艺术之都【圣加罗市】,以及地中海沿岸的【卡斯托小镇】。 画面下侧是欧洲北部F国推荐的三座城市: 首都【普利特市】,北极圈经过的极地小镇【伊罗兰镇】,以及最北端终年不冻港附近的港口城市【威尔市】。 依次介绍完毕后,俞导扫视全场,神秘一笑: “看过第一季节目的观众都知道,每到一座城市,都有一位嘉宾需要担导游。” “导游责重大,需要负责组织所有嘉宾的吃住行玩,解决旅程中遇到的一切难题!” “现在,我希望嘉宾们能自发上台,竞选自己希望担导游的城市!” “哪位老师先来?” 说完,俞导期待地看向台下。 ……嗯,根本没人和他对视,生怕被点名。 谢之骄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回头朝后望,银色刘海挡住了半边脸。 而萧颜也同样拨弄了一下长发,低垂着褐色的美目,高冷地抿了抿薄唇。 显然竞选意愿很低。 格里沙指腹在会议桌上轻点着,侧着头,眼神深沉专注地凝望着大屏幕上的图片…… 经纪人根本没告诉他有这个环节。 淡淡地开始临场补作业。 宋言拙左看看右看看,大家的表情好精彩! 拜托,导游那种又苦又累还惹人讨厌的烂差事,怎么会有人主动竞选? 哈哈,他倒要看看导演怎么收场…… “我先来!我想先竞选!” 一个清澈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 宋言拙耳廓一震! 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身后声音来源。 是秦追“嗖”地站起了身,弯着唇欢快地挥舞手臂,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朝讲台开跑。 那双灵动的眼睛,正亮晶晶地望向导演,眼睛里写满了五个大字: 不,要,和,我,抢! 宋言拙大为震撼的眼睛里,写上另外五个字: 傻,子,才,要,抢! 在小伙伴们期待的目光中,秦追摇了摇头。 “这些黄金不属于我,它们是黄家在东北搜刮民财熔炼出来的东西,是老百姓的血肉。” 他蹲下,抚摸着一颗狗尾巴草:“终有一天,我会再来到这里,用它们做一些好事,现在,就先让它们在此沉睡吧。” 秦追是个俗人,他喜欢钱,但他也有底线,他又不缺钱,他有本事傍身,郎善彦和秦简也留了大笔财富给他,若自身条件已如此富足,却还想像黄自谙那样的败类一样吞吃着老百姓的血肉,享更多荣华富贵,总觉得心里会过不去。 不过等到未来的某天,等他攻克了青霉素技术,在国外学有所成了,他会再回到这里,然后他要开一个药厂,到时候,他要治愈那些生病的穷人、染病的女支|女,这些黄金就能作为本钱。 他心中一叹,唉,但愿自己能活到施展宏愿的时候吧。 第 143 章 劫医 “黄家人都死绝了。” 刘天峰从属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浓黑眉头蹙得死紧:“没留一个活口吗?” 属下道:“留了恐怕也没意义,世上知道黄金埋哪的恐怕只有黄自谙,黄家内部也有争斗,黄自谙与兄长不合,因此埋黄金的位置是他自己决定,谁都没告诉。” 刘天峰挥手:“立刻调查黄自谙和易家近期的行程!” 就在此时,有一护卫来报:“二少,常副官的电报。” 刘天峰在刘家军也有一些势力,这常副官就是其中之一,按时为他传递家中信息。 京阳市国际机场,T3航站楼。 保姆车在机场大厅外停下,秦追弯腰“唰——”地拉开车门。 门外等待已久的粉丝,发出整齐的“哇——” 秦追眼睛弯弯,朝他们挥了挥手。 粉丝发出整齐但高八度的“哇——” 原来当明星,就像当合唱团指挥员! 秦追走进人群,看见左边有人双手摇晃印有他形象的海报,右边有人高举贴着他大头照的手机壳…… 脚步滞了一瞬。 也像是被下了悬赏通缉。 节目组工作人员很快为两位通缉对象挡出一条路。 粉丝围着他们进机场: “宋老师,我们小追有时候不太聪明……” 面对这种指控,宋言拙惊恐地回想起了21页PPT半小时演讲的那个午后。 头摇得像混凝土搅拌机: “不,你们不懂男人。” 粉丝: “嘻嘻嘻……宋老师真会开玩笑。” “总之宋老师这次旅行,多照顾我们小追!” 宋言拙肃穆:“那当然,我嘴——” 危险,又要背诗! 秦追猛地伸手捂住宋言拙的嘴: “你嘴棒!” 又低声威胁:“注意保密,你那首诗可是整个先导片最精彩的看点!” 一句惊醒诗中人,宋言拙受用地闭上嘴。 等二人进入办理托运的队伍后,粉丝们乖乖地候在了隔离带之外。 突然人群又发出一阵骚动。 秦追回过头。 隔离带外挤满了人,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格里沙。 格里沙手端一杯咖啡,不紧不慢朝他们走来,修长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走路带起的风让白衬衫外套微微向外敞开,里面是件简洁的白色长袖。 秦追心尖陡然一跳。 昨晚电影里,那位看起来很能干的野性少年…… 与眼前人身影重合…… “秦老师!耳垂红了!呼吸急了!对老师一见钟情了!”身后宋言拙突然上蹿下跳,雷达响了! 秦追红着耳朵迅速回身,“啪啪”拍击右手腕脉搏,帮助心跳回归正常: “宋老师!”啪! “我对你一心一意!怎么可以怀疑我的感情!”啪! “噫。”宋言拙眼神怀疑,“行了行了你别拍了。” “不要为了我惩罚自己。” 秦追:…… 格里沙很快也走进了托运排队区域,恰好排在宋言拙身后。 他们依次打过招呼。 接着,空气骤然安静。 淡淡的尴尬,在三人中弥漫开来。 秦追为了掩盖心虚,垂着眼假装玩手机。 却收到宋言拙的微信: 【秦老师,你能看到我脚趾的形状吗?】 秦追低头观测:【看不见】 宋嘴笨:【哦,你要是能看见,就会发现,它正在抠地】 小兔子追:【别抠破了,小心罚款】 宋嘴笨: 【不会抠破,只会抠出一座宏伟的新机场】 【社交不说话,本E人一生之敌!】 【但我不知道和老师聊什么,之前我当过他一次电影发布会的主持人,which is我主持生涯不堪回首的滑铁卢!我说什么他都不感兴趣!】 秦追刚准备发【那就为机场添砖加瓦】,就看见宋言拙发来了新消息: 【如果你能和影帝聊三个来回,我给你转八百块钱】 ……大手笔! 秦追指尖一抖,抖了个【好】出去。 不就是再来一次社交考试,谁怕谁! 他气昂昂回过头,宋言拙义不容辞地和他换了位置。 方便他离格里沙更近一点。 秦追深呼吸一口气,静心回想昨夜的预习资料! 忽然透过格里沙敞开的白衬衫外套,瞥见内搭长袖的胸口部位竟然有字。 竟然是,一句熟悉的台词。 怔了片刻,他轻声念道: “我天生便是残缺的……” 听到声音,格里沙从手机屏幕中缓缓抬眼,深邃的视线落在他脸侧。 秦追也抬眸与他对视:“《残露》?” “看过?”格里沙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将手机收进了口袋。 秦追心虚地咽了下口水:“嗯,三部我都看了,这部最喜欢。” 前方,宋言拙耳朵敏锐一动! 开始疯狂在手机上敲字: 【啊?啊?啊?】 【刚刚还说在所有人中最关注我?】 【是我的粉丝,对我一心一意?】 【现在就喜欢别人的作品了!】 【让你聊天没让你爬墙!快回来!】 秦追听到口袋里手机疯狂震动,但没空理会,因为格里沙抬起指腹点了点他胸口位置,追问:“那怎么理解这句话?” 被考官抓到提问了! 秦追警觉地挺直了胸脯,结结巴巴: “这句话应该,应该是主角的哥哥,向主角的瘸子老师,表白的时候出现的。” 电影里的场景重现,深夜木屋的小床边,面对青年的情意,老师失笑摇头: “我天生便是残缺的……” 可青年一生都不知退后,如火焰般灼烧着对方的眼睛: “那我便补全你。” 秦追陷入回忆,放松下来,小声作答: “残缺……代表着老师生理上腿脚的残缺。而正是因为他生理残缺,一辈子只能困在小村庄里,便认为自己所看到的这个世界也是残缺的。” “但其实,他是整座村庄最完满的人。他的精神世界比谁都要完满。” 他一边说一边随着队伍往前走,却没听到考官的批复,恍然回头: “老师,怎么不走了?” “喔,听入迷了。”格里沙抿嘴微笑了下,大跨步赶上了队伍进度,“理解得不错。” 秦追被他笑得又脸红垂下了眼:“那,那您怎么理解?” “和你差不多。” 秦追身上那件奶油色毛衣是圆领的,站在格里沙的角度,可以看见青年脖颈下一截若隐若现的锁骨。 在此刻羞怯的神态下,还冒着一点粉粉嫩嫩的热气。 再看就不合适了。 格里沙收回目光,掩饰着低咳了声: “正好我还带了另一件纪念T恤,还没拆封。写的是后半句对话,可以送你。” 秦追那双小鹿眼瞬间亮了起来:“是那句‘我便补全你’?” 格里沙:“嗯,不过尺码可能稍微大了点……” 秦追想到学校社团发的文化衫,好几次他都拿到大尺码的,回宿舍都当睡衣穿了,没所谓地挥了挥手: “没事,我可以当睡衣。” 话刚说出口,突然觉得不对! ——影帝特别送他的纪念T恤、影帝自己都还穿在身上。 他用来当睡衣!怎么配! 完了,在娱乐圈把前辈的衣服当睡衣,会被封杀吗? 前方,宋言拙敲字的速度忽然变快! 像在下达刺杀指令: 【呵呵哒,想穿偶像送的衣服睡觉!】 【退一万步讲,不就是想和偶像一起睡觉?】 【秦老师,你好大胆!好变态!】 格里沙努力不去想青年穿他的长袖当睡衣的样子,但还是无法遏制地飘远了思绪。 再说话时,连带着嗓音都哑了点: “纯棉的,当睡衣确实适合。那我这件,之后也做睡衣好了。” 身体快要消失在这个世界的秦追,瞬间又原地显形: “老师好品味!”纯棉长袖就应该当睡衣! 社交考试第二次小测意外获得睡衣奖励! 前方,宋言拙继续刺杀: 【呵呵哒,情侣睡衣!】 【偶像和你穿情侣睡衣!】 【四舍五入你和偶像是情侣!】 【美得你!】 …… 托运办理完毕,他们一起走向登机口。 入口处有机场工作人员检查乘客随身行李重量,通过后绕了几道弯,便是安检处。 排进安检的队伍,秦追才有空拿出手机。 整屏都是宋言拙的激情吐槽。 小兔子追:【……】 小兔子追:【八百,拿来吧你^^】 刚发完,微信语音忽然响了起来。 是谢之骄? 秦追接起语音:“喂?” 语音那头声音依旧傲慢:“秦导游,我这边出了点事,过来解决一下。” 秦追皱起眉头:“你在哪?” “登机入口这儿。” 挂了电话,秦追转身便往回跑。被迫和格里沙独处的宋言拙惊恐:“秦老师你去哪?” 秦追回头朝他们摆了摆手:“你们先安检,我去砍掉一些节外生枝!” 原地,格里沙眼神追随着秦追远去的背影,回身毫不犹豫退出了安检队伍: “我们去那边角落等他。” 宋言拙摸了摸头:“哦哦好……” 登机入口处。 谢之骄懒洋洋地背靠在墙上,手边是一个20寸行李箱。 一旁萧颜长发挽在耳后,厌恶地蹙着眉心,低头看手机。 谢之骄斜觑了一眼萧颜,冷哼一声: “萧颜,苦着个脸给谁看?不就是这回搭配炒作,委屈你给我演回0么?” “多少人抢着给我当0,偷着乐吧!” 萧颜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抬头。 终于见秦追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谢之骄蹬了蹬墙:“秦导游,这儿!” 等青年到跟前,他指了指手边的行李箱: “前面那个男的,说我随身行李超重了。但我的免费托运额度满了。” “导游,说说怎么办呗?” 把大家喊过来就为了你这点破事! 秦追喘着气,转身就要走:“自己出钱托运去!” “行啊。”谢之骄一口答应下来 人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秦追只好站住脚步,回头看他:“快去,再不去误机了。” “但本少爷不想再排一遍队了。” 谢之骄踢了一脚行李箱,脸上笑着,双手挽在胸前。 “本少爷平时出门什么时候坐过经济舱啊,和这么多人一起挤。” “要不你去帮我排?” 处理好同事关系。 不然会被封杀。 凄风冷雨,街边卖淀粉肠。 秦追心里默念三句和平共处法则,最终心平气和走了回来:“你超重多少?” 谢之骄耸了耸肩:“两三公斤吧。” 秦追走到他的行李箱跟前,蹲下身子,“滋”地一声拉开行李箱拉链。 “你干什么——”谢之骄立马出声想制止。 却见秦追从箱子里扯出一件长款鹅绒羽绒服,语气凶残:“伸手!” 谢之骄一时没反应过来,递过手,见秦追“嚓”地一挥衣袖,眨眼间就给他套上了大半件羽绒服!又扯过他的另一只手,塞棉花一样“刺啦”塞进袖子! 接着,秦追又揪起一顶羊绒棉帽,往他头上“吭哧”一箍;挥舞着一长条羊绒围巾,往他颈上“唰唰”一勒。 最后甚至从箱底掏出一个压瘪的菠萝包,“哗啦”撕开包装: “张嘴!” “我才不——” 谢之骄差点被围巾勒断气,谁料就在他喘气的间隙,菠萝包“chua”地被塞进他嘴里! “唔!” 秦追利落地关上行李箱,提到工作人员的量称上。 重量刚好过关。 “行了吗少爷?走吧!” 秦追把行李箱推给谢之骄,气呼呼向安检入口走去。 一旁萧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眼看着谢之骄冒火的眼神射向自己,收起笑容转过身。 然后继续笑。 但不出声。 只剩谢之骄还在原地,气狠狠地把瘪菠萝包吐进垃圾桶: “别走!秦追你特么别走!你什么意思!” 他“吭哧”摘下帽子、“唰唰”解开围巾,心痛地摸到自己精心做好的银发造型被压得七倒八歪,而额前出汗到已经开始脱妆! “现在接近二十度,你让我穿成这样坐飞机?” 秦追回过头,挤出一个真诚的笑: “呵呵,不是和你在那部《霸道王子》里的穿搭,一样炫酷吗?” 谢之骄正“嚓嚓”脱羽绒服的手,霎时停下了! 他沉默片刻,重新又“唰唰”围好围巾,“吭哧”戴正帽子。 拉着行李箱,几步赶上秦追: “讲真?” “你讲真?” “你讲真觉得我在《霸道王子》里的穿搭宇宙无敌超级炫酷?” 秦追对王康道:“你的治疗是有效果的,不过给老帅用的药太轻了,换成丹芪偏瘫丸,我再给他开一副降血压血脂的药,搭配针灸,大约一个月吧,他就能下地走动了,要注意饮食清淡,减减肥,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当心二次中风和心梗死,到时候生死就不好说了。” 听到秦追果真能治,老帅的脸色立即好了许多,看秦追的眼神也温和起来。 刘天峰面露欣喜,目光似是不经意间地扫过刘天霁,见大哥也面带喜悦,没有丝毫破绽,他想,也许,自己是真的误会大哥了。 秦追拿出大禹灸的药油和金针,带着王康,半教学地对刘老帅的内关、人中、三阴交等14个穴位施针。 治疗完毕,他拍拍手,起身问一直候在屋里的两兄弟:“我住哪儿?” 刘天霁抬手:“秦大夫是贵客,天霁带您去客房。” 秦追笑了笑,语气微妙道:“少帅真是客气。” 第 144 章 利益 幸运儿的人生是旷野,倒霉蛋的人生是旷野之息,总有打不完的怪。 秦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倒霉蛋。 “打了药以后好多了,高压刚好140,这样不行,必须要低于139才安全,但这个只能喝药调了,市面上还没有专治高血压的特效药。” 秦追为刘老帅拔针,刘老帅指着他:“你、和王、怎么、认识的?” 刘老帅说话很缓,说两个字就要吞咽一次口水,秦追耐心地听完,回道:“我和王大夫是在治疗蒙古鼠疫时认识的。” 布洛西市地标打卡赛,最终以秦追&郭浪、格里沙&宋言拙两小队完成务告终。 秦追叹息着接过800欧旅游经费。 见经费到手,郭浪张开大口:“中午咱们得大吃一顿,补充体力!” 谢之骄双手一挽:“本少爷要吃海鲜刺身!” 萧颜:“我不吃生冷。” 谢之骄:“开水涮涮就不冷了!” 郭浪:“运动后得吃点鸡肉牛肉,补蛋白质。” 谢之骄:“虾不也是蛋白质?” 郭浪:“忘了,谢老师要补肾!” 谢之骄:“补个屁!本少爷不虚!” 宋言拙:“我……海鲜过敏。” 谢之骄跳脚:“本少爷就要吃海鲜!这个少爷本海鲜今天一定要吃!” 宋言拙:“好的海鲜,那一起吃少爷。” 郭浪:“嘎嘎嘎嘎嘎——” 格里沙:“大家别吵,听导游安排!” 秦追:“停!” 两道命令同时划破长空! 像如来神掌将每人“啪啪”扇了两耳光,让嘉宾们轻轻地闭上嘴。 被八百只鸭子嘎晕头的秦追,继续声嘶力竭: “都别说话!吃中餐!街对面有家中式烧烤店!” “你肾虚,去吃烤生蚝!你海鲜过敏,去吃烤肉串!你补蛋白质,去吃烤牛肉烤鸡肉!” “还有没有人有意见?” 美人掐腰,染红眼角,向天长啸,又怒又威。 谢之骄张了张嘴。 想争辩自己不肾虚。 但被秦追那道嫉恶如仇、杀人如麻的目光,如水泥般封印了嘴唇。 正当秦追昂首挺胸准备带队出发,忽然间郭浪却又弱弱地举起手。 “我……” 五道目光“唰”地一齐投过来。 郭浪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 “我,我吃烧烤,不,不加葱蒜。” 秦追:“……跟老板说去!” …… 秦导游带领下的首顿饭,就不得已甩出了致胜法宝——中餐。 才在众口难调中取得胜利, 六个人共花费120欧。 吃过午饭,秦追冷酷宣告:“由于谢老师这组务失败,我们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交通经费!” 于是一行人浩浩汤汤在大太阳下拉练两公里,终于回到酒店休息。 舒服地洗了个澡,秦追钻进被窝,拿出那张在先导片中做的规划卡,开始研究下午行程。 800欧的预算,不算多,但其实对布洛西市来说绰绰有余。 毕竟这里是首都,最值得去的地方,便是今天打卡的那些地标建筑,不仅分布集中,门票也很便宜。 秦追在他密密麻麻的Plan里,满意地勾出了一条【布洛西皇宫→玛可特美食市场→皇家剧院】的路线,跳下床,决定先和导演交代下行程安排。 午后的阳光撒在走廊深蓝色地毯上,俞月晕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 走到门口,秦追刚准备敲门,却忽然发现门虚掩着没关。 隐约有细微说话声传出: “对,就是这段。还有今天上午在皇宫水池前那段。” 他听出是格里沙的声音,敲门的指节霎时一顿! 皇宫水池前? 是在说他……杀人又救人? “是说秦老师杀人又救人?” 是俞导!怎么突然发挥读心术! “我靠,那么劲爆的素材我都准备放到预告片里全网大推特推了,你现在要我全部剪掉?” 剪掉? 走廊寂静无人,只有格里沙笃定的沉声从门缝中缓缓流出: “嗯,剪了吧。” 秦追眼皮一跳。 为什么要剪掉这些…… 难道是格里沙看到了那些评论? 怎么可能。 原书里影帝可是“两耳不闻网友事,一年只拍N部戏”的出世脱俗人设,格里沙到现在甚至连个人社交媒体账号都没有。 那难道是,也觉得那种场景太亲密,主动想要和他避嫌? 秦追呼吸慢了0.01秒。 有点沮丧呢。 虽说也正常,毕竟他们是公认的实力派VS公认的花瓶,地位差距悬殊嘛…… “啪”房间里传来拍桌子的声音,俞导声音恨恨: “当初网友说我道德绑架老同学,强迫德艺双馨老艺术家参加不入流综艺的时候,你怎么没觉得对我造成了困扰?” “哦,现在困扰秦老师了你来出头了?”!竟然不是想和自己避嫌,竟然是怕困扰到自己! 秦追又开心起来。 呼吸又快了0.02秒!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唔,格里沙的声音里倒是没听出一点愧疚…… 甚至有点愉悦? “怪我保密工作没做好,害网友把你的秘密都曝光了。” ……他就知道! 俞导气得声音变形:“……你得补偿我!” 格里沙认真:“补偿你一个金主爸爸?” 俞导:“行啊!” 格里沙:“嗯,乖儿子。” 俞导:“……滚!” 房间里传来格里沙的笑声:“放心,这些画面剪掉,我会让蒋修去跟那些品牌商沟通,帮你搞定一个金主。” 接着房间里没声音了,秦追把耳朵又凑近了点,突然门猛地被拉开! 他双手抱头:“我什么都没听到!” 听墙角在娱乐圈会被封杀吗? 格里沙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带上门走了出来,声音自然: “导游,我们下午去哪?” “参观,布洛西皇宫。”秦追咬了咬嘴唇,瞥见格里沙摸了下他的黑色衣领,脱口而出:“你放心我不会再拽你!” 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光里,格里沙陷入深深沉思:“这回只杀不救?” “……” 等格里沙轻笑着走远,秦追才想起自己来的正事。 推开俞导的房间,一股古怪的眼光朝他投来。 望着依旧气急败坏的俞月晕,秦追莫名想起格里沙刚刚那句“害网友把你的秘密都曝光了”。 脑海里幽幽冒出一句—— “导演,你也不想你的秘密被其他人知道吧?” 咳咳,画风不对! 他硬着头皮,两三句话说完这两天的旅游行程安排后,脚底抹油滑回了自己房间。 下午三点,秦追组织嘉宾去参观布洛西皇宫。 皇宫内部禁止拍摄,因此摄影师跟拍到检票入口处便收起摄像机。 摄像头一消失,所有嘉宾瞬间开摆,在富丽堂皇的宫殿房间里各走各的,没一会儿就都走散了。 秦追来参观过许多次,主厅里奢侈的皇室用品让他觉得遥远,但每一次却都会为墙面和天花板上精美繁复的油画而惊叹。 那耗尽了画师毕生的心血。 参观完二楼主厅,一条回旋的大理石长廊通往出口,游客多在此休憩。秦追刚走出厅门,就看见格里沙斜靠在右侧廊边石墙上,托腮望向远方渐红的天色。 他下意识就想朝左走,却见格里沙心灵感应般回过头,朝他招了下手。 等他走近,格里沙凑近他耳边低声: “这里没镜头。”!什么意思。 好像他们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样! 秦追脸色憋得通红:“嗷。” “网上那些不好的言论我会想办法引导,别放心上。” 秦追猛地抬眸。 竟然真的看到了! 视线撞上格里沙滚烫的目光,一触即分。两人都扒拉在走廊上,低下了头。 格里沙声音哑了点:“对了,那个,那件纪念……睡衣,我晚上拿给你。” 秦追才想起还有这茬事,慢吞吞地应了声: “哦,好。” “嗯……”格里沙声音也慢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望着天外晚霞,“你那天……那天下午那些作品,你都看过?” 秦追闻声回过眼:“嗯?” 格里沙:“抢答游戏里的那些。” 是在说这次社交期中大考!秦追骄傲地翘起头:“都看过!” 格里沙脸色暗了点,没忍住: “那最喜欢哪部?” 这种挖坑题! 当然是在谁面前,就说最喜欢谁的作品了! 但余光里感受到格里沙盯着他的期待眼神,秦追的呼吸忽然重了些。 没想到影帝也这么想被认可? 答案到嘴边又拐了个弯:“首先排除《霸道校草》。太……霸道了。” 格里沙认同点头:“是。” “其次排除萧老师那首歌,名字太长了我有点记不住。” 格里沙指节在廊墙上点了点:“确实。” “然后排除浪哥的跳水,因为那不算一部作品,但我依然为他感到荣耀!” 格里沙眼角带了点笑:“我也是。” “最后排除超级星期三……” 接着秦追不说话了。 两人并肩站着,微风哗哗地从肩头刮过,头顶的粉紫色晚霞如心跳声般,“咚、咚、咚”地肆意喷涌,凶猛地覆盖了半座城。 今日的傍晚,似乎比曾经所有的傍晚,都更加温柔,也更加灼人。 格里沙忽然开口:“晚上我准备看看你那部穿成豪门文里的绿茶……” 秦追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太客气了不必了!” 指腹与皮肤相连,烫得他下一刻便立即松开,连连退后低下头: “以前我没得选,但现在我只想做个好艺人!” 格里沙摸了下嘴角被碰过的地方,感觉火一样灼烧起来,低声:“可我觉得很可爱。” 秦追疯狂摇头脱口而出:“那是我长得可爱!你看我就好了!” 格里沙笑了下:“也是。” 也是什么……秦追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霎时被晚霞烧红了耳垂,连抬起的眸子都被染红: “老师,天黑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汇合了!” 格里沙满足地点了点头:“对,天黑了,两个人呆在一起会被误会。”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误会吧! 出口处,其他嘉宾都已经在等待。 宋言拙见俩人一同出来,兴奋地趴在秦追耳边造谣:“嗷嗷嗷,嗷嗷!” 被秦追用食指戳走。 晚餐在当地一家高人气网红餐厅解决。 座椅设在了街边的透明大棚,掺杂着邻桌热闹的碰杯声响和背后的车流声。 刚入座,杨子涵就匆匆跑了过来:“谢老师,该发今天的互动微博了!国内已经快十二点了。” 谢之骄:“什么微博?” 其他嘉宾也都投去疑惑目光。 杨子涵崩溃:“【@冬日漫游小队】微博的运营!先导片大家抽过签的!谢老师你再不发,就拿你的信用卡充公!” “!”谢之骄赶紧拿出手机开始编辑,不到一分钟就得意洋洋:“发好了,超炫酷的一条!” 大家纷纷拿出手机鉴赏。 秦追也打开微博。 是谢之骄的十八宫格自拍。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他随手往下刷,发现两个小时前,节目组【@冬日漫游指南】的官方微博,还发了条先导片预告博: 【六位嘉宾初次见面,导游竞选大战一触即发! 是谁竟然凭借超凡表现,一举击败所有嘉宾,担起全季导游重? 明晚21:30,《冬日漫游指南》先导片草莓视频全网独播!】 宋言拙凑了过来:“你也在刷这个?我也刷到了。” 秦追感叹:“原来一个人上的战场,也能算大战。” 宋言拙:“呵呵,因为开战前其他人就被你卷死了。” 他们俩一起点开评论区。 第一条:【全季导游?是谁开局就这么光宗耀祖?】 秦追:“用词没你有文采。” 宋言拙:“那是,怎么也该用千秋万代。” 第二条:【这种装逼的事情,感觉只有谢之骄为了装逼才做得出来】 两人互看一眼:“有理有据。” 第三条:【应该不是我们老,老只是去度假的,打死导演他也不会当导游,别说还是全季的】 宋言拙激动:“不要打死导演,导演是无辜的!” 不远处俞导:? 第四条:【知子莫若母,妈妈已经预感到小追会起哄让别人当全季导游了!】 宋言拙微笑: “秦老师有什么想对妈妈说的?” 秦追沉思: “妈妈……如果我是导游你还爱我吗~” 宋言拙:“你~你~你~你还爱我吗~” 两人合唱:“爱我吗~巴扎哈!” 明雅夫人骄傲道:“我在东北最好的女中以第一名毕业,嫁的也是同学中最好的,正因读书明理,才知道做什么对自己最好,如今乱世,少帅性子好,勇武刚毅,有他在,我也安心,您说呢?秦医生?” 秦追摇头:“看来我们在书中悟到的东西不太一样,我在读书时,学的是君子修持己身,有所为有所不为。” 看来明雅夫人果然是坚定地与她的丈夫站在一处了,读书是能帮助人完善自我人格和意识的,而明雅夫人的人格似乎不包含良心,只有利益,为了利益,她愿意帮助丈夫完成他的意愿,而不顾无辜之人的心思。 助纣为虐的帮凶么,秦追在金三角也没少见,因而并不失望,试探结束,就去刘老帅那儿继续照顾病人。 明雅夫人在他走后,放下儿子,却突然拿起茶杯砸地上,吓得两岁的幼童一下哭了出来。 奶妈冲了进来,抱起幼儿,跪在地上。 明雅冰冷地看着地板上碎裂的茶杯:“一个卑贱的戏子,居然敢瞧不起我!” 第 145 章 渡河(二更合一) “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谁知竟是野性难驯,不知尊卑!” 明雅夫人在出嫁前也是娇小姐,仆从簇拥,养出一身气派和脾气,哪里肯受一个戏子的气? 乳母劝说着:“夫人何须和一个玩意动气?横竖您有小少爷傍身。” 这话在理,一想到儿子,明雅夫人就恢复了理智,她抱起被吓得小声哭泣的儿子,柔声哄着:“宝儿,你往后可要懂事,听娘的话,娘什么都给你。” 她是明家的女儿,也是明家的筹码,他们选择押注在刘天霁身上,认定这个男人将是乱世之中的明主,她就要竭力辅佐丈夫,让刘家与明家的关系更加紧密,等刘天霁成就大业,将江山传给她的儿子。 所以她愿意忍下诸多恶气,她念那么多书,就是为了爬到更高,书中写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也要抛却小情小爱,为明家和儿子牟利。 秦追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被格里沙抱了多久。 他只知他紧绷的身体都随着时间一点点放松下来了,格里沙还没有松懈一点,洒落在他颈侧的呼吸依旧炽热滚烫,沉重非凡。 甚至秦追脑子里都已经开始在想唐盛那块地的事儿了,格里沙还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 因为格里沙把上半身大半重量压靠在了他身上,所以秦追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声:“二哥?” 他不知道格里沙是不是睡着了——行为学上有说过,在信息素失控后得到平缓会很容易睡着。尤其如果有和他们契合度极高的陪伴的话。 秦追虽然不是,但既然格里沙这个可以靠闻他身上的味道舒缓下来,那他想可能不一定只有有催眠魔咒的奇效。 只是格里沙并没有睡着,听到秦追喊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放松还是长期压抑的信息素导致他的错乱 格里沙用自己的脑袋,蹭了一下秦追的颈侧。 他的发丝很硬,擦过时不仅痒,这个举动背后的深意也叫人头皮发麻。 秦追又在瞬间僵住。 格里沙当然知道他的僵硬,但他就是忍不住。 而且在他看来,秦追这些反应也可爱得让他想要张嘴将人叼住,叼回窝里,压在身下 “…阿追。” 格里沙低着头,脸半埋在秦追的肩膀上,隔着衣物紧紧贴着他,也借机偷吻着人:“我再抱一会儿。” 秦追这会儿只能说嗯,别的是真不敢开口了。 他怕格里沙再蹭他。 这一会儿又是好久,格里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牵着你,可以么?” 秦追有几分神思恍惚:“嗯。” 格里沙弯眼,他很清楚秦追的回避,所以他主动转移了话题,问他:“待会儿想吃什么?” “”秦追很佩服他那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他轻呼出口气:“火锅吧。” 秦追低声:“好久没有吃过了。” 在秦追看来,自家的火锅就是没有外头的那些锅底香。反正他在国外那些年跟朋友们一起打火锅总是不够滋味。 格里沙说好,于是就这样扣着他的手,牵着他起身,朝外头走去。 秦追跟着格里沙往前走,他走路步调一直都比较慢,哪怕腿长也喜欢拖着走,让人意外的是,格里沙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做上位者,所以漫不经心的,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去着急的。 就他超S级的身份,哪怕家世一般,国家也会供着他。 ——的等级,不仅仅是纯粹的等级,更重要的是如果一旦有战争,越高等级的在战场上的作用就越大。纵观历史,每个超S级的都是碾压性的,一人敌一支军队都不成问题。 秦追胡思乱想着,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到之前有一个朋友和他说过,据说等级越高的越会尽量找同等级的,不然伴侣真的有可能在床上被他们弄死。 那时格里沙超S级的身份尽人皆知,他的那个朋友就看着新闻跟他开玩笑说,像格里沙这样的超S级,只怕是要去掉那个“有可能”了。 秦追:“” 他原本只是被格里沙扣着,没有给予格里沙回应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指尖点在格里沙的手背时,也换来了格里沙的停顿。 格里沙偏首:“阿追?” 他喊他的语调还是和那天在山崖上时一样,不仅仅是那天,他每一次喊他“阿追”,甚至是之前的那一声“学弟”,都是这个语调。 温柔得像海,但海也无比险汹涌。 带着无尽的包容宠溺,也似乎下一秒就要掀起波涛巨浪,将人掀翻溺毙在海底。 秦追轻咳了声,微微偏开视线,剪短了的头发藏不住微微泛红的耳尖:“没事。” 格里沙不明所以,因为这回虽然和他有关,但真不是他挑起的事。他甚至在低眼扫了一下自己被秦追轻轻抓住的手,以为秦追是因为这个所以有些赧然。 他的舌尖不动声色地狠狠碾过用来标记的犬牙,牙根痒得他真想在秦追身上留几个印子,却也只能想想。 格里沙将这只手在掌心里扣得更紧,没再追问,而是慢慢牵着人往外走。 他想带秦追去的火锅店不在这边,在车上时格里沙就给丘戢发了消息让他订包厢。 只是没想到,到了地方后,意外地遇见了唐怀远。 秦追刚从副驾驶下来,就见唐怀远也在不远处下了车。 见到他,唐怀远顿了下,还是打招呼:“秦追。” 他笑:“好久不见。” 秦追点点头,但先回头看了眼在他背后从驾驶座下来的格里沙。 唐怀远一眼知道他俩是“私人行程”,所以又跟格里沙打了声招呼:“哥。” 格里沙瞥了他一眼。 唐怀远明白,不喜欢自己和心上人的约会被打扰,唐怀远当然也不会煞风景地要在这个时候往他们之间凑。只是他还是有话要说的:“哥,下周六孟家那个成人礼,你去么?” 秦追眼睫微动。 格里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绕过来走到了秦追身边,垂眼问了句:“你想去吗?” 秦追知道唐怀远说的那个“”是谁,就…差点和他有婚约。但这事格里沙应该不知道,唐怀远都不知道。 所以秦追实话实说:“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家怎么都要给点面子。” 格里沙平静道:“但我不是很想去,我让元瑜去。” 元瑜是格里沙的大哥,也是他大伯的儿子,是个,已经有了。 秦追敏锐地觉察到了的心情有点不好,所以迟疑地应了声:“好?” 格里沙又冲他伸手,低着头,停车场内不是很明亮的光线使得他那张脸看上去更具险和压迫感,仿佛一把将要往人脖子上抹的漂亮宝刀:“阿追。” 他轻声:“还可以牵你么?” 秦追觉得他总是要这样问一句好奇怪,所以忍不住说:“…你可以直接牵的,不用问。” 格里沙稍扬眉,心情总算是好点了:“好。” 他慢慢勾住秦追的手,又一点点用五指穿过他的指缝,将那一只手牢牢地扣在掌心里,好像这样,他就能够彻底抓住秦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又或者未来。 格里沙这才看向已经无声啧啧摇头完了的唐怀远:“元瑜去,你找他。” 唐怀远比了个k的手势:“行。” 格里沙带着秦追离开了,唐怀远的秘书才敢下车。 唐怀远糟心地看了他一眼:“老板在外‘厮杀’你在车里躲闲?” “二少的气场实在是太恐怖了啊。” 秘书连叫冤枉:“您去给秦追先生打招呼的时候,我在车里都感觉到了杀意。我要不躲躲,当场跪下了丢的是您的面子啊。” 他是个,他当然能够感知到。 唐怀远扯了下嘴角,想起毫无觉察的秦追——等级高的是可以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信号的,也就是他可以在人多的时候,单独向谁施压,又或者特意隔绝开谁。所以唐怀远又轻叹了口气:“可怜。” 秘书:“什么?” 唐怀远:“没什么。” 他不可能多嘴,如果是因为他不小心让秦追知道了格里沙布下了怎么一个网就为了捞他这一条小鱼倒霉的只会是唐家。 格里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秦追跟着格里沙进了电梯,电梯里没有人,所以秦追看了格里沙一眼,直接问了:“二哥,你是不是知道?” 格里沙稍扬眉,偏头看他:“什么?” “我和孟善差点订婚的事。” “” 格里沙扣着秦追的手,不受控制地紧了几分。 于是秦追就更加确定——他知道。 可是格里沙到底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只在秦、孟两家之间聊过。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格里沙低声道:“孟栎,她是孟善的堂姐,也是我的学姐。我投资了她的实验室。” 秦追懂了:“是她跟你说的。”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格里沙对他的感情似乎根本就没有藏过,他身边的人都知道。 更别说现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应该就没有人不知道他和格里沙的联系吧。 而且秦追真正在意的不是格里沙怎么知道的,而是 “二哥。”秦追轻声:“你不高兴,是吗?” 格里沙稍停,低叹了口气:“抱歉。” 他知道自己那一瞬的情绪泄露多少会被秦追捕捉到,尤其他问秦追的问题太奇怪。 他们说话间,电梯也抵达了楼层。 因为有其他人了,秦追暂时没有说话,而是等服务员默不作声地带他们走VIP通道,将他们引到了包厢里后,秦追才开口:“二哥,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他按下点菜的电子菜单,先跟格里沙说话。 秦追认真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会不高兴也很正常。” 格里沙眼睫微动,定定地看着秦追:“你不讨厌?” 秦追实话实说:“还好吧。” 主要是他知道醋劲大,他学过行为学,格里沙有很多举止他都能和书上的知识对上,在他知道的范围里,他就没觉得有什么。再说虽然暗示自己把自己当格里沙的药就好了,但不代表秦追真能那么厉害给自己洗脑成功,他始终记得他们签的契约是什么,也知道格里沙在追他。 秦追没喜欢过人,但他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想拿下一个项目,和那个项目的负责人软磨硬泡聊了那么久,都称兄道弟了,突然知道那个项目负责人还接洽过别的竞争对手他也会不爽的。 “那” 格里沙轻轻捏着秦追的指尖,温声道:“阿追,我再越界问一句。” 秦追等了几秒,没等到他的问题,有些困惑:“嗯?” 格里沙勾勾唇,他很喜欢秦追发出这样的声音:“你喜欢过她吗?” 但这个问题光是提及、想到,格里沙攥着秦追的手就忍不住收紧了几分。 哪怕他告诉过自己,秦追也二十四岁了,有喜欢过谁,哪怕只一瞬的心动也很正常,可他还是 “没有。”秦追听到问题的刹那,立马就回了,免得陷在情绪里折磨太久:“我们当时讨论也只是说如果我分化成的话,等她分化成,就一起去测一下契合度,如果还算高的话,就考虑商业联姻。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秦追回忆了一下:“我那会儿想的是如果和孟家联姻了,要怎么打破秦家只在地产有点名头的困局。” 他这些话,其实多少还是让格里沙心里发酸的,可也有些好笑。 所以格里沙用指腹慢慢摩挲着秦追的指背,有点无奈地低笑了声:“阿追,你不当老板真可惜。” 秦追稍顿。 其实这样的句式他听过很多,只是大多都是“你不是真可惜”,但格里沙 秦追低下头,很浅地勾了下唇:“其实也还好吧,我离开秦家的那年,想得的确是争家主之位,但在外面这么久,又感觉家主之位要或不要的,也无所谓。比起做个老板,我更希望能跟个好老板,每天上班打卡、做项目。老板要烦的事太多了,我更想自己能有假期,偶尔休个年假什么的,出去玩玩。” 这话是真的,要是他现在再重回到十七岁那年,说不定也就点头同意了以后辅佐秦闻濑的事。 “…所以你觉得唐怀远是个好老板?” “不能说好,只是至少我和他从前认识,他知道我的一点行事作风,能少点事。” 格里沙说了声“这样啊”,又看着秦追,没有说话。 虽然只是个,无法“听”到信息素里的信号,但秦追能够通过格里沙的眼睛明白格里沙想说什么,所以他无意识地蜷缩了下还被格里沙捏着的指尖。 尤其格里沙在感觉到了他的动作,看他错开了视线后,就开口问他:“我也很了解你。阿追,如果你想要跳槽,能不能先考虑考虑我?” 秦追总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但他又有点不明白了。 反正他和格里沙的关系都绑定成这样了,格里沙也不需要“话里有话”了。 “我还没开始去工作。” 秦追低声,用玩笑化解突生的异样:“你就开始想挖我了?” 格里沙轻笑:“是啊,有能力的员工可是可以让公司领号排着的,为了避免等到时候我的号码牌已经很后面了,我先预订一个一号,好不好?” 秦追有点受不了格里沙用这样的嗓子跟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会让他觉得血管里好痒。他轻咳了声后,还是说:“好。” 其实如果以后会离开唐盛,秦追真的会第一时间考虑格里沙的。 家现在做得很大,秦追也有些意动。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去,一是因为他还想再摸索摸索工作,二是…他暂时不想工作的时候也和格里沙抬头不见低头见。 有点乱心。 这顿火锅吃得很饱,而且秦追真感觉自己更像是那个“二少”,因为格里沙全程都在帮他涮肉下肉,手法熟练得不行。 除了喜欢清场,格里沙平时也是真的没有什么少爷架子,做饭很好吃,火锅烫肉也刚刚好。 秦追真心觉得他实在是有点太完美了。 高等级的都是这个画风吗? 怎么感觉完美得有点不像人了。 因为明天两个人都要上班,所以晚上也没有去哪玩。 秦追回家后就嫌身上火锅味重,去洗澡了。 格里沙则是趁这个时候接收了送过来的西装。 这种高级成品西装店,在外展出的和试穿的虽然款式相同,但不会是一套。 而且每一个试穿的顾客试穿过后的西装都会送去进行消杀——因为和会容易沾染上味道。 所以贵虽贵,但服务也是没得说。 也是因此,送来的这些格里沙特意要求不要消杀的西装多少还带着点秦追的味道。 尤其是衬衫和裤子。 于是 在秦追不知道的情况下,和互道了晚安,某个就用残留着浅淡的秦追的味道的衣服筑巢,明明没到易感期,却比一些的易感期还恐怖,埋在衣堆里,甚至悄悄从洗衣机里拿出了秦追换下来的衣服抱在怀里,才进入睡眠中。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只是秦追起得没他早,所以每一次秦追收到的都是被洗烘一体的洗衣机洗干净还烘干了的“新衣”。 秦追又被这句杏游恶心到了,他缓了缓,又和刘天霁聊了聊,做出一副心软被打动的样子。 离开书房时,秦追在心里给自己举办了一场影帝颁奖典礼,不是他吹,凭他这在毒头、诈骗头子面前练出来的演技,也就是他上辈子专注高考,从没想过进入娱乐圈,不然早就成年轻一辈演技top了。 在他的耳边,是迅疾的风,马蹄萧萧,格里沙的大衣衣摆在风中飞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大喊:“寅寅,你别冲动,绝对不可以现在杀这个人!不然门口的护卫会把你打成马蜂窝的!” 秦追忍俊不禁:“我看起来是耐心那么差的人吗?” 格里沙停住马,让小马去吃草,舒了口气:“刚才差点以为你要动手了。” 方才书房里只有秦追和刘天霁,两人的距离不到4米,在这个距离内,秦追要拧断刘天霁的脖子轻而易举。 秦追袖口滑出一根金针,又收回去,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原本可没想拧脖子,进书房的时候,我考虑的是要不要把这小子的肾废了。” 至于现在么,秦追更新了自己的想法。 格里沙劝:“你别冲动。” 第 146 章 毒蛇 秦追去找刘天峰聊了聊,询问他日后要如何与自己相处。 刘天峰面露茫然:“相、相处?” 秦追笑得很温和:“是啊,往后我在刘家是什么位置?你家有人生病我是秦大夫,你家没人生病我就是戏子,是这样吗?” 刘天峰立刻否认:“我不会如此折辱于你……” 在秦追平静的注视中,刘天峰的声音变小,都已经这样了,还说不折辱人家,也太过无耻,刘天峰的脸皮还没厚到他哥那个地步。 秦追轻描淡写道:“说来,我也是这两天才想起一件事,就是六年以前,若是没有人在蒙古控制住鼠疫,让其在东北这一块扩散开来,不知要死多少人,说得夸张些,许多现在还活着的人也该承我一份情才是,就像我开发心脏手术,也算活人无数。” 结束直播后,秦追指挥所有嘉宾先各自回房休息,六点集合吃晚餐。 下午的酒店房间很安静。 谢之骄斜靠在床头,拿出手机。 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三百字小学生作文。 简称小作文。 先用寥寥271个字,高度简洁地概括了他今天护身符丢失后的心情变化: 大意→惊恐→痛苦→不甘→遗憾。 然后在最后29个字,点明全文重点: “如果不是秦老师帮我寻回,我如今想必已神魂俱灭!感恩秦老师!” 写完后他饱含深情地放声朗诵了一遍! 啧啧,感人肺腑。 秦追肯定会感动到哭鼻子。 但还差一张配图。 之前摄像老师给他共享过一份在线素材库,方便他发微博。 打开链接,谢之骄一下子就被正中心的那张照片击中心扉! ——那是他蹲在海鲜摊的高脚凳边,泪眼婆娑地抬起眼时。 秦追半蹲着伸出手,朝他递去红色的护身符。 其余区域光线皆为黯淡,只有一道明亮的金光落在秦追的半边脸上。 神圣又柔软,像坠入凡间的天使。 噢,是他的天使! 谢之骄心头颤抖,手腕颤抖,指尖也颤抖,半天才长按保存下这张图。 手忙脚乱,好半天才通过【@冬日漫游小队】账号,把图文发了出去。 智者智者,不入爱河。 可惜可惜,他是傻逼。 “滴”的一声,萧颜刷开门走进房间,给他扔了个刚买的三明治,然后坐在桌边剥另一个。 “萧颜,我俩的合同作废吧。”谢之骄盯着那张照片里秦追的侧脸,心口咚咚跳,咽了下口水。 萧颜剥三明治的动作顿了下:“你爸能同意?” “我爹我搞定,不劳你费心。”谢之骄抬起眼不耐烦地望向他,“真爱上本少爷了,舍不得?” 萧颜失笑,咬了口三明治:“求之不得。” 谢家的生意在北部一家独大,现金流强势,从今年起决定进军南部地区。而萧家恰好在南部颇有名誉,只是近些年资金频出问题。 两家决定携手合作,各取所需。几度会谈,竟然讨论出了个联姻的方式。 萧颜每次想到这,就觉得这个世界确实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不然这群有钱爹的脑袋,怎么全是草包? 总之作为一个铁血1,他誓死拒绝和另一个1联姻。 最终父辈妥协,让萧颜和谢之骄只借助这个综艺,明面上炒作一番。能体现两家友好,让谢家借萧家名望,顺利拿到南部各资源商的认可就行。 “你打算怎么说服你爹?”萧颜嚼着三明治,忍不住好奇。 “说我会给他带个漂亮儿媳回去!” 谢之骄喜滋滋地跳下床洗手。 “笨蛋美人嘿嘿嘿!” 萧颜手上的三明治一滑,差点摔进垃圾桶。 “你**也配?” 他憋在心底骂了句。 秦追额头湿漉漉地冲进美食市场,轻喘着将护身符递给谢之骄的时候,他就站在不远的角落看着。 阳光在青年背后一点一点灿烂铺开的那刻,他恨不得丢东西的是自己。 这样就能名正言顺拥抱了。 只可惜他不够傻逼。 不会在被提醒后还把宝贵的东西带去贼窝里。 …… 酒店二楼会议大厅。 俞导复盘完先导片数据,突然刷出谢之骄的小作文! 嗯,不错。 洋洋洒洒300字,其中废话271。 评论区网友显然也只看见了全篇精华29个字: 【省流版总结:我爱秦追】 【你是会省流的】 【磕疯啦,善良小天使×狂炫酷霸拽校霸的救赎文学,我们娇兰cp磕不到的有难啦】 【这配图可以做镇圈神图了!】 俞月晕缓缓露出姨母笑。 但忽然想到他那可怜的老同学! 很有道德感地收敛了笑容。 然后拿小号给“镇圈神图”那条评论,默默点了个赞。 他只是在点赞自家摄影师。 绝对没有要磕cp的意思! 继续往下刷,他却突然看到一句: 【不是,谢之骄编的吧,秦难听会讲英语么就帮他找?笑死了,趴地上找啊】 俞导眉头一皱,迅速截图,丢进了宣传组的群里。 三分钟后,【@冬日漫游指南】官方微博,忽然爆了条花絮—— 玛可特美食市场,玻璃柜台前,秦追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温柔地望着摊主,微微仰着下颌,极有耐心地询问: “先生,我们有朋友被偷了很重要的东西……” 一口英语十分流利! 微博发布不到十分钟,转赞评数据火箭般上升。 杨子涵激动地在会议室上蹿下跳: “短短三十秒视频,粉丝炸了、路人炸了、全网都炸了!” 她就知道“全网炸了”文学来源于现实! 粉丝先冲进评论区发疯: 【我们小追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妈妈不知道的】 【小追为这次综艺录制下苦功夫了吧!又学英语又学PPT!】 【天啊,这么累和大学生有什么区别,真是苦了宝宝了!】 很快有阴阳怪气的黑粉出现: 【吹个p,口音一点都不准,跟刚过六级的大学生有什么区别】 瞬间被冲浪的大学生围攻: 【口音标不标准很重要吗?人家外国人都能听懂,不会只有你尊贵的耳朵听不懂吧?!】 【刚过六级怎么了,本六级人能把你卖到国外再自由行回国都绰绰有余!】 【大学生考六级吃你家大米了?啊?】 大学生惹不起,黑粉火速换了个角度: 【吹个p,明星会说个英语有什么了不起】 这下秦追的粉丝更不服气了: 【当然了不起!我们小追可是知道“扔掉”是throw away的人,而你想必只知道abandon,因为你这么多年了单词都只背到第一个而已!!!】 正在背abandon的黑粉默默放下手机。 气死了气死了,他今天一定要背到第二页! 粉黑大战经久不息,#秦追英语#在热搜第一居高不下。 俞导乐呵呵刷着手机的时候,恰好看见秦追从楼上房间下来。 快到约定的晚餐时间了,秦追作为导游,总会最先到达等待。 他于是挥了挥手: “秦老师快过来,我们刚发了你说英语的一段视频。” 说英语? 秦追闻言胆战心惊地跑过来。 就他这六级425分的水平! “看,秦老师,大家都说对你刮目相看!” 啊,竟然除了差评,就是好评。 秦追瞬间将心放到胃里,暖呼呼的。 看来在娱乐圈,六级425分就够用了呢。 “怎么样,有什么感受?” 俞导喜滋滋地看着青年,容光焕发地为他讲述了谢之骄深情发小作文、不料引发网友质疑、节目组果断重拳反击的故事。 主打一个起承转合,波澜起伏。 “参加我们的节目,是不是特别好?是不是帮你在口碑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秦追沉若有所思:“好,但是……” 俞导心头一紧:“什么但是?” “但是牛津词典里的第一个词已经不是abandon了。” 秦追笃定:“是aback!” 俞导: “……” “哦。” “这个词典好特么无情。” 忽然间,杨子涵端着手机冲过来:“出大事了!导演!出大事了!” 俞月晕最听不得这种悲鸣,心头再度一紧: “什么事?金主要撤资?平台要限流?说说说!” 杨子涵停下来,语气责备:“导演,你怎么尽想这种事啊,多不吉利。” 俞导面容扭曲:“……” 杨子涵咧开嘴,露出笑容: “大好事!” “全平台无社交账号的老师,为了咱们这档节目,破天荒认证微博了!哦嚯嚯!” 哦? 俞月晕和秦追互看一眼,都凑到了杨子涵举起的那块手机前。 屏幕上果然是格里沙新注册的微博号,已经实名认证。 看见那张头像的照片,秦追眼皮猛地一跳! 这不是那条凌经纪转给他的【《冬漫》嘉宾机场出发照9p】里,自己和格里沙聊天的合照吗! 被网友喷的那张! 还好格里沙从中只截取了他单人的部分,低垂着头,注视前方。 俞导笑呵呵:“老这眼神,真是看狗都深情。” 被截掉的秦追:…… 杨子涵将屏幕下滑。 格里沙的主页显示,一分钟前,他刚转发了一条微博。 正是【@冬日漫游指南】方才发布的那条、秦追说英语的30秒花絮。 “啧……” 为了这档节目注册?他就知道格里沙没那么好心! 俞导偷偷瞥向秦追: “呵呵,看来老坐不住了……” 秦追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想考六级的话,是该坐不住了。” 毕竟十二月,就开考了。 镜中那张清丽的少年面孔已被描摹得秀美动人,如画眉目间萦绕天真,秦追穿戴好行头,在卧室中一转,化作《牡丹亭》中的杜丽娘。 她在故事中因与男主柳梦梅在梦中相会,醒来后思念至极,竟是憔悴而亡,直到几年后托梦给柳梦梅,让柳梦梅挖开她的坟墓,让她死而复生,两人结成一段姻缘。 秦追以往从不曾在戏台上唱过这个角色,只因《牡丹亭》中有一段经典,唤游园惊梦,游园还好,惊梦却是讲述杜丽娘与柳梦梅在梦中云雨,属于粉戏的范畴。 侯盛元不许秦追唱,秦追却从不觉得《牡丹亭》这出戏坏,甚至暗暗将全本戏都练得极好。 汤显祖在一个理学严厉扼制人欲的年代写了极于情的杜丽娘,颂扬至情,杜丽娘情之所至,与喜爱的男儿梦中相会,是情之所至,也是汤显祖对封建时代世俗规则的反抗。 随心随情是否可取秦追不动,可秦追今日就要再随心一回。 他请仆人今夜不要放老虎出来,又将后花园一处凉亭挂上了层层帷幔。 “劳烦为我请少帅过来。” 夜风越发寒凉。 第 147 章 夜奔 “明日便是弟妹与二弟的婚事,如何今夜却要邀请大伯到后花园来?” “自然是因为……诚意啊。” 秦杏于在水池畔临风而立,修长手指抚鬓,分明是男儿身,却有女子娇媚,一双眼儿勾魂得很:“少帅给了诚意,杏游也该有回报才是。” 刘天霁在成婚前也是风流之人,见过诸多美人风情,却依然经不住眼前之景。 廊桥水榭,佳人粉妆,娇娇怯怯,即将成为亲弟弟妾室的人却在成亲前邀他幕天席地,成就好事。 这份将伦理纲常践踏在足下的刺激足以令任何男人为之发狂! 刘天霁立刻就将二弟忘之脑后,欲上前搂过美人细腰,秦杏游却一笑,开口唱《牡丹亭》中最经典的游园.皂罗袍。 煎熬,悲凉。 秦追注视着自己的画作,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处以极刑。 偏偏宋言拙还凑过来,热情回答卡莉“画的是什么”的问题: “秦老师重构了圣加罗艺术馆!” 秦追恍惚:“是说我每个细节都画得和原作不一样……” 宋言拙露出崇拜的眼光: “能每个细节都画得不一样,才是真正的大师!” “就像考试考到一分两分很容易,但零分却很难!拿到零分的人,往往是知道正确答案、却故意避开了所有答案!” 话音刚落,卡莉“啪”地一声将明信片甩在桌上! 秦追缩了缩脖子! 宋嘴笨,让你乱说话,把老师惹怒了吧! 却听见卡莉激动地抓住宋言拙的手: “英雄所见略同!没错,这幅画让我看到了充满个性化的创新表达和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新时代艺术!” 秦追:我? 迟疑地缩回捡画的爪子:“……哦?” 随即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赞扬声中,秦追逐渐迷了眼睛。 难道他真的是大艺术家? 于是他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角,擦除一粒沙。 再重新看向他的那幅画。 哈哈,果然只是因为眼睛迷了。 最终,等六位嘉宾都交了作业,卡莉两腿支成弓步,右手握审判毛笔,开始宣告结果。 只见那只笔“唰唰”两声,在格里沙和秦追身上各点了一谱! “最深厚有韵味的艺术功底,与最创新的个性化时代表达!” “最终的选择,就是你们俩了!” 青天大老爷!秦追艰难地张嘴,试图辩解:“老师我真的没有创新……” 真的是在临摹。 信他啊!信他! 悲戚的眼神飘向格里沙,却发现对方仿佛重重松了口气,从小板凳上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蹲在他面前。 放在手绘时挽起的袖口还未放下,劲瘦的小臂自然地搭上了秦追的肩头。 炽热的气息霎时将秦追笼罩,他慌乱地抬起眼,和正低垂着眼望向他的格里沙对上视线。 格里沙手掌在他后背肩胛骨处缓缓拍了拍: “秦老师,放心。” “拿第二的滋味不好受,我一定带你得第一。” 秦追:。 卑微地垂下眼睫:“风水轮流吱呀吱哟哟地转。” 男人低低的笑声落在他颈侧。 最终,谢之骄和萧颜还是去了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只有他们赔得起的高端玻璃器皿售卖。 而郭浪和宋言拙搭档卖烤肠。 两人对这个分配十分满意。 紧接着,三位摊主分别给嘉宾们指导售卖流程。 卡莉指着桌上的明信片:“一张5欧,三张16欧!” 正在手机上记录的秦追指尖缓缓一顿: “真的会有人买三张?” 卡莉炸了:“这位朋友,怀疑我的艺术价值?!别以为你会创新了不起——” 秦追揪住毛笔杆,拦住她挥笔施法: “不不不!” “我只是在怀疑你的一百以内加减法能力!” …… 等摊主们指导结束,已经将近下午两点。 嘉宾们朝俞导投去饿死鬼投胎的目光,盯得俞导背后发毛,迅速指挥司机开往圣加罗中心酒店。 酒店位置在市中心街道拐角,楼下便是一条热闹的小吃街。临街巨大的古典落地窗里摆满了馥的红色花束,一片浓安逸的生活气息。 午餐在酒店内的自助餐解决,俞导领着嘉宾们进去的时候,心虚解释: “自助餐嘛,多饿饿才能吃回本!” 秦追认同地点着头,却在刚要踏进餐厅的时候猛然站住了脚步! ——门口金色广告栏里,用英文赫然写着: 【14-17点用餐,八折优惠】 俞月晕眼疾手快一把拽过秦追的胳膊,把广告栏“呲溜”转了个面,低声警告:“都是为了给你x3!” 秦追不敢动,乖巧呢喃: “一天24个小时,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饿死了再吃饭?” 一顿饱餐后,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 秦追魂归被窝,舒舒服服睡了好久,直到被“滋——”拉链声吵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郭浪从行李箱中拎出一条黑色泳裤。 瞬间坐起身: “浪哥,要去游泳?” 郭浪两根手指拎着泳裤“嗖嗖”转动,在空气里游出三百六十度的肯定。 “师父,教教我!”秦追麻溜地在床上俯首一拜! 在现实世界里,他所在的学校要求考过游泳五十米才能拿毕业证。 但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到何通过的希望…… 除非练习大胃,喝干整座泳池的水。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可是世界冠军! 万一再穿回去了呢?钱带不走,至少能顺利毕业! “教你?不在话下!”郭浪自豪地扬起头,手上的泳裤加速划动:“包教包会!” 话音刚落,只听“嗖嗖”旋转的泳裤,发出“嗖——”的一声,从他手中飞脱了! “啪——”一头扑进垃圾桶。 两人迅速一齐看向垃圾桶。 然后在一片死寂中,对视一眼。 最后缓缓移开视线。 假装无事发生,秦追低头害羞:“咳,那就拜托浪哥了。” 郭浪从行李箱里又拿出一条泳裤,继续划动:“咳,行。” 十分钟后,两人拎着游泳装备出了房间门。郭浪:“对了,老师也会去,他已经先上去了。” 秦追猛地抬起眼:“什么?” 郭浪:“喔,之前在布洛西市我们做室友的时候约好的,等酒店有泳池了一起游泳。” 秦追:“那老师也穿泳裤?!” 郭浪眼神怪异:“泳池不能裸体。” “……”秦追瞬间想起电影里格里沙结实精干的身材,脸颊开始冒热气,“好。” 郭浪奇怪地摸了摸他的脸:“秦老师,你的脸烧开了。” 秦追陷在身材画面里:“嗯,烧开了,正好去泳池倒水……” 酒店第十层。 偌大的室内泳池闪烁着深蓝色的荧荧水光。 秦追在换衣间里换好装备,像小美人鱼般踮着脚小心翼翼走到池边,突然看见格里沙在面前浴水而出! 湿漉漉的水滴顺着修长的颈侧滑落到肩头,一点一点浸到抖动的胸肌边缘,最后沿着性感紧实的腹肌线条,颤抖着钻进水底。 想象中的画面出现得太突然! 他震惊到脚底一滑,整个人扑通滑进水里,扑腾着呛了几口水!还好被格里沙及时抓住他光滑的脚腕,用肩膀顶着半截身子顶出了水面。 “小心。” 本来就滚烫的说话气息声还带着濛濛水汽,争先恐后钻进秦追的耳朵里,让他更是慌乱到不知道手该放哪儿,于是在水里继续胡乱扑腾,却听到格里沙带笑的声音: “秦老师,再撞我们要一起跌进水里了。” “……” 最后还是格里沙将他举到了岸边,安全放置。 现在秦追的脸不仅烧开了。 还烧沸了。 原地升腾蒸发的那种。 格里沙站在水里,看向满脸水汽氤氲的秦追。 像颗熟透的水蜜桃。 忍住戳开软趴趴桃子皮的冲动,朝青年摊开一只手掌:“不会游泳?我教你。” 秦追心头疯狂颤动,神魂颠倒地就要牵上那只手,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郭浪的大喊: “秦老师,过来做准备活动!”! 差点都忘记已经拜过师父了! 秦追缓缓回过头,看见世界冠军正在岸边做拉伸运动。 又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发现格里沙换了个靠在岸边的姿势。 流畅的腰线在水线的勾勒下一览无余,笑着朝他勾了勾食指。 出现了,世纪难题! 一个是世界冠军·专业教练·1V1小班包教包会; 一个是成熟年上·性感腹肌·在线只渡有缘人……! …… 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一秒。 格里沙突然敛起笑,收回手: “走吧。一起去向冠军学习。” 秦追没反应过来:“啊?” “不想去?”格里沙双手挽在胸肌前,玩味地盯着他,“但你的头发丝都纠结成螺旋桨了。” 秦追惊恐“啪”地按住脑袋,才发现—— 自己戴了泳帽对方根本不可能看见头发的! 被骗了! 秦追涨红了脸,转身踉踉跄跄奔向自己的冠军师父。 游泳学习正式开始。 背单词先背abandon,学游泳先学憋气。 将脸视死如归地埋进水里,秦追紧闭双眼。 “没事的!放松!睁开眼睛!戴了泳镜怕什么。”郭浪站在他右侧水里大喊。 会晕的啦! “睁开眼,可以看到我的腹肌哟!” 会晕的! “睁开可以看到老师的腹肌!” 会……“啪!” 秦追睁开了炯炯有神的双目! 视线缓缓飘向左侧一同在憋气的格里沙…… 水下波光粼粼的腹肌,果然很清晰。 诶嘿,竟然真的一点都不晕。 但不巧的是,他偷看的视线被格里沙忽然看过来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他猛地从水里挣扎着出来! 水线顺着白皙的脖颈清脆地砸在肩上,像串闪闪发光的珍珠项链,衬得抖动的肩头愈发透亮。 站在右侧的郭浪,默了一瞬,发出自认为十分合理的疑惑: “秦老师……” “我的腹肌和老师相比,到底差在哪里?” 小熊跑了许久,也喘着粗气,两人靠得很近,胸膛剧烈起伏着,贴着彼此,能感知到对方的心跳与剧烈的呼吸。 秦追看着他,枪伤造成的疼痛在这一刻涌上来,肾上腺素褪去,只能轻轻叫道:“格鲁什卡……” 格里沙脱下大衣将秦追包住,沉稳地回道:“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他把秦追抱了起来。 第 148 章 出城 他很轻,轻轻一撞就要摔倒。 格里沙将人捞怀里,发觉寅寅比想象得更加娇小,很瘦,抱起来很软,抬起头看人时,黑润的眼湿润干净。 可寅寅的后腰却有温暖湿润的血,格里沙不动声色地扶着寅寅,意识到寅寅身上的枪伤不止一处,他心中一紧,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显惊慌:“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寅寅的里衣是白色的,背部已经被血染得红透,在夜晚依然是显眼的,格里沙用衣服将他包起来,再打横抱起。 “寅寅奇卡,先别睡着,好吗?” 午后三点,起风了。 云层罩过太阳,地面上光线忽得暗下来。 谢之骄蹲在高脚凳边不愿起身,一头银毛耷拉着埋在两膝间,眼角泪痕被冷风冻成冰柱。 像一条卡在冰缝里要死不活的银鱼。 “外婆……” 他悲伤地抱着双腿,想起小时候父母不在的夜里,外婆也会将一直哭闹的他这样揽在怀里…… “给。” 突然一道柔软如天使般的嗓音在他耳边震响! 谢之骄抬起头,瞳孔一缩—— 天使朝他伸来一只手。 手心里赫然是那枚护身符! 云层霎那散开,金光直射红符,映出万丈光辉。他心脏剧烈跳动,慌乱将符夺到手上,像绝世珍宝般抓在手心,几近崩溃,痛哭流涕: “找到了?找到了!” “……什么味儿?” 秦追:“额,它躺在你最爱的生蚝壳里,沾了点柠檬和醋……” 谢之骄陶醉地吸着鼻涕:“怪不得这么香!” “……现在还加入了你的鼻涕。” 外婆看你吃的这么好,一定很欣慰。 秦追沉默着准备站起身,没想到谢之骄却突然朝他扑来: “秦追你别走,你还没听我说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力道迎面冲撞而来,秦追脚跟没站稳,霎那间被压着向后倒去! 就在那一瞬间。 秦追脑海里闪过了一串关于物理、数学、脑科学的生命之问。 ——假设玛可特美食市场的地板是A材质,人脑坠落的速度是B厘米/毫秒,如果人脑从高度50厘米的地方坠地…… 他需要花多少钱看脑子? 可下一秒,他却又没有撞上地板。 而是倒在了一个乳胶枕触感的硬物上。 结实但又很有弹性…… 余光里,他艰难地瞥见这个乳胶枕是深褐色的。 他松了口气。 害,他就说怎么会天降乳胶枕,这明明是格里沙的休闲裤——??? 为什么他会枕着格里沙的休闲裤! 一般情况下,人类的裤子后面是什么? 时间仿佛暂停,秦追血液缓缓凝固。 谁能告诉他。 现在谢之骄附身将他压倒、而他枕在格里沙半跪着的大腿间。 这到底算怎么个姿势! 谢之骄低头看他,恍惚地笑了下:“秦老师,你看我们像不像巧克力夹心饼干?” “……” 秦追自下而上移动着视线,缓缓从谢之骄的棕色夹克、自己的巧克力色卫衣,和格里沙的褐色休闲裤上扫过。 闭了闭眼,诚实回答: “谢小少爷,我觉得更像消消乐。” 不然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快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谢之骄傻笑几声,迅速爬起身擦干眼泪:“不好意思秦老师,是本少爷的感谢之情太过猛烈,把你冲倒在地了。”伸手想捞地上的秦追起来。 却被青年身后半蹲在地上的格里沙,毫不客气地抬起宽大手掌挡开。 谢之骄对上那双阴沉沉的眼神,心头一跳收回了手,在裤子上尴尬地擦了擦手。 地面上,秦追开始像咸鱼一样挣扎,却忽然感觉柔软的鱼肚皮……不是,柔软的人腹部,被一只灼热的手掌盖住。 结实的手肘冲撞在深陷的腰窝处用力朝上一提,整只人都被拖了起来! 是……咸鱼飞升的感觉! 手掌隔着一层卫衣紧贴着他的腹脐,等他完全站稳才松开。 秦追耳垂冒着粉红的热气,艰难回过头:“多谢老师救命之恩。” 格里沙眼底阴沉散去,低笑了下:“他杀我救。” 秦追视线涣散:“……他敌你友。” 对于他清晰分明的敌我战线,格里沙十分嘉奖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俞导匆匆赶来,见谢之骄手上抓着红符,镇定地擦了擦光头上的汗! 差点又要跪爸爸了,好险,今天早上刚长了一根宝贝头发。 “啊哈哈哈哈。”他发出一阵突兀的笑,“既然谢老师东西找到了,现在也错过了剧院看剧时间,正好先导片马上播出,不如咱们去搞个直播reaction吧!” 众人这才恍然想起来,国内有六个小时的时差,马上就是先导片播出的时间! 秦追敬佩地看着导演。 真正见缝插针的时间管理大师! 把别人的时间压榨到极致。 走之前,他没忘拉着谢之骄到西班牙小哥柜台,让他转账指路费。 谢之骄豪迈地甩出信用卡:“刷!” 小哥愉快:“叽!” 听着机器的刷卡音,秦追心口一痛。 早知道和西班牙小哥约好五五分了。 半小时后,布洛西维纳酒店。 二楼会议室。 节目组和酒店工作人员沟通后,快速搭起一个简易直播间。 宣传组也通过官方微博发布预告: @冬日漫游指南:【惊喜直播从天降!嘉宾陪你看先导。直播链接:xxx】 毫无防备的粉丝们迅速挤爆直播间: 【谢小少爷离家出走的第三天,想他!】 【萧颜老婆我来了】 【来看哥哥的综艺首秀】 【终于又可以看到我们秦小追的绝美脸蛋啦,舔舔舔】 【除了脸蛋,秦难听还有什么?】 【而你,连脸都没有】 …… 下午三点半,先导片上线,直播间里出现了六位嘉宾的身影,依次和大家问好。 很快有人发现谢之骄的状态不对: 【谢之骄刚刚哭过了?】 【怎么看出来的?】 【拜托,眼睛都肿成鱼了,眼瞎了才看不到】 【瞎说,那是哥哥天生的卧蚕罢了,美美哒】 先导片开始播放,嘉宾们聚精会神观看着,偶尔点评两句。 一开始网友精神状态还很正常。 但从秦追举手冲上台竞选开始。 所有人都疯了! 看见秦追点开PPT,发疯: 【是什么?PPT!脏脏的!踩一脚!】 【看个节目放松下,怎么也要提醒我PPT没做完!】 【PPT自动播放,PPT坏;小追操纵PPT,小追好!!】 看见节目花字备注“PPT制作by秦追”,发疯: 【不可能!这没有四五年课前演讲经验做得出来?休想欺骗本大学生!】 【花字说片末有秦追做PPT的花絮,大学生们快去鉴别】 【姐妹们我看完花絮回来了!以后请尊称秦追为PPT大师好吗?好的。】 听完秦追演讲,更疯了: 【呜呜呜,小追竟然能背下来这么长的演讲稿!】 【呜呜呜,小追竟然演讲半小时全程说话不打结!】 【呜呜呜,妈妈已经哭了一包纸了,做梦也没想到我儿能有争气的这天!】 直播间弹幕疯狂滚动! 会议大厅里其他嘉宾纷纷为秦追欢呼叫好! 只有秦追心里始终淡淡的。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 他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就他这个水平,在某大公司市场部终面做演讲的时候,得到的面试官评价分别是: 【未达预期】【有待改进】【评级为B】 只有一位面试官安慰他说: 【别灰心,你是B里的大B!】 …… 但是在娱乐圈的话,只需要这样,大家就都会很惊艳呢! 秦追弯起唇,幸福快乐地笑了。 先导片还在继续播放,秦追演讲完毕后,只听得谢之骄充满恶意的笑声响起: “导演,既然秦老师都这么拼命地想当回导游了,就让给他当呗。” “六座城市,我们都让给他当!” “让他如愿以偿,怎么样?” 此声音一出,会议室猛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谢之骄坐在最前方靠椅上,瞳孔倏地放大! 他慌乱地转过头,悔不当初地望向秦追。 像只拆家后急着汪汪认错的狗。 但秦追正沉浸在幸福快乐中,没和他对上眼。 弹幕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谢之骄这是在干什么?】 【职场霸凌?】 【搞半天这个全季导游,是秦追被谢之骄逼着当的?我就说谁脑子有坑会接这个活】 【怜爱了,黑转粉了,追追宝贝别哭】 【@谢之骄,给小追道歉!】 看着密密麻麻的弹幕涌出,谢之骄再也按捺不住从桌边跳了起来! “导演,先暂停!我要话要说!” 工作人员赶紧按停先导片。 谢之骄擦了一把汗,转头激动看向秦追: “对不起秦老师,当时录制先导片的时候,是我一时神经错乱、鬼迷心窍、色欲熏心。” “才会对你无礼至极、百般刁难、触目惊心!” 秦追恍惚:“倒也不必……”堆砌成语! 谢之骄深情:“如果能重来一回,我肯定会主动和你分担导游的工作!” 秦追:“额其实现在也……” 谢之骄:“也来不及了!毕竟时间不能倒流,我们只能朝前走!” 秦追:“……”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突然看见谢之骄如火箭发射“嘭”冲到他面前。 单膝跪地,眼泪汪汪,从怀里掏出那张护身符: “秦追,你愿意接受我的歉意,并和我成为一生一世的……好兄弟吗?” 画风陡转! 原本还在争执不休的直播间,瞬间爆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激动: 【答应他!】【答应他!】 看见直播间观看量飙升的工作人员兴奋: “答应他!答应他!” 收到广告商点赞的俞导喜滋滋: “答应他!答应……” 突然感觉前方一道冰凉的死亡直视有如实质地射了过来! 他倏地噤声。 抬起眼,发现是不远处格里沙朝他投来了冷冷的眼神,连带着整片区域的气压突然低沉。 低沉? 低沉个毛线? 啊?难道…… 俞导突然福至心灵,露出了荡漾的笑容,对工作人员“嘘!”停了一片。 而视线的中心,秦追的脑海上则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他忍住生蚝味的冲击,诚恳地半蹲在谢之骄面前: “哥,当导游是我自己想当的。”为了工资×3而已。 “而且,道歉一般不需要单膝跪地……” 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道歉,建议双膝跪地。” 谢之骄:“……” 沉默了几秒,站起身,装作无事发生咳了两声收好护身符: “总之,我愿意和秦追成为一生一世的好兄弟!” 直播间欢呼: 【好好好,死对头变好兄弟,这剧情我爱看】 【退一万步讲,好兄弟就不能亲嘴吗?】 【亲一个亲一个,我批准了】 【都亲嘴了,那睡睡觉也没问题吧?】 【既然楼上都说没问题了,那我也觉得没问题】 “关掉直播间!”俞导迅速下达命令。 杨子涵:“啊?现在数据正好呢……” “你懂什么,要给大家留下遐想的空间!”俞导坚定。 “啪”地一声,直播间画面关闭,只留下一句“更多精彩,详见本周六晚第一期正片播出”。 网友果然瞬间炸了: 【怎么怎么就关了?】 【难道是现场真亲了?】 【亲了?难道我们尊贵的网友不能看?】 【@冬日漫游指南,是不是玩不起??】 【啊啊啊今晚要是看不到好兄弟的后续,我绝对不睡觉】 无处发泄的网友在各个平台哀嚎,迅速将好几个热搜刷爆,包括: #谢之骄单膝下跪秦追# #谢之骄道歉秦追# #秦追PPT大师# #秦追勇担全季导游# #秦追好惊艳# 才播出先导片,就已经完成节目组50%传播指标! 杨子涵像瓜田里的猹跳来跳去,不得不服: “俞导,牛啊!果然立即关闭直播间是对的!” “这种招数你都能想到,你这个老阴比!” “你才老阴……”俞月晕竭力忍住。自己招的人,再苦也要咽下去! “我怎么可能玩这种饥饿营销的阴招?” 杨子涵:“哦?那你是为了?” 俞月晕哼笑一声:“害怕我那情窦初开的老同学,受到大尺度弹幕的刺激,现场晕厥了而已。” 电光火石,风驰电掣,杨子涵瞬间懂了! 若有所思: “所以,你就让小范围弹幕刺激,演变成大规模全网刺激!这样老师就能回房间了再彻底晕厥!” 俞月晕:“不是,我不是为了让他晕……” 杨子涵振奋:“这样节目组就可以甩锅,说艺人晕厥纯属自己的身体问题,与节目组毫无关系!” 俞月晕:“我没有!” 车队出城后沿着大路快速前进,一气儿跑出去十多里,格里沙突然大喊一声:“停车!” 他握住缰绳用力一拉,马车停下,其他马车则又跑了数米才停。 格里沙跳下车,近乎慌乱地扯开绳子,将一个箱子搬下来,把下方的箱子打开。 秦追扶着箱沿,慢吞吞坐起,吐出一口热气:“格里沙,我好像有点发烧。” 格里沙摸了摸秦追的额头,发现他竟是在发低烧,再拉开他的衣服观看伤口,已经有了轻微的感染迹象。 赛音察浑过来一看,失声道:“不是已经喂了七蛇丹了吗?怎么还这样?” “先去海拉尔。”格里沙心里发沉。 第 149 章 兔崽 格里沙用体温计为秦追重新测量体温。 “38度。 秦追撒娇似的抱怨:“可是我很冷。” 格里沙摸摸他滚烫的额头:“失血过多,怕冷是正常的。” 戴鹏听到秦追说冷,手忙脚乱地把皮毛裹到他身上。 格里沙握住秦追的手腕,打开怀表默数,寅寅的脉搏太快了,静止状态下一分钟90多次,心跳加快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之一。 秋日的午后,阳光明媚。 街头转角的咖啡馆中,浪漫的琴声悠扬。 秦追喝了一口咖啡,惬意地眯了眯狭长的凤眼,说:“今天孙姐给我打电话,说结婚的几套西服都制作完成了,我过两天要开学了,明后天你看哪天有空,我们去试一下?” 坐在他对面的帅气男人是他的未婚夫罗恩,二人即将在月底完婚。 秦追今年才21岁,还是一枚水灵灵的大学生,他其实并不想这么早步入婚姻的殿堂。 不过家族联姻,没有办法。 而且罗恩长得还不赖,也有事业心,在燕京一群纨绔中算是鹤立鸡群,秦追对这位未婚夫还是挺满意的。 谈论婚事本应该是开心的事情,罗恩却满脸凝重。 “不用试了,我今天把你约出来,是想跟你说一下退婚的事情。” 秦追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罗恩,你什么意思?” “洋洋从国外回来了,三年前因为犹豫,我错过了他,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了,不然我会遗憾一辈子。” 秦追气笑了他妈的。 他们是联姻,去年订婚,今年年初商定婚期,这其中有长达一年追间让他后悔,他偏偏选择在他们婚礼前夕提出退婚。 要知道,他们的婚礼邀请函都发出去了。 这让他情何以堪! 让他以后怎么在燕京这个圈子里立足?!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唐突,这一千万是我对你的补偿,也希望好聚好散,你不要再来纠缠。” 罗恩拿出一张支票,推到秦追面前。 秦追深吸一口气。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对吗?” 罗恩垂下眼眸:“抱歉。” 好,好得很。 “你口中的洋洋是汪家那位小少爷汪洋吧,我好像有听说他今天回来,看来你这一身也不是为了见我而来。” 罗恩今天打扮得非常正式,西装革履,带着昂贵的手表,黑宝石袖扣,无一处不显华贵。 他本身长得不错,这么一收拾更是帅气逼人,像一只即将开屏求偶的花孔雀。 罗恩已经和秦追说开了,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承认。 “是,他五点的飞机,我得走了。” 说着,他站起身,冲秦追点点头,转身欲走。 “等一下。” 秦追拿起那张支票放口袋里,说:“你给了我那么多,我也有东西送给你,就当作分手礼物吧。” 明明分手是罗恩提的,支票也是他主动给的,可见秦追不哭不闹地收了一千万,还要送他分手礼,又有点不爽。 以前他跟其他人分手追,基本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哪个有秦追这么淡定。 难道从头到尾,秦追只把他们的婚约当作是一场联姻来看? 想及此,罗恩脸色又有点难看。 “你要送什么?” “我要送你……” 秦追忽然端起桌上的咖啡,朝他脸上泼去。 “吃屎啦扑街仔!” “……” 罗恩猝不及防被泼了一头一脸,棕黑的水渍顺着他的脸脖子流到他精心挑选的衣服上,狼狈至极。 而秦追,已经转身潇洒离开。 一直到坐上自己的车,秦追的肩膀才塌下来。 他跟罗恩属于联姻,不敢说爱得死去活来,但也是奔着要过一辈子去的,该有的真心一点没少付,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难过之下,更多的是愤怒。 他和汪洋并不认识,不过大家都是燕京这个圈子混的,消息互通。 一个月前,就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一嘴,说汪洋要回国了。 当追他还莫名其妙地问汪洋是谁,那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说到追候他就知道了。 很明显,罗恩和汪洋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有他不知道罢了。 罗恩有一万个跟他坦白的机会,甚至他得到汪洋回国的消息追,他们二人婚礼也只是在筹划中,那追候跟他坦白,他们也能体面结束。 但他没有。 他一直到汪洋的飞机要落地了,才这么轻飘飘地用一千万打发他,可见罗恩这人多傲慢自私不负责任。 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啊。 秦追越想越生气,气呼呼地一拳拍在方向盘上,刚巧拍中喇叭,车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叭——”。 刚巧有个老头骑自行车从他车前经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手一抖,车头一歪,直接撞在了路边一个行人身上。 秦追:“……” 离谱他妈上门都不敢这么离谱。 事情因他而起,秦追只好下车,老头一边停自行车,一边中气十足地回头冲秦追喊。 “你个瓜娃子,好端端的按喇叭做啥子,老头子的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秦追刚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被撞倒那男人的脸追,一下呆住了。 英俊已经不足以形容男人的长相了,这人有着一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完美样貌。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气质成熟内敛,即便被撞倒在地,也不慌乱狼狈,有着成熟男人阅尽千帆后的沉稳与从容。 仿佛孤松立于峭壁,雪莲长于崖尖,有孤傲孓立之美,惊心动魄之魂。 这一刻,丘比特之箭正中靶心。 秦追感觉自己恋爱了。 老头停好自行车后,又去扶男人。 “你啷个受伤了没有,我跟你说,医药费找这按喇叭的小伙子赔去,我可不会赔的。” “我赔,我全赔。”秦追走过去说。 老头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 “嗯,老爷子您先去忙吧,这里我会处理。” 老头顿追眉开眼笑,大概生怕他反悔,听他这么一说蹬着自行车飞快就跑了。 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秦追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他按捺住疯狂萌动的春心,关切地问:“先生,你哪里受伤了?” 男人拍了两下身上的灰尘,淡淡开口:“没什么大碍,你走吧。” 秦追哪里肯走,说:“我看你膝盖那里都擦破了,真的没事吗?” 男人皱眉,低头看自己的脚,右腿膝盖确实擦破了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活动了一下脚,说:“只是破了点皮,没事。” 擦破了皮他也可以负责的啊! 然而男人显然并不需要。 眼见男人抬脚离开,秦追头脑迅速风暴。 要不冲他要个微信吧。 万一不被拒绝怎么办,岂不直接歇菜? 可他就要走了,快快快,该怎么搭讪才能一击必中? 秦追实在不想和男人就这么相忘于人海,见男人走路有点不自然,灵机一动。 “你这擦破了走路怪疼的,我送你回去吧,不然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千万不要拒绝,不要拒绝啊! 老天爷大概听到了秦追的心声,男人沉默片刻,说:“那麻烦了。” 哈哈哈,他答应了。 秦追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点已经接近傍晚,男人大概率是回家。 知道他家在哪里,以后就可以制造偶遇了。 一来二去,不就熟了。 爱情,不也就来了。 坐上车后,男人报了个地址,秦追打开导航,朝目的地开去。 路上,秦追和男人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下,满意地套出男人目前单身这个关键信息。 但到达目的地追,秦追差点裂开。 居然是一片工地! “你在这里工作吗?”秦追忍不住问。 “嗯,”男人解开安全带,“多谢。” “不,不用谢。” 秦追内心浓浓的失望。 他看这男人通身矜贵的气质,还以为是哪家富少呢。 谁能想到,他竟在工地上班。 不是秦追瞧不起工地上班的,他们燕京的顶豪就是农民工发家,短短历经不到三代,就已经成为首富,厉害得很。 只是,他表面上是珠宝世家秦家的少爷,但他父母早亡,是他父亲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把他养大的。 像他们这种不上不下的家族,婚姻早已注定是联姻的工具。 比如他和罗恩,就是标准的商业联姻。 下一个联姻对象可能没有邵家那般的家世,甚至可能比秦家的家世还低,但也起码需要一定的家族底蕴,对家族有帮助才行。 总之他叔叔是肯定不会让他跟一个在工地工作的男人结婚的。 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秦追也不可能因为一个男人,和叔叔闹翻。 胡思乱想间,男人已经拉开车门。 秦追注意到他的手白皙漂亮,像一只养尊处优的艺术品,死去的心又重新燃起希望。 来工地的不一定在这里工作,他有没有可能是来监工的甲方爸爸? 这追,男人的手机微信响了一下,他一边下车,一边拿出手机。 手机里传来不知谁的语音:“钱你不用操心,领导那边已经给你预支了……” 语音还没说完就被掐断,但男人缺钱这个关键信息已经传递得明明白白。 有哪个甲方爸爸需要领导预支工资的。 很好,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嘭”一声,男人反手关上门,好似为这场邂逅落下帷幕。 眼见他转身离去,秦追脑子一热,降下车窗。 “哎,你想不想兼职一份高薪轻松的工作?”他对男人的背影喊道。 男人脚步都不带顿一下的,直接拒绝:“不用,谢谢。” “”好冷酷好无情好铁石心肠。 秦追不死心:“你好歹先听一下是什么工作啊。” 男人终于转过头,那双冷淡的眸子看向他。 “什么工作?” 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秦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不过作为一个还没被社会毒打过的男大学生,秦追胆大而无知无畏。 他眼神清澈地看着男人,说:“被我包养,当我情人。” “……” 秦追捂脸:“反正我违法的事做得不少,多一个偷渡也无所谓了。” 知惠吐槽:“欧巴,我也是小时候就和妈妈偷渡到中国的啊,最后你还给我们上了申城户籍呢。” 秦追:“傻妞,哥那是塞了钱的!” 格里沙问:“那我们塞钱去买通关文书?” 秦追沉默一阵,坚强地爬起来,在枪伤的伤口还插着引流管,左手还有针头的情况下指挥小熊和妹妹翻开所有背包,把钱集中到一处数了一遍,然后捧起小熊的爪子,深情地望着他。 格里沙会意:“还是偷渡?” 秦追眼含水光,坚定点头:“嗯呐!” 第 150 章 不舍 海拉尔,知惠和镖局的武师们结清尾款,将好几车的盐糖、铁器、布料送给赛音察浑。 “赛掌柜,我哥吩咐我买了这些运到这儿来。” 赛音察浑立刻看出这些物资的价值:“这太贵重了,我是长辈,该我给寅哥儿东西,怎么能……” 这加起来至少几千大洋的物资,寅哥儿说给就给,赛音察浑却不能收,寅哥儿可是没爹娘的,孩子努力长这么大,攒点家当不容易。 秦追坐在马车上,艰难地撑着身体:“伯伯,戴鹏哥哥,收下吧,我还想请你们送其中一些给达纳哥哥他们。” 不急着筑基的,只是借口。 秦追还是急的。 所以他在听过谢乾玉的教诲后,当天下午就去了外门堂口,挑选了个离山说不远也不近的任务。 是道盟派发的,奖励不算很丰厚,不过胜在是去城里,有拍卖行。 谢乾玉的错,现在也挑不出来。 甚至他的话都是对的。 剑修的一生都在悟道,没到一定的境界的话,比起闷头修炼,还是历练突破得更快,只是也危险。 堂口的人说,秦追可以等几日,指不定有师兄接了大任务,他可以顺路蹭个传送阵或是搭个仙舟,因为秦追现在尚未筑基,还没学会御剑飞行,他要是要去,得用腿脚赶路。 只是等几日,秦追有点等不住,故而他直接下山了。 周丰霖给的百宝囊不大,是每个内门弟子的标配,放不下不馋,故而秦追就算是不太喜欢,也得背着。 苍云间山脚下附近有一个小镇,名为“苍云镇”,这里也有很多出来历练的弟子来来往往,亦有不少散修在这里聚集做点生意,凡人反而没有什么,毕竟苍云间附近,说安全确实也安全,但要是有危险时,也是毁天灭地级的。 哪怕是秦追都知晓,苍云间里关着几头臭名昭著的妖兽,据说还有一位洞虚期的邪修,不杀他是因为不能杀。 至于为何不能杀,秦追就不知道了。 所以秦追选择问未来的自己:“苍云间那个邪修,为何不能杀?” 但罗恩也不知晓:“…我再临苍云间时,那个邪修已然不在了。” 秦追噫了声。 罗恩知道他好奇,过去的自己,就像只猫儿似的,好奇心重:“以后可以留心一下。” 他说:“反正我问过谢顽,也问过周丰霖,都未曾得到答案。” “掌门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杀?” 秦追有些诧异:“难道是师父抓的?” 罗恩嗯了声。 他们闲聊间,又有人与秦追打招呼:“哟!秦兄!” 秦追回头,就见和自己一道入苍云间,但在初试时就因为根骨不行被刷下来的朋友在跟他打招呼。 此人名叫元凉,是秦追路上遇见的,长得有几分阴柔俊美,身形也长,和秦追一般高,却小秦追两岁。 他家境不错,所以身着华服,还拿着把扇子晃荡,很是骚包。这一路上秦追被他照顾了不少,所以记着他几分恩情。 秦追冲他笑了下,元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是…成了内门弟子?” 他话里没有太多意外,只有恭喜和高兴:“我就知以你的天赋和对修道的见解,定然能入内门!” 他唰地一下展开扇子,挡在自己嘴前,神秘兮兮地凑近秦追:“能告诉弟弟你拜入了何人门下吗?” 秦追倒没瞒着:“我师父是谢乾玉。” 元凉:“!” 他瞪大了眼睛:“谢乾玉——” 秦追怼了他一把:“你小声些。” 元凉:“咳咳咳。” 他惊骇不已,又觉得理所应当:“也是,你的天赋…只怕是只有天下第一剑能教导你。” 他又问秦追:“那你这是?” “师父说剑道是历练悟道才能修成的。”秦追道:“我出来历练。” 元凉人傻了几息:“你才入山,又出山历练…便是我家庄子的驴,都没你这么努力吧。” 秦追:“……你别因为我拜入了苍云间你没有,而对我心生妒忌,在这儿拐弯抹角地骂我啊。” 元凉又笑起来:“我初试就被筛了,你还不许我抱怨两句?” 他和秦追玩笑着,再问了句:“那秦兄你此行是要去哪儿降妖捉鬼,匡扶正义?” 秦追想了下,还是与他说了:“青唐城附近有一个青平镇,近日出了些怪事,我去看看。” 他只负责探查,无需解决,探查后如若确认是妖魔鬼怪之事,直接燃放道盟烟花就好。 元凉啊了声:“青唐城就有道盟的驻点吧,怎么他们不去看一眼。” 秦追领任务的时候,也问了外门堂口的师兄这一句,师兄客客气气地回他说,道盟在各个城的驻点,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这种事实在是无力去探查,若是去了一趟没事,就有可能耽搁别的重要事。 但罗恩在他脑海里说,本就是故意派给他们的。 一是道盟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二也确实是多些历练的任务,好叫人多些选择。 “青唐啊。” 元凉又唰地一下收起了扇子:“这不巧了吗。” 他笑着与秦追道:“我正要去青唐,秦兄不如一道前行?” 元凉家中有钱,先前砸了大笔银子请散修指点过他,故而他也是炼气一层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总归是比无修为傍身要好的。 秦追倒不介意与他同行,反正罗恩现在也不会出来,只是:“你去青唐作甚?你家不是在西边吗?” 元凉哎了声:“这不我打听到青唐附近还有个也算有点名气的门派招生吗?苍云间这样的大门派不要我,我就试试小些的。” 元凉又说:“而且青唐那边可热闹了,实在拜师不成,我就当这趟出来游历山河了。” 他心态好,秦追也有点佩服:“好。” 元凉先前就同一队商队谈好了与他们一道同行。 这支商队还聘了几位修行之人护送,有两位散修,另外三位不知是何门派的,但看着师出同门。 护送的是什么,秦追不知道,反正他为了不显眼,特意换回了自己的粗布麻衣,将那个剑穗收了起来。 商队给他们安排了马车,秦追和元凉坐在一辆马车里,他有些好奇地在识海里问自己:“我未来和他还有交集么?他是何情况?” “…没有。”罗恩淡淡:“我当初并未在此时下山,后来历练也是山门安排的历练,同其他师兄弟一道同行,谢顽还随行护法。所以之后都没有见过他。” 其实并不是,他之后见过元凉很多面,但都是在他从魔渊里出来后了。 且元凉……他成了邪修。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之前在苍云间时,他们初试没有分在一块儿,故而元凉被筛下来后,他和他也没能再有交集。 而现下,他定然会与他交换信物,这样日后元凉要是出了什么事,定会找他,说不定就可以改变他堕邪的事。 秦追说好吧,正如自己预料的,跟元凉道:“天下之大,相逢相识一场也不容易。” 他掏出自己自苍云间山门领的通讯玉牌:“互换一下信物?” 元凉没有拒绝:“好啊!我日后定要在你修炼的时候打扰你。” 他玩笑道:“让你没法修炼,这样你我之间的差距就不会愈来愈大。” 他把玉牌抵在秦追的玉牌上,两人催动灵力,便构建起了联系。 元凉把玩着手里的玉牌,叹道:“还是谛葭老祖厉害,他制作出来的这些法器,当真是便利了许多,只是可惜没有修为之人用不了。” 秦追也知道这段故事,通讯玉牌和仙舟都是谛葭老祖炼制出来的,且他并不藏私,还广而告之。 故而现在每个门派都会给入门弟子派发通讯玉牌,散修也可以自行请人炼制,或在他人手里、铺子里购买。 秦追笑着把玉牌收好,又跟元凉道:“你若是以后有事,只管找我就是了。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元凉扬扬眉,晃着手里的扇子道:“你放心,我若是在外头惹了事,绝对报你的名字,叫他们找你寻仇。” 跟着商队走,没遇上什么事。 就是那三名不知是何门派中有一位女修,在头一天晚上就在篝火前凑到了秦追身边,问他姓名。 秦追眼都不眨:“仇落。”罗恩进入了秦追的识海。 炼气十八层还未开始修炼识海,但秦追的灵魂力量,天生就要比常人强劲许多,所以识海也要宽广许多。 作为未来的秦追,罗恩自是知晓。 只是他毕竟巅峰期是渡劫后期,半脚登仙,哪怕现在因逆转时空、保下另一个自己,灵魂力量耗得七七八八,真要他动手,可能连炼气十层的实力都没有了,但他的灵魂对于秦追现在的识海来说,也还是庞大的。 罗恩进入的刹那间,秦追就觉得胀得厉害。 他身体都晃了晃,即便是坐在椅子上,还是忍不住用手撑了一下桌子,才撑住。 这感觉真的…很奇怪。 也不是痛,就是有种灵魂被填满了的感觉。 怪别扭的。 秦追调整了几次呼吸,灵气又在身体里转了几个周天,才勉强适应了起来。 而另一个自己的声音也在他脑海里响起:“你别吃苍云间的筑基丹。” 秦追微顿:“那个也有问题?” 罗恩嗯了声:“会催化苍云间在你身体里种下的印记。” 秦追:“?” 什么东西? 罗恩解释:“我说迟了并不是指你拜入苍云间,而是苍云间的那个印有问题。我不知是何人炼制的,但它种下的印记不仅仅是魂灯的作用,还能定位你,甚至在催化后可以吸取你的修为。若是我修为还有一半都能替你拔除,可现下不行,所以你最好别吃苍云间的筑基丹。苍云间的筑基丹就是催化剂,里头掺了别的药材。” 秦追轻嘶:“这破地方有点黑啊。” 罗恩淡淡:“你在半个时辰前,定然不是这般想的。” 半个时辰前,也就是罗恩出现前。 那时秦追满脑子就只有苍云间好大、好气派,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宗,以及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真的超喜欢这里—— 秦追又轻啧了声,在脑海里跟自己说:“你为何这么热衷于怼自己?” 罗恩没说话了。 但若是他现在还在外头,秦追就一定能看见他嘴角勾起了很淡的笑。 跟过去的自己这样来两句,罗恩就能在恍惚间想起好像在记忆里已经模糊了的自己从前的样子。 甚至让他清晰地认知到,原来他还没有忘记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只是因为他走上了一条自己最厌恶的充满仇恨和杀戮的路,所以被自己藏在了太深的地方,小心地封印保存起来。 但他还没有麻木。 ……真好。 秦追把储物袋的东西都倒腾了出来:“筑基是一定要筑基丹的,若是不吃苍云间的筑基丹,你有法子给我弄一颗吗?” 罗恩回神:“我可以教你怎么炼,但你得先习得丹火。” 丹火是丹师的基础,能不能修出丹火,也决定了能不能成为丹师。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得这块敲门砖,但秦追不一样。 罗恩知道,以自己的天赋,定是没有问题。 秦追顿了顿,没说话。 罗恩:“?有话便说。” 秦追:“本来是想说苍云间不让学其他法门,但想想未来都跟苍云间是那样的破关系了,学不学的也无所谓了。只是先不说苍云间有没有这类书籍,就算有也不会允许我借阅。” 苍云间不让本门弟子修其他道其实也是独一份的。 因为除却佛修确实不太一样外,其他门派都不会拘泥于说本门弟子不得修旁的。就算是仙山独到的乐修,也是支持本门弟子再修一手别的。 罗恩并不否认:“嗯,我教你。” 秦追微停,笑了下:“也是,你肯定会。” 他在软榻上盘膝坐好,随意道:“我本来就对这些都很感兴趣,来苍云间时还犹豫过要不要去万法门,现在看来…离开苍云间后,未来的我定然把好奇的那些道都走了一遍吧?” 罗恩的确什么都学了一遭,但……他从前犹豫过自己是要去苍云间还是万法门么? 时间太久远了,他已活了两百多年快三百年,十八岁以前的事,对于他而言都宛若前世一般。但听到过去的自己这么一说,他又感觉那些记忆如潮水般翻涌了上来。 他记得的。 他是从处理好了老头子交代的事后,才开始为自己物色第二个也是一个正式的师父。 苍云间是天下第一剑宗,他喜剑也善剑,老头子说他天生便是提剑的人,只可惜老头子也没想到,后来的他双手再也挽不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了;而万法门则是号称天下第一宗门,也是道盟之首,海纳百川,并不局限门内弟子修行,只要不是邪修,什么都好说。 还有千金谷,天下第一药宗,医毒双修,他也很感兴趣。 还有灵宗,天下第一符箓术,他见过人甩符的模样,也觉得很帅。 …… 那时的他,想学的所有东西,都是单纯因为好奇、感兴趣,而不是像后来,是为了拥有更多的杀人手段。 罗恩感受着过去的自己温暖的识海,灵魂浸没在其中,陌生却又熟悉到让他要心甘情愿地溺毙在其中。 未来的他,连识海都不是这样的了。 也还好他还有机会保住过去的自己。 在罗恩的指引下,秦追的灵力以从前从未试过的方式走着,才走到不过一半,他就感觉自己的经脉烫得有点过头,走到一半时,他的皮肤都开始泛红,原本冷白到脂玉都为之黯然失色的肌肤,瞬间就染上了绯色,看上去有几分诡艷。 秦追快走到头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炸掉了,那种热已经超出了常人能理解的范围,他感觉自己都已经不是坐在了煮沸的水里,而是他的体内全是熔浆,热得要爆炸。 也就是到最后一个点时,那让他很熟悉却又有几分陌生感的声音响起—— “吐出来。” 秦追下意识地张嘴,一团火直接从他嘴里喷出,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里。 秦追浑身的燥热也就瞬间消退。 他轻呼出口气,看着悬浮在自己掌心上的丹火:“白金色的。” 丹火也有等级之分,只是一直都很有争议。 因为丹火是炼丹师的“本命”,和灵魂息息相关。 秦追之前就听老头子说过,有人的丹火是蓝色的,有人的丹火是红色的,还有人的丹火是杂色的,可以凭借丹火去判断这个人的灵魂品质、性格如何。 而灵魂品质,就决定了炼丹师的上限,后期淬炼灵魂然后改变丹火的可能性太小,因为很少有人能捱过。 但老头子没具体跟他说不同颜色的丹火都代表什么,所以秦追选择问另一个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是最纯净的意思。” 罗恩轻声:“只有最纯净的灵魂,才能拥有白金色的丹火。我不知晓千金谷现在如何,但在未来,即便是千金谷,也没有炼丹师的丹火是白金色,哪怕是他们宗门的第一人,也只锤炼到了金色。” 秦追哇了声:“我那么厉害?那你有没有在千金谷面前炫耀一下?” ——以他的性格,真的会干出这种事的。 罗恩也知道,若是过去的自己,得了这样厉害的丹火,多少要跟千金谷的人炫耀一番。但他说:“没有。” 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淡,秦追顿了顿,心想也是。 若是他经历了这么多,哪还有这些“小孩心性”,走上了自己最不愿意走的路,只怕早就心如死灰,没自戕都算好的了。 秦追知道自己的毛病,老头子也说过他许多次。 “过刚易折” 能支撑未来的自己活下去的,除了敌人太强大需要点时间才能复仇,恐怕还有因为想试试能不能逆转时空回来救自己。 因为他是自己,所以他知道。 ——哪怕罗恩说的那些冤仇只有寥寥数语,秦追依旧知道。 秦追在心里轻叹了声,他真的更希望自己是“罗恩”那一方啊。 可惜不是,但是不是的,好像也没有差别。 左右都是他自己。 秦追换了个话题:“那之后这丹火都要从我嘴里吐出来吗?” “不必。”罗恩道:“你先学会收回去,之后便同掌中焰差不多,能够随心收放,灌注灵力便能控制大小。” 秦追在罗恩的教导下,学会了控制丹火。 秦追:“那接下来就是找筑基丹的材料和买炉鼎了?” 他叹气:“这可不便宜。” “不用担心。” 罗恩早就为过去的自己想好了所有的路:“你先用丹火淬炼一下苍云间的筑基丹,然后拿去拍卖会卖了,问他们要下品的灵药外加借用他们公会的鼎炉,他们会同意的。苍云间的筑基丹品质还不错,以你的丹火淬炼后能够再拔高一点,还能不被认出来。你换了下品灵药后还能余下些灵石…你伪装好身份,只要是个识趣的公会,都会愿意跟一个无门无派的炼丹师打好关系。” 秦追第一时间没说话。 罗恩还没完全习惯过来自己和自己的身份,问他怎么了。 秦追唏嘘:“我就是觉得,你这样不像未来的我,更像我那素未谋面也不知姓甚名谁的爹。” 罗恩:“……”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在沉默中有几分恍惚,同时也在想,是他。 是过去的他能说出来的话。 总是这样不着调的,也无忧无虑的。 罗恩闭了闭眼,在自己的识海里无声地呼出了口气。 太奇怪了。 他居然有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就好像溺毙在大海中许久,已经习惯了海压和冷寂,突然就被拉回了陆地,所有尘世的喧嚣又回归,他陌生、迷茫,却也熟悉到早就静止不动了的心脏都好像开始狂跳。 罗恩:“……” 以前明明都爱在外头报“薛钏落”的。 女修歪头:“仇落?好怪的名字。” 她明眸皓齿,笑得粲然:“我叫叶华秋,是寒山城中人。” 寒山城既是一座城,也是一个门派。 他们与苍云间这种追求飞升的山门不同,这类门派追求的是“入世”,城内既有修道之人,也有凡夫俗子,一生只为降妖除魔。 罗恩在识海里道:“如若不是重名,她便是寒山城城主之女了。” 秦追在心里轻嘶:“大人物啊。” 他面上与叶华秋道好,内里问自己:“你见过?” “嗯。”罗恩道:“不过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时她不长这样了,故而没认出来。” 秦追看了看叶华秋,叶华秋大概是修炼得早,从外貌来看估摸着才十四五岁的模样。修炼得越早,身体成长速度也会减缓…女大十八变,能变那么大么? 叶华秋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弯着眼睛问他:“这位道友,你是要去哪儿啊?” 秦追还未回话,和她同行的一位青年就皱着眉走了过来,把手里的佩剑往地面上一插,虽剑未出鞘,但好巧不巧地立在二人中间,带着浓浓的敌意:“师妹。” 他喊着叶华秋,眼睛却是盯着秦追的,眼里的不悦明晃晃。 秦追:“?” 他话都没跟她说过呢。 叶华秋仰着头,跟朵小白花似的看着他:“师兄,你检查完啦?快来坐。” 她笑着说:“我正好在问这个漂亮哥哥他要去哪,看看是不是与我们同行呢。” 青年攥着剑柄的手紧了几分,看着秦追的眸子里都要喷火了,但声线还是极其冷淡平稳的:“与我们同行又如何,你别忘了师父的交代。” 叶华秋哎呀了声:“你好无趣。” 青年忍了忍,没忍住,哼了声,就拔剑挥袖离去。 叶华秋与秦追道:“你别理他,那是我五师兄,他性子就是这样,讨人厌得很。” 秦追看了看,就见那个青年和他们同行的另一位男子说了些什么,随后那名男子又走了过来。 他似乎是做了易容,因为周身气宇和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十分不符,但也有可能真的是天生就长这副模样。 扔进人群里,定会被淹没。 男子先冲秦追拱手,秦追便起身微微回了一揖。 男子温和地问:“听商队的人说,道友此行是到青唐?” “是。” 秦追还在想难道青唐还有什么大事吗,就听男子笑着跟叶华秋道:“你看,他不与我们同路。” 叶华秋撇撇嘴:“大师兄,你既问了商队的人,又为何不告诉我。” 男子心道谁知道你见着美人又挪不动道了?明明出来时答应得这么好,他面上笑容不变:“我也是方才才知晓的。” 秦追望着这对师兄妹,在心里挑挑眉,问自己:“你说叶华秋是寒山城城主之女,叶华秋若是拜的是自己爹,那这位定然就是六君子之一,叶文生。” “嗯。” 罗恩说:“你离他远些。他在日后堕魔,屠了寒山城,还强迫了他的小师妹,也就是这位叶华秋。” 秦追:“……” 秦追:“……?!” 秦追对香蕉并不感兴趣,虽然那是补钾利器,但他又吃不到嘴里,然而当露娜将香蕉吃进嘴里,秦追才睁大眼睛,这个味道和后世的香蕉牛奶好像!和他以前吃过的香蕉完全不同。 然后他才想起来,现代的香蕉品种叫做“卡文迪许”,但在更早的时候,全世界流行的香蕉是“大麦克”,只不过到了后世,这个品种基本绝迹了。 他捂住嘴,有点惊喜,他喜欢这个味道! 露娜得意道:“我就知道美食最能让美人提振精神了,来吧,我再带你们看看蒙塞拉特山,要不是时间紧,真想去爬一爬。” 她几口扒完饺子,走出大门,又吧嗒吧嗒跑回餐厅里。 4月的波哥大正处于一年中雨水最充分的时节,外头已经下起了大雨,露娜只能气鼓鼓地坐着,直到她表姨带着伞匆匆赶来把她接走。 小伙伴们这下彻底惬意了,秦追眼看着被青霉素救了一命,和知惠中断的旅程再次开启,格里沙与他们汇合成功,露娜和菲尼克斯见面在即。 150-160 第 151 章 离家(二更合一) 天聊到一半,秦追又在车上睡着了,察觉到他的掉线,小伙伴们起初有些惊慌,然后就放松下来。 格里沙的通感是打开的。 他们都能通过格里沙的感官,感受到寅寅枕着自己的肩膀时肩头微微发沉,稍微侧头,脸颊便能蹭到柔软丝滑的黑发,耳边是一起一伏的呼吸。 寅寅的脉搏有些快,还是有九十多,脸色苍白,但他的呼吸均匀,神态安宁,说明没什么事,就是习惯性在车上犯困而已。 菲尼克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这边要下火车,先下了。” 秦追在儿童游乐场痛痛快快的玩了两个多小,要不工作人员过来提醒他们该准备吃饭了,秦追能在这里泡一整个白天。 游乐场实在是太好玩了! 他从来没有玩过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坐在过山车上,好像整个人飞起来一样。笑的候空气会顺着口腔进入腔腹,肚子痒得厉害,又忍不住继续大笑起来; 坐旋转木马,转过几个圈,头会开始晕,就像是喝了酒一样,天旋地转的; 还有可以无限蹦高的蹦床,只要力气够大,甚至可以蹦到半空中,让他有伸手就能摸到天幕的错觉。 “弟弟,秦秦你带我来这里,我非常非常喜欢,真的很好玩。”秦追黑棕色的刘海一缕缕粘在额头上,双颊多了一抹红润,挺翘的鼻尖上冒出几颗晶莹的汗珠,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罗恩看到他的笑容,眼神似乎被烫到了。他没忍住,跟着笑了起:“你喜欢就好。” “很喜欢!很好玩,秦秦,我从来没有玩过这些呢。” “从来没有玩过?”罗恩愣了一下。 不说小候大部分家长都会带着孩子去游乐场玩,现在迪士尼也很受成年人的欢迎,罗恩读大一的候,他们班上的同学还组织过一起去迪士尼玩。 秦追看起来并不像是穷人家的小孩子,但他却说从来没有玩过游乐……这让罗恩觉得有点费解。 【不可能吧,看他这穿着打扮,不像是小候都没玩过游乐场的样子。】 【哇塞,你们要不要这么天真啊?一看就是在装的。】 【秦追嘛。82年的龙井,老绿茶了。】 “嗯!”秦追用力点头,笑开了:“第一次玩,很好玩。” 听着他快乐的声音,罗恩忽略掉了心里那一点点的疑惑,也跟着嘴角弯起。 【晕死,我怎么觉得秦追跟谁都这么有cp感】 【哈哈哈哈,追追是这样的,百搭。】 工作人员看到秦追玩得这么开心,在罗恩的背后冲着秦追打手势。 对了,隐藏任务! 他在罗恩看不到的地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这是他昨天刚从电视上学到的,好用! 秦追四下环顾了一下,小朋友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过来的,一般是一个小朋友配置两个大人,今天又是周六,因此游乐园的人挺多。 节目组的要求是在超过30名路人的前提下,让罗恩弹唱一曲。 人数够! 秦追斟酌地开了口:“弟弟,你今天开心吗?” 罗恩点点头。 秦追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跟他待在一起的候,会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放松。 秦追循循善诱:“开心的候,应该想要弹琴吧?我就是这样,开心或者难过的候,都喜欢弹琴呢。” “嗯。”罗恩看了秦追一眼,多问了一句:“你也会弹琴?” “会~”秦追点点头,又冲着罗恩眨眨眼睛。 罗恩不解的看着他。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忽然想起来临出发之前秦追跟他说的那一番话,心神一动,“你想让我弹吉他给你听?” “嗯嗯!如果能唱歌就更好了。” 他快快乐乐的语气,一下就把弹幕给点燃了。 特别是罗恩的粉丝,气的要死。 摘的人:【秦追你不要太离谱!陪你玩了旋转木马你还不知足,还让小给你弹琴,你多大的脸啊!】 【知不知道我们小一首歌多少钱,白嫖精,滚!】 【哇,我真的第一次看到脸这么大的嘉宾。他怎么好意思的?】 有路人看不过去,帮着秦追说几句话。 【人家只是在完成隐藏任务而已,别说的你们家罗恩好像很高贵一样。】 【对啊,在这里激动啥呢就骂成这样了。我还以为秦追犯天条了】 【而且罗恩都没说什么,你们是他野生代言人?小嘴叭叭的。】 们抓住罗恩没有第一间答应,开始无限发散。 【明显是不愿意啊,都没答应。完成任务归完成任务,也得你情我愿吧。】 【看他为难的表情,就是在想怎么拒绝啊。】 【有些人自己心里没逼数,弄得人家也挺烦的好吗?】 秦追看罗恩在犹豫,虽然他挺想得到积分的,但是他知道有一些大师,会有自己的规则,也许罗恩是不愿意,说:“没关系,不唱也可以的。” “我想唱。” 两个人的声音撞在一起。 罗恩认真看了秦追一小会儿,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眼神飘忽,就是不落到秦追身上。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罗恩把目光转回来,盯着秦追黑白分明的瞳孔,低声说:“我想你跟我一起唱。” “跟我一起唱?”秦追呆呆地指着自己的方向。 “嗯。我喜欢你……” “摘的人”在屏幕前听到这句话,咔嚓一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弹幕一瞬间被“啊啊啊啊啊”刷屏。 “……的声音。” 【靠,死小孩,谁让你乱断句的!我差点心脏病都犯了!】 摘的人十根手指头都在哆嗦,打字的力度越来越大。 【我就说了,小对秦追,绝对!没有!任何!意!思!】 有弹幕看热闹不嫌事大:【这还叫没意思,罗恩是声控上次不是有人给科普过了,“喜欢你的声音”四舍五入不就是“喜欢你”?】 【不要忽略声音对一个声控的影响力。】 摘气的头都晕了。 这群人疯了!磕cp把脑子都给磕坏了! 秦追在小小的怔愣过后,反应了过来,有些苦恼的看着罗恩:“我不太会唱歌。” 罗恩体贴的问:“你会唱什么?” “《青玉案》《追冲天》《相见欢》?”秦追嘴一瓢,吐出一连串的词牌名。 “嗯?”罗恩疑惑地看过去。 秦追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会唱的歌不多,你选吧,我听你唱一会儿,试试能不能跟着你唱。” “也行。”罗恩已经从车里把自己的吉他拿出来了,一边拉开拉链,一边问秦追:“唱《慢慢喜欢你》可以吗?” 秦追自然没有意见。 工作人员准备特别充分,在游乐场的中央选了一块平地,把立麦给罗恩架好了,又给秦追的领子上别了一个小麦克。 这候天色很明朗,他们这么大的动作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看热闹的人围得越来越多,工作人员让大家空出一个小圈,罗恩站在麦边,清了清嗓子。 “啊!是罗恩!”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是他?” “是真的,录节目呢。你看有橘子台的台标。” “我知道了!橘子台最新的同性恋爱综艺《心动信号》,嘉宾居然在这里约会。” “他身边的是谁啊,那个男孩子长得真好看。是明吗?” “是素人嘉宾秦追啊!天呐,他真人居然比屏幕上还要精致,这五官到底是怎么长的。” “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嘉宾们都对他晕头转向了。” 罗恩非常放松,一张俊脸暴露在阳光下,细碎的刘海垂在桀骜的眉间,标志性的酷酷的表情。 围在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大概有四五十个了。 罗恩把麦拉下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忽然抬手,食指轻轻的指着上方,尖叫的声音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紧不紧张?”罗恩扭头看着秦追。 秦追非常淡定。 以前他上街,围着他的人不比这少,他早已经习惯了。 罗恩微微一笑,他的笑容竟然像个十六七岁的小男孩一样,有一种青涩的害羞。 轻柔的吉他声骤然响起,围在周围的观众全部静默。 “书里总爱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秦追一直就听说过罗恩很会唱歌,他的声音条件也很出色,但是当罗恩真正唱起来,才发现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秦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罗恩的声线,如同清冽的泉水一般,又夹杂着独属于罗恩的不驯服和野性。 周围不知道什么候起了一阵小,把罗恩的声音送出去很远。 嬉笑的孩童,热切交流的大人,不耐烦吐槽着的工作人员…… 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静静地听着他唱。 眼前是晃荡的声纹,充满了魅力,可以直接唱进人心里去…… “慢慢喜欢你 慢慢的回忆 ……*” 罗恩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落在秦追的身上,唇边绽开一个小小的笑容。似乎是在鼓励他跟着唱。 这首歌的旋律并不复杂,听了一会儿之后秦追就知道该怎么唱了。 他不知道歌词,于是在第一个小节结束,轻轻跟着哼了起来。 略有沙哑但很有磁性的男声里多了一道温暖的伴奏,这道伴奏并不突兀,反而把歌声里面的情绪演绎得更加有层次,给整首歌都增加了无形的质感。 围在周围的人不自觉地跟着哼唱了起来。 甚至连整天吵个不停的弹幕都安静了下来。 【好好听啊,秦追可以呀,最后唱的那两句和声,太棒了!】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说他是秦追的声控了,他的声音唱歌真的不错!】 当最后一段和弦结束,观众们仍然陶醉着。 所有的人都意犹未尽,沉醉在他们这一场精彩的合唱当中。 立麦被推开的响动声惊醒了周围的人。 掌声如同雷鸣般响起,有人大声喊着再来一首。 “罗恩,我们爱你!”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罗恩特别冷酷地收了吉他,看着因为兴奋,脸颊红扑扑的秦追,心头一动。 沉静的目光直直看进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轻声问:“……喜欢吗?” 似是而非的一句话瞬间点燃弹幕,兴致勃勃的搓手等待后面的发展。 但是节目组特别缺德的切了主镜头。 弄得屏幕前的观众抓耳挠腮的。 【靠啊!喜欢什么?到底是喜欢歌,还是喜欢哥?】 【罗恩你不是要表白吧???不是吧?】 小熊想,背上两处枪伤的人,骑马肯定是要疼的,还是人背着稳。 秦追靠着格里沙,哼着《昭君出塞》的戏。 “又只见汉水连天,汉水连天野花满地,愁在雁门关上望长安,纵有巫山十二难寻觅,怀抱琵琶别汉君,西风飒飒走胡尘……” 往后要远离故土,在异国他乡经历诸多风波,路程凶险,生死难料。 格里沙托了托:“真好听。” 秦追依偎着他,笑道:“才不好呢,我正倒仓,嗓子都不脆了。” 格里沙固执道:“我说好听,就是好听。” 知惠哼着歌,指着天上:“你们看,今夜月圆,照得四处亮堂堂的,难怪路这么好走。” 第 152 章 发布 “师父,师父,寅哥儿和知惠的电报来了!” 李升龙第一次举着电报冲回家里,卫盛炎和侯盛元都担忧又欣喜地围上去:“可算给家里报信了,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芍姐搓着手:“他们有没有按时吃饭啊?北方肯定冷,穿得好不好?” 李升龙欲言又止。 德姬一把抢过纸张,念道:“家人们,展信佳,我知惠,哥刀了个黄,具体事问龙爷,祝健康,嗯嘛。” 这年头发电报也是要钱的,知惠为了省钱,尽量精简了字数,但还是要嗯嘛一下。 《美妙心动》的局势,在第一天便已经有轻微的倾向。 暇跟秦追自然不用多说,他们从荒郊野外开始就在独处,其他嘉宾跟他们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有任何参与进来的可能性。 而留在别墅里面的这几位,学长楚源表现得实在太好,导致所有嘉宾都对他另眼相待,但是却没有任何暧昧的进展。 苏秋枫看起来少年气很重,除了主动找秦追以外,跟其他人的态度都是若即若离的,现在粉丝都在猜他到底是不是纯粹来玩的。 至于背着小提琴来的嘉禾,还有常年衬衫身材舒展的钟听雨,倒是有点暧昧的趋势。 早上钟听雨刚起床,就听到嘉禾在后院里面练琴,声音流淌画面很美,当时钟听雨形容自己的感受,觉得重复了自己名字的寓意。 还跟嘉禾解释自己名字是怎么来的,谈吐跟言行举止都极其富有修养,含笑又镇定,嘉禾虽然沉默地低头看琴没怎么说话,但是耳廓有点发红。 此时的沙发上,嘉禾也跟钟听雨并肩坐着。 楚源跟苏秋枫坐在中间,这样的话右侧的位置就是留给暇跟秦追的。 秦追坐下后,很自然将手放在腿上,手背的青紫却被衣袖盖好。 暇余光瞥到,却并没有戳穿,坐到他身边去看他的手机屏幕,淡淡问道,“节目组发的什么内容?” 他的手机自从昨晚用光电量以后,到现在还没机会去充电。 秦追便把屏幕移过来半边给他看,轻声解释道,“说是发布了初次约会的规则,然后我们今晚会通过小游戏来增加匹配成功的胜算。” 楚源的嗓音好,便被分配到念规则的任务。 “初次约会需要双方互相选择才能成功,届时节目组会实现约会中所有情侣们想要达成的愿望。但是选择是需要积分的,积分越高的嘉宾越先选择。” “明白了。”楚源念完合上屏幕,解释道,“假设我的分是最高的,苏秋枫的分数第二高,那么就是我先选,然后苏秋枫第二个选,如果我选择的是他,他正好选择的是我,这样的话我们就直接互选成功,其他人无法插足了。” “意思是积分越高越好咯?”钟听雨扬眉。 “那我们如何获得积分呢?通过今晚的游戏吗?” 此时短信的声音再次响起,积分规则也发布出来。 也不知道是输液的时候跟暇贴习惯了,还是想要他把屏幕字眼看得更清楚些,秦追不知不觉跟他靠得更近,下巴几乎都要落在他的肩膀。 “经过一天的相处以后,相信嘉宾们都对彼此有所了解吧。”秦追轻声念道,“我们会通过问答的形式来获取积分。” “譬如,当你抽到的问题是坐在你身边的嘉宾,如果成功回答上关于他喜好、或者是某个指定问题,那么你的积分则会增加。” 后面还有关于积分抢夺问题的,包括加码等等,可操作的空间其实还挺大。 【终于来了吗!】 【最期待的环节!】 【哈哈哈问答真的是《美妙心动》的经典,谁还记得上季爆出过多少名场面!】 【明明跟自己暧昧着的嘉宾,其实对其他嘉宾了如指掌是吧!哈哈哈哈!】 【还有还有,问着问着发现对方跟自己的喜好一致,突然变心的也不在少数吧哈哈哈哈!具体是谁我就不点名了,我只希望今晚能更精彩!】 【而且加码环节也很抓马!】 【这可是首次约会!为了抢夺积分应该都会煞费苦心吧?】 直播间非常兴奋。 嘉宾们在读完规则以后,气氛也都变得热闹起来。 虽然才接触过一天,但谁都希望能够跟自己的心动对象有更深入的了解,而约会就是增加好感与进度的最好方法。 游戏的运行也很简单,由坐在最左边的钟听雨开始,通过抽签的方式来确定自己的问题。 桌面上已经摆好了抽签盒,他摸到的纸条是“厨艺”。 “这个问题也太简单了吧。”钟听雨哑然失笑,“今天午餐大家都是一起做的,我的厨艺难道还能没人知道吗……” “听雨哥冲花茶很厉害。”旁边的嘉禾忽然开口。 他是搞音乐,本来性格就会更加孤僻敏感些,白天跟嘉宾交流的时候话也很少,刚出声发现其他嘉宾齐刷刷看来,又立马抿唇。 “然后呢?”钟听雨饶有兴致地低头,“你白天喝过我冲的花茶?” “喝过。”嘉禾也将头埋下,声音却强行镇定,“午饭过后,所有人都去睡了。” 【哇——!】 【哇哇哇有情况!】 【我就说钟听雨听他拉小提琴的时候,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红耳朵。】 【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心理活动很多嘛!】 【哈哈哈哈你们看到钟听雨这表情了吗?】 【他直接被嘉禾给搞懵了哈哈哈哈!】 钟听雨确实愣住了。 他的厨艺很差,但是冲茶的技巧还可以,但是昨天接人的事情折腾太久,导致大家今天也都还倦倦的,所以吃完午饭基本都去补觉了,他见状便也没有去安利。 可谁知道嘉禾居然全都看到了,而且还喝过,这样的话他就是今天唯一注意到他为大家冲了花茶,并且还买账的人。 “哇~”嘉宾们也都齐齐激动起来。 气氛愈发热闹与暧昧,嘉禾后知后觉自己太过直白,紧紧地抿唇,片刻后又急促问道,“现在算不算是问答成功,我有积分吗?” 瞬间短信提醒五十积分到账。 这消息是只发给他的,但是其他嘉宾都注意到了这动静,默认只要不加码的话,只要能够回答对问题,那么得到的分数就是一样的。 而在场如果有第二位嘉宾也能回答这个问题,那么就以准度最高的为主,当然如果全部都很准的话也可以全部加分。 很快嘉禾也开始抽纸条,出乎意料的是,他的问题除了钟听雨能够回答以外,楚源跟苏秋枫竟也能够回答上来,给的角度不同但竟都挺准确的。 【哦哦哦哦上强度咯!】 【哈哈哈哈哈学长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纯粹平等的关心每个同学。】 【要是别人不关心他甚至还要严肃问话为什么!】 【这就是风纪委员!】 【苏秋枫看到现在,真觉得有点混乱乐子人了。】 【不都说他是金毛小狗吗,屁的金毛小狗!】 【看到他今天去医院找秦追了吗,被拒绝了也还笑吟吟的】 【就感觉好像对谁都很亲热,但是又都若即若离的……】 可不管到底其他嘉宾在想什么,只要是对自己的暧昧对象有所了解,那么心有所属的嘉宾就就会有所警惕。 气氛又从纯粹的热闹暧昧,变得复杂涌动起来。 到后面秦追跟暇的时候,由于问题都比较简单,即便了解不深的也能够答上,所以嘉宾们也都能够答上。 几轮过去,嘉宾们的分数越来越高,唯独秦追跟暇好像没有什么回答问题的欲望,到现在居然分数还在垫底。 【好奇怪啊,他们俩是不打算选了吗?】 【不会吧!可是明明相处得很好啊,应该都会尽可能去选对方才对吧?】 【对啊他们俩比嘉禾跟钟听雨那对感情还要好。】 【但是为什么他们俩都不怎么回答问题?】 【是都回答不上吧,你看暇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 【而且整天秦追都在医院里面,也没空了解他们吧?】 【但是这样也太亏了……】 正好此时,再次轮到秦追抽签。 果然做游戏是最好拉进关系的途径,到现在嘉宾们都能够相互开玩笑了,即便拥有竞争的关系,对还是对彼此更加了解,说话也都热闹随意很多。 “快抽快抽,这是最后一轮了。”他们催促秦追。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秦追的手反倒是只搁在盒子上,抬眸低笑,“我们的加码到现在还没有用过吧?” 嘉宾们愣了愣,险些都忘记这回事了。 本来现在嘉宾们就还在破冰期,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要去豪赌,所以整晚的游戏氛围都比较温和,就算是有竞争也没有强到要提出加码的程度。 很显然秦追现在手里面的积分垫底,还都是在暇提问的时候拿到的,倒不是他不想拿,而是他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做好打算,他必须要拿到最高分。 最高分才有优先选择的机会,秦追想选暇,也只想选暇。 现在正好轮到他提问,秦追便直接使用了加码,身体微微坐直了点,明明还是那副坦然自如的姿态,清晰的嗓音却极其具有重量,“现在我开始抽问题。” “如果你们猜中了,我会给你们翻倍的积分,现在不够的还会从后面的环节扣。要是没猜中的话,你们的积分就会翻倍给我。” “你们愿意玩吗?” 此话一出,嘉宾们神情各异,但是很显然都有点心动。 只是为第一次约会当然没有必要,可由于秦追此时手里面的积分不够,赌的居然还是后面环节的积分,稍微考虑下都会知道,越到后面积分就越重要,毕竟那时候的感情会更深,想到得到约会机会的欲望也更强烈。 很快,嘉宾们续续的点头,秦追抽出张纸条,写着“饮料口味”。 不知道为何,暇的眸色涌动,忽的侧头盯着他。 六人组每年生日都会一起唱生日歌作为对彼此的礼物,菲尼克斯还能拉小提琴,格里沙会拉手风琴,露娜吹排箫和打鼓,罗恩会唱歌剧,秦追能弹琵琶,知惠……会吹唢呐和朝鲜舞,总之大家吹拉弹唱是十分愉快的,实体礼物却只有秦追和知惠能互相送了。 露娜单手提着花束:“那我现在有饭吃吗?菲尔,我和战士们长途跋涉,都已经饿了。” 她慵懒的一挥手,一个个身穿便服的印加人沉默地走下船只,其中一个印加女人上前,站在露娜侧后方,他们都戴着一顶装饰着红色羽毛的探险帽,背着枪,有着黄种人的面貌。 瑞德振开绚丽的翅膀,在船只上方盘旋片刻,便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在露娜的肩头,她昂起头,深棕色的卷发披在肩头,不显凌乱,只有难以言喻的狂放。 菲尼克斯右手扶住胸口,绅士一礼:“当然,我已为德拉维嘉家族的勇士们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请和我来吧,首领小姐。” 第 153 章 二楼 “露娜好帅哦。”知惠满心羡慕,“个子那么高,还是一群战士的首领,有可以飞的宠物,我们家阿三就只会挖狗洞和抓老鼠。” 露娜吐槽:“我还羡慕你不长雀斑的皮肤,还有发质超好的黑色直发呢,小妹。” 这是露娜的真心话。 朝鲜女子的头发好是明朝就很有名的事了,明朝许多王公贵族都会购买用朝鲜女子头发制作的假发。 至于知惠的皮肤,只能说,德姬给的遗传基因本就很好,秦追还亲手给妹妹做宝宝霜,抛开她在夏季往河里扑腾的那段时日,知惠的脸蛋在其他时间总是水当当的。 如今正值春季,知惠穿着毛绒绒的衣服,顶着柔顺浓密的黑发,还有白白的小脸行走在白桦林中,在露娜眼中俨然是个东方小仙女。 【影帝暇首映礼结束被粉丝疯狂追堵】 【至今未拒绝《美妙心动》】 【高冷影帝竟会参加恋爱综艺】 【!!!】 暇在广场现身后,各方媒体文章与热搜层出不穷。 他的经纪人周霭极其擅长应对这些情况,交代助理跟运营团队处理好后,便立马赶来暇的家里面找他。 “现在这些热度对你来说不是坏事。”她单手拎着精心挑选出来的周边,边换鞋边道,“正好最近你的新电影上映,最后全都会转换成上座率的。” “虽然我知道,按照你目前的本事来说拍什么爆什么,但是票房高点不是坏事,到时候我们拿到的分成也能够更多……” 话到半途,周霭忽的蹙眉,“暇?” 暇的我行我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周霭在多年前跟他签约的时候,他就是这幅死样子,甚至情况比起现在更加糟糕,那双漆黑像是深渊般的眼睛里面浮着憎恨与怒意,仿佛被世界抛弃。 现在的他好歹情绪稳定……是那种谁都不在意的冷漠稳定,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花园里面的紫罗兰,辨别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可不得不说,即便是这样的他,举手投足都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鬼斧神工的神颜五官,黄金比例的完美身材,只是这样站着都像是顶奢杂志呕心沥血的成片,唯独浓密的睫羽低垂着,沉默地在脸颊打出阴影。 周霭突然福至心灵,“所以你今天在广场到底看到什么了?” “朋友。”暇嗓音冷得如同碎冰。 “你还有朋友。”周霭深深看他两眼,“你微信里面找的出来聊过十句以上的人吗?我说的不是商务合作那种。” 反正她跟暇相处这么多年,是完全不相信他会跟谁好好相处的。 她便觉得暇只是纯粹的心情不好,接着道:“不过其实你看到谁问题都不大,粉丝现在最关注的就是你会不会参加《美妙心动》。” “我们跟他们的主办方有交情,而且还有投资在里面,利用点你得人气炒作也没关系,所以我暂时没有让工作室那边去澄清。” “但是董镜是真的想邀请你,你有考虑过吗?” “考虑什么?”暇冷戾的眉眼有种很强的压迫感与嘲讽,“你是觉得我会谈恋爱吗?不是刚才还说我没有朋友?” “这次会有四个圈外人。”周霭轻笑,“说不定真的有你喜欢的呢。” 说完四周变得寂静,周霭奇怪地盯着暇。 这种话他俩都没有当真,就是日常的玩笑罢了,可暇的眸色却像是汹涌了瞬。 喜欢这种词汇,原本暇毫不在意,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见到秦追的缘故,神经都跟着细密疼痛的拉扯。 无数被他狠狠压抑着的往事,沉默地弥漫出恨意与苦涩,让他向来冷漠拒人千里的这幅姿态,竟然是罕见地泄露出一丝狼狈。 “我不会喜欢的。”他冷冷地道。 “谁都不会。” …… 秦追坐在屋里,安安静静看了自己照片很久。 那种久违的、想要破土复苏的冲动从他心底升腾,有那么刹那是真的很想应允,参加《美妙心动》,去认识更多的人尤其是暇。 手指不自觉收紧又松开,最终却还是把这个心思歇下来。 绝症是他最大的阻碍,所剩的时间不多没有必要再折腾,即便再想要做回从前的自己也做不回了,他也没有什么非要临走前给别人留下印记、证明自己存在的坏毛病。 做出决定,他打电话给秦凛然说这件事。 秦凛然最关心他出院以后做什么,他想直接说心里话。 “宝宝。”秦凛然秒接,低沉的嗓音含着点雀跃,问的果然是这件事,“今天出院了是吗?重新接触人群的感觉怎么样?” “医生担心我应激,但是我觉得还好。”秦追乖乖地跟他交代,“会有种很久违的感觉,好像确实是在医院里面待太久了。” “那就好。”秦凛然温和道,“等我回来陪你。” “谢谢哥,但是那些资料后面不用再给……” 秦追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 “哥你稍等我下。”他立马起身来到走廊,却发现竟然是隔壁病房乱起来。 菲尼克斯医生正焦急站在门口,而病房内护士、家属还有主治医生正在匆忙进行抢救,看起来情况格外危机,甚至还能够听到压抑爆发的哭声。 秦追条件反射捂住话筒,安静无声地听着这些嘈杂纷扰,大抵猜到是怎么回事。 隔壁病房住着比他小两岁的少年。 也是先天性的心脏疾病,有次秦追去后面花园的时候遇到他,他穿着病号服慢悠悠的散步,脸色很苍白,但是挂着笑意。 交谈后秦追才知道,他很年幼的时候就已经住院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里面基本就没有离开过医院,即便他的父母没有放弃他,但是他也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 明明他也是个很乐观开朗的人,也很渴望好起来去见外面的世界,可却也无法抵挡重病与死亡的洪流,就像是此时。 很快这些嘈杂也消失了,世界像是一片荒芜,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声。 曾经秦追想过,倘若自己长眠在病床上的话,大抵也是这样的场景。 亲人们围绕在他的身边,应该也是会控制不住掉眼泪的,向来都是自己轻声细语的安慰他们,但是倘若自己连手都没有办法抬起来,就更没法抚摸他们的脑袋了。 片刻后,秦追倒退几步回到屋内。 掩上门,他重新接通电话,“哥。” “刚才发生什么了吗?”秦凛然平静地问。 纵然话筒被捂住什么都听不到,但是秦凛然也能猜到,他弟弟是世界上最温暖善良的人,真有什么不愿意让他们知道的,那必定也会是伤感的、无法面对的。 但是如果秦追不愿意提的话,他也不会刨根问底。 果然秦追只是用“隔壁病房的事”来轻易带过,声音带着点轻轻的笑,像是在温暖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可其实受到冲击最大的就是他自己。 原本都已经做出的决定再次动荡,忽然让他觉得其实很多东西没必要考虑那么多,人的生命在逝去的时候就是那么突然,且毫无斡旋的余地。 自己现在看起来还好好的,但是说不定哪天也会像是隔壁少年似地,什么都无法握住,想想自己曾经压抑的欲望,多少还是会有点遗憾。 说完后,通话有短暂的沉默。 “哥。”秦追忽的喊他。 “我在。”秦凛然就像是在等待他审判似地,“说回刚才的话题,你是说以后让我不需要再给你资料了吗?是都不喜欢?” 谁知道秦追笑起来,“不是的哥,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我看你们好像都挺希望我参加《美妙心动》的,我决定参加。” 秦凛然愣住,豁然坐直,“宝宝……” 秦追没有跟他说自己改变想法的心路历程,免得他还要担心,只是看向窗外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的叶子,忽然觉得自己也不应该畏手畏脚。 都已经是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了,不管能否找回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他都要尝试着找下,更何况这节目里面还有让他无法移开视线的对象。 “哥,其实早上我看到节目的嘉宾了,我还蛮喜欢他的。”秦追清越的嗓音像是流水,“如果我去的话,我会选择跟他交朋友。” “挺好的。”秦凛然片刻后才答道,“我说过的。” “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 而现在秦追选择踏出这一步,他们当然会更加开心。 达成共识以后,秦追还要去跟菲尼克斯医生说一声。 菲尼克斯医生回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但是他并没有把这种情绪传达给秦追,平复后还在询问他的决定,“现在考虑得如何?《美妙心动》要参加吗?” 虽然说秦追表达出对暇的喜爱,但是他真不一定就会为此改变主意。 菲尼克斯医生都已经做好准备,要是他哪里都不愿意去玩的话,还有别的恢复情绪与心理健康的方案,可以提供给他做参考。 “嗯。”谁知道秦追笑着道,“要参加。” “这样的话……”菲尼克斯陡然抬头,“要参加吗?” “是啊。”秦追的眼底湿润,看起来很亮。 旋即回头看向窗外,声音轻轻的像是被微风吹卷,“总要在最后……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 三天后,秦追收到《美妙心动》的嘉宾邀请。 与此同时,经纪人周霭快步走进传媒大楼的办公室,推开门道,“暇,《美妙心动》 今天的策划会将在下午举行,董镜的意思是希望你也去参与。” “她觉得你参与的话,也可以提前去看看嘉宾资料,说不定真的有你喜欢的呢。” 秦追:“有什么关系嘛,好吧,我不玩了,小朋友,别咬我鞋子!” 格里沙把秦追从热情的哈士奇包围中扛了出来。 知惠露出骄傲的小表情,她家欧巴和露娜的动物缘都好到不可思议,世界上没有他们征服不了的狗狗! 未几,秦追和知惠就坐上了雪橇,大叔站在后面,一声吆喝,这些漂亮的西伯利亚雪橇犬就奔跑起来,一路驰骋着奔出城镇。 秦追坐在雪橇上,耳边是知惠兴奋的大叫,格里沙骑着马带着行李跟在一边。 风声烈烈,秦追伸出手,风从指缝流过。 第 154 章 琐碎 原始版本的哈士奇居然是煤炭一样的毛色,它们的眼睛不是蓝色,而是一种棕黑,可当它们奔跑起来的时候,那种狗中颜霸的气场比后世精心培育的宠物哈士奇还要强烈得多。 它们真是太漂亮了,优雅、灵动、机敏、强悍,通身带着力量感极强的美。 分开时,秦追和狗狗们都对彼此表现出了依依不舍,大狗狗们蹭着秦追的大腿,发出哈哈声,白色的热气从它们口中喷吐,陪着高速摇摆的大尾巴。 格里沙拉住搓狗搓到忘我的秦追:“去买火车票了。” 他将那匹马作为报酬交给了雪橇队的大叔:“请照顾好它,它是个好小伙。” 秦追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他都已经做好不会有人来接他的准备,也知道这地理位置很远很难找,谁知道竟然真的会有车停在他的面前,还是以这样抢夺视线的方式。 随后车门打开,暇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他本来就高大挺拔,炙热的流火在他的身上染出浓重的痕迹,漆黑的眉眼垂着,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秦追轻轻眨眼,“……暇?” “是我。”暇短促回答。 明明是他不远万里跋涉而来,却莫名有种“是我你不满意吗”的冷峻,周身的气压都沉沉的。 奇异的是,秦追并没有受到他冷峻的影响,只是笑起来,骤然竟带来种微风拂面的舒适,将所有的焦躁浮动都吹得烟消云散。 【……靠!】 【怎么回事!他们俩初次见面就这么美的吗!】 【我还以为会是学长来接老婆的!】 【吗的怎么会是暇啊!】 【呜呜呜呜但是这对视真的好绝!】 【天啦我真的是疯了,我居然在他们俩身上看到了CP感!】 【疯了+1】 【疯了+99999】 两人的见面,实在是太出乎粉丝意料。 全程跟在暇直播间的粉丝多震撼不说,跟在秦追直播间的更是连今晚替他云守夜的事情都想好了,谁知道暇竟然还真的会来! 刚才车辆逐日而出的画面实在太帅,也难得看到暇居然这么认真地站定,虽然并没有主动开口,却从头到尾目光都紧盯着秦追。 直播间疯狂沸腾起来,高呼着刚才的氛围感绝对是错觉!但是又有眼疾手快的粉丝截图,得到数张堪称封神的画面,被震得难以置信。 而此时,秦追的笑意还没有消散。 暇能来他是真的很高兴,又探出脑袋去看了看车,“你自己来的吗?” “……”暇的声线发冷,“不然你还想还有谁来?” “我谁都没有想。”秦追坦荡荡地道,“我就是觉得这位置挺远的,你自己开车来应该很累吧,我记得节目两点就开始了,你开了整整四个小时吗?” 他的时间是真的计算得很准。 即便好几年没有见面,暇瞬间却还是回忆起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是如此聪明冷静,就好像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 可彼此精力的充沛程度完全不在同个量级,暇长途跋涉没有任何的倦意,反倒是秦追的睫羽被汗水濡湿,现在都还没干,更显得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暇扫他一眼,径直朝着车辆走去。 秦追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回去了,便跟在他背后。 可谁知道暇只是把后备箱打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了露营用的装备,帐篷睡袋一应俱全,很显然节目组也做好了两位明星嘉宾风餐露宿的准备。 虽然依旧比不了别墅的条件,但是有这些东西,肯定也还是比简陋无比的瓜棚好。 眼见着暇一样样地把这些都拎出来,秦追愣了愣,“……我们不回去吗?” “油不够了。”暇淡淡道。能开到这里都算运气好。 “哦。”秦追什么都没再说,乖乖跟在他后面。 原本他也想要帮忙的,但是暇单手就能拎个大半,一点都没有给他留,秦追想想自己的状态,也没有逞强。 但光是这幅模样也很听话,跟几小时前布置瓜棚时截然不同。 那时候他做好独自面对的准备,即便安安静静只有偶尔才跟镜头说几句话,却依旧能够看出来他的独断冷静,好像不管面对任何的事情都能够解决。 现在却不知不觉软化下来,轻轻地翘着唇角,像是跟脚的毛茸茸动物。 【呜呜呜好可爱啊。】 【我下午看的时候差点都忽略老婆的柔弱了】 【是的是的,看起来他就不像是能做重活的人,结果因为自己抽签抽得这么远被迫坚强起来,现在暇来了终于有依靠了】 【妈的,但是到底为什么暇会来啊】 【我从暇直播间过来的我来说,节目一开始暇就在找人】 【真的假的】 【听起来怎么这么梦幻呢……】 可不论如何,现在暇跟秦追得在这里过夜了。 来到瓜棚,暇看到里面收拾过却依旧简陋的模样,不由自主地皱眉,“你确定这样子你今晚能睡?” “应该还可以?”秦追不明所以地眨眼,“我已经把能用的资源都用上了。” “防虫防蚊的呢?警报器呢?睡到半夜睡死了被偷袭了呢?” 暇边说,边把木床边的东西全部都拆下来,瞬间翻了个底朝天。果然身体素质强悍的人在做这种事情上效率也高很多,没多会儿就被重新铺上露营用地垫。 至于秦追用来防身的那把西瓜刀,明明藏得都足够深了,却还是被暇轻车熟路地翻出来扔到旁边,砸出叮当清脆声响。 【来了来了,暇的经典项目】 【拜托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可以柔弱又漂亮的老婆,他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操真的是气死个人,他动作能不能轻点】 【我就说他不能上恋综】 【要不是知道他在铺床,我他妈甚至以为他在生气】 【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帅,谁踏马容忍他啊……】 弹幕开始疯狂吐槽暇的冷脸。 可其实就连暇,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从参加这个节目开始,所有的行为就好像脱缰的野马,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明明再也不要接触秦追是最好的选择,现在却连他在自己身边轻轻的呼吸都在竭力捕捉。 暇忽然伸手,遏制住靠得越来越近的秦追。 “做什么?”嗓音依旧冷冽。 “我觉得你弄得特别好。”秦追提起心脏,“想看看你都是怎么弄的。” 他觉得自己都已经屏息凝神,但是果然暇还是不太喜欢别人靠近,却也没有完全离开,保持着微妙的恰到好处的距离,甚至笑意都能够直接映进暇的眼底。 “……”暇直起来看他,“你要自己试试吗?” “我可以吗?”秦追受宠若惊,又轻又快地道,“会不会弄坏了给你添麻烦。” 话虽如此,他还是从暇的手里面把东西接过来,床已经重新铺好,睡袋叠在上面就行,但是蚊帐还需要系在床的四角。 暇什么都没有跟他说,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这蚊帐是极其老式的那种,现在市面上基本都没有卖的了,操作起来也会复杂很多。 但是秦追理解得很快,即便没有接触过,摸索两下也找到了门道。 他纤细的手指极其漂亮,黑色的结绳与雪白脆弱的肤色相得映彰,还有种极其高级的质感,就像是潜藏在温暖外表下面无人胆敢逾越的鸿沟。 直到秦追亲手把蚊帐的四角挂好,回头粲然一笑,“好啦。” 他好似极其高兴,让暇突然有种其实完全不需要自己的错觉。 倘若自己今天不来的话,无非就是少给他送点过夜用的东西而已,秦追依旧能够顺利又安全地度过今晚,他总有这样的能力。 与秦追对视片刻,暇径直转身。 “?”秦追无辜地跟着他,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成果什么意见,到底好还是不好,想要问但是暇走得很快,直接离开了瓜棚。 外面有风吹来,将蚊帐纱帘吹得鼓鼓的,下午的热气也消散很多。 暇明明腿长步大,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停下来,回头去看秦追。 秦追的行李都在节目组那里,现在还穿着短袖,夜晚的温度降下来以后便有点凉凉的,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也跟着停在原地。 他的脾气实在是太好,即便刚才没有得到结果,现在也好像被冷落似地,唇边的笑意却还是没有消散,反倒是有种悠然自得的味儿,不管暇走到哪儿他都跟到哪儿。 猝然跟暇对视,似有微妙的气息涌动。 弹幕早就被暇的操作给搞蒙了,从节目开拍就没明白过他到底想干嘛。 【不是,现在暇到底要干什么?】 【千里跋涉过来过来找秦追,难道就是为了不给他好脸色看?】 【对啊!但问题是他又铺床又收拾瓜棚的。】 【看他那效率的劲儿,我他妈差点都要原谅他的臭脸。】 【不不不!我觉得你们不够了解暇,说不定他这样做得目的就是为了对抗节目组,主打的就是我行我素!在你以为他要臭脸的时候突然暧昧,在你以为他暧昧的时候突然臭脸,其实我们都被他耍了!】 【靠!我突然觉得好有道理,暇确实从来不惯着我们粉丝。】 【好你个暇!上恋综也玩我们是吧!】 【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上这种节目!】 直播间里面瞬间沸腾,开始疯狂声讨暇的罪行。 他本来就前科累累,自从出道以来积累的那些血雨腥风,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反常而洗白。 瞬间“暇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恋爱”、“这么大个漂亮老婆难道真的对你没有半点吸引力吗”、“我真的恨你是块木头”疯狂刷屏。 甚至都还有人大胆暴言,说不定他来参加节目都是跟人签了什么对赌协议,其实根本就不可能喜欢秦追,没看到刚才秦追靠近点都被他推开…… 秦追福至心灵想要说点什么。 谁知话还没有开口,暇突然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兜头就罩在他的身上,滚烫地、夹杂着荷尔蒙的体温瞬间席卷全身,竟是带来敏感发麻的错觉。 秦追懵懵地拽住衣领,下意识往怀里面拉紧了点,“我……” 悸动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导致他所有的措辞也都给忘记了,湿润的眼底浮现出暖色,好似最后一丝流火全都融进他的瞳仁。 “穿好。”暇的声音冷得像是与寻常无异,“天快黑了。” 说完忽地又道,“我去弄点驱蚊草,你要是怕黑就在这里等我。” 秦追缩在他怀里,心想,靠着这么个大热源,能感冒才怪呢。 知惠又在嚷:“我想听故事。” 秦追和格里沙对视一眼,秦追肚子里的故事已经被知惠掏得差不多了,格里沙侧躺着:“我讲一段《战争与和平》吧。” 知惠:“我要听你用俄语讲。” 格里沙拍着秦追的被子,十分自然地进入哄孩子模式:“行。” 秦追:……这孩子以后一定能做个好爸爸。 冰冷的、阴暗的北国旅馆中,窗户开了一隙,只有一个小火炉,升腾的热意烘烤着挂得高高的衣物,俊美的银发少年用低沉的语气讲述着托尔斯泰的故事,他的胸膛很温暖,随着发声,在相贴处传来轻轻的震动。 秦追渐渐睡了过去。 第 155 章 梦蛇(一更) 格里沙的梦境总是很甜美,他是个心大的小熊,加上随着成长而增长的饭量,近两年他的梦里以吃为主线,以高加索为背景,以手风琴和酒馆里喧闹的合唱为bgm。 每天做完好梦醒来,小熊都觉得疲惫尽消,心胸舒畅,又能开启精神满满的一天。 知惠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儿,不过她没格里沙那种晚上睡足六小时就精力充沛的天赋,在她还在惦记紫苏叶包烤肉的滋味时,格里沙已经起床,给秦追、知惠掖好被子,下楼去厨房制作早餐。 秦追被格里沙推醒时发出含糊的撒娇:“师父,再让我睡一下啦。” 格里沙严肃道:“寅寅,已经七点了,我们是八点的火车啊。” 一句话唤醒沉睡的老虎。 国。 作为国最大、常常被误认为首都的城市,这儿的一切都是繁华且热闹的。 哪怕是入了夜,底下也是灯火通明,如同人间星火一般闪耀,也迷人眼。 秦追靠着露天阳台的栏杆,手里夹着点燃后就没吸过的烟,无声地呼出了口气。 不远处的好友你撞我我撞你,低声在问对方。 “怎么了这是?” “你没听秦家的事么?二爷家的那个丫头,要政治联姻了。” “那个啊?订了谁?” “一个丧偶三年有一子是的。” 华瑭叹气:“就是做新科技起家的那个柳总。” 另一个好友瞪大了眼睛:“那可五十来岁了” 华瑭幽幽:“所以就指着他妹妹过去生个继承家业呢。” “你们可以再大声点。” 秦追偏头瞥了华瑭一眼,垂过眉毛的刘海微微有些刺眼,也显得他整个人有几分阴郁,尤其他的嗓音沙哑,配上在光下反光了的黑框眼镜,看着好像他下一秒就要杀人了:“反正我不是,什么都听不见。” 华瑭噤声。 不是,是秦追最大的痛。 因为这个,他被家族流放到了国外,远离权力中心;也因为这个,他的妹妹要被送入虎口,他却毫无办法。 秦追掐灭了手里的烟。 他当初要是争取一下 不,他根本争取不了。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从确认他是个开始,他就被宣布淘汰了。 华瑭又凑过来:“秦哥,其实你那个妹妹,也不是你亲生妹妹,只是你堂妹,你们关系也一般,平时都不联系,她爸妈都不替她急,你急什么?” 秦追跟秦家人没什么太多感情,事实上在这个社会,他们这个阶级的家族的人,跟家里的感情都不深厚,尤甚。 因为注定会被家族放弃。 但 “她不一样。” 秦追端起一杯酒,闷了口:“她帮过我两次,也是家里唯一会问我近况的…我欠她。” 华瑭能懂,但他觉得棘手。 秦追这个性格涉及他所在意的人了,就很难再浑浑噩噩地活下去。华瑭知道,所以他才会有种天似乎要变了的感觉:“那你打算怎么办?” 秦追垂眼:“我回趟国,看看能不能挽回点什么…秦家不要面子,送她去联姻,多半是遇到了困难。先试试看如果我能帮他们渡过难关,能不能放她一条生路吧。” 华瑭并不怀疑秦追的能力,只是:“哥,你也知道的。都到了要走联姻这条路了,还选了个这么不体面的,那多半是情况紧急,他们不会相信你的。” 华瑭抿唇:“我们是,天生就是普通人。” 这不是他给自己下的定义,而是世人,是那群和。 秦追拍拍他的肩,又捏了一下肩膀:“我知道,别劝了。” 他看向天际线,看向“家”的方向:“我这人有个坏毛病,不撞南墙不回头。上回撞了一次,认命来国外了,这回我还要再撞一次,我才能认。” 没有拼尽全力去试,他不甘心。 华瑭挺起了腰杆子:“秦哥,我跟你一块儿回!” 秦追笑起来:“别了,你留在这儿吧。万一我撞了回来,还得你帮忙擦擦伤。” 华瑭连连点头:“好,那我祝秦哥你不会回来。” 他知道秦追不喜欢国,他也知道秦追的目光永远会在地图上属于他们的国家中停留,如果这一次回去他希望秦追能在那儿重新扎根。 秦追带着华瑭的祝福登机、落地。 十三个小时的时差,秦追捏了捏眉心,取行李时,看着神采奕奕的们,难免有些艳羡。 他提前联系了国内的好友,一个,他们初高中时是一个学校,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来接自己。 “你这倒叫我有点受宠若惊。” 秦追拉着行李箱,笑着站定在许谌舟面前:“怎么来接我了?” 初中时,秦追还高他一小截,后来许谌舟分化成了,虽然等级不是拔尖的那波,但也被评定为+,登时就高了秦追一小截。 到现在他都高了秦追快一个头,骨架也明显得要大一些,只能说不愧是。 秦追家里有级的,他在新闻上看见了,也大概比过,自己在对方面前,应该是矮一个脑袋的。 许谌舟哼笑:“干嘛?出国几年后不认兄弟了?” 秦追上了他的车:“哪敢啊,再说这话不是应该我跟你说吗?” 从许谌舟当年送他上飞机,现在还愿意来接他,秦追就知道,哪怕七年过去,他依旧是他的好朋友。 “我可看见新闻了,有人现在都在家工作了,还是二少身边。”他玩笑道:“是我不敢认你了。” 许谌舟微不可觉地顿了下,随后笑:“当年就说过,苟富贵勿相忘,我在二少身边做的工作说重要也不重要,但说不重要也不至于,你要是真想留在国内,留在家里,你可以先到我手下来,你家不会说什么的。毕竟也是跟另一个‘qi’搭上了线。” 世界三大家族,Z国的家便占据之一。而现在家因为有了全世界唯一的超S级,已经隐隐有要成为山大王的感觉了。 秦追家族不算小了,但在家面前,还是小巫见大巫。秦追知道,自己要是点头了,秦家肯定不会再把他往外送。 但不够。 秦追看向窗外家珠宝产业的广告牌,巨大的led屏,哪怕车子飞驰而过,也是半分钟后才没见踪影。 他轻声:“阿舟,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的,你也知道这不够我拉她出来。” 他看向许谌舟,有几分恳切:“能告诉我秦家到底怎么了吗?” 许谌舟叹气:“…我来的路上帮你打听了一下。你也知道你家里主要经营的产业如今已是夕阳产业,我在二少身边负责的都是些新兴产业,知道的并不多。但好像是你家想要投资无人科技破局,结果不小心跟柳风那边撞上了,柳风他们先研发出来了那个技术,你家投资就打了水漂” 后续不用多说,秦追明白了。 无人科技投资,多半是把秦家手里所有流动资金都砸了进去,一场豪赌,失败了,那就只能用另一种方式破局。 柳风成功了,若是和他结为亲家,那么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秦追闭了闭眼。 地狱开局。 许谌舟看他一眼:“那我送你到你家门口。” 秦追睁开眼,冷静道:“你这车是二少名下的,不要送我到门口。” 许谌舟知道他担心什么,秦追怕格里沙会开罪他。许谌舟心里愧疚的同时,也是暖洋洋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今天来接你,二少也知道的,他没说什么。二少从来就不在意啊还是啊的。” 许谌舟说格里沙也知道,秦追不太信。 但他说格里沙不太在意啊啊的,秦追还是信的。 他还记得格里沙在他离开Z国前找他 秦追捏了下眉心。 早知道就不得罪格里沙了。但就算他早知道了,以他那个时候的脾气,多少也是要呛几句的,都记仇,呛半句都够记着了,更别说几句。 “但你这是公车私办。” “没事的。” 许谌舟宽慰他:“谁不知道我跟你关系好啊。” 秦追知道自己推不掉了,他又不可能跳车,只能说一句:“那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你有事,尽管找我。” 许谌舟:“好。” 他们到秦家门口时,保安还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这台豪车。 秦追下车,跟保安说自己要见家主。 保安把他的名字报上去,他等了会儿,才等到有人来接他。 来的是管家,管家在看见秦追身边的车时,就愣了一下,旋即瞪大了眼睛。 但秦追跟许谌舟打了个招呼后,许谌舟就走了。 他掉头离开时,也拨了个电话出去:“二少。” 许谌舟低声:“我把他送到家门口了,也如您吩咐把话全跟他说了。” 他略微迟疑:“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提呢?” “呵。”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格里沙似乎很开心,漫不经心的语气都染上了几分轻快:“你不够了解他,你不知道,他是最骄傲的人。” 许谌舟想起秦追留得快要遮住了眼睛的头发,有些简陋的衣着还有那戴在他脸上实在不怎么好看的厚重大黑框眼镜这么多年,秦追变了好多啊。 大概真的是他不够了解这位好友吧。 “你抑制剂喷了么?” “喷了。” 说实话他又没易感期,真不知道格里沙为什么让他喷抑制剂。 “信息素一直收着吧?” “是。” “行,别洗车,现在就把车窗关好,直接给我开过来。” 许谌舟:“是。” 不理解,但尊重。 秦追站到家主跟前时,低声喊了声家主。 说来可能没人信,这位是他的父亲,亲生父亲。 他是-等级的,站在他跟前时,秦追便能感觉到无声的压迫。 闻不到信息素,但能够感觉到身上的压迫感,也是因此,才会在各种地方被淘汰。 “为你妹妹的事回来的?” “是。” 秦追站直了腰,低头看着那张书桌上的裂纹:“如果我说我有” “秦追。” 男人平静道:“这话我在七年前就跟你说过了。商场亦是如今的战场,你一个什么都闻不到的,哪怕向你散发恶意信息素,用他的信息素笼罩着你,向其他人说你是他的一条狗,你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你被他们用信息素调笑、标榜,你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你从一开始就会输透。” 秦追抿起唇。 “的战争从信息素就开始了,你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去敲开这扇门?” 秦追:“您可以考虑给我配一个助理” 男人冷嘲了一声:“你去问问哪个愿意给当助理?” 秦追知道,从自己踏入这张门开始,男人就从来没有正视过他,所以他才能如此平静, 而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儿子,所以他还能有两句好话。 七年前他不愿意给别人作嫁衣,所以他摔门出国了。 但七年后的今天,秦追甘愿折腰去救这个家唯一在他确认了是后给过他温暖的人。 “也可以我辅佐弟弟。” “他是现在是级。” 男人还是反问他:“你觉得让一个级听的话,这现实吗?” 男人冷冷:“从你摔门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再没有说过你是他的哥哥了。” 秦追:“” 这是他的错吗? 不。 不是。 他低垂着眉眼。 凭什么就不能听的话? 他看向男人,实在没忍住:“如果我是,你现在是不是会跪下来求我?” 就像当年他跪下来求他给他一次机会一样。 男人轻飘飘:“你是再说吧。” 他看了眼手表:“五分钟到了,送客。” 管家进来,打开了门,对秦追的态度还算好:“小追先生。” 秦追没有为难他,转身就走。 他走了后,管家跟男人说:“家主,刚才是二少的车送小追先生回来的。” 男人冷笑了声:“他和许谌舟的关系倒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错。” 管家明白了,多半是许谌舟想给秦追撑个腰。 但是…大人们又不是傻的啊。 秦追没有去看堂妹,而是直接离开了秦家。 “家”。 说来多可笑。 他都是“客”了。 秦追早就订了酒店,他入住后先查了一下柳风那边的消息,因为他没有太多渠道,只能通过网上的信息,自己辨别真假去拼凑。 到晚饭时,他刚准备去吃点东西,许谌舟就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情况。 秦追苦笑了声:“我只能自己想想办法。” 如果…他能帮柳风一把,要求是柳风不娶他妹妹呢? 他准备试试这条路。 许谌舟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问他:“你要不要来我这儿?” 秦追还没说什么,许谌舟就压低了声音:“二少也在,你知道的,家能做到的事很多。” 秦追明白许谌舟什么意思。 找格里沙帮忙? 想到那个疯子,秦追扣着手机的手不自然地蜷缩了下。 他这趟回来,没打算出现在格里沙面前的。 可是 他也心知肚明,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秦追闭了闭眼,无可奈何:“地址。” 他不能再拖了,总不能因为自己不想见格里沙,害堂妹坏了名声。 许谌舟:“我发你手机。” 秦追说好:“阿舟,不管怎么样,多谢你。” 许谌舟低头,看着对面的格里沙,身体不自觉地被格里沙散发的压迫感和冷空气震得抖了抖:“…别这样说。” 他勉强笑着:“我们是朋友。” 挂了电话后,格里沙轻扯了下嘴角,那双深邃的眉眼压着阴云:“他喊你倒是亲密。” 许谌舟头皮发麻,什么都不敢说。 又听格里沙幽冷地说了句:“跟我就只有一句神经病。” 许谌舟:“” 所以您当年到底干了什么 秦追没特意收拾自己,洗了把脸就来了。 许谌舟给的地址是一家高级会所,秦追到的时候,才知道清场了。不过也是,以格里沙的身份,不清场都是对不起他的等级。 会所的工作人员不需要秦追说什么,只看了他一眼,就恭敬地领着他往里走。 穿过前面的大厅,再往楼上去,上到顶楼,也就到了露天阳台。 他也看见了坐在椅子上倚着栏杆的格里沙。 远远的,格里沙第一时间就看了过来。 许谌舟不在,在格里沙身边的另有其人,他不认识,但能推测多半是保镖。? 看体格不高。等级低? 听说格里沙是世上最顶级的,越高等级的他看着就越不耐烦。 秦追走近了一点后,格里沙就轻勾起嘴角,慢悠悠地同他道了声:“学弟,好久不见。” 埃米尔靠近,笑道:“你该和罗恩一样叫我哥哥的。” 下一瞬,炮|火淹没了他们的视野。 秦追惊醒,发觉自己依然在前往彼得堡的火车上,知惠在他对面睡得打小呼噜。 格里沙关心地问道:“寅寅,是做噩梦了吗?” 秦追轻轻摇头:“不,我……好像碰到了其他通感家族的成员了,他自称是埃米尔.舍瓦利。” 格里沙和他对视一眼,秦追立刻开始呼唤罗恩。 第 156 章 血脉(二更) “大伯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罗恩和法国亲戚也不是很熟,好在还记得自己有几个堂哥堂姐。 “大伯结过两次婚,大伯母生了大堂哥皮埃尔,二堂姐朱莉,因为产褥热去世,三堂哥埃米尔是现在的伯母生的,他在1912年大学毕业,之后就搬出去住了,和家里一直不亲,在开战以后,法国适龄的男人都要加入军队,埃米尔代替身体偏弱的皮埃尔去了战场。”“像是随时都会死掉。” 秦追这样形容他急促的心跳。 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只是个形容词,毕竟只要上网冲浪,就随时随地都能够看到“我就要死掉啦”、“我不如去死”……无数哀嚎糟心的言论,却没见谁真的实践。 可秦追的心脏极度敏感,在过往的几年里面日日夜夜都带着检测设备,即便是现在产生比较剧烈的反应,都会让全家人如临大敌。 自己的病情是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所以董镜听完也没有追问。 后面的问题,基本都围绕着暇展开,董镜从他的口中亲耳听到心动,格外震撼,疯狂挖掘他到底喜欢暇的哪点,难道就真的不觉他很凶很难相处吗。 秦追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坦然,说明明暇很好啊,给人很强的安全感,而且长得还帅身材也很完美,业务能力也强简直挑不出缺点…… 董镜:“……” 董镜差点听他硬夸了十分钟。 …… 离开单采间,秦追忍不住吐了口气。 这种强度对现在的他来说,其实还是有点高,特地在原地站了会儿缓了缓,突然又想起来自己的鸡肉条忘记拿出来了。 略微思索,他觉得工作人员肯定会替他丢掉,索性就没有再去敲门打扰。 按道理来说现在应该轮到暇,但是不知道为何没看到暇的身影,秦追张望了下,才终于在角落看到他正跟经纪人低声说话。 原本还想等等他的。 可皮肤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热得发痒,他觉得有可能是室内空气不流通,索性就先去外面吹风了。 暇余光捕捉到秦追离开的背影,身形微顿。 “……那时候不喜欢关现在什么事?”周霭还在蹙眉教训他,“现在的你难道还能你当时的你差劲吗?我看现在的你就挺好的……暇!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什么?”暇随口敷衍。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依旧盯着秦追的背影,就知道他的心神已经被全部带走,那自己说这些到底还有什么用。 “没事。”周霭觉得他肯定还会倒贴,“单采的时候认真点,配合点。” 很快暇也来到了单采间。 他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没吃完的鸡肉条,很显然是秦追剩下忘记带走的,上面的印记细细密密的,都能让人勾勒出来秦追细嚼慢咽的模样。 “暇。”董镜忍不住拔高音量,“我们开始了,别走神。” 说完发现他目光所及,忽的福至心灵,“秦追吃过的,你想接着吃?” 像是猝然戳中哪里,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每次他这样冷冰冰的时候,其实还有点可怕,尤其他坐在椅子上也难掩高大挺拔,有种居高临下的强烈压迫感。 董镜算是跟他工作接触很多的了,却还是被他盯得心头发毛,暗暗嘀咕秦追就是你逆鳞是吧,真的是提都提不得了。 索性她就顺着问,“到底是不是?他吃过的你会吃吗?” “我不能吃吗?”暇直截了当。 突如其来的配合,还真是把董镜给震了下,莫名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刚刚才经历过秦追对暇的疯狂赞美,现在她竟有种隔空感受到回馈的感觉,即便是恋综都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产生拉丝暧昧,可很显然他们俩做到了。 瞬间无数劲爆的话题在她脑中浮现,开始疯狂摇摆到底还要不要给他们单独做感情线,最终在直觉驱使下果断选择豪赌。 采访稿放在旁边,董镜坐直起来,“可以吃,那我可以理解成你喜欢他吗?” “周霭没有跟你说过我们的关系?”暇冷淡投来目光。 他的事情向来不喜欢跟别人多说,可此时却近乎咄咄逼人,“他是我前男友,我喜欢他很正常吧?” “前?那就是分掉的意思?你现在还打算重新追求他?” “……其他人都配不上他。” “就是说你觉得只有你配得上他?”董镜追问。 说完她以为暇会毫不犹豫的说是,毕竟他这幅我行我素的狗脾气,一看就是常年以自我为中心的,可谁知道等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董镜没有来心惊,冷静地望着这位动不动就是血雨腥风的影帝,片刻后道,“秦追的条件是很好,嘉宾之间肯定也会有竞争,但是恋综会给你制造各种机会。” “暇。”她轻轻勾起唇角,“有时候坦诚也没那么难吧。” …… 董镜对暇向来有话直说。 长久的合作让她对暇各方面素质都极其尊敬,唯独这幅臭脾气要人命,这是她由衷的建议,不纯粹是为了节目的爆点。 后面的话题就没什么好聊的,除了秦追以外,暇对其他人的看法一律都是“没注意”、“不知道”,甚至真心得让人哑口无言。 董镜头痛地让他走了,回头立马让副导演把他跟秦追的素材单独剪出来。 交代完这些,他的余光突然捕捉到桌边,这才发现秦追没吃完的鸡肉条已经消失,到底是被谁带走的也无需多言。 董镜:“……” 可真行。 暇离开单采间,率先去找秦追。 原本他进去的时候,秦追还在外面吹风来着,暇以为他会等自己,可谁知道现在外面已经空荡荡,草坪上除了微风吹过什么都没有。 暇在原地站定片刻,独自回了别墅。 他们俩的采访花的时间实在太久,结果也没有赶上午饭,楚源正坐在沙发上面等,见状立马站起来道,“我们给你们留了饭,在锅里面端出来就能吃了。” “现在节目组还没给任务,所以大家就都去午休了。” 暇点头,“秦追呢?” “他刚才回来好像也有点累,所以回屋睡觉了。”楚源解释道,“也没吃饭。” 原本要去收拾行李的暇顿住,又转身去了厨房。 楚源的手艺在嘉宾里面算很好的了,锅里面的菜色香味俱全,旁边的砂锅里面还有炖烂的小米粥,但是暇扫一眼就知道没有秦追喜欢吃的。 条件反射想要单独给他做点菜,把番茄拿起来的时候,又突然想到自己对他的了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 站定的片刻,直播间还以为他不会做。 【咦暇回来了,那采访都结束了吧】 【笑死我了,学长叫暇吃饭,暇开锅看到没有自己喜欢打算自己动手了。】 【能自己动手吗你?你不会在考虑番茄怎么去皮吧?】 谁知道下个瞬间,暇还是起锅烧水。 他把外套脱掉,里面便是件纯黑色的短袖,手臂曲线流畅漂亮,背部笔直挺拔,仿佛能透过单薄衣物勾勒出他完美的肌肉比例。 昂贵的手表也取下来,随意地搁在台面,他抽到开始切雪花牛肉,顺带给烫开的番茄去皮,全程什么话都没有说,低垂着眼帘利落的做饭。 从开始到最后番茄牛腩炖好也不过二十分钟,高压锅打开的刹那,香气扑鼻。 但暇只是看了眼,自己没吃。 他洗完手把表捡回来,开始去收拾还落在客厅角落的行李箱。 【靠!暇原来你真的会啊!】 【这颜色太好看了吧!开锅的刹那差点把我香傻了】 【但是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吃?】 【对啊你不是对学长做的菜不满意吗……】 没多久,别墅楼上传出开门的动静。 秦追在屋里面小睡了会儿,但是没有睡得太安稳,他给暇发过短信说自己先回去,但是又怕他没有收到,所以全程都还惦记着要跟暇说。 只是暇回来的时候动静没传过来,最后还是他自己惊醒的,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发现暇在客厅时,秦追的步伐都轻快起来。 “暇。”秦追朝着他小跑过去,快到的时候却放慢了脚步,眼眸很亮,“刚才采访完我本来想等你的,但是太累了我就先回来了,给你发消息你看到了吗?” “没有。”暇直起身看他,“手机没电。” 其实昨晚就没电了,回来以后又是采访又是做饭的,他到现在还没歇下来。 “难怪你没有回复我。”秦追笑起来,接着朝厨房走去,“那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我们吃完饭去休息好吗?” 暇没动,定定望着他的动静。 现在厨房里面什么菜都有,学长留的那些也还在锅里面保温着,高压锅里面的番茄牛腩也丝毫没有动,秦追把空碗碟拿下来,在盛菜前又转头,“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暇言简意赅。 “哦。”秦追没有犹豫,只盛了番茄牛腩。 【……】 沉寂的弹幕突然炸开。 【我靠!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暇怎么不吃,原来是给漂亮老婆吃的!】 【问题是老婆还真买账啊!他不会知道这是暇做的吧!】 【肯定不可能,刚才老婆一直在睡觉啊。】 【尼玛的!暇你是真行!】 【所有嘉宾谁能有你会啊!】 罗恩叹了口气:“皮埃尔有哮喘,和我一样要靠茶碱过日子。” 秦追和格里沙交换眼神:“也就是说,罗恩真的有一个叫埃米尔的堂哥在战场上。” 那不是一个秦追幻想出来的梦,他真的和埃米尔有交流! 而且寅寅说过,埃米尔前两天才失去了一个家族成员,也许他现在很不好。 “每个抵达凡尔登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看到明天,所有有血性的男人都在那里流尽了血。” 站在车头的护士长宣扬着战士们的勇敢,讲述着法兰西的不屈。 秦简坐在人群中,因着法语还没学好,她只能听懂护士长一半的话。 修战地工事实在是很累很危险,恰好她的丈夫郎善彦会医术,而她也会一点医学护理的知识,所以她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加入了这批战地护士之中。 反正都是赚钱,去哪不是赚呢? 秦简即将去一处位于凡尔登后方的战地医院工作。 第 157 章 泰格 哄熊不看年龄,温声细语就行。 先天儿科圣体,火车上显威灵。 秦追在医院哄惯了小孩,连保温箱里哭泣的婴儿都哄得下来,此时哼着俄语小调,记不清歌词,就是即兴哼着调子,就让小熊的情绪不再低落,只是倚着他,清澈透亮的眸子如同水中倒映的极光,美到梦幻,里面映着满满的秦追。 格里沙问道:“这是什么曲子?和平时听的不太一样。” 秦追一愣,随即想起这好像不是1916年的调子。 他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儿听过这首曲子,但又下意识认为那是俄语歌曲,因此就在格里沙身边哼唱起来。 中午只盛了两个菜,番茄牛腩跟小米粥。 自己是因为看到他基本就只喝了两碗粥,所以才会那样推断的,最后的结果也都知道了,自己加码赢到的积分基本赔个精光。 可如果暇其实更喜欢番茄牛腩的话,当时他为什么不吃?就陪着自己吃? 暇站着而他坐着,这种姿势有种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再加上他的神色本就冷峻,就好像在用很凶的态度面对秦追的质问似地。 可秦追从来就没有怕过他,只是安静地跟他对视,谨慎试探,“是吗?” “你刚才为什么会答错?”暇平静地问他。 “我是真的以为你喜欢喝粥……”秦追轻轻叹气,“我不知道你会喜欢番茄牛腩,当时我问你的时候也是你让我选的。” “那时候我说的是,你选什么我选什么。” 秦追猝然顿住,眼眸里面有碎光晃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从里面听出了微妙的意味,所以这意思是暇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答案只会出现在自己的选择上吗? 可猜错这件事罕见打击到他,竟让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明辨能力,即便此时个感受如此强烈,都不敢再轻易去确认暇的想法了。 “我是替你选了。”秦追抿了抿唇,“但是你压根就没怎么碰……” “那是单独给你留的菜。”暇打断他的话。 骤然带来的冲击比刚才还要强烈,秦追豁然抬眼望他,“单独……你给我做的吗?” 【靠靠靠!终于猜出来了!】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尼玛的暇这狗脾气,做什么事情都不说的!非要老婆猜猜猜】 【呜呜呜但是漂亮老婆真的好聪明啊】 其实只要抓着点线头,这件事也完全不难猜。秦追去医院前,嘉宾们就已经在准备午饭了,当时看起来并没有番茄牛腩的备菜。 而且他去盛菜前,其实把所有的剩菜都打开看了遍,番茄牛腩的做法跟其他的菜式截然不同,不管是色泽还是软烂程度都很深。 当时秦追还以为是不同嘉宾做菜导致的,却没想到暇还会单独给他做。 那时候应该是才单采完,暇没找到自己,就在厨房忙碌在客厅等他。 暇沉冷地站着没说话,却也没有否认。 秦追愣愣地看他很久,心脏连同着呼吸都无声急促起来,早先猜错的难过全都被莫名的酸涩所挤烂填满,最后又都顺着血液汹涌冲刷消失。 “我……”秦追轻微哽塞。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暇低声道。 秦追与他对视了会儿,轻轻地摇头。 暇这才终于回去收拾东西,他的箱子里面很简单,都是些衣服,淡声道,“要是没别的事的话,你就先去洗澡吧,我把屋子也收拾下。” 虽然今天过敏源排查过,大概率是松茸粉导致的,可这屋子很久没人住过也可能会有粉尘,两人的行李箱收拾下也会激起毛絮。 秦追现在手背的青紫都还没散,暇不希望他还要去趟医院。 秦追手足无措地在床边坐了会儿,还是站起来去打开自己行李箱,拿了睡衣进浴室的时候,没忍住问道,“你会帮我收拾箱子吗……” “你需要我帮你吗?”暇抬眼。 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秦追在他面前,好像压根就没自己做过什么。 暇沉默却强势,时常让他的自如感都无处安放,却又能够全盘接受,此时也是同样,在他的注视下轻轻点头,“麻烦你了。” 秦追进浴室洗澡,暇在外面收拾东西。 洗到半途,秦追才猛地想起来除了衣物以外,其实自己还会有很多贴身物品,暇帮他收拾东西应该都会看到。 ……可是即便他不帮自己收,毕竟两人现在是室友,未来两周的时间里应该都无法忌讳,所有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想到这里,秦追稍稍定心,彻底洗好了才出去。 室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就已经焕然一新,两个行李箱不但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连被子都被拎起来狠狠抖过又重新叠起。 纱窗开着用来更换新鲜空气,但是窗帘拉着,屋内的顶灯已经关掉,只留有床边两盏微弱的夜灯,暇坐在床边,正垂眼给手机充电。 秦追一眼看到他宽阔的背脊,说不清楚到底是心悸还是什么,只觉得血液沸腾得厉害。 “累了吗?”他试探着道,“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要早点洗完澡回来睡觉吗?” “嗯。”暇拿起衣服起身,“你先睡吧。” 秦追坐上床,看到他进浴室以后才关灯。 自己洗的时候没发觉,现在才感受到浴室的隔音没有那么好,隐约还能够听到哗啦啦的水流。 夜里万籁寂静,倒是忽然让秦追有种恍惚的感觉,终于没有仪器脉搏的跳动,也没有经常会来查房的护士,只有他一见钟情的人与他隔着一扇很近的门。 这种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安心,沾着枕头很快就沉沉睡过去。 …… 昏昏沉沉的,像是有什么梦境纠缠。 里面有自己从未见过却眼熟的场地,有黑夜里面亮如星星的流萤,他独自站在溪水边像是在等谁,但是等到天亮都没有人来,只被无尽的孤独与霜露吞没。 旋即豁然惊醒,坐起来发现天都已经大亮。 这晚是这两天睡得最安心,都导致他脑子懵逼半天才慢慢恢复,想起来自己还在录节目,但是隔壁床的暇已经不见了,被子叠得很整齐。 昨晚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的,清晨又这么早出门…… 正出神间,暇便推门进来,他穿着短裤,露出劲瘦有力的小腿,冷峻的脸颊滚落着热汗,浑身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看起来应当是才锻炼完回来。 “你还要再睡会儿吗?”察觉到秦追在床上看他,他瞥了眼便朝着浴室走去,“现在没有活动,早餐要吃什么跟我说。” “你吃的什么?”秦追不由得问。 “还没吃。”暇后面的声音被门板隔绝。 秦追愣了会儿,等他冲澡的间隙,顺便起床把被子收拾了下。 放在床头的手机亮起来,是昨晚玩游戏的积分结算出来,因为他最后加码的时候输给了暇,导致现在自己的积分垫底。 而初次约会选择是在今晚,意思就是白天还有别的机会,能够把积分重新赢回来,节目组也给了很多空间,还想要争取积分的话就回复“置换”。 秦追打字发送:【置换】 【秦追您好!】 【积分是用来选择约会对象的重要道具,昨晚的游戏结束以后,您依旧有机会可以翻盘。而翻盘的方法是:找到指定嘉宾,引导对方说出特定话语】 【现在开始随机抽取指定嘉宾、特定话语】 秦追心头微动:【抽取】 【抽取成功】 【指定嘉宾:苏秋枫】 【特定话语:我对你有好感】 【积分奖励:200】 “……” 秦追盯着屏幕半天,在心底轻轻叹气,这指定嘉宾要是能换成是暇,那这任务不就好完成多了吗。 可两百的积分确实对他很重要,即便没办法超越断层的暇,也能够让自己排名升点,到时候优先选择的概率就会更大。 而且节目组肯定也不止给他发布了任务,其他想要升排名的嘉宾肯定也都会收到,所以今天还得谨慎不要跟别人乱说话。 稍稍定神,暇也从浴室里面出来了。 昨晚秦追睡着了没发现,可现在暇浑身带着浑身水珠跟热气出来时,黄金比例又精悍的完美身材陡然撞进他眼底,让他的心脏都猛漏了半拍。 他无声地转头,帮暇拿吹风机,递给他的时候,却发现暇正盯着自己。 秦追试探着投去目光,“……怎么了吗?” 暇扫了眼他微红的耳垂,接过吹风机,什么都没说。 积分的短信也发到到他手机上了,暇的记性很好,能推测出来其他嘉宾的排行顺位,自己现在是断层领先,即便现在节目组有任务也不可能超过自己。 虽然这并非他的本意,可他现在的确具有优先选择权。 洗漱完毕,秦追跟暇下楼吃早餐。 两人房间里面的摄像头关了整晚,到现在都还没开,可把直播间的粉丝给憋坏了,如今终于在客厅看到他们,瞬间沸腾开喷。 【草暇你是不是玩不起!】 【我们又不干什么,凭什么关我们的摄像头!】 【就这么不想让别人看到漂亮老婆吗?】 【有本事你跟他约会成功啊!】 【光是这么暗戳戳的算什么男人!】 【……】 与此同时,刚才秦追选择接受任务的消息,也同步在了直播间。 粉丝们顿时激动起来,从昨晚秦追在最后一轮选择加码他们就知道,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就绝对会争取,就算最后失误输给暇也不会放弃。 只是可惜指定对象没随机到暇身上,反倒是随到了苏秋枫身上。 到现在粉丝对他的评价都还颇有争议,完全看不出来苏秋枫来这个节目想做什么,既热情又若即若离的,对谁都有好感又好像谁都很疏离,唯一明确表示过感兴趣的也就只有秦追了。 正在这时,苏秋枫蹦跶着下楼。 “哇!”他金毛小狗似地冲到饭厅,“好香啊!今早是哥做饭吗!” “我还没做饭。”暇冷冷回答,“学长做的,你自己吃吧。” 想了许久,罗恩转头放起了《卡门》第一幕里的经典曲目,《爱情像一只自由的小鸟》。 此刻只有卡门不羁的歌声才配得上这三位了。 在得知秦追是一名医生后,宪兵队队长要求秦追去为受伤的士兵治疗。 秦追答应了。 格里沙起身询问:“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去,我也会医术,我还可以帮你们一起找那个反贼,请让我帮忙吧,好妹妹,你就留在这,好吗?” 他按住知惠的肩膀,四根手指用力,秦追不着痕迹地指了指上面。 知惠了然。 第 158 章 原型 在哥哥们随宪兵离开后,知惠装作找厕所的样子走到车厢的连接处,轻盈一跃,翻身爬上车顶,向4号车厢的车顶走去。 在剧烈的摇晃与猛烈的夜风中,少女如履平地,卫盛炎为她请到的编外师父,也就是那个轻功极高的李姓高手曾说过:“全身发力,然后永远不要抛开恐惧,要谨慎地面对人间一切动荡,接纳它们,站稳,这就是李门功夫的精要。” “知惠,你是唯一一个这么快就学会我一身轻功的人,你有天赋,我会将你视为传人,将所有功夫都传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知惠在4号车厢的车顶看到了趴在那里一边发抖一边流血的海狗先生叶戈尔,她上前半跪,扶起叶戈尔。 “叶戈尔先生,你好,我是格里戈里.维什尼佐夫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知惠,我是来帮助你的。” 【暇疯了!】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的嫉妒心这么可怕啊!】 【秦追的注意力只是在别人身上停留片刻,他就要炸了!】 【冷静冷静,暇没有上帝视角,他不知道老婆为了积分啊!】 【但是刚才秦追已经跟他解释了啊!】 【余怒上头吧,毕竟从今早到现在,秦追是真太关注的苏秋枫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秦追早上在凉亭里面到底跟苏秋枫说了什么啊】 【明明这两天都只对你好的人,突然好像喜欢别人了,换成是你你不疯?】 【确实,暇这脾气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吧】 【但是还是好难受啊啊啊啊】 【不要吵架啊呜呜呜呜】 …… 隔壁别墅,透过屏幕看完全程的董镜也沉默了。 她侧头对周霭道,“暇没录过综艺,是不是不知道别墅到处犄角旮旯都是摄像头?” “你不要低估他对镜头的敏感度。”周霭面无表情地道,“他这人看起来我行我素,实际上感知到的会比我们想象的多。” “那看来他是真不在乎啊。”董镜看着屏幕里面那张冷峻的脸,觉得又稀奇又纳罕,就算已经知道秦追是前男友,也觉得暇有些过于紧绷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董镜幸灾乐祸的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秦追只是一时半会儿没看他,他就感觉好像被甩了似地,以前不会也是被甩的那个吧?” 周霭沉默了下。 董镜后知后觉,震撼地站起来,“真的是暇被甩?” “那他现在这——”她猛地又朝着屏幕看去,心里突突狂跳,“等会儿,所以现在暇反应这么大不会是受创应激吧?你带他看过心理医生吗?” 周霭朝着她露出个麻木的表情,“就连他有前男友这件事,都是在参加节目前我才知道的,你觉得我会知道他有受创应激?” “而且他的情绪一直都没有很大的波动,除了在秦追的面前,你还在什么时候见到过他这种样子?” 周霭当然不可能不焦虑,甚至深度沟通都进行过好几次。 但是想到几次三番接触下来,暇的那副反应,最终还是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汹涌,“回头我会问他,现在他们俩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 秦追看出来暇的情绪很差。 两人的争吵被迫打断后,又被嘉宾们簇拥着给分开。 楚源拽着暇去厨房帮忙,秦追被带着来到客厅,没多久面前便摆了盘草莓,他回头去看,果然看到暇正在洗盛装摘蒂后的盘子,垂眼将双手置在水流中。 在心底轻轻叹气,秦追开始慢慢的吃草莓。 午饭倒是风平浪静,随后嘉宾们重新聚集在客厅,准备进行第二轮的游戏。 位置倒是跟昨天晚上的差不多,秦追跟暇坐在最右侧,感受到暇强烈存在感覆盖的刹那,紧紧提着的心脏才逐渐松懈下来。 “昨天我们不是玩过一轮问答吗,积分都发短信过来了。” 依旧是楚源带头,查看节目组的提示后道,“但是积分还有逆转的机会,今早要是选择了任务的人,可以在这轮坦白,没有完成任务的也将继续。” 说完他愣了愣,下意识地道,“原来我们还有做任务拿积分的机会啊。” 【哈哈哈哈哈!学长不愧是你。】 【我说真的学长不是来参加恋综的,是来当保姆的吧】 【确实现在都没看到他有心动对象,光顾着做饭了】 【难怪连积分都不在意……】 【笑死谁有心动对象谁在乎积分】 【这样看秦追的目的性不要太强!】 “原来还有积分任务吗?”钟听雨眉梢挑起,“我也不知道。” “你们俩压根都不需要吧。”苏秋枫幽幽看过去,“你跟嘉禾的积分排名差不多,只要我跟学长不选你们的话,你们俩是肯定能够约会的。” 钟听雨听完便笑,却没有轻易上当,“那你和学长会选我们俩吗?” “学长肯定不会。”苏秋枫笑意扩大,“但是我会不会可就不好说了。” 察觉到旁边的嘉禾愣神抬头,钟听雨圈轻轻拍了拍他无声地安慰,直视着苏秋枫道,“那你是打算放弃选秦追了吗?” 气氛倏然变得微妙起来。 按理来说,苏秋枫想选秦追的倾向没那么明显,除了早上在山里凉亭里面说的那番话,其余时候都没有明确表过态。 但是钟听雨在关注嘉禾的同时,还能够明确其他嘉宾的态度,看起来也是个心思缜密的性格。 沉默中,秦追主动表态,“我会选暇。” “你选不了他。”苏秋枫立马朝着他看来,眨眼笑道,“你现在的积分是最低的,无法保证最后到底能不能双选成功,要是前面的都选完了,最后你会流拍。” 除非排名第一的暇从头到尾主动选秦追,可暇才刚跟他吵完架,而且心思又这么难猜,谁知道最后是否真的会这样做。 秦追被他搞了心态,却还是笑起来,“这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也不会选别人。” “尊嘟假嘟。”苏秋枫幽怨地道,“我还说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互选……” “你对我有好感吗?”秦追歪了歪脑袋。 “我——”苏秋枫猝然停住。 他的指节不自觉收紧、又慢慢地松开,无法置信秦追到现在都还在套路他,卡壳半天有些凌乱,直接被气笑出来,“我刚刚才知道,你早上就想骗我说这句话,等我说完你的积分能直接爬到第三!” 【霍!】 【原来两百积分的含金量这么高!】 【难怪今天秦追宁愿跟暇吵架也要去做任务啊!】 “哇~” “所以暇你们居然因为这件事吵架?” “都这样了你们还要什么积分啊!” 初次约会最不稳定的地方,就在于必须要互相选择才算成功,积分越高便越可以优先选择,也就是说就算两位嘉宾真的相互心有所属,但是积分高率先横插一脚,也是有可能说服心上人提前把他给带走的。 几位嘉宾才相处两天,当然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这就是秦追为什么一定要掌握主动权。 说暇害怕他会失约,本质上秦追也是同样,才想要抓得更紧。 听到这里,秦追便知道自己的任务暴露了,瞬间还回想起来自己被暇拽到追台去之前,苏秋枫好像就在手机上发生什么东西,满脸难以置信,应当就是知道了这件事。 苏秋枫还在因为自己被利用了焦躁得很,“秦追……不是!” “我是看自己任务的时候才发现的,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的积分也不低吧?” 秦追轻轻点头,“除了暇断层领先以外,你们的积分都差不多。” “所以我还是可以给你完成任务的机会。”苏秋枫镇定下来,也不知道是突然想明白什么,竟陡然泄露出几分在凉亭里面才暴露出来过的清冷强势。 但是眉眼弯弯的,像是还带着笑,“我只需要一句回应,假的也行,说其实除了暇以外你还是愿意选我的。” 豁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他们两人身上。 秦追安静地注视着他,竟奇异的感受出来了,到现在为止有可能苏秋枫说的各种好感都是假的,并非是传统意义上恋综该有的那种暧昧,他就是觉得好玩。 表面的金毛小狗在玩熟了以后,终于露出了自己尖锐的獠牙,他也不是真的想咬咬你,但是看你惊慌失措也很有意思。 就像是现在,其实秦追真的说出这句话,对他来说也并非什么约定。 他说不定只是会笑笑,弯起眉眼说句真好听啊,然后就心满意足地翘起二郎腿,甚至短时间内都不会在给他跟暇的初选找麻烦。 可即便是这样,秦追也对这句话充满着抗拒。 真心话跟积分谁更重要? 是掌握自己的主动权,还是遵从内心意愿而放弃? “你也知道我即便说了也是假的。”秦追坦然开口。 “我不可能选你,我只会选暇。” 长久的沉默后,苏秋枫的笑意慢慢消失,脸色又幽怨又臭。 直播间却疯狂沸腾起来。 【呜呜呜呜!漂亮老婆好样的!】 【啊啊啊啊啊是真的是真的!秦追是真喜欢暇!】 【积分摆在面前了都不愿意撒谎,我真是疯了!】 【暇你听到了没有!】 【现在你满意了吧!老婆真的为你付出了太多呜呜!】 【不要再跟他吵架了,他是真的很想选你啊!】 【你凭什么不相信!】 【虽然但是,我觉得好委屈啊,折腾了整天结果功亏一篑】 【对啊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吗,老婆两次的放弃都是因为暇啊,明明早上在凉亭的时候,苏秋枫已经快要中计了,结果老婆听到暇的消息就跑了。】 【现在也是,暇尼玛的!你何德何能啊!】 相比于弹幕的激动热闹,客厅却在这句话以后陷进长久宕机。 谁都没想到秦追会这么回答,都明明说是假的了,偏偏秦追看起来也不像是上头说的,他抬起湿润漂亮的眼眸,冷静又理智。 暇猝然看向他,浑身紧绷着,连呼吸都无声地急促灼热起来。 温热的水珠滴在秦追的肩上,滑入他的衣襟。 格里沙哽咽着:“她没和我说过她正在做怎样的工作,我不知道,可我只希望她平安,她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可他却不敢告诉妈妈,他要和寅寅他们穿过欧洲,去瑞士找罗恩,他不想妈妈担心他。 他们互相隐瞒,只希望对方以为自己安好。 第 159 章 长大(二更合一) 小熊是个很少哭的孩子,他很擅长吃苦以至于不把吃苦当回事,他总是抱着希望,认为只要自己好好学习,变得坚强起来,那一切困难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一只骨子里天真纯粹的小熊。 秦追有时很想告诉格里沙,世上有很多无奈的事情,比如不能去拥抱近在咫尺的母亲,比如断臂的少年铁路工人必然前途未卜,还有更多、更多的无奈和黑暗,话到嘴边却不忍心。 他只是将格里沙紧紧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他会和奥尔加重逢的,现在先和妈妈在不同的地方追求同样的梦想也很好啊。 他抚摸格里沙的银发:“她看起来很健康,很有精神,下次见到她时,你也要很有精神,好吗?” 秦追看到了来势汹汹的格里沙,有些紧张地握住安全带。同大脑飞速运转,他今天没惹格里沙吧? 直到车窗被人敲响。 秦追谨慎地放下一点窗户,只露出一条缝。 隔着一条缝 看到格里沙不耐烦的表情,秦追特别识相的又把窗户放下来一点。 冲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格里沙戴一副黑超,遮住了大半边脸,把手中的东西隔着窗户塞进秦追怀里。 “给你的。” 秦追低头看看怀里多出来满满当当的袋子,再看看依旧面无表情的格里沙。 格里沙语气略有点别扭:“随便买了点吃的。你吃点,别又低血糖。” 【???】 【?????】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镜头特别懂事地切到了秦追手里的袋子上。 “给我的嘛?” 格里沙侧着头,表情看起来有点古怪。只是耳朵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红。 秦追低头解开袋子,发现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零食。 “糖、巧克力、果冻……”秦追一样样拿出来,每拿出来一句就要念一下上面的字。 格里沙好歹是要脸的,压住他的手,低声说:“好了,你等会儿慢慢看。” “秦秦哥哥。”秦追明白了,是格里沙给他买的吃的。 弹幕也明白了,但似乎又没完全明白。 【???全是零食,在搞什么?】 【所以,哥刚刚消失了快一个小,就是买这个东西去了?】 【他们录制的地点在郊区,买东西不方便,所以这样看,是有可能。】 【等会儿,我这知识都学杂了,我来捋捋,少是因为早上追追跑步的候低血糖了,担心他今天约会,又有这样的情况,才特意去买的?】 【我敲啊。我好像磕到了。】 【嘿嘿,不瞒你说,我也。】 车内,秦追抱着一大袋子吃的,从里面精挑细选选了一块牛奶巧克力,拆了包装咬了一小口。 牛奶的丝滑和可可的醇香在嘴里化开,甜腻的味道让他的眼睛跟着一亮。 “弟弟,这个好吃,你吃吗?”秦追快乐地晃着小脚。 “不用了,秦秦,咱们准备出发了。”罗恩的目光落到秦追腿上一大包零食上,很快收回来,专心开车。 秦追侧头望着窗外,抿着甜甜巧克力,闻着花香,心情极度愉悦,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柔和的弧度,声线松弛而轻盈:“弟弟,咱们去哪里?” 昨天,嘉宾们出发之前,节目组给出约会的要求,必须是嘉宾其中一方跟前任约会过的最刻骨铭心的地方。 秦追接收原主的记忆并不多,记忆里原主似乎是喜欢过什么人,只是始终记不起那个人的脸,只有一个高大模糊的背影。背脊像是隆起的山脉。 可惜,虽然他觉得这个背影很眼熟,但一直没想起来那个背影属于谁。 所以他把选择地点的难题交给了罗恩:“我没有和别人约过会,地点弟弟来定吧。” 罗恩冰冻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 他该怎么迎着秦追期待的目光,跟他解释自己其实也没有谈过恋爱呢? 最后,罗恩选择了一个约会地点,并且对秦追保密。 秦追再次问,罗恩依旧不松口,只是说:“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 罗恩专心致志开着车,秦追安静地坐在一边,既没有拿手机出来玩,也没有喋喋不休地发出声音,让罗恩觉得很舒服,心里对秦追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树在开它的花,草在发他的芽,他们两个就这样坐着,不说话,已经十分美好。*】 【笔给太太,会写就多写点。】 三组嘉宾陆续出发,镜头则随着摄制组调度,切到了别墅里面。 今天的别墅格外安静。 闻舟起了个大早,目送着周宴容出去后,就独自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沐英刚好录完了节目组要求的“官微身份盲猜”通知的vcr,结束完拍摄,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奶油味。 顺着香味走到厨房。 闻舟穿着围裙,戴着手套,从烤箱里把刚烤好的蛋糕胚子从里面取出来,又重新切割,塞进宝格丽蓝的纸杯子里面,一层蛋糕胚子,一层混着水果丁的奶油,最后再撒上可可粉和抹茶粉。 “怎么忽然做起来了小蛋糕?” “沐老师。”见到沐英过来,闻舟裱花的动作没停,左边脸上笑出一个小梨涡:“我准备做一点蛋糕放着,等大家回来吃。” 几个素人嘉宾气质迥异,闻舟是里面看起来最有学生气的,讲话永远客客气气,非常礼貌。 沐英有意搞一下节目效果,目光从精致的盒子蛋糕上掠过,故意说:“昨天好像听到宴容说有点想吃甜品了。” 闻舟青涩一笑,没接腔,只是继续忙碌了起来。 【狗狗,别太爱。】 【所以狗狗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卷王学霸?他看起来也不太像啊,恋爱脑不影响智商吗?】 【sjb滚,你家恋爱脑才影响智商呢。】 闻舟的动作非常熟练,纸杯蛋糕做完以后,又重新打淡奶油做巴斯克蛋糕。 刚好之前放进烤箱的蛋糕已经好了,闻舟拿了个请沐英帮忙试试味道。 “小舟,没想到你还有烤蛋糕这项隐藏技能啊。唔,味道不错。” “没有,比宴容哥差远了。”闻舟给沐英递纸巾,让他擦了一下脸上的奶油。 “宴容哥特别会烤曲奇,他烤的曲奇奶香味十足,又不腻人,比蓝罐好吃多了,我一次可以吃完一整……” 闻舟忽然收了声,搅拌蛋液的动作放缓,低下头。 只是,那样的滋味,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沐英敏锐的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吃蛋糕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哎……】 【这一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啊!追追他们那一组好像到了约会目的地了。】 【等等?罗恩是不是带错地方了???】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罗恩是个人才,谁都不服我就服你!】 几条svip弹幕让低沉的评论区一下就躁动了起来。 【去哪了去哪了?我不是svip切不了镜头啊我操!】 他咬住下唇,开始清理自己和裤子,再把床单拆下来洗。 唔,好多,还有气味,要是不洗的话,寅寅那么爱干净,说不定会嫌弃到打人。 格里沙一僵,心中升起浓浓的愧疚,寅寅才说睡起来舒服,他就把床单拆了,不会影响寅寅的睡眠质量吧? 土豆饼的浓郁香气飘了进来,那是黄油融化后与食物结合的气味,寅寅还穿着那身睡袍,外面罩着格里沙的大衣,踩着拖鞋,松松垮垮,一边哼歌一边在厨房挥舞锅铲,休闲得很。 格里沙欲哭无泪:“我升起的是食欲,你跟着起来干什么啊!” 小熊悲愤地想,长大一点也不好,第一天就给他添乱! 第 160 章 曙光 雪白的床单晾在朝阳的窗户上,格里沙铺了新床单,布料有点老,秦追假装自己没看见,甚至压根不提这件事,确保了格里沙不会为此感到尴尬。 泰格医生从两岁半开始到现在的十四岁,隔空养育了四个通感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 从他们即将进入青春期开始,泰格医生便如临大敌,专门书写教案六千八百字,为这五个娃上了名为《生理、性、健康》的青春期课程,告诉他们如果身体发生变化,别慌,只是长大了,每个人都会经历,身体不舒服就和他说。 这门课程上的还是有意义的,小孩们发育的时候都有一股“我知道这是咋回事”的淡定。 秦追将土豆饼又热了一遍,手揪着衣领把自己捂实,下楼去买牛奶。 这门功课持续了很久很久。 秦追无疑是生疏的,但问题是罗恩其实也不会。 他亲秦追瞧着狠,甚至叫人腿软到站不住,全靠他抱着才“站”着,但他全凭本能掠夺索取,最重要的是他能分神出来关注什么举动能叫秦追又怎样的反应,然后为了能瞧见自己喜欢的反应不断 ——偏偏秦追的每个反应,他瞧着都觉得很有趣味。 所以,嗯。 但秦追没他这般天赋异禀,起了个头后,即便再如何努力地想要依样画葫芦,也是照猫描虎,不得其意,也没法叫罗恩满意。 可罗恩捏着秦追的下巴尖,哑着嗓音教人,也教不出个所以然来。 追间兜兜转转,到春猎这一日,他们就向着猎场出发。 和先前去猎场不一样,这一次是大队伍,所以行进速度要慢许多,在路上过了一夜后,才到的猎场。 秦追在马车里很难睡安稳,入夜后他翻动了几下都没睡好,于是干脆撩起帘子,看向骑着马慢悠悠跟在马车旁边的罗恩,当着好些眼睛说:“罗恩,你进来。” 罗恩还蛮喜欢秦追喊他名字的,尤其是现在这般不得不装作不熟,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喊他。 因为他们都知晓,他们的关系不是如此,在这些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亲吻过,他也知道秦追身体的每一处秘密。 这种感觉让罗恩会有无端的满足感。江家平反这事儿,说着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总归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所以到秋末追,才终于查清楚,朝廷又是一波大洗牌,薛家也因各个案子堆积着遭受重创,尤其薛相在当年江家的事中也是动过手脚,自然也落马。但空缺太多,填补起来也费劲。秦追就知晓,暂追不能动朝野了,于是也就“空闲”下来了。 秦追问过罗恩生辰了,但罗恩确实不记得自己是哪月哪日生人。 他进宫早,对自己从前的那些记忆已然很模糊,依稀记得父母在追是给自己过过生日的,但也只记得这么一点了。 秦追勾着他的脖子,压在他的脊背上,黑底金龙纹的袖袍滑落下来,遮盖掉了罗恩胸前的飞鱼纹。 他半压着罗恩,有点遗憾:“就没有别的记忆了么?” 罗恩稳着身体,一边誊抄秦追写的草稿版的新税法,一边随意回道:“还记得…那追槐花会开。” 秦追稍怔,暗暗记下了日子:“好。” 那他就在槐花开追为罗恩庆生好了。 罗恩撩了车帘进入马车内,低声:“怎么了?” 秦追也很小声地说话:“睡着不舒服。” 罗恩稍扬眉,明知故问:“那我让车队先停下来,过夜后再走?” “”秦追不是很高兴地看着他:“哥哥。” 偏生罗恩还要微微歪头作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嗯?”罗恩又离京了。 不过这一次却是领着圣旨走的。 他还是将赵宝留在了秦追身侧,也与秦追说过了。 所以在罗恩离京后,秦追问了赵宝一句:“以往你都是跟他一块儿出任务吗?” 赵宝低头回话:“我被厂公挑中后,就一直跟在厂公身侧了。” 秦追大概明白了,赵宝不仅是罗恩的心腹,还像是罗恩的随侍。 所以秦追又问:“你知道他生辰是什么追候么?” 赵宝微怔:“陛下。”罗恩钓鱼成功,只是他们从梁国公那儿抓住汪秋追,汪秋差点就准备自尽,得亏是当追带队的是赵宝,第一追间就将人救了下来。 锁链还是不可避免地戴上的,但赵宝言明了:“宫中有贵人想要见你。” 汪秋并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他知晓如若是罗恩想见他,只怕不会入宫,所以他怀揣着那一点点期待,也真的见到了秦追,还有秦追身侧的罗恩。 秦追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真心实意地给他磕头的汪秋,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进京是为何,你不用担心,回边疆去吧,别再用汪秋这个身份了。” 汪秋攥紧了手,刚想说江家是冤枉的,秦追就认真道:“要不了多久,我便会让你们用自己的本名回来表兄,你可愿意?” 汪秋唰地一下就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 他的双唇颤抖着,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在触及到秦追温和又不失威严的眉眼追,瞬间想到自己幼追远远见过江解意的那一眼。 他们长得好像。 罗恩漫不经心地挪了挪步子,挡了点视线,又让汪秋回神。 秦追又说:“我听罗恩说江家读书人多,发配边疆一事只怕吃了不少苦,东厂也探得有好些人病了很久,始终未愈,我想让东厂的军医去瞧瞧,表兄就和他们一道启程先回边疆吧。” 东厂怎么偏生是东厂?! 汪秋咬牙:“陛下” “江一旻。”秦追没有再称“表兄”,半年从政,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温和好说话,并不能成为一个好主子:“东厂是朕的臣子,江家亦是朕的臣子,国家大事面前,没有儿女私情,只有公理。朕将江家救出来,并非是将黑的洗成白的,而是因为江家乃是冤枉的,所以朕要为江家平冤,就如同朕为当年在京中舞弊案被冤枉的那些人平冤一样,是没有区别的,你可知?” “当然,其实太医院的院使与你前去更好,只是医术高超的大多都是把老骨头,在宫内养尊处优久了,不习惯奔波,还是军医更合适。” 秦追看向罗恩:“罗恩。” 罗恩低头:“臣会安排好一切。” 他和秦追在对视间,彼此交换一个只有对方才心知肚明的眼神。 秦追的眉眼也柔和得多了几分缱绻感。 汪秋又明白了。 他叩首应是。 秦追和江解意是不一样的。 江解意在意江家,她是江家女。 但秦追是皇帝,他在意的不只是一个江家 没什么不好的。 汪秋希望秦追还能在意的更多,在意整座江山。 他将头低得更下:“奴才们是不过生辰的。” 无论是他还是罗恩,都先是奴才,才再成为京中的官的。 而若是秦追有一日不需要东厂了,他们就又是奴才了。 秦追微停:“…内务府也没有相应的记录么?” 赵宝摇头:“只会记名字和哪一年出生的,不会记日子的。也鲜少会有奴才自己记着日子。” 记了也没用,那日又不能休息,甚至不能庆祝,有追会“冲撞”主子。 秦追抿起唇:“我知道了。”秦追的身子骨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差,白天喝了两次药,又吃了点东西。 加上真的是在罗恩怀里睡了几乎一天,没再冷着一点,所以到了半夜追,睡得太足了的秦追也彻底清醒。 虽然筋骨还有点烧过后的不适,但他的理智已然全部上线。 偏生这追候他人还在罗恩怀里。 而且他的脑袋是埋在罗恩的胸膛里,手臂因为没地方放,一条曲着被压在他俩中间,另一条则是搭在罗恩的腰上。 他不太记得是自己怕冷还是罗恩怕他冷,但反正他的腿脚都被罗恩纠缠着,像是两条交尾的蛇,但也是因此,他的腿脚比之前都要暖和,热热的,不像之前那样就算是有地龙也带着淡淡凉意,总是睡得不舒服。 可 太近了。 秦追不敢睁眼,微抿着唇,呼吸都不自觉紧绷了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是垫着罗恩的胳膊睡的,罗恩不愧从前在锦衣卫待过,也不愧从前是领过兵打过仗的,他现在压着他的胳膊,能够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肩臂有多结实,比之前被他抱着追感受还要深刻。 而且罗恩箍在他腰后的手太紧了。 他似乎同他一样,只着了里衣,所以秦追贴罗恩很近,也能够感觉到他硬邦邦的身躯藏着怎样的力量。 若不是确实知道罗恩从未有过反应,也注意到过罗恩确实没有半点除头发眉毛睫毛外的体毛,他都要怀疑罗恩是否没有净身。 是因为他习武,修了内力么? 他曾经听人说过两嘴,说罗恩功力深厚,他和夏士诚比试追,只落一成亦有人言,他输的那一招,都是他让了夏士诚。 夏士诚并非自小净身进宫,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废了,再入的宫中。他从前是江湖人,故而入宫追便会些拳脚,后来机缘巧合又得了些秘籍,便成了所谓的大内第一高手。 他同秦追的皇祖父算是一块儿长大,且那追皇祖父夺嫡之路渺茫,是夏士诚利用他那一手玩弄人心的好本事,加之大运所持,便将皇祖父推上了皇位。 也是因此,夏士诚这才步步高升,从秦追的皇祖父登基开始专门为他设立东厂,将监督百官之事交由他,再到后来专为他开辟掌印太监一位,连立储都是完全听从他的意见,立秦追的父皇当太子,后又将锦衣卫归于东厂麾下 他唤夏士诚一声贤弟,就导致秦追的父皇得喊他亚父,尤其夏士诚定下他,本身也是一场交易。那一声义父正如那一声贤弟,是皇位的交换。 他们开了这个先河,便惹得后代人争相效仿,秦追都不知道,自己的那些皇兄们喊罗恩“义父”,到底有没有人觉得屈辱,还是每一次都在盼望着罗恩能够像夏士诚挑中他们的父皇一样,挑中他们。 要知道罗恩的年纪可不像夏士诚那样,也当得了他们父皇的“义父”,罗恩只比秦追大九岁,秦追最大的兄长却比秦追大十七岁。 可人照样喊罗恩“义父”,眼都不眨一下的。 秦追其实也挺佩服他们的。 话说回来,因为修习了内功的缘故,罗恩的体温比寻常男子要高一些,净身也并不影响他的阳刚之气,只是少了东西而已。 秦追被他困在怀里,病追和睡着追没什么太多感觉,现如今醒了,紧张起来了,就无端有点热。 他稍微动了动,罗恩便瞬间睁开了眼,圈着他的两条胳膊也紧了紧。 秦追人被往他怀里摁得更深,也愈发呼吸不过来,不由瓮声瓮气地唤了声:“厂公” “嗯。” 罗恩语调听着懒懒的,细品却能发现没几分困意:“听着清醒多了,好了?” 秦追:“差不多了” 他想跟罗恩说自己不冷了,能不能松开他,可被罗恩醒来后反而把他抱得更紧的举动,无疑说明了什么,于是秦追没有再提,而是真心实意道:“厂公,谢谢你。” 还是那句话,除了嬷嬷外,再无人对他这么好了。 尤其这可是罗恩。 他居然会因为他生病怕冷,就这样抱了他一天,还会哄他喝药,而不是捏着他的下巴直接将药灌进他的嘴里。 这若是在一年前同秦追说有朝一日有这么一天,他一定会觉得跟他说这话的人不是得了疯病就是吃了毒蕈子。① 但现在 秦追同自己说,就当提前习惯了。 只怕他日后同罗恩同床共枕的追日还多着呢。 罗恩听他道谢,微扬眉,指尖点了点他的脑袋:“真要谢我。” 他低声说:“就继续睡。” 秦追意识到他困着,便不再多言:“好。” 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睡了太久,秦追也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熬了好久,熬到天光,他反而迷迷糊糊地开始半梦半醒。 往日罗恩在此追都该醒来的,但今日他摸摸怀里人的头发,想了想有没有堆积重要的政事,确认没有后,干脆由着秦追拉着他一块儿再睡到了巳追过半才起。 秦追坐在床上,还在慢慢清醒追,就见罗恩已然起身在穿外衣。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有点羡慕罗恩的体格同身量。 罗恩个头是高的,还不是一般的高,毕竟他十二三岁就跟了夏士诚,那追候条件便好了起来。夏士诚并不苛待下属,尤其罗恩在各方面都展露出了天赋。他很清楚什么样的人要怎么样去掌控,故而哪怕是后来意识到夏士诚是在利用他,罗恩到底还是做不到怨恨,还愿意为他守孝。 秦追看着罗恩又开始自己束发,这才意识到罗恩好似不喜人伺候、近身。 他这些追日习惯了被伺候,倒不是突然不能接受了,只是秦追等了会儿,才起床准备自己穿衣服,却不想罗恩走了过来,竟在他面前弯下腰,单膝跪在地上。 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隔着袜裤圈住秦追的小腿追,还若有所思地说了句:“臣似乎还从未伺候过殿下更衣。” 这要是换做别人,伺候就伺候了,可是罗恩 不是说他九千岁的身份不行,而是这人一直惦记着他什么,秦追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秦追微微抿唇,像是被攥住了后腿的猫,却连挣扎都不敢,整个人无力地坐在床榻边缘,只敢说一句:“厂公,我自己来就好。” 罗恩却权当没听见,拿起了他的鞋靴,就要往他脚上套。 他刚入宫那会儿学了规矩,就因为长得好,被派到了一个贵人身边做事,兜兜转转了两年,又去了三皇子身边,伺候人的事,罗恩做了很多年,自然是得心应手的。 就是秦追不习惯而已。 罗恩就喜欢看他绷着忍耐的模样,尤其是在他替他整理衣襟追,看人强忍着不往后缩 罗恩勾起唇,指尖挑着秦追的发丝,往后勾:“殿下,别的奴才伺候你追,你也是这般反应么?” 要是这样 罗恩眼里的神色晦涩危险了刹那。 秦追被他用腰带勾着腰用力一拉,惯性往罗恩那儿撞了下,身躯贴上了他的身躯,距离近得叫人头皮发麻。 他不由抿唇,声音很轻:“厂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别的奴才可不会像他这样不仅对他上下其手,还觊觎点别的 但罗恩却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用一只手抓住腰带的两头,迫使秦追挨着他说话,另一只手则是覆上了他的后脑,修长的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托着秦追的脑袋,半逼迫人仰起头直视他。 罗恩低着眉眼:“哪里不一样?” 秦追不知道他想要听什么,所以下意识地先喊了声:“厂公” 然而罗恩扣着他脑袋的手紧了几分,抓着腰带的手也转了几圈,将腰带彻底勒紧他的腰身:“殿下。” 罗恩甚至眸子里都没有笑意:“别用撒娇混过去,哪里不一样?” 他哪有撒娇! 秦追在罗恩冰冷的眸色中找不到答案,无端有些心慌。 他已然习惯了看着罗恩的反应去顺着罗恩的意思回答,可罗恩不给他提示 秦追只能抿着唇去试着找罗恩想要的答案。 他有感觉到过罗恩的占有欲很浓,就是那种他的东西他决不允许旁人染指。 他也知道罗恩替他更衣追他的反应太明显 秦追在一息间就抓住了一个答案:“我同厂公的关系,和他们不一样。” 罗恩的嘴角终于再度勾起了笑。 可这并不代表他满意了,他又问秦追:“殿下知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么?” 秦追的指尖很明显的颤了一下。 罗恩想听什么? 大乾虽有断袖之好,可他和罗恩罗恩总不会觉得他们是 秦追还没开口,罗恩就慢声道:“看在殿下年岁尚小的份上,臣同殿下说一次,殿下要记住了。” 他松开腰带,却又抓着腰带,点了点秦追的心口:“记在心里,无论何追都不能忘。” 他说着,也亲昵地摩挲着秦追的头皮,叫秦追无端脊背炸寒,偏生他的语调是那般温柔—— “殿下,秦追。” 罗恩微低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是我的,无论什么都是我的。” 还是占有欲作祟。 秦追却无端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也是轻轻应声:“厂公放心。” 他知道的。 从他点头的那一刻起,他就会被困在名为罗恩的牢笼中,如若想要挣扎着出去,笼子打开的那一刻,也会是他的死日。 要么只能问罗恩,要么就不给罗恩过秦追选择等罗恩回来追,问问罗恩。 秦追有点无奈,又有些好笑:“我想让你抱着我睡。” 他声音轻轻地:“这样舒服一点。” 秦平泽的侧妃诞下了一子,秦追和罗恩出府去看了看。 秦平泽自然也隐隐猜到了自己留在京中是为何,但他也没有那么明了。 主要是不明白秦追和罗恩这君臣之间明明也没有他们想得那般剑拔弩张,罗恩还是不让秦追选秀纳妃。 但鉴于这段追间每一个提及秦追后宫的,都被秦追找“点”事做了,所以也没人敢问、敢提。 而一般来说,从宗室抱子,都是从刚出生追就抱出去,这样可以直接说是皇帝的孩子,只要做得隐秘一些就好了。 秦平泽都做好了准备,但秦追和罗恩真的只是来看了看,就走了,弄得秦平泽愣了愣。 秦追也不瞒着他:“朕日后确实也需要从你膝下抱个孩子立为太子,但这不着急,也没必要让他忘记自己的生父母是谁。” 他轻声:“你们安心养着吧。” 他也还年轻,没有那么急。 秦平泽望着他,有些震动,俯首跪下:“多谢陛下圣恩。” 在他们看来,秦追愿意让他们的孩子在他们膝下长大,也愿意让他们知晓自己的生父母是谁,就是莫大的皇恩。 没有正常人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唤自己父亲母亲的,秦平泽做好了准备,不代表他可以完全接受。 而如今秦追所做的秦平泽闭了闭眼。 还好是他上位。 不同于秦追,秦平泽更清楚地瞧见过兄弟们的明争暗斗,嘴上说着兄弟,背地里却恨不得踩死对方,要踩得再也翻不了身,背负着骂名死去,他们才能安心。 秦平泽先前也畏惧罗恩,也随波逐流唤他一声“义父”,可现在,面对选中了秦追的罗恩,他竟然也升起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 他当然有作为皇子的尊严,但也正是作为皇子见过了太多生死当真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① 所以,秦平泽才格外珍惜自己的命。比起所谓的皇子尊严,他这样庸庸无为一辈子当个闲王,他已然满足。 虽说猜到了秦追大概率还是能说出来,也不会太过忸怩——自从那杯合卺酒后,他们的关系就彻底改变了。 但这样听秦追直白地表达他需要他,听他说这样的话对于罗恩而言,这是让他极其愉悦的。 所以罗恩勾起唇,终于没有再摆出什么都不懂的姿态了,而是上前坐在了秦追让出的位置上,然后直接将秦追抄在了怀中:“睡吧。” 秦追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后,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不过他闭上眼后并未第一追间睡熟,而是先与罗恩道:“我要同你一个营帐。” 罗恩稍扬眉:“十七,现在都知晓你身边的太监是小圆子,东厂厂公,也算是官,以什么借口让我留宿你的营帐呢?” 秦追偏头,将脑袋在罗恩怀里埋得更深:“这便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了。” 罗恩:“” 他轻嗤:“秦追,你知道你这样算什么吗?” 秦追眼都不掀一下:“恃宠而骄。” 罗恩轻捏了一下他的鼻尖:“知道就好。” 话是这样说的,但显然罗恩还是会去解决问题的。 春猎持续半个月,要他半个月不抱着秦追睡他和秦追相隔两地追还好说,可如今就在一处,却只能遥遥相望,他是做不到的。 只是罗恩如今多了许多顾虑,他本来是担心秦追怕被人议论,还想着如若秦追在意,他也不是不可以忍一忍,不过如今瞧来倒是不用担心了。 罗恩望着已经睡着了的秦追,垂首慢慢亲了秦追几口,自己都未曾觉察到,他的眉眼在这一刻有多柔和。 将秦追抱在怀里,会有种心都满了,变得沉甸甸的感觉,而不是飞在上空,如同风筝一般,只有一根线牵着。 罗恩扣着他的头,另一只手轻轻勾住秦追的腰身:“你再喊一声哥哥,我就不咬你。” 小太子的声音轻轻的,像檐下挂着的小小的八角铃,风过追叮铃铃的,格外动听。 喊他哥哥追 那阵风便吹进了罗恩的心里。 叫罗恩想再听一听。 现在的阿芙乐尔号还只是一艘没什么胜迹的轻型巡洋舰,波罗的海舰队里的小角色,但是等到明年,也就是1917年,那时阿芙乐尔号同样停泊在涅瓦河畔,她会炮击冬宫,届时一声炮|响,拉开十月革命的帷幕。 十月革命带来了人类历史上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可以说改变了整个世界的走向,发出呐喊的黎明女神也因此成为了轻型巡洋舰中最为不朽的传奇。 秦追之前从没想过阿尔乔姆少校竟是在阿芙乐尔号上面工作的。 格里沙背着他到河畔才放下,三个少年注视着那艘美丽的军舰,她的体型在军舰中算得上娇小,但直到百年后,后世的人们去圣彼得堡旅行时,参观阿芙乐尔号也是决不能错过的行程。 阿尔乔姆少校走下军舰,一眼就看到一个老高的银发小伙,他快步走去,大声问道:“格里沙,你怎么到彼得格勒来了?” 小熊上去给了阿尔乔姆少校一个熊抱,开开心心地说道:“我有事找你帮忙,叔叔,我和我的朋友可以坐你的船出国吗?” 阿尔乔姆少校:“啊?” 160-170 第 161 章 参片 “不行,绝对不行!你们去欧洲做什么!”阿尔乔姆一边吃鸡血火锅,一边激烈地反对,“你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知道欧洲那边有多危险吗?” 别说欧洲了,就连彼得格勒现在都不是很安全,因为俄德战线同样打得热火朝天,自从开战后,阿尔乔姆都多久没回家看过他心爱的卓娅了? 格里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位泰格医生是扣霍勒善彦的后人,他要去国外为他的瑞士笔友罗恩.舍瓦利做手术,扣霍勒家族将异烟肼的使用权交给了我们,这是天大的人情,如今他只是想要去瑞士救一个朋友,我当然要帮助他。” 小熊在阿尔乔姆和卓娅身边长大,这些年一直交了什么朋友,两位大人都一清二楚,他实在没法解释自己和罗恩是怎么认识的,因此将去瑞士的理由交给秦追。 就和秦追和知惠将他们出国的理由推到要帮小熊的亲友做手术上头一样,这锅大家互相甩,主打一个要哄住家长。 《恋爱信号》播出短短两天,已经凭借着抓马的情节设定,神鬼莫测的节奏发展,以及高颜值的嘉宾组合,迅速占据橘子台综艺收视榜首。 明嘉宾的粉丝成几何量级往上涨,素人嘉宾的网络讨论度也越来越高。 在这几个素人嘉宾里面热度最高的是身份神秘的格里沙,其次就是乖软可爱的秦追。 秦追这段间已经上了好几个热搜了。全网都在搜那个让菲尼克斯和格里沙争吃醋的男生是谁。 吃瓜群众不放过每一个细枝末节,疯狂扒拉秦追的真实身份。 节目组给出的盲选tag一共四个,分别是“壕无人性的豪门阔少”“平凡牛马打工人助理”“卷王学霸”“偶像练习生”。 大家对他呼声最高的就是偶像练习生。 颜值高,综艺感强,卖萌装傻恰到好处。 节目组给的镜头也很多。 说他没有背靠公司,谁信啊! 至于卷王学霸?别开玩笑了。 谁家学霸一天到晚没事看电视、玩手机,一副屏幕依赖症晚期的样子,怎么着也跟学霸沾不上边。 关注秦追热度的,不仅有粉丝,还有圈内的专业经纪人。 江烨拍完一个比较重要的通告,习惯性准备跟经纪人聊聊最近的工作,发现经纪人霞姐一直捧着手机在看视频,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 这让江烨有点意外。 他们家霞姐是不苟言笑的飒爽女魔头,很少能看到她如此放松的样子,见状没忍住探身看她的屏幕:“霞姐,你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看综艺。” “噢!”他收回了脑袋,掏出手机打游戏,等待游戏加载的间隙,自言自语:“不知道秦贺停在节目上表现怎么样,他以前挺阴郁的,也不太会跟人家相处,这个节目要约会的,他不会没人选吧?” 他双手合十冲着赵霞讨好一笑:“霞姐,你跟那个恋综的导演不是熟悉吗,跟摄制组说说好话让他们照顾一下我朋友呗,万一没人选他,也给他安排一下嘛。” 赵霞敲敲手机:“你这个朋友,我哪里安排得上。” “怎么,他惹祸了?”江烨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秦追大学的候就因为性格的原因,惹过一些祸。 赵霞不置可否:“他要是出道,好好培养,很大概率可以爆。” 江烨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赵霞当经纪人至今已经十几年了,无论眼光和阅历都非一般的经纪人所能比拟,正因为选人的眼神毒辣,所以在她手底下的确捧出来了不少大咖流量。 江烨当初也是被赵霞挑中的。 不然的话他一个非科班出身的,怎么可能会误打误撞的有今日的成就。 他记得那个候,霞姐说他如果按照规划来,努努力可以混上一个小一线。 而霞姐现在亲口说,秦贺停可以爆。 爆是什么概念? 沐英那种的叫爆。 罗恩那种的也叫爆。 全网粉丝逾千万,一呼百应,好商务接到手软,不愁没有代言,这才叫爆。 虽然秦贺停是长得挺好的,江烨承认他有红的资本,但是长得好的娱乐圈还少么?霞姐对他评价这么高?自己跟他就差这么多? 江烨心里有点小小的不平衡。别别扭扭的说:“霞姐,你这次可能看走眼了,我和秦贺停是大学四年的同学,他性格内向,孤僻,而且人也比较无趣,也没有什么特长,他能火,我是不相信的。” 赵霞一点不认为节目上那个能让菲尼克斯和格里沙,以及罗恩都频繁示好的男人是江烨嘴里说的那个人。 听着江烨酸溜溜的语气,赵霞还能不懂他什么意思? 赵霞收起手机,语重心长:“眼光放长远点,不要嫉妒。他能火对你是好事。” “如果秦贺停真能签到我手里,你和他的发展路线不同,你们又是同学,以后有活动,互相加持,不也是好事?” 江烨倒是真没想到这一层,听懂了赵霞话里的暗示。心里那一点点酸溜溜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行,等秦贺停拍完第一周,我就去找他问问,看他有没有想法。如果他想要出道,绝对让他签姐手下。” 赵霞意味深长的看了江烨一眼:“你放心,如果能签下来他,好处少不了你的。” “对了,最近我在接触《心动信号》,有机会让你露个脸。”赵霞非常擅长拿捏人心,打一棒子再给个枣子的事情她做得特别顺手。 “秦秦霞姐对我的器重,你放心,秦贺停的事情我会努力去搞定的。”江烨没有把话说满,但也很有底气。 有件事儿他没跟赵霞说。他觉得秦贺停对他的态度……怎么说呢,他之前怀疑过秦贺停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不然的话,为什么秦贺停对他有求必应的?尤其是这一次临救火,秦贺停这种不太喜欢镜头的人,自己随便求一求对方也答应了。 想到这里,江烨心里有点小得意,虽然自己是直男,但也魅力无限么。 同又有一点小小的负罪感,感觉自己是玩弄兄弟感情的大渣男,不过…… 江烨摸了摸鼻子,反正报酬给够,他也不会亏待朋友么。 橘子台搞软植入,客厅电视一天八小不间断播放各大热门剧集。 一开始摄制组也就想着打打广告,放着也是放着。 万万没想到。 他们多了一个宣传员——秦追没事的候,就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天能滋滋有味看上几个小。看他这么认真,弹幕还真有不少人去搜他到底在看什么,然后跟着一起追剧。 嘉宾们自由活动间里,弹幕已经习惯没事就闲聊几句橘子台的热门剧集。 摄制组每次都多给秦追一点镜头。顺便给自家电视剧做免费宣发。 今天也是如此。 秦追回到房间后就在外间小客厅看电视。 听到脚步声,秦追回过头,眼眶通红。 格里沙微微拧起眉,原本想要说怎么这么脆弱,看个电视剧都能哭鼻子。 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睛,到嘴的话不由自主的变成了:“你怎么了?没事吧。” 说完格里沙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清醒点! 嗯,冷下脸,别搭理他,转身就走。 他哭关你什么事儿。 “没有……你不用管我。”秦追乱七八糟地把脸上的泪抹掉。 格里沙给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目光微沉,原本笔直朝着沙发走过来的步伐微微转向,然后……弯腰在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塞给他。 “擦擦。” “秦秦。”秦追有些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偷瞄了格里沙一眼。 太丢脸了。 竟然看话本子看到流泪,还被别人看见了! 想到这里,秦追亭更加觉得无地自容。 “我、我洗澡去了。” 他“蹭”地从沙发上起身,格里沙就站在沙发的右侧,猝不及防间,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得极近。 格里沙下意识侧头,短发上的汗珠在空中滑过一道漂亮的弧度,“啪”一声在秦追白嫩的后颈砸开,惊得他一个激灵,热意仿佛顺着这滴汗珠蔓延,喉结快速滑动。 格里沙眸色深沉,火热的目光犹如实质,从秦追高挺的鼻梁滑到殷红的唇。 唇纹很淡,看起来很柔软。 “你喜欢上秦追了!” 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兰池带着泪的控诉。 有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格里沙瞬间就清醒过来,后立直身子,让出一个空间,秦追压住如雷鼓动的胸腔,像一只动作机敏的兔子,从他身侧挤出去。 不一会儿,浴室里就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格里沙靠在秦追刚刚坐过的那边沙发上,漫不经心垂着眼,视线顺着半阖的眼眸洒出去,落到浴室门口一片小小的阴影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秦追洗完出来。依旧是扣子扣到最顶上。目光乱飞,不好意思看格里沙。 他以为格里沙那么恶劣,一定会嘲笑他,但是没想到格里沙什么都没说,拿了衣服进去洗澡。 秦追就怕他出来的候又不穿衣服,早早地把自己埋进沙发。 还好今天格里沙正常多了,洗完澡出来,衣服裤子都穿得好好的。 秦追已经把枕头和被子都搬到了沙发上。 “昨天晚上我睡的床。一人一晚,今天晚上你睡床吧。”秦追解释道。 格里沙“嗯”了一声,目不斜视从他身侧走过,上了床,被子一拉,熄了灯。 秦追轻轻吸了吸鼻子。 格里沙洗完澡之后没有把浴室门给关上,空气中清新的水汽味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这样的潮湿里,鼻子灵敏的分辨出一种更加让人安心的香味。 似乎是格里沙身上的味道。 于是他又想起刚刚两人的对视,目光太烫了,他看不懂。只觉得心跳很乱。 闻着湿润的水汽,眼皮渐渐沉重。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节奏感的呼吸声。 原本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半坐起来,深邃的眼眸默默看着秦追的方向。 温柔的月光轻柔洒在他身上,整个人发着光,格外耀眼,格外的……美好。 “那些来找我看病的人,也许家里有和格里沙、知惠一样的孩子,那些孩子就像格里沙思念奥尔加阿姨一样,等着爸爸妈妈回去,然后我会不由得想,我一定要帮帮这些病人,然后我为很多人看病,我的医术也得到磨砺。” 秦追道:“我认为这样的经历对一名医生来说很有意义,我的能力成长了,还得到了很多成就感,我开始喜欢我的职业,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财富。” 格里沙握住秦追的手,这双细腻的、柔软的、单薄的手掌,手指如水葱一般白细,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寅寅用这双手救了很多人。 他捧着这双手,低下头,用额头轻触秦追的指尖。 “若我还相信神的话,每次去教堂时,我都要向神祈祷你的平安快乐。” 秦追感到格里沙如丝般冰凉的头发落在手背上,一种莫名的害羞让他很想抽回手,又不想伤到小熊的心,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他想,格里沙表达亲热的方式和波波好像。 第 162 章 误会(二更) 病人太多,手术当然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秦追给自己整个了工作表,上午看诊下午手术,器材可以他自己做消毒,药草可以让格里沙去郊外挖,需要什么药物也可以请彼得去弄。 在参片用完后,秦追就支撑不住站14个小时手术台这样的极限工作状态了,站五六个小时都能让他缓好久,喝咖啡强行提神也不行,因为手会抖。 贫血让他的脸色很不好,容易疲惫,老是出冷汗,精力连以前的一半都不到。 小熊看不下去,便要求秦追开了药方,到处去找药材,每日家里给他熬药喝。 秦追喝药的时候很忧虑,他这么年轻就虚到要喝补药,到了中年以后该怎么办呐。 眼看着抽出这张纸条,嘉宾们都有点懵。 饮料口味?秦追今天在他们面前喝过饮料吗? 要是问的食物之类的,说不定还好答些,毕竟他中午吃过什么大家都是知道的,谁知道抽到的这么冷门,现在放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杯热水。 秦追看到纸条的时候,则是无声无息松懈,看来他的运气也很不错。 其实真要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是毫无办法,完全可以从他今天的食物里面推出来,他喜欢吃番茄牛腩,说明其实会更加偏爱酸甜口的东西,所以答案要么就是果汁,要么就是能够清掉太重酸甜口的清椰汁。 可事关积分,嘉宾们都有点头皮发炸,居然还激烈讨论起来了。 而从头到尾盯着他的暇,最后却竟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垂眼。 【诶!暇为什么不答?】 【对啊!暇肯定是知道的!】 【他这两天载着秦追来来回回的,车上不都有饮料吗?】 【要是没人能回答得上的话,只有把他清椰汁回答出来的话,就可以得积分吧?】 【但是现在积分要怎么算?秦追现是加码过的,其他嘉宾会翻倍给他积分,但是暇如果回答出来的话,秦追又得把自己的积分翻倍给他,所以还是输?】 【嘶!所以如果暇答了的话,秦追的积分就白赢?】 【没错,而且说不定还要倒欠暇积分呢……】 【靠!难怪暇知道也不说啊。】 【原来他就是想让漂亮老婆赢!】 【但是这样的话他不就垫底了吗?】 【啊啊啊他就真的不怕漂亮老婆拿到最高的积分,结果压根就不选他吗……】 “我们实在猜不出来。” 嘉宾们讨论结束,全都无奈地认输,“秦追你的题目抽得也太刁钻了吧。” “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哈哈我们还想赢你的积分呢。” “完了完了现在你的积分是最高的了……” 也都怪嘉宾们的赌性重,还想把秦追后面的积分都赢过来,但是现在才第一次约会,即便是输掉也没有觉得很可惜,气氛乐融融的。 在这样的热闹中,视线又逐渐集中到暇的身上。 现在是最后一轮的最后一位了,要是暇对此没有什么兴趣的话,他们就能够立马结束今天的游戏,虽然现在秦追的分很高,但他们也都不至于垫底。 “我也加码。”谁知道暇冷静地抬眸。 他的声音也有点冷,说得其他嘉宾倏地都坐起来了。 甚至还有点面面相觑,按道理来说暇应当不会争执这个才对,不是从头到尾都不怎么回答问题吗?难道也想像秦追那样一波翻盘? 但是现在积分最多的也是秦追吧,这样不也等于直接跟秦追作对? 嘉宾们的表情又好笑又微妙,在他们两人的神色间流转,纷纷激动起来,“好啊我们答应。”其实就是想看热闹,看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内斗的。 秦追微愣,好奇又探究地朝着暇看去。 暇平静地跟他对视,漆黑幽深的眸色映照着他的影子。 旋即又垂眼,直接把盒子里面的纸条抽出来,写的是“食物”。 “哇——!”嘉宾们顿时沸腾。 “不是你俩的运气怎么都这么好!” “这问题我们没法答的吧!” 【食物?说得也是口味吧?】 【妈呀跟秦追的如出一辙!】 【到现在为止跟暇的吃过饭的只有秦追啊啊】 【草!我突然明白了,难怪暇要加码】 【不管抽出什么秦追大概都答得出来】 【所以这哪里是什么内斗啊,这根本就是送分!】 【其实暇就是要给秦追送分吧!】 被满屋的哄闹声包裹着,暇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侧头去看秦追。 确实只要秦追张口就能够得出答案,中午饭他们俩是一块儿吃的,秦追又观察得细致入微,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那时候秦追只盛了两个菜,分别是番茄牛腩跟小米粥,但是其实暇基本没怎么动番茄牛腩,全程就喝掉两碗粥加点咸菜。 这种精力旺盛的男人,或许都爱吃主食多些,所以只要秦追说小米粥就会赢。 但是他很想知道,到底为什么暇会想到给自己送分,忍不住跟他多对视了会儿,直到确实没有办法探究更多,这才带了几分无奈地回答,“小米粥……” 本以为这场游戏,到这里就尘埃落定了。 秦追的加码赢了大半其他嘉宾的积分,现在暇做局加码又送给他大半,至此秦追即将拥有断层的积分,反倒是其他嘉宾的都回到起跑线,低得都差不多。 可谁知道嘉宾们都还没来得及笑着吐槽,秦追的那口气也还没有完全无奈吐出,暇陡然灼灼的盯着他,神色竟是完全看不懂的冷峻晦暗。 气氛也不知不觉冷却下来,嘉宾们都有点懵逼。 直播间也都困惑了,怎么加分提示还没有出? 直到暇起身,碎冰般的嗓音抛下句,“答错了,我对小米粥没兴趣。” 【……】 【我靠!这是什么意思?】 【秦追居然会猜错?】 【我他妈都要给漂亮老婆放烟花了!你居然跟我说他猜错!】 【但是下午确实暇只喝了小米粥啊。】 【对啊他特地给漂亮老婆做菜结果自己不吃,不是不喜欢还能是什么?】 【……等等,不会纯粹是因为老婆喜欢吧!】 【老婆喜欢所以自己就不吃!】 【疯了疯了!这种事情是暇干的?】 直播间疯狂沸腾,围绕着这件事差点炸开锅。 可这种游戏的规则就是不允许撒谎,而且就暇那脾气也向来不屑撒谎,在他起身离开以后,客厅里面都陷进很长一段时间的懵逼。 积分形式瞬间逆转,秦追刚赢下来的、其他嘉宾手里面仅剩的,现在全都到了暇的手里面,他就像是个庄家通吃的最终胜者,一跃成为断层顶峰。 “怎么回事啊……”苏秋枫迷茫呢喃,“怎么会猜错的。” 其他嘉宾也都朝着秦追看去。 秦追怔神很久,也轻轻地摇头。 他心里面没由来的,有些难过。 倒不全都是因为积分没了、失去了选择暇的主导权,更多的是猜错本身,明明察言观色且加以分析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是最擅长的,却会在暇的身上输掉。 这代表他或许并不了解暇,两天亲密无间的接触,并没有让他在暇身上获得相比其他嘉宾的更多优势。 …… 游戏结束,嘉宾们散场。 秦追走到客厅的角落,发现暇站在两个行李箱面前等他。 “你的房间在哪儿?”暇没有贸然动他的行李箱,抬眼道,“需要我帮你提上去吗?” “谢谢。”秦追点头,他行李箱很重,靠自己的话确实没法做到。 随后又轻又快地道,“我们俩是同个房间,因为我们是来别墅最晚的,他们已经提前把房间分好了,只给我们留了走廊最里面的那间。” 房间跟房间的布置倒是没什么区别,区别只在于室友。 暇却没想到能跟他是室友,闻言顿了下,没有多说,拎起两个行李箱上楼。 秦追跟在后面,心脏跳得厉害,不得不承认自己提着吃力的箱子、被暇轻松单手就拎起来的刹那,感受到一种很强烈的力量感与荷尔蒙的冲击。 暇从脸到体型都极其完美,之前拍戏的时候各种极具张力的海报被疯抢到脱销,即便只是穿着劲装衣服在那里站着,肩宽腰窄力量感十足的黄金比例,还有无法遮掩迸发的凌厉与戾气,都让粉丝发疯不已。 现在近距离的接触,走到他的背后,都能够清晰看到他蓬勃漂亮的肌肉曲线,透过薄薄的衣服显露出来。 推开房间的门,里面是两张一米五的单人床。 靠里面的一张有很明显的睡痕,是秦追今天使用过的,暇便将他的行李箱靠在床边,也将自己的放在更靠门这边的位置。 习惯性地扫了眼摄像头,直播间没由来背脊一凉。 【靠!暇这眼神什么时候能别这么吓人。】 【真的是无时无刻都冷冰冰的,粉丝又没惹你!】 【笑死可能是想到我们在看漂亮老婆吧】 【确实,谁能想到漂亮老婆今天在这里睡过午觉呢】 【我们发誓我们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盖得严严实实……】 【草!】 【镜头黑了!】 【暇尼玛的!】 暇面无表情将外套抛到摄像头上,直接掩盖住所有房间里面的画面。 但声音还是同步的,只能够听到他们刺啦开行李箱,然后开衣柜开始整理衣服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现在直播间都在狂喷自己玩不起。 暇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要想到私人领地、尤其是圈着秦追在内的地盘被侵犯,就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戾气。 他背对着秦追收拾行李,依旧沉默却高效。 秦追却坐在床上看着他,脑子不断地复盘刚才游戏里的问题,觉得最起码自己不能输得那么不明不白,轻轻出声,“暇。” 等暇回身看他,秦追稍稍仰起脸跟他对视,认真地试探,“所以你喜欢番茄牛腩?” 作为火地岛省最大庄园主的继承人,露娜很清楚自己渴望的伴侣是怎样的。 首先,那个人绝不能有一丝一毫与她、印加人敌对的可能性。 其次,那个人最好能填补她的精神损耗,为她带来疗愈,理解和支持她的心。 最后,他得是一位矫健如美洲豹的美男子,最好有着蜂蜜般的肤色,那样才性感。 露娜舔了舔嘴唇,心想,她和菲尼克斯还有点相似之处的。 在吃饭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们都会用口齿去细细咀嚼喜欢的食物,再整个咽进肚子里。 有时候,人们能在一个人的食欲中看到与爱相连的那一部分。 第 163 章 眼镜(三更) “菲尔,你怎么戴眼镜了?” 秦追十分震惊地看着戴着金丝眼镜的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摘下眼镜:“只是看书的时候戴一下,一百来度,医生告诉我别让度数继续加深,就配了一副。” 秦追好奇地问:“戴着重吗?会不会压鼻子?” 菲尼克斯摇头:“还好,低度数的镜片都比较薄。” 荷兰仔有一个雕塑感强烈的希腊直鼻,搭配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硬朗英俊的五官,再长几年大概会是很有攻击性的模样,但戴上眼镜以后,就显得整个人文雅起来。 秦追被问得有点懵。 虽然他不是很介意,一直跟暇这样单独相处,但是节目还是要录的吧? 而且暇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有休息好过,秦追在网上看到过他的信息,说他在工作上是个具有无穷精力的人,不管是拍戏还是通告连轴转都没见累过,可即便如此人也不是铁打的吧? 大抵是他半天没回答,暇的眸底暗流涌动,又沉默地给车注油。 这句话问出口的刹那他就后悔了,秦追是来参加恋综的,不是为了认识别的嘉宾还能是为什么呢。 收拾好,两人迎着晨曦出发。 秦追昨天只是猜测,自己随机抽到的地点会特别偏僻,现在才彻底感受到究竟有多远,途中暇还加了次油,把那两张油卡全都花掉了,才把油箱填满。 太追升起来,慢慢变得又热又晒,秦追在副驾驶摸索半天,果然发现有两瓶水,拧开以后先递给暇。 暇抽空扫了眼,单手去开,这才发现秦追不是让他开瓶盖的意思。 “喝点吗。”秦追眨眼,“早上起来是不是半点水没有沾过?” 也不知道暇是在想些什么,盯着前方的路没有去看他,随后又接过来咕咚咚喝掉半瓶,急促间有水珠顺着下颚滚落下来,显得禁欲危险又性感。 秦追的手指下意识轻动,想想既然是恋综那应该界限没有那么分明,便用手背替他擦了擦。 有那么刹那他感觉到暇浑身紧绷,把秦追都给搞得有点紧张了,但还是竭力保持着镇定,擦好后才收手坐回去,安安静静地一起望向前方。 …… 都是快到中午,两人才终于到达别墅门口。 才听到车辆的声音,别墅里面的人全都走出来。 最前面的就是楚源,看到两人顺利返程后重重舒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 昨天他没能去把秦追给接回来,一直都很担心,再加上暇的电话又打不通,若非找节目组确认过他们的安全,恐怕连觉都睡不好。 但没想到的是,暇居然真的会亲自把秦追给接回来,导致楚源现在对他都有些刮目相看了,钦佩地道,“看来以前是我误会你了,哥你其实还挺善良的。” 【……】 【救大命!学长你是不是疯了!】 【说个地狱笑话,暇善良。】 【学长还好你来参加恋综了,不然真的担心你会被美女骗得裤衩都不剩】 暇对他的愧疚与夸奖毫无反应,回头去接秦追。 昨天其他嘉宾聚齐以后,就已经自我介绍跟讨论过,暇的名气太高所有人都认识,对于宣传片里面出现过短短几秒、却掀起热浪的秦追格外好奇。 现在秦追下车,所有的嘉宾都轻轻倒抽了口气。 那是张漂亮得极具冲击力的脸,甚至比起视频里还要惊心动魄,更别提他唇边时常带笑,给大病初愈的脆弱感染上几分温暖。 即便昨晚风餐露宿有些狼狈,也丝毫不损美貌,他将黑发简单地扎起来,更显得整张脸轮廓明晰,发现所有人在看他也坦然自若。 “好漂亮啊。”率先感叹的是个少年。 他的名字叫做苏秋枫,是素人嘉宾里面年龄最小的,都还没到二十岁,从昨天别墅里的表现看来,特别像条活动好动的金毛小狗,笑起来谁都无法拒绝。 其他两位素人嘉宾,分别是看起来格外敏感、连帽檐都压得低低的嘉禾,刚到别墅还背了个极其昂贵的小提琴,被猜测有可能真实身份是搞音乐的。 以及抄着兜站在原地,流露出欣赏意味的钟听雨,他穿着休闲得体的衬衫,言行举止都像是剧里出现过的总裁,粉丝们便都猜测他有可能真实身份就是个老板。 总之谁都不简单,而在接下来的录制里面,暧昧互动与猜测对方的身份便是嘉宾们的主要任务。 “是真漂亮啊。” “秦追不上镜吧,真人比视频好看多了。” “昨天你没回来,学长还说要不要连夜跑去接你呢。” “还好现在你们都顺利返程了。” “位置很远吧,吃饭了吗?” “我们先进去吧,正好相互认识下。” 嘉宾们初次见面的气氛,还算是比较愉快。 说说笑笑间,大家便进了别墅,厨房客厅都有点乱,看起来是在准备午餐。 秦追跟暇回来得晚,大家便没有让他们插手,反倒是让他们先去走流程。 刚回到别墅的嘉宾都要接受录前单采,其他的嘉宾都在昨晚录完了,现在就剩下他俩,等他们录完回来还能直接开饭。 “秦追……!”苏秋枫在他临走前突然叫住他,给他塞了个鸡肉条,“拿着采访前吃吧,也不知道他们会录多久,最起码先顶顶。” 察觉到旁边暇投来的目光,苏秋枫也一视同仁塞给他,俏皮灵动的漆黑眼眸眨动,“我可没有要趁机刷好感的意思。” 说完悠悠地背着手,回厨房帮忙去了。 苏秋枫是这季嘉宾里面年龄最小的,即便被称作快乐金毛小狗,但是几句话的交谈间,却好像发现他比金毛要聪明多了。 鸡肉条是学长准备的,但却是他特地送过来的。 秦追跟暇都没有吃饭,这下倒是可以不用饥肠辘辘的去录单采了。 只是发现暇看着苏秋枫的背影,辨别不清神色的晦暗模样,秦追走近两步,探出脑袋打量他的脸色,想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谁知道暇猝然回头,两人鼻尖险些撞上,秦追便后撤了些笑起来,“走吗?” 说完他把手里面的鸡肉条举起来,“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还是吃完再采访把。”他觉得暇的消耗应当也挺大,现在肯定是饿着的。 暇的视线又垂落他手上,最终转身道,“你自己吃吧。” 单采间不在别墅,反倒是附近的工作屋。 别墅在这两周的时间内,会完整腾出来给所有的嘉宾使用,而导演组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便集体住在旁边的独栋,现在里面已经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机器。 两人刚进去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比如董镜跟周霭。 董镜负责亲自采访秦追,看到他流露出笑容来,起身先带他进屋。 暇独自在外面等着,周霭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把他拽到角落问道,“我昨天全程在看你的直播,你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暇淡声敷衍。 “你知道问的是什么。”周霭蹙眉道,“你来参加这个综艺会给我增加多大的工作量知道吗?别人都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待在热搜上,只有我不乐意你上,上去以后就是血雨腥风。” “但是你说为什么我还是希望你来?我希望你放松点,最起码在面对你前男友的时候自在点,你现在看着他宛如他欠你八百个亿。” 虽然行动上又是另外一套,差点没把倒贴写脸上。 但是这句话周霭没说,怕待会儿暇又死装死装的,说些口是心非的话谁也弄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要是还没能释怀,还想追,那就把这幅臭脸收起来。”周霭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单采间,平静地道,“追他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暇面无表情片刻,“他不会喜欢我的。” “可是你接这档节目,不就是希望他还喜欢你吗?”周霭实在弄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没信心?就因为你抛弃过你?” “他那时候就没有喜欢我——”暇只说了半句。 他的下颌线倏然绷紧,像是在隐忍什么极其压抑难耐的酸涩,胸膛深深的起伏着。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完全表露出自己来,所有肮脏的、疯狂的东西都隔着道屏幕,展现在秦追面前的只有沉默听话,他说什么自己就答应什么。 可即便是这么乖了,最后还是会被他厌弃,甚至连名字都被抛到九霄云外,更别提现在真实的,浑身都是恶劣难驯的自己。 甚至他都能猜到,这次单采都会问些什么问题。 比如见完嘉宾以后,理想型会是谁,会跟怎样的人交往等等。 但是不管是怎样的答案,应当都不会出现自己。 …… 秦追的鸡肉条只吃了两口,没来得及吃完就放在旁边桌上了。 “不着急。”董镜坐在摄像机的后面,对他无尽耐心包容,“吃完再录也可以。” “暇还在外面等。”秦追摇摇头,“我得录完他才能录吧。” 董镜顿了顿,没想明白他怎么就看上暇了。 从第一次采访的偶遇开始,董镜就觉得他对暇的态度很特别,后面当秦追抽到最远的地点,董镜惊得差点当场站起来,觉得简直就是天助节目! 甚至她都做好了两手准备,不管是学长还是暇谁去接他,都绝对能够剪出非常具有宿命感的感情线! 可谁知道最后那么出人意料,两人相处的每帧都能够爆出话题度,简直就是暧昧本昧,看得董镜差点都要嗑他们俩了。 此时听到这里,董镜的心情愈发复杂,“……那准备好我们就开始。” 采访问题其实没有那么死板,董镜的风格更是单刀直入,“今早回来的时候,应当已经跟嘉宾全都接触过了吧?整体感觉如何?” “都挺好的。”秦追笑了笑,示意她去看鸡肉条,“走的时候学长在做午餐,其他人在打下手,苏秋枫特地提醒我们先吃点垫垫。” 这话让室内陡然死寂。 秦追聪明得有点太过分了。 通常而言谁递来的东西,接受者都会觉得功劳是他的,苏秋枫特地给他们送鸡肉条,换做普通嘉宾说不定就会很感激他、对他很有好感。 但是秦追的脑子理智清晰,一眼过去无声地将室内所有嘉宾的动静观察清楚,甚至职责分明,到底是谁做了什么在他这里都无所遁形。 “你会对他们产生心动吗?”董镜深深吸了口气。 “时间有点太短了吧。”秦追歪了歪脑袋。 董镜迅速追问,“那对暇呢?” “他——”秦追顿住,似是觉得自己不能回答得太快,最终却还是轻笑起来,“他总是让我心跳很快。” 小熊本就不是一个擅长用言语将心意以天花乱坠的方式表达出来的孩子,而他对家人唯一的希望也就是健康。 阿尔乔姆站在海风中,掏出一根烟叼着,点燃,看着船只渐行渐远。 彼得站在他身后:“每一代人都有他们的征程,我第一次离开家乡也是这样,趴在车头依依不舍,但马车还是带我到了一座陌生城市。” 阿尔乔姆低头一笑:“我现在只是欣慰,我们家的小孩长这么大了,不知道再过二十年,我们的理想国是否会出现。” 彼得从他那儿拿了根烟:“到时候我们应该都战死了吧,我们负责战斗和牺牲,建设未来的任务只能交给年轻人了。” 第 164 章 头槌 海狮号是一艘民用货船,但在欧战开启后,朱利安船长就带着他的伙计们从瑞典购置战争物资转卖到俄国国内。 这当然是各方都默许的,中立国要靠这些生意赚钱,交战国则需要物资才能杀死更多的敌人。 而在前往瑞典的途中,他们会先在赫尔辛基出掉一批货物,补充资源。 在后世,赫尔辛基是芬兰首都,但这会儿芬兰还是沙俄的一部分,不过内部已经在闹独立了,只是沙皇没答应。 凌晨五点,浪奔,浪涌,三道黑影飕飕出现在甲板上。 海风的咸涩冲刷着夜晚,正是一个适合杀人放火的良辰吉时。 此时接近日落。 董镜喜欢在日落时分捕捉镜头,觉得这样拍出来的画面极具美,再加上河边本来就风景秀丽,就连宣传片的空镜头他们都想好用哪帧了。 暇站在河边,周围是大片的蒲苇。 风吹动的时候蒲苇也都纷纷摇摆,与他完美挺拔的身形构成绝丽的画面,唯独锋利的侧脸被流火晕染着,漆黑的眼底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绪。 秦追跑到他的面前,明明很近的距离却喘得厉害。 他用手压住自己的胸腔位置,眉眼灼热又亮晶晶,抬头展露笑容,“暇,我是秦追。” 在被叫到名字的刹那,暇的瞳仁震颤了下,紧盯着他的脸,没有任何导演组成员的那种欣赏或者是冲击,更像是在竭力克制着翻涌的情绪。 可复杂的念头都还没有彻底爆发,紧接着秦追便踏前一步,湿润的眼眸笑意吟吟望着他,“我听说你要参加《美妙心动》的消息了,今天你也是来单采的吗?” 距离很近,但是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此时秦追的模样,跟他过往所见到的截然不同,对待他的态度温暖又陌生,竟是让暇无法分辨,他到底是出自什么目的接近自己。 暇盯着他不说话,秦追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可能这样说有点唐突,可我确实很希望能够跟你一起录节目。” “那天在广场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你在的话,应该会全程比较舒服,只是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单采的时候我们也会在一起……” “我不是来单采的。”暇冷不丁出声。 秦追愣了下,侧眸注视着他的神色,发现他不知道为何胸膛起伏得厉害,浑身都绷得很紧,有种近乎要喷薄的压迫感,全都沉甸甸地累在阴影里。 “……原来不是吗。”秦追轻轻翘起唇角。 “但是今天能看到你也很开心。”他笑起来,终于说出最想说的那句,“至少现在认识你了。” 忽的河边狂风吹过。 蒲苇在落日下被卷得沙沙作响,两人的对峙在镜头里,周身被暖洋洋的流火所笼罩着,虽然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说什么,无声却流淌出无尽的美感。 早就跟过来的导演组全都傻了,是真没见过这种场面。 都先别说秦追的直球把他们给震撼到,就是暇能够站在他的面前听这么久的话,没有丝毫不耐烦反倒是从头到尾都盯着他,就已经足够反常了! “靠靠靠!”副导演等人差点疯狂跺脚。 “这不就是我们想给秦追做的吗?” “这画面这氛围实在是太美了!” “就光是这对视发出去粉丝都得炸吧!” 其中最心潮澎湃的还属董镜,原本他都做好学长没到,今天就放弃给秦追做互动的准备,谁知道暇会突然横插一脚。 而且效果还好成这样!没有经过任何安排,就形成这种绝美构图,都让人觉得等到正式开拍都不一定能有这种封神场面! 她猛地压住副导演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叫得太激动影响到那两人。 自己却强行压抑住亢奋,在发现暇迟迟没有说话以后,扬声开口打破沉默,“秦追,我们的单采就要开始了。” 秦追反应过来,再看了看暇。 从见到暇开始澎湃的情绪,到现在已经全部表达,所以即便他分不清楚现在暇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是否会觉得和他这样直白的话语冒犯,也都已经心满意足。 含着笑意,他冲着暇挥挥手,这才转身离开。 暇紧盯着他的背影,脑子里面依旧盘悬着他最后的那句话,陡然如同惊雷,将他浮现出的所有念头,晦暗的苦楚的挣扎的,全都击得粉碎。 所以什么叫做至少现在认识自己了? 本来还以为他都还记得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情,最起码在与自己交谈以后能有所回忆,可结果却只是把自己当成新目标吗? 那时候骗的就是他。 时隔这么多年骗的还是他。 …… 直到秦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屋内,河边才重新有动静。 周霭谨慎盯着暇的反应,原本她都还在担心,突然跟前男友见面的话暇会不会应激或者失控,可谁知道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 尤其刚才的互动,她跟董镜那边的激动沸腾截然不同,更多的是懵逼困惑,这看起来秦追也完全不认识他啊? 还前男友呢,暇到底怎么给自己冠上这名分的? 周霭按捺住没有当场问,而是等着饶有兴致关景森跟他们告别后,她才把暇拽回保姆车上,无法置信的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真是秦追的前男友?” 暇的情绪差到极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低沉冷戾,“我觉得是。” “什么叫你觉得是……”周霭忍无可忍。 “他是否承认我不知道。” 罕见的,周霭在暇的脸上看到近乎讽刺的情绪,有那么瞬间好像都回到了当前,自己才跟他签约的时候,他那副深陷泥潭的不甘与狼狈。 就连声线也都格外紧绷,“难道就不能只有我还记恨这件事,他觉得毫无所谓所以连那段经历都能忘掉吗!” 周霭被他震得半天都没说出话。 说实话她就没见暇这么自暴自弃过,暇出道就巅峰,是从血雨腥风里面一路杀出来的,圈内对他的评价都是不近人情、我行我素,将冷冰冰做到了极致。 只有在这件事情上,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半点信心,如同天生的败犬。 沉默片刻,周霭转换了话题,“但是刚才你跟秦追见面,董镜全都拍了,我觉得她后面还是会再次邀请你的,你真的不打算去吗?” 没有等他拒绝,周霭又把那天自己跟董镜达成共识的话说出来,而且后面她反复思索,其实觉得也挺有道理的。 “董镜说过,她希望你去参加这个节目并非只是为了热度,也是你这么多年太过紧绷了,就算知道你精力无穷,但也不能过分燃烧自己。” “而且其实你对秦追很在意吧,他会参加节目是肯定的了,反正你对董镜给他设计的那些感情线都不满意,但是现在我看你俩的表现效果还挺好……” 说到后面,周霭几乎都是谨慎地在试探了。 发现某些关键词触动到暇,浓密的睫羽轻微颤动,她才暗暗松口气。 可谁知道很久的沉默后,她还是听到暇冷冷的声音,“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周霭:“……” 以前没觉得,这一刻是真觉得董镜说得挺对的。 暇就是死装,装得要死。 但毕竟暇自己的事情,周霭只能够言尽于此,她回去还得整理今天跟名导关景森聊完的剧本资料,今天聊半天变数还有点多,团队各方面也要做准备。 可谁知道这事儿都还没忙完,到深夜的时候,《美妙心动》团队发花絮了。 秦追跟学长的单采看起来已经顺利结束,学长是确认要参加的,人气很高所以粉丝都在等,但是《美妙心动》不但发了学长的,而且还发了秦追的。 短短几秒的视频,是秦追走在落日的河边,听到招呼声便侧头笑了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好美好美好美!】 【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老婆!】 【董导到底从哪里找来的神仙!】 【我的天啊第二季的嘉宾这个质量!】 【救命我要窒息了!】 【这是真实存在的美貌吗!】 秦追本来就具有这样的魔力,不管是那张脸还是温暖的气质,只要见到他就不可能会有不喜欢的,即便是这样的短视频也瞬间掀起爆炸的热度。 学长楚源的视频还比他长点,谁知道热度压根就打不过。 原本那些都在揣测楚源进恋综以后、到底会喜欢怎样性格对象的粉丝,瞬间也都齐齐振奋起来,自家偶像的视频都不刷了,疯狂挤到秦追的视频下面。 【靠靠靠!这不就是我们学长的未来老婆吗!】 【呜呜呜呜好老婆球球你看看我们楚源吧,他牡丹啊!】 【蝉联过三年的金曲奖,乐坛热度年年排行前十,版权费比那些拍电影的还挣钱!】 【笑死我了,拍电影的不会在说我们哥吧。】 【不不不这可不敢拉踩,哥的票房那可是国内巅峰。】 【我们对比的是楚源自己的电影……咳。】 【三水们不用担心,尽管朝哥开麦。】 【反正哥这巅峰地位撼动不了,他那张冰雕脸也是同样。】 【确实,笑死就他这样的还去参加恋综呢?】 【人家懂事的都知道嘘寒问暖了,哥还抄着兜莫挨老子的冷漠吧。】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别说了我真的有画面感了!】 粉丝们说的是某次品牌活动,有位小明星在暇的面前硬生生来回走了八次,暇抄着兜满脸冷若冰霜,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施舍过一眼。 天知道那位小明星是舞蹈演员出身,不管是气质还是身段在圈内都备受好评,那晚穿的服装更是惊绝得连爆三条热搜,无数粉丝疯狂追捧舔屏,放在暇的面前活生生像根棒槌!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粉丝们都快要笑疯了,就连真爱粉都忍不住吐槽自家偶像。 【就他这样的也配参加恋综!】 【这么漂亮的老婆怎么可能瞧得上他——】 突然最后一句没发出去。 【这么漂亮的老婆怎么可能——】 (红色感叹号)您已经被举报涉嫌违规,请谨慎发言。 【这么漂亮的老婆——】 (红色感叹号)您已经被举报涉嫌违规,请谨慎发言。 【尼玛的!暇你……】 (红色感叹号)您已经被举报涉嫌违规三次。 该账号将被封禁一周,请谨慎发言! 真爱粉:? 菲尼克斯是家里娇养大的少爷仔,他好几次想要呕吐,却硬生生压住这股欲望,捶着胸口逼自己把食物咽下去,远洋航行的时候,浪费食物和挑食不吃都是大忌。 秦追关心道:“菲尔,你的脸色好差。” 菲尼克斯沉默一阵,苦笑道:“寅寅,你知道吗?我刚才居然在想念英国菜。” 秦追想,天啊,这孩子真是太惨了。 菲尼克斯更正道:“不过英国的国宴都是法国菜,所以我想得其实是法餐。” 今日不乳法,乳英。 秦追:……这孩子还记得他妈妈是英国人吗?哦,忘了,他对英国菜的吐槽就是克莱尔女士传下来的。 第 165 章 鼓舞 “等到了瑞典的斯德哥尔摩,我们就要下船了。”格里沙开始收拾行李。 秦追担心道:“我们会不会语言不通呢?” “根据我们学习多国语言的经验,瑞典语和英语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毕竟都是印欧语系。”知惠一挥手,“不慌,买本词典带着走。” 秦追对这个妹妹的心大感到佩服。 六人组里没一个人有瑞典血统,因此他们都完全没接触过瑞典语,但全世界都认识这个国家,因为诺贝尔先生就是瑞典化学家,而他设立的瑞贝尔奖一般是在斯德哥尔摩由瑞典国王颁奖,这就导致了有点志气和天赋的科学家都不免做一下斯德哥尔摩的梦。 秦追上辈子上幼儿园时一度分不清瑞士和瑞典,秦欢就抱着地球仪教他“有诺贝尔奖、地理位置靠北边、有《长袜子皮皮》、《尼尔斯骑鹅旅行记》的童话之国是瑞典,被法国、意大利、奥地利、德国夹着、挨着阿尔卑斯山脉的是瑞士。” 这么一回想,上辈子由于父母忙事业,是秦欢一直在教导和养育他嘛。 “不行,他和你的血并不匹配。”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出来,将报告递给格里沙:“你没有办法把你的腺体给他。” 格里沙盯着递过来的报告,不用翻开,他就能够看见面上的数据确实如同孟栎所言。所以他扯了下嘴角,闭上了眼睛。 他信息素控制不住炸开的那一刹那,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孟栎的等级偏高,差点就弯了脊背给格里沙跪下,还是靠着墙扶着旁侧的栏杆才撑住。 格里沙低冷压抑着眉眼许久,才慢慢收好自己的信息素,但浓烈的烈酒味还是如刀子般悬浮在每个人的头顶,让人不寒而栗。 “你的信息素失控越来越厉害了。” 孟栎皱起眉:“你不是见了他吗?没有人让他帮你疏解?” 格里沙睁眼,淡淡:“喜欢他是我的事,在他眼里我们是第二次见面,我上去就亲他,这叫性丨骚扰。” 孟栎:“?” 你一个搞跟踪监视的这个时候讲道德了? 孟栎觉得无语:“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吗?你从分化后到现在都是靠抑制剂度过的,连的信息素都不能接受一点,你再不疏解你就要死了!” 格里沙扬眉,随意道:“要死了,不是死了,怕什么。” 孟栎:“我他大爷的怕你死了没人投资我的项目!” 格里沙稍偏头,什么都没有说,但孟栎知道他的意思——关他什么事。 这人,从他们认识起,他就只在意一个人。 疯子。 虽然同为,孟栎很清楚,骨子里的偏执能把人变成疯子,但像格里沙这么疯的,她真是第一次见。 想把自己的腺体挖给一个,为一个连百分之九十九契合度的都排斥到对方只要进入到他的视线里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其杀了,认为对方的存在就是玷污他对那个的感情神经病。 孟栎一直觉得,他这样的人,应该会搞强制,把权力握在掌心后,就迫不及待地将人从国外绑回来关起来,可格里沙没有。 他不仅没有,甚至还玩起了纯爱 孟栎都好奇了,秦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格里沙这么惦记,捧在心尖上藏着。 孟栎将格里沙要的东西丢给他:“我还是那句话,你再不纾解,就等死吧。” 格里沙伸手接住,轻轻摩挲着项链中间的圆球,看着里头属于他的信息素具象化成白色在里头如烟雾般流转,也用自己的信息素冲刷覆盖掉上头孟栎沾染到的一点气息:“多谢。” 他起身往外走,语调慢悠悠的,还是那副好似不把任何事放心上的态度:“学姐,要是有机会,请你喝喜酒。” 孟栎:“你最好是能给我这个机会。” 像格里沙这样的“老板”少见,她可不想再面对一点都不懂但就是要对他们指手画脚的“老板”。 虽说解决了堂妹的事,但秦追当夜并没有睡好,他辗转反侧了很久,脑子里过了很多画面,有他求秦牧的,有他被确定是的,不过更多的,是格里沙。 格里沙之前拦着他的,还有今天的格里沙 秦追那会儿是在格里沙面前,脑子的弦不自觉地绷着,就感觉好像一切就那样,但不在格里沙面前了,画面一遍遍播放,多少让他有些秦追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他不算是赧然,他就是很混乱。 长这么大,不是没被表过白,可被一个惦记成这样,是第一次。 好别扭。 好奇怪。 也不知道格里沙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他印象中他和格里沙并不认识啊。 要是有机会,他还是想要问一问。 十七岁那一次被格里沙拦住说话、表白,当真是一场兵荒马乱,事后他也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却不得不重视了啊。 秦追深呼吸口气,躺平在床上,调整了思绪,重新闭上眼睛。 次日秦追醒来得很早,也就看见了格里沙给他发的消息。 很简单,但很震撼。 【格里沙:在你门口。】 秦追一愣,一看时间,居然还是一个小时前,也就是六点。 就真不需要睡觉吗? 而且格里沙怎么这么早 秦追忙起来,又带着见新老板的心态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打开了门。 他本以为会看见一票人,或者再怎么样,格里沙身边都会跟一个人,可没想到看到的,就只有格里沙一个人。 没有穿西装,只是很日常的休闲服,但身上的压迫感却没有减弱多少。 也得亏是要比其他第二性别迟钝一点,不然秦追在格里沙微偏头把视线扫过来时,就多少要发毛不自觉后退。 但即便是这样,秦追第一时间还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格里沙知道秦追昨天回酒店后就去理发了,他也看过秦追剪了头发的照片,很好看。有一瞬让他恍惚好像看见了十七岁的秦追,但又要成熟很多了。 哪怕他做了准备,没了惊喜,现在和秦追面对面,格里沙还是不可避免地微顿了下,呼吸也跟着放轻。 平心而论,秦追作为,在基因方面确实很难打过和,但他长得不像那么柔弱或漂亮,也不像那么充满险和锋锐,他结合了二者,既完美凸显了他的第一性别,又不会偏向哪一端,而是站在天平中间。 而对于格里沙来说,秦追就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的人,永远能够吸引他的视线。 “二哥。” 两人之间诡异地安静了片刻,最终是秦追先开口,他其实是不太适应这个称呼的,但他在让自己适应。他动了动唇,将格里沙的思绪拉回来:“你吃早饭了吗?” 这个问题比“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这么早”这一类要好,对于格里沙而言,会显得亲近很多。 而且 格里沙心情愉快了些。 秦追在关心他。 格里沙收起手机,直起身时,超S级的的基因优势显现出来,把一米八的秦追都衬得有点“娇小”:“没有。” 格里沙能够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狂跳,他抑制着自己想要往秦追身上涌的信息素,看似寻常且平淡:“我订了餐厅,你应该会喜欢,一起吃吗?” 秦追觉得,以格里沙和他现在的契约关系,格里沙其实是可以不用带那个问号的,但格里沙询问他,会让他有一种被尊重了的感觉,也会更加正视格里沙的感情。 他不是什么娇滴滴、多愁善感,动不动伤春悲秋的人,他看得到格里沙想要他的心,也自然看得到格里沙对他的重视。 “好。” 秦追点头,本想问一句格里沙订的餐厅有没有着装要求,但一想跟格里沙去吃饭,好像穿人字拖也不会被拦下来,于是笑了下就作罢。 他笑起来时也很好看。 格里沙盯着秦追,实在是没忍住,觉察不到的信息素悄悄攀附上他的身躯,萦绕着他,烈酒酝酿出甜味和依绻,要不是还是带着十足的占有欲和强势,都会让人怀疑是哪个散发出来的求欢讯息。 秦追一无所知,只关上门跟上了格里沙,他们进了电梯,格里沙按了顶楼,还不忘与秦追说:“餐厅就在这家酒店。” 秦追其实不在意在哪,他只在意好好不吃,所以他点点头:“好。” 然后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到底还是有几分怪异的。 秦追低垂着头,感受着格里沙凝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想。 沉默一直到他们到餐厅里,早就准备好的服务生将早茶上秦,格里沙用湿热的毛巾擦拭着自己的指尖,随意开口:“你今天去秦家拿东西么?” 秦追嗯了声:“我拿了东西后,就可以搬到你那去。” 他说着,咬了一口虾饺,被嫩滑的口感满足到微眯了一下眼。 果然还是国内的土壤好,他这七年吃的都是些什么糟糠。 格里沙慢条斯理地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粥,眼帘却抬着,晦涩的眸光在秦追的唇齿间扫过,最后还是不得不挪开目光。 他真的要花很大的精力,才能定住心神,不去干将人抄起来,让人坐在他腿上吃饭的事。 “我陪你一起去。” 秦追倒是没有意见,又是一声:“好。”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他签了那样奇怪契约的格里沙,尤其格里沙对于他而言,熟悉,但又无比陌生。他现在已经是努力表现得镇定了。 格里沙也能觉察到那份藏着的尴尬,但他并不在意,只慢慢开启话题:“你之后想做什么工作?” 秦追稍停。 能进行的工作很少,但格里沙如果真的把他的纸面信息改成了后,他能做的事就很多了。 秦追眼睫微动了一下,攥着筷子的手也紧了几分:“我不知道。” 他跟格里沙实话实说:“我离开祖国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二次分化成了回来,我一定要如何如何,但这么多年,我其实有点累了。” 那些争斗,他觉得很累。 无论是之间的勾心斗角,还是上流社会间的杯觥交错,在他被“外放”的这七年里,他居然觉得普通人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唯一要说有什么遗憾的,无非就是他还是想要狠狠往秦牧脸上来一拳,想要回国定居。 而现在,他好像都能做到了,做到了之后呢? 秦追生出了几分茫然。 格里沙轻声:“没有关系。” 他温和地看着秦追,哪怕知道秦追感觉不到信息素,还是散发着安抚信息素去攻打那个铜墙铁壁:“那就休息一阵。这七年你肯定也很累。” 累吗? 确实有吧。 比起在异国他乡求生,真正消磨秦追的,是无家可归的感觉。 秦家是他出生的地方,秦牧是他的亲生父亲,可他却因为是个,还是个野心勃勃的,就没有了家。 秦追动动唇,刚想跟格里沙说谢谢,又想到了他们签的合同,于是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说:“我先看看这趟回家秦牧那边的态度吧,我堂妹…她对我很好,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确保她不会第二次被推进火坑。” 不。 格里沙垂下眼,喝了口咸骨粥。 秦依柳对你一点也不好。 不过…那是秦追心中关于家的最后一点温情了,格里沙知道举目无亲的感觉有多痛苦,所以他愿意为秦追维护好这虚假的泡沫。 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会儿,格里沙继续找话题:“你今天还没查过自己的身份信息吧?” 他轻轻一笑:“你可以看一看。” 秦追稍怔,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公民信息,就见今天八点准时更新的最新信息—— 【姓名:秦追 第一性别:男 第二性别:(级)特别注明为二次分化】 秦追:“” 不是很意外,但是 他摩挲着那个【(级)】,这个位置,他看了七年的“”。 他现在有点不真实的虚幻感,但说开心…其实也还好。 因为他知道这是假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假的,就能够改变好多事了。 格里沙随意道:“本来是想给你改成S级的,但国主说S级的手续很麻烦,而且需要你去机构做几次实验,还要过国际档案所以还是定为了级。” 秦追回神,他深呼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格里沙,就见格里沙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用眼神警告他不许说谢谢。 于是秦追又笑起来。 他这一次的笑比之前明媚许多,也是真的带着轻松了,勾得格里沙无比心痒。尤其秦追就像是朋友一般,与他玩笑:“二哥,原来你也喜欢吃饭的时候谈事。” 这一幕在格里沙的梦里出现过不知道多少次。 格里沙扬起唇,眉眼无比温柔,说话的声音也轻轻的,仿佛只是在聊他面前的这碗粥味道不错,但内容却带着十足的侵略性:“阿追,不和你聊聊这些转移我的注意力,我会忍不住亲你的。” 秦追:“” 秦追:“” 格里沙怎么能?! 他瞬间僵住,因为从没有被人这样大胆露骨地调戏过,所以 秦追再也装不了镇定淡然,他一点点低下头,剪短了许多的头发也无法再遮盖耳朵,又没了平光镜的遮掩,他那点慌乱和赧然全部在眼里暴露无遗。 格里沙微舔了下唇,盯着秦追稍稍泛红的耳尖,无声地在屏住呼吸后闭了下眼,掩住了眸底的一片猩红。 要疯了。 好想把人关起来锁在床上狠狠 吉米一愣:“哦,好吧。” 这个和埃米尔同龄的小伙子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亲爱的埃米尔,我是你的堂弟罗恩,我从朋友那里得知了你岌岌可危的恋情,深表忧虑,在此,我的好姐妹露娜要我转告你,小伙子,多照镜子看看你的帅脸,战争结束后,你有大把的时间去挽回真爱,就算她嫁人了也不要气馁,我听说法国男人很浪,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即使你去做小三,我们也不会鄙视你的!” 念到这,吉米又咽了下口水,再次抬高本就很亮的嗓门:“如果你的帅不足以折服她,我在此向你推荐中美洲的著名神婆科勒尔,她是我见过的最擅长说媒的女人,撮合情侣的成功率百分百!还有我的表姨南蒂,她可以帮你作法,让你变得更帅!” “埃米尔,信件的末尾是你爸爸发的,他说,只要你活着回家,无论你爱谁,哪怕你爱上一个黑人呢,他也愿意支持你。” 一封电报念完,这个容纳了40名受伤战士、数名医护的病房寂静无声。 埃米尔不知哪来的力气捂住脸:“噗——” 第 166 章 耳坠 “我恨你们,在安塞尔死去以后,我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不,六个人!你们都是小混蛋!我是倒了大霉才认识你们!” 埃米尔哭诉着:“我还有什么脸面去看我的战友的表情?他们现在只要看到我都会笑啊!” 秦追尴尬地坐着,心想我们也没想到这种只写给你看的信,会被念得整个医院都听见啊。 安塞尔就是为了保护埃米尔而牺牲的通感家族成员,据说是个很活泼的吉普赛男人,曾经在埃米尔上课时控制他的身体脱了裤子,助力埃米尔成为他们那一届无人敢忘的校园风云人物。 可能埃米尔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先天社死圣体,但他人还是蛮好的,嘴上说着恨,哭湿了几张白手绢,还要红肿着眼睛关心一句秦追走到哪了。 秦追展开地图:“我们快到挪威了。” 他们本来是打算到丹麦的哥本哈根坐船去法国的,驾马车的好心大叔用英语混着瑞典语提醒他们最好别去丹麦,因为英国和德国正以丹麦的地盘为战场打海战,那儿的海关封锁着,去了也没有可以载人的商船。 “日德兰海岛的火气高得能烤肉了,我们只好去挪威坐船。”秦追也是听了车夫大叔的提醒后,才想起到了五月份,丹麦的日德兰海岛附近会举办一场两次世界大战中规模最大的海战,届时两百余艘军舰在那对轰,他就不去凑热闹了。 埃米尔无奈道:“注意安全吧,你们的旅费还够吗?” 秦追心中疑惑,为什么所有人都担心他们的旅费不够?他们的钱可够了,秦追至今为止还一条小黄鱼都没卖呢。 他回道:“因为我这一路救了一个心脏病发作的富商,又治了一个癫痫发作的小孩子,还总共赚了2000瑞典克朗,我们带的钱都没怎么花。” 收支平衡在秦追这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格里沙和知惠每次看到谁对秦追露出质疑的表情,就会挺身而出,大声说出秦追的身世“扣霍勒家的后人”以及他攻克了心脏手术这一辉煌记录。 秦追: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阿玛的身份也可以是自己给的。 他理直气壮的在没有执医资格的情况下用医术赚钱,往往赚完一笔就跑,至今也没有相关执法人员来追捕他。 秦追关心道:“你现在暂时不回前线吗?” 不知道为何,秦追在说完这话后,秦凛然骤然沉默。 他坐在大洋的彼端酒店里面,锋利冷峻的眉头深深拧起,倏然想起几年前的记忆。那是秦追做那个重大决定前最异常的时间段,上网时笑的时候也异常多。 有次秦凛然去看他,终于发现他安安静静地看屏幕,到底是在查询些什么。 那是出现在世界最末端的极光。 秦凛然敏锐感觉到,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导致了弟弟的变化,会是这段时间来探望他的朋友吗?还是说他认识到了新的网友?正好最近他不是在玩游戏吗? 但是后面的一切都发生得太急太快,这点异常也就在巨大的冲击下消散。 现在听到秦追的这句话,冷不丁竟又有那时的感觉。 “没关系。”秦凛然最后声音放温和,“宝宝,怎样都行。” “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 第二天,秦追出院。 考虑到他几年都没有出去过,菲尼克斯把他的行李放进车厢,打算先带他出去转转。 菲尼克斯在业内是非常有名的专家,这几年被高薪聘请来为秦追治病,呕心沥血不说,又跟他朝夕相处,对他的关心比普通的病患更甚。 “骤然离开安静的环境,才接触人群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应激。” 菲尼克斯将车缓慢驶向广场,示意他往外面看,同时留心他的反应,“我知道你以前也蛮喜欢出来玩的,但是如果需要时间适应的话,也得告诉我。” 秦追将车窗降下来,广场边嘈杂的声音顿时灌进耳膜。 真是久违的热闹,自从他进医院以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倒是没有应激的情绪,而是安安静静地体会着。 就在这时,广场的侧门出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热浪。 他不由得顺着往过去,这才发现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身边簇拥着大量黑衣人保镖,但是依旧无法阻挡住粉丝的汹涌。 偶尔还有激动的破音传出,“暇!”“暇——” “暇?”就连菲尼克斯都激灵了下。 他将车停到旁边,特地探出去张望,“你这几年看电影少,应该不知道暇吧?” “嗯。”秦追笑笑,“你们不是让我少看吗。” “他是近几年爆红的影帝,虽然我不像你们年轻人这样追星,也知道他演的电影都特别好看,每次上映的时候我老婆都会去抢票二刷三刷。” “他最新的片子也这几天点映,这是来参加了首映典礼吧,但是怎么只有他?” 秦追难得见到稳重的医生也这样,便拿出手机替他搜索了下,果然很快就发现端倪,“说是粉丝特地来堵他的,把他被迫堵到侧门来了,因为据说他会参加……” 秦追忽然愣了愣,“……参加《美妙心动》。” “《美妙心动》?”菲尼克斯也愣住,“你说暇?” 说完他忍不住喃喃,“要是真的话那就好玩了……” 两人都不追星,眼见着那道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粉丝也疯狂追逐着来到路边,菲尼克斯便打算重新启动车辆开出去。 可谁知道来接暇的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急停在他们前面不远处。 的车也只能停住让道,秦追往那边看了眼,近距离才发现暇的气场比想象的还要强,即便在帽檐下面只露出半张冷峻锋利的脸,却骤然给人极其难惹的压迫感。 大约是首映礼的缘故,他穿着黑色的西服,肩宽腰窄勾勒出黄金比例的挺拔身形,是即便被这么多粉丝淹没,也瞩目得熠熠生辉的完美。 他在保镖的簇拥下大步走到车前,在即将拉开车门的刹那,突然回头看了眼。 猝不及防跟秦追对视。 微风吹拂,倏然好像周围所有的嘈杂全都消散,秦追被他那双漆黑得像是深渊般的眼眸蛊惑,平稳很久的心脏也都开始跳动加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暇眼底有瞬间的碎冰暴动。 但只是短暂刹那,暇就已经开门上车,随后黑色的车辆飞驰而出,很快消失在激动粉丝们的视线中。 “呜呜呜!暇!” “好帅好帅!” “首映礼都穿得这么帅!” “他到底要不要参加啊!” “……” 秦追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他像是终于回到现实世界,然而心脏却还在因为刚才那短暂的一眼而剧烈跳动。 他知道现在自己不能情绪过盛,掌心压着自己的胸口,急促地深呼吸。 “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菲尼克斯立马注意到他的反应。 旋即迅速地替他抚背顺气,“是因为刚才人群靠得太近应激吗?还是受不了突如其来这么嘈杂?我现在先带你回去?” “我没事。”秦追慢慢压抑住这种悸动,“不是应激的问题。” 菲尼克斯还是要带他回去做检查确认,秦追没有拒绝。 当车辆重新启动,秦追顺着刚才的搜索框去看,无数跟暇相关的消息涌来。 直至此时,他才知道暇的热度到底多高。 十六岁的时候用阴鸷小哑巴的角色正式宣布出道,风靡大街小巷,紧随而来的就是大量黑料指责他只是本色出演、情绪宣泄。 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格里沙没有任何回应,第二年凭借着《乘风》中可怜落难太子的角色再次爆红,哭戏至今都是影视学院流传的教材,甚至一举夺得最佳男配角的桂冠。 从这里开始,他的星途势不可挡,凭借着《无声无息》《紫禁城悬案》《深海的触须》等作品荣获影帝,部部大爆…… 而今日的首映典礼更是他的新作《星海》,也不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他原本要走的通道被围堵得水泄不通,粉丝狗仔们疯了似地追逐他的身影,随后才把他逼到平时从不开放的侧门,却依旧被抓个正着。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刚才他开门时冷戾看来的那眼,照片就已经疯传全网。 【靠靠靠!眼神杀帅死我了!】 【他到底在看谁啊!好凶啊!】 【呜呜呜可能是被泄露位置烦到了吧,但是还是好帅!】 【呵呵,影帝架子摆这么足。】 【这种冷脸也有无数人舔,真是受够了。】 【黑子全都滚出去啊!】 【怎么呢嫉妒我们哥的成绩嫉妒他的美貌是吗?】 【原来你也知道我们哥是影帝啊!】 【……】 回到医院,秦追就已经把暇的资料了解得七七八八。 真是奇怪,明明这几年他对任何东西都毫无兴致,菲尼克斯医生也都说了身体机能跟情绪都会受到影响,谁知道才刚出院就遇到这样震颤他心脏的事情。 真的是自己在医院待得太久,外界随意都能轻易拨动他吗? 可他在面对热闹嘈杂的时候也毫无波动,唯独只要想到暇,就会像是冻土复苏般沸腾起来。 “检查结果很正常。”菲尼克斯松了口气。 但是他实在觉得奇怪,“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在看暇。”秦追笑了下,“我觉得他很帅。” “……”菲尼克斯居然觉得挺合理的。 暇冷戾得不近人情,在圈内的评价也都是毁誉参半,都说他过于我行我素,可依旧还是会有鬼斧神工的完美脸蛋,还有不容置喙的强大实力让粉丝趋之若鹜。 这样强烈的气质,自然会带来更强的攻击性,秦追的情绪起伏太大也正常。 好在并非病情复发,菲尼克斯定定神,忽的发现秦追还在刷消息。 “你喜欢暇吗?” “要说喜欢也算吧。”秦追片刻后点头,“而且都说他会参加《美妙心动》。” 在广场抓拍的那张照片曝光后,铺天盖地的讨论都聚集在暇后续的通告上,毕竟他去年拍摄的电影已经上映,而今年有没有接新的档期。 《美妙心动》的导演董镜,可是亲自在采访里面表示会邀请暇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即便现在暇还没有亲口承认过,但是工作室也没有发文澄清,不管是他的颜粉事业粉还是影粉全都疯了,热搜都上了几十次。 这就是为何今天会有这么多粉丝堵他,要是他真的上恋综的话那可是大事,像这种都已经占据娱乐圈顶峰的影帝,甚至还如此的年轻,却突然选择开始恋爱? 虽然大多数了解他的粉丝,都还是嘲讽他冷脸注定寡王,却还是疯狂抓心挠肺。 “如果他参加的话……”菲尼克斯突然福至心灵,“你也会参加吗?” 秦追的心脏忽的轻微颤动。 确实他在出院前是拒绝过的,可所有的原则在看到暇的刹那,突然全都消散,反正自己也是没有办法治愈的,如果真的能够在临死前…… 算了,要是自己突然暴毙在节目里面,或者是暴毙在他的面前,那也未免太残忍。 好几年没有过的活泛念头,就这样轻微的摇摆着,罕见地没有办法下决定。 菲尼克斯难得看到他这样,正准备从主治医生的角度理智分析几句,谁知道电话急促地响起来,打断他的思绪。 近期秦追出院,菲尼克斯手里有别的病人,昨天还通话很久来着。 菲尼克斯用眼神表达抱歉,先出去接电话,只留下秦追独自坐在原地,先是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屏幕上暇的照片,随后忽的退出,打开自己的相册。 那是张自己重病前拍的照片,十六岁不到,冲着镜头笑得格外灿烂。 背后却是漂亮浩瀚的云海,那是他爬了整整八小时才登顶的地方,仗着年轻可劲儿疯可劲儿折腾,发出这条朋友圈瞬间都有几十人点赞。 那时候秦追还是圈内最令人羡慕的对象,明明都是从小精英教育,却得到全家人最毫无保留的宠爱,也释放出最惊心动魄的魅力。 四年的修养过后,却仿佛隔世。 克莱尔的娘家布莱克威尔特意派了车来迎接他们。 菲尼克斯上了车,雨衣上的水珠染湿了座椅上精美的丝织纹路,金发也被打湿,正一缕一缕的贴在额上,修长五指一捋,将头发都捋到脑后:“布莱克威尔家族在伦敦有房产,我们住那就行了,船这两天恐怕不会开,雨太大,出航不安全。” 露娜道:“待会要去电报局给你家里发电报,再让你家给南美也拍电报,给我爸报个平安,我出来这么久了,他肯定很担心。” 菲尼克斯点了点头:“我们到伦敦了,也要和寅寅他们说一声,不知道他们到哪儿了。” 露娜打了个响指:“正好我们现在的时差没多少了,直接问就是了。” 她的弦勾上妹妹,呼唤着:“知惠,你们到挪威了吗?” 知惠秒速接通,女孩正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手里握着个松饼,脖子上挂着一条小丝巾,活力十足地回道:“嗯呐,我们昨天入境,现在正在往奥斯陆走。” 菲尼克斯正要说些什么,就通过知惠的视野看到坐在格里沙旁边的秦追的背影。 那色泽与格里沙眼眸一样的橄榄石耳坠在少年的耳畔轻轻摇晃着,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光。 菲尼克斯怔了怔,下意识想到,那不是寅寅平时会买的款式。 第 167 章 不悔(二更合一) 经过行程交流,六人组确定除了罗恩以外的五人会在法国境内汇合,菲尼克斯与露娜会先到法国巴黎,而秦追他们是先从挪威到荷兰,再从荷兰到法国。 菲尼克斯郑重地提醒:“你们要注意,荷兰和法国中间还有一个国家,那就是比利时,而比利时现在也是交战区,他们和德国佬打得很激烈,只是比不过最惨烈的凡尔登,算了,到时候我去接你们!” 秦追反驳:“不,那样风险太高了,我们五个人是要救罗恩的,因此必须保证至少有一个健康的可以担负双人循环的供体,一个可以做手术的医生抵达瑞士,我们不能五个人一起在战区。” 格里沙也对菲尼克斯说道:“我会拼命保护他们的。” 秦追毫不客气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发出沉闷的一声:“你又能做供体又和我一起做过手术,请记住你超级重要,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决不允许你有舍弃自己保护我和知惠的想法。” 雨势小下来后,三人下山都方便得多。 不过暴雨过后山路的确没那么好走,秦追跟苏秋枫在后面慢吞吞的,只有暇如履平地,也没见他做什么,但是拎着的篮子没多久就满了半筐。 直播间的粉丝是真服了啊,以前光看暇拍戏,只觉得他跟个事业狂似地,却没想到他在做别的事情上也这么厉害。 现在要不是看到他跟秦追关系暧昧,差点真以为他是要来恋综刷事业的。 没多久,他们便下山回到别墅。 苏秋枫在他们这里受了冷落,脱了雨衣直接幽幽地进屋去找楚源了。 楚源不明所以,但只要听到苏秋枫的抱怨就会安慰他,很快苏秋枫的郁结纾解,再次变成平时看到的那个活泼金毛小狗,围绕着楚源团团转打下手,丝毫看不出来在山上那种冷清强势的样子。 秦追收回目光,这才开始换鞋。 暇注意到他的关注点,眸色晦暗,却什么都没有说。 虽然其实并没有怎么出力,暇来了以后更是他包办了全部的菌菇采摘,还会时常不动声色地扶下秦追,可秦追这番折腾还是有点累。 最累除了体力以外,主要还得随时关注苏秋枫那边的动静。 山上的时候本来任务快要完成了,但是听到暇的消息瞬间全都给抛在脑后,所以还得找机会重新跟他说。 “外面突然下了好大的雨。” 就在这时,钟听雨跟嘉禾也回来了。 他们俩是去集市的,看起来竟然比的秦追他们上山的还要狼狈,秦追他们算是运气好,后面暇来接他们还给了雨衣。 但是他们俩运气就没这么好了,下车的时候正好暴雨,嘉禾在钟听雨的保护下倒是只湿了点头发,但是钟听雨有点狼狈,外套湿透了搭在手臂上,可奇异的是愈是这样他竟愈有种慵懒洒满的魅力。 钟听雨的手里面还拎着肉跟菜,眉梢微动,“但是好歹东西都买回来了,幸不辱命。” 别墅里面再次热闹起来,做饭的做饭,摘菜的摘菜。 楚源没办法同时处理那么多菜,高声呼叫暇去帮忙,暇走过去前习惯性去看秦追,发现秦追破天荒没有跟着,目光还在苏秋枫身上。 暇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才等到他回神,猝然对视了眼,已经压抑不住暗潮涌动。 “这么喜欢看苏秋枫?”暇冷声道。 “不是……”秦追无奈地想解释,谁知道苏秋枫刚好在背后喊了他声。 秦追条件反射回头,便发现苏秋枫握着手机从沙发蹭地站起,也不知道是得知了什么消息,面色凝重看起来有话要跟他说的样子。 秦追心头微动,迈开步子想要过去的时候,暇却猛地拽住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拉到后院追台,门板砸响的瞬间隔绝了苏秋枫的视线。 苏秋枫:“……” 后院追台是开放式,暴雨过后还带着点凉意,但是秦追身上穿着的暇的外套还没有脱,面对面跟他站得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气息。 暇还往他面前站了步,顿时将气氛压得更加逼仄。 他身上有着极其浓重的焦灼,且不受控制的泄露出来,紧盯着秦追的眼睛,碎冰般冷硬又强势,“刚才我问你是不是喜欢看苏秋枫,你说不是。” “……”秦追被他的阴影重重覆盖,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暇实在是太敏感了,回想起自己今早没有答应他换上山的抽签,似乎他就已经对此颇有微词,但还是容忍自己单独跟苏秋枫走。 即便后面暴雨他过来接自己,帮苏秋枫问雨衣,换鞋的时候关注苏秋枫的动静,在刚才想去找苏秋枫之前他都强行忍耐着。 可这些所有的异常,终于还是在此刻爆发,就好像明明秦追只给他的注意力,现在豁然转移到别人的身上,那种好不容易才被略微抚慰的被抛弃感,就像触底反弹般突然再次疯涨。 愣愣地看着暇晦暗汹涌的眼底,秦追放轻声音解释,“我真的不是。” “但是你还是在看他。”暇道,“他叫你你就走。” “我叫你走的时候,也没见你立马就走。” 秦追自问除了今天以外,其他任何时候都是乖乖跟着他的,但是他知道暇现在生气,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辩解,轻叹道:“我找他只是想要完成任务。” “昨晚做游戏的时候我就想加码的,我抽到那问题的时候运气很好,积分都已经是最高了,但是最后失误输给了你。” “现在我的积分是垫底的,这样的话我将会在初次约会没有任何选择权。” “……跟苏秋枫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是想要有足够积分选你而已。” 猝然四周寂静了下,外面有风吹雨落的声音。 很奇异的是,即便是现在这样近乎吵架的姿态,秦追竟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冷风,他抬起头来,看到暇从头到尾挡在他面前的风口。 忽的心脏也发软发热,秦追将自己想说的全部说完了,无声地等待着暇的回答。 暇只是盯着他,被他最后的那句话震得神经发麻,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他当然知道秦追很看重积分,从他昨晚游戏加码开始就知道了,否则自己后面也不会故意跟着加码故意让他赢。 现在他想要重新做任务拿回积分,这件事解释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最后那句什么只是想要选自己的这种话,完全可以不讲的。 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 几年前就相信过了,而且是全身心地、豁出性命地去相信,可最后的结局变成他后面每日每夜的噩梦,现在的他可以承认自己放不下秦追,却绝对不会奢求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选我很重要吗?”暇听到自己冷峻的声音,内心却疯狂翻滚着扭曲与嫉妒,“等你重新拿到积分,你也可以选择苏秋枫。” “我不会选择他的,我对他没有感觉。” “不是他也可能是别人,除了我以外这节目还有三位嘉宾。” 对,暇险些都忘记了,是秦追主动来参加恋综的。 即便是说着这话,暇的视线也紧锁着的脸没有放开,没有让秦追产生被质疑的无奈跟愤怒,反倒是有点怔神,感受到他好像在害怕的错觉。 明明他那么厉害,鬼斧神工的脸跟黄金比例的身材,毋庸置疑的身份地位,做任何事情也都如此完美,到底是害怕些什么呢? 害怕自己是在骗他吗?害怕自己最终选择的不是他? 与他对视片刻,秦追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感受到他滚烫的温度下,又因为挡风被雨丝沾染的凉意,认真地道,“暇……”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 “砰砰!”追台的门突然开了。 楚源跟钟听雨差点没撞进来,很显然是开门开得太急,旋即尴尬地僵硬在原地。 秦追跟暇都看向他们,尤其是暇神色冷硬又微妙,秦追反倒是有点被打断的无奈。 看起来确实是在吵架,但是情况比想象的好点。 钟听雨默默站起来,楚源忍不住用轻咳掩饰,“是这样,哥刚才我们看到你直接把秦追给拽进来了,都是好朋友,就算真的有争执也不能这么……” “谁跟他是朋友?”暇听不得这两个字,嗓音冰冷。 都没有等楚源回答,他突兀又道,“你现在是在担心他?” “……”楚源都要被他两连问给搞懵了。 不是,刚才他们相处得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暇就跟吃了火药似地,看起来就好像被秦追给甩了,也没有这么离谱吧? 钟听雨都没敢说话,在暇目光冷冷看来的时候直接低头。 在他们背后还跟着苏秋枫跟嘉禾,苏秋枫是刚才最担心的人,就是他去找人来帮忙免得出事的,谁知道看起来还真是事儿不小,暇这疯起来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啊。 直至片刻,暇直接迈步离开追台,秦追无奈跟在后面,还朝着所有嘉宾做了个不好意思的动作。 嘉宾们哪儿能怪他啊,连忙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先去哄人。 但其实秦追没有哄成,因为暇走到客厅脚步便顿住,目光落在刚才赶集两人带回来的食物上,两盒很大的草莓放在旁边还没有清洗,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秦追应该会想吃这个。 不知道怎么回事,怒气倏然便如同扎破的气球倾泄。 他知道自己应该控制好脾气不要发疯的,可他只要想到秦追给他的任何承诺,那种长年累月噩梦的应激便不受控制的爆发,就好像还要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般。 可冷静下来想想,被秦追所抛弃,难道真的就全是秦追的问题吗?会不会就是因为自己冷硬又恶劣,底色太过阴暗潮湿,所以活该不被喜欢。 ……这几年的时间里,暇都是这样不断敲打自己的。 秦追则去购置了食材和药,准备给知惠做药膳,菲尼克斯在他购物时提供荷兰语翻译。 回去的时候,菲尼克斯和秦追说:“我们的姐妹都很坚强,非常了不起。” 秦追低着头:“当鸟儿知道自己拥有飞翔的能力时,就不会甘心继续待在笼子里了,哪怕离开笼子后会面临风雨,知惠和露娜都是这样,但作为哥哥,我有义务保护她,照顾她。” 他握紧拳:“这次是我失职了,居然没有及时察觉知惠的身体状况。” 菲尼克斯想要安慰他,却看到秦追抬头,眼中满是战意。 “等穿过交战区,我就要开始给知惠调理,赌上我扣霍勒氏在妇科积累的百年声誉,半年以内,我要消灭她的痛经!” 菲尼克斯:怎么感觉寅寅燃起来了。 第 168 章 蛇首(二更合一) “战争让时尚之都变得蔫巴巴的。”露娜有些失望地看着巴黎的街景,吐槽道:“而且他们的卫生做得好差啊,马路上也能闻到臭味,我家都比这干净多了。” 德拉维嘉庄园的大片土地都是种植农作物的,肥料一撒,那滋味,啧啧,可露娜现在觉得自家地里的味道比巴黎要干净。 菲尼克斯合起手中的法语书籍,摘掉眼镜捏了捏鼻梁:“干净整洁的地方不在普通人可以行走的街道上,我们来这也不是为了采购服装和香水。” 露娜:“我不用香水哦,寅寅给的驱虫药水味道很好,所以我做了一大瓶子带着,还没用完呢。” 菲尼克斯也带了一瓶香水在身上,琥珀色的瓶子,喷头是特意找人做的虎头款式,已经被他喷到只剩下五分之一,然后他就舍不得用了,只是勤加清洁,而且加大食用谷类、蔬菜、水果的比例。 “我不玩了。” 苏秋枫气得要命,直接把手机丢到旁边,抱着手臂不想说话。 楚源下意识张张口,想要安慰他几句,但是又觉得现在安慰他不是很合适,甚至还深深地望了他几眼,实在是琢磨不定这条小狗到底在想些什么。 钟听雨跟嘉禾直接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看向秦追的目光,反倒是有几分钦佩。 “这样的话,秦追的任务算是失败了吧?”钟听雨定定神道。 “算是吧。”秦追把手机翻过来,“我的指定对象已经不可能说出特定话语了。” 被提到的苏秋枫幽怨看来,什么都没有辩驳。 “那我们第二轮游戏继续吧,应该还有其他人的任务没做完。”钟听雨率先把自己的任务坦诚,“我跟嘉禾的今天已经在集市完成了。” 嘉禾愣住,压低声音道,“我怎么不知道……” 钟听雨只是轻笑,并没有当面回答这个问题,大抵是他这幅模样给嘉禾带去很强的安心感,慢慢的嘉禾抿唇垂眼,耳朵却有点泛红。 这样的话也就还剩下楚源跟暇,楚源刚才可是问出过“居然还有任务吗”这种话的人,看起来也应当没什么机会了。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暇的身上。 按道理来说,暇现在是断层第一,即便其他嘉宾完成任务也很难超越他,他也没有必要再去做任何的任务。 可片刻后,暇的注意力从秦追的身上收回来,把手机界面翻开,“我的任务很简单,导演组问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我说是昨晚有个问答没做好。” 嘉宾们第一反应就是加码,“最后的那个吗?” “就是关键词是食物的那个?” “这你有什么好后悔的!” “后悔没给秦追成功送分?” 暇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好奇探究,直白平静地道,“昨天我的关键词是食物,现在如果重新猜的话,正确答案会是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地,秦追轻声答道:“番茄牛腩……” 然后猝然住口,反应过来般惊诧看着他。 呼吸无声的急促,就连心跳都在加快,他知道暇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做任务、或者是重新提问,事实上当他主动说起什么事情的时候,目标就已经达成。 果不其然,在其他嘉宾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暇已经将手机放下,嗓音依旧冷得像是碎冰,与平常无异,“答对了。” 短信叮咚纷纷响起来。 暇又是作为最后一个任务完成者,当他给出结论的瞬间,第二轮游戏结束,积分重新结算再次发放到所有嘉宾的手机上。 嘉宾们手忙脚乱,一面出神的想刚才暇那到底是什么意思,谁知道看到短信给的结算界面,全都愣住,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只见昨晚还断层领先的暇,排名猛地暴跌垫底。 取而代之的是秦追,名字后面少得可怜的积分突然暴涨,坐火箭似地直接冲到榜首,几乎是拿到了暇全部的积分。 “……”嘉宾们目瞪口呆。 “所以暇的任务是什么?” “给后悔的事情再来一次的机会?” “要是成功了就改写结局?” 【我靠我靠我靠!】 【难怪刚才秦追任务失败的时候,暇一直这么冷静,我差点都以为他没有同理心!】 【不是以为,笑死除了在秦追的面前,他什么时候有过同理心?】 【可现在明明是有的啊啊啊啊!】 【原来秦追不管失败不失败,对最后结局的影响根本就不大啊!】 【暇手里面的积分可是两次加码的总和,谁都无法超越他的。】 【结果现在他全部都给了秦追?】 【这可是全部啊!】 【呜呜呜呜他的真的怕漂亮老婆没有分啊啊!】 第二轮的游戏中,积分不可避免的会有变动。 更别提钟听雨跟嘉禾是完成了任务的,但是他们俩没说到底是什么内容,更不知道到底获得了多少分,所以还是全部把分数给秦追会更保险。 他想要的东西无法就是主动权,暇愿意给他,半分都不留。 客厅里因为这样的结果炸开了锅,一直震撼热闹不绝,秦追愣愣地看着暇,发现他独自起身去厨房接水,谁都没有理会。 秦追站起来,跟在他背后,来到厨房的茶吧机旁边。 大抵是隔得远,客厅那边的嘈杂便变得模糊了,彼时彼刻的空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无声流淌着难以言说的微妙气氛。 “你……”秦追斟酌着问道,“你的任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收益越大的任务,当然付出的就会越多,节目组在这方面绝对会做制衡,就像是自己,想要得到两百积分可谓是在苏秋枫身上花费了不少心思。 偏偏暇的任务又太好完成了,两人提前都将答案交流过,秦追担心他还需要完成别什么,注视着他道,“在这件事上,至少我也需要承担一半……” “我不需要你承担。”暇转身,突然问道,“你不喝咖啡?” 秦追微愣,摇摇头,咖啡对他心脏负荷太大了。 暇便用微波炉给他热牛奶,拧好时间按钮以后才回头看他,漆黑的眼眸冷静,“任务的代价很简单,就是不管你能不能答出来,我都会失去所有的积分。” “看起来好像很好完成?毕竟我们昨天对过答案,你知道那个问题就应该回答番茄牛腩,但是对我来说不是这样。” 暇对他没有任何的信任可言,他连自己这个前男友都不记得,还能奢求他能记得什么呢。 或许这就是秦追的习惯,在任何一段恋情的持续期间都体贴温暖,但是新鲜劲儿过去后就会瞬间抛掉,他是那么的肆意蓬勃,不重要的废渣当然也不会留下任何烙印。 对于暇而言,这并非是必赢的局,反倒是早就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 只要秦追能得到他想要的就行了。 …… 初次约会的选择提交,是在晚上八点。 结束晚饭以后,嘉宾们便会按照先后顺序去门口的信箱递交意愿,顺便把今晚的单采给做了,《美妙心动》开始录制以后,每天的信息量都很密集,所以每天都必须会有对应的节目组问答。 秦追现在积分是最高的,所以他最先离开,其他嘉宾在背后目送着他。 “唉。”楚源突然感慨,“最后的赢家居然还是秦追。” “学长,你有什么好感叹的。”苏秋枫幽幽瞥了眼,“其实从最开始秦追加码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早就有所准备了吧。” “秦追很聪明的,他故意让我们多攒点积分,在最后一轮的时候提出加码,料到我们看在初次约会的份上多半都会答应,只是最后没料到会输给暇。” 说到这里,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暇身上,不约而同的想, 倒是没料到暇会用这种方式把积分还回去啊。 递交选择意愿的同时还要采访,所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秦追回来,进度有点慢,嘉宾们便开始找点别的事情做。 钟听雨跟嘉禾去外面追台聊天,苏秋枫约着楚源打乒乓球,这样的话就只剩下暇。 “哥。”楚源临走前特地问他,“你自己在这里能行吗?” “你们走吧。”暇语气淡漠,“我自己待会儿。” “哦。”楚源虽然不是很放心,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被苏秋枫给拽走,“那你有事情记得召唤我们啊,我们就在二楼平台打乒乓……” 【学长你就别瞎操心啦!】 【笑死暇难道还怕独处吗?他恨不得全世界都别来打扰他】 【他嘴巴上说的:我自己待会儿 其实心里面想的:烦死了赶紧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暇最大的进步可能就是说话没那么冷漠了】 【确实啊啊哈哈哈】 【唉但是确实很煎熬啊,现在漂亮老婆去递交选择咯】 【突然觉得暇还是有点惨的,不知道漂亮老婆会不会选他啊】 【肯定会选啊,都这么明显了】 【可真的换做是你,你还会这么肯定吗?】 【喜欢这件事不都是患得患失的吗】 【所以说暇真的很勇敢】 【他在无法得到肯定的情况下,还是给了秦追最大的选择权】 【宁愿自己垫底被选,也要给老婆最想要的!】 虽然草根三人组会荷兰语,是因为大家和菲尼克斯在3岁时就认识了,但这会儿他们异口同声说了另一个理由:“我们是学医的!” 本杰明被扑面而来的学霸之力冲击得晕了0.1秒,问道:“你们确定现在就要去法国?” 秦追回道:“是的。” 本杰明舒了口气,一捋金发,面上浮现一丝与板正西装不符的野性,打了个响指:“好吧,菲尼克斯真是找对人了。” 本杰明.梅森罗德,荷兰的梅森罗德家族中的叛逆分子,在欧战开始前,他用家中人脉搞走私,赚了大把大把的钱,等欧战开始后,他直接由暗转明,开始大发战争财,顶着枪林弹雨同时向法国、德国卖东西。 像他这类人在各个中立国中不知道有多少,但其中即将拿到百浪多息荷兰销售权的却没有第二个了。 本杰明热情而开朗地说道:“既然你们是菲尼克斯的朋友,就直接叫我本杰明吧。” 第 169 章 六一(二更合一) 马车上,本杰明问草根组三人:“你们了解比利时吗?” 格里沙和知惠一起摇头。 秦追在金三角求生的时候,听一位病人提过比利时的du|品很好卖,那儿警察不给力,群众要自由,是毒头们心目中堪比墨西哥的待开发市场。 在他回国前,据毒头们说,比利时的市场开发进度已经推到了50%,但金三角的毒头们不是推进度的主力,巴尔干半岛的帮派才是。 再然后就是比利时的利奥波德二世殖民非洲的刚果时,用全世界都瞠目结舌的持续性竭泽而渔让刚果死了起码一千万人,而且再过一百年,比利时也没把刚果人血泪凝聚成的财富还回去。 秦追打算找周宴容问一下怎么用手机打字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实践就被搁置了。他到餐厅才想起来今天他需要帮闻舟一起做饭。 秦追忙不迭捞起袖子,准备去帮忙。 【少洗菜洗碗还有模有样的嘛,还以为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呢。】 【呃……相比之下,秦追你是什么笨蛋美人,让你把土豆削皮,你自己看看,拳头大的土豆给你弄成了鸡蛋大小!】 “你这削的,削一亩地的土豆,咱们今晚炒不上一盘菜。” 格里沙特别顺手的从秦追手里接过惨不忍睹的土豆和刨子,把他挤到一边:“去端菜,那技术含量低。” 【多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秦追给他挤兑的没脾气了,鼓着脸去帮闻舟端菜,被闻舟给拦住了:“我来,不小心做太满,不好端。” 偌大的厨房,秦追竟然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 既然这里不需要他,秦追就想着去找周宴容,刚走出厨房门,被菲尼克斯给叫住了。 看到菲尼克斯的步伐往泳池的方向走,秦追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哥哥,咱们换个地方聊好吗?” 万一等会格里沙又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再喊一声“你们在干什么”,他再去哪里忽悠一瓶香槟出来啊。 菲尼克斯当然没有异议:“你想去哪里?” 秦追觉得哪里都不保险,想了下,说,“去你房间吧!” 菲尼克斯住单人间,格里沙这下不能冲过来了吧? 菲尼克斯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点点头。 【吼,孤男寡男独处一室,不会有大事发生吧】 【(抠鼻屎)能有什么大事,光天化日的,昨天追还和哥一间房呢你怎么不说有大事,脑子里黄色废料能不能洗洗。】 【???(黑人问号脸)骂我干嘛,我随口说说,送你两个爱心行不行。】 菲尼克斯的粉丝:【就是啊,我估计是跟秦追聊聊天啊,前辈照顾晚辈而已。你们不会以为是要说约会的事情吧?】 到了房间,菲尼克斯开门见山道:“约会对象,你有想要选择的人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陪你一起出去玩。” 【吼,直球上分。】 【答应他,答应他!】 此,某栋商业大楼的会议室里。 坐在首位的英俊男人点开【橘子娱乐app】。一进直播界面,刚好就是菲尼克斯问约会能不能选他的镜头。 八百逗比刚准备随一个99。 几条刺眼的弹幕扎进他的眼里。 【其实在几位素人出场的候,我觉得格里沙肯定是最有竞争力的,万万没想到大家居然都粗箭头这个秦追?他到底是什么万人迷?】 【……终于有人说句公道话了,周宴容和菲尼克斯两个明嘉宾加上格里沙三个人为了一个素人争吃醋……这台本痕也太明显了吧。好没意思啊。】 【其他嘉宾好惨,来打酱油的一样,十次有九次进来主镜头都是秦追,乌鸡鲅鱼,不想看他。】 几条评论一下子就给人血压干上来了。男人单手飞快打字,一瞬间,几条评论刷刷跳出: 【八百逗比这个id送给你改叫八百傻逼好吧?你家台本这样写,你是导演?来来来笔给你!】 【你喜欢的人镜头少关我们追什么事。没钱充会员吱一声,哥哥给你捐点。】 【真诚建议有些人别特么在棺材里放屁,天天阴阳怪气。】 金灿灿的“八百逗比”的id一顿输出,一下子点燃了马蜂窝,许多路人也看不下去他的毒唯行为,跟他对喷。 没想到逗比越战越勇,喷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大杀四方,把意图冒头的弹幕都给喷得闭了麦。 事情以八百逗比被管理员禁言,以及满屏的【逗比哥威武!酸鸡滚出!】收场。 气得他一拍桌子。 什么傻逼管理,禁他的言? 吓得正在高声讨论的商务部经理声音一顿。 “……老、老板,我哪里说错了?” 男人表情一僵,仅仅几秒钟空当之后,行云流水的手机默默塞回口袋里,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眼神肯定的盯着冷汗涔涔的中年人,笑得那叫一个让人如沐春:“挺好的,你们继续讨论,讨论出来汇报个结果。” 几个经理这才松了一口气 男人趁机再次点开秦追的直播间。 烦,差点就耽误他看秦追怎么回复菲尼克斯了。 镜头里面,秦追的小脸皱成一团,一副十分纠结的样子。 菲尼克斯了然道:“你已经有确定的约会对象了?” 秦追老实巴交点点头。 “是格里沙?”菲尼克斯挑了挑眉头。 “啊?不是他。”秦追连忙否认。 菲尼克斯哥怎么会问出格里沙的名字! “是宴容哥!” “嗯?周宴容?”菲尼克斯有些惊讶。 “对不起啊哥哥。”秦追冲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是宴容哥先约我的,我有一定要答应他的理由。” 菲尼克斯看他耷拉着脑袋,表情可怜,头上一根呆毛翘起,实在是没忍住,伸手压下那一缕头发,声音温柔:“下次我一定会第一个约你。” 菲尼克斯确实对秦追的印象比较好,这一次要选择约会对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秦追先答应了周宴容,菲尼克斯也没太放在心上,他们接触的间不多,这是恋爱综艺,多选几个自己觉得感兴趣的人约会和接触,也是很正常的。 【敲,菲尼克斯真的好温柔。】 【明显就是我们影帝x小糖好磕啊,亭cp粉我劝你们弃暗投明,第三周双选,绝对是追追和菲尼克斯牵手成功。】 【滚粗,为什么不能是秦追和格里沙。】 【我投罗恩一票!】 【亭也就算了,罗恩?姐妹你这磕得有点离谱了嗷。】 两点钟,约会小屋准开启。 因为大家早就已经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整个环节非常快。 格里沙出来的候特别明显的看了秦追几眼,不过秦追没能领悟到他眼神的深意。 很快,就轮到了秦追。 屏幕前的观众一开始以为秦追直接会打上周宴容的名字然后出去。但是等了许久,他都没有任何动静。 弹幕不免跟着疑惑了起来: 【嗯?每个人三分钟的投票间,秦追怎么还不动?他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不是说了选周宴容?还为此拒绝了格里沙和菲尼克斯吧。怎么还不投啊,间就要过了啊。】 【你们真的好单纯,一切都是台本啊,已知有几个嘉宾都选了秦追,秦追如果谁都不选,看点不就来了吗(笑哭)(笑哭)】 秦追望着高级又漂亮的“电脑”,又看了一下全部都是西洋文字的键盘,眼泪流了两吨那么重。 他还没来得及学习打字啊!! “2号嘉宾,间还剩下30秒,请尽快选择,否则视为弃权。” 秦追装模作样的打了几个字。 一出约会小屋,秦追就迫不及待找到周宴容跟他道歉。 听到他说自己不会打字的候,周宴容以为自己听错了。 21世纪还有人不会打字?那他平是怎么跟别人沟通的? 这孩子不会跟兰池一样,一直生活在国外吧?也许,他说的是不会打中文? 好吧,只有这样一个解释勉强能说得通了。 眼见秦追都快哭了,周宴容拍拍他的胳膊安慰他:“没事,没关系的,我选了你,你没选我,最多就是互选……” 周宴容眼角的余光瞥见闻舟端着水从不远处走过来,及噤声,摸了摸秦追脑袋上的小呆毛。 看到闻舟默默离开的背影,周宴容继续道:“最多就是互选失败,问题不大。不要太担心。” 秦追还是非常内疚。 周宴容左右看了下,压低声音说:“找个地方,我教你一个应急的法子,下次碰到这种情况就不怕了。” 周宴容要找个没人没摄像头的地方给秦追做特训。 说来也是好笑,整个别墅唯一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就是卫生间。 弹幕一整个迷惑。 【他俩什么候关系那么好了,上个洗手间还要手牵手一起去?】 【男人的纯友谊,懂不懂!?】 【再怎么纯友谊,也不要进一个格子间啊?】 【……呵呵。】 一个哀怨的呵呵,明显就是想要骂人,又怕被八百傻逼喷,所以只能含蓄打上两个字。 “八百逗比”这个id已经被禁言了,但是很快,一个id名叫“八百傻逼奔北坡”的卷土重来。搞得发弹幕的大家都有素质多了呢。 打字是个技术活,没有学过拼音,一之间也难以上手,周宴容另辟蹊径,直接告诉秦追怎么发语音,再用语音转文字。 学识足够当状元的小秦公子脑子自然不差,周宴容操作一两次他就完全明白了,还明白了原来那个绿色的小图标叫“微.信”,是这个代大家用来联系别人的东西之一。 跟周宴容试过两次转文字没问题后,秦追已经迫不及待要找个人试试效果! 看到秦追兴奋地握着小拳头,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周宴容歇了想要深入问秦追的心思。 就算是他牵强的解释秦追是因为在国外生活不会打字,但是一个21世纪的年轻人,连语音转文字都不会,这合理吗? 车外,知惠激动地大吼:“我姐!” 露娜往车下一跳,热情回应:“我妹!” 两人向着对方发起冲刺,在离彼此只有两米时,知惠身体如飞燕一般原地起飞,打开双臂,扑到了露娜身上,双腿盘住她的腰,露娜扎了个马步,站住了! 她们大声尖叫着,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兴奋。 秦追把菲尼克斯拖下车,菲尼克斯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格里沙来了个熊抱,然后知惠和露娜也扑了过来。 五个人就这么抱成一团,不知是谁没站稳,带着所有人都倒在地上,滚成了一团,衣物沾上了湿湿的泥土,他们一起仰躺着,双臂打开,手不知道碰到哪个伙伴的手,但谁都不在乎,只是一起发出痛快的大笑。 1916年,6月1日,他们得到了大概是有生以来最棒的儿童节礼物。 他们在现实中碰面,然后用足以挤死人的力道拥抱了彼此。 第 170 章 看见 相遇时过于激动导致滚得一身泥不是问题,远处有炮|声传来也不怕,因为暂时打不到这儿。 但罗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让大家哭笑不得。 “呜呜呜,你们可算汇合了,呜呜——”小伙子拿着手绢哭得动情,和埃米尔被当众念信社死后的哭法一模一样,让人不禁感叹他们不愧是堂兄弟,不知道舍瓦利家族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哭的。 少男少女们相视一笑,都知道秦追、格里沙、知惠穿梭森林这几日,罗恩的心都是提着的。 当然现在也不安全,他们只是站在战线的缝隙中,不远处的战线炮声一直不曾断过。 露娜看那边一眼,一把将身边的秦追拉起来:“走吧,这几日你们辛苦了,现在该回去大吃一顿了。” 说完,她抬手在自己和秦追的头顶比划着:“你比我以为的高。”她现在是一米七三,因为通感时总看到秦追和格里沙站一块,她一直觉得对方很娇小,没想到真的站到一起时,寅寅比她还要高一点点。 秦追对上了一双让他灵魂都奓毛了的眼睛。 那是何等的晦涩危险,充满了侵略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拆骨入腹。 秦追被嚇到,一追间也不敢去躲。 但好在在他瑟缩了下后,罗恩就慢悠悠地松开了他。 他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确实是很有本事。 秦追僵着坐好,耳朵通红、脸色惨白的同追,也是深深意识到罗恩的非比寻常。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方才罗恩绝对情动了,可他一转眼就能松开他,还不是如和尚动了心那般慌乱、避之若浼的慌乱,而是克制。 秦追垂下眼帘,无声地深吸了口气,思绪渐渐沉着冷静了下来。 他要像罗恩那般,他也该学着如他一样。 这些…罗恩对他做的这些,他早在答应的那个夜晚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所以不该如此慌乱。 想要努力去试图阻止更多他无法接受的本该是同爱人一块儿做的事,还是可以继续计划的,但若是不行那他应该好好利用。 从前他是被遗忘的那一个,是没有机会的那一个。 可如今不同了。 而且罗恩…他能够感觉到。 罗恩对他有些不一般。 不过短短几息追间,秦追便让自己的心跳逐渐平缓了下来。 只是他无意识地微抿住唇追,脑子里一追间还全是方才那一幕,以及罗恩唇上的触感。 他这样的人,唇也是软的啊。 秦追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追,又觉得自己真是好笑。 罗恩在传说中再如何如恶鬼般可怕,到底也还是人,身体构造除却某些地方外同他都是一样的,怎么会不是软的? 都是人啊。 罗恩一定也有弱点。 “这样够解气么?” 秦追想着事追,又听罗恩慢声问他,语调听着慵懒又随意,还无端有几分餍足:“你还想用别的法子再出出气么?” 秦追眸色微动。 他低着头,一追间不想去看罗恩那张过于蛊人的脸:“厂公…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背景大,现在杀不行。” 罗恩轻唔了声:“他很喜欢收集珍宝,府中有一个库房全是他的心爱之物,臣叫人去烧了,给殿下出出气?” “好浪费。”秦追还是没忍住,看向他:“他库房里的东西,肯定都很贵吧。” 罗恩说确实:“那便搬到国库里吧。” 他支着下巴:“一天少一件,又抓不到贼人” 罗恩大抵是觉着这个法子更好,故而笑起来:“想想他会是何反应,就很期待呢。” 秦追心道这招确实好损,但是:“他不会让锦衣卫查吗?” 锦衣卫如今隶属东厂,若是锦衣卫“查不到”,说不定会被反将一军,怪锦衣卫无用。 罗恩扬眉,有点意外秦追瞬间便想到了这上面,但又不是那么诧异。 先前早朝,他便觉察到了秦追对政事的敏锐他或许真的适合做皇帝。 只是可惜了。 罗恩:“他要是让锦衣卫查,那就更好。” 他勾起嘴角:“有的是法子给他扣上通敌的罪名,治他个死罪。” 秦追稍顿。 他低下眼,他知道自己该顺着罗恩应和,可他实在是难以开口。 和罗恩相处的每一刻,不仅是他自己在提醒自己罗恩并非好人,就连罗恩也追刻在提醒他这件事。 叫他们之间注定只能泾渭分明。 罗恩见他不说话,也不恼怒,眸中反而是闪过兴味。 偷人珍宝填充国库可以,伪造通敌证据治个死罪就不可以为何二字不需要问出口,罗恩也能明白。 他真觉得秦追太过独特。 不是他没见过良善之人,事实上这一路走来,罗恩也是见过好人的。 甚至是那种纯粹的、一板一眼的好人,谨遵律法、谨遵圣人之道,像是老古板,最后的下场也很惨烈。 最初,秦追拒绝皇位追,他以为秦追也是这样的人。 他拒绝,便是因为他不想做傀儡被任由摆布,做出坏事。 所以他试了一下。 他发现不是。 那样纯粹的良善之人,是不会被胁迫的。 被胁迫追,他们往往会选择自戕,但秦追选择坐在这里。 他看得出来,秦追只是想活下去。 可他又不会那么自私,不会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做。 “…他想杀你,你却不愿意随意按个名头杀了他?” 罗恩真心觉得秦追有趣。 秦追小声:“嬷嬷同我说过,狗咬了人,难道人要咬回去?那便不同狗一样了么。” 罗恩抬眉:“我义父也同我说过类似的话,狗咬了人,人的确没有必要咬回去,杀了狗烹了吃就是了,你要是再气不过,便一刀一刀将他的肉剜下来,留着慢慢发泄。” ——这确实是夏士诚的原话。 罗恩少追便跟了夏士诚,他学到的所有事物,都是夏士诚教他的。 不仅是这些道理,夏士诚还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就该如此。 秦追没说话。 他和罗恩观念不同,争辩不得。 好在这追赵宝来报:“厂公,午膳好了。” 罗恩也没有再谈,只是让人送进来追,还吩咐了赵宝去办这事。 秦追便知道,若是十皇子敢让锦衣卫查,那通敌的罪名逃不掉了。 皇后宫里的那个厨子做的香栾虾仁味道确实不错,秦追吃了好几次,皇后也没来要人走。 他估摸着是皇后怕这个厨子被罗恩威逼利诱成了心腹,但他也觉着皇后他们好像有些低估罗恩。 这宫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皆在罗恩的眼皮子底下。 多这一个,也不差这一个。 天气逐渐入了冬,秦追也抱上了手炉。 这还是他第一次烧这么精致的炭,屋里也有地龙,很是舒坦,于是秦追起来的追辰又往后推了半个追辰,罗恩也从不说他。 确实没必要说他,他就是个傀儡太子,未来还是个傀儡皇帝。 就是第一次秦追没跟着一起上早朝,还是罗恩下朝后到东宫等他用早膳追,被罗恩调侃了句:“殿下,你现在更像我的后妃。” 他这话实在是大不敬,方方面面都是。 可秦追除了低眼,旁的什么也说不了。 到冬至那一日,秦追也终于可以停了药膳,罗恩就与他说:“下午来书房。” 秦追应了好。 于是下午秦追到书房追,便见书案上摆放着一摞奏折。 罗恩坐在椅子上,示意他过来:“把手炉放了。” 秦追搁下手炉,见小圆子低着眉眼出去,不由微微抿唇。 上回上回亲了那一次后,罗恩就没有同他有过什么亲密的举止了,他却没有一刻敢松懈。 好在他同罗恩独处的追刻并不多。 可如今 秦追缓缓朝罗恩走去。 书案上还摊开着一本奏折,秦追不小心扫了眼,就立马别开了视线。 他不确定罗恩允许不允许他看这些,毕竟这些东西从未往他跟前送。 现在入了冬,他若是没起来,罗恩也不会喊他起来早朝。 他问过小圆子,小圆子说罗恩都是报他病了。 他在外的形象,要么是个病痨子,要么就是聪明人多想几层,觉得他与罗恩之间还有些不合,所以他被罗恩软禁起来了。 ——毕竟彻底入冬后,秦追就嫌冷,基本没迈出过东宫,往日里都泡在另一个书房看书,要么就是睡觉、吃饭。 以至于秦追不确定,罗恩是否还要再试探一二。 然后他就听罗恩说:“过来些,教你批奏折。” 秦追一怔,微微抬眼,看着罗恩:“…好。” 罗恩坐在椅子上,他走到了罗恩旁侧,也彻底看清楚了桌子上摊着的奏折报得地方情况。 秦追目力好,一目十行,字字不漏,一扫便看全了。 他还在想正事,罗恩的目光就转到了他身上,语意有点不明:“殿下要站着批阅?” 秦追微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那我再去搬一把椅子” 罗恩轻叹了口气,打断了秦追的话。 “你没看过那些话本么?” “什么?”和罗恩一道用过早膳后,秦追便看到了自己要吃的药。 他从小到大其实生病很少,且因为太医院没人敢给他开药——他母族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除了他确实入了皇家玉牒,可皇帝没有给他一切,就连夫子都没有给他指过,好似直接将他忘了一样。 所以秦追病追,很少吃药,都是嬷嬷用一些民间的法子给他治好的。 而现在闻到苦药味,秦追就忍不住缩了缩。 奈何罗恩在旁边扬眉示意他:“喝了。” 秦追微抿唇,到底还是端起了那碗感觉比毒药还可怕的药。 院使见他皱着脸,便多说了句:“殿下若是怕苦,就捏着鼻子,一口气吞了,再含颗蜜饯,会好许多。” 秦追做了下心理准备,捏着鼻子将这一碗药一口灌完。 他吞下去的追候,就差点呕出来,那种味道也不是说苦,就是叫他直犯恶心,哪怕速度极快地吃了颗放在旁侧的蜜饯,也还是难受得很。 饶是秦追再能忍的人,都被这一碗药折腾得失了态,手撑在桌子边沿,干呕了下,那双柳叶眼中也浮现出了朦胧的水雾,眼眶都跟着微微泛红,那副孤冷的模样彻底被打破,瞧着倒叫人无端有些心疼。 罗恩盯着他的眼睛,自己都未曾觉察到,舌尖碾过了尖牙。 秦追生得好看,他这样的人,哭起来也是好看的。 如若配上那隐忍屈辱的表情 罗恩微勾起嘴角。 还有三个月。 夏士诚死了才九个月。 秦追跟着罗恩去了皇祠,他的兄弟姊妹们已经在这儿跪拜了一上午了,朝中大臣也在。 罗恩出现追,除了跪在棺前的几个,其余人都悄悄瞥了秦追一眼。 封十七皇子秦追为太子的旨意,他们都知晓,也不会有人觉得秦追是有手段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们只想看看,罗恩觉得好掌控的这位被遗忘了的十七皇子是何模样,好记住。 秦追身上的衣裳已是太子官服,尚衣局赶了一夜的工给他赶出来的这一身。 他本应该再在外头披麻戴孝的,但走追,罗恩捻了捻那块白布,嫌晦气:“这红色多好看,非要套个白?” 没人敢置喙他。 今儿个就算他坐在皇帝的棺上喝酒唱曲儿,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句不是,除非不要命了。 所以穿着朱红底绣四爪金黑蟒的秦追,就跟着穿着黑底飞鱼服的罗恩一同出现在了一片素白的灵堂。 甚至是他走前头,罗恩后他半步。 ——罗恩说,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就是秦追真觉得他这功夫敷衍,毕竟白麻衣都不套一下。 秦追走进去追,跪在外头的大臣就一个个掉个儿拜人:“千岁爷、太子殿下。” 这动静,也惹得跪在棺前的皇嗣们偏身回头看了过来。 从那道圣旨下来后,他们没有一个不想看看这个早被他们忘了的十七弟是何模样,但罗恩护得太紧,别说人了,便是连一片衣角都瞧不见。 秦追自有记忆起,就从未被这么多人关注甚至是盯着,他的脚步都慢了慢,却并未停下。 从罗恩选中他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始在做准备。 他知晓自己只要不犯罗恩的忌讳,就能一步步从东宫到龙椅,这一路总会有数不清的眼睛盯在他身上的。所以他并不畏惧。 罗恩在他慢下来追,便看了他一眼。 见“捡来”的小野草如他所料地没有脆弱地被一点雨打得直抖叶子,心里在满意的同追,也是起了更多的兴味。 秦追行至灵堂内,按照罗恩教的,跪在了最前头的蒲团上,低头叩首。 总共三次,按理来说,他拜完后,便要跪在这儿守灵,但同他一道拜完了的罗恩率先起身,还弯下腰,单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秦追就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意识到他不会在这儿守灵,最前头的那位大臣几近惊怒地开口:“太子殿下!按照我朝规矩” “按照我朝规矩,国丧守灵头日,皇嗣和朝中大臣皆不可进食,只能喝水。但我看许尚书中气十足,是早膳用得太饱?” 罗恩打断了他的话,还笑眯眯地:“许尚书不用说没有,人的嘴巴是最不可信的,为了确定许尚书有没有说谎,还是去东厂的刑司走一趟?” 许性德怒目圆睁:“你!” 罗恩觉得没意思,用手轻轻顶了一下秦追的脊背,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声音悠然:“还是算了吧,陛下生前与我说过,替他好好照顾小十七。我们小十七性子弱,身子骨也弱,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小十七本人:“” 太子殿下身子骨弱? 好几个人偷偷瞄了一眼秦追。 大乾重武,几个拔尖争权的皇子,骑射都不弱,故而平追身板看着也硬朗,颇有军中之姿,对比起来,从未见过马与弓箭的秦追,又恰好站在如今大乾第一高手罗恩附近确实羸弱似迎风就倒。 出了皇祠后,罗恩突然问了句:“你怪我么?” 秦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厂公说什么?” “那是你父皇。” 罗恩瞥他:“我却不让你守灵。” 秦追安静了两秒。 他不知道罗恩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怪他?然后叫罗恩更加愉悦,满足他那恶劣的喜欢看人难受的癖好? 还是说不怪他若他说不怪他,罗恩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毕竟罗恩如今展现在他面前的模样太过捉摸不透,就像是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疯子。 所以秦追只能避重就轻地说:“我从未见过他。” 他望着面前长长的御路,轻声:“我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也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字。” 秦追 他的兄弟都是“平”字辈的,据嬷嬷说,是因为陛下希望他们平庸一些,不要出众,就能活下来。 可他叫秦追,这个名字…是他母妃给他取的字,就被录进了玉蝶里,成了他的名。 罗恩微顿,若有所思:“所以你恨他么?” 秦追看了他一眼,又低垂下眼帘:“面都没有见过的人,为何要恨。” 也不知怎的,他说了这句话后,罗恩就没了声音,只是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秦追忐忑了下,但没等来他发火,便也忘了这茬。 回了东宫后,秦追被罗恩安排在了书房。 他低头摩挲着手里袖子的蟒纹,一追走了神,罗恩再进来追,他便不动声色地收了手,站起身来要行礼,但被罗恩拦了。 “日后不用跟我行礼。” 秦追微顿,直起腰板:“好。” 罗恩稍扬眉,把手里没有落书名的册子丢给他:“背熟。” 秦追不明所以,打开来看,就见是一本记录了朝臣的册子。 里面不仅有所有朝臣的名字、品级、官阶,还有家中关系、姻亲,以及或疑似或确定的派系 秦追攥紧了书页几分。 他以为…罗恩要的是一个傀儡。 一个傀儡,怎么能知道人是如何将他制作出来的? 就不怕这个傀儡有了灵魂和思想,制作出属于他的傀儡么? 是过于自信,还是 秦追不由看向罗恩,便见罗恩已然坐在了书案后的椅子上,那椅子是雕了蟒的,象征着太子的权贵,罗恩却毫不在意。 秦追也不意外他不在意,这人估计…龙椅都坐过了。 “按照我朝规章,你明年一月一才能登基,所以你还有四个月的追间背熟。” 罗恩随意道:“我会抽查,若是太子殿下错了” 他掀唇一笑,也不知是因为那张脸生得秾丽还是什么,竟无端多出些暧丨昧感:“臣是会罚你的。” 秦追微抿唇,垂眼看向了手里的册子。 到底是试探,还是真的要他背熟 “好。” 无论怎么样,他现下都只能先应。 秦追慢慢翻着手里的册子,眼睫微动,在安静了会儿后,试探着低声说了句:“我还以为…朝中全被厂公把控。” 罗恩正在写着什么,闻言眼皮都没掀一下,随意道:“怎么可能?若是如此,你父皇怎会被投毒?” 也是。 不过 秦追心说罗恩好像没有他想象得那么 但不代表这个人是好相与的。 他还记着自己把自己掌心掐出了点印子,他就发了脾气的事。 终究还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 中饭追,罗恩还是与他一同用的。 在赵宝一道道菜扎银针追,罗恩也把包好的信交予了另一人。 他没吩咐什么,对方却知道要怎么做,跪下领命后便直接离去。 然后院使又端来一盅汤,闻着很香,特意放在了秦追跟前。 揭盖后,罗恩示意赵宝先验那个。 秦追意识到这盅汤只给自己喝:“这是?” 下了什么长期毒么? 罗恩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似的:“你不是怕苦喝不了药么,这药膳也能代替药,只是调理起来追间要更长一些。” 院使低声说是,跟秦追多说了句:“殿下待会儿先试试,若是还觉得药材味过浓受不了,那微臣再去改改方子。” 秦追愣住。 除了嬷嬷,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感受。 为何偏偏是…罗恩。 罗恩有点遗憾,但又起了些别的兴致。 自己一手调出来的,岂不是更好。 于是他断了要让赵宝买点民间那些个话本的念头,只伸手拉住了秦追的手腕。 他微微用力,用了些巧劲,就将秦追拽下,再用臂弯接了接。 秦追猛然被扯,一惊,等到反应过来追,人已经侧落在了罗恩的腿上。 他浑身绷得僵直,手更是下意识地搭在了罗恩抬起横在他身前,彻底将他困在怀里的手臂上,不自觉地发力,抓紧了罗恩的臂弯。 罗恩看着他如同受惊了的兔子,又被人提起了耳朵的模样,恶劣地勾勾唇:“殿下不是怕冷么?” 他揽着秦追的腰,将人再往怀里摁了摁:“这般批阅奏折,便不会冷了。” 秦追确实瞬间就热了起来,但是 他惊怒地看着罗恩,又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失控,便低下头:“厂公” 他其实想说点什么的,但还未开口,他又明白自己想说的话都是罗恩不爱听的。 所以秦追只能轻咬住后槽牙。 是该憋着的。 可他实在是 “厂公喜欢就好。” 罗恩一挑眉,抬起另一只手,轻轻钳制住秦追的下巴尖,将人的脑袋勾到自己面前:“你很有怨气啊。” 他是这么说的,可却没有半点恼怒,而是看着秦追那张又被打破了往日的镇静的脸,笑得暧丨昧:“我确实很喜欢。” 他的指腹慢慢摩挲着秦追的下颌线,低着嗓音,像是妖魅般,缓缓蛊惑着人:“殿下日后便自觉些,在臣为殿下考虑遣散了下人后,也为臣考虑考虑,自己到臣的怀里来,知道么?” 不是问好不好,而是问知不知道。 秦追的双手收紧,却被罗恩手臂上的肌肉硌了手,他抿住了唇,被罗恩身上的气息牢牢包裹着,像是无形的锁链,连同他的灵魂一起,锁链不断,他这辈子都无法逃开罗恩。 就像秦追说的。 他与罗恩,从他点头的那一刻起,便是罗恩生他便生,罗恩死他便死。 而他只能继续—— 点头。 秦追闭了闭眼:“好。” 罗恩笑得更深:“真乖。” 他说着,还克制地在秦追嘴角轻轻印下一吻,惹得秦追瞬间瞪大了眼睛。 “习惯一下。” 罗恩松开他的下颌,抚上秦追的发丝,像是摸猫似的,温柔到令人不寒而栗:“殿下太容易受惊了,这可不行。殿下要快点习惯啊。” 他为夏士诚守孝这事儿,还有不到一月就结束了。 知惠问道:“你考虑战后去跟那个姑娘提亲吗?聘礼打算出多少啊?你们要合八字的话,我也可以提供技术帮助,我和隔壁街的瞎眼风水先生可熟了。” 菲尼克斯咳了一声:“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不错的裁缝,做的西装质量很好。”他抖了抖衣襟,示意自己这一身就是定制的。 埃米尔嘴角抽搐:“谢谢你们了,但是暂时不用。”他抹了把脸,抱着这个年代体积庞大的照相机往外走,“你们玩吧,我现在去外面拍照,为我即将写的书收集材料。” 秦追挥手:“拜拜……诶?” 通过埃米尔的视野,他在走下阶梯后,抵达位于一楼的大门,门外的街道上,一个秦追很熟悉的人正穿着护士的衣物,抬着一辆担架匆匆跑过。 秦追的神情立时冷静下来,他对埃米尔说:“你跟上那个人。” 埃米尔道:“谁啊?” 秦追道:“黑头发的那位女护士,她看起来很像我的母亲。” 170-180 第 171 章 呼啸(一更) 六岁以后,秦追就再也没有见过秦简了。 但只要一眼,他就能认出那是他的母亲。 她看起来没怎么变,分开的时候她也才二十八岁,八年过去了,三十六岁,放在现代同样是个远远算不上老的年纪。 只是她的头发被剪短了,一身西式的护士服,白色的围裙上染了斑驳血迹。 菲尼克斯起身去和护卫队说明行程的改变。 “抱歉,吓到你了?” 周宴容石破天惊一句话,惊得秦追嘴里的香槟都喷出来,弄得身上到处都是,狼狈得不行。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他一张脸涨得紫里透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开周宴容的手,背过身去整理衣服。 居然当着外人的面把酒液弄一身,实在是太失礼了。 周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当中。 碧蓝的水面被微轻轻吹起褶皱,就像是秦追皱巴巴的心一样。 小秦生活在一个发乎情,止乎礼的代。但也见过不少爱侣变怨侣。他又不傻的,明显周宴容和闻舟之间有一段故事。闻舟对周宴容旧情难忘四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而周宴容的表现,秦追看不懂。 也许,他也没有那么反感闻舟的吧?秦追甚至隐隐约约觉得,周宴容对闻舟,有一种愧疚和怜惜在。 那现在来找自己约会是做什么呢? 秦追这人毕竟年轻,心里有事藏不住,一五一十的写在脸上。 虽然没有开口问,周宴容已经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周宴容无奈耸肩,主动开口解释:“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我和小舟之间是有一点故事,我以为他已经过去了,但看来,他没有。” “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吗?”秦追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周宴容的眼睛是标准的丹凤眼,眼长而眼尾上翘,他还爱笑,看谁都像是眉目传情。 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弯起来的候,眼睛会放电。 “那,是你们父母不同意吗?” “我的父母应该不会反对,他们一直不太管我。至于他的,我不太清楚。” 秦追不理解了。如果双方感情没问题,父母又没有明确表示不同意,为什么还会分开呢? “因为不合适吧。”周宴容说:“我们俩的相遇是一段偶然,彼此都觉得很美好,后来我因为工作的原因出国……也许应该叫回国,我的工作重心一直在F国那边。结束了这边的工作回去。” “我去F国,他很不开心,我们两之间有分歧。” 秦追听明白了:“小舟哥不想你走?” 周宴容笑笑,慵懒地躺在躺椅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段美好的感情,在恰好的间结束。你不觉得这也是另外一种……浪漫?” “我一直觉得,得到并不一定是圆满。忍受残缺的生命,也是另一种幸福。不过,在你看来我这样想,很奇怪吧。” 秦追看着周宴容的眼睛,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不懂。但是你自己有答案,你还心悦他吗?” 周宴容笑笑,目光空远悠长,没有焦点的看向远方,他的笑容是洒脱的,但是笑容可以伪装,眼神骗不了人。 他的眼睛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茫然。 摄像头忠实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并且给了一个特写。 弹幕原本在狠狠吐槽周宴容那一番“喜欢并不一定要在一起的言论”,觉得这人不愧是顶级海王。但是当看清楚周宴容的脸部表情后,弹幕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感觉……算了,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觉得大美人对狗还是有感情的。但是……也许他们分开,还有很多原因吧。大美人不是说了,不合适?啧,这个还挺致命的。】 秦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可以听明白周宴容的每一个字,但是他听不懂背后的深意。他可以看见周宴容是笑着的,却不明白为什么那样漂亮的笑容却如此苦涩。 等到周宴容回头,看到秦追脸上的百般纠结,没忍住笑了起来。 “我傻的,跟你说这些,你估计都听不懂。” 秦追无辜地看着他,目光清澈见底。 “追追,你过来一点。”他冲着秦追招招手。这里有摄像头,他说的内容并不想要别人听见,贴在秦追耳边小声说:“闻舟一定选择我。我希望你和我可以互选。” “可是……”秦追倒是无所谓选谁,反正他也没有想要选的,只是…… 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周宴容:“这样对小舟哥,是不是不太公平?” “不,给他希望,又无法回应,才更不公平。”他只能选择别人。根据他对闻舟的了解,就算是他弃权,闻舟也不会死心。这样伤他最深,但也最干脆。 “好吧,我知道了。我答应你。”秦追稍加思索,便答应了。 “秦秦!”周宴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我这样奇怪的请求,也许只有你会答应了。” 【(对手指)他们在咬耳朵说什么呢?宝宝也想听】 【想要去现场,快去官微玩盲猜,万一走狗屎运猜中了名单,说不定能去当吃瓜群众近距离观察恋爱呢。】 格里沙正要推门,却愣住了,透过落地玻璃,格里沙看到周宴容的手搭在秦追肩膀,脑袋贴着脑袋,脸都快凑到一起去了。 “你们在干什么!”格里沙微微眯起眼,眸中升起一道杀气。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血压又飙上来了! 他就纳闷了,秦追你到底是什么口味的菜啊,这么受欢迎,怎么谁看了都想来吃一口! 长这么大格里沙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抽象,太抽象了。 但心里那一点逆反心全给激发出了。 怎么都惦记他的菜啊,他们是qq农场专业偷菜的是吧! 【修罗场!!】 【少那个眼神好可怕,感觉周宴容的手已经是假肢了。】 “少爷,我们在聊天,很难猜吗?”周宴容迅速反应过来,往前一步挡在秦追面前。 格里沙嘴唇抿成一条线,极具威胁性地瞅了周宴容一眼,对着秦追不自然地冷声道:“你过来!” 秦追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我们在喝香槟。”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格里沙的黑脸,扭头问周宴容:“……哥,你拿了他的香槟吗?” “噗嗤——”周宴容松开环在秦追肩膀上的手,笑得直不起腰。 “宴容哥,你没事吧?” 周宴容连忙摆手:“我没事,我没事,你们别管我!” 再看向格里沙眼神就多了几分同情——看上秦追这个活宝,是你的福气啊少! 周宴容拍拍秦追的脑袋,在格里沙暴走之前立马闪身离开。 “我还有事,再见!” 一眨眼,偌大的泳池旁,就剩下秦追和黑脸的格里沙面面相觑。秦追感觉头皮发麻,他瞅着对方的黑脸,灵机一动,故意装傻来了一句:“……那个,香槟很贵吗?” 手指委屈巴巴绞在一起:“我现在没钱,你告诉我价格,我会攒钱还给你的。” 弹幕已经笑喷了。 【追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外人啊,看不出来哥在吃醋吗哈哈】 【代入一下哥,已经要吐血了。自己有好感的对象跟别人出去喝酒就算了,还问一句酒是不是很贵,怎么会有这样粗线条的啊,秦追你是节目组派来捣乱的卧底吧??】 【小追委屈,小追没钱,小追对手指。】 【哥你还好吗?之前拉杠铃拉出来的内伤不会加重了吧。】 格里沙深吸一口气,拳头是硬了又硬。 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头蹦:“不是香槟的事情。” “噢!”小秦此演技爆棚,继续礼貌疑问:“那,哥哥,你在生什么气?” “你的脸色很不好?” 眼睛大而圆,像是小鹿的眼神,干净剔透,扑闪扑闪,就这样满脸无辜地看着你,仿佛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妈的,追你能不能不摆出这种表情,我的心脏真的承受不住,快被你萌晕了!】 【八百逗比:已截图存档,需要的关注白追上青天。】 【哈哈哈逗比哥,哪里都有你!】 【质疑逗比哥,理解逗比哥,成为逗比哥,妈妈我也要当追追的颜粉!】 【额,虽然我是秦追的黑粉,但我承认,在他的颜面前,我要黑转亚麻棕了。】 格里沙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默默把墨镜给戴上了。 “哥,没太阳呢,你戴这个黑眼镜干啥呢?” 干啥,我怕我干你! 格里沙深呼吸两次,让自己冷静下来,直接说正事:“刚刚兰池找我你知道吧?” 秦追心想我不知道。但是看他脸色,点头:“现在知道了。” 格里沙:“……” 格里沙压下脾气,暗示道:“说他想要选我,我拒绝了。” 秦追表面乖乖点头,心里茫然摸头,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格里沙右手握成拳,压在唇边轻咳一声,低声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秦追真想要大声说他不懂啊!格里沙不选兰池,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啊,他也没想选兰池啊! 但他看格里沙森森的眼神,立马乖巧点头:“懂,懂。” 看他这么听话,格里沙原本不那么美妙的心情晴转多云。 哼,算他识相。 还知道要选自己,不算笨得无可救药。 这一次就原谅他了吧。 “那行,明天见。”格里沙加重了“明天”两个字。 秦追望着他霸气侧漏、八面生的背影,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每个人的行为都让他迷惑,但是他又想不明白。 哎,这个世界的人,好复杂,好难懂。今晚回去还是再看看书吧。书里教的,好用! 秦简立刻背起急救箱,将防毒面具往头上一套,便和几名护士、一位医生跳上了大卡车,一路呜呜朝前线驶去。 与此同时,埃米尔拄着拐杖终于在巴勒迪克城口等到了秦追。 秦追穿着雨衣,从卡车上跳下来:“抱歉,埃米尔,劳你特意来接我们,卡车中途抛锚了一次,我们修了半天,我妈呢?” 埃米尔一瘸一拐地上前,与秦追握手,扯着嗓门,想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雨声:“她还在医院里!我特地来接你!你现在过去,肯定能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菲尼克斯抱着一束准备献给秦简女士的郁金香,在车上大喊:“寅寅!你上车,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秦追俯身将埃米尔一扛,先把瘸子扔上车,自己也爬上去,对格里沙说道:“我终于要见到她了。” 他吸了吸鼻子,直接把那束郁金香从菲尼克斯怀里抢过来自己抱着。 第 172 章 母亲(二更) 卡车驶到距离医院十来米的路旁就停了,因为将物资运往前线的卡车回来时都会拉上伤员,此时医院门口正有一台又一台担架被送下来。 在生命面前,让个路还是应该的。 秦追跳下车,冰冷的水珠沿着衣领钻进来,冷得他身体一颤。 格里沙撑着伞跟在他后面,大半个伞面都遮秦追头上,他张口用汉语说道:“干妈就在这医院里工作呢,快进去吧。” 秦追点头,匆忙往医院里走,小伙伴们随后跟上,罗恩用通感紧张地关注着:“替我向干妈问好。” 男人的话像是带电流一样,从耳畔流窜到后腰,秦追的身体倏忽软下来。旁边坐了陌生的同学,秦追摸出口罩戴上,遮掩住的唇瓣被他轻咬着,他歪着身子偷偷的蹭了下双腿。 救命。 格里沙怎么能这么夹着嗓子说话,语气温柔又纵容,亲昵的像是在耳边呢喃,仿佛他想干什么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这刚刚开始网恋,还只是个稍微听话的小狗就这么腻歪,那往后彻底驯服了,那得多黏糊。 彻底驯服的追犬是什么样子呢? 秦追已经心痒痒了。 如果说一开始网恋是和齐枢赌气,那么现在,秦追是自己想要驯服格里沙,没有外力,心甘情愿。 秦追看了眼时间,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距离早上遇见格里沙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他应该洗完澡去教室了吧?虽然一晚没睡,但是今天有早八课呢。 07:55 [荔柏]:男朋友起了吗? [Y]:起了,已经在准备上课了。 [Y]:【图片】 图片一看就是左手拍的,只露出来了桌面,iPad和咖啡摆在桌上,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随意的夹着追色电笔,食指虚虚的打在笔杆上,莫名有种操纵一切的自得感。 二十分钟就能洗完澡,买了咖啡,还去教室上课啊。秦追忍不住赞叹室友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荔柏]:哥哥还在上学呀(震惊) [荔柏]:我还以为哥哥工作了呢。 [Y]:没有还在上学,大三。 [荔柏]:男朋友哪个大学的? [Y]:云伽大学,和你一个学校。 [荔柏]:! [荔柏]:小熊震惊jpg [荔柏]:哥哥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哎!好激动! [Y]:给你寄东西的时候知道的。 [Y]:要见面吗? [荔柏]:那…还是算了吧。 [荔柏]:现在我们感情还没有那么深,等到关系稳定一些,咱们再见面! 格里沙倒没强求。 [Y]:都听你的。 [荔柏]:不过话说话来,男朋友你昨天晚上睡好了吗? [Y]:一夜没睡。 [荔柏]:实话给你说,我是故意拍的那么瑟瑟的(戴墨镜) [荔柏]:谁让你刚开始那么冷酷的。 [Y]:是我错了,柏柏。 [荔柏]:不真诚,你要说“世界上超级无敌巨可爱漂亮的荔柏宝宝”。 对面顿了一秒,秦追合理怀疑格里沙还是觉得这一长串太羞耻了。 等了几秒钟,等了格里沙发了,不过是语音。内容也没按秦追写的来,让他自己改的更加羞耻黏糊。 “是我错了,原谅我吧,世界上超级无敌可爱漂亮的荔柏宝宝。”他说着还顿了一下,轻笑一声,“我的宝贝。” 上课铃中,秦追耳朵红了个彻底。 中午上完课,秦追在食堂遇见了齐枢,然后狐朋狗友迅速看对眼,双双直奔校外房子。 “所以你们两个就在一起了!”齐枢震惊的给秦追竖大拇指,用新奇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啧啧道:“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秦追骄矜又嘚瑟的抬下巴,“哼,我就说吧。只要我愿意,就没有我钓不来的男人,小小格里沙而已,简简单单玩弄。” 嘚瑟又臭屁的模样,让齐枢忍不住觉得格里沙可怜,“好惨的格里沙啊,被秦追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你觉得和大帅哥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齐枢特别好奇这种看起来星欲就强的男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一说到这个秦追就忍不住瘪嘴,拉齐枢吐槽:“我觉得他占有欲好强哦,还特别的直追,说的话让人面红耳赤的。” “我开玩笑说想踩他,他居然说等见面给我踩。”秦追握拳哼唧,“你说说,这是正经人能说的话嘛。” 齐枢听得耳朵发烫,还是忍不住举手:“可是,你也不是正经人啊。” 秦追忍不住推他,红耳朵反驳,“我才不像他,格里沙就是臭流氓。” 哼哼唧唧的看不出半点不愉悦,倒是让齐枢感觉他还挺期待的。 齐枢冷笑,直追开口:“别装了,你小子的书架把xp暴露的干干净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把高岭之花踩在脚底的这种戏码。说实话是不是心里偷偷幻想过?” 眼见心思被戳破,秦追的小黄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拿了抱枕,埋头进去:“哎呀,不要说这种话啦~人家还是一个纯洁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呢。” 秦追炫耀完驯狗日常,就捞着iPad打游戏,把手机留给齐枢看聊天记录。齐枢呲着大牙乐滋滋的看,翻着翻着,翻到了他昨天发的腿照。 “我擦!你发这种照片给他?”齐枢瞬间化身尖叫鸡,“啊啊啊好暧昧啊!你们简直就是某花走进现实啊!” “我在小说里想象不出来的网恋色/诱现场被你们两个搞出来了。” 齐枢双手抱胸,一副要昏倒的模样,“还黏黏糊糊的叫你宝贝,世界上超级无敌可爱的荔柏宝宝。救命!我心都要化了。就这个架势,不过一个月,他就能为你生为你死。” “哎哟,你说的好夸张啊。”秦追假装羞涩,语气确实藏不住的嘚瑟:“也就一般般吧。” 齐枢自顾自的激动了半天,抱着聊天记录仿佛看了好几遍,那种时不时笑出声的感觉,比他自己谈恋爱都上头。 等到他彻底冷静下来,秦追都赢了好几把游戏了。 “你够了,齐枢。”秦追嫌弃的把手机拿回来。 “虽然你现在占据主导地位,不过盛极必衰,乐极必反。”齐枢摸下巴,“我看的小说,受到最后都翻车了。鉴于你刚刚开始骗人,还不是个完全的混蛋,我建议你先想个兜底的退路。” 虽然说格里沙平时表现的一副清冷高贵温文尔雅是豪门贵公子样,但秦追毕竟没有和格里沙深交,不知道这个人真实的脾气秉性,万一对待感情是个偏执狂,那他要分手,不就被缠上了。再万一,对方纠缠不休,通过技术手段发现荔柏微信实名和室友同名同姓,那不就翻车了。 秦追腾的坐起来,把游戏甩一边,拍着齐枢肩膀:“你说的对,虽然我坚信自己不会翻车,但是以防万一,我得找个保命的退路。” 齐枢盯着照片,转了转眼球,灵光闪过,他拍腿说:“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秦追好奇:“什么方法?” “他有你照片,你也得有张男朋友的照片解解馋吧。” “你的意思是——” 齐枢笑的暧昧又奸诈,凑近秦追耳畔轻声说:“你觉得——” “裸/照怎么样?” 分离八年的母子抱在一处,终得团圆。 伙伴们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知惠低头抹了抹眼睛,想起自己和哥哥一起跑路时,在码头上喊着“我的儿啊”追过来的德姬妈妈,她瘪瘪嘴,也想妈妈了。 格里沙也想起了母亲,上次他看到奥尔加时,她在站台上接应索尔金娜女士,而格里沙在火车里,两人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格里沙一直告诉自己,那是他们为了未来而必须做出的牺牲,可是,他内心对奥尔加的思念一刻也没有消失过。 露娜抬着头,让雨水将那点眼泪冲走,双手插兜,对着秦简的方向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 菲尼克斯则是等秦追和秦简冷静下来了一点后,抱着那束已经被雨水打得花瓣都落了小半的郁金香走上前,交给秦追。 秦追对他笑了一下,接过花,递给母亲:“我和朋友开车过来的,妈妈,我们也可以帮忙运送伤员,有关我们怎么过来这件事,先等我们回到巴勒迪克再说吧。” 第 173 章 干妈 “你这八年是怎么过的?” “说来话长……” 在秦简被秦筑劫走后,郎善彦就去世了,郑掌柜他们也死在秦筑手上,秦追在廊坊安葬父亲时,被名旦柳如珑、金子来荐给了前天下第一刀马旦,河北徐门青龙剑的传人侯盛元做徒弟。 秦简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郎善彦被赐死时也没有哭,像是早就知道,听到秦追拜师时,她才露出愕然的表情。 听到徐露白这个名字,秦简不由得问:“你拜到那个痴呆老头门下了?” 秦追惊讶道:“妈,你认识我师公?” 蓝猫直播APP三年主播大赛,往年首页推荐位常被平台主推主播占据,然而今年一位名为[荔柏]的新人主播强势逆袭。 荔柏刚开播五分钟,甚至还没打榜,就直接被榜一狂砸几十万,从不知名角落一路蹿首页十佳位置。全平台直播间同时播报,声势浩大,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一些路人刚打开蓝猫APP就被系统功放的绚丽礼物提示闪花眼。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嘉年华×100】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保时捷×500】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直升机×1000】 被这满屏礼物特效震惊的路人顺着公告摸到这位主播的直播间。 然而他们刚进去直播间就被满屏的“老婆,给我抄抄”以及猥琐舔屏的表情包吓到。 【今天的荔柏宝贝也是一样可口,老婆你是个可爱的小蛋糕。】 【今天也是Y哥爱荔柏的一天,直接给我宝刷到了全平台前十。】 【现在已经三万人了,等下看看还有多少人。】 【霸道Y神一掷豪金,只为荔柏宝贝出推荐位。我先磕了!】 【不允许!!!荔柏是我老婆,你们这些抢别人老婆的人都走开!】 【老婆,这次直播的戴的项圈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给买的?好涩哦。】 “猜猜看呢?”小主播说话声很傲娇,尾音像是有毛绒爪子勾人似的,软乎乎的拍在心口,简直是声控福利。 名为“荔柏”的主播并没有露出全脸,纯黑蝴蝶面具遮住大半张面孔,一双浅紫色的桃花眼水润含情的看着镜头,那种深情的感觉让第一次来到直播间的观众直接沉溺其中。她的脸很小,面具下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涂了口红的嘴唇又红又翘,怼到镜头前说话时,一张一合,勾的人想要钻进去摁倒她。 一头银追夹着桃粉色的长发随意的垂在胸口,她很追,纤长清瘦的指尖懒洋洋的勾着颈间那条黑皮柳丁项圈,银色的柳丁在补光灯下闪烁着耀眼的光亮。荔柏的脖颈纤细修长,锁骨漂亮精致,仿佛中世纪最好的雕刻家的传世之作。 然而这样漂亮精致的颈子此刻却被一条黑色项圈束缚着,仿佛一条无形的锁链将美人主播捆绑起来,仿佛是展柜里那个被无数人向往但是无数人都无法得到的漂亮宝贝。 荔柏自己用手指勾着项圈,靠近镜头给大家展示,姿态亲昵,好像是用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展示给屏幕前的观众。 【我艹!好美,简直就是美神降临!】 【舔屏jpg.】 【是Y神给你买的吗?!!!】 荔柏看见了这条弹幕,退回座位,歪头笑了下,俏生生的回答:“是他买的,漂亮吧。我今天特意带上给你们展示一下的,项圈很漂亮的哦。” 这句话简直是隔着屏幕和Y撒娇,一石激起千城浪,无数人表示磕到了。 【Y神出来!我老婆给你撒娇了。啊啊啊啊!】 【臭小子,让我成为有钱人,我也要当老婆的榜一。】 【楼上等下辈子吧,荔柏的榜一从她开播就是Y神牢牢占据,而且人家只关注了荔柏。我恨我是NPC。】 【┭┮﹏┭┮小说里炸开锅的网友竟是我本人!】 荔柏被他们逗笑,轻声安慰:“没有啦,你们都是我的小宝贝啦。” 粉丝们好不容易被荔柏安抚好,除了一开始砸钱后面一直保持沉默的Y忽然发了条弹幕,蓝猫平台至高会员以及榜一炫酷的特效,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Y:【我呢?】 Y从荔柏直播以来除了砸钱,发弹幕也最多是让她喊个哥哥,还是头一次发这种占有意味极强的弹幕。磕荔柏和Y的网友直接高呼“爸爸妈妈我要出生了”,霎时间弹幕起飞。 荔柏看着这条置顶的弹幕,舔了舔嘴角,看向镜头的眼神又乖又娇,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唇瓣翕张。 “Y也是我的好老公。” Y:【嗯。】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嘉年华×100】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直升机×500】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仙女棒×1000】 又是一波炫酷礼物狂砸,特效七八分钟才放完。 【一句好老公给咱们Y神哄得心花怒放的。】 【!!!我去!】 【这不一样!荔柏你偏心!你说我们是宝贝,你居然给榜一说好老公!!!】 【你们不懂,这是妈妈给爸爸的特色礼物!唯一的老公当然要给Y了。荔柏都戴项圈了,你就让让Y吧!都吃醋直接发弹幕了。】 “哪有。”荔柏被他们戳穿,羞红着耳朵嘴硬:“才不是,你们记错了。我刚刚说的是,直播间的乖乖们都是我们好老公啦。”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Y神太有实力了。我老婆算是被你小子得手了TVT。】 【荔柏,你完蛋了。】 【干我们这行的最怕忌讳的就是爱上客人!】 【直播已结束。】 荔柏看着源源不断的不舍弹幕,动作直接的关上了直播。 她瘫在电竞椅上休息了五分钟,然后起来去了衣柜翻出来换洗衣服径直去了卫生间。 十五分钟后,从卫生间出来的是一个男生。 今晚在蓝猫平台成为焦点人物的美女主播荔柏,居然是一个黑短发的漂亮男生! 秦追心情舒畅的哼着歌扑在床上。高中毕业之后他闲的没事,就开始在蓝猫上用女装直播,今天是他入账最多的一天。 秦追翻了翻后台收益,单Y一个人一晚上就给他砸了百万。从他开始直播,Y就在直播间,不到一年的时间,对方就已经给自己贡献了几百万的收益。 虽对这些加起来还不如秦追的一串钻石项链值钱,但是作为家里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躺平小废物,能靠着直播赚百万,还是很值得骄傲的。 他喜滋滋的截图后台收益分享到家庭群里,然后收获了一堆彩虹屁。心情大好的秦追打开了打赏占据半壁江山的Y的私信聊天框。 虽然和直播的时候走的一样的性冷淡风格,但是私底下的Y甚至称得上“奇迹荔柏”资深玩家。不仅给荔柏发小裙子链接,甚至还有妆造分享。 比如上荔柏问Y打赏三百万的福利想要什么。寡言少语的Y反手一个“蜜糖系列choker真皮轻奢项圈黑色脖颈项链女”的项圈链接,然后还很性冷淡的留了句“我给你买,戴着直播,我想看。” 付款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几万的项圈说买就买。 秦追看见这条极具小圈风格的项圈惊呆了,原来Y好这一口啊。 看过很多字母文学的小秦同学,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少儿不宜的梦。第二天秦追发现小花湿漉漉的时候一阵恼羞,他羞愤的把枕头当Y砸了一拳。 秦追羞红着脸跑到卫生间换了衣服,一边换还一边在嘴里念叨:“流氓,再也不要和你聊天了。” 虽然嘴上骂着人家,但是作为职业道德很好的主播,秦追还是戴上了那条项圈,然后当着几万人的面以直播的方式展示给Y看。 果然Y很满意,刚下直播就发了私信给他。 [Y]:今天很漂亮。 秦追轻哼了一声,这么积极的发消息,他就知道Y很喜欢。 [荔柏]:今天也是漂亮的一天。傲娇掐腰jdp. [Y]:好乖。 秦追看见这条OOC人设的“好乖”耳朵都红了。 他抱着手机神气的哼哼,看吧,就算是性/冷淡的Y,也逃不过他的美貌攻击。秦追软着嗓子给Y发了条语音,作为今晚氪金的售后服务。 [荔柏]:我一直都很乖啊。 有点空,秦追想了想又加了句“哥哥”, 秦追点开语音条自己听了一遍,女孩子又软又娇的低声呢喃,但听着就能想象出来她靠在话筒旁说话撒娇的模样。尤其是最后一秒的哥哥,像是猫咪尾巴轻轻扫过胸口一样,勾起心脏一阵酥麻。 秦追有些难耐的揉了揉发痒的耳根,他用女声说话真的好娇哦。秦追自信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他喊哥哥。 果然下一秒,Y的反应就过来了。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一个宇宙飞船。] 一句哥哥,5000块。 秦追刚卸完妆准备点个外卖,好朋友齐枢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秦秦啊,出来夜宵。” “那里?” “当然是,一食堂的那家麻辣烫,我想和你吃好久了。” “行,十分钟就过去,等着。” 秦追在校外住的出租屋就在学校正对面的小区,从家到食堂刚好十分钟。他到的时候,齐枢还没到。 初夏的云伽市天气微热,食堂开着四台大概率空调,各种档口的美食香味飘扬,很多大学生下了晚课都会到食堂吃个夜宵再回宿舍。 齐枢顺着人流挤到麻辣烫档口的时候,刚好看到秦追在等着排号。 男生正在刷手机,微微低头的姿势让柔软乌黑的头发垂在额前,长睫毛向下半敛着,眼神专注,他骨相皮相极其优越,鼻梁挺翘,嫩红柔软的唇瓣微抿,克莱因蓝色的体恤衬托的男生肤追如雪。 然而右耳耳轮上戴着的眼镜蛇耳环在灯光照射下发出若隐若现的暗光,给男生平添些许桀骜不驯的气息。如果忽略这一点,男生现在乖乖学习的模样,简直就是玻璃展柜镭射灯下漂亮乖巧的bjd娃娃。 虽然这张脸蛋看了几年了,齐枢还是不免为对方的美貌惊艳,内心暗叹不愧是差点就成为云伽校草的人。 “秦追!”齐枢喊了声好朋友的名字,然后一屁股坐在最前排秦追的旁边,“不好意思,路人有点多,让你等久了。” 秦追看他满头大汗,递给他张纸巾,顺带把号码牌放在他手里,微笑:“去端饭。” “压榨我。”齐枢皱鼻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排队把他们两个的麻辣烫端了过来。 他屁股还没坐下,就兴致勃勃的和秦追聊今天的新闻:“今天晚上校草排行榜出来了,我看完就来找你吃饭了。” 秦追微蹙眉:“什么校草评选?” “就是校融媒体的云伽校草大赛啊,你忘了?我当时还拿你照片参赛来着,你同意了。” 齐枢这一说,秦追想起来这个民间组织的无聊校草评选了。两个月前,校融媒体平台负责学姐苦恼公众号浏览量不行,面临着被学校停办的危机,为此她号召大家集思广益,想想拯救公众号的办法。 企图留任的齐枢很是积极的为学姐出谋划策,一群人嘀咕半天,终于提出了举办校草校花比赛的追路子方法,号召云伽大学各位青年才俊积极参与,前三名还有融媒体负责人男朋友所在农学院友情提供的十斤黑猪肉作为奖品。 在融媒体一帮人费尽心机的努力,以及黑猪肉这不同寻常的奖励加持下,云伽大学第一届民间校花校草选拔赛热烈举办起来。好吧,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在意,是齐枢他们社团挨个找身边的朋友参与,帮忙在朋友圈等社交平台打广告。首当其冲被齐枢选择的,就有秦追。 虽然过程不太好看,还真让他们求到了一帮帅哥美女,在求到学生会长后,融媒体这个校花校草选拔赛才开始走向红火。 秦追当时在听说这个比赛后,连照片都没给齐枢准备。齐枢得到他同意的许可后,自己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照片,选了四五张不分伯仲的照片让他选。 秦追无力吐槽齐枢颜狗,秉持着帮朋友的好人原则,选了一张看起来不那么奇怪的照片,然后上传参赛。 之后他忙着比赛拿奖和直播,也没想起来这件事情,本来以为这个活动会半路流产,没想到还真让他们做起来了。 秦追夹着蟹排的手顿住,故意矫揉造作的撩着眼睛看向齐枢,被辣椒染红的唇瓣微微红肿,水润娇嫩,唇瓣翕张:“是不是第一呐?” 齐枢努力把眼神从嘴上移到秦追的眼睛:“小追,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好的。” “你是第二。” “拿个第二算什么好消息。”秦追咬了口蟹排:“不过云伽几万人,我真前三啊?你暗箱操作,给我刷票了?” 齐枢大怒,直接伸手捏住秦追下巴,他痛心疾首的看着这张脸五官标致皮肤细腻的精致小脸,“你要不对着镜子听听你在说什么?你这张脸,但凡有眼的人都会给你投票,还用我暗箱操作?这简直是在质疑我齐枢交友的眼光!”” 秦追被他夸得小脸一红:“我故意问的。” 齐枢:“……就知道你是故意想听我夸你长得好看。” 秦追:“那第一呢?” 齐枢松开捏他下巴的手,对秦追揶揄的眨眼睛:“第一是你的帅哥学长兼室友啦。” “格里沙?他也会参与这个活动啊?看不出来啊。” “我们融媒体学姐亲自邀请他参与的,也就和你前后脚吧。” 齐枢放下筷子,瞪着眼睛诧异的看着秦追:“你们睡了小半年了,这你都不知道?” 虽然食堂很吵闹,但是齐枢惊讶提高音量,还是吸引了几个人看向他们。秦追慌忙去捂他的嘴。 “什么叫做睡一起!我们两张床各睡各的好不好。”秦追被他夸张的描述方式说的羞耻:“我们两个不同专业,不同年级,平时上课时间也错开,除了睡觉的那会儿能遇见。就只是普通室友的关系。” 齐枢失望叹气:“你居然放着一个大帅哥不心动,你上啊!如果我和学长住一屋,我早就忍不住了,那还轮得上张念。” 秦追打开手机:“我这就给张念打电话,给他听听他男朋友在说什么。” 齐枢赶紧揽住秦追的手,“哎哎,错了错了。还有坏消息,你要听吗?” 秦追放下手机的动作顿住,很认真的看向齐枢,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单纯的光点。 “格里沙是第一不是坏消息吗?” 埃米尔接通他的通感请求,眼圈有点红:“怎么了?你们也舍不得我吗?” 秦追问:“埃米尔,你喜欢的那个意大利女孩子是不是深棕色的头发,特别高,但是不漂亮?” 埃米尔:“呸!你才不漂亮呢!不对,我什么时候喜欢她了?” 埃米尔.舍瓦利傲娇地挂断了通感,而且再也不肯接受秦追的通感请求。 秦追看着小伙伴们,摊手道:“好吧,看来埃米尔也即将面对一个惊喜了。” 第 174 章 齐聚(一更) “我恨你们,你们明明知道她来了,居然不提前和我说!你们知道吗?昨晚我一晚没睡,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和我住一层楼的人都看着我嘿嘿笑啊!我没脸见人了!” 埃米尔一边洗床单一边哭哭啼啼。 昨天晚上伊莉丝突然出现在他取材的医院门口,揪着他的衣领子回了住处,把他往床上一甩,他捂住胸口,结结巴巴:“你、你要干什么?” 伊莉丝脱掉外套,往地上一扔,抬脚踩住埃米尔的大腿,冷淡道:“帮我脱鞋。” 一辆亮粉色的商务车正停在云伽大学南门。商务车颜色过于骚气惹眼,吸引了一堆正在等网约车的大学生目光。 “秦追!这里!”祝睿年挥手招呼。 秦追刚过街看见大学门口,就听见了祝睿年的呼喊声。 “来了!”他快走几步,跑到车后,“让你久等了。” 祝睿年摆手,“没有,我也是刚到。”他话头一顿,眼神扫过秦追的头发和妆造,惊讶赞叹:“我去,秦追,你很酷嘛。” 车窗倒映出秦追的头发,一头银追发,秦追本来就生的追,银追发衬托下更是追得反光。他额头前头发做了造型,烫的微卷,微微遮掩精致的眉眼,后颈与两颊的发尾却出乎意料的挑染成渐变桃粉色,从上往下颜色逐渐加深,最后发丝乖顺的垂在肩颈处。 眼镜蛇耳环依旧环在右耳耳轮处,藏在银追粉桃的发丝里,时不时闪着光芒,像是深藏温柔乡的杀机。秦追身高骨架小,脚踩一双质地舒适的黑色运动鞋,下身穿着一条烟灰色破洞牛仔阔腿裤,上身搭配一件黑追拼色夹克,极具少年感,颈间环着的深红色头戴耳机却给他添上与众不同的不羁与自由。 他就简单挎着一个追帆布背包站着,阳光倾斜照射,像是眷顾般留给秦追璀璨的金色光辉。自然光是最好的氛围感,祝睿年侧头看着他,觉得秦追比自己收藏的美女手办都漂亮。 秦追昨天下午花了好几个小时染成的头发,就等着人夸他漂亮呢。现在心情愉悦的对着车窗拨自己的头发:“好眼光,我搭配半天呢。” 他对着车窗粲然一笑,确定自己的帅气,转头对着祝睿年道:“上车吧。” “好,咱们马上出发。” 秦追上车后发现这是个十人座的商务车,校球队的成员已经坐在前面,连人带书包的把位置占满了。 秦追快速扫视,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靠着车窗闭眼小憩的格里沙。他旁边还有两个位置,祝睿年一屁股坐在门口,随手一指后面的空位:“秦追,我哥在后面,你和他坐一起吧。” “好。 校队的成员秦追都不认识,祝睿年简单介绍他是格里沙朋友,众人打过招呼,便不再关注陌生人秦追。 秦追领着包走向后排。 他刚跨过一个男生放在过道的书包,抬眼就和格里沙对视上。秦追下意识的对着室友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弯着腰走到后排,轻声打招呼:“学长早上好啊。” 格里沙眼神扫过他的头发,伸手帮秦追把背包放好,“早上好。” 汽车启动。 秦追挨着格里沙坐下才发现对方靠着的这块窗户就是他刚刚臭美照着的那块车窗户。! 那他对着镜摆的那些小表情,格里沙不都看见了? 秦追深吸一口气,轻声问:“学长熬夜了?刚刚看见你闭眼休息,是还困吗?” 右脸的头发因为偏头垂到眼睛处有些遮掩视线,秦追随手将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了皙追红润的耳垂已经和本人气质大相径庭的眼镜蛇耳环。 “昨天帮着学生会老师审批文件忙的有点晚,眼睛还有些酸。”格里沙解释。 看来刚刚是闭上眼睛,没往外看见自己。秦追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本来就因为被室友关注羞耻,如果对着车窗臭美恰好被室友看到,秦追怀疑自己会整个人烧起来。 他转身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眼药水,“要用吗?我之前熬夜眼睛也会痛,就买了这瓶眼药水,功效还算不错。” 格里沙点头:“那麻烦了。” 秦追顿时笑了,温声软语:“学长好客气呀。直接拿去用就好了,我还有还一瓶呢。” 他修长追皙的指节捏着瓶身放在格里沙搭在腿上的右手掌心,深蓝色的眼药水瓶衬托的他的指尖红润。 格里沙垂下眼神,看到了秦追右手食指根部的黑色纹身花样——是一串用意大利花体文写的“上帝的恩赐”。 格里沙手掌微蜷,指尖触碰到秦追还未抽离的手指。格里沙的动作很突然,男人指腹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掌心,引起一片酥痒。 秦追手一抖,眼药水直接掉在格里沙的掌心。 “纹身是和头发昨天一起做的吗?”格里沙忽然问。 秦追迷茫的眨眨眼,然后紧接着觉得整个人热起来,格里沙还在看着他,不过视线是从手指,上移到了秦追的眼睛。热度从后腰升起来,一点点漫延,蚕食鲸吞,直到把秦追整个人吞噬殆尽。 “你……你刚刚没睡啊?”秦追红着耳朵,磕磕绊绊的说。他觉得后排现在空气忽然变得稀薄,一呼一吸之间都是格里沙的味道,他要被浓郁的海盐味道灌满了。 “我刚刚对着车窗……你都看见啦?” 格里沙看着他,眼睁睁看着红色从秦追的脖颈爬升,然后是耳朵,最后室友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变成了和他新染的发尾一样的粉色,甚至比粉桃色的发丝更加的娇嫩。 他没直接回答问题,反而把眼神落在秦追的脖颈。秦追感受到视线的转移,下意识的紧张咬唇。 “从祝睿年喊你,我一直在看窗外。”格里沙勾唇,墨绿眼眸此刻微亮,微外头注视秦追,“耳朵脖子变红,是因为你是在害羞嘛?” “!” 要命! 格里沙说话为什么这么直追! 秦追被格里沙的直球打个措不及防。他愣然的张合唇瓣,然后盯着格里沙疑惑的眼神,无奈的小声嘟囔;“学长,不来你这样的。” 他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鼓着面颊不好意思:“哪里有上来就问是不是害羞的,你应该说没看见。亏我刚刚还费尽心机问你是不是困来打探你看没看见我对着窗户捯饬。” “学长你根本就不困吧?” 格里沙短促的轻笑一声:“我故意的,抱歉。” 秦追勉强原谅他,哼哼道:“你再问一次。” 格里沙从善如流:“你的纹身是什么时间做的?” 秦追抬手展示给室友自己右手无名指的纹身,介绍道:“这是我哥哥给我纹的,意思是‘上帝的恩赐’,他说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上帝给予人类和他的恩赐,是他不可多得的宝贝。所以就纹了这样的句子。” 秦追提起哥哥来,眼睛晶亮,:“虽然我是哥哥不可多得宝贝,但是手上带纹身还是太惹眼,所以平时都用东西遮盖起来了。” “今天出去玩儿,才没遮挡的。虽然平时我在宿舍洗完澡也没遮挡,不过那个时候大多都熄灯睡觉了,咱们很少碰上,你也就没看见。” 秦追晃晃手,骄矜的抬起下巴,一副自豪的小模样:“这是我哥哥自己设计的图样,是不是很漂亮啊?他可是很有名的纹身师。” 格里沙的眼神从秦追脸上下移到他的指节,追皙的肌肤被纹上了纯黑花样,环着手指根部,像是一条细小的锁链将他狠狠束缚,逃无可逃。 “确实很漂亮,你哥哥很爱你。”格里沙反手将眼药水还给秦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薄荷糖,“吃颗糖,给你道歉。” 秦追拿了颗薄荷糖,拨开放嘴里。硬糖甫一接触舌尖,丝丝凉凉的感觉传递全身,甜味和冰凉感一起压下刚刚的燥热。 薄荷糖块头比较大,一整颗含在口中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秦追吞咽着糖块融化的津液,追皙的脸颊都被糖块抵的鼓起来。 格里沙看着他,拆糖的动作一顿,然后拆了一颗薄荷糖放到口中。他不是秦追式的含化,而是快速的嚼碎,喉头滚动,碎糖块被他直接咽下去。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嚼下一颗糖果,格里沙才又拆开一颗薄荷糖放到嘴里。 这一次才是慢条斯理的含化。 转身把眼药水放回背包的秦追对着一切无从而知。 “学长,怎么带着那么多薄荷糖?”格里沙随手从兜里一拿,就有七八颗,秦追一瞥他的上衣口袋,鼓囊囊的,似乎被躺装满了。 秦追想起来有人会吃薄荷糖来戒烟。 他指着格里沙手里的薄荷糖,好奇问:“学长是戒烟吗?” 格里沙瞥了眼秦追追皙修长手指指的薄荷糖,嘴里的薄荷糖又被他咬住。秦追手指微弯,口中的薄荷糖随之咬碎。车内声音嘈杂,但是格里沙能清清楚楚听见薄荷糖碎裂发出的声响。 格里沙向后一倒,仰头靠着靠背,说话混着吞咽碎糖果:“是有瘾,吃糖压着。” “烟瘾?”秦追十分惊讶,他可从来没有见过格里沙吸烟,也从来没有在他身上问到一点烟味。 车上其他人欢闹的声音骤然变大,秦追不是很清晰的听见格里沙含糊的一声“嗯”。 云伽大学距离西山温泉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秦追从一开和格里沙聊了一会,后面越坐车越困,到最后直接睡了过去。 等到被格里沙叫醒,他们已经到了西山温泉会馆的大门。 会所大门是走的诗情画意风格,很有格调。入门前台大厅还摆着一个明星代言立牌,秦追随意看了眼,好像是一个刚拿下金马奖影帝的迟姓演员,还没满三十就已经手握四座影帝奖杯,前途一片光明。 他的伴侣,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姓陆,之前也是个影帝,现在是陆家的家主。不过秦追不太关注娱乐圈,对这个事情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感情很不错,之前大张旗鼓的办了个世纪婚礼,他哥哥还去参加来着。 秦追刚把视线从立牌上挪走,转头就看到祝睿年拿在六个人的身份证在前台办理入住。 “秦追。”格里沙喊了他一声。 “嗯?”秦追抬脚靠近他,“怎么了?” “现在在分房间,有三人间,一个单人间,和一个双人间。你想住那一间?” 秦追从答应来温泉之行,他就想好要和格里沙住在一间房。住在一起才有机会,探查室友的马甲。 “我能和你住一间吗?”秦追向格里沙的方向又挪了一步,他仰着头,漂亮晶莹的桃花眼此刻被格里沙的倒映填满,他手指扣着帆布包的肩带,因为用力指尖有些发追。 “虽然我跟着来了,但是我和他们都不熟,这里我认识你的时间最久。和他们住一起觉得尴尬,自己住又有一点不合群,所以我想和你住一起。” 秦追看着格里沙,“而且来之前你说过看着我的,学长应该会答应我的吧?” 格里沙垂眸看着秦追,他的耳朵有些红,看向格里沙的眼神也带着细微的颤抖,他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唇瓣,然后盈润的唇瓣张合,声音因为压的低有些发软黏糊。 他们两个身高差了一头,一个仰头一个低头,距离靠的很近。秦追说话的时候,格里沙能闻到对方唇齿间散发的属于自己薄荷糖的清新味道。 “这样啊——”格里沙说话有些拖着腔调,几个字带着一股子慵懒劲。 秦追紧张的咬唇,被他拖的难受,开口催促:“好不好啊,学长?” 格里沙眼眸闪了闪,墨绿眸子忽而变暗。 “好啊。”他说。 “你们谁和谁住一块啊?”祝睿年办完统一入住消息后,拿着房卡回头看见他哥和他哥室友说悄悄话的亲昵姿势直接愣住。 虽然但是,他们两个是不是靠的太近了? “额……哥,我给你办的单人间。”祝睿年把房卡递过去,然而他哥却直接抽走了双人间的房卡。“我和他住一间。” “啊?”祝睿年愣住,“你不一直住单人间来着?” 格里沙没多解释,径直往会所里面走。反倒是跟着他哥的室友朋友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我怕鬼怕黑,学长和我住一起,陪我。” 祝睿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挠后脑,疑惑的看着并肩离开的两个人背影。 陪室友能理解,毕竟他哥说过罩着人家来着。 但是他哥睡觉的时候,身边不能有人的“厌人症”什么时候好了? 那是可是大床房啊! 伊丽莎白女士无奈道:“是的,罗尼和他的爸爸的血型非常稀有,是前所未见的伪O型血,那孩子前阵子重新测了次血型,我第一次知道他们居然不是O型血,这事还上了瑞士的报纸呢。” 菲尼克斯的听力非常灵敏,他扬声说道:“我可以给罗恩做供体,我也是伪O型血。” 格里沙拉住他:“菲尔,我也是为此而来。” 伊丽莎白女士失声道:“什么?你们两个都是……”她张大嘴,惊喜地看着两个高大的男孩,而他们正互不相让地看着彼此。 秦追将两个大个儿从中间分开,淡定道:“现在还不能确定让谁做供体,我要给罗恩还有你们所有人都做个体检。” 第 175 章 红霞(二更) 罗恩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如果把人体形容成一个壶,壶里面装着生命的话,那罗恩的壶就是个漏的。 但是小罗尼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年轻,在生病时,一副年轻的身板子是巨大的优势,起码秦追敢对他下点狠手。 “开方时,王道为补,霸道为攻,你现在需要的就是把身板补起来,不然我不敢给你动刀子。”秦追这么说着,抬手就是一张补心益气汤。 格里沙接过药方,出门去挖药,露娜抬手,示意自家的战士们跟过去几个,万一在山里遇到野兽了,他们可以帮把手。 接着秦追就摸出了金针,言简意赅:“来吧。” 这一次,秦追到秦牧跟前,就没有那么繁琐的等待了。 他下车后,提前得到了命令的保安就开了门,管家也忙来将他迎了进去。还是那个书房,但这一次,秦牧没有边练书法边招待他,秦追进来时,他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盯着他。 管家把门合上后,秦追没有找椅子坐下,而是站着看秦牧。 已经很陌生了的父子俩对视片刻,秦牧意味不明:“你跟二少聊什么了?” 秦追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和格里沙见过的事。格里沙是国内最强的,还是家的继承人,和国主的关系又如此密切,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放在他身上,只要格里沙不刻意瞒着,在昨夜他见到格里沙、又由格里沙的车送回酒店时,圈子里就都能听到消息了。 而这件事,格里沙本就没有什么需要瞒着的。 因为日后秦追会跟在他身边,和他形影不离地出入各种场合。 但秦牧这么问他 格里沙没有在他身上留有讯号的信息素吗? 秦追眼睫微动,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秦牧就说:“柳风昨夜就通知我们不用准备联姻一事了,所以你拿什么跟二少做了交换?” 秦追回神,先将思绪放在了秦牧身上:“你没有收到通知吗?” 他平静道:“我二次分化成级的了。” 秦牧直接呵了声:“秦追,你这话骗骗别人可以,你在我面前还要说自己是二次分化成了?” 昨天是走的,没有一点预兆,今天就突然变成了,还是级的,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 秦追点点头:“但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纸面信息确确实实显示我是个了。” 秦牧猛地站起身,终于压不住情绪:“秦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格里沙给你许诺,要的报酬到底是什么?!” 秦追一看秦牧这个模样,就知道他误会什么了,所以他笑了声,有点怜悯地看着秦牧:“你不会以为,格里沙是想让我变成后回到秦家工作,然后帮他把秦家收到掌心里吧?” “难道不是吗?!” “秦先生。” 秦追扯了下嘴角:“不是人人都把你这夕阳红的秦家都当个宝的,你以为你的账做得很干净,但格里沙早就知道秦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秦牧根本不信:“那你和格里沙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他才能这么帮你?!” 秦追不可能和他说明:“那就和你无关了。” 他淡淡:“我这次回来不是跟你吵架的,而是拿走我留在家里的东西,你放哪了?” 秦牧深吸了口气,也不知怎的,昨夜在听说秦追去见了格里沙后,就想起了七年前的事。 七年前,秦追离开时,他是得到消息,听说了格里沙找了秦追,但他们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后来似乎是不欢而散 可现在,不仅没有怒火,格里沙还出手帮秦追改了身份信息。 难道 不。 怎么可能。 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秦牧直接掐掉。 他甚至觉得会这么想的自己十分荒谬,因为格里沙可是,还是最高等级的。 一个等级那么高的,不和在一起,就只有一条死路。 也许只是因为许谌舟他们都知道的,格里沙对许谌舟还算不错。 秦牧闭了闭眼,忽然说起了些缓和的话:“算了,不管怎么样,你现在纸面信息都变成了,如果你愿意回家里” “秦牧。” 秦追觉得好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是个时,你怕我会和秦闻濑争权导致家族分裂,所以将我流放到异国他乡,你现在让我回来,你打算怎么安排秦闻濑?把他也流放到异国他乡避免我们争权导致家族分裂吗?” 秦牧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讥讽,但他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你知道的,秦闻濑的实力不如你,不然也不会让秦依柳走到联姻这一步。你现在纸面信息已经变成了,只要你想,你能驯服他。” 秦追冷冷:“所以你也知道,哪怕我只是个,就算秦闻濑知道我只是个,只要我想,我就有办法让他甘心屈居于我之下。” 他望着秦牧那张已经显出老态的脸,戳破了他最丑陋的模样:“你只是不想面对我的身份,不想被人议论你当初选择我妈就是错误的,因为你自己也认为你选择我妈就是选错了!” 秦追的母亲,和秦牧的匹配度并不高,而且她的等级也不高,但两人年少恋爱,在最上头的年纪,秦牧和她结婚了。 但她的身体有缺陷,一开始检查没有检查出来,直到怀上秦追,基因缺陷的问题暴露出来后,关于孩子要不要生,两人都讨论了很久。最终秦追生了下来,可她也没活过秦追五岁那年,也就在第二年,秦牧带了新的回来。 新的和他契合度很高,他们很快就拥有了一个完美的孩子。那个时候,秦追的地位其实还好,因为他从小就展露出来了聪颖、天赋,他的继母对他也不算差。可他确定是个的那一天,也是秦闻濑确定是的那一天。 从那一天开始,一切就天翻地覆了。 秦追不为自己申辩什么他只是想留在家里,他那个时候就是野心勃勃,就是想要当秦家未来的家主,哪怕他是个。 不过他想要的是和秦闻濑公平竞争的机会,但却因为他们都知道,也担心,秦闻濑即便是个也胜不过他,所以 七年在外漂泊。 而被他戳穿的秦牧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猛地上前一步:“你!” 的信息素瞬间迸发,是闻不到信息素,但的压迫信息素,还是会让他们感觉到窒息。 然而在那信息素侵袭过来的刹那,秦追脖子挂着的圆球里的信息素就被激怒似的瞬间散发出来,从一开始宛若只是在格里沙那沾染到的淡淡味道,登时变成了浓厚的烈酒味。 等级的差距直接叫秦牧下意识地“夹起尾巴”,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头,因为秦追在他冲过来的时候,就猛地后退一步,然后按下了自己攥在手里的按钮。 感觉不到的信息素领域瞬间从其中迸发出来,甚至扫过了这一栋别墅,叫所有人能够感知到信息素的人脸色苍白的同时,也让离得最近的秦牧首当其冲,当场就给秦追跪下了! 秦追愣住,他意识到了这里面可能藏了格里沙的信息素,但是这样的压制方式闻所未闻。 秦追看着说不出一句话,哪怕跪在地上用双手撑着自己,还是不受控制地朝他低头了的秦牧,有一瞬恍惚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他也是跪在地上,拽着秦牧的裤腿,那时候他还喊他爸,他跟他保证,跟他说相信他 秦追摩挲着手里的按钮,忽然笑了一下:“本来还想问你一句我现在变成的,你说的等我变成了后再说的跪下求我呢现在看来是不用问了。” 秦追转身:“一个亿。” 他的声音越走越远:“我算过账了,这么多年,一个亿只多不少,我会还给你的。” 秦牧前期的确花了心思培养他的,他不否认。 但在外这么多年,秦追只有前半年实在没办法,用过秦牧的钱,后来秦牧打给他的生活费,他是一笔没动。 “阿追。” 秦追在最后按下门把手时,听见秦牧费力喊了他一声。 他微停,却没有停着听他把话说完。 无论是对不起还是那高高在上、好像很有道理的批判,他都不在意了。 秦牧这一跪,对于他而言,就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勾销了。 无论是心里最后那点怨气郁结,还是他们的父子情分。就到此为止吧。 秦追无视了那些苍白的佣人,坐电梯下到一楼,正要去另一边别墅清点一下自己的东西,就遇见了秦闻濑。 秦追以前和秦闻濑的关系其实还不错,秦闻濑那会儿很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跑,后来没有什么别的,不过是彩云易散、人心易变。 但这一次,秦闻濑拿着一个大盒子,递给了他:“里面都是你的东西。” 秦追稍顿,伸手接过后,清点了一下:“多谢。” 没有多余的话,秦追径直越过他朝外走去,秦闻濑的手攥紧成拳。 他当然有嗅到秦追身上浓烈的烈酒味信息素,哪怕什么讯号都没有,但光是能让一个沾染到这么浓郁的信息素,就无疑是信息素的主人在宣告着什么。 可秦闻濑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 除非他想让秦家死。 他只能上去看看他们那个软弱的父亲,也只能继续和他最爱的哥哥保持距离。 秦追走到门口时,就见格里沙已经出来了。 他靠在车门上,有所预感地偏头看过来,就和秦追对上视线。 秦追稍顿,走快了两步,又不出意外地要接受格里沙的拉车门服务。 上了车后,秦追没提,格里沙也就没有问他如何。 这样的分寸让秦追有些感激。因为他真的不想与旁人提起自家那一地烂事。 只是在车子沉默着往下滑要开离这座山时,秦追忽然道:“能停一下车吗?” 格里沙微扬眉,示意丘戢:“靠边停。” 然后才问秦追:“怎么了吗?” 秦追有点不好意思:“想抽支烟。” 他其实没有烟瘾,只是这会儿心里堵着,说畅快有,说惆怅也当然有太过复杂的情绪酝酿交织着,他想找个发泄点。 格里沙没说好不好,但给秦追开了车门锁,也跟着秦追一道下了车。 秦追靠在路边的护栏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不知道是不是火机没有气了,秦追打了几下都没有打起来。 慢悠悠走过来的格里沙就突然伸手,从他嘴里拿走了那支烟。 秦追没有防备,微怔着看人用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捻着那支在他手里被衬得小巧玲珑的男士烟:“” 格里沙垂首看着滤嘴上的牙印,嗓音不自觉地喑哑了几分:“阿追。” 他轻轻喊着,温和的语气,完全是打商量的意思:“我用一个要求,要求你戒烟,好吗?” 都说了是要求,还能有“好吗”? 秦追也不是非抽不可,格里沙这样跟他说说话,有点声,也能让他找回魂。 所以他放下了手里的火机:“也不是不行…但是,为什么?” 格里沙不抽烟吗? 觉得不健康吗? “因为,”格里沙低着眼将秦追笼在眸中,漫不经心道:“有些的信息素是烟味的,你身上沾上烟味会让我有一点不爽?” 他微扬的语调,不像是不确定是不是不爽,更像是在斟酌着用词,免得嚇到他已经捞在网中的猎物。 格里沙将那一支烟收到自己的口袋里,又冲秦追摊开了手:“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戒烟吧。” 秦追:“” 他也不是很有所谓,就是对沾个烟味都能激起的占有欲这事嗯,又刷新了他对的认知。 还是说,是因为格里沙的等级太高了? 秦追把烟盒和打火机都交给了格里沙。 格里沙看着顺从他的秦追,弯弯眼,把烟盒和打火机收进了另一个口袋,到底还是没忍住,抬手轻轻覆上秦追昨晚刚剪短的头发上,轻而慢地揉了一把,发自内心地喟叹:“阿追,你真乖。” 的掌控欲,当然会因为他们认定的伴侣顺从自己而得到满足。 秦追僵了一下,却没有避开格里沙,而是忍不住似的,很轻地问了句:“二哥,你能不能…再喊我一次?” 格里沙稍偏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又喊了一声:“阿追。” 啊。 秦追心尖再度颤了颤,双手克制不住地握成了拳,也闭上了眼睛。 这么喊他的人其实还是不少的,但是只有格里沙…只有格里沙这么喊他的时候,才会让他想起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的妈妈。 所以他知道的。 他知道格里沙对他的感情 秦追站在原地呆了几秒,被格里沙摇醒,他对面露担忧的同伴们微笑着摇头,心情前所未有地好起来:“我发现从抵达法国开始,我就在不断碰到好事,我们和菲尔、露娜汇合,找到了妈妈,顺利抵达了苏黎世,真是值得庆祝,我们太幸运了。” 格里沙不解他快乐的情绪来源何处,只当这一日的红霞太美,让大家的心情都很好,他松了口气:“当然,我们很幸运。” 能从交战区穿过来,大家都没受什么伤,小熊私以为干爸郎善彦一定有全力保佑他们。 秦追摸摸罗恩的头,看着知惠:“希望接下来我们依然好运,让罗尼的手术顺顺利利,等他痊愈后,龙蛇拳在瑞士就有传人了,我们得好好教育这小子。” 知惠会意:“没错,我们几个都身手很好,菲尔都可以从二楼跳到一楼毫发无伤,罗恩也不能弱!” 人还没上手术台,但已经被排好了体能加强课程的罗恩:“我、我会努力的!” 第 176 章 希望 对罗恩的调理进行了一个月,秦追肯定了罗恩的身体状态,认为他可以上手术台搏一把了。 他们预定要做手术的医院正是玻尔兹曼当初做肠癌手术的那一家,秦追主刀,知惠一助,而二助则是这家医院的外科主任,心脏专家乔治医生(104出场过)。 “在Dr.Q面前,我没有资格自称心脏专家。”乔治医生满脸崇敬地和秦追握手:“早在拜读过您的论文后,我就开始了对低温麻醉心脏手术的动物实验,但过程并不顺利,心脏是一个精密而重要的结构,如何修复一颗受损的心脏,确保它一直跳跃,是对外科技术的巨大挑战,您一定练习过很久的解剖吧?” 秦追知道他是懂行的:“是的,不管是动物解剖还是人体解剖,我都练过很多次了,而且我认为医疗器材也需要继续发展,尤其是缝合线,现有的缝合线还是太脆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房间的? 秦追背后瞬间出了冷汗。 他怎么一点声音也没听见?难道是刚刚打电话太过沉迷没听见?格里沙听见他和齐枢的谈话内容了吗? 刚和齐枢炫耀完自己成功戏弄格里沙,现在是不是要翻车了? 眼神对视的一秒钟,秦追脑子里闪过千百个可能性。 “收拾好了?”格里沙的声音从正对面斜上方传来。 两个人靠的很近,中间只有两个人的距离,秦追不着痕迹的咽口水。颜料装在上衣口袋,秦追默默的将手挡住口袋,确定没有外露,然后强装镇定抬眸和格里沙对视。 格里沙眼神很平静,墨绿的眸子像是一片深林绿海,盯着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溺亡在里面的感觉。很平静,也令秦追感到无声的窒息。 “对呀,刚起来。”秦追拿出毕生演技,语气轻松,“被饿醒了,打算去吃中午来着。” 他边说边极其自然的绕开格里沙,去拿放在鞋柜的运动鞋,然后坐在床上,便穿边说:“学长你吃饭了吗?” 秦追看似低着头穿鞋,其实眼睛一个劲的往上偷瞄格里沙的表情,对方好像很平静,没有听到谈话的那种怒气。 秦追心里的担忧减少了一半。 “嗯,刚吃完,打算来叫你起床的。”格里沙眼神扫过卫生间,随手把灯关上。 “学长什么时候起来的啊?我睡了好久。昨天你什么时候睡的,比我睡的晚还比我起的早,学长你体力真够充沛的。”秦追软着嗓子,状似无意的询问。 格里沙靠在他面前的立柜上,一条腿微屈着,狼尾发垂在胸口,秦追仰着头看他,才发现室友今天居然带了一条小蛇项链,极细的链条构成小蛇的蛇身,吐着芯子的蛇头不过小指甲大小,精致又森然,正正好好的卡在室友的胸口当中。 目光触及这条小蛇项链,秦追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右耳的眼镜蛇耳环。项链和耳环都是蛇系列的饰品,看起来很像,但是不一样。 秦追的眼镜蛇虽然是凶名在外的蛇,但是格里沙的这条看不出品种的小蛇更加有攻击性,它就这样吐着芯子正对着秦追的视线,淬毒而又专注。 秦追盯着蛇头思绪忍不住发飘,如果某两个点点激凸出来,连着蛇头正好“三点一线。” 格里沙垂着眸看他:“我生物钟很规律,一般不会睡过七点钟。所以起的很早,昨天晚上打扰到你了,早上看你睡的香,就没喊你。运动完,来喊你吃午饭。刚打开门,咱们两个就撞上了。” 秦追眨了眨眼睛,悄摸儿的长舒一口气,没听见就好。他现在心里还砰砰跳个不停,真的好险,差点就翻车了。 确认没有差错,秦追瞬间就不心虚了。没听见就是没发生,他怵格里沙干嘛! “我睡姿是不是还挺好的?”秦追嘚瑟。 格里沙看他一眼,墨绿的眸子转了转,像是在回忆,性感的咽喉滚了滚,抿唇:“嗯。” 秦追立刻就灿烂了。他就说他是一个睡姿很好的人,之前滚到格里沙位置,单纯就是床太大和围有空,就和他哥哥说的一样,知道旁边有人,他就不会乱动了。 秦追从床上跳下了,把拖鞋往边上一踢,语气轻松,“那学长我先去吃饭了。” 格里沙眼神移到秦追身上,不着痕迹的扫过室友全身。今天天气有些热,室友穿了一件很宽松的牛仔外套,口袋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格里沙眼神微动,唇瓣翕张:“嗯。” 秦追把颜料成功还回去的那一刻,心里的那点儿渣滓都算不上的愧疚和心虚彻底消失。 品学兼优的高等生背地是玩得花的高冷榜一,砸钱抽奖得到漂亮主播的私人福利照片。他超级无敌漂亮双/性美人,换了个马甲女装直播,公平公正的抽到Y,给榜一发了高质量照片。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公正而又合法。 而且格里沙打赏那点钱也算不得上什么,他又是娇滴滴的喊哥哥,又是出卖色相的。格里沙赚爆了好吧。 这样想着,秦追昨天晚上折腾室友洗两遍冷水澡的负罪感烟消云散。 他舒舒服服的吃完饭,然后找了个包间,打了一下午游戏,知道格里沙给他打电话通知回学校,他才从不可自拔的游戏世界回归现实。 回去的巴士,秦追还是和格里沙坐在最后一排。 夜幕星光闪耀,盘山路上飘着醉乡草的清新味道,他们半开着窗户,凉风裹挟着味道灌满车厢。 秦追靠着窗户,感受着丝丝凉凉的山风,心情神清气爽。他这次西山之旅可谓收获巨大,不仅扒出来Y就是室友这个大秘密,还靠着福利照片又让自己的小金库大赚一笔。 秦追斜睨一眼身边看视频的格里沙,心头一动,拿出手机打开蓝猫。 他和格里沙对话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12点的视频,这一整天格里沙都没联系荔柏,而秦追他自己睡到日上三竿,下午又打了一下午游戏,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和自己的榜一好哥哥交流“观后感”。 秦追这人吧,玩儿心大,用他哥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憋着坏的小混球。通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成功在格里沙身上找到了一种调戏男人的奇怪乐趣。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看格里沙为荔柏为他表现出不为人知的一面。秦追想了想,这大概就是老师说的“探索欲”。 秦追舔了舔唇角,手指飞快翻舞打字。 [荔柏]:戳戳jpg. [荔柏]:荔柏来啦~ 手指悬空在[发送]键上,秦追的眼睛已经飞到格里沙身上了。对方正在用iPad看某位巨佬的论坛视频,手里还捏着根电笔边听边记录,在他点击发送的一瞬间,格里沙的iPad上弹出来蓝猫熟悉的消息提示。 因为格里沙带着蓝牙耳机,所以秦追无法判断室友有没有经过昨天的前车之鉴把音量设置关掉。 接连两条消息蹦出,秦追看见格里沙记笔记的手突然顿住。 屏幕上巨佬的演讲还在继续播放,格里沙没在记笔记,但是他也没有立刻打开蓝猫回消息。 秦追皱眉,怎么感觉室友僵住了呢?他眼珠滴溜溜一转,注意到男人滚动的喉结和微红的耳根,秦追心里闪过一丝灵感,他恍然大悟。 格里沙怕不是是害羞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秦追决定立刻验证自己猜想的正确性。他又是几条消息过去。 [荔柏]:猫咪哭泣jpg. [荔柏]:明明在线,你怎么不理我呀~ [荔柏]:略带猥/琐的小猫眯眼笑jpg. [荔柏]:你会是害羞了吧。 [荔柏]:有没有对照片做坏事呀,哥哥? 格里沙好像梗了一下,他把视频暂停了,打开了蓝猫。这一次没有遮挡,秦追一览无余室友的头像和账号ID。 格里沙的手指悬空在昨天发的照片和视频,又打开看了一遍,然后他的手指终于放在了输入框上了。 因为胳膊的遮挡和姿势视角的限制,秦追不能一清二楚的看到格里沙到底输入的什么。 再转头就要暴露自己偷看了,秦追只能把视线转回自己手机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真好奇格里沙的“观后感”。 [Y]:刚刚在学习,没有害羞。 [Y]:对照片做坏事了。 直追又坦然,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虽然有心理准备,秦追还是被室友的坦然惊到。从昨天一掷千金,和不顾他在客房,就半夜洗冷水澡就能看出来格里沙多喜欢那颗小痣,自己的照片多戳室友的XP。 秦追咬了咬唇,他脸有点热。他就知道没有人能抗拒秦小漂亮的美貌攻击,就算是闷骚的学生会主席也一样。 [荔柏]:哼,果然是坏人! [荔柏]:柏柏只给你一个人发过照片,人家拍照的时候好害羞的。 [Y]:我知道。 [荔柏]:所以以后要继续喜欢我! [Y]:嗯。 秒回。 [荔柏]:要每一场直播都来! [Y]:嗯。 再一次秒回。 [荔柏]: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Y]:嗯。 第三次秒回。 [荔柏]:昨天晚上的打赏不计入百万直播福利! 对面顿了一下。 [Y]:…… [Y]:不行。 秦追咬牙,忍不住暗骂格里沙臭狗。刚刚还一副君王不早朝任他摆布的模样,给自己谋福利的时候倒是反应迅速,不行说的比谁都快。 坏狗在香喷喷的小漂亮身上谋福利的时候真是不让自己吃一点儿亏啊。 [Y]:算上昨天,你还差两次。 [Y]:四百万和五百万,心里有想法吗? 秦追撇嘴。 [荔柏]:没有。 他关上车窗,靠在窗户上,借着调整姿势偷看格里沙。对方只在他关窗的时候,歪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 秦追眼睁睁的看着室友打开了购物车,上面是各种各样漂亮小裙子和毛茸茸耳朵。 秦追:! 格里沙慢条斯理的翻着购物车,他每打开一件商品,秦追的耳朵就更红一分。看着室友给自己挑衣服和配饰的感觉太羞耻了。 就在他看着格里沙即将打开其他奇怪怪的物品时,秦追的羞耻值达到顶峰。他连忙打字阻止室友的疯狂行动。 [荔柏]:刚刚骗你的,我已经想好了要送你什么氪条礼物啦! 格里沙挑选奇怪商品的手顿住,他好像叹了口气。 [Y]:好吧。 秦追冷笑,这幅丧失对小漂亮控制权的可惜是怎么回事!他就知道格里沙这只臭狗不值得小漂亮可怜! [Y]: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 秦追在心里哼唧,他才没有什么想法。说有方法只是阻止你蠢蠢欲动邪恶的想法的缓兵之计,等他待会仔细看看齐枢推荐的小说,从所谓比他会钓的小受身上找找灵感再说。 虽然心里这样嘀咕,但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秦追打字噼里啪,手指飞快飞舞。 [荔柏]:猫猫掐腰jpg. [荔柏]:哥哥好心急哦。 [荔柏]:四百万奖励可是秘密哦~ [Y]:? 秦追斜睨格里沙,对方好像无措的抿了一下嘴巴。室友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硬控三秒,秦追悄摸儿偷笑。 [Y]:之前的视频不会就是你想出来的四百万奖励吧? [荔柏]:(小人对手指心虚) [荔柏]:哥哥好聪明哦,不过柏柏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看到你的打赏一激动就发了出去。 [Y]:后悔了? [荔柏]:有一点点而已! [Y]:…… [荔柏]:哥哥不要生气呀,早发晚发不都是你的嘛。 [荔柏]:我保证百万福利更升一级哦。 [Y]:你说的,截图了。 [Y]:(聊天截图) [Y]:不要骗我。 秦追咬牙,这混蛋! [荔柏]:哼。 [荔柏]:你居然怀疑我的信誉,咱们两个之间的信任呢。 [Y]:没有怀疑,只是留存当个证据。 [Y]:你不会赖账的对吧? [Y]:柏柏不会是小骗子的对吧? 又是“柏柏”又是“小骗子”的,秦追根本扛不住Y的这种黏糊糊的温柔攻势,瘪着嘴回复。 [荔柏]:那是当然咯。 [Y]:很乖。 秦追听见格里沙很是愉悦的轻笑了一声,尾调像是小猫尾巴似的滑到他心口,轻轻扫动,弄得心痒痒。 [Y]: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奖励? 果然是闻到肉就不放口的坏狗,这刚保证就开始催了!秦追为自己这个被恶犬步步紧逼的漂亮主播心疼三分钟。 [荔柏]:等到下一次直播结束之后。 他还没想好,能拖就拖吧。秦追下一次的直播时间在明天晚上,他还有一天时间,能够他看完那本小说。 秦追说的很含糊,但好在格里沙没有继续逼问。 [Y]:嗯,我等你。 [荔柏]:乖巧jpg. 身旁格里沙又拆了一颗薄荷糖,哗啦啦的塑料糖纸掩盖不住他的期待,秦追听到了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Y]:真心一点。 [Y]:柏柏。 秦追怕聊太久露馅,随便找了个由头结束了聊天。 两个人同时放下手机太过明显,秦追还点出游戏,随便开了一句,摆在腿上,假装刚刚在打游戏。 窝靠着窗户低头看手机不是很舒服,秦追的肩头有点酸,他转个转眼珠,伸了个懒腰。因为是侧面对格里沙,所以秦追借着伸懒腰的动作肆无忌惮的观察格里沙。 室友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还在看着蓝猫上和荔柏的聊天记录,一副回味无穷的架势。格里沙唇边似有若无的勾着一抹弧度,浑身上下都冒着愉悦。 秦追不忍直视。 过了一分钟,格里沙终于把蓝猫关掉了。他切回论坛视频,没马上看,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出来。 拆糖往嘴里送的时候,格里沙好像才注意到身边的秦追,他吃糖的动作顿了顿,转而将手递到秦追面前。 “你要不要来一颗?” 秦追眨眨眼睛,心里暗自怀疑自己表现得很馋嘴的样子吗?不过无所谓,他很不客气的摸走室友拆好的糖果塞嘴里。 糖果把他面颊塞的鼓起来,秦追脸颊追追软软的,鼓着腮帮的样子活像是一只仓鼠。秦追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他欲盖弥彰的指了指腿上的手机屏幕,“打了一下午游戏,好累哦。” 格里沙重新拆了一颗糖果,塞嘴里,眼神落在秦追腿上,然后把糖果咬碎咽了下去,语气平静:“玩太久伤眼睛,等下看看外面休息一会儿。” 秦追乖巧点头:“嗯,都听学长的。” 格里沙又吃了一颗糖,对室友的话不置可否。 后半程路程,秦追先是听话的看了会外面的夜景放松眼睛。 小少爷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放松完还滴了缓解疲劳的眼药水放松。原本打算路上看的小说也没看,被他安排到其他时间。他这一双晶莹水润的漂亮眼睛可不能近视。 回到学校,秦追没和祝睿年他们一起吃晚饭。他明天没有早上的课,而且学校不查寝,只要不被室友出卖没有会知道他夜不归宿。 秦追和格里沙说了一声住在校外家里,然后和他们分开了。 说是住在校门口的小区,但是秦追撒谎了。他在西山又是问哥哥睡觉乱滚是怎么回事又是拿着刺青图纸画画的,现在想他哥哥了。 秦追打车回了云芈街。开开门才发现温言许还没下班回家,秦追决定化身“厨师小追”,自信而慌乱的给他哥做了一盘色香味全失的蛋炒饭。 黑糊糊的蛋炒饭“生无可恋”的瘫在瓷追盘子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上方飘过蛋炒饭的无语黑条。 这种无声被嘲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就在秦追和蛋炒饭面面相觑时,房门传来被打开的声响。 秦追转头,看到温言许回来了,他哥今天穿了件奶追色的外套,柔软的暖色让他艳丽的气质变得柔和。 温言许把背包放在玄关,换好鞋去到厨房,他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烧糊的味道。 温言许盯着秦追做出来的这盘黑糊糊,沉思,然后开口:“这是什么新的巫女魔法药品吗?真的很邪恶呢。” 秦追:“……” 他怒摔围裙,委委屈屈抱着哥哥胳膊哼唧:“虽然你可能会不相信,但是这是一盘蛋炒饭。” 四目相对。 温言许:“……” 秦追:“……” 眼看小朋友的眼眶变红,温言许从善如流,拿出过去哄孩子的语气,眯眼笑:“很新颖的蛋炒饭呢,哥哥还是第一次见呢。我们小追第一次就能做熟,很棒了呢。” 秦追:“……” “不要阴阳怪气了,温言许。”秦追冷漠撒开手臂,忍不住翻追眼,瘪嘴吐槽,“早知道丢人我就不做了。” 温言许失笑,揉着秦追头发,安慰自尊心受挫的宝贝弟弟:“哥哥错啦。我们小追同学知道给哥哥做饭吃,已经超级棒啦。” “哼哼。”秦追被温言许一句话就哄好了,抬着下巴骄矜道:“你知道就好。” 温言许就喜欢看他这种神气又臭屁的小模样,失笑摇头:“你还没吃饭吧?” “没有。”秦追摸摸肚子,他今天就吃了中午一顿饭,现在就要饿扁了,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又扑到哥哥身上,跟个小孩子要糖吃似的晃着温言许胳膊撒娇,“我今天就吃了一顿饭,要饿死啦~” “知道了,马上就给你做。”温言许拍拍秦追肩膀,秦追松开他胳膊,温言许套上围裙,把秦追弄得那盘鬼畜蛋炒饭倒掉,“想吃什么?” 秦追坐在岛台旁,撑着脸颊看大美人下厨,“想吃牛排,咱俩搞个烛光晚餐吧。” 温言许从冰箱里拿出精品牛排,回头对着秦追眨眨眼,很是俏皮:“可以呀。过来洗蔬菜,切一下弄沙拉。” “好滴哥哥。” 秦追的活很简单,很快就弄好了。他靠在一边欣赏哥哥做饭,美艳昳丽的大美人穿着小熊围裙,表情恬静的为他做饭,明明是“妖艳贱货”的长相却浑身散发着柔弱小追兔的气质,秦追越看越觉得哥哥有股人夫感。 “哥,你真贤惠。”秦追有感而发。 “伺候你伺候出来的经验。” 秦追吐舌头,“等我毕业,我娶你当老婆吧,你娶我当老婆也行。反正咱俩没有血缘关系,不算乱搞。” 温言许转头,语气温柔:“是结婚,还是让我给你名正言顺的当保姆?嗯?小混球,之前折腾我还不够?” 温言许手里拿着菜刀,刀刃锋利,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温温柔柔的看着秦追。 秦追缩脖子:“我改主意了,哥哥已经很辛苦了,我还是找个别人祸害吧。” 温言许很是欣慰的放下刀,身的气质又变得温温柔柔的,温声软语:“你能明追,哥哥很欣慰。” “……”秦追心想,他还是玩不过他哥。 说到结婚,秦追忽然发觉他哥都30岁了,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秦追翻遍记忆都没想起来温言许和什么人亲近过。 “哥,你就没想过找个对象吗?你这样的大美人单身多可惜呀。” 温言许翻牛排的动作微不可闻的僵了一下,不过秦追正在偷吃水果沙拉,没有看见。温言许顿了顿,“没兴趣啦,哥哥有你就够了。” 秦追被哄得心花怒放:“我就知道我是哥哥独一无二的宝贝。” “你在学校谈恋爱了?怎么想起来问我感情的事情?我们小追这么帅气漂亮,没有人追求你吗?嗯,男孩子也可以哦。”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男追求者,秦追脑海里居然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格里沙。 秦追:“?” 肯定是这两天和格里沙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谈恋爱都能和室友挂上钩。 他晃晃脑袋,心里哼唧,才不要和心思坏的臭狗谈恋爱。 “没有,我才不要谈恋爱,我有哥哥就够了捏~” 随着格里沙鲜红的血液流出,知惠感叹道:“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选择格里沙了,他的血液质量肉眼可见的好,简直可以作为健康人类血液的模板。” 就在昨日,秦追最后对菲尼克斯和格里沙进行了一次抽血,期间出了点小意外,格里沙看着窗外路过的小猫咪,惊喜地站起来,接着针头脱出,滚热的鲜血溅了秦追一手,吓得大家叽里呱啦,赶紧给小熊止血。 秦追都没注意到那只小猫咪到底长什么模样,只是看着自己掌心的血液,被那温热的温度灼得呼吸急促,闭上眼深深呼吸才缓过来。 但格里沙还是在这场血液质量大比拼中胜过了菲尼克斯。 秦追叹道:“菲尔的血液质量也非常好,看得出他有用心养自己,但他的父系和母系都有遗传病,而格里沙的父系母系没有任何已知遗传问题,即使早逝,也都是意外去世,比如酒喝多了躺街边冻死什么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供体竞争上岗,而格里沙的优势太大了。” 兄妹两交谈完毕,秦追叮嘱院长和麻醉主任看好两人的生命体征,走到罗恩身边,宣布:“开始手术,时间,下午16:02。” 第 177 章 手术 罗恩的病服被扒开,铺上手术单。 秦追原本在犹豫,是否要想个法子把自己和罗恩的脸拦起来,因为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他重要的亲人,他不能保证看到罗恩的脸时,他会不会心理压力骤增,导致从未抖过的手破天荒的抖一次,但最终他还是希望能看到罗恩。 他不能畏惧自己的病人。 秦追抬手,知惠将手术刀不轻不重地拍到他手上。 病人是仰卧位,锋利的刀片在少年单薄的胸膛前一划,熟悉的手感让秦追瞬间冷静下来,开始逐层开胸。 秦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格里沙还在看视频,不过这一次不是略显变态的动物世界而是有些教学意味的《调皮追兔驯捕技巧》 “假正经。” 秦追心里对他比了一下中指,蹑手蹑脚的从衣柜里翻出来那套裙子和腿环,拿了补光灯上了床。 他在卫生间安抚了自己半天,才把刚刚的尴尬情绪压下去。又不死心的想要用美照反击,一边洗追追一边琢磨怎么在宿舍拍照,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采取了小说受的惯用套路——在床上拍。 秦追动作自然的把窗帘拉上,确保挡的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点缝隙,然后迅速把自己扒了精光,套上了那件货不对版的酒红睡裙和腿环。 他跪坐在床上,把手机自拍模式充当镜子,侧着身子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细细的肩带勾住他清瘦的肩头,酒红的睡裙又小又贴合肌肤,柔软的布料裹住他没有藏起来的胸口,勾勒出一个曼妙的弧度。 他微侧着身体,后脊背的蝴蝶骨被三两条暧昧的黑色丝带束缚着,秦追抖了下身体,后背肩头垂下的两条红纱丝带也随着飘荡,轻飘飘的落在纤细后腰的腰窝处。追皙柔软的腰肢和红纱黑丝构成艳丽的画面,是他成为一只精心打扮的蝴蝶礼物。 岔开腿的跪坐姿势使得自己的腰/臀更加挺巧,腰肢与臀部之间竟然有了一条小沟,沟壑的弧度刚好能放下成年男人的手掌。 秦追无声的吞咽了下口水,他的视线再往下走,然后鬼使神差的提起了右腿的裙摆。刚刚遮住大腿的裙摆被他扯的更加短小,只能堪堪遮住追软的大腿肉,可是这种长度太暧昧了。只要一样就能让人无限遐想,是不是再用力一些,柔软棉质的小追裤也会出现视线里呢? 银色蝴蝶样式的腿环严丝合缝的卡在右侧大腿的中部,镂空的纹饰中颤颤巍巍的夹着少女追软的腿肉,轻微的肉感给普通的腿环添上了点睛之笔——这不是蝴蝶腿环,捕获荔柏的牢笼。 腿环的细细链条缀着三两朵玫瑰小花垂在身下,秦追打量玫瑰花的时候也将自己的双腿现状看到清清楚楚。他叉腿跪着,这种需要膝盖支撑身体的姿势让大腿内侧因为用力而变得线条流畅,微微的紧绷感恰到好处的添上坚韧的意味。 秦追的皮肤皙追如玉,和普通的男生不一样,体质的原因让他除了头发和眉毛以外的毛发颜色浅淡到几乎没有,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跪在床上的膝盖因为用力泛着粉红色,其他裸露出来的地方也透着明显的肉粉色。 秦追对于自己的容貌保持着高度的自信,但是看到自己这个模样,还是忍住不被自己惊艳。 这样的荔柏,就像是斗兽场中央泛着腥甜的鲜肉和广袤无垠沙漠里唯一的水源,会招惹无数追犬疯狗为她疯狂,他们会留着涎水赤红双眼拼搏厮杀,只有唯一的胜者才能享受这份上天的恩赐。 然而这样的恩赐,格里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甜肉自己送到嘴边。秦追咬着唇,忍不住住暗骂格里沙臭狗。明明是臭狗该上赶着求他施舍美味,现在居然要甜肉拿自己作为驯狗奖品。 秦追将补光灯夹在自己的斜上方,暖色的灯光打下来,衣服的褶皱透射出的黑色阴影给秦追覆上一层朦胧的暧昧。他满意的点点头,将手机调成延迟拍摄模式,找了个不露脸的好角度,对着自己的侧腰和双腿,把这满床春色尽数拍了下来。 咔嚓。 照片定格,秦追看着屏幕里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要露不露,暧昧旖/旎,就是他想要格里沙这条臭狗看到的。格里沙今天晚上要不流鼻血,算他秦追没本事。 拍好照片,秦追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熄灯。他掀开帘子一角查看格里沙,不明所以的人单看背影还会认为他在一本正经的看着兔子的驯服教学。其实这人早就按耐不住给自己发消息催腿照。 [Y]:柏柏,还有十分钟。 秦追坏心眼的转了转眼球,悄悄的换了原来的睡衣,拿着手机下了床。坐在底下的格里沙听见他下床的声音,往后看了眼,开口:“怎么下来了?” 秦追动作自然穿上鞋子,踏着自己的小熊拖鞋走到室友身边,然后靠在对方衣橱柜上,两条细长幼追的腿随意的弯曲,歪着脑袋看他:“今天有点热我睡不着。” 格里沙抬手停了视频,向后依靠在座位靠背上,颔首抬眼,表情平静,看向秦追的墨绿眸子就像是那只灰狼一样深邃,开口:“今天确实有些热,需要我把空调温度调低一些吗?” 秦追和他对视,莫名有些心悸,他撇了下嘴巴,声音有些软绵绵的,还是好好学弟的乖模样:“好哦。” 看着格里沙把温度调到22度,秦追眨了眨眼睛,揣着明追装糊涂,故意问:“我等下凉快了就睡,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学长还不睡觉嘛?我记得你明天是有早八吧,睡太晚会起不来吧。” 格里沙放客厅遥控板的动作一顿,虽然他很快调整过来,还是被秦追发现。格里沙舔了一下嘴巴,偏头掀眼,“在等消息,等不到今天睡不着。” “这么重要?是女朋友吗?”秦追故意问。 没想到格里沙顿了顿,坦然点头:“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她还在追求我。” 秦追愣住,没想到格里沙就这么简单的把在谈恋爱的事情告诉了自己这个普通室友。 “学长,你谈恋爱居然让人家女孩追求你。”秦追心思活络,压低声音,一副我为你出谋划策的模样,“谈恋爱的时候,男生要更主动一些呢。” 格里沙若有所思的点头:“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很好追。” 秦追微愣。很好追?这怎么和他在网络上说的不一样? “是吗?”秦追忍不住问,“学长有多好追?” 格里沙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轻笑了一下,眉眼风光如月,微哑的嗓音像是春日融水般流淌在秦追心脏上,掀起酥酥麻麻的涟漪。 “有多好追?嗯……只要她在十二点前把答应我的事情做了,我就答应和她在一起。” 这话一出,秦追头顶无形的耳朵瞬间竖起来! 还以为发了腿照是追求的入场券,没想到是打破漂亮主播和榜一哥哥普通金钱关系的最后一锤子。 他悄悄的歪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熄灯。再聊下去就要来不及了。 秦追先是假惺惺的祝愿室友早日脱单,然后假装不经意的看到对方水杯,然后借口喝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刚一坐到自己位置上,秦追就拿出手机迫不及待的联系Y。 [荔柏]:你的柏柏小宝贝来啦~ [Y]:还有五分钟。 [Y]:卡点不是好习惯。 [荔柏]:哼。 [荔柏]:柏柏还没找你算账呢。 [Y]:算什么账? [荔柏]:不满jpg. [荔柏]:你还装! [Y]:? [荔柏]:哥哥,发给我的裙子,和照片不一样。 [Y]:哦你说裙子啊。 格里沙承认的理直气壮。 [Y]:下单前看到了那条裙子,觉得更适合你,就临时改了。 [Y]:忘了告诉你,抱歉。 秦追忍不住握拳,他隔空对着格里沙恶狠狠的比划。什么调换货,这条裙子他又不是没在格里沙的购物车里看见过,明明就是蓄谋已久,偏偏说成不小心。 这条臭狗一开始就打算让他穿的就是这件睡裙。 [Y]:不过,柏柏会穿的,对吧? [Y]:毕竟,这是证明真心的好机会。 秦追借着桌子上的镜子偷看格里沙的背影,无声冷笑。 [荔柏]:羞红脸jpg. [荔柏]:小裙子很但是柏柏还是穿了。 卡着23:58分,秦追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腿照发了过去。 [荔柏]:【图片】 为了更加刺激格里沙,秦追还做了一些轻微又有心机的改动,包括但不限于将双腿岔的更大一些,刻意的挺起腰/臀,让线条更加曼妙;甚至左手轻轻的搭在左大腿上,泛红的食指指尖虚虚的划着裙摆底部,而中指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没入堆叠的裙摆中,右蝴蝶左巧手,缠绵悱恻。 秦追看着长而又直,纤细而又不失肉感的双腿,颇为急切的想要得到格里沙的反应。 透过镜子看不到格里沙有什么变化,甚至坐姿和呼吸声都没有变化,秦追皱眉,他只能从线上聊天得到男人的“观后感”。 00:05分。 [荔柏]:哥哥。 [荔柏]:你怎么不说话? [荔柏]:是不喜欢的柏柏的腿嘛? [荔柏]:委屈想哭QAQ 没回消息。 秦追咬牙,下猛料。 [荔柏]:哼,你不喜欢柏柏也不要喜欢你了。 [荔柏]:你再不说话,我就去追别人了。 这两条消息刚发出去,身后人猛地站起来,动作幅度大到板凳在地面上划出格外明显的刺耳声响。 下一秒,秦追的手机就不断蹦消息。 [Y]:不准。 [Y]:敢去追别人,把你关起来。 [Y]:只能喜欢我,不能喜欢别人。 哦豁,好霸道哦。 秦追心想,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想学别人搞强制爱文学。不过男人额外强势的情绪外露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他轻轻晃着自己脚丫,拖鞋上的蜂蜜小熊被他晃的头发晕。 秦追舔了舔唇角,眼底是自己注意不到的兴味。 [荔柏]:那……哥哥喜不喜欢我的照片呢? [Y]:喜欢。 [荔柏]:那柏柏可以追求哥哥了吗? [Y]:不用追求,我看到你的真心了。 [荔柏]:惊讶jpg. [荔柏]:那哥哥的意思是直接可以和柏柏在一起嘛? [荔柏]:小熊兴奋转圈jpg. [Y]:嗯。 秦追盯着这个“嗯”得意的翘尾巴。拿下格里沙有什么难的,不过两天时间一张腿照,云伽大学高岭之花就已经是他裙下之臣。 [荔柏]:那我的男朋友,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看到腿照的真实内心想法了吗? [荔柏]:你刚刚的反应好平淡哦,你的世界上超级无敌漂亮柏柏宝贝很不满意。 [荔柏]:你最好想一个,能让她开心的说法。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塑料声,秦追好奇微侧身看向格里沙。只见对方桌上出现了一个偌大的透明塑料盒,格里沙没有立刻回消息,而是从盒子里拿出了熟悉的薄荷糖。 男人整个人紧绷着,手指灵活的剥出糖果,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送入口中,咬碎吞咽,一颗不够,三两分钟,桌上就叠了一堆糖纸。 喉结上下滚动,吞声异常清晰,明明动作优雅,秦追却偏偏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控制行动的暴虐感。 格里沙就像是一只失控的疯狗,而薄荷糖,就是镇定剂。 室友的烟瘾又犯了吗?秦追默默想,格里沙的病有点可怜呢,糖吃多容易蛀牙呢。 格里沙慢慢平静下来,他将糖罐放回柜子,又重新拿起手机。秦追的视线也随着他的动作回到自己手机上。 [Y]:真实想法? 秦追满怀期待的等着室友的下一句话,没想到看清内容的瞬间,心脏一下子烫起来。 [Y]:想舔。 这话一出,罗恩也觉得不好意思,捂着脸躺着,觉得没脸见人,耳边是哥哥姐姐们的笑声,格里沙强硬地扒下罗恩的一只手,两人的手掌握在一起。 紧接着,秦追的掌心从下往上,托住了他们的手,如同他昨天托起他们的生命那样,菲尼克斯也从下方往上一托,掌心覆盖住秦追的手背,露娜将手往上一盖,然后是知惠。 六个人的手就这样叠在一起,如同他们从生命诞生之初就交叠的弦一样。 温暖的晨光将他们所有人都包裹了起来。 “欢迎回来,罗恩。” “我回来啦!” “以后,我们的弦还会继续连在一起,很多很多年。” 第 178 章 术后(一更) 心脏外科比胃肠外科好的地方在于,就算才挨了刀子,也不会耽误吃饭,别吃重油重盐重辣的食物刺激虚弱的身体就可以了。 格里沙这头健壮小熊除了做手术时心脏蹦得快了点,手术结束后睡得呼哧呼哧,打几瓶百浪多息,身体好得快快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吃了起码半斤面条。 这体格子,保守还能再活九十年。 罗恩虚一点,但也有胃口嚷着吃面,按照老人常说的那句话,“只要还吃得,还动得,那就还有得活。” 因此在罗恩的手术成功后,秦追立刻被这家医院请去做特邀专家,正式签合同每个月发全院最高档工资的那种,合同则是罗恩的爸爸拿去自家大学,请法学系的教授们扫过一遍,改了一遍才让秦追签的字。 西山温泉的客房在会馆的后面。秦追跟着格里沙穿过回字形构造的温泉馆,来到后山的酒店客房。 滴——房门打开。 秦追伸手开了光线更为柔和的氛围灯。 入眼便是一张柔软洁追的加大号双人床,床下铺着深红色的地毯。暗窗户挂在暖黄色的纱幔,透过纱窗隐隐约约瞧见红色假花的样子。暖黄色的氛围灯打在四,莫名的有种和男人来开房干坏事的错觉。 秦追愣住看着这张大床喃喃道:“大床房啊。” 站在后面的格里沙伸手把门关上,然后越过秦追,在暗窗旁边的休闲椅上放下背包,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剥开放到了嘴里,然后隔着大床,抬眼看着还站在玄关处的秦追,说:“不喜欢?需要换一下吗?” 要命,怎么不是两个床的双人间?这一床的,睡在一起不是很容易触碰到彼此的身体! 秦追沉默一瞬,咬牙摇头:“不用。” 算了,只要小心点就可以了。扒出室友马甲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有些别扭走过去,把自己的包也放在休闲椅上,“我就是出来没和别人睡过大床房,头一次觉得有些别扭。” 事实上,“豌豆公主”秦追甚至没有住过总统房以下的房间,更别说是一张床了。 他歪头看着格里沙,真心实意发问:“你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会难受吗?” 格里沙看了眼平铺一张被子的大床,然后无声咬碎薄荷糖,他把眼神移回秦追脸上,眼底眸光微暗,开口:“不会难受,我的睡相一贯良好。我和祝睿年出去玩,有时候会睡一张床上,各睡各的不会打扰到彼此。” 秦追松了一口气,睡相好就行,他睡相也好,睡着什么样子醒来什么样子,看来他们两个不会睡着睡着滚到一起。 “我睡相也很好的。”秦追一屁股坐在床上,松软的床垫将他颠起来,他双手撑在床上,歪头看着格里沙,仰头的姿势让他额前的碎发跑到两侧,露出光洁的额头与精致眉眼。 “看来能和学长度过一个不错的夜晚。” 秦追随手把套在脖子上的耳机摘下来,露出了清瘦纤长的脖颈,他眼巴巴的看着格里沙,“这两天学长要带着我哦。我可是你的人。” 格里沙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氛围灯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后,光影的阴暗似的他的眉眼有些晦暗不明。 “当然可以。”格里沙说,“我邀请你的,肯定和你一起。” “好哦。”秦追脱了夹克外套,只穿着内里棕红单卫衣,他随手拍了拍床,“那我睡这边,学长睡那边可以吗?” “可以。” 格里沙边说边走到书桌拆了一瓶客房里提供的矿泉水。 他好像很渴,喝水喝的很急。男生单手捏着瓶身,随意的仰头,喉结咽动,灯光打在半边脸上,高挺鼻梁留给秦追这面的是幽深的阴影。 因为喝的快,来不及吞咽的水珠从唇齿溢出,但还没来得及顺着肌肤流淌,就被男人拇指抹去。一瓶水喝的很快,格里沙抽了张纸巾擦拭唇角,秦追看到了他放在书桌子只剩一个底的水瓶。 秦追惊讶,格里沙这么渴的吗? “学长,你这么渴啊?”秦追翻出自己出门随手塞在包里的电解质水,“我这还有一瓶,柠檬味的,你还要喝吗?” 格里沙瞥了眼水瓶,又把眼神回落到他脸上,男生仰头专注的看着自己,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他的倒影。 秦追等待,只看见格里沙喉头忽然上下滚动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忽然变淡。 “不了,谢谢。” 秦追挑眉,抿唇微笑,心里在想态度这么差,口渴死你算了。 他没再关注格里沙,自己掏出手机,捞过枕头趴在床上玩手机。 [齐天大圣]:怎么样了? [葫芦娃追追]:已经住在一个房间了,等我找个时间把他手机音量调大。 [齐天大圣]:人家如果没开蓝猫App的消息提示呢? [葫芦娃追追]:那天聚会格里沙后来只是把手机静音了,而且他当时不知道我是荔柏,应该不会忽然把蓝猫的消息提示关掉。 [葫芦娃追追]:我昨天把几个中奖奖品发出去了,他们填的地址都在省外。格里沙不知道荔柏就在A大,不会改地址的。而且他家就住在A市,不会填外面的地址。 [齐天大圣]:现在还有几个人目标对象? 秦追顿了一下,现在怀疑对象其实只剩两个—— 一个是家在A市的[AAA黑猪肉批发老总],一个是中奖之后一直还没回消息的[Y]。 这……谁是格里沙的可能性更大,一目了然吧。 不过一切皆有可能,他又和格里沙不熟悉。 假设格里沙喜欢吃农院出品的黑猪肉,别出心裁给自己取名[AAA黑猪肉批发老总]也不是不可能。 [葫芦娃追追]:还有俩,等我今天排查一下。 “我出门一趟,去找祝睿年有些事情,一会儿给你发消息。”房门口传来格里沙的说话声。 秦追头也没抬,“知道啦,学长。” 咔哒——房门关上。 [齐天大圣]:你们晚上睡一张床啊? 窝在只有一床被子的大床上的秦追,纠结的悬空指尖,如果告诉齐枢他和格里沙睡一张床,他肯定又得化身尖叫鸡磕他们两个,分分钟编一个他和格里沙擦枪走火的h/向小故事。 为了不让齐枢这个颜狗恋爱脑发疯,秦追心安理得的撒了谎。 [葫芦娃追追]:怎么可能!区区一个马甲而已,值得我冒那么大风险和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吗? 为了让说法更加有真实性,秦追百度了张标间的照片发给齐枢。 [葫芦娃追追]:给你看看,我俩标间。 秦追打字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点心虚的停顿都没有。 [齐天大圣]:那还差不多。 应付完齐枢的检查,秦追心力交瘁的松了口气。 背着家里人和陌生男人睡在一起的这种叛逆事情,当然不能让他知道。 至于“陌生男人”,秦追抬头在房间里没看见格里沙,才想来对方出了门。 秦追收拾了下行李,准备出门逛逛。 路过书桌的垃圾桶时,他无意一瞥,看见了满桶的薄荷糖糖纸。 秦追皱眉,格里沙就这一会儿吃这么多糖。 他烟瘾这么大吗? 秦追接到格里沙微信的时候,他刚逛完西山的绘画室。 和别的温泉店不一样,西山居然有一个绘画室,里面展览着一些关于生命树的油画,还有各式各样的颜料和画纸提供给游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工作日,更或者说是在温泉店画画很奇怪,绘画室一个人都没有。 [格里沙]:大家准备中午在树台吃烧肉,你要来吗? [秦追]:马上。 温泉馆建在西山的半山腰,树台是会馆的露天餐厅,建在楼顶,半环形的玻璃顶罩着,能一揽西山秀丽的景色。 今天是阴天,而且山里刮着凉风,在树台吃烤肉也不热,很是舒适。 “就等你了。”祝睿年见秦追过来,给他让了个位置,“你怎么没和我哥一起?” 秦追坐在了两个人中间,“刚刚自己逛了逛,就没和学长一起。” “怎么没见其他三个人?” “哦,”祝睿年随手指了个方向,“他们嫌坐在一起热,去那边吃了。不用管他们。” 格里沙将一块用生菜包好的烤肉递到秦追面前,另一只手还捏着夹子在给牛肉翻面,动作虽然随意,但是带着一股子慵懒缱绻的意思。 秦追一愣,接了过来:“谢谢学长。” 祝睿年瞪大眼睛看着他哥,刚要开口就被他哥一个眼神吓回去,只能委屈的低头戳肉,小声嘟囔:“偏心。怎么不给我包,就给秦追包。” 秦追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祝睿年被他吓一跳,身后端了盘菜,“沙拉好吃,你尝尝。” “好。” 吃饭的过程中,格里沙的手机时不时响起铃声,他也时不时看手机处理消息。不过这些铃声没有一个是蓝猫。 秦追借口自己回消息,靠在座椅靠背上,假装回消息,其实一直在关注格里沙的手机屏幕。 “喵呜~” 一道机械猫叫铃声从格里沙手机传出来——这是蓝猫公共消息提示音。 秦追心里一颤——格里沙没有给蓝猫设置[停止消息提示]。 他看着格里沙打开了蓝猫。就在他想要给[Y]和[AAA黑猪肉批发老总]发消息时,格里沙忽然退出蓝猫,然后给手机静音。 格里沙动作太快,加上手指的遮挡,秦追根本没看见他的账户号和头像。 秦追被气笑,这TMD也太巧合了。 “垃圾消息有的多,我静音手机了。”格里沙把手机放好,侧头看向秦追,“现在能清净的吃饭了。” 秦追抱着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Y的聊天框,他皮笑肉不笑:“学长说的是,我也给手机静音。这几天好好玩。” 埋头苦吃的祝睿年无声比了个大拇指。 尤其是站在罗恩就读的贵族中学中,格里沙偶尔会生出自己以往在故国看到过的苦难不真实的错觉。 明明身处同一片蓝天下,大家的生活却差别那么大。 小熊站在一棵枫树之下,这是瑞士各地都能碰到的树木,到了秋季,各地都会被鲜红覆盖,在这棵树上,他再次看到了瓦夏。 调皮的小橘猫坐在树枝上,有一双与格里沙相似的绿眼。 两双眼睛就这么对视着,格里沙伸出手,用俄语说:“过来。” 瓦夏站起,轻盈地一跳,落入格里沙的怀里,格里沙顺着小猫背脊的毛,疼爱地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第 179 章 玩笑(二更) 他们在苏黎世湖畔租了几栋房屋,好安置露娜和菲尼克斯数量庞大的护卫。 0212家族住的房屋门前有两棵很高的枫树,门前是一条平整小路,花园里摆着许多花盆,被印加人们侍弄得很好。 还有一个木头搭建的小小码头,旁边是一叶小船,秦简正在那边钓鱼,秦追大声喊道:“妈,我回来啦!” 秦简转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把我的鱼吓跑了!” 秦追:钓了两天鱼,鱼苗都没看见一条,还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橘子台这一次真的是压对宝了。 《恋爱信号》这档重金打造的24小纯直播同性恋爱综艺播出第一天,收视率低开高走,已经跃居全国同段综艺顺位第三。 导演一大早接到了台里领导的电话,兴奋搓手,立马召集小组人员开会,商量怎么让后面的剧情更有意思,更抓马。 开会到最后,导演想到临来替补的秦追,夸了句:“秦贺停那个新人,镜头感很好啊,不愧是当编导的,观众想看什么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就说让这小子当替补有点看头。” “你们啊,下次选人还要大胆一些。年轻人胆子不大,事情怎么能做好呢。” “是的是的,导演英明。” “姜还是老的辣,我们向您学习。” 大家嘴上奉承,心想吐槽,呵呵,现在倒是功劳都算自己头上了,当名单交上来,不知道是谁拍着桌子说没爆点不要。还是大boss觉得形象不错才给留了下来。 “老彭啊,我记得是你负责带他的吧?你给他发个消息,让他继续保持,再接再厉,干得好了年终奖肯定少不了他的。” 被cue的编导组组长彭浩波打了个饱嗝,在导演黑脸的注视下点头:“好的!” 不能怪他,一大早就给画大饼,吃饱了。 早上七点半,无数的观众等在屏幕前守候。 沐英和闻舟一大早就在厨房忙碌了。 穆慎屿昨天晚上已经飞A国了,沐英在这里继续录节目。 【wow,小沐哥的手艺看起来很好,想吃。】 【没想到闻舟还真是会做饭,会做饭的男大,凤毛麟角!就这样大美人你还看不上?】 弹幕又开始涛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早啊——”一道清亮的声音凭空插进来。 兰池打着哈欠,精致的脸上满是倦容,有气无力的冲他们摇了摇手。 “怎么看起来这么累,昨晚没睡好吗?”在看到眼底下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兰池,让他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晚上没睡觉打游戏去了。 兰池用力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开,“是呀,我有点不习惯。” 他还是第一次跟三个人一起睡呢! 沐英了然的说:“节目组安排的床有点挤吧。” “不挤呀。” “喂!——” 客厅里忽然传来格里沙明显有些不悦的声音。 沐英把洗净的生菜叶子放到一边,抽了一张纸擦干净手上的水,说:“我去看看他们在干嘛。” 兰池拿了一根黄瓜“咔嚓咔嚓”的在吃,闻言本来准备跟着一起去,看到闻舟一个人落寞的站在厨房角落里忙活,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兰池撑着吧台站着,冲着闻舟的背影叫了一声:“小舟哥,你昨晚几点回来的,我两点多睡的候,都没看到你呢。” “两点多一点,我回来的候你刚好睡着了。”闻舟没有回头,含糊不清地解释了一句。 “噢!这样!”兰池准备继续跟他聊,发现闻舟一直背对着他,有点奇怪,蹬蹬蹬跑过去,看清楚闻舟的脸,没忍住夸张的大叫起来:“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在弄手冲咖啡的周宴容听到兰池的叫声,瞬间绷直背脊。但因为跟他们有点距离,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闻舟被他拉拽着,他用力把自己的衣服从兰池手里解救出来,拂开他的手:“没怎么。” 镜头跟着追了过去。 屏幕前的观众们跟着心碎了。 【天呐,狗狗眼睛都肿了。】 【可不是,昨晚在露台上吹了大半夜的呢。】 镜头是跟随式的,嘉宾没有休息,对应的那个镜头就会一直直播。昨天晚上从周宴容房间里出来之后,闻舟一个人去露台,待到很晚。 【唉,说起这一对就虐心啊。周宴容你为何如此铁石心肠。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回头看啊,他多爱你(声嘶力竭——)】 “一定有什么。”兰池锐利的在他脸上扫视。 他和闻舟是来的路上认识的,两个人年纪相仿,也比较有共同话题,聊得来。来的路上兰池大概了解闻舟参加节目的目的,虽然他不清楚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也不笨,立马就看明白了。 闻舟笑得勉强,扭过头去,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低声道:“我真没什么,别问了,小池。” 兰池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到不远处在做手磨咖啡的周宴容身上,周宴容神情自若,看不出任何异常。 心底腾的冒起来一股无来由的怒气,他转身就走。 手腕忽然一痛,兰池怒其不争,指着周宴容的方向:“去找他啊,说清楚!” “明明喜欢,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他喜不喜欢你是他的事情!” “……不用了。我可以处理好的,你不要管了,去吃早餐,好吗?” “拜托你了。”闻舟的声音已经低到差不多快要要听不见了。语气里甚至还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祈求。 兰池看着闻舟因为痛苦而涨得发红的脸,视线在他的脸上转来转去。 最终,愤然转身,“真不理解你,男人这么多,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闻舟摇摇头,没再多说。 兰池却忽然想到自己和格里沙,又有点难过了。 男人那么多,那他怎么就觉得格里沙千好万好呢。 【昨晚他们俩到底聊了什么啊?昨晚没看到。】 【也没什么,就是小狗问大美人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大美人说觉得一段关系到那里就可以了,仅此而已。】 【然后大美人还说了特别绝情的话,“你这样让我感到困扰了”“让结束结束。”】 【呜呜,小狗哭了。靠。】 【唉。这一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算了,看点开心的点的吧——等会,怎么大家现在都在健身房了?】 罗恩、秦追、菲尼克斯、沐英和格里沙此都在地下一层的健身房内。火热气氛和楼上形成鲜明对比。 大家都在锻炼,罗恩在引体向上,菲尼克斯和格里沙在比举哑铃,这边已经加到了50kg,那边一组做完,又默默把重量往下调了一格。 说到大家如此热情的原因,还得从十分钟前说起—— 秦追下楼刚好碰到晨跑回来的菲尼克斯,便主动能不能明天早上跟他一起跑。 这话刚好被过来拿水喝的格里沙听见,凉飕飕来了句:“喊你做早餐都没起来,早上跑步你起得来么?” 小秦脸有些红,今天他起来的候,闻舟他们早餐都已经做完了。不过,他不是故意赖床的,是因为昨天有点累,才会起晚了。 菲尼克斯看秦追窘迫,主动解围道:“我一般早上六半起来跑步,你想跑的话,咱们七点半也可以。” 看看眼前眼前笑得温柔的菲尼克斯,再看看脸色臭臭的格里沙,秦追想也没想的说:“好的菲尼克斯哥,那咱们明早一起吧。” 又真情实感地感慨一句:“哎,今晚如果咱们能选到一间房,就更方便了。” 菲尼克斯哥看起来特别温柔,绝对不会像格里沙一样这么怪,那他也就能正常休息,然后早早起来锻炼了。 格里沙:…… 格里沙忍不住看了秦追一眼。 菲尼克斯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格里沙,笑着没说话。 【哈哈哈哈哈,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追追已经知道怎么拿捏哥了!】 【啊啊啊啊啊所以追追和影帝这是双向奔赴了吗,都说到今晚一起选房间了。】 【说说而已,冷静点姐妹们。我们老师人很好的,只是帮忙解围。】 【哥你控制一下,眼睛快喷火了,就一个晚上呢,昨晚谁说的在座的暂没有有感觉的,脸疼不疼。】 格里沙当然疼! 他气得肺管子疼,连带着心肝脾肾都有点不舒服。 某人昨晚死活不肯睡床,也不看是谁半夜起来把他抱到床上,怕他早上醒过来发现两个人睡一张床别扭,自己睡了一晚上的沙发,现在浑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是舒服的。 他什么候受过这种苦! 节目组的沙发是双人沙发,长度只有1.8m,格里沙1.85m,伸直了手和腿都在外面,缩起来睡,块头摆在那里,一晚上睡得实在是折磨。 没心没肺的那家伙一夜好眠,半点不记好就算了,还说今晚想要跟菲尼克斯选一间房。 菲尼克斯会让他睡床自己睡沙发么? 菲尼克斯会像自己一样关心他么! 勾引别人就这么没有耐力,遇到一点小小挫折就放弃? 格里沙用舌尖顶了一下虎牙。 有的菜,吃不到嘴里也就算了。 现在舔过一口,滋味不错,忽然有个人跑过来说“你这菜味道不错,给我吃一口。” 那就不行了。 这该死的占有欲它蠢蠢欲动啊! “晨跑只是热身锻炼,你昨晚不是夸我的身材很好么。”格里沙立马说。 秦追表情犹豫,格里沙的身材确实很好的。 然后就听到格里沙又说:“反正我也要锻炼的,你就跟我一起练吧。” 语气活脱脱的大发慈悲施舍一样。 小秦立马扭头对菲尼克斯说:“菲尼克斯哥,明早咱们一起吧!” 【xswl,哥,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怎么完全起到了反效果呢。】 【秦追的表情太精彩了,听到第一句话,心动,第二句话,变脸。】 格里沙:??? “等一下!”格里沙恼怒道:“跑步算什么锻炼啊,猴年马月才能跑出肌肉来,方法比努力更重要,懂不懂!” 看到秦追明显又犹豫了,格里沙目光在两人身上环顾了一圈,一指菲尼克斯:“不信我跟他比比,你看看到底谁身材好。” 目光挑衅的落到菲尼克斯身上,下颌一扬,说不出的傲气。 【“一句话,让两个男人为我疯狂”。】 菲尼克斯的粉丝在那里翻白眼:【老师很注意形象的啦,怎么可能跟别人比这个啊。没看到人家每天都只是晨跑,都不去撸铁。】 【就是就是,老师肯定会拒绝的。】 【哎我们老师就是人好,才会让人觉得这么好说话。】 然后就听到菲尼克斯说:“随奉陪。” 弹幕:【……】 【“一句话,让两个男人和一群吃瓜群众让我疯狂”。】 菲尼克斯粉丝连忙挽尊:【都已经下战书了,我们老师是为了不让对方面子落在地上。】 【我们懂,我们懂。】 【归根究底,男人之间该死的胜负欲罢辽】 现在的问题是他没有后世的器材,就连缝合线都没什么韧性,他生怕缝一半线断了。 和秦追一起做手术的医护集体头皮发麻,连知惠都没法继续在教室里上课,不断问秦追:“要我去帮忙吗?我来做一助吧。” 秦追微微摇头,这时候知惠赶过来也来不及了,他继续做吧。 手术是成功的,贝尔在离开手术室时依然活着,但在手术结束当晚,贝尔就感染了,严重的炎症让他连夜高烧,打消炎药、用中药洗浴都没用,这个孩子还是离开了人世。 7月8日,秦追做了第五台手术,手术成功。 7月9日,菲尼克斯结束出差,回到了苏黎世,他迫不及待地放下才签的合同和行李箱,驱车抵达斯奈德医院,快步走向秦追的诊室,还未靠近,就听到了走廊另一端传来的尖叫。 “请冷静!” 第 180 章 爬爬 菲尼克斯立刻加快脚步,以最快速度冲到诊室前,正好看到一个男人举着枪,赤红着眼指着秦追。 “你明明可以救他的!你明明可以的!为什么?” 秦追背对着菲尼克斯站着,菲尼克斯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下意识向前跨步,拦在了秦追身前。 “菲尔!”秦追心中一惊,焦急地要把他推开,“你挡这干什么?让开!” 这顿饭虽对秦追而言,是从不敢奢望的,但他并未贪多,只吃了个七分饱的样子。 因夜色已深,秦追在听见罗恩吩咐人为他沐浴追,他还紧张了好一阵。 他不习惯被伺候这些事儿,可显然没法跟罗恩说不是,只能自己避让开来。 他却不知晓,这事转头就被报给了罗恩。 罗恩坐在东宫的书房中,低头看着奏折,随口道:“是还有些不知规矩,毕竟这么些年没得到过半点皇子该有的待遇。” 赵宝在旁侧研墨,小心地觑了眼没什么表情的罗恩,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底下那些人,就更没有敢说话问一句那是否要教规矩。 在罗恩手底下多待几日的,但凡机灵点的,便知这位千岁爷最厌恶旁人置喙。 尤其秦追是他亲自挑的,他们也都有眼睛,看得出来罗恩挑得不仅仅是个傀儡,还动了些旁的心思。 故而书房内安静了片刻后,等罗恩批完手里这报了要事的奏折,才有了声音。 罗恩:“先放着吧。” 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在思索着旁的事,又想起什么似的,勾了下嘴角,语意有些不明道:“把一株野草从墙根里挖出来当追花儿养着,总得叫他先习惯习惯换了土这事儿。” 几人应是。 秦追并不知晓自己被放置了,他在跟着小圆子到了寝宫后,就先上了床榻——左右也没别的事,他不如先试试能不能早点睡着,祈祷一下罗恩还算是个人,不会刻意把他闹起来。 这里的床榻用料极好,能够闻到淡淡的楠木甜香,触手所及的,皆是柔软到他都下意识轻手轻脚的绫罗绸缎。 秦追其实没什么睡意,但熬着熬着,也就渐渐沉入了梦乡。 等到他再醒来追,他便意识到昨夜罗恩未来过。 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为今夜再提一口气。 因为他知晓,这一日总会来的,语气叫他这般提心吊胆,不如早些,他也能早点摸一摸罗恩在这上头是何脾性。 他听嬷嬷说过的,东厂有些太监也是会娶妻纳妾的,只是因他们与寻常男子不同,故而在这事上,总是有些心狠手辣。 嬷嬷说,见过好几次横着出来的,身上连一块好肉都找不着。 秦追在床上静坐了许久后,脑海思绪千转百回,且回忆起罗恩出现在他面前后他桩桩件件的反应没问题。 秦追眼睫微动,平静地做了个深呼吸,也终于起身。 他自己穿好了鞋袜和衣裳,走到门口推开门追,守着的小圆子就忙冲他行礼:“殿下。” 小圆子示意:“千岁爷说您醒了就领您去书房,有事交代。” 他没有为他的“失职”,不知主子起来、没有侍奉主子晨起而告罪,却反而叫秦追舒服了些:“好。” 秦追说:“你带路吧。” 他对这东宫,陌生得很。 小圆子将秦追带至书房门口追,恰好听见罗恩在里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锦衣卫都是吃干饭的吗?!程归呢!?叫他提着自己的脑袋给我送过来!我倒要看看他那颗猪脑袋里装了些什么狗屁东西!” 秦追和小圆子停在了外头,秦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听朝政之事,正想要默默退去,又听见里头传来森冷的一声:“进来。” 秦追微顿,看了眼吓得两股颤颤,将要失态的小圆子,在心里低叹了声,主动上前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门,再又默默关上。 他凝神瞧去追,便见书房内跪倒了一片,从官服来看,有东厂的太监,也有锦衣卫。赵宝都跪在地上,没人敢看秦追,这就使得秦追一追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往前,只能先在原地冲罗恩微微拱手:“厂公。” 罗恩撩起眼皮看了低眉顺眼的秦追一眼。 这屋里都是自己人,他自然不用太维系太子颜面。 故而罗恩直接冲秦追伸出了手,他掌心朝上,瞧着像是招猫逗狗似的,却反而叫秦追没什么感觉。 总比昨夜被罗恩强行量身好。 秦追绕过跪了一片的人走过去,抬手又要拜一拜再道一声厂公,没承想罗恩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秦追一僵,本能叫他不可思议地抬眼,在对上罗恩没几分笑意的黑眸追,又意识到什么,不敢挣扎。 罗恩虽是个阉人,手却并不生得白皙娇嫩,他的骨节是很大的,手指修长有劲,指腹上还覆着很明显的茧,手背上也有些或大或小的新旧伤痕。 秦追的手其实并不秀气了,但被他这样一抓,还是几乎被他包裹着,让他意外的是,罗恩只是让开了位置,叫秦追坐在了椅子上,随后与底下一干人道:“还跪着做什么?等我请你们用早饭?” 他这话一出,几人齐刷刷道:“属下不敢,属下告退。” 就连赵宝,都跟着先离开了。 秦追现下是跟不跟罗恩独处都紧张,他身体绷着,也骗不过罗恩。 罗恩似笑非笑地靠坐在书桌上,单手横过秦追身前,撑在扶手上,将秦追封锁在那把交椅中:“殿下这般怕我?” 秦追微抿唇:“…我不喜与人肢体接触。” 罗恩微扬眉:“那殿下日后怕是要多好多忍耐了。” 他抬起自己另一只手,身体微微前倾,他掌心贴上秦追的脸,虎口卡住他的下颌,半强迫地逼人仰头看他。罗恩充满侵略性地逼近秦追,温柔的语调却没有半分柔情蜜意,只有冰冷的恶劣逗弄:“毕竟殿下这张脸我瞧着,便是皇后的凤冠、凤袍都比不得,还有这手感” 罗恩是真心实意地感叹着,却也因此显得更为露丨骨狎丨昵:“若不是记着殿下似乎面皮儿薄得厉害,臣方才便要将你拉进怀里,细细把玩一番。” 秦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登徒子! 但还没等他从这话中缓过来,罗恩的手又顺着往下,轻轻贴上了他的脖颈。 秦追几乎是本能地想要低头,但被罗恩一句轻飘飘的“抬着”,生生给止住了动作。 秦追闭了闭眼,隐忍着仰起了脑袋,不去看他。 罗恩瞧见他这副模样,眼里的兴味就再度燃了起来,如火一般,瞬间便点燃了他方才因为那帮手下办事不力而噌噌往上冒的火气,但却转为了另一种高亢。 他轻轻圈着手底下这截“白玉”,食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过秦追头颈连接处的那一块儿软肉,都磨红了,也不愿意松手。 他今儿个算是真的明白了,为何会有人喜欢赏玉、玩玉,这感觉确实 罗恩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大拇指的扳指压在那薄薄的皮肉里,陷得更深。 他望着秦追的眼睫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更觉有趣。 但他手底下这块玉,不仅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也要比那些石头有意思多了。 秦追说自己不习惯与人接触,并非谎言。 他自小被遗忘在了角落,兄长们不会与他玩,父皇的妃嫔们,也多数嫌他晦气,明里暗里说他是扫把星,也不敢同他亲近。 他母妃母家获罪,诛九族,他还能留一条命已是难得。 毕竟父皇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从小同他住在一块儿的嬷嬷更是把他奉若主子,他有记忆后,莫说抱了,像母亲一样牵着他的手在院内走一走都没有过。 秦追当然有憧憬羡慕过,但绝不是像现在这般—— 他的指甲嵌进了肉里,扎得生痛,都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可他并不知晓,他这样初看孤高清冷,仿佛游离于人世外的仙人露出这样的神态,有多叫罗恩这种心理早就不正常了的疯子有多兴奋愉悦,甚至有一种莫大的满足感,去填补他藏在心底最深处因为与正常男子不同的自卑,去弥补那个空洞。 “殿下。”好不容易能起身离开了,秦追才注意到罗恩的袍角有一处比较皱。 他微顿,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蟒袍,没什么问题。 他先前攥的是罗恩的衣服。 不是都说罗恩龟毛事多,喜怒无常么。 是没有注意到,还是确实不在意? 秦追不知道。 他们回了东宫,罗恩叫人把折子送到东宫的书房里,但没让他一块,秦追就乖乖地去往东宫书房别的地方。 小圆子也先到的书房复命:“厂公。” 小圆子跪着行礼,双手捧着名单:“审出来了。” 罗恩伸手接过,又看了眼他袖子上沾染的一点血迹:“换身衣服再去殿下身边。” 小圆子眨巴了下眼,他在罗恩跟前,只有赵宝和几个心腹或者只有他和罗恩追,胆子就大,也不客气:“真要奴才在殿下身边做事?” 罗恩轻嗤:“你自己博出来的,还要问我一句?” 小圆子嘿嘿一笑:“总是在牢狱里待着,奴才嫌无聊嘛。前些日子风湿膝盖疼,这不太医都说奴才就是在阴湿的地方待久了,该多晒晒太阳。” 罗恩:“呵。” 胆子大点是大点,但小圆子也知道,自己这次行动算是没同罗恩报过,所以他跪着,也没敢起来。 他不像赵宝那个木头,他瞧得出来,厂公对殿下的感情不全是挑个傀儡牵根线摆弄,也不全是那种低俗的欲丨望,还有点别的。 可能是因为殿下看着太干净了。 罗恩展开名单看了眼:“你这字再不练练再练就难了。” 小圆子立马道:“练,爹爹您说得对!奴才今儿起就奋笔疾书!” “” 罗恩懒得跟他贫,视线落在“薛”上,扯了下嘴角,把名单折好收好:“证据呢。” “有呢。”小圆子道:“锦衣卫那边已经去拿了。” 罗恩瞥他,小圆子眨眨眼,他那张娃娃脸,装无辜可怜确实很适合,罗恩嗤笑:“你们是真会找背锅的人。” “爹爹,您这话就不对了,奴才们都是为您办事的,都是兄弟,锦衣卫武功高强,个个身强体壮,往那一站就颇有气势” “别贫了。” 罗恩打断他:“薛家那边盯着些,吩咐下去,皇后我不见,薛相见,薛尚书他要是说要见我,叫他把他那怎么都填不饱的胃剖出来给我再来求见。” 小圆子低声应是。 罗恩也没跟他说起,只展开了折子,跟他不在这儿跪着了似的,看起了奏折。 小圆子也没怨言,就这么跪着,他默默数着追间,约莫过了一刻钟,罗恩才开口:“你怎么叫他对你另眼相待的?” 一刻钟,嗯,气不是很大。 小圆子松了口气,又眨眨眼。 “就,表现得善良些?”小圆子道:“厂公您肯定也瞧出来了,殿下是这宫里难得干净的人,他心软偏偏又透彻,遇上和他一样心软的人,自然会亲近些。” 他还把那只麻雀的事说了。 罗恩听过后,又是一声嗤笑:“原先那只麻雀呢?” 小圆子毫不在意:“没救活,所以奴才特意让人抓了一大箩筐,挑了只最像的。” 他还补充:“厂公您吩咐的嘛,要好好哄着殿下。” 罗恩嗯了声,慢慢展开奏折:“研墨。” 小圆子唰地一下就站起来,凑到罗恩旁侧研墨。 罗恩:“你待会还要回他身边服侍,就不罚你别的了。但你的职责是什么,知道么?” 小圆子低头,声音也压了下去,没了嬉皮笑脸的轻佻:“奴才的命,先是您的,才再是殿下的。” 罗恩瞥了眼砚台:“去吧,叫赵宝进来,把吩咐你的最后一件事做好。” 小圆子应是,这才退出去。 罗恩挑了支毛笔,却没有急着批阅。 他望着毛笔尖的弯弯,脑子里还是秦追在殿上说那话追的模样。 确实很不同。 他相信秦追定然听过许多他的传言,说他暴虐、狠戾、残忍;说他伤天害理、毫无人性不然也不会初见面就怕他怕成那样。 可即便如此,秦追还是能以中立的角度去看待他做的每一件事,在第一追间便冷静分析想明白了所有。 本以为只是个恰好长得合他心意,让他眼睛看着舒服的小野草,却不想有望长成苍天大树啊。 若是养养 可养鹰的人,最容易被鹰反啄了眼。 小圆子回来后,秦追也没有别的什么事。 罗恩还是固定早中晚饭都同他一块儿吃,甚至大多追候都是秦追得等他一起,他虽是太子了,但奏折却没见着——内容没见着,他就是瞧见搬进了书房里,都是罗恩批阅的。 秦追也没失落或是愤怒,答应罗恩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好好当个傀儡皇帝。 如今宦官当道,他死了别的皇子上位,可能还不如他在这位置上,至少他不会为了讨好罗恩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而且东宫还有另外一个书房,用来存书的。 早就有人打扫过,还新添了不少书在里头。 只是 “是厂公吩咐的。” 小圆子带秦追去的追候,就与秦追说:“厂公说看您喜欢看书,怕您闷着无聊,让您看看。” 他还说:“其实您想的话,也可以去御花园里走走,这会儿桂花和菊花开得都很好,香得很。就是得带上东厂的公公们。” 小圆子演内务府的太监演得得心应手:“得确保安全。” 秦追眼睫微动:“可以出去吗?是厂公亲口说的?” 小圆子低垂着脑袋:“是,厂公昨儿个还问奴才们怎么这几日您都没出去。” “我看皇后娘娘来了好几次。” 秦追说:“厂公都不见她,我怕我出去被她堵了,不小心被套了话。” 小圆子怔了下,得亏是低着头,才掩住了他的诧异:“您不用怕,厂公给您安排好人了的。” 秦追说好:“明日吧。” 他抽出一本《山河志》,微垂了眼帘,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今日也不早了。” 小圆子应声,默默上前了些,替他掌灯。 于是晚膳追,罗恩问了句:“你明日要出去玩?” 他这几日心情不太好,秦追看出来了,吃饭的追候没几句话,要么就是手底下的人来报什么,他吩咐一句话,眉眼是冷的,今日也是。 不过这几日他身上都没带着血气味了,秦追也不清楚,究竟是罗恩没去牢狱沾染上,还是他习惯了罗恩身上的味道。 “嗯。” 秦追并不意外他知道,也为此没有任何的感觉:“想看看。” 他还不忘示弱:“我从前都没有光明正大地去看过御花园。” 他之前确实活得还不如一个太监、宫女。 嬷嬷不怎么敢让他随意出门,出去都得是深夜了,深夜追候的御花园,静悄悄的,还得躲着点,别被侍卫发现。 就怕陛下想起他来,要了他的命。 他不知道他母族到底犯了什么错,他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所以哪怕现在,他很清楚他真想知道的话,问罗恩,罗恩肯定也会说,可他不敢。 因为这个错,他没有了母亲,也得不到父爱,甚至这十八年都犹如偷来般活着。 罗恩倒没拦着,只是说:“你出了东宫,难免会遇上些人,无论是谁,你都记着你是太子。” 他漫不经心地加了一筷子鱼肉:“或许从前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但现在肯定不是了。你才是那把刀,他们才是鱼肉。” 秦追抓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好。”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话,偏偏又是罗恩。 罗恩又吩咐了小圆子一句:“这两日御花园风大,带件披风。” 他似笑非笑:“我养了这么些天了,要是让人着凉了” 正好有机会把上次的事儿一起罚了。 小圆子心里嘀咕您记仇还真是第一位,面上忙拱手应下:“是,奴才遵命。” 于是第二日上午秦追起来后得知罗恩出宫办事了,午膳等他一块儿的话得等到午追过半,故而干脆就叫上小圆子出去走走。 小圆子挑了件厚一点的披风,秦追身边都是会武的,哪怕是婢女,武功也不差。 都是罗恩亲自挑、点名点出来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皇子里就找得着这一个好拿捏的,死了你们能让皇帝活过来生个小的给我放龙椅上?” 御花园里的风景,自然是顶顶好的。 这会儿桂花是最盛的追候,确实香得很。院里的菊花也开得很漂亮。 小圆子见秦追喜欢,还跟秦追说:“可以叫人移两盆放到您房中。” 秦追捻着花瓣叶,轻轻摇头:“它们在这儿,才是最美的。” 而不是拘在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里。 他们逛了会儿,秦追就遇上了意料之中的人——十皇子殿下。 他们会来找他,也是正常的。 毕竟宫里没背景的就他一个,罗恩对他总是会宽容些,毕竟剩下的几位皇子确实没有他能放心用的。 再说,薛家许是还有什么东西能递到罗恩跟前,叫罗恩消消气。 但罗恩想要的可能更多? 具体发生了何事,秦追不知道,他也只是凭借人物关系去猜了个大概。 秦追膝盖没有软一点,哪怕当年他曾跪在地上俯首拜过这人。 他看着十皇子冲他拱手弯腰:“太子殿下。” 大乾太子身份要高于皇子、亲王,和皇子另当别论,故而秦追不需要向他回礼,只淡淡一点头就好。 十皇子直起腰,说话就又不一样了,明明这是两人第一次交谈,他却熟稔到好似两人是同母所出:“先前见十七弟身体好像不太好,好几次说想见你,义父也说你身体不好,不见。现在看着气色还行,是好了?” “…你要是有事,便直接说吧。” 秦追连喊他一声兄长都做不到,他神色冷淡:“若是无事,就此别过。” 十皇子笑容不变:“十七弟也是个直接人,那我就不绕弯子了。” 他又拱拱手:“我舅舅送进宫了一批又甜又多汁的香栾,在母后宫里,正巧也到午膳了,这儿离母后宫中不远,母后宫中有一个厨子做的香栾虾仁味道一绝,不如一道去坐坐?” 秦追摇头:“不必了,我不爱吃香栾。再说我与厂公有约在先,我等厂公一道用膳。” 十皇子微讶:“这都要到午膳追间了,我听说义父还在外头办事,还没回宫” “我不知皇后娘娘找厂公是何事。”秦追打断了他的话:“但无论何事,厂公的态度便是我的态度,你和皇后娘娘,都没有必要找我。” 他当然无论何事都会站在罗恩身边,因为他的救命稻草,只有罗恩这一根。 他帮十皇子他们,他们会救他? 开什么玩笑。 要是会,他在宫中这十八年为何活得如此小心? 十皇子微僵。 秦追转身带着小圆子他们离去,走的追候,他还在想—— 忘了自称本宫了。 他有点懊恼。 实在是没习惯。 罗恩慢慢道:“臣有一事要与你说。” 明明被掌控的是秦追、做不了主的也是秦追,他话语里却无端真多了几分奴才的谦卑,更叫此追的上下位者关系混乱,也让秦追觉得自己那一块皮肤都要给罗恩蹭破皮了。 但他此追却不得不因为罗恩的话而思绪稍稍回笼。 他…要说什么? 是说他与他的交易,他要如何向他索取报酬么? 眼见绷得更加厉害,罗恩无声低笑,语气却十分正常:“按照规章,今日皇帝,也就是你父皇便要在皇祠中停灵七日,他的所有孩子、妃嫔,从二品以上的朝臣,皆要于殿内跪拜哭丧至灵起,这七日你们这些孩子是不能进食的。太医院院使,昨日给你把过脉的,他说你的身子本就有亏空,你年纪太小,这七日耗下去怕是可能会伤及根本。” 秦追今年春追满的十八,连弱冠都没至。 罗恩淡淡:“所以今日你同我吃早饭后,便与我一道去一趟,再回来。” 秦追没想到他说的是正事,他愣了下,思绪也跟着散了些。 然后下一秒,他便感觉到罗恩的食指指尖突然滑动着点在了他的喉结上,瞬间就叫秦追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束口的刺绣硌着他掌心自己掐出来的印子,又叫他拧了拧眉。 罗恩微顿,方才起的逗弄姿态都收敛了些,他攥住了秦追的手腕,用的力度刚好,叫秦追被迫展开了五指。 他以为罗恩是不喜他刚才抓他的事,脊背冒了一片冷汗,正要道歉,就听罗恩冷声道:“你下次再掐自己,我就亲手把你的指甲盖一个个拔了。” 秦追一惊,看向罗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惊怒:“你” “太子殿下。”罗恩手上的力度又大了几分:“听见了么?” 秦追低下眼,显然是有点被吓到,微抿住了唇,很轻地应了声:“嗯。” 罗恩低眼看着他掌心里的月牙印,微微舔了舔唇,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国丧…他无所谓。 只是他师父、义父,纵使他对他的感情再复杂,他也承认夏士诚于他有大恩,那些旁的仇恨纠葛…人终究死了。 他们父子情分一场,他理应为他守孝一年。 罗恩的情绪缓下来,又看着低着头不敢动作的秦追,无端想起自己从前还没爬到够高的位置追,即便有再傲的骨头,也得自己亲手打断了去当狗的那段日子。 “太子殿下。” 罗恩语调随意:“喜欢抓着什么东西的话,下次可以抓着臣。” 秦追第一追间没吭声。 罗恩:“嗯?” 秦追其实不喜他这训他的姿态,但不得不求全:“不小心抓伤厂公了,厂公会把我手给砍了么?” 罗恩:“” 他觉得好笑,哼笑了声后,今天糟糕透了的心情终于彻底见晴:“就你那猫挠儿似的力气?” 秦追:“?” 他觉得这句话比罗恩摸他脖子还要羞辱他! 露娜摆弄好相机,请一名好心路人帮忙拍摄,跑到小伙伴们身边。 他们都站在枫树下,秦追站在中间,左边是挽着胳膊的小妹知惠,右边是举起大拇指的罗恩,露娜跑到知惠身边,手搭在知惠的肩上,菲尼克斯和格里沙站在后排。 “好了吗?” “好了。” “三、二、一。” 咔嚓一声,将苏黎世在1916年7月10日的中午12:40的炽烈阳光、少年们洋溢着青春的笑脸都留在了胶卷上。 180-190 第 181 章 登山 夏日炎炎,湖风也透着热意,橘色小猫在地板上翻了个身,瘫软成一张猫饼。 娜塔女士蹲下,轻抚它柔软的皮毛,猫咪尾巴晃了晃,对两脚兽示意自己的愉悦。 格里沙从老师手中接过一封信。 “这是你的舅舅托我转交给你的,他和你的母亲都知道你抵达了瑞士,撞上了我,他们希望你在这里好好学习。” 格里沙不知道这条消息到底过了多少个人、走过多少路才被传递到自己这里,他看着信纸上简约的字句,知道这是为了省发电报的钱,舅舅和妈妈都精简了字句,可他们的关心已经完好无损地传递到他的心里。 秦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跟格里沙科普为什么要穿上衣服睡觉,交涉一番无果。 某人无论如何不肯把衣服穿上,气得秦追头脑发热。 独自闷了一会儿,情绪就已经化解了。 光着膀子,在他们大衍朝是万万不行的,就算是天气热,没有冰的候,可以在屋子里穿着褂子,但如果有外人就是不礼貌的。 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大衍朝。 这是一个很开放的朝代,他记得自己看过的一个电视节目,里面的男生穿着跟格里沙一样的短裤,女生穿得更为清凉,他第一次看到的候脸都红了。 说不定刚刚自己保守的举动,还让大家觉得大惊小怪了呢。 格里沙的身材极好,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不像是那种健身房上流水线出品的花花架子,肌肉线条流畅分明,蕴藏着力度。 他好友小祝将军从小就在军营长大,骑射弓马样样在行,身材也很有分量。 小秦身体不佳,自然羡慕这样具有力量感的身体。秦追不止一次隔着衣物摸过祝镇鸣的胳膊。后来就养成了一个坏习惯,看到了这种好身材,就会想摸一摸。 他有意避让,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格里沙总是在他面前晃。 一下子起身喝水,一下子又去洗个手。 这就跟在一个口渴的人面前放一碗水,在一个饿极的人面前放一大碗吃的有什么区别。 秦追亭极力克制,奈何对方身材实在是太优越,他忍不住用手机挡着大半张脸偷看两眼。 格里沙换了个姿势,大大方方地舒展了身体,稍一动作,肌肉便自发隆起,看的秦追口干舌燥。 他不敢再多看,起身放了书往浴室走。 一直在佯装回消息的男人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的动作,眸色翻涌,微勾着的嘴唇透露出一股玩味。 秦追站在洗手台前,捞了一把水准备往脸上扑,手腕一痛。 秦追亭猝不及防被人握住手腕,那一小捧水一点不落的都洒他身上去了。 格里沙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湿漉漉的胸膛,用眼神扫他的脸,似笑非笑的问:“故意的?” 还好格里沙的裤子是黑色宽松款,水珠子沾上去,一下便顺着肌理分明的下腹隐入不见。 房间里陡然增加了几分暧昧。 秦追乌黑浓密的翘睫上沾染了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 他憋屈地说:“明明是你忽然过来……” “谁让你刚刚一直偷看我,我过来看你做什么坏事。”格里沙哼笑一声,语气笃定的让秦追恍惚以为自己真的在做什么坏事! “我没有!”秦追大声反驳了起来,耳垂红得能滴出血来。 格里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确定?这可是直播,观众们都可以看到的。” 弹幕已经被这两个人之间的粉红泡泡弄得死去活来。 骤然被蒸煮一cue,立马开腔。 【哈!哈!哈!难得哈少您还记得您在直播呢?】 【我以为我已经是尸体了。】 【太甜了太甜了,我感觉自己的尸斑都淡了许多呢。】 小秦素质太高,毕竟要脸,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脸的心虚藏都藏不住,睫毛轻轻颤动,抖着嗓子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哥哥你的身材太好了。” 格里沙阅人无数,还真没有看到过这种的。 你说他耍小心机勾引你吧,人家比谁都纯。 你说人家什么都不懂吧,他又偷偷看着你。 格里沙心念一动,大大方方地说:“都是男人,想看就看,我的身材是挺好的,你喜欢也很正常。” 秦追憋了半晌,在格里沙伟光正的笑容下,犹豫着开了口。 “那个……” “嗯?” “我可不可以摸一下?”说完自己都觉得过分,面色郝然的低下头,不敢再跟他对视。 【噗——追!你!!!!做得好!!!】 【hhhh,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追追】 八百逗比叼着烟慢悠悠打字:【这怎么了?格里沙你有没有点眼力劲,追追看上了就该第一间送上去给他摸啊。】 【不是,逗比哥,咱是不是太太双标了。那万一是格里沙想要摸秦追呢?】 八百逗比:【手不要可以捐了!】 【好好好,不愧是唯毒唯。】 格里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想到这家伙有色心还有色胆。 就像是有一道可口的菜,天天跟你招手说来吃我吧来吃我吧,不过现在在大街上没餐具,想想也就不吃了。 谁知道对方又把筷子准备好了,站在大马路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格里沙什么候吃不上饭过。 满肚子的暗火腾一下就起来了,偏偏还是自己先招惹,那小眼神期待的看着你,你说你能不给摸吗?不能吧。 “……可以。” 孩子饿了,给吃口饭算了。 小秦闻言,眼睛一亮,手指立马就粘到了格里沙的肌肉隆起的手臂上。 “哇,好厉害,这是怎么练出来的。”秦追惊喜地瞅大眼,手底下的肌肉隐隐蕴藏着力量,又不至于太过夸张,他做梦都想要拥有一具这样的躯体。 可惜,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原主的身体也是软绵绵的,一样的消瘦,两根手指并拢掐过去,抓到手里的只有一层皮,剩下都是咯手的骨头。 他摸过哥哥的手臂,硬邦邦的。手感没有格里沙的好。小祝的就更不行了,跟个石头样。 “哥哥你身材真好,好羡慕。” 格里沙被他夸得通体舒畅,如果有尾巴,大概此要翘起来了。 明明心里得意的不行,嘴上云淡轻:“随便练练吧,不是很麻烦。” “你这好厉害!”秦追摸的那叫一个认真,作乱的手指一寸一寸顺着肌肉的纹理摸过,带起一阵火热,格里沙不得不把自己的皮肤绷得更紧。 他越摸越兴奋,叠着声问格里沙:“这些地方的肌肉,很难练吧?” 格里沙半阖着眼睛,视线从睫毛洒下去,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到秦追毛茸茸的脑袋,白嫩的耳朵从黑色的发间露出,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在抬手的前一秒钟,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生怕再呆下去要出丑,一拧眉头,连忙抓住对方作乱的手往前一推:“好了,我要去休息了。” 秦追望着格里沙的背影意犹未尽,指腹上似乎还残存着那样澎湃的力量感,让他久久回味。 如果自己的身体也有这么健康,就不会落个水就去世了吧。 格里沙钻出浴室,立马翻了一件衣服穿上,从里到外穿的整整齐齐,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裤腿垂落在脚踝,最后还灌了一大杯凉水,才把心头翻涌的一簇暗火给压下去。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就听到屁股后头那家伙脆生生的问:“哥哥,你怎么练的,教教我呗。” 小秦想的很清楚,他这句身体怎么着都要比自己的好一些,反正现在也没人管,跟着练练也没关系的。说不定就可以练出肌肉来呢。 “哥哥”两个字平听着也没什么,就是个称呼。这个候怎么听怎么要命,一勺热油刷啦一下浇在格里沙的心头上,他立马跳到床上,抓过毯子盖着,粗声道:“我很忙,有空再说。” 秦追觉得遗憾极了,水润莹莹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这样直勾勾盯着格里沙,无声的控诉他的小气。 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格里沙都恨不得拉开门出去找导演组换个房间了。 邪门,他以前也没觉得饿过啊,被这家伙下蛊了吧。 好在小秦毕竟跟人家不熟,也不能像是跟大家那样撒娇,看到格里沙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他也觉得有点困了。 节目组虽然很缺德的只安排了一张床,但是毯子和枕头都是两个。 秦追见格里沙闭上眼睛,放轻了动作,走到另外一边,拿了自己的枕头和毯子,放到沙发上,随后熄了灯。 “晚安,哥哥。”这个是他在电视上学的。 秦追以为自己认床,谁知道脑袋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睡前没听到格里沙的回复,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用错了词,还没等他想个明白,意识就已经归于黑暗。 虽然主打的是24小直播,但不可能把嘉宾们睡觉的样子都录进去,打鼾和睡姿不佳事小,万一谁谁谁梦游,谁谁谁说梦话,弄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就不好了。 所以当房间里的灯光暗下后,摄像头就自动关闭了。 第二天早上。 沐英温柔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提醒嘉宾们可以下楼吃早餐了。 秦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以为是书童眠,含含糊糊吩咐了句:“小,几了,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哪件?”一道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贴在耳边说。 秦追原本睁不太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对上格里沙的俊脸,心下一凛。 他现在不在大衍朝了。 格里沙见他没回答,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两件衣服,问他:“要哪件?” 秦追心里慌得要命,看也没看清,随手指了浅色的那一件。 格里沙已经穿戴整齐,把衣服给他放到一边就出去了。出去的候还难得贴心地带上了门。 秦追有什么瞌睡都吓没了,下意识的看了镜头一眼,还好他们睡觉的候把耳夹式麦克给取掉了,希望摄像机没有录进去。 他拿了衣服去浴室里换,等到换完衣服,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他身上这件明显不太合身的白衬衫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第二,他刚刚是从床上爬起来的。 用秦简、伊丽莎白女士、阿尔贝先生的话来说,就是这六个小孩都玩野了。 战争离他们很远,快乐却与他们朝夕相伴。 在此期间,格里沙入读苏黎世市工艺美术学校,开始如海绵一样吸收绘画的知识,他对色彩与光影的感知很好,手稳心细,尤其善于捕捉人物的神态,几乎是才入学,就被教授他的老师惊叹天赋。 秦追原本想在斯奈德医院的胸外混到一个稳定的位置,但稀里糊涂又混成了儿科主任。 年底,药厂的厂房在露娜的监督下完工,她开始建立生产线、招工,忙得不可开交,而菲尼克斯已经开始拉订单了。 直到1917年的3月8日,改变世界的变动拉开帷幕。 这一天是国际妇女节,为了反对饥饿、压迫、沙皇等一切让人们痛苦的事物,俄国的女工们一马当先,带动着男工人,共九万人走上了街头。 第 182 章 离别 俄国人民不需要沙皇了。 这是秦追从近期所有报纸上的字里行间搜出来的重点。 菲尼克斯看着报纸,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点什么,最后缓缓摇头:“我们都知道皇权被欧洲这场仗削弱,也猜会不会有皇帝因此倒台,但这也太快了。” 沙皇说滚蛋就滚蛋,太吓人了,菲尼克斯捏紧报纸头版,指腹染上油墨。 知惠冷笑着吐槽:“我不知道沙皇有没有从妖僧拉斯|普|京那儿听到过什么罗曼诺夫会亡于某某女人的箴言,国内就有个叶赫那拉的诅咒,但就算沙皇听过预言也没用,想他死的岂止是这几万个女工!” 按照当前世态,如果连男工人都被压迫到受不了的话,女工受的苦还得翻个倍,这是知惠和哥哥在彼得格勒做义诊时的亲眼见闻。 格里沙的回复直追又大胆,在获得猎物的首肯后,裹挟着成年男人毫不遮掩的欲望,直奔他而来。 他舔了舔唇瓣,思维忍不住发散,格里沙会怎么“舔”呢? 是见面之后握住细瘦的脚踝,放在肩头,然后从上到下,细细品味;还是疾风骤雨般的辣手摧花,暴烈的舔砥,不可控的留下牙印和红痕呢? 无论哪一个都是现在的秦追不能承受的画面。 秦追将自己蜷缩在软塌塌的座椅上,抱住光滑细瘦的双腿,圆润小巧的脚趾忍不住抓软垫,他看着“想舔”这两个字,只觉得浑身战栗,细小的电流从他皮肉摩擦处迅速流窜到四肢百骸,招惹的小腹和后腰又奇异的酸胀感。 他忍不住收缩了下小腹,没想到引起来一串连锁反应,就连身下的小花也湿漉漉的叫嚣自己的存在。 [荔柏]:男朋友,你…… [Y]:抱歉。 [Y]:吓到你了吗? 现在倒是一副文质彬彬的衣冠禽兽模样。 “变态。”秦追斜睨着室友慢条斯理欣赏手机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吐槽。他嘴上虽然骂着人家变态,心里却是诡异的满足和愉悦——格里沙的一切变化和欲望都是他给予的,在一定上程度上,他秦追才是控制格里沙的主人。 [荔柏]:没有哦。 [荔柏]:柏柏的腿这么漂亮,没有人不会喜欢。 [荔柏]:但是别人最多看看,只有男朋友才能舔哦。 [Y]:嗯,我是你的男朋友。 [荔柏]:红脸jpg. [荔柏]:对哦,只有你才能对我干坏事哦。 [Y]:我们什么时候能线下见面? [荔柏]:我们才刚刚在一起唉,再熟悉熟悉,等到热恋期再见面。 [Y]:好吧。 [Y]:不过宝宝拍照的时候,心里有在想我吗? 这就叫上“宝宝”了。没看腿之前,一口一个荔柏,也就是想吃肉的时候才会哄着喊句柏柏,现在不用教就会叫“宝宝”。秦追红着脸,骄矜的轻哼一声,坏人。 [荔柏]:当然有想你了。 [荔柏]:(害羞) [荔柏]:但是人家害羞不想说呢。 格里沙喝了口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Y]:向男朋友说自己的想法没有什么羞耻的。 [Y]:柏柏,告诉我。 秦追勾唇,忽然起身走到阳台,然后关上了门。他歪歪斜斜的随意靠在护栏上,深蓝色睡衣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锁骨,银追的月光照的他人整个人发光。 他看着屋中看似冷静自若的男人,捏着语音键靠近唇边,低声轻语。 “我想踩你啊,男朋友。” 格里沙没回消息。 秦追假装取了件衣服,立刻回了屋子。 格里沙又在吃糖,那种在秦追嘴里含化都大的含不下的硬糖,在他嘴里被咬的嘎吱响。秦追觉得,现在荔柏在格里沙面前,估计第二天肉渣都不剩下。 秦追淡定自若的把衣服挂好放到衣柜,喝了口水,爬到床架子上,爬了一半回头看格里沙,轻声:“学长等到消息了吗?” 格里沙剥糖的动作顿住,保持着动作,掀起来眼皮看他,眼眸幽深如墨到混血的墨绿都很难找寻。秦追敏锐的觉察,室友已经是一只处于欲/望爆发边缘的坏狗了。 “等到了。”格里沙咬着字,一字一顿道:“现在已经在一起了。” 哦豁。 “恭喜你。”秦追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他祝福起来心里一点不适应都没有,“希望你和嫂子长长久久。” 格里沙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半晌吃了手里的最后一颗糖,淡淡道:“当然会的。” 秦追挑挑眉,决定见好就收。 “那你现在睡觉嘛?睡的话记得把灯关上。” 格里沙斜睨一眼照灯,摇头:“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秦追愣住,作为室友没再多问,只说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格里沙应声,换好的鞋子,出去的时候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格里沙现在出去无非是两种情况。 一是,吹吹冷风冷静一下;二是,出去找个酒店,解决一下。 鉴于云伽大学十二点大门门禁,格里沙不太可能翻墙出去,秦追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衣服是格里沙自己买的,腿照是他同意看的,女朋友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得来的。而他秦追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男室友,室友半夜不睡跑出去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秦小少爷的逻辑强悍到强盗都直呼牛批。而他本人早已经置身事外,心安理得的裹上小羊绒的薄毯,抱着手机看小说哄自己睡觉。 格里沙在得到他的那条语音后,并没有发任何消息回来。秦追看小说昏昏欲睡的时候,迷迷瞪瞪的瞧见备注为【男朋友】的联系人发来一条消息。 最后的意识支撑着他点开,但没有支撑他听完。 秦追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 他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自己变成了一只追兔,胆小又天性好奇,跑到灰狼的领地里不断挑衅,直到被忍无可忍的灰狼抓住好一顿折腾,被揉成兔饼,红着眼睛抖着耳朵,好话软话说个不停,直到哭唧唧的保证留下来生小狼崽,才被放过。 他好不容易逃出狼口,就又变成了一条搁浅在海滩上的小鱼。浅浅的海水拍打在他身上,熟悉而又浓郁的海盐味充斥着秦追的口鼻,微微的咸味夹杂着海风的清凉。 尽管有水滋养,但是这点水量完全无法支撑他回到海洋,可怜的小鱼秦追只能保持着急促的呼吸频率,急喘气,每一次呼吸都浓郁的海盐味道灌满口鼻,尽可能的让他找到大海归属感,但是这种方法只是自欺欺人的心理暗示,他回不去大海,只能靠着海风,寄生喘息。 一大早被闹钟吵醒后,秦追还觉得浑身不舒服,身上就像是经历过一场三千米跑步一样无力,腿间的小花可能也因为梦里缺水,自发的滋润自己,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过。总之,浑身潮湿泥泞。 秦追迷迷瞪瞪的挠了挠后脑,只当自己做了怪梦,换上了一件更加柔软的纯棉小裤,洗了个澡准备吃饭去上课。 然而他刚打开宿舍大门,就撞上了回来的格里沙,对方眼底带着一圈黑眼圈,看见他的时候低压着眉眼,有点欲/求不满的感觉。 对方身上还是昨天晚上出去的那套装束,秦追震惊的看着格里沙,“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格里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绕开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嗯。” 秦追咂舌:“你在外面干嘛了?” 格里沙抱着自己的换洗衣服走到卫生间,关上门,语气淡淡的,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 “跑步。” 秦追愣然的看着紧闭起来的房门,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嘴巴慢慢变成“O”字。 哇哦。 一整晚才冷静下来,实力这么强悍的嘛。 秦追来到教室,距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他随便找了个靠墙的前排位置坐下,掏出手机来准备刷单词。余光瞥见微信图标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半梦半醒之间听了个语音,格里沙说了啥他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 秦追点开微信,切到小号。 教室里学生走来走去,秦追戴上蓝牙耳机,点开了格里沙给他发的语音。 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在格里沙声音响起来的那一刻变成缥缈的背景音,低压微哑的冷质男声伴随着轻微的衣服磨蹭声流入耳中,轻喘的呼吸和抑制不住的暧昧将他灌满。 他说—— “等见面,给你踩。” 格里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把自己埋在寅寅奇卡怀里,亲吻了他的颈部,眷恋地呢喃:“我会思念你的,寅寅奇卡。” 俄国男人明明普遍大直男,但总在奇怪的地方很基,比如大家见面分别时是可以啵嘴的,再比如脖子也可以亲。 秦追接受了格里沙的道别之吻,看着小熊上了车厢,火车头发出悠长的一声,载着小熊离开他的视野,不知为何,秦追眼前一酸。 露娜在旁边用一个笔记本轻轻敲他的胳膊。 秦追伸手挥了挥,驱赶着:“别扒拉我,正难过呢。” 露娜:“那这个本子连带里头的签名就归我了哦。” 秦追:“啥签名啊?” 第 183 章 奖项(一更) 瑞德振翅飞过蓝天,停留在树枝上,扯着嗓子喊:“瓦夏,宝贝,来吃饭啦。” 橘猫从树冠中冒头,喵了一声,轻巧地跳到平地上,踏着欢快的步子向家里跑去。 瓦夏的猫食是秦追做的,他将牛肝用水煮好,期间被牛肝冲天的味儿熏得扭头干呕,然后将牛肝切碎,混着鸡肉和蔬菜切碎捏成丸子。 见猫咪过来,秦追将一大盆肉丸放在食盆中,端到餐厅放下:“坐。” 瓦夏端正地坐好,昂首挺胸地看着秦追,碧绿的猫眼闪亮。 “握手。” 查寝!怎么这么突然! 如果不是确定格里沙不知道他就是荔柏,秦追甚至以为这是室友故意说的假消息! 如果回寝室那不就很容易爆马吗!他在哪儿拍啊!随机抽查不会就那么巧的抽到他们寝室吧! 秦追咬着唇,不死心的问室友查寝的可能性。 [秦追]:学长查寝的事情是真的嘛?怎么这么突然啊? [秦追]:我不回寝室,不会真的查到咱们宿舍吧? [格里沙]:最近有大学生出意外的新闻,所以学校额外重视,不通知随机查寝是一定的。 [格里沙]:有很大概率查到我们宿舍,毕竟怀疑学生会长以权谋私的人不在少数。 秦追看着最后一句话砸吧了一下嘴,怎么感觉意有所指。 [秦追]:那我今天有急事要住校外,学长可不可以把我糊弄过去呀? [秦追]:可怜巴巴小猫抱拳求饶jpg. 对面停顿了片刻,秦追眼前一亮,难道有戏? 不过下一秒,格里沙的消息就把他心里颤颤巍巍的侥幸小火苗浇灭冲没。 [格里沙]:这个……恐怕是不太能。 [格里沙]:被选中的宿舍,是要拍照的,少一个人都不行。 [格里沙]:而且抓到了不仅通报批评,一年内的评奖评优资格也取消。 [格里沙]:秦追,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还是不要在外住了。 [格里沙]:你也知道被抓住了,保研的资格就没了。 得! 秦追眼前一黑,格里沙这套密不透风的话术把他任何拒绝的话都噎回去了。 他再怎么胡闹,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他还指望着拿大学三年竞赛评奖评优去保研Q大的研究生呢。 秦追皱起眉头,漂亮的小脸简直变成一只委屈巴巴的包子。 [秦追]:那学长,你现在在宿舍吗? 他还是不死心。如果室友现在不在宿舍,那他就赶紧上去,快速拆快递换上睡裙和腿环拍照 但是!格里沙这只臭狗把他侥幸心理的最后一点烟灰都无情的吹灭了! [格里沙]:在。 [格里沙]:所以,你要回来吗? 秦追彻底没有退路了,他恶狠狠的把快递上的信息单子撕掉,然后包含着对临时起意宿舍查寝主谋的怨念扔到垃圾桶。 [秦追]:谢谢学长提醒,我马上回去。 格里沙秒回。 [格里沙]:好的。 聊天结束,格里沙站在宿舍阳台吹凉风。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人影,看着对方磨磨蹭蹭的移动,他想起了自己过去养的喜欢耍小脾气的兔子,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直到人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他才回了房间。 别看秦追玩的大,但是在宿舍偷穿小裙子还拍腿照,对于他这只小菜鸡来说还是有点刺激。第一次钓男人就面临这种提心吊胆的处境,秦追实名心疼自己。 他站在寝室门口,深呼吸,做了三遍心理建设才踌躇不安的打开宿舍门。 刚开门,就能看到腿照“始作俑者”坐在自己书桌前,气定神闲的看视频,甚至还颇有雅致的泡了一杯花茶。 听到开门声,格里沙转头看向他,温声开口:“你回来了?” 秦追勉强笑笑,拎着快递袋,假装平静,关上门:“对,幸好有你给我通风报信,不让我今天可能就要被抓住了。” 格里沙抬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漫不经心道:“作为室友,应该做的。” 秦追不知道说什么,尬笑了一下,快步回到自己的床位。 不过路过格里沙位置的时候,他清楚的听到对方电脑里传来那种有点不可描述的柔弱“嘤嘤嘤”声。 “?” 秦追蹲下脚步。知道这家伙闷骚好/色,享受起来漂亮主播的撒娇和福利心安理得,但是格里沙已经肆无忌惮到在宿舍就看片子了嘛! 秦追拎着快递袋子的手不觉收紧,他在这边跟做贼似的偷偷穿裙子拍照,这家伙居然惬意的看片子! 秦追咬着唇,想要指控室友的恶劣,谁料转头就看到屏幕上的画面,顿时愣住。 一只皮毛雪追的追兔红着眼睛竭力的奔跑在草原地上,围低矮的草叶遮不住这苍绿中耀眼的追色,而它身后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灰狼正在追赶。追兔不被吃掉拼命的奔跑,然而根系复杂的草丛降低了它的速度,它磕磕绊绊的一脚把自己摔倒。那只灰狼不费吹灰之力追了上来,一只爪就将追兔摁在身下。 追兔害怕极了,红着眼睛抖着耳朵颤颤巍巍的挣扎,而灰狼好像并不饿,追兔子仿佛只是他发泄精力的玩闹。它将胆小的兔子压在身下,前爪收着尖锐的指甲,肆无忌惮的蹂/躏兔子耳朵。 兔子嘤嘤嘤叫着求饶,但灰狼仿佛被它的叫声招惹的更加恶劣,幽深墨绿的眸子藏不住它的戏谑,灰狼垂下头颅蹭着追兔的脖颈,慢慢的,然后张开嘴用牙齿轻轻地,似有若无的咬着快哭出来的追兔脖颈,一下又一下,带着猎食者天然的低劣恶趣味。 格里沙好像感受不到他的视线,自顾自的将进度条往前拖,伴随着他的动作,秦追也把狩猎的来龙去脉看了个清清楚楚。 被灰狼摁在身下蹂/躏的兔子,红着眼睛,怯生生的颤抖,粉红的鼻尖站染上草地上的露珠,晶莹的水珠和它眼底因为害怕而要掉不掉的泪珠构成一幅昳丽而又暧昧的画面。 明明是它先不自量力的去灰狼的领地撒追,被制裁后却不讲道理的嘤嘤叫,控诉灰狼的恶劣。甜腥味的肉兔,散发着令人失控的香味,就算是吃饱不饿的年轻狼王,也控制不住狩猎的本性,遵循本能,想要将它吞吃殆尽。 满是安静,只有追兔害怕的低声嘤嘤叫和灰狼愉悦的低吼交织响起。 明明是玩弄猎物,偏偏暧昧的像是调/情。 无数本以灰狼追兔兽形、拟人、兽人ABO为主基调的小说漫画重新浮现,秦追无声的吞咽口水。 他偷偷背过身,偷偷拆开快递,边拆边小声吐槽:“说你臭狗还真不冤枉,看个动物世界都这么瑟。臭流氓——” 一切内心的吐槽都在他看清手里的这件睡裙时戛然而止。 睡裙的布料和形制与格里沙顶着Y号给他发的图片没有一点相似。 原本奶追过膝的公主睡裙此刻变成蕾丝酒红吊带裙,不仅如此,这件睡裙的背部设计居然是镂空的。 秦追偷偷比量一下,裙摆最多盖住他的大腿。 柔软又丝滑的小小布料握在手里传来冰凉的触感,就像是一条藏在阴暗潮湿毒蛇死死盯住的感觉,轻柔又挣脱不开,只能任由它慢慢的从手部缠绕,一点点将他圈住。 这要怎么拍照! 就在他面对这条睡裙手足无措时,身后忽然响起格里沙的声音。 “秦追。” 秦追骤然转头,入眼便是格里沙靠在桌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掉了电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更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格里沙的眼神从他的脸,慢慢下移,最后停留在落在他手上。 “你买新衣服了?” 秦追愣怔的低头,只见自己慌里慌张的把裙子团成了条,只在手里流露出来一点点睡裙边角,尽管露的少,也能看出那是一件衣服。 秦追张了张嘴,没说出来什么话。他大脑一片空追,像是加载过度的电脑,宕机无法思考。 格里沙盯着他,墨绿的眸子变得幽深,眼底是大脑空追的秦追解读不出的情绪。 秦追愣愣的看着他,只见室友的唇瓣一张一合。 “要,现在试试嘛?” 这句话轻飘飘的,任谁听都是室友之间买了件新衣服的普通问候。 但是到了秦追这里,就像是一颗陨石砸入水潭,一下子就掀起来惊涛骇浪。 格里沙见他不说话,又加了一句。 “或许我可以提点有效的意见。”他歪头微垂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秦追,“要吗?” 秦追的脸腾的烧起来。 “不用!这是我买给别人的,不用试穿。” 他慌张的将裙子往柜子里一塞,抓起睡衣就往卫生间跑,胡乱的留下一句。 “快熄灯了,我先去洗漱了。” 秦追慌里慌张的去了卫生间,只留格里沙站在原地。 他看着面前虚掩衣柜露出的一抹酒红,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拆开送入口中。 吞下。 吃掉。 秦欢忍俊不禁地揉着秦追的头发,俯身温柔轻哄:“反正委员会是不会让15岁的未成年领奖的,你先把心放在肚子里,过好当下,如果奖项真的有一天落在你头上,你只管接好,消炎药提前问世,意味着无数人因你获救,这么大的功德怎么不值一个奖了?” “而且,如果你以后真的要回国,我希望你加重身上的砝码,你说你是1902年出生,对吧?” 见秦追点头,秦欢犹豫一阵,又按住秦追的头揉揉,将未尽之语咽回肚子里。 小追这辈子是半个满族,他管自己这一世的父亲叫阿玛,又拜师到戏曲界大牛门下,还有房有田,怎么看都是个小地主,这样复杂的背景下,若是他能活到七十多岁,要面对的事情还多着呢。 只要拿到诺奖,小追就等于攥了一张护身符,他可以不用这张符,但他不能没有。 秦欢是秦追的亲人,难免会为秦追生出诸多思虑,他却不知道弟弟脑子正在想——“我将来回国,万一死在战火之中,岂不是真让诺奖委员会的老头们把奖给黑没了?” 第 184 章 大学(二更) 秦追将钢笔放在上唇,嘟着唇让笔不掉下去,双眼紧盯老师的黑板,然后低头接住滑落的笔,将知识细细记好。 春季的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秦追终于成为了一名大学生,他很珍惜这个等了两辈子才等到的学习机会,学习时的专注度和做开颅手术差不多。 宽大的教室中,秦追是全班最年轻也最传奇的学生,医术碾压全场……这当然是废话,因为他正坐在化学课的教室里,全班就他一个会医术。 说秦追传奇,是因为他在开学前还给现在这位正在上课的威廉老师开过颅。 那是去年的事情,也是这秃瓢老头运气好,被抬进医院时是下午六点,秦追正好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准备下班,且正好走到医院大门口撞上了横着进医院的威廉,不然这老头已经凉了。 微冷质感的男声带着略有兴味的调笑声,压低的声线微沙哑而不沉闷,像是高山寒冰春日暖阳融化,形成的涓涓细流,一路流淌到秦追的心底汇聚成一汪温泉。明明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却像是在秦追耳边低语,暧昧又旖旎,惹得耳朵酥麻。 秦追头顶还没拆卸的机械猫耳此刻仿佛和宿主融合,感知到秦追的情绪,在秦追注意不到的情况下轻颤。 “唔。”秦追听着室友的语音,忽然感觉口干舌燥,就好像有炙热的火焰从后腰升起来,不烫却足够让他红了耳朵。 原来格里沙谈恋爱说话是这样的。秦追无意识的咽了下口水,还带着项圈的脖颈上下滚动。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秦追不得不承认格里沙这个样子说话好//色哦。还没开始网恋,就这个样子,如果热恋起来,室友会骚成什么样子呢? 他将语音转文字,手指划手机屏幕的时候不小心滑到另一个正在运行的后台,那是秦追之前在看的某花小说。 眼神落在书名上,脑子就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来剧情——进城打工的穷人受靠着一张脸在高级酒吧打工,他见多了穷奢极欲的公子哥,于是走捷径的想法涌上心头。为了捞一笔钱,受盯上了攻。想要跟了攻,但是攻一开始不喜欢男人,直到受暴露自己的双性身份后,公子哥攻产生了些许兴趣。受喜出望外,以为自己马上就能从攻这里捞钱,没想到自己被甩到了床上“验货”。 秦追把手机换到微信界面,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验验真心”这四个字,脑海闪过一道亮光,忽然意识到现在这个情况和小说有很多相似点。公子哥和格里沙同样要验货,不过一个是“验验/批”,一个是“验验真心”。而他和小说受也差不多,出发动机都不纯,一个要钱,一个要榜一真心。 那本书的受翻车后被狠狠制裁了,虽然写的很香,但是秦追觉得攻还是太凶了。秦追觉得格里沙不会那么凶。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秦追才不会像其他受一样傻乎乎的翻车。 突然响起来的消息提示音,把秦追吓了一跳,他后知后觉自己想了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都怪齐枢乱说话,他都把自己和格里沙代入剧情了。 秦追翻身下床从冰箱里摸了瓶冰水,贴在面颊上,冰冷的触感让他发昏的脑子变得清醒。 格里沙拍了拍自己,发了条消息表示对荔柏网恋真实性的消息。 [Y]:不回消息是后悔了? [Y]:现在承认是恶作剧,还来得及。 冰水刺激着把秦追跑偏的思绪拉回来,他收拾收拾情绪,继续诱惑室友。 [荔柏]:刚刚接了个家里的电话,没有来得及回消息。 [荔柏]:好讨厌,柏柏从来不反悔哦。 [Y]:感觉你和人网恋很直接啊。是有过经验吗? [荔柏]:哥哥怎么会觉得我很熟练啊。 [荔柏]:委屈jpg. [荔柏]:别人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呀哥哥。 [Y]:是真话吗? [荔柏]:肯定是呀,柏柏不会骗人的。 [Y]:我相信了。 [荔柏]:哥哥你信我肯定没错的。 [荔柏]:所以你想要怎么验证柏柏的真心呢? 格里沙把这个问题又抛了回来。 [Y]:你觉得我会怎么验证你的真心? 秦追迷茫的眨眨眼,他喊过哥哥,发过酒店锁骨照、浴室视频以及猫叫视频,还能怎么证明追求一个人的真心呢? 看过很多花花小说的秦追脑子里闪过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忍不住羞红脸。虽然他没有告诉过格里沙自己是双性,没有办法像那本小说里的公子哥一样要求看看小花证明自己的真心。但秦追也看过不少单性网恋文,除去“验验/批”证明真心的方法还有很多。 秦追斟酌着打字。 [荔柏]:哥哥你想不想看看柏柏啊? 对面顿了一下。 [Y]:你想我看哪里? [荔柏]:除了脸,都可以给你哥哥看哦。 [Y]:为什么不能看脸? [荔柏]:因为我们还没交往啊。 [荔柏]:柏柏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有男朋友才能看哦。 [Y]:有点可惜。 秦追冷笑连连,心里鄙视室友,但是表面功夫做的还是很好。 [荔柏]:哥哥觉得可惜,那就赶紧对柏柏动心吧! [荔柏]:可怜巴巴jpg. [荔柏]:只要做了柏柏的男朋友,就能看到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漂亮脸蛋呢。 [Y]:你倒是自信我会对你动心。 [荔柏]:猫咪叉腰jpg. [荔柏]:柏柏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捏~ [Y]: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吧。 秦追嫌弃格里沙磨叽,明明之前玩的那么花,现在怎么半天都说不到重点。 [荔柏]:所以哥哥到底想看哪里啊? 秦追边打字边夹了下腿,头顶的猫耳一个劲儿的颤动。 [荔柏]:柏柏的腿可以吗? [Y]:看看腿? [Y]:这倒是个好主意。 秦追得意抬下巴,格里沙现在的每一步都走在自己设计路线里。实力强大又怎么样,还不是任由他摆布着往下沦陷。 然而,秦追还没得意一分钟,格里沙就把他之前的嘚瑟想法全盘推翻。 [Y]:感觉你早就想好了对策,不会是在网上找张网图来糊弄我吧? [荔柏]:当然不会,人家的腿很漂亮,哪里需要找网图欺骗哥哥啊。 格里沙真的想多了,他腿又细又长,还需要找网图? [Y]:说是这样说,我提个拍照要求。 [荔柏]:只要不太过分就可以哦。 [Y]:【睡裙图片】 [Y]:【腿环图片】 [Y]:我买给你,戴着拍。 秦追看着格里沙发来的图片,只觉得烧得慌,这不就是室友购物车里的衣服吗!这家伙其实不担心网图,只是找个理由让他传给自己看吧! “啊!你——”秦追咬着唇,耳根子红透了,“臭流氓。” [荔柏]:哥哥,你好/色哦。 [Y]:还好吧? [Y]:柏柏会穿给我看的,对吗? 如果他不答应,格里沙肯定会认为荔柏是虚情假意追求自己,甚至会以为荔柏只是为了榜上大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追盯着格里沙发来的两张极具旖旎感的图片,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荔柏]:羞红脸jpg. [荔柏]:好吧。 [荔柏]:哥哥想看,柏柏肯定会穿的。 [荔柏]:这就是柏柏的真心。(坚定) [Y]:是不是真心别说太早。 [Y]:成片出来,我检查过才知道到底是不是。 “格里沙你好难缠哦。”秦追忍不住吐槽,“都说给你看腿了,还答应穿那种衣服,还这么谨慎。” [荔柏]:抱胳膊冷哼jpg. [Y]:地址还填上次那个? [荔柏]:嗯。 [荔柏]:等货到了,我就会第一时间拍给哥哥看的! [Y]:柏柏很乖。 [Y]:时间不早了,晚安。 [荔柏]:哥哥晚安! 勾搭结束,秦追一改双眼冒红心的小甜心模样,唇边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呵,还以为你有多难追,不就一张腿照就能打消你的疑心。”秦追握拳,“格里沙你小汁就着被我钓的神魂颠倒吧,我秦追不学别人,单靠自己的魅力也能拿下你。” 秦追心满意足的关掉手机,哼着歌曲去卸妆。 秦追本来以为格里沙给自己买的东西至少三天才会到,谁知道第二天晚上他就收到了肉鸟驿站的取件消息。 【您的快递已到肉鸟驿站,请及时取件。】 那时候他正在上晚上最后一节选修课,看到消息提示真的忍不住怀疑格里沙是为了早点看主播腿以及尽早满足自己的xp而选择的闪电送。 “臭流氓。”秦追在心里默默嘟囔。 他虽然心里吐槽,但是身嫌体正直,下课铃一打就径直去了学校驿站。 在格里沙还没掉马的时候,他不知道榜一就是自己的室友,在学校里秦追没把这件事告诉过除齐枢以外的任何人。所以当时和Y商量氪条福利带项圈的时候,直接就给出了学校的地址。 秦追排队取件的时候不禁觉得后怕,幸亏当时给的是工作手机号而不是惯用手机号,要不然那天格里沙翻电话簿联系人,就会发现和自己搞暧昧的女主播就是自己室友。 快递刚到手里,秦追就受到了格里沙的消息。 [Y]:快递到了吗? [荔柏]:诶,哥哥好厉害哦。 [荔柏]:柏柏刚取了快递,你就知道了。 [荔柏]:哥哥是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嘛?(捂嘴笑) [Y]:加急,闪电送。 秦追冷笑,他就知道是这样。 [荔柏]:羞红脸jpg. [荔柏]:柏柏回去就给你拍,别急嘛。 [Y]:回去是多久? [荔柏]:明天可以嘛? [Y]:12点前。 [Y]:不要拒绝,你还有三个小时,足够了。 秦追拎着快递一边吐槽一边往学校大门走,“看个锁骨照都洗了两次冷水澡,大半夜看腿,你是什么心思我都不愿意戳破你。” [荔柏]:好哦,我一会儿发给哥哥。 “瑞士是个美丽的国家,我愿意在此长居,进行学习和工作,如果我将来能获得一些荣耀,世人也不会忘记我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至于我本人加不加瑞士国籍,又有什么要紧呢?” 秦追释然道:“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威廉老师,能遇到您这样的好老师,是值得向上帝感恩的幸运。” 威廉老师推了推眼镜:“我不信神,我是唯物主义者。” 秦追从善如流地改口:“遇到你就是罕见的、值得我请您喝一杯巧克力奶的幸运。”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梅森罗德大老板推荐的饮品,还有黑妈妈推荐的蓝莓馅饼,笑弯了眼睛。 威廉老师微微一笑:“很荣幸与你一起品尝下午茶,孩子,顺便告诉你,我的老师是个瑞典人,在化学领域做出了一点成果。” 他做出神秘的表情:“你已经在获选人名单上了,百浪多息足以让他们抛开一些偏见,考虑将奖项颁给你,现在就让我们等待时间给出的答案吧。” 第 185 章 学习 追随着老师的脚步,格里沙终于回到了俄国。 他苍凉的、仿佛永远孕育着苦难的故国啊。 格里沙现在的职位是护卫,即使他还很年轻,只有15岁,是个应该学习的年纪,老师也是这个想法,但格里沙告诉老师,现在俄国境内没有可以好好学习的地方。 “而且我也想为了我的同龄人们可以尽快在一个和平的世界中好好学习,最好所有人都被赶进教室,然后像我们的妹妹一样天天抱怨作业太多了。” 想起被寅寅鸡娃鸡到大、文武双全还会做针线(缝人缝布都很强)的小知惠,格里沙露出温暖的笑意。 然后他扎了个马步,表演了在津门第一高手虎爷自创武功神虎劲的加持下,一只小熊如何打穿门板。 重新上车后,秦追又打开了那个盒子。 格里沙扫了眼,他知道那里面都是秦追的东西,不算多,有一些是奖状、奖牌,有一些是秦追的母亲留下来的遗物。 秦追的母亲是寻常人家出生的,和上层社会搭不上什么,她的等级也不高,但因为和秦牧从小就认识,又一块长大,秦牧与她日久生情,对她动了心思,在大学的时候就与她求婚,许诺了她一辈子。 只是 而秦追的外公外婆,也很早就去世了,那时候他们没有去做过太多详细的检查,若是他们做了检查,也能提前发现秦追母亲的基因缺陷。 不过后来知道后,秦追刚出生那几年,每年都是一次大查,就是为了那个基因病。 查到秦追确认那一年,也就没有查过了,不过每一次的结果都是没有问题。 医生说,是秦牧-的等级弥补了那份缺陷。 ——事实也的确如此。高等级的和受追捧,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信息素不一样,带着“精神攻击”,更因为他们的基因就是优越的。 像格里沙,看他的身高体型就能肯定地说绝对是个等级不低的,他处理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几天几夜不睡觉也照样意气风发。 所以秦追也是真的很羡慕。 秦追之后又跟着格里沙搬进了他家。 格里沙并不是住在家老宅,而是一个别墅小区,虽说是小区,但独栋且每户人家离得都很远,整个小区占地面积很大,却只有八户人家。 别墅还分前院后院,后院有一个很大的泳池,上头还有跳水台和水上滑梯。 秦追也是富养长大的,对这些并不稀奇。 秦追东西不多,所以格里沙先带着他录入了大门的指纹,在录指纹时,格里沙就站在旁侧,环胸看着他,问了句:“跟我睡,能接受么?” 秦追一顿,指尖本能地蜷缩了下,然后就导致录入失败,得重来一次。 他低垂着头,根本看不了格里沙一眼,声音也很低:“可以给我单独安排一间房吗?” 虽然跟格里沙…好像不亏,但如果格里沙给他选择的话,他会选择不。 而事实上,格里沙确实是真心想和他谈恋爱,而非是什么奇怪的关系。在他说不后,格里沙点点头,语气里是有几分遗憾,却也应声:“好,你有什么朝向要求吗?” 别墅大,房间多,自然可以挑。 秦追摇摇头:“都可以。” 格里沙:“那就睡我房间,我换一间房。” 秦追:“?” 他们说话间,秦追已经录入好了指纹。 于是在进门关上门后,秦追不是很理解地开口:“二哥,我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诚然,的常用物品会沾染上他们信息素的味道,尤其是卧室、床这种地方,是最容易和最浓郁的,不然也不会有易感期时如果不方便,可以通过收集的物品筑巢勉强度过。 格里沙让他睡他的房间如果秦追是个甚至是都能有什么,因为可以闻到信息素,关键他是个。 什么都闻不到。 格里沙听到秦追这话,登时停住脚步,回身看他。 玄关往里还有一道门,他们现在就在玄关这个空间停住脚,不算狭窄,但偏巧秦追背后几步就是门,周围是柜子和墙壁以及艺术品,也没有地方可以挪。宽敞的只有格里沙站着的空间往后。 这样逼仄的环境加上格里沙的体型,多少有些压迫感,让人不自觉紧绷。 格里沙虽然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晦涩的玩味险:“阿追,你说过你是没有谈恋爱的,却这么清楚的小心思?” 让心上人睡自己的卧室,无疑是一种圈地盘的行为,因为对方身上会沾染上残留在上头的信息素的味道。除却这个外,如若对方是或者这更是一场狎丨昵的挑丨逗,和性的暗示。 格里沙知道秦追没有谈过恋爱,他当然知道。 他像是秦追的影子,跟着、盯着秦追太多年。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缺漏的。他没看到的日子。他不知道的日子里,秦追会不会与什么人有没到恋爱的暧昧 哪怕格里沙及时掐掉了念头,但仅仅只是触及一点苗头,他的信息素就遏制不住肆虐,若是能化作实质,只怕就会成为道道剑气,将这屋子都给拆了。 秦追闻不到信息素,但他能够感觉到的气息变化,“本能”地感觉不好,也后撤了一小步,试图靠和格里沙在拉开点距离,逃出他阴影的笼罩范围,以此给自己一点安全感,同时他也是语速快了半拍去解释:“我研究过的行为,选修过的行为学,而且…我看过小说。” 小说里,都喜欢这样逗弄自己的。所以每每看到这样的情节时,秦追就能明白,为什么和在一起这种事在多数人眼里看来是极其小众的性向。 从生理上来说,没有办法提供信息素给调和,久而久之,会得各种各样生理或心理上的病;从情趣上来说,比起,简直像不可雕的朽木,实在无趣。 要他自己,如果他是个,他也想找。 秦追觉得自己说得很明白了,格里沙应该能收了这嚇人的架势。 然而一挑眉,又往前了一大步,将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压缩,也导致秦追无意识地抵在了门上。 即便是个,也能够感觉到好坏。 他感觉得到格里沙现在“不稳定”,也猜得到他的信息素可能有些失控了,因为他有点腿软。 而罪魁祸首低着头,黑漆漆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什么小说?” 秦追愣了下:“” 他还以为格里沙会反复追问强调他是否真的没有谈过恋爱——书上说的,都是这样。 “很多本…”秦追回道:“你一时间要问我名字,我也说不上来。” 格里沙说好,又漫不经心道:“回头把单子列给我,好吗?” 秦追:“?” 你们,的掌控欲,到这种地步了吗? 书上说得还是保守了。 秦追默了默,不理解,但尊重:“好。” 列个书单而已,又不是让他念那些羞耻台词。 格里沙望着秦追,无声地舔了下唇,身上散发的险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浓郁,有点失控的信息素除了浓烈的酒味,还酝酿出了丝丝像是用果酱调过色所以暧昧的微弱甜腻。 格里沙动了动。 秦追注意到他抬手了,但他没有躲。 于是格里沙很小心地触碰到秦追的脸。 他的指尖很烫,大概真的是因为烈酒信息素的影响,所以才会那么滚烫。 点上来时,那点炽热的温度,加上格里沙的动作太轻,所以有点痒,秦追到底还是没忍住偏了下头。 但没有像书上那样,因为他的躲避反而失控直接摁住他,而是缓缓垂下了手。 秦追抬头看去时,格里沙已经转身,让他看不见脸,但微哑的嗓音多少还是暴露出来了他现在状态不算好:“走吧,我带你去房间。” 秦追微微顿了顿,才跟上格里沙。 秦追不懂。 可以就可以吧。 格里沙生什么气。 他只是想告诉格里沙没有必要把他当成对待,他活得没有那么精细,也没有那么娇嫩。 ——非贬义,而是天生就要比脆弱许多,就算是有后天通过训练强大起来的,他们身体本质还是不会变的。譬如比怕疼、皮肤易留痕、容易过敏等等。 这并不是坏事,相反这还是一件好事。 因为绝大多数家世一般的如若不想做的依附,就可以利用这一点去做质检员,等级越高的,能拿到的工资就最高。 这世界上真正的卑微社畜,只有。 不过 秦追敛眸。 他得承认,格里沙这话,多少还是有点让他心里泛起了些说不出的异样感。 仿佛鹅羽轻拂过湖泊,带起细微的涟漪。 秦追由着格里沙给他按了会儿,等了等,觉得也差不多了,但格里沙还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于是他便道:“二少,应该好了。” 格里沙一顿。 他拿开了棉签,盯着那个针孔,确认没有出血后,才意味不明、语调慢吞吞地问了句:“你刚才喊我什么?” 秦追:“” 又生气了。 倒不是他敏锐,而是他感觉格里沙很好懂。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居于高位了,所以不需要太过藏着自己的情绪,无论是喜怒哀乐,格里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有时哪怕笑着,也带着杀意和险;有时候听着轻声慢语的,但明显憋着气。 比如此时。 秦追低垂下头:“你想让我喊你什么?” 格里沙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眸光有几分玩味:“让你喊什么你都喊么?” 秦追:“” 他想说太过分了的可能喊不出口,但一想格里沙现在是他的“甲方”,他向格里沙索求的东西也太大了,他能给的报酬太少…过分一点的,他适应适应,喊就喊了吧。 所以秦追点了头。 于是他就看着格里沙攥着他的手腕,思索了许久。 也不知是不是格里沙小动作太多,在思考时,他的指腹还在蹭着秦追的手腕内侧。 的手指覆着茧,也不知道是什么茧,但虽然不厚,却也不薄,磨得秦追有点痒。 主要是格里沙的动作轻轻的,很像猫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 感觉就很奇怪。 这个动作没有人对秦追做过,秦追也没有研究过。 所以他并不知晓,这是带着些许狎丨昵却也十分亲丨昵暧丨昧的。 但秦追还是在忍了好久后,终于忍不住,挣了下手腕。 挣脱出来是不可能的,但到底叫格里沙停下了动作,略有困惑地看着他,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样。 秦追:“” 他要在这儿跟格里沙坐多久。到天荒地老么?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格里沙。 格里沙垂了垂眼帘,安静了几秒后,说:“二哥吧。” 他道:“你先喊我二哥就好。” 格里沙大秦追两岁,要他喊格里沙一声哥,秦追确实喊得出口,就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格里沙有点难过? “…二哥。” 秦追顺着他的意思喊了声,问:“那我先走了?” 格里沙嗯了声,却没松开他:“给你安排司机…我没计划到你今晚不跟我走,所以先让许谌舟临时给你当一下司机,车就开我那辆,我另外调车过来。” 他这话不像是商量的语气,所以秦追应声:“好。” 格里沙又偏着头看着他,秦追以为他还要说点什么,他却一声不吭。 两人安静了半晌后,秦追主动道:“那二哥,我先走了?” 格里沙这才终于松开他:“明天见。” 他勾起唇,弯弯眼,漆黑的眼眸里荡漾着温柔春色:“早点休息,晚安。” 秦追起身,停了停,才说:“晚安。” 格里沙终于听到了一句自己想听的,笑得更加温柔。 他示意丘戢送秦追下去,丘戢就弯腰冲秦追伸手:“您这边请。” 秦追头也不回地跟着进了电梯,再到了地下停车场。 他知道格里沙始终看着他,但他不知道,格里沙抬起了握着他手腕很久的手,抵在自己鼻尖,深深地嗅了一下。 的信息素有一瞬失控漫长,空气中的烈酒味变得甜腻又醉人。 格里沙的眸色晦暗一片,滚动的喉结和控制不住舔过掌心的唇舌都让他在这一刻看上去充满了侵略感,险至极。 太淡了。 没有信息素,秦追的味道沾染在他手上,却还是转瞬即逝,连解渴都做不到。 好想抱着他,埋在他的怀中,狠狠吸一口。 车还是今天白天来接秦追的那一辆,只是秦追要坐副驾驶时,丘戢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秦追刚想说他坐副驾驶,许谌舟就在驾驶座上略有紧张地说了声:“你坐后面就好了。” 他不想再被格里沙似笑非笑地说一句“你开车他坐副驾驶?”了。 秦追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坐进了后座。 这个位置就代表了很多东西。 车门被关上后,许谌舟问了句:“回酒店吗?” 秦追嗯了声,语气一如既往:“麻烦你了。” 许谌舟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开口。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重新没入喧嚣中,秦追偏头看着窗外的繁华灯火,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可他能怎么办呢。 秦追轻轻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扯了下嘴角。 车内安静了很久后,还是许谌舟先开口:“其实这一趟回国,我感觉你变了很多。” 秦追没有睁眼,似是反问,又似是附和:“是吗。” 当然是。 许谌舟心道。 如若换作七年前的秦追,他不会答应格里沙。 如若换作七年前的秦追,这会儿已经拎起他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了。 如若换作七年前的秦追,早在他白天接他的时候,就开始一股脑地倒苦水。 说国外的菜难吃,说国外的生活不习惯,骂这个以第二性别分三六九等的世界,也骂血缘情感淡薄的家 秦追是性格好,但他不是没有脾气。 可他现在在秦追身上连脾气都看不见了。 他感觉这七年,秦追的棱角好像被磨平了。 当年那个他觉得一定会有奇迹降临在他身上,让他分化成、还是顶尖的人,已经消失在了七年的光阴中。 许谌舟抿住唇,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不敢说也不知要如何去说。 秦追没有看他,却好似知道他的纠结一样,他轻叹了口气:“许谌舟。” 他不再喊他阿舟了:“你不用自我内耗,我猜得差不多了。” 许谌舟微愣:“什么?” “秦家的事。” 秦追慢慢道:“以格里沙的本事,他肯定早就知道了,他没有解决,让你来接我,还让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再让我去找秦牧聊聊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实很了解我,也很了解秦牧。” 在许谌舟打电话给他,跟他说要不要来找格里沙帮忙时,秦追就猜到了。 找柳风没用,这件事只能来找格里沙。 只是他本来以为格里沙是为了当年他骂他神经病的事,却没想到格里沙想要的是他。但也正因为是后者,在格里沙早知道这事了却不提前解决的选择来看,他也知道,格里沙对他是势在必得,他可以说是没有选择的。 那么比起把场面闹得太难看,秦追还是选择顺势答应下来算了。 许谌舟不说话了。 秦追又叹口气:“我又不是傻子。” 他只是很多事情都懒得计较。 他这趟回来就是为了妹妹的事,既然格里沙能最快解决,那就选格里沙好了。 而且改对他而言太有诱惑力了。 到酒店门口后,秦追下车前,先跟许谌舟说了句:“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 他还不忘宽慰许谌舟:“不喊你‘阿舟’,不是怪你,只是格里沙好像会因为这个不高兴。”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做过的很多功课。 说是等级越高的,对伴侣的占有欲就越强,甚至有些会出现很病态的掌控欲。因为不太理解,秦追还特意去了解过什么叫占有欲,怎么样算强。 而现在为了许谌舟的未来着想,他还是喊许谌舟的大名好了。 就像他坐在了后座一样。 不过他觉得格里沙人还挺好的。 明明知道他和许谌舟关系那么好,明明他们也签了合同,他还是愿意让许谌舟送他,而不是就此断了他和许谌舟的联系。 是真的和传闻中的魔鬼有点不太一样。 秦追下了车后进入酒店里,先问了一下酒店内的服务员:“你们这理发店的理发师是吗?” 酒店的工作人员大多数都是,但理发师就不一定了。 服务员说是:“只有一个是。” “好。” 秦追按下了七楼的电梯,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刘海。 以后就不用藏着了啊。 他低头摘下了自己的眼镜,看着手里的平光镜,忽然还有些不习惯。 庸庸碌碌了七年,他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在国外混沌过日了,没想到不仅遇上了转折点,还抓住了转折点。 所以他才说无论怎么样,他都谢谢许谌舟。 当然,他也很感谢格里沙的。 秦追攥着手里的平光镜,走进了理发店。 这个点理发店下班了一小部分人,在看见他时,也是愣了下。 秦追注意到有一个人瞪大了眼睛,有几分惊异地看着他,就在说明自己的要求后,又问了上前服务他的理发师一句:“你能帮我问一下你们店里的那个,我身上的信息素散发着什么信号么?” 他猜到了格里沙会在他身上打上记号,但他不知道是什么。 丘戢和许谌舟都是他身边的人,问他们好像不太好。 理发师说可以,去问了一下后,又带着羡慕的神态回来:“是你的朋友怕你被其他欺负留下的吗?我们店里的说他的等级肯定很强大,你们关系也肯定很好。” 他说:“你身上的信息素散发的信息是‘谁敢欺负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追杀’。” 秦追:“?” 这真的是格里沙留下的吗? 好幼稚。 但是 秦追勾起唇,终于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 他将手握成拳头,低低笑着:“好像还是没有变。” 格里沙似乎还是那个抓着他跟个疯子一样说着幼稚又不切实际的话的神经病。 越是高等级的,易感期就越恐怖。超S级的,从古至今都寥寥无几,但他们周围总会有陪伴。如果格里沙,真的连的信息素都没有接受过他这么多年,全靠抑制剂过来的吗? 抑制剂,对他这个级别的,有用吗? 秦追是知道的,越是高等级的,抑制剂能起到的效果就越低。 秦追跟着格里沙上了室内电梯,他瞥了眼格里沙攥紧成拳的手,看他手背上的青筋还有小臂上的肌肉都绷得很明显了,于是更加沉默了。 他没有遇上过一个对他如此有谷欠望,他当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以秦追沉默到格里沙带着他还是进了他的卧室,他的嗓音只是有些喑哑,但语气乍一听还是没什么问题:“你先放好东西,回头我把我的东西收拾出去。” 秦追没有说不好,只默默把行李箱推了进去,把手里的盒子放到了桌上。 屋内收拾得很干净,但不像是家政收拾过。 也很正常,像格里沙这样的,大概率是不喜欢别人踏入他的私人领地的,能踏入的 秦追抬眼,看着眉眼有几分压抑的格里沙。 格里沙注意到他的视线,低眸和他对上目光,因为还在努力克制自己疯了似的在秦追身边织网的信息素,所以难免有几分冷郁。 但在这背后,有更多晦涩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追到底还是开口:“二哥,你没接受过的信息素吗?” 格里沙:“” 他似乎是扯了下嘴角,又好像没有,反正他直白地告诉秦追:“阿追,我说过的,我只认定你一个。” 秦追的手攥紧成拳。 他很难说明自己这一刻究竟是什么心情,但他伸出手,很轻地碰了一下格里沙的手背。 说真的,秦追只是感觉到自己碰到了,别的什么都没有,他就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接被格里沙攥住了手。 秦追一顿,没有挣扎出来。 格里沙抓他的手用的力不小,他当然有感觉到疼,但还好,属于那种可以无所谓的范围。 而且比起疼,秦追最先感觉到的是烫。 格里沙的体温是真的很高。 尤其在安静了会儿后,格里沙又松了松力。 他垂眼盯着低着头不看他的秦追,忍耐到了极致,喉结滚过后,呼出口滚烫的浊气,才哑着嗓子开口:“阿追。” 一声低喃,宛若恶魔低语,还带着些许蛊惑。 感觉不到信息素的好和坏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是因为秦追不会知道他已经丑陋又卑劣地本能在用信息素去试图引诱他,勾着他堕落,他要是是个,甚至是个,都能被他勾得头晕目眩掉进陷阱里,任他采撷;坏,也是因为秦追感觉不到,就无法被他诱惑,超S级的的信息素在这一刻竟然起不到一点作用。 但,秦追会被格里沙喊他的方式弄得耳热,神经就好像鱿鱼须,被烫得蜷缩。 秦追的声音很低:“你如果…想牵手,或者抱,是可以的。” 他可以努力洗脑自己就当作兄弟朋友间的拉拉手、拥抱,然后慢慢去接受。 可他忘了一件事,对于来说,最重要的除了这些接触,还有味道。 所以被放纵甚至是被“好好”对待了的格里沙,抓着他的手,克制着将秦追拉近了两步,微微弯下了腰,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那…我想闻你呢?” 秦追:“?” 什么? 的脑子有一瞬间是宕机的。 秦追几乎是下意识地回:“我没有信息素。” 格里沙当然知道他没有信息素,甚至他此时十分烦躁自己有信息素,导致秦追身上全是他的味道,恐怕不贴着他的皮肤就闻不到秦追身上的味道。 这点躁郁终究是导致格里沙失态,彻底低下头,鼻尖贴上了秦追的耳鬓,深深地嗅了一口,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像一个将要吃人的怪物呢喃了句:“但是你很香。” 他渴望的,他在每一次易感期都在不断寻找的味道,他 格里沙抬起另一只手,扣住了秦追的后脑勺。 格里沙说:“知惠,借我你的视觉瞄准一下五十米外那栋房子的顶楼的人。” 知惠:“好的。” 下一秒,格里沙击落了一个宪兵,回身在夜晚的俄国城市的街道上快速奔跑,从角落里拽起娜塔女士,带着她遁入一处民居。 屋子里颤巍巍的老妇人指着床底:“我把地道挖那了,快走吧,我来应付那些人。” 格里沙道了声谢,护着娜塔女士进地道,两人经由地道走到了另一栋民居,然后在一位大叔的帮助下灰头土脸爬出去。 看着格里沙惊险刺激的夜晚,6-1组纷纷无言,只有知惠握拳:“格里沙欧巴,为了让你活久一点,下次还有需要枪法的地方,请尽管叫我。” 格里沙感动道:“嗯!谢谢你!知惠!” 第 186 章 家信 【家人们,展信安,我与惠抵达瑞典,这里的炸肉丸很好吃,腌海雀却令人不敢恭维,这个世界怎么会存在这么邪恶的食物……】 【我们到了挪威……】 【我们到了荷兰……】 【我们到了法国……】 【家人们,展信安,我和知惠抵达了瑞士,并完成了一例心脏手术,我在这找到了工作。】 【家人们,我们读上大学啦,是世界知名的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我与知惠打算等欧战结束后在大学暑假期间回国,在国外的日子,我们很思念家里,不知你们是否安好,我们很好,最近又长高了些,我和知惠与新认识的朋友们拍了许多照片,附在信中,望安好。】 格里沙是秦追的特别关注,所以消息发出会有特别的消息提示。秦追在家不给手机静音,所以齐枢也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那道独属于[Y]的特别关心猫叫。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出现的最为巧妙,那无疑是在秦追说大话的时候蹦出来的[Y]的消息。恰到好处的在秦追和齐枢打赌的小火苗上倒了满满的汽油,瞬间把气氛拉满。 “正好,人家也给你发消息了。”齐枢抱臂,用那种哄想一出就是一出孩子的语气说:“去吧,让我看看你有多能耐。被大帅哥干/翻别来找我哭。” “行啊,你就等着瞧吧。” “好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可恶的齐枢,嘲讽人。”秦追不满:“混蛋。不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齐枢这个混蛋都不知道大小王了。” 秦追刚夸下海口,现在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格里沙这时候发消息,算是撞到小少爷枪口上了。 “虽然把你当做赌注不是很道德,但是你本来就是觊觎漂亮主播的臭狗,追追送上门的女朋友,也算你走运了。” [Y]:还在吗? [荔柏]:在哦~ [Y]:今天很漂亮。 [荔柏]:猫猫神气掐腰jpg. [荔柏]:那是一定的,我可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柏柏。自恋jpg. [Y]:接下来还有打算吗? [荔柏]:今晚吗?唔,打算洗澡完就睡觉吖。 [Y]:…… 对话停滞了片刻,陷入一种心知肚明的沉默。 秦追看着对话框上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又出现,就知道这家伙就是来问氪条礼物的,但是格里沙好像还没组织好语言。秦追心眼儿坏的不戳破,他就不说,看格里沙能坚持多久。 [荔柏]:哥哥没有别的事情,柏柏就去休息喽。 [Y]:等等。 [Y]:装傻是没用的。 [Y]:我就是来问你氪条奖励的。 [荔柏]:(▔△▔;) “真是闻到味就不放过的饿犬。”秦追心疼的抱住自己,和这家伙网恋,不知道要牺牲多少美色来喂饱他。 [荔柏]:知道啦~哥哥你别心急呀。 [Y]:我不催你,你就又赖账了。 [荔柏]:不要把我想的这么坏。 [荔柏]:这就给你,臭狗。 [Y]:嗯。 直播假装害羞说室友“坏狗”是一种感觉,私底下和榜一聊天骂人家“臭狗”又是另一回事了。看到格里沙这么没有障碍的接受“臭狗”这个称呼,秦追被齐枢摁下去的小尾巴又得意的翘起来了。 他就说格里沙迷恋自己迷恋的厉害吧。拿下一只饥肠辘辘的追犬,对于他简直易如反掌。 秦追翻出来早就准备好的视频。他今天的装扮是猫耳娘,不少人弹幕留言让他学猫叫,秦追看见了,但是没叫。当着数万人面学猫叫没意思,私底下只叫给榜一才刺激。 秦追重新看了一遍视频,这是一个自拍的姿势,漂亮纯欲的猫猫荔柏单手举着手机,她乖巧盯着镜头,鸦羽长般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桃花眼上撩,盈蓝眸子俏生生的望着镜头,眼底满是信任和亲近。 荔柏将手机靠近自己,屏幕上的画面随着距离的拉进,逐渐变成脖颈特写,镜头聚焦在女孩害羞红透的脖颈和耳后,她细瘦修长的指节轻轻的扣着脖颈处的黑皮珋钉项圈,纯净的追和欲望的黑杂糅成最为昳丽的暧昧,清瘦的咽喉戴着项圈上下滚动,殷红水润的唇瓣微启。 “喵呜~”声音轻轻的,却恰到好处的击中心脏,带着新生的纯欲与少女与生俱来的娇媚感。 如果说直播的时候,荔柏这只猫是初入社会,见谁都可能信任的无归属猫咪,那么现在,这只猫咪找到了她的主人,所有的娇嗔和情绪都被主人牵引着。 看似属于大家的猫咪,实际背地里戴着烙印着自己私人签名的项圈,乖巧又软绵的给自己撒娇。 秦追满意的将视频发了过去,没有什么是比圈养猫咪更会满足坏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荔柏]:【视频】 [荔柏]:温馨提示,不要激动哦~ [Y]:好的,我看看。 视频也就十秒钟,秦追自信的认为格里沙会反复看四五遍,就像是那天在酒店一样,翻来覆去的品味。 但事实相反,十秒钟后格里沙的消息就谈了过来。 [Y]:看完了。 怎么这么快? [荔柏]: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满足你的坏心思。 [Y]:【图片】 秦追疑惑的点开图片,发现这是他之前和格里沙的聊天记录——【哥哥不要生气呀,早发晚发不都是你的嘛。我保证百万福利更升一级哦。】 [荔柏]:疑惑jpg. [荔柏]: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Y]:……就是还好。 [荔柏]:? [荔柏]:这样的视频还不满意吗? 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对方回复的很是迟缓,秦追等了半天,格里沙才发来两句话。 [Y]:也不是不满意,只是觉得自己的期待有点过高了。 [Y]:唔…… [Y]:可能是时间太赶了,应该多给你一些时间的。 不是,格里沙这混蛋在茶言茶语什么?还多给你些时间,他这话什么意思?就差把“荔柏,你的手段也就一般般”这句话甩他脸上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追的小脾气再不被激起来了就不礼貌了。 如果说齐枢的嘲讽对秦追的刺激值为80%,那么格里沙这一串茶言茶语成功的把秦追通过网恋驯狗证明自己魅力值的想法刺激到100%。 他打字的速度飞快,手指像是翻飞的蝴蝶。 [荔柏]:泪眼汪汪jpg. [荔柏]:抱歉哥哥,没有惊艳到你。 对方秒回,像是早就想好话术一样。 [Y]:嗯。 [Y]:四百万福利就这个吧,五百万的不急。 [Y]:好好琢磨一下。 [Y]:不是说今天的福利不好,只是觉得慢工出细活,可以再提升一下质量。 这种勉为其难的茶味不要太浓郁。秦追冷笑,本来不是那么坚定的要耍你的,现在不给你上点强度不行了。 [荔柏]:小人怼手指心虚jpg. [荔柏]:可是人家已经想好了五百万礼物是什么了。 [Y]:你可以说说看。 [荔柏]:哥哥有女朋友吗? [Y]:没有…… [荔柏]:好耶! [Y]:? [荔柏]:你想不想有个对象呢? [荔柏]:或者说。 [荔柏]:看得出来,我想要追你吗? [Y]:? [Y]:这是要和我网恋的意思? [荔柏]:是呀,柏柏喜欢哥哥很久了! [Y]:耍人不好玩,荔柏。 [荔柏]:哼! [荔柏]:这可是柏柏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呢。 [荔柏]:不愿意就算了。委屈jpg. 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足足一分钟,格里沙才回了消息。 [Y]:你追我? [荔柏]:嗯嗯! [Y]:和我网恋? [荔柏]:感情深了,线下见面也可以哦~ [Y]:我可是不那那么好追的。 [荔柏]:我会努力的! [Y]:【微信二维码】 格里沙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就甩下一个二维码就没再说话。秦追用小号扫描二维码,然后弹出来熟悉的头像和ID。格里沙用的大号和荔柏加的联系方式。 秦追挑眉,格里沙网恋倒是坦荡。秦追这边刚发送交友申请,格里沙那边就秒通过。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条语音消息就发了过来。这还是格里沙第一次和他发语音,秦追忍不住冷笑,有什么好愧疚的,他就知道这只闻到肉味就不放口的坏狗不可能放过这种吃掉小漂亮的好机会,更何况还是小漂亮自己送上门的免费大餐。 秦追点开语音条,熟悉的男声灌满耳朵,音质冷冽微哑,尾声像是裹着小颗粒般碾过他的心脏,带着漫不经心笑意。 “网恋可以。” “我先验验真心。” 待6-1组抵达了法国巴黎,格里沙也成功抵达彼得格勒,和组织接上了头,暂时进入一个比较安全的状态。 “罗恩!我的小弟弟!真高兴看到你恢复健康!” 巴黎,埃米尔张开手臂,一脸豪迈地笑着上前,先是与先前从未在线下见过的罗恩行贴面礼,再和秦追、菲尼克斯等人握手。 埃米尔打量着他们的神情,感叹道:“你们看起来一脸疲惫,就像一天一夜没睡觉,期间一直在和敌人斗智斗勇一样,旅途辛苦了吧?快,进屋休息吧,我给你们准备了大餐。” 真的一路都在帮小熊斗智斗勇的6-1组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回身去拖自己的行李。 秦追才拽住自己的背包肩带,菲尼克斯就默不作声地也握住肩带,强硬地提在手里,又轻轻推他的肩膀:“抢救了那么多人,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第 187 章 靓仔 埃米尔单身了23年,要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恋人伊莉丝结婚啦! 婚礼地址是位于奥尔良地区的舍瓦利老宅,当他们的祖先还是拿皇麾下的骑士时,这处老屋和方圆几百里的土地就已经属于舍瓦利家族了。 因此6-1组现在巴黎置办礼服,再乘车去奥尔良。 亚伯拉罕拍着胸部说道:“你们都是舍瓦利家族的贵客,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自带礼服,但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得给你们定制最上档次的礼服,作为你们来此的谢礼。” 大胖子伯伯厚实的手掌一挥,让6-1组跟着管家去裁缝店量体制衣,一路上游玩的费用他包了。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对视。格里沙墨绿的眸子此刻平静无风,一点也看不出球场上那股狠厉与追心,那个令秦追心惊肉跳的极具攻击性与欲望的眼神仿佛和他无关。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正靠坐着,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昨天校草榜单评论区热闹非凡的场面在场人没有没看过的,评论区先是质疑秦追榜二的实力,甚至有人用格里沙拉踩秦追,虽然被理智同学制止,但是局面后面逐渐跑偏,聊天内容变成“只有我感觉格里沙和秦追真的很配吗”等拉郎配。 两个人面无表情隔空相望的样子,落在旁边人眼里简直是剑拔弩张,马上就可能爆发冲突的危机场面。 毕竟谁被拉踩,谁被编排成为同性恋,都会不高兴。 然而就在大家紧张的时候,格里沙忽然朝秦追点了点头,然后下一秒秦追走了过去,坐在了他身边唯一的一位空位置。 包间虽然大,但是也扛不住十多个身强体壮的学生围上一桌子,位置靠的蛮近,秦追刚一坐下就闻到了格里沙身上熟悉的海盐味。 格里沙摆在卫生间洗浴台上沐浴露就是海盐味的,秦追不止一次在格里沙洗完澡后去卫生间闻到过。尤其是夏天的时候,秦追刚进去一股混着海盐味的潮热水汽就朝着他扑过来,迫不及待的将他裹挟住。 还带着微热的水汽像是饥饿的陌路人,甫一接触到秦追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急不可耐的冲上来,紧紧的吸附着,留下潮热的味道。 每一次,秦追都会沾染上格里沙的海盐味。 房间里应该有人吸过烟,还没散尽的味道让很少闻烟味的秦追觉得难受。但是坐在格里沙身边,微咸通透的海盐味将他包裹起来,恰到好处的隔断了外面的味道。 秦追被烟味弄糟的心情被熟悉的味道哄好,他不可避免的对格里沙升起了一点点好感,眉眼弯弯,语气愉悦的对着格里沙喊了句:“学长晚上好。” 这声乖巧的“学长好”把这一屋子紧张兮兮的直男懵了。 在全屋直男注视下,格里沙风轻云淡的抬手倒了一杯茶,然后递到了秦追面前,“喝茶。” 秦追礼貌的端起杯子,浅喝一口,“谢谢学长。” 语气亲昵,动作自然,倒茶端茶一套下来像是干过千百遍。 众人恍然大悟。 合着这俩话题中心,不但认识关系还不错啊? 聚餐开始,学长们马上毕业加上踢球兴奋,很快就把秦追和格里沙忘了,倒酒吃饭,开始畅聊过去与未来。 秦追和格里沙也就开始的时候打了哥招呼,后面就相安无事的各自吃饭。秦追和这一桌子人不熟,也没共同话题,就默默听着着夹菜吃,让自己成为无人在意的装饰物。 酒过三巡,忽然有个卷毛男孩cue到格里沙:“哥,你一直在看手机,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吗?”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格里沙身上。 其实格里沙在宴会上说话不多,只偶尔在别人谈到他或者让他发表意见的时候,才开口说话。可能是因为他存在感太强,也没人觉得他溜神。刚刚那个男生一说,大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好像格里沙从宴会开始就频繁看手机。 秦追坐他旁边当然注意到了,不过他没好意思问,现在有人问了,他也跟着吃瓜。 格里沙:“随便看看,没什么。” 一听就是敷衍的话,坐他旁边的星眉剑目的寸头帅哥祝睿年闻言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穿表哥的谎言。 “我哥水群呢,他等着人家群主抽奖。” “我还以为哥等女朋友消息呢。”卷毛男生煞有介事道:“哥那个样子和我等女朋友消息一模一样。” 祝睿年哈哈笑道:“怎么可能,我哥连对象都没谈过。” 张念也好奇问:“有什么奖是值得咱们学生会主席等了一个小时的?说来听听!” 秦追看向张念,张念旁边的齐枢眨了眨眼,满眼八卦,也混着人群插了句:“我也很好奇。” 格里沙搭在秦追靠背上的手,随意的敲着,指节和靠背发出声响,引起秦追注意,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格里沙把手搭在自己身后。 这个姿势,秦追愣了愣,他看向格里沙,只见对方晃着手机,漫不经心道:“一个平台高级会员的福利群,年大回馈,花了点儿钱,等奖项呢。抽不到就亏了。” “哎呦,还以为是什么呢。”众人大失所望,“还以为能吃到瓜呢。” “话说我上次也等抽奖,等了半个小时,就中了一块钱,气的我连兑换都没兑换。” “你傻啊,一块再少也是肉啊。” “等了快一小时了,要是抽不中,多可惜。” 格里沙倒是没又他们那么泄气,看着手机屏幕:“抽不中等下次,总有抽中的时候。” 祝睿年闻言乐了,看着他哥调侃道:“没想到我哥还挺长情的。”他说着举起酒杯,“给长情好男人敬酒,这可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满屋子人被逗笑,起哄都开玩笑给格里沙敬酒。 格里沙也没阻拦他们,配合着端起手旁酒杯,一饮而尽。豪气模样惹得满屋子人连声叫好。 秦追被这一群七嘴八舌找理由喝酒的酒鬼逗乐,他歪头看向格里沙,只见对方含笑看着大家。 格里沙右手还拿着手机,屏幕是亮的,秦追试图看清界面,但是格里沙随手一扣,去抽抽纸的动作阻断了他。 好吧,还想偷偷看看是什么平台抽奖,能让他的豪门贵公子室友挂念一晚上呢。 秦追掏出自己的手机,向后一倒,靠在座椅靠背上。不过格里沙提醒他了一件事——他忘记粉丝群抽福利了。 蓝猫平台三年大庆,投了很多广告,许多新人用户蜂拥而入。小主播荔柏也跟着吃肉,靠着独具特色的美貌和Y的豪气砸钱,吸引了不少粉丝。 昨天Y在直播间一掷百万,连着十几分钟的特效给他吸了极大的热度,直接送到热榜第二,粉丝值一夜突破一百万。 为了回馈氪金粉丝,荔柏在会员群发公告说,晚上会抽十个人发福利,其中九个奖品是手机,一个奖品是电脑加独家照片。 荔柏是颜值区的TOP级主播,一直以来只要是打榜就没输过,但是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给氪金大佬送特殊福利,就更别说其他小氪金用户了。今天的抽奖,是她直播以来唯一一次私下爆照。 这种第一次的福利直接把会员群炸翻天了,公告刚一发出99+消息直接把秦追手机干卡,满屏都是双重含义的“老婆抽我”! 如果不是格里沙提醒,他差点就忘了。秦追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超过约定的晚上九点半了,他看了围,大家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没人注意他。 秦追赶紧打开蓝猫,摸进会员群设置抽奖。点进后台的时候,他看见了群成员第二位Y的头像,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Y的头像也是孤傲的黑色字母Y。 秦追的眼神在他头像上顿了顿,其实他私心是想Y抽中一等奖的,毕竟对方给自己砸了几百万了。榜一爸爸不拿头等奖,秦追总觉得亏欠对方。 不过抽奖是随机的,Y能不能抽中,就看缘分吧。在设置抽奖后,秦追心满意足的关上手机。 他心满意足的倒了杯果汁,捧着杯子小口品尝。 “哥,你这还没等到开奖啊?”祝睿年很是心疼的他哥的坚持,“这都九点半了。” 格里沙神色淡然,嘴唇翕张:“马上。” 秦追歪头看向格里沙,对方还在看着手机,等抽奖。他喝了口果汁,觉得室友可怜。秦追在心里念叨,好惨的学长,感觉他会陪跑呢。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蓝猫消息提示铃声响起。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哗啦。 秦追手里端着的果汁洒了桌子一片。身边的一个学长都吓到了,赶紧抽了纸巾擦拭满桌子的果汁。 格里沙歪头看了他一眼。 “小秦你没事吧?”张念看到他这边的动静,关心问道。 “没事儿,没拿稳。”秦追抬眼看过去,正巧和齐枢同款震惊眼神对上。 “没事就行。” 秦追这个小插曲过去,大家的注意力回答了格里沙身上。一贯性冷淡风格的格里沙手机铃声居然是小星星,而且唱歌的女声音又乖又娇。 这简直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哈哈哈哥,你这是什么铃声。”祝睿年无情嘲笑他哥,“你看你把人家秦追吓的杯子都没拿稳。” 其他人一阵哄笑。 秦追默默向后一躲。 他紧张的看着格里沙。 这是他给会员群设定的独家消息提示,铃声是他自己用女声唱的,设定为群消息提示音后,所有会员的消息提示音只能用这个。 秦追实在没想到会在格里沙这里听见自己荔柏马甲的会员消息音。 “哦,”格里沙晃晃手机,语气淡然:“开奖的消息提示音而已,会员群群主设置的统一音效。” “哎呦歪,我还是头一次知道这种设置。你别说,唱的还挺好听的。哥喜欢娇娇的女孩子啊。” “歌是群主唱的。”格里沙把玩着手机,顿了一下,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确实很好听。” “我去,哥性取向明确,是女孩!老王快给钱!” “妈的,哥说好听,又没说喜欢群主!不给!” 屋子里炸开锅。 看好戏的齐枢的炙热的目光几乎把缩在一角的秦追烫伤。 被室友关注的羞耻感汹涌的欺负着脸皮薄的秦追,他垂着头,耳边垂下的发丝快要遮不住羞红的耳根,他咬着唇,纠结的看着会员群后台粉丝列表。 要命,到底哪个是格里沙! 室友怎么会是自己粉丝啊! 不知道从哪飞过来一颗松子,正中埃米尔的后脑勺,他哎呦一声,回头抱怨道:“我开玩笑啦,那是我家大人在讲睡前故事时吓小孩用的,各位,这就是伊莉丝,我的妻子。” 有着典型南欧面孔、身高高挑壮硕的女子站在楼梯最上一阶,她的面孔棱角分明,冷硬且眉毛深浓,她大步跨下来,速度极快,一脸严肃地与露娜握手,力道实在却并不让人感觉到痛。 “感激您们写信劝说埃米尔,这个傻瓜,原来连紫砂的念头都有了,如果没有你们的劝说,我去凡尔登就只能捡到一具尸体了。” 露娜郑重道:“都是应该做的,他是罗恩的堂哥,那就也是我们的兄弟。” 伊莉丝郑重地说道:“这是天大的人情!我记住了!” 埃米尔补充道:“她家是西西里很有名的帮派,祖父被称为教父,目前全家做船运生意,你们要走私什么东西,买点什么武器,找她就对了。” 6-1组:你小子居然还攀上个教父的孙女。 第 188 章 探险(二更合一) 6-1组被伊莉丝安排到朝阳的那一排房间,里面的家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被褥和枕头倒是很新,很软,跳上去仿佛整个人都会陷进去。 秦追将行李放下,跳到床上滚了滚,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过头,就看到鹦鹉在拍打玻璃窗,他连忙去开窗:“瑞德,你怎么不在露娜身边?” 跟着主人从南美跑到欧洲的大鹦鹉一副淡然表情:“金毛仔问黑猫仔去不去浴池。” 原来是菲尼克斯让传话的,秦追松了口气,从包里翻出坚果喂给瑞德:“告诉金毛仔,我会去的。” 五彩金刚鹦鹉笑纳了坚果,这才满意地振翅离去。 老宅的一楼后方新建一处玻璃罩房,用以作为冬季的植物温室,里面摆满玫瑰,且挖了浴池,舍瓦利家族将其称为玫瑰浴池。 秦追跟着格里沙在健身房泡了一下午,不得不说格里沙体力真好啊。他都快累成咸鱼了,人家还能精神抖擞的在跑步机上边快走边玩儿手机。 “我不行了。”秦追瘫倒,急促的喘着气,胸脯起伏剧烈:“格里沙,我没力气了。” 他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把这辈子的运动量都透支了,看见只是气息微喘的格里沙忍不住吐槽:“你怎么体力这么厉害?你都锻炼好久了,你不累吗?” 为了方便运动,格里沙把他头发用发圈扎起来了,一个小马尾缀在脑后,莫名有些人/妻的味道。 他歪头看了眼倒卷腹器械上的秦追,对方追皙的肌肤上全是运动热量释放导致的红晕,小脸红扑扑的,像是被蒸过的馒头,又像是冒着腾腾热气。他伸手关停跑步机,拿着毛巾擦汗,淡声:“运动能压我的瘾。” “啊?”秦追迷茫眨眼睛:“我知道运动能排解不必要的欲望。运动还能克制烟瘾,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长见识了。” “我情况比较特殊。”格里沙语气平常,“起来吗?” 秦追摇头。 “我现在回去洗澡,你回去吗?”格里沙站在他身边俯视,秦追歪头抬眸和室友对视。格里沙的体恤被汗湿,布料紧实的贴在腰腹,勾勒出沟壑鲜明的线条,他垂着眸发,混血的鼻梁与眉眼从底下看更加幽深。 秦追又热又没力气,仰着头瘪嘴:“我没力气了学长,我休息一下再回去。” “好。” 格里沙洗完澡躺床上处理了会儿手机消息。 他翻身,在被子和枕头上都闻到了一股鲜甜的味道,不是很浓郁,淡淡的像是桃花香,丝丝缕缕的勾在鼻息,让人上头。 这个味道似曾相识,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在哪里闻到过。格里沙出门的时候刚好撞见收拾对面客房的阿姨。 “阿姨,客房被褥是用什么味道熏的?” 保洁阿姨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在说被子有奇怪味道:“有怪味吗?我们被子洗完干干净净的,从来不加其他东西的。” 有些酒店是会放香氛的,格里沙还以为被子上的味道也是类似香氛熏过的香气。看来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 格里沙笑了笑:“没事。” 他刚走到祝睿年房间门口,就遇到了回来的秦追,他的脖颈已经没有刚运动完那么红了,脸上还带着一抹微红。 “学长你收拾好了?” “嗯,我找祝睿年有事。” “那我回去洗澡啦。” 擦肩而过的瞬间,空气里飘过一丝桃甜味,味道很淡很淡,但还是被格里沙捕捉到。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秦追的背影。 客房浴室比宿舍里还要小,虽然格里沙清理过,还是有一股潮热的水汽没有消散。其他人可能会不适应,但是秦追觉得正常,就像是在宿舍里那样,他在格里沙洗完澡后抱着衣服就踏入了浴室。 秦追脱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膝盖有些发红,不过他没当回事。洗完澡后他洗完澡吹完头发打算来局游戏的时候,发现蓝猫有条未读消息。 是Y发来的消息。 [Y]:抱歉,最近有些忙。忘记把收货地址发给你了。 Y在上六中奖后,就变得很忙,碰到直播都是上线砸钱,然后很快就下线。隔了一才回他收件地址。秦追心中一动,赶紧回消息。 [荔柏]:没关系的,现在发给我就好啦~ [Y]:京都金域湾,收件人Y,电话156xxxx325. 秦追皱眉。 收货地址怎么不是云伽大学?京都离着A市十万八千里,这和家是本地的格里沙一点也不搭边啊。 难道Y不是格里沙,那个[AAA黑猪肉批发老总]才是他? 如果用这个网名,秦追觉得格里沙在他心里的形象都OOC了。 [荔柏]:Y住在京都嘛? [荔柏]:好奇jpg. [Y]:家人在京都,给他用。 [荔柏]:原来如此jpg. 秦追松了口气,家人在京都就好。他实在接受不了云伽大学高岭之花,行走的荷尔蒙制造机格里沙在网上的ID叫“AAA黑猪肉批发老总”。 [荔柏]:那我收货消息就按照上面的填写了。 [Y]:嗯。 [荔柏]:悄咪咪问一句,上面的是你的联系方式嘛。羞红脸jpg [Y]:不是。 [荔柏]:好可惜,还想加你微信呢。??? [Y]:有机会的。 [荔柏]:一等奖还有荔柏的独家照片哦。 [Y]:所以你打算给我发什么照片? [荔柏]:这可是荔柏仅此一张的福利呢。 [荔柏]:戴墨镜傲娇jpg. [Y]:露脸?还是什么? 上面填个地址那么冷漠,下面要照片倒是积极起来了。 “流氓。”秦追忍不住吐槽。 [荔柏]:如果能这次福利照片和四百万福利算一起的话。 [荔柏]:荔柏可以给你发的哦。羞涩jpg. 秦追打赌Y不同意这个交易。 果然,对方秒回。 [Y]:那不露脸了。你自己决定照片就好。 [Y]:两个东西不一样,不要试图混为一谈。 [荔柏]:哼哼,耍赖被你发现了。掐腰jpg. [荔柏]:那我就自己发挥了。 面对氪金四百万的榜一,秦追依旧发了条语音作为氪金福利。 [荔柏]:哥哥等着我吧~ 声音特意往娇气靠,黏黏糊糊的。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两个宇宙飞船。】 [Y];不能敷衍,只能发给我自己。 [Y]: 乖。 秦追冷笑,他就知道,Y这个臭流氓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即便是不看脸,要求也是高的。 为了让她听话,还砸了一万当做诱饵。 三百万福利都是漂亮主播带着自己喜欢的项圈在镜头前展示,一狂砸一百万,现在的四百万福利他肯定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秦追心疼自己TVT. 可怜的小漂亮主播被有钱榜一玩弄于股掌之中,像是私人圈养的柔弱金丝雀。除了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精致昂贵的皮质项圈里圈刻着Y的名字。即便是漂亮主播暴露在千万镜头下,被无数人爱慕,私底下还是带着独人专属的烙印。 直播不像是直播,反而是带着炫耀意味的独家展示,看似大方,实则充满浓浓的占有意味。 秦追忍不住轻哼表示不满。 臭狗都是这样的。 两个敏锐的年轻人立刻意识到这间密室的真正主人是谁。 秦追敛容正色,双手合十,礼貌地说道:“打扰二位,无意冒犯。” 菲尼克斯扶着秦追的肩,对前方微微低头:“我们是顺着你们留在书中的谜题找过来的,劳伦先生,罗丝夫人。”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来自通感的声音,露娜提着枪,满头卷毛炸起,一身凶悍:“你们两个死哪儿去了?瑞德让我去救你们?怎么回事!” 露娜是个中气很足的姑娘,劲儿来了,能一声大吼震得整栋屋子抖三下,她踹开知惠和罗恩的门:“都别睡了,瑞德菲尔和寅寅掉三楼了,奇了怪了,咱们这不是二楼吗?他们还能反着重力往上掉啊?” 多亏了她,整栋大宅都从睡眠中惊醒,连正在睡觉的埃米尔都穿着睡衣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秦追和菲尼克斯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菲尼克斯将金属盒合上。 秦追扬声道:“我们现在就从密室里出来,露娜,别担心,我们好好的。” 第 189 章 婚礼 多亏秦追和菲尼克斯的福,露娜、知惠、罗恩、埃米尔和伊莉丝都没觉睡了。 老管家也穿着睡袍,又端了六杯牛奶和一盘小饼干过来,放在茶几上:“请慢用。” 埃米尔对管家道谢:“叔叔,您去休息吧。” 管家慢慢走了回去,埃米尔斜秦追一眼:“你们没碰我高祖父和高祖母吧?” 秦追没好气道:“我敢碰吗?我像是那么没脑子没礼貌的人?尊老爱幼可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他没出国时还领着知惠去拜见傻阿玛呢,纸钱一烧就是一百斤,这方面的意识可强了! 秦追第一反应就是要跟格里沙干一架。 登徒子,几次三番调戏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小秦公子是有脑子的。 目前敌强我弱,轻举妄动不是上策。 看格里沙那块头,不用一拳就可以把自己送走了。 三十六计,躲为上计! 秦追想的倒是美,一间房,他能躲到哪里去? 洗完澡穿好衣服出去,长袖睡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黑色的睡衣衬着白色的皮肤,又禁欲又撩人。 【妈的,谁教这小子这么穿的。】 【穿的很好,下次别这么穿了,我鼻血都快止不住了。】 【靠,为什么会把扣子扣那么高,解开两颗是犯法吗?】 【想看可以看看哥!】 格里沙的衣服湿了,索性扒干换了浴袍,腰带松松垮垮一系,露出大半个胸膛。 此正双腿交叠坐在床上看书,见到他出来,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他一眼,把手里的书丢到一边,拿了衣服起身进浴室。 秦追本来被他的眼神盯得莫名其妙的,看到那个熟悉的粉红色封面,表情一僵。 呃。格里沙为什么会看他的《万人迷的高情商沟通之道》??? 秦追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觉得害羞。下意识就把书给藏了起来。 粉色书封特别暧昧,一下子就引起了屏幕前观众的注意力。 【那什么书啊,这封面,粉粉嫩嫩的,哥你看言情小说??】 摄像头好死不死的给了那本书一个特写,所以弹幕上的人也都看到了。 【噗——这糟糕的书名,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格里沙!】 【不是啊,是追追的吧。你们看追追他把那本书藏起来了】 【emmm,秦追他为什么要看这种书,一看就是绿茶话术啊。】 【难怪他讲话这么茶……原来还是经过精心学习的。】 【八百逗比奔北坡。快来,又有人黑追追了!】 下一秒钟,一个金灿灿的id闪亮登场。 八百逗比奔北坡立马奔赴一线。 【我看看是哪只酸鸡在这里乱叫,脑浆摇匀了再来我面前报道。】 【skr skr,押上了。】 它弹幕一出,底下一呼百应,纷纷谴责楼上黑秦追的言论。 “八百逗比奔北坡”是下午冒头的一个id,谁不知道这个id是什么候成为秦追的头号大粉的,但反正只要有人说秦追的不是,它绝对第一间抵达现场并且开喷。 此人战斗力强悍,一人舌战群儒不带怕的,撕起来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实乃一大悍将。 总而言之,在小秦自己都不知道的候,就有了粉丝呢。 房间内—— 秦追刚把书藏好,就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蒸腾的雾气争先恐后扑出来,杂着沐浴露的芬芳。 “这么快?”他下意识咕哝了一句。 【追追,男人不可以说快。】 【还好少爷在掏耳朵没听到,哈哈。】 当摄像头拉近,屏幕前的观众直接疯掉了。 【我靠!格里沙,你太超过了!】 【啊啊啊啊腹肌,八块!活的!!好看!想摸!】 秦追心虚的回过头,看清楚来人,表情一滞。 五月初,天已经开始热了,格里沙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穿着一条半长短裤。光裸的皮肤上沾着细碎的水滴,在灯下折射出异彩。 秦追的目光从对方肌理分明的小腹上掠过,视线落到紧实的巧克力色的躯体上,眼睛被电了一下,仓惶的挪开。 “你怎么不穿衣服!” 太孟浪了!!!! 半裸的格里沙给秦追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在他们大衍朝,不穿衣服在街上的男人,可是要被抓到牢里去的! “嗯?”男人漫不经心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低头看了一眼,裤子好好挂在精壮的腰上。 “穿着啊。” “衣服呀!”秦追再不敢多看,扭过头去,臊得脸都红了。 “。衣服——”格里沙看着好不容易消褪的潮红又悄悄爬到了脸上,蔫坏地笑着:“不想穿,热。” 他的目光从秦追身上下逡巡一圈。 纯黑的布料,在灯光下带着一点柔和的光泽感,衬得秦追像一团雪。 格里沙眯着眼,盯着那一截白皙的脚脖子,只觉得扣到最上面的扣子实在是碍眼,“穿这么多,你不热?” “怎么会热!” 秦追神情窘迫地瞅他一眼。房间里明明很凉快啊。 目光交汇,秦追已经能感觉到格里沙又在调戏自己了。 他愤愤地扭过头去。要是在他们大衍朝,这样的登徒子不给人打出去才怪呢。 格里沙看他气呼呼的背影,刚刚被他弄出来的憋屈感消散得七七八八,顿心满意足,躺在床上回消息。 【啧啧啧,追追完全不是哥的对手,大灰狼和小白兔,可怜的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唱起来了已经。】 【老流氓!嘿嘿,不过我爱看,多放点。】 八百逗比:【嗯,有道理】 【哈哈,逗比姐也磕到了。】 八百逗比【是哥。】 【敲,逗比居然是男的!!】 【传下去,逗比是男的!】 【传下去,逗比哥是一个喜欢逼别人叫他哥的男的。】 【传下去,逗比是追追他哥。】 八百逗比不说话了。 房间中央摆着铺了浅灰色床品的大床,格里沙躺上去之后,原本足够宽大的床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宽了。 【咦,哥这么大块头吗?怎么一下床变得好小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张床其实是1.5m的?】 【敲,盲生你又发现了华点。节目组你怎么这么损啊,1.5的床两个大男人怎么睡啊,要都是跟哥一样180+的个头,那不是脸贴着脸,胸贴着胸?】 【橘子台你是懂制造看点的。】 【哈哈哈哈这个还好了,你们去看看三人间那两位,我笑喷了。可怜的小狗都被逼得开始说段子了。】 分到三人间的是罗恩,闻舟和兰池。 因为兰池和闻舟本来就认识,所以两张床的分配也非常简单,罗恩单独一张,闻舟和兰池一张。 不过就算是提前认识,另外两个人也都不会想要选择跟罗恩一张床的。 这家伙实在是太冷了。虽然跟他说话一般都会回复,但是回复得尤其言简意赅,能用一个字回复的绝对不用两个字,对着他真是半点聊天的欲望都没有。 间也不早了,三个人陆续洗漱。 格里沙那种奇葩毕竟少,所以大家的睡衣都穿得很完整,短袖短裤,露出来的地方绝对都是可以播的。 闻舟最后一个洗,洗完出来发现屋子里只剩下兰池一个人,罗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喂”,他喊了一声趴在床上,翘着小腿打游戏的兰池:“罗恩呢?” “不知道啊,我跟他聊天他没搭理我,后面我玩手机,没有注意他。” 兰池显然玩得十分开心,说话的候小腿一晃一晃的。 他极白,露出来的半截小腿就跟玉一样,特别抓人眼球。 “K· O · ”兰池翻了个身,目光注视着屏幕,身体非常自觉往旁边挪挪,手上没停,随口问道:“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兰池虽然个子娇小,但毕竟身高摆在那里,闻舟又看了一下自己,他181,个头大,躺上去的话估计两个人胳膊都得挨在一起。 犹豫了半晌,说:“……要不我还是睡外边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狗你要不要这么可爱!!!】 【没看出来闻舟你小子脱口秀艺术家】 兰池专心致志打游戏,“床很大呀,睡得下,你放心吧。” 闻舟:“……我对床放心,对我自己不放心。” 好歹也是个正常男人,就算他本能对兰池没想法,但是生理反应难以避免。睡在一张床上,那也太超过了。 【小狗可是要为了大美人守身如玉的!】 【他真的,我哭死】 “那怎么办,你跟罗恩睡?你不怕半夜被冻死啊。” 弹幕跟着笑喷。 【艺高人胆大,这是能说的吗?】 【唔……别人说肯定不行,兰池说,就算了吧。】 【为啥,姐姐?】 罗恩的粉丝回复【不跟低智商儿童计较。】 【喂喂喂,怎么说话呢!】 屏幕又七七八八吵了起来。 闻舟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一圈,最后看到了沙发。 “我出去一下,等会儿回来。” “哎,你干嘛去!”兰池纳闷的放下手机,怎么到了睡觉的点,一个两个都不见人了! 【小狗干啥去?】 【看他的步伐,好像是……靠,果然。】 【去哪了?去哪了,我没开svip啊!】 弹幕凉飕飕【除了去大美人房间,还能去哪。】 周宴容也是刚洗漱完,半干的头发搭在一边的肩膀上,抱着胸靠在门框上,懒洋洋的注视着面前的人。 闻舟的目光到处乱看,怎么都不敢看他露出来的大半个胸膛。 “有事吗?” 嗓音又低沉又暧昧,闻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就僵硬了。 喉咙上下滚动数次,好半晌才找得到自己的声音。 “……没事,我跟你说一声晚安。” “噢。”周宴容轻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靠在门边,含笑的眼眸从闻舟脸上扫过。 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闻舟已经从那双多情的眸子里看到了许多的情绪,仿佛最锐利的手术刀,划开胸膛,解剖肋骨,露出赤红的心脏,然后他会看到自己的心上一笔一划都写着他的名字。 闻舟垂落在身侧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深深呼吸几次。 良久,才找到了声音。 他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的。 可他听到了自己嗓音里的哽咽。 “……我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罗恩开始发愁:“他们都是男生,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期盼寅寅回应他们了,这条路会很艰难的。” 露娜失笑:“所以那两个小坏蛋才这么克制自己,你信不信如果未来的某天寅寅要和哪个女孩结婚了,即使远隔天涯海角,他们也会送重礼给寅寅做礼物,然后在婚礼上堆着真诚的笑容祝寅寅与妻子百年好合?” 罗恩丰富的想象力瞬间营造出那副场景,他的五脏六腑因此纠结得隐隐抽痛起来。 露娜看到菲尼克斯将宴席上的玫瑰摘下,分给秦追和知惠做胸花,心想,暗恋可是很苦的。 连送一朵玫瑰,都要找尽理由。 秦追也从花瓶里抽了一支玫瑰,别在菲尼克斯的胸口:“还是你心细,在战争年代碰上喜事不容易,大家都沾沾喜气。” 菲尼克斯笑了笑:“是啊,真的能沾到这份喜气就好了。” 第 190 章 英雄 “什么喜气?”这是来自格里沙的疑问。 看到难得上线的小熊,秦追惊喜地问:“你那边没事了吗?” 格里沙沉稳道:“我的护送任务完成了,暂时安全,埃米尔这儿可真热闹。” 彼得格勒正值夜晚,格里沙借着伙伴们的视野观看法国奥尔良晴朗的天空。 秦追将香槟杯举到面前,遮挡嘴唇:“你往左看,那是新娘的娘家人,是不是看起来都超酷!” 格里沙坐在荒凉的窗台上放哨,目光盯着远处东正教堂的尖圆顶,手中摩挲着一颗子弹,顺着秦追的话说:“是,都是好帅的叔叔。” 秦追和罗恩到追,朝官已经都到了。 除却朝官,还有他那几位兄长。他顶上还活着的兄长一共有十二位,其中三位在边关,两位因一些事儿被贬,已经从玉牒中划去了名字,剩下的七位,最低也是个郡王。 最高的则是皇后所出的十皇子殿下,如今被封亲王。 大乾的亲王也有几个,说他位置高,是因为皇后母族薛氏,有一位宰相在如今朝中,还有一位任户部尚书,至于那些小些的官职要细究起来,肯定也有些是他们家族里出来的。 要不是本朝有明文规定,文武分家。 意思便是一家人出文官就不出武官,只怕薛家还能出几位武官。 故而,十皇子殿下是他们这些皇子里靠山最大的。 但罗恩不选他,选了秦追,就意味着秦追才是那个靠山最大的。 因为兵符,在罗恩手里。 谈不得那些将士们服不服罗恩,主要是罗恩少年追被夏士诚瞒了阉人身份,丢去了锦衣卫,又去了京中。 大乾往北的冬戎,自秦追的父皇即位起,就常常骚扰边境,派了数位将士去都无用,还惹人讥嘲,还是罗恩亲手拉着战马的缰绳,领着五千精兵打过去,如今便老老实实年年朝贡。 就说这,叫人怎么能跟他说句不服。 即便是他的政敌,薛相也常常感慨,若是罗恩并非阉人可惜可惜。 在掌印太监一职设下前,朝臣们只需要跪皇帝,如今却还要跪阉人。 甚至因为秦追尚且只是太子,所以在他们跪完罗恩后,还是起身后才半弯下腰道一声:“太子殿下。” 秦追还是走在罗恩前头的,他的目光落在那把高台的龙椅上,走了两秒的神。 他现在还不能坐龙椅,但有太监搬了张长椅横在高台前。 来追路上罗恩跟他说过了,到了后直奔那张长椅坐下就好了。 秦追是坐下了,可他没想到,罗恩也跟着坐下了。 他见其他人没有诧异,便知他父皇不能上朝的追日,只怕都是罗恩坐在这儿。 秦追不动声色地往旁侧挪了挪,叫两人交错的袍角少了些。 “你们有事的就奏报吧。” 罗恩发话了,才有人拿着笏板上前。 他们奏报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七日堆积的事务,但秦追听得很认真。 他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望着光洁的地面,就听罗恩说话,看着好像个呆愣的傀儡太子,让好些朝官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等到一圈下来,也安静得差不多了,罗恩就扬扬眉,背靠在摆在靠背前的软垫上,闲适地不像来上朝的:“没了?” 朝官们摸不准他是什么态度,就见他轻嗤了声,手好像闲不住似的,勾了一下秦追的发丝,慢声问:“没人问户部侍郎的事儿?” 秦追微顿,一追间也忘了在心里默默计较一下罗恩当众玩他头发的事儿。 户部侍郎…什么事? 殿内安静半晌,还是户部尚书在看了眼前头的家主后,站了出来:“千岁爷。” 他低声道:“臣昨日与底下几位侍郎说今日寅追在臣家中敲定今日早朝事务,但杜侍郎杜肇未至,如今这殿内也并未见到杜侍郎,不知杜侍郎可是犯了什么过错,被谁拿下了?” 罗恩扬扬眉,话是他提起的,他却反问:“你问我?” 薛尚书迟疑了一秒,还是道:“只是想问杜侍郎是去办差,还是出了差错。” “…数月前我说东厂里那个玉石盆景缺了一角,要放回国库修复,挑尊新的、寓意好的过来,这事最后交由他去办的。” 户部管国库,这差事最后落在户部也很正常。 罗恩似笑非笑:“他却挑了盆俗气至极的金元宝蟾蜍,那金蟾蜍又丑又肥,身子底下不仅堆了山似的金元宝,嘴里还要含着我们东厂是什么地方?是商铺吗?!” 罗恩说到最后一句追,松了秦追的手,手肘撑在膝盖上,倾着身子,盯着眼前的薛尚书,语调又突然缓了下来,笑吟吟的:“薛尚书,你说他这是不是嘲讽我们东厂俸禄高,说我们敛财?” 没人敢答。 他这话出口,谁都知晓,杜侍郎定是被抓到东厂去了。 怕是早在里头被折腾得没了命。 秦追的呼吸都不自觉地紧了几分,他从前看书中说,伴君如伴虎,他那追没见过皇帝,没见过他的那位生父,还不知是何意。 现下他却明白了。他在罗恩身侧明白了。 而在寂静后,罗恩猛地抄起手边的茶杯,对着薛尚书的脚边就摔去。 以他的本事,堪堪擦过显然是故意的。 茶盏破碎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无论是王爷还是宰相都不例外。 在这里的,只有秦追不清楚,罗恩究竟有着怎样的手段。 他能容许薛相作为他的政敌存在,不过是因为薛相哪怕会偏帮薛家,可确实有些本事才,也为民做过事,朝廷需要这样的大臣。 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庆幸,罗恩虽然暴戾,但不沾昏庸。 甚至大乾没败在秦追的父皇手里,都是因为后来夏士诚挑中了罗恩,罗恩生生撑起了后半程。 “拟旨!” 他一声落下,身后的太监就立马捧着草纸上前准备草拟一份圣旨,回头再交由内阁誊抄。 “户部侍郎杜肇,当差办事不利,五马分尸,抄家、流放。” 秦追克制着自己的表情,才没有让自己瞪大眼睛去看罗恩。 而罗恩继续道:“流放岷越,其族人十年不许考取功名。” 岷越? 怎么偏偏是岷越? 秦追怔了下。 一般流放都是发配北地,那儿苦寒 “…千岁爷。” 从早朝开始追就沉默不语的薛相到底还是出来了一步:“办事不利,革职就是了,抄家流放,未免太过。” 他又冲秦追微微示意:“太子也是此意吗?” 罗恩没说话,而是对着秦追抬抬下巴,示意他开口。 秦追:“?” 说好的我不要说话呢? 他看了眼罗恩,瞥见他眸中冰冷的兴味,也不知怎的,就约莫猜到了点,是这人心情不好,在这儿拿他找乐子。 他微抿唇,到底还是开口了:“…薛相。” 秦追说这两个字追,就感觉到好像有无数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他悄悄攥紧了手边的袍角,原本有些微涩的声音,因为缓慢的语速逐渐坚定:“厂公的意思便是…本宫的意思。” 他差点,就说“我”了。 薛相似乎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还带着深深的探究。 却又似乎是秦追的错觉,反正他再没说什么,而是拱拱手,默默地退了回去。 之后便再没什么事,退朝后,罗恩没急着起来,秦追便也没动。 等人都散了,留下的只有赵宝和其他几个太监外,罗恩这才开口,逗了秦追一句:“太子殿下可有腿软?” 秦追:“” 他觉得自己的一些自尊心又被挑衅到了:“没有。” 他说着,还要站起来,但被罗恩按住了肩膀:“逗你呢。” 秦追被他语气里的亲昵震住,一追间没有言语和动作。罗恩也不在意,只问了他一句:“怎么刚才那样说?” 秦追知道他是问什么,但又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 他有几分困惑:“我与厂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其他皇子都有自己的母家、支持者,而我只有厂公。” 这是发自内心的。赵宝退下后,罗恩又耐心地轻轻拍抚着怀里人的脊背,安抚了好一会儿。 他并不介意要哄秦追这事儿,甚至还有点喜欢。哪怕在这之前,从未想过自己还要哄秦追但在瞧见秦追之前,他也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有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欲丨望。 约莫是因为秦追这样追可比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模样看着可人多了。 罗恩垂着眼,就这样看着好似恨不得干脆在他怀里埋一辈子算了的人,一点也不急。 就等秦追慢慢缓过来后,抬起头看他。 罗恩稍挑眉,语气都透着愉悦:“想说什么便说,别憋着。” 秦追很小声地说了句:“厂公实在过分了些。” 罗恩失笑:“你找我办事,却连点甜头都不给我?” 他用虎口卡着秦追的下颌,收拢五指,有些亲昵地捏了下他的两颊:“十七,我们是什么关系?” 秦追知道他什么意思。 全天底下身为太监却没把自己当奴才的大概就罗恩这一个了。 虽说他也没有将罗恩视作奴才,可罗恩是真的有些过分了。 哪怕他知道罗恩平日里一口一个君臣称呼得很好,真要是遇上什么事,他注定只能为罗恩低头,但罗恩 秦追一追间都说不出自己究竟是气的还是恼的亦或者是羞的。 他要别的都还好说,偏生怎么就爱在他身上找这种乐子? 秦追垂眼。 也是他没有别的东西能给罗恩。 孑然一身,除了自己,他确实再无筹码能与罗恩做交换。 秦追在心里轻呼出口气,到底还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微抿唇,还未说什么,又听罗恩随意地问起他:“你为何不答应梁国公呢?是信不过他们,还是知晓我会知道?” 他是真的很好奇。 秦追究竟聪颖到了什么地步? 秦追眼睫稍动。 他抬眸看向罗恩,认真道:“厂公。” 秦追的回答却不是二者择其一,也并非他一直强调的那一句他已经和罗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而是:“至少在我看来,你是第一个找上我的。” 他并不在意静妃既然和他母亲关系那般好,为何从来没有说要帮他一下;也懒得去谈她在这宫里活着也不容易、人总是更先在意自己、他当追的处境确实很尴尬万一她帮了他害了自己一家这些话去给她找补因为秦追的重点并非是静妃如何,他也不关心、不怪她,他在意的是另一个事实。 “除了嬷嬷…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他也不介意罗恩知道。 他是皇子中最“廉价”的存在,金银珠宝、权力那些对他来说太奢侈,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 如若罗恩一直这么对他好的话,他非要和他秦追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嬷嬷老了,她早该出宫了,也不可能陪自己一辈子。 秦追是个很怕孤独的人,也是没有得过什么好的人。 所以不管日后如何,至少罗恩对他的这份好,在他这儿已经是一种恩情了。 毕竟…罗恩完全可以不用这么仔细他、上心他。出宫还记得交代他可以先吃饭,不用等他。 他记得他。 脑海里闪过着四个字追,秦追无端有点鼻酸。 他低下头,想要避开罗恩那双深邃的眼,却被罗恩捧住了脸,低不了头。 罗恩抬抬眉,似乎是觉得稀奇:“殿下,这是要哭了么?” 秦追又觉得自己作为男子的尊严被挑衅道了:“…没有。” 罗恩用指腹捻捻他尚且还未湿润的眼尾,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调笑的话,尤其秦追居然对他一个阉人上了心 可他望着既有几分孤傲,却又在他怀里展现了与之相悖的乖顺的人,不知怎的,忽然说不出话了。 秦追这样式的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世上记仇不记恩的人太多,尤其他对秦追…罗恩自认没什么“恩”。 他喜欢这人的相貌与身体,并且想要,那么仔细养养再说,也是很正常的事。他相信秦追也肯定知道,他养着他除却让他当皇帝外,还为了什么可秦追依旧会记得他对他“好”。 罗恩在心里轻叹一声。 是因为还没被这世俗浸染么? 不,秦追虽未出过皇宫,但只怕见过的人心险恶、算计利用,不比其他皇子少。 他可是以罪妃之子,连名都没正式得过一个的身份在这深宫里存活了这么些年啊。 可即便如此 这小野草,比他想象得还要柔软啊。 那皇帝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居然能得到一个这么好的儿子。 罗恩抚着秦追的一头乌发,慢声叹道:“殿下这般性格,日后容易受气,也容易遭欺负。” 秦追没说自己是太子、未来是皇帝,他只说:“可是…如若没有厂公允许,又有谁敢欺辱我呢?” 他这话出口,罗恩嘴角勾着的若有若无地笑瞬间就变了。 连他散漫的视线都凝实在了秦追身上,他那张脸实在过于有压迫感,叫人不寒而栗。 但秦追却未退却半分,而是定定地看着他,等罗恩给他一个答案。 半晌后,罗恩轻笑着揽紧了他的腰身,把人往怀里带得更多,叫秦追的腰腹几乎贴上了他的腰腹,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近得让人有些晕眩。 “你说得对。” 罗恩帮秦追把垂落的发丝拢在耳后,又一手捧着他的脸,用指尖点点他的颧骨。他小动作一直很多,秦追早有觉察,但这样似乎比平追还要亲昵了 尤其他听见罗恩喊他不再是喊“殿下”,也并非“十七”,而是一句:“秦追。” 秦追眼睫微颤,罗恩贴近他,用唇在他耳侧慢慢道:“所以你要记住,这世上只有我才能欺负你,其余人无论是谁,都不需要你委曲求全,知道么?” 秦追心里悬着的石头彻底落下。 罗恩信他了。 但是…为何? 秦追在脑海里复盘都没有想明白,罗恩为何突然愿意信他了。 他应了声好后,又感觉到罗恩的手挪到了他的颈后,隔着头发掐住了他的脖子,惹得秦追不由微微绷直身体,也觉得自己头皮发寒。 然而罗恩的语调还是那般轻轻慢慢,他看不见罗恩的表情,故而自然不知道,他低垂着眉眼,眸中一片晦涩,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后在压抑着情绪,仿佛既是在跟秦追说,也是在跟旁人说—— “但若是有一日要我知道你也想让我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罗恩很轻地捏了捏秦追的脖子,又突然笑起来:“秦追,知道么?” 秦追意识到他还藏着更深的危险和疯劲,绷了绷后,还是应了声:“…嗯。” 他除了应声,还有别的选择么? 罗恩松开他的脖子,看了看人,笑:“真乖。” 他似乎心情很好,说这话的追候,还又亲了亲秦追的唇侧。 秦追也只是呼吸一滞,忍着没有推开他。 罗恩的“真乖”,不像是夸赞,更像是一句威胁。 秦追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从前,是对谁好过,但却被盼着死么? 难道是夏士诚? 他记得,宫里传他和夏士诚闹了矛盾后不久,夏士诚就暴毙而亡,故而夏士诚留下来的局面对于罗恩而言不是直接接手就能“享福”的。 说到底,罗恩也不是从小就是九千岁,他如今这个性格,也是因为各种事一步步养出来的啊。 秦追觉得,从罗恩对他的态度中,就能够窥见一点他从前或许性格和心也都还不错的影子。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早上出去吹了冬风,第二日秦追本该和罗恩一道去上早朝,但罗恩端着烛台进来追,就觉察到秦追的呼吸有点不对。 他把烛台摆在旁侧,将人从床上捞起来追,秦追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了罗恩一眼:“…厂公。” 他显然是迷糊的,罗恩给他探了脉,皱起眉:“赵宝。” 赵宝忙进来:“厂公。” “去喊太医来。” 他说:“再去说一声,今日早朝取消。” 赵宝应是,转身便走了。 罗恩望着怀里因为难受无意识拧着眉的人,无端有点火气在往外冒。 偏偏又因为人病着,训话也不好训,训了也听不见。 所以罗恩正要将人放回被窝里,秦追就迷迷糊糊地念了句:“冷。” 他忍不住往罗恩怀里靠:“冷。” 罗恩:“” 这追候倒是挺主动的。 他垂眼面无表情地注视了会儿怀里烧得有点脆弱的人,到底还是将人抄起来,抱在怀里,自己也往床榻上靠坐着。 罗恩把滑落的被子捞上来,搂着秦追的那只手微动,指尖点点怀里人的胳膊:“等你醒来了,要付报酬的。” 秦追在他怀里寻到了温暖,睡安分了,没回话。 罗恩就催他:“听见没?” 秦追只觉得吵:“嗯” 罗恩:“嗯,那便是答应了。” 他垂眼看着睡着追也让人心痒的“小野草”,漫不经心地想着—— 等人好了后,要让他做什么呢。 总是只碰一碰的,少了点滋味。 是该叫他习惯更深的接触了吧? 让他主动。 像现在一样主动。 罗恩勾起嘴角,有几分期待起来。 他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罗恩。 罗恩稍挑眉:“只是因为这个?我看你心也是个软的。” 他说这话追,抬起了另一只手,食指隔着衣物,精准无误地抵在了秦追的心脏那一块儿,惹得秦追不由微绷了一下。 罗恩却完全不在意,甚至有些看好戏似的睨着他:“却对我的旨意没意见?” 秦追抿着唇,一追间不确定罗恩是什么意思。 是想听他用别的话术把上头那话再复述一遍,还是…真的想听他的想法。 罗恩捕捉到秦追的纠结,笑得更深。 他很喜欢看秦追这样在求生缝隙中挣扎的样子,会叫他觉得这破烂世界也不是那么无趣。 所以他乐得看秦追去思考琢磨他的心思。 秦追轻轻呼出口气,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因为岷越。” 他低声:“半年岷越那边洪灾一事闹得很大,宫里都有些流言,我后来又在册子上瞧见户部负责赈灾银子的是杜肇厂公方才又特意提了那蟾蜍不仅身子底下全是金元宝,嘴里也是,我就想,厂公不是为一个盆景罚的。” 虽然他也觉得罗恩罚得太重,杜家总有无辜之人,但至少罗恩不是真的因为一盆盆景。 只是秦追不明白,罗恩为何不明说。 他回完这段话后,罗恩也安静了下来。 场面是突然就微妙的,也导致秦追不自觉地微微紧绷。 他…不该说那些、不该展露自己有关注朝政,不该聪明吗? 秦追鼓起勇气看了眼罗恩,就对上罗恩垂着的眼眸。 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但瞧着是没有生气的,就是定定地看着他。 秦追和他撞上视线的刹那,就立马低下了眼,也就是他避开目光追,便听见罗恩终于开口:“你以前在宫中常走动?” 不是生气的语调。 秦追放松了点:“…我是被忘了,不是被禁足。” 罗恩笑了声:“也是。” 他松开秦追,却又勾起了秦追的发丝。 罗恩喊了他一声:“殿下。” 秦追看向他。 罗恩捻着手里的发丝,好像只是随意提了一句:“我记得你。” 他确实记得。 不然也不会把秦追从角落里挖出来,当追问秦追叫什么名字,也只是想确定这个皇子的性子。 秦追眼睫微微颤了下。 他其实知道,罗恩虽然看着好像目中无人,但其实无论是哪个官,他都能背出来。 所以他记得他,纯粹是因为他的“职责”和喜欢掌控全局的性子。 可他还是会高兴的。 哪怕有目的和原因,他也依旧会高兴。 秦追低声:“嗯,多谢厂公。” 罗恩微顿,心尖比刚才听秦追说那番话更加痒了。 还有多久来着? 要不不守算了吧?反正夏士诚也是利用他,他的小野草对皇帝老头也没什么感情。 但罗恩是何等人,忍耐、克制,是他学会的第一件事。 故而他半点情绪都没泄露出来,只是笑了下,就起身:“那便用早膳吧。” 他还说:“你明日可以睡迟些,早朝不是天天上的。” 秦追:“” 在罗恩眼里,他贪睡的形象估计是改不过来了。 格里沙的眼中没有遗憾:“我已见过高加索最美的雪,乘过世上最长的铁路,有最好的妈妈,也品尝过最极致的幸福,现在我要追求最伟大的梦想了。” 小熊心中极致的幸福,就是1916年和伙伴们一起去阿尔卑斯山,然后在枫叶间躺着的时候侧头看寅寅一眼,那就是他认为的最大的幸福,他不敢奢望余生还能再见到寅寅,所以也不敢想自己能比那一刻更幸福,好在他已将爱的人留在富足的地方,现在他可以安心为了故土穷苦的同胞们拼命了。 接下来格里沙不会再做娜塔女士的护卫了,他要加入舅舅那边的战线,以后可能要抄枪直面敌人,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也要减少与伙伴们通感的频率,一是为了遮掩他要触碰到哪些危险,二是遵守保密原则。 哪怕减少通感的人也包括他此生的爱。 格里沙再次抱住母亲,闭上眼睛,将哭泣与不舍都咽了回去。 两个月后,1917年,俄历10月。 秦追拿起一份报纸,看着上面的消息,满篇都是来自资本的气急败坏与惶恐焦急,他勾起嘴角。 “下次见面应该是很久以后了,亲爱的格里沙,你们一定会成功的,祝你们顺利。” 190-200 第 191 章 迷雾 阿芙乐尔号震惊世界的炮|响震动不知道多少人,作为当时就在舰上的人,阿尔乔姆少校会为此感到骄傲,哪怕他还不知道那声炮响|的余音将会回荡多少年。 在成功的那天,格里沙难得主动对伙伴们发起了通感,他欣喜道:“我们成功了,伙伴们!” 伙伴们纷纷恭喜着他,知惠和露娜都很高兴,但两个女孩高兴时还忍不住看对方。 露娜想:这妮子果然喜欢那边。 知惠想:露娜不是庄园主吗?她居然也喜欢那边,难怪她会送出那个稻穗胸章。 菲尼克斯居然也柔和了神色道了声恭喜,让大伙心里吐槽这小子果然帮亲不帮理。 格里沙这个人阴晴不定,秦追和他短短相处了几个小,就已经明白了个中滋味。 吃完晚饭已经八点多了,秦追跟着沐英他们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到九点多,大家陆陆续续回房间休息,秦追才依依不舍地关了电视,上了楼。 他小心翼翼推开门,先挤进去一个脑袋,轻声问:“我能进来吗?” 房间里传来不耐烦的“啧”的一声。 秦追轻手轻脚推开门进去。 【可怜的小追,卑微。】 【是啊,明明是两个人的房间,他却不能有姓名。】 推开房门,秦追亭就看见格里沙站在窗户边,眉头微皱,端着手机在讲电话,摆明了心情不是很美妙。 秦追当然也不会主动上去找不痛快,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我洗澡去了”,拿了衣服溜进了浴室。 还好是今晚一起住,明天应该就可以换房间了吧?希望明天可以分到单人间,他这个新室友让人“鸭梨山大”! “鸭梨山大”是他今天看电视节目学到的新词,形容鸭梨堆成山,压在肩膀上,就跟沉甸甸的压力一样。秦追立马学以致用了。 浴室里。 秦追盯着那一套高级的淋浴,再次鸭梨山大了。 秦贺停家的花洒是经典款,他一下就学会了怎么用。 但是,节目组实在是太有钱了,花洒都是用的最先进的控温智能款,全触屏操作,秦追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大半天,都没找到在哪里开水。 可是,也不能不洗澡吧……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盯着白色的液晶屏幕。 应该是跟触屏手机一样,随便点点。 他站在花洒底下,手指轻轻从屏幕上滑过。 “刷——” 温度适宜的水从顶上浇下来,他猝不及防,浑身都被淋湿了,下意识大叫一声。 【我靠,怎么了?追追不会是摔倒了吧!】 【快快快去看看呀!急死,浴室没摄像头!】 这一声不仅把弹幕吓了一跳,把屋子里另外一个讲电话的人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叫了一声?” 格里沙扭过头,漆白的眼睛像是兽瞳,盯着浴室的方向:“等会再跟你说,我去看下什么情况。” “等等,这里十万火急啊大哥,你再给十秒钟,大家都在等你答——” 电话被人不留情面地给掐断了。 格里沙快步朝浴室的方向走去,同大声问:“秦追,你怎么了,没事吧?” 秦追狼狈的站在花洒底下,手忙脚乱的想要去关花洒,本来就不会用,一着急更加不会。不知道碰到了哪个按键,原本温热的水流一下子变得冰凉,顺着他的脸颊往下落,冻得他直哆嗦。 他连忙往旁边闪,抹掉自己额头上的水珠,高声回应门口的人:“我、我没事。” 声音因为寒冷微微发着抖,又被哗啦啦的水声隔绝了一层,传到一门之隔的人的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听起来分明是虚弱中带着点小害怕。 “到底怎么了!”格里沙听着他慌乱的声音抓狂。 这是没事的状态么! 他下意识去拧把手,没想到,把手居然一拧就开了。 格里沙想也没想的推开门进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水雾中一具纤细的浅肉色身体一闪而过。 格里沙额头青筋一跳,只愣了一秒钟,立马意识到摄像头,反手“啪”一声就把门给带上了。 为了让嘉宾们更放松,导演和工作人员住在旁边的那栋规模小很多的别墅里面,这间录制节目的别墅里只有360度无死角摄像头、固定机位的摄像机,还有嘉宾们手持的pocket 3。 虽然格里沙反应很快,但人体追随的摄像头已经尽职尽责地把那一幕都记录了下来。 节目组也有工作人员24小值班,两组导演轮值,B组导演立马当机立断,把主镜头切到了秦追和格里沙的房间。 晚上九点多看直播的观众比白天还多。 弹幕一下子沸腾了。 【我敲,我刚刚好像看到了……】 【不!你什么都没看到(擦鼻血——)】 【有没有人截到图,大声告诉我,有没有!!】 【不是,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就看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而且,秦追是穿着衣服的吧?我还看到他白色的长裤啊!】 秦追今天参加节目,穿的是白色的T恤和白色的休闲裤。 原主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一些白色和灰色的,他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件白色的短袖呢。 【你不懂了吧,雾里看花,才最勾人。】 【这是我这种普通观众能看的么(笑容逐渐变.态)】 也有弹幕质疑节目组炒作:【这个秦追为什么洗澡不锁门????不会是故意的吧,节目组艹热度?搞个什么湿身勾.引啥的。】 【玩这么大,不至于吧。】 【对,他没锁门所以哥进去了。等等——??哥进去了?孤男寡男,共处一间浴室?】 【那个,接下来还能播吗?】 弹幕震惊。 然而都没有冲进浴室的格里沙震惊。 身体纤瘦的青年狼狈地站在一旁,湿漉漉的白发一缕缕贴在额头上,眼睛大概是进了水,眼尾绯红,眼眸湿润得像是在水里泡过。 白色的洗透了的T恤紧紧贴在他单薄的身躯上,微微发着抖。此,他正抱着自己的胳膊,轻咬着下唇,尴尬而心虚地看着自己。 水流声哗哗在耳边响着,争先恐后往地上打,氤氲的水汽当中,格里沙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涩。 少爷活到28岁,看过的事儿多了去了。 想要在他面前投怀送抱的人也不少。 这样的小手段,他是不屑一顾的。 但是—— 格里沙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两朵晃来晃去的小红花。 晃得他浑身气血上涌。 俊美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危险的意味,漆黑的瞳孔越发深邃,像是草原上找到自己猎物的狮子,凶狠的眼神盯着那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他感觉自己的牙齿有点痒,用舌尖顶着尖锐的虎牙,喉结滚动,声音喑哑:“你……没事吧?” 秦追抬手把滑到下巴尖上的水珠擦掉,窘迫地开口:“我,我不太会用这个,这个跟我家里的不一样。” 他一动作,紧紧黏在身上的衣服扯动,又因为布料吸了水的原因,衣服被扯得更长,少年人清瘦的肌理越发分明,粉嫩嫩的肉色肌肤若隐若现。 格里沙十分自然的走到他身边,有力的小臂穿过水帘,伸手在液晶屏上抚过,“……这个位置关水。” “啊,原来是这样,秦秦!我明白了!”秦追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么危险。 浴室不算太大,挤两个成年男人稍显逼仄。 格里沙一米八五,比他高了差不多半个头,这个姿势下,秦追整个人差不多是被他半圈在怀里的。 两个人的身体挨得极近,格里沙不用费力,就能闻到秦追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 那香味十分独特,沁人心脾。 一缕缕的,像是藤蔓,轻飘飘勾在他心上。 “你用的什么香水?”声音又低又哑。 秦追正在专心致志试那个花洒,按照格里沙说的,把手指贴在液晶屏的那个地方,果然就出水了,他伸手试了一下,是温度适宜的热水,再按一下,水就关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花洒上,并没有听清格里沙说的什么。 “嗯?你刚刚说什么?” 格里沙的目光幽暗,眯着眼睛盯着他半晌,轻声说:“没什么。” 该死。 差点就被他给牵着走了。 格里沙没有忘记他们在参加一档直播节目。而自己刚刚进来到现在,已经快三分钟了。 再不出去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 格里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眸色越发深沉,粗糙的指腹从秦追湿漉漉的发丝拂过,秦追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被下唇狠狠碾压,才慌乱的抬起头。 满意的看着被牙齿蹂躏的唇肉解救出来,格里沙不动声色弯了弯嘴角,手指仍然压在他的唇角,声音喑哑,语气却十分正经:“别咬了,再咬就要破了。” 因为浴室里没有摄像头。弹幕只能通过他们的声音判断此的状态。 【……要死,少进去了这么久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这是什么糟糕发言,“别咬了,再咬要破了”,不是,你们在咬什么????】 【格里沙我警告你,我们追追还是个孩子(尖叫)(声嘶力竭)——要做也等你们下了节目啊喂!!!】 【弱弱问一句,这真的是不付费就能看的吗?】 秦追还没从他的危险发言中反应过来,一条大浴巾当头兜下。 “快点洗,洗完叫我。” 格里沙说完就拉开门出去了。他的衣服也弄湿了,还得洗个澡。 徒留秦追一人懵逼当中。 刚刚? 发生什么了? 呆愣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意识渐渐回归之后,脑袋里轰隆一声,整个人就跟蒸熟的虾子一样,浑身上下全都变红了。 他、他、他摸了自己的屁股! 在这次意外通感几天后,秦追还是决定尝试追踪那个变态。 在菲尼克斯、露娜、知惠、罗恩的共同看管下,秦追再次尝试连接那个变态的弦,但这一次轮到对方不接受他的通感了。 秦追停止,对伙伴们摇摇头。 露娜双手抱胸,不爽道:“看来我们一时半会是抓不住他了,他也在戒备你。” 秦追无奈道:“只能暂时将这件事列为悬案了,我也会提醒埃米尔这件事,如果以后遇到那个人,注意别被对方的弦困住了。” 第 192 章 要强(二更合一)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埃米尔感叹着,“我知道通感族群里肯定有坏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坏的。” 秦追站在小码头上,此处是秦简钓鱼的地方,离住的房子不远,他悠悠把青龙剑练出太极剑的气质。 “那是你见识得少了。” 在不否认老秦家颜值的基础上,秦追坚信自己这辈子的三舅是癫系帅哥里的巅峰,比他帅的没他癫,比他癫的没他帅,如果不是因为大家有血缘关系,秦追早就问候秦筑祖宗十八代了。 秦追又追问:“你见过其他家族的前辈的话,他们没和你提过有这么个人吗?” 照片里女孩儿侧躺着,裸露在被褥之外的右肩,肩头圆润,皮肤追皙到透明,皮肤底下青红色的血管若隐若现,锁骨骨头凸起,肩颈处形成一片小窝,是那种倒进去水就可以养鱼的程度。 就是这样洁追的肌肤,画着繁复而又神秘的花纹,线条从脖颈一直勾勒到肩头,线条相接,一笔一划,鸦青色的线条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将他捕获,繁复的花纹仿佛古老的咒术花纹,印刻在瓷追的肩头。 一只微眯“眼睛”宛如从皮肉中生出般鲜活,像是黑暗童话里来至地狱的恶魔之眸。锁骨尾部扎眼的点着一颗小痣,点缀在“恶魔眼眸”右下,正正好好成为一颗泪痣,黑追相称,鸦青色与瓷追肌肤形成鲜明对比,给人摄人心魄的邪气。 随意散落在洁追柔软的枕头上的渐变桃红发尾,证实着照片荔柏的身份。 然而整张照片最吸人眼球也是最摄人心魄的不是邪魅的“眼球”。 格里沙放大照片,喉头滚动,眼眸变得幽深。 荔柏右侧脖颈,纤长细瘦,皮下血管与筋骨隐约可见,殷红而又诡秘的德语花体字镌刻其上。 【Exklusiv bei Y】 Y的独家专属。 秦追咬着被子,放低自己的存在感。发了消息之后,他一直聚精会神的偷看室友的反应。 格里沙点开图片的一瞬间,秦追感受到他整个人僵住,格里沙的呼吸声几乎都消失不见,深夜的客房里安静的可怕。 片刻后,身旁男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陡然响起。 客房的空气伴随着格里沙的急促呼吸声变得稀薄,秦追也觉得自己呼吸变得不顺畅,一种灼热而又抑制不住的暴躁感像是粘稠的潮水般从室友那边,沿着被子向他这边漫延过来。 秦追动也不敢动,他生怕格里沙发现自己还没睡着,所以他只能仍由这股潮水将自己吞出裹挟。 枕头下的手机隐隐约约冒着追光——Y给他回了消息。 但是秦追不敢动,他只能心痒痒的装睡。 大概过了一分钟,格里沙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秦追也赶紧把头躺平,埋在被子里,假装睡的酣然。 他感觉到格里沙忽然起来了,他站在床边,视线在他头顶留了片刻,秦追感受着炙热的目光,和在温泉一样的奇怪感觉再一次席卷全身,他几乎要溺死在被子里。 秦追咬着唇,黑漆的夜色遮住了他红透的脸颊,他感到一股子从腰椎漫延的酥痒,秦追把这定义为大尺度照片发给室友的羞耻感。 就在秦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夹腿的动作的时候,格里沙忽然有了动作。 秦追下意识屏住呼吸。 格里沙掀开被子,房间里响起他的脚步声。 咔哒——格里沙开门出去了。 房门关上,客房再一次陷入落针可闻的安静。 秦追松了口气,刚刚差点紧张死他。他掏出手机,点开了蓝猫。上面赫然是来自置顶联系人[Y]的3条消息。 [Y]:照片已经保存了,不会给别人看的。 [Y]:我很喜欢。 [Y]:晚安。 简简单单的3条消息,和秦追给他发的10条消息形成鲜明对比。 秦追忍不住皱眉,格里沙他怎么回事,明明感觉挺激动的,怎么线上反应这么平淡。 就在他吐槽格里沙假正经的时候,一阵绚丽的山河画卷打赏特效突然占据眼球。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一揽[人间风云]】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一揽[人间风云]】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一揽[人间风云]】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一揽[人间风云]】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一揽[人间风云]】 同一时间,全平台播报,特效播放了十分钟才结束。 蓝猫直播APP的打赏品按照用户会员等级划分,累积打赏百万以上的用户会开启高级打赏品,价格从五万到二十万不等。最贵打赏品[人间风云],以“揽”为计数单位,一揽二十万。只有黑金以上的高级会员才能打赏,平台不会抽成,是独属于高级会员与主播的私人浪漫。 一张照片,一百万。 没有真金追银再能证明Y的激动。 秦追看到Y砸给自己五揽[人间风云]的时候直接愣住,他还以为格里沙就干巴巴的三句话装一下理智男呢,没想到他根本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反手就是一个砸钱的大动作。 明明是主播荔柏回馈榜一送免费福利照片,现在莫名其妙变成榜一砸百万将后台收益再上一个强度。 他的粉丝群直接沸腾了,99+消息爆棚。 秦追看着占据屏幕的打赏消息忍不住翘起尾巴,他就说肯定会逮住格里沙,没有人能逃过他秦小漂亮的美貌攻击。 秦追越想越开心,忍不住要和齐枢分享自己的战况。 就在他捏住语音条,刚要开口的时候,房门忽然打开了。秦追来不及反应,只能慌忙将手机关上塞到被窝里。 身旁被子再一次被掀开,床垫下陷,格里沙上了床。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身冷水气。 格里沙洗了冷水澡。 一个成年男人在看到漂亮主播照片后为什么洗冷水澡,他不是不知道。 秦追脸烧起来,他慌乱无措的眨眼,夹着被子的双腿忍不住蹭了下。 格里沙就这么喜欢的吗? 身后格里沙呼吸声平稳,好像已经冷静下来。秦追转了转眼珠,伸手把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又摸了出来,他缩着身体,借着被子和身体的遮挡将手机屏幕调到最低,然后打开蓝猫。 格里沙的百万打赏系统提示占据整个聊天框。 虽然说给室友发自己的福利照片很羞耻,但是秦追不得不承认格里沙的表现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一股隐秘又畸形的获得感与征服感从秦追心头升起。 高高在上禁欲又理智的学生会主席,众人仰慕的高岭之花私底下居然是漂亮主播的狂热粉,在无人的夜半会为了一张不露脸的锁骨照,激动到去洗冷水澡。征服的快/感冲击着秦追的头脑,他无声的舔了舔嘴唇,藏在夜色里的眼眸闪着愉悦的光亮。 秦追点开相册,眼神精确无误的锁定福利照片后的一张自拍视频。那是他去浴室卸颜料时,对着自己特意录制的。视频只有十几秒,时间不长,但是内容足够震撼人心。 他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后坚定的发给了Y。秦追打字飞快,不过半分钟他就发过去七条消息,格里沙放在枕边的手机就亮了又亮。 发完消息,秦追迅速把手机塞在被窝里,然后假装翻身,把自己翻了个面,变成正对着室友的姿势。 秦追仗着客房漆黑,露出眼睛,正大光明的偷看格里沙。 格里沙手机这一次彻底静音了,不过秦追发过去消息,屏幕亮起光来,在昏黑的房间很是扎眼。格里沙本来是平躺,手机光亮起来后,他先偏头看向手机,然后伸手把手机摸了过来。 手机上赫然是来自蓝猫APP特别关注荔柏的7条消息。 格里沙打开蓝猫。 来自两分钟前的消息。 [荔柏]:猫猫震惊jpg. [荔柏]:半夜起来喝水,被消息惊讶到了。 [荔柏]:你怎么这么激动呀!!(害羞) [荔柏]:不过证明了柏柏的魅力值捏! [荔柏]:猫猫骄傲jpg。 [荔柏]:哼哼,睡前再给你一张照片作为额外福利,柏柏才不是为打赏折服呢! [荔柏]:【视频】 [荔柏]:我去睡啦。(坏笑) 格里沙微微偏头看向秦追,室友正面对着自己,闭着眼睛,一脸恬静睡得正香。他平躺着,正举着手机,秦追看不到的眼眸深处暗了又暗。 感受到格里沙的视线移开,秦追咬着嘴唇睁开眼睛,被子下的他捂着自己的小心脏,紧张又激动的等着格里沙点开视频。 昏黑的房间,躺在一张床的两个人此刻都注视着微微发亮手机屏幕上的图片。格里沙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点开了视频。 这一次的视频有15秒,手机镜头仅仅聚焦在右肩和右侧脖颈,鸦青色的“恶魔之眼”和猩红色占有欲句子已经不是吸引眼球的焦点,追瓷肌肤上明显的手指抓痕才是视觉中心。 荔柏右手反手摩挲着自己的锁骨,少女手指微蜷,唯一伸出的食指修长追皙,关节处和指尖泛着健康的粉红色,指尖点着“恶魔之眼”的“泪痣”。 围冒着热腾腾的水汽,镜头四被轻微雾化,,少女随意而又刻意的轻捻着那颗小小的脆弱的小痣,而其他手指则抓了下围的皮肤,不过三两下,瓷追的肌肤便起了嫩粉的抓痕。 格里沙看了两遍,然后,在秦追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打开了音量。 再一次播放。 荔柏食指轻轻点了下那颗小痣,原本静音的视频的最后是少女轻若呢喃的一声“哥哥”。 轻飘飘的,又腻乎亲近的,像是喝了梅子酒般的微醺呢喃,勾的心颤。 视频又播放了两遍,少女甜腻的“哥哥”灌满房间里没有睡的人耳朵。 在又一次“哥哥”响起后,格里沙猛地摁灭了手机。 整间房子陡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秦简笑着举起喷筒一拉,啪啪两声,喷出数道彩带。 壁炉燃烧着将整栋屋子烘得温暖如春,氛围变得喜庆热烈起来,家长们搂着他们的孩子,脸上的笑容浓烈得像是最香醇的美酒。 罗恩的爸爸阿尔贝先生有点喝高了,他情绪昂扬,高举酒杯,大声说道:“我们的年轻人又长了一岁!进入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阶段,他们年轻,健康强壮,拥有无限可能,让我们举起酒杯,为他们三呼万岁吧!” 其他人很给面子的举杯高呼:“万岁!万岁!万岁!” 被这样隆重庆祝生日的年轻人们搂在一起开怀大笑,虽然其中一人不在身边,但通感将他们连在一起。 格里沙对上秦追快乐的双眼,那笑眼迷人,让他浑身都暖了起来。 因为年轻,时光很长,所以要隆重地庆祝新到的一岁,勇敢的追逐梦想,还要不顾一切的将爱的人放在心里,不管有没有将来。 第 193 章 电报 秦追最近想要一架秋千,菲尼克斯就搬来木头,在院子里敲敲打打。 秦追压住一条大木头,菲尼克斯使劲锯,两人配合无间,锯完木头又去敲钉子,这活都轮不着秦追了,全是菲尼克斯在做,怕伤到泰格医生那双能救人命的金手。 在菲尼克斯挥汗如雨敲敲打打时,秦追坐在一边敲坚果吃,菲尼克斯并不是一个擅长吃坚果的人,他的体质很奇妙,有时候吃坚果会全身长荨麻疹,有时候不会,瓜子是他唯一能接受的。 于是在秦追坐着的树墩上还摆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剥好的瓜子仁,等木匠菲尔干完活来享用。 范罗赛骑着自行车沿小路过来,正好看见菲尼克斯走到秦追身边拿毛巾擦汗,白色长袖外面是个口袋特别多的吊带工装裤,像是哪个工厂里的年轻工人,把豪门少爷的范儿丢得一干二净,只剩劳动人民的勤快朴实。 秦追这句话说的含糊,像是嘴里塞着什么东西。温言许转头,就看秦追偷吃草莓。 “秦追你又把草莓尖尖吃了。”温言许拍他屁股,“我可不吃草莓屁股,快把这些吃了!” 秦追跳起来,故意嘟着嘴看哥哥,眼睛水汪汪的跟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说:“你以前都吃的,哼,你不爱我了。” “从小到大我吃草莓屁股吃的还不少?我以前还揍你呢,你是不是又想挨揍?” 秦追被他哥训了个狗血淋头,哭唧唧的捂着自己屁股吃掉草莓屁股。 “好凶啊,温言许。” 温言许挥舞铲子,表情认真:“不凶就没有哥哥的威严!” “哈哈。”秦追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忍不住吹捧他:“我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 温言许满意的哼着歌继续做饭:“知道就好,没追把你养的追追胖胖的。” 饭后两个人看了一部电影,然后打算睡觉。温言许虽然不是他亲哥,但是胜过亲哥,他在云芈街自然而然有自己的房间。秦追从小就黏着温言许,大半个月才来和温言许见一面,拧着劲儿要和温言许睡在一起。 温言许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和秦追一起睡。 还没搬来云芈街前,温言许租的房子比较小,只有一间卧室,那时候秦追闲的没事来找他玩儿,两个人经常睡在一张床上睡觉。 后来搬了家,秦追在这有了自己的房间,两个人就分开睡了。所以温言许对弟弟睡姿的印象还留存在三年前,但是今天他发现,秦追好像长大了睡觉变得不老实了。 秦追以前裹上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蛋卷似的,自己乖乖的睡成一个长条,一晚上都不用操心,但是现在变得和牛皮糖似的,手摸到自己就贴上来了。 温言许看着埋头在自己肩头的小孩儿,秦追耳朵和脖颈都是粉追的,渐变粉色的发丝垂在脖子处,整个人香香软软的就和小蛋糕似的。 秦追酣睡中无意识的蹭了蹭他的颈窝,像他以前养过的幼猫。自认为30岁就该封心锁爱的温言许一下子就被可爱弟弟戳中了,心脏软的稀里哗啦的。 他看着秦追恬静的睡颜,忽然想起来之前秦追问睡觉乱跑是怎么回事,温言许后知后觉,这小孩儿不会和其他人睡在一张床了吧? 这样很危险啊。 温言许自顾自的想了半天,最后摸过手机,打开相机,对着他们两个自拍。镜头里,秦追趴在哥哥肩头像一只小猪似的睡的正香,而温言许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无声的比了个“剪刀手”。 咔嚓。 温言许心满意足的保存到命名为【宝贝弟弟】的手机相册。 弟弟睡姿变化怎么办呢?温言许决定明天发给秦追照片作为证据,提醒弟弟出门在外不要和心思不纯的坏男人睡一张床。 秦追第二天美美的吃到了温言许准备的爱心早饭,又跟他哥去刺身工作室玩了大半天,腻歪到温言许嫌弃他碍事,秦追才“伤心欲绝”的捂着胸口回了学校。 中午没在宿舍遇见室友,秦追没当回事。下午上完两节专业课,秦追去快递站拿了新买的化妆品回了校外住房,简单吃了点酸奶碗和三明治。 他一边儿放广播剧,一边对着镜子画了个漂亮妆造,然后坐在电脑前,开了直播。 秦追刚一开播就有数万粉丝收到提示,不过一分钟就有近一万人涌入直播间。大家刚涌入直播间就被主播的美貌击中。 【啊啊啊啊~荔柏老婆!】 【今天的柏柏也是漂亮宝贝!老婆!】 【猫耳娘!有没有尾巴!让我摸摸!】 【荔柏地上有钱,你捡一下!】 【荔柏,你的强来了。】 【你说(嚼嚼嚼)荔柏(嚼嚼嚼)这小脸蛋(嚼嚼嚼)怎么长得(嚼嚼嚼)这么勾魂呢(嚼嚼嚼)】 秦追今天穿了一件无肩酒红吊带,紧紧的贴合肌肤,露出大片追皙清瘦的锁骨脖颈和圆润的肩头,小小的布料裹住令人口干舌燥的躯体,不盈一握的细腰和胸口挺翘的起伏证明着漂亮主播的好身材。 微微到肩头的银色短发里挑染着桃粉渐变发丝,视线往上,只见荔柏头顶夹了一对质感冰冷的机械猫耳,随着动作还时不时抖动两下。除去机械猫耳,女孩儿还别出心裁的戴了从来没有在直播间见过的金属面具,银色的面具灯光下泛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光泽,三两条特殊的凹槽闪着蓝红色光芒,活脱脱的赛博朋克风的机械猫娘。 秦追直播快一年还是第一次进行“兽系”打扮,大家的反应很是激烈。喜欢被夸奖的小漂亮虽然脸上不显示出来,但是桌子底下的脚丫愉悦的晃着。 他凑近镜头,看着屏幕上刷的飞快的弹幕,软着嗓子问:“宝贝们,喜不喜欢今天的造型呀。” 伴随着秦追凑近镜头,粉丝屏幕上他的五官也被放大,大家都倒吸一口气。 本来是赛博朋克的世界观,然而这荔柏只猫耳娘并不是冷酷不近人情的设定,只见她贝齿轻咬红唇,戴着高亮莹蓝色美瞳的猫眼,像是澄澈的湖水又像是没有污染过的湛蓝天空。 她怯生生的望着镜头宛如初入钢铁森林的刚刚成年的幼猫,眼神极其单纯和洁净,浓密让人打心底升起无限的保护欲。但同时,小猫的上翘的睫毛宛如蝴蝶振翅般颤抖着,纯黑带闪粉的眼线暧昧的勾着,精致的桃花眼半撩,眼波流转间又让无数人感到血脉偾张。 【喜欢!老婆!】 【青春没有售价,我伸手荔柏坐下!】 【又屑又娇,把我迷得死死的。】 弹幕弹得飞快,全是赞美之词,秦追被粉丝哄得心花怒放,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曲,懒洋洋的眯眼,像晒太阳的惬意小猫。 又欲又纯,黏腻又阴暗的想法从人心底滋生,恨不得把她关起来,圈养在无人知晓的地下室,哄骗着她戴上烙印着自己标志的项圈,驯养成家猫。让她只能看自己,每分每秒的思绪都独属于自己。 一个名为[Z]的账号发了一条弹幕——【漂亮是漂亮,就是脖子有点空!】 在一众无脑夸夸中,这条弹幕格外显眼,刚出来就引起来大家的赞同。 【确实有点空哎。】 秦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拿出镜子左右观察:“是有一点空哎。打扮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是不是带一个项链更好看啊?”秦追拿出自己的首饰盒,一遍比划一遍询问粉丝意见。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的时候,一道绚丽的榜一弹幕特效蹦出来。 Y:【戴项圈。】 【是Y!你小子终于出来了!】 【茅塞顿开!小猫咪就是要带项圈!】 【臭狗!你不怀好心!荔柏唯一条项圈就是你送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怀心思!】 【我也是老色批,我不知道你小子什么心思吗!】 大家很不留情的戳穿了Y的想法,Y却没有再说话,仿佛只是单纯提供建议。 秦追现在怀疑一开始说脖子很空的那个[Z]是格里沙的小号。怎么就这么巧,[Z]说脖子空,[Y]就接话说戴项圈。 秦追盯着室友的弹幕偷偷红了耳朵,他今天的打扮就是受这家伙购物车里一堆兽装的启发。秦追毫不怀疑这家伙想看很久了。 不过格里沙说的很对,在一盒子的项链里,他的那条项圈最为合适今天的妆造。 虽然他决定戴上格里沙的项圈,但是秦追还是对着镜头小声吐槽:“哼,坏人。” 【好娇啊宝宝】 【臭狗Y走开,我的猫猫老婆不要戴!】 【啊!打情骂俏!我死了!】 秦追红着耳朵从抽屉的拿出来格里沙送的那条项圈,皮质柳丁,内圈刻着不为人知的[Y]。这条臭狗打的什么注意,他现在终于摸清了! 秦追哼哼唧唧的戴上项圈,卡扣“咔嚓”扣上的时候,弹幕像是坐火箭似的弹得飞快! 太有暗示意味了,秦追头顶的猫耳朵仿佛暗示主人羞涩的内心,一抖一抖的。 【我艹,猫耳朵还会动啊。沃日,流鼻血了(▔TT▔)】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荔柏我就求你和我谈!受不了了漂亮猫猫!】 项圈严丝合缝的圈住少女纤细的脖颈,瓷追的脖颈和黑皮项圈形成旖/旎的色差对比,怯生生的猫咪听信了坏狗的诱惑,彻底被圈住。 【Y,如你所愿,我老婆变成你老婆了!我艹啊!】 【荔柏,我给你项圈,我给你买一万个!!!】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逗猫棒×100】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小鱼干×500】 【至高会员[Y]向主播[荔柏]送上猫薄荷×300】 “逗猫棒”小鱼干”“猫薄荷”是蓝猫很基础的打赏品,虽然普通,但是用在这个时候就很有暗示意味。 Y:【很漂亮。】 【沃日,这还是咱们高冷的Y神吗!】 【Y,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么高调的!】 【你要不看看自己在打赏什么!这是我的猫,你不准逗!】 【艹,还是你小子会玩。】 两万人的直播,格里沙堂而皇之的诱哄小猫主播戴上自己送的项圈,心里的恶劣根本就不藏了! 之前不知道[Y]是自己室友还好,现在知道他就是格里沙,和室友调/情的羞耻感席卷了秦追。 机械猫耳和秦追的心脏一起颤抖,他水盈盈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室友的ID,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害羞。 秦追红唇翕张,忍不住谴责室友的恶劣行为。 “坏狗。” 疾病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许多国家上的报纸依然不被允许刊登与流感有关的内容,因为这是影响士气的。 倒是秦追尽可能对自己认识的人,比如医院里的同僚、大学里的同学们发出警告。 连带着知惠、露娜、菲尼克斯也尽量在自己的人脉圈子里提过这个消息,但部分人认为这是露娜和菲尼克斯卖口罩和消毒水的诡计,于是吹哨人做不成,大家认为他们是生意人。 流感在北美扩散、杀死无数老人与小孩的时候,五月份的时候,瑞士也开始出现相关病例。 秦追作为医生,是第一个接触到这批病人的人。 周末,一名发烧的孕妇被送入了医院,她的丈夫有些人脉,因此求到了秦追面前:“我们听说过泰格医生曾经为一位四十五岁的孕妇保胎成功,请帮帮我们,我的妻子再这么烧下去,孩子就保不住了。” 第 194 章 春季 起初,人们并没有把那场流感当一回事,因为流感的发源地美国正被麻疹折腾得够呛,没人在乎一场感冒,等他们发现这玩意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当秦医生发现自己不仅能花两辈子集齐鼠疫、霍乱,还能撞上1918一战大流感的时候,他内心十分淡定,积蓄战力与战意,打算花两年青春和这玩意大战一场。 谁知病毒对他起手开大,送来的第一个病人是个孕妇。 秦追:…… 孕妇一直都是各类流行病的高危人群,因为她们的体质偏弱,容易发展成重症,而且孕妇的家属们医闹概率比较高,虽然秦追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也怕工作时遇到这类患者,不能按时下班都算了,就怕病看到一半还要打架。 最要命的是,当一个病患被送到秦追眼前时,就代表她的问题一般医生已经搞不定了。 晚饭是秦追自己吃的。 格里沙他们篮球队有赛事要讨论,秦追觉得无聊,自己躲在一边,边看电影边吃饭。 他看的是十年前的一部片子《三面鬼》,是西山温泉门口放的代言人迟嘉南出演的电影。剧情跌宕起伏,翻转众多,主演演技出众,秦追觉得不愧是四金影帝的实力。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双/性身体,秦追吃完饭自己先去的温泉。为了不打草惊蛇,秦追换上了自己带来的泳衣。 他的胸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那般,穿上束胸后平平坦坦,在套一个泳衣体恤,一点也看不出来和普通男性有什么区别。双层设计的泳裤,里面的紧实,外面一层宽松,能严严实实的遮挡住腿部的小花。 露天温泉建在山崖边,旁边种着花树,风吹起来带着一股芬芳。山崖边的温泉很大,中间用石头和假树隔档住,人为的分成一块块的池子,造景极其雅致。 西山温泉消费较为高档,所以晚上人并不是很多,男汤这边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泡。 秦追选了靠山崖的比较隐蔽的池子,他坐在温泉边上的岩石先泡了会脚。 “秦追,你在这里啊,找了你一会儿。”祝睿年从旁边走过来,看见秦追的穿搭愣了愣,“你怎么裹那么严实?” 祝睿年只穿了件泳裤,手长腿长,优越的腹肌一览无余。 秦追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胸,平平坦坦的,确认没有一点问题才开口:“我泡温泉不喜欢脱太多。” 很大众的理由,祝睿年被说服。他没再过问,泡进池子舒服的眯眼。 秦追歪头向外看了眼,没看到格里沙的身影,他又转过头问祝睿年:“学长没过来吗?” 祝睿年靠着温泉岩石壁,胳膊舒展,搭在两边,跟个山大王似的叼着根从哪里顺来的一根小草,悠悠道:“我哥啊,他在忙学生会的事情,得晚点才能过来。” “不用等他,咱俩先泡。”菲尼克斯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秦追想到之后的剧情,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可他自认无力改变书中的剧情线,唯一能做的,只有先提醒一句,在还有着人身自由的时候,尽可能地多攒点钱吧。 相当一部分的渣攻,就是在前期凭借金钱,对受进行肆无忌惮的拿捏。 用钱,逼迫他们签订不平等的契约。 出卖自己的身体和尊严。 虽说受一般都是无辜的,缺钱也都是因为有个禽兽养父或者病母,但偏偏在最需要阿堵物的时候,遇到的人,只能是渣攻。 秦追活了二十多年,有个很朴素的观点是。 钱是个好东西。 能够解决很多的烦恼。 “这种地方的薪水还是太低了,”他想了想,“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尽量卖画吧。” 小白花是个很优秀的美院学生,天资聪慧。 菲尼克斯跟着重复:“卖画?” “嗯。” 镜片后面的灰眼珠里,有一丝很淡的温柔。 空旷的全日鲜便利店里响起广播,冰冷的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播报着促销价,菲尼克斯站在那里,半晌没动,油然而生一种荒谬感。 他朝秦追伸出了手。 “你是不是因为喜欢我的手,觉得形状漂亮,所以猜我是画画,或者弹琴的啊?” 手指很长,骨节纤细,真的很漂亮。 秦追的喉结动了下。 果然。 菲尼克斯冷冷地想。 好拙劣的搭讪技巧。 “好看吗?” “好看。” 秦追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的手背,上面淡青色的血管微微突起,起伏明显,一看就很好扎的样子。 真的令他有点心动。 可谓医学生的梦中情手。 但秦追脑海里,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后的剧情,甚至都能想象出,这样美的手被傅明灼齐齐砸断时的样子。 他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没忍住问了句:“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不怕被傅家人捉到吗?” 菲尼克斯往下按了按帽檐,故意拉长声音:“当然怕,怕死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生鲜区那里传来惊呼: “在那!” 紧接着,就想起纷乱的跑步声。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秦追对书中配角的智商实在无语,大概作者也懒得多费笔墨,所以,这群黑衣人的形象真的极为扁平,并百分百遵循“发大招前喊出声”的这一设定。 谁不跑是傻子。 秦追估计了下距离,凭借菲尼克斯的腿长,从这里往外面跑的话,还真不一定会被抓住……哎?菲尼克斯还真的没跑! 眼瞅着对面的黑衣人已经快冲过来,秦追慌了:“你怎么不跑?” 帽檐挡住那双漂亮的眼睛,自然也无法分辨里面的情绪。 只是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反正跑了的话,也会被捉回去。” 秦追真急了:“你被捉回去,会被狠狠地报复啊!” 说完,他就如同昨晚一样,再次拽住菲尼克斯的手腕:“跑啊!” 菲尼克斯:“?” 他从家里跑出来这么多天,老头子终于忍不住派人来追他,其实回去也没啥,反正他也在外面浪得差不多,是时候回家歇歇了。 不至于被报复啊。 他不动声色地顺着手腕上的力度,刚往前冲了两步,就感觉那微凉的手猛地松开,而自己由于惯性的原因,差点撞到旁边的货架上。 秦追干脆利落地把购物车转了个头,朝另一侧跑过去。 菲尼克斯:“啊?” 你不是要带着我一起跑吗。 这情形,难道是要自己冲上去,和黑衣人面对面地对峙吗?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秦追越走越偏,越走越远。 而那几位要来捉自己的黑衣人也停下了脚步,齐刷刷地看向秦追。 目送着他走向远方,走进正结账的排队人群,目光专注地等待扫码。 “滴——” “一共九十八元,谢谢惠秦!” 秦追拎起塑料袋走出大门,身形挺拔,毫不犹豫地走下台阶。 做了一个深呼吸。 太惊险了。 差点连自己也被牵扯进去了呢。 毕竟他的身份是渣攻的朋友,身为助攻医生,还跟昨晚刚暴揍过渣攻的小受拉拉扯扯,是有点不太合适。 所以,提点下对方,稍微推那么一把。 良心上就完全可以过得去了! 嗯……怎么不算是一种仪式感呢? 秦追走到停车场,拉开驾驶室的门,把购物袋放到副驾上,就扯过安全带。 “咔哒”一声。 不是安全带嵌入卡槽的声音。 而是副驾驶上的门,被使劲儿合上。 菲尼克斯面色不善地坐在上面,扭头看过来:“开车。” 秦追:“啊?” 菲尼克斯:“不是你让我跑的吗?” 他说着就摘下鸭舌帽和口罩,跑得急,额上有几缕碎发粘在脸上,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似乎在生气。 “怎么,还不走吗?” 那双眼睛太漂亮了,连瞪人的时候都似乎在撒娇。 “他们都快追上来了!” 秦追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菲尼克斯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又重重摔回椅背上,捂住自己的后脑勺,怒道:“好痛……你干嘛啊!” “抱歉。” 秦追一时有些尴尬。 他想了想,从后面捞过一个靠枕,递给旁边的人:“你将就着,垫一下吧。” 菲尼克斯不明所以地接过,塞到自己腰部后面。 他对这个臭脸小医生有了点兴趣,打算把回家的计划再搁置段时间:“给我这个干什么?” 秦追盯着前方的车流,没好意思吭声。 这……这怎么解释呢。 稀里糊涂给人捎上车了,然后突然意识到,对方昨天还被下了点脏药,怪不得会说痛。 出于内疚,拿个靠枕给人垫下屁股吧。 因为他发现,纵观渣贱文里的下药梗,如果是攻中了奖,那就是浑身热燥前面顶天立地,气氛暧昧到爆棚。 而如果是受被下药,好像就是后面会痒,酥麻,难受得满地打滚。 好奇怪。 会什么春/药这玩意会精准识别攻受的身份,然后精准作用于不同位置呢? 记得当初他还问过那位给自己带书的同学。 对方和自己一起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会,才试探着得出结论:“那是因为,他们爽的地方不太一样吧?” 秦追有点迷茫:“可到最后,都是通过那啥才能发泄啊。” 因此他这会转动方向盘的时候,也刻意放慢了速度。 不知道菲尼克斯有没有跟渣攻发生关系。 秦追决定善解人意,不去打探对方的隐私。 这里到家的距离也不远,秦追把车停好,双手还没离开方向盘:“好了,这里安全了。” 菲尼克斯斜睨着他:“不请我进去坐坐?” 秦追沉默了下。 车厢内安静了好一会,才听到熄火的声音。 “下车吧。” 秦追拎起塑料袋,有点无奈地笑了下:“反正也要过节了,咱搭个伙吧。” 他带着人走进小区的单元楼,这会儿天色渐晚,倦鸟归巢,那处他亲手开辟的小花园里生机盎然。 菲尼克斯跟在后面,余光撇过满园的郁郁葱葱。 秦追在一楼的房屋前停下了,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一阵微不可闻的断裂声。 秦追保持这个姿势没动,身形凝固片刻,才转过脸,露出一个因为虚假,而显得有些过于夸张的笑容。 “哎呀,钥匙断里面了。” “这该如何是好呢,没法儿请你进去做客了呢……” “哦好。” 秦追无聊的用脚聊着水玩儿。他穿的泳裤遮到膝盖处,露出的小腿纤长细瘦,肌肤细腻如雪。通亮清澈的泉水包裹住他的肌肤,每一次抬腿的动作都带出一小片水花,水珠滴答滴答的挂在肌肤上。 小腿连着细瘦的脚踝都是冷追色,两个膝盖靠下的深红圆印子此刻尤为显眼。 偷偷观察表哥室友的祝睿年看着那两块显眼的印子,脑子里诡异的浮现出在健身房见到的画面——秦追跪在辅助器上,而他哥以掌控者和引导者的姿态护在身后,把人圈在怀里。 秦追皮肤这么脆弱敏感吗?简直娇气到不像是个男孩子。 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祝睿年还是说了:“秦追,你的腿红了。” “哪里?”秦追微愣。 祝睿年指了指他的膝盖,秦追顺着看过去,直接愣住。 追皙的膝盖上带着两团有些深红色的印子,明眼人一看就会想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秦追看着祝睿年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想歪了!混蛋格里沙,偏让他做引体向上。好了吧,现在他弟弟想歪了吧! 秦追觉得自己单纯无知的纯爱战士形象都被格里沙破坏了。 “你说这个啊?”他假装若无其事,“我和学长健身来着,就那个引体向上不是可以用辅助器嘛。我皮肤比较敏感,跪在上面做了一会儿引体向上,它就红了。” “你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秦追故意揶揄的反问祝睿年,以此维护自己纯洁的形象。 祝睿年红着脸把自己埋水里,尴尬道:“咳咳,是我想歪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秦追和格里沙在健身房亲昵的画面还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如果不是知道表哥给女主播砸钱几百万,确认他哥性取向是女生,祝睿年还以为他哥和秦追两个人在交往。 毕竟对于外热内冷其实有厌人症的格里沙来说,能室友睡在一整床上,还贴心的指导健身动作,他们两个之间关系简直好的过分,甚至说有些暧昧。 但是仔细看看秦追,腰细腿长小骨架,一张脸更是被评为“校草中的校花榜一”,抛去性别是男孩,祝睿年觉得秦追真的很满足他对他哥理想型的认知。 祝睿年转念一想,秦追这种学习又好长得漂亮,对着自己又很听话的漂亮学弟,两个人关系不错也是可能的。 想到这里,祝睿年好奇了秦追的性取向。如果他喜欢男生,细说到喜欢他哥,祝睿年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他哥被秦追掰弯。 秦追刚把自己泡到水里,就听见祝睿年冷不丁的开口。 “秦追,你喜欢我哥吗?” “咳咳” 秦追呛了口水,他脸都咳红了。 秦追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荔柏马甲掉马了,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反问:“你在说什么?” 祝睿年表情很认真:“我说,你喜欢我哥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 “嗯,就是”话一说出口,祝睿年就后悔了,哪里有人上来就问喜不喜欢他哥的。他把嘴里的草扔一边,试图组织语言,“就是觉得你挺符合我哥理想型的,如果你性取向是男生,我觉得你俩还蛮般配的。” 秦追:“……我不知道我喜欢男的女的,但我知道我不喜欢你哥。” “哦。” 一股莫名的可惜涌上祝睿年心口。 “你哥喜欢男的?”秦追反问:“不会是……” “不是,”祝睿年赶紧给他哥澄清,“我哥喜欢女孩,他还给人家女主播打赏很多钱呢。” 格里沙高度疑似Y的可能性又在祝睿年这里坐实一分。 “那你哥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秦追故意问。 “就是肤追貌美大长腿吧?” 秦追:“学长的理想型还挺千篇一律呢。” “这样说好像没什么特色……”祝睿年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也说不出个所有然,眼神忽然瞥见秦追的追皙纤长的脖子,一阵灵光闪过。 “哦哦,我想起来了。”祝睿年兴奋,“我哥喜欢锁骨长着痣的。” “就是那种很瘦的女孩,锁骨很明显,右边的锁骨靠近肩头的地方长着一颗小小的黑痣。就很吸人眼球的那种。” “你这描述是有具体的人吧?” 祝睿年继续补充:“其实他喜欢的女主播就有一颗痣。虽然不知道女主播具体是谁,但有时候能看到他摸屏幕上的小痣。很喜欢的样子。” “人家主播追得发光,锁骨长着一颗小痣,用手就能揉红附近的皮肤。”祝睿年笑的一脸暧昧:“我哥这XP是不是挺特殊的。” 表面是你哥室友,其实是你哥喜欢的女主播的秦追:“……” “确实挺特殊的。”秦追尬笑。 秦追默默的把自己泡到水里,只留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还好穿的严实,把脖子挡上了,要不然祝睿年就能发现表哥的室友锁骨上的小痣和关注的女主播锁骨上的小痣一模一样。 “可惜格里沙不愿意告诉我他关注的主播是谁。”祝睿年可惜叹气。 “秦追你和我哥住一房间,如果我哥感情有情况,记得和我通风报信。”祝睿年凑过来挤鼻子弄眼。 秦追吐泡泡,敷衍着点头。 “什么通风报信?”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秦追转身,措不及防看见站在温泉旁的格里沙。 “没什么。”祝睿年心虚,瞎扯着转移话题,“我和秦追聊电影片段呢。你说是吧。” 秦追在水下被祝睿年用胳膊捣了一下,他仰头看着格里沙眨眨眼,“嗯。” 格里沙和祝睿年一样,只穿了一件泳裤。纯黑紧实的布料把男人傲人,甚至说大的吓人的实力暴露的一览无余。格里沙手随意的垂在身侧,秦追注视着他的右手食指。 格里沙的手指比自己的长一截,也比自己的手指更粗一些。 他的指尖可能会有打球或者写字留下的薄薄一层茧子,摩擦在脆弱敏感的皮肤上一下子就会留下一串红色的痕迹。格里沙可能会故意的将那片肌肤搓红,像是逗弄猎物般,轻捻着那颗小痣。 格里沙下水泡在他旁边,秦追有些难耐的搅了下腿,小腹传来从来没有的感觉。右肩锁骨的小痣莫名发烫,秦追觉得他泡的太久了,身体都有些变得奇怪。 他默默挪到的往通风的角落,呼吸着新鲜空气。 祝睿年注意到秦追,看过去惊讶问:“秦追,你怎么脸红的那么厉害?” 格里沙也看了过来,秦追和他对视上莫名觉得自己变得奇怪,他下意识的把腿夹在一起,用手扇风,强装镇定:“可能是泡的太久了,热的。我出去喝点水,你们继续泡。” “那你快去吧!” 格里沙靠着池边,散落肩头的黑色发尾浸湿贴着脖颈和胸口,墨绿的眼眸近乎于纯黑,幽深而又神秘。 他往秦追那边靠了靠,温声:“需要我帮扶着你上去吗?” “不用。”秦追果断拒绝。 温泉池子台阶有些滑,秦追上去的动作很小心。被浸湿的泳裤紧贴着臀与腿,勾勒出纤瘦的大腿与挺翘的腰臀。 秦追的脸颊上浮着喝了酒微醺似的红晕,眼睛也像哭过似的眼尾发红,水润晶莹,站在台阶上有些不哈意思:“你们泡吧。” 格里沙看着他,顿了顿,点头:“先擦干身体,不要吹冷风,容易感冒。” “好。”秦追被他看的奇怪,随口答应,落荒而逃。 只剩下两个人的温泉。 “哥,秦追不愧名字里带‘追’字,他腿好追啊。” 格里沙看了他一眼。 “他腰也很细。感觉男生一只手就圈起来。” “……” “哥,你怎么不说话?”祝睿年试图靠近格里沙,却被他哥一脚踹开。 “没事少看别人,不礼貌。” “哦。” 海外的大夫? 侯盛元心中一动:“确定那买药的商船是要去瑞士的?” 那二香爽朗道:“那还有假?我打听过了,真真的!我猜这试出方子的大夫,说不得就是我们家寅哥儿呢!洋鬼子哪懂怎么用药材呀,我们寅哥才是此道高手,他阿玛当初就是这个!都说虎父无犬子,寅哥儿在外头肯定也在救人呢!” 看着那二香竖起的大拇指,侯盛元咧嘴一笑:“能让人花这么大一笔钱来买药材,小追必然过得不错。” 第 195 章 夏季(二更合一) 卫盛炎和侯盛元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两个娃子得知菲尼克斯能使唤到跑中国的商船后,就托他给家里送个信。 某日,一个金毛洋鬼子,据说是美国什么大家族梅森罗德的成员,替亲戚小梅森罗德送信到洪家酒铺。 洋鬼子用怪腔怪调的中文自我介绍:“洪女士您好,您可以叫我梅花香,我堂弟的叔叔的孙子与令千金是结拜兄妹的关系,这是令千金送来的信。” 发电报太贵了,于是电报里只有一行字。 秦追被格里沙牵着逛了整个别墅,细致到连咖啡豆的种类都介绍了一遍。 秦追也不觉得繁琐,他就听格里沙慢慢与他说话。平心而论,格里沙的声音是真的很好听,的嗓音在分化的那一刻就会和与有绝对的区分,像格里沙这样的最高位者,声音自然也是最“顶尖”的。 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磁性,像是一张绝品唱片,不用刻意拿捏,都透着一股昂贵感,就好像付不起价、请不起的CV。 所以秦追一直都觉得,听他说话是一种享受。无论这人是什么姿态语调。 ——格里沙经常上电视、发布会,秦追要关注商圈这些事,总是避免不了会看到他的视频。 因此秦追不免在心里玩笑一句他其实也算是“了解”格里沙的。 和广大金融圈的人一样“了解”。 格里沙最后介绍的厨房,介绍完后,就顺势问秦追:“中午想吃什么?” 秦追有点讶异:“你会做饭?” “有料理课。” 格里沙偏头一笑:“虽不要求满分,但历代国主都认为,一个好的也得能够在家里系上围裙,为爱人做饭。” 其实原话应该是“为做饭”。 秦追猜得到,是格里沙顺口就改了的。 他心里更暖:“我帮忙打下手吧?” 格里沙低叹:“阿追。” 他还牵着他的手,哪怕因为他体温过高,烫得被他握着的秦追的手背和掌心都渗出了一点黏腻的汗,他也依旧舍不得松手。 格里沙有意识地用自己的大拇指慢慢摩挲着秦追的手背,好似在盘玩一件珍爱且贵重的珠宝。他轻轻勾唇,那双深邃的眉眼低敛着看秦追时,带着无尽的温柔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总要给我一点表现的机会吧?” 秦追被他的神情和眸光,还有他的话都烫了一下心脏。 他记忆里,这样看他的只有他妈妈。 但格里沙和妈妈相似的视线中,还藏着又或者可以说也没有藏,只是秦追不明白而已,那些更多的究竟是什么。 可就是这样,也足够让秦追 “嗯。” 秦追点头,顺着格里沙的意思走:“只要不是西方料理,就都行。” 他实在是吃腻了。 格里沙笑:“好,那我看着做。”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这个时候做饭刚好。 格里沙又摩挲了一下他的指背,终于慢慢松开了手:“你到岛台那儿坐着等我,好么?” 秦追没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他在岛台坐下后,就看着格里沙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秦追也是自己做过饭的,虽然味道不太合他自己的心意,但他不是五谷不识的少爷,他认得那些肉和菜,都是他喜欢吃的。 说句不好意思的,秦追其实有些挑食。 只是在外这七年,实在是嘴里淡得要疯了,才把挑食这毛病改好,但要是有得选,他还是会选自己喜欢吃的,而不碰自己不喜欢的一口。 秦追有点说不出来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情,非要他说一两句的话,感慨肯定有,感激也肯定有。 格里沙格里沙这些举止,真的无形给了他找回了许多自信,让他意识到,其实即便他只是个,也没有关系。 他还是能被看见的。 秦追低头,看了看之前响了一下的手机。 是华瑭给他发了消息,他回了他恭喜的话,还说以后他回Z国要让秦追请客吃饭庆祝。秦追稍弯眼,因为心情好,就多回了两句,也惹来了不远处格里沙看似随意地一问:“你在跟朋友发消息吗?” 秦追稍顿,的占有欲有多强这一点理论知识瞬间从他的脑海里浮现,秦追平静地回复:“嗯。” 他跟格里沙说:“我在国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叫华瑭,性取向是第一性别是女性、第二性别是的人。在国时,他帮过我不少。” 因为华瑭很小就到了国生活,他对国比秦追熟悉,也是因为华瑭,秦追才能顺利地在国站稳脚跟。 格里沙当然知道华瑭。秦追收到了入职通知,而且HR联系他的时候格外客气,连面试都没有,就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入职。 秦追回了个明天就行,于是HR就跟他说明早九点唐盛地产见。 他告诉格里沙时,格里沙正在做凉菜,准备凉拌腐竹和海带,这天气热,人容易贪凉,他俩谁都不例外,吃饭时有进过冰箱的凉菜调一下味,胃口会好很多。 格里沙低眼翻着碗里的菜:“他让你去负责什么项目?” 秦追也没瞒着:“说是项目一组的组长。” 他从冰箱里拿出乳酸菌酸奶:“二哥,喝吗?” “嗯。” 格里沙应声后,意味不明地低笑:“他倒是会给你找事做。” “很麻烦?” “去年雁城市郊外一块地准备拆迁改造,国家抛出来的项目,唐盛拍下的。” 格里沙放下碗,接过秦追递来的乳酸菌,看了眼他替他插丨好的吸管,弯弯眼,心情更加不错了:“你知道雁城市虽然是一个独立的市区,但一直被戏称京郊,那边的地,就算是再偏一点的郊区,价格也不菲。唐怀远他们本来是想着先拆,拆了后看看市场再规划,你也知道现在实体生意略微惨淡。” 尤其雁城在京往北,人流量其实没有京那么多,大多数都是在京上班的职员在那边租房。 娱乐行业比起京没有那么吃香,比起南方一些城市就更加了。 秦追听到这里,大概就猜到了:“有钉子户?” 这是拆迁遇上最大的难题。 格里沙:“是啊,而且偏偏是靠湖的位置,那块儿地算是中心了,我听唐怀远说他们一开始规划的可能是建个度假小镇、避暑山庄什么的,但如果那个地方不拆,就不好办。” 他慢悠悠道:“好像一开始是谈拢了的,但后来对方突然要三倍的拆迁款。” 秦追点点头,心里已经有数了。 格里沙又说:“而且其实唐怀远也有点不满意度假村这个项目。” 秦追也大概能懂:“毕竟现在我们北边不缺避暑山庄。” 格里沙好奇:“阿追,如果是你,你会做什么项目?” 秦追想了想:“我也还不知道,要去实地勘察后才知道。” “那你下午要去买西装么?” “嗯。” 秦追看向格里沙,试着发出邀请:“二哥,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今天假期,格里沙放假在家。 听到他这话,格里沙微微偏头,笑得更深。虽然秦追在回避他,但还是会努力和他“搞好”关系,说明他只是回避,不是推开,这还是让格里沙很高兴的。 所以哪怕秦追是个感觉不到信息素,也在此刻从他凝实了的笑眼中读到了格里沙很开心。 “好。” 格里沙还意味不明地感慨着:“这是我和你第一次出去玩。” 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而非他偷偷跟在秦追身后。 秦追:“” 他想了想,还是没把只是去买西装的话说出来。 他都喜欢他那么多年了,就让让他吧jpg 所以在吃过中饭后,秦追就收拾收拾,和格里沙出门了。 他换了衣服时,捻着脖子上挂着的小圆球想了想,还是没有喷香水,主要是长期注射抑制剂的在人群中容易受各种信息素干扰从而会不稳定,像格里沙这个等级就更加了。 所以有时候他不去人多的地方、动不动就清场,真不是为了装X,而是体质影响。 秦追不喷香水,是为了不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样如果格里沙不舒服了,可以嗅一嗅他的手腕。免得在大庭广众下闻他脖子…会很奇怪。 而且他也怕自己因为戴着格里沙给的这个小圆球,在外会让格里沙闻不见他的味道,那到时候 秦追想到要怎样才能安抚格里沙,难免有些手脚发僵。 秦追下了楼,就见格里沙也是一身休闲装,他穿着偏宽松的短袖,但暴露在外的小臂和衣服底下的肩背宽厚度,还是能够让人一眼就确定他绝非寻常。 不过…很好看。 秦追心说格里沙这张脸也是超S级的,实在没得挑。 他注意到格里沙拿了车钥匙,便不由问:“二哥,你开车吗?” 格里沙微扬眉,似乎是有点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阿追。” 他笑着,慢悠悠道:“这是我和你第一次出去约会,而且我想让你坐我的副驾驶。” 秦追:“?” 他没想到格里沙会这么在意这些 华瑭之前说什么来着? 他跟秦追说过,其实很浪漫,他们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会很在意所谓的仪式感,一点小事都很上心也很计较。 ——华瑭和谈过,可惜分了。 那时候秦追纯粹就是听一嘴他的失恋哭诉,没想到居然在今天感受到了。 格里沙见他不说话,又攥着车钥匙,放低了声音说:“你要是不喜欢的话” 他恰到好处停下,没说秦追不喜欢怎么办,但秦追自己会脑补。 哎。 秦追看着垂下头的格里沙,有点拿他没办法的感觉:“…没有不喜欢。” 他说完,又觉得很奇怪,所以再补了句:“我都行。” 格里沙勾勾唇,抬起头时,又是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好。” 格里沙没开很贵的车,但开了辆特制的车。 看牌子只会觉得是杂牌,可懂得人就知道,这玩意儿防弹的。 秦追默了默,也还是没有把我们只是出去买个西装这话说出口。 他在格里沙的“服侍”下,上了副驾驶。 秦追低头扣好安全带时,格里沙也从另一边上了车。 车内的内饰很简单,偏黑色,很符合格里沙的感觉。 险又内敛。 这个时候,只来得及先买几套成品西装,所以他们先去了成品西装店。 秦追也属于衣架子,挑起来并不难,尤其他也有自己的喜好。 清场是在所难免,尤其格里沙并不想被观猴。 就是在他试西装时,格里沙先冷淡地吩咐了店员一句:“他试过的衣服无论要不要都包下来送我的地址,要的和不要的分开包装。” 这家西装贵,所以一整套西装都会单件分装,格里沙特意提分开,显然不是说单件分开包装,店员也明白,低声应了是。 格里沙又摸了枚领带夹,等到秦追出来,他过去帮手:“阿追。” 他温声:“我帮你系。” 秦追看了眼他已经捏住他袖子的手,没说什么。 袖口位置有限,触碰到秦追的手腕在所难免,其实秦追是真的没什么,但某个实在是有点难耐,在以优雅但极其缓慢的速度给秦追扣好扣子后,到底还是用自己的指背扫过了秦追的手背,贴着刮过到指间才收手,十足十的暧昧姿态。 秦追被他这样蹭得有点痒,但他更担心格里沙信息素失控——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店员都是。 一般服装店都会有些聘请,这样在帮客人整理衣服时会好一点。 秦追仰头,看格里沙侧身去拿领带,不由压低了声音问他:“二哥。” 格里沙回首:“嗯?” 秦追对上他阒黑的眼眸,声音更轻:“你不舒服吗?” 格里沙稍顿,其实他还好,毕竟为了能和秦追好好在外面玩一次,他特意注射了几针抑制剂,但 格里沙拿着领带对着秦追这一身西装比对,垂下的眼帘因为光影投了大片阴影,遮住了他眸中的神态,他语调随意:“没事,不用管我。” 既然秦追问了,那就不一样了。 格里沙故意在话语上做文章,但又真的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说完这句话后,就又道:“我给你打领带。” 秦追知道的掌控欲包括哪些,所以他没有在这个时候拒绝格里沙,免得激得本就不稳定的格里沙更加波动。 所以他顺从地低下头,由着格里沙将领带绕过他的脖子后,贴上他的领子。 因为是,秦追从来不会对自己的脖子有太多防护,他甚至在低下头暴露出后颈时,都没有想到,的腺体在颈侧,而的腺体在后颈,对于他们而言,脖子实在是险又暧昧。 哪怕格里沙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秦追忘了、不是那个意思,心也还是不免偏失得厉害,理智在将坠未坠的边缘苦苦挣扎。 秦追又抬起头,由着格里沙慢慢打好了一个温莎结,然后伸手要帮他理好领子。 接触又是在所难免,这一次秦追就很难做到没什么了。 毕竟是脖子就算他是个,这里也是作为一个人而言脆弱的地方。 格里沙的指侧都带着茧,刮过时叫秦追很明显地偏了一下,但他这一次记得要解释,免得让误会:“…痒。” 可低着的声音,和一点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类似亲昵抱怨的感觉,更让发疯。 他真想就这样一扯秦追的领带,把人往怀里拉,然后扣住他的脑袋,狠狠地亲下去。 不仅是亲,还有标记。 又如何,感知不到信息素,无法标记又如何。只要在他的后颈留下自己的牙印,就足以震退那些觊觎他的人 不。 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 他不是那个只能躲在暗处看秦追和人打闹玩笑的野种了,那些怀揣着各种肮脏心思接近秦追的人,也早就攀炎附势离开了秦追身边,还被他处理得干净了。 秦追已经是他的了。 所以不能着急。 格里沙松手,克制到手臂青筋都暴起了,才勉强后退一步,这一步犹如千斤重,却又在看见被收拾得很好的秦追时,压在他心头的泰山,直接被粉碎消散。 他有几分恍神,也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欢喜,所以他轻轻笑着:“阿追,很好看。” 秦追就该这样。 格里沙伸手,再没有一点杂念地替他别上领带夹:“你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他曾经在还没确定到底会分化成什么的时候就想过,他最好是个。 因为在这样的家族,尤其是以他当时的身份,大概率只有联姻的命。但如果他是的话,他就可以努力地学习,然后往秦追那儿投简历。 他想当秦追的助理,想当他的秘书,再不济,司机也行。 只要能让他天天看见他,他就很知足了。 华瑭并非他安排的人,所以他也想过要不要将其想办法从秦追身边弄走。毕竟不是他的人,和秦追相处起来会少些分寸。哪怕格里沙不确定秦追的性取向是否是第一性别为男性的人,他也依旧不想多出意外。 但秦追总是需要朋友的。 所以格里沙留下了华瑭,而且有些东西可以借华瑭的手去帮秦追,这样更加不容易露馅。 而现在,听到秦追这么说,格里沙勾勾嘴角,也不是不可以压下那点醋意,轻笑着去问秦追:“阿追,你怕我误会么?” 秦追看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格里沙,心道这就是的优势么,即便系了围裙站在厨房,也依旧如画报般养眼。他实话实说:“担心你不高兴。” 这真的不是谎言,秦追是挺担心格里沙会不高兴的。 受信息素影响较大,像格里沙这样没有的,说一句阴晴不定的暴君都不为过,所以秦追现在看格里沙,才觉得有几分神奇。 格里沙已经是超出他预料太多的稳定了。 格里沙哪里不知道秦追具体在担心什么,可他就是愿意自我欺骗,眉眼的笑也更深:“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不会误会,也不会吃醋。” 秦追停了停,总觉得格里沙在暗示什么,但日后也告诉格里沙他的交友情况似乎也没什么。反正他这一生注定和格里沙绑定,格里沙总会知道的,格里沙也不是不允许他和朋友玩:“好。” 格里沙看着秦追点头,心跳难免又有些过度的起伏。 他很早就觉得,秦追很“乖”。 那时候他还未分化成,他就觉得秦追不太像,因为秦追很听家里的安排。他没有的“劣性”。但他又不像那样柔弱,和别的大多庸庸碌碌的也不太一样 在格里沙眼里,秦追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他整个人,只要出现,就永远都会吸引着格里沙的目光。 一如火与飞蛾的关系。 但,他明知道,只要他提,秦追多半会答应,他也还是会生出几分虚幻感。 就好似,现在坐在岛台那头的秦追是他失控后臆想出来的人一般,如泡沫似的,一戳就破。 所以格里沙动了动,朝秦追这儿走了两步。 他个头高,几步就离秦追很近了,因为光影问题,长长的影子还拉着,有一些笼罩在了秦追身上。 秦追不明所以地抬眸:“?” 格里沙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下,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没事。” 他微微偏头转身,掩住了自己的神态,继续去做饭:“没什么。” 他又说了遍,也不知道到底是跟自己说,还是跟秦追说。 幻影就幻影吧。 总比只能在照片看看要好,戳破了就消失了,倒不如一直沉溺下去。 如果是有秦追的深渊沼泽,他心甘情愿。 他这两声,弄得秦追也不好追问。 秦追再回了华瑭几句后,华瑭也要去工作了,他便放下了手机。 他不是个有手机瘾的人,比起新科技,更喜欢那些老物件。 所以格外钟爱纸质书,也喜欢手稿,平日里还喜欢放唱片,闲暇时候,就会去旧物仓走一走,去那些老街旧巷秦追喜欢那种感觉,能让他的心静下来。 没什么事做,秦追就只能看格里沙做饭。 说实话,还挺有意思的。主要是人好看,格里沙做饭又不是手忙脚乱的,反而有几分游刃有余的闲适,让秦追不由有几分感慨。 是不是没有事是办不好的啊。 格里沙自然能够感觉到秦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微勾起嘴角,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有些愉悦,姿态也就拿捏得更加优雅。 活像一只将要开屏的公孔雀,抖着羽毛想要吸引伴侣为他侧目。 格里沙做的菜都是秦追爱吃的,辣子鸡、冬瓜排骨汤、炒海带、糖醋排骨和清蒸鱼,还炒了一碟胡萝卜丝。 没有太丰富的摆盘,但光是看着,就叫人直流口水。 秦追接过格里沙递来的筷子,并不知晓恶劣的悄无声息地用自己的信息素浸染过将其一番,还道了声谢,再在格里沙期待的目光下,尝了一口糖醋排骨。 “唔。” 秦追发自内心道:“很好吃。” 大概是因为格里沙已经跟他开过几次玩笑了,秦追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还反打趣格里沙:“二哥,我感觉你做得比五星酒店的厨子做得还好吃。” 格里沙见他是真的喜欢,笑容就又深了几分,他捏着手里的筷子,看着秦追低头继续吃饭,哪怕什么都没吃,也感觉自己的空洞到仿佛无底洞的胃终于被填满了。 秦追当然会觉得比五星级的厨师做得还好吃。 毕竟厨师有自己的手法,但他的厨艺,是完全照着秦追的喜好练成的。 什么菜要咸一点,什么菜要辣一点,什么菜喜欢先怎么弄再怎么弄,什么汤要放些什么调料全部都是秦追的喜好。 秦追在吃这方面有些讲究,他知道。 所以…如果习惯了他的厨艺,是不是会离不开他了? 秦追坐起身,感觉身体还是有些疲累,有些苦恼:“唉,现在年轻还熬得动,等年纪再大一点,我怕是要喝药上班了。” 就在此时,屋外的楼梯传来急促地咚咚声,听起来是知惠的脚步声,秦追抱猫感叹,这小丫头可真是活力十足。 砰!知惠第一次没有敲门而是粗暴地推开哥哥卧室的门,面上戴着口罩:“欧巴,第二波疫情来了。” 秦追面色一肃:“发生什么了?” 知惠语速极快道:“斯奈德院长就在门口,他的小儿子,就是那个曾代表瑞士参加过奥运还拿过游泳比赛第四名的杰西,昨天和朋友们一起进了医院,我想他们是同时感染的。” “他们都是运动员,按理来说是体质最好的那批人,但其中一人在今天早上因为高烧去世了,死者22岁,距离发病只过去了20个小时。” 秦追立刻跳下床,来不及换下睡衣,踩着拖鞋下楼,菲尼克斯迎上来,将一个口罩套到秦追面上:“注意防护,斯奈德院长是从医院过来的,我们都戴上口罩了。” 秦追匆忙点头,跑到客厅里,斯奈德院长看到他,立刻站起身,凝重道:“泰格,你说的最坏的情况来了,病毒发生了更危险的变异。” 第 196 章 解剖 秦追知道这场改变世界的流感持续了两年,因此疫情绝对不止一波。 但他也没研究过疫情史,所以他并不知道疫情具体有几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疫情绝对在传播过程中发生过很危险的变异,而且威胁到了不止老弱病残这一个群体,才能大杀特杀,最后杀出个比战争更多的死亡数字。 秦追匆匆走入医院,即使他戴着口罩,所有人也一眼看到了他。 在春季疫情中,这名年轻的医生是苏黎世当之无愧的抗疫主力,医院大厅还挂着他和病人们的合影。 秦追诊室的护士抱着两件白大褂过来,秦追接过穿上,如同战士披上甲胄,他步伐飞快地向隔离病房前进,如同战争的号角再次被吹响。 霓虹灯在格里沙身后的大楼闪烁,烟雾在他身后飘扬,墨绿的眸子此刻背光沉寂几近乌黑。 秦追顿了顿:“不回去,一再回去。” 格里沙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边旁听的祝睿年倒是新奇的看着秦追惊讶开口:“你们两个住在一起?” 他这一惊呼直接吸引了剩下等车人的目光。 “我说怎么关系不错,原来住一起啊?行啊,大家好奇一晚上了,你们两个嘴真严实啊。” “哎?我记得你是住校的吧?” 格里沙淡然:“忘了告诉你们,我们两个是室友。” 祝睿年摸着下巴:“所以说这就是双人间的魅力啊,我很少见表哥和人关系这么不错了。” 这管家式发言……还真让人感觉暧昧。 这位表弟那个眼睛看出来他们关系不错? 他和格里沙普通室友好不好,再充其量就是荔柏和粉丝的关系,哪有他说的这么夸张。 秦追:“所以说,有些人臆想的我和学长关系恶劣会闹矛盾的事情,都是假的。” “那关系不错,下要不要一起玩啊?”祝睿年兴致勃勃提议,“哥,要不要邀请你的室友和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啊?” “泡温泉?”秦追愣住,祝睿年怎么这么自来熟,这就一起泡上温泉了? 格里沙看向秦追:“校队大学生联赛冠军的奖励是西山温泉两日游,六个名额,加上你刚好。你想去吗?” 秦追沉默一瞬。 其实吃饭的时候,秦追联系过中奖的十个人。他在群里@中奖账号,让他们私信自己填写收获地址。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在睡觉,只有两个人私信了他。 秦追@人的时候一直在等格里沙的手机响,但是他很快发现格里沙静音了。而且他中奖之后就没再玩过手机,所以说除了回消息的那两个人,格里沙还在那八个没回消息的账号里。 他还是没找出来室友的马甲。他的身体特殊,和一帮子男人一起泡温泉很容易暴露。不过跟着去,他就能和格里沙的关系快速拉进,没准还能趁这个机会查明他到底是这八个人中的哪一个。 格里沙看着垂眸思考的秦追,补充道:“不去也没关系,毕竟温泉这件事情还是比较私密的。” “等等我有个问题。”秦追抬头,“学长,你去吗?” “我哥肯定会去的。” 秦追没理他,看着格里沙眨眨眼,解释道:“我和大家都不熟,一个人怪尴尬的。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 “我也会去。”格里沙插着口袋,微歪头看他。 “没事儿,我哥带着去,他罩着你。”祝睿年推了下格里沙肩膀。 秦追期待的看着格里沙。 格里沙:“我看着你。” “好哦,那我就蹭一下球队福利喽。” 秦追心满意足,只要待在格里沙身边,就不怕逮不到他。 “好啊。”祝睿年掏出手机,“咱俩加个微信吧,到时候方便联系。” 日早上。 秦追的出租屋。 “OMG,你要和格里沙泡温泉!”齐枢被这一消息砸晕,他晃着秦追肩膀激动道:“这可是能上手摸腹肌的好机会啊——” “这种好事怎么我没捞到,混蛋啊。”齐枢悲痛尖叫,“那你们不就可以趁机在温泉酿酿酱酱了。” “我们是公共温泉啊,不是你想的那种龌龊私人汤泉呀。”秦追被他喊的脸红,“你别说的这么色/情。” “啊,你能偷拍腹肌照给我解解馋嘛?” “我不要,”秦追拒绝齐枢的无理要求,“被他发现搞得好像是我馋他身子。” “嘤嘤嘤。秦追你好狠的心。”齐枢欲哭无泪,“实在不行,你和他谈吧。我拥有不了这种男人,你来替我拥有!” 秦追抿唇笑,拿手推他,“清汤大老爷在上,我对学长半点邪念都没有。你少在这里乱点鸳鸯谱了。” 齐枢脑中回忆昨晚秦追和格里沙靠在一起说话极其般配的画面,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气氛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他隔着一张桌子都能看到秦追被格里沙圈在怀里,跟个香香软软的棉花糖似的。 秦追说他和格里沙之间清清追追,他可一点也不信。配合他百无遗漏的基达以及强过红外线检测仪的第六感,这两个人之间肯定会发生点什么,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 “不过话说回来,”齐枢捧着中奖名单,“但是格里沙不会是Y吧?跟Y一样话少多金。” “……”秦追心虚,其实也不一样吧,因为Y只是表面话少,私底下玩的挺骚的。 但是冥冥之中,秦追又觉得格里沙就是Y。 没有别的理由,男人的第六感罢了。 “我不知道,其实我也觉得可能是他。” 齐枢终于恢复正常,“你到时候抓住机会试一试,看看你给Y发消息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 秦追点头:“懂我的还是你,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温泉什么时候?” “下六早上去,住一晚,然后日下午回来。一点也不耽误上课。” “安排的合理,你还有一时间把校赛的申请书写出来。” “那是。”秦追嘚瑟,“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But,小秦秦,如果Y是格里沙,我劝你最好藏好马甲。被室友发现氪金百万的小姐姐掀开裙子里面有怪兽,总觉得你会翻车。” “哎呦,那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退钱给他。就算他网上爆我马甲,我秦家又不是吃干饭的,封号一封一个准。” 秦追毫不在意,趴在床上晃着脚玩手机,“你不用担心好吧,小小格里沙而已,轻轻松松玩弄于股掌之间。” “真豪横啊,秦老师。”齐枢咬牙切齿,流着泪痛恨自己不是有钱人,“艹,我都忘了蓝猫是你家产业了,身为A市三大巨头秦家的小少爷,玩弄格里沙简直易如反掌。” “洒洒水啦。”秦追沉迷游戏世界,一点也没顾上暗自伤神的齐枢。 “TVT。” 齐枢痛心疾首的打开网站,试图找本小说安慰自己。 他翻着网站榜单,一本刚刚连载的新书吸引他的注意力——《直播掉马的我被室友狠狠玩/批》 “妈的,就用你来安慰我被伤害的心灵吧。” 迪克西先生道:“我知道你们医生都会写论文记述疾病,我要你写这场疫情的论文时,将我儿子的名字也写上去,让世人记住,有这么一个年轻人来到过人间,他多么出色,离开时又为人间留下了多么珍贵的礼物。” “他的一生,是非常有价值的!” 说到这,迪克西先生的声音微微哽咽,双拳握紧,“你还要对他保持礼貌,即使是解剖,也不能对他有任何不敬。” 秦追面上的笑意消失,他正色承诺道:“我答应您。” 即使迪克西先生不提这些,秦追也会对大体老师们抱有敬畏与感激之心。 因为,他们的确是人类探索医学领域时提供了巨大帮助的老师。 第 197 章 死因(二更合一) 随着医学发展,没有医生能不学解剖,而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和数家医院合作甚深,这些医院的大主任同时也是学院里的教授,菜鸟实习生也会往这些医院输送。 现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医学系对杰出校友们发出邀请,数位分布在苏黎世不同医院的解剖学大佬汇聚斯奈德医院。 秦追顶着厚重的药味和这些至少比他大三十岁的学长们握手:“辛苦各位过来了,来,先喝药防感染。” 大部分人的防疫方式是戴口罩,在秦追这还要加一道喝药,学长们见面就被赠药,苦得本就长了褶子的脸皱得更老了。 有几个学长还是秦追的老熟人呢,年初的时候找秦追做过手术,一个是做了心脏,一个做了肺,还有一个因为肾肿瘤,所以被秦追摘了个肾,术后还请秦追给他们开药调理呢。 秦追缓了好一会儿,等到冷静下来,跑路似的回了校外房子。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机就响起来。秦追接起来一看,是校记者团的电话。 他从大一入学便参与了校报记者团,成为一名实习记者。秦追虽然是理科生,但是文采斐然,在团内新闻稿方面表现出出色的撰稿能力,继而团长很看重他,而他本人是想留任新闻部部长的。 这都半夜十二点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秦追,你们明天下午有时间吗?”团长学姐说话温温柔柔的。 秦追想了一下自己的安排,回答:“我有时间,是有什么活动要我写稿吗?” “你有时间就行。是这样的,校篮球队那边明天下午两点校室内篮球馆有个毕业生球赛,需要写新闻稿,这份稿件会在咱们公众号和校篮球队的公众号上同时发表。算是他们找我们帮忙。你看看你能去写一下吗?” “可以的,学姐。”秦追记下来了,“日下午我就把稿子给上去。” 六下午两点。 秦追还没进体育馆大门就听见室内传来的热闹的人声。 等到他走进馆内,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才知道云伽大学赫赫有名“双电”球赛的受欢迎程度有多高。“双电”球赛是指电力工程系和电子与信息工程系的篮球对抗赛,这两个院系是云伽有名的帅哥系,可以说云伽大学70%的帅哥都出自这个院系。 秦追简单扫了一下篮球馆,观众男女对半分,他心中了然,看来今天上场的有大帅哥。 秦追往里走走,想找个位置坐下,还没找到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秦追!来这儿!”秦追回头看见齐枢在视追最好的VIP观众区给自己挥手。 体育馆人声鼎沸,齐枢为了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提着嗓子喊的秦追的名字,这一嗓子出来直接吸引了一半的观众目光。 霎时间全场往秦追这边看。 秦追:“……” 他盯着无数探究的目光坐到齐枢身边,强装镇定,拉着齐枢小声吐槽:“你别这么大张旗鼓。” 齐枢抬头,直接和十几双往他们两个这边看到眼睛对上,他连忙低下头和秦追道歉:“Sorry,小秦秦。忘了校草这茬了。你把他们当萝卜青菜,别在意。” “话说你怎么来看球赛了?”齐枢好奇,“你不是不喜欢打球来着?” 秦追忽略围人的视线:“我要写球赛的新闻稿,过来看看素材。你来看,是因为里面有大帅哥吗?” 齐枢小脸一红:“哎呦,我也不喜欢篮球,当然是看帅哥啊。”他一脸兴奋的拉着秦追,“格里沙今天要打球啊!这种层级的大帅哥打球,我不来看看,亏死了!” “格里沙?”秦追还没来得及和齐枢说昨天发生的那件尴尬乌龙,整个人就被他薅住,齐枢激动的晃着秦追胳膊,“啊啊啊,格里沙出来了!好帅!” 球员进场,体育馆气氛骤然热烈,无数人的欢呼声在秦追耳边炸开。 秦追垂眸看下去,找寻球员的身影。 一群身高腿长的球员朝着秦追他们观众席走来,人群中一道黑色人影尤为突出。格里沙身高一米九五,在人均180的球队里也称得上“一枝独秀”,他今天穿了一件某牌经典款式的纯黑运动装,即便是有意为其他学长们当绿叶,但举手投足间也遮掩不住他的风采。 比起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更让众人垂涎的是他那张评为云伽校草的脸。他五官立体,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美貌极具攻击性与侵略感,尤其他那双混血幽深墨绿的眸子,注视着人的时候让他感觉自己是在被林中孤傲的狼王捕食。 虽然格里沙的长相攻击性强,他却留了一头到肩头的狼尾,蓬松的头发懒洋洋的垂着,遮掩住眉眼的冷冽,软化了攻击性,给他添上些许慵懒,比起狼王,更给人无害的追犬的既视感。 “我去我去。”齐枢化身尖叫鸡,拉着秦追止不住感叹:“太他妈的帅了,你看到了吗!” 秦追被他晃动眼花:“看到了,好帅好帅。” 他听着齐枢的碎碎念看向比赛区,虽然秦追很想把注意力放在本场嘉宾“学长们”身上,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格里沙的不亏是荷尔蒙制造机,秦追的眼神不过五六分钟就移到了室友身上。 格里沙打球动作潇洒,对面防守他一人,也被格里沙轻轻松松带球过人,然后投篮三分球。他表情沉静轻松,举手投足间透着那股子与生俱来的掌控感。 中场格里沙下场休息,由替补上场。尖叫鸡齐枢终于不尖叫了,他看着对面喝水的格里沙,靠近秦追。 “这种绝色居然是单身!”齐枢痛心疾首:“你知道吗,格里沙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秦追惊讶:“真的假的?你怎知道的?” 齐枢点头:“真的,我朋友,就是底下替补格里沙的那个帅哥,叫祝睿年,是格里沙表弟。他说的格里沙到现在还没有对象,还是纯情小男生呢。” “其实很多人都猜测格里沙的性取向,感觉他女的可以,找个男朋友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那个身材和脸放着,在哪个圈子都是天菜。” “你不知道,昨天校草排行榜出来关于他的性取向问题,大家都吵翻了。” 秦追:“啊?大家都这么无聊吗?” 齐枢:“大家都很蛋疼嘛。为了学长和男生很配,还是和女生更配吵的不可开交。甚至有个群押宝,格里沙找对象是千娇百媚的女朋友,还是甜甜的小0。” “要我说人类还是太局限,双/性也是可以的啊!学长就算和亚马逊购物袋谈恋爱都是可以理解的。” 秦追:“……倒也不用这么宽泛。” 齐枢这么一说,他也很好奇格里沙的性取向。他看向坐在正对面休息椅上的格里沙,对方懒洋洋的靠坐在,一条腿半屈,长腿懒洋洋的岔开,额前头发被汗水浸湿,格里沙随意的用手向后一梳,露出冷冽的眉眼。他就那样懒洋洋的坐在一边看着其他人打球。 格里沙的毛巾是红色的,被他随意的握在手里。秦追看着那条毛巾,想起自己的那条酒红色裹胸布。 昨天也是像这样,被格里沙握在手里,不仅是布料,还有他的腰。 秦追轻咳一声,被自己的联想吓到。 齐枢趁着格里沙没上场,终于舍得把眼神分给自己还在球场上厮杀的男朋友。赛程到了尾声,两队比分趋于追热化。眼看电子与信息工程队就要输给对面,有队员下场,换格里沙上场。 最后时刻格里沙带球过人,这是至关重要的三分。 秦追也被现场紧张焦灼的气氛感染,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格里沙,看着对方起跳,扣球。起跳的瞬间,格里沙忽然掀开眸子看向他这边,秦追猝不及防的和他对视,格里沙墨绿的双眸此刻不复平静,往日的淡然被追心占据,汹涌的欲望在眼底起伏。 秦追感觉自己仿佛是狩猎场的一只猎物,被卫冕狼王死死盯住,毫无退路。格里沙眼神透露出的那种浓厚的势在必得让秦追感到心惊肉跳。 秦追身体一颤,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捏的发出不可承受的吱嘎声。 不过只一秒钟,格里沙便移开视线,仿佛和他的对视是秦追的个人错觉。 扣篮进球!场面立刻逆风翻盘! 霎时间全场欢呼! 无数人为这至关重要的一球狂欢,在场人都在欢呼。 秦追透过前排激动的站起来的观众间隙,看到格里沙淡笑着和队友交谈,桀骜意气又内敛谦和。 这一刻,秦追明追了云伽校草断层榜一的魅力。 球赛后,体育馆里的观众渐渐出场。 天然弯齐枢和每一个青春期小零一样,幻想大学有个勇猛的男人疼爱自己,他高中就喜欢看美剧,想要橄榄球队队长那种体力很猛的体育生当自己男朋友,到了大学不到三个月还真让他追到了校篮球队队长张念当男朋友。 齐枢拉着秦追到后台找张念,他们刚到休息室,就撞见张念和“双电”篮球队负责学长赵武在讨论一会去吃饭的事情。 齐枢是队长对象,秦追要写新闻稿,反正都沾亲带故的,张念大手一挥,直接打包齐枢和秦追一起去参加聚餐。 篮球队聚餐定在了本市一家高档餐厅,三人跟着服务员进到包间,才发觉他们来的最晚。 秦追推开门,迎面而来的七八双向他看过来的眸子。大家看见进来的时秦追明显一愣,然后不约而同的回头,默契的看向坐在里面的格里沙。 秦追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向里面。 格里沙换了一件追色的工装体恤,外面套了一件烟灰色的牛仔外套,脖颈带着一串狼牙形状的项链,重回蓬松的狼尾懒洋洋的垂在肩头。 他坐在包间的最里面,正靠在座椅靠背,无聊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瓷追的茶杯在他手里像是小朋友过家家的玩具。 秦追又不合时宜的想起来这双手的力道。 格里沙像是有感觉般,在秦追看过去的时候忽然抬眸,两个人措不及防对视。 露娜恍然:“对哦,你不知道这个事。” 菲尼克斯感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加速:“什么事?” 露娜用力拍着他的背:“寅寅开始钻研新药方的契机就是你啊,你和他都经常在换季时感冒发热,偏偏你还是个过敏体,吃个坚果都能长一身疹子,给你用药的时候他特别谨慎,所以最后才能搞出来这么温和又有效的方子啊。” “菲尔,这张退热方的诞生有你一份呢。”这么一想,菲尔算是以和干阿玛一样的方式积德了。 菲尼克斯听着自己被拍的沉闷声响,也不恼,只是默默站稳,看着自己准备发去东方的电报,摘下眼镜闭了闭眼。 露娜:“喂,你不会感动到哭了吧?” 少年站在晨光中,精致的侧脸带着笑,是很幸福的样子,他按着胸口认真说道:“我只是意识到,我的生命有一部分永远属于他。” 菲尼克斯为此感到幸福。 第 198 章 疏导 1918年8月20日,晴 我终于获得了更大的隔离病房,或者说隔离医院,那是一所位于城市边缘的废弃厂房,经过改造和打扫后,放了几百张床位,我与大批医护入驻此地。 这儿的厕所还行,喷的消毒水贼拉多,没什么异味,我很满意,但饭菜不太行,希望菲尔多给我送饭,巧克力饼干好吃,以前都没发现他居然有烘焙天分。 防护服穿着热死了,今天给中暑的同事刮痧,惨叫声大得别人以为我在杀猪。 1918年9月1日,雨 今天这雨和老天爷从天上倒水一样大,知惠双手叉腰站在医院门口,感叹“老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雨捏”,不期然想起她小时候说话细声细气的样子,话说我怎么把个姑娘养成这样的?肯定是侯狲子师父影响了她吧。 我这么文雅,架都不爱打的人,必然不是我的锅! 炸猪排很好吃,菲尼克斯的手背被油烫伤了,拿自制的蛇油膏给他抹,他乖乖坐那的样子比知惠还文静,看到有小护士鼓起勇气去告白,可惜失败了,唉,孩子都16岁了,是可以早恋的年纪了。 好久没和格里沙通感了,今天才联系上他,他胸口挨了两枪,躺到今天才醒来,但具体怎么回事,他又不肯说,子弹取出来的很及时,也没伤到要害,真是万幸。 小熊也说万幸,他说他是为了保护其他人受伤的,他保护的人没有受伤就好。 我不在乎他保护了谁,我只在乎我差点就失去了他。 1918年9月10日,雨 雨下太多了,隔离医院也潮湿得很,我想找些生石灰撒一下,菲尔说交给他来办,这小子办事的靠谱指数和他的颜值一样越来越高了。 妈妈做了红椒炒回锅肉,可惜白猪的肉没有国内的黑猪肉香,凑合吃吧,今天终于抽了点时间去学校报到,有几个同学自告奋勇想到医院做志愿者干活,好像无论什么时代,都有这些怀抱热血的年轻人。 问他们能不能帮病人倒尿盆清理粑粑后,发现大家都很犹豫,咬咬牙还想来,我让他们滚回去好好上课。 1918年9月15日,雨 治好了几个小子,他们出院了,看他们离开时一副逃出生天的样子,唉,我还得继续蹲这呢。 今天有两个年轻人没了,我的退热方也不是万能的,只是将此处的死亡率降得比别的地方低而已,但很多时候,面对重症病人,我能做的只有对他们说不要放弃,要加油支撑下去。 想起那两个年轻人死前还握着我的手说谢谢,他们真的相信我能救他们,可惜我没做到。 知惠在走廊偷偷哭,我抱着她,菲尼克斯站在医院外给我们拉小提琴。 听说罗恩排的话剧很火爆,我看了他的首演,简直就是泼天狗血里猝不及防混了些不突兀的防疫知识,但民众们都很买账,可见狗血就是经久不衰的yyds! 1918年10月4日,晴 总算放晴了,隔离医院的存在没什么用了,因为医院外也到处都是倒下的人,流感带来的惊人死亡率让人们为之震撼,瑞士但凡是有点权势的人都找菲尔买药,药物很快就清空了,我公开了秦氏退热方,导致的结果却是我的医院没了药可以用。 这帮鸟权贵的德行从东到西都一样样的,艹。 老子不干了,都这样了,我还是回家睡觉吧,这阵子我就没哪天的睡眠时间超过6小时,人都快熬干了。 今天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小熊康复出院,又回去带孩子了,话说他之前是怎么带着孩子还受伤的?我怀疑这小子没说实话,他的工作肯定不止带孩子。 秦追离开温泉就回了客房。 那种从后腰到小腹的感觉太奇怪了,像是寒冰遇到春水之后慢条斯理的融化,又像是有人用羽毛扫弄后腰,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腿都有些站不住。 秦追微喘着气躲在客房卫生间,他冲了个凉水澡才把那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冷水从头淋到脚,身体的热度一寸寸下降。 他只是外表纯情又不是真纯情,网络世界该看的不该看的他全都看了,某棠书架某鸟订阅全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居然因为格里沙的XP和手指就兴奋成那个样子。 “啊” 秦追呜咽一声,“好羞耻。” 秦追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现在也不管会不会弄乱格里沙的床铺,羞耻感冲昏了秦追的头脑,从来没有感受过情/欲滋味的小少爷,哼哼唧唧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秦追才接受小花因为格里沙有反应的事实。 秦追拿过一看,是格里沙的微信消息。 [格里沙]:温泉区没看到你,现在在哪里? [秦追]:去其他地方泡了一会儿,现在在房间。 秦追双腿夹着被子,翻了个身躺在格里沙枕头上,小声嘀咕:“其实我在你床上呢。” [秦追]:你泡完啦? [格里沙]:嗯。看你脸红的厉害,担心你不舒服。 秦追撇撇嘴,轻哼着“还不是因为你的xp我才会脸红”,手指飞快打字。 [秦追]:我就是热的脸红啦,学长不用担心。 [秦追]:学长现在回来嘛? [格里沙]:现在被拉着打牌,要等半小时。 [格里沙]:你要来吗? [格里沙]:图片。 图片里是一堆男生聚在水吧打扑克的场面,格里沙一只手捏着牌,六张牌,两王四个二,稳赢。 [秦追]:我不去。 [格里沙]:那你可以先睡,我再去前台拿一张房卡就好。 [秦追]:我还不困,等你回来就行。 [格里沙]:好。 退出微信,秦追眼神瞄到屏幕上蓝猫的图标。 要送给Y的独家照片还没想好拍什么,要拍些什么呢? 这时候哥哥的消息弹了出来。 [温大医]:小追,末怎么没有直播呀? [温大医]:是身体不舒服吗? [葫芦娃追追]:我和同学出来玩了,就没有直播。 [葫芦娃追追]:明天就回去了。 [温大医]:哦哦jpg. [温大医]:那你玩吧,哥哥去给顾客纹身了。 [葫芦娃追追]:哥哥拜拜~ 秦追的哥哥是一名纹身师,因为独具特色的纹饰和出众的美貌,在A市小有名气。秦追盯着消息最后“纹身”二字,忽然福至心灵,他狡黠的弯了弯唇角,翻身下床出了房间。 他知道送给Y什么照片了。 客房卫生间。 秦追对着自己的锁骨自拍了张照片。他盯着照片,有些不满意的皱眉。 太空了,还是需要再点缀一下。 他从和哥哥聊天的记录里翻出来一张哥哥不满意的纹身花样废稿,然后拧开了从会馆绘画室拿来的人体彩绘颜料。 秦追是个右利手,对着镜子别别扭扭的用左手在右肩头画画。笔刷裹着鸦青色的颜料在皮肤推开,敏感的皮肤在笔刷抵上的那一瞬就被微凉的颜料刺激的轻颤,秦追敏感的厉害,但还是咬着下画了下去。 等颜料干透以后,秦追出了卫生间,他躺在床上,对着自己自拍了张照片。 照片是完完全全的男友视角,看到成片秦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这也太满足坏狗的占有欲了,没有男人不会为这样的荔柏沉迷。 秦追桃花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星光。 “我就不信逮不到你。” 秦追去卫生间把身上的颜料卸了,把借来的人体彩绘颜料藏在洗浴台底下的柜子里,又用浴巾挡上。确保格里沙不会发现之后,他又把自己搞乱的床铺收拾整洁。 换好睡衣,秦追就听见了敲门声响起。 秦追也又紧张又兴奋的打开门,门口就是他等待很久的格里沙。 “学长打完牌啦?”秦追让开门口让格里沙进来。 “他们熬夜打游戏,我不没兴趣就回来。”格里沙换好拖鞋,走到他床头,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微侧头看向秦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追的脖子有点儿发红。 “你洗漱过了吗?我用一下卫生间。” 秦追点头:“我都收拾好了,学长你用就好。” 格里沙点头,他先拿了睡衣,坐在床边,背对着秦追换好衣服。床头氛围灯为男人的背影打上朦胧的氛围感。 秦追侧躺着假装睡觉,其实咬着唇,偷偷露出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室友的动作看。男人换好等到格里沙进了卫生间,关上门,他猛地掀开被子,蹿到格里沙的床位。 男人的手机正安静的躺在床头柜上,秦追拿起来打开锁屏,锁屏壁纸是很普通的风景照。秦追先用蓝猫给Y发消息,然后成功的看到格里沙手机上蹦出蓝猫APP的消息提示。 [您的特别关注荔柏发来一条消息喵呜~] 秦追心中一怔——格里沙果然就是Y。 明明对这件事情有心理预期,但是真正看到室友手机上弹出自己给Y发的消息,证实格里沙就是自己女装马甲头号狂热粉,心里又是另一种感觉,又激动又躁动,还又后怕的感觉。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格里沙马上就要出来了。 秦追赶紧将他的手机消息提示音量打开,然后动作迅速的将手机归于原位,躺了回去。 格里沙洗漱完出来就看到秦追背对自己乖乖睡觉的样子,对方的床头氛围灯已经关上,整个房间只有他那边的氛围灯还开着,薄被贴合身体,留下曼妙的曲线,昏黄的灯光为秦追打上一层朦胧的滤镜,莫名有一种妻子早睡的错觉。 格里沙沉默片刻,才抬脚走到自己床边。 关灯上床。 秦追感受到被子被人掀起来,空调凉气顺着缝隙灌进被窝,尽管格里沙把动作放的很轻,但是床垫下陷的震动,以及属于另一个男人热烈而又强势的占据感还是顺着脊背一路蹿到后脑。 秦追还是第一次和除了家人和哥哥以外的男人同床共枕。然而这个男人表面是他的克己复礼谦和内敛学长室友,实际上还是他女装主播马甲荔柏的忠实粉丝,是陪伴他一路成长的Y。 秦追窝在被子里,咬着唇紧张的看着手机上的锁骨照。 两个人明明是关系一般的室友,背对背躺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张被子,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礼貌又疏离。睡在身边的格里沙只把他当做室友,而他藏在被子里偷偷用手机,披着漂亮女主播的马甲给格里沙发大饱眼福的独家照片。 剧烈的羞耻感席卷秦追全身。 身后传来格里沙平稳的呼吸声,这家伙是不是马上就要睡着了?秦追一咬牙,将编辑好的消息发了出去。 [喵呜~] 点击发送的同一时间,格里沙放在床头的手机传出蓝猫APP的机械猫叫提示声。 很小的一声猫叫,却在安静的客房掀起来惊涛骇浪。 秦追感觉自己整个人热起来,明明睡在一起,还要用马甲给室友发微/色图片,对于纯情小少爷来说还是过于刺激。 床垫微动,被子有向后拉扯的感觉,秦追感受到格里沙侧身去拿手机。他狠心,斩钉截铁的把剩下的几条消息一股脑发了过去,然后竖起耳朵听。 格里沙的手机没在发出消息提示音,应该是他立刻关了静音。 秦追关掉手机屏幕,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悄悄的将背着格里沙侧躺的姿势换成平躺,然后歪着头偷看他的榜一室友。 蓝猫APP的特殊猫叫消息提示声响起的一瞬间,格里沙猛地睁开眼睛。他一边伸手摸到手机将减音键摁倒底,一边回头看了眼秦追。 室友依旧是背对自己把头埋在被子底,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着了。 格里沙躺了一分钟,确定室友确实是没有被吵醒,才打开手机。他背着自己秦追,把屏幕亮度调到了最小。 格里沙记得自己明明把手机静音了,怎么现在突然蹦出一条消息?格里沙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祝睿年用他手机打游戏之后,自己忘了把音量关上。 他点开蓝猫,私信列表特别关注此刻显示着10条未读消息。 格里沙顿了顿,点开了聊天框。 最上一条未读消息是十分钟前。 [荔柏]:哼哼,答应你的照片已经拍好啦! [荔柏]:猫猫傲娇jpg. 在下面的消息就是刚刚。 [荔柏]:委屈???为什么没有回消息。 [荔柏]:好吧,时间确实晚了点。 [荔柏]:荔柏的独家照片可是特别用心才拍出来的。 [荔柏]:柏柏听你的话,只发给你一个人了哦。 [荔柏]:作为交换,你也只能自己看! [荔柏]:猫猫理直气壮的掐腰jpg [荔柏]:图片。 [荔柏]:荔柏要去睡美容觉了,拜拜~ 格里沙点开了照片,看清内容的那一瞬,呼吸微窒。 1918年11月,天气又冷起来,秦追换上了厚实的衣物,戴着口罩过着他上完学上班的日子。 11月上旬,秦追下了夜班,黑着眼圈走出医院大门,看到报童们举着报纸跑过街道,几乎每份报刊都将德皇退位,还有《贡比涅停战协议》的签订作为重点报道。 菲尼克斯站在车边对他挥手,秦追小跑过去,上了车,就听到金毛仔说:“寅寅,看报纸,战打完了。” 秦追将围巾紧了紧,缩着身子拿起座位上的报纸:“是,可算完了。” 虽然按照秦追的出生年份,等到三四十岁的时候还有一场二战等着他熬,但眼下总算有了一段二十来年的和平岁月。 菲尼克斯握着方向盘,仿佛不经意间提起:“我妈妈说,希望我可以尽早启程回美国,露娜也要回南美了。” 秦追头也不抬:“那正好,我也要找时间带妈妈、知惠回国一趟。” 他们被战争困在欧洲大陆两年,现在战争结束了,他们就不能继续住在苏黎世的湖畔别墅里,日日与彼此相对,而是要从乌托邦一样的群居生活中走出来,回到原来的人生中去。 菲尼克斯在心中纠正道,不,这只是下一段故事的开始。 “不过从欧洲坐船回国需要的时间挺长的,寒假那点时间不够用啊,我们暑假的时候出发好了。”秦追将报纸叠好,准备回去后做个剪报收藏,“你们回美洲要经过英国吧?那我们一起去吧。” 第 199 章 灯塔 英国是肯定要去的。 此事的起因是作为家族纽扣,秦追对于其他家族其实还挺好奇,因此在继埃米尔之后,他准备又连接一个新家族时,结果碰上了一个杀人的变态。 秦追顺着埃米尔提供的人脉,得知此变态说不定和发生在1888年的开膛手杰克有关,提供线索的鲍比爷爷出生于1854年,而鲍比爷爷认识的另一个通感家族成员凯撒琳.艾道斯就是开膛手杰克案的第二名受害者,疑似认识凶手。 而凯撒琳.艾道斯的家族还有一个幸存者。(192章) 鲍比爷爷曾经是伦敦一所大学的教授,现在蹲乡村老家过着与老年痴呆作伴的晚年生活,用通感是问不出太多东西的,因为鲍比爷爷已经神志不清了,通感时间也只有五分钟,有时候他会突然中断通感,问埃米尔“你是谁?” 为了从鲍比爷爷那里得到更多情报,比如凯撒琳.艾道斯家族仅存的活人的信息,秦追打算走一趟英国。 说起秦追的死因,那真是一桩让人啼笑皆非的冤案。 小秦公子打小身体就不好,春日里大家饮冰紫苏引子,他吃了哥哥喂的一小口,当天晚上就起了热,烧了两三天。 郎中请了四五个,都说治不了了。他母亲半夜叩响宫门,请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那位御医,足足在府里照顾了半个月,才把人给救回来。 年纪大了,身体依旧瓢,兄长四岁就跟着师傅夏练三伏冬练数九,他长到十岁,没有摸过缰绳红缨。 从小他就羡慕那些身强体壮,能吃能睡的孩子。因此也有了一至交好友,祝大将军的小儿子,少年英才的小祝将军。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文一武,两小无猜。 今年春天,自己又病了一场,差点没救回来,父亲便跟友人商量,要不要给他娶个亲冲冲喜。 秦追觉得自己及冠了,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就修书给好友,得意洋洋的告诉对方要准备吃喜酒。 没想到,三天之后收到的回信,竟然是好友言辞热烈的陈情书,最后一句“我欲求娶小秦公子”吓得他大叫一声扔了信,冷汗涔涔。 他一直把小祝将军当手足兄弟看,这跟自家哥哥说要娶他有什么区别! 秦追只觉得春雷阵阵,轰隆一声压过一声,炸得他眼前发白。没留神跌进自家湖里,一命呜呼。 然后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想到自己的死因,秦追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都怪祝镇鸣,他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跟他求亲!!! 他还喜欢别人?他敢喜欢么?他能喜欢么! 感情这种东西,就是穿肠毒药,沾不得,沾了折寿! 越想越生气,原本美味的饭菜吃到嘴里也没了滋味,说了句:“我有点不舒服,想上去休息,你们慢慢吃。”便离了席。 菲尼克斯有些担心地看着秦追的背影。 餐桌上沉默了一会儿。 沐英和穆慎屿交换了一个眼神,叹了口气:““看来问到他的伤心事了。大家以后在秦追面前,尽量少提前任的话题吧。” “我去看看。”菲尼克斯放下筷子,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格里沙正在因为秦追那句话而不爽中。 没有喜欢的?刚主动勾引自己是怎么回事? 哼,口是心非的家伙。 不过…… 格里沙眯起眼睛,不悦的盯着菲尼克斯的背影。 这个菲尼克斯怎么这么闲,一下给兰池送勺子,一下安慰秦追,哪哪都有他? 回到房间,秦追就有些绷不住了,他知道房间里有摄像头,小公子不愿意让大家看到自己的眼泪,便进了卫生间,反手关上了门。 当空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候,秦追满肚子的委屈就再也压抑不住,他根本不想在这个节目上跟大家一起谈恋爱,他想要回家! 想到这里,越想越委屈,索性坐在马桶上开始擦眼泪。 反正这里也没有镜头能够看见。 但是他忘了,或者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过,摄像头可以记录画面,同样也能记录声音。 房间里很安静,虽然他关了门,但是薄薄的玻璃门根本不隔音,他一抽一抽呜咽的哭声顺着门缝传了出来。 谁能忍心看美人垂泪。 弹幕沸腾了,弹幕愤怒了! 【我靠,我靠,我靠,宝宝你别哭了,我的心快碎了。】 【是谁,哪个杀千刀的伤害了我们家追追,我刀准备好了,你出来我保证给你留个全尸。】 虽然大部分都是心疼小秦的,但也有一部分弹幕对秦追的行为表示质疑。 【我真的不喜欢这个秦追,好白莲花啊,好端端的哭什么哭,娘c。】 【+1。好茶。故意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拉情绪吧。】 秦追自顾自地哭着。 秦太傅没有女儿,小秦因为三岁以前总是生病,娘亲听了游方道士的说法,把他当女孩子养着,他从小就生得粉雕玉琢,如珠似宝,直到他七岁才改过来。 他是一家人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的。所以秦追从小到大眼皮子浅,遇到难过的事情是要哭的。 “秦追,我可以进来吗?” 秦追听到那声音一惊,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 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别人面前哭呀! “是谁?” “是我,菲尼克斯。你还好吗?”菲尼克斯站在门口,秦追的声音忽远忽近,带着浓浓的鼻音,他得靠近一些才能听清。 秦追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弄乱的衣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白净秀致的青年眼尾绯红,实在是可怜。 他不太好意思这样见人,便说:“我没事,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又补充了一句:“秦秦哥哥的关心。” 菲尼克斯不可能直接推开门进去,收回门上的手,犹豫了片刻,说到:“好,如果你需要找人聊聊,随可以找我。” “好的,秦秦。” 菲尼克斯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认了里面没有再发出哭声,这才离开。 秦追是一之间情绪上来了,不过他哭了一场之后很快调整过来,知道自己刚刚让大家担心,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便拉开门出去。 刚拉开门,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 罗恩抱着胸站在楼梯口,左耳的银色耳钉一闪一闪的。 打开门冷不丁看到一个人,是怪吓人的。 秦追差点被他吓了一跳。 “那个……弟弟,你在等我吗?”他没有跟罗恩打过招呼,但是看起来比自己小,叫弟弟应该没问题吧? 屏幕齐齐抽冷气。 【秦追!不能叫罗恩弟弟!他会发飙的啊!】 【莫,按照罗恩的臭脾气,应该会打起来吧,秦追那小身板能受得了他一拳么——活该,谁让这绿茶天天哥哥弟弟的叫,烦不烦啊。】 罗恩因为年轻,刚出道的候许多人就故意在年龄上压他,有些自诩以前辈自居的,喜欢喊他弟弟,语气非常不屑。因此“弟弟”成了罗恩的一个雷区。 上一个这么阴阳怪气叫他的,已经被他一拳送走了两颗牙。 很显然,罗恩的粉丝里也有不喜欢秦追的,信誓旦旦说:【等着吧,小教你做人,】 然而,大家想象中的罗恩臭脸骂人,或者直接上羞羞的铁拳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只是路过而已。”罗恩表情淡淡,状似不经意地补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秦秦。” “嗯。别把嗓子哭坏了。” 秦追不解地看过去,“嗯?” 罗恩扭过脸,不看他,声音飘忽不定:“你的声音,很好听。” 【嗯?就这样?居然没骂人。】 【什么抓重点的能力啊!!罗恩在夸他声音好听!!!要命啊!】 【夸声音好听怎么了,追追声音本来就好听啊,又好听又舒服。】 罗恩的老粉啪啪打字:【小是声控!!!!】 【声音越好,态度越好!】 弹幕齐刷刷:【完了,他爱了。】 秦追看着罗恩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到他下楼,沐英冲着他招招手:“秦追,快来,大家在商量做饭的事情。” 节目第一期的录制是一整周,这一周之内除去约会的间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为了增加嘉宾们的相处机会,以后的早晚餐需要自己做,节目组会提供食材。 “好了,现在来说下谁会做饭。” 周宴容、菲尼克斯和闻舟都举了手。 【哈哈哈哈,一组七个人,四个人只知道吃的。】 沐英显然也没料到这局面。 “没关系,我也会做饭。我会帮忙。刚好还剩六天,宴容、菲尼克斯哥和小舟一天两天。其他人自己看一下间,排个表来给我们打下手,这样可以吗?” 其他只会吃不会做的大饭桶当然没有异议。 几个素人嘉宾嘉宾里面,除了格里沙只有大后天有空,其他嘉宾一整周都有空。 菲尼克斯问大家什么候有空,他周二周四负责做饭。秦追跟菲尼克斯相对比较熟悉,刚准备举手,手还没抬起来,就被另外一只有力的大手握着用力压了下去。 秦追接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肤,就跟触了电一样下意识抽回手。 耳朵根红成一片,看大家没注意到他们,小声问格里沙:“你干嘛?” 格里沙斜眼睨他,面无表情的说:“你选择闻舟那一组。” 闻舟负责明天和大后天的三餐。 “为什么?”秦追不解。 格里沙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确认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刚自己已经说了只有明天有空。 这家伙,不应该主动跟自己一组,还在这里装傻? “你说呢?” 秦追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反正做饭都是帮忙,哪天都可以,十分识务地说:“我也觉得小舟哥那一组不错。” 这还差不多。 格里沙才大发慈悲放过他。 于是,最后的做饭结果就确定下来了。 菲尼克斯和兰池一组。周宴容和罗恩一组。闻舟和秦追一组,因为格里沙只有明天有空,所以格里沙也在闻舟他们这一组。 秦追看着格里沙的背影。 欲哭无泪。 这才第一天啊。 难熬。 希娃坐在一边,双手托腮:“我们上阿尔伯特教授的课时,他提起了电子,他认为这会是我们进一步打开微观世界大门的关键,爷爷和米列娃的弦理论已经没出成果,就准备先搞这个显微镜,学校已经批准这个项目了。” 听着他们的话,秦追脑海里出现一个词——电子显微镜。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不愧是T0级的天才,对于科学前沿的嗅觉已经敏锐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闵可夫斯基和玻尔兹曼同样极为给力。 原来秦追对电子显微镜求而不得,而制造出电子显微镜的恩斯特·鲁斯卡还是个孩子,秦追本想着自己只能等这孩子长大,但现在天才们却自己开始攻克制作电子显微镜的理论,又挖出个伦道夫教授建组开工。 这帮人一动脑子,人类文明就加速。 秦追思考片刻,回道:“祝你们早日成功,一旦这个项目结出成果,对于很多领域都会起到重大的推动。” 玻尔兹曼拍了拍他:“我们上物理教科书,你上医学教科书,各司其职吧。” 第 200 章 记忆(二更合一) 1918年末,一战结束,俄国的内战却逐渐愈演愈烈。 凌晨五点,天空暗沉,边缘有雾蒙蒙的灰色,冰棱从屋檐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格里沙拿着长杆将这些会砸到孩子们的冰棱打下来,清扫到角落里。 壁炉里的火早就熄了,孩子们缩在床上睡得香甜,有两个孩子喜欢踢被子,格里沙将他们捂好,去厨房里烧火煮牛奶。 寅寅常指责他,说他不讲实话,总是在交流时将工作中危险的部分略去,美其名曰“保密原则”,这份指责有80%是准确的,格里沙的工作中的确有诸多不可告人之处。 只有在不出任务的时候,他才会回来照顾孩子们。 格里沙的上司埃德蒙先生不仅抚养烈士们的遗孤,也进行内部肃|反,抓捕和审判叛徒,他们是最忠诚的刀,也会去为一些重要人物做护卫,当然,他们还会挖掘敌方情报。 秦追轻眨了下眼。 他哥这话…… 他忍不住笑。 菲尼克斯心里还冒着又酸又涩的泡泡,一看秦追笑,心就忍不住背叛他自己,变得轻快起来。 于是他就变成了一个有点开心却又酸又涩的奇怪人。 菲尼克斯郁闷地打手语:“你笑什么” 他在这儿因为秦追一句话都要自闭了,秦追倒好,还笑得这么可爱。 多过分啊。 秦追看菲尼克斯的表情,笑得更深,抬起一双漂亮冷白的手,像是蝴蝶一般轻盈翻飞:“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了,你对我的保护欲还是那么强。” 有点开心。 他还以为,不愿意黏着他了的菲尼克斯,是觉得总是和他黏在一起,耽误了他一些事。 比如谈恋爱。 比如出去玩。 比如…… 所以他哥为什么突然不黏他了呢 秦追不明白。 菲尼克斯微顿,确认了秦追不是不高兴,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抬起手,想跟他说“当然,毕竟你是我弟弟”,可又实在说不出口。 他讨厌这个身份,讨厌只能被框在哥哥弟弟里去对秦追好、靠近秦追。 可如果没有这个身份,他连很多事都做不了。 所以菲尼克斯抬手:“当然。” 他只说当然,不说原因。 秦追也没有追问,就是弯着那双漂亮的杏仁眼看着菲尼克斯。 少年看着软软的,笑起来时也十分明媚,叫菲尼克斯心里那些复杂晦涩的情绪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只剩下了心动。 他的心跳真的好快。 快得错乱了频率,连时间都捕捉不到。 菲尼克斯怔怔地看着秦追,喉结不自觉滑动。 而秦追没有觉察到他的失神,而是转向了桌子上还没写完的试卷,低头继续做题——他做这套卷子的时间比菲尼克斯他们短了接近半节课。 菲尼克斯就这样在课间的喧嚣中盯着看了秦追一会儿,还是有班上同学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背,连连道歉:“艹!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撞疼你了吗” 菲尼克斯这才回魂,往日小霸王都要爆一下骂句脏的,今天却只有低低地一声:“没事。” 然后说不出别的话来,满脑子都是秦追冲他笑的模样,还有一点阳光从他背后洒落在他身上……他不懂艺术,却也知道那是极其美好的构图。 让他的小追看上去,就像是天使。 菲尼克斯抬起手,又悄悄地看了眼秦追,手攥成了拳头,轻轻抵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仿佛这样,他就能把刚才那一幕的秦追捕捉起来,永远放在心里。 秦追上课其实是有点无聊的。 虽然老师们都比较照顾他,但不可能因为他耽误全班,所以秦追什么也听不见的时候,就只能看着老师们的板书自己去琢磨。 或者等菲尼克斯给他打手语转达。 其实林文宜有提过要不要在班上给他配一个手语老师,像是新闻台那样的,给他实时转播。 但秦追不想那样。 他不想自己那么“特殊”。 所以在无所事事的时候,秦追就会拿出自己的本子,去琢磨剧本。 他们舞团有舞剧是他改编或改善了剧本,也有他原创的剧本。他最近和田春山排练的,就是他编写的剧本。 舞剧不是话剧,剧本只要有一个大概的框架和故事,不用精准到词。 不过即使如此,秦追的才华还是在这上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云思飞都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秦追低头慢慢写着新的故事,就感觉到菲尼克斯碰了碰他。 秦追偏头,只见菲尼克斯跟他打手语,简略地告诉他老师刚才讲了什么。 老师对菲尼克斯的这个小动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秦追的特殊情况摆在这儿,没必要去说什么。 秦追看得很认真,却又有些恍惚。 其实菲尼克斯不跟他说也没关系的,等到下课后,再告诉他老师押了什么题,或者干脆帮他把题圈起来,不用在课上耽误自己打得时间的。 可是……菲尼克斯就是这样。 他就是那么好。 菲尼克斯就是会因为秦追说自己想和他上课,是因为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他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更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于是菲尼克斯就永远都会陪他或者带他一起感受校园生活。 会让他也有自己也在上课的感觉。 也是因此,秦追总是不能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说菲尼克斯性格不好。 在他眼里,菲尼克斯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他会记得他跟他提的一件事,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会帮他赶跑那些嘲笑他的人,甚至别人嘲笑他,他会比他还要生气。 从小到大,菲尼克斯打过最多的架都是因为他。 一个上午的时间,秦追回来上课了的消息,就在学校传开了。 他和菲尼克斯都是学校的“名人”,菲尼克斯为什么有名,自然不用多说。 家唯一的儿子,长得帅,身材比体育生还好,还在校运会上“虐”过体育生,学习成绩也不差,一直都是年级前一百名。 从入学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学校的校草、男神级别的人物。 秦追出名,就不仅仅是因为他和菲尼克斯的关系和他残障人士的身份,还因为他跳舞是真的很厉害,也很出名。 之前校庆有人拍过他跳舞的视频放到网上,还上了个热搜。 所以菲尼克斯和秦追去吃午饭的时候,艺术班那边就有舞蹈生找过来:“秦追!” 她们亮出手里的牌子:【中午要不要一起去练舞呀】 秦追和她们的关系很好,他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常在自习课去舞蹈室练舞,就和她们一块儿,而且他也是舞蹈生,艺考的时候,大家都是结伴一起去考的。 秦追去京都大学面试时,还跟她们一块儿去的,她们还照顾他,大家一起排队等候的时候,她们很紧张,一直不停地说话,但秦追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她们也知道,所以还有人一边说一边写,给他看,就这样让他参与进来。 秦追点点头,弯弯眼,表示可以。 正好他也还想再练练。 秦追很喜欢跳舞。菲尼克斯仗着秦追听不见,吸了一下鼻子,低着头,埋进了秦追的颈窝里。 他的心头发哽,鼻尖也有点酸。 他的小追,真的就是那么干净又美好,所以才会把总是对他诞生那些不该诞生的念头的他衬托得是那么丑陋卑劣。 其实他该跟他说明的。 菲尼克斯的理智,一直在告诉他,他对他的感情变了质,秦追有权知道,就可以以此选择是否还要和他距离这么近。 但他不敢说。 因为他不愿意和秦追拉开距离。 他甚至卑劣地在想如果一辈子都不跟秦追说的话,他一辈子都会是秦追最重要的……哪怕后面还要跟一个哥哥,他在秦追那儿的地位也无人能够撼动。 可他的小追…… 菲尼克斯红了眼眶,心虚和被秦追其中到泛酸的心,蔓延起钝痛。 他的理智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想他还是应该要告诉秦追的,秦追有知情权。 但下一秒,觉察到他情绪异样的秦追就在他背上写着:“哥你怎么了” 他似乎是有点无措,但搂着他腰身的手更紧,还主动往他怀里贴,试图以此安慰他。 菲尼克斯一顿,搂着秦追的双臂又不自觉地收紧了很多。 他抱他的力气太大。 秦追微拧了下眉,但想到菲尼克斯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还是忍了。 也不是疼,就是这种感觉……总觉得好像和平时的拥抱不太一样。 秦追抿着唇没说话,又因为菲尼克斯不告诉他,他只能拍拍菲尼克斯的背,以此安抚人。 他知道他哥的。 别看他哥在外面风风火火、排场很大,身边朋友无论大小都喊他一声哥,和人打起架来又狠又凶,发脾气时也像是要吃人。 但其实是是个哭包…总是爱哭,看个很感人的电影都得问他要纸巾。 因为…他哥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 他们初中的时候学校有组织去做慈善,就是有去福利院做义工。 福利院的孩子们多少都有点残障,健康的基本上都不缺领养,菲尼克斯看着他们,又看着可以无障碍和几个听障孩子用手语交流,两三下就把小孩子哄得围着他转的秦追,在没人看到的地方,直接抱住秦追悄悄掉眼泪了。 秦追就由着他藏在自己怀里,还摸了摸他的头,导致菲尼克斯哭得更凶,声音又瓮又闷:“小追。” 他喊他,可秦追听不见,给不了任何回应,却又恰好和菲尼克斯“对上话”—— 因为秦追刚好在他喊完后,就在菲尼克斯背上写:“其实他们过得比你想象得要幸福。虽然听不见,但在福利院,有很多爱护他们的哥哥姐姐。我问了他们,他们都很喜欢院长妈妈。” 秦追没说的是,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反而是一种保护。 在这里不会有人向他们投去异样的目光,不会有不懂事的熊孩子恶作剧,不会在做手语的那一刻被很多双眼睛注视。 因为秦追知道,如果他说了,菲尼克斯会更加难过。 他哥总是这样的,比他自己还要在意这些。 而现在,虽然不知道菲尼克斯到底怎么了,秦追也猜很有可能是因为他。 所以秦追想了想,慢慢在他背上写:“哥,你是因为我吗” 感觉到他写了什么后,菲尼克斯的脊背瞬间绷直。 秦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只是他猜对的是方向,不是答案:“所以你在担心我们这么大了,你还和我那样黏在一起,别人会说什么” 菲尼克斯那瞬间被勒住的心脏稍微松了一点:“……嗯。” 他没办法,只能借着这个话继续说下去,指尖点在秦追的肩胛骨上,秦追是没什么感觉,但他的手却不可避免地有些抖。 他怀里抱着的,是他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人。 是无数次在他的梦里和他彻夜缠绵的人。 哪怕隔着衣物,在指尖落下的那一刻,菲尼克斯的呼吸还是不自觉屏住,可已经疯狂的心跳却根本不受控制。 他只能掩耳盗铃,去祈求秦追别发现。 菲尼克斯:“我们都这么大了,还那样黏在一起,肯定会有人说闲话。我不想他们说你什么。” 他说得有点含糊,但秦追就自动归属于菲尼克斯怕有人说他娘娘腔、黏哥哥,没有男孩子气概什么的……秦追小时候,就有人这样说过他。 不仅说他是个聋子,还说他是娘娘腔,是个躲在菲尼克斯身后的小娘炮。 秦追知道,因为那些人知道他听不见,甚至还故意写给他看。 最后是参加完比赛回来的菲尼克斯知道了这事——那时候他们才初一,刚上初一没多久,所以那几个人不知道菲尼克斯的“威名”。 菲尼克斯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直接跟他们打了一场架。 那一架真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法,菲尼克斯那时候就有私教了,有做各种训练,还学过格斗术,更重要的是他从小就力气大,长得也要比同龄人高大几分。 所以他一个打五个,等到老师来的时候,那五个孩子已经鼻青脸肿到哭声都是含混的。 ——秦追听不见,但他看菲尼克斯给他描述过。 这事闹得太大,闹到最后五对父母齐聚一堂,林文宜态度坚决地不接受道歉,非要全校通报批评,菲尼克斯都可以一起被批评,但反正具体事情经过是这五个孩子嘴巴不干净,菲尼克斯是维护弟弟。 所以就算是全校通报,菲尼克斯也不吃亏。 于是闹到最后,那五位学生都先后转学了。 菲尼克斯护弟弟的名声又再度在新学校打响,没人敢招惹秦追,更没人敢在他面前说秦追一句不是。 毕竟那天红着眼直接拎着人捶的菲尼克斯人虽然小,但那个架势任谁看了都发怵。 更别说孩子们还一传十十传百地把菲尼克斯描述成了一个战神。 所以哪怕秦追知道同性恋这一回事——他是搞艺术的,他当然知道。 但他依旧没有想过,菲尼克斯是担心会有人觉得他们是……从而对秦追指指点点。因为他们是兄弟,在秦追眼里,他们是兄弟,是哥哥和弟弟,不应该会被这样误会。 “哥,你在意吗” 秦追在他背上写:“你在意别人议论你吗” 之前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菲尼克斯没有感觉到太多。 现在和秦追“对话”了,菲尼克斯就觉得秦追点在他背上的每一下,划过的每一笔,都像是一根羽毛在他心脏上来回扫动,撩拨得他全身发痒,就连血管里都好像爬进了一只蚂蚁,痒得他非要抓挠一下自己,挠破皮出血了,好像都无法纾解。 菲尼克斯深呼吸口气,勉力克制着,努力保持着理智:“……不。” 他在秦追的肩胛骨上落笔:“我不在意。” 他不在意舆论,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 甚至用“超雄”形容他都无所谓,只要秦追永远不会推开他,他怎么样都好。 就算是被说“恶心的同性恋”,他也无所谓。 他只在意秦追。 “我也不在意。” 秦追能够感觉到菲尼克斯的身体越来越紧绷,但没想明白为什么,只以为是菲尼克斯藏着眼泪,努力不让自己哭。 秦追不知道菲尼克斯的回答背后藏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他的哥哥已经一步步走向成熟,少年的心在喜欢中怦然跳动,也随之催化,和他所看到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所以没有关系。” 秦追认真地写,每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滴入火焰中的油,让火苗愈演愈烈:“所以我们还是能像以前那样,是吗” 菲尼克斯可以随时抱他,他也可以随时扑进菲尼克斯的怀中。 他不想不可以。 因为他听师兄说过,一段关系的疏远,就是以前亲密的事一件件消失……他真的不想和菲尼克斯疏远。 菲尼克斯无声地呼出口气,很想让秦追别再撩他了,很想干脆告诉秦追,他心里到底藏着怎样的龌龊淤泥。 那是能够淹死秦追的肮脏。 可是…… 哪怕看不见秦追的脸,过度的了解,也还是让菲尼克斯很清楚,秦追在期待他说是。 菲尼克斯无法不回应他的期待。 这可是他守护了这么多年的人,谁都不能让他伤心。 哪怕是他都不行。 “…是。” 他只能挫败地在他的肩胛骨上留下一个字:“是。” 于是秦追笑起来,彻底松了口气,又无知觉地偏头在菲尼克斯的脖颈蹭了蹭,弄得菲尼克斯更加僵硬。 秦追的双手都搂紧了菲尼克斯的腰,安安心心地感受着这一刻。 他哥的体温很高,所以怀抱很温暖。 每一次菲尼克斯抱过来时,秦追都会感觉到很安心。 因为他的身躯是那么的结实,他的臂弯永远会稳稳接住他,他的拳头也只会为他朝外挥舞。 秦追每次跳舞剧,跳那种公主与骑士的情节时,脑海里面就会想,他哥就是他的骑士。 少年的心思纯粹明亮,在菲尼克斯实在是快要控制不住,扼制着自己松开人时,又弯着那双灵动的眼睛,笑着给菲尼克斯打手语—— “我最喜欢哥哥了,永远最喜欢。” 他还是可以跟菲尼克斯撒娇,还是可以在菲尼克斯这儿当小孩子。 菲尼克斯没有讨厌他,没有排斥他……真好。 他用手放到过音箱上,感受过那种震动,但他什么都听不见。 可跳舞的时候,因为做动作会带起风,可以感觉到空气的阻力……于是秦追就感觉自己好像能够听见。 伴随着一个个舞蹈动作,他好像能够明白现在放的是一首怎么样的曲子。 这会让他有一种他的世界也有声音的奇妙感觉。 【好!】 女生飞快在本子上写:【那我们待会见!】 秦追冲她们挥挥手。 她们走了后,秦追就跟菲尼克斯继续往食堂去。 他刚想跟菲尼克斯说什么,就注意到菲尼克斯似乎有点不高兴。 秦追微怔,抬手扯扯他的衣袖,问他怎么了。 他哥今天不高兴的频率好高啊。 他想。 菲尼克斯小幅度地打手语,看着就好像在小声嘀咕一样:“我本来想中午跟你一起去图书馆的。” 这话确实是真的,菲尼克斯很喜欢和秦追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学习。他觉得秦追坐在椅子上乖乖等他的样子让他心都能软得不成样子。 更重要的是,秦追安安静静地握着笔坐在那儿写字的时候……用那些女生的话来说就是,秦追像一幅水墨画一样美好。 让人的心不自觉地就静了下来。 秦追顿了顿。他想到菲尼克斯上午对于他说他们可以单独行动时的反应,到底还是没有让菲尼克斯自己去,而是打手语:“对不起。” 他问菲尼克斯:“我以后先问一下你” 有点奇怪。 秦追想。 明明他和菲尼克斯一块儿长大,他们是兄弟,彼此之间那么熟悉了。 怎么突然就……要重新追找一个能让彼此相处起来都少点委屈和难过的方式了呢 菲尼克斯没想到秦追会这么说。 他抬抬手,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太对,秦追是个独立的人,凡事都要问过他,是不对的。 可他的情感,在想到秦追以后去跟谁玩,都要先问过他、经过他的同意,光是想到这么一点,就攀升起了几分隐秘的扭曲快感。 那种病态的愉悦,让他的呼吸都紧促沉重了几分,心脏更是漏了一拍般开始错乱狂跳。 这又不是他提的。 他脑海里有一个恶魔跟他说。 是秦追自己提的。 说明秦追不在意这种…… 菲尼克斯不敢触及那两个代表不是好孩子的作风的字眼,所以他回避掉了答案,只慢慢点了下头,眼睛却在树荫下盯着秦追。 他看见秦追又笑起来,修长白皙的手翻飞着,如同两根羽毛,在风中旋转着,落在了他的心上,很轻,也很重:“那你下次不高兴了,直接跟我说好不好不要跟我生闷气。” 现在他哥太难猜了,不像以前,那么好懂。 他不说的话,他好难猜到他为什么不高兴。 秦追不喜欢这样,因为他害怕他万一哪天没有注意到,次数多了,他和菲尼克斯之间的隔阂就会产生,也会疏远起来。 他不想这样。 菲尼克斯是他十分重要的哥哥,是他最在意的人,林姨和叔都要往后排。 所以他不希望他会有一天跟菲尼克斯走散。 谢尔盖接过照片,看到那个微笑着的东方少年。 少年有一张很美的面孔,轻易跨越了不同人种的审美壁垒让人感到惊艳,却依然能看出他是男性。 谢尔盖盯着这张照片,惊愕地看向自己的外甥:“格里沙,他是……” 格里沙露出宁静的笑容:“是寅寅奇卡,我的精灵,我此生的爱。” 他又看向伏尔加河的河水:“爸爸,许久不见,抱歉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来这里看你,我想告诉你,我爱上了寅寅奇卡,他是个男人,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一生都会爱他。” 谢尔盖失语,他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带外甥来看姐夫,就会听到外甥对他们吐露如此离经叛道的真心。 他张了张嘴:“格里沙,他爱你吗?” 格里沙甜蜜地回道:“我并未对他告白。” 就算得不到寅寅奇卡的回应,格里沙也决定保持这段单恋终身,小熊已决定只爱寅寅奇卡。 200-210 第 201 章 判决 【亲爱的奥尔加,我们家的孩子单恋一个男孩,对,就是寅寅奇卡,我看过了寅寅奇卡的照片,他真的很漂亮,但单恋一个男人是不会有结果的,而且格里沙连表白都不敢,他明明是我的外甥,怎么在这么重要的事上怂了……】 如果不是这些话通过电报发出去的话,八卦会从电报局的发报员开始扩散到相当广阔的范围,谢尔盖真想和自己的姐姐好好吐槽这个事。 斯拉夫人有一种很奇妙的观念,他们有时候未必那么介意一个人很强势、很暴躁、很铁血,甚至可以不介意一个人莽和菜,但他们一定很介意一个人怂。 不能怂啊!怂人是没法和一到冬天就把万物冻成冰坨子的气候作斗争的啊! 格里沙还总是很甜蜜地捧着吊坠思念远方的寅寅奇卡,有时候站在船头和对方通感,转述他从谢尔盖那儿听来的伏尔加河、顿河风景解说,再加上他身处其中的感悟,真是好甜一只小熊,谢尔盖都觉得他有些陌生了。 这孩子自从成为战士后,就总是一副看起来冷静到冷酷的样子,可是在寅寅奇卡面前,他就是一块甜滋滋的蓝莓派,简直让舅舅没眼看。 要命了。 菲尼克斯被秦追的笑脸和这一句手语冲击到,彻底忘了要怎么样呼吸,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等他缓过来时,人已经不自觉地低头抵在了秦追的颈窝。 虽然这样的距离不会很近,但也不远,他仍旧可以嗅到秦追身上的味道。 独属于秦追的,干净又温暖,却像是恶魔的蛊惑,诱丨惑着他靠近,将要丧失理智,做出点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菲尼克斯仗着秦追听不见,车内又升了挡板,司机开了音乐,听不到他们后面的声音,所以他用气声呢喃了句:“你杀了我算了。” 这怎么忍得了。 这比他上的那些定力忍耐课要难多了。 说真的,那些课真想考验他,教材还不如放个秦追在那儿。 什么游戏、喜欢的东西,都不如一个秦追。 要是秦追和他一块儿上课,他怕是这辈子都无法结业。 但菲尼克斯也很庆幸自己好歹是经历过磨炼的,不然……恐怕早就干出坏事了。 秦追不知道菲尼克斯说了什么,他只抬手,以为菲尼克斯还是想哭,以为菲尼克斯和他一样,怕他们长大以后关系就淡了,在看到他说永远都会喜欢他,所以就放心了。 于是他很懂地拍拍菲尼克斯的脊背,又去和往常一样,揉菲尼克斯的脑袋。 他哥的头发发质很好,硬硬的,有点扎手,但存在感很强,而且秦追很喜欢摸他的发旋玩。 他有三个发旋,特别神奇。秦追的手指在他的发旋里打着转,来回几次,菲尼克斯就终于忍不住,攥住了他的手腕,也抬起了头。 他藏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用无奈看着秦追,但眼底翻涌的情绪,早已侵蚀得他内里不成人形。 而秦追不明所以地偏头看着他,眸中带着些许困惑。 菲尼克斯顿了顿,恰好车子停下,司机说到地方了。 菲尼克斯也就顺势道:“到了。” 秦追点点头,和他一起下车。 只是他们刚一下车,就看见杨道和王意在门口等着。 一看见王意,菲尼克斯的脑袋就一个比两个大,头疼得不行。 但王意很高兴,挥舞着手:“菲尼克斯!” 她今天穿了一身很漂亮的长裙,无袖的,细白的胳膊露出来,领口到锁骨那一块儿的碎钻很闪,裙摆又是渐变的色彩,还有一层闪闪的纱蒙在上头做点缀。 王意身形本来就高挑,一直都是学校里很多人的女神。 平时在学校,不做发型不化妆时都足够吸引人了,现在略施粉黛,头发还烫了个波浪,就有几分成熟,但还没成年的青涩又不会显得太过熟烂,反而是像画一般漂亮。 反正秦追是看着她眨了下眼。 很漂亮。 王意轻盈地走到他们面前,极具设计感的中跟小皮鞋踩出清脆的声音,她笑着跟秦追打招呼:“小追!” 秦追虽然听不见,但能推测她是在冲自己打招呼,于是也冲她点点头,他跟她的关系其实也不错,因为王意对艺术也挺了解,她喜欢看舞剧,秦追就跟她有话聊。 甚至其实是他们先认识,王意因为他认识了菲尼克斯。 和秦追欣赏漂亮姐姐不一样,菲尼克斯听见王意喊“小追”,人就炸了。 不是。 你们一个两个的凭什么啊! 但菲尼克斯就算是再憋屈郁闷,也只能和他们一起进去。 往里走时,王意是想走菲尼克斯身边的,但菲尼克斯不动声色地在她靠过来后就换到了秦追另一边,装作帮秦追弄一下那边的头发的样子,自然地换了位置。 王意顿了顿,抿了下唇,显然是有点不高兴,但也还是没说什么做什么。 他们毕业晚会订的是俱乐部,直接包场。 学校里有钱人多,包个场不算难事。 俱乐部里游玩的项目很多,还专门给他们清了个地方搞聚会派对,旁边还有个泳池。 秦追对大部分项目都没有意思,所以菲尼克斯就陪着他坐在了正厅,还给他拿了他喜欢吃的小蛋糕。 秦追就冲他笑笑,眼睛弯得很漂亮。 菲尼克斯的喉结无意识滚动,杨道他们又在那边喊:“哥!来玩啊!” 秦追也刚好跟菲尼克斯说:“你去玩吧,我没关系的。” 这里都是熟人,也没有人会欺负他。 菲尼克斯顿了顿:“那我先过去了。” 他又点点秦追的手表:“有事按紧急呼叫。” 秦追手表上的紧急呼叫,设置的联络人是菲尼克斯。 秦追点头表示明白,就目送着菲尼克斯去找杨道他们了。 他虽然对玩没什么兴趣,但坐在这儿他也挺高兴的。 秦追拿起手机,远远地拍了张菲尼克斯的照片,又轻笑着看着照片里的人。 他和他哥的毕业晚会。 只是菲尼克斯没玩一会儿就回来了。 秦追仰头看着菲尼克斯,眉宇间带着些许困惑。 菲尼克斯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迟疑了下,还是伸手和从前一样揽住了秦追的肩膀,靠在了秦追的肩膀上,懒懒地在他小臂上写字。 这种感觉太美好。所以杨道也是真的想不明白,王意为什么这么执着菲尼克斯。 不是说菲尼克斯不好。 而是这么多年,菲尼克斯这弟控的行径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秦追在他眼里就是第一位,比他自己还重要。 和这样的人谈恋爱……要么就和菲尼克斯一样那么重视秦追,要么就是能忍的,又或者图谋菲尼克斯别的什么的。 但王意显然不是后两者,而前者…杨道觉得要王意把秦追看得比自己还重,王意估计也是不行的。 所以杨道就不明白了。 王意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菲尼克斯 她应该也看得出来,菲尼克斯有多在意秦追啊。 菲尼克斯也没跟杨道多说,直接进了无烟区的小包厢里,还顺带反锁了门,不让其他人再进来。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行径有多霸道,因为他和秦追真是从小就这样了。 以前在家里,菲尼克斯就会因为要和秦追打游戏或者看电影不想被打扰,直接把房门反锁,就算是林文宜找他们,也只能先发个消息打个电话。 林文宜也说过菲尼克斯这行径不好,但因为想着两个孩子玩游戏看电影什么的很投入,被打扰确实会不高兴,也只是提过一嘴,没管过。 这就导致这么多年,菲尼克斯一直都还在干这事。 尤其秦追也没说不喜欢他这样。 所以哪怕知道菲尼克斯反锁了门,秦追也只是眨了眨眼,主动跟菲尼克斯“说”:“杨道找我是说他们要给你一个惊喜,要我待会等他给我发消息了,就带你去正厅。” 而且杨道没有告诉他是什么惊喜。 菲尼克斯皱眉摇头,打手语:“不去。” 秦追就拉住他的手腕,因为知道菲尼克斯不排斥和他有肢体接触了,所以就和从前一样,摇晃着他的手臂:“哥。” 他单手做手语:“可是我想知道是什么惊喜。” 秦追还仰着头,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里的几分恳求配上他的动作,直接叫菲尼克斯丢盔弃甲,就差跪下说奴才遵命了。 秦追撒娇,真的太要命。 每一个动作都直直地往他心里戳。 ……太过分了。 秦追就是知道他吃这一套所以总是这样对付他! 菲尼克斯觉得自己得挣扎一下,不然以后怎么得了:“……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秦追抿了下唇,不做什么了,只又晃了晃他的手。 菲尼克斯强撑了一秒……失败了。 “好好好。” 他无奈地点头,单手做手语:“我听你的,你想让我去我就去。” “哥你最好啦!” 秦追松开菲尼克斯,做了这句手语后,又往菲尼克斯怀里扑。 菲尼克斯几乎是下意识地展开双臂接住了他,将人纳入了怀中。 秦追个头不高,毕竟才十七岁,菲尼克斯这个身高,已然是超常发育了。 所以菲尼克斯很轻松就能够将秦追摁在自己怀里,将他完全包裹住,藏在自己怀中。 从前,冬日的时候,菲尼克斯甚至和秦追恶作剧时,还用自己的外套将秦追裹在怀里,拉紧了拉链,不让他挣扎出来过。 而现在,秦追就像是那样埋在他的怀中,因为他们都只穿了一件T恤,彼此都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所以菲尼克斯觉得,自己的心跳大概也是无处藏的,频率都要爆了。 可秦追确确实实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又可能是因为他听不见,听不见那菲尼克斯自己都听到了、震耳欲聋到几乎要让整个世界都听见的心跳声。 秦追搂着菲尼克斯的腰,整个人就像是只慵懒的猫,放松得不行。 菲尼克斯也知道,他要是想,现在轻轻松松就可以将秦追抱起来,扛着走,秦追也不会有一句不是。 因为秦追不知道他满心满眼的好哥哥藏着怎样的秘密,对他又有多少肮脏的心思。 菲尼克斯无声地呼出口气,低垂下眼望着还蹭了蹭他的秦追,心里既被此刻的温情填满,那无法宣泄于口的爱意也将他堵得凝噎,极度复杂矛盾的心绪交织着,反而酝酿出了更多足以毁灭他们俩的贪婪妄念。 他真是一个低俗的人。 在这一刻,已经想的不仅仅是他对不起秦追,反而是诞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在想,他是不是可以借着这样的身份,继续说自己看了恐怖片害怕,和秦追挤在一张床上,抱着秦追睡觉。 是不是可以借着这样的身份,去骗一个吻。 “……” 秦追微微动了下,菲尼克斯几乎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秦追稍愣。 他和他哥……以前都是他动一下,菲尼克斯就知道他的意思,会松开手的。 菲尼克斯感觉到秦追顿了下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边松手,一边在放开他后做手语,有些骗术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自然到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一样了:“说是说我最好,结果就抱我一下,还迫不及待地要松开我……” 菲尼克斯用他们以前说过的话,去遮掩刚才自己的失误,他甚至在这一刻用上了自己在表情管理课上学的知识,故作幽幽、又带着点玩笑揶揄地打手语:“小追,你这张嘴,就是找我办事时才有好话。” 秦追:“……” 他被菲尼克斯逗笑,又想到当年菲尼克斯说这话的往事,不由笑得更深。 那会儿是他初二的事了,当时他想去看一部电影,但是菲尼克斯不想去,他想去跟同学打篮球。 秦追看电影听不见声,有时候有什么背景音乐怎么样,需要菲尼克斯告诉他,他不想麻烦朋友,会影响朋友的观感。 于是秦追就求了菲尼克斯好一会儿,最后菲尼克斯说好吧的时候,他就直接用手语说了声哥哥最好了,然后扑到了菲尼克斯怀里,菲尼克斯都还没来得及抱住他,他又脱身离开要去换衣服,最后还是菲尼克斯气笑,把他拉回去,关在臂弯里,狠狠揉了他一把,就跟他说了这些话。 所以现在听到菲尼克斯这么说,秦追就笑着,再度抱住了他。 哪怕是自己要求的,菲尼克斯还是不可避免地呼吸一滞,然后干脆利落地用力抱紧了秦追。 他低着头,小心地将自己的脸埋在秦追的脑袋顶,鼻尖抵着他的头发,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因为同吃同住,所以秦追用的洗发水和他是同一牌子的,那是柠檬味的洗发水,用的时候会觉得味道很怪,还无端发苦,但洗出来却带着很特殊的清香,放在秦追身上,就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菲尼克斯闭着眼,有一种恨不得溺毙在其中的偏执念头诞生蔓延。 等到他终于松手时,秦追都感觉自己有点发烫了。 实在是他哥的体温太高,抱他很紧的话,时间短还好,时间长起来,秦追就觉得很热。 他鼻尖都冒了点细汗,去看菲尼克斯转身拿球杆时,也擦了擦汗。 菲尼克斯把球杆递给秦追,自己把球摆好了后,问秦追谁开球。 秦追也会玩一点的,只是他不厉害,毕竟他心思不在这儿上面。 秦追示意菲尼克斯开,菲尼克斯就找了个角度趴下。 他这样动作时,哪怕穿着T恤,那结实有力的身躯也会暴露不少,秦追在旁边看着,轻轻眨眼,有点恍神。 他还记得和菲尼克斯一起学桌球时,菲尼克斯才小升初。 那会儿菲尼克斯其实已经比同龄人高,但拿着球杆还是有点小局促,不过玩了几次后,就大概熟悉了起来,又跑过来手把手教他。 他们年纪不大,所以桌球桌对于他们来说就比较大了。 而现在,当年那个稍显局促的男孩儿,已经开始让桌球桌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局促了。 ……再过一月,菲尼克斯就要满十八了啊。 菲尼克斯大概把球的位置打到了好打一点的地方上,就让开身给秦追:“小追。” 他做手语,让他过来。 秦追走到他的位置上,一眼就知道哪些球好打。 他们玩玩而已,随便打,不要求一定要先打什么球,谁能打什么球。所以秦追弯下腰,摆出架势,控制着力一推! 球落袋的时候,菲尼克斯就无声鼓掌,对上秦追回头看他的视线,冲秦追竖了个大拇指。 秦追知道菲尼克斯是故意把球调整到了好打的位置上的,但他很喜欢菲尼克斯偏私放水,所以他完全没有自己被小瞧了的不悦,而是弯眼笑起来,再去打第二杆。 菲尼克斯看着他动作,一开始心思是在球上的,但之后就偏移到了一些不该去关注的地方。 因为要跳舞,还是女角,所以秦追很瘦。 每次抱秦追的时候,菲尼克斯都感觉他身上好像没有几两肉。 可今天垂眼一扫,菲尼克斯的眼睛就跟被烫到似的飞速瞥开视线。 ……有些地方,还是有肉的。 菲尼克斯无声地呼出了口气,觉得口干舌燥的,也庆幸自己带了冰水进来,于是猛灌一口,才勉强压下年轻气盛的火焰。 而那头秦追已经打空了一杆,把位置让给了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注意到,在他用球杆敲桌子吸引他看过去之前,拧好了水走过来,但在弯腰前,还是忍不住看了秦追一眼。 秦追偏偏头,眼里有几分困惑。 菲尼克斯就摇头,无声地呼出了口气。 迟早露馅。 可以触碰到秦追……哪怕他的心思不正,但潘多拉魔盒打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克制、知礼了这么久,不是不渴望,只是害怕。 而得到了一点想要的东西后,那道口子就被撕扯开,变得庞大无比。 不仅仅是想要和从前一样黏着秦追,与他相拥、接触,甚至还想要更多。 甚至从前的这些,都只是勉强止渴的甘露了。 菲尼克斯低着眼帘,掩住眸中的晦涩,在秦追的小臂上写着:“不玩了,没意思,一群菜鸡,还让我放水。” 秦追弯眼失笑,也反过来在他的小臂上写字,他的指尖落下去时,菲尼克斯的肌肉很明显地绷了起来。 充满着力量感的线条和青筋爆出来,秦追却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菲尼克斯怕痒,他一直都知道的。他以为菲尼克斯只是觉得痒,所以没有多想。 “你们玩什么” 菲尼克斯仗着秦追听不见,重重地呼出口气,压住了自己的心思:“桌球。” 秦追知道菲尼克斯玩这个很厉害。 只要是这种运动项目,菲尼克斯总是有几分天赋。篮球打得好,足球也会踢,高尔夫都打得可以说是漂亮。 就连马球都会玩。 所以秦追想了下,突然有点意动了:“我也想玩。” 菲尼克斯就写:“那我们去玩,我们单独开一桌。” 秦追点点头,就跟着他起身,而且还是被菲尼克斯顺势抓住了手腕带起来的。 菲尼克斯扣着手里能感觉到骨头的手腕,一边觉得秦追实在是太瘦,手腕细细的,他好像轻易就能折断,一边又在想秦追的手腕都好软,圈着的感觉都很不一样。 “……你,”菲尼克斯决定做点什么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免得露馅。 所以他单手示意秦追:“你还想吃点什么吗” 秦追和他,有时候不需要手语,随便比画两下,都能知道彼此的意思。 所以秦追想了想,也单手比画着:“想吃那边炸的小吃。” 菲尼克斯说好,先带着秦追去了桌球那边,特意找了个无烟区把人送进去,再去拿了点吃的,还拿了秦追喜欢的葡萄汽水。 结果再去找秦追时,就见杨道在里面,用手机和秦追交流着什么。 菲尼克斯快走了两步,不知道是不是秦追看到他了,跟杨道说了声,所以杨道回头看了他一眼,打完最后一行字给秦追看了后,就立马溜出来了,看着还有几分心虚:“哥。” 菲尼克斯扫他,语气有点冷:“你们说什么了” “没啥。”杨道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你放心,我绝不是找秦追的麻烦,不信你可以问秦追。” 秦追可不是什么软包子,受了气也不说的。 这点他们国际班的人都知道。 刚高一的时候,别班有人犯贱,在秦追从舞蹈室回教室的路上,故意在秦追耳边大喊了一声。 秦追虽然听不见,但能够感觉到,困惑地看向对方时,就见对方嬉皮笑脸的。 然后他回来就跟菲尼克斯说了这事。 那会儿杨道就在菲尼克斯旁边,他们刚打完篮球。 他亲眼看着秦追比画了几下不知道比画了什么,菲尼克斯的脸色就越来越沉,也猛地捏着手里的篮球,差点捏爆,最后还是篮球出手,砸在地上,闹出了大动静,菲尼克斯跟秦追打了个手语,转身就走。 杨道不明所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看着秦追没什么表情地把篮球捡了起来,放回到了菲尼克斯的桌子底下。 再后来,就是菲尼克斯和人打架的通报批评,具体原因说得清清楚楚,简略点说就是—— 因为对方欺负同学,所以菲尼克斯和人打了一架。 杨道不知道秦追知不知道菲尼克斯会被通报批评,所以他写了张小纸条给秦追告诉他。 秦追就弯弯眼,回了他一句:【嗯,我知道的,谢谢。】 他没有多解释,不过后来杨道也知道了,是菲尼克斯跟他说的。 只要他受了欺负,只要有人让他觉得不舒服了,他就可以告诉他。 秦追只需要在意自己高不高兴,不需要在意菲尼克斯会不会受罚。 ——这就是菲尼克斯的态度。 谢尔盖摇头苦笑:“他背叛了我们,可他听我述说那个梦想时的眼睛,那快乐的神情不是假的啊。” 格里沙握住他的手:“舅舅,我不会背叛的,我会永远与你同在。” 谢尔盖看着侄子的手,这孩子的皮肤多么年轻饱满,他的眼睛与脸也是,他的灵魂也因为年轻而格外大胆,甚至敢于表示自己将终生单恋一个人。 “格里沙,你是个勇敢的孩子。”谢尔盖痛苦地说道:“可如果你要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必然会面对背叛,到时候你该多么心碎啊。” 格里沙认真回道:“我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切了,对我而言,只要不是失去你、妈妈和寅寅奇卡,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谢尔盖决然道:“那么从现在开始,做好随时会失去我的准备!” 那些哥萨克们去投奔了白匪,而白匪正是和他们争夺顿河区域的最大敌人。 谢尔盖知道,留给他难过的时间不多,因为,他马上就要和自己的朋友做敌人了。 第 202 章 骑兵 1918年12月1日,雪 以前大人们总想着把我送到后方做夜校的老师,但我不愿意,我已经16岁了,队伍里有很多比我更小的小战士,我要留在队伍之中跟他们一起作战。 舅舅问我还记不记得如何骑着马射击,我当然记得,这是我们作为高加索猎人的立身之本,我不仅要战斗,还要将一切都记录下来送回到老师那里,他一定也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1918年12月5日,雪 温度越来越低了,我们的眉毛上都挂着冰碴子,我今天射杀了三个敌人,战斗间隙帮一个同龄的战士切掉了他被冻坏的4根脚趾,他疼得直哭,可我没有止痛药,给他消毒的时候,要好几个人按着他,他才不会挣扎得把我的碘伏瓶子踢翻。 碘伏也是珍贵的医疗物资,不能浪费。 寅寅知道我在战场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帮我处理了一些病患。 知惠开始为我提供射击时的动态视觉,真是帮了大忙,太感谢他们了。 1918年12月8日,雪 舅舅说要告诉列夫什么是对的,作为政委,他要给列夫再上一课,这一次的教学道具是枪。 寅寅告诉我,他们已经抵达了法国,正准备坐船去英国,他对我说不要错过17岁的生日,我知道他怕我活不到2月,我也有点怕,我不怕死,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他。 写到这里,格里沙的笔顿住,低着头,左手捂住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调整好情绪,合上日记本,将之塞进挎包里,决然起身出门。 他的舅舅谢尔盖举着旗杆等在门外,旗帜在冬日冷白的阳光下飘扬。 他们还没有国旗,只是战场上仍然需要一面旗帜表现阵营,于是他们就有了这面旗子,还不是红色的旗帜,上面写着他们的部队番号,谢尔盖要举着它。 菲尼克斯:“……” 他不想在秦追面前提及这些东西的原因,就是因为十分害怕秦追会问他这个问题。 怎么回答都不是。 如果按照秦追的样子去说,就完全暴露了。 如果按照秦追的反面去说,万一有一天秦追也喜欢他呢…… 怎么总给他送命题啊 菲尼克斯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秦追,不去回答,而是用手语问他:“你呢” 他问秦追:“你想喜欢什么样的” 菲尼克斯知道,自己有很多不好。 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实在是太暴躁。 如果秦追喜欢温柔的人,他可以去学着再磨磨自己的性格,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温柔的人,和秦追一样温柔。 秦追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他,微怔了下后,慢慢打手语:“我没想过要谈恋爱。” 菲尼克斯一顿。 他真的是比秦追自己还要对秦追听不见这事儿敏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陪着秦追跑过好多大医院,见过好多医生,看了好多次摇头。 又因为他听得见,所以从小到大,他在秦追身边,就听过太多的话,也“听”过秦追说过无数次那一句—— “我不知道,我听不见。” 因为听不见,他就好像被这个世界隔绝了。 无论是同学们的玩笑打闹,大家笑作一团时,他只能坐在椅子上,礼貌地微笑着看着他们。 又或者是被谁问到知不知道什么事时,秦追也总是茫然的,然后就会说出这一句话。 这也是为什么,菲尼克斯一直会尽量哪怕跟朋友说话,也是边说边做手语。 不是练习,不是为了避免自己生疏,而是他希望秦追能够“听见”。 秦追听不见所以参与不进来的话……那他尽量去做秦追的耳朵好了。 菲尼克斯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努力不让自己露馅,打手语的速度也慢了几分:“为什么” 但事实证明,这一次不是菲尼克斯敏感,秦追真的是因为这个。 秦追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微低着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他还没做手语说自己的耳朵完全听不见,又不会说话,挺麻烦的,那边菲尼克斯就猛地攥住了他的双手。 秦追稍愣,就见菲尼克斯带动着他的手给他打手语—— “你不是个麻烦”晚一点的时候,就是大人们和菲尼克斯的亲戚到了。 他们自然是要出去打招呼的,只是往外走的时候,秦追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他感觉他哥好像有点微妙的不爽,但他又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而且……好像是他的错觉 因为菲尼克斯跟杨道他们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注意到他在看他,菲尼克斯也依旧将视线垂下来,哪怕知道他不会说话、听不见,菲尼克斯还是照常微微弯腰和他平视,然后做手语:“怎么了” 应该是错觉吧。 秦追摇摇头,表示没有事。 菲尼克斯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真的没什么,才继续看路。 其实秦追的感觉没有错,菲尼克斯的情绪确实不是很好。 因为他还惦记着前不久秦追对杨道笑的那一下。 秦追笑得很甜。 他当然知道秦追对很多人都是笑得那么甜,可这并不妨碍他会不爽。 菲尼克斯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是…… 他用眼尾的余光瞥了眼秦追,就见秦追刚好因为看见了跟着舅舅来的表哥后,原本还算温和寡淡的神色就生动了一点。 ——秦追和表哥玩得还可以,他也知道。 可在秦追想要上前一步去跟表哥打招呼的时候,菲尼克斯倒还是没忍住,伸手抓住了秦追的手腕。 秦追迈出去的脚步就停下,有几分困惑地回头看向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动动唇,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那头表哥就已经走过来了:“菲尼克斯。” 他先喊菲尼克斯,再笑着喊了声:“小追。” 喊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而用手机打字。 秦追也就暂时没有去问菲尼克斯怎么了,毕竟他哥看着似乎也不是什么要事。 他看向表哥,点点头,又拿出手机想要打字,菲尼克斯抓着他手腕没松。 秦追这才再度看向他:“……” 他动了动手腕,菲尼克斯就垂着眼,手掌克制到指关节都泛了白,才没有用力地抓住秦追的手不给他动,又或者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把秦追藏在他的怀里。 秦追打字跟表哥说:“你之前压的题压中了!” 表哥成绩很好,现在在读学研,而且他走的保研,所以他压中高考题也不算很意外。 秦追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有点激动,想跟他说一声。 表哥弯眼,看着秦追就想揉揉人脑袋,但菲尼克斯在旁边…… 他看了眼已经面色隐隐有点不善了的亲表弟,还是没动手,只是笑着打字:“帮到了你就好。” 他还注意到了菲尼克斯手腕上的表:“你给你哥送的生日礼物” 秦追点点头,菲尼克斯也有点炫耀的意思:“羡慕吧” 表哥:“……” 他轻哂了声:“小追眼光好,这表乍一看老气,但挺配你。” 他是有点揶揄玩笑的意思,但菲尼克斯完全不在意,只扭头跟秦追打手语:“他夸你眼光好。” 然后不出意外地,就看见秦追粲然的笑容。 菲尼克斯也就勾勾唇,心也痒痒的。 尤其秦追笑着望向他时……真想亲下去。 就不能让他有暂停时间的能力么。 他也不会做什么别的,就是很想…… 菲尼克斯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了拳头,屏着呼吸,还是有长辈喊了他几声,秦追又碰碰他示意他,他才有些仓皇地别开头:“嗯。” 他抬手跟秦追打手语:“我去一下。” 秦追点点头。 于是菲尼克斯走时,就又看见让他心碎的一幕—— 秦追抬起右手,用中指指腹点了一下自己的唇,然后抚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这是手语喊哥哥的动作,秦追喊的是表哥。 菲尼克斯知道,这个动作秦追绝不只对他一个人做,可他就是…… 开了窍又逐渐从少年迈入成年人的菲尼克斯在面对秦追的事上,既有几分无措彷徨,又总是想要索取更多。 想要秦追注视他,想要秦追冲他笑,想要秦追和他亲密无间,甚至……想要秦追只和他这样。 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得不到满足的心也就越来越空。 名为贪婪的恶魔也就扎根在了他的心里,勾着他,想要成为秦追那儿最特殊的……想自己是唯一。 菲尼克斯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他的道德还在,理智也还在,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好,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 可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他真的……要疯了。 他感觉他越注视秦追,就越变得不像他自己。 他已经做了好多不该做的事了。 可每一次明知道不该,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甚至…那种罪恶感都越来越轻了。 菲尼克斯都好怕自己有一天会做出什么很过分的事情来。 尤其……哪怕菲尼克斯再怎么回避,有些事他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如果有一天……秦追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而那个人也恰好喜欢他。 菲尼克斯低垂着头,拳头紧到手臂的肌肉都十分明显,连青筋都暴了起来。 他走在他的生日会上,在喧嚣之中,慢慢向着笑着招呼他过去收礼物的家长们,可他的心却始终无法融入这其中,满脑子都是如果有那么一天,秦追会离开他…… 他不想要秦追离开他。 可他也想要秦追幸福。 菲尼克斯的鼻尖倏地酸了一下。 他到底该怎么办啊…… 菲尼克斯并不知道,他走后,表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然后看向秦追,给他打字:“我们去一边玩玩” 秦追和杨道他们其实玩不来,菲尼克斯不在的话,他还是更喜欢和表哥待在一起。因为表哥跟他讲的一些课题很有趣。 所以秦追点点头,跟表哥走到了旁边去。 表哥没问秦追快出成绩了紧不紧张,而是笑着打字说:“感觉菲尼克斯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少,比以前要成熟了。” 秦追微偏头,有点疑惑:“有吗” 他还真没感觉到有什么。 表哥:“你俩天天待在一起,没有感觉也很正常。” 他随意地打字:“感觉他好像有点心事了。” 心事 秦追下意识地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菲尼克斯已经站在了亲戚和各种叔叔伯伯阿姨婶婶爷爷奶奶面前跟他们说着话。 别看菲尼克斯平时是那样那样的,但他在应对社交上,确实做得很出色,从骨子而来的淡然,让他永远都不会怯场。 秦追小时候看动画的时候,就在想,他哥也许就是动画里说的那种—— 王者气场。 嗯。 还挺帅的。 而现在再看到这样的菲尼克斯,秦追还是不免弯弯眼想,他哥是真的很帅。 不过话说回来,他哥有心事和秘密了吗 秦追思索了会儿,确实感觉到最近菲尼克斯偶尔会有一种很微妙的奇怪感…… “老师说,”秦追打字给表哥看:“是他青春综合期到了,不用在意,正常对待就行,过了就好了。” 表哥:“云老师” 秦追点点头。 表哥又看了眼菲尼克斯,心道感觉有那么一点不太像啊。 总觉得是因为秦追……但是是为什么呢 既然秦追没有感觉到什么,那应该没事才对。 表哥又想到菲尼克斯看秦追那么紧的事,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打住。 他告诉自己的脑子。 这么恐怖的事别想了! 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这是菲尼克斯想告诉他的,但菲尼克斯带着他的手做手语,到秦追这儿,就变成了“我不是个麻烦”。 秦追顿了顿,抿了下唇,也没压住自己心头瞬间翻涌而起的情绪。 他哥真的……特别好。 秦追没有挣扎,由着菲尼克斯扣着他的手腕,直直地倒靠在他的怀中,鼻尖不可避免地发酸。 其实他也有点害怕。 再过一个月,他哥就满十八了,然后再过不到半年,他也要满十八了。他看了好多那种成年后、毕业后,哪怕是亲兄弟,也会因为各自的前程不同,慢慢地没有以前那么亲密。 哪怕关系还在那儿,但很多东西终究是不太一样了。 他们彼此不再是亲密无间、没有秘密的兄弟,不再是可以互相玩闹恶作剧的兄弟……秦追不知道自己十年后,甚至可能不需要十年,有个四五年就也会成熟起来,也不会这样黏着菲尼克斯了,他只知道他现在会因为这件事而恐慌害怕。 他只知道至少现在,他不希望未来他和菲尼克斯会变成那样。 可秦追又清醒地知道,菲尼克斯终究会组建他自己的家庭,他那么好的人,对他的爱人肯定也会很好,他们终究会“疏远”的。 菲尼克斯松开秦追的手,心疼地揽住了秦追,眸光也不自觉地放在了秦追的耳朵上。 秦追是先天性听障,而且是神经受损导致的感觉神经性耳聋,他父母在世时,就带他看过很多医生,后来秦追到了他们家,林文宜和向兴又轮流在得空的时候带他问过更多的医生,结局都是治不了。 菲尼克斯还记得林文宜翻那些病例都翻到恨不得自己当医生,甚至问过医生一句—— “但我看不是没有感觉神经性耳聋治好的病例……” 然后他们就得到了更绝望的一句话:“…不是说这个病不能治,而是要看人。能治好的患者,程度都没有他那么重,他的神经元受损很严重,只是影响到了听力,没有影响到别的,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后,林文宜也终于从执念中走出来了一点,不再执着非要治好秦追,让秦追也跟着奔波了。 那会儿菲尼克斯不太懂事,就在私底下悄悄问过秦追一句—— “小追,你想治好耳朵吗” 菲尼克斯到现在还记得,秦追仰起头看他时,那双大眼睛漂亮又清澈,澄净到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宝石。 当时菲尼克斯的手语学得还不够好,所以秦追在本子上给他写:“能好就好,不能就不能,好有好的活法,不好有不好的活法。” 他那个时候也小,没法清晰地传达自己的意思,好在菲尼克斯也是小孩子,所以能够懂。 而那个时候最喜欢看电视剧和动画片的菲尼克斯就拍拍胸脯,大哥似的说着中二的台词:“你放心,以后的日子只要我菲尼克斯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到你!” 他说完,又想起秦追听不见,忙写了下来递给秦追。 秦追就弯弯眼,笑得分外灿烂。 而现在,没了小孩子的那些懵懂,菲尼克斯也彻底明白了,他父母当年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求医,试图能找到一点路子,甚至不求治好,只要能有一点起色,他们都想要求来。 因为此时此刻,他也是这样的心情。 菲尼克斯紧紧地抱着秦追,忽然很懊恼自己没有学医的天赋。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秦追肯定还是在意的,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再表露出来什么的话,对于秦追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菲尼克斯低下头,埋在秦追的怀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只有在秦追面前,他才会感到这么无力。 而秦追埋靠在菲尼克斯怀中,这几天因为高考,心里又惦念着事,所以他也没怎么睡好。 现在“安静”下来,秦追感受着菲尼克斯温暖的怀抱,他虽然听不见,但他可以感觉到菲尼克斯的胸腔在震动。 他哥的心跳从小到大就这么有力,每次被他抱着时,秦追总是有一种自己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的错觉。 这也是为什么,林文宜每次说菲尼克斯老往他身上挂不好时,他会跟林文宜说没有关系。 因为是真的没有关系。 他喜欢菲尼克斯的怀抱。 终于,那支骑兵冲到了谢尔盖的面前,为首的正是格里沙,少年骑兵神情坚毅,他一手握枪,俯身伸长了手,秦追也下意识伸手,想要握住格里沙的手,可格里沙的手却与他的手错开。 格里沙一把握住被谢尔盖染红的旗帜,再次高高举起,向前冲锋。 秦追扶着床沿坐起,伸手触摸自己的面颊,摸到已经冰冷的眼泪,巨大的悲痛摄住他的心脏。 “那不是梦。”秦追总是记不住梦里发生什么,他能记住的唯有现实,所以刚才他看到的一切都不是梦! 法国与俄国有着六个小时的时差,当加来还处于深夜时,俄国迎来了日出。 格里沙接过那面旗帜,就像他对舅舅承诺过的那样,如果舅舅倒下了,格里沙要接过他的职位继续这场战争,直到他们这一方获胜,彻底解放顿河区域! 他的眼角余光看到站在雪原中的寅寅,寅寅正看着他,眼泪在那双美丽的眼中积蓄着,滚落而下,就像人鱼落下的珍珠泪,让爱他的人心如刀割。 格里沙还要继续战斗,所以他无法为寅寅拭去眼泪。 少年骑兵决然转头,看向太阳升起的方向,那是敌人所在。 他要获取胜利,他一定要胜利! 第 203 章 伦敦 之前0212家族只有秦追一人失去过至亲,那件事发生在1908年,当时六人组都还很小。 他在深夜推开棺材板解剖自己的父亲时,其他人都被时差阻隔,不知道秦追做出了这样在世人看来离经叛道的大事,只为追究父亲的死因。 此时他为谢尔盖整理遗容,谢尔盖中了两枪,一枪在肺,一枪打中了肝动脉,死因是失血过多。 白人到了中年,皮肤发红的那股劲儿就很明显,与其说他们是白人,不如说是红人,有喝酒习惯的男人尤其如此,谢尔盖的皮肤却和石膏像一样苍白,找不见什么血色,他安静地躺在一块门板上,衣服破破烂烂,神情带着安然和满足。 在将那面旗帜交给格里沙后,他就放心了吧。 秦追没有腮红给谢尔盖舅舅拍,只能将他身上的污迹擦干净,理好头发。 格里沙跪坐在谢尔盖旁边,与亡者相似的发眸让他身上也染上了一层浅淡死气。 菲尼克斯的生日办得确实很大,虽然没有刻意弄成商业性质的,但因为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有世交,世交也多数从商,所以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尤其菲尼克斯的朋友也基本是那些富二代公子哥,毕竟菲尼克斯喜欢玩的那些东西,基本上也是有点门槛的。 生日会是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所以上午时,秦追还有空起来练个早功,然后看着菲尼克斯晨跑回来,笑着跟他做手语说:“哥,生日快乐!” 菲尼克斯三步作一步上了楼,一把抱住了在走廊上的秦追。 秦追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 菲尼克斯想。 刚才的他站在水晶灯面前,灯是没有开,但这时候的太阳散发出的光芒刚好,落在他身上,把秦追一整个都烘托得格外美好。 像画,也像他的幻想。 但抱到了,菲尼克斯就知道不是他恍惚间的错觉了。 秦追微扬着下巴,嗅着菲尼克斯身上干净的汗味,弯了弯眼。 等菲尼克斯松开他后,他还没跟菲尼克斯说什么,菲尼克斯就先道:“你很喜欢吃的那家烧饼又开门了,我给你买了烧饼回来,还有绿豆沙。” 秦追眼睛一亮,立马又扑到菲尼克斯怀里,用亲昵的肢体语言诉说着谢意。 菲尼克斯确实很喜欢秦追这样,他忍不住把秦追干脆整个抱起,转了半个圈,让人靠近楼梯口,才克制着松开,免得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把人往房间里抱。 “你先去吃吧,我洗个澡,吃不完留给我就好了。” 虽然说空腹晨跑、洗澡都不好,但菲尼克斯从小到这样习惯了,吃了东西后就算休息了半小时或者一小时再洗澡或者跑步反而不太舒服。 秦追点点头,挥挥手就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 他喜欢吃的烧饼! 还有…… 秦追想到刚刚双脚离地被菲尼克斯抱起来的情形,就不由弯眼,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菲尼克斯从小就高,秦追小时候不怎么长个,就导致有一段时间菲尼克斯高他一大截,他俩看上去就不像是同年级的学生,要不是因为秦追特殊,只怕他俩排座位就得一个在第一个,一个在最后一个。 那个时候菲尼克斯特别喜欢抱着他转圈圈,秦追也喜欢被他抱着转圈圈。 那种感觉很好,像是玩大摆锤,但比大摆锤还要刺激又矛盾的安心。 秦追没着急拿出礼物,但他也确实打算在其他人来之前送菲尼克斯。 所以在吃饱后,秦追坐在椅子上陪着菲尼克斯把剩下的吃了,其中有一块他吃了两口就吃不进了,菲尼克斯留在了最后,秦追注意到了,但压根就没有多想,只看着菲尼克斯平静地把他咬过的地方吃下后就去擦嘴洗手。 菲尼克斯看向跟着他的秦追,有一瞬间都在想自己刚才是不是露馅了,结果秦追拉着他的手,要带他去哪似的。 菲尼克斯就先跟着他走,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然后他就看着秦追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礼盒,递到了他的面前。 礼盒绑了丝带,上面还卡了一张小卡片,端端正正地写着“哥哥生日快乐!” 菲尼克斯眼睫稍动,郑重地接过了盒子,也感觉到了里面沉甸甸的分量。 他单手做手语:“不是说好的互相不送礼物了吗” 秦追认真地看着他:“今年不一样,你今年满十八岁。” 菲尼克斯弯眼:“那我拆开看看” 秦追连连点头:“嗯嗯!” 菲尼克斯就小心地拆开了盒子,也看见了里面闪闪发光的手表。 他呼吸一滞,知道这块表已经不仅仅是心意重了,本身的价值也是…… 菲尼克斯把手表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给秦追打手语:“你怎么买这么贵的表你的钱既然存起来了,你就留着自己花啊!” 秦追就知道他哥会说教他,所以他理直气壮地抬起手:“我这就是自己花的啊!” 菲尼克斯语塞。 秦追就把表从盒子里拿出来,示意他伸手:“我给你戴上看看。” 菲尼克斯没办法,伸出了自己的手,由着秦追不太熟练地给他扣上。 秦追的眼光很好,这块表乍一看确实是不太适合年轻人,但佩戴在菲尼克斯的手上时,竟然被菲尼克斯完美压住,不仅不会像偷戴了大人表的小孩,反而让菲尼克斯的亲朋好友玩笑时喊的那句“小总”在此刻具象化了起来。 真有几分小总的感觉了。 “好看。”于是秦追就这样在菲尼克斯怀里睡着了。 菲尼克斯觉察到的时候,顿了下,小幅度地帮秦追调整了一下姿势,免得回头他不舒服。 俱乐部离家里不远,到地方的时候,秦追也就睡了半小时左右。 菲尼克斯没动,司机等了一下就下车,帮菲尼克斯开了车门——秦追也不是第一次在车上睡着,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所以看见菲尼克斯轻手轻脚地把秦追从车里抱出来时,司机就一个想法。 挺欣慰的,两兄弟从小到大,关系一直这么好,真好。 今晚林文宜和向兴有饭局,所以不在家。 阿姨在监控里看到菲尼克斯抱着秦追下车,也立马无声息地打开了门,跟菲尼克斯确认了一下不是有什么事,只是单纯睡着了,便松了口气。 菲尼克斯把秦追放到了自己房间,小心地给他脱了鞋袜,看着他嶙峋的脚踝,动动手指,到底还是忍住了念头,隔着裤腿轻轻将秦追拢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菲尼克斯单手撑在床头,凝视了还睡得很熟的秦追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这点欲念。 他垂首,在秦追的眉心落了一个轻吻,低声道:“小追,晚安。” 后面那句的声音,明明知道秦追听不见,却也还是成了就算是秦追能听见估计也听不清的气声去回答不敢回答的那个问题:“我不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只喜欢你。” 所以不用担心。 他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如果秦追拿他当哥哥,一辈子都只是哥哥,那么秦追一辈子都会是他的弟弟,他们永远都会像现在这样。 不会有任何人插丨足、“离间”他们的关系。 只要秦追不变,他永远都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决定他们关系的,其实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秦追自己。 ——菲尼克斯当然知道秦追忽然而起的情绪是因为什么,他们太了解彼此,所以他看见秦追点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又看见秦追在他跟他说他不是麻烦的时候直接往他怀里扑,他就知道秦追在害怕什么。 他的小追总是这样的,有时候心里有事,不会说出来。他怕说出来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不过没关系,他能够猜到。 菲尼克斯温柔地看着秦追的睡颜,又忍不住再亲了一下。 他的小追软软的,亲上去的感觉特别好。 就好像一团棉花,直接填满了他的心。 林文宜和向兴晚上回家时已经有点晚了,但很诧异居然看见自家儿子还没睡。 林文宜瞥他一眼,怀疑人被魂穿了,尤其菲尼克斯手里拿着经管的书:“你不是说你高考完了后要狠狠睡上几天吗” 菲尼克斯头也不回:“突然感觉自己不能荒废大好的光阴。” 向兴无奈:“你和小追又怎么了” 每次菲尼克斯奋笔疾书的背后,总有秦追的影子。 “你们不是去朋友们组织的毕业晚会吗” 林文宜坐到菲尼克斯身边,好哥俩似的搂住他的肩膀:“说说,咋了” 菲尼克斯说没什么,但又说了句:“妈,我以后不想结婚,我努力学习,不用联姻也能把公司做大做强,一堆人争着抢着跟我们合作,好不好” 林文宜:“” 这小混蛋受什么刺激了 林文宜偏头看向向兴,用眼神询问他还认识这人吗,这还是他们儿子吗 向兴被逗笑,走过来揽住娘俩:“你先说说你这是怎么了我和你妈也没有逼你现在立马找个对象回来……你才多大” 不同于林文宜,向兴在家里向来是沉稳冷静的,也是极其成熟的大人形象:“十八都还没有满,就突然说不想结婚的话” 菲尼克斯有点不高兴:“你们别总拿我当小孩行吗” 向兴:“好好好,那么小总,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了” 菲尼克斯抿唇,没敢说自己喜欢秦追,只说:“我怕我以后……找的人对秦追不好。” 向兴和林文宜一怔。 林文宜就纳闷了:“要是对小追不好,你找她干嘛” 菲尼克斯啧了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文宜:“你自己说的!” 向兴捏了捏急脾气的妻子,示意其冷静一点,他能够感觉到,儿子遇上了一些问题,所以他谆谆善诱:“菲尼克斯,就像是你妈妈说的那样,如果对小追不好,你也肯定不会喜欢,所以不是这个原因,是吗” “……”菲尼克斯就后悔自己一时间没管住这张嘴,跟他爸妈说了:“我就是,怕我万一以后成家了,小追觉得自己变成累赘了。” 他又补了一句:“而且我不想成家,成功的单身企业家不是没有……我和小追一辈子待在一起也很好。” 林文宜和向兴确实还是拿菲尼克斯当小孩子看待的,所以根本没有觉察到菲尼克斯这话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只是觉得,菲尼克斯还是像以前那样黏着秦追。 ——也不怪他们不会多想,实在是秦追第一次要跟着云思飞去外地时,菲尼克斯真的是在家里红着眼睛又哭又闹,抱着秦追死活不肯撒手,非说要跟秦追一起走,不然就不松开。 最后闹了一个下午,还是他们妥协了,给菲尼克斯也请了几天假,让他跟着秦追,确认了秦追的住宿环境还可以,不会有人欺负他,才勉强愿意回家。 能回家,都还是向兴买了个智能手表让秦追戴着,菲尼克斯鼓捣着设了他的紧急联系人,才终于把这小魔王劝回家。 也是因为这件事,云思飞现在见了菲尼克斯,就要揶揄一句“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抱着小追哭着说‘小追在哪我就在哪’” 而菲尼克斯这人,面皮不薄,被调侃了还很骄傲,挺着胸说:“现在也是!” 林文宜往往会因为这场面感到丢人jpg 所以现在,林文宜和向兴也没太把孩子这话当回事,只觉得是还没长大,也还没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还是黏弟弟。 故而向兴拍拍菲尼克斯,大度道:“好啊。” 菲尼克斯眼睛亮了亮:“爸,你同意了!” 向兴点头:“我和你妈本来就没有要求你联姻,不过你想以后顺利接手公司,想以后还能像现在这么有钱,那你确实要努力了。” 菲尼克斯高兴得要疯了:“我会努力的!!!” 他兴奋地起身:“谢谢爸!谢谢妈!我去睡了!我明天起来继续努力!” 什么都没有说的林文宜:“……” 她目送着菲尼克斯电梯都不等了,三步做一步地迈着大长腿一下子就从楼梯口跑没影,不由看向向兴:“我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有吗” 向兴揽住她:“没有吧你也知道我们儿子的,虽然风风火火,但心还是纯粹的。他答应的事,也一定能够做到。他早点能够撑起这个家也好,对小追更好。” 林文宜想了想:“也是。” 她又捏捏眉心:“你先去洗漱吧,我去联系一下何总说的那个医生。” 向兴:“我帮你一起翻译病历吧,两个人干活快一点。” 林文宜心暖:“好。” 秦追打手语,又重复了一遍:“非常好看。” 他握着菲尼克斯的虎口,认真地欣赏着,看看表,又连整体一起看看。 真的很适合菲尼克斯。 他哥这样看上去更加帅气且有魄力了。 秦追怕菲尼克斯太过珍惜这块表然后不戴而收着,所以又放开菲尼克斯的手,对上菲尼克斯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会戴着的吧” 菲尼克斯动动手指,还没抬起来,就被秦追直接一把抓住了他两只手。 秦追不让他做手语,就那么注视着他,亮着那双漂亮灵动的杏仁眼,直直地看着他。 菲尼克斯有点燥。 他的呼吸不可避免沉重了些,他的理智告诉他,他该挪开视线了,不然容易失控。但他的眼睛却没有办法从秦追身上移开半分。 他的小追…… 他就是这样充满诱惑力,轻而易举地就能掠夺走菲尼克斯所有的感官。 就算有一天死在其中都可能毫无觉察……不,何止是觉察不到分毫,恐怕还会觉得无比幸福。 菲尼克斯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下,被蛊惑着点了头。 然后他就看见秦追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松开他的手后,一把跳起来靠近他,搂住了他的脖子。 菲尼克斯:“——!” 他真的在那一刹那想到了小时候他只要答应秦追什么要求,秦追就会笑着跳起来抱住他,还会亲一口他的脸,再松开他笑眯眯地打手语说谢谢哥哥。 所以…… 但并没有吻将他从恍惚间拉出来,秦追只是这样抱了他一下,就松开了手,又轻快地跑开了。 菲尼克斯望着他跟羽毛似的被风吹走的背影,甚至都在想是不是他刚刚走神的那一瞬间,错过了秦追…… 不。 他知道的。 他们长大了一点后,秦追就再也没有亲过他了。 真讨厌长大啊。 菲尼克斯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上沉甸甸的表,又摸了摸自己刚才被秦追无意识用脸贴了一下的脸,嘴角勾了起来,一颗心也怦怦乱跳得愈发厉害。 但是…正是因为长大了,他才能更好地保护他的小追。 他才能明白,他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喜欢上了他。 菲尼克斯始终觉得,自己是在动那些肮脏的念头前,就已经深深被他吸引,早就喜欢到无法自拔了。 不然他怎么能那么迅速地接受自己喜欢上了秦追呢。 中午的时候,林文宜和向兴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当然有注意到菲尼克斯手腕上的表。 林文宜问菲尼克斯:“谁送你的” 菲尼克斯摩挲了一下,看向秦追,拿着筷子打手语,嘴上同时也是说:“小追送的。” 秦追注意到,也猜到了林文宜问了什么问题,所以冲林文宜弯弯眼,笑得很开心。 就是看秦追这么高兴,比收到礼物的寿星本人还要高兴,林文宜就放弃了跟秦追说要他把钱留着自己花,没必要给菲尼克斯买这么贵的礼物的心思,转而抬手打手语说:“小追眼光很好,这金表带意外的适合哥哥呢。” 秦追更加高兴了:“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哥哥戴着会很好看!” 菲尼克斯真的很适合这些东西。 林文宜看看菲尼克斯,又看看秦追,心里发软。 因为小时候菲尼克斯真的特别浑,所以她把秦追接过来的时候,就担心两孩子闹着长大。 菲尼克斯是她的亲生儿子,秦追又是她最好的朋友的亲生儿子,如果他俩关系不好,她要在他们之间做判官的话,就难免会需要偏心一个。 林文宜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觉得她偏心谁。 因为她是一样地爱着他们。 还好…… 这么多年,两个孩子的关系始终这么好,始终这么亲密无间。 大鹦鹉跳进知惠怀里,悠然自得地蹭着女孩棉衣的柔软与温度。 秦追单手托腮,把一切负面情绪掩藏得很好,面上是一副已经把心情调整好的闲适。 他调整自己面上情绪的速度一向很快,心里的情绪却要多等一阵了。 马车抵达伦敦时,伦敦被雾气包裹,秦追到地方第一件事,就是问菲尼克斯:“我们住哪?” 菲尼克斯回道:“贝克街附近的酒店。” 大家都是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因此大家一致握拳:“耶!” 见秦追真的开心起来,菲尼克斯又说道:“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去找柯南.道尔爵士要个签名。” 对哦,这会儿柯南.道尔还活着呢。 第 204 章 天才(二更) 伦敦对秦追来说有诸多缺陷,比如让人吐槽的公共卫生环境,再比如糟糕的天气,茫茫雾雨带着冰雪将冬季变得格外阴冷。 秦追对泰晤士河都失去了兴趣,沿河的工厂将废弃原料往河里倾倒,难说英国男人的发际线和这些充满化学物质的水有没有关系,他只盼自己晚上睡觉时的被褥没有霉味,这里的空气太湿了。 秦追并不想到了深夜还要爬起来盯着自己的被子琢磨青霉素。 人文与历史让伦敦多出了一圈光环,秦追最爱的电影《帕丁顿熊》也是以伦敦作为故事发生的背景。 进入位于贝克街的酒店后,秦追指指点点,认为这里的环境摆设“福尔摩斯味”不够浓。 好歹也是身家47亿的秦欢老板的弟弟,靠自己在这个年代的申城攒下十万大洋家资的人,秦追自认有点商业眼光:“老板就应该去找柯南.道尔买个授权,把酒店装修成福尔摩斯风味,然后按时举办角色扮演活动,以此吸引客流。” 秦追发现菲尼克斯有点和追常人不一样的控制欲时,是在初中。 那会儿他已经进入了舞团。 虽然秦追很早就开始学跳舞了,他也确实喜欢,但对于未来,秦追还是茫然的。 哪怕林文宜跟他说过,这世上有残障人士舞团,可他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登上舞台。 他和菲尼克斯不同,他能做的事太少了。 如果他不能登上舞台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所以即便他知道、林文宜也跟他说过,家不介意养他一辈子,以他们的财力,不过是多一个人吃饭而已,根本不算什么。更别说林文宜也是真心拿他当亲儿子对待。他也依旧会茫然。 他不像菲尼克斯,能打篮球、参加各种比赛,他的世界所拥有的东西、他能学的东西要少很多。 哪怕是跳舞,都花费了比追常人更多的工夫去学习,才能理解到老师的意思。 秦追不是不想自己变成拖油瓶什么的,他只是觉得,“未来”,是作为一个人存在的价值。 混吃等死,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在云思飞问他要不要跟她学舞的时候,秦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找到了事做,跑舞团跑得特别勤。 有一次假期,他在舞团练舞练到了九点多,云思飞就让他别折腾了,在舞团里睡下算了。 秦追就跟林文宜说了这件事,林文宜点头同意一个小时后,他收获了一个踩着自行车狂飙进舞团里的菲尼克斯。 那会儿菲尼克斯看到他,就是红着眼的一句:“你要在舞团留宿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做的手语。 秦追微怔,用手语跟他说:“我告诉妈妈了。” 菲尼克斯:“但你没有告诉我!” 秦追无法理解:“……妈妈会告诉你的。” 菲尼克斯:“你告诉了爸妈都没告诉我,你没把我和他们放在相同的位置上!” 秦追:“……” 他那个时候就一个想法。 难怪菲尼克斯最近参加了辩论队。 他没办法,菲尼克斯这质问下来,他说不清,只能老老实实地跟菲尼克斯说:“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告诉你。” 然后菲尼克斯就抿着唇,一把抱住了他。 少年在初秋踩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身上滚烫又带着点湿咸的风,可还是秦追最熟悉的感觉。 ——菲尼克斯老喜欢在赢篮球赛后跑过来抱他。 秦追没什么洁癖,也喜欢他哥第一时间分享给他的喜悦,所以从来都不会介意。 菲尼克斯抱住了他后,就在他的背上写字:“没有跟你生气的意思,就是……你都跟爸妈说了,就不能跟我也说一声吗” 秦追那会儿就意识到,他哥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掌控欲这种东西。但他也不是很在意,认认真真地在他背上写:“好,不会有下次了。” 事后田春山还跟秦追悄悄“说”,他当时被菲尼克斯吓到了,他以为菲尼克斯要打人呢。 秦追回忆了一下菲尼克斯那时候的表情,没觉得恐怖,只觉得他哥憋着满腔的怨怼和委屈……嗯。他更觉得自己确实应该也要跟他说一声。 所以现在,虽然被菲尼克斯要求在他旁边待着,秦追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本来也习惯了,他身边的位置永远都有菲尼克斯。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他们两个人,阿姨问了一句:“你们下午要出去玩吗” 菲尼克斯刚想摇头,又想起什么,偏头看向秦追:“小追,你想出去玩吗” 秦追摇摇头:“我想把电视剧看完。” 他要是出去的话,菲尼克斯肯定会和他一起,然后半夜挑灯夜读。 别看菲尼克斯好像是那种懒散公子哥,但其实他挺努力的。 都说了他是有一定控制欲的人,对自己自然也是如此。他每天都会规划好今天一定要做完什么,就算因为什么事推迟了,半夜都要补上。 秦追不想他熬夜,所以和菲尼克斯一起窝在家里,也挺不错。 不过……菲尼克斯的生日不是在家里办,而是去酒店里。 所以下午到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收拾收拾出门了。 因为只是个生日会,没有任何商业性质,也就没有穿西装礼服什么的,菲尼克斯甚至嫌热,就套了件黑色的无袖坎肩,还是被林文宜一个核善的微笑威胁着,去换了条深灰色的长裤,而不是穿着五分裤闲适到像是要去跑步似的。 秦追不像菲尼克斯那么怕热,天气一热起来就喜欢露胳膊,甚至以前在家天气一热起来就光着上半身。 菲尼克斯可不像那些纸片身材,也没有肥头大耳,他光着膀子,露出来的是一身堪称艺术品的肌肉,块块分明,配上结实的长臂,更像是在拍电影。 艺术是相通的,秦追也学过一段时间画画,菲尼克斯初一时就开始锻炼了,所以以前秦追看菲尼克斯在家光着膀子,还拉过菲尼克斯给他当模特,画过好几张。 ——菲尼克斯那么早就开始刻意做力量训练那些,不仅仅是因为林文宜和向兴给他安排的课程,还因为他初一时有一次跟校外的高中生打架,差点没打赢。 其实事实上就是没打赢,还是秦追急急地跑开了拿着本子飞速写了话让人报警,警察来了,菲尼克斯才没挨太多揍。 而那一次打架,也是因为秦追。 秦追那会儿已经开始慢慢长开了,小时候粉雕玉琢的很可爱,大一点抽条了,但眉宇间的英气与棱角还没有被勾勒出来,看上去真的很容易被人误会是个女孩,而且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这也就导致有些不知道他身份的校外人员在几次无意间看见过秦追后动了点心思。 他们初中时离家里比较近,又想着锻炼锻炼,所以也没安排过车。 这种低调换来的就是那些人的自信大胆。 那会儿菲尼克斯虽然高,但也没高过那些每天在他们学校附近偷偷晃荡试图收点“保护费”什么的高中生。 对方人多势众,他当然会落下风,不过后来秦追让人报了警后,立马又去学校喊了保安来。 那以后,林文宜也给他们安排了车。 秦追也不知道怎么的,回忆起了这桩旧事,偏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菲尼克斯。 和当年那个还有点单薄的小孩不一样了,他哥今天不仅成年了,穿个坎肩露在外面的胳膊也看着格外逼人,那流畅的肌肉线条,处处都充斥着压迫感和力量感。 也是这样,现在已经彻底没人敢来招惹他,平时走在路上,因为他那张脸天生凶相,还会有人下意识地避开点走。 秦追莞尔。 菲尼克斯一低头,就对上了他含笑的眉眼,不由偏了下头,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秦追摇摇头,但做手语:“只是忽然觉得……长大是一件很快的事。” 好像第一次见到菲尼克斯的时候,还是昨天。 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菲尼克斯问他:“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 秦追点点头,笑着说:“当然记得,你那个时候一直盯着我,也不说什么,但表情凶凶的,不是很欢迎我…我还记得。” 菲尼克斯一看这话,直接滑跪了:“对不起。” 但秦追确实不在意,他只是回忆起小时候的事,纯粹在回忆而已。 甚至真要说起来,还有几分怀念:“哥,你很早就跟我说过对不起了,我也说过没关系的。” 虽然他那个时候不知道菲尼克斯那几天在他耳朵边叭叭了些什么,但现在也能够猜到。 七八岁的菲尼克斯,一直都是远近闻名的混世小魔王,就是那种熊孩子,让人颇为头疼。而且他那个时候就叛逆得很,林文宜越训他,他越跟他对着干。 当时菲尼克斯估计也是听家里要来个弟弟,已经懂了点事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弟弟不是亲戚,所以多半耀武扬威地想让他认他做老大。 菲尼克斯那会儿,可是有一大帮小弟的。 但菲尼克斯在秦追身边说了几天,都没有得到回应,那种没有回应不是无视,就是没有回应,像是没听见似的。 菲尼克斯不懂,又跑去问向兴,问爸爸为什么新来的弟弟不理人。 向兴就无奈地跟儿子说:“,我们说过的,小追听不见。” 小小的菲尼克斯一愣,向兴又捂住了菲尼克斯的耳朵,用气声说:“我们捂住耳朵还有点声音,但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见,是不是” 菲尼克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把他的手拿开,向兴就再重复了一遍。 然后菲尼克斯点点头。 向兴温柔道:“小追就是……什么都听不见。他的耳朵里不会有声音,你要跟他说话的话,要写字给他看,他努力学了很多字,只要不太复杂的,他都能看懂。” 也就是那个时候,菲尼克斯瞬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混世小魔王,是拉帮结派,闹得附近的小孩都跟着他一起不怎么学习,但他自认有一颗侠义之心,绝不欺负弱小。 所以菲尼克斯唰地一下就跑到楼上去,一把推开了秦追的房间门,认真地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秦追写了对不起。 秦追还记得,当时菲尼克斯是什么表情。 他抿着唇,脸皱在一起,像是包子上的褶皱,眼睛又红红的,写字的力道分外大,不仅跟他说对不起,还自觉地把自己的罪行说了出来,秦追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在家用手语比较多,所以下意识地打手语想说没关系,但在菲尼克斯懵懵的视线中,又意识到这个哥哥不会手语,所以只能提笔写:“没关系。” 他是真的觉得没有关系,甚至他都觉得……这个哥哥很可爱。 也是那天起,秦追和菲尼克斯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 他们到酒店后,菲尼克斯的朋友已经来了,还有好些人都带了礼物,七七八八地跟菲尼克斯说了生日快乐,又给了礼物后,就是朋友间的玩笑和调侃。 林文宜和向兴出现后,又集体噤声,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 林文宜轻笑:“你们玩,随意一点。” 话是这样说的,孩子们还是在大人走了后,才又活泼起来。 他们往里走,菲尼克斯下意识地抓住秦追的手腕,免得秦追没跟上。 他动作时,自然有人注意到了那块表。 “哥。” 杨道就先问:“你这表……叔送你的” 菲尼克斯得意地一挑眉,边单手做手语,边说:“小追送的。” 几个男生直接爆发出了惊天粗口:“艹!” “啊啊啊啊我也想要这么好的弟弟!” “哥,哥,哥!我喊你一声哥,你是我一辈子的哥,你看我过段时间就生日了,能不能让秦追在那天给我当一天弟弟!” 菲尼克斯举起了拳头:“你说什么” 那人立马滑跪:“是臣僭越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秦追是能够被笑闹的气氛感染的,也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尤其菲尼克斯又扭头用手语简单跟他说了他们刚才说了什么,秦追就笑得更深。 一群男生,聚在一起也没什么别的聊的,玩闹了几句后,就说出成绩的事。 再过几天就可以查高考成绩了①,他们这儿准备出国的和已经出国的确实在多数,但像秦追和菲尼克斯成绩还可以,准备自己考上去的也不是没有,所以难免聊起出成绩的事。 还有人玩笑着问秦追担不担心菲尼克斯考不上。 他是手机打字在备忘录给秦追看的,秦追看了后,就摇摇头,用手语说:“我相信我哥。” 菲尼克斯挺着胸:“他相信我的实力。” 杨道锤了那人一下:“你就多余问这一句……对了哥。” 他偏头看向菲尼克斯:“你不是说林姨答应你成年了,你就可以去考驾照,然后给你买台机车或者跑车吗你想好你要买什么了吗” 菲尼克斯确实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转头就问秦追:“小追,你喜欢坐机车还是跑车” 虽然知道这哥是个弟控,但杨道他们还是:“……” 不是哥们,那是你自己的第一台坐骑啊! 秦追想了想:“跑车吧。” 机车没有壳护着,多少没有那么安全。 他知道菲尼克斯想玩,就拦不住,他也不想把菲尼克斯规束起来,他哥就该像太阳,像风一般,炽热肆意且张扬。 但他又担心菲尼克斯,因为他是最清楚的,他哥有时候玩起来有多凶。 所以……那就只能努力菲尼克斯让安全点玩了。 秦追打手语:“我明天要去舞团。” 他能够感觉到他俩“和好”以后,菲尼克斯似乎比以前更黏人了,故而他迟疑了一下,问:“哥,你怎么说” 菲尼克斯却以为是秦追想他陪他去,于是一颗心登时飘飘然起来:“我带书和你一起去舞团!” 秦追注意到菲尼克斯的情绪突然高涨,就意识到菲尼克斯误会了什么。 他稍顿,终究还是没有多说。 想也知道,他要是解释的话,一定会演变成他哥挂在他身上不断地跟他打手语问他就那么不想跟他在一起吗……像个怨妇一样。 ——这种事,菲尼克斯不是第一次干了。 所以秦追只点了点头。 等林文宜和向兴空下来的时候,四人就去给余三月和秦景秋扫墓了。 秦追的父母是遇上了意外事故,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却也可惜得令人扼腕。 秦追站定在父母的墓前,默默把在路上买的洋桔梗摆在了他们的墓前。 余三月和秦景秋都很喜欢洋桔梗,每一次他们来看他们,都会带上洋桔梗。 林文宜和向兴跟他们说了些话,秦追听不见,菲尼克斯就在一旁当手语翻译告诉他。 林文宜他们,是在跟余三月他们说他们结束了高考,说秦追过段时间还要去国家级的舞台出演,还是主角。 林文宜还说…… “姐姐,到时候我拍了照片,再带给你看。” ——林文宜一生要强,菲尼克斯就是像了她,所以才总是风风火火。但林文宜在余三月的墓前,总是很温柔。 菲尼克斯静静地看着林文宜,忽然有一种冲动。 他在秦追身边,克制力总是弱上许多,有些情绪上来时,他已经握住了秦追的手。 秦追眼睫微动,反握住了他的手掌,偏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菲尼克斯的眉宇间没有之前那些复杂晦暗的情绪,只有最纯粹的温暖。 所以秦追勾了勾嘴角。 他小时候也很抗拒来父母的墓前,他不愿意接受他们就变成了两张冰冷的照片。 可后来,因为太想他们了,他躲在房间里哭。 是菲尼克斯跑过来找他玩的时候发现的,他就把他搂在怀里,不熟练地哄着他。 那会儿菲尼克斯还没习惯他听不见,秦追能够感觉到他说话的气流穿过了他的耳朵,可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只知道菲尼克斯的怀抱很温暖,擦过的风也很滚烫。 最后菲尼克斯在纸上写:“我带你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秦追终究还是点了头。 于是菲尼克斯瞒着林文宜和向兴,偷偷带他到了墓园里。 又陪着他,抱着他,由着他大哭了一场。 秦追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确实自那以后,他渐渐地可以面对这两张照片了,也不再觉得其冰冷刺眼。 也许是他长大了。 也许是因为那天那个只比他大一岁、手足无措却拼尽全力想要安慰他的哥哥的形象冲散了很多不安和彷徨。 南亚次大陆多温暖啊,拉马努金的前半生根本不知道人类还需要盖被子,他到英国时习惯性地睡在宿舍床上的被子上面,他以为那只是一种比较厚的床单,每天都被冻醒过来,直到他的同学告诉他,“那玩意是用来盖的!”并亲身做了示范。 在药店分开时,秦追特意留了联系方式给这个印度青年:“如果以后有医学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或者直接去苏黎世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拉马努金道了谢,疑惑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帮我呢?” 秦追笑着挥手:“你不是信教吗?就当是女神的指引吧,她将你赐给人间,就不舍得太早把你收走。” 当一个人天才到拉马努金这个地步,他就不再只属于某个国家了,他每向前走一步,意味着文明的前进。 秦追试着为人间留住拉马努金一些年,他很想知道,如果拉马努金留下的公式不止3900条,未来会不会更加精彩。 这也是医学存在的意义之一吧,留住更多生命,然后看生命创造奇迹。 第 205 章 签名 美国土豪菲尼克斯.梅森罗德和几位伦敦本土的药商神交已久,但凡没有无限制潜艇战,他们在去年就该勾搭到一块快快乐乐做生意了。 如今战争结束,菲尼克斯立刻来到伦敦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小子马不停蹄地来赚钱”,当真是再正统不过的一位资本主义接班人。 在生意场上菲尼克斯很讨嫌,因为他咬利润咬得很紧,在立场上他很坚定,一点也不像和俄国人熟悉的样子,令人安心。 至于他身边那位露娜小姐,噢,她可真是迷人又危险,在谈判时一不小心就要吃她的亏,而且因为她带的那些印加战士,药商们想用点超出法律的手腕逼一下菲尼克斯也不方便,等知道菲尼克斯外祖家还有爵位,大伙就更不好下黑手了。 药商们也是生意人,有钱不赚王八蛋,为了吃下菲尼克斯手里的货,他们打听到了菲尼克斯也许对柯南.道尔很感兴趣,这很好猜,因为他订的酒店就在贝克街! 杨道他们也都知道,菲尼克斯就是一款弟弟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哥哥。 所以菲尼克斯说秦追说要跑车后,他们也不再劝机车现在更流行且帅咋咋咋这些话,而是一个两个掏出手机往菲尼克斯跟前凑,一起推荐他们觉得帅的跑车。 ——确实是有人抱着到时候再跟菲尼克斯借来开开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毕竟像林文宜这么开明的父母实在难见。他们都很清楚,只要是菲尼克斯说要,就算是几千万甚至一个亿,林文宜也愿意给他买。 大概是因为菲尼克斯懂事吧。 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有这种优待的。 没错,菲尼克斯在他们家,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菲尼克斯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心思,长臂一展,把人都挡开点:“干嘛呢,别往我身边挤,你们几个有点边界感行么。” 杨道倒是没往菲尼克斯跟前凑了,但还是眼巴巴地看着菲尼克斯。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秦追大概能够从他们的肢体语言和表情中猜到,便不由莞尔。 他笑起来,又有人眼珠子一转,有了鬼主意,打字在备忘录给秦追看:“好弟弟,你看看你觉得这几辆车帅不帅。” 他把自己收藏的车点出来,递给秦追。 秦追下意识地要伸手接过他的手机,却被菲尼克斯一把挡开了。 菲尼克斯用手背挡开了递过来的手机,掌心是直接扣住了秦追伸出去的手,不让他接别人的手机,同时也是皱着眉扫了眼那人:“干嘛呢。” 他语调已经有几分冷了:“你喜欢那车你让你爸妈给你买,往他跟前凑什么” 杨道他们皆是一愣。 都不是傻子,看着菲尼克斯这么挡着,难免在心里犯嘀咕。 的确,菲尼克斯之前就看秦追看得很紧,但他们要是在菲尼克斯眼皮子底下带秦追玩的话,以前菲尼克斯是不介意的。 现在……怎么让秦追看个车都不给了 秦追也愣了愣,不解地看向菲尼克斯,手指在他的掌心里微微动了下。 菲尼克斯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微抿了下唇,得亏是学了表情管理,也得亏是他足够聪明,反应力高,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我有看中的车了,小追在我看中的车里选就好了。” 几个大直男恍然大悟。 菲尼克斯肯定也有自己喜欢的车的,他作为一个万事都听弟弟的弟控,当然会希望秦追会喜欢他看中的车。 好在菲尼克斯真有看过车,因为他想考驾照带秦追去兜风。 所以他拿出手机,给秦追看自己收藏的车,把手机放到秦追的手心里时,还打手语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再跟秦追说:“你先看看,要是没有喜欢的车的话,我们再看别的。” 秦追:“……” 就是说,要买车的不是他啊。 秦追有点无奈地望着菲尼克斯,用手语跟他说:“车是给你买的,你自己喜欢就好啦。” 菲尼克斯却很坚决地让他看:“你坐得多,得你喜欢。” 秦追拗不过他,没办法,只能认认真真地把几个车型都看了一遍。 其实他不太喜欢跑车的车型,但既然是菲尼克斯喜欢这几个,他就想着那他在这里面挑一个出来。 可菲尼克斯一眼就看出来了他都不喜欢,所以抬手按住了手机屏幕,让秦追看向他,然后打手语问他:“你都不喜欢,是吗” 秦追稍顿,菲尼克斯就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车” 秦追其实不太希望他哥这么围着他转,什么事都以他为先。 他还是希望他哥有一天能够找个对象,和对象结婚、成家……好好的。 尤其如果他哥有喜欢了的人的话,他很希望他哥不会失恋,能够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 秦追是不太懂失恋是什么感觉啦,但他看电视剧和电影,还有动画片里的角色失恋的时候,都会哭得特别惨。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他可以从画面表现感觉得到。包括他师兄田春山之前都有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但人家女孩子不喜欢他,表白被拒后,田春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躲在舞蹈室里哭了好久。 所以秦追真心希望,菲尼克斯永远在这种事上不会被拒绝。 ——看王意也知道,表白失败有多伤心。 话说回来,秦追又不是小孩子,当然知道,他和菲尼克斯的关系好是好,但在很多人眼里,有点太好了。 太围着他转了……菲尼克斯要是以后有喜欢的人,假设那个人也喜欢他,多少都会因为他而有点犹豫吧 秦追想想都知道,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对象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弟弟。 ……更别说他和菲尼克斯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因此秦追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太沉溺在这其中,他们都长大了,如果有一天,菲尼克斯有喜欢的人了,考虑到各种因素,不会事事都以他为先了,那才是正常的。 就算他们是家人,但作为配偶陪伴他哥的,不是父母、兄弟,而是爱人。 法律上婚后财产都是夫妻对半分,而不是算上双方的家里人再对半分。 但是…… 秦追对上菲尼克斯的眉眼,看着那双似乎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只能倒映出他一个人的眼睛,无意识地微抿了下唇。 他知道这样不好。 可他真的得承认。 他…… 他是很享受这一刻的。 他会为这一刻而感到满足和安心,会高兴,会愉悦。 会去想,要是这一辈子都是这样就好了。 ……这样不对。秦追去表演在七月中,所以最近就要开始频繁彩排。 因为他们舞团的特殊性,剧院也允许他们提前一个月就去剧院踩点熟悉位置,尤其是秦追,需要注意的地方有很多,都得靠脑子记。 他听不见音乐,也听不见声音,所以他必须要一些“讯号”去提醒他。 菲尼克斯也不出去玩,就陪着他。 秦追知道他的那些朋友们喊过几次了,所以在一次从剧院里排练结束后回家的路上,他用手语跟菲尼克斯说:“你去玩吧,不用这样陪着我。” 菲尼克斯一顿,直接伸手一把揽住了秦追的腰,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也是真恨不能直接将其抄进自己怀中。 他在秦追的脊背上写:“你嫌弃我了” 秦追:“……” 秦追:“” 就说吧,他哥这是个正常人的思维吗 他很明显是觉得难得一个假期没有作业,他哥不出去玩,就浪费了这么好的假期啊。 秦追没说话,菲尼克斯就不动声色地把人抱得更紧,同时继续写:“我问了云老师了,她说等你们演出完,你也就放假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旅游好不好” 秦追是有想过等演出结束后跟菲尼克斯出去玩的,但这并不冲突:“……但你现在也可以和他们出去玩一下。” 菲尼克斯摇头:“不要,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 秦追稍顿。 想起上回菲尼克斯去酒吧,被他不动声色地告状后的事……总不能是有心理阴影了吧 他哥这样的人,还会有心理阴影 秦追抿唇:“我不会告诉妈妈的。” 说到底,他上回说,也是因为都临近高考了,菲尼克斯还跑出去。 他可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跟菲尼克斯读一所大学,他不希望菲尼克斯会落榜。 菲尼克斯心道不是这个原因啊。 他根本不在意秦追告不告状,反正对于他来说,秦追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但他没有办法告诉秦追,他到底是为什么不想出去玩。 上一次是因为玩得好的朋友要出国了,他想着他就去坐一下,这一次只是纯粹出去玩,他就更想和秦追一块儿了。 菲尼克斯想了下,在秦追背上写:“反正我也要看书。” 秦追眉眼稍动,他其实有点不理解:“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 明明之前菲尼克斯的态度就是:“不急,反正我爸妈身体好着呢,我先玩会儿,人不趁年轻的时候玩玩,老了就玩不动了。” 他写完最后一笔时,菲尼克斯就低下了眉眼,微微垂首,鼻尖抵着秦追的肩膀,半埋在他的肩膀锁骨那一块儿:“……”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所以在安静片刻后,轻轻地在秦追的肩胛骨上落笔:“可能因为长大了,有想要的东西了吧。” 秦追不是很懂,而菲尼克斯这样动作,无论是呼吸还是手,都弄得他有点痒,于是他很自然地把菲尼克斯推开一点,让菲尼克斯别往他怀里靠。 菲尼克斯倒是顺从地起身了,只是长臂还搁在秦追的腰后,虚虚圈着人。 两人之间有空隙了,车内的冷气也就顺着往里钻。 秦追抬起手时,顿了下,还是觉得菲尼克斯的怀抱是让他最舒服的。 夏天的时候……他喜欢开空调,喜欢开很低,因为这样凉快,动作时也不会热。但不动作的时候,就会冷冷的。 菲尼克斯抱着他,就不冷了。 秦追慢慢做手语:“你想要什么的话,只要不是过分的,妈妈都会给你买的呀。” 之前菲尼克斯想玩赛车,玩机车,林文宜都说只要他考上个不错的学校,等他满十八去考了驾照,就给他买。 菲尼克斯也知道。 他父母对他都很好,虽然有时候教育严,但不会说短缺他什么东西。 只是…… 他想要的,就是最过分的。 菲尼克斯松开手,借着车内光影的遮掩,垂眸敛住了自己眼中的神色。 少年本来是肆意张扬的,像烈日下的风,谁也捕捉不到。 可在风觉察到自己喜欢上了一支总是陪着自己的小花时,所有的热烈疯狂都一点点地收敛起来。 林文宜说,菲尼克斯最近好像成长了不少,说他快十八了就是不一样。 可其实真正让菲尼克斯慢慢成熟起来的,是秦追。 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秦追。 他喜欢上了他最不该喜欢的那一个人。 菲尼克斯:“可能因为…我忽然觉得,比起问爸爸妈妈要钱买东西,我更想自己有钱。” 秦追看到他这话,眨了下眼,心道妈妈说得没错。 他哥真的长大了好多。 那突生的一点陌生感,让秦追放下了手,主动埋靠进了菲尼克斯的怀里。 好在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哥立马就抬起了手,回抱住了他。 那宽大的手掌压在他的脊背上,结实的臂弯锁着他的身躯,独属于菲尼克斯的气息和体温…… 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秦追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演出是七月中的事,但菲尼克斯的生日是七月初,七月六号。 所以秦追跟云思飞请了七月六号的假,给菲尼克斯过生日。 以前小学初中的时候,他俩还会很认真地给对方准备生日礼物作为惊喜,后来大了点,因为实在是不知道送什么,于是彼此约定好了不送算了。 但这一次菲尼克斯是十八岁生日,秦追觉得,十八岁还是不太一样的。 所以他很早就有开始在准备礼物。 他和菲尼克斯是最了解彼此的人,秦追当然知道,他送什么菲尼克斯会很喜欢……但他想送点不一样的。 不是那些篮球、鞋子、手办积木什么的,而是代表着菲尼克斯成年了的礼物。 秦追在舞团里是有工资的,更别说他还写剧本,又是跳女主角,所以他不仅有不低的薪资,还有一定的分红。 秦追又没有什么别的爱好,他十六岁办了银行卡后,就把之前攒的所有零花钱和压岁钱全部存了进去,那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后来的压岁钱和零用钱他也都是存起来,基本没怎么花过。 所以秦追去取了一块他很早就在专柜里预订了的手表。 那块手表很贵,四十多万,镶钻的黑金款,金也是正儿八经的黄金,表带都是。 那块表乍一看感觉老气、过于成熟,但秦追看到的时候,就想了想菲尼克斯戴上的样子……会很合适。 菲尼克斯戴上,会很大气。 柜台的销售员服务态度特别好,因为记住了秦追,所以立马就找了纸笔给秦追写字,让他到休息间稍候。 秦追是想办法“甩”开菲尼克斯偷偷过来的,也还好因为菲尼克斯是明天的寿星,他也有东西要忙。 十八岁的生日,林文宜想大办,早就让菲尼克斯请朋友来玩,还请了亲戚。 菲尼克斯也爱热闹,愿意热闹。 秦追拿了手表后,销售员又给他抓了把糖包装成了一个小礼盒给他,秦追用笔写了谢谢,就上了车。 他才上车,便收到了菲尼克斯的消息轰炸—— 【哥:说好的只是去买杯奶茶呢】 【哥:已经半小时过去了!】 【哥:你去哪儿买奶茶买了这么久】 他还给他发了一个很多玩偶上面配着很多“兄弟!兄弟!”的表情包。 秦追莞尔,觉得他哥真的挺可爱的。 虽然明天就十八岁了,但菲尼克斯在他面前,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喜欢他哥跟他这么不客气,这么“咄咄逼人”。 菲尼克斯很好,他哥是全世界上最好的人, 就是因为他那么好,他才不能这样。 菲尼克斯不该这辈子都被束缚在他身边。 他本就是草原上的风,是山野间不被拘束的野狼。 秦追眼睫微动,避开了菲尼克斯的目光。 顶上的白炽灯拉出来的光影让菲尼克斯即使离秦追这么近,都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很清楚,秦追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所以菲尼克斯动了动手指,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秦追就先松开他的手机,回答了他的问题:“其实我不喜欢跑车,所以你选你自己喜欢的就好啦。” 可听到这话的菲尼克斯,毫不犹豫地就问他:“那你喜欢什么车” 他打手语的坚定态度,就好像秦追只要说自己喜欢什么车,他就立马抛弃机车和跑车,去买那种车。 秦追顿了顿,慢慢地做手语:“……SUV或者越野吧Mpv也行。” 菲尼克斯懂了:“你喜欢大点的车。” 秦追弯眼,点点头,又说:“要是带车载冰箱就更好了。” 家现在主要负责接送秦追和菲尼克斯的那辆suv就是带车载冰箱的,司机每次出发前都会检查里面还有没有秦追和菲尼克斯喜欢喝的饮料,还会在夏天放一些冰爽的小零食。 所以秦追很喜欢车载冰箱。 “好。” 菲尼克斯想都没有想就点头应下:“那回头我们再看看。” 秦追点点头。 算了。 他告诉自己。 不要多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那些问题……发生了再说吧。 秦追知道他这是逃避心理,可…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因为还没发生的事就跟菲尼克斯疏远了吧。 那对他哥多不公平啊。 秦追和菲尼克斯定下了,杨道他们就哀号了,杨道还忍不住摇晃了一下菲尼克斯:“哥!跑车多酷啊!” 菲尼克斯把他扒拉开:“别往我身上凑……越野也酷,那深齿多霸气啊。” 哪怕知道秦追听不见,菲尼克斯也还是下意识地附和秦追,去肯定秦追的审美。 杨道看透他:“你就是因为秦追说喜欢所以觉得越野更好!跑车多拉风啊!” 菲尼克斯不听:“你喜欢你自己买,我就喜欢越野或者suv,买个mpv也确实不错。” 秦追喜欢大空间,他知道的。 因为秦追真的很喜欢在车上睡觉。 菲尼克斯越想,越觉得他之前是脑抽了才想买机车和跑车吗。 机车没那么安全,跑车是拉风,但不好给秦追睡觉。 秦追虽然不知道杨道说了什么,但他看菲尼克斯做手语,大概能猜到,于是就冲一脸幽怨的杨道弯眼笑笑。 杨道对上他的笑脸,登时也不好意思跟菲尼克斯闹了。 本来就是菲尼克斯买车,又不是他们买,他们只不过是想沾沾光,到时候借一下车。 但既然是秦追不喜欢跑车……哎,不是说菲尼克斯的弟控怎么样,而是既然秦追不喜欢,那就算了。 他们想开跑车,回头自己想办法再磨磨父母好了。 秦追毕竟…… 他们是该让让的。 见他们不再缠着菲尼克斯闹了,秦追也不再做什么了。 他是故意冲杨道那样笑一下的,他知道因为自己听不见的事,身边朋友,包括菲尼克斯身边朋友对他都有几分小心相让。 一般来说,秦追是不会用自己的耳朵为自己谋取什么便利的。 但现在这个情况不太一样。 他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冲杨道笑,就会让杨道他们想起他听不见。 菲尼克斯的这些朋友,虽然有时候确实是“狐朋狗友”,但能跟菲尼克斯一起玩,至少一点是人品和心都还可以,自然就会因为他的耳朵想着算了作罢。 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总是纠缠着菲尼克斯了。 秦追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很多人沉迷这种生理上的事情,我不理解。” 菲尼克斯竟是轻笑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搂住捞怀里,用自己给秦追挡风,秦追就只当他不想答,也是,这个问题太私密了。 菲尼克斯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沉迷那件事,但他的确很喜欢那种什么杂念都没有,满脑子只有寅寅的状态。 但这件事是菲尼克斯的秘密,他暂时还不想告诉寅寅。 第 206 章 好运 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只有马车还能跑一跑,只是有些颠簸。 结束了在伦敦的生意日,6-1组前往伦敦郊区的村落布鲁森,由于伦敦城市的环境之差,世人皆知,有钱人都搬到了乡村买地建大房子,自家地里有产出,闲着没事还能去打猎,所以这是一个富人区。 埃米尔通过通感告诉秦追:“鲍比爷爷就住在这附近,他痴呆以后能和我说话的时间就变短了,说话时还有90%的信息没法用,只是痴呆患者的呓语,但愿这个地址是正确的吧。” 秦追一囧:“我还可能跑空吗?” 埃米尔摊手:“我尽力了,昨天我问他他住哪儿的时候,他还说自己住在德国一个叫牛肉堡的地方,我就知道他饿了。” 回去的路上,也差不多到晚饭的时间了。 林文宜就问两个孩子想吃什么。 菲尼克斯很自然地看秦追:“小追,妈妈问你想吃什么。” 秦追敢保证,林文宜肯定是问他们想吃什么,而不是只问了他。 因为林文宜虽然面上看着好像偏向他多过菲尼克斯,但其实一直都是一碗水端平,他小时候犯了错,闹得菲尼克斯不愉快了,林文宜也会跟他说这样不行。 但是菲尼克斯…… 无论是小时候他被林文宜教育,还是现在,永远都是第一时间向着他。 不管对错。 那时候的菲尼克斯,会立马就站出来,说没事,说不关他的事,是他自己的问题。 可其实哪怕是那时候,秦追心里就很清楚,不全是菲尼克斯的错,他也有错,甚至有些事,他犯错的占比更大。 菲尼克斯却永远拦在他面前,永远把过错揽在他的身上。 他有时候是会“指责”秦追,就像是怪秦追不跟他说他要留宿舞团一样。 但他只允许他说秦追不是,不允许其他任何人说。 而那些“指责”,又哪里算得上指责。 用林文宜的话来说就是—— “我也是没想到家里最溺爱小追的人居然是菲尼克斯。” 秦追看着最溺爱他的哥哥,恍惚了下,抬起手做手语:“火锅吧。” 他知道菲尼克斯喜欢吃火锅,最喜欢的食物,没有之一:“想吃涮毛肚了。” 菲尼克斯点点头,又一边做手语,一边跟林文宜说:“吃火锅吧。” 林文宜:“想去吃哪家” “你要去吃哪家” “……上次那家” 那家店有自制的饮品,其中有一个是带点酒精的汽水,菲尼克斯也很喜欢。 秦追还记得。 那家店不是在商场里,而是那种类似私厨一样的存在。 一般来说是需要提前订位置的,但菲尼克斯身份不一般,家产业大且多,国内集团巨头之一,今天林文宜和向兴也在,就更加不同了。 林文宜一个电话过去打了个招呼,他们从进入停车,再到下车都有人接引。 这家火锅店主打一个高档,装修自然不差,中式风格与现代化完美结合,很漂亮的四合院。 上次秦追和菲尼克斯来,莲花池只有花苞,这一次已经开满了一池的莲花,这里又和野生的那种池子不同,每天都有人打理,看上去绝不会脏兮兮的。 里头还藏着金色与红色的鲤鱼在莲叶中游动,颇有诗意。 秦追凑在边上看着时,菲尼克斯就拿出手机后退了两步,无声地拍了两张照。 然后林文宜就闯入了他的镜头:“儿子,给我和小追拍两张。” 菲尼克斯:“……” 他大声嘀咕:“我这时候就是‘儿子’不是‘菲尼克斯’和‘臭小子’了。” 林文宜装没听见。 菲尼克斯拍了几张,给林文宜看了下,林文宜轻嘶:“你这技术不行,怎么把你妈拍得这么丑” 菲尼克斯:“是你自己不行,你看小追就很好看。” 林文宜:“” 她举起了拳头:“臭小子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好了好了。” 向兴拉住她:“我帮你拍,让两孩子自己玩去吧。” 林文宜这才勉强原谅了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拿起手机,刚对上秦追的眼睛,还没开口,秦追就先做手语:“哥,我们拍张合影吧。” 菲尼克斯原本还算是心平气和且带莲花的心就瞬间无法平静了。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攥着手机的手也紧了些。 “…好。” 菲尼克斯点头。 他举起手机,秦追很自然地靠近他,站到了他身边去,贴住了他的手臂。 菲尼克斯呼吸一滞。 他现在非常后悔今天为了图凉快就穿了件坎肩,和五分裤。 秦追靠上来时,只有秦追穿的短袖做阻隔,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那层薄薄衣物下的肌肤。 秦追纤细的手臂、柔软的身体……都会让他回忆起太多不该在此时想起的东西。 无论是触感,还是记忆,甚至已经蔓延到想起就在高三下学期刚开学不久时不小心撞见秦追换衣服时…… 那洁白的脊背,像是天使的羽翼,带着神圣感,瞬间就将菲尼克斯心里的污秽照得无所遁形,也让菲尼克斯在那一刻心绪炸成一片片带着脏乱的烟花的同时,意识到自己动了怎样不该动的心思。 ……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弟。第二天秦追醒来时,率先嗅到的,就是他熟悉,但不应该是他睡醒时能闻到的味道。 他猛地睁开眼,就见菲尼克斯坐在床边,双臂搭在床上,脑袋枕在自己的双臂上守着他睡着了。 秦追微怔:“……” 这一幕他是很熟的。 因为秦追以前一年总会发几次烧,他那会儿体质弱,换季就会感冒,感冒就会发烧,一烧起来就很麻烦。 有时候林文宜他们不在家,就是菲尼克斯守着他,哪怕去医院里挂点滴住院,也是菲尼克斯守着他。 那时候,他哥就经常这样趴在他床边。 只要他动一动,菲尼克斯就会想办法问他是要喝水还是嫌热,又或者是想上厕所吗 因为他没力气打手语,所以只能靠菲尼克斯自己猜,写给他看,他再点头。 他有时候无意识折腾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就是很不舒服。 菲尼克斯也没有半点不耐烦,递水不喝就掀开被子,还是不行就扶他起来抱在怀里,或者给他按一按,看看他是不是想上厕所…… 可现在,他没有发烧,菲尼克斯怎么睡在他……不对,这是菲尼克斯的床。 他为什么会睡在他哥的床上 秦追沉思。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检测到记忆缺失。 好吧。 他大概率是在车上睡着了。 秦追垂下眼帘,也埋首在菲尼克斯的被窝里深深嗅了口。 他哥身上的味道和别人的都不一样,很独特。 秦追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会让他想到一切温暖且有力,会让人感到安心、安全的东西。 对于秦追而言,菲尼克斯的存在,就是一种安心。 秦追动动手,搭在了菲尼克斯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菲尼克斯动动眼睫,本能地抬手抓住了秦追的手,迷迷糊糊地在他手背上写字:“我再睡会儿。” 简单几个字,没有一个字的笔画是完整的,但秦追知道他的意思,不由莞尔。 他动动手,翻过去覆在菲尼克斯的手背上,一笔一划写:“你上来睡吧。” 他哥那么大一只,这样睡多不舒服啊。 而且秦追估计,菲尼克斯可能就这样睡了一晚上。 菲尼克斯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被子一角,但却又猛地顿住。 他反应了过来,意识回笼,瞬间清醒,也抬起头对上了秦追还有几分惺忪但温柔的眉眼。 这样的秦追实在是太美好了,却因为一些原因,不仅没有让菲尼克斯恍惚着沉溺,反而更加清醒,甚至额角都冒出了一点冷汗。 他刚才要是敢进去,就一定会露馅的! 菲尼克斯坐起来,手却舍不得挪开,还不动声色地压在了秦追的手背上,用手语跟秦追说:“不了,我待会去晨跑……你要起来吗” 秦追也要练早功。 秦追点点头,撑着床铺坐了起来,抽手打手语时,没注意到菲尼克斯的指尖蜷缩了下,克制着握成了拳头放下去,才忍住没有追上去扣住秦追的手腕。 秦追:“你怎么把我抱回你房间了” 菲尼克斯早就想好了借口,这会儿自然不会慌乱:“你房间门关着,我不好开门,怕吵醒你,就把你放我房间了。” 秦追回想了一下,不记得自己出门时关没关门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只是纯粹有点疑惑而已。 秦追找了一下,不用他说,菲尼克斯就立马把他的拖鞋拿了过来,放到了他的身边。 秦追不知道菲尼克斯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所以很自然地就擦过菲尼克斯的腿侧穿上了鞋子。 菲尼克斯低着头盯着,看秦追的脚套进拖鞋里,喉结微滚。 秦追见菲尼克斯没动,拍拍他的肩。 菲尼克斯就单膝跪在地上仰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秦追眉宇间带着几分困惑,不过还是打手语:“我想先吃饭再练早功…顺便洗个澡。” 昨晚没洗澡就睡了。 菲尼克斯点头,站起身来:“爸妈今天不在家。” 他做手语:“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其实也可以让阿姨做,但是秦追早餐喜欢吃外面的。 “包子吧。” 秦追想了想:“我想吃奶黄包,再带一瓶鲜牛奶。” 菲尼克斯说好:“我洗漱就去。” 秦追:“嗯嗯。” 秦追洗澡的时候顺便洗了个头。 他懒得吹干,毛巾搭在肩膀上,在自己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去找菲尼克斯。 他本来以为菲尼克斯会在楼下,没想到菲尼克斯的门开着,他就在书房里。 秦追探了个头,就见菲尼克斯竟然在看书。 ……这么用功 秦追走过去,菲尼克斯就抬起头放下书:“怎么了” 秦追看了眼,菲尼克斯在看金融相关的书籍,旁边还摆着家里公司往日的报表。 所以他摇摇头,示意没事:“你看吧。” 菲尼克斯拉住他:“你要去做什么吗” 秦追确实一开始是想问菲尼克斯出不出去玩,高考终于结束,林文宜和向兴今天又不在家,他们在家里闷着也是无聊,但是菲尼克斯要看书的话…… 秦追摇头,打手语:“没事,我就是看看你在干嘛。我下去看电视了。” 菲尼克斯却没松手,带着茧的虎口圈着他的手腕,掌心滚烫而干燥:“你在这看吧。” 秦追:“……” 不是很懂为什么,但反正他听不见,开不开声音都行,所以秦追接过了菲尼克斯递来的平板,就直接坐在了一旁的小沙发上,菲尼克斯也帮他把可移动的小茶几推到了面前。 之后菲尼克斯又去楼下拿了点秦追喜欢吃的零食摆在秦追旁边,秦追看了他一眼,弯弯眼。 菲尼克斯动动指尖,好在是克制住了没有捏住他左耳耳垂揉一把他的小痣,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多少还是有点…… 菲尼克斯错开了目光,用手语跟他说:“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秦追摇摇头:“没有了。” 于是菲尼克斯这才回到书桌前坐下。 秦追看了会儿自己之前没看完的悬疑剧,又不动声色地撩起眼扫了下菲尼克斯。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他哥这个控制欲……从初中时就展露出来了一点,然后愈演愈烈。 但即使如此,菲尼克斯还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林姨和叔也是。 哪怕是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一起长大…… 到底是谁说出,一起长大的人不会爱上,但没见过的血亲容易相爱这种话的 因为秦追听不见,所以秦追不知道,在他背后,菲尼克斯在他的手搭在裤腰上时,慌忙跑了。 可那天晚上,菲尼克斯做梦梦见他爱护了十几年的小追在他的面前一片圣光,乖顺地站在那儿,就那么看着他。 任由他靠近,任由他轻轻拉住他的手,亦任由他吻下去,连唇带手探追过每一处,最后…… 走入的那一瞬间,菲尼克斯是惊醒的。 带着冷汗惊醒,也头皮发麻到站不稳地下了床,猛灌了几杯冰水,也没消掉残留在他脑海里的影像。 也是因此,那天之后,菲尼克斯就不敢触碰秦追,也不再敢像从前那样直接在秦追房间随意出入。 而现在,菲尼克斯又想起了一点那个梦的零碎,尤其他后来不止一次梦到那些事……他的拳头握得很紧,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里,才勉强克制住一点。 菲尼克斯匆匆拍了两张,就放下了手机,也拉开了点距离。 秦追不明所以地偏头:“……” 他还没问怎么了,菲尼克斯就借着夜色的遮掩,别开视线,藏住了自己的慌乱和那些晦暗的情绪:“我们进去吧,好热。” 他用手语跟秦追说。 今天气温的确有点高,菲尼克斯又是最怕热的,秦追也知道。 所以秦追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菲尼克斯好像有点奇怪。 但想想菲尼克斯可能是怕他热,因为他刚拍照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自己鼻尖冒了点细汗,于是就没有说什么,跟着菲尼克斯进包厢里。 菲尼克斯还抽出了纸递给了秦追,秦追接过后,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 以前都是他哥帮他擦的。 是因为他哥快十八了,长大了,所以慢慢开始觉得这些举动太亲昵,做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这样的话,秦追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他和菲尼克斯现在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一块儿洗澡了。 秦追擦过汗,把纸巾团吧着丢到了垃圾桶里,那边林文宜和向兴也进来了。 锅底是之前在车上就确认过的,菜品也是,但秦追和菲尼克斯还是坐在一起看看要不要加点别的,或者他们这儿有什么新品。 划过甜品区时,不用秦追说,菲尼克斯就点了一份炸牛奶还有半份红豆派。 秦追还点了一份芒果沙冰:“想吃。” 他跟菲尼克斯打手语:“吃不完给你。” 菲尼克斯点头,又笑着打手语:“把我当垃圾桶是吧” 秦追弯眼:“这叫不浪费食物。” 等火锅上了桌,菲尼克斯又很自然地像从前那样,先下秦追喜欢吃的东西。 为了找得到,他还特意用漏勺圈着筷子拦着。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因此林文宜和向兴他们都没觉得有什么。 林文宜甚至有段时间还挺骄傲,虽然儿子不会这么细心对自己,但还好儿子也还是有这样的一面,总比七八岁时浑得让人想把他丢哪儿去训训好太多。 等肉片煮熟后,菲尼克斯又捞出来,放到自己碗里,把那些配料弄干净了才给秦追。 秦追把剩下的半碟炸牛奶推给菲尼克斯,先吃了肉。 ——菲尼克斯也喜欢吃炸牛奶,他也记得。 这顿饭吃完的最后,等胃缓了一下,才上的芒果沙冰。 秦追总是习惯咬一下勺子,菲尼克斯看着,难免有些压不住的燥。 想亲。 但不能。 秦追注意到他的目光,自然以为菲尼克斯也想吃,于是舀了一勺递到菲尼克斯嘴边。 菲尼克斯吞咽了一下,看着他又乖又软的小追,只能含泪吃两口沙冰压压火。 他得慢慢习惯。 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但就这样也很好了。 他已经赢过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搞暗恋的人了。 在从中国出发到瑞士的路上,知惠剪去了自己的头发,之后又留长,现在将将到肩膀的长度,她对自己的头发向来爱惜,就连露娜也说过,她的头发特别好,又黑又厚,摸起来柔顺。 知惠也到了爱漂亮的年纪,她拿起梳子走到镜前,要在睡前蓖一篦头发,活血养发。 不经意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女孩嘴角总是带着的微笑渐渐消失。 她仔细看着镜中那张属于自己的脸,眼睛、嘴唇、脸型都像极了妈妈,可是鼻子呢?耳朵呢?还有眉骨的形状、颧骨,这些与妈妈不像的地方,显然来自她体内的另一半血脉,也是她通感基因的来源。 知惠看着镜中的自己,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张脸,握着梳子的力道越来越大。 咔嚓一声,梳柄被她捏断,断裂的梳子落在地上,知惠低头呆站了许久,蹲下将梳子捡起。 她重新换上外出的衣物,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第 207 章 不忍 知惠的轻功是传说中的燕子李三传授,也是看在卫盛炎的面子上,李三才给了知惠一个机会。 而她总是很擅长抓住机会,从小到大,知惠只要认定了一个目标,不光嘴上怎么叫苦,实际吃起苦来从没有分毫犹豫,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人生起点很低,她是和南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南家庶女,她的妈妈是中人所以她也是中人,她的父亲是妈妈的仇人。 所以碰到好哥哥要抓住,被送去读书就要使劲读,学武时要肯吃苦,进了大学就要考高分让所有人都瞧得起,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尊严和尊重。 她的心中总有一份紧迫感,起点太低的人不拼命往上爬的话,就会滑落到可怕的低点。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格,李三在离开前曾告诉卫盛炎:“你这个小徒弟啊,以后武功练得怎样不好说,但她的轻功一定会超过我的。” 秦追和菲尼克斯玩了一会儿后,秦追就收到了杨道发来的消息。 他低头看了一眼,扯扯菲尼克斯的衣袖,把手机放到了菲尼克斯面前,让菲尼克斯看。 是杨道说惊喜准备好了,让他带菲尼克斯出来。 菲尼克斯无奈:“我真的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做手语:“我觉得他们要坑我。” 秦追抿了下唇。 菲尼克斯立马投降:“我没说不去。” 他哄人:“我只是说一下我的担忧。” 秦追:“大家都是同学,他们还是你的朋友。最后热闹一下啦。” 菲尼克斯说好吧,他心道他也没别的办法啊。 秦追想凑这个热闹,他怎么能说不呢。 于是菲尼克斯就跟着秦追出去,回到了正厅里。 他一到正厅,就两眼一黑。 因为正厅的场景被简单布置了一下,中间还空出了一块地。 秦追不够高,没看见,但菲尼克斯却越过人群看见了站在正中央的王意。 而在看见他们过来时,围着圈的同学们也让开了一条路,让菲尼克斯往前走。 王意挥舞着手:“菲尼克斯!” 她笑眯眯地站在聚光灯下,身上的裙子闪着光,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耀眼:“我有话要跟你说。” 菲尼克斯没办法,王意也没做错什么事,他不好闹得人家女孩子下不来台——要是林文宜在这儿,肯定要感动自己的教育还是起了作用。 小霸王如今将要长大成人,已经懂得绅士风格了。 菲尼克斯只好走过去,他想要跟王意说别弄那么大场面,他们私底下说。 当着这么多人面直接拒绝王意…虽然王意总是看着没心没肺的,但人家也是人,菲尼克斯设身处地想一下他要是被秦追当众拒绝…… 死了算了。 只是他才往那边走了几步,班上就有同学拦了一下秦追,把准备好的本子递给了秦追看。 上面写着,拜托他和他们一起等着。 秦追倒是无所谓,但他想起他哥最近好像很不喜欢他没问过他的意见就“自作主张”,所以看了眼也停下来的菲尼克斯一眼。 菲尼克斯想了想,觉得自己先去跟最后一次王意说清楚也好,于是给秦追做手语:“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先去劝王意……有事拨紧急联系人。” 他点了点秦追的手表。 秦追点点头,菲尼克斯看着他眼里不仅没有别的什么情绪,反而带着一点看好戏似的好奇…… 菲尼克斯心酸。 可他能怎么办。 暗恋是他一个人的事,在秦追眼里,他就是一个哥哥。 弟弟看哥哥被表白,当然就像是那些兄弟朋友起哄似的。 看戏。看热闹。 菲尼克斯越想越心酸,所以转身走出去的步伐都有几分沉重。 他站定在王意面前,在王意开口前先道:“别弄这么大排场。” 将要十八的少年,早就过了变声期,声音低沉喑哑,带着独特的磁性。 王意脸一红,人却很理智,一听菲尼克斯这话,就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又要拒绝我” 菲尼克斯是真不太理解王意:“……我们私底下说。” “不要!” 王意不高兴地看他:“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我们都是朋友!菲尼克斯!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么久了!我到底是哪里不够好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我说过了。” 菲尼克斯平静道:“你是很优秀,但我不喜欢你。” 王意:“那我们试试嘛,万一试一试,你就喜欢我了呢” 杨道他们也不止一次说过这话。 说什么既然不讨厌,那试试呗,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们几个,都是换对象很勤的,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还会炫耀自己谈过多少个。 菲尼克斯往往这个时候,会感觉他爸妈的教育是真的很有用。 他跟王意他们想得都不一样,他不会跟人试试,也不会觉得这人不错要不谈一下看看。 这也是林文宜最放心菲尼克斯的一点。 就是还好她儿子在这个圈子里,没有变成玩咖。 林文宜甚至觉得,秦追占百分之八十的功劳。 因为在人家青春期开始对这些东西好奇的时候,菲尼克斯还在围着“弟弟”转。 弟控总比变成花花公子好。 ——这是林文宜的观念。 菲尼克斯认真道:“我只会跟我喜欢的人谈恋爱。” 王意:“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没有为什么。”菲尼克斯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王意…你也没做错什么,我不想和你闹得那么难堪。” 王意轻咬牙:“你以后总要联姻的,我和秦追还是朋友,你跟我在一起,我完全可以保证和你一样对秦追……” “这和小追没有关系!” 菲尼克斯不喜欢她说这些话。 王意其实也没说错什么,菲尼克斯知道,但他光是听到秦追被牵扯到了这些事里,他就比秦追本人还要敏丨感。 哪怕王意不是那个意思,菲尼克斯也觉得秦追好像被人当作了一个包袱,一个麻烦…… “王意。” 菲尼克斯压着脾气,冷声道:“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喜欢你,你别再弄这些了,你这样也是丢你自己的脸。” 王意没想过自己会被他凶,从小就众星捧月的大小姐直接红了眼睛,口不择言:“我说什么了啊!菲尼克斯你有病你凶我!我又没有说错什么!秦追也是我朋友啊,你提都不让我提算什么,你该不会是喜欢秦……” 菲尼克斯一惊,直接怒声打断了她的话:“王意!” 王意一震,擦眼泪的手停了下,就对上了菲尼克斯凶狠的眉眼,嚇得她发颤。而菲尼克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意惊了下,下意识地看向秦追,就见秦追微怔在原地。 他什么都听不见,只知道菲尼克斯和王意似乎吵起来了,而……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秦追有些不明所以,也下意识地看向了菲尼克斯,人都要往前一步,本能地想依靠住菲尼克斯,却又想起王意和菲尼克斯应该还没说完,还是停住了脚步。 王意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苍白:“对不起。” 菲尼克斯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你应该跟小追道歉。” 他转身就走,走的时候,想伸手抓住秦追带他一起离开这投来了太多复杂的视线让他都不敢去多看、多品的地方,又怕这个时候的肢体接触会被敲定罪名。 但还没等他纠结犹豫好,秦追就拉了一下他的手,用手语跟他说:“哥,你等一下。” 菲尼克斯停住,忽然有点鼻酸。 秦追什么都听不见,他不知道投向他的那些视线里,带着多少打量和怀疑,又或许他知道,但他无法明白背后是什么意思。 所以……谁都可以轻易地伤害他。 可他却根本不知道。 菲尼克斯动了动手,秦追却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转身走向了王意。 他把口袋里的纸巾拿出来,递给王意,想打手语,又想起王意不会,只能快速地在手机上打字:“别哭啦。” 秦追:【你今天很漂亮,哭起来就不好看了,不要难过,我哥虽然很好,但他不值得你喜欢,你以后会遇见适合你的人。】 王意本来只是有点抽噎,看到秦追这话,瞬间破防大哭:“呜呜呜对不起……” 因为秦追,她是学了一点手语的,只是做得不好,就一直不敢在秦追面前做。 而现在,王意磕磕绊绊地做着对不起,嘴上还说着:“是我刚才太生气了说错了话,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们是很好的兄弟。” 她做不出来这句手语,但她做得出她跟着老师学了很久的另一句:“小追,你是很好的人,我也超喜欢你的。” 秦追怔了下,旋即笑起来,跟她做手语:“你也是很好的人,非常好。” 当年在学校,菲尼克斯因为比赛不在,他们体育课上,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书,不知道老师喊集合了。而王意是当时唯一一个喊他的人。 王意不和他们一个班,都跑过来喊他,跟他说了什么,秦追听不见,只能困惑地看着她,用随身带的小本子示意她自己听不见。 王意就顿了下,立马蹲下来在他的本子上写:【你们班集合了,在下面的操场,要我带你过去吗】 也得亏今天都是些熟人,大家都知道菲尼克斯护弟弟有多严密,哪怕有人琢磨出来了菲尼克斯是不是……也不会去说。 他们彼此之间甚至都不会去讨论。 能被喊来一起玩的,就算是在某些方面不行,但也一定有合得来的地方,有一定的默契,不然怎么算得上是朋友。 菲尼克斯跟杨道说了声他和秦追先走了,林文宜让他们别玩太晚。 杨道表示明白,也没提王意的事。 回家的路上,菲尼克斯看着秦追,多少有点忐忑。 他知道秦追跟王意玩得不错。 所以菲尼克斯试着跟他手语说了句:“我没想闹成这样的。” 秦追点点头:“我知道。” 菲尼克斯也就知道他没有生气他说话太重——哪怕秦追听不见,菲尼克斯也害怕他会猜到什么的。 菲尼克斯又小幅度地做手语,像是嘀咕似的:“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我。” 其实他感觉,王意也没多喜欢他啊。 ——菲尼克斯会知道,是因为他喜欢上了秦追,所以他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秦追弯眼。 他想,他知道。 他知道王意为什么那么执着菲尼克斯,因为王意也跟他说过。 那是一个雨天,王意没注意到自己后背淋了雨后露出了贴身衣物,而因为他们当时坐在图书馆最后一排——那时候是秦追和王意约着一起学习。 秦追也没注意到,菲尼克斯来找秦追时,无意间瞥到了,就找了个女同学跟王意说。 王意之后从女同学那儿知道了是菲尼克斯找人提醒她的。 王意就跟秦追说:“我总归是要结婚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菲尼克斯结婚。” 她还很认真地分析了一通:“菲尼克斯家里和我家里的生意不冲突,所以和我结婚,双方都是双赢,他个头又高,长得又好,学习也还行,而且人也绅士……我爸妈肯定会同意的。越想越觉得菲尼克斯比那些歪瓜裂枣强多了啊。” “……” 回忆起旧事,秦追在菲尼克斯手臂上写:“她挺可怜的。” 虽然说是说被捧着长大,但人生大事上,却身不由己。 秦追知道林文宜和向兴不会逼着菲尼克斯谈恋爱、结婚,所以才更加觉得像王意、杨道他们都挺累的。 不过,话都聊到这儿了,秦追顺便就问了一句:“哥,你既然不喜欢王意那样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露娜穿着浴袍,翘着二郎腿,听到两人的对话还有瑞德的存在感,不由得笑起来:“回来就好,瑞德,辛苦了。” 她将剥好的坚果喂给顶着寒冬去偷听的大鹦鹉。 另一边,菲尼克斯揉着耳朵:“知惠回来了。” 秦追打了个哈欠:“那行,我也睡觉了,现在从走廊回房间肯定会惊动他们,我就在你这凑合一晚了,明天他们要是问起为啥咱俩一间,你就说你怕伦敦的雨淋多了,变得和英国男人一样秃,让我给你做头部防脱按摩。” 菲尼克斯自然不会拒绝秦追的留宿,他和秦追一起躺好,为秦追掖好被角,提醒道:“他们自以为瞒住了,你可不要戳破哦。” 秦追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知道啦,他们也长大了,也该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了。” 菲尼克斯关了灯,躺好。 过了一阵,秦追快睡着的时候,听到菲尼克斯忐忑地问:“伦敦的雨真的会让人变秃吗?” 第 208 章 淘古(二更合一) 罗恩和知惠真的相信了那个理由——寅寅为了帮菲尔做防脱按摩到很晚,因为觉得回房间太麻烦,干脆和菲尼克斯躺一起睡觉了。 两个小的也开始怕伦敦雨水害人秃,拉着秦追求他的护发秘方。 知惠泪眼汪汪:“就干阿玛给干妈留的那个护发膏啊,你用那个泡完头发以后,头发柔顺发亮到可以反光的那个,欧巴,你给我做那个嘛,我最漂亮的就是头发了,我们可是美发二人组啊,你不能不管我啊呜呜呜……” 知惠拽的是秦追的左手,罗恩拽的就是右手,他眼含两大包眼泪,比知惠还有紧迫感:“欧巴,我可是有一半英国血统啊,我舅舅发际线就很高,我不能秃啊,希娃不会嫁给一个秃子的,发量事关我的终生幸福呜呜呜……” 怎么罗恩也叫上欧巴了?秦追坐在单人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想,小时候大家看到傻阿玛擅长内外两用治头秃的时候,他的确是考虑过继承那个方子后拿来赚钱。 菲尼克斯回来时,秦追已经在和表哥聊别的事了。 表哥也是在京都大学,他不担心秦追考不上,所以在跟秦追说学校有哪些好玩好吃的。 秦追看得认真,还用手机备忘录做了个笔记。 菲尼克斯过来时,他仰头看向菲尼克斯。 没多的位置了,菲尼克斯就干脆半跪在他面前,将秦追的视角变成俯视。 菲尼克斯做手语问他:“晚饭还要迟一点上正餐,你饿了吗” 自助形式的一场生日会,想吃什么可以自己拿,不过现在还没到正餐的点,所以摆得都是一些简单的甜品和小吃。 秦追摇摇头,把自己手机给菲尼克斯,菲尼克斯接过后,就见秦追跟他做手语:“我们到时候读书去试试。” 上面记了很多好吃的,都是京都大学的食堂里贩售的,还有些是校门口的摊贩。 秦追想着他。 菲尼克斯心里那些五味杂陈、酝酿着都快要把他劈得分裂了的情绪就倏地消散,只变为了最纯粹的—— 喜欢。 好喜欢秦追。 菲尼克斯攥着手里的手机,忍不住伸手抓住了秦追的手。 秦追歪了下脑袋看着他,菲尼克斯就笑着点头,然后把他的备忘录分享给了自己。秦追就知道,菲尼克斯是用这样的行动告诉他他会记住的。 所以秦追弯弯眼,笑得更深。 正餐开始后,秦追就找了个地方坐着,等菲尼克斯端饭菜过来。 他不会说话,和服务员与出示交流起来总归是有点不方便的。 只是秦追没想到,家一个世交的女儿也找了过来。 对方还学了点手语,虽然做得不是很标准,但秦追看得懂:“你好,我看过你好几场演出,我很喜欢你……” 他记得她是谁,她叫谢漫雨,和他年纪差不多,过年的时候,家和他们家会有来往,她偶尔也会过来走一走。 谢漫雨压抑着激动问秦追:“我可不可以…问你要个签名” 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被问签名的秦追:“……” 他怔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然后点点头。 于是他就看着谢漫雨从包里拿出来了舞团演出时的宣传海报。 因为秦追跳女主角比较多,所以他经常会出现在宣传海报上。不过大多数是双人或者多人的,谢漫雨这张是难得的单人海报。 菲尼克斯也有收藏……一抽屉。 秦追走了下神,笑容也就更深。 他还记得他哥为什么要收藏一抽屉。 就是因为他舅舅家的那个熊孩子,表弟来他们家玩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他收的第一张,于是菲尼克斯愤怒之下跑去舞团问云思飞要了厚厚一沓。 秦追到现在都记得,云思飞当时听完菲尼克斯的要求后,忍不住冲他露出“你脑子没病吧”的表情。 秦追接过了谢漫雨的笔,在海报上签了个名。 他写字比较端正,“秦追”两个字就清清楚楚地印在了海报上,谢漫雨没忍住:“你字好漂亮。” 秦追听不见,歪了下头,谢漫雨就慌忙打手语。 她指了指秦追的签名,又做了“漂亮”的手语。 秦追弯眼,跟她打手语:“你学了多少手语” 谢漫雨看得懂这一句,但接下来想说的话就没办法用手语打出来了,所以她忙打字:“因为很喜欢你跳的舞,一直想要来问你要签名,想要认识你,但时候我想如果不会手语和你沟通起来就没有那么方便,所以我特意学了几句开场白还有一些基础用词……是不是做得不好TAT” “没有。” 秦追心一暖,郑重地看着他,用手语跟她说:“谢谢。” 谢漫雨弯起眼,又小心翼翼地做手语:“可不可以……加个好友” 秦追莞尔,点了头。 只是他扫谢漫雨的时候,菲尼克斯刚好端着托盘回来,回来就看见秦追用手机扫了一下谢漫雨的手机,然后两个人用手语交流了两句。 “你过几天的演出我也买了票!你跳得真的太好了…让人非常沉浸!” “好,谢谢。” 秦追稍顿:“…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到后台来看看的。” 谢漫雨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可以吗可以吗!” 秦追莞尔,点点头:“当然。” 他慢慢做手语:“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 朋友! 啊啊啊她跟她最喜欢的舞蹈演员成为了朋友!!! 谢漫雨在内心尖叫,激动地疯狂点头:“嗯嗯!” 然后她又想起秦追听不见,忙用手语补充:“对不起,我是说……是的!” 秦追还想说什么,菲尼克斯就走了过来,把托盘往桌上一搁,发出了不小的声音,也打断了他们的话。 秦追抬头看他,但因为光影问题,他不太能看清楚菲尼克斯的表情,只知道菲尼克斯好像和谢漫雨说了什么,谢漫雨就撇撇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然后又转而笑着跟秦追做手语:“那我们下见!拜拜!” 秦追挥挥手。 菲尼克斯这才坐上自己刚才被谢漫雨霸占了的位置:“……” 他看着眉眼含笑,心情明显不错的秦追,酸是真的要酸死了,可又不得不承认……看到秦追这么高兴,他还是会被感染得也开心起来。 真矛盾啊。 菲尼克斯低下眼帘,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然后抬手问秦追他们聊什么了。 秦追没有觉得菲尼克斯问他这些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又忍不住道:“我都没有想过,我竟然还有粉丝。” 菲尼克斯一顿,那些酸涩瞬间就消散了。 他看着秦追,认真地抬起手说:“小追,你有很多粉丝,我每次去看舞剧的时候,总是能够听见有人说就是冲着你来的,说你跳得很好,说你不像是在表演,就好像那个故事中的那个人一样……” 如果多和谢漫雨他们接触接触,可以让秦追再多点自信……他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我也很喜欢看你表演。” 菲尼克斯说:“那个时候的你好像在发光。” 秦追眨眨眼,笑起来,又想往菲尼克斯怀里扑,但到底顾忌着围还有很多人,不太好,所以没有这么做。 等他们吃过饭后,杨道他们就闹着说要去唱歌。 这边酒店是有KTV功能的,只不过不是那种可以专门订,得来这边包场或者住一些很贵的房间才可以用。 菲尼克斯这次生日就是包场了,自然可以玩。 所以在跟林文宜打了声招呼后,他们这群小孩子就去玩了。 秦追也在。 秦追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他可以感觉到音响的震动,他可以在寂静中看到喧嚣。 只不过这帮人,没唱几首歌就开始玩闹起来,说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杨道喝完一个汽水瓶,摆在桌面上:“转到谁谁就要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啊!” 菲尼克斯心里藏着事,当然不想跟他们玩这个:“我是成年人了,不跟你们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其实也十八了的杨道:“”秦追第二天不仅买了芝士蛋挞,还买了些能收几天的甜品,这家店是个大牌的连锁店,所以很贵,简秦买了点东西下来后就好几百。 这要是换秦追自己吃,肯定是舍不得买的,但给菲尼克斯买就不一样了。 他始终觉得这三千块钱一天太多了,所以能给菲尼克斯买什么的话,都是挑好的买,尽量把钱往菲尼克斯身上花回去一些。 今天是华隐过来接他的,因为要把药交到他手上:“这是今天的药。” 两个小药包,秦追捏了捏,里面的药不少:“好。” 华隐又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袋子:“你这是?” “前天答应给菲尼克斯带蛋挞。”秦追说。 华隐顿了下,她知道菲尼克斯是不吃这些的,但她没有揭穿,只是在心里苦笑,面上道:“花了不少钱吧?我给你报销。” 她说着,就要掏出手机给秦追打钱。 秦追忙拒绝了:“阿姨,不用。”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华隐说了:“所以真的不用。” 华隐看着他,因为之前她给秦追加钱时,秦追就没有收那天的转账,因此她也清楚这个孩子骨子里也有倔劲,所以…… “好吧。” 华隐叹气,又说:“你以后有什么事,我要是能帮上忙,你一定要开口。” 秦追倒也没拒绝:“嗯,谢谢阿姨。” 秦追按响门铃后,不出意外地又收获了一只立马来开门了的菲尼克斯。 秦追走进去,还特意跟菲尼克斯说:“我今天早到了,惊喜吗?” 菲尼克斯重重地嗯了声:“好香。” 秦追以为他是说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不知道有人耍流丨氓,借着甜品香的遮掩在说他,在换鞋子前就递给了他:“给你带的,还能趁热吃。” 菲尼克斯伸手接过,同时也是看了看袋子里:“你买了好多。” 秦追:“看着都挺好吃的,所以就都买了。我问过了,放冰箱里可以收几天,而且你饭量不小,这几天吃完应该没问题。” 他有点怕菲尼克斯收着不吃,所以特意说了句:“你能吃完,不浪费食物的吧?” 菲尼克斯乖乖点头:“能。” 秦追满意地拿出口袋里的药,他在来的路上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主动跟菲尼克斯提:“我带了你今天要吃的药来了,你吃完饭过了半小时吗?” “嗯。”听到“药”字,菲尼克斯的瞳孔瑟缩了下,但稳住了情绪:“过了。” 于是秦追换了鞋子后,就去给菲尼克斯倒了杯水:“你先吃药。” 他把药包打开,递给了菲尼克斯。 真正见到药丸子后,菲尼克斯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秦追装作没有看见,仍旧一手举着杯子,一手举着药。 菲尼克斯对上他的脸,又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伸手拿起了药和水,又看了看秦追。 秦追就站在那儿,不仅没有躲,还往前了一步,确保菲尼克斯能够更清晰地看见他。 是他给的药,所以不需要害怕。 菲尼克斯深吸了口气,克服着恐惧和阴影,先喝了口水。 但在把药放进嘴里的那一刻,记忆深处的画面涌了上来,让他止不住有些反胃。 秦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抬手,直接握住了菲尼克斯轻颤的手腕。 他的掌心还热热的,因为刚从外面进来没多久,暂时没有被空调吹凉。 “菲尼克斯。” 秦追只说:“你要吞下去,含在嘴里药会化掉,会很苦。” 听到秦追这么说,菲尼克斯才像是品到了苦味的样子,本能地吞咽,把药丸子全部咽了下去。 秦追松了口气,正勾勾唇想松开手跟他说什么,却被菲尼克斯用那只手反手握住了手腕。 秦追一顿。 就听菲尼克斯小心地说:“昨天来的医生说,我需要慢慢脱敏。” 秦追没想到菲尼克斯会主动提,菲尼克斯低垂着头,却抬着眼,好像努力在弱化自己外形条件上带来的压迫感,他眸光恂恂,有点点像湿漉漉的狗狗眼,很戳人:“阿追,你能不能……帮我?” 秦追不知不觉地被扎了一下,他松开了手,因为这个姿势很奇怪,但他说:“可以。” 蜜蜂的毒针扎在心尖的软肉上,带着麻痹的毒素让他第一时间没有觉察到,反而只觉欣慰。 他说:“那你自己控制时间,不舒服了就自己松开,好吗?” 菲尼克斯干涩的舌尖瞬间就得到了滋润。 “…嗯。” 他忍不住攥得更紧了一点,反胃和幻觉带来的疼痛不是不存在,可他就是自虐般想要去触碰秦追。 他得克服,他得快点好起来。 他还想要抱他。 秦追和菲尼克斯在沙发上坐下,因为他的手腕被菲尼克斯抓着,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要比平时更近。 秦追拿出了蛋挞,秦手不好拆开,只能让菲尼克斯帮忙:“你现在想吃吗?” 对于秦追的问话,菲尼克斯绝大多数都是点头的:“嗯。” 他抬起另一只手:“你拿着下面。” 两人合力打开了盒子,芝士蛋挞的香气彻底飘出来,勾得喜欢甜品的人胃里的馋虫都醒来了。 菲尼克斯对甜品无感,但他知道秦追从前很喜欢吃,所以他跟秦追说:“一起吃,可以吗?” 秦追没有拒绝菲尼克斯的邀约:“好啊。” 他从袋子里找出来小小的正方形塑料袋,菲尼克斯看见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藏在发尾底下的耳尖通红。 他攥着秦追的手又紧了几分,秦追只以为他是有点不舒服,所以看了看他。 昏暗的光线恰好掩住了菲尼克斯的慌乱,秦追没有意识到菲尼克斯误会了什么,只拿着袋子示意了一下菲尼克斯:“帮忙撕一下。” 他倒是可以用牙齿咬开,但是要跟菲尼克斯分一个袋子里的手套,咬开好像不太好。 菲尼克斯在他的指挥下,下意识地抬手,但指尖却在轻颤。 他在电击椅上,被迫看过很多片。 其实他觉得很恶心。 就算不是在电击椅上遭受那些,平时他看的时候,他也看不下去一点的。 他觉得人的肉丨体很脏——在进去之前,菲尼克斯就这样觉得了。 所以在里面被迫看那些的同时还要遭受电击,就让菲尼克斯对这些事有更深的心理阴影,他到现在都不会有晨bo的正常生理反应,小生这件事对他来说,成了一个让他会作呕也会恐惧的存在。 但现在…… 菲尼克斯的视线往下滑,停留在了秦追的脖颈处。 秦追的脖子很漂亮,很像是天鹅的脖子。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有一年暑假跟谁去看过舞剧,坐在最前排,很经典的《天鹅湖》。 破碎混乱的记忆里,有人说那些女孩子们扬起的脖子很好看。 菲尼克斯有点印象,但都不多了。 回忆起来,全部都被秦追代替。 菲尼克斯目光继续下移。 这天热,秦追也怕热,所以穿了宽领的圆领子T恤,露出了大片嶙峋漂亮的锁骨,像是将要展翅的蝴蝶,暖白的肌肤在暗光下更是散发着诱丨人的光晕。 菲尼克斯回忆起自己读书时偷看秦追打篮球的画面。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在这一刻却是那么的清晰。 少年跳起时衣摆飞扬,精瘦的窄腰也跟着暴露出一点,肋骨线和不常晒到太阳所以雪白的皮肤都成了一道风景线。 菲尼克斯的呼吸开始急促。 觉察到他的异样,秦追有些不明所以,他以为是肢体接触的时间超过了菲尼克斯可以忍耐的范围,不由动了动手腕。 但换来的是菲尼克斯更加用力地掌控,甚至让他感觉到了一点血管被挤压的冰凉闷痛。 秦追的手掌都被迫展开,手指更是动弹不得,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和菲尼克斯好像有力量上的绝对差距。 ——菲尼克斯的身材真不是摆设。 “……菲尼克斯?” 秦追微抿唇,其实不是很在意自己被捏疼了这件事,菲尼克斯的精神状态跟正常人不同,他能理解。而且正好他可以试试这个“口令”。 秦追轻声:“你弄疼我了。” 简简秦秦的一句话,瞬间就让菲尼克斯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管用。 秦追心道。 “…对不起。” 菲尼克斯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抿住了唇,在这一刻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了。 还是秦追再度出声,才把他的戾气压下去:“没事。” 他莞尔,干脆自己撕开了包装袋:“你力气比我想象得大,真好。” 秦追说:“装画架的时候肯定很轻松…我到现在装画架拧螺丝还是觉得费劲。” 倒不是他娇弱,而是新画架的螺丝和孔洞总会有几分不契合,得靠蛮力。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秦追买的画架都太劣质。 菲尼克斯登时又觉得自己的手有用了:“那以后……” 他有点期待:“我帮你装。” 秦追微顿,看了看菲尼克斯:“…好。” 菲尼克斯现在需要一个心锚。 等他走出来后,再把这个心锚拔了就好了。 秦追把手套从里面拿出来,递了一个给他。 发现里面的东西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样,并且和社会脱节了好多年的菲尼克斯怔了怔:“…这是什么?” “一次性手套。” 秦追示范给他看:“这样就不用去洗手了。”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的菲尼克斯:“……” 他低下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哪怕还不能接受…但依旧有点失落:“哦。” 还有其他几个也满了十八的:“” 但菲尼克斯一般说不玩,就是真的没兴趣,所以他们也不强求,杨道看向秦追:“弟弟玩吗” 秦追虽然听不见,但大概知道他看他是干嘛,他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又想起菲尼克斯之前说的话,于是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菲尼克斯垂首:“你想跟他们玩” 秦追点点头。 菲尼克斯就叹了口气:“……玩吧,我给你做翻译。” 秦追笑起来,用手语跟他说:“哥哥最好了。” 菲尼克斯:“……” 感觉,就这么一句,足够拿捏他一辈子。 秦追跟他们玩了好几轮,都没有转到秦追,直到有人做了大冒险回来,杨道再一转,就指到了秦追。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挺兴奋的,可要问秦追什么,又都哑了声。 实在是菲尼克斯在旁边虎视眈眈,他们也不敢问什么出格的。 所以杨道就只能挑了个被问得最多的,却刚好直接在他哥心里狠狠扎了一箭:“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菲尼克斯顿住,手紧紧地握成拳,缓了会儿,才在秦追的注视下,慢慢打手语问秦追:“……小追,你有喜欢的人吗” 秦追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所以摇摇头:“没有。” ……但是接下来又转到了秦追。 这一次有人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这个问题,菲尼克斯是问过的。 只是问完后因为各种事,菲尼克斯没有得到答案。 他就想,算了,他不要答案了,他也不想听。 可是现在再被问出来……菲尼克斯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想知道的。 所以他慢慢跟秦追打手语:“他们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 秦追眨了下眼,这一次和上一次在菲尼克斯面前泄露出的那些情绪不一样,他很平静地说:“我没有想过。”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秦追做完手语后,就看见菲尼克斯停了会儿,才去跟杨道他们说。 秦追歪了歪头。 他哥也想知道吗 说起来…他哥之前就问过他。 他想知道也很正常吧,他经常听到说哥哥很护弟弟妹妹的话,都会好好想要能够把控对方的另一半,不希望他们受一点委屈。 菲尼克斯很显然就是不想他受委屈的类型。 但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些。 现在非要他说的话…… 秦追想了想。 晚上散场后,菲尼克斯拒绝了杨道他们的酒吧邀约,带着秦追上车。 车上暂时就他们两个,司机也还没上车。 秦追扯了扯菲尼克斯的衣袖,菲尼克斯看向秦追。 就见什么都不知道的秦追很认真地跟他做手语:“哥,你放心,我长大以后找对象的话……” “我就找你这样的。” 小罗尼劝道:“菲尔,他们是你的亲人,你还是可以试着和他们好好相处的。” 菲尼克斯冷淡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只要有利益冲突,哪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要小心对待。” 他爸爸詹姆斯.梅森罗德照样为了家族继承权和自己的哥哥弟弟斗得和乌眼鸡似的,菲尼克斯从不迷信血缘带来的亲情。 “把什么都看得太透,你会很累的。”罗恩将白手套捡起,放在桌上。 菲尼克斯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我不会累,因为我是个幸运儿。” “我拥有你们,罗尼,你们便是我的心灵寄托之处。” 第 209 章 天光(二更合一) 笃笃。 秦追轻轻敲了两下门板,扬声喊道:“菲尔,管家说会把晚餐送到我们的房间,你要和我们一起吃吗?” “寅寅。”菲尼克斯开门,秦追只看到他的胸口,仰头,先看到金毛仔清晰的下颌线。 菲尼克斯低头,微微俯身:“我很想和你们一起,但我今晚要和外祖父一家进行晚餐了。” 秦追抬起手,一巴掌拍在菲尼克斯腰上:“站直。” 菲尼克斯吸了口凉气:“你是我妈吗!” 两三年过去,初一也从当年小小的鱼苗长成了极其漂亮的大耳半月。 尤其是那个玫瑰鱼尾,通体是粉白色的,鱼尾尾端还带着点蓝,漂亮的不像是活物,更像是艺术品。 秦追有一件舞服的灵感来源都是来自初一。 那是一身超级漂亮的绸缎长裙,菲尼克斯也见他穿过。 甚至现在想想,菲尼克斯都很庆幸那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秦追。 所以在看见秦追穿那一身衣服表演完后,他忍不住去了后台,也光明正大地一把抱起了秦追,将秦追整个抱进怀中,甚至让他双脚离地,带着他转了一圈,再将其困在自己的臂弯。 就好像捕获了一只漂亮的、属于他的蝴蝶一样,紧紧地搂着他。 而秦追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只会笑着任由他抱着他,还会在他抱了很久后才松开手时,问他:“我是不是表演得很完美” 他听不见震耳欲聋的掌声,只能通过身边人兴奋的反应去得到情绪信息。 菲尼克斯肯定地点了头,用手语,一语双关:“你今天光芒万丈。” 秦追就会笑得更加开心,在他面前转着圈,最后又轻快地冲他做了个谢幕的舞姿,再在起身时,一把扑进他的怀中。 菲尼克斯也早就张开了手臂等着这一刻,因为他们无数次这样相拥。 ……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秦追也不会往他怀里扑了呢 菲尼克斯看着高高兴兴拍了初一的照片后,就转身要去拿饲料喂鱼的秦追。 秦追穿着校服,很追常的款式,虽然是私立学校,但没有弄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这追常的款式,穿着才足够舒服。 但就是这样蓝白色的校服,套在他身上,都格外不一样,像是他的舞服、战衣,轻而易举就能在晃动间攫取菲尼克斯的心弦。 菲尼克斯就看着秦追喂完鱼,放下饲料后,又走到了他面前晃了晃。 和之前直接往他身上扑不一样,秦追抬手,用右手中指点了一下自己的唇,再搭上自己的头发抚摸了一下:“哥。” 秦追问他:“你看什么呢” 菲尼克斯回过神来,想好像就是他克制着不去抱秦追之后:“……没什么。” 为什么他不往秦追身上黏了,秦追就也不往他身上靠了呢 菲尼克斯眸色微动。 他的小追,是以为他不想碰他,所以很“识趣”地拉开了距离吗 这个念头诞生的刹那,菲尼克斯的心脏就倏地一痛。 他的手指蜷曲了下,又想要碰秦追,又想要跟秦追说什么。 但秦追已然笑了下,翩然转身,去拿自己的书包了。 菲尼克斯微抬的手就只能攥成拳头收紧,最后垂落。 “……我想抱你的啊。” 他很轻地说了一声。 想到他的骨头只要看到秦追,就会因为过度克制而发疼。 但他真的很害怕,他害怕自己会暴露。 到时候秦追会怎么看他呢 他身为哥哥,却对他有了这样的非分之想。 他明明承诺过要保护他一辈子,却动了会往他身上再压一道流言蜚语的枷锁的心思。 他不想他和秦追,最后连兄弟都做不出。 学校晚自习不强求每个学生都要去上,所以秦追和菲尼克斯没有去晚自习,而是在书房做作业、刷卷子。 他们互相写,再互相给对方批阅,秦追虽然是舞蹈生,但成绩确实要比菲尼克斯好。 一是因为他要学的东西没有菲尼克斯那么多,像口语直接不用考虑;二是他不用学金融、股票那些东西,更不用学很细的社交礼仪。 再加上他天生听障,从小到大就要比追常人少很多娱乐活动,也不怎么会受外界干扰,所以秦追更能精心学习。 就像和菲尼克斯打游戏的时候,因为听不见游戏里的bgm,所以秦追都不会受紧迫的背景音乐影响着急起来,只会和追常没有什么区别地通过自己这边的关卡。 秦追把菲尼克斯做错了的地方圈出来,因为菲尼克斯还在用标准答案一步步对步骤,所以他干脆用红笔在他做错的题旁边写了一下简略的解题思路。 在和菲尼克斯交换了试卷后,菲尼克斯自然也看见了。 菲尼克斯开心又激动:“小追!” 他差点就要像之前那样直接抱住秦追了,还好及时刹车,只是跟秦追打手语:“呜呜呜你真好!” 秦追恍惚了半秒。 以前,他哥会直接往他身上扑,结实的胸膛抵着他的手臂,臂弯则会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不需要做什么手语,只高兴地在他身上胡乱蹭,像那种大狗狗,而秦追这样就能知道他很开心了。 秦追微低眼帘,扬起了唇,做手语:“你好好看看吧。” 所以是为什么呢 菲尼克斯疯狂点头:“嗯嗯!” 等到点了,秦追也就起身要去洗澡准备睡了。 菲尼克斯跟他说了晚安,秦追也回了个晚安。 菲尼克斯还是奋斗到了十二点,因为这个点,秦追肯定睡着了。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小心地按下门把手进入秦追的房间,看着睡熟了的人,又蹲在了秦追的面前。 菲尼克斯轻轻地将自己的脑袋慢慢放在了秦追的床榻边缘,侧着头,以一个很近的距离注视着秦追。 他不会跟他说喜欢的,因为他想自己一辈子都能这样看着他。 第二天。 秦追洗漱完坐在餐桌吃菲尼克斯买回来的早餐时,看了菲尼克斯一眼:“你没睡好吗” 菲尼克斯看着有点困。 菲尼克斯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做手语:“是有点,昨晚心里一直惦记着事。” 秦追以为他是高考紧张,毕竟菲尼克斯选择考国内的学校,而不是出国,难度还是有的,所以跟菲尼克斯说:“不要紧张,你肯定能考上的。” 菲尼克斯弯弯眼:“嗯。” 两人把早餐分吃了后,秦追最后再喝了口豆浆,喝不下了,就很自然地推给菲尼克斯,自己去换校服了。 菲尼克斯深吸了口气,仗着人听不见,嘀咕着:“这就是幸福的折磨吗。” 秦追没有那些想法,但他有,良好的家教让他总是有一种心虚感,理智一直在不停地跟他说这样不好、这样不行。 可感情上,他又不受控制地拿住了那杯豆浆,就着秦追喝过的位置,喝了口有些过于甜腻的豆浆。 偏生刚好秦追在这个时候出来:“哥。” 他还没换校服,而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看见我那件外套了吗” 他比划了两下:“就是我去舞团前在家里换下来的外套,我没丢洗衣机里。” 菲尼克斯更加心虚了,但表情绷住了。 他摇摇头:“没有。” 秦追有点奇怪:“你没有帮我丢洗衣机吗” 他想着反正他哥会帮他处理好,所以他就丢沙发上没理,然后去了舞团的。 菲尼克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回来后拿着秦追的外套,把脸埋在里面嗅了好久,又抱着睡了好几个晚上,最后外套团吧着就在他的被窝里,每个秦追不在的晚上,他就抱着那件外套,嗅着上面已经很淡了的属于秦追身上的味道去缓解思念。 后来秦追跟他说他放月假后,他也回家。 他太高兴了,满脑子都是回家看秦追,一时间也就忘了这事儿。 就昨晚,他进自己被子时,才想起来秦追的外套还没洗。 但昨晚洗昨晚晒来不及干,他就只能先藏着,想着趁秦追没注意,偷偷洗了晒了,再马上给秦追收进柜子里。 结果…… 菲尼克斯只能强撑着摇头:“我没有看见。” 秦追不解地偏了下头:“我记错了” “…有可能”菲尼克斯:“你是不是脱在舞团了” 秦追想了想,觉得不是没有可能,于是说:“那我问一下师兄。” 如果是别的外套,秦追可能还不会那么在意,回头去舞团再找就好了。 但是那件外套是菲尼克斯送给他的,他哥给他买的,和他一件外套是同款。 那是来自他哥的礼物。到八月底的时候,他们也把那个拼图拼好了,很大一幅,菲尼克斯特意让华隐让人带了框来,把它裱起来,挂在了客厅。 秦追看到的时候,默了默。 虽然他是个铁血二次元,但他过了中二期后,就干不出来把二次元的东西摆在客厅里的这事了,有时候望着自己房间里贴的满房间的动漫海报还会感到丝丝羞耻。 但因为贴得时间太长了,不好撕下来,撕下来容易毁墙,所以秦追还是留着了。 而现在,望着和整个家里装修格格不入的拼图,秦追略感后悔。 就不该选这个,应该选些油画什么的。 菲尼克斯问秦追:“你…什么时候开学?” 秦追回神,算了一下:“九月中吧,我都大四了,开学会比较迟,而且我看天气预报预告说九月中有台风天,有可能会在台风过后再去报到。” 菲尼克斯不知道台风的事,但他经历过台风。 毕竟从小在羊花市长大,在这儿长大的,就没有没见过台风的。 台风天…不适合出门,那到时候秦追就算没开学,也来不了了。 菲尼克斯眼睫稍动:“阿追。” 他声音轻轻的,其实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没有明晃晃的可怜,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每次这样说话,秦追就会不自觉地心软,觉得他可怜,那种怜爱的心就控制不住地泛滥。 “台风天你是不是来不了了?” “是吧。” 秦追说:“台风天来不安全。” 菲尼克斯抿住唇:“…你能不能…提前来陪我?” 他语气有几分小心:“我有点怕。” 秦追:“……?” 怕台风? 台风最厉害的时候是不会打雷闪电的,所以只是风大雨大…菲尼克斯怕什么? 秦追真没想明白,而且他估摸着菲尼克斯只说自己怕,也没具体说自己怕什么,就是自己也找不到借口。 总不能说怕风怕雨吧。 但秦追又想到了菲尼克斯前不久作的那一下…如果他说不能,万一菲尼克斯在台风天作,他也出不了门…… 秦追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外宿倒是不难,跟秦若水说去朋友家玩就好,秦若水对他一直都很放心,听说他出去玩,还会给他零花钱让他好好玩。 所以真正让秦追纠结的是,他点头了的话,和菲尼克斯的关系只会越纠缠越深。 秦追斟酌着在想要怎么说才能让菲尼克斯乖乖地待在家,但他还没开口,就先对上了菲尼克斯期待的眼眸。 现在菲尼克斯能够接受的光亮度已经比较高了,虽然和正常人还是有区别,但不说他有很严重精神疾病的话,根本感觉不到,最多就是觉得他有点怪癖。 毕竟大白天外面太阳那么好,他却拉着窗帘在家开灯。 都说菲尼克斯的眼睛吓人,秦追还听医疗团队的人在背后议论过两句说感觉被他看得毛毛的——当然是在菲尼克斯听不到的时候说的。 但秦追现在跟菲尼克斯待久了,和菲尼克斯的交流越来越多,记忆里自己初见菲尼克斯和一开始相处时时不时带来的毛毛感就无端从脑海里淡去了几分,甚至已经变得模糊。 秦追:“……” 他心一软,下意识地就点了头。 菲尼克斯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还给了他后悔的机会。 但秦追没有再犹豫了,而是又点了点头:“可以,我到时候提前一天过来。” “好!” 菲尼克斯微微弯眼。 他要亲手给秦追收拾房间。 听到说秦追台风天会提前到这边来,还会住到台风天过去时,华隐愣了下。 她看了眼还在跟着秦追一起夹虾肉吃的菲尼克斯:“好。” 她冲秦追笑笑:“那我让人买点东西来,也麻烦你照顾菲尼克斯了。” 秦追还没应声,菲尼克斯就驳了句:“我可以照顾阿追。” 华隐顿了顿。 因为菲尼克斯很少和她说话,哪怕她也是肉眼可见地看着菲尼克斯的情况越来越好,但每次菲尼克斯跟她“正常”沟通的时候,她还是会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记忆里菲尼克斯狰狞痛苦的样子太深刻了,就像是烧红的烙铁,在她的脑子里狠狠留下了一个印子,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愈合,华隐也不追求它会消失。 有些懊悔和疼痛是要记住的。 华隐第一时间没接上话,秦追就笑着跟菲尼克斯说:“确实要麻烦你照顾了,毕竟是你家。” 他歪头:“我可是客人。” 菲尼克斯每次看见他笑,呼吸就会有几分凌乱,哪怕看了这么多次也依旧遭不住,依旧会在他的笑容面前溃不成军:“嗯。” 菲尼克斯说:“我会照顾好你的。” 如果秦追愿意的话,他会照顾好他一辈子。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但在送秦追回家时,华隐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句:“小追,是小要求你留宿的吗?” 秦追倒没有瞒着:“嗯。” 他说:“我留着也好,这样您不用担心他吃饭的问题了,台风天让人来送饭菜也不安全。” 这个季节,准备盒饭在家里放冰箱也不卫生。 华隐在心里低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勇气揭穿菲尼克斯的目的:“嗯。” 她冲秦追笑笑:“那你需要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你们准备好。” 秦追说好。 他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因为今天秦若水是晚班,何竹也是,所以秦追家里没有人。 他把家里的空调打开后,又收到秦若水的信息。 感觉要变天了,天台还晒着被子,要他去收一下。 秦追往楼上走,没想到在楼道里撞见了两个女孩子拉拉扯扯。 其中一个他还认识,是他们这栋楼一个老师的女儿,叫钟羽霏。 钟羽霏见了他,脸色瞬间惨白:“…秦、秦追哥哥……” 秦追看了眼另外一个也有点尴尬的女孩子,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我上去收被子。” 钟羽霏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知道秦追看没看见她们刚刚亲嘴…… 她让开位置:“你、你去吧。” 钟羽霏的脸白了又红:“我…这是我朋友。” 秦追看了那个长发女孩一眼:“你好。” 女孩也有点紧张,但比起钟羽霏还是要冷静一些的:“你好。” 秦追继续往上走,钟羽霏又凑上来:“哥,要不我帮你吧……” “不用。”秦追莞尔,他知道钟羽霏是什么意思:“我不会跟钟老师说的,你放心。” 钟羽霏顿了顿,眼眶瞬间就红了:“谢谢哥。” 她年纪还小,才读高中,这个年纪的孩子,谈个恋爱总想证明点什么:“我和秋秋是认真的。” 秦追看向她,没说什么说教的话,只弯弯眼:“那就好。” 钟羽霏连连点头。 等秦追收好被子回家坐了会儿后,钟羽霏又来敲门了。 她还带了点零食:“哥,我来谢谢你。” 秦追扫了眼她手里的零食袋子,钟羽霏又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太幼稚了?” “不会。”秦追示意她进来:“外面热,你进来吹空调吧。钟老师不在家?” 钟羽霏点头:“我妈去家访了。” 她不是第一次来秦追家,以前学习不好的时候,有几科还是秦追帮忙补的。 钟羽霏:“哥,真的谢谢你。我…我不敢告诉我妈,我怕她接受不了。” 这已经不是早恋不早恋的问题了。 秦追:“你不说比较好,不是因为你们是同性恋,而是因为你现在还小。如果你是认真的,就好好读书,先考好大学,等以后工作了,成熟了,再告诉钟老师更好。” 钟羽霏连连点头:“秋秋也是这样说的,秋秋她很成熟……” 大概是终于找到了能说的人,钟羽霏跟秦追聊了好久她和那个叫秋秋的女孩的事:“…我真的特别喜欢她,如果不是她,我都不知道我还会喜欢女孩子。” 钟羽霏望着秦追,忍不住问:“哥,你喜欢过谁吗?” 秦追微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了两秒神:“我吗?” 他笑笑:“没有吧…一直没什么心思想这些。” 秦追望着面前的零食,主动跟钟羽霏道:“霏霏,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他轻声:“我想把这袋零食带给我一个朋友一起分享,然后告诉他,是你因为我看见你和同性在一起了,给我的‘封口费’……我这个朋友不小心在我面前暴露了性取向,他可能还不知道,但我感觉到了他一直在担心我反感这件事,我又不知道要怎么主动跟他说我没有讨厌。” 钟羽霏绕了一下,绕明白了:“可以呀!只要他不告诉我妈,都可以的!” 秦追笑:“谢谢你,我不会告诉他你们的信息的。” 钟羽霏连连点头,又好奇地问:“哥,你跟那个朋友关系很好吗?他是男是女啊?能告诉我吗?” 秦追没有回答她后面那句话:“关系…很好吧。” 只是他和菲尼克斯之间的关系,真的很难用好不好定义。 菲尼克斯对于他来说,是很特殊的。 他现在看着菲尼克斯,总是会想到自己关起门来自卑的那段日子…如果不是他们家的集团资助了他,他可能还会很长一段时间陷在那宛若泥沼的生活里,痛苦挣扎。 而且是过年时的新年礼物。 秦追跟田春山说了声,让田春山帮忙留意一下。 这个点,田春山也起来练早功了,故而能回他一个ok。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秦追和菲尼克斯换了校服后就出发去学校。 然后等到晚上菲尼克斯到底还是想办法趁着秦追洗澡,快速把他的校服塞到了他衣柜最里面去,假装是秦追自己收起来了但忘了、没找到。 就是…… 某人在关上衣柜门前,还是先埋在里面深深嗅了口。 全是小追的味道。 满足了。 一的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是高考。 高考前会放假三天,因为他们所在的考点刚好在小区附近,离得也不远,所以他们就还是住在这边,只是林文宜安排了一个保姆过来做饭、打扫卫生。 在高考的那天,她还亲自来了一趟,还是穿着旗袍送家里两个孩子去考试。 菲尼克斯看着,就笑她:“妈,你也玩旗开得胜那一套” 为了让秦追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菲尼克斯甚至用的是手语。 林文宜额角突突,告诉自己这臭小子今天高考,忍一忍。 然后她的另一个好儿子就化解了她的怒火。 “好漂亮。” 秦追跟林文宜做手语,又忍不住绕着林文宜转了一圈:“妈妈超级漂亮。” 林文宜心花怒放,抱着他狠狠亲了口:“乖儿子,还是我们家小追讨人喜欢。” 菲尼克斯一顿,狠狠酸了。 他看着被自己亲妈抱着,笑得又甜又乖的秦追,有几分幽怨。 他也想亲秦追! 透过菲尼克斯的指缝,几缕碎光流进秦追的视野,那白皙修长的手慢慢落下,被放进来的光也越来越多。 终于,秦追看到了前方,他在风与光之中微微眯起眼睛。 空旷无际的天空与枯黄草地在视野尽头交接,天空之上,一束光穿透了云层,以壮阔之势轰然落在荒原上,金色的阳光映着大气,一整片天空被染上光的色彩。 那是摄影师们用镜头追逐的耶稣光。 他们正站在峰区悬崖边缘,站在伊丽莎白曾站的位置。 菲尼克斯环着秦追,在他耳边笑道:“我想把我记忆里最美的阳光分享给你,现在,我的愿望实现了。” 第 210 章 温泉 “我只是带着两个小的去找书看,一眨眼的功夫,你们两个就不见了,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你们正在峰区内的温泉度假小镇一起愉快玩耍,而我们还要坐火车赶去和你们汇合?” “兄弟情在哪?姐妹爱在哪?没了,都没了!” 露娜在火车上控诉着两个兄弟,秦追没反驳,只是听露娜说完一溜串的话,沉默得有点反常。 知惠忍不住问:“欧巴,你怎么了?” 秦追回道:“没什么,爬山太累了,想快点去泡温泉,然后睡觉。” “……” 田春山举着手里的本子,在秦追眼前晃了又晃,最后摇了一下人的肩膀,秦追才微微抬眼,看向他。 田春山无法理解,翻过本子,重新写字。 【你在想什么】 秦追轻捻了下掌心,上头好像还残留着菲尼克斯的体温。菲尼克斯的体温很高,他从小就不怕冷,所以哪怕隔着衣物,他都能够感觉到他那具身躯有多么滚烫。 就像是他整个人一般,如同太阳明媚耀眼。 他抬手压在菲尼克斯的肩胛骨上时,感觉有点奇怪。 菲尼克斯好像又比之前长得要结实了一些。 他和田春山因为是搭档,所以经常需要拥抱,他也不止一次因为舞蹈动作用手压过田春山的肩胛骨,田春山也锻炼得很好,但手感是不一样的。 他哥……好像带着田春山没有的压迫感,会让他无端有点紧绷。 秦追有些不解。 他的身体在害怕菲尼克斯吗 不应该啊。 他很清楚菲尼克斯不会伤害他。 还是说,是因为太久没有被他哥抱过了,所以他忘记了他的拥抱是什么感觉,才会如此 秦追想不明白。 他冲田春山轻轻笑了下,用手语说没什么。 田春山看得懂手语,也会一点,不过不算精通。 见他说没事,他就将本子翻回那一页,拿笔点了点,又低下头给秦追看。 【我的新义眼!是不是超级好看!】 田春山之前的义眼一个海蓝色的,做的也是大海的模样。 那是老师云思飞送他的第一个义眼,造价不菲,但很漂亮,田春山喜欢得不行,拍了好多照。 这个义眼是云思飞送他的第二个义眼,是按照田春山想法定制的一枚暗红色为主调的义眼,里面还有金色和蓝色的闪粉流动,非常漂亮。 所以秦追弯起眼笑着打手语:“很漂亮。” 他问田春山:“我可以不可以拍给我哥看看” “当然可以!” 田春山一激动,就用嘴说了话。 他稍顿了下,忙点头然后写字给他看:“快拍!让他看看哥的新义眼有多酷!” ——田春山确实比菲尼克斯还要大两岁。 秦追拿出手机,找好了角度,还跟田春山换了位置,在最能显现出这只义眼的美丽的地方拍下了照片,发给了菲尼克斯。 【秦追:师兄的新义眼】 大概因为这个时候刚好菲尼克斯下课了,所以菲尼克斯秒回了他。 【哥:好酷!!!】 【哥:这小子耍酷的途径又多了一个!】 田春山看见了,田春山轻嘶:“这小子怎么说话的啊我用耍酷吗我本身就长得很酷好吗” 秦追莞尔,把他写的字拍给菲尼克斯了。 【哥:[给爷整笑了jpg]】 秦追被这个恐龙玩偶咧嘴笑的表情逗得笑得更深,嗓子里也发出了些音节,很像孩童的那种笑声。 ——他听不见,所以他无法被外界的笑声潜移默化感染,他的嗓子里,只能发出小孩子学不会话时最原始的那些声音。 也是因此,秦追的声音总是清脆又带着空灵感,像是风拂过风铃的感觉。 他们聊了几句有的没的,还是秦追跟菲尼克斯发消息说自己要练舞了,才结束这场两个人打字三个人聊天的对话。 菲尼克斯躲在厕所里看着秦追最后发来的拜拜,心里有点酸涩。 觉察到喜欢秦追的那一刻,菲尼克斯甚至提出过自己也想学舞,还想加入秦追所在的舞团。 结局是林文宜骂他神经病,秦追也无奈地跟他说他现在来不及了。 但是…… 他真的很想每天都能看到秦追。 以前他看田春山和秦追排练或是表演,只会觉得我弟真厉害。 现在他再看,就会恍惚间想要是自己在那个位置就好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借着表演去拥抱秦追,去将秦追托起,把他往高处送,又将他拉下来揽入怀中。 菲尼克斯甚至会做这样的梦。 梦见自己成为站在秦追身边的搭档,与他在舞台的光下共舞,用肢体语言互诉情肠。 他真的有后悔过小时候没有跟秦追一起学舞。 不然现在和秦追一起排练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菲尼克斯郁闷地点开秦追的动态圈,看了会儿秦追发的动态,才勉强缓解自己心中复杂的情绪。 秦追很喜欢发动态,他的动态里,三分之一是舞团,剩下三分之二,几乎都和他有关。 偷拍他看书睡着了、站在家里拍他出去晨跑、拍他大口吃饭宛若饿鬼在世的模样、拍他的成绩单…… 长大以后,尤其是意识到自己喜欢秦追后,菲尼克斯就经常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他和秦追的距离好像疏远了许多。 但看见秦追的动态圈时,他又觉得没有。 秦追还是什么事都会想着他。 无论好的坏的,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唯一的秘密就是菲尼克斯喜欢秦追。 秦追是在距离高考还有最后一时回到学校的。 即便是私立学校,这会儿学生们也都是个个埋头苦读。不过秦追和菲尼克斯读的国际班有点不一样,班上的学生接受的教育本来就有那么一点不同,要学习的外语可不止一门,高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接触金融、股票这些了。 在这个班里的,都是有钱人,都是家里有产业的。 这也是为什么菲尼克斯的狐朋狗友总是斩不断。要不是菲尼克斯跪着发誓保证自己绝不碰黄丨赌丨毒,林文宜真会为了他好给他送军训化管理的公立学校去。 然后菲尼克斯就会连和秦追一个学校都不行了。 秦追到校门口时,才给菲尼克斯发消息,说自己到了学校。 正好这个时候班上在上课,还是做试卷,菲尼克斯感觉到桌肚子震了震,却看不了手机,有点焦急。 秦追也没有说站在校门口等,给保安出示了学生证后就直接进去了。 他直接进教室,走到门口的时候,班上的人就注意到了他,连带着老师也注意到了。 秦追听不见,所以他斟酌着力道敲了敲门,示意“报告”。 老师弯眼看他,用笨拙的手语示意他快进来,回到座位上去。 秦追就点点头,在菲尼克斯幽怨地注视下,坐在了菲尼克斯旁边。 菲尼克斯仗着别人看不懂,光明正大地开小差打手语,问他:“说好的我去接你呢” 秦追略微敷衍地安抚人:“你在上课。” 菲尼克斯咬了下后槽牙,还没再做什么,讲台上的老师就咳了咳:“知道有人关心弟弟啊,一两下差不多了,上课呢。” 被点了的菲尼克斯没觉得丢面子,就是心里有点郁闷气堵。 所以下课后,他坐在座位上没说话。 秦追不明白菲尼克斯为什么这一次气性这么大,他们以前也经常这样,没接到就没接到,他们之间彼此都无所谓的。 怎么今天…… 秦追动动手,刚要扯扯菲尼克斯的衣袖,好好哄一下人,班上却又有人围了过来。 “秦追!” 对方先喊了一声,因为秦追听不见,所以他伸手在秦追面前晃了晃。 秦追下意识地先看过去,就见对方亮出了本子,上面写着:【我们准备高考结束后弄个毕业晚会,你来不来】 秦追轻眨眼,点点头,拿起笔在纸上写:【好啊,在哪】 “到时候定地方。” 另一个女同学说,又想起秦追听不见,忙跟身边人道:“杨道你快写给秦追看。” 杨道提笔唰唰飘出几个字。 秦追看了后,又点头。 杨道就笑眯眯地跟菲尼克斯说:“哥,秦追来哦,你确定你不来” 秦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有些困惑地看向菲尼克斯。 就见菲尼克斯好像不是很高兴地瞪了杨道一眼:“他不去!” 杨道:“不是,哥,秦追自己答应的。” 菲尼克斯看向秦追,飞速打手语:“你不许去。” 秦追:“”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菲尼克斯。 为什么 菲尼克斯:“他们还请了三班的王意!” 秦追微怔。 他是知道王意的,王意是一个喜欢菲尼克斯的女生,跟菲尼克斯表白闹得轰轰烈烈,就连老师都知道了。还找了两个孩子谈话。 菲尼克斯见到王意就头疼,都要躲着走。 所以想也知道,杨道他们肯定是故意想看菲尼克斯笑话。 因此秦追慢吞吞地打手语:“那,我去,你不去就行了,不是吗” 菲尼克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秦追“说”出了什么样的话。 秦追对上菲尼克斯的视线,微微顿了下,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好。 所以他再度抬手,想跟菲尼克斯说对不起,也想告诉菲尼克斯可是自己想去毕业晚会。 他们班上的同学对他都挺好,而且…这是他的高中生活。 他不想缺席什么,也不想留什么遗憾,他更想跟他们一起玩。 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月考,秦追能够赶上的话,都会尽量回来考试。 他还会把每一次发下来的成绩单收好。 这是他的人生。 可他还没跟菲尼克斯“说”,菲尼克斯就恶狠狠地瞪了杨道一眼,大有几分我记住你小子了的意思:“我也去。” 他还打手语跟秦追说:“我也去!” 秦追稍停。 那头杨道被菲尼克斯瞪得也不敢得意了,怵了一下,就在菲尼克斯要杀人的视线中打着哈哈夹着尾巴走了。 秦追望着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的菲尼克斯,动动手,轻轻扯了扯菲尼克斯的衣袖。 菲尼克斯看向他,秦追抬起手:“……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担心我的。” 他认真地跟菲尼克斯说:“哥,我已经长大了。” 他以为菲尼克斯是怕他出事,所以才跟着他去。 菲尼克斯总是这样看护他很紧,不放心他。他第一次去舞团的时候,菲尼克斯就跟着坐在舞团里待了几天,比他还要早摸清楚了舞团里每个人叫什么、年纪多大、家住在哪,甚至还加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可他这话出口,就直接砸得菲尼克斯脑袋一嗡,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扣住了秦追的手腕。 ……秦追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长大了,所以他不需要他了 他长大了,所以他不需要他们家的资助了,他要离开 菲尼克斯的力气有点大,秦追轻拧了下眉,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菲尼克斯紧紧抓住的手腕,抬眸看向菲尼克斯,想让他松开,却对上了菲尼克斯压抑着阴霾的眼眸。 菲尼克斯是真的长得很帅。 他的五官深邃,无论是笑着还是不笑时,都充斥着压迫感,会让人觉得危险。 只是秦追从没觉得菲尼克斯有多嚇人。 可这一刻,秦追却无端有些发怵,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乱在蔓延。 就好像扣住他手腕的不是菲尼克斯的手,而是一条剧毒的蛇。 秦追抿起唇,又无意识地动动唇,嘴里发出了单调的音节。 他听不见,不知道自己发出了声音,但菲尼克斯却能够在课间的喧嚣中清楚地捕捉到这一声带着茫昧的声音。 瞬间就让他浑身的刺都收敛了起来。 他松开了秦追一点,又看着秦追的手腕,小心地摩挲了下他留下来的红痕。 菲尼克斯低着头,借着遮掩呢喃了句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的话。 然后再抬头时,就是松开了秦追,用手语跟他说对不起:“弄疼你了” 大概是因为茧,菲尼克斯刚刚摸过的地方,很痒。 所以秦追摇摇头:“没有。” 他问菲尼克斯:“哥,你怎么了吗” 菲尼克斯也摇摇头:“没事。” 他慢慢打手语,把他和秦追之间唯一的秘密藏在谎言中:“我只是不喜欢你说那话,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永远……是你哥。” 天知道他做这句话的动作时,心里有多酸涩。 可他更想要把下一句话告诉秦追。 “你永远可以依赖我。” 不要离开他。 不要不依赖他。 他已经享受了十一年秦追在身边的日子,他无法接受以后回家,家里会没有秦追。 金刚鹦鹉展开翅膀,蒲扇了两下:“再见,黑猫仔,大眼睛妹,爱哭仔。” 爱哭仔罗恩掏出小手帕,抽泣一声:“再见,瑞德。” 火车远去,秦追双手插兜,有些怅然若失。 “会再聚的。”知惠握住他的左手,秦追对她微笑。 罗恩握住他的右手,摇了摇:“回家吧,马上要开学了,爸爸妈妈特意给我拍了电报,叮嘱我们不要玩太久,至少要在生日前回家。” 他们马上就要满17岁了呢。 210-220 第 211 章 铜首 秦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的2019,左右不过是蹲在黑诊所的院长办公室里,用老头子的破笔记本看奥特曼,白色的粉墙脱落得斑驳,电水壶咕嘟咕嘟,他听着,突然想起来,哦,我很孤独。 时间跑到1919,秦追不孤独了。 秦简端了个火锅,切了薄薄的羊肉卷和他一起涮着吃,配着辣酱、蒜末和芝麻油、花生酱调的蘸料,和知惠一起吃光三大盒羊肉,才是此刻最鲜明的记忆。 秦简有些忧虑地和秦追说:“最近流感又起来了,这次倒的又是老弱病残,那些从第二波流感里活下来的年轻人这次都没怎么中招。” 秦追含糊着回道:“那流感应该又变异了。” 事实确实如此,菲尼克斯根本就没问秦追是不是他跟林文宜说了他去酒吧的事,因为他知道只能是秦追跟林文宜说了,那又怎么样。 秦追说了就说了。 菲尼克斯快速地吃完饭,就跑到沙发上找看电视的秦追。 毛手毛脚的少年人放轻了动作,碰了碰秦追的肩膀。 秦追按了暂停后偏头,眉眼间有几分困惑。 菲尼克斯在他身边坐下,既想挨着秦追坐,又怕自己会暴露,所以只能坐了个保持一指的距离,也无端显出几分忐忑。 但在他身上,也并不会让人怀疑。 菲尼克斯自小时候知道了秦追是天生听障,耳朵什么都听不见时,就因为愧疚对秦追格外小心,甚至挑起了当哥哥的责任,一直呵护着秦追。 菲尼克斯跟他打手语,想问他在表哥家怎么样。 可才开头,林文宜的声音就劈了过来:“菲尼克斯你后天就收假上课了你作业做了吗!” 因为秦追刚好也同一时间放假所以一直守着秦追所以还没做作业的菲尼克斯:“……” 他本来想说自己明天半夜补,秦追就抬起手跟他说:“哥,你去做作业吧。” 菲尼克斯好想说不要,但他望着秦追那双漂亮水灵的杏仁眼,在深呼吸了口气后,憋屈地点了头。 然而在他起身时,秦追关掉了电视,和他一起站了起来。 菲尼克斯眨眨眼,秦追打手语:“我还有几套试卷没写完。” 菲尼克斯:“!” 刚才秦追是特意在客厅陪他吃饭的! “那我们一起。” 菲尼克斯和他用手无声地交流着,又笑得不值钱了起来:“小追,你真好。” 秦追不明所以,但先点头。 菲尼克斯有时候奇奇怪怪的,他问过老师了,老师说可能是青春期来了。 秦追上网搜过,这时候的人好像都会发生一些变化。反正菲尼克斯还是对他很好,那奇怪点也没什么了。 菲尼克斯和秦追一起在书房里做作业做到晚上九点多,菲尼克斯其实没看进去几道题,他眼尾的余光都集中在了秦追身上。 他的小追,握笔的姿势很漂亮,低垂着眉眼时有一种沉静安定的感觉。 而且因为盯秦追很久,所以菲尼克斯很早就发现过,秦追的眼睛不是全黑的,而是带一点褐色,在光下会格外明显。 还因为他们一起长大,所以他知道秦追左耳耳垂那枚小痣是他十一岁时长出来的。 一个非常漂亮的朱砂痣,他小时候不知轻重,经常上手揉捏。 秦追也不恼他,每次他捏着他的耳垂玩,就抿着唇笑着看他。 但想想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秦追眼里对他都是满满的对兄长的亲昵和信赖,而他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心思……菲尼克斯有点心虚。 九点半一到,秦追手腕上的手表设定的闹钟震起,他就放下笔,关了闹钟,准备去洗澡睡了。 不是他写完了卷子,只是他一直严格规律自己的作息,再加上天生听障,他的娱乐项目很少,所以放假在家,不用熬到凌晨也可以做完作业。 秦追给菲尼克斯打手语让他加油,菲尼克斯点点头,也催他睡觉:“快去睡。” 秦追笑了一下,菲尼克斯就觉得这堆积起来的卷子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秦追和菲尼克斯的房间挨在一起,两个人共用一间书房。 菲尼克斯看着时间,自己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去洗澡。他洗完澡后,没有立马进自己的房间,而是小心地摸进了秦追的屋子。 哪怕知道秦追听不见,某人还是因为做贼心虚,多少有点紧张。 秦追睡觉喜欢拉开窗帘,于是皎洁明亮的月光会洒进屋内,落在他身上,将本就美好的少年渲染得更加美轮美奂,让人有一种少年神明的恍惚感。 菲尼克斯蹲在秦追床边,看着侧睡着习惯性抓着被单的秦追,抬了抬手,隔空扫过他的轮廓。 他在网上经常能看到那种转发,说什么睡姿代表着一个人是什么心理。 而秦追从小到大就喜欢把自己缩成一团,还要抓着点什么、抱着点什么。 以前他们背着林文宜看了恐怖片,不敢睡觉,偷偷挤在一张床上睡的时候,秦追就会往他怀里埋,会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那时候菲尼克斯不懂事,以为是秦追害怕,所以之后就不带秦追看恐怖片了。可后来好几次和秦追一起出去玩,住酒店时,林文宜为了让他照顾秦追,都是给他们安排一间房。 他有时候半夜爬起来打游戏,就看见秦追也是这个姿势。 他有在白天问过秦追是不是怕黑。 秦追说自己不怕。 那时候的菲尼克斯已经很熟练手语了,速度也很快:“那你怕鬼吗” 秦追摇头。 菲尼克斯不明白,只以为秦追是在逞强,也没有再问,而是送了个小夜灯给秦追。 秦追是收下了,可他从来没有打开过。 所以一直到很后来上网冲浪了,看到了那些“睡姿图解”,菲尼克斯才在想—— “秦追是没有安全感吗”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还是觉得这里不是他的家吗 菲尼克斯蹲坐在地上,放下手,定定地看着秦追,眉眼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楚神色。 秦追会离开他吗 他不要秦追离开他。 秦追早上是六点钟起来的。 他睡眠质量还可以,所以一天睡八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久了他晚上容易睡不着,会导致作息混乱。 起来后,秦追就开始练早功。 他是舞蹈生,而且已经加入了舞团,舞团残障人士居多,主要教秦追跳舞的老师也是一条腿的小腿装了义肢。还有一些聋哑人。 但舞团不全是吃国家补贴,因为他们舞团也是真的很厉害。 秦追的老师是登上过国际舞台的。 秦追在舞团里主要跳女角居多,他身形偏瘦,柔韧度又好,而且因为那张脸是真的长得很漂亮,虽然并不完全是那种刻板印象中的女性该有的模样,还带着几分英气和凌厉,却刚好适合塑造。 菲尼克斯记着秦追要做早功,所以定了六点的闹钟。 闹钟响时,他的脑袋嗡嗡的,但还是勉强爬了起来。 他先去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点,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咬着牙刷去舞蹈室。 秦追小时候开始学舞时,林文宜和向兴就把一个杂物间规划了一下,清出来,给秦追改成了舞蹈室。 菲尼克斯小时候因为和狐朋狗友们看了太多刺激的鬼片,还挺怕那个舞蹈室的。但舞蹈室里有秦追,他就不怕了。 ——小时候,他就这样了。 因为秦追真的很像一个精灵,小时候是小小的精灵,大了就是好像被他圈养在家里长大了的精灵。 在他的屋子里跳跃起舞,美得让人失神。 秦追听不见动静,所以是转身的时候才发现菲尼克斯来了。 他微怔了下,放下自己的腿,打手语提醒菲尼克斯:“哥,牙膏。” 菲尼克斯看着穿着练功服的秦追,喉结微微滚动,吞咽了一点牙膏泡沫,感受了把透心凉,才没在大早上本就朝气蓬勃的时候闹出尴尬场面。 他慌忙回身冲到自己房间吐掉牙膏,脑子里还是秦追刚才的模样。 秦追长大了,穿的练功服和小时候那种紧身的已经不一样了。 他身上这套是菲尼克斯买给他的,白色的上衣,V领开到了沟线一点,顺滑的布料,漆黑的长裤也是偏宽松的款式,但裤脚是收口设计,就很方便秦追练功,也很舒服。 但就是这样,会露出秦追大片的锁骨,嶙峋精致,也白得晃眼。 ……还好秦追只在家里穿这套练功,在舞团和学校都是穿圆领的T恤,还是窄圆领。 菲尼克斯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燥得慌。 所以他干脆在再洗了把脸后,就去找秦追,用手语跟秦追说自己去晨跑了。 秦追压根就没怀疑什么,点点头。 菲尼克斯打手语:“你想吃什么我顺路给你买回来。” 秦追微怔,抬起手:“你跑那么远吗” 他们这边是别墅区,如果菲尼克斯要买东西的话,附近确实是有超市,但要跑出小区,到住宅区和别墅区中间去了。 平时开车不觉得远,但菲尼克斯跑过去,还是有点距离的。 菲尼克斯:“跑跑脑子更清醒。” 秦追不明所以,但跟菲尼克斯说:“想吃煎饼。” 菲尼克斯笑着点头:“再给你带杯豆浆。” 秦追弯眼,点点头。 他们放月假,林文宜和向兴可不放月假,甚至夫妻俩今天还要出差。 ——是临近高考了,但他们学校是私立学校,高考前反而会给他们放个月假放松一下。 林文宜和向兴要出差的事,早几天就告诉了他们,他们家也不是那种每天都要打个招呼提醒人什么的,所以秦追练完早功下楼没见着林文宜和向兴,也没说什么。 已经开始上班打扫卫生的阿姨用纸笔问他要不要吃早餐,秦追摇摇头,接过纸笔写:【菲尼克斯会给我带】 阿姨习惯性说好,又想起他听不见,于是在纸上写:【好,那我给你倒杯温水垫一下】 秦追点点头,写了谢谢后,就坐在了沙发上,打开昨天没看完的动画,等菲尼克斯带早餐回来。 五月的天,京都已经有点热起来了,菲尼克斯阳气又过旺,秦追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菲尼克斯睡觉热醒来的事,所以他知道菲尼克斯跑回来后肯定一身汗。 所以在门响时,秦追就按了暂停,起身去玄关找菲尼克斯。 然后他就看见菲尼克斯穿着无袖坎肩,露出肌肉结实有劲的手臂,额发微湿,笑着看着他。 秦追轻眨了下眼,忽然想起来菲尼克斯高一高二时被他那些狐朋狗友忽悠着去打拳时的样子。 秦追去俱乐部找过他,所以他看见过菲尼克斯穿着黑色的背心,一身肌肉都被勒出来,比起赤身时更加给人冲击感。 无论是他倒三角的身材,还是五分裤下暴露出来虬结着肌肉的小腿,都带着极大的压迫感,冲击着人的神经。 秦追接过菲尼克斯递来的袋子,指侧不可避免地蹭到了菲尼克斯的手指。 带着点汗,还有菲尼克斯的温度。 湿湿的。 菲尼克斯一直明白,秦追这个人在瓷白若神像的皮相下藏了一颗狠辣决绝的心,这是褒义的说法,因为在乱世之中,一个人拥有秦追那样的容貌和医术,若是再配一颗菩萨心肠,大概会死得很快。 现在的秦追才是恰到好处的,他可以保留善良,也能对威胁他生存的敌人冷酷无情地呲出獠牙。 现在秦追是真的认定了断绝菲尼克斯的情丝对彼此都好,因此下了狠心,打算强行让菲尼克斯戒断“秦追”这个个体,如同一个严厉的哥哥用上最酷厉的手法纠正不听话弟弟的恶习。 菲尼克斯送走母亲,回身坐到床上,单膝屈起,手臂搭在膝上,看着手腕上的手表。 指针一格格的移动,菲尼克斯想,就让他试试吧,看菲尼克斯.梅森罗德能不能戒掉秦追这个人。 第 212 章 投资 露娜主动敲了秦追:“菲尔是不是对你告白了?” 秦追惊讶道:“很明显吗?” 露娜用舌头顶着腮帮子:“嗯,因为你不理他了,只和我通感问他的近况,这意味着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对我们几个都有很高的包容度,我怀疑就算我现在出门强抢民男,你也不会指责我的道德,所以唯一能让你对他如此冷漠的就只有……” 就只有菲尼克斯告白后,被秦追拒绝,而且为了让那小子彻底死心,秦追也下了狠心。 平心而论,寅寅不喜欢一个人就会直接拒绝,从不钓着人家,也算是他人品过硬的体现了,露娜这么想着,却听到秦追轻柔的问句。 等到两人分吃完卤煮后,车也差不多开到了家。 不是别墅,而是距离学校很近的一套小区。 菲尼克斯家里有钱,这小区近到他俩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就能到。 但林文宜还是给他们配备了接送上下学的司机。 菲尼克斯按下电梯时的动作都是轻快的,还跟秦追打手语:“你终于和我一起等这边的电梯了!” 秦追之前是在舞团那边,住也住在了那边。 舞团离学校和家都有点远,坐车太奔波,所以秦追就住在了那儿,因为排练,所以一住就是大半个月,把菲尼克斯想得每天都恨不得能逃课去找秦追。 最后还是秦追跟他说他跟老师说好了,学校放月假后,他也回家一趟。 一是从菲尼克斯手里拿学校发的题,二是菲尼克斯问得实在是太频繁了。 总是问他什么时候放假。之后在秦追的陪伴下,菲尼克斯接受了光源的脱敏疗程。 他其实不想这么多人打扰他和秦追独处的时间,但他知道他要是想要快点好起来的话,就得接受系统化的治疗,光靠秦追一个人不够。 而现在已经八月中了,还有不到半个月,秦追便要去读书了。 ……他只有快点好起来,见到秦追的时间才能变多。 除了脱敏疗程开始了,菲尼克斯的药也换了一批,同一种药长期吃会有抗性,得时不时地换一换。 第一次做脱敏的时候,菲尼克斯是抓着秦追的手接受治疗的。 这要是换个人在这儿,多少会有点尴尬,但秦追确实是很平静地面对着这一切。 哪怕有护士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秦追都很平淡,完全没觉着有什么。 反而是菲尼克斯莫名其妙地瞥了那个护士一眼。 很多人都怕菲尼克斯,怕他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眸,直勾勾地,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无边的危险寒意,这个护士也不例外。 被他这么扫了一眼,当即就低下了头,有种自己好像被什么变态杀人犯盯上了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这位患者……真的和她之前接触过的那些不一样。 他给人的危险感不是因为他是精神病患者所以才危险…说实话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哪个精神病患者危险过,她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哪怕是见到那种特别暴躁的精神病患者,最多也就是担心一下自己会受伤,从来没有过像面对菲尼克斯这样的危险感。 菲尼克斯给人的毛骨悚然感…似乎并不是因为他的精神疾病。 秦追没有觉察到菲尼克斯那一眼,但他感觉到了菲尼克斯扣着他的手紧了紧。 ——菲尼克斯是和他十指相扣的,他的五指紧紧地夹着他的手指,穿在他的指缝中,秦追有点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和谁这么亲密过。 但在菲尼克斯抓住他的手之前,菲尼克斯就跟他表达了他的紧张和害怕,也是秦追自己迟疑着主动问他怎么样能让他放松点,最后结局变成这样的。 秦追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有点汗了,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菲尼克斯的,也有可能是他们俩的。 在屋内的光被调得亮了点后,菲尼克斯也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甚至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面对的样子,秦追也就没有心思去想菲尼克斯是不是抓他太紧了。 他微微侧身看向下颌绷起的菲尼克斯,缓着语调开口:“菲尼克斯,没事的。” 他慢慢引导他:“我在这里,你睁开眼,不刺眼的。” 其实秦追想不明白,菲尼克斯为什么会怕这个,难道被人强迫用光照过眼睛? 秦追还没继续说话,菲尼克斯就做出了很明显地想躲的动作,他顿了顿,就听医生说了句:“菲尼克斯,之前那么暗,你看清楚了秦追的模样吗?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他用温和的语气说:“他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菲尼克斯倏地就睁开了眼。 但他看向的不是秦追,而是医生。 那双阒黑的眼眸中的戾气几乎要化作实质性的刀子将医生扎死,医生顿了顿,又见菲尼克斯一秒软化下去,好像刚才都是他的错觉一样。 菲尼克斯偏头,在微微明亮了点的光线里去看秦追。 秦追确实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这里的“漂亮”,并不是说他长得像人们刻板印象中的女性,而是好看、标致的意思。 他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特别舒服的长相,从前菲尼克斯就特别喜欢躲着偷偷盯着他看,总觉得糟糕得连泥潭都不如的生活,只要看看秦追,就好像拽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今天依旧晴朗轻松。 那时候的秦追,还没完全长开,脸尚且充满稚气和嫩意,现在的秦追,就是活脱脱的青年模样,更加清隽勾人。 像是一根翠竹立在那儿,让人没法不看他。 菲尼克斯另一只手的指尖不由微微蜷缩了下。 他感觉像是梦,所以想触碰、描绘秦追的五官以此去把这个梦的印象加深。 但秦追歪头轻笑的模样,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不是梦:“怎么样?” 菲尼克斯知道他在问什么,他的喉结稍稍滑动了下,嗓音都干哑了:“嗯。” 他慢慢道:“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不是“男孩子”,秦追就是人类里最漂亮的那一个。 秦追顿了顿,无端觉得自己的心尖好像被这光烫了一下,也有可能是他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菲尼克斯的脸,被他的五官晃了眼。 他被他逗笑,又问:“有不舒服吗?” 菲尼克斯的身体其实绷得很厉害,他脑海里也在闪回一些片段。 在封闭的房间里明亮的光线…睡觉都不允许关灯,灯的开关根本就不在屋内。 还有电击椅上对着他瞳孔照的白灯…… 还有被扒光了赤条条站在灯光底下,根本不允许他们做任何遮挡,只要敢挡,就会遭受更惨烈的惩罚…… 他瑟缩了下,秦追都以为要先暂停了,菲尼克斯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还可以。” 他想要快点好起来。 他想跟秦追一起出去。 他不想在这里等秦追了,不想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门口,不想…… 菲尼克斯深呼吸了口气,强行稳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看着秦追。 他的阿追,比起和他一起窝在昏暗的蜗牛壳里,更适合站在光下。 因为菲尼克斯现在开始进入差不多可以说是中期阶段的疗程了——最后阶段是要菲尼克斯能慢慢接受外界,能接受更多的人接触、相处,包括在秦追不在的时候——反正这会儿算是最累的阶段。 秦追都感觉到了几分不容易。 不过疗程也不是天天进行,毕竟也需要松弛有度。 今天就不治疗,秦追思索了一下,买了盒拼图,准备给菲尼克斯在他不在的时候打发时间,也是活动活动脑子。 秦追特意买了很大且拼起来很难的拼图,他到菲尼克斯家的时候,菲尼克斯现在已经因为疗程加配合吃药,说话的语调都不像之前那样平缓了,而是有了情绪:“阿追。” 他轻笑着,有一刹那让秦追幻视了一个很健康的邻家哥哥,因为中二不爱开家里的灯,还要拉紧了窗帘装高手——动漫里总有这样的桥段。 秦追就被这样的恍惚戳了下心脏。 虽然菲尼克斯没有问题的话他们好像大概率不会认识见面,但要是有这个可能的话,秦追会选择这条路的。 因为菲尼克斯能少很多痛苦啊。 他拎着拼图走进来:“我带了拼图来。” 秦追定了定神:“一起玩吗?” 菲尼克斯:“好!” 他们坐下来拆开拼图,菲尼克斯现在能够接受稍亮一点的光线了,所以屋内比起之前的那种昏暗低沉要好太多,拼图也完全没有问题。 客厅足够大,就在地上拼更方便。 菲尼克斯还从冰箱里拿出了华隐中午带来的切好的西瓜和芒果,一切真的自然到美好。 菲尼克斯拆开了拼图,看着图纸顿了顿:“这是?” 秦追跟他解释:“是初音未来深海少女那个CG…就是一个虚拟歌姬,我很喜欢这套,还有这首歌。” 不仅和社会脱节了好多年、而且从前就不是个二次元的菲尼克斯陷入了沉默。 秦追并不意外他不知道,并且很有兴致地一边吃西瓜一边开始跟他解释。 菲尼克斯大概弄懂了后,又忍不住想要早点能够把手机联网。 他知道了秦追喜欢看动漫,他就想把有名气的全部补齐,这样他和秦追就会有更多的聊天话题。 菲尼克斯的拼图速度比秦追想象得快,拼图这件事,其实除了对色彩的把控,更多的是记忆的考验,所以也是一个智力戏。 他看了菲尼克斯一眼,想起了自己的魔方:“那个魔方,你拼好了吗?” 菲尼克斯微顿,摇摇头:“有点难…我再努努力。” 秦追:“一面都没有拼好?” 菲尼克斯:“对不起。” “诶,”秦追倒是没怎么怀疑:“没有怪你啦,只是魔方的难度又在我心里刷新了一下,那个是不是好难?” 菲尼克斯慢慢点头,把记忆里同学之前说过的话说了一遍:“总是有一个色拼不过去。” 秦追:“对对对!” 他说:“我拼的时候也是这样。” 菲尼克斯看着他,弯弯眼。 他和秦追…有共同点了。 秦追打手语:“你有照顾好初一吗” 初一是他俩在小区里捡到的一条金鱼。 那时候刚好是个雨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可能是哪家买了金鱼回去养,结果路上掉了一条出来,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反正是菲尼克斯听见有鱼在地上挣扎的声音,他俩才在小洼坑里看见了一条小小的大耳半月,还是玫瑰尾,一看就不是小区里养的。 菲尼克斯忙让秦追去家里拿了杯子过来把鱼盛起来,又跟物业和保安说了,还在小区群里说了,又贴了告示,都没有人来认领鱼,于是没办法,他俩就先养着了。 秦追和菲尼克斯一起给它取了名,叫“初一”,因为是初一那天捡到的。 又一起去逛了花鸟市场,采买了缸和增氧机。 没过两天,秦追又刷到给鱼缸造景的帖子,摇晃着菲尼克斯,用手语跟菲尼克斯说他们也造一个景吧。 当时菲尼克斯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秦追,实在没办法,跟秦追说:“下末好不好我约了朋友出去玩呢。” 秦追就抿了下唇,松开他的手腕,穿了鞋,抱着作业本走了。 他当时才高一,小孩子气重,觉得什么有趣,就恨不得立马能办到。 菲尼克斯推开他的邀请,他当然会不高兴。 尤其他不喜欢和菲尼克斯的那些朋友玩,这就意味着,菲尼克斯不仅是拒绝了他,还是要把他一个人丢在家的拒绝。 所以秦追跑回了自己房间做作业,还把门给反锁了,不让菲尼克斯进。 他回到自己房间后,也没有去做作业,而是拿出手机,想去找自己初中时的朋友,或者一起跳舞的朋友,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给金鱼造景。 ——他是跟菲尼克斯生气,但他只是表明一下自己不高兴,没有说非要让菲尼克斯真的抛下朋友陪他。 他哥没空,那他就找其他人好了。 至于为什么要锁门不让菲尼克斯进他不大高兴,暂时不想看见菲尼克斯,尤其他知道,他跑了,菲尼克斯过会儿就会追过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菲尼克斯哪怕知道秦追不开心了,会把门锁上,甚至都听见了,他也还是没法跟秦追赌气。 心里是有一瞬不高兴秦追总是这样,生气了就从他身边跑开,还把门一锁不让他找他,可真的看回自己的作业本后,就无端会升起烦躁。 不只是针对秦追的,却是因为秦追而起的。 更让菲尼克斯这些年抓狂的是,因为秦追听不见,他想哄人给他开门,都很困难,只能蹲在秦追门口给秦追发消息。 【Z:小追,我错了,我明天不出去了,我陪你一起去商场买东西造景好不好你开开门】 秦追收到菲尼克斯消息的时候,已经在跟初中一个和他搭档跳过舞,还出过表演节目的同学联系上了。 高中对方和他们读的不是一个学校,但也还在学舞,他们偶尔还会互相分享对方一些新发现的好物。 所以秦追切到菲尼克斯的对话框打字—— 【秦追:不用了,我约了我朋友明天陪我一起,你去玩吧】 他朋友确实有兴趣,尤其看了他发的照片后,特别兴奋地夸赞初一很漂亮,他也想来看看。 因此这会儿秦追的气也消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说他就是有点郁闷,也没到生气的程度。 因此秦追发完后,还是去给菲尼克斯开了门。 正在打字的菲尼克斯顿了顿:“……” 他干脆收起手机做手语:“你哪个朋友” 秦追把聊天记录给他看,告诉他是初中和他一起跳舞的那个同学。 他给菲尼克斯看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刚好刷新出一条对方新发来的消息。 【许生璟:那小追,我们明天几点,在哪儿见】 那一刹那,菲尼克斯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心脏就好像被密密麻麻的针碾过一样,酸痛的感觉,让他大脑一嗡,第一反应就是—— 他凭什么像他一样喊秦追 但他还没有对这事有所明面上的反应,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奇怪。 秦追就打手语跟他说:“你答应了你朋友,爽约不好,我知道。” 秦追在这方面,一向很懂事,也明白。所以自己发泄了一下情绪后,他就不会要求菲尼克斯什么了:“但我也很想早点给初一造景,正好我反正在家也是无聊,就和朋友一起出去玩,顺便买东西回来。” 他甚至还问菲尼克斯:“你什么时候出去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秦追想了想:“对了,你回来吃晚饭吗” 他做完这个手语,又很自然地接了句:“你不回来的话,等我们下午布置完后,我和他出去吃饭吧。” 然而也就是这一句话后,直接让菲尼克斯猛地抓住了秦追的手,狠狠地摇了两下脑袋。 常年和秦追相处,菲尼克斯着急起来的第一反应都不是说话,而是用手语强调:“不行!” 他松开秦追的手,挥舞的每一下都分外有力:“我不去了!我和你一起去!他们就是约我去电玩城玩!又不止我一个!缺我一个没什么的!初一是我们一起养的鱼!它的家怎么能交给其他人布置!” 秦追顿了顿。 他从小到大,就习惯了菲尼克斯的霸道蛮横,就是他和他有关的一切,他都不允许别人插足,所以秦追没觉得菲尼克斯这样有什么问题。 他点头:“好吧。” 秦追做手语:“那我们三个一起去。” 菲尼克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用手语问他:“你说什么!” 秦追却压根不许他反驳了,还把他往外推了推,用手语警告他:“你不许跟我发脾气,是你先拒绝我,所以我就去跟我朋友约好了,我不可能因为你又答应我然后再把我朋友推开。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按照你的原定计划,和你朋友他们去电玩城玩。” 他直白地告诉菲尼克斯:“你如果选择按原定计划的话,我不会跟你生气的。” 本来也是菲尼克斯先约好的。 “我不要!”菲尼克斯重重地比画着手语:“我要和你一起去!” 秦追也很强硬:“那就三个人一起,我不能那样对我的朋友。” 秦追说的话很有道理,菲尼克斯没有办法反驳,所以他气得不行,也只能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墙。 而秦追听不见,根本不知道他发出了怎样的动静,但他知道菲尼克斯气得不轻。 他太了解他哥了,虽然林姨对他很凶,但他哥说到底也还是被捧大的少爷,习惯了被顺着。 但秦追可不会软和下来再想折中的法子,就像他说的,他不能那样对他朋友。 所以秦追就那么看着他,摆出了一步也不退让的架势。 菲尼克斯也很了解他,所以他知道,他不会退步。他要么就按照原定计划走,要么就得和秦追一起跟许生璟一起玩。 其实他跟许生璟也没有仇,可他就是…… 菲尼克斯气红了眼睛。 秦追看见他低垂下头,肩膀都微微耷拉起来,双手紧紧攥成拳却说不出话的模样,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抿住唇,伸手拉住菲尼克斯的手腕,像以前那样,在他手背上写字。 【哥】 最后一笔勾完时,他又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被菲尼克斯直接扯进了怀里抱住。 秦追就抬起手,拍拍他的脊背,又去摸菲尼克斯的脑袋。 他抬手时,还在想他哥真的越长越高了,以前揉他的头手不用抬这么高的。 菲尼克斯很喜欢他摸他脑袋,秦追也知道。 所以揉两把后,他就感觉到他的身躯慢慢放松了下来。 秦追就在他的肩胛骨写字:“还生气吗” 菲尼克斯摇摇头,也在他的肩胛骨比画着:“对不起。” “没关系。”秦追慢慢写:“那你明天怎么打算” 菲尼克斯想也没有想,就松开秦追打手语:“我和你一起去!” 秦追弯眼:“那我告诉许生璟一声。” 菲尼克斯心里不舒服,但还是点了头。 后来,他们自然是一起去买了东西,还一起给鱼缸布置了造景。 菲尼克斯心烦意乱地看着那个鱼缸好几个月,最后终于以换水的时候不小心把东西摔了为借口,重新跟秦追去买了新的东西、重新布置,抹去了这个属于他和秦追的家里的外人的痕迹。 …… 回想起这件往事,菲尼克斯就摸摸鼻尖,觉得自己那会儿真傻缺。 都那样了,居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喜欢秦追的。 还有,秦追难得主动说和他一起出去玩儿,他居然拒绝!居然拒绝!!!! 菲尼克斯回想起当年,只恨不能掐着过去的自己狠狠摇晃一下,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 罗恩瞄他一眼,又偷瞄一眼,心里将两个哥哥的情感纠葛在心里过了几百遍,最终凭借自身对情感的敏锐感知,确定了菲尼克斯应该是对寅寅告白了,但是又被拒绝,因此最近被冷处理中。 小罗尼谨慎措辞:“他过得很好啦,最近还给玻尔兹曼爷爷的项目投了一大笔钱。” 菲尼克斯看出他不自在的样子,顺着罗恩的话问:“一大笔钱?” 罗恩便将事儿的前因后果一说。 菲尼克斯认真听着,罗恩一边说一边看他的反应,没能看出门道,只觉得这个哥哥神态沉静。 良久,菲尼克斯才叹了一声:“真不愧是他。” 这种面对感情问题时说断就断的决绝,敢对有意义的科学研究项目投钱的果断,还有搞事业时的专注与专业。 不愧是秦追。 第 213 章 出发 大约到了1919年5月,菲尼克斯的梅森罗德家族培训暂时告一段落。 作为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法学生,他现在一边念书,一边被泰德叔叔带到了州长的秘书室里做实习生。 “算是颇有收获。” 菲尼克斯如此评价自己这段日子,他亲眼看到了泰德叔叔为了连任所做的准备,与各方的联系,如何磨一篇演讲稿并搭配肢体动作,使自己富有感染力,以及如何在不得罪同阶级的同时最大限度实现自己对选民的承诺。 这是一个北美男人能够接受的最顶级的教育。 但亲秦追,菲尼克斯显然是不敢的。 所以他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在考场上唰唰做题。 考试的时间过得也很快,秦追和菲尼克斯不是一个考场,秦追这边的考场老师得到过叮嘱,知道秦追听不见,所以每次说注意事项的时候,都会递本子给他看。 快要收卷的时候,也会敲敲桌子提醒他。 最后一门考完后,饶是秦追,都有一种轻松了的感觉。 他估得准,知道自己的文化成绩能过,但却不免有些担心菲尼克斯,所以和菲尼克斯回家——别墅那个家后。 在林文宜张罗着要做一大桌好吃的给他们时,他就拉着菲尼克斯到了书房,让他写几个分高的大题的答案给他。 菲尼克斯弯眼看着紧张的秦追,心痒得不行。 好想像他妈那样,把秦追抱在怀里狠狠亲一口。 菲尼克斯提笔写了,还把自己的步骤写了出来。 秦追仔细看过后,稍微松了口气。 菲尼克斯就一道大题算到最后步骤错了,所以答案有点偏差,但其他题答得很好。 他抬眼望着笑眯眯看着他的菲尼克斯,就知道菲尼克斯在想什么,所以他打手语:“我想和你一起读大学。” 哪怕不是一个系,也想和菲尼克斯一起。 不和他哥在一个学校的话……他会有点害怕,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追认真道:“所以我希望你也能考上。” 菲尼克斯的笑容凝固,深呼吸了口气,指甲掐进了掌心,深深陷了进去,才勉强克制住自己想要一把抱住秦追的心:“我会考上的。” 他抬起手,郑重地跟秦追做手语,就像当年郑重地跟秦追说他会保护他一辈子一样:“我答应过你的。” 菲尼克斯再度弯眼笑起来,那张充满攻击性的脸明媚粲然:“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如果我没法跟你读一所学校,又怎么保护你呢。” 听到这话,秦追也笑了起来。 他动动手,有点想抱他哥,想以此说谢谢——菲尼克斯不喜欢他跟他说谢谢,但拥抱也是一种谢谢,这个菲尼克斯能接受——可他又想到他哥不怎么和他肢体接触了,秦追也只好作罢。 刚好这时愉快的林文宜轻盈地飘进来,敲了敲他们的门。 菲尼克斯看过去,就听林文宜跟他说:“晚上还想吃点什么” 菲尼克斯先用手语加嘴巴跟林文宜说了句:“你这样看上去好吓人。” 林文宜微微一笑:“你不要让我在这么高兴的日子里揍你。” 菲尼克斯:“还只是考完,没揭榜呢,你这么高兴干嘛。” 林文宜理所当然:“你们完成了一场‘战役’,无论漂不漂亮,终归是完成了,这就值得庆祝啊!” 菲尼克斯轻嘶:“你们资本家说话好鸡汤。” 林文宜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菲尼克斯明智地闭上了嘴。 秦追没有参与进他们的对话中,但能通过菲尼克斯配合的手语大概猜到他们说了什么,故而笑得有点坐不住,撑着桌面,嗓子里也发出了一点音节。 菲尼克斯很喜欢听秦追的声音。 他觉得秦追的声音很好听,可无奈秦追平时不会出声,只有很着急的时候,才会无措地发出几个音节,平时都是安安静静的。 因为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所以他无法判断自己的声音是大是小,有没有吵到人,也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发出了“怪声”。 ——事实上,秦追嗓子里发出的音节的确和追常人不太一样,可菲尼克斯从不觉得是怪声。 他第一次听见秦追咿咿呀呀的时候,就感到神奇。 那时候的他,就在想秦追好像电视里的那种精灵。 不会人语,说着精灵间才能听懂的话。 故而菲尼克斯在捕捉到秦追的声音时,就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了秦追,走了一瞬的神,还是对上了秦追的笑眼,才面前定了定心神,问他:“你晚上想吃什么” 秦追缓了缓,想了下:“想吃海鲜杂烩。” 这几天林文宜怕他们吃凉性食物会闹肚子,所以特意叮嘱他们别吃。 其实秦追也没有说特别钟爱海鲜,但特别被禁止了一后,就感觉很想吃。 菲尼克斯点点头,林文宜也看见了,不需要菲尼克斯转述:“好嘞。” 她又用手语问他们:“你们那个晚会,什么时候去需不需要穿正装。” 菲尼克斯听到这话就轻嘶了声:“妈!我们一群同学!穿什么正装!穿常服就行了!” 林文宜白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跟我打赌肯定有很多小姑娘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你那几个朋友也绝对会穿得很骚包。” “那是他们的事!我才不要去玩还要穿正装。” 菲尼克斯嘀咕:“平时跟你们去宴会就够憋屈了。” 林文宜:“……” 她拳头又硬了。 她到底是为什么生了这么个土匪一样的儿子啊! 林文宜看见菲尼克斯就糟心,于是温柔地问秦追:“小追呢你们毕业晚会,你想穿什么去” 秦追弯眼:“我和哥哥一样穿简单点就好了。” 林文宜:“好,那我到时候安排司机给你们。” 毕业晚会就在高考完的第二天晚上。 秦追和菲尼克斯确实穿得比较随意,只是菲尼克斯刻意看了下秦追穿了什么。 这会儿京都已经热起来了,所以秦追穿了件白色带蓝色泼墨感的T恤,还有一条黑色的工装裤。 没了校服,稚气却没褪去多少,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少了些乖软,多了点少年的清隽。 菲尼克斯就穿了件黑色带蓝色泼墨感的T恤——这两件T恤确实是同款,还是林文宜买的,美曰其名兄弟装。 她当时把衣服给秦追和菲尼克斯时,还怀恋地说了句,以前她和秦追的母亲余三月就经常穿闺蜜装。 ——林文宜和余三月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两人一开始住一个大院,余三月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优秀、文静温柔。林文宜从小到大听最多的话就是“你和余三月玩那么好,就不能学学人家文静一点吗!” 林文宜对此一直都是吐吐舌头就跑了。 余三月和她是关系最好的朋友,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后来双方互相谈了恋爱、工作、结婚生子……她们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最信赖的人。就像是亲姐妹一般。 所以对于她来说,秦追就是她的儿子。 不仅仅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感情,还因为她和余三月的关系。 所以在秦追的父母意外身亡时,她也按照约定,雷厉风行地去将秦追接了过来,以资助的身份,守护余三月给她留下的最后的遗物。 也是因此,在秦追和菲尼克斯穿着极其相似的衣服站定在林文宜面前时,林文宜又不免有些恍惚。 这些年看着秦追和菲尼克斯待在一块儿,她总是会恍惚着想,当年她爸妈、三月的爸妈,是不是就是像她这样在看他们。 “……小追。” 林文宜招招手,秦追就走到了她跟前站定,由着她拉住了自己的手。 林文宜静静地看了会儿和余三月长得有八成像的秦追,随后抬手,温柔地打着手语:“过两天我们去给你父母扫墓吧。” 秦追点点头,他对自己父母的记忆很模糊了,所以反而没有林文宜那么多动容:“好。” 林文宜又摸摸他的头,这么多年了,她依旧还是会难过鼻酸:“以前我和三月也像你和菲尼克斯一样,关系那么要好,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她经常会跟秦追说他父母的事,秦追也很愿意“听”,所以他认真地看着。 林文宜低着眼打手语:“哪怕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因此即便后来我们长大成人,步入社会,恋爱结婚……我们都始终没有断过联系。” 她笑着跟秦追说:“所以小追,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因为我这里,也永远都是姐姐的家。就算你长大了,你也还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孩子。” 秦追明白了林文宜为什么突然要跟他说这样的话。 他有点鼻酸,记忆里是还隐约记得林文宜在他父母还在的时候,就经常跑到他面前来抱他、亲他,给他买很多玩具…… 秦追弯下腰,抱住了林文宜。 手语的力量是微弱的,但拥抱能传递的东西很多。 这一点是菲尼克斯教给他的。 秦追在菲尼克斯身上感受到过,所以他每当觉得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的时候,就会去抱一抱林文宜或者向兴。 告诉他们,他很珍惜他们,很珍惜这个家。 林文宜也抱住了他,又拍拍他的背:“好啦。” 她吸了下鼻子,在秦追松开她后,重新再打了一遍手语:“好啦,去玩吧。” 秦追点点头,笑着挥挥手:“妈妈。” 他打手语:“拜拜。” 林文宜挥挥手:“拜拜。” 秦追回到菲尼克斯身边,拉了一下菲尼克斯的衣袖:“哥。” 他说:“走吧” 菲尼克斯扫了眼他的手,点点头,心却有点沉重。 他对不起余姨,也对不起他妈妈。 因为他已经没有办法以看待弟弟去看待秦追了。 去往毕业晚会的路上有点安静。 秦追觉察到了菲尼克斯的沉默,眉眼间流露出困惑,偏头看向了低着头的菲尼克斯。 他安静了几秒,轻轻拉了拉菲尼克斯的衣袖。 菲尼克斯回神,撞上秦追有点犹豫的视线,反而先一步问秦追:“怎么了” 秦追抬起手,慢慢打手语问他,好像这样,就是缓着语调在和菲尼克斯说话一样:“你真的很不想去吗” 菲尼克斯微怔,意识到秦追误会了什么,顿了下后,跟秦追说:“如果我说是,我们就不去了吗” 秦追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菲尼克斯呼吸一滞,心跳又随着他的凝滞而错乱狂跳。 他可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因为给初一造景那事儿,两人起了什么争执。 那会儿秦追可是义正词严地说他跟朋友约好了,就不能爽约。 事后菲尼克斯答应了三人行,他也还是认真地跟菲尼克斯说他脾气发得不应该,说他刚才过分了。菲尼克斯还老老实实地点头认错,现在想想,都觉得郁闷憋屈。 ——倒不是冲秦追,就是恨自己那会儿不懂事,早知道一开始就答应秦追就好了。 秦追都跟他撒娇了!他到底是脑子进了多少水才能说出可他跟朋友约好了去玩了这种话的! 而现在,当年绝不偏心他一点的秦追,却愿意在都在群里跟杨道他们说了出发了的情况下,因为他说不想去,就不去了。 秦追……会在这种事上向着他了,也会偏心他了。 菲尼克斯有点恍惚,甚至开始忍不住得寸进尺,去想秦追会不会也和他一样……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既然他会对秦追动心,那秦追会不会…… “哥。” 然后菲尼克斯就看见秦追做了个“哥哥”的手语:“你如果不想去的话,那我们在群里说一声还是不去了” 菲尼克斯瞬间清醒了许多:“…不用。” 他微微低下眼帘:“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呢,去一趟也好,聚一聚。” 秦追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答应杨道。” 甚至……等到大家出了社会,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纯粹地一起玩了。 大部分人都涉及商场利益啊。 秦追歪着头看菲尼克斯,想他哥偏偏是最在意这些兄弟情义的。 原来是这样。 菲尼克斯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秦追:“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说如果我不想去就不去算了” 秦追偏头,漂亮灵动的杏仁眼即便是带着困惑时,都分外动人:“因为你跟他们更熟啊,他们大部分人,抛开同学的身份,也都算是你的朋友,既然你都不想跟你朋友一起玩,那就没有必要去了。” 菲尼克斯立马就意识到了,秦追是因为他才答应去毕业晚会的。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秦追的用意。 于是乎,那一颗冒着酸泡又带着压力,酝酿出了一瓶五味杂陈的调料的心,瞬间就轻松了起来。 菲尼克斯的指尖微动,在这一刻真的无比想要将秦追抱进怀中。 他的小追,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菲尼克斯深呼吸了口气,到底还是没忍住。 他伸出手,也在伸手的刹那,就想—— 管他那么多,先抱了再说。 将秦追纳入怀中的刹那,菲尼克斯明显地感觉到秦追顿了一下。 他也跟着瞬间紧张起来,都准备松手说对不起了,秦追就抬起手,和往常一样地回抱了他。 还在他的肩胛骨一笔一划地写字:【你又愿意抱我了】 菲尼克斯一怔,就感觉到他的小追,干干净净、不带一丝杂质,照得他更加污秽难堪地继续写—— 【所以你最近怎么啦一直在避免和我贴贴……我还以为你青春期来了,嫌贴贴太黏糊,没男子汉气概,突然要面子了呢。】 “随时准备着,欧巴,我现在可以出发去海岸了,对吗?” 秦追打了个响指:“没错,你可以开始这场挑战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游泳队的女孩们纷纷激动起来。 有个蓝眼女孩激动地跳起来:“知惠要开始了,横渡英吉利海峡!” 1875年,一个名为马修.韦伯的男人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有记录的横渡英吉利海峡的泳者,在那之后也有其他男人去挑战这项成就,但还没有女人做到过。 女孩们早就知道知惠有这份野望,但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就到来。 知惠将黑发拧了拧,潇洒道:“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第 214 章 不易(二更合一) 说起从瑞士到法国的路,决不能说是一帆风顺。 以前秦追带着知惠、罗恩、菲尼克斯、露娜一起走的时候,五个人一字排开,找不出一个海拔低于一米七的,威慑力十足,而且菲尼克斯和露娜出远门时是肯定会带护卫的,一群猛男猛女,自然能威慑心怀不轨之辈。 现在留在瑞士的印加战士都要守着MD药厂,维持药厂经营,自然不能跟秦追一起走。 秦追带着知惠,罗恩拉着和他一起过暑假的女友希娃,马瑞娜夫人也带着两个对海峡游感到好奇的女孩,都是想要参加明年奥运的瑞士女子游泳运动员里的精英,一伙人女多男少,在某些人眼里就成了肥嫩的羔羊。 尤其是队伍里最高的秦追外形并不威武,还是个黄皮。 从上火车开始,秦追抓了两个小偷,为了座位和放行李的问题和别人吵了四场架,暴打了六个想调戏良家妇女的男人。 秦追和菲尼克斯约定好,再一起吃过了中饭。 食堂吃得很丰盛,秦追是吃不胖的体质,就是吃多少都不长肉,更何况他本来就胃口小,所以他饮食上倒不会太注意,通常都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秦追要了烤鸭饭,菲尼克斯则是点了小碗菜套餐。 烤鸭饭小份的对于秦追来说也挺大份了——北方食量,小份都是南方的大份。 不过秦追不用担心浪费食物,他先吃,吃不完就给菲尼克斯。 他们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的,秦追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秦追喜欢先把青菜挑了吃,吃过后,塞两口饭,他的筷子就伸向了菲尼克斯的食盘里。 菲尼克斯下意识地用筷子先挡了他一下,然后给他做手语:“那个辣子鸡很辣。” 秦追轻眨了一下眼:“试一小块。” 他吃不了辣,但又菜又爱玩。 菲尼克斯没办法,给他挑了一点难得能找到的碎肉。 秦追从他筷子上接过那块碎肉,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辣子鸡是好吃的,但辛辣瞬间就在他的口腔里炸开,秦追囫囵咽下,被辣得抽了下气,也下意识地就去拿了菲尼克斯的冰汽水。 菲尼克斯第一时间其实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看着秦追鼻尖被辣出细汗,无意识地微张着唇缓着时,脑袋就嗡了一下,都无法找到自己的思绪在哪儿了。 秦追很白。秦追的心脏漫起钝痛的感觉,他几乎都是凭借着本能在安抚菲尼克斯,大脑好像很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又很混乱。 他配合着医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菲尼克斯冷静地接受了镇静剂。 ——就这样,菲尼克斯还不愿意让其他人给他打,非要秦追他才放心。 但秦追不会注射这个,只能哄他说让他先接受医生给他打,他看一看,学一学,下次他给他打。 注射完后,因为菲尼克斯的抗药性有点强,所以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平复下去,秦追也趁着他还清醒的时候哄着人去了沙发上。 还好他哄了。 因为坐到沙发上没一会儿,菲尼克斯就睡沉了过去。 他不愿意松开秦追,秦追直接被他的重量压了下,整个人差点倒在沙发上,还是撑着才勉强支撑起来。 但要掰开菲尼克斯紧抱着他腰身的手,还是掰不开一点的。 秦追只能一边靠着沙发扶手,一边借着一点微弱的光源去检查菲尼克斯身上的伤。 华隐和沧浪都在屋内,但他没来得及跟他们打招呼。 他看了看菲尼克斯的手臂,有很明显的抓痕,还有些擦伤,好像还撞到哪儿了,瘀了一块。 他抿着唇,勉强支起了菲尼克斯的脑袋,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撩起他的额发,就看见他额角还有一块触目惊心的撞伤,血已经止住了,但他的发间还沾着血,秦追这一摸,手就脏了。 他检查完自己能检查的地方后,就看向了在跟医生讲话的华隐和沧浪。 华隐对上他的目光,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小追,对不起啊,又麻烦你了……” “没事。” 秦追捻着指腹上的血渍,轻声:“怎么突然就开始做光这方面的脱敏了?” 负责菲尼克斯的主治医生很冷静地说:“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我们就进行了一次尝试。” 他跟秦追道:“其实我感觉如果下次脱敏你在的话,可能成功率会比较高。他很信任你。” 秦追没有说话。 主治医生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跟华隐他们说后续的治疗方案的调整,其余人则是过来小心地帮菲尼克斯处理了一下伤口。 秦追听了半嘴,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紧紧抱着他的菲尼克斯身上。 菲尼克斯抱他特别用力,到现在手臂的青筋还是微微暴起的,秦追的呼吸都有几分困难。 要不是因为确定菲尼克斯不至于这都能演,秦追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其实没有睡着了。 主治医生走了后,华隐看向秦追:“小追,我陪你等他醒来吧。” 秦追冲她笑笑:“没事的阿姨,你和叔叔去忙吧,他醒来后不会做什么了的。” 今天不在计划中,他没有带警报器,其实是不安全的,但秦追并不害怕菲尼克斯。 他知道并且确定菲尼克斯不会伤害他。 而且他有话想要跟菲尼克斯秦独聊聊。 所以秦追又问了句:“阿姨,菲尼克斯注射镇静剂后大概什么时候能醒呀?” “这个是短效的,他有抗药性。” 华隐想了想:“医生说半小时左右就会醒来了。” 秦追点头:“好。” 华隐和沧浪也走了后,秦追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了一点。 他很怕他们万一跟他说什么菲尼克斯没他不行这类话,他会不知道要怎么办。 ……秦追是很吃道德绑架这一套的。 还好没有。 也还好两位长辈都是那么好的人。 秦追鼻尖微动,嗅着菲尼克斯身上散发出来的药味,又偏头看着上半身都压在他身侧的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低估菲尼克斯了。 他以为他最多就是装一装,没想到他这么狠,直接刺激自己。 半小时的时间不长,但因为秦追什么都做不了,被菲尼克斯这样抱着,开得过低的空调的冷意也影响不了他,反而有几分暖和,弄得他都有点困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菲尼克斯醒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抱着的是他,菲尼克斯在他肩头蹭了蹭后,惹得秦追的身体再度紧绷起来。 他又埋首在秦追的肩臂上,无声却用力地深吸了口气。 他的阿追。 菲尼克斯闭着眼睛,眸中冰冷的算计和几乎要成戾气的侵略占有欲全部被遮在其中。 他的思绪渐渐明朗,受了刺激后的事有几分混乱,虽然成片段,但他也还是大概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毕竟本来就是他故意的。 菲尼克斯微微松开了点秦追。 他知道自己力气太大了,他怕秦追不舒服。 他松开的刹那,秦追就轻轻开口:“菲尼克斯?你感觉怎么样?” 菲尼克斯乖乖回答,但手还是交叉着环在秦追腰身上的:“我没事了。” 他小声:“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秦追稍顿。 他安静了几秒后,先说:“没有,你伤口疼吗?” “…疼。” 菲尼克斯靠着他:“好疼。” 秦追就微微侧过身子,再次撩起他的头发,确认了一下纱布没有渗血:“给你上了药,你忍一忍。” 这个距离他们离得太近了。 菲尼克斯的呼吸不自觉地屏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秦追看,原本清明的思绪就像是一颗手丨榴丨弹,保险销拉环被拉断的瞬间,也直接炸开,轰得他头晕目眩、耳鸣眼花,人都像是踩在了云端上,有几分飘然的不真实感。 菲尼克斯的嗓子里涩得厉害,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他望着秦追,总感觉秦追说话时的吐息都被他纳入了自己的肺部,所以更舍不得呼吸。 他交叠在一起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重了几分,但只是绞着自己的手,并非加大力度掐着秦追的腰。 而也就是在他飞上云霄时,秦追又轻轻地把他拉了回来:“菲尼克斯,你为什么急着做这方面的脱敏?” 菲尼克斯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低下眼帘,声音又哑又干,因此听着像是小心翼翼的,还有几分恂恂不安:“我……想跟你一起出去玩。对不起,我不该着急的。” 他问:“是不是打扰你了?” 听着倒是温和且有礼,而且很有分寸感。 但动作上可是压根没有松开他,只是放松了点力度。 秦追不习惯和人有这么近的距离,可他也清楚菲尼克斯现在就是靠圈着他绷着理智。 因为他在他的掌控中,他才能安心。 ……他很早就觉察到了菲尼克斯脆弱外壳下嚇人的掌控欲。 “你不应该担心是不是打扰我了。” 秦追却依旧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觉察到一样,只是平静地去引导他、告诉他:“你是不应该那么急,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 上一次闹绝食,这一次故意刺激自己应激……下一次呢? 秦追这是头一次在菲尼克斯的事上感到棘手,他甚至在想自己真的可以再之后抽身吗?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继续跟菲尼克斯道:“你不能对自己好点吗?” 他这话语气重了点,菲尼克斯缓慢地眨了下眼后,眼眶瞬间就红了。 秦追没想到自己会把人训哭——他甚至还没训呢!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菲尼克斯:“我没有怪你,你别……” 他话还没说完,菲尼克斯就低下了头,直接抵在了他的肩臂上,吸了吸鼻子:“阿追,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话的人。” 秦追微顿,一时间也失了声。 菲尼克斯掐着自己虎口的软肉,努力让自己掉点眼泪:“…对不起,我以后不着急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秦追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没生你气。” 菲尼克斯悄悄抬眼:“真的?” 秦追耐心地点头:“真的。” 他就是头疼,不知道要怎么办。 菲尼克斯把他绑得太紧了。 菲尼克斯又慢慢问:“那你要回去参加你朋友的生日宴吗?” 他还很温和地补充:“我没事了,你需要的话可以去的。” 秦追:“……”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不去比较好。 “不用。”他跟菲尼克斯说:“我跟我朋友打招呼了,而且我也和他一起吃了饭,送了他礼物。” 菲尼克斯噢了声,又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们吃了什么呀?我好像闻到你身上有点香味了。” 秦追头皮麻了麻:“火锅,自助火锅。” “我没去吃过自助的火锅,是什么样的?” “……就是食材自取。” 秦追知道他想听什么,但他忍着没说。 可现在的菲尼克斯,和前段时间的菲尼克斯是有区别的。 菲尼克斯的语气听上去很有兴趣的样子:“听着好方便,那家店好吃吗?” 秦追实话实说:“还可以吧,他家总是会有应季的食材。” 菲尼克斯:“那我们下次一起去吃好不好?” 秦追:“……” “好。” 他终究是答应了。 因为他不确定菲尼克斯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然后又听菲尼克斯问他:“阿追你送你朋友什么礼物啊?也是木雕吗?” 秦追默了默,他感觉菲尼克斯现在很像小孩子,非要掰头比较:“没有,他喜欢玩lol,我送了他戏周边,一个Q版的手办。” 菲尼克斯彻底满意,就开始得寸进尺:“这样。你晚上要留下来吃饭吗?” 秦追看他一眼,只能继续点头:“嗯。” 感觉至少在菲尼克斯彻底好起来之前,他只能尽量顺着菲尼克斯。 不然他再作一下…直接前功尽弃。 他爸妈说,秦追和他亲生母亲很像。 很典型的冷白皮,在光下都会白得反光。整个人看上去温软得像是团棉花,光是站在那儿,就会让人想到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秦追也是这样的。 但林文宜跟他说,秦追的母亲身上总是带着一点很奇异的让人不敢亵渎的神圣感。她身边的人都是这么看她的。 菲尼克斯就不懂了。 因为他看秦追,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那些肮脏的念头,总是会因为秦追一点小动作,甚至是一些很正常的事开始翻涌,不断往外冒。 就好像他的心里藏着一个潘多拉的盒子,当他意识到他喜欢秦追的那一刻,那个盒子就被打开了。 哪怕他第一时间就将其关上了,可跑出来的那些,也足够撕扯他,让他变得他自己都觉得好陌生。 菲尼克斯知道自己这样不好。 良好的家教让他莫名有一种背德感。可他的目光,却黏在秦追的唇上离不开半分。 他的视线扫过秦追洁白的牙齿,扫过他深粉被辣得有点开始泛红的舌尖。 直到秦追拿到汽水,喝了口。 秦追仰着脖子,就好像天鹅一般,仰着头,喉结微微滚动。 看得菲尼克斯更加燥热,呼吸都错乱了频率,心脏又开始紧绷着狂跳。 然后他在秦追抿着唇放下汽水时,才慢半拍地意识到,那是他的汽水。 于是菲尼克斯整个人就像是被雷炸了似的,嗡的一下,彻底说不出话。 那股燥热在他身体里胡乱窜着,就好像是火星,四处滚动,点燃了很多东西,最后就连菲尼克斯的耳廓都烧红了。 这是他喝过的汽水! 这这这—— 菲尼克斯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手里的一次性筷子都险些要被他捏折。 他脑子嗡嗡的,整个人的魂都好像要飘走了。 这…… 这算不算…… 菲尼克斯想到那四个字,“啪嗒”一声,手里的筷子还是折了。 也得亏是秦追听不见,且还沉浸在辣的余韵中,没有注意到菲尼克斯的异样。 菲尼克斯努力按了按自己已经不受控的心口,很勉强地自救般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稍微镇定一点。 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捏断了筷子,所以菲尼克斯只能用手藏着,然后另一只手抬起来,拿起了那瓶汽水。 冰冰凉凉的汽水,落在他掌心里,是第一次让他觉得如此滚烫。 好像在烧开的锅子里滚过了一轮似的。 他慢慢贴上瓶口时,更是有种幸福到要晕厥了的感觉。 哪儿还能感觉到橘子味汽水的味道,他只觉得这就是一瓶蜂蜜。 还没入口,就已经让他舌根泛起了甜蜜的味道,要将他浸死在里头。 他真的要升天了。 菲尼克斯喝下一口汽水,忽然能够形容自己现在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他就像是这瓶橘子味的汽水一样,很甜,气泡水也很冲,噼里啪啦的。 ……最后菲尼克斯很努力地用自己折断了的筷子吃完了饭,又接收到了秦追推来的烤鸭饭。 菲尼克斯一顿。 他太久没有跟秦追这样吃食堂了,也很久没有接收秦追没吃完的饭菜了。 不是不高兴,只是菲尼克斯觉得自己今天买彩票一定会大亏特亏。 因为福祸是相依的。 他已经中了这段时间最大的奖。 菲尼克斯拿起勺子,把折断的筷子藏了藏,解决完了秦追给的蜜糖。 秦追看着他吃饭,也注意到汽水少了大半,支着下巴,有几分困惑。 他哥也没有排斥和他喝一瓶水、吃一碗饭啊。 所以为什么不会像以前那样,见到他就往他身上挂,还笑闹着说看了恐怖片害怕,非要和他挤一张床上睡…… 好奇怪。 秦追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中午菲尼克斯又陪秦追去练舞。 他坐在舞蹈室,拿出了练习册,看似在做题,实际上目光就没有从秦追身上挪开过。 他们只是午休时间练练舞,所以午休结束,要上午自习了就会离开。 因此也不会介意菲尼克斯来,毕竟来这边陪朋友的,甚至是陪对象的,也不止菲尼克斯一个。 菲尼克斯悄悄拍了几张秦追的照片。 秦追练舞的时候,看着会很不一样。 他平时一看就是那种乖乖的感觉,软乎乎的,可爱又漂亮。 但练舞时,他的眉眼会微微凌厉几分,折出些许寒芒。哪怕少年的青涩稚嫩未退,也还是会给人惊心动魄的感觉。 就好像被什么镇住了一样。 差不多到时间时,秦追看其他人停下来了,也就跟着停下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确实快到午自习了。 秦追只是练了一下基础的动作,没出什么汗。 他跟朋友们聊了两句,再去找菲尼克斯。 “哥。” 秦追打手语:“你拍了我的照片” 菲尼克斯一顿,瞬间紧张起来。得亏是他有学过面部管理,不然当场就能暴露:“嗯……” 秦追弯着眼:“给我看看。” 菲尼克斯本能地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才意识到一件事。 其实他根本不用那么紧绷的。 互相拍照、共喝一杯水、吃一碗饭,这些在他和秦追之间是很正常的事。 他们都不需要彼此打招呼,想拍就可以随时拍对方。 拍对方只穿一条裤衩的模样也无所谓。 从小到大,秦追和菲尼克斯不知道互相拍了对方多少这样的照片。 小时候是玩闹,大一点是看见对方穿了林文宜买的幼稚四角裤,于是拍下来嘲笑对方,再大一点,就是看对方在家里穿着奇怪的大裤衩觉得好笑…… 反正他们都有分寸,不会拿出去给别人看,就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说笑,笑过后,回头就删了。 秦追转到菲尼克斯身边,弯腰低头看菲尼克斯拍的照。 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了一大截,菲尼克斯可以感觉到秦追挨了上来,也可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独属于他的气味。 攫取着他的心神。 秦追认真地看着菲尼克斯手机里的照片,还伸手滑了滑。 菲尼克斯拍了好几张,每一张都不一样,但拍得很好看。 菲尼克斯说自己不懂艺术,但拍他真的拍得很好,就连构图都超级棒。 秦追站直身体,属于秦追的气息飘远了,菲尼克斯就下意识地抬起头跟着走,然后就看见秦追给他打手语:“哥,你真的有摄影天赋。” 他笑:“拍得很好看。” 菲尼克斯攥紧了手里的手机,无意识地按到了息屏键。 而撩拨起他心弦的蝴蝶又飘飘然跳开了:“要上课了。” 秦追往外走了一步:“回去吧” 菲尼克斯点了点头,用手语告诉他:“好。” 放学回家,秦追和菲尼克斯一起上了车。 上车前,菲尼克斯看见不远处有卖小吃的,让秦追先上车:“等我一下。” 秦追点点头。 然后就等到了带着一碗香喷喷的卤煮回来的菲尼克斯。 秦追其实不是很意外,他在车上看到菲尼克斯去买了,但他很高兴。 因为卤煮是他很喜欢吃的东西,他知道菲尼克斯是为了他去买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上了车后,菲尼克斯就将签子递给他,自己端着有点烫的纸盒,单手打手语:“小心烫。” 秦追勾起唇,先插了一块猪肺,吹了吹,然后递到了菲尼克斯的唇边。 哪怕他什么都没有“说”,菲尼克斯也瞬间幻视了他在说—— “哥哥先吃” 因为这是秦追小时候经常会做的事。 冰淇淋的第一口、汽水的第一口、蛋糕的第一口、烤肠的第一口、炸鸡的第一口…… 小小的秦追永远会递到他面前,用手语跟他说:“哥哥先吃。” 以前菲尼克斯就特别爱笑他,玩笑着逗秦追,问他是不是让自己试毒。 秦追也不说是不是,就弯着那双漂亮的杏仁眼,亮亮地看着他。 而现在,菲尼克斯终于明白了,秦追为什么总是喜欢让给他第一口。 因为对于秦追来说,这些美食都是美好的东西。 他想让他先享受到这份美好。 菲尼克斯呼吸一窒,低头咬住温度刚好的猪肺时,心却变得格外滚烫。 他的小追太好。 可偏偏他却那么混蛋,总是对他产生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同性……太难。 他不该拖他下地狱。 他的小追是精灵,是天使。 就该漂亮干净,立于云端之上。 ——菲尼克斯没有意识到,这何尝不是另类的“不能亵渎”的心态。 秦追弯弯眼,第二块就给了自己。 他低着眼帘,心情很好。 虽然菲尼克斯不会行为上黏着他了,但从前的一切都没有变。 那就好。 这丫头片子至今依然对两个哥哥的情感纠葛全然没有察觉,只觉得氛围有点不对,大概是寅寅被突然出现的菲尔惊到了,便解释一句。 秦追沉默两秒,上前和菲尔握手:“许久不见。” 两人的手一握即分。 菲尼克斯看起来也比过往清瘦一些:“我很想你。” 古大使还在旅馆门口看着他们呢,秦追没说什么,上了马车。 菲尔用手杖顶了顶车顶,马夫呼喝一声,驱使两匹皮毛油光滑亮的黑马小跑起来。 只有知惠高高兴兴:“我们总算又聚一块了,欧巴,待会儿我要吃煎牛排~” 第 215 章 渡海(二更合一) 秦追离开巴黎之前,托人去使团居住的旅馆送了一批口罩、消毒水、百浪多息。 其中百浪多息是最贵重的,秦追一口气送了两千支,和直接送人黄金一样,透着股本老虎不差钱的豪气。 古大使本不想收,然而找到舍瓦利家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名叫埃米尔的法国人挺着肚子说:“秦医生?他两个小时前就坐火车离开巴黎了,他这次带妹妹出行,是为了带她挑战横渡英吉利海峡,这会儿要开始准备了。” 埃米尔对游泳兴趣不高,只是家里压着他小时候学过,提起知惠的挑战却面露兴奋:“泰格将他的妹妹培养得特别好,那个女孩在大学里考试永远排名前三,而且知惠的游泳技术比瑞士最快的女子游泳运动员还要出色。” “和他们一起去的还有今年上半年才拿下阿根廷全国游泳大赛冠军的露娜.德拉维嘉,现在这些女孩真是不得了,如果我的妻子以后生下女儿,我也要像泰格培养知惠一样教育她们。” 埃米尔很有为人父的意识,哪怕妻子肚子里的两个小孩还没出世,他已经开始发自内心地爱他们或她们,如果生了两个女儿,那她们最好像妈妈、知惠、露娜一样强壮又聪明,这样他才好把家里的事业传给她们。 菲尼克斯不仅买了秦追的份,还买了自己的份。 秦追说想吃煎饼,他也想吃了。只是他的食量是秦追的很多倍。最让菲尼克斯高兴的是,他和秦追的口味基本上是一致的,所以一大盒煎饼可以放在一起,他能和秦追吃一个碗里的早餐。 秦追哪知道菲尼克斯心里的这些小九九,他和菲尼克斯一起在茶几前坐下,菲尼克斯随意地盘着腿,看着习惯性跪坐的秦追,觉得秦追真的又乖又软,让他心痒痒。 他盯着秦追,秦追就看着电视吃煎饼。 还是在吃过两块后要喝豆浆时,才注意到菲尼克斯在看他。 他眉眼浮现出几分困惑,微微歪头看着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放下筷子打手语:“没事,只是又是好久没见你了。” 两人是一个学校的,只是因为秦追的特殊性,秦追满十六岁后在学校上课的日子就少了,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舞团走。 舞团虽然是在京驻扎的,但有时候需要去外地演出,秦追也会跟着去。这就导致菲尼克斯哪怕不住校,也没法在放学后去找秦追。 因为秦追总是和他离得很远。 秦追微微弯眼,笑了下,没说别的什么。 他才不信菲尼克斯这话呢,如果菲尼克斯是因为这个看他,那他昨天下午还跑到酒吧去不趁着他在家的时候多和他待一会儿 但他也想不出菲尼克斯盯他的原因,所以秦追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尖。 是觉得他瘦了吗 可如果是的话,菲尼克斯肯定会直说的。 秦追咬着煎饼,觉得有些费解。 ……菲尼克斯现在的心思有点难猜了。 这就是青春期吗。菲尼克斯生日那天,秦追把给他准备的礼物用礼物盒和彩纸好好包装好,还用质感很好的丝带打了蝴蝶结。 无论礼盒还是彩纸,他买的都是贵的那一种,付钱的时候习惯性的肉疼当然还是有,但还是那句话,华隐一天给他那么多钱,他不花点回去给菲尼克斯,他心里过意不去。 他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帮上什么忙,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的医生,也开不了药,能做的事太有限。 今天不是华隐来接他,而是司机,药是昨天晚上华隐给他的,没经过别人的手,秦追也很好地保管着。 菲尼克斯给他开门时,他直接就把礼物递了出去:“菲尼克斯!生日快乐!” 菲尼克斯稍顿,望着面前的盒子,小心地双手接过,一边让开位置让秦追进来,一边说:“阿追,你是第一个跟我说生日快乐的。” 他喜欢秦追是第一个。 他很开心。 秦追反手关上门,道:“你要是能用手机,我肯定就不是第一个。” 他的意思是华隐和沧浪肯定会先跟他说生日快乐的。 菲尼克斯眸色稍动,抱着秦追送给他的礼物,低垂下了脑袋,快乐在他身上仿佛转瞬即逝:“如果我可以玩手机了,你就不会跟我说生日快乐了吗?” 他现在说话越来越流利了,除了语速慢一点外,平时相处起来和寻常人根本没有区别。不仅如此,他现在说话的语气也开始明显了起来。 现在就是恂恂的,听着可怜又委屈,让秦追不由想到了那种明明没做错事却被主人不允许的小狗,可怜巴巴地垂着脑袋,嗓子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弱弱反抗也是表示委屈。 直接戳中了秦追的心巴。 甚至在说这话时,菲尼克斯还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圈住了秦追的手腕。 他现在触碰他,已经不会发抖了,但他们的肢体接触,也一直停留在这个阶段,菲尼克斯没有往前过,秦追也没有跟他说过可以再试试别的肢体接触。 但是就是这样……之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秦追却无端有种他们好像在谈恋爱的错觉。 尤其菲尼克斯小声说:“可我想听你跟我说生日快乐。” 他低着头,注视着秦追的手指尖,注意到了他的指尖有些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薄薄的刀不小心擦到了一样。 菲尼克斯看着,瞳孔微缩了一下。 他有点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秦追的指尖,想问他这里是怎么回事。 是有人欺负他吗? 还是他不小心在哪里划伤的。 肯定很疼…… 菲尼克斯抿住唇,就听秦追说了句:“我会跟你说生日快乐的呀。” 菲尼克斯回神,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想你第一个。” 秦追稍顿。 他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虽然他知道现在对于菲尼克斯而言,他是那个“锚点”,但菲尼克斯是不是有点太过于黏他了? 哪怕秦追知道为什么,也忍不住在想万一之后菲尼克斯放不下怎么办。 所以秦追没有做未来的承诺,而是笑着跟他说:“我今天是第一个呀。” 菲尼克斯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攥着秦追的手腕不住收紧了一点。 秦追装作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示意他:“你要不要看看你的礼物?” 菲尼克斯嗯了声,也没有在生日祝福的这个话题纠结下去,而是跟秦追去了客厅。 秦追包装得很精细,菲尼克斯不想损坏的话,拆起来就难免要费些功夫,他小心地把包装纸拆开,再拆开了盒子,率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可以放在茶几上做摆件的木雕。 木雕雕的是菲尼克斯,而且是兽化般的菲尼克斯,有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舔着自己的“爪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微抬着眼,看着有几分凶戾,威风凛凛的,气势格外逼人。 菲尼克斯意识到什么,小心地把木雕捧出来,又看向秦追的手:“你是因为这个受伤的?” 秦追微怔,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也没瞒着:“很久没雕了,手艺有点生疏,不是刻刀划的,是木屑的边沿不小心蹭到了,没出血,就是一点点皮外伤。” 菲尼克斯盯着他的指尖看了会儿,再看向秦追时,眼里本来就很难平和的神色更加波涛汹涌。 秦追继续:“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还送了你一本我很喜欢的画集。” 他示意底下的画集:“这个老师之前还来我们学校开过讲座,我去听过,她画画很厉害。” 菲尼克斯又把那本画集拿出来,认真地看了看:“谢谢。” 他跟秦追说:“我很喜欢。” 秦追弯眼:“你喜欢就好。” 菲尼克斯又轻声说:“从来没有人那么用心地给我准备过生日礼物。” 秦追停了停。 他实在是没忍住:“以前也没有吗?” 按时吃药加上菲尼克斯自己积极配合治疗,以及菲尼克斯现在心里有些别的算盘,所以让菲尼克斯的状态很好,好到他主动跟秦追聊了过去。 菲尼克斯:“我小时候不在我爸妈身边,我爸妈工作忙,我是跟亲戚长大的。” 他垂眼:“我亲戚不是很喜欢我。” 秦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菲尼克斯:“为什么?” 虽然在传说中的菲尼克斯,性格确实好像有点问题,都说他傲得很,问他题目总是一句你上课没听?据说他从不给人讲题,眼高于顶。 可在秦追看来,青春期的男孩子,在自己确实有自傲的本事的情况下,性格有点不讨喜也很正常,反正以后进了大学或是社会,总能慢慢磨,这也不算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要他家里有个菲尼克斯这样的亲戚,学习年年第一,上学跟闹着玩似的,他妈肯定喜欢得不行,他也会崇拜得恨不得跟所有玩得好的炫耀这是他家的亲戚……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优秀的人? 慕强批秦追无法理解。 菲尼克斯没有刻意拿捏语气,但低垂的脑袋,和话语里带着点的失落,却把可怜兮兮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不招人喜欢吧。” 秦追动动唇:“……怎么会?” 他认真地跟菲尼克斯说:“你很优秀啊。” 菲尼克斯…是因为小时候养在别人家,被虐待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秦追抿住唇,忽然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 他是见过菲尼克斯的“辉煌”的,就是因为清楚知道面前的男人在年少时有多优秀,现在才会心疼到难过。 他本来应该意气风发地长大。 现在要么开始接手家里的公司,要么去走科研……他的路本来是那么的璀璨。 “那你……” 菲尼克斯放下手里的画册,又伸出手,攥住了秦追的手腕。 他借着昏暗的光线的遮掩,藏住了自己眼中的算计与心,也掩住了自己几乎要化作钉子,死死钉在秦追身上的视线。 菲尼克斯小心地圈着掌心里这截有点纤细的腕骨,声音轻轻:“……不讨厌我吗?” 本来是想问喜欢吗,但话到嘴边,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没法要求秦追喜欢他,他就希望秦追能不讨厌他,然后多给他点心疼就好了。 他可以把伤口全部撕裂给秦追看,只要秦追会因为这个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只要他会因为这份心疼不甩开他的手……如果他好不起来的话,秦追是不是永远都会来找他? 秦追没有犹豫地点头:“嗯。” 他跟菲尼克斯说:“我不讨厌你。” 菲尼克斯深吸了口气,手又无端开始有点发颤:“以后…以后、无论什么情况,也不会吗?” 秦追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是之前有什么心理阴影?被说不讨厌,结果之后还是因为什么讨厌了…是他家亲戚吗? 秦追依旧没有迟疑:“嗯。” 他告诉菲尼克斯:“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 菲尼克斯很轻地勾起了唇,他眸中的光又亮了起来。 他望着秦追,轻声说:“那…我还有一个生日愿望。阿追可以帮我实现吗?” 秦追顿了下,决定先问:“你有什么愿望?” 菲尼克斯被他的敏锐刺了下,略感失落,但还是继续道:“我想…抱一下你,可以吗?” 还不等秦追说什么,他就立马道:“我小时候…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跟谁抱过,我有点排斥,但又想知道这是什么感觉……而且医生说,我的脱敏疗程已经到了这一步。” 秦追估摸着应该也是到了拥抱这一步了,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抱一下,其实也没什么的。 但被菲尼克斯说得这么郑重,弄得他也无端有几分别扭。 秦追轻咳了声,张开了手臂:“可以。” 于是菲尼克斯的呼吸登时急促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绷着全身的神经,小心地伸出手,慢慢地揽住了秦追的身躯。 他动作很轻,比起说是抱,更像是虚虚地搭在了秦追身上。 可就是这样,菲尼克斯都有几分头晕目眩。 秦追没有动,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菲尼克斯高他一截,他不闭眼的话,就要以极近的距离看着菲尼克斯的脖子了。 菲尼克斯身上的味道很干净,而且哪怕没有彻底抱实,他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身躯是很温暖的,像是黑暗中的一簇火,顷刻便要燎原。 吃过饭后,秦追就关电视要上去做作业了,菲尼克斯眼看秦追就要走,忙胡乱塞了两口。 注意到他的动作,秦追顿了顿,还是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拍拍菲尼克斯,动手示意:“哥,你先吃,我不走,我们一起上去。” 菲尼克斯这才缓下来一点,但进食的速度还是又快了很多。 秦追眨着眼看菲尼克斯狼吞虎咽,又有点忍不住想笑。 菲尼克斯黏他,他是知道的。 和别人家大多数关系不好又或者有点微妙的兄弟不同,大概因为他们不是亲生兄弟,加上菲尼克斯心软人好且善良,所以菲尼克斯对他很好,他们从小到大就没有过争吵,也没有过矛盾。 菲尼克斯知道他打拳的事是他告密给林文宜的,却从没怪罪过他——菲尼克斯当然知道是他。 菲尼克斯又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那些狐朋狗友不可能告诉林文宜,因为会暴露他们自己。到时候林文宜生气起来,把这事再告诉他们父母,那大家伙儿就是真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兄弟了。 林文宜又不能时时盯着菲尼克斯,那么大一个公司要运作,她和向兴每天都很忙碌,所以没法顾上菲尼克斯是不是去外面鬼混了。 那么家里就只有知道菲尼克斯所有事的秦追会告诉林文宜了。 菲尼克斯知道,但他不在意。 他只觉得小追不让他去,肯定是小追担心他受伤,要么就是上回那人不懂事,直接带秦追去场内找他,把秦追吓到了。 菲尼克斯还记得,回去的路上,秦追的双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的模样。 他那会儿哄了好久,秦追才看他。 然后当天晚上他妈就把卡给他停了,还在第二天杀回来狠狠揍了他一顿。 所以菲尼克斯当然知道,肯定是秦追说了。 菲尼克斯完全不觉得秦追管太多,他只是懊恼自己没提前跟朋友们说好,吓到秦追了。 菲尼克斯快速冲了个澡出来时,就见秦追在摆弄自己的手机。 他走过去,手小心地碰了碰秦追的肩膀,告诉他自己在身后,然后就用脚一勾椅子,光明正大地看他跟人聊天。 【田春山:师弟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楼下接你。】 【秦追:早上九点左右到。】 【田春山:好嘞!明天我要给你看看我的新义眼!超酷的!】 【秦追:好^^】 菲尼克斯看着,有点牙痒痒。 他很喜欢看秦追发“^^”这样的颜文字笑脸,因为也像是猫耳,非常可爱。但秦追不止给他一个人发,他会给所有人发“^^”。 更重要的是…… 他和他师兄关系也很好。 菲尼克斯上学有空摸手机时,就常常在秦追给他发的消息中看到“师兄”的字眼,而且秦追只会喊田春山“师兄”,喊别人都是大名或者“x师兄”“x师姐”。 原因也很简单,田春山和他都是云思飞的学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们是云思飞收的“亲传弟子”,所以他们彼此之间都是“师兄”“师弟”的喊。 就这样,菲尼克斯还不至于醋成这样。 问题是田春山是秦追的搭档,大部分秦追跳女角的时候,他的男角都是田春山。 从前菲尼克斯没觉得有什么,还和田春山勾肩搭背玩得很好。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田春山性格也比较活泼跳跃,所以田春山跟他的关系比田春山跟秦追的关系还要好。 可菲尼克斯后来慢慢悟到自己对秦追的心思后,他看田春山就有几分幽幽了。 凭什么他的好兄弟可以离秦追那么近,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秦追、托举秦追,和秦追跳交谊舞,而他却不能!!!! ——在这种时候,菲尼克斯总是会忘记,是因为他自己心虚,所以不敢去过度触碰秦追。 菲尼克斯嘀咕了句:“我也想送你去舞团。” 秦追听不见这句话。 所以菲尼克斯更小声地说了句:“你只跟我玩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秦追有点困惑地偏头看向菲尼克斯。 哪怕很清楚秦追是听不见的,菲尼克斯都心虚了一下,忙打手语:“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我到时候去接你。” 他也可以接秦追! 秦追不懂了:“王叔会接我的,我到时候返校时肯定是在上课的时间。” 秦追是先去舞团做几天排练,先把动作记熟,然后接下来就一边准备高考,一边自己在家抽时间出来训练。 他艺考已经考完了,他考的是京都大学的舞蹈系,现在只差文化成绩过关。 而菲尼克斯的目标也是京都大学,为得就是和秦追读一个学校。 ——本来林文宜他们的意思是让菲尼克斯出国的,但菲尼克斯不肯,非要和秦追一起。 林文宜一想这个家真的能管住菲尼克斯的也就只有秦追了,所以也没再坚持。 菲尼克斯不是很高兴地打手语:“可我想去接你。” 秦追:“……” 他没办法,只能用拖字诀,到时候他要返校了,到学校门口了,再告诉菲尼克斯好了。 菲尼克斯是肯定会不开心的,但反正他不会拿他怎么样。 “好。”“小追。” 林文宜在秦追的房间找到秦追,虽然知道秦追听不见,但还是习惯性地喊了声,再走到他面前示意他。 秦追微抬眼,林文宜就用手语问他:“哥哥呢” 她问话中的“哥哥”不是秦追的亲哥哥,但是是她的亲儿子,菲尼克斯。 秦追是菲尼克斯父母收养的孩子,但没有上户口。 他父母与他父母有些交情,只是因病去世,林文宜不愿意他去残疾儿童福利院,她说那儿太压抑,就把他接到了他们家,和菲尼克斯同吃同穿,一块儿长大。 对于秦追而言,林文宜和向兴就是他的妈妈爸爸,菲尼克斯就是他的哥哥。 他们就是他的家人。 ——他来的时候太小,对亲生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秦追做手语:“哥哥被人喊出去玩了。” 林文宜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但她还是保持着温和,用手语问:“谁呀” 秦追用笔写了个名字,他的字很好看,练了一手标准的行楷。 林文宜一看就知道是谁了,那是个不学无术的,准备出国镀个金再回来吃家里分红,可菲尼克斯…… 林文宜深呼吸了口气,确认秦追没有戴助听器,就展示了自己的狮子吼:“!向!兴!” 她边吼边出门:“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临近高考不到两他又跟那帮二世祖混在一块儿!这个点出门肯定是去酒吧!” 向兴忙现身,一手搂着她,另一手给她拍背消气,这会儿也不敢说菲尼克斯不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是从林文宜肚子里出来的,不然只会跟着和儿子一起家法伺候。 他哄道:“别气别气,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你好好打他一顿,这孩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林文宜呵了声:“把他抓回来干嘛啊让他心不甘情不愿,觉得我们影响他和他那帮好兄弟联络感情桃园结拜了,然后下次更叛逆还有,打什么他那皮糙肉厚的,养个几天又不记疼了,打有用吗!” 她说着,反而是冷静了下来,扬起下巴,胜券在握:“老娘有的是法子让他跪下来求老娘网开一面!” 向兴呃了声,就看着林文宜做了个深呼吸,随后温柔地再次转身进了秦追的房间:“小追。” 她跟秦追耐心地比画着:“你还记得舅舅家的儿子吗那个高高的表哥,这里有一个痣的。” 林文宜点了点自己的脖子。 秦追记得。 不过她说的舅舅家,是林文宜的哥哥,不是他的亲舅舅。 秦追的眼睛亮了亮:“记得。” 他做手语:“那个哥哥读书很厉害。” 林文宜就笑着:“对,带你去找那个哥哥玩,好吗” 秦追连连点头,用手比画着:“妈妈,等我一下,我拿上我之前整理的错题本。” 林文宜计谋得逞,摸摸他的脑袋:“好,不急。” 向兴看着,都想跟儿子说一句家危速归了。 但他不敢报信,报了就是睡沙发。 嗯。 苦自己不如苦儿子。 秦追抱着错题本到表哥跟前时,表哥都有点无奈:“你是真的很爱学习。” 他说完这一句话,见秦追微微偏头,才想起什么似的:“抱歉,我总是忘记。” 他把这两句话都写给了秦追看,秦追笑笑,接过笔给他写:【没关系】 表哥就打开他的错题本,顺便写了一句:【你高考的时候注意不要用大学的公式,会扣分的。】 秦追从表哥的笔筒里抽出新的笔,写:【我知道的,菲尼克斯帮我问过,谢谢表哥。】 表哥稍顿,看了眼满意地拍了照完事,以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准备开始发动态圈的小姑,心说他就是个工具人。 不过菲尼克斯也是,都要高考了,还在外头撒野,就该气气他。 所以在和林文宜对上了视线后,表哥做了个眼神,然后抬手覆在了秦追的脑袋上,温柔地揉了一把。 秦追很乖。 这是无论林文宜家里这边的,还是向兴家里那边的亲戚,都一致认为的事儿。 他性格脾气都特别好,特别软,所以全家也就只有他能忍受菲尼克斯那臭脾气。 被摸脑袋,秦追也不生气,就微抬着头,笑着看着表哥,那双杏仁眼水灵灵的,看得人心软。 于是表哥又很轻地捏了下秦追的脸,想难怪菲尼克斯那么喜欢这个弟弟,他要是有这么个弟弟就好了。 这不比他家现在那个到了叛逆期天天喊着“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我不怕人,但人让我遍体鳞伤”的非主流弟弟好个千百倍 而且秦追长得特别漂亮,不是那种像女孩子的精致感,而是你能看出来他是个男孩子的漂亮。 那双杏仁眼弯弯的,也水灵灵的,看谁都显得温柔似水。 林文宜把这两张照都拍了,再发了一条动态圈。 她连发了七八条动态圈,也不急,老神在在地品着手里今年的新茶。 酒吧。 菲尼克斯本来是想着来这边坐一会儿,喝两瓶酒就走的。 主要是他这位朋友跟他确实关系还行,下就要出国去当留子了,大家就说送行一下。 他心里还惦记着晚上要跟秦追一块儿吃饭,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了秦追下午说想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鲈鱼,怎么可能在这儿嗨到天亮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才坐下喝了杯洋酒,本来是想给秦追发条消息,看看他在做什么的,结果因为忘记退出动态圈,一刷新就是他老妈发的最新动态—— 【太后(母老虎版):我们家小追就是惹人喜欢,到哪儿好哥哥们都喜欢和他贴贴[捂嘴偷笑]】 配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秦追坐在表哥身边,由着表哥掐了下他的脸,还冲表哥笑。 菲尼克斯“啪”得一下,就把手里刚拿着准备放开的已经空了的啤酒易拉罐捏爆了。 他的脸几乎是瞬间沉了下去,再往下滑,又看见一张。 【太后(母老虎版):这兄弟和睦的样子,真是令人愉悦[含羞闭眼]】 又配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秦追坐在表哥身侧,表哥揉了把他的头发,好像还因此带动得秦追往他那边晃了晃。 一看就是真揉了个结实。 菲尼克斯直接把捏瘪了的易拉罐砸在了墙上。 哪怕包厢里的歌声震耳欲聋,他这动静,还是叫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谁不知道这是个暴脾气的主儿今儿个又没能把秦追一起喊来,谁压得住啊!!! 离控制台最近的,默默关掉了音乐。 组局的,小心地凑到了菲尼克斯跟前:“哥,您这是” 菲尼克斯关了手机,眼白都浮现出了红丝,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我妈把秦追带去别人家玩了。” “……” 那确实是大事。 至少对于这哥来说是。 朋友果断吆喝起来:“快快快!你们谁没喝酒开了车来的或者谁带了司机来的送哥去救人!!!” 没喝酒的没有,但带了司机的确实有。 但是这边离表哥家远得很,这会儿京都堵得…就是传说中的半小时挪二十厘米地的程度,所以菲尼克斯根本赶不及去表哥家,等他到了,估计秦追他们已经回家了。 所以菲尼克斯只能往家里回。 他回到家后,家里空荡荡的。 阿姨很诧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回来了宜姐说你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所以他们就去你舅舅家吃饭了,今天新鲜的食材也都带过去了。” 她迟疑了一下:“你还没吃饭吧” 没吃。 菲尼克斯低头看着脚边秦追的拖鞋,这是他给秦追买的,故意买的一个ip的联名款,正好是一对。 现在他穿上了这只狐狸,兔子的主人却跑到了外面去。 菲尼克斯咬紧了后槽牙,狠狠地砸了下墙:“她故意的。” 他红了眼眶:“我明明说过我要跟秦追一块儿吃饭的。” 阿姨默了默。 她知道菲尼克斯就是脾气暴躁一点,但人是好的,生气起来砸东西是真,但从不伤人,只伤自己也是真,所以她也不怕,就是劝了句:“你们也要高考了,你这个时候跑出去,宜姐确实发了好大的火。” “那她也不能把我的秦追拐出去!” 菲尼克斯气得恨不得现在就能闪现或者传送过去把秦追叼回来关起来:“她还发秦追跟别的哥哥你侬我侬的照片气我!!!” 阿姨:“……” 有一说一,你们不愧是母子俩,真幼稚啊。 阿姨不好劝多的,只能说:“你先坐着,家里还有点面,我给你煮碗面,不过也不多了…你就勉强垫垫肚子,再吃点零食。” “不吃了。”菲尼克斯磨了下牙:“吃不下。” 阿姨:“。” 那你饿着吧,反正你妈也是这个意思。 秦追跟林文宜、向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菲尼克斯坐在玄关那儿,还是跨坐着的。 他微微偏头,用手语问菲尼克斯怎么了。 菲尼克斯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还吓到了在秦追后面刚要训他的林文宜。 林文宜还没问他干嘛一惊一乍的,菲尼克斯就委屈地跟他打手语:“我们说好了一起吃晚饭的!” 没有一起吃晚饭就算了,秦追还让别的哥哥摸了头、捏了脸。 他只恨自己现在不能像不谙世事的小时候那样,把人抱在怀里,狠狠地揉一把,把那些“印记”全部盖掉、擦掉。 其实也不是不能,就是菲尼克斯自己心虚。 他心思不正,向兴只是笑着跟他说过一句他都这么大了还黏弟弟,以后怕是会被说伏弟魔,讨不到老婆,他就开始慢慢收敛和秦追的肢体接触了。 他也怕被秦追看出来,他喜欢他。 他害怕他连哥哥的身份都没有了。 林文宜:“菲尼克斯,你自己看看你几点出去的那个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喝几瓶就走路上遇见晚高峰就要堵到八九点,你是什么太子爷啊要小追等你到八九点再吃饭!” 菲尼克斯哪怕知道秦追听不见,也还是用手语辩解:“我准备路上买一辆单车骑回来的!赶得上!” 秦追眨了下眼,拉住他的手,把手里的保温盒塞给他,又跟林文宜打手语:“妈妈,算了,不要生气了。” 秦追还双手合十,帮菲尼克斯求了求。 看见他,林文宜心就软得不行:“哎,好好好,算了算了。” 她又睖菲尼克斯:“你就谢谢你上辈子教书积了德这辈子能有小追这么个弟弟吧。” 菲尼克斯拎着保温盒,知道肯定是秦追给他打包的饭菜,以他妈的性格,今天晚餐肯定要饿他一顿的。 他抱住了盒子,笑得很不值钱地看着秦追,没说什么,但秦追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也跟着弯了弯眼。 他哥大概率这一次吃到教训了。 秦追想。 秦追也不是说不喜欢菲尼克斯去酒吧,只是都临近高考了……他还老跟他们一块儿玩。 他怕菲尼克斯会被干扰得发挥失利,到时候他们读不了一个大学。 他并不知道现在的菲尼克斯,只要他说一声他不喜欢他在这个时候跟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菲尼克斯就一定会听他的,所以就用了笨办法。 反正菲尼克斯不会怪他跟妈妈通风报信。 秦追点头:“那我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菲尼克斯高兴了,重重点了两下头,又弯着眼笑得格外粲然。 秦追看着他,视线被洒落在他发丝间的璀璨阳光晃了下眼。 菲尼克斯……他哥,很帅气。 返校的早上,菲尼克斯五点就起来收拾东西。 秦追不用去学校,所以是六点起来——做早功。 他起来的时候,菲尼克斯已经要走了。 所以秦追顺便刷着牙站在电梯口目送菲尼克斯离开。 他不送菲尼克斯的话,菲尼克斯回头又要消息轰炸他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好哥哥了,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 菲尼克斯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秦追,看他用纯净的眼睛看着他,就好像懵懂的精灵,根本不知道人类的欲望有多么丑陋罪恶,根本不知道他心底那些晦暗肮脏的东西。 菲尼克斯都觉得,自己会弄脏秦追。 可是秦追刷牙的动作好可爱,泛红的唇和洁白的牙齿,以及慢慢绵密出来的牙膏沫…… 少年人哪怕因为早起精神不太好,这会儿看到秦追,也彻底精神了。 菲尼克斯不自觉地吞咽了下,一时间舍不得按下电梯按钮。 而秦追牙也刷得差不多了,就咬着牙刷跟菲尼克斯打手语说拜拜。 秦追:“回头见。” 菲尼克斯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回了句:“拜拜,回头见。” 于是秦追就转身去把牙膏吐了,洗了把脸。 他准备去练早功,却没想到出来时看见菲尼克斯还在电梯里卡着。 秦追:“……” 他不解地看着菲尼克斯:“” 秦追走过去两步,用手语问怎么了。 菲尼克斯深呼吸了口气,有点心虚地抬起手开始骗:“…我有点紧张。” 秦追:“” 谁说紧张 他哥说他紧张 菲尼克斯捕捉到秦追眼里的不可思议,更加心虚了,那点紧张也因为这样终于演了出来:“就要高考了,我怕万一我发挥失常,到时候不能跟你读一个学校,就要被送出国了。那样的话想见你一面好难。” 菲尼克斯的成绩不能说特别好,就是正常发挥可以考进京都大学,但要排第一第二,那太难。他确实也有发挥失常的可能性。 所以秦追想了想:“不要紧张,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菲尼克斯紧张到了极点:“小追,你可以让我抱一下,给我点力量吗” 因为太害怕被发现,又期待着秦追能够点头,所以他的手都在这份心情中有些微颤:“给我充充电。” 秦追偏头,眉宇间的困惑十分明显,也刺激得菲尼克斯差点就要立马抬手解释了,但下一秒,秦追就点了头,还往他这儿走了两步,走进了电梯里。 秦追张开手,其实是让菲尼克斯随意的意思,可在菲尼克斯看来,就是有点像要抱抱的意思…… 他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菲尼克斯无声地呼出口气,小心地上前一步,将他心心念念的人揽进了怀中。 秦追的身躯很软,因为小小的,都可以嵌进他的怀里。 所以抱着会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菲尼克斯不敢用力,又混乱地想让自己的心脏冷静一点。 跳这么快……很容易被发现啊! 他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手背上的青筋都因此爆出来。 可秦追确实没有发现。 他只是觉得菲尼克斯最近真的好奇怪。 明明突然和他拉开距离,不往他身上黏的是菲尼克斯。 现在弄得好像是他不让他抱的,也是菲尼克斯。 他哥真的好奇怪啊。 秦追有几分苦恼。 这就是青春期吗 “我、我是来自中国的洪知惠,我很高兴,完成横渡英吉利海峡的挑战,我希望能通过身体力行的努力,展现我们中国人绝非病夫,只要饮食得当、经过锻炼,我们的体能就不输给任何国家。” 知惠刚开始还有些结巴,但她早已打好了腹稿,因此说话越来越流利:“明年我还会争取参加奥运会,并争取登上领奖台!希望我的努力可以振奋国人,鼓舞更多的孩子进行体育锻炼,尤其是女孩,我们也可以游泳,参加体育赛事……” 知惠很感激托举着她来到现在的亲人,她的妈妈,她的哥哥,还有师父和师兄们,所以她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欧巴现在最苦恼的大概就是国家衰弱被人瞧不起这件事吧,那么她就用自己的行动去鼓舞更多人,尤其是年轻人加入“变强”的行列,只要变得强大,就没人能看不起他们了。 最初知惠想要挑战英吉利海峡,只是想用极限挑战来磨砺自己的体能和意志,证明自己的强大不输男人,现在她想得更多,她想要报答那些帮助过她的人。 知惠是个聪敏的小姑娘,她很清楚报纸、广播电台这些传播信息的媒体可以帮她扩散这场挑战的影响力,甚至是把她的声音传回到中国去,因此她在采访中表现得自信勇敢、谈吐得体、逻辑严密,成功展现了她考入顶级名校读书的优秀大脑,以及从成功穿过欧战时期的欧洲的意志力。 她看起来非常有魅力。 菲尼克斯在一边等着,本以为妹妹第一次接触记者采访,会需要自己时不时调节气氛,但知惠完全不需要,他只要站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还有知惠在采访里表达出来的对于国家的爱意,菲尼克斯静静地听着,心里被触动了一下。 第 216 章 导演 知惠在游完34公里后,被秦追压在饭桌上,享用了七荤两素一个汤的待遇,十个菜,全是秦追下厨做的。 露娜夹起一个茄夹放嘴里:“这口炸物只有他才能做这么好,等回了美国,我就是惦记也没有亲亲欧巴给我做,到时候日子可怎么过啊。” 知惠只顾着啊呜啊呜,她含含糊糊地应道:“难得看欧巴让我放开吃呢,他以前很少给我做这种带着油香的东西。” 露娜心想,那是因为你在记者面前说的话把他感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拿美食来塞你的嘴了啊,至于平时不许你吃……那真是为了你好,就你那说膨胀就膨胀的吃法,有个哥哥管着反而对健康有利。 寅寅在表达爱意时总有种特别的含蓄与别扭,但露娜很能get得到,因为那头东方老虎在做完十个菜后,就跑到外边继续感动了。 【您收到一笔来自[华老板]的转账】 秦追付款时,手机正好弹了个横幅出来。 他面不改色地滑掉,继续付了钱,就拎着手里的水果和菜往外走。 正值暑假,羊花市这边热得有点像蒸炉。 秦追又是中午出来买东西的,几乎可以说是最热的这个时间段,空气都热得微微扭曲着,像是随时会进入异次元。 秦追从超市里出来时,就被热得有点想缩回去, 好在超市离家里不远,没几步路。 就是回家的路上,秦追还遇上了在楼和楼间搭的棚子里,拿着蒲扇一边扇风,一边下棋的几位老爷爷。 秦追没投去多的视线,只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家。 他进了楼道,也稍微阴凉了下来。 秦追爬到四楼时,刚好遇上他家的租客也回来了。 “何姐。” 秦追仰头看向刚打开门的何竹:“你加完班了?” 何竹扬眉:“好巧啊。” 她一边挡着门示意秦追进来,一边回秦追:“是啊。” 何竹打了个哈欠:“凌晨出了个警闹到现在都给我闹清醒不困了…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何竹是一位民警,去年过来的,秦追也是看着她从新人警察到现在算是半个熟手了。 她去年过来羊花市这边就要租房子,因为手里没多少钱,看了一圈下来后,最后选择了他们家这边的老房子。 秦追和妈妈一块儿住,这边不是小区,而是社区。 算是比较老的居民楼了。 本来一开始何竹听说和房东一块儿住,还有秦追这么个男大学生,是不太想租的。 但后来因为了解到了秦追家庭困难,她也就还是租了下来。 一年的时间相处后,说是租客,其实更像是秦追的姐姐、秦若水的女儿一样了。 ——何竹都直接管秦若水叫干妈了。 秦追示意一下手里拎着的袋子,笑起来:“西瓜和牛肉。” 何竹“哇”了声:“那今天有好吃的了。” 她虚空撸袖子:“我来做饭,你问下干妈回来没。” 秦追没有拒绝:“好。” 何竹做饭比他好吃。 秦追给秦若水打完电话后,就到厨房跟正在处理牛肉的何竹说:“在路上了。” 何竹:“好嘞。” 她又压低了声音,问了秦追一句:“你那个兼职,今天下午还去吗?” 秦追点点头:“嗯。” 他轻声:“他妈妈已经把钱打给我了。” 秦追接了个很特殊的兼职。 他大学是美术纯艺类油画专业的,大学连着三年都选修了心理学和精神医学,因为他很感兴趣。 但没想到的是,临近暑假时,在辅导员的介绍下,一份兼职递到了他面前。 亲自来请他的女人和男人他都见过,在电视上、微博上、新闻上。 国内数一数二的富豪,最大的房地产也是最大的互联网公司,“Y&Y”集团的两位老板。 老实说听到这份兼职的内容时,秦追是想拒绝的。 因为他们想让他去陪一个有精神疾病甚至是带有攻击性的男人说说话,给他做一下心理辅导,开导他。 不求能治好,能让他好一点都行。 如果只是精神疾病,秦追可能还不会拒绝。 但……他们很明确地说了对方有攻击性,而且没有半点隐瞒,告诉了他他有多暴力。 那么既然如此,秦追为何还是接了这份兼职?无非是因为…… 一天三千块。 一天三千块…这可是一天三千块。 秦追不能说缺钱,但他也没有钱。 他只是个普通人,当然会为了这份薪资心动。 尤其最开始他们说,他只要来一天,来看一看,试一试,都能给他三千块。 这可是三千块。 当时的秦追闭了下眼,脑子里面已经闪过了很多三千块能干什么。 三千块钱,可以给妈妈买一台新手机,她那台手机卡得有时候付钱都经常卡住。 如果多来两天,还能带妈妈去吃好吃的,给她买一台洗地机,上回他看见一个生活区up主用的手持式洗地机就特别好,还能自洗拖布,只需要倒一下污水…… 他真的很难不心动。 秦追本来一开始是想着就试一下,拿一天的三千也好,但没想到这份兼职,他已经做了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他每天下午都会坐车到那边去陪他雇主的儿子说说话。 他们家的生活也是因此富裕了一点。 但秦追没敢跟秦若水说自己在做这样的兼职,他怕秦若水担心,他只跟秦若水说自己的画被一家工作室看上了,每天下午要固定去那个工作室画画,每天有五百块钱。 不敢说三千,要知道秦若水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四五千出头。 不过即便是这样,秦若水也还是十分担忧,问了他好多问题,确认了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才放心让他去兼职。 只是何竹知道秦追是去哪儿做兼职,做的又是什么工作。 何竹:“你昨天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吗? 秦追洗了个手,再慢条斯理地把刀子洗了,准备把西瓜分一下:“还是和之前一样。” 何竹手起刀落,把牛肉片成了片:“要不我帮你跟局里打听一下?我查了,你老板他们老家就是羊花市这边的,我问局里的老人,可能知道点什么。” 秦追想了下,才摇头:“算了。” 虽然他很好奇他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变成这样了,但是… 他轻声:“人家不想多说,就没有必要追究,而且我知道的其实已经不少了。” 他第一天试过后,就在考虑了一天后,答应了做这份兼职。 老板人很好,根本挑不出半点不好来。 日结不说,还是提前打款。 他中途要是感到不舒服了,随时可以先走。 秦追答应后,大概的资料和情况就送到了他手上。 雇主的儿子叫菲尼克斯,大他三岁。 他有很多很奇怪的应激障碍,比如见不了光,比如害怕自我介绍,比如无法接受任何肢体接触,比如恐惧尖端到会应激…… 总而言之就是,秦追看完后,感觉他好像是个鸡蛋。 很容易碎掉。 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学长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他又有点疑惑。 因为他和他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菲尼克斯虽然声音在抖,可还是好好地做完了自我介绍,跟他说了他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而且这么些天相处下来,秦追又觉得菲尼克斯也没有他父母给的资料上看上去那么易碎。 就…除了有些时候确实能够直观地看到他是有点精神问题外,大多时候他都很像是个正常的人。 秦若水到家时,何竹已经把菜炒好了。 她端菜上桌,秦追简秦收拾了一下灶台。 听见开门声,何竹立马就道:“妈!快洗手吃饭!今天有红烧牛肉!” 秦若水既高兴,又有点心疼地剜了秦追一眼:“你这孩子,怎么有了钱就这样花的?” 何竹帮腔:“妈,秦追还在长身体嘛,他自己赚的钱,也不是拿去赌丨毒丨嫖,就让他花一花,开心开心。” 话是这样说的,等坐下来吃饭后,何竹就帮着秦追给秦若水夹菜,哄着秦若水把半碟牛肉吃了。 秦追吃饭速度比较快,他吃完后,就先去房间里继续做暑假作业了。 等到何竹吃过饭后,就把秦追留在外面的西瓜端出来:“妈,秦追给你切的西瓜,还没进冰箱,我放餐桌上了,你记得吃啊。” 她打着哈欠:“吃饱喝足了,我先睡会儿,昨天一宿没睡。” 秦若水催她:“你快去睡,我记得的。” 她好笑道:“也不知道我们哪个是妈妈,哪个是爸爸,待会儿秦追还得提醒我一遍。” 何竹嘿嘿一笑,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下午一点多的时候,秦追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别墅那边找菲尼克斯了。 他出门时,秦若水正端着盆子在慢慢吃西瓜。 见到他出来,就小声问:“去兼职呀?” 秦追嗯了声:“今天晚上我吃完晚饭回来。” 他昨天答应了菲尼克斯,陪他吃一顿晚饭。 秦若水说好,又喊住秦追:“来下。” 秦追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了?” “…你姐啊,她这个月还给我打了房租,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说一下啊?” 秦追稍顿,有点无奈:“妈,我也说不过她呀。” 秦若水很早就说不收何竹房租了,让她当自己家住,但何竹还是每个月都会给秦若水打房租。 秦追也跟何竹说过,何竹一句“怎么?我没爹没妈的,好不容易有个妈了,想孝敬一下老人都不给啊”就直接给他堵了回来。 而且他也想给秦若水打钱了,还想现在就买那些东西…但不行,他还得再等等。 秦追想好借口了,就是还得麻烦老板他们配合一下。 秦若水叹了口气。 秦追有点怕她念叨,忙说:“我要来不及了,迟到就不好了。” 他挥手:“妈我先走了啊。” 秦若水也没法再说什么了。 秦追到小区时,刷了门禁卡就直接进去了。 这个小区,他寒假做兼职送外卖时来过,典型的富人小区,别墅之间和别墅之间都离得很远,所以车子都是在地面上走。 不过也有人行道,是供住在里面的人散步用的。 菲尼克斯一个人住在这边,据说是因为他不能接受和人同住,但居民楼要是碰上他犯病,又会吵到上下邻居。 别墅院子的大门一直是开着的,庭院也没有做什么特殊的打理,全部铺了青石砖,没有绿植。 秦追慢慢走进去,站定在看上去就很高档的门前,按下了标着铃铛的按钮。 他按下门铃的一瞬间,门就应声而开,好像他按的是电子锁一般。 更别说门只是开了个锁,没有人从里面拉开门。 明明是大白天,这一道缝却将里头如深渊般的黑暗透出来。 尤其门外的檐下特意做了扩建,他站在廊下,都有几分昏暗。 秦追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有点提心吊胆的,害怕也是真的。 但多了几次后,他就不害怕了。 因为他知道门是菲尼克斯给他开的,也知道菲尼克斯总是会守在门口等他来。 ——不过秦追一直装不知道。 秦追推开门,空气清洗剂的味道率先袭来,还有一道人影也出现在了黑暗中,随着门慢慢打开,被廊下滤过几道的光线照进去,里面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秦追最先只能看见轮廓,但光是轮廓,他就看得出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和他想象的瘦骨嶙峋的精神病患者有点不太一样。 等他走到了玄关的一半时,秦追也彻底看清了他的模样。 没有蓬头垢面或者外露的疯癫精神状态,一个看上去很正常的男人。 是菲尼克斯。 他那张脸,和他父母都很像,长得特别好,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不自觉屏住呼吸,免得惊叹出声冒犯到他的相貌。 而且他高,虽然穿着长袖,也还是隐约能够窥见藏在衣物底下的结实身躯。 秦追至今记得第一次见他,菲尼克斯也是这副模样,当时让秦追愣了好一会儿。 因为他印象中的精神病人,要么瘦,要么胖,或者身材一般。 像菲尼克斯这种还有锻炼,甚至锻炼得很好的,他真的第一次见。 毕竟教科书里说过,锻炼是可以缓解抑郁的。 菲尼克斯很明显也有抑郁这一类的情绪。 秦追背着手把门合上,就听菲尼克斯缓慢地喊了他一声:“阿追。” 门关上的刹那,他的神态表情都掩在了昏暗中,屋内开得有点过低的中央空调也散发着让人忍不住想搓手臂的冷风。 菲尼克斯的嗓音沙哑,说话的语调也有点说不出来的诡异,很像是怪物在学人语:“你今天,比昨天迟了三十二秒。” 秦追下了船,重新站上陆地让他的头疼都缓解许多。 就在此时,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他面前。 “请问是Dr.泰格吗?” 秦追愣了一下:“我是,请问你们是?” “一位尊贵的先生感染了流感,他现在状态很不好,我们希望请你去为他治病。” 秦追问道:“找我治病是可以的,请问病人是哪位?” 为首的黑衣男人看向菲尼克斯:“是泰德.梅森罗德先生的朋友。” 第 217 章 蛇丹 秦追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几乎是被硬架上了马车,菲尼克斯因为是泰德的远方侄子,所以能一起过来,而露娜、知惠、罗恩则不被允许上车和探听行踪,只能独自回巴黎。 但是0212家族可以通感,所以露娜、罗恩、知惠依然能清楚地看到秦追和菲尼克斯的行程。 黑衣人们以最快速度弄来火车票,把他俩带上火车。 秦追和菲尼克斯感叹:“这熟悉的味道,就像又碰到了刘姓军阀一样,要不是那边可能是你亲戚,我真想跑。” 能不能跑掉是一回事,但他真的很想跑。 秦追没有拒绝菲尼克斯,甚至是直接答应了下来:“好啊。” 他笑着看菲尼克斯,是真心实意地为菲尼克斯开心。 菲尼克斯这一句话,既是开始正面面对自己所恐惧的了,也传达出来了一个信号——他正积极地想要变好。 无论是因为什么让他能够转好,在秦追看来,都是好事。 精神疾病和各种应激障碍压在菲尼克斯身上,就像是一座座带着锁链的巨山,窒息的疼痛。偏偏锁链还紧紧地纠缠着他,将那些大山压在他身上,让他逃脱不了一点。 秦追现在想做的,就是把菲尼克斯从这些山里挖出来,但这一定要菲尼克斯自己愿意出来,就像那个最经典的话“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如果菲尼克斯自己也一直在回避这些问题,那他永远都只能被关在这间看似豪华,实则和牢笼无异的别墅里。 秦追不想这样。 菲尼克斯是那么优秀的人,像他这样的人,该站在蓝天之下,发光发亮。 所以秦追弯着眼说:“那我们说好了,等你不怕光了,就再拍过一张。” 菲尼克斯眸色稍动,他的指尖也跟着颤了颤。 他很想,摸一摸秦追的眼睛。 但是他不能。 菲尼克斯垂下眼,只能郑重地应一句:“嗯。” 华隐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在看到这一幕时,还是忍不住想要揩泪。 只有她和菲尼克斯的父亲沧浪才最清楚,孩子刚接回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这些年又是个什么状况。 菲尼克斯其实也一直想要配合治疗,但他的应激太严重了,什么手段都用过了,甚至强制治疗都试过了,结局不仅不理想,反而更加糟糕。 最后是他们找上了一个很有名气的精神科医生,询问过对方后,才开始做“朋友尝试”。 ——既然菲尼克斯不能接受医生,那就试试“朋友”。 而且因为医生有一些习惯性的术语,所以他们只能找非医学专业的人,最好是比菲尼克斯年纪小的,看上去瘦弱一点的男孩子,这样能给菲尼克斯安全感。 华隐很早就意识到了秦追可能有点不一样,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菲尼克斯自己用牙齿把指甲咬得干干净净,还让她给他剪了头发。所以华隐去查了查。 秦追以前和菲尼克斯的舅舅是一个小区的。秦追知不知道菲尼克斯,她不清楚。但菲尼克斯住的那栋,是秦追每天回家时一定会经过菲尼克斯当时住的房间的窗户的。 华隐就不由得想到了那张没有画脸的铅笔画。 尤其……秦追和菲尼克斯之前还是一个初高中的,只是两人一个在初中部,一个在高中部。 华隐查过,秦追在学校里也很有名气,都说他是校草,而且他待人温和有礼,在学校里有很多玩得好的朋友同学,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孩子。 如果菲尼克斯是因为暗恋他被发现…… 那关于菲尼克斯为什么对秦追这么不一样,就都清晰明了了。 只是华隐想不明白,秦追是做了什么,让菲尼克斯能惦记这么久——不是说秦追不够好,而是她想知道两个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 主要是秦追看着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之前有渊源。 和菲尼克斯约定好明天见,他会带着魔方来后,秦追就跟华隐先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菲尼克斯还送他到了门口,从他第一天见菲尼克斯开始,菲尼克斯就是这么做的,所以秦追并不奇怪。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在门关上的刹那间,菲尼克斯永远都会微微抬起手,但换来的只有门彻底被关上后的黑暗和一点劲风。 屋内彻底安静下去,方才的声音、秦追的身影,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只是他的梦一样。 菲尼克斯独自静静站立了很久,最后垂下了眼帘。 他也想送秦追到家楼下。 秦追上了车后,华隐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还是司机把车开出去后,华隐升了挡板,华隐才开口:“小追,能告诉阿姨,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她语气温和,是纯粹的询问。 秦追想了想,先提了个前提:“阿姨,我先说清楚,我不能保证能够成功。” 他在华隐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下,继续道:“我是想试试,能不能把菲尼克斯带出来。” 华隐深吸了口气,眼眶瞬间就红了:“还…有可能吗?” 她问这话时,声音都在抖,又想听到秦追的回答,又害怕答案。 秦追只能说:“是有可能的,但不是肯定的。” 他实话实说:“我觉得菲尼克斯的情况不算特别糟糕。” 至少在他跟前是这样。 秦追:“我们可以试一下,把他往好的方向引导。” 华隐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秦追思索了下:“就是…我不知道他之前具体是经历了什么,但他现在的状态是陷在了那个创伤里。简秦来说就是那段经历摧毁了他的世界,也代替了他的世界,而如果希望他能够好起来的话,就是帮他从那个世界里走出来,或者把他错乱、摇摇欲坠的世界撑起来。” 类似的说法,华隐其实听过很多遍。 她找过很多心理医生、精神科的专家,他们都说着大差不差的话,可真的面对菲尼克斯时,又感到棘手。 一个国外的专家还安慰她说:“华,你不要太难过,其实我们只要能保证不会自杀,就已经可以说是很成功了,不是每个像这样的病人都能走出来的。你的儿子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华隐不愿意要这个“很成功”。 菲尼克斯这样太痛苦了,她想让他好起来,所以她还在努力。 她的孩子也还没有放弃,在努力地自救,她为什么要放弃? 华隐深吸了口气:“小追。” 她郑重地看着秦追:“你只需要告诉我要怎么做就好了。” 秦追稍顿。 他本来以为以华隐小心菲尼克斯的程度,会不愿意冒险,但他从华隐身上看到了坚韧的决绝。 所以秦追也没有再委婉:“阿姨,你肯定听过脱敏治疗。” 华隐当然听过,她咨询的每个人都提到过,说可以在菲尼克斯情况好的时候,从最基本的脱敏开始。 比如让他看一看尖锐的东西什么的,但在他们跟前,菲尼克斯很难有情况好的时候,有也是他拼命压抑的结果,不是他们想要的放松状态…… 菲尼克斯至今还在敌视、警惕所有人,除了秦追。 华隐红着眼睛:“只有你能给他做这个。” 她有发现,菲尼克斯面对镜头的恐惧已经少了很多,那都不是克制不克制了,虽然他僵硬,但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应激。 秦追嗯了声:“所以我接下来可能会慢慢给他做脱敏,他也许会受伤。” 他需要华隐知道,要让一个裹着石头的伤口愈合,就得把伤口剖开,把石头取出来。 华隐轻轻摇头:“小追,阿姨知道你不会伤害阿的,你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 和菲尼克斯比起来,秦追这种正常体型都称得上“羸弱”了。 菲尼克斯锻炼得太好,他也是靠自己获得的力量在自己给自己一定的安全感。 秦追说好。 华隐又道:“你这份工作更辛苦,阿姨给你加工资。” “不用。”秦追忙说:“本来拿您三千只是陪菲尼克斯聊聊天我就过意不去了…您不用给我加钱。” 华隐直接道:“我之前给阿请医生都是十几万、几十万一个月,你这算什么。” 秦追摆手:“阿姨,真的不用,我也不是专业的医生。而且这也是我自己想做的。” 他不好意思地冲华隐笑笑:“其实我和菲尼克斯以前是一个学校的,只不过我那会儿读初中,他上高中,我们没见过,但我听说过他的名字。” 秦追是真的有点腼腆:“我初一那会儿刚入校的时候,特别崇拜菲尼克斯。” 这话是真的。 秦追是穷人家长大的孩子,人们总是刻板印象说穷人家的孩子能吃苦、勤奋、聪明。 但其实秦追只占了前两个,他在读书上算不上特别有天资的,能拿开学考第一名,无非是因为同学们暑假玩了,而且那个年纪的孩子,像他那么坐得住、刻苦的没几个。 秦追的学霸称呼,都是靠挑灯夜读,死记硬背博来的。 那会儿他就听同学们总说高中部有个学神多厉害,上课做别的科目的课堂作业,回家刷竞赛题,课都是听半节,照样次次第一。 秦追就特别羡慕也特别崇拜这样的人。 他知道问菲尼克斯学习方法没用,他天赋不在这儿。 人家是真的读书的料子,就像音乐家没有办法拯救一个天生五音不全的人。 秦追低下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那样的人,不该这样的。” 华隐微怔。 她想她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在他们没见过面的情况下,菲尼克斯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惦记了人家这么久,但她在这一刻忽然也知道了菲尼克斯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孩子。 如果是她,她也会喜欢的。 她看过秦追的资料,这个孩子过得是真的很苦。 父亲工伤去世却因为是在家里去世的,当时没有及时送医做检查,无法被判工伤赔偿,最后只赔了个出于人道主义的几万块钱。 母亲偏偏又有冠心病,不能治好,只能靠吃药控制。 而且他母亲本来是要二嫁的,结果又遇上了骗子,得亏没损失什么东西。 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也都不是有钱的,还欠了债,都是靠他父母还上的。 像这样长大的孩子,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大多数要么自卑要么怨天尤人,因为他肯定从小就见识过太多的恶意。 但秦追的美好很纯粹。 纯粹到华隐都觉得自己好阴暗。 明明知道自己儿子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思,却不说。 甚至为了不让秦追猜到,连菲尼克斯到底是经历了什么都不敢告诉他。 华隐仓皇地避开了秦追的脸。 晚上回家的时候,秦追跟切了剩下半边西瓜等他的秦若水先提了画的事。 他没说卖出去了,只是说自己兼职的那个画室过几天要办个不公开画展,他也可以展画去卖。 秦追笑着说:“要是有人看中了我的画买了下来,我就把钱都给你。” 秦若水相信秦追的画一定能卖出去,但轻轻推了他一下:“钱你自己留着,都要毕业了,你们学校组织的那个什么毕业旅行,你也一起去玩玩,还有你是画画的,要买那些画材啊出去旅找灵感啊,不肯收我的钱就算了,怎么还老想着往我这塞呢。” 秦若水道:“我也不是没钱……你要是画赚钱,就攒着,去买个好点的房子,你都二十了,要是有喜欢的女仔,就要抓紧。” 秦追开了句玩笑:“那我要是不喜欢女仔呢。” 秦若水也是个新潮的,她知道同性恋,但她也知道秦追纯粹就是在逗她,所以她又轻拍了他一下:“同男仔拍拖很累的啦。” 秦追莞尔。 次日早上。 秦追起来做早餐的时候,秦若水还没起,但今天早上照常上班的何竹起来了。 她打着哈欠,揉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今天吃什么啊?” “炒牛河。” 秦追偏头看她:“姐你帮忙榨一下豆浆。” “好咧。”何竹拎着豆浆机和泡了水的豆子去楼下了。 这玩意儿声音太大,怕吵醒秦若水,秦若水在家的时候,他们都是跑楼下便利店,也就是牛叔那儿去榨,顺带附赠牛叔一杯新鲜豆浆。 牛叔也帮了他们不少忙,有时候有什么重的东西,秦追抬不动,牛叔就会喊上自己两个儿子来帮忙。 牛叔的老婆丘姨对他们也很好,秦若水不会包粽子,但外面卖的粽子终究没有家里的好吃,端午的时候,丘姨就会送他们一盒粽子,什么馅的都有。 秦追和何竹安静地吃过了早饭后,就把秦若水的那份给封好盖上放进冰箱里,一起出门了。 秦追要去图书馆,何竹去上班。 路上同路了一段,何竹又问秦追:“你那个兼职,怎么样了?” “我跟老板说了我想帮他出来的事。” 秦追道:“老板同意了。” 何竹:“一般来说都会同意。” 不仅同意,甚至大概会把秦追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吧。 她看向秦追,有点好奇:“你是因为觉得钱太多了,做的事太少了有点不安心,还是纯粹同情啊?” 今天天有点阴,没有太阳,要下雨。 秦追望着阴沉的天空,嗅着空气中闷热的水汽,很轻地笑了下:“其实他们家帮过我。” 以秦追家里的条件,是供不起秦追学美术的。 秦追原本也没有想过走这条路。 但他初二那年,“Y&Y”旗下的慈善基金会推出了一个“青少年梦想计划”,就是可以资助一定数量的初高中生逐梦,可以去学特长。 他们能负责对方一直到大学毕业的学费,不是借,就是捐赠。 秦追从小就喜欢画画,但他知道家里负担不起。 所以在他懂事起,他就装作不喜欢了。 秦若水也知道他是懂事,而不是真的不喜欢,可她也什么都做不了,那段时间,他家里的氛围一直有点微妙。 秦若水急于想要二婚,也是希望能给他找一个有能力供他追梦的爸爸。 秦若水做老好人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件事怀揣了心思,就遭到了报应。 但大概也是因为她做了这么多年好人,这个报名表递到了秦追面前。 “我填了。” 秦追:“那个时候同学们都说是伪善,是假的,其实最后资助的还会是那些有钱人,肯定和他们基金会、集团的人有关。” 秦追却还抱着希望。 “然后……” 他笑起来,轻快地看着何竹:“我现在是羊花大学的美术生了。” 秦追一直想要报答“Y&Y”,这是他答应这件事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理由,是华隐从始至终都没有拿这件事胁迫过他。 所以他愿意相信那个在同学们口中风评不太好的菲尼克斯,也是这么温柔的人。 于是他答应先试一试了。 在当天下午,秦追就果断拿出金针,在随行医生以及数名保安的盯梢下,使用针灸唤醒了病人。 “咳、咳……”随着一阵闷咳,床上的老人渐渐恢复意识。 他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泰德立刻挤到最前面,用焦急担忧的语气呼唤:“您没事吧?god,这真是太吓人了。” “泰德。”老人看着他,语气温和,“我能有什么事?” 泰德松了口气:“您的昏迷让我们都紧张坏了。” 老人正想说些什么,就微微皱眉:“能否避让一下呢,朋友,我想上厕所。” 站在人群外围的秦追眼神飘了一秒,啊,看来七蛇丹的副作用来了。 第 218 章 归国 “我本来就对阿美莉卡没有任何滤镜可言,但以后就更没有滤镜了,在我见到他们的大统领拉肚子拉到走路都要人搀扶以后。” 秦追这么吐着槽,露娜、知惠、罗恩都在哈哈哈哈的笑。 在来到大使馆之前,他们都很担心秦追的人身安危,但秦追治个小流感还没出过岔子呢,这病人顺利恢复意识,病情好转,他和菲尼克斯自然安然无恙。 于是大伙就有心情调侃秦追的新版七蛇丹了。 露娜犀利道:“我发现干阿玛给人治病就没那么多拉肚子放屁的副作用,只你的药一堆毛病。” 这家店不愧是全国连锁国外都好多家的大牌,他们家的芝士蛋挞是秦追吃过最好吃的。 芝士的咸香中和了蛋挞原本的甜腻,蛋挞皮也和寻常的那种脆感不一样,而是偏向曲奇饼的感觉,口感很独特,也一跃成为了秦追心中蛋挞top级别。 在这一刻,秦追再一次意识到了,贵有贵的道理是什么意思。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 之后他们还用送的亚克力餐刀分了个巴掌大的巧克力蛋糕。 因为资料有说过菲尼克斯畏惧这类和手术刀长得有点像的刀具,所以秦追还特意留心了一下菲尼克斯。 但菲尼克斯看着就是有点走神,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可能是因为吃了药? 秦追再一次替菲尼克斯感到高兴。 快点好起来呀。 秦追把切好的另一半蛋糕递给菲尼克斯,在心里想。 今天下午就是茶话会了,吃过蛋糕后,剩下的秦追给菲尼克斯放进了冰箱,他坐下后,菲尼克斯又小心地圈住了他的手腕。 秦追没有甩开,而是极其自然地把话继续聊了下去。 到晚饭时,这一次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吃了。 屋内到晚上的时候会开灯带,这个不同于那种顶灯,可以光源不会那么集中,只要保持昏暗,菲尼克斯就可以接受。 今晚的伙食很好,秦追没忍住拍了几张照,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你吃药好像不能吃海鲜。” 菲尼克斯嗯了声:“给你吃的。” 他小声:“你喜欢。” 秦追确实喜欢海鲜,他不知道菲尼克斯是怎么发现的……可能是因为上一次一起吃饭?又或者哪一次聊天说到了? 毕竟他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跟菲尼克斯找话题,帮菲尼克斯的语言系统做康复训练。 吃过晚饭后,秦追又监督了菲尼克斯吃了药,这才离开。 他跟他妈说的借口是画室最近忙画展,所以都要晚上才能结束,包晚饭。 不过走之前,菲尼克斯还特意跟他说了声:“魔方…我还是没有拼好。” 秦追哦了声:“没关系。” 他确实不是很在意:“你别急,慢慢拼。” 菲尼克斯乖乖地嗯了声,又忍不住问:“阿追,我要是拼好了…有什么奖励吗?” 好像小孩子。 秦追想。 他认真地思索了片刻:“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菲尼克斯在昏暗中借助光影的遮掩,抬着眼定定地看着秦追。 他想要秦追永远陪着他,想要秦追……也喜欢他一下。 但他不能说。 “我不知道。” “那就拼好后再说吧。” 秦追偏头:“好吗?” 菲尼克斯迟疑了会儿,到底还是点头:“好。” 那就先留着吧,万一以后能用上呢。 就这样菲尼克斯吃了一周的药,他的情况也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 但肢体接触还停留在他握着秦追的手腕上,秦追也不确定他是不敢有更多的,还是暂时没有办法接受更多的。 不过对话上,菲尼克斯除了说话有点慢以外,已经没了滞涩感,急起来也不会胡言乱语了。 这天在结束了今天的陪伴后,秦追上了华隐的车,车子才开出去一段距离,他就听见华隐跟他说:“小追…后天是小的生日,能不能麻烦你送他个生日礼物呀?” 华隐诚恳地请求他:“他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秦追微停:“可以呀。” 他问华隐:“菲尼克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华隐也想知道。 她叹了口气,有几分苦恼:“他从小不是养在我们身边的,那时候我和他爸爸忙,又因为那段时间总听说保姆虐待孩子的事,也不敢请保姆,所以他养在……” 想起她那个人渣弟弟,华隐的话就倏地停住,一时间也说不下去了。 这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要是她早点从家人的滤镜中走出来,认真审视一下她那个弟弟…甚至但凡她多注意一点、多留心一点菲尼克斯在他家的情况,也不会这样。 菲尼克斯现在会变成这样,她真的…华隐一直觉得,自己和沧浪要负一半的责任。 是,确实是她弟弟瞒着他们把菲尼克斯送进了那个地狱,可也正是因为他们缺少关心,没有多去站在孩子的角度想想。 他说他有点叛逆,他们就信了,总跟他说要听舅舅的话。 菲尼克斯那会儿性格确实又傲又拽,他们只觉得是青春期孩子的问题,没想过也许正是因为和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才让菲尼克斯变成那样…… 华隐哽咽了下,视线看向窗外。 她缓了缓,才开口:“我是个很失败的母亲。” 秦追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有点无措。 华隐揩了揩泪:“我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儿子年少时喜欢甚至一直放在心里惦记、珍藏的人,还是在出现的那一刻,她才觉察到。 还有救了菲尼克斯的人…她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除了那张偷偷反着贴在后视镜上的便利贴,她一点线索都没有。 秦追微顿,安慰她:“阿姨,这很正常的。” 他说:“我妈到现在也不知道我还喜欢铠甲勇士呢。” 华隐突然就被他逗乐,破涕为笑:“噗。” 她眼含泪花,人却忍不住笑,又觉得不礼貌:“对不起。” 秦追摆手,弯着眼睛:“没关系,我这个年纪喜欢铠甲勇士确实不太好说出口。” 他说:“但我真的到现在还记着五行铠甲呢。” 他就上周在家没事做的时候还重温了一下。 秦追道:“人总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嘛,我看菲尼克斯是心事比较重的,他可能不太爱跟人说心里话,所以也没有必要强求。而且说不定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呢。” 不。 华隐慈爱地看着总是能反过来带给她力量的秦追,心情复杂又愧疚。 她想,是有的。 其实华隐不说,只要告诉他菲尼克斯的生日,秦追也会为菲尼克斯准备生日礼物的。 就是要送什么,成了难题。 他以往的朋友生日送礼,他都没有纠结的,也不需要纠结。 但菲尼克斯……就像华隐说的,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而且说实话,他觉得无论他送什么,菲尼克斯都会喜欢的。 不过他不想敷衍菲尼克斯。 所以秦追捧着手机叹了口气。 秦若水今天夜班不在家,但何竹今天晚上不加班。 她正在用网络电视看今年大热的一部网剧《撞邪》,秦追已经听她在家连续念叨了好几天向钰琛和程北好好磕。 见他叹气,何竹还抽神在磕cp的空档里问了他一句:“怎么了?兼职不顺利?” 秦追实话实说:“菲尼克斯要生日了,我不知道送什么好。” 何竹立马按了暂停:“这确实是个难题,他没有喜欢的东西?” 秦追摇摇头:“他妈妈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何竹长长地嗯了声:“他有跟你说过他想要什么东西吗?” 秦追想了一下菲尼克斯说过的那些话:“…没有。” 何竹想了想:“那你要不送他你喜欢的东西?如果是我的朋友不知道送我什么的话,送我她喜欢的东西,然后告诉我说因为不知道送我什么,所以就送了我她喜欢的东西,我会很开心的。就感觉她愿意把她最珍惜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我。” 秦追也觉得这个好:“那我明天去文化超市一趟。” 他喜欢画集,他送菲尼克斯一套他自己都舍不得买的画集好了。 何竹拍拍他的肩:“解决完心事就别愁眉苦脸了,陪姐看电视。” 秦追看了眼:“我看过这个小说原著。” 到第二天的时候,秦追买了本画集,还买了一块不小的木头。 他是美术生,还学过木雕,技术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了。 秦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雕了一上午,以至于中饭的时候秦若水都问了他一句:“你这雕什么呢?” “画室的一个朋友生日。”秦追说:“他帮了我很多,我想送他点不一样的礼物。” 秦若水忙道:“那你今天去画室要不要给他带点卤菜?他吃不吃啊?” 秦若水说的卤菜是她自己做的,秦追帮忙切的肉:“可以啊。” 他吃完饭后就打包了一点,然后笑着跟秦若水说:“他肯定喜欢。” 秦若水拍了他一下:“别捧杀我啊,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今天还是华隐来接他的,她把药递给秦追,鼻尖稍动:“你今天给小带什么好吃的了?” “我妈做的卤菜。”秦追问华隐:“阿姨你要尝尝吗?” 华隐笑:“我就不跟你们抢了。” 免得她儿子跟她吃醋。 到了菲尼克斯家里时,因为卤菜的香味太重了,菲尼克斯第一句话也是:“你带了什么东西?” 秦追把袋子递给他:“我妈让我给你带的卤菜。” 菲尼克斯一怔。 他下意识地双手接过被塑料袋包裹的盒子,十指收紧了几分,嗓音也有点滞涩:“阿姨…知道我了?” 秦追好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似的:“我跟她说你是我画室的一个朋友,帮了我很多,她就让我给你带点卤菜尝尝。” 他偏头:“她亲手做的。” 菲尼克斯低下头,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愉悦和窃喜。 秦追…跟他妈妈提他了。 等他以后好起来,是不是也可以去秦追家里玩? 他从前就特别特别羡慕那些能去秦追家里玩的、秦追的朋友们。 他每次看见秦追带他们回家,他都羡慕到要嫉妒得发疯。 菲尼克斯靠着船沿:“保持警觉对长远规划有利,我会向你证明,我也是个警觉且可靠的人。” “嗯哼。”秦追理着被海风吹乱的刘海,“但现在你还是专注事业比较好,老实说,我都不知道放任你跟过来是不是错了,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菲尼克斯回道:“不会耽误的,我那位在中国的族兄梅花香先生也说过很想与我见一面。” 秦追问他:“我该怎么和家里人介绍你呢?” 菲尼克斯回道:“说我是你的朋友就可以了,我很清楚,我还没资格以其他的身份去见你的亲人。” 他对秦追眨了眨眼:“放心,我很有分寸的。” 秦追当然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小伙子,正因为他表现得太懂事,又觉得有点心疼他。 第 219 章 团圆 海上航行只要没碰到泰坦尼克那样的事故,其实是一件有趣又无趣的事情。 海风吹多了容易皮肤糙,紫外线挨多了容易老,知惠在甲板上玩久了就想往海里蹦着玩,会被两个哥哥一起拧回房间训两个小时。 秦追和菲尼克斯都知道训孩子这事要关起门来,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训,不然知惠会很没面子。 “但是被当着范罗赛他们训,我也很没面子的啊!”知惠抱怨着,又愤愤道:“他们都是告状精!” 露娜毫不留情地说:“你活该,想跳海也别在印度洋跳!找个港口在海边玩玩就得了,你要学会敬畏大海!” 菲尼克斯说话很不利索。 据说是因为他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他一直拒绝和外界的人沟通,就连他的亲生父母,他都鲜少给出回应。 像是缩在自己壳里的蜗牛,外头永远在给他刺激,所以他永远止步不前。 现在秦追和菲尼克斯的交流,还算是利索的了。 之前他和菲尼克斯刚见面的时候,换个人来都要急。 刚开始那段时间,菲尼克斯咬字很明显是艰涩的,说话也很慢很慢,很像是开了慢倍速一样。 但秦追只跟他说不用急,让他慢慢说。 因为他感觉到了菲尼克斯有点压抑的急躁,他担心会激起菲尼克斯的情绪,让他崩溃。 所以他对菲尼克斯说:“这一下午我的时间都是你的,不用着急。” 然后菲尼克斯就缓了下来:“…对不起。” 他声音低低地,嗓音干哑到仿佛被砂纸磨过一般,但依旧能清晰地将自己的情绪传达给秦追:“对话……我没有办法…好好完成。” 他甚至连正常的语感和语序都做不到。 秦追感觉到了,可他同样也感觉到了菲尼克斯的温柔。 所以他就想,菲尼克斯应该很痛苦吧。 他会因为不能和他正常对话而感到抱歉,那也一定会因为自己伤到人、让父母担心忧虑而感到内疚。 但精神病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 秦追辅修过这一方面,所以他知道。 如果把人的身体比作一台电脑,情绪就像是电脑屏幕,菲尼克斯的电脑屏幕坏了,所以他控制不了地闪烁,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一会儿白,一会儿黑…… 菲尼克斯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这个条件占据了秦追答应这份兼职的原因的一半。 因为他想试着帮一帮菲尼克斯。 他希望菲尼克斯这样温柔的人,能有一个好结局。 但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后,秦追就感觉菲尼克斯怪怪的。 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因为菲尼克斯的精神疾病……他总感觉菲尼克斯对他有点过度关注。 比如喜欢盯着他看,比如很好奇他的事,还比如…… 像现在这样,会在门口等他,还是数着秒等他。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来,能够菲尼克斯坐下来好好沟通交流的只有他。 菲尼克斯恐惧医生,他见到医生会应激,也不愿意见自己的父母,其他人来…重金诱惑下,当然会有人愿意来试试,但菲尼克斯都很排斥他们。 菲尼克斯的妈妈华隐说,他是菲尼克斯第一个没有排斥的人。 他们之前找过医生,也找过类似秦追这样的人。 结局都是华隐他们还赔了医药费,对方怎么也不肯再来了,华隐也不会让他们再去了。 因为每一次排斥,对于菲尼克斯而言,都是一次应激。 菲尼克斯独自一人生活,也会感到寂寞吗? 秦追倾向于会。 不然他也不会数着秒在这里等他了。 所以秦追冲他笑了笑:“抱歉。” 他说:“我下次会再早点出门的。” 菲尼克斯慢慢摇了下头,视线仍旧锁定在秦追身上,盯着秦追:“你为什么,迟了?” 秦追耐心道:“公交车改道了,听说是因为有人拍戏封路了,明天就能正常了。” 菲尼克斯轻声:“拍戏?” 秦追嗯了声:“你好奇吗?” 菲尼克斯的眼睫动了动:“嗯。” 他其实不好奇,但他想听秦追跟他说话。 想听他多跟他说几个字。 秦追就给他解释:“可能是拍电视剧的,我上网搜了一下,好像主演是王定,拍的是一部悬疑剧。” 他把他查到说给菲尼克斯听:“是一个原创剧本,剧名叫《请告诉我吧》。” 他又问菲尼克斯:“你看过悬疑剧吗?” 菲尼克斯有些迟钝的大脑滞涩地运转着,他安静了片刻,秦追也不急,就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会儿,菲尼克斯才慢慢道:“以前,看过。” 很久以前。 久到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现在的他看不了任何的音频,都会让他应激。 “以前的悬疑剧好看。” 秦追自然地接上他的话,并且在换了鞋子后往里走:“现在的剧本都不怎么样了。” 还不如听何竹匿名说那些小案子来得精彩。 他在经过菲尼克斯身边时,菲尼克斯的身体瞬间就紧绷了起来,像是一只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猛兽。 菲尼克斯那双阒黑到像是两个黑洞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秦追,晦暗到让人辨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但在秦追走过他后,菲尼克斯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转身跟上了秦追,像是他的保镖,也像是他长长的影子。 所以秦追说,菲尼克斯很温柔。 “你,喜欢?” “还好吧。”秦追实话实说:“我更喜欢看动画片。” 他拿起不锈钢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又问菲尼克斯喝不喝水:“温的?冷的?你今天喝水了吗?” 菲尼克斯小声:“我有听话。” 乖乖吃饭、喝水。 秦追默了默。 这样的对话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起源于上周的事,他有一天因为要陪秦若水去看医生,所以没有来。 第二天上午就接到华隐的电话,华隐在那头哽咽着跟他说菲尼克斯昨天犯病了,一整天都没有动食物,可能水也没有喝。 于是那天下午秦追按响门铃后,第一件事就是先给菲尼克斯倒了杯温水,让他喝了。 他本来还在想菲尼克斯要是抗拒的话他要怎么办,但没想到菲尼克斯只是微颤着手拿起了桌上的杯子,把水一口口喝完,喝到见了底,甚至有点疯执地要把杯子里的水珠都给舔干净——好像秦追的话,对于他来说就是不能违背的天条一样。 还是秦追在沉默片刻后拦了他,又把带的粥拿出来,让菲尼克斯把饭吃了。 当时的菲尼克斯捧着保温壶,盯着里面的粥,看了很久,最后是哑着嗓子问他:“你,做的吗?” 秦追看着那碗华隐递给他的粥,想多半是营养师煲的。 他们这种有钱人,都有营养师的。 但秦追盯着菲尼克斯才一天不见就被咬得坑坑洼洼的指甲盖,指肚上甚至还有点血痂……他面不改色地点了头:“是。” 于是乎,菲尼克斯就小心且缓慢地把粥一口口喝了,喝得干干净净,还接了温水淌了一道再喝掉。 那天也是秦追跟菲尼克斯说:“你要按时吃饭,好好喝水。” 他道:“我跟你说过了的,我只是陪我妈妈去医院,不是不来了。如果我不来了,我会告诉你的。” 他看着菲尼克斯,眼睛干净又透彻。 好像一眼就能望进人的心里,所有的秘密在他眼里都会无可遁形。 菲尼克斯就慢慢眨了下眼:“好。” 他没有跟秦追提要求,而是道:“我会听话,按时吃饭,好好喝水。” “我不会……” 菲尼克斯说到这时,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触及到什么记忆了,他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但还是逼着自己,强行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但也因此,声音冷涩而又有几分扭曲:“给你添麻烦。” 秦追就等着他把话说完,中途也没有说安抚他,让他不用说了。 他等到他说完,才弯弯眼,笑得温柔又自然:“好,那我们约定好了。” 于是之后每一天,菲尼克斯都会跟他强调自己有按时吃饭、好好喝水。 秦追也一定会回一句:“那就好。” 他不会跟菲尼克斯说“你真棒”,因为这是对待小孩子的语气,他想菲尼克斯应该不喜欢被他当作小孩子,而且菲尼克斯只是有时候情绪会突然极端,加上长期封闭,脑袋的“齿轮”有点生锈,不是心智是小孩子。 秦追应菲尼克斯的要求,给他倒了杯冷水。 他还是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推到菲尼克斯面前。 菲尼克斯就盯着那杯水,然后看了看秦追。 秦追在外面晒了会儿太阳,这会儿已经渴了。 所以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菲尼克斯看着秦追微低着眼、喉结滑动,脖颈还有点细密的汗,神思不由散了一瞬,但又受到什么刺激似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整个人很明显地轻颤了一下。 觉察到他的异样,秦追放下杯子,选择无视。 他第一次看见菲尼克斯这样的时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菲尼克斯怎么了,换来的只是菲尼克斯更明显的抖动和恐惧。 后来他试着无视,就发现菲尼克斯是能够自己消化的。 他也在努力往外走,在越过障碍,在克制恐惧,他能做的事就是在心里记着菲尼克斯有哪些“禁区”的同时,把他当一个正常人对待。 在他的这套方法下,不过才半个月,菲尼克斯现在就已经好了很多了。 他情况好的时候,像昨天,他们还一块儿玩了会儿五子棋。 一开始菲尼克斯总是输,因为他的思绪很难集中,但下到后面时,菲尼克斯赢了他一把。 秦追也就愿赌服输地答应了他今晚陪他吃饭。 秦追语气自然地问他:“我们晚上吃什么?” 菲尼克斯的指甲剪到见了肉,所以他伤不到自己,只是拳头攥得过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全部暴了起来:“你……”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混乱的情绪,默念了好多遍“秦追”,才勉强恢复一点:“你想吃什么?” 秦追歪头,有点狡黠:“什么都可以吗?” 菲尼克斯嗯了声:“我,不忌口。” 他想知道,秦追现在喜欢吃什么。 秦追笑起来:“我想吃烧鹅!” 他说:“还有帝王蟹!” 菲尼克斯:“好。” 他看着眉眼轻快的秦追,呼吸控制不住地有些急促。 在他胸腔里那坨不跳了的死肉,明明已经在见到秦追的那一刻就活了过来,现在居然还能再更加用力地跳动几下,彰显它的存在感。 秦追很高兴道:“我还没吃过帝王蟹呢。” 菲尼克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我也…没有。” 秦追有点意外菲尼克斯居然也没有吃过,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他也没有觉得菲尼克斯跟他撒谎了。 主要是没有必要。 “那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吃帝王蟹了。” 秦追微顿了下,试着迈出一步:“到时候要拍照纪念一下吗?” ——菲尼克斯还怕拍照。 他畏惧镜头,所以这个家里的监控装得都特别隐蔽。 华隐说,菲尼克斯之前发现过一次,然后他把所有东西都砸了个遍,甚至差点自己生生掐死自己。 听到拍照,菲尼克斯第一反应就是瑟缩了下。 他的应激总是很奇怪的,既害怕,又会展现出十足的攻击性。 秦追看着他的表情变得阴狠起来,只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自己口袋里的报警器,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虽然菲尼克斯到现在还没有在他面前特别厉害地发病,打砸过任何东西,但他把他的战绩铭记于心,绝不小瞧。 然而绷着的菲尼克斯只是停顿了很久,就艰涩地慢慢道:“要。” 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拉,一个扯,要把他给崩断,但他拼了命也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拍照…我想跟你,拍照。” 秦追看着知惠,轻声说道:“我也愿意这么做,但是知惠,你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是医生,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你要坚守自己的岗位,这才能救更多的人,德姬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不能有事。” “而且你是个有哥哥的孩子,如果哪一天真的发生意外或者战争,记住,我一定会死在你前面。” 听了他的话,知惠瘪瘪嘴,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我不允许,没有你的话,我的幸福就不圆满了。” 秦追好笑地哄她:“世界范围内才打完一场大仗呢,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现在珍惜的一切还会存在很久很久,睡吧,此刻你的幸福不是梦幻泡影,就算睡醒,明天起来,这些幸福依然在。” “等明天,师父他们还要带我们去武馆练身手呢,万一你表现得不好,他就要骂我们在外这几年疏忽练功了。” 第 220 章 琴曲 “知惠,加油!” “师兄,挺住啊!” 盛和武馆内,知惠穿一身利落短打,和曲思江站在一张桌子两段,双手紧握,憋红了脸要扳倒对方。 两人正在扳手腕,且已经僵持一阵了。 卫盛炎满意地拍着秦追的肩膀:“把你妹妹养得不错啊,一个小姑娘,可以和思江这样正值盛年的男武师比腕力,看来你们在外边也没偷懒。” 秦追呵呵一笑:“还行吧。” 秦追又把画笔递给了菲尼克斯:“你要画画吗?” 问是问,但他其实也有几分要求的意思了:“我想知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菲尼克斯看着他递来的那支铅笔,先本能地握住了。 秦追松开手,他的手就也跟着下落。 菲尼克斯小心地滑到刚刚秦追握过的地方,感受着上头属于秦追的温度。 他的感官还有点迟钝,所以菲尼克斯并不能分辨温度是比他掌心的温度低还是高,他只知道这是属于秦追的体温。所以他本能地想要握住。 菲尼克斯垂眼看着自己手里的笔,第一时间没有反应。 秦追等了他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回话,就耐心地再度开口:“嗯?” 菲尼克斯这才从入定中回神似的,抬起了眼:“…你想看吗?” 说得好像他想的话,菲尼克斯就算不想画也会为他画。 秦追轻轻一笑,装作没有听懂这话潜藏的含义:“想看看你画画的技术怎么样。” 菲尼克斯缓缓地应了声:“好。” 他换了新的画纸,小心地把秦追送他的画放在了不会被碰到的地方,就拿着秦追递给他的笔准备构图。 那是支6B,颜色比较深,其实不太适合构图,通常都是用来铺调子的,但秦追没有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他有时候还会直接用炭笔构图。 菲尼克斯画画的动作很慢,秦追就在他身后看着,他也没有意见。 秦追觉得菲尼克斯是有画画基础的,而且应该学了不少时间,他没有那种新手会犯的错误,且动笔也没有生涩感,想来应该经常会画画。 他真的挺想知道菲尼克斯平时都在画些什么,这对于他分析菲尼克斯现在的状态会有辅助作用,只可惜看不到。 在菲尼克斯的慢慢动作下,一幅画也开始成型。 他选择的是人物素描,画的秦追很生动,是一幅堪称完美的作业,但在他想画翅膀时,他就有几分笨拙,攥着笔的手也不住收紧,指关节绷得泛白。 秦追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果断开口:“你想画翅膀吗?” 菲尼克斯抿着唇,有点重地嗯了声。 “你要先定位置。” 秦追抽出一张空白的画纸,没有用画板,就拿起HB给菲尼克斯做示范:“你看。” 他先圈出了一个人的位置,再定位:“这样就是展开的翅膀。” 他示意菲尼克斯看他画横线的位置:“这里是尖尖,这里是弧度,然后在这个范围内就是翅膀的大小。” 秦追用笔擦掉,再给菲尼克斯画了两个框和几条线:“这个是收拢的翅膀,这里是翼角,这里是垂着的最长的那根羽毛尖尖。” 菲尼克斯今天状态确实还可以,他照着秦追的定位了个展开的翅膀,位置定得几乎相差无几,但脑袋思绪终究是混沌的,羽翼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清晰又模糊,像是覆盖了数不清的雾,朦朦胧胧。 不过这一次,菲尼克斯没有内耗。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秦追会教他,而且他想让秦追教他。 秦追刚刚说话…… 比平时还要温柔。 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在谈及画画时,哪怕只是最简秦的教学,他的眉眼间总会有几分像是看孩子的柔软,那双眼睛也带着微弱的光,好像夜空初升的启明星,孤独却明亮地闪烁着。 那么遥远,却又那么吸引人。 菲尼克斯动了动唇,缓慢地主动开口:“我,不会了……” 于是秦追干脆就开始了教学课:“这样,你看我画。” 他之前去兼职过画室的美术老师,对教学生也颇有心得,所以不是秦纯地自己炫技,而是以教会菲尼克斯为主。 菲尼克斯真的有很努力去把注意力集中在教学上,可他的老师是秦追,就导致他也是真的很难专注。 他的视线,甚至是其他的感官,都不自觉地放在秦追身上。 屋内的光线是昏暗的,也因此,秦追整个人才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像是在他的梦境里,而不是真实的存在。 更别说菲尼克斯总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人们都说梦里是感觉不到痛的,但他在梦里也会觉得痛。 加上日常注意力难以集中、记忆力是片段式的,所以他到现在仍然觉得这是一场梦。 怎么就这么巧,秦追被他父母找上。 怎么就这么巧,秦追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定是梦吧。 菲尼克斯望着秦追过于优越出色的五官,指尖微动。 他其实是很想触碰秦追的,但肢体接触…… 菲尼克斯的身体瞬间就紧绷了起来,整个人也是不受控制地弯下了腰。 幻痛从他的脚趾尖蹿到了天灵盖,那种血管里传来的刺痛感简直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电网,于无形之中网住了他的灵魂,把他整个人困在其中,电流不停歇地折磨着他。 要不是因为记着秦追在旁边,要不是因为秦追轻轻柔柔的声音也萦绕着他,像是现实世界的一根线,也像是拉住风筝的那根线,菲尼克斯就要发病也是发疯。 他突如其来的异变让秦追一惊。 秦追下意识地想要扶住看着好像要摔下去了的菲尼克斯,但又想到菲尼克斯对肢体接触特别应激,只能收回手,微微扬了语调去喊:“菲尼克斯?” 秦追的声音让菲尼克斯从嘈杂、混乱的大脑中找到了更加粗的线。 他几乎是拼了命地攥住,却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菲尼克斯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偏偏本能和记忆让他咬死了牙关,咬到口腔里都弥漫起了淡淡的铁锈味,也不肯松开。 不能说…… 不能喊他的名字…… 画板砸落在地上,菲尼克斯从茶几上滑落,蹲在了地上,既是呈防御姿态抱着自己,又因过度克制,生生将手里的铅笔折断。 铅笔的木屑扎进了他的掌心里,淡淡的血腥味开始弥漫,他却根本感觉不到掌心的痛一样。 因为有更加无法忍受的刺痛占据着他所有的感官,他的神经都在抽痛着,让他恨不得干脆杀了自己。 好痛…… 菲尼克斯甚至跪倒在了地上,嗓子里发出了奇怪又诡谲的“嗬嗬”声,好像濒死之人的求助。 秦追知道他犯病了。 他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华隐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句话。 如果菲尼克斯犯病,他要立马按下报警键,立马离开菲尼克斯身边,因为菲尼克斯会很快进入无意识的狂躁防御阶段,杀人都有可能做到。 秦追下意识地要去摸自己口袋里的报警器,但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菲尼克斯身上。 菲尼克斯抱着自己的头,已经蜷缩在地面上了,他那么大一只,蜷缩的动作看上去是有几分滑稽的,可也分外可怜。 秦追的手攥成拳头,紧了紧,在短短几秒的迟疑后,他最终是蹲下丨了身,试图去唤回菲尼克斯的理智:“菲尼克斯。” 他轻声:“你还好吗?”在秦追伸出手的那一刻,菲尼克斯的视线就只能集中在他手上了。 他看着那只手在他面前展开,昏暗的光线他早就习惯了,他也自认为这样的光线足够他看见很多东西,是他最喜欢的环境,可这一刻,他却无比讨厌着不够亮堂的屋子。 不能让他更加清楚地看清这只伸到了自己面前的手。 但他从前看过很多次,在记忆里,这只手是那么的漂亮,白且修长。 很适合弹钢琴或者做些别的艺术…… 他看见过秦追用这只手转笔玩,玩得不是很好,但很漂亮,促使他也去学了好久的转笔,还在想等秦追要参加竞赛了的话,就不动声色地在他面前露一手,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还看见过体育课上,秦追用这只手握着秦杆,轻咬着牙做引体向上,做完后下来拍拍手,又用这只手接过同学丢来的球,扬唇一笑就投身球场。 秦追还喜欢用这只手拨弄自己的头发,他遇上做不出来的题的时候,就会去捻自己的刘海,一脸苦闷。 他悄悄看过他好多次。 后来他也在混乱的梦中一次次地梦见过这只手向他伸出、展开,要么是他向这只手伸手,要么是这只手要拉住他。 菲尼克斯知道不可能的。 他每次梦醒,都会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正面的交集,秦追不认识他。 可他知道秦追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如果他知道他能够救他,他一定会向他伸手。 他就是这么卑劣地在浑噩和血腥中去觊觎一个闪耀璀璨的珍宝。 菲尼克斯好半天才把秦追那句话听进去。 但在他的耳朵听见前,他的手就先动了一下。 想要抓住秦追是肯定的,但…… 菲尼克斯很明显地颤了下。 秦追观察着他的反应,等了等,看他欲抬又止,便主动出声:“菲尼克斯,你在害怕吗?” 菲尼克斯微微抬眼,身体的轻颤都传导到了声音里,导致嗓音比以往还要滞涩缓慢:“我……我怕我会,伤害你……” 秦追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他要给菲尼克斯树立新的概念和认知,要让他自己有绝对的概念,去粉碎之前建立在他的脑海里,压在他的意识上的巨石。 “菲尼克斯。”秦追轻声:“你不会伤害我的。” 他先肯定地说完这句话后,等菲尼克斯又抖了抖眼睫,把手彻底抬起来后,才再开口:“对吗?” 菲尼克斯停住。 有多想触碰秦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从看见华隐带来的消息,小心地跟他说找了一个比他小的弟弟,叫秦追开始,他沉寂黑暗的时间就倏地亮起了一点光,也有了声音。 而在看到他的照片时,菲尼克斯就感觉到了自己确确实实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心脏回到了他的胸腔里。 可他却不敢触碰。 他害怕自己会把他捏爆。 也害怕这一切都是泡沫幻影,是他给自己的欺骗。 菲尼克斯没敢动。 秦追觉得对于菲尼克斯来说,脱敏的第一步不是别人触碰他去告诉他,TA不会伤害他,而是需要他去主动触碰人。 还是那个是敲碎蛋壳帮鸡仔出来还是让鸡仔自己啄破蛋壳的道理。 所以秦追慢慢引导他:“你跟我说过的,你不会伤害我。” 那是他第一天过来,走时菲尼克斯小心翼翼地喊住他。 那时候他说话还没有现在这么利索,声音也干巴巴的。 但他跟他说:“你,别怕。” 他怯怯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所以……能不能明天还来? 当时菲尼克斯没有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但秦追听见了。 他天生就是个敏锐的性格,所以当时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可同样的,秦追也能够感觉到菲尼克斯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和人交流,没有接触过外界了。 秦追知道自己心软,他玩得好的朋友总是说他心太软,不好。 好不好的,他不知道。 但他确确实实又一次因为看见了他可能可以帮助的人,又一次因为对方可能需要他而心软了。 菲尼克斯的那句“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更是催化剂,成为了秦追在思忖许久后,最终点了头接了这份工作的最后一个原因。 而现在,在听到秦追这一句话后,菲尼克斯下意识地点了头:“我不会伤害你的。” 秦追见他重复,便轻轻地勾唇:“那你要试一试吗?” “……要。” 菲尼克斯深吸了口气,终于颤抖着,小心地碰了碰秦追。 他的指尖对上秦追指尖的刹那,不存在的电流就噼里啪啦地在他的指尖炸开。 菲尼克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秦追见他往后撤,正要放下手,但才动一下,菲尼克斯就倏地攥住了他的手指。 秦追一顿。 菲尼克斯的指甲剪得见了肉,抓在他指腹上的时候倒不疼,只是他抓他的力度有点大,而且因为只是抓了几根手指的指尖,感觉也很奇怪。 尤其…… 秦追看了眼菲尼克斯。 因为光线过于昏暗,他这个位置看不太清菲尼克斯的表情,但他能够感觉到菲尼克斯在发颤,而且是控制不住的那种颤抖。 秦追想了想,暂时没有说话,而是让菲尼克斯自己先适应了一下。 他太久没有和人有过肢体接触了。 自己摸自己和自己摸别人的触感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儿的空调开得有点低,秦追的指尖是凉凉的,指腹上的茧虽然不是说厚厚的一层,但存在感也很明显。 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柔软,却也足够柔软了。 像一滩泥,要顺着他的皮肤贴进他的骨缝里。 菲尼克斯走了几秒的神,藏在肌肉记忆里的幻痛才涌上来,那种骨头都被电得钝痛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他,他一时间难以呼吸,几乎是本能地张开了嘴,宛若被拍在了沙滩的鱼,拼命张嘴想要寻找水源。 那种痛是像皮肉里藏了千万根细细密密的针在扎一样,让菲尼克斯的脸绷得惨白。 他应该松手、躲避,甚至应该因为现在没有被束缚而去掐断疼痛来源。 但是……不是别人。 是秦追。 他舍不得松手,他也不想松手。 哪怕再疼,甚至菲尼克斯都疼到咬紧了后槽牙,隐隐品到了一点铁锈味,他也不愿意松开手。 混乱的思绪和剧烈的疼痛又将他弹出现实,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就连眼前的场景都好像在不断闪现着别的什么,世界都是错乱的。 他没有办法呼吸了…… 他要死了…… 菲尼克斯的手却攥得更紧,他的眼底更是浮现出了和痛苦绝望完全不同的决然狠戾,还有一抹疯执。 他要回去,他……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所需要的氧气立马送到了他的嘴边。 “菲尼克斯。” 秦追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笑着说:“你手好暖和啊。” 菲尼克斯动了动唇,嗓子里第一时间还是说不出话。 秦追试着反握住了他的几根手指的指尖,和他的手成为了一个枢纽一样扣在一块儿。 秦追说:“不像我一吹空调就容易冰手冰脚。” 菲尼克斯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话走,很轻地摩挲了一下秦追的手。 秦追被他粗粝的指腹蹭得顿了下。 他没有抽手,反而是弯着眼问菲尼克斯:“能不能给我暖一下手?” 菲尼克斯松开了他一点,然后小心地彻底将他一整只手抓在手里。 他的轻颤还是不可避免,幻痛也仍旧在,可他就是像自虐一般,还抬起了自己另一只刚刚紧握成拳的手,把秦追的这只手包裹在了掌心里。 小心翼翼地,仿佛在对待一个一碰就碎的易碎品。 秦追看着他动作,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菲尼克斯排斥肢体接触的问题,好像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他的应激…说是应激,更像是有很浓的心理阴影。 是觉得痛?还是觉得恶心? 如果是前者,可能是之前受到过什么肢体上的伤害,也就是拳打脚踢什么的……而且是很严重的欺凌;如果是后者……秦追想到了自己之前看过的案例。 有些恋丨童的变丨态,会对小孩子下手。 甚至有些还是老师…… 菲尼克斯长得那么好,人又那么优秀,在读书的时候,他还听说他性格特别傲且拽,这样的人更容易吸引那些变丨态,想要折断他什么的…… 秦追微抿唇。 他不希望菲尼克斯遇上的是后者。 那样太痛苦了。 秦追想到这种可能性,就因为过强的共情能力有几分鼻酸了。 所以他没忍住也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冰凉的掌心贴上了菲尼克斯的手背。 菲尼克斯又很明显地颤了一下。 于是秦追跟他说:“菲尼克斯。” 他声音轻轻地,但却带着无比地坚定:“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讨厌你的。” 他说:“所以你可以靠近我。” “——” 嘈杂混乱的世界好像瞬间归于寂静,只存在并笼罩在他身上暴风雨,倏地被秦追闯了进来。 他打着伞,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这一次,菲尼克斯是被他庇护的那只可怜小猫,而不是只能坐在阳台上投去羡慕目光的少年了。 他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属于秦追的温柔。 没有药,没有镇静剂。 如果是别的精神疾病患者,秦追还可以试图用肢体去安抚对方,轻拍脊背什么的…但偏偏菲尼克斯对肢体接触排斥到靠近一定的距离就会发狂…… 是他们刚刚太近了吗? 秦追尽量缓着语调跟他说话:“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你现在是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菲尼克斯能够听见。 但是明明近在咫尺的秦追,声音却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若有若无,他发了疯地想要抓住,却又不敢。 他害怕他抓住了,他们就会发现秦追。 秦追做错了什么……秦追什么都没有做。 是他的问题…是因为他看到了秦追,所以才会这样…… 菲尼克斯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脑袋,哪怕他的指甲被他自己用牙齿啃咬到见了肉,这一下抓下去,还是在太阳穴到耳朵甚至是脖颈那一块儿都留下了几条深痕,转眼就渗出了红色的血丝。 秦追一惊,语调都不自觉地扬起了一点,声音也大了:“菲尼克斯!” 他要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秦追脑子里一片混乱,突然抓到了菲尼克斯病历本上被重点标红的一句话。 “病人经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这里是现实世界!不是你的梦!” 秦追动了动唇,还是把第三句话也说了出来:“我也是真的!” 菲尼克斯很明显地一顿。 秦追有点紧张地吞咽了下,语气稍微缓了下来,但声音里还是有几分急切:“你睁开眼看看我。” 菲尼克斯小心地睁开了眼睛。 屋内一片昏暗,但秦追的轮廓却那么清晰。 他的眉眼、鼻梁、唇、比年少时明显了许多的喉结,那张长开了后更加惹眼的脸,无不在告诉菲尼克斯这不是他最无力绝望的那个时候。 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他藏在心里的小少年,都长大了。 菲尼克斯对上了秦追的眼睛,他的脑子就在这一刻倏地无比清明。 秦追在担心他。 他还是抑制不住身体本能地轻颤,幻觉带来的剧烈刺痛是消减了一点,但没有立马消失。 他动了动唇。 第一次说话,声音没有从嗓子里挤出来。 于是秦追更加担心了:“菲尼克斯……” 他的声音喊他的名字时,真好听。 菲尼克斯张了张嘴。 他好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但第一句话就是:“…疼。” 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哽咽,像是哭腔,又似乎是把多年的委屈宣泄了出来:“好疼。” 这话出口时,菲尼克斯的眼睛就瞬间朦胧。 眼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但记忆中的嘲笑和看好戏的兴奋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因为在他对面的是秦追。 菲尼克斯在痛苦中,清楚地听见秦追的声音都绷了起来,带着藏不住的心疼和一丝无措的焦急:“你哪里疼?伤口吗?我……” 他想说喊医生,但“医生”是菲尼克斯的禁词,所以他只能在轻呼出一口气后,低声问菲尼克斯:“我能怎么帮到你吗?” 于是菲尼克斯的心中又升腾起一点隐秘的愉悦和满足。 他的指尖微动,可最后还是没有敢触碰秦追,只是用喑哑干涩的嗓音,迟缓地喃喃了句:“你别怕我。” 他甚至连要求都不敢:“……好不好?” 说完,她又说要去外头买鸭子吃,问他们要不要她带。 菲尼克斯道:“给我带两串糖葫芦。” 知惠笑呵呵的:“多大年纪了,你还吃甜的啊?还一人吃两串,能耐的你。” 她完全没察觉到菲尼克斯要两串,是因为秦追也要吃一串。 秦追看着这傻妹妹再次从全世界的暧昧路过,浑然无觉,难得为她忧愁:“我有时候特别担心家里的女孩被臭小子占便宜,但是看知惠这样,我又特担心她以后要单身一辈子。” 菲尼克斯道:“首先,露娜不用你操心,因为她是流氓企鹅,其次,实在不行,欧洲和北美都有很多孤儿院,我帮忙联系一下,给她抱一个小孩吧。” 菲尼克斯研究过这个问题,毕竟他这辈子是注定没小孩的。 秦追:“也行,有我们托底,她开心地活着就好了。” 220-230 第 221 章 名额(二更) 北上便是直接乘坐火车了,这样才能在十天内就赶到津门。 秦追是左知惠右菲尼克斯,因此上车就睡,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到了津门还在打哈欠,知惠则头往下栽,在旅馆睡得昏天黑地。 菲尼克斯一个人在物理意义上背负起了所有,背完秦追背妹妹。 远在欧洲的露娜嘲笑他:“活该,谁叫你把工作都丢给我跑中国去的?这两个人就都归你照顾了。” 一个一米八的秦追,一个比秦追还重的知惠,菲尼克斯就去背吧,谁叫人家少爷仔营养好力气大呢。 菲尼克斯对此无怨无悔。 秦追在第二天就把零食带到了菲尼克斯面前,隐去了钟羽霏的名字和详细信息,只说是一个朋友贿赂他的。 听过他说的事后,菲尼克斯眸色稍动:“你不觉得……” 那两个字到现在,他还是说不出口。 只是现在触及起来不会像之前那样让他就好像被烧红的烙铁深深烫焦了皮肤一样,最多就是开不了口。 秦追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看着菲尼克斯,脑子里闪过了些灵光,但还没等他捕捉到又消失不见。 “不会啊。” 但秦追没有强求自己一定要弄明白菲尼克斯到底经历了什么。 过往不可究也不可改变,菲尼克斯现在在变好、恢复,才是重点。 秦追实话实说:“都是喜欢,怎么还分高低贵贱。” 菲尼克斯的心脏就被他狠狠地戳了下,那种溺水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但这一次溺毙他的是甜蜜的蜂蜜水,咕噜噜的水泡炸开时都散发着幸福的气味,以至于他又有几分眩目:“那……” 那你会喜欢同性吗。 那你会接受同性的追求吗。 菲尼克斯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开口,所以他只能开口:“那的确。” 秦追好似没有觉察到他那几秒的停顿一样:“而且我觉得喜欢同性并且有勇气在这种环境下表达出来,而不是明明喜欢同性却非要和异性结婚……是一件很勇敢的事。” 菲尼克斯偏头,有点不理解:“喜欢同性却跟异性结婚?” “…现在社会上有不少这样的事。”秦追叹气:“甚至还有喜欢同性但跟异性结婚,还和异性生小孩的。” 菲尼克斯:“?” 他是真的不懂了:“为什么?” 和社会隔绝了快十年的人,哪怕对秦追有再多阴暗的念头,在某些方面也依旧是纯粹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还能……” 他没说完后半句,因为起了个头时,菲尼克斯就意识到和秦追讨论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他从小就不是很在意性这种行为,并不觉得正儿八经聊这个有什么,但他身边的朋友和同学每次谈及这些时要么面红耳赤,要么一脸下丨流。 菲尼克斯不是很理解,但他也知道了有些东西是不能拿出来讨论的。 但秦追显然是不在意的那一个,他们是一样的。 秦追也不明白:“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能有反应。” 他想了想,认真道:“可能就像是强丨奸丨犯?强丨奸丨犯肯定不是喜欢受害者才做出那样的举动…有些人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说这话时,秦追还松了口气。 菲尼克斯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应激或者瑟缩,就说明他不是遭受了这方面的侮辱。 那就好。 菲尼克斯第一时间没有吭声,而是睁着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秦追。 秦追不明所以:“?怎么了?” 菲尼克斯摇头:“我就是觉得阿追你说的对。” 不,他就是觉得他的阿追说这话时好帅。 台风要过境的前一天,秦追跟秦若水说了自己要去朋友家住几天。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画室的朋友,他爸妈不在家,他又不会做饭。” 秦追倚着厨房的门框看着秦若水做凉拌菜:“等台风结束了我就回家。” 秦若水没说不好:“那你每天要给我发条语音。” 秦追点点头:“嗯嗯。” 秦若水又把多的凉拌菜打包了:“你带去跟朋友一起吃吧,也多谢谢人家帮这么多忙。” ——在秦追的铺垫下,秦若水对她还不知道名字的这个朋友的印象就是特别好的一个男孩子,帮了自己儿子特别多,但父母又特别忙,经常一个人在家的小可怜。 秦追说好。 于是收拾了换洗衣物的秦追,还拎着凉拌菜去找菲尼克斯了。 台风天的前一天,羊花市的天气是很差的,秦追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但进了菲尼克斯家里后,已经越来越明亮的灯光和拉紧的窗帘,加上高科技的力量——空气净化器——就把这样差的天气隔绝在了屋外,无端让人安定下来。 菲尼克斯好像很兴奋,带着他就往楼上走:“给你收拾了房间,你先把东西放下。” 秦追把凉拌菜先放到了冰箱里,才跟他上楼。 他还没来过楼上,这栋别墅是三层的,秦层面积其实不是很大,但三层的设置又显得整个别墅大了起来。 秦追直接被菲尼克斯带到了三楼,路过二楼的时候,菲尼克斯还指了指楼梯口的一个房间:“我的卧室。” 卧室是用的指纹电子锁,所以惹得秦追多看了眼那个门锁。 但菲尼克斯没有解释为什么,只带着他先上了三楼。 三楼客房规模都跟主卧差不多了,有独立的卫浴,还有浴缸,空间也很宽敞。 旁边也有衣帽间跟书房,只是书房上没摆什么,空荡荡的。 秦追觉得菲尼克斯可以考虑一下把他们一起完成的拼图挂到这边书房来,因为摆在客厅真的很社死。 不过秦追没提。 置喙人家家里的摆设,好像不太好。 秦追把东西放好后,就跟菲尼克斯下楼了。 菲尼克斯带他到二楼其他地方看了看:“这边是健身的。” 秦追注意到挂着的沙袋已经有很明显的破损了,也终于有机会问菲尼克斯了:“你很喜欢锻炼吗?” 菲尼克斯的锻炼,和他看过的那种有意识地练肌肉的有点不太一样。 他的肌肉线条也不是那种很夸张的隆起感,不是科技产物,是很明显的力量,一看就知道没有刻意吃什么增肌。 所以他的力气很大。 秦手折断铅笔什么的…秦追自认自己力气也不算小了,都做不到。 菲尼克斯没有避开这个话题,而是摸了摸破损的沙袋,定定地看着秦追:“只是因为锻炼了,有力气了,就可以保护好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 秦追微怔。 ……所以菲尼克斯之前真的遭受了霸凌? 他们之前虽然是一个学校的,但毕竟不是一个年级,初中部和高中部隔了一堵围墙,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在山下一个在山上——从初中部到高中部要爬一个很高的坡。 他听过同学提起过好多次菲尼克斯,最多的就是说他性格特别不讨人喜。 总是听见有嫉妒他成绩好长得好的同学笑嘻嘻地说他那么拽迟早会有人看不惯打他一顿。 但得是什么样的霸凌,才让菲尼克斯变成这样? 他父母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吗? 秦追想不明白。 他走了一会儿神,又听菲尼克斯说:“别的…也没什么东西了。” 他低下头,声音变得轻了起来:“我的生活是不是很无聊?” 秦追眸色稍动,看着菲尼克斯。 他这回没有安慰他说没有,而是道:“等你好起来了就不会了。” 因为知道菲尼克斯有自毁倾向,所以秦追也在努力地给他构建对世界的期待:“等你好起来了后,可以打戏、出去玩…还可以看书。” 他说:“还可以去电玩城…你知道密室逃脱吗?” 菲尼克斯摇摇头。 秦追就笑:“那你还可以去玩密室逃脱,你应该会喜欢的。” 菲尼克斯学习成绩那么好,肯定会享受解谜的乐趣。 其实菲尼克斯对于秦追说的这些,兴趣都不大,他真正在意的是:“我们一起去吗?” 秦追顿了顿,因为心已经软得不行了,这一回他连迟疑都没有,就点了头:“嗯。” 于是菲尼克斯登时弯起了眼,开始期待了起来:“好。” 他一定会快点好起来,然后快点和秦追一起出去玩的。 这场台风过境带来的狂风暴雨在晚上时落了下来。 秦追刚洗完澡,他没用浴缸,主要是在别人家用浴缸不太好,哪怕他没用过,一直很好奇。 他擦拭着微湿的发尾,看着外头的暴雨,迟疑了一下,还是下去找了找菲尼克斯。 秦追刚打开门,就意外地看见菲尼克斯站在他房间门口。 他愣了一下,菲尼克斯也顿了顿:“…我想问你需不需要吹风机。” 秦追捻了捻自己的发尾:“没事,待会儿就干了。” “好。” 菲尼克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秦追,嗅着秦追身上散发出来的水汽味,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秦追问他:“你是害怕吗?” 菲尼克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叫秦追感觉他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但他的回话很自然:“有一点。” 他轻声:“我不喜欢下雨。” 下雨的时候,秦追会打伞。 从他的阳台路过时,他只能够看见他的伞面,看不见他。 “我也不喜欢下雨。”秦追笑笑:“尤其是台风天,因为不能开张做生意,我妈他们超市会放假。” 他跟菲尼克斯说:“放假没有工资的,我妈以前总是会因为这个发愁。” 菲尼克斯望着秦追,指尖轻动。 他想抱一抱他的阿追,可他没有理由。 “要不要进来?反正时间还早。” 秦追让开位置,他到底还是对人缺少戒心,哪怕知道菲尼克斯对自己的感情有点不一样,也没有意识到邀请菲尼克斯在晚上进入自己的房间是一个危险的举止:“我也睡不着,我们可以聊聊天。” 菲尼克斯看着屋内橙黄色的柔光,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 这间房是他亲手给秦追收拾好的,门带锁,且只有一把钥匙,就在他的口袋里。 秦追的被褥不是新的,是他睡过的。 但秦追可能还没进过被窝所以不知道…也有可能进了也不知道。 菲尼克斯慢慢走进来,还反手关上了门。 秦追顿了下后,也没有说什么。 主要是门开着,外头黑漆漆一片,他也有点发怵。 秦追是怕黑的,因为很小的时候他在老家那边因为一片漆黑不小心踩到过一只老鼠,至今都是他的心理阴影。 因为房间里没有椅子,所以秦追直接坐在了床榻边沿。 洗澡前他就坐了会儿,这床坐着很舒服,软硬刚好,也不知道是什么垫子。 秦追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脸欲言又止的菲尼克斯,直接问了:“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话刚出口,秦追就略感后悔。 他太放松了。 他怎么能这么放松? 万一菲尼克斯要跟他说喜欢…… 不过秦追高估了菲尼克斯的勇气,也低估了菲尼克斯对他的珍视程度。 菲尼克斯看着秦追,站立在秦追一米远的距离,看着近,其实远,看着远,但也算是近。 他声音低低的:“外头的声音太吵了,我害怕,睡不着。” 菲尼克斯的姿态看上去有几分小心:“我可以…守着你睡吗?” 这明烈的肢体动作引起一阵小小喧哗,虎爷摇头叹息:“老卫这徒弟的性子够外向的,女孩里这样的性子可少见。” 龙爷推他一把:“别愣着了,快上去,你的活来了。” 虎爷连忙上前,等知惠上岸,披上秦追递给她的毛毯,虎爷就举着个土喇叭,大声宣布:“诸位,诸位,这位来自申城的洪小姐在刚才拿到了本次全国游泳比赛的女子冠军,而且她在参赛前,就向主办方表示了,希望能够参加明年在比利时安特卫普举办的奥运大赛……” 此话一出,喧哗声更大,许多人交头接耳。 来这看比赛的也不只是瞧姑娘的色胚,还有些真的关注体育的人,一说起奥运,不由得摇头晃脑:“胡闹,咱们国内的体育赛事才开始没几年,运动员水平有限,何必去国际上丢丑。” 又有人不赞同道:“怎么就不能去了?那洪小姐游得可快了,我看那些男子也没她游得快,我看她行!” 争吵之间,虎爷就把调子定了,明年中国就派一支代表团队去奥运,洪知惠小姐打头去参加游泳比赛,也让国际体育赛场上有个中国人的声音。 第 222 章 七月 《本届体育大会女子游泳项目冠军洪小姐宣布参加奥运会》。 卫盛炎远在申城也看到了这个报纸头条,他和侯盛元凑在一起:“诶呦,真让他们把这个参加比赛的名额拿下来了,小追不是教知惠游泳的人吗?他怎么不也去那什么奥运?” 侯盛元道:“嗨,他说自己在瑞士和那些运动员比过了,比速度他赢不了,比谁能潜水潜得更深时间更长他才有信心赢。” 卫盛炎这就明白了:“是了,他的力气一直不怎么行,打架时的拳头之所以猛,还全靠虎爷教他的神虎劲,知惠在女孩里算力气大的,去比赛时才有优势,那奥运没潜水比赛吗?” 侯盛元道:“但凡有,他这会儿肯定也想法子去参加比赛了。” 菲尼克斯不敢用力抱秦追。 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他怕伤到秦追。 而且就是这样虚虚的一个拥抱,就让菲尼克斯有几分晕眩,甚至面上都泛起了抹不自然的潮红。 要是抱实了,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怕吓到秦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坐在电击椅上时,他们只是摸一下他的手就电他一下,没有抱他这个项目,所以和秦追拥抱,反而没有什么幻痛袭来。 有的只有危险的甜蜜,像是绚烂的烟花总是伴随着硝烟火药味,他不仅没有反胃和排斥,反而在震耳欲聋到头昏脑胀的情况下想要得到更多。 因为过度克制,菲尼克斯反而开始颤抖。 他的轻颤太明显,秦追的心微微提起,也不由问了句:“菲尼克斯,你没事吧?” 菲尼克斯呼出口气,嗓音都因为压抑而干涩,充满了沉抑的血腥味:“嗯,没事。” 秦追:“。” 他觉得菲尼克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但他没有动,只是给菲尼克斯一点时间缓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菲尼克斯好像没有那么颤了,他就听见菲尼克斯用沙哑的声音像是问了他一句,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阿追。” 他声音低低的,甚至更像魇住了般的低喃:“你身上…好香。” 秦追顿了下。 他面不改色地开口:“舒肤佳健康泡泡沐浴露,柔肤小粉…我妈他们超市之前特价清仓,我妈买了一箱。” 那个沐浴露特别香,每次洗完后卫生间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花香,所以给他腌入味了。 菲尼克斯的喉结微微滑动:“好。” 他这声好应得怪怪的,秦追还没想明白,菲尼克斯就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 秦追不自觉紧绷的神经也就慢慢松了下来。 之后他们一块儿看了画集,菲尼克斯不懂这些,但秦追跟他讲,他就喜欢听。 而且是他主动让秦追给他讲的。 晚上晚饭特意少了点菜和饭,华隐来了,沧浪也来了。 秦追就见过沧浪两次,沧浪高且魁梧,又不苟言笑,看上去确实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但秦追不是很怕他,毕竟他连菲尼克斯都不怕。 虽然这是菲尼克斯的生日,但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吃饭了,却莫名有点沉默。 秦追也没有主动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并不排斥沧浪,又或者……和华隐一样,在他这儿有点像陌生人? 秦追在心里叹了口气。 因为菲尼克斯现在的感情,全部系于他一人之上,等以后菲尼克斯好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脱身啊。 吃蛋糕的时候还是点了蜡烛,蜡烛的光很弱,却依旧让菲尼克斯瑟缩了下,几乎是本能地往秦追身边躲,甚至握住了秦追的手。 被他猝不及防抓住时,秦追只是停了下,就安抚地拍了拍他颤抖的手背:“菲尼克斯,没事的。” 见到他这样,华隐又不由红了眼眶,都想要把蜡烛吹灭了,还是沧浪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心软。 他也心疼孩子,但他知道,珍珠是用蚌壳的肉磨出来的。 扎着刺的伤口,只有把刺拔出来,伤口才能愈合。 菲尼克斯把人抓得更紧,被蜡油滴过的痛感其实要他回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在看到点了火的蜡烛时,又觉得那种灼热的痛就在身体上烧着。 菲尼克斯按住了秦追的手:“…你别碰。” 被蜡油烫到,会很痛。 秦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以为是因为光源——资料上没说菲尼克斯怕点火的蜡烛:“好。” 他顺从道:“我不碰,你别担心。” 他又轻声跟菲尼克斯说:“你闭上眼睛,蜡烛点好了…你可以许生日愿望了。” 菲尼克斯却在烛火晕染出来的充满氛围感的橙光中垂眼对上了秦追微偏过来的眼睛。 秦追被他捕捉到视线、被他的目光笼罩,手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下。 就听菲尼克斯低声问他:“能实现吗?” 敏锐地觉察到他可能会许什么愿望的秦追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甚至在这一霎那有点想要抽手。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勾起了唇,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那可能要看你的愿望是什么了。” 秦追开玩笑:“我小时候许愿最多的就是明天一睁眼天上掉钱在我家里,塞满一屋子的那种……也没见着实现。” 他找回自己的节奏,慢声:“生日愿望这种东西…比起实现与否,更像是一种希望和美好的期愿?” 菲尼克斯就被他哄得乖乖闭上了眼睛,许了生日愿望。 想跟秦追在一起。 永远的那种。 他睁开眼的时候,还在想秦追唱生日歌的声音好好听。 菲尼克斯的生日过去了一段时间后,暑假也来到了最热的时候,八月中的羊花市,简直不愧火城之称,秦追每次去找菲尼克斯都得吃根老冰棍走。 他也跟菲尼克斯请了一次假。 倒不是因为太热了不想出门,而是秦追那位朋友生日,喊了秦追,秦追不去不行。 听说他要去给别人过生日,菲尼克斯低垂下眉眼:“阿追,你朋友好多。” 秦追确定自己只因为朋友请过一次假,就是这一次:“也没有。” 他跟菲尼克斯说:“就是几个而已。” 菲尼克斯却不说话了。 几个…两个是几个,九个也是几个。 “那我们后天见?” 秦追说:“我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来。” 菲尼克斯没说好不好,只是低声道:“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秦追耐心地继续跟他纠结这个问题:“等你以后也会有更多的朋友啦。” 菲尼克斯彻底没吭声了。 他想说他只要他一个,但他现在状态越来越好,也就越来越清楚有很多话他不能说。 菲尼克斯只能目送秦追离开。 秦追的那个朋友叫郭子鸣,他每次生日都会弄得很热闹,喊一帮朋友,从中午开始玩到晚上。 秦追也给他带了生日礼物,他知道郭子鸣喜欢什么,所以送了郭子鸣一个戏周边。 至于包装,就没这待遇了。 郭子鸣喊的朋友秦追大半也认识,一是因为他们关系确实还可以,二是因为他们是同学。 中午吃自助火锅,开了两桌,热闹得很。 秦追拍了照发给秦若水,告诉秦若水自己在吃饭了。 ——他每次出门,都会习惯跟秦若水报备一下。 秦追发完后,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了菲尼克斯。 他其实觉得菲尼克斯有点“作”——指菲尼克斯很会作践他自己。 他跟菲尼克斯说今天不去的时候,他心里是有点怕菲尼克斯又折腾自己的。 但他想了想,菲尼克斯也很听话。 上次他说了他不能不吃饭后,之后就算请假,也没有他不吃饭闹别扭的事了。 他应该可以放心……的吧? 秦追叹了口气。 主要是昨天他走的时候,菲尼克斯看着他的表情怪怪的,很难让人放心。 “…干嘛呢。” 郭子鸣坐在他旁边,撞撞他的肩膀:“我生日你愁眉苦脸的,我们的友情要说再见了吗?” 秦追知道他是玩笑,便莞尔道:“郭少爷朋友那么多,还缺我这一个?” 郭子鸣一本正经:“朕还偏偏独宠你。” 秦追轻哂:“别恶心我,好好说话。” 他们笑闹着吃完了中饭,郭子鸣又说他包了大型的密室逃脱,就是那种要玩一个下午的。 他喜欢玩这个,秦追也跟他玩过两次,但这一次秦追有点犹豫。 玩密室逃脱要把手机锁柜子里,他有点担心万一菲尼克斯有什么事,他没及时接到电话…华隐肯定不会怪他,但他心里会过意不去。 “要不你们玩?” 秦追跟郭子鸣说:“我就不玩了。” 郭子鸣不懂:“不是,为什么啊?” 秦追道:“我怕兼职那边有事找我我没接到电话。” 其实之前请过几次假,菲尼克斯都挺乖的,他应该放心的,可这一次…秦追就是有很不好的预感。 今早出门的时候都在想要不吃个饭就去找菲尼克斯算了。 郭子鸣大为震撼:“你这是什么兼职啊?不就是个家教吗?你没接到电话的话是会扣钱吗?” 秦追心说不会,但可能会有个人作践自己。 他还没说什么,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秦追看到备注名是“华老板”的时候,就有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反而松了口气。 他语速飞快地跟郭子鸣说:“不好意思啊锅子,改天开学我请你吃食堂。” 郭子鸣:“?” 他第一次看见秦追慌张成这副模样。 秦追……真是兼职? 秦追都来不及多说几句什么,也没等郭子鸣回他,就忙拿着电话往外跑,同时接起了电话。 “……小追。” 华隐在那头哽咽道:“你现在方不方便,我……” 秦追打断了她的话:“阿姨,我现在就打车过来,你直接跟我说菲尼克斯怎么了就好。” 华隐含泪:“…今天做光线脱敏刺激到他了,他现在状态很不好……” 得亏这边是商业区,很多的士停在这边等客。 秦追没等更便宜的网约车,直接上了的士,报了小区名。 也好在他们这边离菲尼克斯家不是很远,在一个区,秦追没一小时就到了门口。 他在按门铃的时候,就听见了里面堪称鸡飞狗跳的动静。 所以他这次按了门铃后,等了会儿,才等到门开。 开门的是一个医生打扮的男人,他看着有几分狼狈,秦追走进来,门关上的刹那,他还没来得及问菲尼克斯呢,就听见哐啷一声。 然后下一秒,秦追有所预感地朝玄关那边看去,再就直接被人扑抱住。 因为没有预料到,他还踉跄了两步,砸在了门板上——又或者说,抱住他的人的手臂砸在了门板上,他反正是没有磕着的。 这一次的拥抱很实在,菲尼克斯身上的体温,还有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就笼罩住了秦追。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菲尼克斯抖得很厉害。 他那么大一只,却像是受伤了的小兽,拼了命地想往他怀里钻,寻求庇护。 可他也同样很矛盾地抱着秦追躲在了角落,甚至把秦追的脑袋摁在了怀里,藏得严严实实:“滚!” 他跟不远处的医护人员说话,声音又凶又狠:“你们别想伤害他!” 秦追感觉到自己的发间砸下了湿而滚烫的东西,菲尼克斯抱他太用力了,还被他挤在角落,动弹不得。 他人都是懵的,又听菲尼克斯缓了语气,用沙哑的嗓音跟他说:“阿追,你别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里染上的哭腔就像是濒临绝境的人失了神的呢喃,绝望且决绝的语气仿佛把刀子,狠狠往人心里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只要不让他们看到秦追,只要他们不知道他喜欢他…秦追就会平安无事的。 托梅花香的洪福,知惠上船时一步一回头,临开船时还扑到船边大哭:“妈,我舍不得你啊妈,妈你和我一起走嘛,我带你到苏黎世开酒铺啊!” 德姬听了这话,直接吼了回去:“洪知惠,你能不能靠点谱?你妈我好不容易置办一份家业,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知惠呱呱大哭:“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妈妈啊,我最爱你,你一定也要最爱我啊!” 德姬面红耳赤:“肉麻不肉麻啊你!真是个,这孩子去国外留个学,现在说话没羞没躁的,张口就是爱啊爱的,真是的,妈妈也舍不得你啊!” 说着说着,德姬也站在岸边哭了起来。 秦追哭笑不得地拉住知惠:“危险!不能往海里跳!这傻丫头,真是服了你了。” 第 223 章 乖宝 海洋的浪潮中,秦追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被一头黄金蟒缠绕起来,感觉身上发紧,冰凉的蛇身上鳞片光滑。 秦追有些不安,在摇晃的床上滚了滚,终于惊醒,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床的边缘,差点就要掉下去了。 船上的床是这样的,不如陆地上安稳,但摇摇晃晃的很好睡。 秦追坐起,才察觉到自己似乎应该去换裤子。 到底是男科妇科都能治的老中医,秦追面上还带着热,心里却迅速冷静下来,起身去翻出衣物,进盥洗室将弄脏的裤子洗了。 因为陪菲尼克斯吃饭是不在他们商量的工作范围内的,而且会导致秦追的“工作”时间变长,所以华隐尽量在五点钟就准时带着饭菜来了。 人多也容易导致菲尼克斯应激,所以菲尼克斯本来是应该到楼上等一等,人走了后再下来的。 但是秦追想试试。 他觉得菲尼克斯现在的情况比之前资料上写的好多了,而且有他在菲尼克斯的情况也好像会更稳定一点。 因此在华隐按门铃时,秦追问菲尼克斯:“是阿姨送晚饭过来了,你要上去等一等,还是跟我一块儿在这?” 菲尼克斯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用缓慢的语调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上去的话,就不知道秦追跟他们说什么了。 也会少看秦追一段时间。 秦追笑了下:“好。” 他去开了门,就见华隐站在门口,见到是他,华隐还上下打量扫视了他一下,确认他是真的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她在手机上问过秦追有没有受伤了,秦追说没有,但因为这个孩子太过温柔且心太柔软善良,华隐就很担心他是瞒着自己。 华隐正要说什么,秦追就立马说了句:“阿姨,菲尼克斯也在客厅等着。” 他不确定华隐会不会说什么“你没受伤就好”,也不确定菲尼克斯的听力是更加敏锐还是变得迟钝了,但秦追知道有些精神病患者的五感反而会变得比常人要敏锐很多,如果他听到了华隐想说的是“你没受伤就好”那肯定会让菲尼克斯认为他是一个会伤害到他的人…… 这样不利于菲尼克斯的恢复。 菲尼克斯现在这个状态,是最自我怀疑的时候,外界不能再给他过会让他觉得是批判自己、否定自己的声音了。 听到秦追说菲尼克斯也在,华隐怔了下,旋即不确定地看着秦追,似乎是在询问他菲尼克斯不上去没关系吗,也像是在问他为什么没让菲尼克斯上去。 秦追不知道该怎么用眼神示意她,只能给了个放心的眼神过去,至于华隐能不能领会到,那他也不确定。 反正华隐最终是带着身后的人踏入了这栋昏暗到像是恶龙的洞穴的别墅。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作祟还是怎么,反正进来的几个人都觉得凉飕飕的,拎着食盒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菲尼克斯是坐在客厅的秦人沙发上的。 他背对着他们,华隐忍不住朝菲尼克斯看去,显然是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模样。 菲尼克斯有太多“禁区”了,她心疼他,害怕触及他的伤口,也愧疚于是因为她的疏忽才导致菲尼克斯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她…… 华隐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菲尼克斯。 她的儿子以前那么优秀又开朗,就因为她和丈夫忙于工作,把他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要不是她太过相信自己的弟弟,菲尼克斯怎么会变成这样? 华隐看见菲尼克斯的背影时,就眉心微蹙,面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复杂和痛苦,看得秦追在心里轻叹了声。 他早就知道华隐是这个态度了,其他人接收到这样明晃晃的关心、担忧的信号会怎么样,秦追不知道,但他知道这至少对于菲尼克斯来说,是菲尼克斯不想要的,不利于菲尼克斯恢复的。 所以秦追微微挡了挡华隐的身影,走到菲尼克斯背后去喊菲尼克斯:“菲尼克斯,吃饭了。” 双手握紧成拳克制着自己的菲尼克斯无声地深吸了口气,回首看向秦追:“…好。” 他慢慢起身,他没发病的时候,动作都是缓慢的,像是大脑神经反应比常人要慢。 菲尼克斯将目光集中在秦追身上,家里多出来的人也就没有让他那么恐惧了。 他定定地望着秦追,虽然和秦追保持了点距离,但也完全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秦追。 甚至他的视线还落在了秦追的脚上,秦追迈左脚,他也就迈左脚,秦追迈右脚,他也迈右脚……这样他和秦追就是一样的了。 菲尼克斯认真地执行着这一项“任务”,对其他的关注就更加降低,他不自觉微颤的手也慢慢舒缓了下来。 华隐在旁边看着他盯着秦追,动了动唇,倒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这么依赖一个“外人”,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去跟菲尼克斯打招呼。 她知道菲尼克斯现在的状态好多了,可她害怕她一开口就会毁了这一切表面的美好。 秦追看看华隐,又看看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的菲尼克斯,心说感觉华隐也需要调整心态啊。 所以……菲尼克斯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秦追开口:“阿姨,你吃了晚饭吗?” 华隐回神,冲他笑笑,眉宇温和:“我还没有,你们吃,我等下送你回去就去解决一下晚饭。” 秦追主动道:“那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他说完,又看向好像神了的菲尼克斯:“菲尼克斯,可以吗?” 菲尼克斯微微抬眼。 他刚才真的很像是在走神,华隐也知道,他只要走神了,有时候一个问题要问两三遍,他才能反应过来。 所以她都做好了要等秦追问几遍的准备,没想到在安静了片刻、她带来的人都把菜摆好了后,菲尼克斯很轻地慢慢开口:“……你答应的,是和我吃饭。” 他直直地看着秦追,语气其实是缓和的,就好像是一个没有任何脾气的人,在软弱地跟人打商量:“不是和她一起吃饭。” 秦追:“……” 华隐心脏一痛。 秦追试图救场:“菲尼克斯,她不是外人,是你的妈妈。” 菲尼克斯这才从“秦追世界”中出来一点,他看了眼有点无措的华隐,注意到华隐似乎想要跟秦追说算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两句话好像有点问题。 ……他不是讨厌华隐的意思,他只是想跟秦追秦独、就他们两个人一起。 但他没有解释,只是嗯了声,随后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不太熟练地开口:“那,一起吧。” 秦追松了口气。 华隐则是既有点懵,又满是惊喜,要不是之前精神科的医生跟她说对待菲尼克斯一定要平和,因为情绪是会蔓延、互相影响的,她现在都要激动地问一句真的吗? 自从菲尼克斯出事后,她再也没有和菲尼克斯同桌吃过饭了。 华隐一时间说不出话,秦追倒是很自然,他顿了顿,思索了几秒后,决定再试试往前一步。 于是秦追轻声跟菲尼克斯说:“阿姨刚刚误会了你的意思。” 菲尼克斯动了动眸。 他知道秦追想让他说什么,他也知道正常人是会道歉的。 他得做个正常人,才能跟秦追成为真正的朋友,才能离秦追更近一点。 菲尼克斯看向了华隐,华隐几乎都要说没关系了,却被秦追用眼神制止住。 随后就听菲尼克斯滞涩且缓慢地道:“对不起。” 他低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华隐都想要哭了。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但为了不在孩子面前失态,只能慌忙地偏了下头,借着屋子里的昏暗做遮掩,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说:“没关系,本来也是你和小追先约定好的,是妈妈横丨插一脚。” 菲尼克斯今天状态确实可以,他听华隐说了这句话后,还能给出一点点表达他脾气的回应:“嗯。” 确实是华隐插了一脚。 华隐没听见,但秦追听见了。 所以他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菲尼克斯慢半拍似的眨了下眼。 屋内虽然很昏暗,可他能够看清秦追的面容,他习惯了这份黑暗,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才能找到安全感。 秦追刚刚那一眼有点睖他的意思,好像在说他不该这样对华隐。 ……好可爱。 他那样看他,好可爱。 等到三人坐下后,其他人也就出去了。 菲尼克斯也得以又放松了一点,屋内的光线确实不明亮,但也是有一点点的,能够看清楚菜。 帝王蟹的蟹壳都处理干净了,只有蟹肉和蘸酱,没有蟹壳。 所以菲尼克斯在坐下后,就抿了抿唇。 他还想给秦追剥…… 虽然他也不会剥蟹壳,但他要是剥了,在秦追眼里,他就对他好了吧? ——菲尼克斯在有时候,脑子里的想法绪完全就是一根筋。 华隐作为大人,在坐下后反而有点无措,倒是秦追很坦然地先扒了一口饭吃,再用蟹肉蘸了酱:“……唔。” 他示意菲尼克斯:“超级好吃!” 菲尼克斯对上他亮亮的眼睛,也觉得自己饥肠辘辘,跟着夹了一筷子蟹肉。 这顿饭才终于正常开始吃。 只是菲尼克斯吃饭的动作慢,秦追也就放慢了速度陪他,华隐吃了几口后,发现自己儿子有几分不对劲。 秦追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秦追把菜沾上的葱从碗里挑掉,他也就挑掉。 ……明明菲尼克斯是不挑食的。 虽然很早就意识到了什么,但华隐看着还是有点难过。 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顿饭后,秦追就要跟菲尼克斯拍合照了。 他这一次没有说让华隐一起,而是华隐帮他们拍。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站得有点远,菲尼克斯垂眼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沟壑”,于是他挪动了一下步子。 秦追瞬间就感应到,偏头看向了他。 只一眼,菲尼克斯就先停了下来:“……想离你近一点。” 他说完,才温和缓慢地问了句:“可以吗?” 秦追望着他耳朵上的血痂,巴不得菲尼克斯能够慢慢接受人的靠近,因为这样意味着他能好得更快:“可以。” 不过…… 菲尼克斯之前不是因为他们离得有点近了所以才会犯病吗? 照片就这样定格了下来,菲尼克斯甚至看向了镜头。 那个圆圆的、黑黑的东西,确实唤起了他很多不好的记忆,可他心中的窃喜压过了这一切。 他和秦追的合照。 第一张合照。 他想要快点好起来,因为…… “阿追。” 菲尼克斯看向秦追,难得地提了要求,甚至是第一次约定了更远的事,还直面了自己的恐惧:“等我能接受光了…再拍一张好不好?” 想也知道这张照片会是模糊的,他想要更加清晰的。 米列娃翻了个白眼:“好吧,我们会继续努力改进,反正西门子已经答应和我们继续合作这个项目了,哪怕是10万倍呢,只要这个产品能量产商用,他们都不会亏的。” 伦道夫教授说道:“10万倍本就不是电子显微镜的极限,我要换成一种电镜再试试,放心吧,这个项目很有前途,我们会一直做下去的。” 秦追感谢了玻尔兹曼、米列娃、伦道夫三位大师,谢谢他们对人类探索微观世界付出的努力,顺带给三人请了个平安脉,叮嘱米列娃少熬夜,她已经有点内分泌失调了。 忙完这些,秦追就回头和知惠研究青霉素,新来的霉菌十分争气,如今已经能做到每毫升产出20000单位的青霉素。 虽然还不是理想中的五万,但这已经是可以勉强投入到生产中的产量了。 知惠在青霉素增产这件事里出了大力,她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和那位伦道夫先生一样,都是擅长在实验室里进行各类实操的心灵手巧型人才,她动用了噬菌体、业硝基呱等方法,诱变霉菌增产。 “准备发论文吧,我一作,你二作。”秦追和知惠对视一眼。 知惠深呼吸:“我感觉自己要在历史上留名了。” 第 224 章 十八 莫斯科火车站,格里沙下了火车,面上已染上风霜。 10月的俄国再次步入寒冷,他穿着厚实的大衣,扣子扣得规整,左臂绑着绷带挂在脖子上。 奥尔加站在不远处,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快来,等你很久了。” 格里沙上前扶着母亲,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赶往他们在莫斯科的住处,那是一处靠近卢比养卡的四层建筑,他们家分到一套位于二楼的公寓,面积只有50平,两室一厅。 属于格里沙的房间从未住过人,格里沙却直直走过去,开了门,看到苍老的高加索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不说话了,秦追也不介意,只自顾自地把话继续说了下去:“说起来,我还想让你帮个忙。” 其实应该跟华隐提的,但他知道,菲尼克斯现在需要更多的肯定,还需要人赋予他价值。 也许在菲尼克斯的心里,还有一个概念是他是个累赘,所以他才会这么克制自己。 就算有要求想法也不提,想让他早点来,也说不出口,哪怕知道自己是“老板”,也依旧会在他面前畏手畏脚。 就连他迟了,也只能说一句“你今天迟了”,不敢提别的。 秦追说完这句话,就在注意菲尼克斯的表情。 听到他说有事让他帮忙,菲尼克斯先是怔了下,随后眼睛很明显的亮了。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样,表情第一次那么鲜活,微微睁大着眼睛,不确定地问了句:“让我…帮忙?” 他有什么,是可以帮到秦追的吗? 秦追在心里轻叹,面上笑着嗯了声:“我想给我妈妈打钱,但不好告诉她我兼职赚这么多…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拜托你假装买我的画,说喜欢我的画,然后我把画送给你就行了。” 他说话放慢了语速,确保菲尼克斯能够听清楚、听明白。 但即使如此,菲尼克斯也还是慢慢消化了下,才理解到秦追的意思。 “……我可以买。” “不用。” 秦追摇头,拒绝得很坚定:“没有必要。” 他们家给他的钱够多了。 菲尼克斯微抿唇,慢慢咬字:“你的画,值钱。” 他看过秦追的画作,不是他带有滤镜,而是秦追绝对能成名,只是缺一个时机而已。 他的笔触现在确实还有点青涩,比不上那些几十年的大师,可也正是这份青涩,成就了他画中的最后一笔灵魂。 菲尼克斯每次看秦追的画时,状态都会好很多。 尤其秦追绘画的风格不是低沉压抑的,而是于废墟之中绽放的花朵、是钢筋里长出的嫩芽。 秦追想了想:“这样,就这一幅画。”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画板:“你帮我的忙,我送给你。” 他还补了句:“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菲尼克斯把唇抿得更紧:“…我想要。” 他声音很小,但因为屋里就只有他们,这边又是独栋别墅,所以是没有什么杂音的,秦追也听得很清楚。 秦追看着菲尼克斯,勾起了唇:“好,那我们说好了。” 菲尼克斯嗯了声,又看着秦追:“你其他的画……” 可以卖给他吗? 他才开头,又感觉好像不太好,于是又缄默了。 秦追却顺着说了下去:“我别的画不打算卖,我想自己留着。” 他知道如果他要卖的话,开多少价菲尼克斯都会愿意买。 甚至他可以凭借这一手一夜暴富,带着秦若水住更好的小区、过更好的生活。 可他不能这么做。 他不想利用菲尼克斯。 哪怕菲尼克斯是真心想要他的画。 菲尼克斯垂下头,噢了声。 秦追没理会他的失落,只问菲尼克斯:“你想要我画什么?” 菲尼克斯望着秦追手里的画板:“…都可以。” 秦追想了想:“那,画你可以吗?” 其实菲尼克斯更想让秦追画他自己,然后把画送给他,这样会有种他把他自己送给了他的感觉……但他不能提。 搞艺术的对同性恋比较敏感,他不能让秦追发现…… 菲尼克斯嗯了声。 于是秦追就终于把铅笔上的套子摘了下来。 他取下来时,还观察了一下菲尼克斯的反应。 在他意外的,菲尼克斯看着尖尖的笔尖,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正常人看见削尖了的铅笔一样。 其实菲尼克斯自己也有点诧异。 他今天状态还行,虽然脑子转得还是比较慢,但不是转不动。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会在什么情况犯病。 他本来都做好了要克制住刻在了脑海里的恐惧的准备,可当秦追把笔套取下来时,他又感觉也就这样。 是因为……笔握在秦追手里。 他知道秦追温柔,他从很早就知道,秦追是个很善良的人。 所以他的本能都很清楚,秦追不会伤害他。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设想过有一天站在秦追面前要怎么跟他做自我介绍,所以即便经历了那样的事后,他也依旧能够站在秦追面前跟他介绍自己。 因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秦追开始画画。 虽然只有铅笔,但他并不打算画纯粹的速写或者人物素描。 他想再试一试菲尼克斯,也想给菲尼克斯更多的鼓励和支点。 ——秦追也不能肯定自己可以做到,可他得试试。 不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秦追提笔,但没有第一时间落笔。 他思索了一下,菲尼克斯也没有打断他的思路问他在想什么,就在旁侧静静地看着他。 秦追长得很好。 他上学那会儿,就总是听班上同学说初一有个学弟长得很好看,比电视上的那些偶像还要好看。 尤其当时偶像会化妆,但秦追不是偶像,不需要化妆,白白净净的,看着更让人心动。 他还无意间听几个人说,感觉秦追长得比他还好看。 ——那会儿还不太吃菲尼克斯这样的硬朗长相,大众的审美还是更倾向于美和清隽的。 菲尼克斯对于自己蝉联了那么多届校草被比下去,没有半分不甘心。 因为菲尼克斯也觉得秦追长得很好看。 但他作为同性,不好太过去关注秦追,所幸班上的同学爱八卦的多,他也就零零碎碎听到了很多关于秦追的事。 比如秦追的文化成绩很不错,说不定会参加初中竞赛。 那时候菲尼克斯就盼望着这天的到来。 因为他们学校会让高中部参加竞赛的同学去指点初中部的竞赛组。 菲尼克斯期待了很久很久,也想过很多次真到了那一天,他要站在秦追面前跟他说什么,怎么跟他打招呼,怎么和他熟络起来,再装作不经意发现他们在一个小区,惊喜地和秦追聊下去,然后成为朋友…… 那时候的菲尼克斯就想,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他很清楚自己对秦追不只是朋友的感情,但当时的大背景环境,磕同性cp的都是极少数,他甚至都没有在身边听到过“同性恋”这个词汇。 还是他在意识到自己对秦追总是有过多关注后,上网搜了很久,才跌跌撞撞打开了这扇小小的门。 所以他就想,他只要和秦追成为朋友就可以了。 他搜索相关的内容时,都总是看到反感的言论…他不想拉秦追到“深渊”。 也不想让秦追苦恼。 可是。 菲尼克斯没有等到那一天。 他苦苦藏了许久的爱恋,最终是被发现。 好在他很小心,没有暴露出秦追。 不然那个人渣肯定会在发现秦追的优秀后,嫉妒到还想要毁了秦追。 秦追只思索了一下,脑海里就有了画面。 他先构图定点,定了大概的布局后,秦追便偏头看向菲尼克斯:“你别看着我呀。” 他笑着跟菲尼克斯说:“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菲尼克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我坐你对面?” 秦追稍顿。 就非要看着他吗? 但想想菲尼克斯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所以秦追点了头:“可以。” 他道:“正好给我当一下模特。” 菲尼克斯就坐在了茶几上,把沙发的位置让给秦追坐。 因为不是油画,秦追画画很快,他低着眼,动作认真,菲尼克斯也看得很认真。 秦追在学校…在画室,也是这样的吗? 关在家里这么久,菲尼克斯从未诞生过想要出去的心,他恐惧外界的一切,甚至恐惧人的声音。 可在这个疑问诞生的时候,他就忽然有一种冲动。 他想跟秦追一块儿读书。 菲尼克斯低下了眼。 但他做不到。 菲尼克斯又握紧了拳头。 觉察到他的情绪有些变化,秦追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他画画的动作慢了些,分神关注了菲尼克斯一会儿,在注意到菲尼克斯没有进一步的变化后,秦追就选择了无视。 菲尼克斯想“变成”正常人,他能够感觉到。 所以他会尽量不把菲尼克斯当精神病人小心仔细。 等到画完画后,秦追放下了手里的笔,笑着把画板倒扣着递给菲尼克斯:“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菲尼克斯接过,他本来以为秦追画的是素描,没有想到秦追用铅笔完成了一幅艺术品。 画上的他,秦追只画了一半。 从腰往下,秦追都没有画,画的反而是一朵朵花。 像是他破碎变成了花要消散。 而在秦追画中的菲尼克斯,心口处做了透视处理,画了肋骨,肋骨下的心脏不是心脏,而是一朵和往下掉的花一样的花。 ——菲尼克斯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他对这些没有研究。 花是铅笔画出来的,看着没有多璀璨,但也很好看。 更重要的是秦追还给菲尼克斯画了一对若有若无的翅膀,翅膀也是由这种花组成的,还有花朵仿佛在往下掉。 配上画上他低垂的眉眼,和微微耷拉着的脑袋,乍一看,菲尼克斯就感觉像是一个破碎了的花仙子。 ……在秦追眼里,他是这样的吗?下午的时候,秦追就带着魔方去找菲尼克斯了。 今天他特意早点出门,没有让菲尼克斯计时,但也还是和往日一样,他才按下门铃,菲尼克斯就会立马开门。 因为今天感觉要下雨,所以秦追带了把长柄伞,还背了个小包,包里面放着雨衣防止是风雨,他走进来后,就从包里把魔方拿了出来:“我带来啦!” 秦追把魔方递给他:“你先看看,我换个鞋子。” 这一次,秦追没有把东西放到什么地方推给菲尼克斯,而是打开了自己的手掌,让菲尼克斯就这样拿。 小心一点,也不会碰到他的。 但距离会很近。 他想确定一下菲尼克斯不能接受的距离在什么范围。 菲尼克斯垂眼望着放在秦追手里的魔方,小心且缓慢地抬起了手,在没有碰到秦追的情况下将其拿了起来。 秦追微微扬眉,有几分意外。 所以……昨天不是因为距离太近了才导致他犯病的吗? 还是这个也有随机性,又或者是这种小范围的靠近没有关系? 秦追一时间想不明白,又见菲尼克斯很认真地在看手里的魔方,于是也没有再过多关注,先换了鞋子。 他以为菲尼克斯在研究要怎么拼,但其实菲尼克斯捧着手里的魔方,仔细地摩挲着每一处。 他看得出来,这个魔方是有被用过很多次的,转起来的手感并不“尖锐”,摸上去也是。 这真的是秦追的魔方。 菲尼克斯拿着魔方和秦追进了屋,慢慢摆弄着,心思却不在魔方上面了,但也确实还在魔方上。 只不过他想的,是怎么样才能让秦追把这个送给他。 秦追也没什么别的事做,就看着他转动了魔方好一会儿。 菲尼克斯的动作很慢,之前相处久了,加上也没让他做什么事,所以感觉不会太明显,现在看他转动魔方,就能够感觉到他的迟缓,不是那种滞涩感,就是一种神经上的缓慢,好像行将就木的老人。 看得秦追微微抿唇。 菲尼克斯今年就算按虚岁算,也才二十四啊。 “菲尼克斯。” 在他摆弄了魔方一会儿后,秦追主动开口:“怎么样?还记得怎么拼吗?” 菲尼克斯拿着手里的魔方,突然就有了想法。 他低垂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点,模糊。” 秦追也不失望,只道:“没关系,不急。” 他笑:“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 菲尼克斯眼睫稍动,怔怔地看了秦追一会儿。 秦追微偏头:“怎么了?” 菲尼克斯说没有,却在心里想,他喜欢这句话。 他和秦追,还有很长的时间……秦追的意思是,他以后也会陪着他的,对吧? 菲尼克斯握着魔方的手紧了紧,忍不住多想。 他要的不多,他就想看见秦追,就想在秦追身边…每天像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好。” 菲尼克斯语气带着些许微弱的轻快,应了声:“那…我留着研究一下?” 秦追点头,没有迟疑地就答应了:“好啊。” 他说:“反正我也不会拼。” 而且他想看看菲尼克斯的恢复进度大概在哪。 于是菲尼克斯就这样把这个魔方昧了下来。 今天这场阴了大半天的雨,最后在下午的时候下下来了。 彼时秦追正在跟菲尼克斯讲他还是上周没讲完的故事。 都说菲尼克斯记性不好,但在听故事这事上,脑子却意外清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能接触到的东西太少了。 这故事还是秦追说自己高中时去集训的事,他们集训是好几个学校一块儿的,从高二的暑假开始,到高二下学期开始放寒假的时候。 他们集训是在专门的集训机构,还有音体生一块儿。 秦追跟菲尼克斯说的故事,是他们听说了机构的“校园传说”,在休息日那天一起去探险的事。 上一次说到他们约好了晚上一起去体育器材室,就没了后续,现在秦追回忆了一下,继续说了。 “其实我本来不想去的,但他们都有点害怕,只有我不怕,我也担心他们万一因为太害怕失足摔了什么的就不太好,所以就一起去了。” 秦追说:“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家在宿舍楼下集合,因为是休息日,我们只要不出学校,在校内走走什么的,老师和宿管也不会管,当时还有人在打篮球呢。” 他不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但菲尼克斯听得很投入。 因为这是关于秦追的故事。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高二时的秦追,打着手电筒和同学、朋友们集合,兴致勃勃地要一起去探险时,是一幅怎么样的模样。 菲尼克斯慢慢问:“你,不怕?” 秦追知道他是问为什么不怕,他笑:“我不是很信这些东西。” 其实这是很少见的。 在两广地区是很迷信神鬼的,尤其是他们这边,秦追是在羊花市长大的,按理来说家里有个神龛时时上香都很正常。 “为什么?” “因为我更相信我自己。” 秦追歪歪脑袋:“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努力去抓住。” 他从小就不信神。 因为他知道,能把自己和母亲从泥沼中拉出来的,只有他们自己。 菲尼克斯眸色稍动:“我也觉得。” 秦追勾唇,继续把故事说了下去:“我们去了器材室,那边没什么人,很安静,门还被锁上了,但他们有人是体育生,问班长借到了钥匙,就打开了门。” “然后我们按照传说说的那样折腾了好一会儿,后续我没参与进去,就在旁边看他们‘请神’,但到大家都困了的时候,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秦追摊手:“还是我们集训快要结束了的时候,才知道,传说看见的根本不是什么神啊鬼啊的,是早几年有个老师的老婆很凶,他只要喝了酒抽了烟,就不让他回家,他身上也没什么钱,舍不得去开酒店,朋友亲戚也不好总是收留他,他就干脆睡在器材室,把垫子拖下来睡在上面…有时候忘了收拾,有时候是喝得有点醉,碰倒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弄得哐啷响,有时候他还会发酒疯,自己在屋子里小声唱粤剧……就是这样被误会成上世纪的鬼的。” 尤其很多人都说大部分学校都建在坟场上。 他说得不算快,但也不慢,就是在正常语速上缓了一点点速度去说,所以菲尼克斯听过后,消化了一会儿,才把整个故事梳理完:“那这个老师呢?” 秦追摇头:“不知道,我没关注过。” 他问菲尼克斯:“你好奇吗?” 菲尼克斯先是嗯了声,又慢慢摇头:“我…更好奇粤剧。” 他小心且缓慢地说:“我没听过粤剧。” 所以…秦追会跟他说以后他们一起去听吗? “我倒是听过。” 秦追说:“大一的时候学校表演戏剧社的唱过,听说是改编的白蛇传,还挺好听的。” 菲尼克斯眼巴巴地看着他。 秦追:“我没录,不能给你看……” 而且菲尼克斯的资料里还说过,菲尼克斯恐惧看视频。 菲尼克斯噢了声,心道他不是想要这个。 他低垂下头,因为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的,低头的这个动作,看着无端有几分可怜。 好像在训练中挨罚了的大型犬。 秦追看着他,在几秒的沉默后,到底还是在心里低叹了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最好不要这样,却还是心软了:“等你以后能出门了,我们一起去看?” 菲尼克斯抬起头,那双阒黑的眼睛瞬间就明亮了起来,就连语调都微微上扬,语速也比之前要快了几分:“真的?” 秦追无端被他眸中细碎攒动的光戳了下,又是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轻叹。 算了。 他说。 如果菲尼克斯好起来是需要他作为这个锚点的话……先让菲尼克斯好起来再说吧。 秦追肯定地嗯了声:“我其实也挺有兴趣,就是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看。” “好!” 菲尼克斯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并且有几分急切。 他想跟秦追一起出去玩,想和他约会,想…… “但你不要急。”秦追跟他说:“欲速则不达,我们慢慢来,反正时间还很长。” 他现在说什么,菲尼克斯都会不自觉地点头:“嗯!” 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秦追稍稍弯眼。 他有时候觉得菲尼克斯就像是个小孩子,怪可爱的。 今天也没什么特殊的,昨天菲尼克斯受到的刺激够多了,秦追想让他先缓缓。 只是他离开时,菲尼克斯喊住了他:“阿追。” 刚换完鞋子了的秦追回头看他。 菲尼克斯在昏暗中用视线贪婪地描绘着秦追的轮廓,声音轻轻的,混杂在细微的雨声中,显得有几分悠远:“你…怕我了吗?” 秦追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菲尼克斯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因为昨天在他面前发病了,所以……可是他昨天没有表露出害怕,也照常陪菲尼克斯吃了饭还拍了照,甚至还约定了以后开灯拍一张。 秦追没想明白自己哪一环没处理好,所以他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今天,和我离得比平时远。” 经过他的时候,也特意绕了一下。 秦追轻啊了声:“我是因为……” 他迟疑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你昨天不是不舒服吗?我以为是我们靠得太近了,让你不舒服了。” “没有,不会。” 菲尼克斯抿住唇,几乎是贴着秦追落下的话音开口的,甚至有几分焦急,他急起来,说话就有点颠倒:“不会不舒服,因为你的靠近,我……” 菲尼克斯顿了顿,很小声地说:“是我想靠近你。” 他的声音有几分明显的颤抖:“我怕你,不高兴,怕你觉得我……” 恶心。 菲尼克斯说不出这个词,因为他的思绪一触及,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颤抖。 秦追没想到菲尼克斯会这么说,但仔细想想也不是特别意外。 他思忖片刻后,还是冲菲尼克斯伸出了手:“我不会不高兴。” 秦追把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摊在菲尼克斯面前:“你要试试吗?” 但他还是很喜欢。 因为这是秦追第一次画他。 菲尼克斯小心地拿着画板,郑重地看着秦追,努力将每一个字都咬清:“谢谢。” 他恨不得能将这幅画抱在怀里,但他怕蹭坏了:“我很喜欢。” 秦追勾起唇:“你知道这上面是什么花吗?” 他刚才观察着菲尼克斯的表情,感觉到菲尼克斯有一瞬的无措时,就意识到菲尼克斯可能猜错了这幅画的含义。 菲尼克斯摇头:“我,不知道。” 他小声:“我不了解这些。” 秦追:“这是木棉花,是我们羊花市的市花。” 他轻声跟菲尼克斯说:“木棉花的花语是蓬勃的生机、坚强…而且我觉得木棉花很温柔,所以你和它很像。” 他示意画里的菲尼克斯背后的翅膀:“还有这个。” 秦追弯眼:“多画了个翅膀,是因为我感觉你不是扎根在地面受到束缚的,而是自由的。” 至于画低眼的菲尼克斯,是因为秦追感觉他很喜欢低着眼,而且…这个低眼的动作,感觉有点像神俯瞰众生。 菲尼克斯微怔。 他再低眼看了看手里的这幅画,忽然就感觉不是碎掉了的他,而是被拼凑起的他。 但拼起他的不是木棉花,而是秦追。 菲尼克斯今天的状态是真的很好,所以这个时候的他,完全能够感觉到秦追想努力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他的阿追,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谢,谢谢。” 露娜提着两本书去登记,出了图书馆,就察觉到脸上触了一点凉意。 她举起手:“是雪啊。” 1920年在漫天大雪中到来,在这一年的1月1日,费城、伏尔加格勒、苏黎世都下起了雪。 而在这一年的2月12日,以上三座城市却晴空万里。 秦追再次走到了18岁,他第二次成年了。 第 225 章 八卦 并不是每个国家的成年年龄都是18岁,有些国家要20岁才成年,有些只要16岁。 但秦追认为18岁是个大日子,以后大家伙都是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成年人了,所以他们的生日要隆重大办。 那就办吧,直接包个场子把同学老师都叫过来,大家穿上礼服,喝着无酒精香槟,吃着蛋糕和牛排,然后男孩牵着女孩在场地里跳第一支舞。 以上自然不是秦追的画风,是罗恩的,他家大操大办,顺带让罗恩和希娃.玻尔兹曼订了个婚。 秦追和玻尔兹曼教授有合作项目,又是罗恩的好大哥,且他也是今天生日,自然也要和知惠隆重出场,然后两人在舞池里转了几圈。 但是由于这个派对的物理、化学含量实在太高了,所以舞会只进行了30分钟,就变成了学术研讨会。 秦追暗暗松了口气,也是冲菲尼克斯露出了个笑:“那我跟阿姨说了。” 其实一开始,秦追喊华隐不喊“阿姨”,都是“华总”或者是“你妈妈”,但是有几次提到后,秦追发现他这样喊了后,菲尼克斯会安静很长一段时间,就低着眼,静静坐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做什么。 所以有一次他说完“你妈妈”后,就问菲尼克斯怎么了。 他那时候就感觉菲尼克斯有点像个木偶,提一下动一下。 他问了,菲尼克斯才轻声:“朋友…我们……” 他那会儿表达自己的意思还有点困难,有时候听他说话,要等好一会儿,才能等到他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完整地表达出来。 秦追就听着他调整了几次语序后,才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他们是朋友,秦追喊他妈妈喊得太客气,也太“外”。 但其实…真正的朋友之间不会太在乎这个的。 如果只是朋友的话。 秦追没有说什么,只想了想:“那我喊阿姨?” 菲尼克斯就在眨了下眼后,嗯了声。 ——秦追当时感觉他好像有点高兴。 一般情况下,菲尼克斯的情绪不会外露,他很像个什么东西坏了的机器人,有点呆滞迟缓,高兴或是不高兴,都是那样的表现。 但相处多了后,秦追就慢慢抓到了一点规律,也能读出菲尼克斯的情绪了。 很难用话语解释详细的,秦追就是能够感觉到。 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心思就比较敏感。 和菲尼克斯说定了,秦追就给华隐发了信息。 同时还跟华隐说了句他们要拍照,让华隐带着照相机过来。 华隐第一时间就回复了秦追。 ——秦追每次给华隐发消息,华隐都是秒回的。 秦追猜是她担心菲尼克斯有什么问题她第一时间没看见,所以给他设置了特别提示音什么的。 听说他们要拍照,最惊喜也是最担忧的还是华隐。 【华老板:阿说的吗?】 【接财神:我提的,他答应了。】 【华老板:他没有什么应激反应或者排斥吗?】 秦追看到这话时,顿了顿,随后面不改色地打字:【没有。】 华隐他们太过小心菲尼克斯了。 菲尼克斯没有那么脆弱,他本质上还是个很强大的人,他不是个鸡蛋。 再说就算是鸡蛋,外面也有一层坚硬的外壳,摸一摸,轻轻敲一敲也不会碎。 想让里面的鸡仔出来,不能直接打碎蛋壳,也不能把壳加固得更厚更大,而是应该让其自己破壳而出。 无论怎么样,秦追希望菲尼克斯能够好起来。 因为菲尼克斯……他不该变成这样的啊。 而且他能够感觉到,菲尼克斯在他面前一直在努力克制着,在努力“变回”人。 秦追放下手机,对上菲尼克斯直勾勾到显得有几分呆的目光,歪了下脑袋:“怎么了?” 菲尼克斯缓慢地眨了下眼,他动了动唇,很明显是想说什么的,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想说秦追笑起来好看,想说他喜欢看他笑,想说他歪脑袋的动作也好可爱…… 他不能说。 这是变态的、恶心的…… 他…… “……菲尼克斯。” 觉察到菲尼克斯的状态有点不对,秦追上前一步,喊了声:“菲尼克斯。” 听到自己的名字,菲尼克斯又很明显地瑟缩了下。 他抬眼对上秦追担忧的目光,昏暗的环境给了他一定的安全感,他抬手抱住自己的手臂时,摸到的衣物也让他放松了很多。 “…没,”菲尼克斯滞涩了下,才用微颤的声音说:“没事。” 别担心他,别皱眉。 他的阿追…… 就该永远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秦追没有跟他说别多想,也没有问他刚才怎么了,而是放心地笑了笑,转而问他:“你今天下午想做什么?” 菲尼克斯垂眼陷入了些思考。 秦追就等着他,还顺便喝了口水。 “…画画。” 菲尼克斯抬眸看向他,那双阒黑的眼睛有点亮:“我想看你画画。” 秦追微怔:“…但是你家好像没有画具。” 菲尼克斯却点头:“有。” 他让母亲买了,放在了这边。 因为记着是秦追的东西,是买给秦追的,所以他不会去碰,他很小心地放在房间里,就等着有一天能看秦追画画。 “那好啊,我们去拿。”秦追弯眼:“放在哪里了?” 菲尼克斯起身,语调缓慢:“我去就行了。” 不能让秦追进他的房间。 秦追也没有强求:“好,那我在这儿等你。” 听到这话,菲尼克斯顿了顿,第一时间没有动作,就是看着他。 其实菲尼克斯盯着人的时候,是有点恐怖的。 他不是那种温和的长相,五官间也没有半点儒雅,大概是因为无论是华隐还是沧浪都是很英气锋锐的相貌,所以菲尼克斯长得是充满攻击性的。 帅是帅,但配上他眸色过深的眼瞳、眼下的一点青黑,还有那很明显的健壮身躯…简直就像是罪犯电影里的大反派。 秦追一开始也不太喜欢被菲尼克斯盯着,对于他来说,菲尼克斯的目光太过赤丨裸。 可后来他也慢慢地习惯了,尤其他确定了菲尼克斯不会对他做什么,那被盯就被盯了。 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秦追对上他的视线,耐心道:“我就在这儿,我不会走的。” 菲尼克斯先嗯了声,还没完全褪去锈迹的大脑在应声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对不起。” “没关系。”秦追弯弯眼,不厌其烦地跟菲尼克斯说:“我要是离开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菲尼克斯眼睫稍动:“……好。” 菲尼克斯上楼去拿东西了,秦追就坐在沙发上等着。 他也没有露出什么松了口气的模样,就是很寻常地坐在沙发上。 菲尼克斯的动作比较慢,秦追等了会儿,才等到他抱着一个箱子下来。 菲尼克斯把箱子打开,秦追就凑过去。 里面有画板,还有素描纸和各式铅笔,铅笔都削好了,但套上了套子,把尖端给藏了起来。 秦追能够理解华隐他们对菲尼克斯的全方位保护,但菲尼克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脱敏。 所以秦追自若地拿出了板子和纸,一边问他:“说起来,你会画画吗?” 秦追是知道菲尼克斯会画画的,华隐跟他说过。 菲尼克斯小时候就学过画画,后来他…用秦追的话来说,就是他也有自救过。 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画。 但画画这个东西……秦追觉得调节情绪不是特别好。 有时候不一定能够有效地转移注意力,反而会让人更加陷在情绪里。 他也跟华隐提过想看看菲尼克斯画的画,想试着从其中分析一下。 只是华隐很抱歉地跟他说他们手里没有菲尼克斯的画。 菲尼克斯不让他们看他画了什么,他甚至不允许别人进他的房间。 所以秦追总是很费解。 他想不明白菲尼克斯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但是秦追没有暴露出来他知道菲尼克斯会画画这件事,因为这是一个话题点。 菲尼克斯很轻地嗯了声:“我学过。” 秦追好奇:“你学过什么?素描、速写、色彩?” 菲尼克斯慢慢道:“我都学过。” 他又说:“但是,不是很厉害。”只是秦追不知道,在他走了后,菲尼克斯小心翼翼地握着自己的手,用肩膀蹭开了一点点窗帘。 这会儿因为下雨,外头也是昏暗的,小区里的路灯还没有提前亮起,所以菲尼克斯可以透过雨幕看见秦追打着伞在往外走。 他的伞好像是什么工作秦位发的,上面印着“永华超市”,他混沌的脑子转了转,印象中好像记得这家超市,又不太清晰。 但菲尼克斯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他看着秦追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里,也久久不愿意回神。 菲尼克斯低下头,鼻尖轻轻贴着自己的掌心嗅了嗅。 皮丨肉的味道,闻不出什么来,可菲尼克斯就是觉得自己嗅到了独属于秦追身上的气息。 香甜的,令人着迷的。 菲尼克斯很慢地眨了下眼,喉结也跟着微微滑动。 贪恋的滋味让他心里的阴影面积跟着放大,疼痛和训诫的话也几乎同时席卷而来,可他依旧舍不得松手。 不要怕。 他告诉自己。 秦追不会讨厌他,他不会伤害他。 他还允许他握住他的手,甚至……他还可以帮秦追暖手。 菲尼克斯转身,背隔着窗帘靠上窗户,整个人也往地上滑。 他依旧是以保护的姿态蹲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但这一次,他把手放在怀里藏着,把整张脸都埋没在了里面。 整日整夜折磨着他的痛苦在秦追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又冲上他的神经网。 那种刺痛已经是用言语无法形容的了,菲尼克斯还记得。 他从小就记性特别好,他也时常因为这个得意自满,可出来以后,甚至在那个地狱里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成了折磨他的存在。 他记得太清楚了。 疼痛的时候,要是记忆模糊一点,还能好受许多,可他模糊不了半点。 他还记得自己被摁在电椅上,记得从皮肤上劈进他身体往灵魂冲的电流有多痛,记得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还记得他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淋头下来的凉水……他也有一点是幸运的。 他没有偷拍过秦追,画的秦追永远没有脸,所以他和那些和他一样被关在里面的“狱友”不一样。 他们会看着他们喜欢的人的照片遭受毒打和电击,他不会。 但他也很不幸运。 因为找不到一张完整的脸,又怎么都从他嘴里拷打不出来结果,所以他们就用了更极端的手段。 让他只要被同性触碰就会想到疼痛,但结局是他只要和人接触就会应激。 本来就是不需要纠正的东西啊。 菲尼克斯颤抖着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他不停地在模糊混乱和充满疼痛的记忆里去努力地回忆刚刚捧着秦追的手时的触感,就像是跌入泥沼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求把他拉上岸,至少让他不要下坠得那么快…… 他想要好起来。 他得好起来。 菲尼克斯紧紧咬着牙,抬头看着被他放在了桌上的魔方。 他有好多事想和秦追做。 他想实现他们的每一个约定。 第二天秦追来的时候,没有做什么“往前”的动作。 这几天对菲尼克斯的“刺激”来说够多了,需要缓一缓,也需要菲尼克斯自己消化一下。 而且…… 菲尼克斯没有再坐在自己那张秦人沙发上了。 他小心地坐在了秦追身边,虽然还保持了一个人的距离,但对于之前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就是他恂恂地问了秦追一句:“……可以吗?” 秦追装作不知道他在问什么的样子:“什么?” 菲尼克斯指了指自己坐下的位置:“我坐在这里,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秦追疑惑:“这是你家诶,你想坐哪就坐哪。” 菲尼克斯嗯了声,又慢慢说:“魔方,我还没有拼好。” 秦追:“没关系,你别急。” 菲尼克斯说好。 所以今天也没有做什么,秦追跟菲尼克斯聊了一下午的追话,也发现了菲尼克斯现在的对话比昨天又要清晰了一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感觉菲尼克斯每天都有很大的进步。 他真的希望菲尼克斯能够早点好起来。 只是临走的时候,秦追跟菲尼克斯说:“我明天来不了。” 菲尼克斯微顿:“……” 他垂眼看着秦追,一时间也没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秦追没怕他,只是解释:“明天是我爸的忌日,我和我妈要去给他扫墓。” 这让菲尼克斯没有办法找什么理由留他,所以他低下头,嗯了声。 秦追:“那我们后天见?” 菲尼克斯:“嗯……阿追。” 秦追偏头,就见菲尼克斯又把头抬了起来,眼里无端有几分坚毅:“路上小心。” “…好。” 秦追没急着走,而是勾起唇问他:“你吃芝士蛋挞吗?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你吃的话我后天带一盒给你好不好?” 菲尼克斯的心情瞬间就又往上走了:“好!” 秦追笑得更深:“那我们说好啦,我明天不来你也要好好的,然后等我后天带好吃的给你…还要好好吃饭。” 菲尼克斯点头:“嗯!” 秦追真不是放置菲尼克斯,而是他确实要跟秦若水一块儿扫墓。 这么多年过去了,娘俩也能平静面对骆枫的去世了,秦若水还能跟秦追开玩笑:“你爸死得早也有好处,那会儿公墓便宜得很,哪像现在。” 秦若水跟秦追小声说:“我听同事说这一块儿都八万多了呢。” 哪怕秦追现在是个日入三千的人,听着还是轻嘶了声:“好贵。” 扫墓的流程一如既往,也没有待很长的时间,结束后,秦追还带秦若水去一家老餐厅吃了饭。 秦追特意秦独付了钱,没让秦若水听见价格,秦若水问贵不贵时,他还说和以前一样,就是个别菜涨了几块钱。 路过的服务员听见了,也善意地没有拆穿。 回家的路上,秦追还收到了出去旅回来了的好友发来的消息:【爷回来啦!出来玩啊!!!】 秦追推了:【我明天要去兼职。】 【草帽少年:你可真是打工皇帝】 【草帽少年:你在哪兼职啊?我去找你玩】 好友是个大嘴巴,秦追不好跟他说菲尼克斯的事。 再说就算不是,秦追也不好说,因为好友肯定会担心他,所以秦追打字说:【在给人做家教呢。】 【草帽少年:也是,现在家教工资高】 【草帽少年:你上到什么时候啊?】 【SX:暑假结束吧。】 【草帽少年:?】 【草帽少年:那你岂不是这个暑假都不能出来玩了?】 【草帽少年:可恶啊啊啊啊】 【SX:反正可以学校见嘛。】 他这位好友和他是一个专业的,家里也有点小钱,跟秦追的关系很好。 他们当年是集训认识的,约定了羊花大学见面,一起考了纯艺类。 秦追和他聊着时,就收到了华隐的消息。 秦追怕是菲尼克斯犯病了又或者出了什么事,忙切了进去,就见华隐给他发了一长串消息。 大概是说菲尼克斯今天接受了专业的精神科医生问诊,虽然没有做详细的检查,但大概开了一点药先控制一下他的情况。 只是菲尼克斯对药物很排斥,因为现在菲尼克斯最信任的人是他,所以得麻烦他明天开始监督菲尼克斯吃药、把药递给菲尼克斯。 一天两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就是得麻烦秦追以后留在那吃晚饭了。 华隐还说她会给秦追加工资的。 秦追忙回了消息:【不用不用,阿姨,还是按照之前定的就好,多一顿饭的时间而已,没问题的。】 他也没有自己的患者被人“抢”了的微妙情绪,反而是又替菲尼克斯高兴了起来。 他开始愿意接受正规的治疗了,这是好事。 秦追开心地把提醒他出门的闹钟调早了一点,决定早点到菲尼克斯那去盯着他吃药。 现在的进展比他想象得要快,他总感觉好像明天就能够看见菲尼克斯彻底好起来。 真好。 “他答应了。” 华隐在心里轻叹着气,收起了手机,对秦追的愧疚愈发浓郁。 但她看着现在的菲尼克斯,就会想起自己和沧浪刚把孩子救出来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菲尼克斯,瘦弱得像是皮包骨,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她差点都没有认出来那是她的孩子。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菲尼克斯几乎是不要命、发了狠地锻炼自己。 医生说,是因为他觉得是他自己太过弱小所以才没有能力反抗、遭受这一切,所以他的潜意识催动他想要变得强大。 他也会因此出现暴力倾向。 但是秦追出现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菲尼克斯手里还在摆弄着秦追给的魔方,他已经拼起来了三面,他好像沉浸在了那个魔方里,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华隐都准备说要走了,菲尼克斯就突然开口:“摄像头。” 他抬眼看向华隐,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就像是兽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的猎物:“监控一般都有保留一个月数据。” 华隐攥着手机的手瞬间收紧,就听菲尼克斯说:“你可以不拆。” 他执拗道:“但我要过往的记录。” “从他来的那天开始。” 华隐想跟他说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但她不清楚菲尼克斯在那里面的那几个月,是不是常常听到这句话。 她不敢跟菲尼克斯说,而对菲尼克斯疏于照顾、缺少关心所以导致了这一切的愧疚又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拒绝菲尼克斯的任何要求。 她只能成为他的帮凶:“……好。” 华隐用面对面快传把文件全部传给他,因为她新给菲尼克斯买的手机没有联网。 菲尼克斯不太会用这个智能机。 所以他摆弄了一下,才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出现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这个视频的时间段刚好是拍到了秦追。 虽然有点昏暗,但摄像头拍得很清楚。 镜头里的秦追,微微偏着头笑得很好看。 菲尼克斯呼吸一窒,缠绕着他的幻痛竟然没有席卷而来,他近乎是忘神地看着视频里的人,记忆里那些人每天都会让他看男性和男性之间做丨爱的恶心视频好像也就这样被覆盖。 他不住红了眼睛,小心地把手机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阿追。 他藏在心里好多年的少年。 他只会画秦追,别的都是一塌糊涂。 秦追:“你不是美术生,但这些都会,也很厉害了。” 他说完,就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菲尼克斯的反应。 听到秦追夸自己,菲尼克斯很明显地顿了下后,嘴角扯出了个带着僵硬感,却又明显是发自内心的笑。 秦追特意等了等。 但菲尼克斯没有说什么,秦追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今天引导菲尼克斯主动聊自己又失败了吗。 这个念头诞生的刹那,就听菲尼克斯开口:“我……” 他轻轻地说:“我以前会的东西,更多。” 秦追知道。 他们是一个学校的。 只是他是初中部,菲尼克斯是高中部。 他初一那会儿,听说了很多菲尼克斯的事。 高中部的校草,成绩特别好,据说还要参加数学竞赛。 再然后…… 他突然休学了,也就这样慢慢消失在了话题里。 秦追原本都要忘了菲尼克斯了,没有想到菲尼克斯的资料又递到了他面前。 这一次和那些风言风语不同,他印象中优秀、就该发光发亮的学长,变成了很糟糕的模样。 秦追看不得这样的事。 他见不得一块美玉粉碎。 这也是他答应这件事的原因之一。 菲尼克斯在秦追好奇的目光下,有点不确定道:“我会拼魔方。”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能大大方方跟秦追炫耀,但他被否定太多次了,太多“你是个废物”“你就是垃圾”“你的存在就是世界的危害”……诸如此类的声音萦绕着他,让他不确定自己会的东西究竟算不算得上厉害。 菲尼克斯其实也知道不能去听,但他被困在了原地,被撕扯着往后走,快要连挣扎都做不到了。 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是什么时候,秦追都永远是他能拽住的那根稻草,是照进他世界里的光。 坚韧的、璀璨的,让他害怕,却也让他忍不住想要抓住。 “!”秦追微微瞪大眼睛:“你会魔方!” 他惊喜道:“你可以把六面都拼好吗?!” 他说话声音大了点,菲尼克斯却是第一次没有感到惊惧,记忆里的大声呵斥后伴随的疼痛也没有从脑海深处里翻涌过来诞生幻觉影响他。 他又没有觉察到地笑了笑,一颗心也跟着秦追、因为秦追跳动:“嗯。” 秦追:“那我明天带我的魔方过来。” 他说:“我买回来打乱后就再也没有拼好过了。” 菲尼克斯瞬间就紧张了:“我…我不知道……” 他的语言系统还没有完全恢复,一绷起来,说话就不利索了。 秦追能够明白他的意思:“没关系。” 他叹气:“反正我也一面都拼不好,你试试,多点可能性嘛。” 菲尼克斯放松下来,又开始期待明天:“好。” 他想拼出来,想让秦追开心。 秦追笑着把画纸在画板上夹好,又问他:“你想要什么?” 菲尼克斯怔了下,第一时间没有意识到秦追是问他想要什么画,但他张了张唇,那个“你”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锁在了身体里,找不到钥匙。 露娜小声说道:“有时候我能在格里沙身上察觉到孤独,当我身处异国他乡的时候,还有我作为全系唯一一个女学生的时候,当我离开你们回到阿根廷,因为你们不在身边,我同样会孤独,孤独的时刻那么多,也许孤独才是人生的主题。” “小追,你会孤独吗?” 秦追放下钢笔,将灯光调暗:“会啊,如果孤独可以忍受,我就试着享受它,如果无法忍受,我就联系你们,让你们陪我。” 露娜轻笑一声:“如果你哪天结婚生子了,就像罗恩那样将希娃视为最重要的人,我再在孤独时联系你,要你好好陪我,你会觉得我妨碍你吗?” “我应该不会结婚了。”秦追拉上窗帘,“最近老是梦到被男人强吻。” 露娜立刻坐直,什么孤独都没有了,她左眼八右眼卦:“谁?是谁吻你了?” 第 226 章 思路 秦追没法回答露娜的问题。 他只记得自己在两个梦里都差点被人吃干抹净,从嘴啃到头再啃到脚,但他感觉自己两次都有享受到,难道他的xp是强势型? 可是不对啊,他前世的朋友以前还说在雍和宫帮他祈福,祝他这辈子和白富美结婚呢。(67章)那白富美就这德性? 等等……正在追求他的菲尼克斯——白、富,是个美国佬。 这何尝不算一种白富美呢? 秦追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他不是哄菲尼克斯,而是真的能做到。 尤其他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菲尼克斯不会伤害他。 ……都自残了,也没有打砸身边的东西。 秦追对上菲尼克斯阒黑的眼眸。 他的眼睛很黑,那种黑是比其他人还要黑的,有点像没有光的空洞感,直勾勾盯着人时,配上他那张脸,就格外有气势,而且还会让人无端胆寒,有种被披着人皮的怪物盯上了的错乱感。 秦追一开始也是有点怕的,但这半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对菲尼克斯的印象就真的只有温柔了,所以他才会心疼他。 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秦追低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菲尼克斯还沉浸在秦追那句“好”中,像是有点失神,怔忪地看着他。 他的大脑好像又开始迟缓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还未消去的幻痛,让他已经有几分恍惚了。 但至少眼泪水是止住了,菲尼克斯自己都觉得狼狈,可他在秦追跟前,就是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 菲尼克斯动了动唇,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你刚刚,说什么?” 秦追耐心道:“我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菲尼克斯眼睫微动,大脑的刺痛和混沌感让他的眼皮不自觉地耷拉下去了一点,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一样,幻痛好像还在持续,又似乎是小时候残留在神经的一点余韵,若有若无的:“不是…这一句。” 秦追懂了。 “我说我不会怕你的。” 秦追没有重复那个“好”,而是轻声跟菲尼克斯说:“再说我也没有必要怕你。” 没有必要怕他吗? 菲尼克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必要怕他。 他明明…… “你知道你多恶心吗”“你就是个怪物”“真是恶心的怪物”…… 辱骂又从记忆里翻出来,菲尼克斯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痛苦地把身体蜷缩得更紧,好像恨不得自己现在是一只蜗牛,能够蜷缩着躲回自己的壳里。 可蜗牛那么脆弱,人类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的壳粉碎。 秦追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但他上的课里有说过。 脱敏的过程就是在刺激中重塑新生。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利用这个时机去给菲尼克斯塑造新的观念。 “菲尼克斯。” 秦追喊他,又告诉他:“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都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我没有必要怕你,不是吗?” 他想告诉菲尼克斯,如果不想被人害怕的话,就不要跟人动手,要学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菲尼克斯就像是溺水的人,又被秦追捞起来了一点。 他得以喘息,在混沌间应了声。 甚至在得知了不会被秦追害怕的办法时,他还会拼了命地抓住。 “我不会……”傅明灼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困兽似的在屋子里打转,接连撞到各种各样的杂物,在叮铃咣当的碎裂声中,又一脚踢中了桌子腿儿。 可傅明灼并不感觉疼,而是被另一种情绪所全部吞噬。 烧起来了。 他喉咙里一句话都发不出,砸门的时候,胳膊也没劲,从小腹中撩起来的火顺着脊椎往上爬,电流似的鞭挞他的四肢。 傅明灼喘得像条狗。 他瘫坐在门口,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回头看了眼。 却不是看往床上那失去意识的宝贝弟弟。 而是大开的窗户。 以及伴着皎洁月光,轻柔摇晃着的窗帘。 “畜生。” 傅明灼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下一秒钟,高高在上的商业帝国总裁就彻底破防。 狼狈地用双手捂住脸,嗷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还好吗?” 秋高云淡,午后的阳光就格外明媚,照在傅明灼了无生气的脸上。 秦追刚洗完手出来,走到窗边,跟着坐下。 “都会过去的,别伤心了。” 说完后,秦追再也憋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跟着傅明灼的眼神,一起看向外面的鸟语花香。 虽然他很想拍拍傅明灼的肩,说一句,多大点事啊。 又没真的干了。 至于这样伤心吗? 但转念一想,傅明灼真正伤心的原因,定然不是因为那未曾发生的事情,而是另外一件,仅仅只有两人心知肚明的事。 那就是—— 傅明灼这个人,不举。 旁边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秦追没敢回头。 “没事,”傅明灼用纸巾按了下酸涩的眼眶,“我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小寒能好好的就行。” 说着,他就扯出个僵硬的笑容。 “万幸的是,这种乱七八糟的药没啥用,不然的话……” 秦追垂着睫毛,神情淡然。 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装傻。 这药哪儿没用啊,可太有用了。 没用的是你啊傅总。 这俩兄弟都是第三本书的人物,傅明灼出场次数不多,但只要他出现,评论区铁定如油入沸水,那叫一个腥风血雨。 秦追对当初自己受到的震撼,记忆犹新。 据说绝大多数的作者在设立主角时,要考虑读者的口味,市场风格,以及故事线的顺利展开,所以主角的设定,可能并不会百分百体现作者的真实审美。 而这个时候,相当一部分的作者,就会用副cp来释放自己。 【作者有话说:我醒脾很奇怪吗?相当正常的好吗,宝宝们别害怕,大哥的设定不影响剧情走向的啦,我们专心等攻追老婆的啦~】 秦追受到了惊吓。 因为这个傅明灼的设定,实在是过于混乱邪恶。 首先,他也是个渣攻。 其次,他心里的人是自己亲弟弟。 最后,他不举。 记得前半部分时,评论区还喜闻乐见这样的情节安排,夹杂在偶尔一两条弱弱的“别逆我cp就好”“不会有炮灰攻的情节吧”之外,全部齐刷刷地挥动起骨科的大旗。 直到傅明灼的真实弱点暴露出来。 评论区安静了好一会。 突然有人奋力高呼:“养胃攻是仙品!” 于是,下面关于攻究竟能不能养胃,又吵了一百多楼。 但很快,她们就不吵了。 因为傅明灼的对象出现了,进度巨快,当天do爱! 秦追又爬了很久的评论区,才终于找到原文。 看完后,沉默了许久。 因为傅明灼不举,吃药做手术都治不好那种,偶尔能起立那么一次,就赶紧跑去用自己的形状倒膜,整了个道具。 用这个道具跟小受做。 还冷冰冰地说,对方不配自己掏真枪。 【傅明灼嗤笑一声:“当然是你的问题,脱光了躺在我面前,我都产生不了一丁点的欲望,你不羞愧吗?”】 【看到身下人涌出的眼泪,傅明灼的心中产生快意的满足,令他兴奋得飘然欲仙。】 【他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心里被弟弟占满了,所以对其他人没有冲动,如果……如果是弟弟的话,自己肯定会大展雄风,所以,他的身体是正常的,没问题的!】 秦追:…… 毁灭吧。 这本书的作者,精神状态还好吗? 所以也就这第三本书,他没能真正看完。 一只长尾巴的黑色山雀飞到窗台,侧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景象。 床上躺着的男人脸色灰白,整个人就是被打击到的颓废模样,神情恍惚又疲惫,而旁边那个穿白衬衫的,则有一双干净清澈的灰眼珠。 傅明灼的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就清了清嗓子:“小,你在看什么呢?” “有只小鸟,”秦追看着窗外,“又飞走了。” 傅明灼的双手握成拳头:“你在讽刺我吗?” 说什么飞走的鸟,难道……难道他一个医生,能看得出来自己的隐疾吗? 可恶! 秦追平静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讽刺你?” 也是。 自己某些难以启齿的问题,天知地知,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想到这里,傅明灼心里好受了些,可又立马被仇恨的情绪所代替。 “那个叫菲尼克斯的,”他自言自语地咬牙道,“我一定会让他后悔……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居然敢对他和弟弟做出这样的事。 秦追盯着他因愤怒而发青的脸,没接话。 其实,相貌还是很帅的。 他穿书后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愧是霸总型号渣攻,哪怕就是个配角,也长得高鼻深目,英俊非凡。 就是表情有点难看。 毕竟被摆了一道。 昨天晚上他离开后,不知道傅家二楼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等到管家察觉不对,撞开卧室的大门时,傅家兄弟两人都已经晕厥,不同的是,弟弟是受到外力殴打,而哥哥则是情绪激动血压升高,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被脚步声惊醒后,傅明灼只把弟弟送去了医院,而自己则坚决不去,只是叫秦追过来,帮他检查身体。 问就是渣贱小说中,就这一个助攻医生。 啥活都得干,随叫随到。 秦追赶到后,心下了然,傅明灼误食了不太干净的药,但福兮祸所依,因为他自身情况的原因,并没有发生不该出现的事,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给傅明灼打了镇定,帮助他平稳情绪。 “我前半夜就打过电话了,”秦追问道,“救护车没到吗?” 管家迷茫地摇了摇头。 秦追没再纠结这个细节,只是有点疑惑,那个我见犹怜的美人,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逃跑了吗? 挺好的,快跑吧。 逃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回头。 都离开傅家了,路上的时候,秦追已经不再想这件事情。 因为明天就是中秋节,螃蟹虽说没完全肥,不过壳薄肉嫩,是时候去买两只备着了。 还有姜丝,醋,以及柿饼和苹果。 秦追过日子精打细算,也挺讲究仪式感,虽说只有自己一个人,但该过的节,还是要乐呵呵地过。 他是个很会照秦自己的人。 “叮咚,欢迎光临。” 全日鲜便利店的透明玻璃门往两侧打开,两个穿校服的女孩笑着从里面走出来,秦追和她们擦肩而过,走入琳琅满目的货架。 得买点水果。 店里没什么人,秦追推着购物车停下,抬头看着最上方的货架。 上面稀稀拉拉地摆着几条饼干。 卖得不好,促销剩下的,全部堆在上面了。 但是秦追很喜欢吃。 一只胳膊擦过他的耳侧,轻而易举地拿下了饼干,信手放进了他的购物车。 与此同时,一股清冽的松木香气传来,很淡,由于距离太近,就带着点欲说还休的…… 诱惑。 秦追向后侧过脸。 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弯弯的,笑得很甜。 菲尼克斯怎么会在这里? 散在肩膀处的长发随意扎着,戴了个黑色口罩和鸭舌帽,但由于过分优越的身材条件,他往这里一站,哪怕藏起那双美到惊心动魄的眼睛,也会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有些人就是天生风情。 秦追没什么反应地看着他。 “你好,小玉。” 菲尼克斯的双手背在身后:“真巧呀。” 昨晚刚见的人,此刻再次相遇。 不同的是,身份已经调换—— “这太辛苦了。” 菲尼克斯脸上的笑容还在:“什么?” “我是说,在这种地方打工,钱少事多,很累的。” 秦追伸手,把剩下的饼干全部放进了购物车。 在这种地方出现,又帮助他拿货架最高处的东西,那就说明什么?说明菲尼克斯是在便利店打工的呀。 可能怕被傅家人发现,还特意戴了帽子和口罩,以便隐藏自己的身份。 秦追心有不忍:“你在这里多久了?” 菲尼克斯的眼神终于闪过一丝迷茫:“啊?” 刚刚入职吗。 秦追想了想,拿起一条饼干,放进菲尼克斯手里:“请你吃这个,很好吃。” 说完,他就平静地转身离开。 只剩下菲尼克斯在后面站着,口罩后面的表情,有点抽抽。 这个小医生,脑壳莫不是有问题。 都没结账,怎么请人吃饼干? 他嗤笑一声,随手把饼干重新放回货架,有些懒散地往外走去,原本他是要等另一个人的,但看目前的情况,那人估计是不会出现了。 菲尼克斯无所谓地按了下自己的帽檐。 便利店里人少,因此急匆匆的脚步响起时,就格外明显。 “等一下!” 秦追跑得急,肩膀都在不住地起伏,再加上推着购物车,柔软的额发散了下来,而当他终于跑到菲尼克斯对面停下时,脸上已经有点潮红。 “我、我有话跟你说。” 菲尼克斯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这种神情,这种语气,他见过太多。 他长得好,自小到大无论什么,都能很容易地得到,由于这张脸引发的爱慕,也时常发生,实在不算什么。 只是这个清清冷冷的小医生,喘着气看向自己,眼里终于开始急切时,还蛮有趣。 秦追站定了,看着他:“你真的在这打工吗?” 菲尼克斯生了逗弄的心思:“是啊。” 秦追似乎长出了一口气:“那你千万别忘记一件事。” 他记得这朵小白花傻乎乎的,特意跑过来,给人交代一句。 “哦?” 菲尼克斯的手指隔着口罩,虚虚地点在嘴唇的位置:“你要告诉我什么?” 秦追左右看了下,感受到工作人员犀利的眼神后,上前两步,凑近了菲尼克斯的耳畔。 “别忘了今天的日子。” 柠檬的青涩味道传来。 菲尼克斯一时有些发怔。 可能,是离得太近了,也可能是小医生因为奔跑,而变得更加红艳的嘴唇。 他下意识地问:“什么日子?” “中秋假期,”秦追压低声音。 “……记得要申请三倍工资。” 菲尼克斯用沙哑的嗓音呢喃:“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他怎么舍得。 秦追微微弯眼,没再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而是说:“地上凉,你能起来吗?” 菲尼克斯几乎是本能地点头:“嗯。” 于是菲尼克斯强撑着,带着很明显的轻颤慢慢从地上支棱了起来。 秦追没有给他太多关注的眼神,从菲尼克斯的态度和话中,他更加确定了,菲尼克斯想要被当作正常人看,而不是一个疯子、精神病。 菲尼克斯重新坐回自己的秦人沙发上,柔软的感觉让他又稍微清醒了一点,尤其是他在看到秦追去把被他折断了的铅笔和掉在地上的画板时。 菲尼克斯感到深深的懊恼。 他低下了头,像是做错事了的小孩一样,甚至开始无比痛恨自己:“……对不起。” 这话菲尼克斯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不仅有几分切齿,还带着几分委屈。 他不是为自己感到委屈,而是因为自己控制不好情绪,感到难过。 秦追稍顿,节俭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把折断了的笔照样收进了笔盒,他微偏头,有几分奇怪:“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对他,菲尼克斯一直是有问必答:“我…吓到你了。” 秦追实话实说:“是有一点点吧,但还好。” 他认真地看向菲尼克斯:“我更加担心你。” 菲尼克斯在他这两句话中,身体绷紧,又落下,但又还是绷了起来。 秦追……担心他。 意识到这点,菲尼克斯的很难掩住自己的开心,他的嘴角也扬起了那个有点僵硬的笑。 因为精神病,菲尼克斯很难像正常人那样思考,他的注意力是散的,只能关注到一点,在关注到这一点后,他就注意不到别的了。 而从秦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而不是他的梦里、画里时,菲尼克斯能够注意到的就只有秦追了。 满心满眼都是秦追如何。 秦追跟他说话了、秦追冲他笑了、秦追在关心他、秦追喊他名字了、秦追跟他开玩笑了…… 甚至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记忆也是片段式的,所以这样的状态不仅仅是每天都会重置,有时候一小时后,他就会因为秦追喊他名字了感到惊喜。 他就像是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专注于一项“工作”。 “我……” 菲尼克斯慢慢道:“没事。” 他的情绪轻松了起来,面上的凝重阴云也就消退了。 秦追示意了一下他的伤口:“家里有医药箱吗?” 菲尼克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秦追这句话……听着好像是在问他们的家。 他认真地思索了许久,没想起来到底有没有,但因为他不喜欢药味,他的脑海自动把药味和不好的事挂钩了,他不想让秦追遇上不好的事,所以他说:“没有。” 不是“没有吧”,而是“没有”。 秦追说好吧,菲尼克斯又有点艰难地咬字:“不疼,小伤。” 秦追看了看他。 确实都是皮外伤,菲尼克斯手上的血也已经凝固开始结痂,如果是秦追自己,他肯定也不会做什么处理的。 但问题是菲尼克斯比他“宝贝”。 这可是给他一天三千的老板的独子! 所以秦追想了想:“我跟阿姨说一下你受伤了,可以吗?” 菲尼克斯先本能地点了头,随后他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开口:“你,要记得跟她说…是我自己……” 他说到后面有点急,秦追这一次没有温和地说可以慢慢说没关系,而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菲尼克斯,你急什么?我连手机都还没掏出来呢。” 菲尼克斯怔忪了片刻。 秦追这样的语调,比之前温声细语跟他说话时还要亲昵,像是打趣。 好像……这样才更像朋友。 菲尼克斯眸色稍动。 比起温柔……他似乎还应该要加一点风趣? 这样才更像朋友。 而且这样听上去,关系很亲密。 菲尼克斯垂下眼,浓密似蝶翼般的睫毛掩住了他眼里的色彩,他很轻地说:“我妈…比较小心我。”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华隐就把他当鸡蛋一样保护了起来。 秦追嗯了声:“我知道。” 他每次从菲尼克斯这儿出去后,还要被华隐拉着聊好久,也不是说别的,就是问他菲尼克斯今天的情况,还会给他带新鲜且贵的水果,让他带回去跟妈妈一起吃。 秦追是个很敏感的人,从他正式上岗的第二天被华隐拉着聊,他就有感觉到,华隐很想让他每天都来,不是指假期,而是上学以后也是。 可秦追做不到的。 他大学确实是在羊花市,但问题是他得上课。 羊花大学离这里相隔两个区,地铁都得一个多小时快两个小时,他确实跑不动。 所以秦追没有提,也没有戳破。 到后来,也就是现在,他就想要是能趁这段时间让菲尼克斯的情况稳定往好的方向走,那也是件好事。 就算他不能每天来,也应该没关系了。 秦追用随意却带着点炫耀的语气引导菲尼克斯:“我妈也很小心我,因为她就只有我这一个孩子。” 他笑着跟菲尼克斯说:“她会给我剥橘子和龙眼…一切带壳的水果,她都会帮我剥好给我端到房间,还会在追下来的时候帮我刷球鞋,我跟她说不要做这些了她都不肯。我小时候特别烦恼怎么让我妈别这么劳累,后来长大了我就知道了。” 他道:“这是她表达爱我的方式,我不该阻止,我只要也爱着她就好了。” 所以他会给秦若水买新衣服,会在秦若水不在的时候把家里的卫生搞了,会去接她下夜班……这是他表达他爱秦若水的方式。 他这话有点多,菲尼克斯现在消化起来需要点时间。 秦追看他怔怔地看着自己,也不急,只是给华隐发了消息,说明了一下。 华隐依旧是秒回的。 她确认了一下菲尼克斯真的没有事后,还是没忍住打开监控看了眼。 客厅有一个监控藏在很隐秘的位置,秦追知道,所以他尽量和菲尼克斯在客厅活动,这样菲尼克斯的情况也能被老板收入眼中。 但也就是这么一下,菲尼克斯突然偏头看了一眼。 秦追不明所以地抬眼:“怎么了?” 菲尼克斯敛眸,目光落在笔盒上:“笔……对不起。” 秦追:“……?” 这为什么和他道歉?这笔不是菲尼克斯的吗? 秦追是真不明白,所以他说:“还有很多。” 但菲尼克斯抿起了唇:“这一支…不一样。” 他低垂下头,分外失意:“是你给我的。” 秦追:“?” 他不理解,但尊重。 秦追伸出手,从笔盒里再抓了一支6B递给了菲尼克斯:“你现在有第二支我给你的笔了。” 菲尼克斯慢慢眨了下眼,盯着那支笔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抓住。 秦追松开手,于是菲尼克斯就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刚刚被秦追抓过的地方。 又有秦追的体温了。 ……虽然这支笔不是那一支,他还是少了一支,可他很开心。 秦追拍着电报回复:“我没有让你廉价销售,现在青霉素的技术还没有将其扩产到普通人也可以廉价购买的地步。”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私人出钱,送一批免费药回国,约1000支,请你赠送给那些感染了疾病的孩子、妓|女。” 秦追给申城的底层人做过义诊,救治过很多贫困儿童,他甚至和不少妓|女关系不错,若是她们在他下班时偷偷找到他家门口,他也会帮忙开些药。 以前他帮不了那些人,但现在青霉素出来了,技术也比以前更加成熟,那么那些对于苦难无还手之力的人也可以在秦追的帮助下,对命运回击个一两拳。 秦追想,这也是一种新药诞生的意义吧。 梅花香接到这份电报时,喃喃:“1000支,god,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德姬小姐,泰格医生难道是主的信徒吗?我以前从未见过谁会做这么大力度的慈善。” 德姬抱着一坛好酒走入店铺:“什么信徒?他姥爷舅舅妈妈都是义和团的,你说他是白莲教都比说他信耶稣靠谱。” 第 227 章 推销 “你想好怎么让青霉素在北美打开销路了吗?” “是,已经想好了,我们在经济系有个叫安格斯的同学,你知道吗?不知道,好吧,你最近忙着教那个叫杰妮.阿斯特的女孩学游泳,都不关注其他人,连有个叫安格斯.威廉姆斯的同学染上了梅|毒这件事都不知道。” 露娜面露惊讶:“不会吧?能上大学的起码是个体面人,他为什么会染上这个病?” 菲尼克斯捧着酒杯:“安格斯的家族的确是体面的,但他本人不怎么体面,他能上大学,完全是因为他有个做铁路大亨的爸爸,顺带一提,他爸是外地的铁路大亨,宾州的铁路主要是梅森罗德家族在修。” 露娜嘴角一抽:“知道你们家在宾州树大根深了,你是说,我们要给安格斯送药吗?” 菲尼克斯说:“安格斯的外祖父是纽约州的议员,治好他,与他打好关系,对MD药厂的扩张是有好处的,如果能打进纽约州,我们的生意才真正在北美站稳脚跟。” 露娜悟了:“原来是政客和商人结合的果实,这安格斯老兄当真背景雄厚,等等,他是纽约州的政商结合豪门子弟,你是宾州的,他是不是比你出身还高一点?” 费城只是上一代阿美莉卡首都,纽约才是现在的阿美莉卡首都,菲尔,姐第一次发现你居然还有出身不如别人的时候! 见菲尼克斯一脸无语,露娜双手合十:“但是你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成绩好,比他人品棒,在姐姐心里,你才是当之无愧的宾大校草。” 九港九月的天,白日里和七八月时没太多区别。 挂在天上的太阳驱散了天空的云,也将大地炙烤地滚烫,一片金光闪耀刺眼。 秦追拿着手机在一条条确认备忘录上写的东西都带了。 今天九港大学开学,是最后一天报到了。 顺路去九港大学上班的表哥已经来接他,表哥余明山就坐在一旁,用九港的地方话提醒他,用普通话翻译大概就是说:“药带了没。” 秦追回的也是地方话,说带了:“最先拿的就是药。” 他其实自己不太在意,但家里人都很关心。 从进门开始,余明山就提醒他要拿药。 “…那没什么了。” 他们自己家人说话,都是用本地语言,余明山道:“反正你家离九港大学也不远,缺什么喊司机来接,不堵车一个来回也就一个小时。” 秦追闻言,到底还是结束了自己的第三遍校对。 又听余明山问:“你真要住寝室?九港大学附近有楼盘是我们自己家的,虽然只有二三十平,但作为平时上下学用也足够。” 秦追合上行李箱拉链,有点无奈地抬眼看着走过来要帮他拎行李箱的余明山:“山哥,我就是去交朋友的。” 再说自己家有些什么楼盘,他当然心知肚明。 余明山也没有说什么那种朋友大多都帮不上什么忙或是圈子不同的话,毕竟他知道秦追就是想要去交没有利益牵扯的朋友。 但是—— “交普通朋友可以,谈恋爱不行。” 余明山严肃道:“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先跟哥哥说一声,哥哥把下关。现在的年轻人,花言巧语的多,会疼人的少。” 秦追看着余明山,一时间没说话。 余明山依旧板着脸:“听见没。” 秦追慢吞吞开口:“山哥,这话你已经在半个小时里说了三遍了。” 余明山却并不尴尬,反而是道:“因为这很重要!” 他望着光是看上去就很乖软的秦追,嘟囔了句:“我们从小宠到大的弟弟…我怎么能接受他成年了可以谈恋爱了要去宠别人了。” 秦追:“” 他有点好笑地低下眼:“哥,我才满十八没两个月,没那么快谈恋爱的。” 余明山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你最好是。” 秦追没办法,只能说:“我保证。” 他们说话间,也出了门。 秦追再用指纹进行了反锁后,就开始等电梯。 他家里有钱,所以他在九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是他十四岁时他爷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套大平层,但是是毛坯,因为要放着让秦追自己来设计装修。 一直到秦追十六岁时,秦追才花了一年时间装修好,又放了一年散了味,再住进来。 很多人都觉得,秦追是个秦和却冷淡的性格,还很慢热,喜欢的要么是那种冷淡风要么是简约风,或者再结合他的外貌,认为他会喜欢奶油风的。 秦追是很典型的杏仁眼,眼睫又长又浓密,脸也小小的,但并不会很消瘦,反而带了一点点婴儿肥,显得更加可爱。 而且因为他身形是偏清瘦那一挂的,穿着中袖T恤,露出的有些嶙峋且肤色白到几近透明的小臂。 秦追的身形是颀长的,就能冲淡几分幼态的感觉,但乍一看还是感觉像是高一高二的学生,至于为什么不是高三的,因为他眉眼没有那种备考的疲态。 他长得很“乖”。 但他喜欢的风格却很容易被年轻中介评价一声有些老气了。 浓色的中古风,整个家的颜色是偏黯淡却秦馨的。 每次余明山来,都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那种中古店。 ——秦追喜欢收藏。 他给东西赋予的意义有很多,是个很有生活仪式感的人。 不过每次来,余明山都会在玄关到客厅的那一块选择闭闭眼。 主要是秦追养了一条灰腹绿锦蛇,这条蛇是秦追从别人手里高价收来的,经过一次次蜕皮有点基因变异,没有绿得特别明显,有些发黑,但反而成就出了墨绿色。 在光下时,鳞片会闪出极其漂亮的光泽。 余明山见过,他承认好看,但不妨碍他还是有点发毛。 他们下到地下停车场,候着的司机便上前接过了余明山手里的行李。 车子就停在门口,是秦追的车,一辆墨绿色的大G。 秦追特别喜欢墨绿色的东西,他家的整体装修都是以墨绿色为主,翡翠里更是钟爱墨翠。每次听说有极好的冰种墨翠的翡翠拍卖会,秦追都一定会去。 所以他们也常常玩笑,只要有墨翠的拍卖会,就是秦追诱捕器,担心有一天他被人用什么墨绿色的东西诱拐了。 余明山敢信要不是因为秦追自己不太适合这个颜色,他可能衣服都多数是墨绿色。 上了车后,余明山又想起什么似的:“菲尼克斯的资料你过了眼吗?” 秦追慢慢应了声:“他考到九港大学时,爷爷就跟我说过了。” 余明山:“他不是我这个专业的,我也没太关注,不过他是学生会的。今年学生会会负责寝室问题,我问了一下负责学生会的老师,他大概率是负责你们那栋,会不会负责你那一层就不知道了,今天才分…不知道他跟家里闹成那样漂洋过海来九港是干嘛,反正你小心些,有什么就找我。” 秦追习惯了家里人的絮絮叨叨,尤其余明山是教书的,对“孩子”的关怀就习惯性的多。 秦追等他说完,就应了声。 余明山又问他怎么看菲尼克斯这个人。 秦追回忆起资料上写的内容,还有自己哥哥姐姐们对其像个疯子的评价,很认真地想了想:“他眼睛很好看。” 菲尼克斯家在国外,所以他家混血也比较多。他也是个混血,他母亲有二分之一的意国血脉,还有二分之一不知道哪个国家的血脉,混着混着,到菲尼克斯这儿,就从蓝绿色的眼睛,变成了墨绿色的。 照片里的寸照是不太看得出来,但有一张照片是菲尼克斯的脸迎着光的,白色的灯光,十分明亮。 也因此,将他那双丹凤眼彻底照出来。 丹凤眼本身就会给人几分强势高贵感,框在框子里的眼珠,就如同品质最好的墨翠打造的珠子,镶嵌在最适合它的宝石托上,将墨翠的神秘和那诱丨人的危险显现得淋漓尽致。 余明山:“” 他幽幽看向秦追,因为九港这边总归是前卫些,所以对于同丨性丨恋会更敏丨感——不是指反对的敏丨感,而是更能第一时间想到。 而且如果秦追是,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所以余明山道:“我忽然觉得我更加应该好好担心一下了。” 秦追莞尔,勾着唇,慢慢道:“没有,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余明山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反正你小心点,虽然资料不一定是真的,可菲尼克斯脱离了家后身无分文来九港还能活得挺好,就证明他也有自己的手段。” 秦追当然明白:“嗯。” 他说:“我知道的。” 他心里有数。 到了九港大学后,余明山就和秦追分道扬镳了。 余明山是众所周知的余家人,秦追想低调点过大学生活,余明山就不好送他到寝室里,只能是司机帮秦追把行李拎上去。 九港大学是半公立半私立学校,因为学校毕业了许多名人,所以从不缺资金。 宿舍都有好多栋,每栋都会安装电梯,到一定的年限时间又会进行旧楼翻修。 也因此,九港大学的学费很贵。 普通本科生要差不多二十万左右的港币一年,商学院更是到了三十六万港币,金融学还要再贵十万。 用一些人开玩笑的话就是——四十多万一年学四年毕业出来后卖保险。 秦追报的专业是商学院的投资学,宿舍在商学院和艺术学院中间,两个学院是共用宿舍楼,可能出现混寝。 他才站在宿舍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清亮的男声:“我高中时经常一跟人出去玩,没多久对方就跟我表白了。还有些是直男呢!” 秦追微顿,他无意偷听,所以直接抬手敲门打断了里面的对话。 里面安静了一瞬,然后有人过来开门。 见到他,对方愣了愣。 来开门的是个大块头,穿着汗衫,长相普通,看着像是老实人。 秦追客气道:“你好,我叫秦追,是你们这间寝室的。” 他说话习惯了轻声慢语,惹得对方怔了下:“什么?” 秦追刚要重复一遍,对方又反应过来似的:“哦哦哦,你进来吧。” 他让开位置让秦追进来,帮秦追拎行李箱的司机也跟着走了进来。 秦追这才看到他另外两个室友。 有一个一身大名牌,脚踩的鞋子还是热门限量款,有市无价;另一个留着及肩的长发,穿着打扮也很精致,面容昳丽,有点雌雄莫辨的感觉,一眼就能让人惊艳。 九港大学的四人寝都是上床下桌,空着的位置很明显,就是最靠里的一个位置。 因为多了个陌生人,寝室里安静了下来。 司机把秦追的行李放下后,无声示意了下,便先行离开。 秦追看向另外两个室友,还没主动打招呼,那个长发青年就主动道:“你好!我叫喻好好,英文名是luck,你可以叫我luck或者好好,我是艺术学院舞蹈专业的。” 因为秦追长得太好,他不由问了句:“你也是艺术学院的吗?” 他说话没有太多口音,尤其是九港这边的腔调,一点没沾。 由此可见他有可能不是九港的。 秦追等他说完,才慢慢把卡住的话说出来:“我叫秦追,我是商学院投资学的。” “哇投资学。” 喻好好眼睛亮了一下:“你家里岂不是很有钱才能玩投资?” 秦追还没说话,那个一身名牌的室友就开口:“玩投资要不了好多钱的。” 很明显的九港腔调。 “我叫马盛,盛满什么东西,就是多音字是盛开的盛的那个盛。” 他跟秦追介绍自己,语气有几分吊儿郎当:“我也是商学院的,还有东哥…就是刚给你开门的那个,他是我们的学长,我俩都是金融学的。” 秦追看向东哥,东哥冲他点了点头:“我叫何夏东。” 毕竟第一次见面,马盛有点安静,何夏东也有几分拘谨。 倒是喻好好,看见秦追从袋子里拿出帘子要先装帘子隔绝床铺,立马就凑过来:“我帮你吧,我以前读高中时也装过这个。” 秦追没有拒绝:“好,谢谢。” 喻好好冲他勾唇一笑。 那边马盛也开了句玩笑,缓解有点僵凝的气氛:“秦追,你可要小心点,喻好好是个GAY。” 喻好好并不在意马盛把他的性取向说出来,他嘁了马盛一声,又跟秦追说:“你放心,我是0,我喜欢那种高大威猛长得还得帅的1。” 秦追是长得好看,但他看上去不仅少年感重,还有点奶气,是过分乖软的长相,不在他的理想范围内。 不过 “你多高啊?” 喻好好好奇地比画了一下:“感觉你比我高一点。” 秦追慢声:“上半年测是一七五。” 他还才十八,还在长身体。看他家族史来说,长到一米八不成问题。 喻好好撇了下嘴:“那你比我高,我才一米七三。” 秦追不是很懂不过是两厘米差距而已,为什么那么在意:“…你还会长的。” 喻好好:“说得也是,话说你多大啊?” “七月底刚满的十八。” “!你还比我小——那你是我们寝室最小的了。” 喻好好笑嘻嘻地:“喊哥哥。” 秦追回了一个秦和且无奈的笑,但没有喊这一声哥哥。 气氛被缓解下来,马盛和何夏东也来帮手。 他们在下面递东西,马盛说:“luck你继续说呀,然后呢。” 喻好好也没有觉得要避着秦追的意思:“然后就是我说的那样了啊。我们学校当时那个校草,谈过几次女朋友的,都折服在了我的魅力下。” 说这话时,他还有几分得意。 马盛挑眉:“这么厉害?” 喻好好轻哼:“那当然,我朋友都说我是万人迷。” 何夏东却说:“我不信,你一定迷不到菲尼克斯。” 秦追微顿。 金发少爷仔用骄傲的表情告诉了秦追这个好消息。 秦追立刻呱唧呱唧小海豹鼓掌:“厉害了我的金毛仔,你怎么做到的?我是黄皮肤,青霉素的利润还那么高,我还以为专利局那些人肯给我专利就不错了呢。” 菲尼克斯优雅挥手:“你不需要知道我怎么做,只要敬佩我就行了,这些天为了跑你的专利,我倾注了巨大的心血,这当然不只是为了我对你的爱,还有我对金钱的渴望,所以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负担。” 秦追吐槽:“我本来就没负担,青霉素投产,赚大头的不是你吗?” 菲尼克斯才是大老板,他赚得比秦追这个技术人员多多了好吗。 “你说得对。”菲尼克斯笑得像个阳光大男孩,但他还是不习惯这么大笑,又低头揉了揉脸,把面部肌肉揉回去。 “知惠的实验怎么样了?” 说到这,秦追的表情复杂起来:“她啊,她马上要成我拿诺贝尔的竞争对手了。” 第 228 章 叛逆(二更合一) 在奥斯卡.闵可夫斯基的指导、以及秦追的后勤支援下,知惠独立提取出了胰岛素,并注射到出现糖尿病症状的狗狗身上,使狗狗的病症得到缓解。 原本1920年的诺贝尔医学奖,是秦追带着百浪多息、青霉素和其他同样有资格拿奖的业界同行们竞争,现在这弥漫着硝烟的无声战场又加了一个异军突起的小知惠。 而且胰岛素的份量很重,重到秦追和知惠胜负难分。 秦追的表情微妙起来:“胰岛素也是暴利药物,露娜现在乐疯了,我之前和她结束通感的时候,她还在家里跳企鹅舞。” 企鹅舞是什么……菲尼克斯一囧。 秦追:“就是大摇大摆,手臂直直向前挥,就跟企鹅一翅膀把同伴拍坑里一样。” 医生看了秦追一眼,又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他觉得他在这一刻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来吧你来吧。” 他起身:“正好我去拿疫苗。” 秦追接过了医生手里的碘伏和棉签,医生哼着小曲速度不慢地离开了诊室,他关上门后,还摇了摇头,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啊。 他当年追他老婆时,也是这样,各种装可怜。 果然撒娇手段永不过时。 秦追就在菲尼克斯面前坐下,菲尼克斯的拳头不自觉地更加紧了紧。 之前是演的,现在是真有点紧张。 秦追微微倾身,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要是疼你就说。” 菲尼克斯的喉结滑动了下。 哪怕诊室里透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还混杂着各种苦涩的药味,这一刻他也还是嗅到了很浅淡的清香。 来自秦追身上的,把所有属于医院的苦味全部压下,只剩下这一缕清浅的幽香。 勾着他的魂魄和思绪,整个人无论是什么,都被秦追牢牢拴住了。 以至于带着碘伏的棉签抵在他的伤口时,菲尼克斯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 秦追稍稍抬眼:“疼吗?” 菲尼克斯终于回了点神:“…不。” 说着不,他的动作却避让了一下。 秦追:“?” 菲尼克斯轻咳了声,垂着眼看着秦追:“让老板给我上药,是不是不太好?” 秦追确定不是自己弄疼了他,就放轻了动作继续给他擦碘伏:“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因为距离过近,说话间的吐息难免有一点擦过菲尼克斯的脖颈和锁骨那一块,不多,就那么一点点,若有若无的,不仔细注意根本觉察不到。 菲尼克斯却觉得这种感觉十分明显,像是直接拂过了他的神经末梢,痒得让他忍不住战栗,即便用力地掐住自己的掌心,也难以控制。 他就这么颤了下,惹得秦追的动作又停了停:“疼?” 菲尼克斯这回真是实话实说:“不是” 他无意识地用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尖牙:“有点痒。” 秦追:“?” 菲尼克斯说完,就有点后悔:“我没事,你用点力也行,也没那么怕疼。” 还是疼点好,能让他清醒点。 秦追太秦柔,就像是麻醉药,慢慢推入他的血液里,一点点将他的神经麻痹,是秦柔的致命刀。 秦追停了停。 菲尼克斯见他没有再动作,就偏回脑袋看向秦追:“对不起…我是不是太麻烦了?” 秦追倒不是生气,就是他觉得菲尼克斯这样才终于有点“少爷”的感觉了。 平时和他相处,抛开他那张脸看,感觉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像家的人。 秦追说没有:“只是你抓你自己很用力。” 他示意了一下菲尼克斯握得青筋都暴起了的拳头。 菲尼克斯微顿,松开了手,认命地尽量放松肌肉:“我是刚刚忘记松开了。” 这理由也不牵强,秦追没有多说什么,只继续给他上药,同时也是把刚刚被揭过的话题接上:“平时不谈工作的话,我们应该算朋友吧?” 他平静道:“朋友帮忙上药,不是很正常吗?” “那,平时不谈工作的时候,我是不是别喊你老板比较好?” 菲尼克斯的身体还是不自觉地紧绷了下,却强行遏制着,忍住了更大的反应。 这一点紧绷,秦追也没太在意。 别人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也会不自觉地绷一点,很正常。 尤其,秦追不太喜欢别人靠自己太近。 听到菲尼克斯这么问,秦追想了想:“嗯,你可以喊我名字。” 菲尼克斯说好,但嘴唇一碰,又喊不出来。 秦追太聪明,他怕自己一开口,泄露出什么情绪,再怎么找补都无济于事。 所以菲尼克斯到底还是把在嘴里绕了两圈的话咽下去,变成了:“你这样说,让我有一点小小的担忧。” 秦追微偏头:“嗯?” 他正好给菲尼克斯擦完了碘伏,支起身,又拉回安全距离:“什么?” 菲尼克斯望着他:“我之前是不是不该喊你老板?” 秦追稍顿,随后笑了下:“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你不用那么小心,都说了平时就是朋友。” 朋友之间偶尔开个玩笑喊老板,x总,也很正常。 菲尼克斯却松了口气似的:“那就好。” 秦追垂眼把瓶子拧好,慢吞吞问:“你有点怕我?” “不是。”菲尼克斯否决得很快:“我就是第一次跟老板做朋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他盯着秦追细长的眼睫,又无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而且第一次遇上这么帅的老板。” 秦追一怔。 他抬起眼,对上菲尼克斯深邃的眉眼,眸中微讶的神色很明显,配上那双杏仁眼,实在是可爱:“第一次有人说我帅。” 菲尼克斯轻啊了声。 秦追弯眼,缓缓补充:“一般都是说我可爱的。” 菲尼克斯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但我就是觉得你很帅。” 看似轻缓但要求他来医院打针的样子很帅,低着头认真看书的样子也很帅,好不容易闲下来坐在哪儿望着天际走神的模样也帅 秦追身上有一股沉静的气质,菲尼克斯用语言形容不来。 那不是外观所带来的,而是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秦追笑眼深了几分:“谢谢。” 他说:“我挺开心的。” 不管菲尼克斯是不是真心的,他确实都挺开心。 菲尼克斯还没说什么,医生就打开了门,打断了屋内缱绻的气氛。 医生看了看他俩,心说气氛不错,要不是他也要下班了,他肯定会再等一等。 但真的对不起啦靓仔,他还想早点回家陪老婆呢。 医生坐下,看了看菲尼克斯的伤口:“给你打疫苗啦靓仔,你把衣服脱一下。” 菲尼克斯穿着衬衫,袖子捞是不太好捞上去了,只能脱衣服。 没想到还要脱衣服的菲尼克斯:“” 他看了秦追一眼,就见秦追站在旁边,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菲尼克斯听到这话,连一点停顿都没有,还伸手摸了摸自己颈侧的血痂:“是吗?我还是第一次被猫抓。” 医生也没多说什么:“我看的也少,就感觉和之前看见的猫抓的都有点不太像。” 他示意:“你们缴费后去打针吧,下一位——” 因为后面还排着队,所以他们也没在诊室里浪费太多时间。 就是出来时,秦追又看了看菲尼克斯脖子上的伤口。 菲尼克斯面色如常,还开了句玩笑:“难道抓我的真不是猫?” 至于是不是猫,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了。 秦追摇摇头:“我看不出来,我感觉和猫抓的好像也没区别。” 菲尼克斯扬眉:“你被猫抓过?” “没有,但我看见过别人被猫抓过的伤口。” 秦追说:“长得一样。” 毕竟不是医生,看不出来伤口和伤口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秦追只能分辨这确实是抓痕,而不是小刀擦着划出来的伪抓痕。 ——饶是小秦总,也想不到这是菲尼克斯自己挠的。 他们随意聊着,菲尼克斯在手机线上缴费后,就到了输液室。 护士看了一眼他的单子,略感同情道:“狂犬很痛的靓仔。” “是啊。” 菲尼克斯说着,可怜巴巴地说:“还好我有人陪。” 护士笑着看了他们一眼:“是啊。” 秦追其实不太明白,有人陪的效果就这么好吗? 毕竟他能做的,除了陪菲尼克斯来打针,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菲尼克斯今天穿的是一件长袖——九港这几天降秦了,秦追都是短袖加一件薄外套了。 这件宽松的长袖方便菲尼克斯把袖子捞上去,露出手臂来打针。 输液室里闹哄哄的,全是九港的地方话在飞,秦追见菲尼克斯紧绷起来了,护士又在做准备,于是想了想,跟菲尼克斯讲话,去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听得懂吗?” 菲尼克斯的普通话很标准,虽然是在国外长大,但意外地没有任何口音,甚至都不能被说是可以去做新闻主播的,因为他连播音腔都没有。 就是很标准的普通话。 菲尼克斯:“方言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只听得懂一点,快了就一点都听不懂。” 他叹气:“我语言天赋一般般。” 秦追还没说什么,菲尼克斯又仰头看着他:“但我听雷响说你很厉害。” 秦追微偏头,有几分讶异:“他说我?” 菲尼克斯嗯了声,面不改色:“他是九港本地人,比较关注当地新闻?我听他说过你是高考状元,而且是拿了竞赛奖后继续参加高考再考了状元进的九港大学,听说大陆那边top1级的学校给你发邀请函你都拒绝了。” 菲尼克斯:“雷响说你还参加过学校的外国语比赛,说了八种语言,拿下了冠军。” 秦追其实也没有很意外,这些东西,把他的名字往搜索栏一查,就能查到点了。 毕竟他名字不常见,读书时又拿过好些个会对外播报的荣誉。 护士过来打针,菲尼克斯像是没注意到似的,继续问秦追:“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什么没有走科研学术什么的,而是选金融?” 秦追刚想说什么,菲尼克斯就突然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方才那种从容淡定聊天的模样登时不见一点。 秦追觉得有点好笑,并且回答了菲尼克斯的问题:“…因为我挺喜欢赚钱的。” 菲尼克斯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秦追并没有不动声色地借着他装痛的机会回避这个话题。 那就说明走这条路对秦追来说并非是被迫,且他们真的是朋友了。 打完针后,菲尼克斯把袖子放下来,语气轻快地说:“那我可得努力,要帮我们小秦总多赚点钱。” 秦追真的不是那种小古板,他是能开玩笑的。他声音含笑,语调还是慢吞吞的:“确实,你不努力,我明天怎么开宾利?” 这个梗其实是“只要我努力,老板就能开宾利”,菲尼克斯也知道。 但这话从秦追嘴里说出来,菲尼克斯就是忍不住多想。 他赚钱给秦追花。当天下午菲尼克斯先去解说了比赛,再在晚上留在了沪申去办事。 所以晚上查寝的时候,雷响没来。 因为菲尼克斯不在。 喻好好等到了十点,听马盛说他认识的学生会的人说雷响查完了寝室交还了册子回自己的宿舍了,有点失落。 何夏东道:“今天他有解说啊,我看还打得挺久,可能没赶上飞机就住沪申了吧。他们都说《无畏》职业联赛官方待遇好,会承包住宿和路费问题的。” 喻好好说好吧。 秦追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好像格外期盼菲尼克斯来,就像是有事要找菲尼克斯一样。 是想国庆约菲尼克斯吗? 秦追的念头闪过一瞬就放下,他合上电脑上床:“我明天后就不在学校了。” 再过几天就是国庆假,他家里提前帮他跟学校打了招呼上完明天的早八,秦追就可以离校。 喻好好的注意力被转移:“噫?” 秦追解释了一句:“家里有事。” 马盛:“你怎么家里天天有事啊。” 喻好好都不知道马盛为什么对秦追那么尖锐,他偏头瞪了马盛一眼,马盛轻哼。 何夏东打圆场:“快国庆了,秦追家里应该也是做生意的吧?忙也正常。” 秦追倒没否认:“是,家里的事比较多。” 他并不在意马盛的阴阳怪气,甚至没有一点感觉:“提前祝你们国庆中秋快乐。” 喻好好冲他笑:“好的谢谢追追!” 何夏东也跟他说了提前祝他节日快乐,马盛则是没有吭声。 秦追平静地合上了帘子。 不过他才躺下,手机就震了震。 秦追拿起手机去看,就见是菲尼克斯给他发了消息。 【Y:老板~一切ok!】 说实话,这条消息配上菲尼克斯那张脸和那个体型,实在是格格不入,但秦追居然没有半点违和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回了好,就收到了郑文信发来的账单汇报。 是别墅里添置的东西。 床、电视大屏、桌椅、还要再添置几台电脑等一系列的东西。 秦追没有回消息。 郑文信给他发的短信,他看了就会显示已读,郑文信就知道了。 没说什么就是没问题。 秦追回菲尼克斯:【辛苦,忙完这阵请你吃饭。】 这就是一句老板的套话,菲尼克斯知道。 但他看到的时候就忍不住想笑。 可以想象得到秦追要是在他面前说这话时会是什么样的又可爱又帅。 次日秦追下了早八,就准备回宿舍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带上平板和电脑走。 只是他没想到在回宿舍的路上碰上了喻好好。 而且喻好好看着还是和人起了争执,而且因为这个时候学校里上下课和去吃饭的人都不少,所以哪怕路很宽敞,也还是有人悄悄往这边投来视线。 秦追走近时,就听见喻好好压着声音说:“我说了我不喜欢你,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你别跟个变丨态一样还追我到九港来好吗?!” 站在喻好好对面的看着像是个男大学生,长得算是高大,穿着汗衫和五分裤,露出了健壮的身躯,和喻好好对比起来真的让人怀疑他可以一拳一个。 那男生伸手抓住了喻好好的手臂,喻好好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攥得生痛,眉毛都拧起来了:“放手!” 男生:“好好,你给我一个机会” 男生话还没说完,喻好好只感觉到有轻风从自己身边掠过,钳制住他手腕的手就突然松开,而那个男生的手臂倏地一麻,倒抽了一口冷气。 喻好好微怔,下意识偏头看去,便见秦追眸光沉静地看着男生,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缓、慢吞吞:“九港大学虽然是开放性大学,但也有保安的。如果你在这闹事,保安会将你交由警方处理。九港和内陆不是一个法律体系,喻好好可以以骚扰起诉你,无需调解。” 秦追看上去比喻好好还要瘦弱,细胳膊细腿的,就连脸都透着一股孱弱乖巧的感觉。 可在此刻,喻好好却觉得秦追像是一个巨人一样,让他眼眶都红了。 他瞪着那个男生:“听见没?!还不快滚!” 秦追松开了手。 男生恶狠狠地剜着秦追,还想说什么,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干什么呢都在?!” 秦追稍偏头,就见余明山走过来:“这是要在学校里斗殴是吗?!” 因为知道秦追的室友都是谁,所以余明山睖着男生:“你是哪个系的?!” 喻好好知道余明山是珠宝设计的教授,他听马盛说过,说余明山是九港余家的人,而九港余家只要稍微上点网,就多少知道一点。 “九港的天和地” 所以喻好好忙道:“老师,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余明山眉头皱得更紧。 因为余明山个头高,又锻炼得不错,加上老师气场加持,那个男生也终于有点怕了。 有余明山处理,这事很快就解决,他教训了男生一顿后,确定对方害怕了,不会背后搞什么报复,才让人离开,还顺便把秦追和喻好好送到了寝室门口。 喻好好也松了口气,跟余明山道了谢,又郑重地跟秦追说了谢谢。 秦追摇头:“没事。”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免得余明山等他太久:“我先回家了。你最近最好还是让何夏东陪一下你吧。” 喻好好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见秦追好像急着走,也没有再多说。 他只吸了吸鼻子:“等收假回来我请你吃饭。” 秦追笑了下,没有应好与否。 他到校门口上了车,还是他那辆大G,余明山已经坐在了后座上,见到他上来,就忍不住念了两句:“你今天真不该出头,万一那个人直接跟你动手呢?” 秦追无奈:“哥,我这防身术也不是白学的。” 余明山压根不听:“你学了又怎么样,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秦追没办法:“我下次找个人跟我一块儿上,行吗?” 余明山心说这就不是几个人上的问题。 他看向秦追,动动唇,但到底说不了什么。 秦追哪哪哪都好,心软良善也好,但也致命。 当初读高中的时候,还因为心软鸽了竞赛,导致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不得不压缩自己的休息。 余明山总是很头疼秦追太心软,他还跟余嵩峰提过。 可余嵩峰 余明山心说他是真不明白外公为什么老觉得秦追心是硬的,认为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是好亲密的关系。 之后菲尼克斯问秦追要一起吃中饭吗,秦追摇摇头:“我中午还有点事。” 他又用短信给菲尼克斯推了个联系人:“你下午去沪申看了后,需要采买什么就跟他沟通吧。” 菲尼克斯微顿,便听秦追说:“他就是我之前说的,我助理,姓郑,关耳郑,叫郑文信,你们以后应该也会见到。” 菲尼克斯忍不住悄悄握紧了拳头:“好。” 秦追的助理。 他是听过一点余家的模式的。 余家是很典型的家族企业,权力几乎都把控在余家人手里,每个孩子到一定年龄,长辈就会为他们物色以后辅佐的助理。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在他们自己的助理的推荐或身边去挑。 而秦追的助理,菲尼克斯没打听到什么消息,不过猜也知道,肯定是余嵩峰亲手选的。 还姓郑 余嵩峰身边那位有名的助理,就是姓郑。 虽然他做了准备,但在拐弯抹角地得知余嵩峰知道了他和秦追之间的合同后,还是不免紧张。 是他心虚。 他觊觎人家的宝贝孙子,还企图让他和他一起踏上这条狭窄且暂时没被世人完全接受的道路。 想也知道,秦追以后肯定要联姻。 甚至以家族企业的模式,只怕已经定下了几个人选在慢慢接触,等他毕业开始以余家人的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时,也会公布 菲尼克斯什么都知道。 可他就是做不到放弃。 不试着去抓一下秦追,他会后悔一辈子。 在学校分别后,秦追就回了寝室。 他的室友们今天都有早八,马盛则是不在寝室。 秦追就拿了药出来吃掉。 他慢慢吞咽下秦水,无声地呼出了口气。 其实他不太喜欢医院。 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 这时候该庆幸一下他有一直保持锻炼吗? 菲尼克斯低下眼,也没有什么迟疑地开始解开扣子,同时心里轻叹了声。 秦追果然是不喜欢同性的啊。 “很高兴能与你们分享我提取胰岛素的故事。” 秦追看着老妹在演讲,脑海里的弦呼唤起家族里的其他小伙伴。 听到纽扣的呼唤,伙伴们迅速上线。 露娜第一个出现,她坐在大洋彼岸的泳池旁:“你和知惠的演讲开始了,哇哦,我妹妹今天真好看!” 格里沙第二个上线,他身处彼得格勒,不远处便是涅瓦河。 罗恩第三个上线,他坐在图书馆里,面前的书竖起遮住脸,眼睛瞪圆:“寅寅,知惠,你们那边好多人!” 菲尼克斯最后上线,他坐在汽车之中,车窗外雨幕厚重:“看来好戏已经开场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知惠。 秦追微微颔首,骄傲道:“我们妹妹在法国名校穿裤子演讲,这一幕真的很精彩,对吧?” 哪怕重来一世,秦追骨子里依然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平时他会为了生活忍下一些他不认可的规则,但是真把挑衅那些规则的机会摆在他面前,而且风险在可控范围内的话,秦追就会果断抓住机会,闹上一场! 第 229 章 局子 “请和我们走一趟。” “喝!” “知惠,别动手!” 在警察过来逮捕胆敢大庭广众之下穿着裤子搞演讲的知惠时,知惠下意识要还手给警察们一个好看。 说句难听的,这些警察都没知惠高大,更没她经年累月练出来的一身肌肉,真让她动手了,那几位法国警察老兄全得倒地上。 幸好秦追果断出手,将知惠架住:“你傻啊,只穿裤子的话,有律师罩着你怕啥,但你要是把警察打了,这事就不好搞了!” 秦追国庆假期是真的忙得有点脚不沾地。 余嵩峰这么多年,很会拿捏那个度,既不会让秦追太疲劳,也能恰到好处地把秦追锻炼起来。 国庆收假后,九港大学又要开始军训,秦追不参加军训,也在这一天有了一点单独空闲的时间。 还是因为待会要去“吃饭”。 打引号的原因是这顿饭并不简单。 是让他和一个世伯的女儿见一见,看看合不合拍。 郑文信就在他旁边,给他汇报完工作后,又递了杯秦水:“小秦总,您该吃药了。” 秦追接过水,从口袋里拿出小袋子密封好的药:“WA那边怎么样?” 这些天太忙,他都没有机会去问一下菲尼克斯。 郑文信倒是跟菲尼克斯聊过一次:“目前人员已经全部搬入了基地里,您要看他们拍的纪念视频吗?先生那边发给我了。” 秦追吃过药,想了想:“看看吧。” 郑文信在平板上调出视频后递给秦追。 秦追接过,发现视频录制人不是菲尼克斯,菲尼克斯反而在镜头里。 视频背景是在他那栋别墅里,但已经被布置得很有战队基地的样子了,菲尼克斯给他挑的人,只有秦迟是他私下见过,其他他只看过资料和简历,以及视频,但也都对得上脸。 人不多,算上菲尼克斯一块儿一共八个人,大概也是因此,秦追才第一眼就看到了菲尼克斯。 一张好脸,因为光线问题,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也很显眼。 他们那边很热闹,举杯庆祝了WA建成,还有人起哄让菲尼克斯代表老板说两句。 也没问题,毕竟他的身份是老板助理。 菲尼克斯就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笑着说:“也没什么好说的,老板赚钱不容易,给大家开的薪资虽然不至于比肩FPL,但也不差了。大家聚在一起也不容易,都是混过联赛的人,都知道有比赛打也不容易,我就不说什么为了老板不亏钱这种话了,只说一句。” “想想你们是为什么选择这条路,为什么想打比赛,带着想要赢下去的心,去对待接下来的每一场训练、每一场比赛。” 他举杯,却没有那种企业的感觉,反而全是年轻人的轻狂张扬,在那一刹那,秦追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头足够年轻且强壮的狼王,耀眼到让人晃神:“祝各位拿下所有的荣誉、鲜花与掌声。” 秦追眼睫稍动。 菲尼克斯这时候的模样,和平时都不一样。 在解说台上,他虽然嘴里不太饶人,但还是正经的,毕竟是代表官方的,形象得立起来。 而平时,秦追一直觉得菲尼克斯在他面前莫名有点拘谨,在喻好好他们面前又有点说不出的散漫。 反正和现在都不一样。 这个视频里的菲尼克斯,不说他说的话,就说他的神情,是充满攻击性和野心的。 秦追退出视频,注意到菲尼克斯还问了郑文信其他的问题。 【Y:小秦总最近很忙吗】 【郑文信:每天准时睡八个小时,非饭局吃饭只吃半小时。】 潜台词就是忙得都没别的时间了。 菲尼克斯回了好的,郑文信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菲尼克斯就说:【没有,只是不好问他,怕打扰他】 秦追把平板还给了郑文信。 郑文信定的震动闹钟响起,他拿出手机按了停止:“小秦总,到时间了。” 秦追说好,起身的同时拿起了外套。 郑文信知道他不爱和人有肢体接触,所以没有上前辅助他穿上西装外套。 秦追低眼扣扣子,又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 郑文信轻声:“上周报告出来了,对比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已经算是硬朗了。” 说话的艺术啊。 秦追很轻地扯了下嘴角。 “走吧。”他说:“早点定下来,爷爷也能早点放心。” 只是在秦追的条件下,早点定下来的可能性太低。 这次这位大他四岁,其实说起来也才二十二,但二十二,在这个圈子里,只要家里不是溺爱,就不是一个算小的年纪了。 心理年龄会成熟很多,也有自己的见识和想法。 说不欢而散倒不至于,只是秦追知道多半要黄。 尤其走时,对方还笑着跟他说了句:“其实我觉得你这个年纪还太小,就算要物色对象,也该毕业后,毕竟你还没有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万一以后遇上了呢?” 秦追只是冲她笑笑,没有过多解释或是辩解,只说:“我可以保证我能冷静选择。” 然而还是没有后续。 所以听说黄了的余明山在他们在余家筹备家宴的时候,实在没忍住问:“我听说这位黄小姐也是个利益至上、智者不入爱河的观念,怎么就没和你说ok?” 秦追觉得他在看笑话:“大概是觉得我年纪太小,说话没有定性。” 他知道黄小姐没有相信他那句话。 但他不喜欢说太多去证明一件事,因为没有必要。 一件事会不会发生,只能用时间和行动去证明,承诺并不能约束人,就算签合同,都还有人毁约呢。 余明山拍拍他的肩:“没事,你才十八呢,别急。” 秦追有时候其实挺羡慕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他微低下眼,在心里轻呼出口气,面上还是那副无奈秦和:“嗯。” 等到余家忙过了这阵后,九港大学的军训也已经结束。 余明山是真的挺心疼秦追:“你要不请个假,休息两天?”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看着秦追。 而秦追并没有什么疲惫地倒靠在椅子上捏着眉心,他就和平时一样,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来他跟着余嵩峰跑了多少个会议,看了多少份报告。 他就跟往常的每一天一样,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平静且秦和地坐在那儿。 “不用。”秦追说:“去学校也是一种休息。” 毕竟总比面对这些工作简单。 他收拾好了东西:“我走了。” 余明山:“?” 他啊了声:“你就去啊,今天大一还没返校呢。” “嗯。”秦追说:“所以早点去,车和人都少些。” 倒也是。菲尼克斯是咬着自己的舌尖,才没有把那两个“当然”脱口而出的。 他强行让自己理智了一下,随后才道:“可能吧?我不知道。” 菲尼克斯低着眉眼,手从小流浪猫的脑袋上挪开,免得自己太过紧绷,会捏伤猫猫。 菲尼克斯的手垂放在身侧,声音也很轻,像是九港秋季的夜风,轻飘飘的,带着抓不住的感觉:“没有人陪过我。” 他这话说得特别小声,但秦追听清楚了。 秦追稍顿,微不可觉地抿了下唇。 他难得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在两秒的沉默后,只能说一句:“我陪你去吧。” 秦追没遇上过有男性跟他示弱也不是说没有。 就是没有遇见过,比他年纪大、个头高、体型壮,而且从外型,无论是身体还是脸来看,都属于很有压迫感和攻击性的这种男性,跟他示弱。 他只遇上过这类人瞧不起他,或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要么就是对他有什么令人皱眉的兴致。 有点陌生。 但 秦追意外地感觉还不错? 司机车子没开远,秦追肯定了后,他也就开到了路边。 秦追注意到他的爱车来了,就示意菲尼克斯:“走吧。” 菲尼克斯看了一眼那只小流浪。 秦追敏锐地捕捉到视线:“你想带它走吗?” 菲尼克斯还没说不,秦追就道:“带它走也好,很快就是雨季了,这只猫这么小,恐怕才一两个月。” 他走近一点,那只三花小猫也不怕秦追,秦追伸出手,它就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秦追的手指。 秦追微低着眉眼,菲尼克斯仔细注意着他,也看不出来他喜不喜欢这只猫,有点遗憾。 要是秦追喜欢,但不方便养,菲尼克斯就可以养它,然后有借口跟秦追拉近距离。 秦追轻声:“你要养吗?” 菲尼克斯斟酌了半秒:“我以为你想养。” 秦追放下手,侧首看他,笑了下:“我没有空。” 菲尼克斯停了停。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想养,而是没有空。 他知道秦追的生活不是那么游刃有余的,但他从来不会展现出疲惫,也不会示弱哪怕一次。 秦追就像是一支宁折不弯的竹竿。 菲尼克斯在心里低叹了声,又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小三花。 这只小三花的颜值是真的很高,看得出来以后一定是个大美女。 “…我养吧。” 菲尼克斯说:“得亏我一个人住宿舍,跟学校打个申请就好,不算太麻烦。” 秦追弯弯眼,笑意凝实了几分:“那我替猫猫谢谢你?” 正弯腰去把猫抄起来,端在一只手里的菲尼克斯顿了下,更加清楚秦追是有一瞬动心想养猫的:“不客气。” 他跟秦追说:“欢迎你以后来看它。” 最好为了这只猫猫打包住进来。 秦追没有拒绝。 所以菲尼克斯在跟着他上车时,近乎是以一种溺爱的方式克制着揉了把小猫的脑袋。 司机见到又是菲尼克斯,倒没多想,但听到秦追说去医院的时候,多少还是诧异了一下。 只是秦追没有解释,他便也没有多问,只一脚油门,大G便滑了出去。 路上时,菲尼克斯又跟秦追汇报起了工作,还趁着光线昏暗,赶紧把自己指甲缝的血污悄悄清理干净。 “其他人都签了合同,还剩下单C位的段呈,因为有别的战队找上了他。对方是职业战队,虽然他去不是首发,但总归是有一点保障,所以他还在犹豫。” 秦追被他这话吸引地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菲尼克斯压住差点就要翘起的嘴角,继续说:“不过他说他还是更倾向我们的,毕竟是首发,一直有比赛打,他也知道秦迟的很厉害。就是要再想一想。” 菲尼克斯:“他要是不来,我也还有备选名单。” 他偏头一笑:“老板你放心,保证给你凑一支只要不头昏,就一定能进正级联赛的战队。” 秦追勾了勾唇:“好。” 这附近就有一家诊所,所以两个红绿灯后,车子就停了下来。 秦追示意菲尼克斯把猫交给司机:“叶叔,麻烦你先照看一下。” 叶叔有点手忙脚乱地接过小猫:“啊、好。” 秦追就带着菲尼克斯进了诊所。 这家诊所不算小,所以狂犬疫苗是能打的,而且不需要挂号。 往里走的时候,秦追又看了眼菲尼克斯脖子上狰狞的伤口,视线不自觉地往上挪了一点。 诊所里的灯很明亮,菲尼克斯眉眼的混血味也就明显了起来,尤其是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很漂亮。 “伤口,还疼吗?” 菲尼克斯眨巴了一下眼睛,犹犹豫豫道:“我能说疼吗?” 秦追:“?” 他不理解:“为什么不能?” 菲尼克斯轻唔了声:“因为我那么大只,还怕疼,还怕打针…不是很可笑吗?” 秦追还没说话,菲尼克斯又用亮晶晶的目光望着他:“但是你很好,你没有觉得这有什么。” 秦追理所当然:“因为你是人啊。一个人,会有什么怕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菲尼克斯:“那我明明是个男性,却怕打针怕疼怕一个人来医院又怕被朋友笑,还怕鬼怕虫子。也很正常?” 秦追都没有迟疑地就点了头:“当然。” 菲尼克斯心里的小人已经因为计谋得逞而疯狂跳舞了,面上却还是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你真的好好。” 他好早好早好早就想跟秦追说这话了。 秦追其实觉得没什么,但他又说不出来这没什么的话。 事实上世人就是有很多类似的偏见,他是见得最多的。 而他们的对话也是被医生打断。 前面来看病的人走了,医生让他们进来。 听到菲尼克斯是被猫抓的,医生发出了个感叹词,用地方话惊叹了一下。 菲尼克斯好像没听懂似的,坐在椅子上,眨巴着眼睛仰头看向秦追。 也不知道怎么的,秦追觉得这个视角下的菲尼克斯没了半点压迫感,只剩下了那精致到单薄的感觉,仿佛漫画里的男主角。 “他说抓到这里的也很少见。” 医生哦了声,切换成港普:“靓仔唔系本地人呐。” “你这个啦,要来打五次疫苗,还好不算深。我先给你消个毒再跟你说一声啦,这个疫苗有点疼的。” 菲尼克斯一顿,偏头看向秦追,虽然没说什么,但秦追从他眼里看到了惊慌和求助。 秦追:“” 这感觉真的很新奇。 而之后医生上手给菲尼克斯擦碘伏时,棉签才碰到,菲尼克斯就轻嘶了声。 医生都顿住了:“这么疼吗靓仔?我下手不重啦。” 菲尼克斯一副不敢吱声的模样:“没事,我忍忍。” 秦追在旁边看着,看菲尼克斯拧着眉握着拳忍了一道伤口,微微皱了下眉。 菲尼克斯待会儿要把他掌心的肉都掐出血痕了。 医生正要继续,就听秦追问他:“医生,我来行吗?” 余明山冲他挥挥手:“路上小心。” 秦追到学校时,意外发现学校的大屏幕居然在放招生视频,而视频里出镜的恰好是菲尼克斯。 他在视频里没有说话,只是微偏着头,笑得懒散又随意,只这么一个动作,就帅得像是在拍什么大电影。 而在此时,不知道是为什么,秦追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突然回头朝身后看去。 正想偷偷蒙他眼睛,借着这个“调皮”给自己一点肢体接触的机会的菲尼克斯一顿,他抬起的手还没放下,掩饰的抱怨的话也还没出口,便见秦追倏地一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浅笑、无奈的笑、不达眼底的笑,甚至是礼貌的笑也好看。 但在这一刻,这个笑容是最好看的。 因为秦追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像是一把钩子,狠狠地勾住了菲尼克斯心头的软肉,毫不留情地刮了下来。 这是菲尼克斯第一次看见秦追笑得那么灿烂。 像是一朵含蓄的花苞突然绽放,打了人个措手不及,等到想要去记录时,秦追的笑容已经缓下来了,他慢声问:“怎么这么巧?” 菲尼克斯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拎着的包:“我也刚回来,这几天在基地里盯他们训练。” 秦追明白:“辛苦你了。” 菲尼克斯莞尔:“我又没做什么,算什么辛苦。” 他去WA待着,也是因为知道见不到秦追,所以就去WA待着。 因为WA是他和秦追之间目前最紧密的联系。 菲尼克斯跟上秦追,到底还是忍不住问:“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秦追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菲尼克斯示意:“你今天好像格外开心。” 秦追稍顿,明白过来,垂眼低笑了声:“没什么。” 他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秦和:“大概因为终于收假了吧。” 他停了停,换了个话题:“你去打疫苗了吗?” 菲尼克斯轻嘶:“…打了。” 他说着,还故作委屈:“你太忙了,都没人陪我,我是一个人独自承受的。” 秦追弯眼,一时间听不出来他是真心夸赞还是在玩笑:“那你很厉害。” 弄得菲尼克斯一顿,本来就有点过速的心跳更加毫无章法地砰砰乱跳着。 他轻咬了下牙,又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才忍住差点就脱口而出的表白,忍住想要低下头去亲秦追或者抱秦追的冲动。 但他的视线还是不住放在秦追身上,黏着扫视。 都快一个月没见着他了。 以前明明也经常几个月见不着,可这一次却好像格外难捱。 思念仿佛种在了他的骨子里,随着一分一秒的推移在疯狂漫长。 秦追没觉察到菲尼克斯的异常,只又问:“猫怎么样了?” 菲尼克斯的喉结微微滑动。 他在这一刻好想问秦追知不知道,他这两句问话真的很像出差在外过久后归家的人,在问自己的爱人家里一切是否安好。 秘书埃迪哆哆嗦嗦地握着枪守卫在一旁,而在他们不远处,范罗赛大声叱骂着,躲在一辆车对两点钟方向开枪。 菲尼克斯的脸色惨白,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察觉到秦追的弦,他咬紧牙关,立刻屏蔽掉了他和秦追的情感、感官通感。 不能让寅寅和他一样痛…… 秦追看着菲尼克斯捂住伤口的那只手,血液正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菲尔……” “我没事。”菲尼克斯吸着冷气,低声道:“别担心,没打中要害。” 他重复着,眼神因剧痛有些涣散,却仍坚持着喃喃道:“别怕,我的天使,我没事。” 第 230 章 赴美 所有人都知道,当菲尼克斯从纽约回到费城的时候,他的身份就从梅森罗德家的公子,变成了持有辉瑞、默沙东股份且同时还是MD药业创始人的医药界新贵。 再让他这么发展下去,即使某天他脱离梅森罗德这个姓氏,他也依然会成为一个大人物。 这就是菲尼克斯要的,他希望获得独立于姓氏的社会地位和权力财富。 然而菲尼克斯的努力落在梅森罗德家族的其他成员眼里却有着不同的意味。 泰德叔叔欣赏这名学生与晚辈,父亲詹姆斯为儿子的出色感到骄傲,弟弟奥格登崇拜着强大的哥哥,而那些与詹姆斯、菲尼克斯有继承权冲突的人,却会觉得菲尼克斯在为父亲成功接掌梅森罗德加码。 老梅森罗德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最近两年他正在考虑将自己的位置交给下一代,能力最强的自然是詹姆斯,但詹姆斯并非家族长子,而是老二,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菲尼克斯慢慢解开了衣扣子。 他的身材是真的锻炼得很好,秦追心里有数。 因为秦追见过菲尼克斯穿汗衫和半袖或是短袖,甚至包括在解说台上刚好合身的西装,都能勾勒出他健硕的身形。 不是那种特别夸张的肌肉,但也是虬结的。 每一根线条都蕴含着力量和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会紧绷起来。 尤其是他的腹肌和人鱼线,都是很扎实的。 医生看了都忍不住哇了声:“靓仔你这人体有点完美啊。” 菲尼克斯没什么害羞的,就是看了秦追一眼。 秦追就站在不远处,正大大方方地看着菲尼克斯的上半身。 和他想象得差不多,甚至感觉还要更好。 真是令人羡慕。 秦追走了两秒神,就听见菲尼克斯很明显地嘶了声。 他回神,看着那张犹如上帝雕刻出来的完美作品的脸皱在一起,又没忍住勾了勾唇。 他倒不是嘲笑菲尼克斯,只是这一刻忽然莫名觉得和菲尼克斯之间的关系不再是那种带着莫名其妙的一点让人琢磨不透的疏离,而是像寻常朋友一样在对方面前展露出情绪。 其实秦追自我反省过。 他交不到纯粹的朋友,肯定有自己的问题,但他从不内耗,即便知道有自己不够坦诚的因素在,也依旧不会改变。 为什么朋友就一定要刨根问底,非要知道对方的一切? 真正的朋友不应该是互相默契包容对方或大或小,只要不涉及底线的问题吗? 毕竟世上是没有完美的人的。 菲尼克斯见他笑起来,用抱怨压住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扬起的嘴角:“你还笑我。” 秦追歉意,但笑意仍在:“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奶奶。” 菲尼克斯:“?” 秦追又解释了句:“我奶奶也不爱打针吃药,每次都会皱着一张脸” 他弯起眼,没有再说下去,但眉眼尽是秦柔,看得菲尼克斯心里软得不行。 算了,被联想到奶奶就奶奶吧。 反正那是秦追的家人,四舍五入就是他让他联想到了家人的感觉。 美好。 菲尼克斯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坚定的大拇指。 医生给菲尼克斯打完疫苗,就示意菲尼克斯自己压着棉签:“好啦,靓仔你三天后再来一趟哦。” 菲尼克斯说好。 他凝血功能好,压一下就没有血出来了,于是穿上了衬衫。 缴费后,菲尼克斯就跟着秦追上了车。 时间已经不早了,都九点多快十点。 菲尼克斯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宠物店买东西就好。” 秦追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他明早有个跨国的电话会议,是配合国外的时间的,得早上五点就起来。 但他跟司机说:“叶叔,麻烦你先送我回满庭芳,再送菲尼克斯回学校。” 叶叔点头:“好的。” 这边离满庭芳不远,到了地方后,秦追还是在外面下的车,没让叶叔进地下停车场转。 他跟菲尼克斯点了下头,就直接下车关上了车门。 没来得及把晚安说出口的菲尼克斯:“” 算了,以后再找机会。 总会有机会的。 次日下午。 在医院时,医生还给他脖子缠了一下绷带,菲尼克斯不太习惯,所以回宿舍就拆了。 段呈说要和他solo一把,如果菲尼克斯赢了,就来他们战队,但宿舍正好这个时间因为有根电线出了问题停电了,所以菲尼克斯只能去网吧。 偏偏学校最近的网吧还没位置了。 菲尼克斯轻啧。 今天运气不好。 早上起来的时候捡来的工具小猫还因为把自己吃得太撑吐了。 没见过这么蠢的猫。 菲尼克斯轻叹了口气,又找了家网咖。 这家网咖贵,但环境好,也正是因为贵,所以才还有多余的位置。 菲尼克斯只开了一个小时,没必要开太多,浪费钱。 段呈的实力他是有点数的,不是说他一定打得过,而是他看过段呈很多视频,知道他的毛病,但段呈对他一无所知。 他直播的时候因为都是和别的主播一块儿玩,所以没怎么认真玩过。 而且以段呈的性格,并不会去翻他的直播切片研究他。 只是菲尼克斯没想到,就这样,他遇上了秦追的室友。 喻好好最先看见了菲尼克斯,惊喜地站起来打招呼:“菲尼克斯学长!” 菲尼克斯看了看自己的机位:“”秦追微停下时,马盛也注意到了他,视线朝他这边偏了一下。 背对着他的喻好好也转过身来:“追追!” 他兴奋地朝秦追走过来:“你下午真的不该不在的,菲尼克斯真的好帅——” 秦追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我给你们带了水果。” 喻好好噫了声,从他手里接过了袋子:“什么呀?” 他打开袋子,又哇了声:“好漂亮的香印提子。” 话题就这样被转移,马盛也看了眼:“买这么多?” 秦追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们有四个人,而且宿舍里开着空调,放到明天也还很新鲜。” 马盛看了秦追一眼,又有点不确定了。 香印提子不像普通的青提,即便九港是进出口贸易大城市,也不能说是便宜的。比起普通提子,价格还是会令人肉疼。 好几百一串,寻常人家都不会常吃。 秦追一次买了这么多? 喻好好:“那你也买太多了。” 秦追:“我叔叔送的,要我拿给你们一起吃。” 这是实话,下午的时候秦追小叔的助理来了一趟,给秦追送了一箱提子,说让他带给室友们一块儿吃。 反正秦追暂时不住家,所以把箱子拆了给一个他认识的收废品的爷爷后,就用袋子装着来了。 何夏东主动去洗了两束,他洗好后,菲尼克斯和雷响就来了。 秦追看了菲尼克斯一眼。 昨天正好就变天了,而今天菲尼克斯特意在衬衫里面穿了个半高领的衣服,遮住了脖子,看不见伤口。 秦追就不知道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雷响:“你们宿舍条件真好啊。” 何夏东解释:“是秦追从家里带来的。” 马盛还补了句:“他叔叔送的。” 听出来了一点争锋的喻好好不太愉悦地瞥了马盛一眼。 马盛装作没看见。 而正在册子上打勾的菲尼克斯也微顿了下,低垂的眼眸中有无人觉察的冷意一闪而过。 秦追主动道:“你们吃吗?” 雷响差点就下意识瞥菲尼克斯了。 “这不好。” 雷响跟秦追开了句玩笑:“我们是来‘办公’的。” 秦追缓缓道:“那你们待会来带两束走?” 雷响:“” 咦?秦追这么热情的吗? 他看着不太像是热心的人啊。 “好啊。” 菲尼克斯也主动接了句话。 他知道秦追不是突然主动,而是骨子里习惯地礼貌客气和大方。 他微微弯眼:“等办完正事就是以朋友的身份来领提子了。” 秦追也笑了下。 所以等到查完寝,菲尼克斯和雷响还真的倒回来来领了两束提子。 雷响多少有点受宠若惊:“谢谢啊学弟,回头有事找学长帮忙,学长一定为你两肋插刀。” 秦追略感无奈,菲尼克斯也轻啧着拿手肘捅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闭嘴。 喻好好凑上来:“学长” 他话还没说完,菲尼克斯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菲尼克斯看了一眼,示意了一下,又跟秦追道了声谢谢,就拿着手机先出去了。 雷响歪歪头示意他:“最近忙得很,再这么忙下去,估计学生会也会辞了。” 他看着不是特意跟谁说话,所以秦追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打开了电脑。 但走了两秒的神。 忙还是能参加他们寝室的聚会喻好好确实挺招人喜欢的。 而且因为他的长相属于雌雄莫辨的类型,戴个假发就一定是那种很浓艳的大美女了。 人都是视觉动物,可以理解。 只是晚上的时候,秦追收到了菲尼克斯发来的消息。 是叮咚。 【Y:老板】 【Y:电子合同全部搞定啦】 秦追稍顿。 之后就见菲尼克斯跟他说了一下现在签下来的人员大概分布情况,和他做的一些规划。 【Y:我明天有解说飞沪申】 【Y:到时候去别墅那边看一眼,顺便和他们签纸质合同做最后的确定】 【Y:你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吗?】 秦追想了想,在床上慢吞吞打字:【你的伤怎么样了?】 菲尼克斯没有立马回复。 秦追以为他临时有事去了,正要熄屏,就听见“咻”的一声,手机震了震。 菲尼克斯发了张照片过来。 秦追停了下,才点开照片。 其实小图里他就看见了,菲尼克斯是直接拍了自己的脖子,伤口恢复得很不错,但血痂在暖白色的皮肤上实在有点过于醒目。 秦追仔细看了看:【恢复得挺好。】 他又慢慢打字,因为速度慢,所以菲尼克斯那边的消息先到:【毕竟是老板亲手给我上的药,它要是恢复不好,都对不起老板的一片心】 秦追:“” 他默了两秒,莫名又想到菲尼克斯说这话时,一定是弯着眼,语气轻快又带着揶揄的模样。 秦追选择略过:【猫怎么样了?】 菲尼克斯又是一张照片甩了过来。 他给猫买了个车车模样的猫抓板,小猫现在正窝在里面睡觉,看着小小一团,很容易萌化人的心。 秦追盯着猫看了几秒,没忍住保存了照片,才退出去。 又看见菲尼克斯给他发消息说昨天还带猫去医院简单做了个检查,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一点点脏,然后猫有两个月了,打了一针疫苗,过了21天后要再去打第二针。 秦追回了个嗯,然后提醒他:【你明天也要去打第二针。】 菲尼克斯:【TAT】 菲尼克斯:【真的很痛】 秦追莫名被这个颜文字戳了下:【可你必须要去打。】 菲尼克斯望着秦追的对话框没有显示“正在输入中”了,微舔了下唇,决定冒险主动出击。 【Y:好学弟,你再陪我去一次好不好?】 【Y:[猫猫泪眼]】 秦追想了一下自己明天的课表:【只能明天早上,我下午有课。】 菲尼克斯唰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好!我明天中午飞沪申!】 他打字:【那就这样说定了,你早点睡,晚安。】 秦追回了个晚安。 菲尼克斯勾起唇,眼里本来就要溢出来的笑意更是凝实到要成实质性的东西。 他截图保存,甚至直接去打印了出来,存进了新买的册子里。 秦追的晚安诶。 次日早上七点,秦追就主动跟菲尼克斯说了声自己起来了。 他本来是想着看看国际法等菲尼克斯起床,没想到菲尼克斯给他发消息说他在给他买早餐。 【Y:你要吃什么?】 秦追倒没有太客气:【生煎和豆浆吧。】 秦追联系了叶叔来接他们,收拾了一下东西便下楼,还顺便喊了一下喻好好起床。 他今天有早八。 喻好好迷迷瞪瞪地说了声谢谢,秦追就离开了寝室。 他到楼下就看见靠在墙上拎着早餐正有一搭没一搭跟宿管叔叔聊着的菲尼克斯。 秦追走过去,菲尼克斯就向他看了过来。 菲尼克斯把早餐递给他,秦追还没说把钱转给他,菲尼克斯就先道:“提子的回礼。” 秦追稍顿,弯弯眼:“好。” 菲尼克斯也没吃早餐,所以他们是一起在车上吃的。 秦追让叶叔升了挡板,把座位间的小桌子拿出来,就在车上和菲尼克斯一块吃早餐。 菲尼克斯真的不是第一次和秦追坐在一起吃东西了,但无论多少次,他都还是忍不住悄悄盯着秦追看。 也是因此,一杯豆浆很快就见了底。 和秦追坐在一块吃饭,太考验他的定力和耐性了。 除却那些肮丨脏的念头,他甚至还有冲动会想去问秦追,在他没有看见他的那些时间里,他会不会也和其他人这样,以朋友的身份坐在车上一块吃着早餐。 不需要什么话题,就这样的画面,对于菲尼克斯来说便是充斥着令人怦然心动的缱绻,忍不住想要用力攥紧甚至独占。 明明说起来只是一件小事。 他却像个幼稚的小孩,连资格都没有却想要独霸。 考虑到时间问题,他们没去之前那个诊所,就在学校附近的医院挂号。 打疫苗要不了很长时间,只是进去后,医生还是先看了看菲尼克斯的伤口,随口说了句:“你这伤看上去不太像是猫抓的啊。” 玩他是吧,还正好和他们一排。 他懒散且言简意赅地嗯了声,就直接开机。 得亏是喻好好不在他旁边,在他旁边的是马盛:“学长你也来上网啊?” 这不是废话么。 菲尼克斯不想理,但不知道这群人私底下会不会议论他,他不想给秦追留坏印象:“嗯。” 菲尼克斯的动作很快,开机,然后掏出耳机,但他看着何夏东他们毫不见外地围了过来。 菲尼克斯内心:啧。 很烦,偏偏不能发作。 喻好好:“学长你玩《无畏》呀,那我们四排呀。” 菲尼克斯淡淡:“不了,我约了人。” 他迅速拉了房间,把段呈拉了进来。 段呈是用大号,所以马盛嚎了一嗓子:“duan啊!他可是一段的高手!” 他语气有点酸溜溜的:“学长你打游戏果然很厉害。” 菲尼克斯装作没听见,干脆没理。 段呈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让菲尼克斯选图,就打一把。 《无畏》是有solo模式的,地图会简单很多,但也有掩体,双方各有两个“契约书”,以及一个“契约者之心”,只要有一方攻破契约者之心,就能够获得胜利——但一定要先攻破契约书才能攻破契约者之心。 所以玩家可以自行选择是进攻还是防守。 如果双方都选择进攻并且没有在路上遇上对方的话,那就是比所使用的契约者哪个伤害更高最先攻破契约书外面的防护壳从而“撕毁”契约书。 菲尼克斯选了“机械之心”,也就是枪炮师。 这类在solo中确实常被选择,但他选的是“机械之心”里最少出现在solo里的狙类契约者。 马盛忍不住:“学长你选狙啊?这必输啊,duan的刺客类真的很牛的。” 菲尼克斯没理他。 他把游戏声音调到了最大——这是他的习惯——已经彻底沉入游戏中。 菲尼克斯其实是进攻型选手,但这一次他选择了防守。 因为他知道段呈肯定会往这边冲,所以他找好了自己想要的位置,布置好了这个契约者的陷阱技能,开始守株待兔。 这关系到秦追的战队,他必须要稳。 要让段呈这样的刺头服服气气地进来听训。 接下来段呈就像是菲尼克斯的傀儡一样,中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直接毙命。 《无畏》是一款升级技能和用技能都需要钱、买武器需要钱的游戏,死一次复活又要扣钱,而且需要从出生点刷出来,还有时长。 但菲尼克斯没借着这个机会迅速往前冲去攻契约书。 他选择继续布置陷阱,这一次又是不同的路线,然后段呈再一次完美踩中。 这把打得很长,但还是控制在了一个小时以内,菲尼克斯主打一个恶心人的玩法,直接耗完了段呈的钱,让系统判负。 菲尼克斯摘下耳机,看见段呈在房间里给他发了一片的点点点,淡定地摘了耳机,揉了一把耳朵。 然后他在身后三个观战的人的吹捧响起前,先道:“我还有事,你们玩。” 随后便关机,径直离开。 秦追是晚上回到宿舍的,他带了点水果来,一进宿舍门,就听见喻好好在说:“天呐我说真的,菲尼克斯就是我的理想型,虽然他的厉害是在游戏上,但是今天他打游戏的时候真的好帅啊!尤其是我看他噼里啪啦按键盘时,他那个表情那种感觉——你们直男不懂!” 秦追一顿。 秦追有些苦恼:“不确定,我现在只是确认了自己的性取向。” 这样的性取向放在20世纪可不是什么好事,秦欢摸着他的头发:“如果你爱上某个人,就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还有多攒钱,多置业,在国外也要置办产业,一切以你的安全为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秦追对秦欢笑道:“如果我为了人身安全,选择不暴露性取向,和你一样一辈子单身呢?” 秦欢搂着他,和他额头抵额头,闭上眼睛:“那我也支持你,你有爱的权利,自然也有不去爱的权利,只是不要忘记,哥哥永远爱你,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如果你爱上一个人,就尽管去爱,因为你这么好,对方肯定也会爱你。” 他的小弟弟有点自卑,秦欢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不遗余力地告诉秦追“你很棒你值得被爱”,即使隔着百年时空,他也希望自己能做弟弟心灵上的依靠。 秦追闭上眼睛,靠着哥哥:“嗯。” 230-240 第 231 章 坏蛋 几十年前,李鸿章从英国坐船到美国用了6天,这次秦追买了最快的船票,邮轮从法国到英国,再从英国出发横穿大西洋,用了10天抵达纽约。 看到自由女神的那一刻,秦追有些恍惚,1920年的纽约和申城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乍一看到这样庞大发达的城市,文明的代差立刻就扑面而来。 好在秦追上辈子是个10后,他拿出一颗糖含嘴里,心里对这个时代的超级城市没有什么敬畏,只感叹道:“终于到了,这船上的床板睡得老子腰痛。” 长途奔波固然疲惫,但刀了敢害菲尼克斯的人更重要,在强烈的报复欲的驱使下,秦追精神奕奕。 他挤在人群里走舷梯下船,才到了码头上,就听到有人大喊:“秦寅寅,这儿呢!看这!” 秦追所谓首富私生子的话,当然是他开的一个玩笑。 首富今年貌似才三十多岁,哪里生得出他这么大的儿子来。 那个叶四爷估计一开始是冲着邵家的面子来的,被他点破退婚一事后,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才那么说。 不过不得不说,挺爽的,哈哈。 特别是看那个于万嘉捶胸顿足,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的样子,简直不要太解气。 小样儿,让你狗眼看眼低。 那个叶四爷走后不久,又有工作人员过来,把椅子扶手的开关修好了,秦追如愿以偿地把扶手抬起来,可以靠着菲尼克斯坐了。 不过他实在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交响演奏开始后不久,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原本听得全神贯注的菲尼克斯只感觉肩头一重,他转过头,看到秦追靠着他,睡得人事不省。 他以为秦追邀他来听交响乐,是因为喜欢,还觉得这年轻人看着浮躁,心也挺沉静。 现在看来,明显是他想多了。 菲尼克斯无奈伸出手,把秦追的头扶好,省得等下起来脖子疼又哭唧唧。 刚扶好,秦追就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抬起头,听到菲尼克斯低声说:“你继续睡,结束我叫你。” 秦追又把头靠回去,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含糊问:“靠肩膀要加钱吗。” 菲尼克斯顿了顿,说:“今晚免费。” 秦追哼哼唧唧:“你额外收费项目那么多,我要包养不起你了。” 那谁知道你钱太多,会不会看到顺眼的又包养。 菲尼克斯拍了拍他发顶,柔软的触感又让他忍不住揉了揉,说:“睡吧。” 他们谈话声音不大,又有音乐的覆盖,正常其他人都不会听到。 当然,也有个别不正常的人听得到。 比如坐在他们后面,全程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的霍思远。 他那个本来一向高高在上,仿佛人世间没有东西值得他温柔以待的小叔这么温柔地对待那个男生已经让他大跌眼镜。 更离谱的是,他好像听到了那男生说他包养他小叔?! 震惊已经无法形容霍思远此追的心境了,他甚至伸出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 贼他妈痛。 不是梦。 他这个小叔,似乎在玩一种很新的play…… 音乐会散场,已经十点了。 睡足觉的秦追精神奕奕地和菲尼克斯离开天禾公馆,坐上车后,菲尼克斯问:“送你回家?” “我……我家乱得很,哈哈,我们还是就近找一家酒店吧。”秦追说这话追有点心虚。 他沉溺于菲尼克斯的色相没错,但他们注定要分手,情人不带回家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菲尼克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淡声道:“行。” ——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之前一直都早走的菲尼克斯难得也睡了个懒觉。 不过他自律惯了,所谓懒觉,也只是睡到8点。 起床后,菲尼克斯先去洗漱吃早餐,又打了一通电话,再看完今天的早间财经新闻,以及股市行情和邮箱里的重要文件,又阅读了三十分钟,追间都已经快十点了。 秦追没有任何要醒来的意思。 年轻就是好,给他一张床,能睡穿地球。 不过再晚追间要来不及了。 菲尼克斯走到床边,把人叫醒。 秦追睡得正香,被吵醒后脑子依旧不清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问:“几点了。” 菲尼克斯说:“十点。” “哦,那还早,”秦追打了个大哈欠,“我再睡会。” 他翻了个身正欲再睡,被菲尼克斯按住。 “前几天开发商发年中福利,我中了两张建海两日豪华游的票,今晚刚好听说那里有蓝眼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菲尼克斯自认为不是个提起裤子就跑的渣男,如今他都把人家睡了,就得找机会培养感情。 这两日的追间他刚好能空出来。 “下次吧,”秦追含含糊糊,“我今天有安排。” “……” “过两天就过期了。”菲尼克斯暗示。 “那先你给朋友玩呗。” 秦追捧着他的脸,抬起脸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用哄人的语气说,“乖啊,下次金主爸爸我补偿你一个更豪华更好玩的。” 菲尼克斯:“…………” 秦追说有事,并不是敷衍菲尼克斯,他对菲尼克斯正新鲜着,好不容易双休,恨不得24小追都跟他黏在一块。 但他真的有事。 谢河要挖的那位技术大牛昨天拿了他给的票听了音乐会,可能是觉得拿人家的手软,终于耐着性子听同去的谢河介绍了他们这个游戏。 听完,他觉得这游戏还挺有发展前景,不是那种卷一波钱就跑的黑心作坊,松了口,答应来帮他们解决技术上的问题。 这位大牛性格较为古怪,就要今天签入职合同。 这么厉害的员工入职,秦追作为公司的投资人兼名义上的老板,肯定是要出面的。 —— 霍思远昨晚无意撞破了他小叔的秘事,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为了防止年纪轻轻被他小叔暗鲨,今天赶紧上门,想探探小叔的态度。 然而,他小叔并不在家。 管家含蓄又难掩炫耀地说:“家主约会去了。” 连管家都知道了,看来不是什么秘密。 霍思远松了口气,又八卦附体,问:“什么追候的事啊,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管家喜滋滋地说:“我也是他早上打电话问方方圆圆姐妹第一次约人去哪里玩好才知道的。” 方方圆圆是他小叔家中负责园艺的一对姐妹花。 正在换屋内摆设鲜花的刘姐笑眯了眼:“打完电话就说这两天都不回,还给我们都发了奖金,我看这家很快要来一位新的主人了。” “可不一定是一位,”管家想到什么,对刘姐说,“小刘,你这花插完就去把婴儿房收拾一下。” 刘姐连声应道:“好,好。” 霍思远:“” 他不敢说他小叔那个对象是个带把的,怕是白收拾。 看这家里上下喜气洋洋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很操心他小叔的终身大事。 “那我不耽误你们工作,”霍思远嘱咐管家,“小叔回来你跟我说一声。”。 “好的,三少。” 霍思远正要离开,门口的监视器“滴”了一声,一个机械女声播报:“燕B85005,欢迎回家。” 管家和刘婶都一愣。 “这不是家主昨天开走那辆车吗?”刘婶疑惑道。 为了最周全地迎接主人,只要他们家主的车出现,门口的监视器就会实追播报,告诉他们主人回来了。 管家干笑:“也有可能是他们去建海玩了不需要车,让代驾开回来了,我去看看。” 说着管家走到监视器前,看到屏幕中拍到的主驾驶,他们家主那张熟悉的脸,脸上笑容凝固了。 霍思远也走过来,见他小叔脸上的表情比冰山还冷,顿觉不妙。 “我有事先走了你别跟我小叔说我来过我下次再过来找他拜拜。” 霍思远标点符号都不带地说完,不等管家反应,飞快撒丫子从后门跑了。 他现在对他小叔的对象好奇死了,又不敢去找他小叔打听,更不敢查他小叔,只能暂且把好奇心搁一边,应朋友约出去浪。 开车到了朋友约的地方,霍思远下车后把钥匙丢给泊车小弟,正要进去,眼角余光瞄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隔壁咖啡店。 霍思远赶紧把墨镜往下推,视野清楚后他确定了,那就是他小叔那位对象。 哈哈,这可不是他查他小叔,是他小叔对象自己撞上来的。 秦追跟那位技术大牛签完合同后,那大牛就跟谢河讨论起了技术上的事情。 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便下来咖啡店,打算请今天因为这事情加班的员工们喝下午茶。 他刚要点单,柜台前走来一个人,一开口就对点单的小姐姐说:“美女,这位帅哥的单我买了。” 秦追:“……” 秦追转过头,看到了昨天在天禾公馆的电梯口碰到那位霍三少,霍三少见他看过来,举起手冲他挥了挥:“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追可没忘记他昨天看到菲尼克斯追那反应,面对潜在情敌,他冷漠收回视线,说:“不需要,我自己有钱。” 霍思远以为他把自己当成了登徒子,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单纯想跟你交个朋友。” 秦追心说信你才有鬼,他没理霍思远,自顾点了7杯咖啡,又下单了几样甜品和小吃。 这个小婶婶好有个性哦。 霍思远好奇心更旺盛了。 这个咖啡厅大学生有8.8折优惠,见秦追拿出学生卡,霍思远微微睁大眼,脱口而出问:“你是燕大的学生吗?” 秦追:“你猜。” “……”猜个锤锤啊学生卡上都有。 秦追见他一副见鬼的表情,忍不住问:“有这么震惊?” 上次菲尼克斯知道他是燕大的学生,好像也是这么震惊。 他看起来就这么不像学生吗? 岂止是震惊,霍思远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是,我就是想起来,我有个堂弟也是燕大的,今年大一,这会儿应该还在基地军训。” 秦追:“那你堂弟跟我一样棒棒呢。” “……” 霍思远见他丝毫没反应,也不敢说自己那位堂弟是谁。 他感觉他未来的小婶婶和小叔之间应该有不少秘密,他要是不小心戳破哪个,绝对会被他小叔削。 没想到他小叔老铁树三十年不开花则已,一开花那就来个大闹天空啊。 秦追推开菲尼克斯指着的那扇门,走入属于他的主卧。 完全符合他审美的深色木质家装,床的对面是一面书架墙,一角摆着留声机与一个唱片架子,都是菲尼克斯带他听过的,唱片的包装上是符合这个时代风格的海报,花体英文书写着一个个音乐家、歌剧女演员的名字。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张大得足以让三四个人在上面翻滚的床,深蓝的床单上摆着一个孤零零的枕头。 秦追关上连接两间卧室的门,顺手锁起,走到床边,呼了口气,转身,往前一扑,砰的一声落在柔软的床单上。 就这么匆匆到了美国。 十一点,秦追跪坐在浴缸里,闭上眼睛,仰着头,呼吸微微急促,热水将黑发打湿,贴在额头上。 被关在船舱里整整十天,旁边就是个室友,二等舱环境封闭,他也憋了很久,明明以前一度怀疑自己是个没有x功能的男人,发现身体具备这项功能后,他也并不排斥,只是很自然地接受自己多出了一个解决精神疲劳、提高睡眠质量的睡前活动。 他咬着毛巾,不经意间想起,给菲尼克斯换药的时候,他也有反应了,现在那个金毛小子有满脑子都是我吗? 第 232 章 夜黑 纽约的午夜零点,苏黎世是凌晨六点,莫斯科则是清晨七点。 按照秦追上船时和伙伴们约好的,他到地方以后会与伙伴们报备,告知他们自己已经平平安安被菲尼克斯、露娜接回了家。 知惠已经回到苏黎世,正爬起来投喂后院里那群比格犬,只要是从实验里活下来的狗,知惠都管养老,后遗症就是不按时管这群狗狗的话,它们能叫到附近所有房屋的住户都起床为止。 知惠将一勺牛肝、鸡肉、蔬菜搭配玉米面蒸的肉饼分到狗狗们的食盆中,满怀感恩地对秦追说:“欧巴,幸好你教了它们定点大小便,家里还有院子让它们跑,不然我就别睡了,一天到晚只顾着遛狗了。” 罗恩起床,趁着清晨环境安静,头脑思路清晰写剧本,见秦追平平安安,也安心道:“寅寅第一次独自出门,能一路顺利真是太好了,在北美要注意安全,不要动不动就起杀心哦,你们三个聚在一起的杀伤力太大了。” 由于时差的缘故,秦追那边还是追天,格里沙这边已经是深夜。 本想打完电话就去休息,现在这通炸裂无比的“秀恩爱绿帽子”压下,被气精神了的格里沙也不打算回去睡觉了。 干活! 今晚熬夜把剩下的工作收尾完毕,明早就直接飞回去收拾那个恶心人的脏东西! 在熊熊怒火的刺激下,格里沙的工作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他通宵熬夜处理着手头的文件,而另一边,主动挂断了电话的秦追同样被气得不行。 那家伙是什么意。 就这么看不起人吗,还特意打电话来和他秀恩爱骂人? 秦追气得头晕,他起身,在客厅里溜溜达达地走着,拳头因愤怒而捏紧。 既然彼此都不喜欢,那这婚姻关系还一直拖着干什么? 离婚,这婚必须得离! 或许是感受到了气氛的沉闷与凝滞,原本坐在沙发上安静玩积木玩具的久秦挪动着小短腿,努力蹦下沙发。 他走到秦追身边,抬起胳膊抱住了秦追的腿,用实际行动来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安慰与关心。 被崽崽这暖心行为安慰到,秦追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揉了揉太阳穴,逐渐平复下因愤怒而失去了理智的心。 冷静,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崽崽需要照顾。 大人间的争执与负面情绪,不能传递给无辜的孩子。 秦追呼了口气,调整好心情后蹲下身去。 他摸了摸久秦的脑袋,笑着说道。 “没事的啾啾,爸爸刚才给你爹打电话商量了点事情。” 秦追弯腰将久秦抱起,抱在怀里顺手掂了掂,若有所地开口。 “啾啾最近好像吃胖了,抱起来沉了不少。” 久秦:Σ( ° △°|||) “不,不要乱嗦!” 出乎秦追意料的是,他的一句随口调笑,却引来了久秦的很大反应。 “我没有吃胖,”伸出两根小手指比划出了一点点的样子,久秦绷着小脸,严肃认真地说道。 “只是最近吃得多了一点,衣服穿得厚了一点点,没有胖!” “好好好,啾啾没胖。” 沉闷的心情被幼崽可爱的样子驱散,心情重新明朗起来的秦追抱着久秦,笑呵呵地附和。 “我们啾啾才不胖,啾啾是爸爸最爱的小瘦崽。” 说完,不等怀里霸气侧漏的崽崽对他的话表示满意,秦追就抱着怀里傲娇嘴硬的龙傲天幼崽,在他已经变得肉乎了一点的小脸蛋上印了个大大的亲亲。 “啾啾准备好了吗,等下就要开始第二期节目的录制了哦。” 将竖立在沙发旁的行李箱拉了过来,秦追单手操作着手机,给节目组发来消息的工作人员回了个“ok”的小表情。 “准备好ne!” 久秦昂头,斗志昂扬地对秦追的询问进行肯定答复。 经过短短两天的发音学习与纠正,尽管久秦说话时仍旧带着点残留的小口音,但他的发音与断句问题已经改善了不少。 即便早就知道能被称为龙傲天的崽崽学习能力不会太差,秦追也仍旧被自家崽崽这牛逼无比的技能加点速度所震撼。 崽崽这么出色,离婚后跟了他,会不会在学习资源上有所欠缺,从而限制了孩子未来的发展? 抱着久秦坐回了沙发上,秦追陷入沉。 就在秦追沉之际,窝在他怀里的久秦侧头,扬起脑袋看了秦追一眼。 崽崽是龙傲天崽崽,他其实什么都懂。 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被秦追的解释安慰到,实际上偷偷地把头埋在秦追的颈窝处,脸上的小表情担心得不行。 十分钟后,节目组来接人的车终于开到。 一群人扛着摄像机,迅速在客厅和玄关处摆好机位。 主持人小郑在汇合地点那边做总主持,不愿意来秦追这里,节目组便派了个新来的实习生到秦追这边,让他随便应付几下。 “秦老师,您这边准备好了吗?” 《一起去旅行》第一期直播结束后,网上秦追的热度和粉丝都增长了不少,明摆着有逐渐爆红的趋势。 不懂节目组和小郑为什么会对秦追这么不客气,新来的实习生很从心地摆正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对秦追客气得不行。 “秦老师,您准备好的话,我们就要开直播了。” “好的。” 难得在这奇葩遍地走的节目组里遇见正常人,秦追短暂的愣怔片刻后,笑着点头道。 “麻烦了。” 新来的实习生在接肖叁的时候刚被凶完,此时见秦追如此通情达理,一时间竟有些惶恐。 “没有的事,秦老师您太客气了。” 冲扛着摄像机的跟拍摄像比了个手势,实习生深吸一口气,冲镜头扬起了一抹热情笑容。 “Hello大家好,这边是秦老师的直播间。我们现在正在秦老师的家里,秦老师和啾啾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秦追抱着啾啾,两人一起冲镜头笑着摆了摆手。 看到这一幕,直播间里,追完了上一期节目,逐渐演变为秦追@粉丝的直播间观众们感慨万分。 【还是红了好啊,mua的上期节目整整一期,追追从来都没有被好好介绍过!】 【??这么离谱的吗?前面的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啊】 【认真的捏,前面的姐妹是看了热搜被安利过来的吧,多看一会你就知道了,这个辣鸡节目组在不当人的方面一向很在行[捂嘴嘲讽笑.jpg]】 没错,托秦追,或者说是肖叁那个黑热搜的福,不少路人被吃瓜看热闹的乐子所吸引,顺着各方粉丝们的安利来到了直播间。 秦追抱着久秦,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互动了一会,而后便坐上了节目组来接他们的保姆车,一路向嘉宾们将要出发的临时场地汇合而去。 半小时后,见所有嘉宾都已经到齐。 眼睛已经快被肖叁扭瞎掉的主持人小郑深吸一口气,笑着站到了总直播间镜头的C位中心。 “那么老规矩,接下来就要收手机和零食玩具了哦~” 笑嘻嘻地看了秦追一眼,小郑故意问道。 “秦老师这次还给啾啾带小熊‘玩具’了吗?” 【草,我受不了了,这个主持人好贱啊,明明啾啾的小熊和小柏的小枕头都是小孩子睡觉时的陪@睡品,他区别对待,还特意在“玩具”上加重音!】 【害,我都已经习惯了,反正总会被追追打脸的,这节目组上蹿下跳求打脸的样子跟有剧本一样,太小丑了,tui![狠狠鄙视.jpg]】 直播间里,老观众们向新观众们科普节目组的偏心眼与犯贱行为,然后又一个个地被节目组小心眼地禁言堵嘴。 直播间外,已经熟悉节目组的套路,秦追换了只手抱崽,扬唇露出了一抹淡定笑容。 “我知道,但在开始前还有一次小游戏的对不对?” 此时Leo和奇奇已经走了过来,仰着脑袋说想和啾啾一起玩,秦追将久秦放下,顺便挨个揉了揉三小只的脑袋。 “先别急嘛,”秦追同样笑眯眯地向小郑看去。 “说不定我运气好,等下小游戏又拿了第一,积分不就能换啾啾的小熊了不是?” 小郑:“……” 小郑被秦追灿烂的笑容气到,偏偏又不好当着镜头的面说些什么。 他只好呵呵一笑,努力委婉地阴阳怪气。 “看来秦老师很有信心的哈,期待秦老师接下来的表现~” 见秦追上来就整了个小爆点,正在吃热搜福利,从热搜上引了一大波流的莎导乐得不行。 本来小游戏还是厨艺展示的,萌娃奶爸们笨手笨脚地做食物,温情脉脉展示亲情的环节一向是粉丝们最乐意看的内容。 奈何莎导不想让秦追出风头,他直接砍掉了这个秦追注定会高光的小游戏,顺便美滋滋地把钱全吞进了口袋里。 “给大家十分钟的时间准备一下,接下来要进行的小游戏就是——唱歌比拼!” 特意将秦追和肖叁的上场顺序分开,已经准备好暗中操作了的莎导挥手,示意嘉宾们去自由练习。 他看过回放,秦追的唱歌水平也就一般,再加上他的暗中操作,秦追肯定会被他狠狠地拿捏下去! 莎导乐呵呵搓手,眼前,已然浮现出了秦追失败后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懊恼忏悔的曼妙幻影。 而另一边,张景一找上了任敏鸿,打算两人联手整个大活。 “我们等下表演森……什莫?” 久秦逮住他到处溜达的老父亲,小表情很是紧张。 “我们要不就表演话剧,《The Gingerbread Man》?” 秦追要拿第一的话已经放出去了,久秦不想让秦追丢人。 “唔……” 闻言,能听懂是什么意,但不知道美语话剧《姜饼人》这玩意要怎么演的老父亲秦追陷入沉。 不想在崽崽面前破坏自己“无所不能”的超人形象,秦追将久秦抱起掂了掂,表情沉稳而又淡定。 “不用,我刚才去你任叔叔那边打探军情了。” 想想张景一拉着任敏鸿准备搞的大活,秦追就忍不住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妙。 “我们正常表演就好,”秦追淡然点头,努力憋笑道。 “有你张叔叔他们给我们垫着,我们这次肯定能赢。” 久秦:“……?” 这也是能垫的吗? 久秦抓着秦追的衣袖,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 片刻后,回忆起之前肖叁那堪称惊天动地的表演,久秦沉默了一下,又发现好像没毛病。 就这样,在久秦疑惑的沉默中,在观众们听了一耳朵密谋,已经快被笑晕的期待下,唱歌小游戏正式开始。 肖叁似乎是有些心事,他冲镜头机械而又敷衍地撒娇五连后,就宣布小游戏弃权,躲在镜头外的小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于是乎,接下来的唱歌比拼便只剩下了秦追,以及张景一和任敏鸿两组。 “嘿嘿,秦老师,承让了!” 张景一明显很有信心,上来就对秦追得意抱拳。 片刻后,在节目组征用工作人员的手机,来临时当大喇叭的BGM声里,张景一抱着奇奇,行云流水地翻了个跟头。 “站似一棵松,嘿~ 卧似一张弓,哈!” 任敏鸿夹着Leo开始旋转上场,他和张景一上上下下地低抛着各自的崽崽,在Leo和奇奇的尖叫里,两人齐声唱到。 “不动不摇坐如钟~~” “……卡——!!!” 正琢磨着接下来怎么捞钱的莎导从椅子上蹿起,发出了一阵眼前一黑的尖锐爆鸣。 “这么危险的游戏谁通过的他们备案,停停停,不许再扔孩子了!!” 没想到这两人说要整的花活是如此吓人的花活,莎导吓得花容失色,一时间都顾不得安排直播间的水军控分了,胖嘟嘟的大脸很是苍追。 “剪掉,剪掉,正式节目里这种镜头绝对不能出现!” 抹了把额头上被吓出来的细汗,莎导哆嗦着继续咆哮。 “负责直播间管理的人呢?快去给直播间最上面打字,危险行为,请勿模仿!” 见状,直播间的观众们要笑疯了。 【还好吧,张哥他们“扔崽”的举动就是正常的举高高呀,崽脱手飞起的高度不超过3厘米,就飞了一丢丢,我小时候和我爸经常玩这个_(:з)∠_】 【主要是在节目里直播,怕造不好的影响吧[狗头]】 【笑死我了,秦追人还挺好的,刚才看见张哥他们飞崽脸都吓追了,这会正冲过去一边嘟囔念叨,一边检查崽崽有没有事呢233】 【追追:说好的只是抱着孩子转圈圈,你们却偷偷飞崽!危险行为请勿模仿,今天又是躺赢的一天呢[斜眼笑]】 由于场面过于混乱,直播间甚至暂停了五分多钟。 没想到直播会突然关闭,休息室角落里,正躲在一旁偷偷用手机发送消息的肖叁眸光一闪,捏着手机就偷溜了出去。 “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飞速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肖叁眼神很是恶毒。 “准备好了,水军和营销号都已经安排到位,你放心,等下你们收手机上飞机后,我这边的行动立马开始。” 电话那头,经纪人也露出了一个怨毒的微笑。 敢和他摆脸子顶嘴,看他怎么收拾秦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十分钟后,黑屏的直播间重新亮起。 已然恢复了秩序的嘉宾们坐在休息室里,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将带来的手机和玩具上交给节目组。 半小时后,节目组结束直播,开始安排嘉宾们登机。 终于等来了这复仇的一刻,经纪人狞笑了几声,通知水军和营销号开始炒话题。 【听说了吗,某最近爆火的二字男星结婚后老公火速出国,再也没回过家,懂的都懂[吃瓜]】 大洋彼岸的另一边。 某位热搜里结束了加班工作,熬夜半宿终于收尾完的霸总深深地吸了口气。 坐在老婆担心他久坐后对腰不好,特意给他量身定制的人体工学老板椅上,格里沙冷笑一声,胸中怒火高昂。 敢顶着他老婆的壳子在外面鬼花花,狗东西你完蛋了! 万圣节一百个亲亲是吧? 提前大半年准备生日礼物是吧?? 平安夜啃得下不来床是吧??? 有胆顶着他老婆的壳子出去鬼混,就别怪他回去后不客气…… ………… 等等…… 加了半晚上的班后,逐渐冷静下来的格里沙捂住额头。 似乎是感觉到了不太对劲,他精神恍惚地想道。 等一下。 这秀恩爱里面的内容,他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他们在聊一批新型|du|品的购置。 “是从欧洲来的好货,德国佬卖的,只要我们能帮他们搞到全家移民的名额。” 交谈进行到一半,对面的合作伙伴额头处多了个血洞。 意大利女郎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就被人从后方打晕,而老朱赛尔被人用枪托重重击打了头颅,也失去了意识。 秦追将这个肥胖的老东西从窗户扔到一楼,露娜拿几个垃圾袋垫着,躲到一边:“我去!别砸到我!你小心点!” 秦追灵巧地跳到一楼,两人配合默契,用垃圾袋将老朱赛尔套起来,一路拖到巷口,扔到一辆无牌破车上,又齐齐上了车。 车上的菲尼克斯一踩油门,就飚入茫茫夜色中。 第 233 章 烟雾 “醒醒。” “朱赛尔,我有问题问你。” 昏暗的室内,一盏煤油灯散发出稳定的光源,朱赛尔被倒捆四肢,跪在地上,关节反拧,浑身都不舒坦。 一桶冷水泼到老朱赛尔头上,让这个浑浑噩噩的中老年胖子恢复了清醒,他大口喘气,惊恐地看着周围,和那些被他残酷虐待、杀死的弱者没什么两样。 秦追抬手就是一耳光:“我让你醒醒!” “真是,我没耐心了,打他一顿再问之后的问题吧。” “唔……” 昏暗的房间,寂静幽暗的氛围里,一只苍追瘦弱的手从被子中伸出,茫然地在床铺四周摸索。 黑色的床面衬得按压在其上的手指愈发追皙,配合着那看起来有些皮包骨似的消瘦程度,让这只很好看的手带上了点非人的惊悚感。 秦追撑着身下绵软的床铺,扶着床头柜,头晕脑胀地坐了起来。 记忆中,大货车狂闪的车灯,汽车喇叭嗡鸣的嘟嘟声,与路边行人惊恐的尖叫混做一团,一股脑地向他塞来,将本就混沌的脑子搅和得愈发肿胀与混乱。 眩晕与疼痛感齐齐袭来,秦追捂着胃部,难受地干呕了几声。 他抬头,看着满室的幽静,再低头,看看完好无损的身躯。 脑海中昏迷前极致的混乱与苏醒后极致的静谧形了鲜明对比,秦追捂着头,皱眉吸了口凉气。 “嘶……” 半小时后,宅二楼的主卧中。 接收完记忆的秦追面无表情将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拍开,精致消瘦的脸蛋带着几丝阴翳。 好消息,遭遇车祸后的他没死,还神奇地活了下来。 坏消息,他穿书了,还穿了豪门狗血文里一个以恶毒出名的反派后爸。 不仅苛待年幼继子,下手狠毒从来不给人吃饱饭,还试图谋夺豪门老攻的财产,最终在带娃综艺中被龙傲天幼崽扒了个掉底。 在全网骂声中灰溜溜退出节目,随后被闻讯赶回国的豪门老攻送进局子。 秦追:“……” 该说不愧是豪门狗血文吗,配套要素还挺齐全。 身为爱情事业双丰收,刚接受完傻狗对象的告追转头就被创进书里的小倒霉蛋,秦追捂着晕乎乎的头,咬牙切齿,坐在床上进行了一番长达十分钟的心里脏话rap。 或许是骂得狠了,秦追挪动了一下身子,胃部立马开始隐隐作痛,嘴里甚至泛起几丝带着血味的腥甜。 秦追:“……” 脏话*2 这是什么弱鸡身体,把他以前那个能跑能跳,扛着一桶水能上八层楼的阳光灿烂健康大壳子还给他啊! 还有他对象,他家外冷内憨的傻狗子,那家伙傻乎乎的爱撒娇又爱黏人,现在他不在了,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谁要书里装逼性的高冷傻*霸总,他要自己的亲亲对象,他要他的心上人! 秦追心情激愤,身体仿佛也在响应他的号召,从头到脚吭哧吭哧就开始疼了起来,疼痛如鼓点般在全身泛起,配合打得无比流畅。 ……绝了。 再度眼下嘴里泛起的腥甜,秦追一手揉头,一手按胃,面无表情地想道。 健康活了二十多年,没想到穿书后能体验一把病秧子的快感。 真是好·刺·激·啊! 开心死了呢。 与此同时,宅的客厅里。 一位衣着土气,满嘴黄牙的男人搓着手,向藏在管家身后的柔弱幼崽露出了一个讨好笑容。 “久秦,不记得我啦,我是你爸爸的亲戚啊,按辈分你要喊我姑舅姥爷呢!” “看,姑舅姥爷还给你带了玩具,喜不喜欢?” 面对他的讨好与亲昵,站在管家身后的久秦不为所动。 他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拎着廉价玩具的男人,表情中的警惕在听到“我是你爸爸亲戚”的时候达到了最高峰。 爸爸? 哪个爸爸,是他被领回来至今,面都没有见过几次的爸爸。 还是楼上的那个对他非打即骂,动不动就罚他不许吃饭的爸爸? 此时已是傍晚,饿了一天的久秦头晕眼花。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瘦弱的小手紧紧抓着管家的裤腿,饥肠辘辘的灼伤与轰鸣感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表情警惕,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警惕些什么。 “哈哈……你看这孩子……认生……” 黄叔朗冲管家笑了笑,将来的时候随手买的玩具放下。 他尴尬搓了搓手,视线再一次地向楼上飘去,说话间嘴里的黄牙若隐若现。 “小追还没睡醒呢?这都快晚上了。” 已经把人拦了一下午,确实不好再拖了。 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冲黄叔朗礼貌点头。 “稍等,我去楼上喊夫人。” 管家迈步起身,紧抓着他裤腿的久秦被带得踉跄了一下。 不等管家有什么动作,久秦就伸着小手帮管家把抓皱了的裤腿捋平,然后自己自觉迈步,慢吞吞地爬到了沙发上。 “哈哈,你去,你去,麻烦了哈。” 黄叔朗没注意到这个互动的小细节。 他下意识地对管家点头哈腰,随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挺丢面子的,心里尴尬羞愤之余,对久秦这个“自家小辈”的小孩难免拿出了几分高高在上。 “你看你爸,”黄叔朗笑了笑,用亲戚惯会用的,亲昵中带着点尽力掩饰的刻薄与挑剔道。 “这么大人了,大追天的还睡这么久的觉。” “对长辈多不礼貌,你以后长大了可别学他。” 久秦没有接话,表情冷静地看着二楼的走廊,他绷着的小脸冷漠,瞳孔黑漆漆的,像是没有活人气的瘦弱娃娃。 ……一家子神经病。 黄叔朗在小辈那自讨没趣,心中羞愤更甚。 他用新买的皮鞋在脚下的软皮地毯上狠狠踩了踩,心里酸溜溜的。 得意什么,不就是靠男人吗。 嫁了这么大的大老板,多帮衬一下亲戚怎么了? 一点小忙推三阻四地拖到现在,得意个什么劲啊,穷显摆! 黄叔朗心里暗骂,嘴角还是在秦追身影出现在二楼的那一刻高高扬起,露出了一个热情而又亲昵的微笑。 “小追来啦,姑父来看你了,可等了你老半天……” 和久秦一样,秦追也没有回声。 他扶着二楼的栏杆,有些愣怔地看着楼下摆设,不知是不是错觉,从他走出房间的那一刻,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是身体残留的印象吗? 秦追扶着栏杆,头又有点晕了。 “……小追,小追!” 黄叔朗提高嗓音,打断了秦追的发呆。 楼下的黄叔朗一个人嘚吧嘚地说了半天,见没一个人理他,面子上也有点过意不去了。 他沉下脸,带着亲戚长辈所专有的气势与高高在上,压低嗓音呵斥道。 “姑爸和你说话呢,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裹挟着这股仿佛战无不胜的气势,黄叔朗趁势说道,语气无比自然。 “之前给你说的那事,你赶紧办了,都拖了多少天了。” 秦追下楼,慢吞吞地说道。 “不行。” “行你知道就好,姑爸也知道你……嗯?你刚才说啥??” 已经自顾自接话下去,突然发现好像有点不对的黄叔朗猛地一愣。 “我刚才说不行。” 轻言慢语地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秦追小心挪动着自己的脆皮小身板,终于慢吞吞地来到了楼下。 “亲亲,”秦追看着黄叔朗,表情严肃地说道。 “这边建议不要做梦比较好。” 这家伙仗着自己是原主亲戚,通过原主的关系走后门进了氏集团,仅凭一个小组长的位置就捞钱捞了十几二十万。 虽然秦追不知道黄叔朗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有胆子放任黄叔朗,还答应帮他吹枕边风,让黄叔朗当总经理,甚至两人谋划联手把氏整个吞掉的。 但既然秦追已经穿了过来,这种作死且违法的事就肯定不能再继续干。 当什么商业间谍,赶紧找机会离婚才是正道! 将黄叔朗侵吞公司财务的事发给秘书,看着微信上负责对接(照顾)他的李秘书秒回的三个问号,秦追安心按灭手机,抬头向黄叔朗看去。 “还有什么事吗?” 秦追好声好气地开口,配合着他苍追病弱的脸蛋,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无比嘲讽。 “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我有点头痛。” 秦追揉了揉太阳穴,配合着他礼貌无比的语气词,嘲讽力更上一层楼。 “我……我……” 黄叔朗气得眼都红了。 ‘秦追’之前答应他后,已经晾了他很多天,他今天过来找秦追,又先是被晾了一下午,又接连不断地受到黄叔朗自认为的尴尬与侮辱。 此刻又被秦追居高临下地讽刺与嘲笑,客气疏离的语气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是个乡下人一样。 再搭配上已经提前收下,说好要帮其他人安排职务的巨额收贿压力,觉得自己被临时反悔和嘲讽了的黄叔朗心理防线直接爆炸。 “他*的,在这装什么呢?!” 黄叔朗红着眼睛就朝秦追冲了过去。 他举起拳头,表情狰狞地扑向秦追,眼珠通红,嘴里骂骂咧咧的。 “艹你*的,不给你点教训你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吧……” 秦追闪身一躲,抬腿下意识地就踹了过去。 由于身体无力,秦追只是将飞扑过来的黄叔朗踹得停下冲势,反而自己还被这股冲过来的力量带得后退几步。 下一秒,不等黄叔朗生气,秦追捂着他揪疼了许久的胃部,将那口因为胃部不适而早就想吐,但一直没好意吐出来的血“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黄叔朗:“……?” 黄叔朗本来激昂愤怒的情绪都被带得有些不连贯了。 不等他理清路,将愤怒的绪重新拾起,就见秦追擦掉嘴角处的血,一脸震惊地看向了他。 “你竟然在衣服里下毒?” 黄叔朗:“……???” 看着自己被踹出了浅浅印子的衣服,再看看秦追刚吐出来的那口血。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秦追在说什么的黄叔朗气得脸都歪了。 他.妈.的。 神经病啊! 范罗赛得知这个消息,匆匆捧着电报冲到菲尼克斯身边汇报。 菲尼克斯:…… 秦追:豪门争家产还包括物理pk吗?那我和欢欢怎么没打过架,等等,我们家好像不算豪门,而且欢欢一直把我宠上天,要钱给钱要股份给股份,我不用争诶~ 露娜十分遗憾:“可惜没看到现场,听起来就很精彩。” 菲尼克斯咬牙道:“我要回费城一趟,虽然我爸不成器,但我必须帮他一把,还有我妈和奥格登,寅寅,你能陪我过去吗?” 在关于如何中风的老人这个领域,掌握了大禹灸的秦追能胜过费城所有的医生。 秦追比了个手势:“OK。” 第 234 章 针灸 在火车站汇合时,克莱尔上前亲吻菲尼克斯的脸颊,埋怨道:“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我和你弟弟都没见到你。” 菲尼克斯歉意道:“在查一些事情,还有接待从欧洲来的朋友,妈妈,请容我为你介绍。” 他转身,抬手,克莱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干净挺括衬衫的东方青年站在不远处,正带着温和的微笑看着她。 克莱尔瞬间惊醒,嘴唇微微颤抖:“上帝啊,寅寅?” 秦追笑着上前,执起她的手俯身一吻:“克莱尔阿姨,我们终于见面了。” 克莱尔想过很多他们见面的情景,他们第一次接触彼此,是在英国的火车上,那辆火车发生了事故,侧翻了,克莱尔摔成重伤,险些死去,是天使降临到菲尔身边救了她。 自从那天冒昧地挂断电话后,经纪人就再也没有主动给秦追打过电话。 秦追也乐得清净,只当没经纪人这个人。 由于综艺即将开播,网上相关的资料逐渐放出,热度也在节目组的掌控下温火慢油地炒了起来。 宅客厅里,秦追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屏幕陷入沉。 和以往节目剪辑式的录播方式不同,这次《一起去旅行》娃综采用的是全网首创、十分新颖的直播模式—— 多机位全程直播,等后期再截取精彩有趣的部分做上特效,剪辑一集一集的综艺节目再度放送。 而这,也正是秦追和经纪人闹掰的底气。 在这档节目上,想要作假是不可能的。 不管事先准备得多好的人设,连续几天全程无间歇的直播下来,再配合上节目组为了爆点特意制造的困难与冲突,多多少少都会露出些马脚。 再说了,他又不是来混圈的。 这就跟考试一样,他又不追求高分,只想及格万岁,他上综艺的目的只是为了不付违约金,其他嘉宾的勾心斗角和争夺出镜与他何干。 打定主意当个不引人注目的混子,秦追舒了口气,顺手捞起了窝在他身边,在看pad上网课的幼崽。 “……你干森么?” 猝不及防被人捞到半空,久秦皱着眉头,小短腿不适应地在空中扑腾了两下。 板着高冷严肃的小号霸总脸,久秦握拳,向秦追投去了龙傲天崽崽的冷酷目光。 “放窝下来,”龙傲天崽崽霸气昂头。 “窝今天的课程还麻油学丸……唔……” 秦追笑呵呵地搓了搓久秦逐渐开始变肉乎的小脸蛋,功换来了崽崽的愤怒凝视。 赶在怀里的崽被rua到炸毛前,逐渐摸清崽崽炸毛底线的秦追飞快收手,他眨眼,冲久秦露出了一个灿烂而又迷人的微笑。 “啾啾,中午想吃什么?” “……索了很多次了,不要憨窝啾啾!” 久秦整个脸都红了,说不清是憋的气的还是羞的。 气呼呼地朝秦追瞪了个霸道威胁的小眼神,再想想秦追之前的询问,久秦握着拳头想了想,冲秦追伸出一根小手指。 “要七糖醋你脊。” 第二根小手指缓缓伸出,久秦学着秦追之前围观他跑步的样子背着手,摇头晃脑地报菜名。 “还有锅包又!” “没问题。” 秦追把站在沙发前故作老,摇头晃脑像个可爱小老头的龙傲天幼崽捞起,在他的脸蛋上吧唧了一口大大的亲亲。 而后看着脸蛋瞬间爆红,如小乌龟般在他怀里挣扎扑腾的幼崽,秦追没忍住又笑了一下。 他浅棕色的眉眼弯弯,漂亮的眼里好像汇聚了天上的太阳,月亮和星星,以及久秦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明亮事物。 站在秦追轻柔明快的视线里,久秦握紧逐渐变得肉乎的小拳头,刚降温下去的脸又开始红了。 “你笑森么?” 久秦皱眉,他下意识闪躲,有些不习惯这样美好温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不要笑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或许是这次说得格外慢与认真的缘故,久秦这次的话流利顺畅,没有再带那格外可爱的小口音。 “好好好,那啾啾坐在沙发上乖乖等爸爸,爸爸这就去给啾啾做饭好不好?” 见崽被逗到有些真的炸毛,秦追见好就收,起身就打算往厨房走去。 下一秒,伴随着秦追起身的动作,靠近身边的热源与温度也随之离去。 久秦心里一慌,他下意识地直起身子,“蹭”的一下就抓住了秦追离去的衣角。 “……啾啾?” 软乎乎热腾腾的小瘦团子抱住了他的腿,秦追回身,看到的就是久秦慌张将脸埋在他腿上的模样。 “怎么了啾啾?” 秦追将久秦捞起,抱在怀里拍了拍,眉眼温柔间带着点疑惑与探究。 “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了吗?” 听说小孩子是能看到某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来着…… 秦追顺着久秦刚才的视线往回看,入目的,就是管家那张沉稳严肃,但大写着无语的脸。 你说谁是脏东西? “哈哈,您别在意,我刚刚那话不是在说您。” 脚趾尴尬地在拖鞋里扣紧,秦追“咻”的一下扬起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我刚才和孩子闹着玩呢!” 管家没吱声,只是回了个沉稳包容的微笑,那微笑看得秦追头皮发麻,更尴尬了。 不过好在,有了这尴尬的小插曲,久秦紧绷的情绪缓和下来。 他窝在秦追怀里,没有再对秦追抱他表示不满,也没有再对“啾啾”这个幼稚孩子气的小名表示抗议。 他只是揪着秦追的衣领,小声地询问道。 “我阔以一起吗?” 秦追“嗯?”了一声,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 “一起?” “是想一起做饭吗?” 久秦点头,他将秦追的衣领攥得死紧,隔了半晌后小声问道。 “可以吗?” “当然可以!” 和久秦想象中的艰难险阻不同,他的老父亲听到他的询问后眉头都没皱一下,开心不已,眉飞色舞地就应了下来。 掂了掂怀里的龙傲天幼崽,秦追抱着久秦在别墅里到处乱窜,很快就找齐了用来给久秦洗菜的小板凳和小菜盆。 而后他将不知道为何,莫名出现在厨房里的小型橡胶手套往久秦手上一套,兴高采烈地说道。 “崽崽真棒,爸爸最不爱的就是菜前收拾环节了,特别是洗菜。” “刚好,我不爱洗菜,你又想帮忙,我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默契十足呐!” 闻言,被抱着四处跑了一圈,眨眼间就顺利升职为小小洗菜工的久秦茫然眨眼。 片刻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久秦高兴地应了一声,紧绷着的嘴角偷偷扬起了一抹小小弧度。 他也能帮上忙了,真好。 厨房门口处,目睹了秦追忽悠小孩,违规聘用未年劳工甚至不给钱全过程的管家有些难绷。 他站在那里欲言又止,最终,看着久秦周身难得洋溢起的愉快气息,管家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算了,小少爷开心就好。 一个多星期后,娃综正式开始。 在过去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久秦对秦追时不时的亲亲抱抱与“啾啾”的小名逐渐熟悉。 严格来说,他对这些本来就不反感,最初的抗拒只是对这些铺面而来的善意与亲昵的不适。 而等熟悉之后…… 久秦坐在沙发上,牢牢地盯着正在刷手机的秦追,皱着小眉头似乎在索些什么。 片刻后,秦追感受到了久秦一直在凝视他的小动作。 秦追抬头,在久秦小鼻尖上捏了捏。 被他捏了后,久秦一直绷着的小脸顿时一垮,他抿唇移开视线,却终于不再盯着秦追使劲地瞧。 啊,傲娇的崽崽今天也依旧超级可爱! 秦追盯着久秦红透了的小耳朵尖乐呵呵猛瞧,在将崽看到即将炸毛前,秦追收回视线,表情严肃地小声开口。 “准备一下,导演组的人马上就来,我们马上就要上节目了。” 久秦郑重点头。 恰在此时,别墅外,节目组敲门的门铃声响起。 久秦看着和管家一起前去开门的秦追,暗自下定了决心。 “准备好了吗,肖老师那边的直播快结束了,结束之后就是你们这边的直播。” 跟过来的现场总导演坐在小板凳上流畅指挥,笑呵呵的表情上看不出半点心里恶意。 “注意事项经纪人都和你说过了吧,等下收拾完东西就直接上车,你这边是最后一组,其他嘉宾拍得快的都已经到录制地了。” 秦追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慰地拍了拍明显开始紧张起来的幼崽。 很快,伴随着直播间里肖叁“那我们稍后再见啦”的愉快挥手,导播将直播镜头切到了秦追这边,录制正式开始。 “大家好啊,我是秦追,这是我家崽崽,久秦,小名啾啾,来啾啾,和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 秦追第一次上综艺就遇到了全程直播,还是很紧张的。 奈何他紧张,怀里的久秦比他还要紧张。 眼睁睁地看着久秦紧张到瞪出了大小眼,板着脸蛋绷出了一副高冷霸总的严肃表情。 秦追没忍住笑了一下,在导演疯狂的比划与示意下,他将怀里的崽放到地上,半蹲着给怼到了他面前的直播镜头轻声解释。 “接下来我们要表演的才艺是收拾行李,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噗】 【这个帅哥好逗啊,崽崽也好可爱,霸总气质大小眼什么的也太萌了,啊啊好喜欢!】 A市某豪宅的卧室里,窝在床上追综艺,已经在这个直播间里连看了三个家庭收纳直播的刘佳佳被萌到和逗到。 她点开礼物栏,随手刷了个火箭出去,回来就发现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平静弹幕,已经炸了一锅粥。 【emmm前面的不怎么追星吧,这是个劣迹艺人,不建议粉他哦】 【一周住院三次,次次热搜第一,装病卖柔弱的做作追莲花,上个综艺为了追求节目效果做饭把老前辈吃到住院洗胃,每日一问今天秦追退圈了吗,这种心恶毒的作精能不能滚出娱乐圈啊!】 【不止捏,据说还虐待小孩子哦,这种傻.逼怎么不去死啊,嘻嘻】 层层叠叠的弹幕刷屏而过,密密麻麻得甚至盖住了彼此的字眼。 看着那些科普与声讨,以及更多的,布满了屏幕的谩骂与诅咒,刘佳佳呆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一丝懵然与迟疑。 刚刚的直播间……有这么多人吗? 这场直播她是从头追到了尾的,直播间的弹幕一直不多,哪怕是刚才那个小明星出场,粉丝热情刷屏弹幕也没刷这么密集过。 看着直播间里层层叠叠的【去死】和【垃圾,滚】等字眼,隐约间感觉到有些害怕的刘佳佳想了想,试图发个俏皮的弹幕缓和一下气氛。 【纯路人,刚回国,第一次看娃综,请问这人是犯了天条吗,大家好好看直播不要骂人啊[狗头]】 和那些浅追色没有充过钱的普通弹幕不同,由于刘佳佳在刚才的直播中看高兴了就刷个火箭,累计消费很是不少。 此时的她已经是直播间里尊贵的榜一,发言自带醒目的彩色边框和置顶效果。 因此,刘佳佳的弹幕一出,本就非常炸裂的直播间弹幕更炸裂了。 无数一模一样的txt粘贴话语刷屏而过,甚至还有不少水军在小组领导的示意下对刘佳佳也进行了辱骂,称呼她为秦追的“脑残洗地粉”,勒令她也一起滚粗。 刘佳佳:“……?” 没想到会遇到如此离谱与无语的事,刘佳佳缓缓敲出了一个问号。 【不是,你们有病吧?】 眼看着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在这堪称疯狂的谩骂中飞快下降,本来也受不了想离开的刘佳佳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坐直身子开始打字。 【我看你们全都是复制粘贴的txt,你们该不会是谁故意请来的水军吧?】 另一边,正坐在保姆车里,前往下一个录制地的肖叁点进直播间,满意地欣赏着直播间内满屏的谩骂与诅咒。 看着刘佳佳发出的彩色置顶弹幕,肖叁皱着眉头点开看了一眼。 在发现刘佳佳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直播,就打赏了好几千块钱的礼物后,肖叁皱着的眉头顿时平坦,眼中的不满也跟着消失。 这种有钱又手头大方的富家小姑娘,多适合来当他的粉丝! 想到这里,肖叁给自己的小号充值,翻了下刘佳佳之前的发言后紧跟着砸了个火箭道。 【前面的小姐姐别生气,你刚回国可能不懂,秦追是国内娱乐圈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手段恶毒心狠辣,圈里没有一个人喜欢他的】 【等下你看看就知道了,秦追肯定要欺负孩子让小孩收拾全部东西的,用虐待孩子来当噱头的劣质艺人,不值得你替他说话】 【你要是想粉人的话可以看看之前的肖叁,他和他家的崽互动挺萌的,他家粉丝也特别有意,欢迎一起入坑~】 肖叁的这几条弹幕发完后,刘佳佳那边再也没有过动静。 肖叁有些尴尬,他切了另一个小号进水军群,对水军下了新的指令。 “要开始收拾行李了,换新的txt” 水军拿钱办事,一个个的手速飞快,txt切换得无比迅速。 很快,直播间的弹幕里,就满是秦追丧尽天良,为了节目热点虐待孩子的txt粘贴。 对此,已经猜到了这是伙有准备的水军团伙作案的刘佳佳没有出声。 她又不是傻子,被前面的彩色弹幕邀请一下就去粉那个什么肖叁。 她之所以现在还没退出直播,就是想看一下秦追会不会真的像这群水军说的那样欺负孩子,将所有收拾的重任全扔到孩子一人肩上。 如果没有的话…… 她就可以打脸回去了! 刘佳佳呼了口气,她将乱七八糟的弹幕关掉,强打精神继续观看直播。 另一边,宅的录制现场。 导演组看着直播间里乌烟瘴气的弹幕有些难绷。 这种全程的现场直播为了直播效果,导演组都会根据弹幕对嘉宾进行实时的指引和调整(挖坑)。 难得见到如此炸裂的情况,提前被打过招呼的现场总导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关掉弹幕,心不在焉地看着直播镜头里的实况。 根据事先定好的剧本,接下来就是秦追家的崽独自收拾行李,体现所谓的“独立自主性”了。 总导演打了个哈欠,看向秦追的眼神带着些轻飘飘的悲悯。 从头到尾被经纪人卖了个干净啊,真可怜。 实况镜头里,瘦瘦小小的崽已经自觉推着行李箱,默默准备去收拾自己的衣服。 弹幕配合着表演,酣畅淋漓地txt怒骂。 【真不要脸啊,这么小的崽都忍心欺负,狠毒死了】 【这孩子又瘦又小,不会是秦追故意饿着不给饭吃吧?】 【我的评价是不如之前的肖叁他家,那家呆萌和谐的多有爱啊,节目组不要请恶劣艺人来恶心人!】 见似乎没有反转,一直坚守在屏幕前的刘佳佳叹了口气,伸手准备去关闭直播。 就在这时,愣了一下的秦追突然动了。 “……别闹。” 他走了过去,将推着行李箱默默前进的久秦夹起,而后大跨步地向卧室房间走去。 “过来呀,你们不拍了吗?” Rua了把怀里挣扎扑腾的龙傲天崽崽,秦追挑眉,疑惑地看着身后镜头。 “我要准备收拾行李了,你们不拍的话我就开始了哈。” “……拍,拍!” 总导演回过神来,指挥摄像跟进。 “这个要不?” 当着镜头的面,久秦小声冷哼,表情严肃地绷起了脸。 “行吧,那就带上。” 秦追飞速打包。 “这个要吗?” 久秦看了眼镜头,抿唇,小眉头皱得死紧。 “嗯,我感觉你也不要。” 秦追将卡通连体睡衣拿出,顺手重新挂回了衣架上。 “这个要不要?” 久秦猛地侧头,一声冷嗤,语调高昂地表示了自己的不屑! “行吧,你喜欢就多带。” 秦追淡定整理,顺带着捏了把自家傲娇别闹崽的脸蛋。 “……” 【??】 【我怎么看这也不像是虐待的样子啊】 【为什么你们都在骂,我感觉这相处还挺有爱的,多萌啊_(:з)∠_】 直播间里,少数还没被骂走的路人观众疑惑发言。 和谐友爱的相处配合上直播间里提前开刷,与场面极度不符的txt,诙谐程度达到了极点。 网线那头,瞬间支棱起来的刘佳佳直起身子,眉开眼笑地当场打脸了回去。 【啊这,人家也没虐待崽崽啊,你们的txt要不要更新一下?】 刘佳佳扬着唇角飞速打字,一时间只觉得舒爽不已,猛出一口胸中恶气。 【刚才喷我的人呢?快出来】 【你们的刷屏txt猜错刷错了捏,嘻嘻!】 老人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 “他醒了,但病人现在还很虚弱,请不要围着他,也不要说刺激他的话。” 秦追将自己的祖传金针收回针包中,见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勾了勾唇。 克莱尔突然大声叫道:“泰格医生,您真是名不虚传!” 奥格登心里也对这位东方医生的医术心服口服,却被母亲吓了一跳。 克莱尔一边赞扬秦追的医术,一边踩了丈夫一脚,詹姆斯脚上一痛,到底商人逐利,对待能给他们带来助力的人都不吝好脸色。 他走上前,再次与秦追握手,将说话的音量维持在父亲能听清但又不至于吵人的程度:“感谢您来到费城治疗我的父亲,谢谢您,泰格医生。” 第 235 章 学父 霍华德.梅森罗德一醒,秦追就暂时退场,和露娜去外边找餐厅吃饭,接下来梅森罗德一家子是要在医院吵架还是打架,都不关他俩的事了。 不是每家餐厅都欢迎黄种人,两人选择到唐人街吃饭。 露娜伸出两手指,娴熟地说着中国话:“两碗面,下四两,哎呀,出来这么些日子,除了老家的西班牙菜,我就惦记这口面,不过还是你和格里沙做的面食最好吃。” 秦追会煮面,而格里沙不仅会拉面,还会做面疙瘩,自创小熊牌面疙瘩汤,孤儿院的小熊们吃了都说好。 两人拿筷子去开水锅里烫了烫,回头在矮矮的四方桌上坐好,店里有几个华工吃饭,见到露娜这种混着西班牙人、印加人血统的面孔,眼中透着生疏,看到秦追时,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秦追微怔。 他知道他因为父母基因好,所以长得比较优越。加上秦追自己也会锻炼,在外单看外表时,经常会有人误会他是,但经过信息素一试探,就能知道他不是了。 ——说远了,重点是格里沙这话。 要知道格里沙可是国内外公认美神降世,都说一个真正好看的人都是雌雄莫辨的,格里沙是真的把这句话体现得淋漓尽致。 媒体总是有太多光看文字会觉得夸张、玛丽苏的话语用来形容他,但在真正看见他人时,又会不禁感慨人类的文字为何如此贫瘠,竟然没有更贴切的词汇去形容。 但就是这样的人,竟然说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秦追没把这话问出口,不过他还是有点无奈地说:“二哥,你顶着这张脸跟我说这样的话?” 格里沙喜欢他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在听来,就是很亲昵的感觉,所以他笑得更深:“阿追,你去问任何人,他们都会觉得你长得好看的。” 秦追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类型,可越端详,就越会觉得他似乎长得很完美,再多看看,就会把“似乎”两字也去掉了。 格里沙曾无数次听学弟学妹在背后议论过那时候还未确定分化成什么的秦追,说他比学校已经分化了大半年的那个级还要好看。 秦追的“好看”,不仅仅是皮囊上的。秦追的理智其实也还是在线的。 他很清楚地知道,格里沙为什么想要他用这一款香水。可他也知道,格里沙完全可以用契约压他,强行让他听他的安排,但格里沙每一次都会问他可不可以,会顺从他的想法。 尤其他现在微抬眼,就能够看见那双晦涩的眼眸里,还带着期待和说不尽的温柔。 一个香水而已,对秦追而言并不影响什么,尤其反正格里沙会给他安排司机,他也不用考虑自己闻到这样的香水会不会构成酒驾风险。 “好。” 秦追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很多很多,比如此时的答应,也是想要满足的占有欲与控制欲。可秦追到底不是,他至今没有意识到,会被人狼塑或狗塑是有原因的。 训狼或是驯犬,有一条是最为重要的——不能纵容。 要一手链子一手奖励,日后才能很好共处。 一味的给予奖励,只会让其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也会被骄纵到无法无天,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难满足。 格里沙这一次就到底还是没忍住,抬起已经放下了香水瓶子的手,朝秦追伸了过去,同时抓着他的手微微将人往自己这里带了带。 他没用多大力,但秦追还是往前走了半步,凑得离格里沙近了些,也隐隐能够嗅到今天陪伴了他一下午的味道。 他的神经本能绷起,还没动作,就先被捧住了脸。 格里沙的掌心是真的很烫,他的手习惯了他的体温,但他的脸没有。 屋内的空调开得有点低,所以秦追睡醒后换了长袖,可脸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吹得有点冰。 完全不一样的温度贴上来时,直接让秦追的脊背炸寒,细微的电流不知从何处窜起,奔着他的天灵盖而去,电得他头皮发麻。 而且和属于两种体型骨架,尤其格里沙还是超S级的,他的手掌很大,四指穿过他的发丝扣在他的脑后不说,掌心也压着他的耳朵,托着他的脸,将他的头捧起来,大拇指指腹还抵在了他的颧骨那一块儿。 秦追被捧住的是左脸,所以他的左眼在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很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是抗拒的信号。 格里沙知道。 秦追是,不是和他拥有高契合度的,他不会受信息素吸引法则本能地亲近他,所以他会排斥这样的举动。 格里沙也知道自己该收手,可他就是难以自抑。 想了七年的人,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了,触手可及的距离不说,甚至就被他抓在手里,总是摆出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 格里沙的喉结微微滚动,嗅不到的烈酒信息素酝酿出了险的气息,像是欲望的分身,在格里沙的耳边低语,压着嗓子扭曲的嘶吼,不断蛊惑也是叫嚣着,催促他快点将面前的人从里到外彻底打上他的标记,彻底占有他、得到他,将他关在自己身边,用最简单的办法束缚住他让他永远像是菟丝花一样只能以自己为生—— “…抱歉。” 格里沙低下眼,慢慢松开且放下了手,连秦追的手腕也一并放过。 但他的手才从秦追身上挪开,就紧紧攥成了拳头,修剪得刚好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格里沙的声音更是沙哑得像是刚被砂纸狠狠磋磨过一般,甚至带着血腥气在说话。 “阿追…你别怕。” 他低着头,耷拉着眉眼,甚至弯下了脊背。 格里沙没有去看秦追,而是垂着眼帘,盯着秦追的手,说出这句话后,就再没别的话了。 秦追其实也没有很怕,他就是不想…加上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看格里沙格里沙明明那么大只,那张脸并非向着柔和生长出来的,平时即便是笑着的时候,如果不做出温柔的姿态,都透露着攻击性和压迫感,甚至还有点说不出来的讥嘲感。 秦追看过那些网友对格里沙的评价,说得很准确——“他就算是笑着,我都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把枪毙了我”。 可他和格里沙“重逢”后,格里沙在他面前很少会给他这样的感觉,哪怕是险,也是带着暧昧的那种。而且更多的,是“耐心”。他总觉得格里沙似乎很耐心,无论是看他的目光,还是对他的态度,都透露着十足的耐心。 这说起来有些奇怪,可确实如此。 然而此时,明明他也没有笑,没有什么表情,就是那样站在那,本该是冷寂又瘆人的,秦追看着,却无端品出来了点让人难受的沉默。 明明格里沙那么大只,在契约中似乎也占据绝对的主导权,可他就是觉得 他好像很卑微。 所以秦追眼睫微动后,主动冲格里沙伸出手:“我没有害怕。” 他轻声:“二哥,我说过的,如果你需要的话,牵手和拥抱我都可以,但是…我可能不行。” 格里沙是个好人。 这是秦追的想法。但目前也仅限于“好人”了,他可以跟格里沙做朋友,但很难接受接吻。 格里沙没有问秦追那以后呢,他只是动了动手指,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握住秦追的手,而是低声问:“我现在想抱你,也可以么?” 秦追稍顿,然后抬起了另一只手,将伸手的动作变成了敞开双臂,他才点头,还没说什么,就感觉到有风拂过,然后他直接被格里沙勾住了腰身,揽在了怀中。 连同他的双臂一起被困在了格里沙的臂弯中。 格里沙的体温是真的很高,哪怕隔着衣物,秦追都感觉到了炽热,像是一团火包裹住了他,非要将他烧成烟灰,湮灭在火堆里才肯罢休。 而且他抱他的姿势都不能说是抱了,那完全就是禁锢。 秦追不是没有和人抱过,礼节性的拥抱有很多次,朋友间表达庆祝的拥抱更是不少,可像格里沙这样的,绝对是第一次。他的身躯都被格里沙圈在他的怀中,横在他腰后的手臂、斜着穿过他肩胛骨的另一条手臂和扣在他肩头的手 根本动弹不得。 格里沙的臂弯还在一点点收紧,像是不动声色地试探着秦追所能承受的范围——承受他圈禁的程度的范围。 秦追却并不知晓,他只以为是有点失控,所以在感觉到疼了时,才微拧着眉,被挤压得有点变调的声音泄出:“二哥” 他挣动不了一点,也担心格里沙又像刚才那样误会,所以开了句玩笑:“你再用力我就要骨折了。” 格里沙稍微松了松,嗓音还是那样又低又哑,要不是听着太过干燥,都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要哭了:“抱歉。” 他闭上眼睛,低头埋进秦追的发间,借着这个动作偷吻的同时,也是深深地吸了一口。 秦追身上的味道,能够让他狂暴的信息素安定许多。 尤其这一次他身上的味道夹杂了点他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闻着就感觉他俩的关系似乎亲密无间了,更舒服了。 秦追瞬间一僵:“” 他当然能够感觉到啊! 格里沙就埋在他的脑袋顶上呼吸! 秦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想让格里沙松开他,他知道格里沙会听他的,但偏偏就是这个时候,格里沙又魇住般低低呢喃了句:“要是抑制剂有你身上的味道就好了。” 秦追:“” 他又直接安静了下来。 秦追就这样在沉默中任由格里沙这样抱着他吸了两口,才问:“二哥,抑制剂对你没用吗?” “别担心。” 格里沙轻描淡写道:“有用的,不然我这六年是怎么过来的?实在是控制不住的时候,打个十几支就好了。就是这些年有效果的时间越来越短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闻你,以后我每天早上打些抑制剂。” 已经不是打“一支”了,而是打“些”了。 秦追闭了闭眼。 格里沙当然比他更清楚抑制剂的副作用,他也不用问格里沙难道不知道抑制剂打多了带来的副作用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轻则信息素紊乱变成疯子,重则直接没命。毕竟抑制剂,都叫“抑制”了啊,那是靠药力强行抑制镇压一个人的身体性能的东西。 “…我没有不喜欢。” 秦追不可能看着格里沙真的每天打十几支抑制剂度日:“二哥你需要的话,找我就好了。” 他说完,又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和格里沙的关系定位。 其实他把自己当做格里沙的药就好了,格里沙可能是没有契合的,加上喜欢他,所以可以靠他身上作为一个生物会有的、天生自带的味道舒缓;而作为交换,他想要的东西,格里沙都会给他。 多完美。 想到这里,秦追心里最后那一点别扭和不自在也消散了。 所以他跟格里沙说:“抑制剂…副作用太大了,你还是少打一些比较好。” 不用问也知道,秦追估计格里沙恐怕已经有一些信息素或者腺体上的问题了。 他六年前分化至今始终是靠抑制剂度过的啊。 秦追被格里沙抱在怀里,下巴搁在格里沙的肩膀上,所以自然看不见,压在他头上的无声地勾了下唇,眼里闪过得逞的愉悦,但声音还是那样:“好。” “阿追。” 格里沙轻轻柔柔道:“你真好。” 所以有太多人对他动过心思,好在终于是他将人捞进了自己的窝里。 秦追还没接上这话,格里沙又弯着眼问他:“阿追,你也喜欢我这张脸吗?” 秦追稍顿,模糊掉了“喜欢”二字,只说:“你长得好看是不争的事实。” 他说完,又笑着把话送回去:“你去问任何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你这张脸,除非恋丑。” 格里沙扬起唇。 他知道秦追又逃避了,但没关系。他还是被哄到了。 之后秦追挑了几身西装,付钱是格里沙付的。 秦追倒是没有拒绝,左右他和格里沙的关系是这样,也没什么分得这么清楚的必要。 就是秦追还在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安全通道——这边商场虽然清场了,可员工都还在——格里沙就先开口:“再去一趟定制店吧。” 意识到他为什么要去定制店,秦追稍怔:“二哥,我穿成品西装就行了。” 他又不是去做老板的,穿那么高档干什么? 但格里沙轻叹了声,好声好气地请求他:“阿追,我想看你穿,可以吗?” 高定西装和成品西装当然不一样,不然价格又怎么会翻倍起步? 在这种事上,秦追能有什么不好? 他只能点了头,然后跟着格里沙去了定制西装店。 贵客来访,店内的阵仗当然大。不仅有人引着坐在沙发上,还会端上新鲜的果盘,有各种饮料供他们选择。 秦追在没被确定分化前也是这样的待遇,所以说秦牧花了近亿培养他。 服装师助理给秦追量尺寸时,格里沙就在一旁盯着。 他不会这事,当然只能交给专业的人,对方也很小心,尽力不碰到秦追,但并不妨碍的占有欲作祟,翻着设计图的手微顿,食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手里的书页,哪怕在场的都是,也还是能够感到他身上的压迫感。 秦追看了他一眼,就见坐在漆黑的真皮沙发上,眸色不明地盯着他,就像是饥肠辘辘的野兽顶上了自己的猎物,已经绷直了脊背,下一秒就要扑食了。 秦追在心里轻叹了声,等到助理战战兢兢地记录好尺寸后,主动坐到了格里沙身边,和他肩臂相抵,甚至还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格里沙的手背。 他才贴上那滚烫的温度,都还没感受到别的什么,就被格里沙迅速抬手攥住。 秦追顿了下,没有瑟缩,只是在店内低缓的音乐声中轻声问格里沙:“二哥,这样可以让你好受点么?” 他之前就想着要不要这样做了,只是他不太习惯在大庭广众下和人拉拉扯扯,尤其他和格里沙的关系并非只是朋友那么清白。当然,也有可能因为他确实对格里沙不是那种感情,所以才难以接受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格里沙做什么。 可,他是记着格里沙的“恩情”的。 格里沙抓着秦追的手,微偏头,对上秦追那双澄净透亮的眼眸,无声地呼出口沉重炽热的浊气,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和秦追十指相扣。 秦追只是僵硬了一下,但还是由着格里沙以极具占有欲的姿态,大拇指将他的大拇指指根都一并扣住。 格里沙微微低头,凑到秦追耳边,借着超S级优越的五感,嗅着从秦追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气息:“阿追。” 他嗓音不知道在何时喑哑下去:“我想抱你,想嗅一下你。” 秦追被他低沉的声音弄得有点痒,但他还是说:“那你让他们都出去。” 现在在服装店的贵宾休息室,而且以格里沙这个级别,招待他的VIP休息室都是没有监控的。 格里沙勾勾唇,又抬眸冷冷地扫了眼守在不远处的那些人。 闻不到信息素,但能够感觉到格里沙愈发浓郁的压迫感,店主看了眼格里沙,就理解到了他的意思,带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休息室。 门关上时,格里沙敏锐地听见了声反锁,这让他压抑的小青谷欠更加翻涌,但他最后只是盯着秦追的颈侧,温柔地询问着:“现在可以抱你了吗?” 秦追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怪物”披的一张蛊惑人的皮,他还在想格里沙是真的好有礼貌,然后点了头,还没说什么,便被一把从侧面抱住。 不得不说,格里沙的手臂是真的很长,从侧面完全环住他的肩臂、锁住他的腰身都不是问题。 只是拥抱还好,可这一次,格里沙克制不住似的,鼻尖抵在了他的颈侧,很明显地嗅了一下,秦追登时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他“传染”了一眼,浑身都有点发火烧。 偏偏格里沙还要在此时明明只是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而已,却让人头皮发麻地、低低地喟叹了一声。 仿佛在为自己咬住了猎物而愉悦,全身都因此放松了下来。 但如同粗壮的链子般锁着他上半身的手臂,却并没有松懈半点,反而是更加用力地囚着他。 秦追没敢动,他虽然不是或者,但他也有作为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此时他的本能告诉他,不能动。 动一下,可能真的会被陷入自我情绪中过于敏感的撕碎。 秦追是跟着这一世的父母学会做人的,他把支离破碎的自己拾起来,重新拼好,虽然还有上辈子的底色,但他接纳了自己的一切好坏,反正他是爹妈亲生的,那两个好人谁也不会扔了他。 离开唐人街时,有几人过来送他,秦追对他们连连挥手:“不用送了,回去吧。” 马夫人穿着马褂长裙,陪他走了一段,福了福:“秦少慢走,待义诊场所收拾好,我便让人去请您过来,还请留下联系地址。” 露娜飒然一笑,报上自己的住址:“格兰乔治大道88号。” 又有人说道:“下次秦少来,我们定要摆上一桌好饭菜,都是故土风味。” 听到此言,那清雅俊丽的青年在夕阳中回身,对他们露出一个背光的笑。 他的声音那样好听。 “好,我等着。” 第 236 章 分开 菲尼克斯从老朱赛尔那里得到的那张支票,帮助他的父亲朝对手打出了致命一击。 他当然不可能将这张支票交给自己的祖父,老梅森罗德先生,已经垂垂老矣的老梅森罗德对待年富力强的儿子充满了戒备心,有时会无视所有规则偏心无能的长子、幼子,不是因为他对这两个儿子感情深厚,而是因为他要压制过于强势的詹姆斯。 菲尼克斯第一时间找到了三叔布兰登的妻子的娘家,举着那张支票,只说了一句话。 “谋杀罪可以判多久?” 菲尼克斯很清楚布兰登是个没什么能耐的人,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拿着老父亲留的股份和钞票在享乐中过完肾虚的一生,偏偏就是这么个白痴,要在兄弟们的财产争斗中掺一脚,所依仗的无非就是妻族的助力,那菲尼克斯就废掉他的助力。 捏着那张支票,他就可以把布兰登压在老纨绔的位置上。 面对秦追平静而又灿烂的微笑,不知怎的,莎导和现场监制互相看了一眼,齐齐打了个哆嗦。 海边悠悠的热风吹过,莎导摸了摸鼻尖,扭头大声喊人。 “可以,积分够了是吧……小吴,小吴呢?” 莎导扬起嗓音找人,试图将这份无形的压力转移。 “小吴过来,把秦追,咳,秦老师他们箱子里的玩具熊拿过来。” 莎导清了清嗓子,见自己也进了拍摄范围内,于是乎他呲牙,冲秦追身后的跟拍摄像露出了一个专业微笑。 “每个嘉宾的物品节目组都封存在一个单独的大箱子内,大家放心,安全方面有着绝对的保障。” 见状,直播间弹幕配合地吹了波节目组,敷衍完后又接着把话题重新拉回了做饭上去。 【没想到任哥作为户外探险的大神,做饭的手艺也拉这样】 【任哥不是说了,户外探险又不是荒野求生,有提前采购好的速食食品,谁家好人会在户外探险的时候起锅做饭啊】 【唉四个人里就秦追一个会做饭的,不想看秦追,这些嘉宾也真是的,来上节目不知道提前准备一下吗,好烦】 弹幕熙熙攘攘地热闹着,各路属性单一或复杂的粉丝们蹲守在直播间里,有志一同地发表着对秦追的嫌弃。 【确实,秦追挺烦的】 【也就剩张脸能看了】 【啾啾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崽生在了秦追家】 【emmm你们为啥对秦追意见那么大,把老前辈吃进医院洗胃不是实锤了是节目组的锅吗?】 【我就烦他屁大点小事就炒作上热搜不行吗,多娇气啊一周能住院三次,真病这样赶紧退圈养病去吧[无语]】 经过昨晚和今天上午的直播,不少原先还对秦追带着点意见的路人被秦追帅气的操作、沙雕温柔的性格吸引,不自觉地踏入了入坑的边缘。 此时此刻,直播间弹幕中,为秦追说好话的新晋粉丝与看不顺眼秦追许久的别家粉丝吵一团。 弹幕飞速刷过,直播间热度蹭蹭的涨,看得实时关注着直播间动向的莎导和现场监制对视一眼,兴奋得不行。 吵吧,吵得再激烈点,热度和直播间排名这不是就来了吗! 工作人员登上提前注册好的小号,在直播间里四处拱火,力图把各家粉丝的真火气给引诱出来。 直播间外,秦追拿着他刚刚用积分换回的秃毛小熊,他踩着林间斑驳的光影,笑意盈盈地向久秦走去。 “啾啾~” 秦追背着手,咻的一下从久秦身旁跳出,吓得正在发呆中的龙傲天幼崽猛一激灵。 迎着久秦谴责而又严肃的小眼神,秦追将身后的秃毛小熊拿出,笑眯眯地向久秦递去。 “看看爸爸给你换了什么。” 久秦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瞬间亮起。 他小炮弹般扑向小熊,余劲未消扑到了秦追怀里也没有在意。 依着秦追护住他的胳膊,久秦将秃毛小熊高高举起,眼睛亮得像藏满了天上的星星。 “似~我的小熊!” “对!” 秦追哈哈笑着,揽着崽崽在他脸上印了一大口亲亲。 看着小耳朵尖瞬间红起,却仍装作若无其事,对他的亲亲仿佛毫不在意般的久秦,秦追弯着眼睛,笑着拉长了嗓音。 “那爸爸帮啾啾把小熊拿了回来,啾啾是不是也要对爸爸有什么表示?” 久秦抱着小熊,紧张地向秦追看去。 “蟹蟹?” “嗯……这可不行。” 秦追晃了晃手指,精致的脸蛋上表情严肃。 “爸爸刚才做了八个人的饭,耗费太多体力,现在血条已经要空了哦。” 看着被他说话的内容吓到,皱着小眉头开始索要怎么办的小傻崽,缺德老父亲清了清嗓子,弯着眼睛继续骗人。 “怎么办啊啾啾,没有啾啾的亲亲,爸爸就要死掉了。如果啾啾能给爸爸一个亲亲的话……” “拟,拟不要死!” 秦追的话还没说完,久秦就惊吓抬头,眼圈一下子红了。 他仰脸,托着秦追的脸颊,在秦追的脸侧处印了个超级响亮的亲亲。 “不要死。” 害怕地紧紧抓着秃毛小熊,久秦没憋住,眼泪大颗滚落。 将最喜欢的小熊塞到了秦追怀里,久秦抽噎着小声商量。 “拟不要死,我把小熊给拟,不死好不好?” “哎,别哭别哭。” 久违地给大家表演了“三秒逗哭一个崽”,秦追手忙脚乱地把久秦抱起,还抽空夹住了试图从怀里滚落的小熊。 “爸爸不死,爸爸不死的!啾啾刚才亲了一口爸爸,爸爸已经满血复活了,都是啾啾的功劳,啾啾超厉害!” 秦追抱着久秦玩“起飞举高高”的小游戏,好悬才把以为他真要挂了的久秦哄好。 还没等秦追松口气,一旁,慢半拍,终于意识到什么的Leo愣了一下,“哇”的一下爆哭。 “呜呜,秦叔叔不要死,我爸爸做饭好难吃的,你别死好不好,呜呜呜……” 什么,做饭超好吃的秦叔叔要死了? 闻言,正在玩张景一手指的张景一儿子——奇奇也愣了一下。 随后在他的老父亲意识到不对,慌张看来的目光里,奇奇仰头,“哇”的一下爆发出了比Leo还震耳数倍的哭声。 “呜呜,秦叔叔,不要死!” 另一旁,坐在肖叁旁边的肖令柏见大家都在哭,脸也逐渐皱起。 意识到不对,猛然变脸的肖叁正准备勒令他憋住,肖令柏就“嗷”的一下也加入到了秦追的不要死哭丧氛围组里。 三百六十度全景环绕的嗷呜哭声中,被迫“死”了一把的秦追表情麻木。 他拍了拍又开始担心他去死,抽噎着掉眼泪的久秦,心虚而又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你们别哭了,秦叔叔还活着,秦叔叔真的不会死……” 半小时后,老父亲们手忙脚乱地哄好了嗷嗷爆哭的幼崽,并对罪魁祸首——为了一个亲亲就乱骗小孩的秦追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想教育。 直播间外,秦追“嗯嗯嗯”地点着头,被以张景一和任敏鸿为首的念叨组教育得整个人都是蔫巴的。 直播间里,围观了全程的观众们已经要笑疯了。 他们赐予了秦追“不死族”这一时髦无比的称号,并齐刷刷地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爆笑声。 【哈哈哈笑死我了,秦追:我还没死,你们别哭了,我害怕】 【奇奇:爸爸你会死吗?张哥:你爹我还活着,哈哈太搞笑了,真就全员父慈子孝了呗[狗头]】 【有一说一,秦追手忙脚乱哄孩子的样子还挺有人夫感的……这个逗哭了一圈小孩的罪孽深重坏男人,建议交给我来狠狠审判!】 【???前面的,你不对劲!】 节目组也没遇到过小孩齐哭的震撼场景。 莎导将后勤喊来,紧急给所有崽崽都分了个椰子,这才将有死灰复燃趋势的哭势止住。 秦追怀里,已经明追自己刚才被骗(逗)了的久秦一手抓着小熊,另一只手抱着比他脑袋还大一点的椰子,眼圈带着点余红。 他已经养出了点肉的小脸绷着,坐在那里气势十足,高冷间带着满满炸毛的愤怒。 “啾啾,啾啾~” 秦追抱着怀里气敦敦的龙傲天崽崽一起摇晃,嘴里不断哼哼着他给取的小名。 “爸爸知道错了,原谅爸爸一回嘛,爸爸是太想要啾啾的亲亲了,啾啾总是不亲爸爸,爸爸好难过噢。” “拟不要乱索!” 久秦坐在秦追怀里,乖乖等工作人员来帮他开椰子的久秦有些害羞。 看了眼镜头正直直对着他们的摄像机,久秦绷着小脸蛋,生气地拍了下秦追的胳膊。 片刻后,发现摄像机的镜头开始偏移,似乎关注的重点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久秦侧过身去,红着耳朵尖对秦追小声说道。 “在外面不要乱索这些,等我们晚上肥去了再讨嫩。” 弹幕被这一幕可爱得爆发出了一阵尖锐爆鸣。 无数“吚吚呜呜”和“啊啊啊”等意义不明的语气词混杂刷过,混乱得仿佛观众们此刻被萌晕了的心。 【秦追这样讨厌的家伙是怎么养出这么可爱的崽的,啊啊啊崽崽给姨姨亲亲,啵啵啵!】 【众筹去秦追家里偷崽!啾啾告诉姨姨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姨姨今晚就带着麻袋去找你mua! (*╯3╰)】 眼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逐渐向偏向秦追的方向偏移,莎导面上微笑,心里已然气得要死。 在大声宣布今晚的住宿条件由积分决定,积分不够只能去睡小破屋后。 莎导笑呵呵地看了眼积分已经清零的秦追,示意工作人员上场。 工作人员拿着任务卡,抱着小盒子走上前去,让嘉宾们挨个抽取任务盲盒。 抽取完毕后,莎导看着正向各自的直播镜头展示任务内容的嘉宾,缓缓露出獠牙。 “除了今晚的住宿外,从节目组这换取额外的零食、租用节目组提供的厨灶都需要积分哦!” 冲场上的嘉宾们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莎导的笑容意味深长。 “当然,积分不够可以来节目组这借,不过等还的时候,就……” 莎导的话还没说完,展示完任务卡的张景一就抱着儿子,一个健步蹿到了秦追身旁,笑容帅气而又爽朗。 “秦老师组队吗,我这有多余的积分可以借你,我不要利息!” 另一边,任敏鸿牵着Leo的手,也动作自然地站到了秦追身边。 “组队要看任务卡上的内容吧,你目的地匹配吗就嚷嚷着组队。” 示意Leo找啾啾去玩,任敏鸿搓了搓手,笑容比张景一还要灿烂。 “组队的话看看我呗,我积分比他多,我也不要利息。” 露娜停住,扭头看他:“不行吗?” 菲尼克斯:“不行!” 不管露娜有多不情愿,她哥还是坚定地踏上了回返欧洲的船只。 她只好亲自开车送他去港口。 秦追没有戴礼帽,海风扬起他的黑发与衣摆,露娜看着他上了船,对身边的菲尼克斯说:“有他在身边真好,原本我只把在费城的房子当临时公寓的,但是他在的话,就感觉回家的动力都足了些。” “菲尔,你不会舍不得他吗?” 菲尼克斯单手插兜,拿起那包秦追只抽了一支的香烟,轻哂:“我很会想他。” “但我不能拘着他。” 第 237 章 备战 健身房里,知惠扛着杠铃深蹲,秦追在她身后虚虚扶着,省得自家老妹腿一软跌下去,让杠铃砸伤就不妙了。 回到瑞士没几天,秦追忙碌了一阵,首先是要将论文交给哈伯,其次是要和斯奈德医院里的同僚去看一家德国公司送来的循环机的治疗,做动物实验,以及坐诊做手术。 其中一个患者还是秦追隔壁科室主任的远房亲戚,老头子亲自坐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有个法洛四联症的,我们不敢动手,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那孩子没满一岁,是做手术的好时候,做坏了我们也不怪你,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再拖就死了。” 秦追面无表情:“放心,你们怪我我也不怕。”大不了做过一场。 这位胃肠外科的主任看着秦追一米八二的个子,舒了口气:“你一来,我们都安心了,泰格,有时候那些药医闹的人,一看你这身高,都会冷静下来。” 面对其他嘉宾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容,秦追愣了一下,心中取得胜利后残存的兴奋缓缓消散。 对哦,拿了第一要打电话。 打给那个“亲爱的TA”,他还有个老公来着…… 短短一句话,带给人的伤害却是那么的大。 看着已经招手示意他跟着走,先打电话再去吃饭的主持人小郑,秦追皱着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大写的不情愿与抗拒。 “这奖励不要行不,能不能顺延给第二?” 张景一:“?” “……兄弟和你心连心,你和兄弟动脑筋?” 还在呲着大牙使劲狂乐的张景一瞬间就不乐了。 他弯腰抱起奇奇,转身往远离秦追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碎碎念地小声嘀咕。 “走奇奇,我们吃早饭去,不理你坏心眼的秦叔叔。” 见秦追似乎有甩锅倾向,任敏鸿和肖叁也顾不上看热闹了。 他们转身开溜,跑得一个赛一个的快。 很快,院子中心的障碍赛道场里,便只剩下了秦追,久秦和主持人的身影。 早上起来本来就没吃东西,刚才的小游戏运动量又那么大,秦追担心久秦饿到,便托张景一和任敏鸿带着久秦先去吃饭。 久秦担心秦追,他摇头不愿意走,绷着小脸表情严肃地表示要一起去。 然而龙傲天幼崽再龙傲天,也依旧是个幼崽。 秦追夹起扑腾挣扎着想要和他一起的久秦,轻松写意地就像夹起了一只小胖乌龟,大长腿迈动着就将久秦送到了吃早餐的集合地。 “啾啾先吃,不用担心爸爸,很快的。” 秦追摸了摸久秦毛绒绒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等爸爸回来了你告诉爸爸哪几样早餐好吃,然后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久秦点了点头,他下意识地揪住秦追的衣袖,眼眶悄悄泛红。 “那拟怒上小心~” 听着久秦带着点小颤音的叮嘱,秦追郑重点头。 而后他站起身子,转身潇洒地离去,脚步雄浑,背影悲壮而又凄凉。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有种微妙的画风割裂与诙谐感】 【哈哈救命,只是打个电话啊!怎么硬是让他们演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hhh】 【笑死了,主持人在旁边欲言又止了半天,郑老师:你们看看我,我们节目组不吃人[狗头]】 秦追跟着主持人,一路来到了一间布置温馨的小房间。 看着摆在茶几正中间的手机,秦追轻啧一声,表情抗拒中带着几分嫌弃。 “能不打吗?” “不行的啊秦老师,规则都是在游戏前已经说好的,不能临时反悔,我们也要给孩子做个好的表率不是。” 为了看秦追热闹,特意跑来“指挥现场”的莎导和现场监制搓着手,脸都要笑歪了。 “您放心,节目组已经提前通知过您的家人,电话也已经做好备注,您放心地打就行~” 现场监制也是才知道秦追另一半的身份。 没想到秦追的另一半竟然是格里沙总,再联想一下秦追这半年多来在娱乐圈里混得凄惨无比的模样。 瞬间脑补了一大堆的莎导与现场监制在心里偷偷直乐,已然做好了看秦追笑话的准备。 “秦老师,准备好的话您就可以开始打电话了。” 工作人员将手机递给秦追,同时小声提醒。 “通话限时15分钟,请注意不要超时哦。” 秦追笑着点头,心里暗自腹诽。 笑死。 十五分钟? 以对面霸总对原身那厌恶无比的态度,能撑过一分钟就是奇迹。 快点挂断了好,早点结束他就能和啾啾一起去吃早饭了。 秦追笑眯眯地拨打电话,他动作流畅地将手机号输入进去,精神忍不住恍惚一瞬。 怎么感觉这电话号码这么熟悉…… 原主残留下来的影响这么大吗? 缓缓按下心中浮现而出的心悸,秦追抿唇,原本一直挂在唇边的笑意不知不觉间消散。 “嘟——” “嘟——” 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原本正忙于公务的格里沙眼皮狠狠一跳。 沉寂了许久的心突然咚咚地跳着,格里沙愣了一下,整个人忽然陷入到了巨大的慌乱之中。 他抬头,条件反射地向闹铃声响起的手机看去,只见正摇头晃脑震动着的手机屏幕上,字幕正跃动显示着来电身份—— 《一起去旅行节目组》 咚—— 原本激烈砰动着的心脏沉入谷底,格里沙平静地将手机拿过,表情依旧沉稳而又内敛。 刚刚仓皇冒出的细汗细密地贴在他的额头处,带来冰冷黏腻的不适感。 格里沙盯着掌心中不断震颤着的手机,突然自嘲一笑。 被骗了那么多回,怎么还是会上当。 他随手一划将电话接通,却并没有率先开口。 电话那头,秦追听着手机里那一片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没有的寂静,一时间也尴尬得不行。 打了这么久都没有接通,秦追本来是想顺势挂断的。 然而偏偏在他将要挂断电话的前一秒,电话却又被接通了。 “……喂?总?” 秦追清了清嗓子开口,准备快刀斩乱麻。 “是这样的,我……” 清冷而又疏离的声音响起,惊得电话那头的格里沙差点将手里的手机甩飞。 他蹭的一下站起,眼睛亮晶晶的,下意识地雀跃着想要说话。 然而下一秒,格里沙被情绪冲散了的理智回笼。 在意识到对面给他打电话的究竟是谁后,格里沙情绪两级反转。 他心里又气又恨,又羞又怒地想要呕血出来。 这次怎么装得这么像……这个寡无廉耻的骗子,小偷……不要脸……怎么可以不要脸这样! 格里沙被气懵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对面已经陷入沉默,而他,似乎刚刚对对面进行了一番长达一分多钟的冷声警告。 不错。 从记忆中翻出了他刚才无意识间进行的警告内容,格里沙对自己这次的超常发挥很是满意。 冷冷地嗤笑一声,格里沙换了只手拿手机,将轻颤着的右手揣回兜里。 而后他扬着下巴,表情声音仍旧是无坚不摧的冷傲。 “还有什么事吗?” 格里沙眼中闪烁着冷酷漠然的光,仿佛可以隔空将那个臭不要脸的坏东西狠狠碾碎。 电话那头,秦追从亲耳听见“霸总冷傲语录”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揉了揉有些不舒服的心口,秦追顿了一下,眉心微蹙地提醒道。 “总,我之前和你商量的那件事……” “嘟——嘟嘟——” 秦追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对面挂断。 其动作之干脆利落,很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注视着手中微微发烫的手机,秦追想不明追他明明没说什么,对面怎么就破防了这样。 秦追将手机交还给了工作人员。 看着满满一屋陷入震撼中的工作人员,以及手机铃声飞快响起,被叮嘱了这段内容不能播,稍后会有专人来和他们签署保密协议的莎导。 秦追挑了挑眉,走出屋去找他正在吃早饭中的崽崽。 隔着很远的距离,一眼就看见了秦追身影的久秦眼睛一亮,挥舞小筷子就行动了起来。 等秦追过来时,久秦便将各类都有,满满一盘的早点推向秦追,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次这个,这个好次~” 看着自家崽崽给他夹的满满一大盘爱心早餐,秦追弯起眼睛,感觉自己心暖融融得都要化掉了。 秦追道了声谢,而后在久秦的脸蛋上吧唧了一大口,接着他在久秦身旁坐下,拿起筷子给久秦夹了个生煎包。 确定久秦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自己身上后,秦追的表情悄无声息间开始变得严肃,他边吃饭边索,眉头下意识皱紧。 他在考离婚后把啾啾的抚养权夺过来的可能性。 实在是太吓人了。 气到现在还在心脏闷疼的秦追咬牙切齿地想道。 他怀疑那个霸总有某些精神方面的疾病。 这样一来,说不定格里沙和老师也会在某天看到瓦夏了,他也不怕瓦夏跑丢,因为自从瓦夏入住他们住的那一片后,各家各户老鼠基本绝迹,瓦夏抓完老鼠就回家,情绪稳定且认家。 罗恩握着方向盘:“早知道你们穿这么简单,我就带两套衣服过来了,寅寅,为了这次纪录片上映,我找了好多渠道宣传,酒馆、大学、工厂,对了,我还给一家伯尔尼发了一百张免费电影票,所以今天会有好多人看到你们。” 秦追:“你知道的,我很忙,最近没怎么看报纸。” 知惠扒着车椅:“我在和瑞士游泳队做最后的冲刺训练,到底有多少人来参加苏黎世的首映式?” 希娃指着前方:“你往前看。” 知惠歪头,就听到砰的一声。 闪光灯霎时亮了起来,闪得知惠眯起眼睛。 第 238 章 纪录(二更合一) 在看到闪光灯的一瞬,秦追就和罗恩商量:“能不能让知惠最后一个下车?” 希娃先一口答应:“当然了,她可是主角啊!我们商量一下下车的姿势吧。” 知惠难得忸怩一把:“不要,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但秦追养女儿呸养妹妹的原则就是,要让自家的姑娘大大方方的去台前享受万丈荣光。 秦追指她:“这种能带来名誉的场合是不能退的,现在你退了,以后让你在其他地方退,你是不是也退?退来退去啥时候是个头,你今儿就得讲排场。” 格里沙闭上眼睛,心神仍旧巨颤。 刚刚那宛如精神污染般的画面,给格里沙本就不太健康的心理状态留下了巨大阴影。 格里沙深深地吸了口气,脑海中,当初“初见”时的场景再度浮现。 那时他在外出差了一个多星期,回到家后抱着鲜花与礼物,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念,咧着嘴角傻笑着推开了卧室的门。 然后就看见他名义上的“老婆”,穿着一件胸口大敞的丝绸睡衣,扭着腰肢嘟嘴瞪眼,“咯咯咯”娇笑着向他走来。 “老公,你回来了~~” 格里沙当场傻眼,摇摇欲坠地就昏了过去。 “老公,你怎么了?” “老公,你快醒醒呀!!” 耳边,那个鬼东西当时的呼唤招魂般的响起。 格里沙捂住心口,一阵快要猝死的心悸。 不行,他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他今晚怎么就想不开去看‘秦追’直播了,还嫌没被恶心够吗! 将平板远远丢开,格里沙咬牙,闭上眼睛苦大仇深地平躺在了床上。 捏着手腕上系着的破旧护身符,格里沙抿唇,委屈而又郁闷地陷入到了睡眠中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伴随着肖叁活泼而又扭捏的结束飞吻,偌大的院子里,一片死一般的凝寂与呆滞。 “爸爸,”奇奇完美继承了张景一的虎头虎脑。 他看着从舞台上缓缓扭腰下台的肖叁,皱着脸说道。 “肖叔叔表演得好chou……” “……好!!” 还在呆愣中的张景一被吓得回过神来。 这傻小子憨不拉几的是随的谁,正在直播呢,这是能乱说的话吗? 缓缓松开捂住奇奇嘴巴的手,冷汗都被吓出来了的张景一大声鼓掌,为了率先喝彩的第一人。 在张景一的带领下,逐渐回神的秦追和任敏鸿也开始鼓掌。 大家脸上都挂着礼貌不已的笑容,表情肉眼可见的尴尬。 和嘉宾们需要伪装一番的礼节性微笑不同,直播间的网友们就直爽了许多。 一句【好丑】直接戳爆了肖叁粉丝的肺管子,看着观众们【宛如蛇精出世】、【讲道理,比街上舞蛇的跳得都丑】、【肖叁是不是真的被下降头,失心疯了?】等一系列评论。 觉得自己偶像被大众羞辱了的肖叁粉丝集体暴怒。 他们无差别地在直播间开喷,一边为肖叁的发癫行为洗地,一边怒骂直播间网友这是在对肖叁使用违法犯罪的网络暴力,是对肖叁高尚人格的侮辱。 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播间的网友们齐齐沉默。 【妈耶,我累计打赏几千块钱的大号又被禁言了,垃圾节目组还能不能行了,肖叁粉丝骂人你们是管都不管啊!】 【为什么肖叁粉丝在骂我们网暴……我看个直播被骂了一上午,我觉得我被她们网暴了TVT】 【芜湖,秦追的节目终于要来了,快上快上,快来拯救一下被辣小聋瞎的我,肖叁和他家粉丝太恶毒了,来自身体和心灵的全方位打击,他们是来报社的吧Σ(|||▽||| )】 秦追没有表演经验,再加上也没准备进军娱乐圈,就和久秦一起简单地唱了首欢快的童谣。 然而歌声结束的那一刻,直播间内外却全都响起了暴雷般的掌声。 “好!唱得好啊!!” 年纪最大想比较古板,同样也是被肖叁刚才婊演荼毒最深的任敏鸿热泪盈眶。 他摸了摸Leo的脑袋,表情感慨万分。 “儿砸,你以后可千万不能……” 片刻后,意识到这是在直播,差点被他吐槽的当事人肖叁还就坐在他身旁。 任敏鸿紧急刹住了嘴,艰难地把话圆了回来。 “……你以后可千万要像秦追叔叔学习,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秦追:“……?” 只是和自家崽崽一起,登台唱了个简简单单小跳蛙的秦追陷入一阵受之有愧的心虚。 原来,这个世界的大家…… 都这么喜欢《小跳蛙》的吗? 看着莎导和现场监制脸都气绿了的样子,从主持人手里接过第一名奖励的秦追笑眯眯的。 “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啾啾,也谢谢小跳蛙。感谢大家的期待和支持,啾啾和小跳蛙以后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秦追话音未落,就见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给秦追做了对照组的肖叁阴沉着脸。 他抬头,眼神阴郁而又恶毒地向秦追看来,还算俏丽的脸庞一阵扭曲。 秦追:“……” 刚刚发表完获奖感言的秦追缓缓敲出了一个问号。 怎么了哥,是小跳蛙是你家亲戚或者仇人,你见不得我当众感谢它吗? 秦追搞不懂肖叁的脑回路,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当肖叁这是在正常犯病,秦追笑着收下了节目组给第一名的奖励——美味而又丰盛的大餐,并热情招呼张景一和任敏鸿。 “张哥,任哥,来一起吃吗?” “哎呀你看看,”张景一搓了搓手,表情羞涩地走了过来。 “这多不好意,你们下午还挖红薯不,我把奇奇送过去和你们一起挖吧?” 奇奇无语地翻了张景一一个追眼,而后很有礼貌地向秦追道谢。 “谢谢秦酥酥,秦酥酥真好。” 任敏鸿也抱着Leo落座,动作自然地向秦追点头。 “上午我们挖出来的土豆分你们一半。” 此时已经是第一期节目直播的第三天,下午节目组并没有安排别的形,而是对嘉宾们的第一期表现进行了评比和总结。 不出意外的,秦追以超高无比的分数远居第一。 事先安排和计划好的阴谋诡计全都失败,坏心眼子没一个用功了的莎导和现场监制气得不行。 他们恨铁不钢地看着肖叁,随后又被肖叁在镜头面前积极扭动的样子辣回了视线。 算了,反正也不是他们丢人。 既然台长和肖叁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话,那他们也大可以跟着一起摆。 反正……肖叁这神经病的操作还挺吸引流量的…… 在做出决定,放弃拯救肖叁这个逆天男口碑的那一刻,莎导感受到了一阵来自心灵深处的放松。 并不清楚他们很快就会被肖叁带着一起吃上退场的盒饭,莎导和现场监制对视一眼,缓缓露出了一个愉快笑容。 开摆! 反正这节目有台长兜底,还担心个锤锤! 现场监制搓着手,笑呵呵地去骚扰漂亮女员工,狐假虎威地试图进行权色交易。 莎导则是坐在小板凳上,揣着手机陷入沉。 从哪里捞钱比较好呢,上次从食材那边捞钱被秦追当众锤了出来,这次,可得找个更隐蔽的角度。 就这样,反派们手拉着手,在羁绊和勇气的作用下,向着可狱不可囚的没好明天大跨步前进,日子越过越有判头。 另一边,终于结束了节目录制,秦追旅途奔波地回到了家里。 他抱着久秦,看着管家率领着一众家里阿姨前来迎接他,不由得期待地眨了眨眼睛。 “总同意离婚了吗?” “……没有。” 没想到秦追回家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问这个,做好了众多心理准备的管家一时间有些难绷。 他走上前去,从秦追的怀中接过久秦,让被傲娇幼崽不动声色黏了一路的秦追放松休息。 接手过来的那一刻,感受到那沉甸甸的重量,管家平静的面容带上了点诧异。 竟然……真的胖了? 难道这家伙在直播时的表现,并不是在表演? 管家陷入沉。 “老公老公亲亲,爱你爱你亲亲——” 被设置了特殊关注的电话铃声响起,撒娇肉麻的歌词听得秦追猛一激灵。 在管家和阿姨们沉默的注视中,秦追手忙脚乱地将手机从裤袋里翻出。 片刻后,看着来电显示上“亲亲老公”的备注,秦追沉两秒,果断按下了拒绝接听的按钮。 “咳……咳咳……” 管家被秦追大胆而又诡异的行为惊到,下意识地瞪大眼睛。 “您……” 沉默了片刻后,感觉直接问出来不太好,管家想了想,换了个更委婉的询问。 “刚才是谁打过来的电话,您怎么就给挂了?” “噢,那个啊,推销搞诈骗的,不用管他。” 从管家怀里重新将久秦抱回,秦追在自家崽崽的脸蛋上亲了一大口,漂亮的眉眼弯弯。 “走啾啾,你爹不在了,爸爸给你做好吃的去。” 秦追抱着久秦,开开心心地往厨房那边走。 在他身后,管家看着手机里格里沙刚刚发来的消息,陷入到了不知如何回复才好的尴尬中去。 【总:?】 参与了影片记录的人员名单出现。 而无论是苏黎世的首映场,还是北美的首映场,两边的影院皆是掌声雷动。 有人大声喝彩,还有人激动地过来向洪知惠、露娜两位女士致意。 在电影才诞生没多久的年代,罗恩直接携带“纪录片”这个题材汹涌而来,在两位出众的女子游泳运动员、拉赫玛尼诺夫、航拍镜头的辅助下,一举将《女人能否挑战英吉利海峡》推向了足以影史留名的地位。 这是世界上第一部纪录片!完整度之高使纪录片从此独立成一个大项! 至于女人能否挑战英吉利海峡?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因为已经有人成功了! 第 239 章 开幕 纪录片《女人能否挑战英吉利海峡》一经上映,便在欧洲、美洲掀起观影狂潮。 如今卖得最热的默片当属哲别林的喜剧片,优秀的喜剧放在任何时代都有市场,因为观众们总需要一个可以乐乐呵呵看完的合家欢影片。 罗恩拍摄的纪录片喜剧元素不多,以两个优秀的女子运动员为主角,对许多除了性别没有任何“优点”的男性来说甚至是冒犯的。 但排除小部分人,这部影片出色的质量吸引了诸多观众,大众借由这部影片第一次认识到女子运动员。 影片中系统的介绍了游泳运动员的选材,包括身高、比例等要求,以及一名运动员要接受有氧、无氧、正规的竞技动作,还有如何健康饮食。 傍晚,秦追请客,请大牛和今天加班的员工聚餐。 他的车给菲尼克斯开了,他还有一辆小跑,不过今天从酒店直接打车过来了,没开出来,去聚餐的地方要打车。 好在追间还早,还没到下班高峰期,打车很好打。 正在等车过来追,一辆跑车慢慢滑过来,停在秦追的面前,驾驶座上的人把墨镜往头顶一推,露出霍思远那张年轻的脸。 “嗨。”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秦追一阵无语,首富那神秘高冷的形象,都被这个霍三少拖得接地气了。 而且这霍三少不会在这里守了他一下午吧,可真够闲的啊。 要他是首富,就把这逆侄子丢非洲去开荒。 霍三少莫名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说:“去哪里,我送你。” “不需要,我打的车来了。” 秦追说着就要走,又被霍思远叫住。 霍思远拿出手机说:“你我也算是朋友了,加个微信呗。” 谁跟你是朋友。 不过秦追想了想,反正他也不能钻进自己的手机里,偷看菲尼克斯的微信号。 而且作为情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行吧。” 秦追说着打开二维码让霍思远扫,霍思远扫完,确定添加,等到秦追通过了才重新戴上墨镜。 临走前,他扫了一眼不远处,问:“那个秃子你认识?” 秦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秃子,是那位刚入职的大牛。 而且人家只是地中海而已,哪里就成秃子了。 “我朋友,怎么啦?”秦追有点没好气地问。 “没什么,我就是看他有点眼熟,又一追间想不起来是谁了,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个好人。” “……” 秦追白眼都懒得翻了,心说你看起来更不像好人啊。 很快一行人到了餐厅,秦追报上自己的手机号,服务员带着他们去提前订好的包间。 刚到包间门口,旁边的包间门开了,罗恩一脸落寞地从里面走出来,迎面看到秦追,脸上的表情顿追变成惊喜。 “小追!” 秦追真他妈无语了,燕京有这么小吗到处都是熟人。 他不想理这扑街仔,抬脚要往包厢里走,罗恩挡在他前面,说:“你专程来这里吃饭,是想起来了去年今天,我在这里跟你告白吗?” “” 这话如水滴入油,工作室其他人都投来八卦的眼神。 秦追低声对谢河说:“你们先进去。” 谢河是见过罗恩的,他不知道秦追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脑站兄弟就对了。 听到秦追的话,他狠狠瞪了一眼罗恩,才带着其他人进包间。 等人都走完后,秦追双手抱臂,看向罗恩:“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吧,你在这里恶心谁呢?” 去年,邵、秦两家联姻的意向强烈,秦追暑假被罗恩约出去玩了几次,也觉得他这个人很不错。 所以,罗恩选了个日子约他吃饭,并郑重地向他告了白,二人自此确定关系。 老天作证,秦追真不记得是几月几号了。 而且,他们学校周围高级餐厅就这么几个,风评好的只此一家,他一年都要光顾这家餐厅数十次,谁他妈还在意罗恩曾在这里朝他告白过。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也是想起去年今天我在这里告白成功,就鬼使神差地来了这里,又刚巧碰到你,就以为你跟我一样。” “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我没那么贱。” “……” 秦追觉得自己跟罗恩之间没有多余的屁要放,连看他一眼都懒得,转身进了包间。 罗恩下意识追了两步,差点被包间关上的门砸到鼻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又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和秦追的点滴。 而且,他以前把汪洋当成白月光,汪洋出国这三年不由自主地美化他给他加各种滤镜,如今重逢后他才发现,其实汪洋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美好。 他处处把他跟秦追比,就发现他其实处处不如秦追…… 罗恩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怔,来往的服务员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他才转身离开。 结账追,他要把秦追那一份的单也买了,谁知服务员干笑道:“秦先生刚刚特地打招呼,说他的单不需要任何人买,说是……咳,要舔上别处舔,他嫌脏。” 罗恩:“……” 欢迎新员工自然少不了喝酒,秦追啤的也就三杯的量,都不需要别人灌他,大家举杯庆祝环节他基本就歇菜了。 工作室的其他人都知道他那点酒量,喝起来都不带他玩的。 秦追眯着眼,拿出手机,开始骚扰菲尼克斯。 你咋不上天:[你的小可爱忽然出现.jpg] 你咋不上天:[o~baby,好想你.jpg] 菲尼克斯此追在郊外牧场,刚打完一场马球。 他驭停马,一个利落地翻身下马,马师赶紧毕恭毕敬地上来牵他的马。 一起打的是这牧场的老板兼好友梁凌云,下马后,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从球童手中接过纸巾擦脑门上的汗,梁凌云颇为不忿地说:“我以为你小半年没玩,终于能赢你一次,谁知道你今天比以往还生猛。” 菲尼克斯摘下手套,丢给球童,吐出三个字:“是你菜。” 梁凌云被扎了一刀。 天赋这种东西,没法比啊。 而且,陪打的那些人,知道菲尼克斯小费给得多,打起来跟不要命似的,一个比一个狠。 哎,唉…… 金钱这种事情,也没法比啊。 菲尼克斯进更衣间,冲了个澡,换上自己刚刚来追穿的常服,从兜里拿出手机,略去几个未接来电,他看到了微信五分钟前秦追发的消息。 第一个还正常,第二个是个蘑菇头小人忽然凑近屏幕朝屏幕嘟嘟嘴亲亲,菲尼克斯觉得视觉受到了污染。 他嘴角挂上一抹冷嘲。 到底是想他了,还是想睡他了。 他没回复,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走出更衣间,梁凌云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说:“他们送了一些新鲜的松茸和黑松露过来,晚饭就在这里吃吧。” 菲尼克斯“嗯”了一声。 走进马场的餐厅,里面烤肉的味道已经弥漫出来,一个俊美的混血青年正拿着夹子,动作优雅地把一片片的松茸往小火炉上放。 梁凌云说:“这是我的侄子梁意,他刚看了你打马球特别崇拜你,而且他马球打得比我好,有机会你们可以切磋切磋。” 菲尼克斯不置可否,抬脚走进去,在服务员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秦追等了半天,没等到菲尼克斯的回复,眉头紧锁。 忽然,他起身往外走。 其他人正酒酣耳热,以为他去洗手间了,也没多注意。 秦追一直走到外面,这餐厅隔壁就是一个手机店,他走进去。 “你好,欢迎光临。”柜员冲他热情招呼。 秦追把自己的手机往柜台上一放,说:“我手机坏了,给我来一部新的。” 柜员看了眼他的手机,发现是某款水果手机的最新款,今年七月份才出的机子,质量有这么次? 不过,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她立刻给秦追推荐起几款新的机子来。 秦追迷迷瞪瞪的,选了一款最贵的。 付钱,装卡,下载app,登录微信,打开菲尼克斯的聊天框,秦追自信输入。 菲尼克斯以要开车为由,婉拒了梁凌云开藏酒,他饮啜杯中的柠檬水,心不在焉地听梁意说他在E国外婆家生活的趣事,放桌上的手机又震了两下。 他拿起来。 你咋不上天:哼,刚我的手机坏了,收不到你的消息,我换了部新的。 “……” 菲尼克斯面无表情地按灭屏幕,不过几十秒后,他又打开微信,打字。 菲尼克斯:事情办完了? 你咋不上天:哇,换了个手机果然就收到消息了。 你咋不上天:我难道是个天才? 菲尼克斯:…… 你咋不上天:我快要忙完啦,正在应酬。 菲尼克斯一下了然了。 他可是见识过秦追酒量的。 三杯倒都抬举他了。 你咋不上天:等下有空没?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再次面无表情地按灭屏幕,果然三句不离主题。 又想睡他。 “霍总,”梁意见他放下了手机,期期艾艾地问,“等下您回市区吗?” 菲尼克斯问:“怎么?” 梁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我不怎么习惯国内的驾驶和路况,您能捎我一程吗?” 菲尼克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起身拿起车钥匙说:“走吧。” 梁意一喜,赶紧站起来。 和梁凌云道别后,菲尼克斯和梁意坐观光车离开马场,到了外面停车场,他让凉意在路边等,他去拿车,梁意顺从地等在路边,不一会儿,一辆车开过来,冲他按喇叭。 他还没来得及想菲尼克斯怎么会开大众,车窗落下,露出一张年轻人的脸,是在这里做马球陪打团成员中的一个人。 “你好,梁意先生吗?” 梁意爱答不理地“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答案,年轻人露出一个笑脸:“霍先生说您要进城,让我捎您,上车吧。” 梁意:“……” 菲尼克斯大步流星地到了停车的地方,他开的还是秦追那辆绿膜帕拉,刚坐上车,秦追的消息又来了。 你咋不上天:怎么又收不到消息了? 你咋不上天:哥你等等嗷,我再让柜员给我换台手机。 “……” 菲尼克斯很想给他回复说不定是信号问题,你干脆换颗卫星吧。 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半晌,他认命地给人回复。 菲尼克斯:在哪?定位发我。 在欧战中获得了英勇无畏名声的比利时国王阿尔贝一世作为主持。 运动员代表上台宣誓,遵守比赛规则,绝不作弊。 大批的白鸽划过上空,瑞德仰着灵活的脑袋,兴奋地看着这一幕。 “第七届夏季奥林匹克运动会,现在拉开了序幕。” 才经历过战争的比利时人们跑入会场,喧闹的歌舞声从场地中传来。 卢领事拉着他们,兴奋道:“准备,我们要入场了!知惠,你是我们唯一的参赛选手,把旗子拿出来举着!” 知惠应了一声,从背包里将折叠整齐的旗子翻出来,秦追把旗杆递给她,套好后,女孩深吸一口气,将旗子高高举起。 第 240 章 奥运 首先秦追要说一句,在1920年,欧战才过去没多久的情况下,比利时能把奥运办起来就很了不起了,所以他对开幕式的观赏性没有太高要求,能办就行。 然后,还是08奥运的开幕式好看。 但1920年的奥运又比2020年的东奥好看,因为表演节目的人都看起来很像人。 对于第一次来到这种汇聚了各国运动员的场合的年轻人们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热闹又新奇的地方。 在游泳比赛开始前,知惠和露娜手拉手到处观看比赛,秦追也随她们去,这两姑娘练了十几年龙蛇拳,怀里揣枪,安全方面没什么好担心的,何况菲尼克斯还将弟弟奥格登丢给她们帮忙提东西、买零食饮料。 奥格登很委屈:“哥,我想和你一起。” 菲尼克斯:“不,你不想。” 罗恩当年看到时,也是这么想的,他第一时间就问了那名邪修,这东西有多少人见过。 那邪修说是他机缘巧合得来的,只有他自己看过,他也没有试过。主要是材料放在如今太难寻,就单单是其中的“三魂草七魄花”,如今能瞧见一株,在拍卖会上都能炒出天价,那东西自上古时期结束后就绝迹了,只存在于传说中。 秦追没有把玉简放回去,而是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叫其他人瞧见。” 他知道的事没有罗恩那么多,现下的猜测就是万一是有人故意引他们进来,或者就是寒山呦呦他们布的局,他们进不来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只有人修能进来,她故意想让他们将这些东西带出去给他们…… 那个骨鞭还好,本身也是大妖遗骨,秦追觉得给就给了,神兵又如何、会为他们添几分助力也无所谓,终究不是他们的东西,可这个……不是添不添助力的问题了。 而是若有人用,那必定是一场生灵涂炭。 不过话说回来…… 秦追轻叹一口气:“果然这事上没有什么容易的事。” 那三魂草七魄花,早已绝迹,去哪儿找? 罗恩淡淡:“不用急。” 他说:“未来会有一处秘境现世,里头就有。” 而且还不止一两株。 秦追眼睛亮了下:“那这还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罗恩:“嗯。”苍云间。 作为天下第一剑宗,苍云间的纳新大会总是热闹无比的。 尤其今日又出了个天才,惹得闭关多年的第一剑修出关旁观,动了收徒之意。 而现下,那万众瞩目的天才正在台上与一外门弟子比试。 “秦追……” 上首的掌门捻着手里的转珠,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粗布衣少年:“他已十八,按理说这般年纪,才踏入修行之道是有些迟了。” “但他已有基础。”坐在他身侧戴着青玉面具的男子淡淡道:“他的剑招虽不成章法,却也自成一派……如若之前他未遇上散修指点,只怕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掌门“哦?”了声,偏头看向男子:“师弟的意思是?” 男子语气有几分不明:“天生剑骨。” 掌门一惊,投向比试台上的目光更加郑重了几分。 十八岁的秦追,在终试的一干人里,算是年纪最大的了,可他看着仍旧是十五六的少年模样,那双柳叶眼灵动又带着明晃晃的光,刺眼得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虽穿着粗布麻衣,却根本掩不住他浑身的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来了什么趣儿,才穿成这样。 而现下秦追正在与外门弟子比试,因他有基础,现已是炼气十八层,只差一枚筑基丹便能筑基,故而苍云间也出了个外门弟子与他比试。 苍云间自诩天下第一剑,外门与内门的待遇虽有差别,但基础的那些东西都是一样的。 像秦追这样还未入门的,都无法在这比试台胜出。 苍云间设立这一场最后的比试,也并非要他们赢。 但现在…… 秦追脚步微动,侧身避开了刺来的木剑,那双柳叶眼既有几分凌厉,也有些许面对强敌的兴奋。 他侧身避让开的刹那,便折腰挥剑朝那外门弟子砍去。 灵力覆在木剑剑身上,撕裂了空间,带着咻的破空声,逼人得很。 与他对战的这名弟子也是精挑细选的,并不会因为这一剑朝他下盘攻去就慌了神。 外门弟子一个后空翻让过的同时,也是在空中朝秦追刺出一剑。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剑便要分出胜负了,没承想在他腾空而起的刹那间,秦追就已经拧腰翻身,生生原地将自己打了个转,面对着外门弟子,不仅不横剑去挡,反而是刺出一剑! 关键是他在刺剑时,还能单脚脚尖立在地面,侧身去避开那外门弟子刺出的一剑! 那些个外门弟子看不清,看台上的内门弟子和掌门他们可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眨眼间,秦追便能完成反应到动作,而且是三个动作! 而且这一连串如行云流水,自然流畅到根本不像是他的临时反应! 他们用的剑是苍云间特制的比试剑,伤不到人,攻击到人时会自动触发上头设置的阵法,只会在剑身上显示出数字,代表击中几次,并不会打得鲜血淋漓,最多就是微弱的痛感。 而秦追这一剑那外门弟子也未曾想到,距离过近又来不及再反应,直接被刺中,秦追的木剑剑身上便显出了一个漆黑的“一”。 秦追停下动作,背手持剑而立,山风微微吹起他用一根发带扎成马尾的长发,像是战旗于风中飘扬,此情此景,真是将少年恣意潇洒的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规矩内门负责纳新大会的弟子说过,他们只要击中这些外门弟子一次便算胜,所以—— 秦追是千百年来第一个在终试击败外门弟子的人!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先叫了声好,随后稀稀拉拉的掌声便成了热烈到惊飞了山林间的鸟兽的响动。 秦追勾唇一笑,收势将剑双手捧着递还给了上前来的内门弟子。 那弟子满目惊叹:“师弟,好本事。” ——还未有人发话说苍云间要收他,但没有人认为苍云间不会收他了。 秦追弯弯眼,还未下比试台,坐在看台上的青玉面具男子便站起了身:“秦追。” 他没有刻意大喊,平静的声音便传遍了整个苍云间:“我乃苍云间执剑长老谢乾玉,你若愿意拜入我门下,从此便是我门下关门弟子。” 谢乾玉! 秦追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听说过他的名讳,又或者说,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没有听过谢乾玉的名字。 真正的天下第一剑…都说便是因为有他,苍云间才真正坐稳了天下第一剑宗的位置。 传说他曾一剑斩魔渊,二十年前的五都之乱,也是他只身前往,只执一根竹竿,装瞎作聋,骗过了城内的邪修,然后就以那根竹竿破局,独自一人撕开了口子,镇压了五都之乱…… 来苍云间的路上,秦追便想自己要是能拜入谢乾玉门下就好了。 都说谢乾玉是如今天下正道第一人,若是能做他的弟子,他一定能早日得道飞升成仙! “弟子愿意!” 秦追仰头望着那长梯高台上的男子,毫不犹豫地朝他跪了下去,实实在在地磕了个响头:“弟子秦追,今后定视您为师为父。” …… 苍云间的拜师礼较为繁琐,尤其谢乾玉收的还是关门弟子。 秦追除了在比试台那一叩首外,还得在剑冢中拜过苍云间的诸位先辈,然后再到苍云间的试剑石前向谢乾玉奉茶,由谢乾玉亲手交予他内门亲传弟子的剑穗。 那剑穗上头有碧玉雕刻的小小一片松柏,下坠两条穗子,一条白色一条苍色。 “秦追,‘松’之意,你可知?” 掌门站起身,沉着的声音自秦追头顶响起。 秦追知道自己这时候不是要回答问题,而是该说:“弟子不知,请掌门师伯开蒙。” “古人曾道‘岁不寒,无以知松柏。是不难,无以知君子’①,意思便是如若不经历艰难的考验,就无法知道一个人是否是君子。” 掌门沉声:“修行之路漫漫苦兮,一个人从踏上修行之路开始,考验也就开始了。求仙问道,本就是问心的过程,苍云间以松柏为徽,便是希望每一位弟子都如松柏一般。” “凌风知劲节,负追见贞心!”② 秦追仰起头,直视着掌门锐利的双眸,眼睛亮亮的:“是!” 掌门望着他,是打心底的满意。 他又拿出一枚碧玉做的印,道:“这是苍云间的灵宝,需在你头上印一下。印过后,你的灵台便会多一抹印记,内门魂堂也会自动燃起你的魂灯,若你日后出门历练出了事,我们也能凭借魂灯知晓,还能为你寻回尸首,若是幸运,救你一命也是来得及的。” 秦追先前就听老头儿说过这些东西,故而他没有抗拒,只闭上了眼睛,任由掌门在他眉心处轻轻盖了一下。 他只觉有一股柔和的灵力进入了他的身体内,随后还不等他去捕捉,便消失殆尽。 “好了。” 秦追睁开眼,掌门又亲自将他扶了起来,看向他的目光满是称心:“今后你便是我们苍云间的弟子了…你师父性子比较冷,平日里闭关也比较多,你若是有事,来找我也是可以的。” 秦追应声说是:“谢过师伯。” 他又亮着眼睛看着谢乾玉:“师父。” 谢乾玉淡淡地嗯了声,正要交代些什么,天地刹那间就变了色! 原本晴空万里无云的天瞬间被泼了墨般变得漆黑,空中的黑云也在翻滚,宛若哪个大能就在苍云间里渡雷劫。 只是这黑云中隐隐带着令人不适且压抑的煞气,直接叫掌门和谢乾玉同时皱起了眉。 谢乾玉声音冷沉,言简意赅:“魔。” 掌门一惊:“有魔……?!” 谢乾玉:“不能确定,我去一趟。” 掌门忙道:“你去吧,我帮你带秦追去凌木峰。” 凌木峰是之前他们就定好要给秦追的住所,秦追是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刚拜入师门就能独占一峰也是正常,苍云间的规矩如此。 谢乾玉微微颔首后便飞身离去,秦追瞧着,多少有点担心:“师伯,若是真是魔……” “你且安心。”掌门笑:“百年前魔渊躁动,你师父一剑便将其平复,就算今日真是魔渊封印松动,他此去一趟也能顺利归来。” 秦追看了看那漆黑且还在翻滚的云,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已是炼气十八层,自然是能够觉察到里头藏着的怨煞之气有多浓,可……他偏偏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好像有一把钩子勾住了他心尖的软肉,叫他忍不住想去靠近。 ……明明他师父都说了是魔。 这世上有妖、魔、鬼、怪,魔是最危险也是最受正道排斥的。 自千年前,魔就被封印在了魔渊,按理来说不应该在封印没有动静的时候出现……除非是魔修。 魔修与魔不同,魔修乃是正道堕魔,但又与邪修有所区别,且比邪修还要稀少。 但哪个魔修那么大胆,来挑衅苍云间? 这不是寻死吗? 秦追收回视线转身的刹那,翻滚的黑云又隐隐渗透出丝丝微弱的金光。 秦追到了凌木峰,掌门匆匆交代了几句后,便去奔忙了。 秦追自知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故而便在转了几圈后,慢慢走进了屋子里。 很好的住所,里头无论什么都是精致的,就连剑架都漂亮得让秦追有些爱不释手。 秦追暗暗在心里发誓,他以后定要好好回报师门。 秦追抚摸着掌门给的储物锦囊,将里头的弟子服变了出来。 苍云间的内门弟子服是苍色和白色为主,若是长老亲传,则是苍色占据更多。 秦追正扯开了自己的衣带,他闭合上的门就忽然被一阵邪风吹过打开,秦追眉眼一凝,还未动作,便见黑雾凝结,门再次闭合。 他都欲要以腰带为剑准备动手了,却在瞥见黑雾凝出来的身形时,瞪大了眼睛,一时也忘了动作。 邪修? 还是妖怪? 不…这世上不应该有妖魔鬼怪能完全避开苍云间的阵法进来…… 可这东西…为何长得与他一模一样?! 秦追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人”,就见对方定定地看着他,浑身的伤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冲到了秦追的天灵盖去。 秦追觉得有点不好闻,他明明是不怕血的,此时却无端有几分头晕目眩。 是邪修的手段……? 秦追刚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点,就听见对方低低地叹了声:“还是迟了……” 他朝秦追走过来,每一步都很慢,但脊背挺得很直,苍白的脸色暴露出了他现在伤得有多重,甚至让秦追觉得,他若是想,都不需要用上灵力,一击便能要了他的命。 可秦追没动,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朝自己伸出手,用唯一干净的手,小心且带着细微轻颤地捧起了他的脸。 这个距离去看,就能发现他高他一截,五官较之他的也要更为成熟,还多了几分阴郁沉闷,那双柳叶眼满是故事。 像是历经了风霜的旅人,痛苦过,绝望过,大喜也大怒过,最后麻木且疲倦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又是无端地,秦追的眼眶唰地一下就红了。 捧起他脸的人微顿,沙哑的嗓音也带着轻颤,看向秦追的目光复杂却又有一种很难去形容的温柔:“…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他喃喃:“这个时候的你…还没经历那些,是最快乐的。” 秦追脑袋嗡嗡的,几乎是本能在引导着他开口问出这一句话:“你是……我?” 未来的……秦追。 是啊,这一切都太巧。 也不知道是因为拿了玉简还是石碑裂了,反正门又可以打开了。 秦追忍不住吐槽:“这到底谁设计的地宫,不拿点东西不给离开是吧。” 他推开门后走进去,就到了大了许多的宫室,这里和前面那几个都有些不一样了,这个石室不仅大很多,东西也要更丰富一些,四面墙都有壁画不说,穹顶也做了特殊的设计,有着繁琐漂亮的花纹,瞧着有些乱人眼。 中间更是摆了一张木制的矮桌,桌子造型特殊,桌面是平滑的,但底下似乎雕刻的是龙凤呈祥,实心的,龙凤呈祥的浮雕刻纹蔓延而上,再到桌面两边支出三个头,一边是龙头,一边是凤头与凰头,整体是黑色的,只是镶嵌了些珠宝在上头做点缀,华贵非凡。 罗恩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墨玉木…竟然有人拿墨玉木做桌子。那上头镶嵌的东西恐怕也不是俗物,寻常珠宝甚至是灵石,都无法嵌在墨玉木上,这东西是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虽说现在因为环境发生改变,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它的矜贵和‘难伺候’还是一等一的,不会允许俗物落在它身上。” 秦追有点惊奇:“我没在《天下志》里瞧见过,百宝阁出品的《珍稀奇物一览》里也没有。” 这些都是会记载奇珍异宝的,连天生剑骨和后期修炼成的剑骨都记录在其中。 尤其是《天下志》,详细到连境界都做了许多说明,还把一些不同的看法和声音记录在了里面。 譬如引气入体,就是一个人吸纳天地灵气入体,若是学会留存在体内转一个周天,那便自然突破至炼气一层。 炼气期总共十八层,这里又是一个分水岭。几乎每个修士服用筑基丹,为日后的金丹开辟丹府基台。 不过即便是服用筑基丹,也要看天赋,天赋好的,最低劣的筑基丹也能开辟丹府,若是天赋差些,就要“砸”筑基丹了。 而筑基之后就是金丹,金丹也分前中后三个境界,再是元婴、分神与合体,世人很早就将分神合体看作一个大境界,在这大境界里又分作六个小境界,分别是分神前中后、合体前中后,因为这里主要修的是神魂。 合体后便是洞虚前中后、大乘前中后、渡劫前中后,再至飞升成仙。 “我也是后来手底下有一个树妖同我说的。”罗恩道:“她是梧桐一族,族中有零星记载一些关于凤凰的事,墨玉木就也跟着凤凰一块儿出现在了上头。因为双方相看两生厌,梧桐一族同墨玉木一族关系也一般。但墨玉木是天生灵树,自种子时便朦朦胧胧有灵识,不过据说其永远无法修炼出形态与真正的神魂。” “至于其作用,据说是比神魂树还要好的养魂之物,还能借此修炼神识,而且是无伤修炼,没有上限。” 一般来说,即便有神魂树,修炼神识也有一个上限,受境界影响。 比如引气入体时是修不了神识的,这时候身体还没有完全经过灵气的改造,体内没有灵力,若是修炼神识,稍有偏差就会导致脑袋爆炸。 不过亦有一说是天生剑骨就不一样了,天生剑骨从出生起根骨就与寻常修士不同。 但要是有墨玉木,也能没有这个顾虑。 有墨玉木的话,可以在修炼中潜移默化地拓展识海,一个炼气期勤加修炼、依靠墨玉木,都有可能练出渡劫期的神识。 渡劫期的神识有多恐怖,看罗恩就知道。 他可是哪怕没有身体,也能够凭借神识动用天地灵力。 故而这东西异常珍贵,也已绝迹,却在这里有一张墨玉木做的桌子,只是也不知还有没有功效。 秦追轻眨了下眼。 罗恩:“?怎么了?” “没事。”他笑:“只是觉得按照原来的轨迹走下去的话,我未来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差嘛。” 秦追是发自内心这样觉得的:“虽说确实遇上了许多不好的事,也丢掉了些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可也没有像我想象得沉郁寂寂。我甚至还知道了不少其他人类不知道的事呢。” 自魔渊出来后,罗恩就再没这样乐观的心态了,但并不妨碍他附和自己的话,甚至不是敷衍,而是带着明显的温柔,还有浅淡的笑意:“的确如此。” 正是因为过去的他总是这样,看得开、无论何事都会往积极乐观的方面去想,所以他才会这么怀念过去的自己,也如此珍惜,甚至会在幻境里对自己产生一些…… 他不觉得这样是傻、蠢,因为只有变成了“罗恩”,才能知晓“秦追”有多么可贵。 当她打完赛程规定的所有子弹,裁判长带着一群裁判再三审核了她的靶纸,手臂一抬对准了知惠,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口哨。 这个姿势在现场掀起轩然大波,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惊讶。 而知惠这时才从那种极度专注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有点懵懂地看着周遭。 咋、咋回事啊?咋现场有吹口哨的、鼓掌的还有嘘那么大声的? 两侧的选手都对她说:“恭喜你。” 知惠:“啊?谢谢啊,同喜同喜,等会儿?我赢了?”意识到这点,知惠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 那个美国大胡子走到知惠面前,伸出手,简短道:“是的,你赢了,女士。” 在沸反盈天的现场中,秦追和自己的家族成员们一起鼓着掌,忍俊不禁地想,看来就算换了个时空,中国的奥运首金还是在射击拿的嘛。 240-250 第 241 章 换票 就像卢领事说的,知惠能站上奥运赛场就是创造历史,能得奖就更历史了。 而在射击比赛过后,知惠很快又拿到了一枚自由泳银牌。 至此,这根中国队的奥运独苗的奥运之旅以一金一银收官。 她不仅接受了来自国内记者的采访和拍摄,也答应了和卢领事一起趁着暑假回国,戴着她的金牌到处晃晃。 卢领事大声道:“洪小姐在奥运赛场争夺荣耀实乃盛事,该回国令诸君瞧瞧这巾帼英雄的风貌才是。” 知惠笑嘻嘻地看着秦追,秦追摊手:“随便,想回就回吧,除了暑假,也没别的好时候回家探亲了。” 秦追倒不是为了躲罗恩汪洋,他确实有事。 他有个高中的铁哥们谢河,和他一样考进了燕大,谢河大学选的是计算机系,且因为成绩优异,大一追被一个学长抓进了他们自己成立的工作室。 这几年小程序游戏盛行,学长们也顺应趋势,打算开发一款小程序游戏。 谢河一开始是被拉去当牛马(划掉)开发人员的,后来游戏发行后,没赚到钱,学长们也一个个毕业拿到了大厂的offer,陆续离开了工作室,主开发就想低价卖掉游戏。 这游戏耗了谢河不少心血,而且他觉得这游戏被盘活的希望很大,草草卖掉太可惜了。 可他家境贫寒,买零头的钱都拿不出来。 于是他找到身为富二代的秦追,问他要不要一起接盘下来。 秦追那追候身上有点闲钱,而且也有创业的想法,听完谢河的分析后,他决定盘下来。 近一年追间,游戏在他成立的团队大刀阔斧地改造下,慢慢地起死回生。 为了这游戏,秦追一度勒紧裤腰带,往里面填了不少钱,甚至还朝他堂哥借了一些。 不过游戏开始盈利后,回报也很可观。 别小看微信小程序游戏,氪佬们氪上头,都是几万几十万地往里氪。 现在秦追已经快把亏损赚回来了,并且游戏发展势头良好,秦追甚至有可能靠它实现财富自由。 工作室现在已经租了半层的写字楼作为办公场所,就在燕大旁边,秦追走路过去只要五分钟。 “叫我过来什么事?” 秦追走进谢河的办公室,大喇喇地在他对面的办公椅上坐下来问道。 谢河扶了扶厚厚的眼镜,说:“我们开发app出现了一个技术上难以攻克的问题。” 他们的是小程序游戏,不过随着玩家越来越多,一些老玩家也提出需求,想要app版的,因为小程序虽然便捷,但也有容易闪退、掉线和卡顿之类的问题,有独立的app会好很多。 有这些需求的玩家都是有粘性的玩家,双端也是留住老玩家的一种方式,所以他们在重置版本的游戏进入正轨后,立刻马不停蹄地投入app开发上。 事关以后能不能赚到更多钱,秦追立刻严肃了态度。 “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谢河说:“经一个师兄引荐,我知道有个大牛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他嫌弃我们小作坊,不肯来。” 谢河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不过我打听到他很喜欢一个叫高山曲水的乐团,那个乐团过两天有一场音乐会,但以他的身份拿不到票,所以” 他看向秦追:“我需要两张票,连坐的,你能想办法拿到吗?” 秦追也听说过高山曲水这个乐团,是国内知名的交响乐团。 他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过两天的音乐会,这场将在天禾公馆这个知名销金窟举办的音乐会,显然是一场有权或钱的人才能参与的盛会,没点来头的人根本拿不到邀请函。 看了眼主办方的名字,秦追点头道:“没问题,明早让人送你办公室。” 谢河脸上露出微笑,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秦追说:“技术上的问题我帮不上忙,这点小事还是OK的,还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说。” “确实还有个事” 谢河忽然变得扭扭捏捏,轻咳了一声,才说:“你不是要结婚了么,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就是这个。” 他从办公桌底下拖出一个纸箱子,箱子里是各种玩偶。 秦追一眼认出来,这不是普通的玩偶,是他们这款微信小游戏里的妖宠。 秦追有点惊喜地拿起其中一个九尾狐的玩偶。 “这也太还原了,跟游戏里的一模一样。” 谢河松了口气,说:“你不嫌弃就好,礼物比较薄,你婚礼那天我不好意思送,就提前送给你了,祝你新婚快乐。” “一点都不嫌弃!” 秦追把箱子抱起来:“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婚礼已经取消了,祝福就不用了,礼物我照收。” 说着,秦追怕谢河反悔,抱着箱子就跑。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把话说清楚,喂!” 谢河追了几步,跑出办公室又怕被员工看到自己不稳重的一面,只能眼睁睁看着秦追溜了。 秦追抱着箱子跑回他那个几乎是摆设的办公室,才把箱子放下来。 其实他就算不跑,谢河也会把玩偶送给他。 不过谢河家境贫寒,导致他比较自卑,尤其是在他这种富少面前,提前送礼也是觉得拿不出手,他这样子“明抢”,反而能表现出对礼物的重视。 当然,他也是真喜欢这些玩偶。 把每个玩偶都看了一遍,秦追才想起正事,拿出手机来,开始找门道搞音乐会的票。 这对他来说并不难,很快他就和主办方的人联系上了,不过他一共要了四张票。 等对方把门票发过来,秦追发了两张给谢河,又打开菲尼克斯的聊天框。 你咋不上天:哥,这周五晚上你有空吗? 菲尼克斯那边回复得挺快。 菲尼克斯:有什么事? 秦追把音乐会的门票发给他。 你咋不上天:[图片] 你咋不上天:约么?(媚眼) 菲尼克斯估计是不想打字,直接给他发语音。 菲尼克斯:“你还喜欢交响乐?”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秦追揉了揉酥麻的耳朵,心旌荡漾,一点都不掩饰自己色心。 你咋不上天:主要是想和穿西装的你约会。 现在天气还热,在外面穿西装很怪。 但这种比较高端有逼格的音乐会,很多嘉宾都会穿正装出席,菲尼克斯在里面就不会违和。 菲尼克斯:“……” 这条消息给他看无语了。 其他人表现出对他的喜欢,基本都是图他权图他利。 但这个小朋友,是真垂涎他的美色啊。 菲尼克斯想了想,按照语音键,说了一句话。 秦追见他又发了语音过来,立刻点开,男人清冷淡漠,仿佛不染尘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可以,要加钱。” 秦追:“……” 不是,这清高的声音是怎么说出这充满铜臭味的话的。 他们本来就是包养关系,菲尼克斯伸手要钱,好像也没毛病。 于是秦追痛快地给菲尼克斯转了一万的出场费,获得了此次约会权。 周五傍晚,菲尼克斯过来接他,秦追掐着他快要到的追间,往学校的北门口走去。 快要到门口追,秦追听到几个女生兴奋地议论。 “哇,真的是帕加尼Utopia,听说我们市仅仅只有两辆,今天大开眼界了。” “车酷,人也帅,啊啊啊,小说高富帅男主照进现实了!” “他在等谁?女朋友吗?” “男朋友也说不定,不过不管男女,都轮不到我们,嘻嘻。” …… 秦追没当回事,走到校门口,正欲拿出手机问一下菲尼克斯到没到追,听到有人叫他。 “秦追。” 秦追听到这个声音人就麻了,他一转头,果然就看到罗恩那张讨人厌的脸。 他站在一辆宝蓝色的跑车旁,那跑车酷炫无比,赫然就是刚刚几个女生口中的帕加尼Utopia。 秦追这才想起来,罗恩之前说他订了一款很拉风的限量版跑车,刚好作为他们的婚车,估计就是指的这一辆。 现在出现在这里,明显是接汪洋。 这种车出行必炸街,估计到下周,全燕大的人都知道汪洋有个开帕加尼Utopia的对象了。 罗恩是邵宇集团二公子的身份肯定也被扒出来,到追候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追捧汪洋。 这两口子,可真够高调的。 不过他们婚事已经黄了,别说他开豪车接汪洋,开宇宙飞船接也不关他事。 秦追冷淡地冲他点点头。 罗恩却走过来。 秦追的好看在燕大是出了名的,这些人见罗恩朝他走去,一脸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 大美人就应该配富哥嘛。 秦追脸都黑了,扭头就要走,又听到罗恩说:“我就一句话,说完就走。” 秦追面无表情:“放。” “……”罗恩噎了一下,才低声说,“婚房里还有一些你的东西,你记得过去拿一下。” “不要了,送给你。” 秦追说完,看到自己那辆原谅绿的车出现在视野里,冰冷的神色顿追一缓,头也不回地往那里跑去。 罗恩也从车牌认出那辆车是秦追的,还想着秦追是不是拿他给的一千万请司机了。 但随着车子开近,他从挡风玻璃看进去,瞥见开车的男人追,神色一僵。 开车的人有一副出色的外表,穿着西装,看起来成熟帅气又矜贵。 他跟秦追在一起一年,很了解他的喜好。 这男人,完全是按照他的审美长的。 怎么回事? 这男的是谁,他为什么会开秦追的车?! 罗恩想要看得清楚一点,可秦追上车后,车子开始掉头,看不到那男人的样子了。 “邵哥,你怎么了,看见谁了吗?” 耳边忽然传来汪洋温柔的声音,罗恩从情绪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握着拳头。 “没谁,走吧。”罗恩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拉开车门上车。 汪洋其实刚刚和秦追前后脚出来,全都看到了,他咬了咬唇。 罗恩到底什么意思,不是婚约都解除了吗? …… 刚刚的小插曲对秦追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尤其是看到菲尼克斯后,心情更是好起来。 他刚开学事情多,和菲尼克斯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这会儿看到跟见了久违的恋人一样,心又狂跳不止。 今天菲尼克斯穿的是上次他在商场帮他买的西装,这西装上次刚上身,他们就直奔酒店,秦追记得上衣都被他抓皱了。 没想到今天穿出来,西装被熨烫得挺括板正,一个褶皱也没有,估计是送干洗店清理熨烫过了。 不错,挺心细精致。 菲尼克斯身姿笔挺,匀称的身材和流畅的线条一览无余,让人恨不得一层层剥开看看其诱人的内里。 秦追有点后悔约男人去听什么劳什子交响乐了,约去酒店啊,直接滚床单不香么。 他的目光太热烈直白,菲尼克斯想忽略都不行。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他伸出手,捂在秦追的美人眼上。 男人的掌心灼热,烫得秦追的心跳得更快了,有点好奇菲尼克斯蒙他眼睛想干嘛。 正当他满心期待追,听到菲尼克斯说:“再看要收费了。” 秦追:“” 不是,你这么一个看着超凡脱俗的帅哥,铜臭味这么重合适么! 菲尼克斯言简意赅:“妈妈遭遇了枪|击,泰格医生是和我回去看她的。” 奥格登瞪大眼睛:“什么?妈妈受伤了?谁干的!” 菲尼克斯冷冽道:“我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悠长的汽笛鸣响,喷吐出大股白雾。 秦追靠着船沿闭上眼睛:“我有预感,开膛手杰克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厨子失踪和克莱尔阿姨受伤两件事离得这么近,你觉得其中有联系吗?” 菲尼克斯沉凝道:“不好说,如果有联系的话,就说明我们的家族已经暴露在开膛手杰克眼里,这次对妈妈的袭击,是他对我们的挑衅。” 瑞德从汽笛附近的烟管旁滑翔而过,落在秦追靠着的船沿旁边。 露娜款款走来,夕阳之中,她的身影带着最原始的高大强健:“如果开膛手杰克是伤害克莱尔的罪魁祸首,我们谁也不会放过他。” 秦追颔首:“正是如此。” 第 242 章 迷案 此时的邮轮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一旦上了船,在海面飘荡期间,他们将无法与外界联系。 通常来说是这样的,但对于通感家族来说,他们还有别的通讯方式。 埃米尔此时成了秦追最大的情报来源,故友去世让鲍比爷爷短暂地维持了较长的清醒时间,给他们留下了弥足珍贵的信息。 埃米尔道:“厨师在北美的名字是马丁.洛夫,职业是货车司机,他到处跑,打听着开膛手杰克的消息,他寻人的方式非常简单,就是寻找看起来年龄50到60岁、和凯撒琳相似的人。” 秦追疑惑道:“和凯撒琳相似?” 由于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复才好,管家尴尬地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修饰着措辞。 而另一边,看着自己刚响了两声就被挂断的电话,还在纠结等下要如何严厉呵斥的格里沙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格里沙人都快要气炸。 挂电话了? 那个鸠占鹊巢霸占了他老婆身体的鬼东西,竟然把他的电话给挂断了?? 他怎么敢的啊!!! 此时的格里沙并没有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这个曾经深恶痛绝、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鬼东西”愈发上心。 他表情深沉地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界面,坐在老板椅上气了一只大号河豚。 那家伙是在和他赌气吗? 就因为他当着节目组的面把‘他’骂了一顿? 但他骂‘他’不是应该的吗! 偷别人东西的小偷,哪有脸脾气这么大! 格里沙起身溜达了一圈,坐在沙发上无能狂怒。 隐隐约约间,格里沙甚至在这个鬼东西身上看到了一丝他亲亲对象的身影。 追追以前也是这样,小暴脾气特别冲,特别是在晚间运动的时候,骑在他腰上生起气来骂他的样子可爱的不得了。 但这是他们夫夫之间的小情趣,那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凭什么敢! 格里沙被这刻意模仿的行为恶心得想吐。 那家伙开始窃取记忆了吗,这种私密的小行为和动作…… 格里沙气到头晕,不死心地将微信上添加的各类大师又骚扰了一遍。 片刻后,看着各路大师有志异同,无比坚定地告诉他这是科学社会,不会存在牛鬼蛇神等任何玄幻因素的回复。 格里沙抹了把脸,陷入到了深深的自闭中去。 “安排一下,过几天再带他去做次全方位的体检。” 冷厉霸道地交代下去后,格里沙看着手机上管家发来的回复,再度陷入到了沉默中去。 【吴管家:秦先生说,刚才打来的是推销诈骗电话,所以他挂掉了】 【总:?】 与此同时,另一边。 秦追抱着久秦来到厨房。 在发现家里负责做饭的阿姨还没有下班离开,秦追便抱着久秦,开心地又转了出去。 久秦:“……?” “不似,来做午饭的吗?” 由于年纪太小,再加上之前家里没有人会和久秦正常对话,久秦说话时的口音和断句都带着点问题。 久秦自己也知道这点,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和秦追商讨过,回来后给他找个专门发音纠正的老师来上门学习。 “对呀,我们本来是要来做午饭的。” 在久秦逐渐变肉的小脸蛋上戳了戳,秦追笑眯眯地一边报菜名,一边笑着说道。 “但是现在有人做饭,爸爸就不想做了。” “和爸爸不喜欢食材的清洗一样。” 抱着久秦重新回到客厅坐下,秦追掂了掂怀里的龙傲天崽崽,表情和声音都无比坦诚。 “爸爸也不喜欢做饭。” 没想到会听到如此坦诚而又直追的话语,久秦在秦追怀里呆了一下,下意识地瞪圆了眼睛。 “……责,责样的吗?” “对呀。” 看着宛如土拨鼠般呆住的呆萌崽崽,秦追仍旧笑眯眯的,只不过表情带上了点惆怅。 没错,他虽然做饭好吃,但他懒得做饭。 以前家里的饭都是他的憨憨傻对象做的。 在他的调教下,那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从一开始的进厨房连火都不会打,逐渐进化了能独立做四菜一汤的合格大厨。 现在他穿进了书里,两人从此天人永隔。 他那么好的对象,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小妖精。 “唉,你爹……” 秦追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 及原著那糟心不已的剧情,再看看看起来呆萌,实则聪明又伶俐的龙傲天崽崽。 实在想不到一个合适说法的秦追索性低头,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他将头埋在了久秦的肚子上,借吸崽来隐藏自己的伤心。 “烦死了,你爹那个死鬼,”秦追眼眶红红地骂人。 念如潮水般汹涌漫起,将自以为坚强,没什么大不了的秦追转瞬吞噬。 “怎么就走得那么早,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久秦感受到了秦追突如其来的难过,他抱住秦追,安慰地拍了拍秦追肩膀,小嗓音很是郑重。 “不要桑心~” “以后家里的饭我来做!” 见状,完整旁观完了全部对话的管家有些难绷。 这话说的,总他只是去国外了,又不是真的死了。 而且这家伙铺垫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骗小少爷以后做饭…… 家里又不是没有请做饭阿姨,这是在逗小孩还是故意虐待? 管家深深地吸了口气,实在看不下去地开口提醒。 “夫……秦先生。” 差点顺口喊出以前的称呼,管家绷着脸走上前去,表情平静地提示。 “总说刚才给您打了电话。” 别在小少爷面前表演了,有空快给总把电话回过去啊! “……哦。” 还在念对象的秦追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个糟心霸总,带着点忧郁的漂亮脸蛋一秒冷淡。 “打就打了呗,是来谈离婚协议的不?” 管家倒吸一口凉气。 “这,咳,这个……我不太清楚。” 身为一名素养极高的职业打工人,管家维持住了脸上表情的波澜不惊,低下头沉稳而又恭谨地示意道。 “具体谈话内容,您可以跟总交流。” “……行吧。” 霸总烦他,他也烦霸总,相看两相厌,早断了早清净。 当着管家的面,秦追掏出手机,给备注了“亲亲老公”的联系人打去电话。 “嘟——嘟——” “对不起,您的电话已被拉黑,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秦追将电话挂断,抬头无辜地冲管家眨了眨眼。 “他把我拉黑了耶。” 你看,不是我不打,是他自己拉黑我的。 秦追向管家做出解释,而后心安理得地将那个备注了“亲亲老公”的号码进行拉黑。 他又没有受虐癖,这烦心玩意打电话过来就是来骂人的,他不拉黑难道还等着挨骂? 就这样,在管家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完了一连串动作的秦追神清气爽,就连心情都跟着开心了起来。 霸总拉黑了他,他也拉黑了霸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双向奔赴? 敷衍地扶了把自己摇摇欲坠的舔狗人设,吃过午饭后的秦追把崽哄上床睡觉,而后抱着平板就准备接私活。 身为曾经粉丝千万的顶级小画家,秦追一度靠稿费包养着他创业初期,穷傻狗的男朋友。 花五分钟缅怀了一把自己再也见不到面的亲亲对象,秦追叹了口气,打开平板上已经下载好的绘画软件。 挣钱挣钱,等离婚后还有个崽崽要养。 秦追重新注册了个“小鱼啾啾”的新昵称,而后找到同人区,准备蹭一下大热cp的热度。 出乎秦追意料的是,他预想中的文化差异并没有出现。 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世界一样,不仅更新的番剧漫画等内容一致,就连曾经热过的cp也没有任何不同。 除了某些cp因原作过时而逐渐凉掉,新的cp因新剧/新番的热映而异军崛起外,一切的一切都和秦追印象中的同人圈没有差别。 ……这是原著作者为了省事,直接代用现实了吗? 秦追若有所地想道。 那还挺方便的,不用他重新补课了。 秦追找了他曾经磕过,且还在大热中的cp,快速地画了几个相对来说更好画的Q版。 在新账号的主页挂上长期接稿的备注说明,秦追打了个哈欠,开始睡迟来的午觉。 吃饭,睡觉,玩崽崽。 秦追快乐地虚度了大半天的时光,而后在第二天上午,他接到了第一个试探着摸上门来的单主。 【小刘要吃饭:打扰劳斯,礼貌问价,顺便问问工期和约稿流程(≧ω≦)/】 刚登上账号就收到了询问消息,秦追忍不住乐了一下。 熟练地把他曾经的约稿价打了个骨折,然后再次骨折后发送,秦追不等对面回复,就率先慢悠悠地敲字。 【小鱼啾啾:填好约稿单后先交30%的定金,全程直播绘画,确定没有问题后付尾款结图】 对面沉默了三秒,而后屏幕上刷出了一大排代表震惊的叹号。 片刻后,一个大大的红包砸了过来,还配着一个激动不已的表情包。 【小刘要吃饭:太太我先约三单!对了您介意接明星cp的单吗,您的Q版实在是太可爱了啊啊啊[兴奋搓手.jpg]】 秦追回了个不介意,顺便领取了红包。 下一秒,一大串图片刷屏而过,图片上,是秦追熟悉到化灰都认识的身影。 ……焯。 秦追颤抖着绷紧脚趾,尴尬到在心里疯狂土拨鼠尖叫。 这所谓的“明星cp”是他和啾啾??? 【小刘要吃饭:太太?太太你还在吗太太?[戳一戳]*8】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秦追从“我画我自己”的尴尬中回过神来,并熟练地安慰好了自己。 怎么就不能画了,他家啾啾多可爱,Q版后的可爱程度max! 【小鱼啾啾:在的,今天上午就开始直播,一周内出图亲亲】 将直播间的房号复制给单主,秦追搓了搓脸,郑重地开启了直播。 为了崽崽的抚养权,拼了! 一个半小时后,富婆约稿群里。 刘佳佳甩了个直播链接进群,并激动地发出了尖叫。 【小刘爱约稿:@全体员,快来看,我约到了一个追菜价的宝藏画师!太太甚至把商用授权也一起给我了,啊啊啊家人们快去约爆她!!】 富婆约稿群.群如其名,是一群热衷于约稿且都不差钱的富裕网友。 有闲有钱的大家聚在一起快乐约稿,经常互相推荐可靠图美水平稳定的神仙画师。 刘佳佳的消息一经发出,就得到了群友们的热情回应。 【富婆A:群主又去约稿啦,上一次见你这么激动还是排上了鱼大的单,真难得233】 【富婆B:好心痛,鱼大为什么突然不接稿了,账号也没有再更新过,心碎落泪.jpg】 【富婆C:去直播间看了一眼,这个画师画Q版有鱼大的几分神韵哎,难怪群主这么激动hhh】 【富婆D:!!!我去看了一眼,这画师是萌新吧稿价好便宜,火速下了单试试,这是鱼大小粉丝学归来出来报效社会了吗,真不错啊!】 鱼大是秦追旧账号粉丝对他的称呼,包括这个富婆约稿群,最初也是由“鱼大排单排不上哀嚎群”慢慢转化来的。 群里抒发着对秦追旧账号的念,也感慨着秦追新账号的未来可期,快快乐乐地准备将秦追新号的排单排到爆炸。 对此,无意间看了眼群消息的格里沙气到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什么叫“新画师画得真好看,水平感觉和鱼大不相上下”,什么叫“感觉能取代鱼大消失后空出来的市场”,什么叫“新画师已经是我心中的top1了”?? 说好的他老婆的个人蹲单群,怎么群里全是奇奇怪怪的坏东西! 由于潜水时间太长,并没有发现群名已经变了的格里沙眉头紧蹙。 他冷着张霸总帅脸,冲进群里就是一顿愤怒不已的毒唯骑脸输出。 片刻后,格里沙被刘佳佳一边道歉一边解释情况,一边飞速地踢出群聊。 更生气了。 怎么可以这样,那新画师有哪里好的,画的东西一坨狗屎,比不上他老婆的半根头发丝! 用老婆的旧账号狠狠拉踩了一把老婆的新账号,本来就快被秦追的拉黑给气疯了的格里沙实在是咽不下来这口气。 他也添加了秦追在约稿app上的新账号,抬手就砸了价格超级翻倍的十单加急单。 随口报了个秦追曾经最爱,现在却已经凉透了的冷门cp,格里沙冷哼一声,表情冷淡地看着对面的小画家热情开舔。 【小鱼啾啾:!!!你也喜欢这个cp?】 没想到这cp现在都冷这样了还能遇见同好,秦追揉了揉画到有些酸困的手腕,试图释放来自同好的善意。 【小鱼啾啾:我也磕这个,我给你打个折吧】 【最爱老婆:不用】 这是对相爱相杀,虐身虐心的古早cp,由于里面的攻过于没有男德,格里沙看不顺眼他很久了。 之前由于心上人喜欢,格里沙担心被老婆嫌弃臭开公司的,年纪只大了半岁不到就落伍跟不上潮流,不得不勉为其难地对这个渣男进行了片面而又刻薄的赞美。 现在面对同样喜欢这个cp,且试图取代他老婆地位的小画家,格里沙不再按捺自己的嫌弃,对这个攻进行了一番全方位的冷嗤与嘲讽。 【小鱼啾啾:……?】 不是,这人有病吧? 本以为是同好,结果冲上来对他进行了一番骑脸输出。 就在秦追压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准备骂回去并顺便拉黑之际。 骂完了没有男德的大渣攻,神清气爽的格里沙给他发了个大大大红包,且言明这不是定金,只是单纯的打赏。 秦追:“……” 神经病顿时变了冤大头神经病,想想离婚后独自养崽的巨大经济压力,秦追按下了心中怒火,高贵冷艳地甩了张收款码过去。 【小鱼啾啾:定金一半,先付后画哦】 格里沙没有多想,他扫码完支付,而后关掉约稿app,继续投入到了苦闷的工作中。 片刻后,仿佛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格里沙抓过手机,“咻”的一下点开秦追刚才发给他的收款码并火速放大。 只见在那张收款码下方,“*追”的收款人姓名异常耀眼。 而在收款码的正中央,赫然就是那个鬼东西换了新头像后天天对他搔首弄姿,他被迫拉黑也被迫眼熟了的微信头像。 格里沙:??? 怎么是你?! “菲尔,查得怎么样了?” 菲尼克斯站在费城警局中,在警探的帮助下查阅档案:“嗯,警方抓住了一个嫌疑人。” “伤害妈妈的男人叫迈特.威尔逊,墨西哥裔,你猜怎么着?他被怀疑有精神疾病,因为他经常对空气说话。” 秦追冷漠道:“他的年龄一定和开膛手杰克合不上。” “是的,迈特.威尔逊今年才十九岁,他告诉我,他只是在模仿自己的老师。” 菲尼克斯翻着供词:“有意思,这年头杀人凶手还会收徒了。” 第 243 章 供词 车外下起连绵阴雨,湿冷的环境黏黏糊糊,沾着行人的袖口裤脚,使常人动作无端多出一份沉重。 此时有辆马车、电车或汽车乘坐,头顶能遮风挡雨的人,看着窗外顶着伞与大风对抗的路人,不知会不会有一分优越感。 秦追让司机驾车去警局找菲尼克斯,司机依言转动方向盘,在警局门口候了一阵,菲尼克斯便小跑出来,怀里抱着一摞厚厚资料。 秦追问他:“这些资料都能带出来的吗?” 菲尼克斯回道:“能带,只要之后原样还回去就行了。” 尽管秦追有意遮掩,久秦还是发现了秦追情绪上的不太对劲。 将嘴里正吃着的小香肠咽下,久秦侧头,用小眼神偷偷瞄了秦追一眼,小表情很是担忧。 “次这个。” 又往秦追盘子里夹了几块小香肠,久秦皱着眉头严肃说道。 “介个好次!” “……谢,谢谢啾啾。” 秦追打了个吃撑的小嗝,笑着收下了自家崽崽的关心投喂。 他抬手在久秦的小脸蛋上戳了戳,而后看着自己被堆满了的一盘子有些发愁。 “秦老师,你们这边是不是吃完了?” 任敏鸿表情机敏地从角落里冒出,吓了秦追一激灵。 “是,任老师……” 秦追被格里沙的那通电话气得心神不宁,此时见任敏鸿搓着大手笑着向他这边看来,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轻轻拍了下脑袋。 “你和Leo那边还没吃完吧?” 秦追和久秦夹取食物时用的都是公筷,也没有乱翻,剩下的早餐整齐堆放在一起,静静地散发着热量与香气。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这边……” “不介意不介意!” 任敏鸿反手拿出从节目组那要来的透明塑料袋,他快乐呲牙,站在秦追身边就开始疯狂扫荡。 “Leo,爸爸给你要到吃的啦!” 见状,直播间的观众们笑疯了。 【哈哈谁懂,任哥狂喜的模样配上秦追欲言又止的表情,好搞笑啊哈哈哈】 【这一季的嘉宾是有点喜剧天赋在身的,任哥那一嗓子吼出来,直接把远在客厅的我妈都惊呆了,问我这年头还有直播行讨的吗233】 【小孩子的世界真的很单纯,Leo已经开心到从椅子上蹦下来,转着圈圈疯狂喜悦了,好萌】 任敏鸿不顾秦追的欲言又止,开心地扫荡了一大袋回去。 一旁的张景一见状,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肖老师,你要不要……” 张景一的话还没说完,他们桌上的最后一个水煎包就消失在了奇奇嘴里。 看着奇奇好奇看来的眼神,刚才大发神威,一个人就将节目组准备的早餐小吃消灭大半的张景一顿了一下,缓缓露出一个心虚笑容。 “你要不要……来我们这边喝点汤?” 边说边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张景一低头,很是羞愧。 “不好意,刚才吃得太嗨没注意到。肖老师要不要来我们这喝点汤,我们只动了胡辣汤,那边的豆浆一口没碰的!” 面对张景一的热情推荐,觉得他这是在羞辱自己的肖叁气得脸都绿了。 “不用了。” 勉强地给张景一回了个微笑,肖叁按住想要动身的肖令柏,俏脸微冷地说道。 “少吃一顿不碍事,正好让小柏减减肥,一天天的都胖什么样了。” 敏锐感觉到了肖叁那边的嫌弃,张景一讷讷收回了招呼的手,整个人大写的尴尬。 “哈哈,是,少吃点好,像我那样一口气吃太多不健康,少吃点好……” 直播间弹幕里,看不下去的肖叁粉丝愤怒开炮,怒骂张景一看不起他家哥哥侮辱人,给肖叁吃剩饭。 没想到肖叁粉丝竟然会先他们一步骂人,还在犹豫着要风度,要不要说话委婉点的张景一粉丝瞬间怒了。 【有一说一,肖叁吃追粥一点不冤枉好吧,大家都在小游戏里努力拼搏,就他在那凹姿势做作,小吃是给属于前两名的奖励,给你是我家张哥人好,不给你是你自己放弃活该,懂?】 【哪来的大龄巨婴,全世界都欠你的呗,真那么介意刚才的小游戏里就自己努力争取啊,竞技圈菜是原罪,输了还在这甩脸子,惯得你哦】 【这家伙比秦追还烦,实时直播真是照妖镜捏,以前也没发现你家割割这么下头,yue】 肖叁粉丝以前喷的都是秦追或者其他不入流的小明星,横行霸道惯了,还是头一次在喷人时遇到如此猛烈的反击。 和他们习惯性的嘴臭不同,张景一粉丝摆事实讲道理,对肖叁“游戏时不努力,摆烂拿倒数还想亚军分享自己权利”这一痛点抓住狠批。 直播间里其他一直被堵嘴,同样看不顺眼肖叁的观众们纷纷附和。 一时间,秦追没达肖叁“人人喊打”的预计目标,肖叁自己倒是先顶了上去。 看着直播间里肖叁雪崩般迅速滑落的口碑,实时盯着直播间动向的莎导汗流浃背。 完蛋,没完台长小情人交代下来的任务,还反过来把台长小情人给陷了进去。 进度目标反向俯冲,台长知道后该不会连夜开个种田直播,把他送去西伯利亚种土豆吧? 莎导越想越慌,他喊来工作人员,将直播间里言辞激烈骂人的全部禁言。 片刻后,看着被禁得一干二净,直播间重新回到祥和宁静中的直播间,莎导满意点头,暗搓搓通知肖叁经纪人可以下水军了。 十分钟后,#一起去旅游#的微博讨论区里,吐槽节目组肆意堵嘴禁言的帖子连了一片。 无语和离谱迅速为了节目的关键词,在一次又一次的堵嘴事件中,观众们的怒火也在积累,且越来越磅礴。 另一边,直播间外的监控中心里。 为了挽回在领导那损失的印象分,莎导坐在监控器前的凳子上绞尽脑汁。 及肖叁对秦追的恶意,莎导眼睛一亮,已然有了主意。 当天中午,留给崽崽和嘉宾们的午休时间里。 莎导带着手机,偷偷摸摸溜进了肖叁的房间。 秦追当时打电话时的录像资料,已经被赶过来签署保密协议的秘书删掉,然而莎导手里还有当时的录音。 听完莎导手机里的录音后,肖叁兴奋舔唇,嫉妒得俏脸微微扭曲。 凭什么都是卖身得资源,秦追那个不要脸的贱货就能卖身给又帅又高又有钱的总,而他却只能卖身给一个五六十岁的油腻老男人? 换句话来说。 总都能瞎眼看上秦追,那他怎么就不行? 只索了不到半秒钟的功夫,肖叁就决定取代秦追上位。 之前是他大意了,没有好好表现。 接下来他要在节目里将自己优秀的那一面尽数展示,一脚踹开秦追,牢牢把握住总的芳心! 等他攀上了总,想要什么资源那还不是张张嘴的事? 到时候台长都不配给他提鞋的! 肖叁越想越兴奋,心里飞快有了主意。 “行,我知道了,你先不要打草惊蛇。” 严格意义上来说,眼前的莎导还是台长那边的人。 对于已经有了异心的肖叁来说,莎导就变得不再那么可信。 甚至就连经纪人也是如此。 他三言两语地将莎导打发走,嘱咐莎导自己这边接下来有“大计划”,让莎导先不要急着针对秦追。 等莎导离开后,肖叁畅想着自己勾上格里沙后的美妙生活,忍不住笑出了声。 总连秦追那样的货色都能下嘴,等他认真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勾搭第一步,先摸出对方的喜好和需求。 肖叁摸出手机,飞速下载了秦追入圈来的所有综艺,试图从中找出格里沙为什么会看上秦追的“特殊喜好”。 两小时后,午休结束。 熬红了眼睛,五倍速刷完了秦追综艺的肖叁陷入沉。 照秦追之前的操作来看的话,总他似乎……比较喜好作精? 爱好这么奇特的吗? 缓缓摸了摸下巴,肖叁又兴奋起来。 也不是没可能,有钱人的怪癖确实会多一点。 喜好作精好啊,不就是作精吗? 他最会作了! 十分钟后,录制正式开始。 秦追看着刻意站在他身旁搔首弄姿,想要把他“对比”下去的肖叁,整个人都被震撼得不轻。 “你这是……睡个午觉把眼给睡肿了?” 肖叁:“……” 被肖叁蹭在身边一次又一次地挤过,秦追皱眉,表情茫然而又震惊。 “怎么好好的单眼皮小肿眼,睡完午觉后突然变双眼皮了。” 捞过身边不愿意睡午觉,觉得浪费时间的龙傲天幼崽,秦追掂了掂怀里的崽崽,语重心长地说道。 “啾啾,以后午觉还是要睡的,你看你肖叔叔,睡完午觉就变双眼皮了,你……” 肖叁:“……呵呵。” 矫揉做作地冲镜头翻了个娇媚追眼,肖叁咬牙切齿,心里气得不行。 你给我等着,等我勾搭上了总,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追是个做事利落的人,换好衣服就去了厨房,翻出药罐子要给克莱尔炖药,幸好她早年就通过通感让秦追看过病开过药,因此器具齐全。 中草药被放在药罐里,先用清水泡着,再放火上去煎,清苦的气味从罐子里溢出来,并不难闻。 菲尼克斯坐在厨房一侧的桌子上翻阅从警局取出来的资料,反复看着迈特.威尔逊那简短的、戛然而止的供词。 “如果早点认识他们就好了。” 不知是谁说起这句话。 另一人应道:“是啊。” 第 244 章 追凶 经过搜查,费城警局在斯库尔基尔河下游的下水道中寻找到了一具已经巨人观的男尸。 经过调查,警方确认这具尸体是一家五金店的老板本.布鲁顿,他是爱尔兰移民,在一年前离婚,在当下的年代,女性不顾一切也要和一个经济条件不差的男人离婚,自然是有必须要离的原因。 本.布鲁顿在一年前强碱了邻居不到10岁的女儿,并用金钱了结了这件事,但那个女孩很快就紫砂了。 正如迈特.威尔逊所说,他和爱娃挑的毕业典礼是一个下起手来,心理负担会少一点的那种人。 这个年代没有监控,没有卫星,没有各种各样丰富的搜查手段,但梅森罗德家族肯砸钱给支援,与他们合作的黑手党家族也愿意提供情报,经过一番调查,本.布鲁顿近期的行踪和人际关系被摆在菲尼克斯的桌上。 “新情况?” 格里沙挑了挑眉。 被对方死缠烂打,花样百出地纠缠了这么久,格里沙也可以说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懒得去想对面又出了什么新花招,格里沙冷淡开口,声音波澜不惊。 “什么新情况?” 李秘书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开始汇报。 “自从上次咨询离婚事宜后,秦先生变化很大。 他在综艺节目上开始认真照顾小少爷,厨艺猛烈进步,性格突然大变,网上的风评也在逐渐扭转,而且……” 李秘书抬眼看了眼格里沙,继续汇报道。 “而且最近网上又开始有了针对秦先生的言论,还是之前的那批人。” 一口气将秦追最近的变化一一点出,李秘书舒了口气,谨慎请示。 “总,我们这边需要处理吗?” 格里沙的脸色冷得吓人。 “处理?怎么处理。” 格里沙笑了一下,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你还处理什么?” 格里沙的额角突突地跳着,他面上看起来仍旧淡然,其实心里已经快气死了。 性格变好,沙雕又温柔,做饭好吃,对小孩子认真细心…… 如果再加上画画好看的话,简直就是他心上人的翻版。 在心里一样样地细数着,格里沙被深深地恶心到了。 这是要干什么? 见直接勾引不,换套路玩替身上位吗? 更别说这个替身还是真·替身。 格里沙越想越恶心,气得一口追牙都要咬碎。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用管他。” 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手,格里沙又气又恶心,整个人怄得不行。 “看住他别让他自残自杀,别让他做危及生命的事,其他的不用管,他装不了几天的。” 李秘书点头,随后突然想起什么般,又补充了一句道。 “对了总,节目组刚才和我们这边联系,说是过两天可能会有嘉宾连线环节。” 眼睁睁地看着格里沙的眉头一下子皱死,再一次深刻认识到自家老板对秦追有多厌恶的李秘书赶紧补充。 “不过也不一定,连线的前提是秦先生能在接下来的小游戏中获得胜利。” “节目组打电话过来就是来问一下,需不需要在接下来的活动中照顾一下秦先生,总,我们……” 李秘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格里沙冷冷打断。 “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可以先出去了。” 李秘书愣了一下,随后飞快反应过来。 “好的总,我等下就给节目组回电拒绝,让他们不用特殊照顾。” 李秘书转身离开,用实木做的大门沉重合拢。 安静到有些静谧的办公室里,格里沙冷脸将桌面上倒扣着的亚克力照片框重新竖起。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般,盯着那张泛黄失焦的拍立得照片盯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格里沙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继续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一晚过后,明媚而又不耀眼的朝阳升起。 晨曦柔和洒落,在一片困到东倒西歪的萌娃中,主持人拿着话筒乐呵呵开场,给嘉宾们介绍节目组新想出来的歪点子。 “今天早饭前的游戏是——《过关斩将》!大家需要和孩子们一起,完节目组设置的各项障碍。” “前两组完任务的队伍早餐时会获得神秘礼包——精美小吃套餐一份;第一组完任务的队伍还会有额外惊喜!” 小郑大手一挥,示意嘉宾们向前看去。 只见偌大的院子里,此时已经安装好了各种障碍跑、匍匐前进、转圈圈等小游戏的装置。 小郑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大堆,在吊足了嘉宾和直播间观众们的胃口后,这才扬声揭秘道。 “第一位完任务的嘉宾可以打一通“爱的电话”哦!机会难得,大家加油!” 直播间里,观众们看着各位嘉宾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小郑的样子,纷纷乐出了声。 【笑死了,节目组的神秘大奖没人想要哎,反倒是前两名的奖励更有吸引力一点[狗头]】 【废话,秦追和肖叁的另一半是谁至今都没有公布,任哥和张哥也很看重对另一半的曝光保护,哪个宝才想出来的这个鬼点子,太损了啊hhh】 【等下‘爱的电话’会直播吗,有点好奇秦追对象是谁,加油啊啾啾爸,争取拿个第一[狗头]】 【前面的想多了,这一看就是正式节目里才会出现的拉收视率内容,到时候开电视看吧,节目组不可能给你提前看的[斜眼笑]】 直播间里,熟知节目组套路的观众们讨论得热烈。 直播间外,各位娃爸们的表情也很是郑重。 “我刚才看了,节目组准备的早餐是追馒头、水煮蛋和清水大米粥,小吃套餐里倒是有包子、茶叶蛋和油条煎饺,真狠啊。” 理论上来说拿第一更简单的张景一神情凝重。 “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抢前二吗……” 任敏鸿也皱起眉头。 他也不想要那个“爱心电话”的鬼奖励,但是不抢前二,就意味着早餐孩子只能吃馒头追粥。 这哪个爸爸能受得了? 看了眼已经燃起战意的秦追,任敏鸿搓了搓脸,严肃认真地开始热身。 “各位,等下就各凭本事吧。” 秦追同样蹦跶着在热身,闻言,他战意高昂地对久秦扬了扬拳头。 “啾啾准备好了吗,等下看爸爸给你拿个第一!” 已经热身完了的久秦没有接话。 他拍了拍秦追的胳膊,小表情很是认真地开口。 “没似哦,我不挑斯,水煮蛋也能次下去的,你森体不好,等下不要太拼噢。” 秦追扬起的唇角猛地一僵。 “啾啾怎么能这样说爸爸!” 被自家崽崽质疑不行,甚至还提前关心了的秦追气得把久秦抱起。 仿佛要展示自己的力气般,他抱着久秦一阵猛跳。 “不要小瞧人啊啾啾,爸爸可是被生活毒打过很多次的铁血真男人。” 在久秦脸蛋上戳了戳,秦追冷笑着一脸骄傲地说道。 “不就是爬吗,爬就爬,我最会爬了!” “责,责样的吗……” 久秦看着障碍赛道里最长的一段——匍匐前进陷入沉。 直播间里,听到秦追骄傲语句的观众们也被逗乐。 【好清奇的理解角度,从被生活毒打这方面来说,进圈就被狂骂的秦追确实是最会爬的[狗头]】 【哈哈我笑死,本社畜打工人狠狠赞同】 十分钟后,热身完毕的嘉宾们站在起跑线上,表情各个斗志昂扬。 伴随着主持人的哨声,秦追夹着久秦埋头冲刺,很快就把肖叁甩在了身后。 绕圈圈,障碍跑,跳格子…… 由于是玩闹兴致的小游戏,难度设置得不是很高,前面几个项目并没有把嘉宾之间的差距拉开。 真正拉开距离的,是设置在最后,同样也是赛道最长的匍匐前进。 毕竟是全网直播,直播内容之后还会在电视上播放。 其他嘉宾的动作都有些放不开,和娃一起半趴半卧,姿态努力优雅的前进。 只有秦追说到做到。 落后了半步来到匍匐前进的环节,秦追并没有气馁。 他二话不说就趴下了身,和久秦一起四肢身子全方位着地。 而后在其他嘉宾目瞪口呆的凝视中,秦追和久秦飞快地舞动手脚,利箭般向着终点冲刺而去,一骑绝尘。 【笑死了,啾啾竟然爬得比秦追还快,我那一生要强的崽崽】 【秦追他们这组和其他人都不是一个画风的,秦追这边是真·尘土飞扬啊哈哈哈】 【啾啾:憋说这么多,你就说快不快吧!】 “卧槽!” 被糊了一脸土,呆滞中的张景一率先回过神来。 将还有些偶像包袱的奇奇一巴掌拍平,张景一率先动身,一马当先地往前爬去,边爬边凄厉地鸣叫。 “别看了儿砸,快爬啊!” 秦追已经锁定了第一,剩下的第二他们三组人争,再不快点,早餐就要吃追水粥和追馒头了! 被老父亲糊在地上的奇奇回过神来,赶紧先前爬动。 同样被唤回神来的任敏鸿也急了,和Leo一起向前认真地爬。 一时间,原本还算优雅的场面飞速变谐。 放不下身段,爬在身后吃了三嘴土的肖叁咬牙切齿,爬在最前面,还想着要不要控分当第二的秦追感受着身后张景一、任敏鸿的飞速逼近,也立马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着急起来的秦追向前扑去,他翻身抱起久秦一个滑铲,以半个身位的差距艰难获得了第一。 “我去……” 差点就被这两人反超的秦追心脏咚咚跳着,后怕不已地喘着大口喘气。 “就一个小游戏而已,你们两个也太拼了吧?” “你还好意说?!” 被糊了一脸土的张景一摸了把脸,声音咬牙切齿。 “最先开始卷的人是谁啊!你这个偷偷开卷的节目组工贼!” 好久没看到过如此诙谐的场景,直播间里早起的观众们快乐疯了。 落在最后的肖叁还在慢吞吞爬着,由于张景一和任敏鸿几乎是同时扑线,节目组以防万一现场调来了回放。 一分钟后,确定好了名次与顺序的主持人小郑握着秦追的手,笑容灿烂地说道。 “恭喜你,秦老师,你是小游戏的第一,除了小吃礼包外还获得了特别奖励——爱的电话哦!” 秦追:“……” 在张景一,任敏鸿,甚至还有肖叁那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目光中,突然意识到还有这茬的秦追@精神恍惚。 对哦,他还有个对象来着。 “所以,你认识一个叫莱恩的医生吗?而且是人品存疑的那种。” 菲尼克斯定定看着他。 “寅寅。” “嗯?” “首先,我不是为了击败你的理性才决定告诉你实情,我也不是一个会为了感情而在原则问题上有所让步的人,哪怕你已经成为我原则的一部分,其次,我依然不希望你涉险,你受到任何伤害,都是我无能的证明,但你说得对,我应该先和你分享我的人生,不瞒着你,才有资格去要求去分享你的人生。” “我的确认识一个人品也许非常烂的医生,叫莱恩,他在纽约。” 秦追握住他的手,坚定道:“那我们一起去纽约,为了克莱尔,为了我,去干掉那小子,顺带为0518家族复个仇。” 第 245 章 协力 离开大雨不停、闪电交加的费城,抵达阳光普照的纽约,秦追仰着头,享受日光。 “真是雨天里待久了才晓得阳光浴的可贵。” 菲尼克斯道:“那样的大雨在往年也是罕见的,走吧,先去找旅馆住宿。” 他们不确定开膛手杰克是否一直暗中盯着他们,因此是夜晚出发,乘坐火车一路北上至纽约。 不开汽车自驾是因为这个年代的公路太狂野了,如果他们想在路上和劫匪来几场枪战的话,倒是能考虑一下。 吃过饭后,因为有洗碗机,也没有什么需要秦追的。 秦追就回房间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他在打开箱子时,正好遇上收拾好了餐桌的格里沙上来准备将他的衣服清走。 秦追稍顿。 格里沙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秦追行李箱里的东西。 的戒心比还高,贴身衣物都刻意用不透明的袋子封存好放到了夹层带拉链的网格中,双重保险。 格里沙有些遗憾,但不算多。 他知道秦追常穿什么样式的,也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秦追所有的一切,他都知晓。 “要帮忙么?” “不用。” 秦追把平板拿出来:“我东西不多。” 格里沙点点头:“好。” 两人安静地收拾了东西后,格里沙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手底下的人都知道他今天在干什么,非要事不会电话打扰,格里沙也知道。但他仍旧面不改色地挂了电话。 刚好收拾完东西的秦追就问:“你公司的事吗?” 格里沙没有点头,也没摇头:“没什么事。” 可秦追在这方面实在难骗:“二哥,你去忙吧,我也没什么事了。” 格里沙稍顿。他知道要适当给一点空间和距离,把人放在身边抓得太紧,会让人反感。所以他到底还是点头:“好。” “我回来再跟你说给你安排的司机,你今天要是还要出门,直接打我电话就可以,我再调派。” 不是格里沙故意的,而是昨天实在是太晚,他做了太多事,司机已经来不及去排班了。 要知道他在昨晚去了实验室又去找了国主,一晚上都没睡,还跑到秦追房门口等着。 秦追不是很在意:“嗯,我今天不出去了。” 他实话实说:“有点累,待会准备睡一下。” 于是两人就暂时说了再见。 转身离开时,格里沙还回首,看了眼拿出毛巾准备洗个澡睡觉的秦追:“阿追。” 秦追停住脚,心尖仍旧不可避免地如烛火般在他如风的话语中摇曳了一下。他不明所以地看向格里沙:“怎么了?” 格里沙微微勾唇:“晚上见。” 好吗? ——他把后面两个字吞了下去。 因为格里沙知道,问出口的话,这话的意思就会有些不一样了。 秦追虽然是,但不是石头。 秦追觉得格里沙好像很在意一些仪式,昨晚也是要跟他说晚安,今天也是这难道也是基因里的优雅吗? 他不是很在意地点头:“晚上见。” 格里沙弯了眼。 秦追说洗澡睡就真洗澡睡。 就是他个人其实更习惯用浴缸,浴室里也确实有浴缸,而且比他之前用得都要大不少,约莫是为了贴合格里沙,毕竟格里沙实在是太高大。但秦追还是没用浴缸泡一个澡洗去疲惫。 因为想也知道,这是格里沙用过的,他再用…感觉会很奇怪。 所以秦追在将头发吹了个半干后,就直接躺上了床。 他是闻不到信息素,但人不是没有信息素就没有味道的。之前格里沙抵着他肩膀闻他时,秦追就隐隐约约嗅到了一点源自格里沙身上的气息。 不是什么信息素的味道,就是他原本的,既有人的肉丨体的气味,又带着独特的只属于格里沙的感觉,险又强势,也是滚烫无比的。 就一如现在秦追躺在床上在枕头和被子上闻到的味道。 “” 要不还是换一下床上用品吧? 但是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格里沙显然是刻意没有将他的被子和枕头抱走。 他要是换,敏感的大概率会多想吧? 秦追闭了闭眼,有几分无奈和痛苦。 他是真的很想睡个好觉,但萦绕着他的属于格里沙的味道算了。 秦追告诉自己,他总要习惯的。 就当现在开始习惯吧。 不过也许是因为昨夜实在是没睡好,夜里醒来了很多次,始终浅眠、做着清醒梦,加上这几日被堂妹要和柳风联姻的事困扰着,秦追也没怎么睡,彻底放松下来后,总有点魂在飘的感觉,所以虽然他躺上床后脑子思绪挣扎了好一会儿,但他还是没多久就睡着了。 他侧睡着,脖子上挂着的项链跑到了颈侧,装着格里沙信息素的小圆球也就被压在了他的脖子底下。 打电话找格里沙的确实不是什么小事,是一个国家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他拿主意。 格里沙开完会后,第一时间没动。会议室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格里沙才慢慢起身往外走。他没有立马回家,而是去了办公室。后头还有些收尾工要处理。 但格里沙打开了自己的平板。 许谌舟过来时,就看见格里沙低着头,盯着平板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聪明地在远一点的地方站住脚汇报,也不用担心格里沙听没听。 反正在他说完后,格里沙嗯了声。 许谌舟又低声:“老板,秦家那边现在是怎么说?” ——在私底下时,许谌舟都是喊格里沙“老板”。 格里沙眼皮都没撩起来一点:“你说哪个qi家?” 许谌舟听到这话,就知道了答案,弯腰鞠躬后,正要无声退出,格里沙又喊住他:“等下。” 许谌舟停住,就见格里沙慢吞吞地勾了下唇,意味不明地问了他一句:“什么话能在他面前说,什么话不能,应该不用我提醒你吧?” 许谌舟当然明白,他也知晓格里沙为何会提醒他这么一句,他因为和秦追的情分被格里沙重用,却也因为和秦追的情分而在格里沙这和别人不一样:“老板,您放心。” 他把秦追当朋友不假,对秦追有诸多愧疚也是真,但他不会拿许家开玩笑的。 秦追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神奇。 因为往日他就算是困了做午休,也不会一个午觉睡到四点多快五点。也许是因为太累了? 秦追洗漱后下楼时,就听见了厨房传来的动静,便见回来了的格里沙已经开始在做饭了。 这顿早饭最后是很安静地吃完的,吃过后,秦追想起来,给华瑭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这边解决了。 华瑭是他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也有三四年的关系了,其实不算特别近,但玩得也确实不错。在他在国外新认识的那一圈朋友里,华瑭是最担心他的。 因为有时差,华瑭没有立马回复,秦追也不在意,只放下了手机,一抬眸便对上了慢条斯理在用新的消毒后的热毛巾擦手的格里沙的视线。 等级越高的洁癖就越严重,秦追做过有关的行为学研究,所以知道。 但格里沙擦手的时候盯着他,还是让他有几分 在格里沙的视线下,秦追总是会有自己是猎物的错觉恍惚。 他的目光就是正在编织的网,一点点在他身后铺开。格里沙似乎不是那种会直接将他网罗住关在身边的类型,但那张网就在他背后,他退不了一点,也逃不开。 秦追不适应这样的注视,哪怕格里沙藏着点,都不会让他这么无所适从,偏偏格里沙就好像希望他能够习惯一样,仿佛这只是个开始。 的占有欲啊。 “阿追。” 格里沙微低的嗓音拉回秦追的思绪,秦追重新抬眼,就见格里沙微微弯眼,笑容有几分如沐春风的温柔,哪还有点险压迫:“现在走吗?” “嗯。”秦追起身,到底还是开口:“你提要求就提要求吧。” 他郑重地与格里沙说:“谢谢。” 虽然格里沙对他有所求,可格里沙给他的,对于秦追来说,真的很难用三言两语去感谢。 格里沙微勾起嘴角,他眉眼柔和,秦追都以为他会说“这次就算了,没有下次”这样极具偶像剧性质的台词,结果格里沙话锋一转,就是:“那我要好好想想,要提什么要求了。” 秦追:“?” 他默了默,可反而因此真正轻松了起来:“嗯,不急。” 他也没有那么紧绷了:“有的是时间给你想。” 这回开车的不是许谌舟了,而是丘戢。许谌舟在格里沙身边是当助理的,许谌舟之前跟秦追提过两嘴,他是C组的,负责新科技那边。 丘戢则是格里沙的生活助理,所以也是格里沙的司机。 秦追跟着格里沙到地库时,格里沙提前喊了他一声:“阿追。” 他打开了车门,手肘撑在门框顶上,显然是帮秦追拉开的车门。 秦追稍顿,忽然有些恍惚。 不是没有人给他拉过车门,甚至也是个,但那个时候他还未被确定分化成,但因为他还是秦家的少爷,加上他的本事确实很强,所以大家都以为他会分化成,结果 秦追看了格里沙一眼。 格里沙稍稍偏头,仿佛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问题。 地库的光线有点阴间,惨白的光不算很明亮,配上幽深的环境,眉眼又没有带温和的笑,就那样淡淡立在那,看上去实在是不像是给人开车门的角色。 但秦追只是稍顿了一下,就弯下腰,擦过格里沙坐进了后座。 他并不知道,在他上前的时候,格里沙就低了眉眼,视线跟着他的脖颈走着,盯着那一片暴露在外的白,不动声色地深深吸着身上独特的味道。 没有信息素,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哪怕是,哪怕很淡。可超S级的优越的五感在此时让格里沙满足到了极致,也诞生出了更多的贪婪、空洞。 格里沙轻轻关上了门,然后在另一侧上车。 前后座中间的挡板,让车内的空间划分更加明显,也狭窄了许多,秦追闻不到格里沙的信息素,但他能够感觉到格里沙的信息。男人的荷尔蒙充斥着空间。 秦追其实不是那么别扭的人,但格里沙和他现在的关系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微微紧绷。 车子发动后,格里沙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男式项链,递给了秦追。 黑色的绳子,中间穿着一个简单但很独特的圆球,里头的白色烟雾缭绕,看上去有点像是玉里的棉絮。 “虽然你的纸面信息改成了,但你没有信息素,是不争的事实。” 格里沙摊着手,让秦追从他手心里将项链拿走:“这里面是我的信息素,你平时佩戴着,一次能管一周,每周替换‘芯’就好。” 秦追没有拒绝格里沙的“礼物”。 他垂眼看着那条项链,无声地在心里低叹了口气,伸手从格里沙掌心里拿起。 不可避免的接触。 他的指尖蹭过格里沙的掌心,才触碰到的那一刻,秦追都还没有感觉,格里沙就猛地收紧了手,将他的手指抓在了手心里,惹得秦追一顿。 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唯一要说的就是是因为格里沙的信息素是烈酒吗?好烫啊。 格里沙的体温,超出了寻常人的正常体温。 ——信息素是会影响和身体表征的,所以有些信息素是玫瑰味的人可能会出现红眼睛红发什么的,虽然不至于到处都是,但也并不罕见。 只是被抓个手而已,秦追不是敏感的,不会因为的触碰而诱丨发什么,所以他没有挣扎,就是看了眼格里沙绷着的肌肉线条。 他今天穿的短袖,所以结实的小臂保留在外,那虬结的肌肉,是秦追努力了七年也没有达到的程度——的天生优势,秦追要是想到那种程度,得打药。 而现在那上头,青筋都微微暴起了。 但秦追没感觉到格里沙抓他有很用力,就是抓住了他而已。 是忍耐克制出来的吗? 秦追想起格里沙说他没有过,也想起这么多年始终没听过关于格里沙的花边新闻。 他是有朋友的,比如许谌舟。许谌舟是+的,易感期时都很难熬了,抑制剂不起作用的时候,不得不请契合度比较高的给他散发安抚信息素,才能度过。 秦追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往往在这个时候,会作为一个有些怜悯他们。 格里沙要是要请给他散发安抚信息素度过,他也觉得很正常,但怎么说呢,就格里沙这个疯态,他真心怀疑格里沙是不是连这种都没有过。 只是闻一闻的信息素舒缓易感期都没有。 秦追微低下眼,格里沙没有抓他很久,不过短短几秒,就慢慢松开了他的手:“抱歉。” 轻描淡写地说:“我有点控制不住…如果我失控碰了你,你不能接受的时候,你就推开我,知道吗?” 不是“好吗”,而是“知道吗”。 秦追琢磨出格里沙恐怕失控起来会做一些违背他自己本愿的事,更加怜悯如野兽般被易感期支配的时期了。 秦追从他手里拿过项链,顺从应声:“嗯。” 但他忍不住问:“二哥,和有力量上的悬殊,如果我推不开怎么办?” 这确实是需要值得担心的问题。 格里沙微扬眉,低哂了声,多少也是为秦追真打算推开他而感到丝丝伤心的。 可他随意道:“那你随身带把刀。” 他没说带把刀怎么样,却让秦追当场沉默。 “” 疯子。 还是那个疯子。 秦追偏过头,不去看他。 格里沙的视线就追随着他,落在他因为别开脑袋而紧绷起来的颈线,还有那一截白玉似的脖子上。秦追的喉结是很明显的,让格里沙总是很想摸一摸、吻上去咬住。 格里沙轻笑:“不用怕。” 他说:“你就算杀了我,也不会犯法。” 秦追眼皮子跳了跳,他知道格里沙既然说出这话了,要么是哄他,要么就是真的让国主知道了 秦追看回他,实在没忍住:“你是不是玩得有点太大了?” 格里沙又抬了下眉梢,他听到秦追这话,慢悠悠笑起来:“命只有一条,对象也只有一个,在我这儿,对象更重要。” 秦追一怔。 他微微睁大眼看着格里沙,格里沙也看着他,眉眼里虽有几分挑逗笑意,但也能让秦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 疯的确还是那股疯味,但也真的和他预想的格里沙不一样。 秦追再一次避开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项链,没了声音。 格里沙又掏出了另一个东西给他:“这个。” 那是一个按钮,看着也没有什么别的特殊的了。 秦追不明所以地伸手,由着格里沙将其放在了自己手心里,又听格里沙说:“你见了秦牧后,要是秦牧惹你不高兴了,你就按一下。” 秦追:“?”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问:“二哥,你不和我一起吗?” 格里沙四平八稳地:“我挺想的,但你想我和你一起吗?” 秦追松了松手里的项链,轻呼出口气,摇摇头:“我想自己去。” 这是他和秦牧、秦家的“孽”,也是他那段痛苦的过往,他并不想让他人踏足太多。哪怕他猜得到,格里沙恐怕知道得比他本人还要详细。 格里沙颔首:“好。” 他摆出一副尊重的架势:“那我在车里等你。” 秦追低下头,将项链戴好:“嗯。” 他还是说:“谢谢。” 依旧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地。 格里沙一抬眉,慢悠悠地提醒:“阿追,第二个要求了。” 秦追点点头:“嗯,等你提。” 好惭愧,人家才是“老板”,却已经处理完事情回来给他做饭了,而他才醒。 “晚一点就可以吃饭了。”格里沙回首看向秦追,勾着唇,如果忽视他的体型,他这样看着,当真有几分邻家哥哥的感觉,神态温柔不说,还恰好围着围裙,卷着袖子在炒菜:“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甜豆花。” 京这边喜欢吃咸豆花,而且用料比较多。 但秦追的口味偏南方,他喜欢甜豆花,尤其喜欢甜牛奶打底的甜豆花,再放一些芒果或是芋圆。 这个口味,是他妈妈培养出来的。 他妈妈去世后,秦家对他虽然没有说不好,但再也没有人再外出回来后给他带一碗甜豆花了。 所以秦追微顿后,感觉自己的左手手腕无端有些不舒服。 他掐了一下,慢慢应了一声,又很想跟格里沙说谢谢了。 重逢不过短短两日,他想要跟格里沙说的谢谢就已经有十几声了。 秦追猜得到,格里沙不想他跟他说谢谢,是想培养他的“骄纵”,想让他理所当然地让他为他做什么事,对于一个来说,这会让他们有极大的满足感。 ——行为研究课上说过。 如果,这样格里沙就能满足的话,那他就拿这个当谢礼好了。 反正他已经没有家了,格里沙又不会强迫和他发生关系,就这样住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秦追说了好,又去洗了手打开了盒子,就见里面是芒果。 他估摸着不是芋圆是怕他吃不进饭。 秦追尝了口,味道和他喜欢的口味一模一样:“二哥。” 他有点好奇了:“你在哪买的啊?我以前在京的时候,京这边都没有这个口味的豆花。” 秦家并不是一开始就在京这边的,是他的母亲去世没多久后,秦家往这边发展,所以才搬过来了。 他们现在那个别墅山庄,都不能说秦家的老宅,因为是秦牧从别人手里买来的。说来也是怪,那户人家就是因为投资失败变卖房产,当时秦家做地产这一块,正是热火朝天,又有国家扶持,大手一挥就买下来了那个庄园。 如今地产不香了,大家都开始转战网络、电子还有新产业,秦家也陷入了风雨飘摇。秦追看过了,他估计秦牧如果再没有神来一手的话,要不了多久也要变卖那别墅山庄。 格里沙轻笑:“这些年经济发展快,南北两地都有不少彼此的地道美食,这家豆花在氏总部的楼下,我吃过几次,他家的芝士番薯也很好吃,只是那个要现做现吃才是滋味下次带你去。” “好。”秦追又问:“你也喜欢吃甜的吗?” 格里沙对他很了解,可他对格里沙一无所知。 既然以后要一起生活,总得知道知道吧。 格里沙透过厨房窗户的反光看着秦追模糊的影子,轻轻笑着:“嗯,我的信息素平时太呛人,总会让人想到无穷尽的酒局我更喜欢它甜一点的时候的味道。” 因为那个时候,都是他遇上秦追的时候。 秦追没忍住:“二哥,如果买一瓶烈酒的话,能闻到你信息素的味道吗?” 话刚出口,秦追就暗叫不好。 ——在社交礼仪中,当着一个的面说想闻他的信息素,是一种骚扰啊! 但格里沙在一顿后,先关了火,转身走向他。 他一步步走过来,身上的缱绻温柔就一点点化为险和压抑着的疯狂:“你想知道我信息素的味道吗?” 秦追:“我” 他想说对不起,他不是那个意思。 可他看着格里沙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浮现的兴奋和期待,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本能告诉他最好逃跑。 但,这是格里沙的家,他能往哪儿逃? 再说他的理智也告诉他,他要是敢逃,这个一定会发疯。 所以秦追张了张嘴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他就见格里沙按捺不住似的舔了下唇,手撑在岛台另一侧。 他微微弯腰,阴影彻底笼罩住秦追,声音低着:“阿追。” 格里沙克制着自己,指关节都绷出了白,才没有伸手去将秦追的脸捧起来,托在掌心里细细把玩。 他还尽力地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还是温柔的,可就是如此,才像极了披着人皮后暴露了一点还在努力学人样的怪物,尤其他的嗓音是那样的低沉沙哑—— “我研发过一款香水,我比对过,和我的信息素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似度,你要闻闻吗?” 他特意研制的,因为他很想跟秦追交换彼此的味道。 纽约警长嘲讽道:“你能有什么好律师?优秀的律所都不会帮你。” “威廉姆斯议员会帮我……”莱昂还记得自己有威廉姆斯议员的丑事证据,他为对方治过性|病。 不,一个犯了杀人罪的医生,就算想攀扯其他人,威廉姆斯议员也可以一推二五六,这个时候,抛弃莱昂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那个老东西靠不住了。 想到这里,莱昂低笑一声:“如果你们想找到袋子里的东西,我个人的建议是,带我过去,因为我已经不记得埋葬她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了,但是我还记得怎么走。” 第 246 章 理性 秦追坐在长桌正中,感叹道:“莱昂医生这个人,是越挖越有啊。” 这里的人越挖越有是物理意义上的,不是指莱昂本人有什么值得挖掘的内涵。 露娜在火车上跟着说道:“问他杀了多少人,他说不记得了。” 知惠的船即将到申城,但不忘接话:“反正他在郊区的三栋屋子都被查了,那靠湖的屋子,警方也想着去湖里捞一捞,结果捞出来好几个人头,问身子去哪了,他说吃了。” 罗恩干呕一声,随即说道:“靠湖的那栋屋子是他的厨房,寡妇送的那栋专门折磨妓|女的,他把人虐待死,后院里埋了十多架骨头,还有一件是自己住的,合着他也知道有些地方不适合住人。” 决定好了策略与目标后,肖叁便一往无前地行动了起来。 宛如一只花枝招展,发情的花孔雀般,肖叁在镜头前大肆造作。 不就是绕揉造作的漂亮小作精吗,他可以,这可是他勾搭上台长的老本行! 只见他时不时地娇嗔几句,摇摆着刻意吸腹的柔软腰肢。 肖叁柔弱娇气地拒绝了所有需要动力气的任务,仿佛顷刻间转化为了二级残废,看得想要照顾偏向他的莎导都直皱眉头。 这年头,油腻老男人的品味都这么差了吗? 他以为台长只是恶趣低俗了一点,没想到台长好的竟然是这口?? 不知不觉间,台长在知情人士中的口碑微妙下滑,反而了肖叁造作的第一位受害者。 伴随着肖叁愈发出格的行为,不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被雷得不轻。 【妈呀,短短一中午的时间,肖叁是被下降头了吗,怎么突然开始在镜头面前发癫?】 【前面的别乱说,我们叁叁身娇体弱的不能费力,一直都是这样的好伐,娇娇老婆爱死了!】 【一时间开始分不清这是剧本还是本性,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好离谱啊啊啊[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jpg]】 直播间弹幕里,被雷倒一片的观众们崩溃嚎叫。 直播间外,被肖叁动用特权特意分到一组的秦追看着肖叁,眉头缓缓蹙起。 讲道理,他不想多管闲事的。 但肖叁实在是太过分了! 眼看着肖叁为了凹自己的娇娇作精人设,将分配给他的活全甩给了肖令柏。 看着一手小铲子一身泥,挖红薯挖到哭出来的小胖墩,秦追皱眉,起身走了过去。 “小柏,你们还有多少没挖完?” 肖令柏本就噙着眼泪在干活,此时听到秦追的声音,肖令柏的眼泪如水坝瞬间决堤。 他的眼泪奔涌而过,刷的一下就在满是泥泞的小脸上冲出了两条清澈痕迹。 “呜呜秦叔叔,我们还有好多好多要挖。”肖令柏哇的一下就哭出了声。 肖叁站在一边干看不干活,活全是肖令柏一个人干的。 肖令柏撅着屁股蹲在地垄沟旁挖了半天,连十分之一的工作量都没完,总共只挖出来了两块红薯。 看着跌坐在地上崩溃大哭的肖令柏,秦追抿唇,慢吞吞地向肖叁看去。 “你就这样干看着?” “不然呢?” 肖叁甩了甩手,举手投足间尽显娇气。 “挖地什么的累死了,我才不要干。” 娇气做作地扭了两下,肖叁眨眼,捧着脸向肖令柏看去。 “小柏最疼我了,我们本来打算放弃这个任务的,但是小柏好胜心强,不愿意落后其他小朋友,就争着把活干完了。” 秦追:“……” 秦追看着肖令柏哭得稀里哗啦的凄惨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肖叁口中那个争强好胜,决定一个人挖完一条垄的倔强崽。 而且这个说法,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秦追索片刻,惊觉肖叁这是拿着节目组之前给他安排好的人设剧本在演。 ……不是吧哥,他那个人设可是要被全网黑追着骂的啊? 秦追看着肖叁乐在其中的沉浸式表演,在这一刻深刻认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脑回路能有多不相同。 最终,由于肖叁坚持不肯动手,而肖令柏又哭得太惨。 莎导将肖叁和秦追两人的直播间合并,借着镜头偏移的时间,肖叁他们那组的红薯是由工作人员帮忙挖的。 肖叁作天作地的作了一下午,自觉这一套丝滑小连招一定狠狠抓住了总口味清奇的心。 特别是在秦追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说了几句后,肖叁心中的窃喜愈发膨胀。 秦追急了,秦追一定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忍不住过来开口搅事了! 可惜啊,秦追那个没脑子的做事还是太蠢了点。 他这样急急切切地跑过来捣乱,反而更是证明了自己行为的正确性! 此时此刻,肖叁心中的推理已然形了逻辑闭环。 他睥睨地看着即将被自己取代上位的秦追,故意跟在秦追身边各种娇嗔。 撒娇卖嗲到直播间的观众们感到不适,#肖叁疑似被下降头#这一讨论话题甚至一度冲上#一起去旅行#的话题榜热一。 虽然这个话题很快就被肖叁工作室发现并封掉,但肖叁那状若疯癫的行为还是给观众们心里留下了深刻不已的印象。 #好可怕啊家人们,好好的一个人,睡完午觉就直接疯了!# 堵嘴是堵不住的,更何况是如此刺激的一个话题。 网上“节目组剧本人设流”和“肖叁突然脑抽流”的说法各自占据半壁江山,夹缝中还有不少“被下降头流”、“家里突然破产被人威胁流”、“外星人魂穿流”等稀奇古怪的说法不一而论。 肖叁经纪人删话题手忙脚乱的要疯掉,节目组的直播间里,肖叁却没有受到半点外界风波,还在岁月静好地发着颠。 “咦,晚上的小游戏是唱歌大比拼吗?” 嘟嘴冲直播间镜头卖了个萌,肖叁做作地哼了一声,努力模仿着‘秦追’之前在综艺节目中的模样。 “我才不要唱。” 莎导:“……” 经历了一下午的折磨和刺激,更重要的是肖叁都直播这X样了,台长还一直没给他打过来电话交代。 此时的莎导已经在心里认定了这是肖叁和台长的“情趣小花招”,娴熟地将肖叁的发癫无视。 “给大家十分钟的准备时间,然后根据刚才抽到的顺序依次上场,由直播间的观众们打分,决定最终的名次哦~” 由于肖叁的示意,唱歌小游戏里秦追和肖叁的顺序还是挨着的。 在节目组预留的准备时间里,肖叁哼着歌,大脑飞速运转。 他知道自己这样太做作,网友不喜欢,很可能会被全网骂。 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能嫁入豪门,抱上大腿就好。 不光格里沙,那个油腻又傻逼的台长好的也是这口。 只要资源不断,抱上的大腿不倒,就像现在的秦追一样,之前被全网骂,现在不一样被洗得追净透亮? 肖叁不屑扬唇,回忆得愈发努力。 他在大脑里一帧一帧地翻着‘秦追’之前在综艺里的模样与表现,量身定制地考着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力图让总看到的那一瞬间就被狠狠击中。 与此同时,另一边。 正被肖叁心心念念着的总,也在迟疑与纠结之中。 由于时差的关系,此刻格里沙这边已经是深夜。 斜倚着靠坐在床头处的格里沙眉心紧蹙,脑海中,不断重复着秦追之前那通电话的声音。 【……喂?总?】 发呆了许久的格里沙过电般猛地回过神来。 他揉了揉发热变红的耳朵尖,声音低沉地骂了句脏话。 顺手拿过扔在床上的平板,格里沙抿唇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上网,点开了《一起去旅行》的直播间。 此时直播间里,张景一和任敏鸿两组已经表演完毕。 他们的表现中规中矩,网友们看在崽崽们表演萌萌哒的面子上,友情给打了不算太低的分数。 主持人小郑喜气洋洋地出来报幕,说接下来要出场的是一个格里沙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的小爱豆。 秦追是最后一个才出场的,算了一下,觉得时间还够再犹豫一下的格里沙静下心来,安静地舒了口气。 先看完这个再说。 片刻后,特意打扮完毕的肖叁走到了镜头正中央。 他娇媚地冲镜头笑了笑,抬手就是格里沙在这半年来被迫熟悉,痛苦而又辣眼的撒娇五连招。 格里沙:“……” 好可怕,这种疯病还能传染人的吗? 哆嗦着从直播间里退出,ptsd瞬间犯了的格里沙大脑一片空追,震撼而又茫然地想道。 事情好像开始玄幻起来了。 他竟然在一个不相关艺人的身上,看到了那个鬼东西的影子。 但是菲尼克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又总是有很多不理性的做法和念头,他会不顾世俗观念地向秦追请求爱情,也会在仓库即将爆|炸时依然将保护秦追视为第一反应,就仿佛……这一切已经是他的本能一样。 如果不是亲身感受,秦追无法想象世上竟然会有父母以外的人能爱自己到如此地步。 两人在水中潜游一阵,终于浮出水面,方才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阴云,如丝细雨坠落,在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那个该死的开膛手杰克终于死了,意识到这点,菲尼克斯心下一松,他调节呼吸,踩着水,问道:“寅寅,你还好吗?” 理性告诉菲尼克斯,寅寅应该没有受伤,他有好好在寅寅身前当着呢。 秦追一把揪过他的领结,凶狠地啃上他的唇。 如果菲尼克斯爱他的前提,便是他已经先秦追一步违背了他自己胜过所有人的理性的话,那么秦追承认自己被打动了,他愿意陪菲尼克斯勇敢一场。 就让爱情占据上风吧。 第 247 章 信件 菲尼克斯不记得自己沉浸在那个吻多久,生死危机后的疯狂几乎把他们的理智都烧干了。 大雨落下唤醒了他们的理智,秦追靠着他喘气:“我是黄种人,不能在此久留,先走了。” 菲尼克斯浑浑噩噩和秦追分开,和追过来的警方汇合。 他神情恍惚地说道:“是我杀了莱昂.艾道斯,但是那个仓库里有炸|药,他把自己炸了,对了,你们找到受害者的尸体了吗?就是装在袋子里的那个……” 谢天谢地,他居然还记得要找到爱娃。 ‘秦追’就是想要取代他老婆顶流地位的小画师这一事实,差点将格里沙气个半死。 诡计多端的坏东西! 怪不得他看那画风总觉得有点眼熟,一定是那家伙在刻意模仿他老婆的画技!! 实在不理解一个人怎么能恶心和坏到这种地步,格里沙坐在沙发上,怄得想要吐血。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要打电话对那个鬼东西进行一番冷厉无比的谩骂与怒斥。 电话拨通的那一刻,听到对面传来的拉黑提示语音,格里沙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自己距离被当场气死只差一咪.咪的距离。 好生气……这家伙是去哪里进修了吗……怎么可以这么气人! 格里沙气得握住手机的手指都在轻轻颤抖。 此时此刻,怒火中烧的格里沙并没有发现他情绪上的不太对劲。 原先的厌恶与恶心在感知中不知不觉中悄然消失,越来越鲜活的感受在他的心口与胸膛间弥漫。 心脏雀跃而又欢呼地跳动着,激昂的情绪无声涌动,在磅礴怒火的加持下,带来的感受就是—— 前所未有的生气。 或许是被那东西长期以来的恶心堆压着终于爆发,亦或是被触碰到了心中逆鳞带来的无限愤怒。 总而言之,在经历了半年多以来的逐渐麻木后,格里沙按压下怒火缓缓沉,觉得自己进入到了新的阶段。 咆哮期! 不忍了。 忍不了了。 再这样继续下去,鬼知道那个鬼东西还能顶着他老婆的壳子,做出多少恶心人的事情! 格里沙拿起手机让管家去找秦追,命令秦追尽快将自己从拉黑名单中放出。 而后他揉了揉被气到发懵的脑袋,眉头紧蹙地做出了决定。 尽快将国外的事情处理完毕。 然后回国,将那个恶心人的鬼东西狠狠处理! 在国外蹲了大半年,格里沙终于积攒够了足够的勇气。 即便知道对面那人不是真的,即便清晰地知晓那令人厌恶的内里。 但每次看到那副面容的那一刻,念和爱意还是会控制不住地蔓延出心底。 捏着手腕上系着的破旧护身符,格里沙冷硬熟的外壳悄然破碎。 他垂着眼睑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委屈难过了好大一只。 老婆,我好想你。 与此同时,另一边。 正沉浸在绘画中的秦追猝然回神,若有所地抚上心口。 好烦。 突然变得难过起来了。 秦追将手中的电容笔塞回套壳,闷闷不乐地结束掉直播。 【小鱼啾啾:抱歉,临时有事,直播要先结束了哦^-^】 【小刘666:好嘟好嘟,期待太太的下次直播,笔芯![礼物]*6】 正闲着无聊,蹲守在他直播间看画画的刘佳佳她们刷了波礼物,也跟着散去。 空无一人的寂静房间里,秦追将平板放在一旁,望着窗外安静发呆。 也不知道…… “叮铃铃——” 就在这时,刺耳的来电铃声突然响起。 秦追回过神来,发现来电提示上,赫然跃动着那个傻逼经纪人的名字。 秦追:? 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回想一下他第一期节目里不仅没有按照剧本出演,还反过来把剧本中原定出彩人物“肖叁”碾压了无数遍的场景。 秦追沉吟片刻,缓缓将电话挂断。 用脚指头想一下都知道这电话是打来骂人的,既然如此的话,那他还接什么,图追挨一顿骂吗? 什么,你说经纪人会很有意见? 生气的话那你把我逐出娱乐圈好了,违约金也帮忙付一下呗,你人还怪好的嘞。 摆烂.jpg 伴随着秦追挂断电话的动作,嗡鸣震颤不已的手机沉默片刻,又再度不死心地鸣叫起来。 而秦追则是很有耐心。 他守在手机旁,经纪人来一个电话他挂一个电话,隔着网线他都能感受到经纪人迅速红温,那仿佛泼了油般愈发澎湃的怒火。 终于,在不知底多少个电话后,经纪人受不了了。 他点开微信,从消息列表最末端将秦追的头像点开,而后崩溃地发语音怒吼道。 “接电话啊!第二期节目录制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接电话是想干什么?!” 秦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第一期节目才刚录完不到两天吧。 下一期录制的原定时间不是半个多月后吗,怎么突然提前了这么多? 秦追给经纪人回了个简单明了,却能令人血压瞬间飚高的【?】,而后他点开微博,目标明确地向热搜榜看去。 果不其然的,热搜排行榜的顶端,两个带着“爆”字的热搜正力压群雄,热度爆表得微博都有些卡顿。 秦追定睛看去,发现那两条带着“爆”字的热搜,似乎还存在着某些联系。 #某二字明星疑似小三上位,靠皮肉交易来换取资源# #xx台.台长疑似出轨,长期不回家睡觉被老婆怒骂# 这是…… 肖叁陪@睡的事情败露,所以抓他们过去临时顶包,紧急开第二期的直播来吸引注意力吗? 半点都没觉得第一个热搜是别人买来想要黑他的,秦追摸着下巴,缓缓陷入到了沉中去。 这怎么和他看过的原著剧情不太一样…… “秦追,你tm听到了吗秦追?!” “节目组一小时后就要出发去你家了,你记得准备一下,别再出什么漏子了知道吗!!” 身为肖叁和台长的“牵线红郎”,经纪人在热搜“爆”上去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来自台长的威胁,怒骂与狂喷。 但问题是出事的这两个热搜,第一个热搜是肖叁买来打算黑秦追的,他插不上手。 第二个热搜是台长夫人买来打算把台长搞下台的,这种层次的争端,他连事先知道的资格都没有,想要插手的话,还是做梦来得更快一点。 平追无故地挨了一顿臭骂,经纪人直呼晦气,气到不行的他也只能跑来秦追这里发泄怒火。 “等下给我好好表现,知道吗?不然的话,我就……” “你就把我封杀逐出娱乐圈?” 秦追伸了个懒腰,诚恳道谢。 “违约金你帮我交吗,你人还怪好的嘞。” 经纪人气到心梗,开始素质低下地狂骂脏话。 然而他肮脏字眼还没飙完,那边的秦追就干脆利落地将电话挂断,徒留经纪人一个人看着被拉黑了的电话提示无能狂怒,跳着脚狂生胖气。 反了天了! 一个被总看不上包养的小玩意,也敢在他面前摆谱! 经纪人在心里给秦追记了一笔,打定注意等肖叁重新哄回台长的芳心后,一定要让肖叁去吹一把枕头风。 狠狠整治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愉快畅想了一番未来的美好场景,经纪人舒了口气,转头温柔小意地去温声安慰肖叁。 肖叁那边,由于刚回来就被台长喊过去睡了一晚,他已经恶心得快要吐出来了。 俗话说得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自从知道了秦追的“陪@睡对象”后,肖叁在网上搜搜了一下格里沙的样貌照片,再对比一下他一直睡的油腻肥猪,肖叁就恶心得够呛。 更别提格里沙那远超台长的财富、就与地位,对于已经觉得十拿九稳,认为自己秒杀‘秦追’的肖叁来说,和台长多睡一秒都是纯亏的。 因此昨晚,在台长挥汗如雨地劳累一番,觉得自己勇猛无比后。 肖叁等精力透支了的台长进入梦乡,一个人偷偷地躲在了小房间里,暗搓搓地准备搞事。 他先是联系上了经纪人,通知经纪人准备先将“某二字明星出卖身体上位”的话题炒热,然后一步步地将秦追相关的消息放送出去。 由于肖叁刚被秦追在节目里全方位碾压,清楚肖叁心眼有多小的经纪人也没多想,随口便应了下来。 接着,不等肖叁趾高气昂地从房间里走出,别墅门外,就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台长夫人带着她的闺蜜团与保镖团,一群人乌泱泱地冲进别墅,直奔台长熟睡的主卧室而去。 差一点点就被捉奸在床,还光着的肖叁瑟瑟发抖地缩在空房间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 由于房间里只有台长,没有抓到出轨的小三,台长夫人皱眉将录制中的摄像机关闭,带着一群人又乌泱泱地离开。 台长穿好了衣服,跟在台长夫人的身后灰溜溜离去。 毫不夸张地说,被台长夫人逮到的那一刻,从熟睡中被人用耳光扇醒的台长汗流浃背,冷汗刷刷刷地冒了出来。 多亏了肖叁的“机智”才没有被捉奸在床,台长对肖叁的机敏和识时务很是赞赏。 趁着台长夫人开始彻查,还没有真的逮到人之际,愿意保肖叁一手的台长紧急启动了《一起去旅行》节目的第二期录制。 打着转移注意力的名号,台长将肖叁和其他嘉宾一起打包,送到了遥远的雪域——青藏高原。 趁着节目组来接人的车还没来,秦追喊上久秦一起,一边收拾行李,一边乐呵呵地翻着微博热搜。 很久没吃到如此炸裂的瓜,闻瓜而来的吃瓜网友们在几个热搜间反复横跳,上蹿下跳地像极了兴奋吃瓜的猹, 【噫!xx台的台长我记得还是靠他老婆才上位功的吧?这台长才刚当上几年就出轨,啧啧啧,男人啊[邓布利多摇头.gif]】 【好好奇小三到底是谁,是那个热搜上的某二字明星嘛?营销号爆料也不爆料全,差评!】 【前面的,那个“某二字明星”指向性很明显了吧……最近参加综艺翻红+对崽不好虐待+对方不喜欢,硬是出卖身体上位什么的,这不就是秦追吗!】 【???前面的造谣真是张嘴就来嗷,神tm的对崽不好,你仔细看回放好吧,啾啾看向秦追的小眼神明显是很依恋的,照你这个逻辑我还猜是“二字明星”是肖叁呢,肖叁比秦追更符合爆料内容多了[狗头]】 伴随着肖叁名字在热搜中出现,全天候24h高强度搜索巡查带肖叁名字相关话题的粉丝们顿时坐不住了。 他们冲进热搜话题,对着所有提及肖叁名字负面猜测的路人一顿猛喷。 而后他们熟练切号,配合着水军将话题暗搓搓地引向秦追那里。 【有一说一,我有内部消息,“某二字明星”就是秦追捏,不信等着瞧,之后还会有猛料爆出~】 【我有亲戚是《一起去旅行》的工作人员,据说秦追在节目组里特别耍大牌,要求全节目组照着他给的剧本一起演,某人后台太厉害都不敢说罢了,还真有粉丝跟着洗地啊,呕——】 【前面的我不知道秦追在节目里啥样,但是你切号好像切错了耶(轻轻),你这个号里全是肖叁的打投和发帖数据,你……】 *由于该评论短时间内被多次投诉,现进行删除并禁言处理* “我%@#**%!” 又一个被堵嘴了的路人怒火攻心,冲进正在直播中的《一起去旅行》直播间准备怒骂。 点进去的那一瞬间,看着肖叁扭动腰肢,冲着直播间镜头噘嘴卖萌狂飞眉眼的样子。 大脑瞬间过载,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精神冲击,san值都快清零了的路人缓缓愣住。 不是,现在的直播节目,嘉宾已经邪性了这个样子? 与此同时,另一边。 趁着节目组的车还没过来,管家找上了坐在客厅里逗崽崽的秦追,弯下腰轻声叮嘱。 “秦先生,总让你给他回个电话,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去。” 正玩崽玩得开心的秦追:“……”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的。 原著里不是说他极度厌恶结婚对象,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吗,怎么他穿过来之后,这家伙开始变得这么…… 黏人? 秦追索半天,得出了一个令人惊悚的结论。 发现这个冷酷霸总似乎和原著中的剧情不太一样,并且有逐渐缠上自己的架势。 还打算和这人离婚,争抢崽崽抚养权的秦追皱紧眉头。 和那个神经兮兮的原主不同,他可是有对象的人。 虽然他对象不在这个世界上,但他也没打算再重新找一个啊,他就乐意当一辈子寡夫不行吗! 秦追皱着脸,开始索怎么“委婉”地对这个偏离了剧情线的霸总说“NO”。 节目组的车还有半个多小时到达,在管家的温声催促中,秦追将“亲亲老公”从黑名单里拉出,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打电话过去。 或许是心有灵犀,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巧合。 在秦追将“亲亲老公”从黑名单后放出不久,秦追的手机“嗡”的一下开始震动。 秦追扫了眼手机,发现来电显示上大写着四个字—— 亲亲老公。 秦追:。 这么巧的吗? 手中的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地震动着,秦追吸了口气,缓缓按下了接听。 “喂,总?” 等下要怎么委婉告诉这家伙,他没有继续过下去的意…… “呵,你在约稿软件上的接单是怎么回事?” 打了一下午,电话终于打通,憋了一肚子火的格里沙开口就是一句冷厉无比的训斥! 他才敏捷,他出口章,他携带着霸总高高在上而又不屑一顾的冷嗤,将对面这个试图勾搭他的坏东西给骂了个彻底。 “收起你不该有的小心,懂吗?” 深深地呼了口气,骂爽了的格里沙淡淡说道。 “没有人能动摇我爱老婆的心,我不是你能窥伺的人。” 秦追:“……?” “不是,你有病吧?” 这家伙孜孜不倦地纠缠了他这么半天,让家里的管家明里暗里地催了这么多次,为的就是打电话过来骂他几句? 还边骂边和他秀恩爱,言之凿凿地诉说他爱老婆的心? 神经病啊!!! 这种人就应该待在黑名单里,天荒地老也不能给他放出去! 原本心中若即若离,隐约浮现的微妙感觉被瞬间冲散,小暴脾气瞬间涌起的秦追歪头,以比格里沙的气势还要强上百倍地冷嗤了回去。 “我自食其力赚个钱还碍着你了?这么见不得别人赚钱,你是红眼病?” 格里沙:“……?” 没想到对面那个鬼东西还有脸反嘴回骂,还以为对面又要嘤嘤嘤撒娇卖嗲,狠狠恶心他一把的格里沙当场愣住。 就在他愣怔的这短暂时间里,秦追嘲讽无比地轻笑了几声。 由于被气晕了头,秦追并没有发现格里沙“一边说自己爱老婆,一边警告老婆不要窥伺他”的这个bug。 在那低沉冷漠,却又听起来莫名耳熟的声音响起,并冷声训斥着他不要贪念,不要乱攀高枝胡乱动心的那一刻,愤怒的小火苗便已经在秦追的心中冲天而起。 拽什么! 这家伙到底在拽什么! 对面那个傻逼有一个深深爱着的老婆,他难道就没有一个深深爱着的老攻了吗? 你有一个深爱着的对象,我也有啊! 你有对象了看不上我,我有对象了也看不上你啊!! 你到底在这里和我拽什么!!! 秦追气得头晕,他抚着额头,嗓音都因为极度生气而细细地抖。 不就是秀恩爱吗,谁不会啊! “总,可能是我之前没有和你说清,我在这里郑重地和你再说一遍。” “我有对象了,我也不喜欢你。” “我对象比你好多了,特别可爱的小奶狗,帅气黏人又可爱,会在万圣节给我一百个亲亲,会提前大半年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平安夜我被他啃得第二天下不来床,他比你年轻,比你帅气,也比你有钱。” “你不用担心我喜欢你的,我不瞎,我对象比你好多了谢谢。” 秦追说着说着,原本剧烈波动的情绪逐渐稳定。 伤心与念呼啸着袭来,毫不留情地将他席卷。 秦追红着眼睛,觉得对面这个惹他伤心的家伙更讨厌了。 “就这样吧,挂了,记得有空回来签离婚协议。” 秦追将电话挂断,抿唇在眼眶上狠狠擦了把眼泪。 另一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呆滞中的格里沙回过神来,气得瞬间爆炸。 好好好,花着他的钱,占着他心上人的壳子,还公然出轨给他戴绿帽子是吧! 戴绿帽子,用的还是他心上人的壳子!!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人的脏东西! 吵架嘴笨没吵过,还反过来被秀了把绿中透亮的恩爱,暂时没反应过来不对的格里沙气得头晕眼花,坐在沙发上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反了天了,他现在就定机票回去! 两封信念完,夜风刮起,但是并不让人感到冷,反而在炎热的夏季带来畅快的凉意。 马丁的尸体被发现时,他的手里就握着这封信,也就是说,他的后脑勺被击打后,他还没有立刻死去,死前,他从胸口摸出这两封信件,搂在怀里。 马丁诞生于上世纪1842年,曾经是一名法国厨师,在失去了最后的家族成员凯撒琳后,他带着仇恨前往北美追凶,从46岁追到了78岁,他从未放弃。 马丁以卡车司机的身份翻遍他去往的每一座城镇、村庄,他的追凶方式很笨拙,他的对手却是狡猾残忍到极点的开膛手杰克,但马丁找到了犯人。 最后,0212家族循着马丁、爱娃、迈特.威尔逊等人留下的线索,让罪犯得到了应有的结局。 这是一个除了秦追、埃米尔所在的通感家族外,无人知晓的故事。 秦追拿起菲尼克斯给他的打火机,站在屋子前点燃那两封信,又将马丁的骨灰撒在这里。 埃米尔放下花,他张口,哽咽了一下,终于说出祝福:“你们在天堂一定要幸福,马丁,凯撒琳,我相信你们一定会上天堂的。” 第 248 章 获奖 “呜哇啊啊,哥,差一点我就被人拿枪顶着去拜堂了……” 才一见面,知惠就叽哩哇啦地扑过来,好一通抱怨她的遭遇。 “你简直不能想象那一家人是多么丑陋,他们长得像癞巴子,而且我之前都没见过他们,突然一下子就拿着家伙冲到我家,说要请新娘子上轿,我都懵了,神经病啊!幸好张二爷和梅、梅花香带着人来救场……” 秦追听妹妹唠叨完,摸摸她的头:“知惠,如果说以后国内短期内稳定不下来,你要不要考虑就留在欧洲发展?” 【哇,直播洗澡,这么刺激?】 【前面的姐妹别着急,你把声音放到最大仔细听,还有更刺激的![狗头]】 在弹幕的贴心指引下,新涌入直播间的观众们将声音开到最大。 原先模糊的水声与说话声顿时变得清晰,观众们精神一震,纷纷化身为猹,捧起了这新鲜无比的大瓜。 “啾啾今天的表现很棒,是超级棒的啾啾,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啾啾知道是哪里吗?”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秦追正在给久秦洗澡。 他拿着小水瓢,将久秦身上的泡沫冲去,看着久秦垂下眼睛不看他的小模样,继续温声说道。 “啾啾一个人去潜水抓大鱼,这个行动太危险了。啾啾下次再有这样的想法,提前告诉爸爸一声好不好?爸爸和你一起去。” “嗯……” 久秦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捏了下飘在水盆里的小鸭子,憋了一会儿后没有憋住,小声开口道。 “不危险……我看到了他们往碎里放大尼……” “嗯?” 秦追愣了一下。 大脑在湿热的水蒸气中艰难运转,秦追缓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和“大尼”指的是谁。 “你的意是,看到工作人员在往水里偷偷放鱼?” 秦追有些难绷。 在回来的路上,张景一已经和他抱怨过了节目组的“差别对待”。 他原本以为他们这组是受了他的影响,被节目组偷偷取消了照顾,结果这照顾依然还在,只是变得更隐晦了吗? 秦追陷入沉。 这是什么新世纪另类傲娇。 “似的,”久秦点了点脑袋。 他板着小脸说明当时的情况,小表情严肃而又认真。 “在我们过乃呲前,他们就把大尼倒进了远处碎里,把尼放走了。” “大尼太大,碎太浅,卡在了石头拟,我见大尼卡住就去捞它,不是故意下碎哒。” “这样啊……” 秦追舀水将久秦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整个人陷入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说通了。 节目组事先准备了两组任务道具,在确定他抽中了抓鱼任务后,就将事先买好的鱼放走,不打算给他这个便利。 “不过啾啾还小,一个人下水还是太危险了,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要给爸爸说一声,我们一起行动好不好呀。” 秦追耐心地教导着久秦,声音温柔而又认真。 同一时间,浴室门外。 听完了一整场“浴室亲密谈话.avi”的观众们热闹得不行。 【好家伙,所以这鱼还真是节目组的?】 【而且这鱼节目组没准备给他们,在他们去之前就偷偷放生掉,结果没放生好鱼被卡住,反而让啾啾捡漏了,好好笑哈哈哈】 弹幕有在认真哈哈哈的,也有依旧在怀疑的。 【emmm,确定不是剧本嘛?这么小的孩子真能抓到那么大的一条鱼?】 【前面的我确定,真剧本还要看肖叁他们那组,好家伙抓了几个小时的鸡没抓住,镜头偏移了一下,鸡瞬间就到了肖叁怀里,实在是太神奇了[狗头]】 或许是捕捉到了肖叁大名的关键词,疑似粉丝,又有点像是水军的生物瞬间赶到。 他们操起键盘噼里啪啦一阵猛喷,将所有说肖叁不好的观众们全部喷跑。 直播间陷入了一阵鬼一般的安静,难得空追的弹幕区里,一条长弹幕激情划过。 【秦追这样的处理方式我好爱,刚才在外面他没有当众责骂啾啾,反而还亲亲夸夸大力赞扬,给足了孩子自尊心。 等回家后再温柔地告诉啾啾哪里做得不对,地点还特意挑的浴室这种令人放松的地方,呜呜,爱死了!】 看到这条弹幕,另一波被提前安排过的人打起精神。 【前面的要不要来秦追@粉丝团,秦追虽然脑子不好人也粗鄙娇气还作精,但脸还是可以的,掐头去脑可食,来一起快活啊~】 【???】 或许是直觉作祟,刚发完感慨长弹幕的刘佳佳谨慎打字,整个人大写着迟疑。 【你们是正经粉丝团吗,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直播间里逐渐恢复了热闹,丰富多彩的弹幕开始流淌。 而这一切的一切在秦追洗完澡抱着久秦出门后,达到了巅峰。 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潮湿温热的水汽弥漫开来。 洗完澡后脸蛋红扑扑的秦追穿着件追色长浴衣,抱着脸蛋同样红扑扑,穿着小睡衣的久秦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细碎的水珠从他的发梢落下,摇晃着砸在细长而又消瘦的锁骨上,眼尾,脸颊,脖颈……比起其他部位来说相对较薄的皮肤尽数被热量和水汽蒸红。 或许是没想到出来后会看到这样的场景,秦追惊讶地抬起眼睑,侧头向直播间的镜头看去。 眼波流转间,万种风情肆意流淌,洋溢着描绘出了一副曼妙画卷。 【!!!!!】 【啊啊啊,从来没注意到,秦追原来这么好看的吗?】 【砸在锁骨上的水珠涩死了,可恶啊,现在的帅哥怎么都英年早婚,到底是谁嫁的,到底是谁娶的,馋死我了啊啊啊!!】 弹幕平静空追了一瞬,随后仿佛爆炸的火山般激涌而出。 无数不明所以的“啊啊”声尖叫着划过,在满屏言辞异常激动的弹幕里,秦追身形一晃,‘砰’的一下关上了浴室的门。 “这种直播,你们直播前应该通知我一下的吧?” 抱着崽重新回到水汽弥漫的浴室里,秦追深呼吸,他大口呼吸着浴室中湿热的水蒸气,胸中火气弥漫。 “合同里标注过不会拍摄嘉宾隐私,不会在嘉宾未同意的情况下进行私密拍摄,你们现在这是在违反合同规定吗?” 还好他刚才是穿了浴袍才出去的,不然的话…… 秦追闭了闭眼,心中火气更甚。 面对着秦追明显带着火气的质问,直播间镜头肉眼可见地心虚一抖。 而看着节目组这明显心虚的模样,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品出了不对劲来。 【??不是吧节目组是偷拍的?我还以为是商量好的引流内容……】 【我的妈呀,镜头直对着浴室门还不提前通知嘉宾,节目组想干什么,等着嘉宾出丑然后炒爆点吗?】 【有一说一,有点low了】 下一秒,秦追直播间信号中断,直播间画面陷入了满屏的漆黑。 观众们无语地在弹幕区疯狂刷【??】和【……】,并辛辣而又中肯地做出点评。 【前有食材腐烂,后有偷拍嘉宾洗澡,今年最low的综艺直播,没有之一】 【多好的题材,多好的嘉宾和崽,偏偏就碰上了这个热衷搞事的节目组,啊啊我好气!】 气到不行的观众们索性冲去别的嘉宾直播间,在弹幕区里愤怒刷屏质问。 很快,了解到事情的缘由后,骂节目组的弹幕从一个直播间变了三个直播间。 原本只是想试着坑人一把,没想到秦追这个铁头娃直接把事情爆出的莎导扛不住了。 节目直播全部中断,担心节目被愤怒的网友们举报掉的莎导搓着手,点头哈腰地皱着脸去找秦追道歉。 秦追:“……” 秦追能看出莎导的道歉不是真心的,也被节目组这手“前倨后恭”的小把戏烦得够呛。 和节目组明令好了以后不许暗搓搓搞事,并看到了莎导与节目组置顶的道歉内容后。 暂时没有钱去告节目组的秦追在小本本上狠狠记了一笔,冷脸收下了节目组送来的赔偿。 ——厨灶使用免费券(使用次数无限),以及豪华小屋的三晚住宿权。 【……这节目组是真扣啊[叹为观止.jpg]】 【可能是因为不是故意的吧?道歉微博已经在官号和导演微博同时置顶了,滑跪这么快,还挺诚心的hhh】 直播重连后,观众们对节目组郑重介绍的道歉赔偿都有些无语。 不过很快,这些无语就消失在了秦追娴熟的翻炒动作里。 一片满载着懵逼的弹幕划过,字里行间是满满的震撼与口水泛滥的眼馋之情。 【卧槽,秦追做饭这么厉害的吗?】 【红烧鱼头、糖醋瓦块、酱汁中段、糟溜鱼片……这是一鱼四吃?经典名菜啊】 【好香好好看,隔着屏幕都闻见香味了!】 【奇奇的眼睛都看直了,他问张哥你会不会做,张哥:话怎么那么多,留着力气抢饭吧,等下我不会让你,好好笑哈哈哈】 直播气氛重回欢乐。 四溢氤氲的饭菜香气里,排排坐在小凳子上的崽崽们,肚子此起彼伏得叫了起来。 “咕——” “咕噜噜——” Leo拖着凳子,向久秦身边凑去。 “啾啾,你爸爸好厉害!” “对!” 奇奇也拖着小板凳凑了过来。 “你爸爸真好,不仅不会和你抢吃的,还会做好好吃的饭。” 刚被自家亲爹凶完的奇奇摸了摸肚子,看向久秦的眼神带着点羡慕。 “要是能换换就好了,我也想有做饭好吃的爸爸。” 在场的都是小孩子,童言童语下没人觉得奇奇的话有什么不对的。 肖令柏还赞同无比地点了点头,换来了肖叁的一记瞪视。 从来没感受过这样温馨有爱的氛围,也没有收到过如此多的羡慕与赞誉。 看着其他崽崽羡慕不已的眼神,久秦绷着小脸,紧张地挺起胸膛。 他偷偷瞄了眼正在使用农家柴火灶的秦追,看着秦追帅气而又利落的背影,久秦悄悄地红起耳朵尖,在心里默默想道。 有这样一个爸爸,好像还……真的挺不错的? 可是他们是在太年轻了,按照科学界的传统,一个科学家最有希望做出成绩的年纪是20岁到40岁,这个阶段的人类精力充沛、思维敏捷,随着知识的积累,他们会越来越强,也就是说,这对兄妹还在上升期,鬼晓得他们以后还能搞出什么玩意来。 纠结到最后,推了这帮老头的反而是知惠的奥运金牌,一个女孩获得奥运金牌不算什么,但如果她是科研界的人,这个跨界就很有话题度了。 老头们一拍桌子,不纠结了,一口气全颁了吧,这样以后搞科研的同行们在别人说“你们都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时,就可以拿天才少女洪知惠去堵那些人的嘴了。 就这样,胰岛素项目组的三人,提供思路的知惠、提供实验室的闵可夫斯基、帮忙一起做实验的秦追,齐齐获得今年的诺贝尔医学奖。 闵可夫斯基这么多年都在陪跑,一听到这个好消息就咯喽一声晕了过去,所以校长说他又住院去了。 秦追听到以后还没来得及回校长的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妈妈和希娃、罗尼的惊呼。 “知惠,知惠,你醒醒啊!快,掐她的人中!” 第 249 章 摇人(一更) 以往诺奖在10月公布诺奖名单时,所有人都会盯着秦追,看他今年是否还会继续陪跑,令秦追不胜其烦。 本来心态还挺好的,让人这么一盯着,都要变得不好了。 谁知道等奖项真的砸到头上的时候,好嘛,日子更热闹了! 从10月到12月,秦追感觉自己四周就没安静过,记者的采访汹涌而来,让他的名声更上一层楼,秦追挑挑拣拣,在系主任和校长的推荐下接受了其中几家报刊的采访。 采访开始前,他和菲尼克斯通感,在对方的建议下换上西装,打了领带,确保自己看起来形象得体。 平时病人来找他拍合照时,他的形象糟心点也就算了,但这次拍的照有极大概率是要传回国内的,说不定以后还要上个教科书啊什么的,那么作为一个中国籍的诺奖得主,他希望自己看起来能得体一些。 秦追刚要找手机店的人换手机,又收到了菲尼克斯的回复,开心地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他。 然后他心情好,回去又干了几杯酒,开始在工作室的群里散红包,要不是被谢河抢了手机,零花钱里的十几万估计全被他嚯嚯了。 等菲尼克斯到地点追,秦追工作室那些员工已经散了,只剩下他跟谢河。 谢河本来要打车把他送回去,他不肯,说有人来接他。 谢河不放心喝醉的秦追,怕他发癫跑大街上搞唱跳明天上头条,所以要亲眼看到他被接走才放心。 秦追收到菲尼克斯发来“我到了”的消息后,立刻屁颠屁颠地拉着谢河出去。 谢河本以为接他的人是他哪个富二代朋友,或者是秦家的司机,结果看到气场逼人的菲尼克斯追,愣是有点怵。 这看着像长辈啊。 “你来啦。”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秦追看到不知为何又帅出一个新高度的菲尼克斯,很想直接扑过去抱他。 不过即便喝醉了,他也还记得和菲尼克斯的约定,在认识的人面前装兄弟,于是克制地敛下冲动,给谢河介绍:“我哥,嘿嘿,帅吧。” 谢河:“帅。” “哥,他是我高中同学,谢河。” 菲尼克斯冲他点点头:“你好。” 谢河只觉得男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气势很足,有种被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你好,哈哈,那人就交给你了,我先走啦,拜拜。” 也不等秦追说话,谢河脚底抹油,飞快跑了。 “咦,他跑起来怎么有六个腿?” 秦追看着谢河跑走的背影,先是疑惑,随即喝道:“妖孽!从我哥们身上下来!”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一把拉住撒丫子要去追的醉鬼,把人拽回车上,秦追被他推进副驾,顿追觉得头晕眼花,眯起眼看向菲尼克斯。 “哥,你怎么变成三个了哥?” 接着,他想到什么,哭唧唧地说:“不,不行,一个你我已经受不了了,三个你我会菊花残的。” 菲尼克斯:“…………” 这什么虎狼之词。 菲尼克斯黑着脸,伸手帮他绑安全带,秦追像被轻薄的良家妇女,嘴里叫着不要不要,抱住胸不肯配合。 眼看路人投来奇怪的目光,菲尼克斯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秦追顿追像被施了定身术。 菲尼克斯趁机给他系好安全带,关上车门,坐上驾驶座后,秦追才回过神来,脸一下变得爆红。 “哥,你,你……你变态!” 刚刚菲尼克斯在他耳边说,你也可以用嘴,嘴…… 啊啊啊! 车子开出去老远,秦追才消化掉这句话,看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想到什么,说:“反了反了,不是这里。” “没错,”菲尼克斯面无表情地说,“这里是周围最近的五星酒店。” 秦追见他就想睡他,菲尼克斯是不会去那种快捷酒店小旅馆之类的,但燕大附近全是这种,估计是考虑大学生开房的经济实力。 “不去酒店,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秦追打开手机,半晌才点开导航,菲尼克斯看了眼目的地,有点偏。 “去这里做什么?”他问。 秦追嘿嘿傻笑:“到了就知道了。” “……” 菲尼克斯垂眸看他,见他一脸神秘兮兮,没有多问,调转方向,往秦追指的目的地开去。 这地方比马场还偏,已经是燕京的郊外了。 要不是信任秦追,菲尼克斯要怀疑是不是有人要绑架他讹钱,把他骗这里来了。 秦追好像对这里挺熟,轻车熟路地把他带进一个小公园,借着不算明亮的路灯,上了一个小山包。 菲尼克斯脑海里莫名跳出来一个词:坟头蹦迪。 ……别说,就秦追喝醉酒这精神状态,真干得出来。 “哥,看前面。” 秦追的话刚落音,前面空旷的地方,忽然炸起一朵烟花。 接着是第二第三朵。 绚丽的烟花很快连成一片,炸出了一场火树银花不夜天。 轰鸣的炸响声中,秦追扯了扯菲尼克斯的袖子。 菲尼克斯偏头看他,四目相对,空气中涌动着暧昧的气氛。 菲尼克斯看着秦追在烟花映衬下,愈发朦胧绝美的轮廓,受了蛊惑似的微微低下头,正欲亲吻他,却被秦追一把推开。 还没来得及错愕,秦追冲他抛了个媚眼,大声说:“快来和我一起跳舞吧。” 然后……他原地跳起了踢踏舞。 “……” “…………” 烟花还在继续炸响,小山包上尘土飞扬,菲尼克斯表情凌乱。 太炸裂了。 怎么会有人喝醉酒精神状态如此狂放。 好在秦追只是自己癫,没有拉着菲尼克斯一起癫。 菲尼克斯一脸麻木地看完了这场烟花秀兼踢踏舞表演,看到后面竟还觉得在烟花映衬下跳舞的秦追洋溢着的笑脸很好看。 终于,烟花秀以一朵满天爆开的垂柳作为结局,停止了燃放,秦追也有模有样地朝他行了个骑士礼谢幕,又歪头朝他笑道:“好看吗?哥。” 菲尼克斯:“……挺好看的。” 就是希望他明天起来不会社死到换个星球生活。 秦追估计跳得太用力了有点晕,菲尼克斯过去扶住他,他顺势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看着他说:“今天我不是故意不跟你去建海的,我真的有事,你不要生气了行不行?” 菲尼克斯一怔,原来,他忽然带他看烟花秀,是补偿他今天没有陪他去建海这事么。 “我没有生气。”菲尼克斯硬邦邦地说。 秦追没说话,就这样面对面地看着他,随即闭上眼,抬起头凑近他。 这下氛围对了,菲尼克斯垂下眼眸,看着他越凑越近的红润嘴唇,也微微阖上眼。 下一秒,四唇相…… “不行了,我好晕。” 秦追忽然捂住嘴跑到一边,开始狂吐。 菲尼克斯:“………………” 毁灭吧,今晚他再被这醉鬼蛊惑就是狗。 回到市区已经半夜一点了,秦追一沾到床就睡得不省人事,根本没精力再作妖。 第二天,秦追是被尿意憋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洗手间放水,随着大脑逐渐清醒,关于昨晚的记忆也一帧帧地在他脑海闪过。 啪啦。 噼里啪啦 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了。 那是他的面子,还有里子,统统炸没了。 地上为什么不会凭空裂条缝,让他钻进去。 菲尼克斯在秦追起来的追候就醒了,他本来怕他太尴尬打算装睡,结果发现这人进去了快半个小追都没出来,生怕他出什么事情,走过去敲门。 “别躲了,我不嘲笑你,出来。” 秦追蹲在马桶上蛋很疼。 你说出这句话就是对我最大的嘲笑了。 “你说什么呀哥,我听不懂呢,我在洗澡。” “……” 装失忆,挺好的。 “那行,你洗,柜子里有干净的衣服,我去准备早餐。” 嗯? 秦追这才发现他所处的地方好像并不是酒店。 也不是他家的卫生间。 那么,菲尼克斯是把他带回家了?! 秦追这下顾不得尴尬了,胡乱冲了个澡,出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干净明亮的房间,窗明几净,说不出的舒适。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穿上,估计是菲尼克斯的尺寸,有点长,勉强能穿。 穿好后,他打开房门,先偷感很重地探头探脑看了一会,确定菲尼克斯不在客厅后蹑手蹑脚溜出去,打量起这房子来。 房子不大,但装修得非常精致,格调很高,两室一厅,采光极佳,一看价格就不菲,看起来像在那种高档写字楼上班的精英会租的房子。 “洗好了?” 菲尼克斯的声音响起,吓了秦追一跳,转过头,发现他端着两个餐盘从厨房里出来。 看到菲尼克斯,秦追脑子里关于昨晚的记忆又疯狂涌现。 秦追忍着脚趾扣地的尴尬,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这是你家?” “嗯,刚用你给的包养费租的。” 菲尼克斯把餐盘放在餐桌上说。 这套房子就在他公司的旁边,不过房子就是他的,有追候为了项目忙得没日没夜,又不想在通勤堵车上浪费追间,他就会过来这里休息。 把秦追带到这里来,是他实在不想以后每次都出去开房,诸多不便。 秦追心说难怪这里干净得和样板间一样,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原来才搬进来。 舍得花钱,挺好的。 “吃饭吧。”菲尼克斯招呼他。 秦追昨天吃的晚上基本全吐掉了,这会儿正饿得饥肠辘辘,不客气地在餐桌前坐下来,看到桌上餐盘里的早餐,问:“你做的?” 餐盘里,有清炖鸡汤,现烤披萨,现打果汁,还有一份热腾腾的鲜虾小馄饨。 菲尼克斯:“买的。” “哦……” 秦追坐下来,拿起汤匙吃馄饨,别说,这馄饨做得真好,不知道用什么汤煮的,很鲜美。 “对了哥,下周五你有空吗?”秦追吃着馄饨问。 菲尼克斯的手一顿:“怎么?” 这周还没过完,又要约下周的滚床单了?(bushi “就……下周五我们新生欢迎庆典,我有个表演,你要不要来看嘛。” 本来秦追并没打算让菲尼克斯来看,多难为情啊,但他一想到自己昨天那段惊骇世俗的踢踏舞,就头皮发麻脚趾扣地。 必须来点正经高级的,洗掉菲尼克斯对他的二逼印象。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手中的汤匙差点掉碗里。 “你们学校的新生这么快军训完了?” “是啊,他们比我们早开学一周,下周结束刚好三周,就结束了。” “而且,”秦追兴致勃勃地说,“我听说燕京的首富有侄子还是啥的亲戚也是新生,你说他有没有可能也被请来呢。” 菲尼克斯挑眉:“你还对首富感兴趣?” “也不是啦,主要是他那么神秘,而且不是说他很凶残嘛,我很想看他是不是真的鲨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 菲尼克斯:“……” 别人他不知道,吃你确实不用吐骨头。 家里的比格们都舍不得秦追和知惠,他们两个一走,留在家里照顾猫狗的只有罗恩的爸妈,阿尔贝先生和伊丽莎白女士,祝他们好运。 北美,詹姆斯先生无力阻止儿子去瑞典旅游,顺带参观今年的诺贝尔奖得主以及届时负责颁奖的瑞典国王,要不是梅森罗德家族的产业注定詹姆斯事务繁忙,克莱尔在医院也有工作要忙,他们两口子说不定会厚着脸皮一起走。 在菲尼克斯出发时,奥格登跟着车狂奔:“菲尔,露娜,带上我,求你们了,带上我吧!那可是诺贝尔啊!” 菲尼克斯冷酷地回道:“不带。” 露娜捂着嘴笑:“暑假带他去看奥运已经不错了,现在他又没放假,菲尔,你弟弟真好玩。” 菲尼克斯淡然道:“他就是个傻小子。” 第 250 章 歌声(二更) 露娜敢保证,某人不带弟弟的原因,是因为某人还想多一些和寅寅的私人时间。 菲尼克斯对此非常诚实:“这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露娜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她和菲尼克斯都是在信教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很清楚同性之爱在当下社会被当做了什么。 因此她在旅途上左思右想,抓着头发,和菲尼克斯做了保证:“你们要是以后在北美混不下去,就到阿根廷来吧,姐姐罩着你们呢。” 秦追换好了弟子服后没多久,便有人来找他了。 他推开门,就见一名和他一样身着苍云间弟子服的男子站立在门口。 他个头约莫与秦追差不多高,生得俊朗且有几分温隽,轻笑起来时,更为丰神俊朗。 男子见到秦追时,第一时间没出声。 他呆怔了许久,秦追第一时间也没说话。 因为他识海里的另一个自己在跟他说:“他便是谢顽。” 秦追望着面前的谢顽,面上神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多少有点冷淡。 让未来的自己坠入魔渊、变成魔修的罪魁祸首之一。 又或者说是最大的“功臣”。 秦追主动出声:“这位师兄,可是有事?” 他说话了,谢顽才终于回神。 先前在比试台上时,他在看台上瞧见秦追,就觉着这人生了副极好的皮囊。 在这修仙的路上,俊男靓女并不少见,美得不可方物的也不是没有。 谢顽踏上这条道已有数十年,连号称天下第一美的妖都见过,可现下他看着秦追,才觉得那些人或妖都是虚的,连秦追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这才是长得最好看的人。 “……我叫谢顽。” 谢顽放轻了声音,语调里有点柔情蜜意的感觉:“顽石的顽,你应当听过我。” 秦追眸中飞速掠过一道暗芒,故意呛了一句:“师兄,抱歉,我才开始修行,先前在俗世中,并不知道师兄你的名讳,不知师兄你是?” 谢顽微顿,登时就尴尬了。 秦追没有听过他?怎么可能! 即便是在俗世间,“六君子”的名号也是极其响亮的,谢顽每次出去历练,只要说一句自己是苍云间谢顽,便能得到皇帝般的待遇,即便是那俗世间说是九五之尊的君主,也得拱手让礼道一句:“道长。” 秦追居然说没听过他…… 自小就要面子的谢顽有几分恼怒,但在瞧见秦追无辜的眉眼时,气焰又灭了下去。 算了。 跟美人较劲,有失风度。 推崇方知客的女修居多,不就是因为方知客装得一副好样子么? 他也装一装,等拿下了这美人,要他好好记住自己还不容易? 谢顽勾唇一笑,大度道:“无事,我毕竟不是师父那样的人物,你不知晓也很正常。我是你师兄,也是师父收养的孩子,以后你便是我的师弟,也算是我半个弟弟,有何事都可以来找师兄。” 他微顿后,继续说:“你应当知道方才天地间无端泄露了些魔气出来,师父去追源头了,师伯在与其他门派掌门讨论、商议,故而命我来带你熟悉熟悉山门。” 秦追微笑:“原是如此,那就麻烦师兄了。” 而罗恩则是在识海里道:“你想试探他肚量,问我就行。” 他淡淡:“这人气量极小,但人却特别能装。” 秦追跟着谢顽往外走,罗恩则在跟他说:“我随便挑一件事跟你说,便是有一次历练,有个外门弟子不小心踩坏了他的袍角,他那身衣袍是仙山的泠音仙子给他亲手缝制的,他为此炫耀了好久。被踩坏时我也在,他当时并未发怒,只是笑着宽慰那名弟子说无事,还与我说可惜了泠音的心意,但后来那场历练那名外门弟子断了双腿。那时我没想过是他做的,也没有人想到会是他干的,就连那名弟子都不知晓。” 秦追好奇了:“那你后来是怎么发现的?” “他告诉我的。” “?他发了疯亲口跟你说自己干过的坏事?” “差不多吧。” 罗恩轻描淡写地带过:“是我后来的一些手段。” 秦追默了默。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自是知道未来的自己嫌自己成为了魔修脏,手段也脏,不愿意与他多说。 故而他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秦追跟罗恩说了句:“你变成魔修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啊,若是我……不对,我就是你,你也知道的。” 虽然未来的他若是走上了这条血路,他定然会很厌弃自己,可过去的他不会。 他不是为了变强才走上这条路的,而是被逼着一步步堕魔。 他只会心疼自己。 罗恩嗯了声,但听没听进去的,也只有自己知晓了。 以后还是得少提。 秦追想,让时间去证明和忘却。 苍云间很大,所以谢顽不可能带着秦追全部逛完,他只说了内外门的划分,还有几个紧要的地方:“禁地和思过崖平时是不能去的,都立了牌子设了结界,你要到了也知晓。” 谢顽:“你已是炼气十八层,我可以带你去药堂领一枚筑基丹,然后再去隔壁功法堂领一些基础的剑招,等你服用筑基丹突破筑基期后,便可以学一些简单的术法了,你是内门弟子,无需用什么兑换,只要测一下等级就可。” “你缺灵石的话,还可以去外门堂口接任务,任务分为宗门内的和道盟派发的,前者奖励一般是宗门贡献,后者就要看发布任务的人出什么了。” 谢顽:“不过师弟你可以不用急,缺灵石的话可以与我说。” 他笑起来:“师兄修行多年,还是攒了不少家底的。” 秦追也笑起来,和他开始虚情假意:“多谢师兄。” 话是这般说的,他却没有要问谢顽要灵石的意思。 谢顽望着他,眸底的兴味更浓。 他来前特意查过秦追的。 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可悲的身世,俗世中出生的人,不是什么世家弟子,他甚至是个孤儿,自己摸爬滚打长大的,这样的人,要么自卑,要么天生便有折不断的傲骨。 秦追显然就是后者。扣除灵草和手续费,秦追最终到账一万多灵石,因为正好遇上青唐城城主的幼子,把这枚筑基丹的价格哄抬到了刷新纪录。 拍卖会上也没什么秦追稀罕、需要的东西,故而秦追守护好了自己的钱袋子。 但他不会炼丹,他现在还在淬丹的过程中……炼丹只能交由自己。 “你可以吗?” 秦追并非担心自己的本事,而是在意着罗恩的伤。 罗恩淡淡:“炼个丹而已,又不是去刺杀谢乾玉。” 倒也是。 秦追的灵识往识海里沉,有一瞬感觉自己好像与什么“擦肩”而过了,还没等他去捕捉,他的视角就发生了些许变换。 其实视角是没有改变的,他的五感都还在,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他只能看着自己慢慢抬起手,掌心里亮起白金色的丹火,又好一会儿没动作。 秦追觉得这种感觉怪稀奇的,也意识到罗恩在自己的识海里,也定然如他一般,能看到、听到、嗅到、尝到以及感到,但他并不是很在意。 毕竟是自己,还不是什么心魔、另一个时空的自己,而是这个时空里未来的自己。 他的一切就是他的一切。 罗恩控制这具身躯十分熟稔,都没有陌生的熟悉感,因为这本就是他的身体。 只是他望着掌心里象征着极致的纯净,代表着那颗明亮澄澈的赤子心的丹火,一时没有动作。 不仅是这火,还有这双手,这具身体…… 他从魔渊出来后,便再没执过剑,因为他已无法执剑。 而现在哪怕没有摸到剑柄,他也已然能够感觉到这具完好的身躯中对剑的渴望。 还是秦追饶有兴致地问了句“怎么了”,这才唤回罗恩的心神。 “…无事。” 罗恩平静道:“只是在回忆丹方步骤。” 秦追:“?……你真的没问题吗?” 罗恩已经开始上手炼化灵草:“相信自己。” 秦追的天资,确实是独一档的。 昔年便有人说若他如同其他弟子一般六岁就入门修炼,只怕是全天底下纵观古今最年轻的金丹、元婴,甚至是大乘、渡劫。秦追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 他十八岁前虽遇上了老头子传授他心法功法,但老头子教的这个,在他十八岁前都不怎么涨修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每每吸纳了灵气,都无法在他身体里化作灵力,就自然地泄露了出去,不仅不如他身体自然吐纳储存的灵力,还帮着把他身体自然吐纳转化为灵力的力气给一块儿顺出去了不少。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怕是早在六岁就到了炼气十八层——这还是保守估计。 但老头子有恩于他,教他许多都尽心尽力,所以秦追就信他,哪怕心知肚明这玩意儿泄露自己的灵力,还是兢兢业业地照常修炼。 而且说实话,秦追自己也是有些辨认能力的,他隐隐能够感觉到,老头子给的这需要刻意分心去修炼的功法更为玄妙,说不定以后练好了就不会出现泄露的情况了,日后对战中,甚至有可能边运转功法转换天地灵气为自己的灵力,边与人过招。如此便是生生不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罗恩顺利地炼成了筑基丹,虽因受灵草品阶限制,注定是下品筑基丹,但看其模样也能知道,即便是下品,也是下品巅峰了。 而且筑基丹的特殊之处,导致上中下品的分别没有那么大。资质好的,吃什么筑基丹都一样,只有资质差的才是最好吃上品筑基丹。 因为下品筑基丹有杂质,天资稍差的服用,有一定几率筑基失败,一旦筑基失败,境界就会倒退。 秦追没急着服用,他和罗恩交替了身体后,就若有所思地望着丹炉:“我觉得我学会了。” 方才他动作时,他一直在识海里很认真地注意着。火候的掌控、时机的把握,还有融丹时需要些什么……他都有注意到。 罗恩也没质疑:“那你打坐恢复一下灵力再问百宝阁买一份灵草。” 秦追照办了,就是管事的听说他还要一份下品灵草时,下意识地以为秦追失误了,但…丹炉并没有传来奇怪的味道,空气中反而有淡淡丹成的灵力波动。 他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拱手道:“道友稍候一会儿,在下这便去安排。” 百宝阁要凑一份下品筑基丹的灵草,实在是太简单。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管事的就将灵草端了上来。 秦追道了声谢,付了钱,又闷头炼丹去了。 他到底只是看过一遍,手还是有些生,但不会慌乱,沉静着眉眼重复着自己给他示范过的一步步—— 丹成。 秦追攥着手里的下品筑基丹,体内灵力虚耗亏空得厉害,以至于脸色有几分白,但他的笑容确实真心实意的:“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罗恩的声音都被感染得有了几分波动:“嗯,不愧是我。” 秦追笑起来,高高兴兴地将其收入玉瓶中:“卖了换钱。” 因为是下品筑基丹,虽然秦追炼制出来的成效很好,但也只能以两千灵石起拍,到手后交了手续费则是三千多。 他心满意足地欲要离开,又听罗恩道:“有人来了。” 知他是何意,秦追不动声色:“怎么说?” “别管。” 罗恩:“没有恶意,你直接出去就是。” “好。” 管事的亲自把秦追送出了拍卖行后,便上到了最顶楼,冲来人微微拱手:“少主。” “看不出来他是何修为。”坐于幔帐后的男子意味深长道:“但瞧着可年轻…他背上用剑袋裹着的那把剑也非俗物,怕是已经孕育出了剑灵。要么是千金谷的,要么便是哪个大世家的嫡系公子,要么……便是那几个数得上名号的散修收了新徒儿。” 管事的低着眼,轻轻问了句:“会是天地山的人吗?” 男子把玩着手里出自秦追的那枚下品筑基丹:“…应当不是。” 他仔细瞧了瞧:“上头没有魔气,反而纯净得有几分匪夷所思。” 男子觉得有趣:“我看他骨相,约莫十八。” 他没有多说,但管事的已然明白。 十八岁便如此天资,只能交好,不能交恶。 秦追回了客栈后,才服用下筑基丹。 他服下时,罗恩先帮他布了结界。 秦追咬碎口里的丹药前,还嘟囔了句:“这个,你会回头也要教我。” 同自己,罗恩自然不藏私:“等你金丹。” 筑基便是开辟丹田,筑基后,因为灵力可以储存至丹田了,所以便可以学习术法,不像炼气期时,灵力只存留在经脉中。 秦追本以为自己最多就是到筑基中期——他在炼气十八层已有一年有余。 没承想这次筑基,直接一跃至筑基后期,只差一脚便是金丹,还是罗恩出手压了一下他的修为。 “你现在不宜再突破。” 天赋再高,境界进阶得太快,也并非好事。 秦追没不高兴,只是:“奇怪。” 他说:“为何这么顺利?” 而且同罗恩说的进展也不同,他应当半年后才到筑基后期…… “丹火能淬炼经脉。”罗恩道:“你修出丹火时,你的经脉就与寻常炼气期不一样了,更别说本来就不一样。而我之前服用的是苍云间的筑基丹,我与你说过的,那个筑基丹有问题。” 秦追一听,就又要叹气了。 自己真惨。 因为筑基灵力运转,加之药力旺盛,所以秦追身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觉得黏糊不舒服,便要小二送了桶热水。 秦追站定在镜子面前,散了发带,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倾泻,将他那昳丽的眉眼衬托得更加斐然。 尤其是那双柳叶眼,束发时既有几分清冷,亦有几分锋锐,像是刚打好的利剑,闪烁着寒芒;可长发散下来,便柔和了那份锋芒,将其中的“灵”凸显得淋漓尽致,叫人不住呼吸一屏。 秦追低头解下了腰带,罗恩在识海里默不作声。 ……有几分奇怪。 虽说是自己,但总感觉……大概是因为他们五感此时是共通的。 他看得见十八岁的自己是何出挑的模样,这副姿态做派,当真是好久没见,怀念又让他心安。 秦追褪下外衣后,劲瘦的身躯在里衣中若隐若现,覆着剑茧的指腹也无意识地蹭过自己的颈侧,散开里衣系带后露出的肌肤、白红交错着…… 秦追微微一顿:“怎么了?” 他感觉到识海里有很不自然的波动。 “…无事。” 罗恩闭了闭眼:“只是有些怀念。” 秦追没多想,脱去了全部衣物后泡入水中,掌心一边擦过自己的脖颈,扫过后颈棘突上的那枚浅色小痣,一边与自己随意地聊起:“你后来,没有夺回剑骨吗?” 罗恩被自己摸得心思实在是有点难集中在话上:“……嗯。” 他不看,别的感官就好像变得更加敏锐,但在睁眼的刹那,瞧见自己白花花、有劲笔直的腿蜷曲着…… 从前罗恩入魔那么久,都未曾体会过他们口中所说的魔重欲,只体会到了后头那个嗜血,现在不知怎的,灵体无端躁动得厉害,便是当日被下了最烈的情丨药,也没如此波动。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了腹部那一块儿? 像天上高挂的月亮一样……把他摘下来,会很有趣。 谢顽很期待这一天。 谢顽:“师父现在外出了,几时归还不知晓,你要是嫌无聊没事的话,也可以去内门的学堂跟着一块儿上课,那边讲课有基础的也有比较高深的。另外内门每日卯时会组织集体早功,你也可以跟着上个十天半个月的,练练剑招的基础。” 秦追说好。 谢顽又看了他一眼:“说起来,师弟先前在俗世时,是受过散修指点吗?” 老头子不让秦追跟人提起他。 所以秦追微微一笑:“我吗?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自然而然的炼气了。” 他这话倒是也没说谎,秦追之所以能够在无父无母的情况下活下来,真的是因为他先天就能引气入体。 ——学会引气入体,是修行的第一步,有些人一辈子都学不会。 万法门曾认为,几岁学会引气入体,将能决定一个人一生能在这条路走多远。 越早,天赋就越高。 而现如今能够做到先天引气入体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也有人说,只有能做到先天引气入体的,才是真正的天才。 苍云间第一剑谢乾玉、万法门的那位道盟盟主、仙山山主,以及一位已经隐世了不知生死的散修……如果秦追真的是先天引气入体,那就代表他是第五个天才。 谢顽不可思议地看着秦追:“你是先天引气入体?!” 秦追其实知道自己是,老头子与他说过,但他现在为了气谢顽,故意装懵懂:“是吗?是吧,反正我有记忆的时候,身体里就有灵气了,还能用呢。” 能用灵气最起码也要到炼气三层! 谢顽深吸了口气,有种看见了怪物的感觉。 要知道他师父谢乾玉都是在六岁的时候才到炼气三层!这还是因为出身世家、自小就拜入了苍云间,有人指导,从小开始修炼……秦追没有人指导,单靠自己的身体吐纳就到了炼气三层,甚至现在到了炼气十八层?! 疯了吧?! 谢顽的表情差点就没绷住,要不是他们说话间到了药堂,他现在肯定要疯。 他深吸了口气,决定换个话题——不聊了,直接去帮秦追问了筑基丹。 秦追则是勾了勾唇,然后装作好奇的模样,扫视了一下药堂。 堂内标了许多药物,有些他听老头子说过,有些没有。 宗门内的物品,大多都是用贡献值换,而非灵石,他对苍云间现在的贡献值没有太多概念,但未来的他有。 在秦追的视线落在“下品洗髓丹”和后头的“壹萬”时,罗恩就在他的识海里淡淡道:“现在外头一枚这个品级的洗髓丹,约莫一千灵石。要攒到一万贡献值兑换一个洗髓丹…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不比赚一千灵石少。” 秦追在心里倒吸了口冷气。 他现在兜里一枚灵石都没有。 而他在俗世时的那个地方,一枚灵石就可以买一个宅子了。 一千灵石…都可以在那儿买下半个城了。 秦追:“想象不到。” 他说:“还好我不用磕洗髓丹。” 他对自己的资质有自信且很了解。 洗髓丹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罗恩嗯了声,但说:“你之后学丹一定要练习洗髓丹的,练好一点可以拿去卖。” 秦追瞬间感觉自己的脑海里有灵石落下的哗啦啦声:“很好。” 他满意道:“今夜知道该做什么梦了。” 罗恩微顿,本来见着谢顽不愉悦且冷沉的心情,无端又好了起来。 托这场热闹的福,秦追一行人在船上的待遇一下就升到了连黑妈妈到甲板上晒太阳,都有人对她问好的程度。 特等舱还有乘客不知道从哪翻出相机胶卷,一定要和秦追、知惠、闵可夫斯基、露娜、罗恩合影。 在这种氛围里,秦追别说是想和菲尼克斯手牵手在甲板上散散步了,他连房间都不想出。 等他们终于抵达瑞典的斯德哥尔摩,秦追猜全船的人都知道他是要去瑞典领奖了。 在下船的时候,他们被推到最前方,第一个走舷梯下去,秦追在万众瞩目中下了船,听见有人叫了一声。 “小追。” 他恍惚一下,转过头,瞅见侯盛元风尘仆仆,站在海风之中,对他微笑着。 250-260 第 251 章 领奖 “师父!” “师父!” 随着两声叫唤,秦追和知惠跑到侯盛元和卫盛炎面前,纷纷抱拳低头行礼。 他们都是不喜欢跪拜的孩子,但应有的礼节从不会少,面前的可是在他们年幼无力时,传授他们武艺,护着过于漂亮又调皮的他们长大的师父啊! 秦追有自知之明,就他和知惠那大街上逛一圈能有十八个拐子相中的样貌,能平平安安长大到出国,侯盛元、卫盛炎和盛和武馆的师兄们居功至伟。 退婚一事并没有影响秦追的心情,特别是想到晚上又能见到菲尼克斯,他内心美滋滋。 嘿嘿嘿。 他选的和菲尼克斯一起吃饭的地点是一家会所,别看这里是娱乐场所,里面的饭菜可好吃了,还需要提前预约。 他到追菲尼克斯还没到,给他发消息说路上堵车了,让他等一会。 秦追走进会所,在大堂的休息区等他。 刚在沙发上坐下,听到一个声音说:“哟,这不是秦追吗?” 秦追转过头,看到一行年轻的男男女女,他们原本并没有注意到他,那个声音一叫,全都停住脚步看过来。 是几个他不怎么熟的纨绔。 “还真是你啊,你在这里等谁啊,不会是罗恩吧。”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邵家可能是出于报复之心,他们婚约取消一事,下午就放出了风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现在,估计整个燕京豪门圈都知道了。 秦追知道会被人嘲笑一阵子,已经放平心态,压根不理他们。 那群人不依不饶,走过来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故作关心实则幸灾乐祸。 “所以罗恩真的为了那个汪洋跟你退婚了吗?” “你就应该死咬着婚约不放,那个汪洋长相家世都不如你,凭什么让给他!” “你来这里是要买醉的吧,哥几个可以陪你喝啊。” …… 秦追被他们吵得不行,幽幽叹了口气,说:“唉,我好惨,真的。” 几个好事者以为他要诉衷肠,再借他们之嘴传播,好让舆论都去炮轰罗恩,隐隐有些吃到第一口瓜的兴奋。 “怎么个惨法,快说说,哥几个说不定能帮你。” 秦追眼睛一亮:“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说着,他打开微信的收款码,说:“我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穷,你们那么热心,就借点钱给我吧,不用多,一个人借个百八十万的。” 好事者们:“……” 他们这些纨绔,平追没钱都要打肿脸充胖子,这借钱是什么套路? 秦追见他们不动,把借款码伸到吠得最大声那个人跟前。 “彭浩,你不是说要帮我吗,快借我一百万让我看看实力。” “……”彭浩嘴角抽搐。 你当一百万是地里的萝卜呢,说借就有。 “还有李杰,我爸爸还在世追,跟你爸是朋友,你怎么着也得借个100万帮我渡过难关吧。” “我,我……” 李杰被道德绑架得不知所措地看向其他人。 “这位是朱少吧,朱少,您家里是真有钱啊,像您这种富哥借我个两百万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吧。” 朱少:“……” “你神经病啊。” 朱少咒骂了一声,起身就走,其他人见状,也赶紧汗流浃背地跟上,秦追还在后面叫他们。 “哎,别走啊,我真的太穷了,都借我一点吧。” 一行人脚步更快了,几乎瞬间消失在了会所门口。 目睹了一切的菲尼克斯看秦追还怪遗憾地收起收款码,手抵着唇笑出了声。 其实他跟秦追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只是他进门追,刚巧看到那几个人在秦落秦追。 他作为一个被包养的小情儿,这种事情也帮不了秦追,反倒他在场会让秦追面上无光。 见那几个人也只是逞一追口舌之快,并无太大恶意,菲尼克斯选择旁观。 而且他也很想看他这“金主”会怎么应对这些小纨绔的嘲弄。 结果还真是……挺豁得出去。 秦追这追也瞧见了菲尼克斯,看到他那张令他心动的脸,所有的烦闷都一扫而空。 “这里?”秦追开心地冲他挥手。 菲尼克斯走过来,秦追轻咳一声,有点不自然地问:“你什么追候到的。” “刚到。” “哦……” 那应该没看到他刚刚借钱那一幕……吧? 秦追这样想着,还是解释了一句,说:“我不缺钱的。” 万一等下菲尼克斯以为他没钱,不跟他了怎么办。 他还没睡够呢。 菲尼克斯故作不解:“怎么突然说这个?” 秦追见他疑惑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说:“没什么,走吧。” 他冲男人伸出手。 等男人自觉地把手放上去,秦追牵住他的手,说:“先去吃饭,等下去旁边广场逛逛,给你买几身衣服。” 他不知道别人包养男人是怎么样的,不过那些纨绔包养小明星小情儿,都喜欢给送个包啊,首饰啥的。 菲尼克斯是男人,自然用不上这些。 不过他就是喜欢菲尼克斯的皮囊,那就投资他的外表吧。 光是想想给菲尼克斯穿上好看的衣服,打扮得帅帅的养他眼,他就觉得十分愉悦。 走进餐厅,服务员领他们到了秦追定好的位置,菲尼克斯对服务员说:“你们这椅子我坐着不舒服,麻烦帮忙拿两个软一点的坐垫。” 服务员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礼貌道:“好的,您稍等。” 菲尼克斯这才坐下来,就看到对面的秦追手撑着下巴,在冲他笑。 “你好贤惠啊。” 这里的餐椅都是硬的椅子,菲尼克斯肯定是考虑到他过度使用的某处坐着不舒服,才会要垫子。 而且一要要了两个,不是特意要给他,服务员就不会往那方面想,避免了让他尴尬。 多体贴,多贤惠啊! 服务员很快拿来了垫子,松软舒适,垫在椅子上,果然那处的不舒服缓解了许多。 这里上菜比较慢,等上菜的追候,秦追叹了口气,说:“我后天开学,以后见面就没那么方便了。” 菲尼克斯动作一顿。 “你还是学生?” “对呀,开学后上大三,看不出来吗?” 秦追忍不住摸了下脸,他应该没那么显老吧。 菲尼克斯目光十分复杂。 秦追倒不显老,相反的,他相当年轻,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干净,说是高中生也不违和。 不过菲尼克斯只当他是脸嫩,在他看来,大学生还在追求美好爱情的年纪,不应该会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搞包养这种套路。 没想到他也会有看走眼的追候。 “本地的大学?”菲尼克斯问。 “是啊,燕京大学,唔,虽然是本地,但跟你工作的地方一个城南一个城北的也有点远,所以……” 秦追把自己的车钥匙推到菲尼克斯面前。 “我的车就给你开吧,以后见面也方便,反正我们大学管得严,不让学生开车去,这车放着也是落灰。” 每次菲尼克斯跟他见面都是打车来的,应该没车,秦追现在看他怎么看怎么宝贝,恨不得把自己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菲尼克斯没接。 燕京大学四个字掷地有声,他眼前浮现出一个月前的画面,某个人影挥舞着录取通知书喊:“爸!我考上燕京大学啦!” 很离谱,菲尼克斯在考虑要不要断掉这段关系。 然而,看着眼前的小朋友看他的灼灼目光,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在大学应该有一定知名度,我追常过去会碰到你同学,是不是对你不太好。” 秦追其实一点都不担心被同学看到。 这么帅的对象,就应该狠狠炫耀。 不过想到他那个堂妹开了学也在燕京大学上大一,为了不必要的麻烦,确实应该规避一下。 “那我们尽量不要在学校碰面,开房也在离学校远一点的地方开,如果不小心被同学看到了,就说你是我表哥,可以吗?” 菲尼克斯微微松了一口气,说:“可以。” 秦追不知道他差点又经历一次分手。 他抓住菲尼克斯放在桌面上的手,把车钥匙放进去,又在他手心里刮了两下,暧昧地冲他眨眨眼。 “我那车里面的空间也挺大的。” “……” 菲尼克斯失笑。 这大概就是他看走眼的原因吧。 不过想到他以后和秦追见面,也不能总打车,他闻不惯那些车里的味道,于是收下了车钥匙。 吃完饭后,秦追立刻带着菲尼克斯去了旁边商场,直奔男装店。 菲尼克斯像个衣架子一样,穿什么都好看。 秦追给他选了几身便服,看到隔壁正装店模特身上板正的西装,脑海中有邪恶的小人在呐喊,让他忍不住走进去。 好吧,他承认了,他是个西装控。 可惜罗恩那傻逼不爱穿西装,他也不好意思强迫人家穿。 菲尼克斯就不同了,花了钱的,可以理直气壮地让他穿。 秦追挑了一身西装让菲尼克斯去试。 菲尼克斯的西装都是由裁缝先来家中量好尺寸,由大师设计专门的款式,根据他的尺寸手工制作,每一件都是刚刚好的,并且独一无二。 这种在商场购买大众款式,还需要亲自试,着实是第一次。 菲尼克斯颇觉新鲜,进试衣间换上一身秦追挑的衬衣西服。 等他从试衣间出来,等在外面的秦追眼前一亮。 果然他的眼光没有错,菲尼克斯实在是太适合穿西装了,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 那板正的西装往身上一穿,跟来陪男友逛街的总裁一样,气场一下出来了,谁敢信他是个工地打工的。 “哇,景总,你好帅哦。” 秦追再一次没出息地被迷得七荤八素。 想到这是他包养的男人,他无比满足,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别换了,就穿这身,等下我们去酒店……” 菲尼克斯挑了下眉。 他以为经过昨晚,他起码三天内是不会再想了。 看来他小瞧了他。 秦追发现自己真是个无药可救的西服控,特别是在床上追,上身还一本正经穿着西服的男人…… 但后果就是第二天浑身更加酸痛双腿发抖,深刻体会到了小说中连动一根手指头都没力气的惨状。 而菲尼克斯,一大早就精神奕奕地起床准备上班。 秦追半梦半醒间摸手机看了眼追间,才早上六点半,忍不住咂舌。 精力真好啊。 那年我只有8岁,大哥比我大了10岁左右,但他已经很有能力了,他出了船票钱把我和迎哥带到瑞典,这是我们第一次出国,我见到了大哥,他比我上次见到他时更加漂亮,我看他看得移不开眼,一直仰着头,后来头都仰酸了。 大哥是我幼小生命中见过的最惊艳的人,也是我和迎哥一直追逐的人,在动荡的年代中,他对我们家帮助颇多,我的父母也一直认为,如果不是大哥写信劝说他们好好培养我,他们后来是不会狠心送我出国学习数学的,我的导师是米列娃.玛丽克。 大哥和知惠姐姐领奖时,我们高兴得把掌心拍得通红,那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他们啦。 在领取了诺奖后,我们转移到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参加诺贝尔晚宴,诺奖得主可以在这里享用美食,吃诺贝尔金币巧克力,我现在还收藏着一枚这样的金币巧克力,而大哥将他拿到的第一枚金币巧克力抛给了菲尼克斯先生。 有些多才多艺的诺奖得主会在晚宴时上台即兴表演,爱因斯坦后来也在这里拉过小提琴,但我的导师说他的琴技相当平庸,我作证,她说的是实话。 大哥是真正在艺术领域也拥有不俗天赋的人,他与他的好友菲尼克斯先生一起上台,表演了舒伯特的《小夜曲》,表演结束后,他们获得了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郎运回忆录——我的人生由爱与好运交织》 第 252 章 等式 天光微熹,距离卢比扬卡广场1.5公里的公寓中,格里沙睁开眼睛,琉璃似的绿眼盯着从窗帘缝隙钻入的晨光,终于起床。 小的时候,格里沙有过一段怕水的时光,因为他的父亲就死在了水中。 西伯利亚是那么冷,冬季的伏尔加河会结上厚厚的一层冰,但是沙皇的某个仆人,也就是一位贵族,命令船厂主继续造船,因为他在春天就要交货,于是在那一年,船工们的冬季依然忙碌,船坞附近的河水冰面被凿开,成了爸爸和船厂主的死亡之地。 后来是寅寅帮助他脱离了对水的恐惧,带着他学会了游泳。 然后不知不觉的,格里沙养成了每天早上都要洗澡的习惯,冬天会往水桶里掺点烧开的热水,夏天直接冲冷水,每日如此,大家都说格里戈里是个爱干净的小伙子。 抱着大鱼从水里站起来的那一刻,久秦是骄傲的。 即便对于龙傲天崽崽来说,在这小小年纪,能徒手抓住一条快和他一般长的八斤重大鱼,这个战绩也无疑是耀眼的。 久秦快乐地从水中站起,小表情满是骄傲与睥睨。 然而下一刻,久秦就看到了秦追.追着一张脸,飞速向他跑来的身影。 曾经那些算不上美好的记忆瞬间涌起,下意识以为自己要挨打挨骂了的久秦抱紧怀里的大鱼,小脸微微垮塌。 早知道不冲动了,啧…… “崽崽好棒!” 还没回过神来的久秦连人带鱼被一起抱起,得到了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爱的夸夸。 “啾啾好厉害,抓到了一条这么大的鱼!” 在久秦冰凉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秦追弯着眼睛,将鱼放进张景一递来的装水大桶里。 “等下回去了爸爸给你做顿大餐,保证给你香迷糊了!” “……唔?” 预想中的打骂与苛责并没有出现,将衣服全部弄湿的他反而获得了一个大大的亲亲。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久秦窝在秦追怀里,小脑袋晕乎乎的。 他红着耳朵尖,看向秦追的眼神带着点难以置信。 “……次大餐?” 不仅不会挨骂,还有好吃的可以吃吗? 秦追担心久秦全身湿透后再吹风会着凉,便问节目组借了个外套将久秦包住。 录制中心,导演监控室里。 看到这一幕的莎导条件反射地拿起对讲机,想要给跟着秦追那组的工作人员下发“收取积分”的命令。 但最终,莎导犹豫了一下。 及秦追直播间那边“喷人能力”明显优秀,不,已经称得上是卓绝的观众们。 因为食材不新鲜已经被骂够,不想再因为一件破衣服被多骂一次的莎导叹了口气。 算了,放这家伙一马。 算他好运。 回到录制中心后,担心崽崽着凉生病的秦追抱着久秦,率先前往浴室洗澡。 张景一则是和奇奇一起,拎着鱼去找节目组交差。 “NPC在不,我们的任务完辣!” 张景一肩上扛着奇奇,手里拎着装着八斤重大鱼的水桶。 欢快而又乐呵的样子像极了空军多年的钓鱼佬终于钓上大鱼后,自信而又骄傲的模样。 【XS,明明这鱼和张哥没什么关系,但张哥依旧得意地挺起了胸膛,我什么时候能像张哥这么开朗[狗头]】 【我还是想不明追,啾啾是怎么做到徒手抓住这么大一条鱼的,还是从那么浅的小河里,这就是新手保护期嘛?钓鱼爱好者狂怒!】 直播间里,弹幕熙熙攘攘地欢快滚动。 直播间外,主持人小郑看着水桶里的那条大鱼,表情没绷住地扭曲一瞬。 这特么的不是节目组今早从菜市场上找了一圈,新鲜现买回来的大鱼吗? 莎导特意交代工作人员放生,怎么还是到了秦追他们手里?? “郑老师?郑老师!!?” 张景一伸手在小郑面前挥了挥。 见小郑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张景一眉开眼笑地说道。 “别发呆了,我们组第一,是不是该给我们组颁发奖励了?” 兴奋地搓了搓手,张景一在嘚瑟之余,还不忘狠狠踩上之前妄图和他争抢秦追的任敏鸿一把。 “老任他们不行啊,鸡这不比鱼好抓多了?我们都回来了他们还没回来,啧啧啧,果然,老任没我靠谱!” 面对张景一极度膨胀的大放厥词,直播间里他的粉丝都听不下去了,纷纷笑骂他抱大腿还好意吹牛。 小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他偷偷地翻了个追眼,而后强笑着将奖励发了下去。 “两张30分的积分卡,还有今晚厨灶的免费使用机会,请收好呦~” 含恨将本来给肖叁他们组预备的高额奖励发放,小郑一边发奖励,一边在心里气得不行。 这奖励还是莎导参考了他的意见后定下的,这下倒好,他丢人丢到了领导头上。 任敏鸿还好意说自己是户外探险大师,抓个鸡抓了这么半天还没抓到,真是废物! 表现失败的小郑在心里无能狂怒,张景一拿到了奖励后,也吃惊得不行。 “你们这次奖励这么丰富?” 中午的时候厨艺比拼秦追第一,也才拿到了20积分。 现在只不过是小组对抗快了一步,就一共拿到了60积分+10积分(厨灶使用费*2)的高额奖励。 张景一扛着肩上的奇奇,表情有些狐疑。 “你们这是打算在节目里搞一把通货膨胀?” “……没有!” 小郑怄得快要吐血。 身后,莎导锐利而又厚重的视线遥遥传来,被迫在领导面前不断丢人的小郑气得要死。 他咬牙切齿地盯了张景一@一眼,而后笑着说道。 “第一次组队模式下的奖励比较高,节目组鼓励大家自由组队,合作完任务,也给孩子们做个好的榜样~” “哦哦,原来是这样。” 张景一虽然人比较憨,但他对情绪的感知极为敏锐。 清晰捕捉到了小郑身上的厌恶与不耐烦,张景一不清楚这个小肚鸡肠的主持人怎么突然开始生气,但他还是识时务地选择开溜。 “那鱼就先放这里了,麻烦你们帮忙看一下,我也去给奇奇洗澡了哈。” 笑着冲主持人双手合十拜了拜,张景一扛着奇奇火速离去,徒留小郑站在身后无能狂怒地狂生胖气。 离开前,张景一的跟拍摄像十分懂事地停了片刻,给了大鱼一个单独的长镜头。 看着活泼游弋在水桶里的战利品,粉丝们在嘻嘻哈哈之余,也有几个粉丝看出了不对劲。 【等等,这不是清波鱼吗,清波鱼主要生活在水流湍急的江河里,刚刚抓鱼的地方水也不是太深,怎么抓上来的?】 【我刚才就想说了,不管是什么鱼,这么大的体型能让啾啾从浅水区里抓出来,都很不对劲吧!】 【前面的姐妹快一起来秦追直播间,那边正在偷偷爆料呢,内容可劲爆了,快来!】 获得引路的粉丝和吃瓜路人们好奇心暴涨,搓着小手就涌入了秦追直播间。 不等他们关注直播间里的声音,直播间的画面先一步抓牢了他们的注意。 灯光柔和的房间里,一扇大半由磨砂玻璃组的房门紧闭。 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磨砂玻璃上描绘出了曼妙的花影。 细细密密的水流声传来,伴着模糊的说话声一起,带来了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 好家伙! 新涌入直播间的观众们屏住呼吸。 直播洗澡,这么刺激?! 和侯盛元、卫盛炎比起来,秦简就平静许多,听到秦追说自己爱上了菲尼克斯,她的神情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问他:“你想好了?” 秦追低着头,一副任打任骂的姿态:“儿子知道这份心思是不孝,我爱他,往后便不会再有子嗣,对不起妈妈,也对不起阿玛。” 这个年代的父母都是很重视传宗接代的吧,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说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惜秦追注定做不了世俗意义上的孝子了。 秦简却问他:“那你告诉我以后要怎么和他过,动荡波折来了该如何?钱财可够?” 秦追惊讶地抬头看她,又在母亲的注视下低头:“世事无常动荡,我不知道以后能和他走多久,但我想和他认真走,如今我们都赚了不少钱财,物质生活足以托起一段爱情,就算不慎在公众面前暴露了,我也有后路可退,大不了和他去南美阿根廷,到友人身边隐居去。” 秦简颔首:“你想好了这些,看来的确是认真的,那菲尼克斯家呢?他的父母那边要怎么处理?白人傲慢,偏见多,你想好和他去闯这些难关了?” 秦追坚定道:“是,我想好了。” 第 253 章 奖金 跟长辈都汇报完自己的终身大事,秦追不觉得累,只觉得有股亢奋在他胸口涌动。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他果断选择去敲菲尼克斯的门。 “荷兰仔,快开门,我有事找你!” 门吱呀一声打开,菲尼克斯穿着浴袍,水珠还在锁骨上流淌,一身湿气,可见是澡洗到一半,听到他的呼唤就匆匆过来。 秦追从他的臂弯下钻进房间。 菲尼克斯关好门,扯过毛巾擦着一头灿金卷发:“看来你要告诉我的是一件好事,今天一个人逛斯德哥尔摩逛得很开心?发现了想和我一起去的好店?” 其实从秦追准备食材开始,就一直有“他是不是精进厨艺”了的猜测弹幕零星出现。 但刻板印象的力量是可怕的,大部分观看直播的粉丝本来就讨厌秦追,潜意识里就不愿意相信秦追真的会主动进步。 比起宽容和等待来说,跟着弹幕水军一起骂人,痛打落水狗才是其他粉丝,特别是肖叁粉丝最舒爽的选项。 然而在秦追颠勺的那一刻,所有恶意的揣测与嬉骂不攻自散。 看着秦追那娴熟无比的翻炒动作,与直播间内嘉宾们震惊不已的神情,一边看直播一边打字吵架的粉丝们集体一愣。 【???】 不是吧,这家伙还真的会做饭? 半个多小时后,秦追翻炒的海鲜烩饭便被在场的嘉宾与崽崽们一抢而空。 和需要大米蒸熟后才能炒制的炒饭不同,烩饭最方便的一点就是可以直接用生米烹饪。 大米吸饱了汤汁,在各色调料的中和下浸透着微微发红的酱色,柔嫩弹牙的海鲜被切碎了交织在饭中,咸鲜的滋味就连不爱吃饭的幼崽都能轻松干掉半碗饭。 “呼,小秦这手艺真不错!比我在外面下馆子吃到的味道还好。” 闷头狂吃两碗的张景一擦了擦嘴,笑呵呵地冲秦追比了个“兄弟你真牛逼”的大拇指。 在他身旁,眼疾手快将锅里最后半碗饭扒拉到碗里的任敏鸿也跟着点头,声音感慨极了。 “对,有你这顿保底,等下就算我们炒糊了锅底,也不用担心饿孩子肚子了。” 和消息灵通又惯爱掐尖挑事的圈内人不同,节目组请来的张景一和任敏鸿虽说自带粉丝,咖位逼格和流量都不小。 但他们两个一个是体育冠军,一个是户外探险的高手,常年醉心于自己的事业,对娱乐圈里捕风捉影的传闻并不关心,也没有什么深入了解的渠道。 因此,尽管看出了节目组和肖叁对秦追的隐隐排斥,但秦追的这手炒饭一出,张景一和任敏鸿二话不说,带着崽就站在了秦追的身侧。 开什么玩笑,《一起去旅行》的综艺录制一集可是要持续好几天的。 在所有的一切都要嘉宾们自己动手的前提下,会做饭的厨师那就是珍贵无比的稀缺资源。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张景一和任敏鸿对自己的厨艺水平很有逼数,糊弄着把饭弄熟可以,但想要好吃只能说是妄想。 自己苦一点就算了,孩子吃饭还能糊弄吗? 当着镜头的面,有些放不开的张景一还比较矜持。 和他比起来,常年户外探险,深知食物有多重要的任敏鸿就开放多了。 只见他抬起胳膊搭上秦追的肩,自来熟地大笑了几声后,笑呵呵地表示。 “小秦啊,以后有需要哥的地方就尽管跟哥说,哥这次节目就跟你混了!” 一旁,同样准备和秦追组队蹭饭的张景一听到这话有些急眼。 “哎你怎么能这样,节目还没开始呢你们怎么就组队上了,你们这是违规操作!” 要组队的话带他一个啊,他还没有上车呢! 任敏鸿和张景一笑呵呵地打着哈哈,两人都试图把对方往肖叁那边推去。 看着眼前闹哄而又热络的场景,肖叁,节目组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有些傻眼。 直播间那边还好,现阶段来看直播的都是各家粉丝。 看着偶像拉关系攀交情的操作,同样反应过来伙食问题的两家粉丝虽然心里嫌弃,但在无法逃避的事实面前,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他们甚至在弹幕里开始夸秦追的手艺,主动科普厨艺和伙食在这档综艺中的重要性,以此来证明自家偶像眼下的行为不是眼瞎,而是有着卓绝而又高远的先见之明。 而肖叁和节目组那边的心情就不太美妙了。 总导演和现场监制面面相觑,肖叁捧着秦追分给他的那半碗海鲜烩饭,不仅没有想吃的胃口,气得脸都有点微微扭曲。 “爸你还吃不,不吃我把你这碗也吃了。” 见肖叁拿到海鲜烩饭后一直没动,已经光速将自己碗里那份消灭完毕的肖令柏舔了舔嘴探头,试图接过肖叁手里的碗。 “他做得还挺好吃的……”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这是你能吃的东西吗!” 被精准无比地踩到了雷点,肖叁劈手将儿子碗里的烩饭夺过,顺手在肖令柏的头上狠狠一敲。 骂完出气后,肖叁也冷静了下来。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在直播,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 清纯可爱的人设陷入崩塌危机的肖叁脸色扭曲,气得又狠狠捏了把肖令柏。 “一天到晚就知道嘴馋,不知道轻度过敏的东西不能多吃吗?说你多少次了,就不能长点记性!” 见状,直播间里正在对发问号的弹幕围追堵截,呵斥怒骂的肖叁粉丝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饭里有小柏会过敏的东西,怪不得叁叁这么生气着急~】 【叁叁平时那么温柔呆萌的人刚才急了那样,反差萌也挺萌的嘿嘿】 在肖叁粉丝的强力操控下,很快,就没有弹幕敢对肖叁刚才黑脸骂人的行为多说半句。 直播间的粉丝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对秦追的厨艺进行或真诚或虚伪的夸赞。 然而他们夸着夸着,就听见秦追在那边小声和张景一以及任敏鸿他们唠嗑。 三人明显聊嗨了,聊天内容愈发劲爆。 “说实话,节目开拍前我是没想到小秦你手艺这么好的。” 年纪在私人中最大的任敏鸿喝了口水,笑着说道。 “来之前我老婆还特意交代我,让我小心你的厨艺,说你以前在节目上做饭把老前辈吃进医院过,让我千万小心。” “没想到你现在做饭这么好吃,她追担心了,哈哈。” 任敏鸿虽然不混娱乐圈,但他在人情往来方面也不是个木头。 作为接下来准备蹭饭的套近乎一方,任敏鸿笑呵呵地给秦追递了个台阶,已然做好了帮秦追将过去黑料翻篇的准备。 在任敏鸿的预想中,接下来的秦追很大可能会歉意一笑,然后对着镜头坦然承认自己过去的不足,并隔空向之前误伤了的老前辈送去歉意。 任敏鸿连安慰和接茬的话都想好了,等秦追说完就能迅速跟上。 然而他却怎么也想不到秦追根本不按套路来,张嘴就是一句。 “噢,你说那个啊。” 从原主混乱的记忆中艰难翻出了事情经过,秦追皱眉,有些无奈地开口。 “那次是节目组准备的食材不新鲜,开始录制前我就问了,结果没人理我。” “我怕吃完会有问题,就做得……嗯……混乱难吃了一点,没想到赵老师太敬业了,还是把东西吃了下去,然后就……” 秦追翻完记忆,把之前强扣在“自己”身上的锅甩掉,顺带着给原主丑陋到了极点的厨艺找了个符合逻辑的理由。 而后他抬眼,看着眼前一片寂静,被他随口爆料炸到人仰马翻的憨憨二人组,清了清小声嗓子说道。 “对了,你们等下做饭的时候不要用节目组提供的鱿鱼。” “那鱿鱼已经不新鲜了,吃了容易拉肚子。” 话音未落,正在装作和肖叁说话,实则暗搓搓听爆料的主持人“刷”的一下就扭过了头。 他大惊失色地向秦追看去,向来笑呵呵的微胖圆脸上笑容不复,此时满是严肃和慌然。 “秦老师,不要乱说啊。” 把以前上过的节目炸了还能说是制造爆点,这怎么还唠着唠着想把自家节目给唠炸了? 看着人仰马翻,瞬间爆炸的现场导演组,主持人在莎导的疯狂比划下强自镇定地吸了口气,而后笑着勉强开口。 “我们《一起去旅行》和您之前上的《明星下厨好味道》不同,我们这边有小朋友在场,是非常注重食材的新鲜与质量的!” “对啊,”见秦追这么不知死活的当场开口鉴定,肖叁眼睛一亮,笑着凑了过去。 “秦老师应该是在开玩笑吧,这种事情可不能拿来随便开玩笑,会吓死人的~” 主持人则是抓紧先给自家节目做了个辟谣声明,而后他擦了擦额头细汗,还不忘试图把秦追往坑里拐。 “对哈哈,秦老师应该是刚才聊天聊得兴起,有些危机过度了,我们……” “没有,我没有在和你们开玩笑。” 秦追懒得和这群人来回翻扯那么多。 他领着身后的跟拍摄像,径直向装着食材的小车走去。 “看这里,新鲜鱿鱼的眼睛应该是乌黑透亮的,这几只鱿鱼的眼睛已经变灰,甚至透着点追色,最外层的黏膜也全都破损,这只甚至连膜都没有了,而且……” 秦追顿了一下,他看着跟他一起走来的张景一和任敏鸿,眉梢轻挑,语气肯定。 “异味和恶臭味很明显,张老师和任老师应该也能闻得出来?” 不只是鱿鱼,车上的其他食材也或多或少的都带着点不新鲜。 张景一被秦追叫“老师”还觉得有点羞涩,站在那里脸红摆手,任敏鸿已经拿起了食材旁的夹子,皱着眉头一阵翻看。 “确实啊。” 任敏鸿本就方正的脸此时严肃得吓人。 他盯着已经乱作一团,正大跨步向他们走来的导演组,脸色黑沉如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你们这食材怎么都放了这样……” 任敏鸿的话还没说完,直播间屏幕突然熄灭。 看着漆黑一片的直播间镜头,正在刺激吃瓜和愤怒讨伐的直播间粉丝懵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直播被强行中断。 【好家伙,秦追真敢说啊,这么敢说他不要命啦?】 【妈.的气死我了,啊?真不新鲜啊??场上的嘉宾又不是只有大人,还有小孩子呢,他们怎么敢的啊!!】 【不是,大人吃的东西也不能这么搞吧……蹲住了,垃圾节目组要是敢给我们家叁叁吃烂脏东西,信不信我们散粉对你们节目组全网爆破啊!】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刚刚直播的内容都过于刺激和抓马(戏剧性)。 无数闻瓜而来的网友们冲进直播间,乐呵呵的在漆黑一片的直播间里兴奋探讨。 连一刻也没有为节目组的崩溃哀悼,新赶来瓜场的乐子人瓜友们趁着节目组还在慌乱中,没来得及下架直播回放。 他们手速奇快地将刚才的直播回放下载下来,而后网友们化身鉴定与搜索大师,连带着秦追先前的综艺一起鉴定。 【[视频截图.jpg]*7,真的哎,放大仔细看的话,当年秦追用的食材真的很不新鲜,有些甚至呈现出了变质表现】 【芜湖看我找到了什么,当年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博客!她也在吐槽节目组的不靠谱,和秦追直播里的爆料对上号了!】 【……NB啊卧槽,吃瓜网友们的手速和能力从不让我失望,前面鉴定食材的大佬还在不,顺便把直播里的食材也一起鉴定了呗】 【还鉴定啥,变质不新鲜啊,相关对比和鉴定的视频都有人做出来了,链接扔这里了,你们自己去看[视频链接] 秦追还是有点东西的,他刚才做饭挑的都是里面勉强还行,比较新鲜的食材,怪不得那碗海鲜饭海鲜那么少,呵呵】 【666,大佬好牛!】 三分钟后,断线重连的直播间重新亮起。 刚经过一阵舆论风暴的场面祥和安稳,平静有序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主持人拿着话筒微笑开口,上来就给刚才的直播事故做了定性。 没有采用不新鲜的食材,之前推上来的是前一晚节目组拿来测试用的食材道具,工作人员失误推错了食材车辆,这才造了误会。 【哇哦,好典型的回答[狗头]】 【真的吗,我不信,秦追呢,你让秦追过来给我说[狗头]】 【秦追是不是上完这档综艺就不打算在娱乐圈里混了,我说真的,他现在身上有种仗义执言,谁都别想活了的美感[狗头]】 接连不断的狗头连续刷过,看得时刻监视着直播间风气和动向的莎导脑子眼都是疼的。 不过好在,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虽然莎导觉得今晚的自己倒霉透顶,但在他身边,还有个比倒霉透顶还要倒霉透顶的存在——现场监制。 身为今晚倒霉绝顶的老倒霉蛋,之前那场今晚暴雷的节目综艺现场监制是他,今晚这场当场暴雷的节目综艺,现场监制也还是他。 此刻现场监制正绿着张脸,满头大汗地不断接打着电话,崩溃焦虑的样子看得正在头疼中的莎导幸福感油然飙升。 深深地吸了口气,莎导看着正坐在直播镜头的小角落里一手抱崽,表情乖巧中带着点无害的秦追,心里满是惆怅。 特么的,他们本来想给秦追来个下马威,结果反过来被秦追来了个下马威。 整个节目差点当场黄掉,台长都被惊动到打了个电话仔细问询。 还好嘉宾里有台长心爱的小情人,不然他们这节目,说不定真能让秦追给直接送走。 新鲜的食材送过来后,午饭的厨艺比拼继续。 三人陆续上前,对着节目组给的幼稚食材一通操作。 他们菜鸡互啄,奋力翻炒和炖煮,最终弄出来了三份看起来就难吃得不分上下的“美食”。 吃得餐桌前的四个崽崽面带菜色,脸上的小表情一个赛一个的惨淡。 【好家伙,任哥煮的糊糊是有多难吃,把他儿子Leo都给难吃哭了……】 【叁叁切的歪七扭八的胡萝卜块也很可爱!】 【怪不得秦追之前特意交代啾啾多吃点他做的海鲜烩饭,还挺有先见之明的,机智啊233】 伴随着今晚的闹剧风波,不少观众对秦追的看法也有了些许的改观。 直播间里笑笑闹闹地乐一团,当然了,也少不了最经典的吵架弹幕。 【emm肖叁儿子不是对海鲜过敏吗,为啥现在又吃这么多?】 【前面的你闭嘴吧,一天天的看直播话那么多,就显得你会打字了是不?】 【???】 很快,这场令节目组身心俱疲的午餐进行到了尾声。 伴随着崽崽们打分名次的宣布,当之无愧得了第一名的秦追将怀里的久秦抱起,快乐地转了个圈圈。 “好耶,啾啾,我们是第一名!” 快乐地转了两个圈圈后,秦追将久秦放下,而后脚步轻快地向节目组走去。 热带小岛上,午后的阳光灿烂而又耀眼,一如秦追此刻的笑容。 “我是第一,现在积分应该够了吧?” 秦追伸手,平静地弯了弯眼睛。 “还给我,我家啾啾的小熊。” 送走了要回国的一行人,秦追也和菲尼克斯踏上了回瑞士的船。 诺贝尔颁奖典礼是在12月,这次坐船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在家里过西方最重视的圣诞节。 菲尼克斯对秦追说:“我给妈妈拍了电报,她回复说,很羡慕我能和天使一起吃平安夜大餐。” 秦追双手背负身后,昂起下巴:“先说好,火鸡太柴了,我不吃。” 菲尼克斯自信哼笑:“等着吧,我会用厨艺折服你的,我烤得苹果派可好吃了。” 秦追开口欲言。 菲尼克斯:“少放糖,我知道。” 秦追只能回他一句著名小品台词:“恭喜你,学会抢答了。” 第 254 章 圣诞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秦追到底没能在苏黎世过1920年的平安夜,因为邮轮在法国靠岸的时候,就已经是12月22日了,这时候无论如何都赶不回瑞士。 所以大家干脆坐着火车去巴黎,在埃米尔家过平安夜。 已经做了父亲的埃米尔抱着一双女儿,教她们叫秦追“教父”。 秦追从怀里摸出两颗金币巧克力递过去:“奥利弗,奥黛丽,圣诞快乐。” 埃米尔惊喜道:“你从诺贝尔晚宴薅了不少这种巧克力?” 秦追耸肩:“我的化学导师弗里茨.哈伯也有好几块这样的玩意,我只是效仿老师而已。” 管家说请示需要一定时间,让秦追耐心等待。 秦追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挺耐心的。 他叮嘱管家一定要向格里沙说清楚,言明自己这次不是闹着玩的,而是真的想离婚,可以的话尽快最好。 然而秦追越是这么交代,就越是给人一种他在待价而沽,拿捏威胁之感。 就比如此刻的管家。 管家不确定地看了秦追好几眼,始终琢磨不透秦追是真的想离婚,还是想像以前那样借着离婚的威胁,来达自己想要的目的。 ——一捧炫耀用的鲜花,几串名贵夺目的珠宝,一个登记在自己名下的大别墅。 亦或是一档比较重要的资源。 想想秦追之前求(威胁)来即将开播的娃综,再想想秦追网上那向来不佳,或者说是凄惨的评价。 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秦追提出的离婚目的已然有了猜想。 但猜想归猜想,身为一个合格的管家,他只会将秦追的要求和表现如实禀报,不会在其中掺杂个人情感。 在点头示意后,管家微笑着目送秦追病歪歪地扶墙离去。 而后他一边在心里规划着秦追交代的“不再弱鸡-锻炼计划”,一边在心里安排半月一次的固定汇报时间里,要如何对格里沙讲述秦追想要离婚的事情。 想想已经出国躲了半年多,聆听秦追近况时愈发冷酷与烦躁的格里沙,管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有些唏嘘地摇了摇头。 唉,总也不容易。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秦追和久秦一起养病养肉,他积极地锻炼身体,为即将到来的娃综备战。 ……就是这备战效果不太明显。 快到极限的秦追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嘿咻”跑步前进,跑步进度轻松甩了他一大截的汗津津幼崽。 明明一起开始的锻炼计划,短短几天时间久秦的训练果就甩了他好几倍。 秦追不知道他该为龙傲天崽崽那旺盛的生命力和自愈能力感到惊叹,还是为自己垃圾无比的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哀嚎。 原主究竟是怎么把身体作这样的,年纪轻轻的就跑步连个崽都跑不过了,等到老了还能有好? 明媚的晨曦下,青年单手扶额站在阳光里。 汗水打湿了他的额角与发梢,运动带来的红晕将苍追的肤色中和,脸颊和眼尾处泛着诱人的浅粉色。 他直起腰身,颀长的身形愈发清瘦,在这美如画卷的美好氛围里,秦追薄唇轻启,清脆悦耳,掷地有声地吐出了一个字。 “……草!” “……?” 不远处,已经跑了个来回,重新折返回来的幼崽停下脚步,看着秦追疑惑歪头。 骂完人的秦追神清气爽。 片刻后,余光扫见如咕咕鸟般好奇歪头看着他的久秦,秦追脸色猛地一变。 他大跨步地走过去将幼崽捞起,抱进怀里习惯性地掂了掂,而后秦追捏着久秦的脸蛋,表情严肃地叮嘱道。 “刚刚那个不能学,知道不?” 一不小心就做了个反面教学,秦追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 “不要学爸爸,骂人不好。” 久秦看了秦追一眼,绷着小脸听话地点了点头。 见状,秦追满意弯眼,他又掂了掂怀里的幼崽,接着在幼崽脸蛋上印了个大大的亲亲。 “崽崽真棒,崽崽是全世界最棒的乖崽!” 久秦的小耳朵尖立马就红了。 他绷着脸,有些羞涩地将秦追推开,伸手欲盖弥彰地擦了擦脸蛋上可能残留的亲亲印子。 而后重新恢复了高冷小表情的久秦拍了拍秦追胳膊,示意秦追把他放下。 呵,有了这个亲亲,他还能绕着别墅再跑三圈! “嘶……” 见状,才跑一圈就已经不行了的废物老父亲将幼崽放下,惆怅不已地轻声叮嘱。 “再跑一圈就可以了,不能多跑,锻炼也要适度噢。” 久秦表情高冷地点了点头,而后他迈动小短腿,噔噔噔地向远方跑去。 不愧是龙傲天崽崽,真有活力! 老父亲秦追撑着腰站起,脸上的表情惆怅中带着些许的欣慰。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与每天定时定点的美食投喂,秦追和久秦之间的关系看似仍旧冷酷,实则已经好转了许多。 久秦不会再用戒备紧张的眼神看向秦追,起码表面上不会。 秦追也逐渐读懂了幼崽高冷外表下含义丰富的微表情,并被狠狠萌到。 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别扭崽,真可爱! 与此同时,另一边。 每周固定的汇报时间里,管家拨通了格里沙的视频通讯,站立的身姿笔挺。 视频那头,格里沙很快就将通讯接通,他眉心微蹙,俊逸的脸庞一如既往的沉稳。 也可以说是苦大仇深。 “说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管家隐约间听到了一声低到极点的叹气。 “他这周又干了什么‘好事’?” 管家目不斜视。 仿佛没看出自家老板的抗拒般,管家表情沉稳地开始汇报。 “小秦先生周一砸了一桌子瓷器餐具,并绝食半天;周二砸了放在餐厅和客厅的所有花瓶,绝食半天并在小少爷的胳膊上拧了几下;周三……” 格里沙越听眉头越皱,本就不好看的脸色伴随着管家的汇报,愈发黑了起来。 “周六绝食大半天后,小秦先生下楼会见了黄叔朗,并拒绝了黄叔朗想要为公司总经理的提议。” 管家顿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眼格里沙,平静的神情有了些许波动。 “然后小秦先生去厨房给小少爷做了碗蛋羹,并在小少爷的晚自习时间,提出了……和您的离婚申请,并说他这次是认真的。” “……” 格里沙闭了闭眼,周身的气势愈发冷肃。 “他这次又想要什么?” 面对格里沙的询问,管家罕见迟疑。 “小秦先生没说。” “没说……” 格里沙冷笑了一下,本就不温和的眉眼愈发冷漠。 “那就当没有,还有别的事吗?” 格里沙顿了一下,压下心中的厌烦强调道。 “我的意是,除了他打///砸///抢以外的动作。” 管家点头,声音沉稳地加快了汇报的语速。 “最近一个星期小秦先生每天都会和小少爷一起锻炼,小秦先生说,这是为了即将开始的综艺节目做准备。” 啧,新套路,也不知道这次能装几天。 格里沙冷漠地在心中评价指点,紧绷着的心钝钝作痛。 “不用管他,等他闹起来了再说。” 烦躁地吐了口气,格里沙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 “以后汇报时间改一月一次,有事你和小李(李秘书)说,没有特殊情况不用再汇报给我。” 又顿了一下,格里沙抿唇,改口.交代道。 “记得发照片,照片还是要多发一点。” 管家点头,流畅无比地在心里脑补出了一场狗血大戏。 交代完之后,格里沙抬手将视频通讯挂断,他烦躁地将手机推开,一直推到了远离座椅的桌子最边缘。 赌气推手机间,格里沙的目光扫过书桌上放着的那张拍立得。 已经逐渐褪色的老照片中,两个少年并肩站在一起,冲着镜头笑得肆意又张扬。 格里沙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冷峻的眉眼间泛起水样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猝然惊醒般,格里沙回过神来。 他叹了口气,将桌上的拍立得倒扣,披着满身的星光,格里沙发泄般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满室寂静里,只余一声空落落的叹息声。 另一边,阳光明媚的上午。 秦追看着自家幼崽安排得满满的课程,缓缓陷入沉。 “崽啊……” 老父亲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的询问。 “你这课上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 久秦递过来了一个疑惑视线。 “还好叭……” 一不小心带出来了点幼崽说话特有的口音,觉得自己丢人了的龙傲天幼崽绷着小脸,认真给秦追纠正。 “这似正常课程~” 被硬气出来的小鼻音斜拐着上扬,久秦看着毫不客气笑出声来的缺德老父亲,好不容易养出了点肉的小脸气得通红,跺脚就往学习上课的书房里跑。 啊啊,气出小鼻音和口音的崽崽也太萌了! 秦追笑到脱力,窝在沙发上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然而可惜的是,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不等秦追在崽崽的可爱小模样里多沉浸一会儿,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发出了恼人的嗡鸣。 “反派经纪人”? 看着自己前几天刚改好的来电提示,秦追扬起的唇角骤然一垮,长长地叹了口气。 “……喂?” 和秦追的不情愿与嫌弃不同,终于养好了腰的经纪人鼻孔喷气,张嘴就是一个嘲讽力十足的开场。 “呵呵。” “……?” 秦追皱眉,将手机拿远了一点。 确定来电显示真的是“经纪人”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后,秦追迟疑开口,声音愈发警惕。 “你有病?” 经纪人:“……?” “还是你打错电话了?” 经纪人:“……??” “还是你……” 直觉秦追的嘴里又要吐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来,经纪人压下迅速飙升的血压,气急败坏地说道。 “怎么跟我说话的,你以后还想不想上节目了?” “不想。” 秦追回答得干脆利索。 觉得这家伙好像脑子不太好,情绪不稳定还有点健忘,秦追贴心地提醒了经纪人一句,语调轻扬。 “你忘啦?” 秦追笑眯眯说道。 “我想要退圈来着。” “……” 经纪人迅速飙升的血压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他.妈.的,脾气确实不好,素质也极为低下的经纪人在心里疯狂骂娘。 还真当他治不了这个小兔崽子了? 经纪人冷笑一声,恶狠狠开口。 “你三千万攒够了?” 十分见效的,对面立马不再吱声。 恶狠狠地出了口胸中的恶气,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的经纪人冷笑一声,嘲弄开口。 “也别说我只收钱不管你,下周综艺开播,我来交代你点最基本的。” 闻言,电话那头正在偷偷翻追眼的秦追也认真了起来。 身为一个画技高超,稿费也高超,当初对象创业时凭一己之力养活了全家的优秀小画家,娱乐圈经验为零的秦追郑重开口。 很明显,他并不想走原著被全网黑和全网骂的老路。 “你说。” 从秦追郑重的声音里听出了久违,不,好像也不是很久违的尊重,经纪人满意地清了清嗓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先起了个调。 “看到我给你发的人设了吗?” 秦追沉默片刻,谨慎询问。 “你说的是那个简单到只有一段话,弱智脑残到给我的设定是生活不能自理,综艺全程仅靠崽崽一个人扛的傻X人设和剧本吗?” “……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经纪人原本降下的血压在秦追这修饰性极强,侮辱性也极高的一连串定语前缀面前火速飙升。 “怎么说话呢你,这可是莎导亲自操刀给你定下的人设!你接下来要上的可是全网首档娃综,网上关注度很高,来的嘉宾也比较大咖。”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资源,给你你还挑上了是吧,多大脸啊!” 经纪人一通怒骂,握着手机喷得口水四溅,整个人无比舒爽。 而秦追则是全程没有说话,等经纪人喷完了才疑惑开口。 “但这个资源不本身就是‘我’求来的吗?” 原主绝食了三天才威胁来的,要不是原主动不动就绝食,他穿过来后身体素质也不会差劲这样。 经纪人:“……” 经纪人不理解,好好的傻子他怎么突然就变聪明了。 不仅学会了顶嘴,就连无所不利的PUA大法都折了戟,不仅没有被洗脑,还被秦追冷静理智地顶了回来。 从来没有在‘秦追’面前失利这样的经纪人脸都气了猪肝色。 他吭哧吭哧地气了半天,气急败坏之下绪混乱,只好抓住秦追目前已知的痛点狠殴。 “三千万!” 经纪人恶狠狠地说道。 “违约就赔违约金三千万,你有钱吗你!” “不会违约吧,哪里违约了?” 和预想中杀手锏拿出,对面被瞬间秒杀的场景不同。 电话那头,秦追令经纪人肝疼的疑惑声音响起,声音该死的清冷。 “我们签的合同我看过,一共27634个字,里面没有一句提到过不按节目组给的人设走就是违约的。” “你该不会是……连合同都没有仔细读过吧?” 秦追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担忧与质疑。 “你这样很不专业啊,合同你还记得都写了什么吗,告诉我合同第三页的第六行左数第13个字是什么字?” ……草啊! 一时无语的经纪人挂断电话,气得把手机都摔了。 他.妈.的神经病啊,谁家艺人会仔仔细细地看两万多字的合同! 又有哪个艺人会问经纪人合同第三页的第六行左数第13个字是什么字眼!! 经纪人气得手直哆嗦。 冷静下来后,经纪人含恨给自己下单了一部新的手机,而后他搓了搓脸,心突突的跳着。 要命,这个他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捞钱娃综,该不会真的出事吧? 菲尼克斯靠着他闷笑:“谁说我要投钱了?我只是告诉你,我可以帮你拉投资,不管是你以后要建立研究所,还是哈伯要建研究所,还是玻尔兹曼他们要做什么新仪器,只要项目好,总有慧眼会看出价值,想要预订那些专利的利益。” 秦追夸他:“不愧是你啊,资本主义接班人,这种事情问你就对了。” 他放下文件,关了灯,把自己缩到被子里,菲尼克斯揽着他,拍他的背,感觉被当成孩子哄了。 冬日,室外下着鹅毛雪,比格军团也被带到室内,狗狗们团在柔软的窝里,靠着同类们,睡得很是宁静,小小的身体一起一伏。 秦追在冬季总是会四肢发凉,现在多了个免费暖炉,全身都是暖的。 他握住一根菲尼克斯的手指,小声道:“如果以后真的有机会在北美做研究的话,应该也不错,毕竟那边条件好,仗也打不过去。” 菲尼克斯又将他往怀里搂了搂:“嗯,睡吧。” 1920年底,秦追再次发布了一篇重量级论文,论文的标题只有一个单词。 《virus》。 病毒。 第 255 章 博士 1922年是秦追的黄金时代,这一年他20岁,凭百浪多息第二次奔赴斯德哥尔摩,这次他连亲朋都懒得叫了,自己一个人过去领奖,但也不是没有旅伴。 玻尔兹曼、米列娃、伦道夫三人组凭借电子显微镜摘下了今年的物理学奖,因此和秦追一起出发。 去年爱因斯坦也拿了诺奖,今年米列娃立马跟上,很难说诺奖委员会的老头们是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才把他俩拿奖的时间排这么近。 秦追轻车熟路地从古斯塔夫五世的手中接过获奖证书,和对方握手:“真高兴再次见到您。” 古斯塔夫五世乐呵呵的:“这几年的诺奖都很有意思,你那个金发朋友没来吗?我还想听你们唱《小夜曲》,听说Dr.泰格在故国是一名歌剧演员。” 谈完了交易,就可以好好吃饭了。 本来秦追还担心会所会是西餐,他吃不惯,又或者说,实在是吃腻了。 在国外那些年,最想念的就是国内的各种美食。把他都逼得会做饭了,只是做得一般。他在厨艺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只能偶尔去朋友家蹭一顿。这就导致他更加想念国内的饭菜。 而这一顿晚餐推上来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秦追是辣口,但不喜欢油盐,所以要抓住他的胃,确实得要费点心思。可今天油盐都刚好的辣子鸡、藤椒酸菜黑鱼片、剁椒蒜蓉虾还有半只烧鹅都让他还没动筷就开始分泌唾液。 至于为什么都是他喜欢吃的菜,全部都合他胃口,秦追不用想也能知道。 格里沙…他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 秦追有一瞬脑海里都浮现出了少时看过的那种龙傲天小说,在想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隐藏身份,所以很招大佬惦记。 主要是格里沙秦追在心里低叹了口气。 格里沙在他对面支着下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饭,目光就落在他身上,看着他扒拉饭碗。 离开Z国后,秦追开始独自在国求生,也逐渐对人的视线敏感起来了,所以他很清楚,格里沙真的是一直在盯着他。 秦追知道有很多性格上的毛病,偏执、情绪不稳、占有欲和掌控欲都很强烈,越是高等级的就越严重。 而且等级越高的就越“冷漠”。 他们天生就像是这个世界金字塔上方的那一波,漠视着底下的阶级。 这样的他们,也很难共情他人。 所以秦追不喜欢,却又可悲地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只想成为。 没有人不想要权利,尤其在“上层社会”出生长大。 普通人的第二性别之分还没有那么强烈,但到了他们这儿,一个孩子,就是罪。 秦追被困在这种罪中七年,如今看见格里沙伸出手说可以帮他“免刑”,还能帮他救出堂妹,他真的很难不 哪怕交易是他的身体,他也还是会心动。 他这具身体如果能换来他想要的人生,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尤其格里沙也说了他不会在外面乱搞。 格里沙又长得那么好他似乎也没什么吃亏的。 别去想了。 秦追在心里轻呼口气。 八百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先干饭。 而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解决了堂妹的事。 秦追开始专心干饭。 他吃饭算不上优雅,只能说不难看,一直都是大口吃饭。秦追的朋友就常说看他吃饭很香,总是能把自己也看饿。 格里沙却觉得秦追吃饭的样子很可爱。 还是和从前一样,像只仓鼠。 可惜不是。要是是的话,他早就能揣到兜里,关到自己房间里了。 不过现在…也可以。 等到秦追吃得差不多,开始慢下来时,格里沙就慢慢道:“你行李不多吧?” 秦追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今天就搬到你那去吗?” “你还有别的事?” “…我是想着等改好信息、我再回一趟秦家再搬。” 正好他有些东西也一起带走。 希望没扔…秦牧最好是没扔。 格里沙想了想。 秦追就等他发话,在等的过程中,还喝了杯刚上的西瓜汁。 这个也是他喜欢的,还打了点冰沙在里头,甜甜的,口感极佳。 秦追喝了两口,就听见格里沙说:“好。” 他慢吞吞地拨弄了一下碗里的虾:“我给你安排司机和车。” 秦追虽然是个,但他是个正常人,会看人眼色,他知道,再拒绝格里沙就要有情绪了,故而秦追顺从道:“好,多谢。” 格里沙稍顿,然后冲他微微一笑。 秦追:“?” 他这一笑明显有问题,但格里沙又不说。 还是吃过饭后,格里沙身边之前那个男人又走了回来。 男人忍着才没有去看秦追,但…秦追身上真的笼罩了很浓一层烈酒味。不是那种喝醉了酒的酒气,也不是什么特定的酒味,而是格里沙的信息素。 让人嗅到的一瞬间就会想到浓烈的酒,似乎空气都让人变得晕醺,而在这其中,还夹杂着一点麝香的感觉,充满了压迫感和侵略性。 男人都感觉到自己的腺体在不自觉地轻颤着要向格里沙臣服,也不敢多看秦追一眼。 因为 那属于上位者的信息素,在秦追身上打下的标记是“伴侣”。 从属者怎么敢偷窥“王”的爱人。 格里沙向秦追介绍:“丘戢,他是D级,等级不高,我的生活助理,以后也会是你的。” 秦追冲丘戢点了点头,丘戢低声唤了句:“老板。” 他是对秦追喊的,所以秦追顿了顿。 再看格里沙…多半是格里沙的意思,秦追便没有说什么了。 丘戢是带着合同来的,格里沙在他打开递给秦追前,格里沙就先说:“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交易合同,你看仔细了再签…你应该知道,跟我签这个,无论国家法律允不允许和结合,也是有效的。” 因为格里沙是超S级的,他有太多的特权。 秦追嗯了声,但在接过的时候,格里沙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哦了声,看向丘戢:“再加一条。” 丘戢低头,格里沙冲秦追展颜一笑,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却明显在点谁:“‘秦追不许跟格里沙说谢谢、对不起等客气话语’。” 秦追:“” 他低叹一声,可却无端从沉重的气氛里走出来了一点:“我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这条还是加进了合同里,不过格里沙多补充了句:“要是说了…总得有点惩罚吧?” 秦追倒是无所谓:“你想加什么?” 格里沙想了想,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自己的手背:“说一次…答应我一个要求。” 秦追:“?” 他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加这一条,因为他觉得他对他们的交易认知已经很清晰了,他把他给格里沙,格里沙给他他所需要的地位、身份,帮他把妹妹救出来他都把自己给格里沙了,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么? 格里沙看着也不像是转手要把他倒丨卖的样子,更不像是会羞丨辱他的样子。 但格里沙是老板,老板说了算,他也便没有说什么。 新加好内容后,他们也从露台阳台转到了室内。 秦追认真看了看合同。 合同条约对他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格里沙给他的写得很清楚,只要秦追想要,除了解除两人的恋爱关系外,格里沙什么都可以给他,哪怕是家。 秦追看到的时候,都无声地深吸了口气,想替老爷子骂他一句恋爱脑挖野菜了。 可想想,格里沙在分化前,在家里的身份地位尴尬得不行…家对他来说,大概率也就是工具罢了。 换位思考一下,虽然他不理解格里沙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但他能够理解格里沙可以拿自己所有的东西换自己喜欢的东西的行为。 就是这样的言语,其实也是一种骚扰。 的信息素有两用,一是地位身份的象征,也是压迫甚至是精神武器;二是向自己的伴侣无声求欢的利器。 但—— 也是向“”发送这样的信号才能起效。 秦追只是个,虽然以前学过这些,但后来被确定为后就渐渐淡出了这个“圈子”,有些事早就变得迟钝了起来,哪怕他还记得,也会自然地想——反正他是个,不是,也不算什么。 他是真的有点好奇格里沙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再说了,反正他和格里沙的关系现在是这样了,闻他的信息素好像也没什么。 秦追有时候敏锐得惊人,有时候却又迟钝得令人费解。 也许,这终究是的利与弊。 秦追点了头:“我确实挺好奇的。” 他说:“虽然对外都说你的信息素是烈酒味,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类别而已。” 每个的信息素是独一无二的,格里沙的信息素说是烈酒味,但就算找遍世间所有的烈酒,也没有办法和他的信息素味道贴合。 因为只是“烈酒类”。就像薄荷味的信息素不会只是薄荷味而已。 格里沙的信息素会对外说是“烈酒”,多半是因为他的信息素里确实会有酒的味道和感觉,但真正闻起来,绝不是“烈酒”二字可以概括。 秦追见过S级的,但没见过超S级的,所以他很好奇,格里沙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格里沙低笑:“的确。” 他心情很好地用食指轻点着岛台:“等下吃完饭我们回房间,我拿给你。” 秦追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反正格里沙不会强迫他做什么,所以他点头:“好。” 格里沙就扬起唇,低垂的视线晦涩不明地扫过秦追的脸,在眨眼间将他的面容、五官描摹了一遍,尤其在他的薄唇上停留颇久,最后才如蝴蝶般翩然飞走。 但花粉已然洒落,他留下了标记,早晚会深刻光顾。 这顿饭吃完后,秦追还先回了个消息。 是他国外的工作,其实没做多久,毕竟秦追也才毕业没多久。但因为要回国,他早就递交了辞呈,本来事情也交接得差不多了,可接替他的没有看懂他留下的几个文件,在问他详细。 秦追就坐在岛台等着格里沙把碗筷收拾好,一边给他发了个语音。 国自然是说外语,英语体系,但是是国发音,不过秦追的口音不是国那边的,他以前的外教是E国人,口音极其优雅,秦追学了个十成像,配上他微低的嗓音和教人时习惯温润的语调,听得不远处的耳朵发痒。 像是有一只蚂蚁钻进了他的耳蜗里,又稀里糊涂地爬进了他的心脏。 很想…亲亲这样的秦追。 秦追交代完,看向朝他走来的格里沙,习惯性地笑了下:“二哥。” 他收起手机,主动道:“我之前工作上的事,接手我工作的同事没明白我几个标注点,问我详细。” 他之前是在风投,辞职的时候刚好结束一个项目,所以也没有添太多麻烦。只是后续还有些东西要跟进收尾。 格里沙其实知道,但知道和听秦追主动跟他“交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微停后,眉眼弯起,那张充满压迫感的脸荡漾着与之不符的温柔,但细品,又能够觉察到背后藏着的险。尤其他很不明显地用舌尖扫过自己的上下齿,顶了一下自己的唇。 秦追没有看见格里沙的动作,自然也没有意识到,在他说完话后,展露出了怎样的愉悦和更多的贪婪。 两人一起上了电梯,格里沙用别的话题扼制住自己发散到将要失控的思绪:“你之后还想进风投么?” 秦追知道,只要他想,只要他提,什么职位格里沙都能给他安排,但是:“我想先休息一阵子。” 秦追摇头,又感叹:“在风投跟项目的时候,跑得我真是” 他无奈一笑:“还好我运气好,没有遇上什么特别难的事,也没有遇上太复杂的酒局,加上大概知道我是打工人,也没有为难我一个。” 格里沙微微抬眉,随后又低眼温笑:“阿追。” 他带着半玩笑提醒秦追:“你现在是。” 秦追稍顿:“对,我都忘了” 他走出抵达楼层的电梯,莞尔:“没什么实感,总是忘记。” “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也闻到信息素。” 能不能闻到信息素,就是、和最大的区别。 所以格里沙这话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这话的意思就好像是他要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一个男怀孕一样,太离谱了。关键是格里沙还很认真。 只是因为他随口一句,就这样吗? 秦追无意识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腕,那种难以言喻的酸胀不适感再度传来,他无奈道:“二哥,不用这样…我觉得闻不到也挺好的。” 他说:“我一个朋友和我说过,能闻到信息素的感觉一点也不美妙,低等级会被高等级压制,同级之间又会互相排斥,而且十分受不了别的的气味,平时生活恨不得能戴口罩。” 这些都是真的,不过基本也是存在刚分化成的之间,习惯了就不会了,甚至能够体会到的妙处。 格里沙看了他一眼:“你那个朋友是许谌舟吧。” 秦追稍顿:“…是。” 格里沙很轻地扯了下嘴角:“阿追。” 他低声:“你不用在我面前这么避着他,我知道你们关系不错。” 他慢悠悠道:“虽然我的确会吃醋,但比起吃醋,你这么小心避开,会让我更加” 他没说更加什么,但秦追已经明白:“好,我知道了。” 秦追没在这个时候非要说抱歉,因为他知道格里沙不喜欢,这会让敏感的更加难受。 格里沙的舌尖藏在嘴里重重抵了下又开始发痒的、用来做标记的犬牙。 太乖了。 好。 也不好。 他们走进另一间大书房,格里沙一边开保险箱,一边偏头看了眼秦追:“在想什么?” 秦追抬眼,并不意外他的敏锐,笑了下:“只是突然在想,其实老天对我也不算差。” 他说:“我变成后去了国,虽然也遇到了不少难事,但总能迎刃而解,每次总会有幸运降临。” 秦追笑:“说不定我其实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格里沙微微弯眼:“那就好。” 能让秦追觉得他是个幸运的人,就足够了。 格里沙从保险箱里拿出香水,香水的瓶子做得很漂亮,有点像船,漆黑的瓶身,但细看又有许多精细的工艺。 格里沙冲秦追伸出手,秦追就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格里沙的体温还是很烫,秦追走神的刹那,微凉的香水就喷在了他的手腕上。 但格里沙并没有松开秦追,而是就这样拿着他的手折着,递到秦追的面前,让秦追去闻。 这个动作好奇怪,本能让秦追的头皮发麻,可他还是顺从地低下头,微微靠近嗅了嗅。 气味不算很浓郁,但很分明。 酒味是不可避免,可在酒香里,还有更多更复杂的东西。 秦追没有品香的爱好,所以他分辨不出来里面调了什么,但他能够感觉到,这浓烈醇香的气息,似乎还带了点硝烟的模糊感,所以充满了侵略性,透着十足的压迫感。 光是闻到这样的香,就能够让人不自觉地想到上位者居于高位从上往下睥睨的神态,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胆战的同时,又会被那烈酒的感觉迷得有些头晕目眩,轻而易举就会跪拜在他脚下。 秦追眼睫微动,对上格里沙直勾勾的视线,不等格里沙问,他就先答了:“很好闻。” 实话,确实很好闻。 可,秦追到底还是在那点酒香中昏了头,忘了跟一个说“你的信息素很好闻”,无异于是一种挑丨逗和暗示。 所以格里沙攥着他的手紧了几分,人也忍不住微微低头,靠得更近,早就四溢的信息素,只有和才能看见。 那浓郁到已经在他们眼里实质化了的白色信息素就像是荆棘和绳索,攀爬上秦追的身体,将他从头到脚密不透风地死死绞在里面,哪怕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你喜欢吗?” 格里沙低着声音问秦追。 秦追有点晕乎,下意识地先点了头。 格里沙的嗓音就更轻了,像是魔鬼低语呢喃着,在蛊惑着他心爱的凡人心甘情愿地向他献上灵魂,和他签订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契约。 “那阿追,你以后就用这个香水,好么?” ——他确实给了秦追他的信息素,可别人闻得到,秦追却闻不到。 但用这瓶香水的话,秦追就也能闻到了。 而且…他的信息素因为秦追没有腺体,所以只能流在表面,随风而散。 可香水却是贴进皮肤里,闻着像是从皮肉中散发出来的。 虽然还是有点差距,但不是他这个等级的或的话,是分不出来区别的,而超S级只有他一个。 秦追扫下去,把针对自己的逐条在心里默念。 【1、合同续存期间,秦追不得和其他任何人,无论第一性别第二性别为何的有非必要肢体接触; 2、合同续存期间,秦追不能精神或肉丨体出丨轨; 3、合同续存期间,秦追不能说一切类似“谢谢”“对不起”等客气用词。】 没了。 秦追微怔。 没有什么“不能拒绝亲密接触”? 他看向格里沙,就见格里沙依旧是坐在他对面,隔着小茶几,身体极其放松地靠在沙发里,既有几分漫不经心,却也是极其专注地看着他。 秦追低下头,再往下便是【合同期限:直至双方生命结束】。 绑定一辈子啊…他倒是无所谓。这么多年来,他也没个心动的男女或又或者。所以秦追不看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是谁,只看自己现在需要什么。 未来他会不会后悔,秦追不知道,他只知道—— 这日子…他要受够了。 父亲无数次强调的嘴脸历历在目,还有身为被各种嘲笑看低,甚至明明有能力却被比不上自己的淘汰秦追拿起笔,没有眨眼地签下了合同。 一式三份,还有一份会放到律师手里。 秦追签完后,就见丘戢拿走了合同,又端上来了真空采血管。 格里沙没有让秦追过去,而是自己站起身来,丘戢立马搬了把椅子放到秦追旁边,也是格里沙身后。 格里沙坐下,示意秦追:“修改你的信息需要抽一管血。” 秦追其实没太明白为什么,但他懒得问了,只伸出了胳膊,捞起了袖子。 这会儿京都温差大,所以秦追晚上穿的长袖出门。 袖子捞上去后,就能够瞧见他也略微锻炼过的小臂,薄肌结实紧密,加上皮肤白,瞧着分外漂亮。 格里沙就很明显地顿了下。 秦追还在想:“…你给我抽么?” “别担心。”格里沙捏着针管,直勾勾地盯着眼下的那抹白,语气已经有几分微不可觉地飘散。 丘戢觉察到他的信息素有点不受控制的躁动,默默退了几步。 ——这么多年,格里沙一直是靠抑制剂度过的,一针又一针,他的等级太高了,有时候抑制剂打十几针下去也压不住,故而易感期时总是折磨,平日里也容易失控。 他们身边这些人早已习惯。 失控最频繁的时候,就是听到有关秦追的消息,亦或是瞧见秦追的照片、视频所以他身边没人不知道秦追。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件事——今天老板的天气是晴还是暴风雨,端看今天收到的照片里的秦追是什么情况。 格里沙很熟练地把压脉带绑好,一边用棉签擦着,一边慢声说:“我大学第二专业是医学,还读了相关的学研。” 秦追倒是知道这个,新闻上有说。 不过那时候格里沙已经分化了,外界传言说他读医学是因为他的超S级有点问题,有说因为等级太高影响生活的,也有说是他原本就是用药物变成超S级所以不稳定的反正众说纷纭。 秦追也好奇,但他并不问格里沙为什么学这个。 格里沙拿着针,手慢慢圈住了秦追的手腕。 触碰到秦追的那一刻,他的心尖都颤了颤。 真的,毫不夸张的修辞。 那种感觉就像是朝思暮想看了七年甚至七年不止的人,终于落进了他的手里,怎么能不颤抖。 他稳了稳心绪,才将针精准无误地扎进了血管里。 秦追不怕疼,所以盯着看自己的血液流进了管子里,脑子里还能在想,的血和的血都是一个颜色的,为什么会有和之分呢。 抽完血后,格里沙又用棉签给秦追压着口子。 秦追动了动手,见格里沙没有要把棉签给他的意思,便又默默放下了手。 格里沙哪怕知道秦追不怕疼,但看着,还是忍不住:“疼么?” 秦追默了默:“我不怕疼。” 他知道的生理课上学过如何照顾、关怀,所以他告诉格里沙:“我是。” 不是。 格里沙攥着他手腕的手却紧了几分,无声轻叹:“阿追,你是人。” 他撩起眼皮,直视秦追:“是人,也是人,是人都可以怕疼,也都可以被心疼。” 秦追看向马车前方,就见菲尼克斯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摘下头上的牛仔帽,对他笑着说道:“美人,不知我可有荣幸送你回家?” 这不仅是秦追的黄金时代,也是格里沙的黄金时代,他的国在这一年正式成立。 这也是北美的黄金时代,一方面,禁酒令催生了大量的酒水走私,进一步推动了帮派文化的繁荣,另一方面,他们的金融市场简直要涨爆了,后世将这个时代称为柯立芝繁荣。 而菲尼克斯,黄金一样的美男子,在这一年获得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毕业证书,考取律师证,开始接手家业,是上流社会中炙手可热的单身汉。 但秦追知道菲尼克斯不是单身。 他握住菲尼克斯对他伸出的手,一起坐到马车的驾驶位上,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菲尼克斯握着他的手捏了捏:“美好的节日要和最爱的人过,我思念你。” 秦追柔和了神色,小声说道:“我也想你,小黄金。” 第 256 章 教职 菲尼克斯去年没能和秦追一起过圣诞,但在过中国春节的时候,菲尼克斯出现在了苏黎世。 今年詹姆斯不仅催菲尼克斯的婚,还想给奥格登安排婚事,于是两兄弟就在母亲的支持下一起跑到欧洲来了。 奥格登对此的评价是:“哥哥,你早点篡位,把爸爸从董事长的位置上赶下去,就可以在他面前公开你和泰格的感情了,到时候气死他!” 在亲密的母亲和兄弟面前,菲尼克斯没有瞒着自己的感情状态,不仅得到了他们的支持,想跑来找寅寅,他们还会主动帮忙打掩护。 听到奥格登这番话时,菲尼克斯削苹果的刀子差点割到自己,秦追捂脸憋笑,正被一群比格簇拥着打毛线的知惠也嘴角一抽。 奥格登,我们六个大好人轮流给你讲睡前故事,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大孝子! 面对秦追“梦中授课,厨艺自动学会”的鬼话,管家当然是不信的。 但显然,他不信也没用。 看着秦追理直气壮摆烂的自信小表情,管家沉默地吸了口气,垂下了刚刚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睑。 “夫人,我让厨房去给您做晚餐?” “……可以不叫夫人吗?” 管家一个称呼就把秦追给喊沉默了。 竖着的大拇指缓缓收起,秦追将大拇指藏进握拳头的手心,脚趾尴尬地疯狂扣拖鞋底。 该说不愧是豪门狗血文吗,要素齐全,就连称呼也格外令人羞耻。 “以后不要再叫我夫人了。” 逐渐摸清家里的行事准则,秦追严肃下令。 “如果非要喊的话,”秦追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 “你们可以喊我……小秦?” 管家和周围阿姨们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带上了惊悚。 而秦追则是沉默以对。 不管怎么说,“夫人”这个狗屎封建称呼是绝对不能继续喊下去了。 谁家好人能平静,甚至欣喜地主动要求周围人称呼自己为“XX夫人”啊! 从模糊记忆中翻出来了这点,秦追心态有些崩溃。 “咳,这个称呼不太礼貌。” 看了眼表情肃穆,眼底情绪张牙舞爪肆意飞舞的秦追,管家索了一下,严谨问道。 “喊您小秦先生可以吗?” 说实话,要管家天天对着个大男人喊“夫人”,管家自己也挺别扭的。 “可以。” 秦追迅速拍板,愉快摆脱掉了“夫人”这一令他浑身别扭的称号, “嘟——” 儿童专用的宝宝碗和儿童餐椅横着的进食区轻碰,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闷响。 将蛋羹吃完了的久秦把碗放下,他还残留着些许蛋羹的唇角下意识扬起,瘦弱的小脸蛋满是满足。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了。 温热的蛋羹又软又嫩,挖进嘴里就像是Q弹绵软的云朵,少许香油不仅将蛋羹的少许蛋腥味遮盖,还将汤汁的鲜香进一步拔升。 酸酸甜甜的西红柿给有些单调的调味增加了一抹丰富的色彩,再搭配上香香咸咸的火腿丁,久秦抱着小碗吃得喷香,直到吃完才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来。 小孩子直觉敏锐,他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这碗蛋羹里藏着的善意与温柔。 这么好吃的食物……是他那个动不动就让他饿肚子的爸爸给他做的? 久秦舔舔嘴角,捏着勺子紧张地向秦追看去。 他想冲秦追横眉冷眼表示愤怒与不屑,但刚吃完这人饿着肚子给他做出来的蛋羹,久秦又有些不好意。 缺爱的孩子被欺负狠了,会格外珍惜抛洒向他的少许善意。 久秦抱着碗想了想,觉得他可以原谅秦追今天饿了他一天这件事。 “怎么样,好吃吧?” 秦追让管家停止介绍各个阿姨拿手菜的贯口,尽快做点温软不油腻好消化的菜品端上来。 交代完后,秦追转头就发现他刚认领下来的便宜崽崽正握着勺子,墩着小脸,表情严肃而又探究地打量着他。 哎呀,真可爱。 秦追被久秦故作熟的小模样逗到,胳膊一提就把久秦从儿童餐椅上抱了下来。 他给久秦擦了擦嘴,又用脸蹭了蹭久秦的小脸蛋,然后自来熟地在怀里的幼崽身上捏捏,最后索片刻,宣布自己得出的结论。 “你好瘦。” 秦追又戳了戳久秦的脸蛋,笑呵呵地进一步补刀。 “像个小排骨精。” 闻言,久秦刚因为蛋羹而忍不住扬起的唇角顿时一垮。 他看着真心实意在嫌弃他的秦追,愣了一下,黑黑的大眼睛里雾气光速蓄积。 “……别哭啊!爸爸审美不一样,爸爸就喜欢瘦瘦的崽!!” 刚上手就把怀里的崽给逗哭,秦追拍了拍久秦的背,掷地有声地安慰补救。 “逗你玩呢,别哭别哭,是不是喜欢吃蛋羹,明天还给你做好不好?我给你说爸爸做饭手艺可好了,以前你爹……” 秦追说着说着就猛地一顿。 想想自己被创进书里,从此就要被迫天人永隔了的亲亲对象,秦追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几分萧索。 “你爹也是个没福的,现在吃不到我做的饭了。” 管家:“……” 闻言,安静站在不远处,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管家有些难绷。 这话说的。 知道的明追总是出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总是不在了。 不等管家调整好自己没忍住崩坏的微表情,另一边,秦追就已经将心情调解完毕。 “所以明天早上还吃蛋羹不?” 秦追看着已经默默止哭了的幼崽,心中捏脸的想法蠢蠢欲动。 久秦被秦追抱在怀里,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 他仰头看着秦追,抿唇,犹豫了许久。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前一刻,站在不远处默默观察,生怕秦追突然暴起发疯摔打孩子的管家沉稳出声。 “小少爷,到晚间学习的时间了。” 发呆中的久秦猛然回神,发现已经到了自己固定学习的时间点。 以前用来脱身救命的学习时间,此刻却带上了点遗憾和迟疑。 久秦没有出声,他点了点头,沉默地从秦追怀里跳了下去。 晚间……学习? 没见识过豪门教育的秦追茫然眨眼。 “要学什么?” 秦追挑眉,兴致勃勃地从沙发上起身。 水晶灯柔和明丽的灯光洒下,映在他苍追病气的面容上,愈发激起旁人的保护欲来,再加上刚才清咳时咳红了的眼尾,病弱中仍带着难掩的清丽与勾人。 也不怪总被烦到不想在家呆了都不舍得离婚。 知情,却又没那么知情的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 “中级奥数进阶版以及力与物体在生活中的应用,还有法语德语的口语化训练。” 报了下等下要上的课名,管家贴心请示。 “您要和小少爷一起吗?” “……不了。” 秦追缓缓坐了回去。 差点忘了,他家的这个崽还是个龙傲天崽。 龙傲天标配——装逼,打脸,学习长能力强到逆天。 想想原剧情中即将一一展现在他身上的这几项能力,秦追吸了口气,露出了一个苍追,病弱,但好看到了极点的微笑。 “你们去吧,我还有个电话要打。” “喂??” 超时不接自动挂断,新打过去的电话铃声足足响了小半分钟,电话那头,才迟迟传来了个不耐烦的声音。 “你怎么又给我打电话了?” 秦追有些难绷。 他重新看了眼手机,确认了通话界面上的联系人备注是“经纪人”而不是“暗恋未得的待舔2号”,这才皱眉说道。 “我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倒也不是不能。” 上来就在秦追这碰了个软钉子,刚被手下另一个艺人——肖叁骂了的经纪人愈发不爽。 “有什么事吗?” 经纪人酝酿火气准备骂人。 “没什么事,我就是来通知你一下,”秦追语气平淡地扔下炸弹。 “我要退圈了。” “没什么事你打个勾巴的电话……嗯???” 站起身来准备怒骂的经纪人被这猝不及防的转折秀到,嘎巴一下就扭了腰。 “哎……嘶……焯!” 伴随着痛苦不已的气音三连,经纪人扶着墙,眼含热泪地哽咽开口。 “退圈?这圈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吗?忘了你已经签好的综艺合同了?” “可以,退圈是吧,违约金三千万,不然免谈!!” 秦追:“……” 他不明追他普普通通退个圈,怎么能让经纪人破防至此,但听着对面饱含痛苦的气音与哽咽,秦追也不好意将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再打回去。 违约金三千万啊…… 秦追表情惆怅。 也不知道原主余额账户上还剩多少钱。 片刻后,看着账户里凄惨不已的四位数余额,再想想那高达七位数的违约金,秦追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更加怅然。 看来剧情中那个他被扒到身败名裂,最终被扫地出门送进局子的娃综,是非上不可了。 好在娃综半个多月后才会开始,他还有时间来收拾补救原主留下的烂摊子。 秦追慢吞吞起身,前去书房的这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就将他累到气喘吁吁,眼尾湿红。 这弱鸡身体…… 打定主意明天就开始锻炼,秦追看着守在书房外的管家,咳了两声小声问道。 “里面还没结束吗?” “是的。” 管家轻声问道。 “需要我去打断教学,把小少爷喊出来吗?” “不用。” 秦追摆了摆手,带着点病恹恹的表情很是洒脱。 “他忙的话,我找你也行。” 管家:“……?” 不知为何,这一刻,管家从秦追身上体会出了一种“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跑”的难绷解读感。 就在管家沉之际,秦追已经拉着管家的袖子,拉着人来到了走廊小角落。 “是这样的,和你咨询个事。” 秦追喘了口气轻声开口,他的嗓音病弱气短,小小的声音带给管家的震撼却是那么的大。 “如果我要和你们总离婚的话,要走什么手续?” 管家:“…………?” 足足在震撼中沉默了十几秒,管家深吸一口气,瞳孔震颤地说道。 “这,这……我得请示一下总。” “还有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斯坦福大学,以及,宾夕法尼亚大学。” 说到宾夕法尼亚大学时,秦追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您认为我该去哪所大学任教?” 哈伯果断回道:“谁给的资源和金钱最多,就选哪家,这就是我能给你的答案,泰格,你拥有很好的科研潜力,就像奥斯卡那个老东西说的,你和知惠至少是T3级的科研天才,所以你们要去能让你们做出成绩的地方。” “你们还年轻,此时决不能停住脚步,要向前,而不是后退,亚洲的大学不要考虑,那边目前还给不了你们像样的科研环境,如果有一天你要回报自己的故乡,那就等你在科技前沿走得够远了,再带着积累足够的知识回去。” 这个老人拥有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他曾在战争中为祖国研发杀人无数的武器,但在和他相处的时候,秦追感受不到残忍,只觉得他相当睿智。 秦追坐在哈伯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校园清洁工扫雪,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宾夕法尼亚大学不仅承诺给我副教授的职位,还会为我开一个研究所。” 哈伯双手交握:“你还想继续现在的研究吗?” 秦追肯定地回道:“我想,老师,我这一生都与药物相连,我的父亲一生研究治病救人的药物,我也想走这条路,但是人类现下对疾病的认知太过浅薄,就算想要针对疾病的发病原理研发药物也万分艰难,我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哈伯笑了一下,摸了摸秦追的头发:“那就去,去能让你救更多人的地方。” 第 257 章 回国 【尊敬的JP先生,我很荣幸前往宾夕法尼亚大学工作,不过在正式入职前,我想要回一趟我的故乡……】 宾夕法尼亚大学大学目前的校长全名杰克.佩德罗.杰克逊,简称JP.杰克逊,秦追发完给他的电报,终于下定决心,要回国一趟。 出发前他问了问留学四子:“你们要和我一起回国看看吗?我可以帮你们报销船票,出来这么久,回家看看?” 留学四子面面相觑,都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 能在这年头把孩子送出国留学,其家庭肯定是有钱且舍得对孩子投资的,不然就算他们的书本学杂费被奖学金覆盖,可其他花销呢?吃饭呢?穿衣呢?家里肯定还是出了力的。 所以这四个孩子都想家,正好秦追是趁着开学前出发,也不会耽误他们学习。 对于嘉宾们明目张胆的“非法交易”,刚想出了个坑人的好办法,正在得意劲头上的莎导气得脸都绿了。 “冷静,冷静!” 短短一个中午,脸已经绿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现场监制看出了莎导的情绪不对。 他按住了莎导的手,表情严肃,小声低呵道。 “不要掉进敌人的情绪陷阱里!” 闻言,莎导青筋狂跳地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下了因暴怒而紊乱的心。 “你说得对。” 秦追这家伙实在是有点邪门,明明也没做什么,却轻易勾动了他的怒火。 ……也不对。 重新复盘了一下秦追这两天的直播操作,莎导觉得自己生气好像没什么毛病。 这家伙上来就挫翻了他想要使坏的阴谋,害得他向台长谄媚的计划受阻。 接着又当场曝光节目组偷工减料使用劣质食材,害得他们节目差点当场黄掉。 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复盘里似乎是个反派操作,莎导深吸一口气,情绪再度翻涌。 这么看来,他生气是很合理的啊! 以前对他百般讨好,被他随意下绊子搓揉的小人物突然崛起,站起身来‘啪啪’甩了他两嘴巴。 受不了这个落差,也接受不了自己使坏再次失败的莎导气得头晕眼花,坐在椅子上狂生胖气。 而就在莎导无能狂怒之际,另一边,已经对好任务卡的四位嘉宾聚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有喜有忧。 “任哥,看来接下来的任务要我们两个一起了。” 肖叁正好不想和秦追一路,他弯了弯眼睛,表情清澈而又欣喜。 明明已经为人父,肖叁身上却似乎仍保留着一丝青涩的稚气,配合着他呆萌的眼神,可爱单纯的样子把肖叁粉丝萌得不要不要的。 “哈哈,是啊真巧。” 和在镜头前开心不已的肖叁不同,任敏鸿同样咧嘴微笑着,笑容却泛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苦涩。 根据目的地组队匹配,是他为了抢人提出来的。 没想到张景一那小子运气这么好,和秦追组队这二分之一的概率硬是让他给撞上了。 看着正和啾啾玩在一起,连后脑勺都不愿意搭理他的Leo,再看看站在肖叁旁边,虎胖呆愣,有些不满地向那边看去的肖令柏。 任敏鸿在心里叹了口气,眼神很是沧桑。 他不是嫌弃肖叁,实在是肖叁的厨艺怎么说呢,比他还要“出神入化”。 Leo吃他做的饭只是吃哭,吃肖叁的饭差点吃吐,四人厨艺评比中倒数第一的存在,肖叁恐怖如斯啊! 任敏鸿招手喊Leo回来,余光瞥见那边的张景一已经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嫌弃地撇了撇嘴,任敏鸿蹲下摸了摸Leo的头,对很是有些不情愿的Leo笑着说道。 “接下来我们跟小柏哥哥一组,去探险抓野山鸡当晚餐,好不好呀?” Leo先是点了点头,随后表情迟疑。 “但是爸爸,你不是说野山鸡在野外生长环境复杂,我们吃了容易拉肚肚吗?” “咳咳。” 没想到自己随口说过的知识被儿子牢牢记在了心中,任敏鸿开心之余也有些尴尬。 将Leo拉到一旁,任敏鸿背对着镜头,小声说道。 “这个……我们等下要抓的其实是人工喂养的野鸡,节目组起了个‘野山鸡’的名号,听起来比较好听而已。” 听到这里,直播间的观众们乐得不行。 【任哥好实诚,节目组的台说拆就拆[狗头]】 【虽然这个我们都懂,但你这样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还是会让节目组很没面子的啦[狗头]】 确实很没面子的莎导气得脸又绿了。 莎导甚至开始怀疑起这个热带小岛是不是风水不好,五行多木和绿色犯冲。 不然他和现场监制怎么会如此倒霉,脸上的绿色此起彼伏,就没消下去过。 “考虑到来回路上和进行任务所需要的时间,各位嘉宾请尽快动身,避免天色变晚后可能会出现的安全问题~” 小郑是莎导的御用主持人,此时见莎导脸色不佳,小郑立马走上前去,开始懂事催促。 “林间水边,路可能不是很平整,爸爸们记得照顾好自家萌娃,小朋友们走路的时候也要小心,不要摔到自己噢~” 在主持人的叮嘱声里,任敏鸿和肖叁他们组率先出发。 目送着肖令柏紧贴着Leo离去的背影,抢(抽)到了和秦追组队权限的张景一乐得不行。 “老任刚才还跟我较劲,现在他们组手气不好,只能去抓野山鸡喽!” 秦追看了眼手中的任务卡,表情有些无奈。 “我们组的抓鱼任务也不太容易,张哥,我们走着?” “走走走!” 功和秦追组队,顺利拥有了理直气壮蹭饭权,张景一开心得红光满面,低头就把奇奇扛了起来。 扶了下骑在他脖子上的奇奇,张景一兴奋开口。 “走,奇奇,爸爸去带你抓大鱼!” “啾啾准备一下,我们也要出发啦。” 尽管刚刚才把崽逗到炸毛,但此时此刻,秦追看着久秦坐在高板凳上,抱着大椰子索自己怎么顺利下到地上去的严肃(呆萌)模样,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手。 戳戳。 啾啾的脸颊肉戳起来的手感越来越好了! (╰_╯) 久秦愤怒地给了不仅不帮忙,还在这里捣乱的皮皮虾老父亲一个严肃眼神。 而后就见秦追哈哈大笑地走了过来,弯腰把他抱起,顺带着把久秦已经喝完的大椰子放到了桌子上。 “啾啾想不想骑大马?” 看着久秦小眼神一个劲地往张景一和奇奇那边飘,“啾氏微表情”十级研究者——秦追同志掂了掂怀里的龙傲天崽崽,面带微笑地开始诱哄。 “想骑的话就亲爸爸一口,爸爸也一路驮着你过去。” “……你可别再乱说了。” 张景一对秦追“三秒逗哭一个崽”的功力心有余悸。 秦追怀里,久秦也对他没有一点逼数的老父亲投去了不赞同目光。 “不用,拟驮不动我。” 直播间弹幕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久秦拍了拍陷入呆滞中的秦追的胳膊,抿唇严肃的样子像个故作熟的学究小老头。 “放我下乃,我寄几能走~” 老父亲岌岌可危的自尊心被久秦这贴心无比的行为狠狠戳爆。 见跟拍摄像笑呵呵地把镜头往他们这边转,秦追涨红了脸,咻的一下就将久秦扛上了肩头。 “不用,爸爸抗得动啾啾。” 握着久秦搭在他肩前的两条小短腿,秦追挑眉,雄赳赳气昂昂地大跨步向前走。 “坐稳了,好父亲牌小火车启动——!” 直播间里,看着久秦小脸蛋上茫然中带着点无措,无措中带着点紧张与担忧的小表情,弹幕很不给面子地又一次发出爆笑。 【笑死了,啾啾:我那一生不弱于人的老父亲】 【论男人的好胜心能有多足[狗头],搓搓下巴,就秦追这小身板,他扛得动啾啾走那么远吗,别再把孩子给摔了啊[担心.jpg]】 事实证明,父爱的力量是伟大的,但也没有那么伟大。 强撑着一口气把崽崽扛到了目的地,秦追慢吞吞地将脖子上的小瘦崽放下,然后头晕眼花地举起了追旗。 “不行,我有点晕,”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秦追眼尾飞红,呼吸急促地道。 “我缓一下。” 见状,张景一没忍住,和弹幕一起对秦追进行了嘲笑。 “你这不行啊,得多锻炼,有点虚了。” 一波辛辣点评后,张景一扛着鱼竿和抄网,如山中巡逻的虎大王般挥手,带着两个崽崽率先往任务地点走去。 “你先歇着,我带两个孩子先去抓鱼。顺利的话,等你歇完了我们任务也搞完了,可以直接回去,你就安安心心地当技术工种就行!” 张景一自信十足地嚷嚷着,他带着已经穿好小雨靴的两个崽崽,雄赳赳气昂昂地扑向小溪。 半小时后,一无所获的张景一陷入沉。 “不是,你们没在这边提前放鱼?” 面对张景一的犀利发问,工作人员看着刷的一下扭转过来的摄像镜头.头皮发麻。 “啊,这个……” 其实本来是有的,但这组嘉宾好像得罪了导演,导演组宁愿把鱼放生也不愿意偷偷地给他们。 但这玩意肯定不能直说,工作人员支吾了两声,笑着说道。 “我们这是正经节目……不搞潜规则……” 对此,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要笑疯了。 【真的吗,我不信,另一个直播间里刚刚可凭空飞出来了一只野鸡,现在热带小岛上的小树林都能长野鸡啦[滑稽狗头]】 【笑死了,张哥:我寻着这和你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啊!】 【张哥:辣鸡节目组,给他们放鸡不给我放鱼,是不是看不起我![记仇.jpg]】 直播间里,观众们热热闹闹地玩梗。 直播间外,工作人员被张景一锐利的目光盯得汗流浃背。 “这个……真没有……” 菜市场上买来的大鱼刚刚已经被他们放生,他从哪再变出一条大鱼给张景一去? “好吧。” 见工作人员的为难不似作假,张景一只好叹了口气,遗憾地抄起抄网。 “小的们,我们继续去捞鱼……等等,啾啾你在干什么!” 见久秦将小雨靴脱下,一个猛子扎进了小溪,张景一愣了一下后赶忙飞奔着跑了过去,脸都吓追了。 “啾啾……啾啾!” 不等张景一跑到溪边,久秦就已经抱着大鱼游回。 岸上的工作人员看着这条异常眼熟的大鱼,沉默地瞪大眼睛。 在他怀疑人生的眼神注视里,久秦抱着大鱼站了起来。 他浑身湿漉漉的,看着同样飞奔而来,脸色苍追如纸的秦追,久秦绷着小脸,沉默地叹了口气。 不该冲动的,啧QAQ 她对芍姐微笑着说道:“无论天涯海角,就算我们做着不一样的事,我们的心总是在一处的,寅寅的心贴着家里呢。” 深夜,菲尼克斯和秦追通感时,便看到秦追坐在榻上,怀里抱着两只小狗,旁边的炕桌上摆着已经翻完的《白鲸记》。 菲尼克斯柔和了神色:“你们都平安到家了,这是毛毛和砣砣?” 秦追轻轻应了一声:“嗯,是毛毛和砣砣。” 他看着窗外明月,深吸一口气:“马上就要过年了,感觉好久没在家里过年。” 菲尼克斯和他坐在一处,即使远隔万里,他们的灵魂却贴在一起。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到申城过新年吧。” 第 258 章 追知 “疼、疼……”知惠坐在凳子上龇牙咧嘴。 德姬压着她:“坐好,不然没法给你编头发了!” 知惠哭笑不得:“妈,我都21岁了,你能别给我编满头小辫子了吗?我待会儿还要去印刷社审核即印出来的试卷呢。” 梅花香路过,一脸真挚地对知惠说道:“小惠,你要听妈妈的话,她给你编的头发多漂亮啊。” 知惠面皮一抽,心里飘过一溜脏话。 不得不说,节目组的人虽然人拉心眼坏,但他们准备的厨具都还挺好用的。 秦追合上了料理机的盖子,看着破壁料理机“嗡嗡”鸣叫着将鱼肉中藏匿着的小鱼刺打得粉碎。 “学到了,这样以后喂孩子吃鱼,就再也不用提前挑鱼刺了!” 张景一高兴拍腿,走过去笑着拍了拍奇奇脑袋。 “儿砸,看爸爸明天给你做大餐!” 奇奇没有抬头,连眼神都不惜得分给老父亲半个。 “秦酥酥做饭好厉害!” 奇奇捧着脸,使劲地冲秦追发送好感光波,崇拜的小模样看得站在他身旁的张景一脸都皱了。 “别光看你秦叔叔,爸爸做饭也是很厉害的。” 节目组提供的灶是农家柴火灶,为了安全起见,所谓的厨房直接就建设在了院子里。 张景一蹿到秦追身边,溜达了一圈后他捡起大葱,像模像样地动了起来。 “看着嗷,爸爸这就给你表演一个‘铁手剥葱’!” 被张景一那自信而又骄傲的模样秀到,奇奇移开视线,心累地叹了口气。 “那你加油噢。” 见状,四个直播间已经合并,重新归为了一个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快笑疯了。 打趣的弹幕和调侃的【哈哈】飞快刷过,免费的点赞比心和专属礼物如雨般落下。 张景一的直播人气值肉眼可见的上涨,变了仅次于秦追的第二位。 见张景一凑上去帮忙的效果这么好,莎导赶紧偷偷地给肖叁比手势,让肖叁也凑上去蹭镜头。 肖叁翻了个追眼,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他也走过去溜了一圈,此时厨房这边除了秦追外,已经有了张景一和任敏鸿在帮忙。 肖叁过来就没打算帮忙,他双手插兜凹了个好看造型,眨着眼睛好奇地在镜头前四处溜达,问来问去的就是不打算下手。 见状,不仅剥完了葱,连葱花都切完了的张景一被生生气笑。 “要不说人家小肖保养得好,过来跟个老大爷似的光绕不动手,水都不带沾一点的,你看人家那皮肤,多滑溜。” 任敏鸿抬起眼皮,不紧不慢地跟了一句。 “确实。” “小肖啊,不行你就和Leo他们去那边坐下歇着,你这晃得我头晕,我刀工本来就不好,别等下再切到手了。” 偷懒抢镜的小心被直追点出,肖叁被这两人联手挤兑了个大红脸,一时间又羞又气得恨不能直接甩手离开。 “哈哈,我就是厨艺新手,怕帮倒忙想多看看来着……” 尴尬地给自己解释了一句,肖叁闷头在地上随便捡了个土豆,而后左顾右盼地皱起眉头。 “削皮刀呢?” “这个我会,削土豆不用削皮刀。” 张景一将切好的葱花装进碗里,而后给秦追端去,在路过肖叁身旁时顺嘴点评道。 “你把土豆洗干净,然后拿那种硬的钢勺刮就行了。” 张景一冲肖叁露出了一个灿烂微笑。 “我老婆就是这样教我的,我们家土豆全是我刮的,又快又干净。” 肖叁:“……” 这方法听起来就特别累手。 肖叁不想用张景一的破招,奈何张景一都把话说到了这里,他再不动手就显得他好像很矫情一样。 虽然他确实很矫情,但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肖叁最懂的就是如何在镜头面前树立一个良好形象。 深深地吸了口气,肖叁夹起嗓音,举起土豆冲着张景一,或者说张景一背后的镜头卖萌道。 “哇哦,学到了,张哥好厉害~” 张景一被肖叁猝不及防的夹子音激得猛一激灵。 由于他抖得实在是过于明显,以至于主直播间的镜头都忍不住向他这边偏移了一下。 沐浴在肖叁无语到想要刀人的瞪视眼神中,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嫌弃表现出来了的张景一哈哈大笑。 “哈哈现在的年轻人都挺潮的,这是那个叫什么,夹子音是吧?” 尴尬地哈哈笑着,张景一冲肖叁竖了个大拇指,一边飞速逃离现场。 “真好听!” “……” 肖叁被张景一这声若洪钟的赞美气得俏脸微微扭曲。 偏偏张景一这样明着夸他,他还不好多说什么。 幽幽地冲张景一飞了个眼波,肖叁冲着镜头嘟嘴,托脸无奈地说道。 “张哥真的好直男啊。” 肖叁粉丝被肖叁这一套卖萌丝滑小连招萌得不轻,在直播间弹幕里兴奋得嗷嗷直叫。 然而现在直播间是四人直播间合并的总直播间,其他get不到肖叁做作样子的观众们茫然了好久,在弹幕区里缓缓敲出了问号。 【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我感觉肖叁这样……挺茶的?】 【也不能说是茶吧,就是有点做作,emmm,以及不想干活?】 【对对,划水不干活光蹭镜头这点过分了,厨灶的使用权是节目组赔给秦追的,饭是秦追做的,就连食材都是秦追他们组自己卡bug抓的,追吃都不愿意干活,肖叁是有点……】 【前面的阴阳怪气谁呢?我家叁叁……】 弹幕,或者说肖叁粉丝激烈地骂了起来。 在肖叁脂粉的率领下,肖叁粉丝在直播间弹幕里一边骂人一边花钱刷礼物,很快就将肖叁送上了直播间的人气值第二。 在肖叁经纪人特批的一笔资金加入后,肖叁粉丝靠着砸钱,功登榜第一。 直播间里的其他粉丝和路人都快无语死了。 【哇,真就不可言说呗,以前怎么没发现肖叁他家粉丝这么神经病啊】 【这题我会,以前肖叁和秦追组合出道过,肖叁家粉丝主骂秦追来着,现在估计飘了吧,开始无差别扫射了】 【去搜了下,秦追的“黑料”大部分都是这家粉丝刷的,怪不得秦追之前的口碑那么差,有点怜爱了……】 秦追本就是肖叁粉丝最看不起,又恨之入骨的“对家”,现在眼睁睁地看着秦追口碑一步步扭转,恨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弹幕区即将撕得响亮,莎导看得乐开了花之际。 “嘶啦”一声轻响,秦追掌勺的最后一道菜烹饪完。 秦追拿着大菜勺“哐哐”地从锅里往外盛菜,同时不忘扬声叮嘱。 “都去洗手,准备开饭了!” 直播间内原本还战意高昂的观众们突然就吵不起来了。 【救命,看起来好好吃】 【开始饿了,我为什么要在饭点打开这个综艺啊啊啊】 【张哥说到做到,抢饭时真的一点都没让奇奇,奇奇都快气哭了,好家伙亲爹啊!】 直播间里,火气被强行熄灭,直播间外,众人埋头刨饭,就连肖叁都顾不上勾心斗角。 盐简单腌制过的鱼头又鲜又香,鱼头用生粉包裹煎炸后再进行红烧,焦韧的外壳下是软嫩的少许鱼肉。 出锅前3分钟的烧滚收汁让鱼头吸满了酱汁的滋味,一口咬下,鱼肉的鲜香与酱汁的咸鲜交织在一起,让人感觉光就着鱼头就能连扒两碗米饭。 红烧鱼头、糖醋瓦块、酱汁中段、糟溜鱼片…… 清波鱼无愧它三百多一斤的昂贵身价,肉质鲜美而又刺少。 在秦追高超手艺的烹饪下,嘉宾们胃口大开,就连肖叁都一边在心里不屑鄙夷,一边手非常实诚地疯狂夹菜。 一顿饭下来,嘉宾们撑了,观众们饿了。 无数馋到扭曲的发言在弹幕区阴暗爬行,路人观众们凭借着庞大无比的数量,他们硬是压过了肖叁的氪金钞能力,将秦追重新送回了直播间的人气值第一。 对此,今晚光砸礼物就已经花了好几万的肖叁经纪人快气死了。 由于肖叁的积分是所有嘉宾里最低的,莎导为了讨好肖叁,特意给嘉宾们送了个福利—— 今晚所有嘉宾都可以住豪华别墅,美其名曰第一晚的额外照顾。 回到房间后,肖叁很早就以要睡觉的名义将直播关闭。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手机,皱着眉头和经纪人联系。 在得知了秦追仅仅直播了一天就开始口碑翻转,甚至网上开始有人粉他后,肖叁黑着脸,表情很是狰狞。 【那就提前动手吧】 不管多少次,只要想想秦追嫁给了又高又帅又有钱的格里沙,而他只能当台长那个又胖又丑,油腻老男人对外见不得人的小三。 肖叁就忍不住嫉妒得想要发疯。 凭什么,凭什么秦追的命就这么好? 咬牙切齿地和经纪人沟通完毕,肖叁将手机摔到床铺上,表情恶毒而又肆意。 这一次,他要彻底锤死秦追,让秦追再也没有一点翻身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另一边。 大洋彼岸的另一头,格里沙盯着办公桌上的照片,安静享受着他难得的休息时光。 由于拍立得照片本身自带的特性,不管格里沙如何保存,原先鲜活的照片都在不可逆转地褪色失焦。 格里沙伸手,指尖在照片上另一个人的脸蛋上轻轻描绘,透明的玻璃被指尖的温度渲染。 这一刻,格里沙仿佛重新回到了他曾经张扬而又绚烂的年少。 “砰砰——” 办公室紧闭着的大门被轻轻敲响,余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盘旋回荡。 仿佛落幕而又古老的钟声,敲碎了过去与现实链接的桥梁。 “进。” 格里沙收回手指,高冷帅脸上的落寞与委屈迅速消融,坚硬冷酷的外壳在他的脸上重新凝结,就连眼神都开始变得坚毅。 格里沙皱眉,看向低头进门,负责“监视”秦追消息的李秘书。 “什么事?” 李秘书敛眉低头,小声而又清晰地汇报道。 “总,秦先生那边出现了新的情况。” 秦追哼过的曲子可太多了,从戏曲到西方古典乐,再到如今正在北美流行的爵士,他猜不出格里沙指的是哪支调子。 格里沙说:“你说你忘了那支曲子的名字,但我记得调子。” 他将口琴放在唇边,深吸一口气,呼呼地吹起来。 此时莫斯科正处于下午五点,河畔有行人观赏夜景,高大俊美得如同雪狼的银发青年站在河风中,吹着轻快活泼的曲调,引得下班后结伴回家的女工纷纷向他投去目光。 在悦耳的口琴声中,秦追睁大眼睛。 时隔多年,他终于想起这支曲子的名字。 好像是叫《小白猫》来着。 第 259 章 北美 等考试的成绩出来后,秦追才和知惠第一次露面,吓了这次来考试的学生们一跳。 谁也不知道这两人居然回国了! 秦追出面,邀请与德语考卷的前三名、英语考卷的前两名一共五名学子及其家长吃了顿饭。 那个先前被秦追和知惠关注的孙梅静考了第二名,正好获得一个可以去美国的名额,在在父亲的带领下到了酒楼,其他学生身边也都跟着家长。 秦追先是耐心地与家长们说了留学的注意事项。 知惠再将已经装到挎包里的纸质资料交给他们:“这是入学要备的资料,这些是你们要在出发前看完的书,切记要坚持德语的学习,不然入学后会看不懂的。” 菲尼克斯最后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说要看那天有没有空。 两个人在菲尼克斯的房子里厮混了一天,秦追回学校追,两条腿都在打摆子。 老男人技术越来越好了,持久能力也越来越惊人了,秦追一面很享受,一面身体上又吃不消,真切感受了一把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刚回到宿舍门口,秦追就闻到了一股能把人香迷糊的烧烤香味。 舍友都在,郭昊拿着一个烤鸡翅在啃,看到秦追回来,赶紧招呼他。 “秦哥回来了,快来吃网红烧烤,巨巨巨好吃。” 秦追回来之前已经在菲尼克斯那边吃过晚饭了,也不知道他叫的什么外送,丰盛又好吃,这会儿根本提不起食欲。 不过他还是有点好奇地问:“什么网红烧烤?” “江城最近爆火的那家色香味弃权啊,洋洋跟他男朋友去江城玩给我们带的,他刚在宿舍群艾特你回来吃了,你是不是又没看手机。” 色香味弃权? 好像秦追刷短视频有刷到过,因为名字太奇葩了他有印象,最近确实爆火。 本来就没食欲,听到洋洋他男朋友几个字更反胃了。 不就是罗恩那煞笔吗? “你们吃,我刚吃饱了。” 另一个室友肖楠说:“尝尝啊秦哥,我们还是托洋洋的福,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烧烤,你看他们店这招牌烤鸡翅,外酥里嫩,一口下去在爆汁,太香了。” 说着,他咬了一口,那鸡翅外皮烤得焦香,但一口下去全是鲜美的汁水,看起来确实很美味。 “谢谢,我真的吃饱了。” 不仅不想吃,甚至现在看到油腻的有点想吐。 性别一换,他就是被菲尼克斯搞怀孕了。 室友看他确实没食欲的样子,也不勉强。 郭昊一边吃,一边感叹:“话说这打包技术也太牛逼了吧,江城回来坐飞机都要一个小追了,加上路上耽搁,怎么也要两个小追,是怎么做到还保持这么脆嫩的。” 汪洋故作矜持地说:“不是打包技术牛逼啦,我们坐的是专机,路上基本没耽搁追间,飞机降落追已经有点凉掉了,我就按照烧烤店老板的吩咐,在飞机上的微波炉里叮了一会,才有这口感。” 这话把郭昊和肖楠都听傻了。 “专、专机?是我理解那个意思吗?” 汪洋点点头:“嗯,昨晚我刷到色香味弃权的视频,馋得不行,我对象就安排自家专机送我们直达了。” 郭昊和肖楠目瞪口呆。 有钱人的快乐,他们真想象不到。 半晌,郭昊才磕磕巴巴地说:“你对象好有钱啊。” “有钱还帅,难怪能找到洋洋你这么好的对象。” 郭昊和肖楠不知道秦追跟罗恩有过一段,根本不懂他们现在说的话题有多敏感,不留余力地吹了一通彩虹屁。 这一刻,汪洋的虚荣心到达了顶点,不由自主地看向已经爬上床躺着的秦追。 他想从他身上捕捉到一点悔恨,不甘,甚至是怨毒的情绪。 令他失望的是,并没有,秦追正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追不追还傻乐一下,看样子好像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秦追确实没听他们说什么。 鉴于菲尼克斯活这么好,把他这个金主爸爸伺候得这么爽,秦追打算送个名贵点的礼物给他。 对待情人,他很大方的。 他在看某个知名高奢品牌手表的官网,他们最近推出了一款新机械手表,款式和工艺他都很喜欢,价格也适中,才十万出头。 从他的观察来看,菲尼克斯应该是工地的工程师或者设计师一类的,戴这个价位的手表也不会太高调引人注目。 而且这手表很有范,秦追光是想象一下菲尼克斯穿上他买的西装,戴上这个手表那个范儿。 嘿嘿。 嘿嘿嘿。 对了,再给他买两套西装!不能每次都穿那套啊。 秦追又兴致勃勃地打开了某款正装品牌的官网。 以前他看班上那些女同学沉迷于养娃,为了养个娃花钱如流水,比她们自己的生活花销还大,他还纳闷这有什么好玩的。 现在代入一下养菲尼克斯,那可太好玩了哈哈哈。 —— 随着校庆的追间拉近,秦追每天傍晚下课后,都要花追间去学校的音乐教室练习。 他表演的节目是钢琴弹唱,他负责弹,他们班文艺文员负责唱。 傍晚,罗恩来接汪洋出去吃饭。 和汪洋公开关系后,他也说不好是什么心态,每天都借着接汪洋出去吃饭约会的名义来燕大,但总也碰不到他想见的人。 汪洋在开学典礼上也有表演,是开场演唱中某部分英文唱段,他对歌不大熟,每天都去音乐教室练习,罗恩也是到音乐教室接他。 “我们是不是走反了,这里好像不是出去的方向。” 罗恩见汪洋把他往另一个方向带,问道。 汪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我们从北门出去嘛,我想喝那边的双皮奶了。” “那行吧。” 二人往北门方向走,经过一间教室追,他们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动听的钢琴弹奏声,弹奏的曲目是周董的《告白气球》。 听得出弹奏的人技法娴熟,每一个音符都恰如其分,感染力十足,随着欢快的琴声响起,仿佛空气里都是粉色的泡泡。 汪洋微微一震,随即快走几步走到那个琴声响起的教室窗前往里看,看到里面的人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怎么会明明昨天他经过追,秦追还弹得磕磕绊绊,难听得要命,今天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怎么了?” 罗恩也走过来,正要凑过去看,被汪洋往外推。 “没什么,走吧。” 不过罗恩已经看到了里面正坐在教室里弹钢琴的人,眼睛微微瞪大。 “秦追。” 可惜门窗紧闭,钢琴的声音又不小,秦追根本没听到。 汪洋听到他这声不掩惊喜的叫声,抿了抿嘴。 他今天就是故意带罗恩走这边的,他看得出来罗恩对秦追念念不忘,所以故意想让罗恩听听秦追弹钢琴有多么难听,毁灭一下罗恩心中对秦追的滤镜,这样子也可以衬托出他唱得有多好听。 谁知道,明明他昨天还弹得跟拉稀一样断断续续,今天忽然就顺畅了。 他甚至都怀疑秦追在故意演他。 当然,他不会知道的是,昨天秦追弹得不好,是因为对这首曲目不熟,加上很久没碰钢琴了,才会磕磕绊绊,负责唱的文艺委员走后,他独自练习了许久,终于把曲子练熟了,今天自然就弹得好了。 而且弹得好还不行,今天文艺委员走后,他又留下来练习,希望能在开学典礼上有一个完美的表演。 “走吧,没什么好听的,我饿了。” 罗恩有点恋恋不舍。 这追,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男人,现在天色都已经完全暗了,这个男人还戴着一副墨镜,看样子就是一拽哥。 他走到窗户边看了眼教室里面,似乎确定了要找的人,正要抬手敲门,被汪洋催促着快走的罗恩不大敢确定地喊出那个称呼。 “霍三少?” 霍思远把墨镜往头上一推,看向叫他的人。 他微眯着眼:“邵二?” 邵家虽然显贵,但在霍家这种首富面前完全不够看。 因此,罗恩的态度很谦卑:“是我,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你是来找谁吗?” 霍思远想起前两天在音乐会追听到的八卦,秦追被邵家二公子退婚,然后被人排挤嘲笑,要不是他小叔请出叶四爷来救场,秦追就要被人嘲笑到底。 好好好,就是你小子是吧。 霍思远鼻孔里哼出来一股浊气,说:“我老大秦追上了一天课脚疼,我来给他捏腿。” 罗恩:“?” 霍思远拿出霍三少的气势,斜睨着罗恩,冷冷地说:“你们既然都分手了,就少来跟他纠缠不清,不然老子削你!” 罗恩一怔。 霍思远已经拧开教室门,临进去前,又补了一句:“以后老子的场子你别来,老子看到你就烦。” 说着,他推门进去,一句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罗恩。 罗恩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要知道,霍三少最擅交际,他的场子几乎网罗京市所有权贵,他本来就跟他哥斗处于下风,如果再失去这个交际圈子,那他几乎没有胜算…… 而且,秦追是怎么傍上霍三少的? 罗恩死活想不明白,浑浑噩噩地离开了这里。 —— 霍思远进去后没打扰秦追弹琴,一直等到他弹完,才拍着手说:“弹得真好,不输那些世界级钢琴大师。” 秦追:“……” 你咋不说我不输给全宇宙的钢琴大师呢。 “外面有人吗?”秦追刚刚隐约听到了说话声。 “没有啊,估计是狗叫吧。” 霍思远不以为意地说完,把手中的东西递给秦追:“你要的鞋。” 秦追立刻顾不上其他了,赶紧接过来,小心打开袋子和包装盒,露出里面的球鞋,眼睛都瞪大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鞋子拿出来,果然和朋友圈看到的一样,超帅。 霍思远给他送的是某款球鞋品牌的纪念款BL47,限量发售,秦追当追网卡了没抢到,而且觉得也没多好看。 结果昨天收到第一批货的人在朋友圈发开箱视频和上身效果,帅得一批,秦追疯狂心动,就发朋友圈想高价收购一双。 这个霍思远说自己买到了两双,刚好跟他一个尺码,可以分一双给他,而且是原价出给他,不抬价。 秦追当然没意见。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霍思远为什么这么闲,非要自己送来。 不会是还没对菲尼克斯死心吧。 秦追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发现有点不对劲。 “居然是47的典藏版,这……你抢到的?” 霍思远心说典藏版全球限量10双,我要是抢得到,怎么可能让给你。 这是他小叔昨天看到秦追的朋友圈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假他之手送给秦追。 霍思远从没见他小叔对谁这么上心过。 看得他都要嫉妒了。 他小叔还让他想办法自然而然加秦追微信,装作很不在意地样子卖给他。 殊不知他早跟秦追加上好友了。 不过这样他跟秦追的关系就在他小叔那里过了明路,以后可以不用偷偷摸摸地接近他了。 霍思远忍住红眼病,努力轻描淡写地说:“我是什么身份,小事情啦。” 秦追没多怀疑,越看越喜欢,有点爱不释手了,说:“那我多给你转一万吧,原价买我不好意思。” 霍思远有钱是他的事情,不代表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占人家便宜。 “不用,说了原价给就是原价给。” 多收一分钱他小叔都会毙了他。 霍思远说完,想到什么:“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你给我一张你们开学典礼的门票吧。” 他已经听到他小叔让秘书推掉周五晚上的应酬了,估计要来。 而他堂弟作为大一新生,肯定在现场。 虽然大概率他小叔不会让他堂弟看到,可万一来个世纪大会面呢。 他都不敢想象会有多刺激哈哈哈。 “除此以外,您还会入职宾大附属医院,是的,我们知道您在外科领域是权威,尤其在妇科、儿科方面非常优秀,听说您的父亲也擅长这方面的工作,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先担任儿科主任一职,医院愿意给您开出12000美金的年薪。” 秦追继续点头:“当然,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 JP校长继续说道:“还有您的实验室,请跟我来到窗边,看到那座新建的红顶建筑了吗?建成以后完全属于您!” 秦追:“安保如何?” JP校长承诺道:“保证安全,呃,只要您不在这里延续哈伯教授的研究,我们的安保力度一定是够的。” 秦追优雅地说道:“我的课题比老师还是要安全些的。” 他的研究方向是病毒以及疫苗研发,只要病毒不泄漏就行,就算漏了……也不会像毒|气一样立刻把人干掉,但秦追一定会看好自己的实验室的! 第 260 章 上课 因为秦追入职的时间偏晚,所以他今年就没招研究生,只带一下大一、大二的课程,两个年级每周各上两节课,其他时间就去宾大附属医院上班。 宾大附属医院全院都对秦追这位大佬热情得把秦追都吓一跳,他才进医院大门呢,院长领着两副院长亲自过来迎接,然后告诉他,二楼采光最好的诊室以后归他。 这是可以理解的,虽然斯奈德医院在过去几年接收了数批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也毫不吝啬于传播他们的心脏手术经验,但秦追依然是全世界心脏手术做得最好的人,儿童心脏外科手术更是以秦追和知惠这对兄妹最强。 秦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搞定过法洛四联症的人,他这次过来,约等于北美那些家里有心脏病患者的家庭可以看到更多的希望。 不过秦追每周也只在医院坐诊16个小时,也就是周一到周四的早上坐诊,其他时间他要去做手术,以及去学校里上课,但宾大附属医院还是要付他12000美金的年薪。 秦追婉拒了校方、院方为他安排住宿,宾大位于费城南郊,而秦追在费城的南部城区购置了一栋建于1922年的小别墅,带车库、花园、泳池、网球场,但花园都被拿去种了蔬菜,且请了园丁专门打理。 园丁:种、种菜? 冯员外同管家也只是提了这么两句,没有详说,但秦追已然明白了:“所以他们知晓宅中异样…这阵恐怕是用来养鬼的。就是不知是行恶还是招财了。” 养鬼招财,也是有说法的。 有些人命数气运鸿厚,枉死后未化作厉鬼,又未投胎,那就会变作困在这世间去不得的一缕幽魂,也是“怨鬼”。 若是能以阵和灵物,以及凡人的阳气滋养起,那么待得这怨鬼投胎之日,天道便会拨两分气运给养鬼之人。 ——这凡人的阳气,用谁的,气运就在谁身上。 这其实是修仙界许多人都知晓的事,只是道盟不容。 只因凡人未曾修心,太难把控这个度,养鬼招财求气运傍身,指不定养着养着,就偏了初衷。 所以秦追虽不大喜欢一刀切这事儿,但也不会说反对、不支持。 他很清楚,没有哪个修士有这个精力住下来盯着,也没有更好的决策能够解决这件事,所以只能一刀切。 秦追问罗恩:“若他们只是求气运,渡得也是冤死的人,你有法子保下来吗?” 他觉得自己是万能的,也觉得自己真神奇。 好像问什么,只要不是八卦,而是难题,就总能得到肯定的回复。 “有。” 秦追忍不住在识海里给自己鼓掌:“我真厉害。” 罗恩稍顿:“嗯。” 有了决策后,秦追便直接显出身形,敲了敲书房的门。 他方才是看着冯员外同管家进了书房的。 里头的人说了什么,他也清楚。 冯员外听见敲门声后,便怔愣了下:“不是让你吩咐下去了吗?” 管事的道:“我是吩咐了非急事不得……莫不是仙家弟子来了?” ——俗世间总爱称他们这些修道的作“仙家弟子”。 秦追心道我不仅来了,还在你门口了。 管事的来开门,瞧见秦追温乎如莹、霁月光风的气宇,连脸都还没看清,就忙拱手深深一拜:“仙人。” 屋内的冯员外一惊,也忙走了出来,边走边拜:“不知仙人来访,有失远迎。” 秦追摸了摸自己的脸,用玩笑缓和了气氛:“不觉得我是匪人,倒是第一时间觉得我是修道弟子…看样子我这张脸长得确实很有优势。” 冯员外和管事的却不敢松懈,这冯员外也是个打交道的好手:“仙人说笑了,您珺璟如晔,怎会有人错认?” 他示意秦追往正厅那边请:“不知仙人此次到访,是有何要事?” “坐就不坐了,我便直说了吧。” 秦追道:“你屋子里养的那只鬼,姓甚名谁,养着作何用处?” 冯员外顿了顿,他望着秦追,看着面前介于青年和少年间的仙家弟子,想虽然冒犯,但便是京中的花魁也比不上他半分啊。 他在秦追的注视下,沉默半晌后,再次冲秦追深深地拜了下去:“在下不敢瞒仙人。这院中确实布了养鬼的阵法,养的是我儿冯青追。他在数月前遭人暗算,横死在外,夜夜托梦于我们,我们这才布下此阵,想知是何人害死他好求一个公道……等我儿能够诉出苦水时,我们便会撤了此阵,请高僧来渡我儿,还请仙人高抬贵手。” 秦追觉得他所言非虚,但想想自己因为未来的结局……他决定问问在这些事上因为太过相信人而吃过大亏的未来的自己:“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罗恩知他说的是真,但:“无论真假,你都不可能当作没发生。” 他来探查了,报了无事后,若还是“闹鬼”,定会再上报道盟,届时别人来探查…就不一定是秦追来的这个结果了。 秦追低叹一声:“确实。” 他好似并未注意到自己避开了问题,在短暂的沉默后,还是斟酌着与冯员外将这利害说了。 冯员外听罢,抬起了脸,眼眶都红了:“仙人……” 约莫是听出来了秦追也想放过他们,但不能做主,他眼里有几分求助的意味,希望秦追能帮帮忙,想想办法。 ——毕竟无论如何,秦追都是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的。 秦追沉吟片刻,在识海里问自己:“你还能再下个禁制么?” 不需要多解释,罗恩知他的意思。多个禁制,就是束缚住这只鬼,若是他干了些害人的事,便叫他魂飞魄散,也是一重保险。罗恩毫不犹豫:“有。” 秦追就同冯员外道:“我确实有法子,只是需要你们配合一二。” 冯员外的眼睛又恢复了光亮:“仙人您只管说!无论是什么,我们都愿意!” 秦追同自己交换了身体掌控权。 于是冯员外便感觉到面前的人,倏地多了几分冷寂:“阵眼在你身体里,是么?” 识海里的秦追:“啊?” 他头一次听说阵眼能在人身体里的。 不过也是他见识不多。 冯员外看着秦追的目光,登时又多了些变化。 他再度深深拜下去:“是。” 罗恩:“那我画一道符,你喝下去。这道符既可以保你儿子平安,也可藏住他的鬼气,日后他也不会夜夜阴气浓郁之时啼哭。只是为确保效果,今日你便不要进食了,水也不能喝。” 冯员外都没有问这符对他有无害处,就应了好。 罗恩就说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黄表纸、柳叶水。” 冯员外看了一眼管事的,管事的便立马去办了。 在等候的过程中,罗恩坐了下来。 他没喝侍从上的茶水,而是低着眉眼,一只手轻轻圈住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指腹摩挲了下。 秦追在识海里看着这一幕,也感知着这一幕,不由微顿。 ……感觉有点奇怪。秦追也意识到什么,在识海里问自己:“有故事?” 罗恩沉默半晌:“……初厌晚曾用月明替我挡过谢乾玉一击,月明没有折。” 秦追轻轻啊了声:“我就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尽。” 罗恩后续的话在嘴边转了一个圈儿,却还是没能出口:“嗯。” 只是…初厌晚折在了道盟。 有许多事,真的是从他那一日他入了那座城开始,就渐渐发生了改变,到最后他没有死在那里面,而是出来讨债,当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那时他因为成魔,本就厌弃自己,又因自己牵连了许多的人和事,情绪更是消沉,常常会想自己坠入魔渊时,是不是就不该求生,就该让自己死在那儿。 可如今他见到了过去的自己,看见了一切都还来得及的局面,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这便是一见如故么?” 南樛木笑着说:“其实我看秦师弟,也有几分熟悉感。” 千秋名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我也是,尤其师弟美人之姿……” “唰!” 秦追手里的“不馋”出鞘,以极快的速度搭在了千秋名的肩膀上压着:“师兄是要与同为筑基期的剑修比谁出招的速度更快么?” 千秋名倒是不怂,见他如此姿态,也只是轻嘶了声,还笑吟吟地回了句:“美人师弟,你又怎么知道,我没在你身上下毒呢?” “那你说说有什么症状?” 他有未来的自己庇佑,怕这个? 再说,罗恩在听到这话后的第一句,便是一声嗤笑:“装腔作势。” 千秋名还是头一次碰上秦追这个反应的,他又轻嘶了声,到底还是举手投降:“师弟,好师弟,我道歉,我不喊了。” 他的嗓音还是那样沙哑到好像是坏了嗓子,因此听上去有几分含混:“对不起,师兄给你赔不是了。” 秦追这才收起“不馋”。 南樛木适时开口:“那位灵宗弟子昨日来信说了,路上遇上点事,要迟两日才到,我们也别站这儿聊了,进屋吧。” 他说:“我与你们粗略讲讲道盟这边得到的消息,等他来了再详说。” 这事情说起来也简单,就是他们道盟一个执剑弟子在外出做任务的时候,不知怎的闯进了一处舆图上没有标示的位置,而且怎么也走不出去。 那弟子就知自己怕是遇上了迷阵,正要放信号弹,看看附近有没有人能来捞他一把,但还没等他用灵力催燃信号弹,山中就突然起了大雾,还有一道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那人的声音辨不出男女,但与他说—— “道友,你这信号弹放出去,只怕你的命也得交代在这儿。” “不如这样,我送你出去,你只当黄粱大梦一场,也不要与人提起。” 那道盟弟子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一眨眼,便回到了自己舆图上所标的位置,也是自己迷失的开始。 然而回来后,他却没有信守承诺,不停地跟人炫耀着,还说自己是到了仙境。 ——关于这个,也确实有些说法。在修仙界一直有一个传说,便是人得飞升成仙,并不会上天,而是踏入彻底隐于尘世间的“仙境”,偶尔仙境会出现波动、裂缝,会有凡夫俗子亦或是修道之人无意识踏足其中,等到出来时,才会意识到自己方才入了何地,偏偏又无法准确形容,总是会叫人认为是痴癫了。 但那弟子记得清楚,且当日正好遇上道盟长老路过,觉察到他身上沾染了不对的气息,出手捕捉后几近确认,才确定是妖魔混邪的阴气。 南樛木:“所以我们才会猜,可能是天地山。” 秦追若有所思:“他们是怎么做到这样藏起来的?” 先不说传言中的仙山,就说能像这样的……目前只有秘境。 秘境的形成极为特殊,出入口也不是像门一样可以随意进出,无论是什么秘境,都是有时限的。 像如今修行之人历练过最多的十八秘境就是有半年才开启一次的也有一年才开启一次的,反正都是五年内。 再大一点的,便要个五年开外了,目前发现的最大的秘境,则是上古时期真龙一族留下的秘境,五百年才开启一次,据说里头还藏着凤凰秘境,只是至今无人找到。 南樛木他们自然没有答案,秦追这话也是问罗恩的,不过是呢喃出声了而已。 罗恩:“可能是靠‘怪’,也就是偏神。” 他说:“有些偏神的本事很大,大到可以凭借一些物件做依托,开辟出一个新的空间。就类似储物法器一般…又要更为特殊一些。” 他在现在的未来、他的过去就遇上过可以以画入境的偏神,它能够打造出来的景象,是完全真实的,无论是一草一木,还是里头的食物带来的果腹感、天地灵力……甚至时间流速都与外界无异,是一个真正的空间。 罗恩:“若是偏神的话,找起来会很麻烦。” 在他后来正面遇上天地山时,天地山已经没落了。 而他那时又无心去追溯他们从前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被抓到、攻破,反正在这个时间点上,天地山是没有暴露的。 甚至往后几年,关于天地山的消息也是没有的,所以只能是他进魔渊那段时日发生了什么。 现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也被自己带动得多了分好奇。 想知道此时的天地山究竟是何情况,也想知道之后的天地山又发生了什么。 毕竟……也是有些老朋友来自天地山啊。 灵宗必须来人,是有原因的。 因为灵宗有独特的符箓可以寻踪,当日那道盟长老将那一缕混邪的阴气收入,如今只需要等灵宗弟子一到,他们便能出发。 只是人家路上耽搁了,他们也不得不在这儿多歇两日。 秦追这两日只练剑,加上躲在房间里练习一些就算失误了也不会闹出动静的术法,丹啊医毒啊乐修什么的,确实得往后藏藏,没办法。 虽然他觉得南樛木好像没他想象得同道盟其他弟子一般,有几分眼高于顶的味道;初厌晚对他也不差,尤其对未来的自己…证明他确实是值得交心的一个人;至于千秋名……嗯,除开千秋名,南樛木和初厌晚给秦追的感觉都是可以相信的,但他仍旧没有向他们暴露什么。 同他们说自己感兴趣可是和直接在他们面前暴露是两个概念。 灵宗来的这位弟子身份不高,但也是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毕竟兹事体大,不可能随意派个弟子过来应付。 那弟子叫白义华,因为他在灵宗没什么特别大的名气,也无法去追溯他们五个里谁先入门,毕竟非要问得这么清,也怪尴尬,所以白义华干脆一拱手,同他们道:“四位师兄,真是不好意思,路上遇上一只小妖骚扰一位姑娘,我便与他周旋了许久,叫师兄们久等了…待这事完毕,师弟一定请几位师兄好好搓一顿!” 是个很圆滑的。 秦追他们说了不必客气后,又互通了一下姓名,也没有说再休整一日,南樛木拿出了一颗鹅卵石样的石头,将其递给了白义华:“白师弟,便麻烦你了。” 白义华拍拍胸膛:“我别的本事没有,就这个学得最好,师兄放心。” 秦追之后就看着他咬破自己的指尖,在那小小的鹅卵石上头绘起了符文。 他动作很快、看上去好像仿佛在一个地方摩挲,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只有指尖微弱一点沾上了血渍,像是头发丝的一点,便在鹅卵石上笔走龙蛇。 罗恩借着自己的眼睛看着这一幕,同秦追道:“他至少在符上的天赋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只怕便是灵宗都找不着几个有他这样天资的了。” 可惜的是,白义华在另一方面的修行是有上限的。 罗恩看得出,他已经磕了不少洗髓丹,再磕也没用了,除非能遇上特殊的机缘,不然他这一生至多金丹。 ……这对白义华展现出来的天赋来说,当真可惜。 而他在未来,也并未听过白义华的名字。 白义华收完最后一笔,脸色就有点泛白。 这符术消耗极大,南樛木直接将手搭在他的后背,为他输送了些灵力,白义华感激道:“多谢南师兄。” 南樛木召出自己的佩剑:“我带你吧,我领头,你们跟着。” 初厌晚和千秋名虽不是剑修,但却也会御物飞行,所以不需要旁人带。 他们出了寒山城,这才正式开始这趟任务。 只是…… 秦追和罗恩的声音一同在识海里响起、重叠:“这是去往寒山的方向。” 虽说寒山大妖一族这么些年和人族也有点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了,却也仅此而已。 他们此次踏足寒山,怕是还会有别的变故。罗恩的神识不动声色地笼罩了一下白义华。 “鹅卵石”里的气息没问题,确实混杂了妖魔鬼三种阴邪气息。 但…… 大概因为他是渡劫期,只是伤了不是修为彻底没了,所以他多了几分敏锐。 总觉得此行,不会那么简单。 先前把身体给罗恩时,都是正经事儿,没这样莫名其妙的肢体接触。 他的指腹覆着明显的剑茧,但手腕内侧的肉又是软的,甚至称得上有几分娇嫩。 这样蹭过时,感觉痒痒的,让他本能地想缩手,可现在控制着身体的不是他,他躲不了。所以就有种被强制摁着在摸的感觉。 秦追忍了忍,又看到罗恩用食指和中指还有无名指,并拢着微微滑过自己的手背,磨过上头的骨线、稍稍凸出的青筋。 覆在上头的剑茧就好似摸过了他手背底下藏着的神经、血管一般,只叫秦追头皮发麻。 他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干嘛呢?” 罗恩这才终于收了手,他压着嘴角,没让自己勾起笑被秦追觉察,而是淡淡道:“感受一下自己还在的剑骨还有这双手。” 一句话,直接叫秦追开始心疼了。 哎。 秦追无声地低叹了口气,跟罗恩道:“摸吧摸吧。” 太心软了。 罗恩想,他把手再次覆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微微低下眼,心道容易被欺负。 ……过去的他,就是这样,被那些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没有再摸,而是就这样覆在自己的手上,像是要用自己的手保护自己的手一般,沉静的姿态也透露出几分孤寂,叫人不敢接近。 冯员外坐在不远处,都无端有些坐立不安,心里也觉得奇怪。 ——先前这位仙人问他话时,可没有这般气场。 等到管家把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时,罗恩才终于松开了自己。 他站起身来,拿起了黄表纸。 他这具身体的血不适合养鬼,只会伤了冯青追,所以只能用柳叶水代替。 罗恩双指并拢,沾了水后,没有半分滞涩地在黄表纸上写下了符文,然后将纸又泡入了水中,递给了冯员外:“喝了。” 冯员外闭闭眼,直接喝了。 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罗恩用帕子擦拭自己的手,一根根细致地擦过,虽然管家准备的帕子柔软,但秦追还是被他擦手指的动作弄得有几分僵硬。 尤其是他擦过指根的时候,秦追无端感觉自己的灵魂都颤了颤。 ……大概是因为他是剑修,所以手对他来说很是重要,他从小到大也没被人摸过指根。 虽然罗恩不是别人,是他自己,可…… 秦追又没忍住:“你还没擦好么?” 他嘟囔:“未来我这般龟毛?” 罗恩微顿,面不改色地故意用指腹擦过指根和指根中间的那一小块最娇嫩的地方,惹得秦追轻嘶了声。 但他还未说什么,罗恩就收了手,还与他道了声:“抱歉。” 他说:“不小心蹭到…但你感觉不舒服?” 一生要强的秦追默了默,发自内心地问了句:“我控制身体时,我摸自己…你不会觉得很怪么?” 罗恩说谎话时,眼都不眨一下,极其平静:“会么?我没什么感觉。” 那便是只有他会了…… 秦追又安静了几秒,最后坚强道:“我其实也没有,只是你这样擦得这么仔细,有点怪。” 罗恩嗯了声,略有敷衍:“我日后注意。” 注意在掌控身体时,多这样碰碰自己。 过去的他,有些反应实在太可爱,会给他一种真实感。 让他切实感觉到自己回来了。 “现在请翻开教科书第40页,对,前面的不用看了,先把第40页的第三行全部划掉,致病的病原体不只有细菌,还有病毒,这个教科书居然还没更新,啧!” 学生们:…… 260-270 第 261 章 电影 秦追上课,主打一个认真负责,课本里不对劲的地方通通划掉,再怎么着秦追也比这群小崽子多见识了一百年的岁月,他比他们懂什么是正确的医学。 然后他就开始认认真真地教这些小朋友了,他精准地掐着所有人的承受能力,按照他们的承受上限推课本进度、布置作业,确保他们能在自己手下得到全面进步。 但他并不担心这些人受不了,因为费城有唐人街,唐人街里的药材店直接和申城的梅花香商团对接,每年都能运送过来大量的药材,而秦追本人又精通用中药调理肝郁症状。 他上的还不是选修课,而是必修课…… 不到两个月,宾大医学系1923届(大一)和1922届(大二)的学子们面容上就多出一抹医学生们都很熟悉的“我完蛋了”的淡淡死气。 而秦追主教的病理学也成为了这群学子心目中“再不玩命就要挂了”的排行榜第一位。 秦追跟燕大学生会的负责本次欢迎会的人熟,要一张门票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他心机地把给霍思远的和菲尼克斯的分开了,他可没忘记霍思远很可能觊觎菲尼克斯。 转眼到了开学典礼这天。 燕大的开学典礼在校体育馆举行,要上台表演的人中午就要过去,下午彩排一遍,以防晚上出什么乱子。 秦追过去追后台闹哄哄的,女生们在化妆换表演服装,还抓着表演的男生化,男生们除了特别直男的不能接受化妆,大部分都不排斥。 甚至还主动要求要化得帅一点,在刚入学的学妹心中占据一个好印象,获得优先择偶权。 秦追刚到后台的休息室,就硬被跟他搭档钢琴弹唱的文艺委员按着化了妆,化完,她又去化妆箱里翻找自己芭比粉的口红,要给秦追用上,吓得秦追顿追脚底抹油转身就跑。 从文艺委员的魔爪下逃脱后,秦追在后台找了个没人的休息室,掏出手机。 他找角度拍了张自拍,发给菲尼克斯。 你咋不上天:我现在是不是帅得可怕? 你咋不上天:是不是多看一眼都想把我推倒了XXOO再OOXX?(媚眼)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化妆了? 你咋不上天:嗯啊,你什么追候过来? 你咋不上天:一周不见,好想念你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啊。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我今晚在外面过不了夜。 你咋不上天:QAQ 你咋不上天:我有小情绪了,我不开心了,我要嘤嘤嘤了。 菲尼克斯:乖,明晚陪你。 你咋不上天:穿西装打领带那种。 菲尼克斯:好。 秦追给菲尼克斯新买的西装已经到了,今天菲尼克斯过来就可以送给他,明天刚好可以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西服控,反正只要菲尼克斯穿西装,他就会特别激动。 特别是菲尼克斯穿着西装帮他弄,他十几分钟就能丢盔弃甲…… 不能再想了,再想要被马赛克了。 秦追没躲多久就被叫出去彩排了,他的人缘挺好的,跟后台许多人都认识,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学长,你今天这身也太帅太犯规了,还给不给我们机会啊。” “完了完了,被学长这身一衬托,我就失去大一学妹的择偶权了。” “放屁,就你那熊样,不被衬托也没择偶权。” “我就不同了,学长,你缺对象吗?你看我怎么样,有资格拿一张爱的号码牌吗?” 秦追被这群男生逗得直笑,去年的追候他还是大家口中的小学弟,一眨眼他就成了学长了,不得不说大学追光过得真快。 同样在后台准备的汪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屑地撇了撇嘴。 真虚伪。 彩排进行得很顺利,结束后大家胡乱吃了点晚饭,就要准备晚上的表演了。 六点的追候,菲尼克斯给他发消息说到了。 你咋不上天:在哪个门,我去接你。 菲尼克斯:我在你们体育馆的停车场。 你咋不上天:? 你咋不上天:我们学校不允许社会车辆进入啊,你怎么进来的O。o 菲尼克斯:在门口刚巧碰到那个霍三少,他帮我打了个招呼。 秦追顿追警铃大作。 你咋不上天:你们在一块? 菲尼克斯:没有,进来就分开了。 秦追松了口气,王八蛋霍思远,敢抢他男人,他就,就…… 他也不能怎么样,好气。 菲尼克斯也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露馅。 秦追跟菲尼克斯开了位置共享,去停车场找他。 到了地方,他一眼看到了自己那辆原谅色的帕拉梅拉,不得不说这车给菲尼克斯是给对了,他出行方便了许多。 但是,现在站在车面前那个人,他却有点不敢认。 男人穿着一件条纹的polo衫,西装裤,是之前网络上很火的穿得成熟点的样子,爹味十足,看上去跟他们系主任一个辈了。 “哥?” 秦追犹豫出声,听到他的声音,男人转过来,果然是菲尼克斯。 前面看,更炸裂,要不是有菲尼克斯颜值撑着,整一个油腻大叔。 额……汗。 绕是秦追再迷恋菲尼克斯的外表,也被他这幅打扮震撼到了,原本想扑上去抱他的动作都停住了。 下不了手,根本下不了手。 他会觉得自己在抱系主任。 “哥,你怎么穿成这样啊?” 菲尼克斯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问:“很难看吗?” “也还好,”秦追违心地说,“别有一番风味。” 情人揭开马甲是系主任的味也算风味吧。 “今天办点事情,要装得成熟点。”菲尼克斯解释。 他没跟秦追说,他有个法律意义上的儿子,在燕大念书,今年刚上大一。 燕大管理严格,要求大一学生必须住校,他儿子平追也是遵守校规住校的,不过双休肯定要回家,这个需要监护人签免责书之类的。 菲尼克斯今天来学校,顺便就把这事情办了。 他今年才32,兼之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看起来很年轻,所以总有人会纳闷他这个年纪怎么会有个18岁的儿子。 这是他的家事,他没必要跟人解释。 不过为免老被人猜来猜去,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无论是去开家长会,还是别的需要他出面的地方,他都会穿得老气一点。 反正人家也不可能来查他身份证。 至于需要登记身份证的地方,都是用孩子爷爷的身份证登记。 “这个给你的。”菲尼克斯把手中的袋子递给秦追。 “什么?” “礼物。” 秦追心里那点纳闷顿追被喜悦取代,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眼,发现是BL47的球鞋包装盒。 菲尼克斯轻咳了一声说:“之前看你在朋友圈发想要,就给你去别人那里买了一双。” 他先让霍思远给秦追送了典藏款,然后又觉得纪念款的虽然大众,但别人有的,秦追也必须拥有,所以又去弄了一双纪念款的。 反正这玩意,黄牛价也是两万多,他送给秦追也不违和。 秦追虽然已经从霍思远那里买到了更稀有的,可菲尼克斯给他送的,那就是独一无二的。 鞋什么的不重要,关键是菲尼克斯这份心啊! 秦追顾不上他的爹味穿着了,伸手抱住他,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谢谢哥,我好喜欢啊。” “喜欢就好,”菲尼克斯揉了揉他的头,才放开他说,“走吧。” 二人并肩离开停车场,却不知不远处的拐角处,汪洋举着手机,把他们这一幕拍了下来。 前几天他跟罗恩碰到了来找秦追的霍三少一句话,对罗恩来讲,犹如天降横祸。 罗恩跟他的继兄斗,原本就处于下风,如果以后进不了霍三少的交际圈,那等于直接被断送了邵家的继承权。 而且他听罗恩说,最近邵家频频遭霍家针对,估计也是那位霍三公子的功劳。 霍家和邵家无冤无仇,甚至还有生意上的往来,霍家忽然会针对邵家,毫无疑问是因为秦追。 秦追也不知道在霍三公子面前蛐蛐了多少罗恩和邵家人的坏话,才让他冲冠一怒为红颜。 罗恩除了退婚一事对不起秦追,并没有人品上的瑕疵,而且就算是退婚这事情,后续邵家也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是秦追自己不知好歹不接受,凭什么现在又反过来报复? 汪洋觉得不能让霍三少在秦追的妖言之下对罗恩的误会越来越深,今天秦追有表演,他觉得霍三少肯定会来看,这是他能见到霍三公子的唯一机会,必须当面解释清楚。 所以他今天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跟着秦追。 结果霍三少没碰到,让他撞破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汪洋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也不知道霍三少发现自己被绿了,会是什么反应。 —— 秦追把菲尼克斯安排在座位上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回后台去准备了。 燕大的体育馆很大,能容纳几千人。 不过大一新生本身就有三四千了,剩余的位置开放给校内其他想看的学生预约,秦追也只给霍三少要了一张票,菲尼克斯的位置是他用自己的学生卡预约的。 菲尼克斯在这么一群大学生中格格不入,不过他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丝毫没有一点不自在。 而且,他本身就气场很足,穿上这么一身,其他学生以为他是哪个校领导。 在他周围的学生都一脸苦哈哈,愣是不敢吭一声。 为什么校领导不去前面坐啊! 学生陆陆续续入座,菲尼克斯眯着眼往大一新生那里看了眼。 这些学生刚经历完军训,晒得一个比一个黑,在体育馆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更是黑得跟关公似的,他也看不出来哪个是他那个逆子。 见不到就好,见到了反而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表演很快开始。 秦追的节目排在第五个,他已经许久没有登台表演过了,有点紧张,不断地深呼吸,转头想跟文艺委员说话缓解一下紧张,结果发现文艺委员比他还紧张。 在几乎抖腿的紧张中,他们的节目终于开始了。 灯光暗下来后,秦追提前坐在钢琴前面,主持人播报完下台后,舞台上灯光彻底熄灭,他搭在琴键上的手指按下,发出第一个音符。 接着,一簇舞台光打在他的身上。 同追,音符从他指尖流泻出来。 观众发出一阵惊呼,先是前面的,等场内的设备把秦追投放到大屏幕上后,全场都爆发出惊呼和掌声。 特别是没见过秦追的大一新生,叫得尤其大声,脸上都是大写的惊艳。 格里沙坐在一群新生当中,一脸厌世地刷着手机。 他什么表演没看过,春晚都去现场看过了,学生表演这种草台班子真入不了他的眼。 要不是学校强制参加,他早跑路了。 听到震天欢呼追,觉得这些学生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只是前面女生尖叫着好帅大美人之类的吵到他耳朵了,心说再帅能有老子帅? 他满心不屑,抬头看向大屏幕,见到钢琴前穿着白色礼服弹琴的男生追,整个人都愣住了。 之前秦追一直是穿着衬衫和白色的西服裤,这追候他把白色的礼服外套也穿上了,加上他顶级好看的外表,坐在钢琴前弹钢琴的样子,仿佛动漫男主降临一般。 又美又不真实。 格里沙的心前所未有地狂跳不止。 只这一眼,他,恋爱了。 霍华德就是洛夫克拉夫特的名字。 秦追回道。“我希望这段时光中只有你我。” 菲尼克斯转头看着秦追,光影在亚洲青年那古典而和谐的优美面孔上沉浮闪现,秦追依然直视着屏幕。 “菲尔,我想和恋人一起看电影,不管这部电影我们看过几遍,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看。” 菲尼克斯他握住他的手:“那我们就一起看。” 第 262 章 招生 秦追很清楚自己在谈一场不能见光的恋爱,他对此非常坦然,也没有丝毫不满。 为了他还能继续在宾大里做教授搞研究,争取以后出更多成果,而菲尼克斯也可以在他的事业之路上节节攀升,不能高调宣扬他们恋爱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隐瞒并不会让他和菲尼克斯之间的爱意减少,毕竟他们都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能够在春季的晚风中一起看一场电影,坐着20世纪初的马车一起回家,然后在下车时开始赛跑,跑到门口时一起喘气,再助跑几步跳到菲尼克斯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进屋,就已经很好啦。 夜晚,秦追的住处没有他人,天气渐暖,他靠在泳池里和菲尼克斯一起喝红酒。 身为把控现场进度和情况的现场总导演,莎碧是第一个感到不对的。 他看了眼正在直播间里和水军愉快阴阳,笑嘻嘻地使劲打脸嘲笑的刘佳佳,以及在刘佳佳的带领下快乐调戏水军txt的路人观众,脑壳都是疼的。 肖叁是他们台长背着老婆出轨找的小三,是台里高层众所周知的秘密。 这次节目开拍前,台长还特意找上了他,语重心长地让他在节目上照顾一下“新人”。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另外两个从没上过综艺节目的嘉宾才是新人,肖叁反而是四人组里综艺经验最多的那个。 但台长这么交代,从一堆人精里厮杀出来上位的莎碧怎么可能不懂。 再加上肖叁经纪人提前打好的招呼,莎导在直播开始前就洞见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并对即将倒霉的秦追进行了喜闻乐见的怜悯。 结果没想到,短短几分钟不到的功夫,直播间里的风向迅速反转。 秦追流畅反击,反而衬得直播间里狂刷txt的水军像是个小丑。 这下台长小情人交代的任务搞砸,莎碧额头上的细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完蛋,他们台长是个爱面子和心眼小的。 这次事情处理不好,他以后百分百要被穿小鞋好吗! 拿起对讲机匆匆交代了几句,莎导坐在小板凳上汗流浃背,再也没有了直播刚开始时的写意与从容。 另一边,宅卧室里。 听到耳麦里传出的命令声,被秦追收拾行李速度震住的主持回过神来。 他将手里的领夹式麦克风往秦追那边递去,笑着问道。 “看秦老师收拾的动作很利索啊,是不是知道要上节目,提前准备和练习过了?” 主持人开口就想把秦追往“心机,虚伪”上面引,摆明了是不怀好意。 然而可惜的是,此时的秦追早已不是先前的‘秦追’。 原主在娱乐圈混迹了那么久,虽然没脑子了点,各种圈套和话术也勉强能分辨个30%。 而秦追则是纯纯的娱乐圈新人一枚,别说识别主持人给他挖的坑了,就连称呼他都是愣了好几秒,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这个“秦老师”是喊他的。 “啊……” 身为一心不能二用的典型代表,秦追在索间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不然呢?” 不理解主持人问的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秦追茫然眨眼。 由于不会表情管理,秦追对着直播间镜头就来了个生动形象的“大写懵逼”。 “合同不是半个多月前就签好了吗?不提前练习准备一下,难道还要在节目上手忙脚乱临时出丑?” 秦追奇怪地看了主持人一样,顺带着在溜达着跟过来的久秦脸上轻轻一捏。 “啾啾稍等一下哦,爸爸马上就把行李整理好。” (╰_╯) 刚过来就被捏了下脸,久秦瞄了眼镜头,表情紧绷得很是不好意。 他红着耳朵尖,超凶地瞪了一眼秦追,示意他不要总是当着镜头的面对自己动手动脚。 而后便撅着小屁股,吭哧吭哧地帮秦追一起收拾。 在龙傲天幼崽的帮助下,很快,秦追刚收拾好的衣物被弄得一团糟。 无奈地将身旁陷入呆滞,猫脑过载,开始怀疑人生的幼崽夹起,秦追捏了捏久秦尴尬到都快烧起来的小脸蛋,笑眯眯地对着镜头解释。 “看,如果没有提前练习过的话,收拾起来就会像啾啾这样手忙脚乱。” 【哈哈,主播好坏】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下去啾啾的小鞋底就要被小脚趾头抠穿啦![狗头]】 【呜呜崽崽好萌,我也好想拥有一只又霸道又呆萌的傲娇崽】 刘佳佳跟直播间的弹幕水军杠上了,嘲讽打完脸也没有直接离开。 在她的带领下,直播间里剩下的一小撮路人观众们屏蔽了刷屏的0级弹幕,扔了一块钱的礼物后在弹幕里聊起天来。 【怎么感觉秦追和以前综艺上的不太一样啊】 【不知道,可能是剧本吧】 【管他呢,我是来看崽的,总不会连小孩子都有剧本吧,这次的几只崽崽都好可爱![疯狂心动.jpg]】 秦追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收拾好了自己和崽崽的行李,是所有嘉宾里最快的一组。 由于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莎导和主持人还没来得及想出新招,秦追就干脆利落地主动结束了直播。 “收拾行李的才艺表演完毕,大家下次再见~” 傍晚带着点昏黄的柔和光辉透过窗户,洒落在青年苍追@精致的脸庞上,将本就昳丽的眉眼显得愈发旖旎。 秦追半蹲在超大尺寸的行李箱旁,只比行李箱高出了两个脑袋,微笑着的样子看起来温柔又洒脱。 在他身旁,则是扶着儿童行李箱站得笔挺,昂着小下巴,绷着小脸的龙傲天崽崽,表情霸道而又睥睨。 “明天见呦~” 秦追揽着崽崽,仿佛时间被定格了般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片刻后,在直播间弹幕缓缓飘过的问号里,秦追长出一口气,抱起幼崽“嗷”一嗓子的快乐欢呼。 “结束了结束了,崽崽我们下班啦!!” 被他突然抱起的久秦在半空中慌乱地蹬了两下腿,像是被人突然拎起的受惊小乌龟,缓过神来后,久秦火速对秦追霸总皱眉,怒目而视。 同样被秦追“嗷”一声吓到的直播间观众们也愣了一下。 看着已经抱着崽开心转圈圈的秦追,观众们纷纷开始激动。 【哇,还要继续播吗,嘉宾不知道,这么刺激的?】 【话说,这算不算直播事故?】 零星的弹幕还没飘出,直播间的屏幕就彻底黑了。 彻底熄灭前,还依稀能听到几声细碎的兵荒马乱。 “快快,信号快掐了。” “镜头呢?镜头先切一下!” 总的来说,秦追和久秦的第一次上镜还是很功的。 尽管这功并不见得会被所有人都乐见和欣喜,最起码,秦追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不错。” 笑眯眯地送走了表情凝重,心情无语又烦躁的莎导,秦追呼了口气,眉眼弯弯地露出了一个愉快笑容。 “今天比较晚了,节目组明天上午再派车来接我们,啾啾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 久秦还在复盘他刚刚在整理衣物时出现的错漏。 听到秦追的询问后,小脑袋正高速运转的久秦先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后回过神来的他猛地一呆,拧着小眉头严肃点头。 表情凶狠得像是要把刚才的尴尬给全部吃下去一样。 “想七菠挪排骨,辣炒鸡汀。” 郑重地向秦追伸出两根小手指,久秦想了想,又将第三根小手指伸出。 “还有咕噜又!” 秦追被崽崽认真报菜名的小模样萌得不行,捞过还在分神索的久秦就亲了一口。 片刻后,看着龙傲天崽崽窝在他怀里不好意的推拒模样,秦追歪了歪头,故意逗人道。 “那啾啾今天还要不要帮爸爸洗菜呀?” “要!” 久秦回答的小奶音干脆果断。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逗了,还在积极地为自己做着推销。 “窝洗的菜干净,”久秦憋红了小脸,表情矜持而又骄傲。 “没有泥~” 将不小心带出的旋转尾音咽下,久秦握拳,紧张地向秦追看去。 秦追装模作样地索了一会儿,直到把崽逗到开始着急了,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今天的菜也让啾啾洗。” 看着瞬间开心起来的崽崽,秦追弯起眼睛,将想要跑去厨房洗菜的龙傲天幼崽捞回。 “那爸爸都让你洗菜了,啾啾是不是也要给爸爸表示一下?” 轻轻地在自己的侧脸上点了一下,秦追叹了口气,神情失落地说道。 “爸爸一直在亲啾啾,啾啾从来没有亲过爸爸,爸爸好难过。” “……” 要,要亲亲吗! 久秦黑葡萄似的眼睛猛地瞪大,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脑袋都烧了个只会咕嘟嘟冒泡泡和尖叫水蒸气的小开水壶。 “……亲哪拟啊?” 小扇子似的睫毛扑簌簌抖着,久秦的声音又小又轻,他小手指纠缠地搅在一起,仿佛此刻茫然而又乱糟糟的心情。 这是……可以亲的吗? “这里这里。” 秦追在脸蛋上连点了好几下。 见崽崽被他逗得像个害羞的小贝壳,羞得恨不得躲进自己的小壳子里,秦追主动地将脸凑了过去,期待地眨了眨眼睛。 “啾啾要给爸爸一个爱的亲亲吗?” 闻言,‘轰’的一下,久秦本就红透了的小脸蛋热度又往上飚高了一层。 透明的蒸汽仿佛要从脑袋上溢了出来,久秦晕乎乎地撑着秦追胳膊,声音又小又轻。 “好吧……就亲一下……” 久秦仰头,在秦追的侧脸上轻轻地印了一下,而后他迈动小短腿,噔噔噔地飞快跑走,小小一团的背影里写满了慌张。 “嘿嘿。” 功套路到了自家崽崽的秦追得意挑眉。 他乐呵呵起身,心满意足地往开放式厨房那边走。 转头就看见管家正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眼神欲言又止中满是复杂。 见证了秦追偷换概念和骗小孩的全过程,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里的管家有些难绷。 总感觉夫人最近变了很多…… 下意识地默念出了‘秦追’曾经强令他们称呼的名号,管家屏住呼吸,率先将自己的视线移开。 不管怎么说,这变化总归是好的。 看着厨房里蹲坐在小板凳上吭哧洗菜,绷着小脸,眉角眼梢间却满是欢快与开心的久秦。 管家叹了口气,心里幽幽。 就是不知道这次,夫人在总面前的演戏又能撑上几天。 与此同时,另一边。 刘佳佳看着电脑上剪辑制作完毕的新鲜视频,满意地弯了弯眼睛。 虽说她刚才不关掉直播主要是为了蹲守打脸,但直播镜头里秦追和崽崽萌到爆炸的互动,也是支撑着她一直看下去的重要原因之一。 刘佳佳作为一枚刚刚回国就上任了全职女儿,无所事事的咸鱼海龟,秉持着“在国外时追国外明星,回国了就剪国内综艺”的心态。 她十分顺手地就将自己刚才观看的直播剪了呆萌有趣的搞笑视频,发到了自己的微博账号上。 《当龙傲天霸总穿幼崽后》 这条两分钟不到的短视频里,幼崽高冷不屑的“呵”声与“冷嗤”循环播放。 配合着电子音棒读霸总经典语录“男人,你这是在玩火”,“不要挑战我的极限”,与被嫌弃的可爱睡衣以及老父亲秦追的配合出镜,这条视频一经发出就引来了不少粉丝的关注。 【好可爱的崽崽,这综艺这么有意的吗,我之前看到广告了,还没有关注】 【前排亲一口佳佳!口嫌体正直的崽崽好萌啊,心巴被狠狠戳中了,下次直播预约走起~】 【不是你们等等,1分39秒出现的那个……是不是秦追啊?】 毫不夸张地说,秦追在国内追星圈是个臭名昭著的存在。 在认出视频里出现的男明星是秦追后,不少刚才被狠狠萌到的刘佳佳粉丝们直呼下头,眼泪汪汪的被膈应得不轻。 评论区里,少部分人在表示好萌,没想到秦追和崽崽相处时会是这样子的,与网上的传言好像不太符合。 然而更多的粉丝还是发出了尖锐爆鸣,吱哩哇啦地尖叫这一定是人设剧本,劝刘佳佳千万不要上当被骗心。 看着评论区里热闹无比的评论,感受到了粉丝们对自己的关心,刘佳佳笑着弯了弯眼睛,愉快打字道。 “大家放心,我剪这个视频主要是当时在直播间被水军恶心到了,剪个他们看不惯的视频来气气他们。” “具体的我会再观察观察,这种长时间的直播肯定做不了假,这个视频主要是用来安利崽崽的啦。” “快来和我一起追直播吸崽,崽崽真的超可爱!![被狠狠戳中.jpg]” 刘佳佳在评论区置顶里放出综艺直播的预约入口,顺带着给节目引了一大波流。 看着迅速上涨的预约人数与会员充值,被交代了一句,正准备给刘佳佳这条微博限流的节目组工作人员缓缓停手。 嘛,正向推广什么的,节目组也是需要的不是? 不清楚台长小三家爱恨情仇的工作人员搓了搓手,反手偷偷地把这条微博放进了节目组后台的引流支持名单中去。 流量来!流量四面八方来! 反正都是要限流的,不如等这条微博的引流效果过去了,也不再那么引人注意了再偷偷限流,完美利用,多好。 看着自己飞速上涨的kpi,工作人员笑弯了眼睛,连带着看向秦追和幼崽照片的眼神都柔和了。 真不错! 第二天一早,节目组便敲开了秦追家门,带着秦追和久秦赶往目的地录制。 一路舟车劳顿,又是坐车又是坐船,路上折腾了好久。 等直播开始时,观众们进入直播间。 看到的,就是风景秀丽、热带植物丰富的荒岛,以及嘉宾们集体沉默,震撼无语的表情。 提前被节目组剧透过的直播间观众们顿时乐了。 【笑死,荒岛求生主题还真的是荒岛啊hhh】 【节目组还挺有人性的,还知道配个户外探险的大神,也不算是对嘉宾完全放生[滑稽]】 来的四位嘉宾里除了秦追和肖叁,还有一位在国外都小有名气的户外探险大师,以及一位国家级的体育运动员,都有各自的粉丝。 弹幕里粉丝乐呵呵地夸着自家偶像,以及站在自家偶像旁边的崽,直播间气氛一片和乐融融。 昨天被刘佳佳视频安利来的粉丝们也愉快加入,她们嫌弃地跳过了夸嘉宾阶段,在弹幕里叽叽喳喳地夸着秦追家的崽崽可爱。 然而夸着夸着,刘佳佳粉丝们就发现直播间的气氛开始变了。 【啊这,某些人是真的不挑嘴捏】 【垃圾也有人夸,有些人真是什么垃圾都往家里收嗷】 正看着屏幕姨母笑的刘佳佳粉丝们:“……?” 在那阴阳怪气谁呢? 骂秦追就算了,怎么还有骂崽的啊,连骂崽的txt都开始片刷了,这群人怎么这么过分!! 此时此刻,刘佳佳的粉丝们充分感受到了刘佳佳昨天无语和愤怒的心。 在水军的扇动与挑拨下,看不惯秦追的和看不惯骂崽的活人粉丝纷纷撸袖子下场,在直播间弹幕里撕得火热。 直播间外,气氛也凝重了起来。 由于要收手机和玩具,工作人员要将久秦从小陪着睡觉的秃毛小熊也一起收走。 秦追对节目组的安排本来是没有意见的。 但在发现节目组放过了肖叁家孩子的睡觉小枕头,一心一意盯着他家崽的秃毛小熊后,秦追顿时忍不住了。 “既然陪着睡觉的睡觉小枕头可以,那为什么陪着睡觉的小熊不行?” 皱着眉头看着肖叁那边已经检查完的情况,秦追冷声说道。 “枕头不是也在禁带物品的名单里吗?” 【??秦追有病吧,我服了,节目组都没说什么他跳出来蹦跶,小孩子睡不好觉抱个枕头碍他眼了?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心真毒啊】 秦追的话还没说完,直播间弹幕里,肖叁家的粉丝就开始生气骂人。 【这么大个人了和小孩子斤斤计较,他有病吧?】 【虽然但是,我觉得他说的没毛病,都是陪@睡物品,而且枕头本来就不让带啊……】 也有看不下去的理智观众发言,很快就都被打了给秦追洗地的脑残粉,战斗力十足的肖叁粉丝舌战群儒,硬是以少胜多,喷得一堆人无语到直翻追眼。 “秦老师,玩具是肯定不可以带的,正做着节目呢,我们还是不要闹了。” “孩子实在是想要某个玩具的话,秦老师可以努力做任务赢积分,等积分够了就可以来节目组这里换取~” 上次在秦追手里吃瘪的主持人捂嘴笑着,迅速将这件事定义为了秦追想耍大牌和无理取闹。 秦追皱着眉头还想开口,却见之前犹豫着看工作人员翻他们箱子的久秦突然抬手,主动地将秃毛小熊交给了工作人员。 “没似~” 抱住了秦追小腿的久秦声音闷闷的,他偷偷眨眼,努力将眼里的水雾憋回。 “我碎觉不要小熊也行。” 久秦颤乎乎的小嗓音把老父亲的心都要听化了。 秦追蹲下身,他摸了摸久秦的小脑袋,表情严肃地郑重承诺。 “爸爸一定尽快把你的小熊换回来。” 久秦点了点头。 但他还是有点想哭,于是久秦愈发努力地绷着脸,吸了口气道。 “嗯!” “哈哈,秦老师的斗志我隔了这么远都感受到了,真的是浓浓的父爱啊~” 场地那头,听过一点风声,仍旧坚信秦追虐待崽崽的主持人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一句,而后示意工作人员将东西推了过来。 “既然这样的话,那接下来的午饭环节希望秦老师好好发挥,给崽崽做一顿美味的午饭~” 冲秦追挤了挤眼,主持人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 “偷偷给秦老师剧透一下,等下你要是拿到第一,赢得的积分就可以直接将小熊换回哦~” 冲秦追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主持人笑着说道。 “哪位嘉宾要当第一个发起挑战的勇士呢?” 秦追懒得看他表演,干脆利落地走上前去。 “我先来吧。” 早做早完事,还能快点拿到崽崽想要的小熊。 等得久了……节目组准备的食材可不是多新鲜。 看着小推车里推上来的各种食材,秦追隐隐皱眉。 【完蛋,秦追的厨艺是不是不好来着?】 【何止是不好,请尊称其为炸裂,他上次做饭直接把人吃进医院了啊,怎么还有勇气第一个的……】 【不懂,早死早超生?啊啊我可怜的崽崽,小熊玩具飞走了QAQ】 【没办法了,只能说命不好吧,谁让他是秦追的孩子呢嘻嘻嘻】 ‘秦追’之前把老前辈吃到住院洗胃的行为过于离谱,当初在热搜高位上连着挂了三天。 以至于哪怕不关注秦追的圈外粉丝,都对这件事留有印象。 秦追站出的那一刻,弹幕便纷纷响起了幸灾乐祸或叹息不已的哀嚎。 肖叁家粉丝积极不已地给其他人科普秦追的黑历史,久秦新晋的一批姨姨粉开始心疼。 万众瞩目中,一片骂声里,秦追慢条斯理地开始处理食材。 他的动作优雅而又矜持,娴熟而不做作,热带岛屿明媚的阳光洒落在秦追的身上,苍追脆弱的病弱气息被明媚的阳光所中和。 悦耳的鸟鸣声里,秦追将处理好的食材温油下锅,大火爆炒。 接着他手腕一抖,当着镜头的面,秦追淡然无比地表演了个颠勺。 所有人:??? “我认为冠军会是我们宾夕法尼亚大学。” 这话听着中二,秦追自己说完都想笑,但是看着对面同样咧开嘴傻笑的年轻人,他和对方对了一拳。 巧合的是,这次秦追看中的学生,10个里有5个都是运动员,另外5个则是坐在观众席上喊加油的爱好者,且有运动的习惯,难怪一个个看起来都是力气大、体力好、很能干活的面相。 春末夏初,秦追招了四个金刚一样的好汉作为他的硕士生,同样也是泰格医学研究所的第一批新成员。 而知惠也坐船出发去英国搞学术。 在搞完期末考试后,秦追跑完校内的会议,立刻拖着行李箱,和露娜、罗恩、菲尼克斯一起跳上了去南美的火车。 第 263 章 企鹅 上了火车后,秦追问露娜:“你抱着的是什么?” 露娜打开她一直抱着的盒子:“是我的朋友杰妮的外祖父。” 话落,一颗光洁的骷髅头出现在大家眼前,看起来手感光滑,似乎还擦油保养过。 这什么惊悚电影的场面! 秦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你回老家一趟,带人家的外祖父干什么?” 别告诉他杰妮的外祖父生前残疾,一直困在家里不能外出旅游,所以在他死后,杰妮委托好友露娜带着外祖父的脑袋周游南美吧?他不会信的! 先不说正常人都不会神经病到通过衣服下毒。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人傻X到利用衣服下毒,这下的毒也不会透过鞋底和衣物,凭空钻到受害者的体内吧? 再退一万步讲,哪有这么神奇的毒药,当场见效,吐一口血就完事,没有后续情况了的? 他要是有本事能弄到这么神奇的毒药,他直接下给格里沙总不好吗,还能浪费到秦追这个不器,只会靠男人的废物身上? 黄叔朗尴尬着,脑回路从没像现在这样清晰过,内心绪如雪崩时的雪花般呼啸澎湃,到处乱窜。 他看着将秦追护在身后,正皱眉看着他的管家,粗糙蜡黄的脸上红一阵追一阵的,尴尬和羞愤不断轮转,打着圈地在他心头涌荡。 “我……你……” 黄叔朗支吾了半天,终于捋顺了自己因过分气恼而显得尤为不驯的舌头。 他拍了下大腿,手指隔空指着秦追,生气的手指一个劲地哆嗦。 “你这是污蔑!” 秦追懒得再继续搭理黄叔朗,他转身,以自己“遇刺”受到惊吓,不想再招待为由,让管家送客。 终于等到了秦追送客的指令,管家扬起矜持微笑,客气而又强硬地将黄叔朗请离了出去。 然后回来就发现秦追表情好奇地半蹲在沙发前,正伸手去戳绷着小脸,拧眉一脸抗拒地看着他的幼崽脸蛋。 管家:“……” 这大型熊孩子的强烈既视感。 管家刚愉悦了没两秒的情绪立马变得糟心起来。 眼看着秦追快将沙发上的崽崽给戳哭了,管家清了清嗓子赶忙上前,声音低沉地询问道。 “太太,要准备您今晚的晚餐吗?” 管家没问要不要准备久秦的份,他知道问了也是追问,反而还会刺激得秦追进一步生气,觉得自己在家里的权威被挑衅,进而多饿久秦一天。 “晚餐?……哦,可以,你们准备吧。” 秦追被管家嘴里一口一个的“太太”喊得别扭极了,一个不留神,手下用的力就大了一点。 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原本端坐在沙发上,表情抗拒的幼崽此刻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与之相对的,是从幼崽眼眶里滚落的大颗泪珠,啪嗒嗒地直往下掉,很快就将秦追僵在那里的手背打湿。 似乎是气狠了,又似乎是觉得在秦追面前哭出来很丢脸,久秦一边瞪秦追一边沉默地哭着,将秦追心中“逗哭了别家小孩”的愧疚感一路哭到了顶峰。 “别,咳,别哭啊……” 在管家沉默而又重量感十足的注视下,秦追尬笑了两声,尴尬地在幼崽背上拍拍。 片刻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这个崽的爹,秦追“嘿咻”一声将幼崽抱起,顺带着搂在怀里掂了掂。 “别哭,爸爸逗你玩呢。” 嘴里说着全世界渣爹逗哭孩子后如出一辙的假话,秦追看着怀里幼崽一身伤痕,瘦弱不已却仍满脸警惕地看着他的样子,心不自觉地开始变软。 “以前是爸爸不懂事,不懂怎么照顾人,不过你放心,以后就不会了!” 实在是太过分了。 抱着怀里轻飘飘,仿佛一团棉花云一般的幼崽,秦追皱眉,眼底划过一丝阴翳。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对孩子下手,更何况这还是原主亲手领回来的孩子。 垃圾! 在心里狠狠唾骂了一番不干人事的原主,秦追一只胳膊托着怀里幼崽的屁股,一只手扶着幼崽的背。 而后他低头,在幼崽抗拒满满的警惕表情中,在幼崽脸上印了个大大的么么哒。 “儿砸,爸爸爱你噢!” 饿了一天差点饿晕过去的久秦:“……?” 正警惕着担心秦追将孩子抱起来后摔打的管家:“……?” 心情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管家眼皮一抖,看向秦追的眼神带上了点诧异。 半天时间没见,这家伙厚脸皮和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竟然提升了这么多,这可真是稀奇。 “……我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见家里的管家和负责打扫煮饭的阿姨们心照不宣地露出“哈哈,这个笑话实在是太可笑”了的微表情。 再次被当人渣狠狠嘲笑的秦追叹了口气,抱着怀里的幼崽就来了个举高高。 “来,晚上想吃什么,告诉爸爸,爸爸给你做………唔……” 将久秦递给脸色大变,迅速冲过来的管家,脸颊苍追的秦追摇晃了几下,精致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丝麻木微笑。 “你先抱一下,”秦追咬牙切齿。 “我缓缓,我有点晕。” 半小时后,家别墅的餐厅里。 久秦围着吃饭用的小口水巾,坐在高高的儿童餐椅上,皱眉警惕地看着秦追在厨房中忙碌不已的背影。 为了证明自己不再是过去那个虐待幼崽的人渣,也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了。 在管家欲言又止的劝阻目光中,脑袋晕乎乎的秦追拍了拍脑门,兴高采烈地决定给自家崽崽做一碗老父亲爱的鸡蛋羹。 这崽是原主领回来的孩子又怎么样,原主自己不珍惜可着劲的虐待,还不兴他看这孩子顺眼,准备好好照顾一下吗? 不管以后离婚了孩子归谁,先给喂得追胖起来再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都已经穿进来了,难道还要他继承原主的神经病人设,继续做一个为爱疯癫的舔狗,一边狂舔并不爱自己的高冷霸总攻,一边犯神经虐待家里的幼崽吗? 他才不要! 秦追笑眯眯关火,心里想法无比坚定。 等之前遗留下来的问题处理好了就去离婚。 这婚他必须得离! 秦追揉了揉脸,他用夹子将蒸好的鸡蛋羹连碗一起夹起,放进准备好的凉水里降温,强迫自己没心没肺地开心起来。 “久秦快看,霸拔给你蒸了一碗爱的鸡蛋羹,等下吃完肚肚就不饿了哦~” 开放式厨房中,秦追愉快清脆的声音响起,语调悠扬得让餐厅里的久秦和管家齐齐打了个哆嗦。 “……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久秦担心握拳,满是稚气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熟与担忧。 管家颔首,表情同样郑重。 “看起来刺激得不轻。” 五分钟后,秦追端着搅拌完毕,已经不再烫了的鸡蛋羹,喜气洋洋走出厨房,对自己穿进来后厨艺没有变差这个事实满意不已。 而他所看到的,就是除了他之外,全家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如出一辙的郑重表情。 秦追:“……” “放心吃,可香了!” 秦追“啪”的一下将碗放在久秦面前,苍追.精致的脸上满是被夸多了的自信。 “以前我……” 秦追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 他猛然想起,现在的他已经穿书了。 而那个会笑着夸他,吃醋到别人来蹭饭都不满意,哼哼唧唧抱着他撒娇的傻狗对象,也再见不到了。 秦追高昂的情绪如同一只充了惰性气体的气球,被轻轻地扎了个小孔。 虚假的开心飞快泄露,秦追倦怠地垂着眉眼,突然有些开心不起来了。 “你还吃不?” 让自己开心着忙活大半天,情绪冷静下来的秦追此时还挺累的。 他半蹲下身,与坐在儿童餐椅上的久秦平视,平追温和地打着商量。 “你不吃的话给我行不行,我也好饿。” “……” 听到这里,一直无声站立在久秦身后的管家有些难绷。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人了还和孩子抢吃的。 不过也好,看起来秦追今天心情不错,不打算让久秦再饿下去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管家扬起一抹熟稳重的微笑,走上前去准备安利家里格里沙花重金请来的,厨艺高超的几位阿姨。 下一秒,就见坐在高餐椅上的久秦举起勺子,小心地挖了少蛋羹。 秦追:“……!”我的蛋羹 管家:“……!”竟然吃了,快吐出来啊小少爷,这蛋羹你吃了就不怕拉肚子吗! 在秦追遗憾的眼神中,在管家骤然色变的目光里,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慢吞吞将蛋羹送进嘴巴的幼崽愣了一下。 片刻后,他举着勺子,目光突然透露出几分凶狠。 而后他埋头,‘砰’的一下额头撞到了碗的边沿,扒着碗吃得飞快。 管家:“……” 呼,吓他一跳。 看来之前的超凶小眼神不是被难吃到的狰狞,而是……恶狠了之后吃到美食的急切? 管家索了一下,突然又感觉到不太对劲。 不对啊。 “您……什么时候去进修的厨艺?” 秦追愣了一下。 对哦,原主是个不会做饭的,是个上综艺节目下厨,能直接把老前辈吃到送去洗胃的厨艺追痴。 秦追索两秒,在摆烂和找个理由间迟疑了一下。 而后他转头冲管家竖了个大拇指,笑容无比灿烂。 “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天赋异禀,神人梦中授课,刚才我把手往刀上那么一放……” 秦追打了个响指,自信而又骄傲地说道。 “嘿,自动就会了!” 管家:“…………” 他戴着高高的礼帽,胡子和露娜的头发一样卷翘,他热情地打开双手,开心地高呼:“露娜!我的小月亮、小山、小河、小企鹅、小鲸鱼,你又变漂亮了!” 露娜惊喜地尖叫着:“爸爸!” 女孩快乐地扑进父亲的怀中,罗伯特先生举着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的女儿原地转起圈圈来。 菲尼克斯一个人提着秦追、罗恩的行李箱下车,秦追背着包牵着罗恩下来:“小心别摔了。” 罗恩小声道谢,看到那对父女还在转圈,不由得赞叹起来:“我知道露娜力气那么大是像谁了,罗伯特先生真强壮啊。” 露娜可是身高一米八、体重150斤的女壮士呢。 第 264 章 粗犷 罗伯特.德拉维嘉先生的声音非常洪亮,笑起来带着天然的暖意。 “哦,你们真是三个英俊的小伙子,露娜和我说她在欧洲、北美做生意的时候,你们都很照顾她,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他上来就对秦追、菲尼克斯、罗恩哐哐哐来了三个熊抱。 这个中年企鹅性格相当狂放,称得上粗枝大叶,六人组怀疑他至今还没发现自己的女儿会通感,但一点也不妨碍他热情的款待他们。 “你们坐过羊驼拉的车吗?” 一大早还没天亮。 从市区方向,一辆红色超跑驶来科技园,油门轰轰地响,减速到了南门保安室才停下。 驾驶位的车窗降下,露出了思宁的臭脸:“小胖,我哥来了吗?” 保安小胖哥探出脑袋,跟地下组织接头似的,恭敬地喊:“二少早!” “你是不是没睡醒?”思宁啧了声,“刚问你话呢!” 保安小胖哥赶紧摇头:“总昨晚压根没回家呀,二少,您是没看到我发的消息嘛!” 思宁瞬间石化。 “哦对了,”小胖还使了个眼色,“二少别太紧张,总应该也没那么吓人,昨晚有个帅哥来给总送饭,八成快哄好了呢。” 思宁嘴角抽搐:“在梦里看到的吧你?我都要完蛋了还跟我扯犊子。” 他一踩油门,找位置停好车,下车时晕头转向险些摔倒,刷卡进公司,从电梯直往顶楼,掌心密密麻麻的热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思宁捂了捂肚子,肠胃又疼得要命,想到局面是他失误造成的,但后来也有想法子补救 可他前阵子认识的黑客,实际上是他们学校的程序员大佬,连夜消失了! 【你金主我要完蛋了,我哥可能要杀了我,你不是平时随叫随到吗,上回大半夜还能帮我封论坛,怎么昨晚想雇你帮忙的时候怎么还没影了!】 这时电梯门快到顶层了。 思宁抓了抓头发,心想算了,大不了被他哥大骂一顿,再用零花钱赔偿部门损失,反正怎么都别被踢出公司就好。 “嘭” 思宁低着头,迈步走出去,猝不及防撞上了个人! 那人还不是别人,是他哥的秘书小郑,手上抱着文件夹,被他撞得后退两步,捂着额角看过来。 思宁:“” 秘书小郑:“” 而后。 秘书小郑完完全全忽略了他,擦肩而过,走进电梯,嫌弃地擦了擦被撞到的衣领。 思宁:“” 什么鬼啊。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但又不是害公司破产的大事,越想越瘆得慌,堵着气往总裁办公室走上去。 “笃笃。” 外边响了两声叩门动静。 格里沙抬手撑着侧脸,掀起眼皮,落地窗外袭来寒意,跟他的语气不相上下:“进来。” 下一秒。 思宁开门走进里边,耸着脑袋,在不敢离他太近的位置停下脚步。 “哥” 思宁浑身打着寒颤,“我来上班了,你、昨晚在公司睡的吗?” 整间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格里沙的半边身子连同椅背浸在阴影里,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钢笔,看得思宁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看过去。 思宁低头认错:“哥,我承认责任在我,但昨天确实身体很不舒服,我从小肠胃就不好,不是想跑路的意思” 格里沙的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那是什么意思?” 思宁立在原地,头脑风暴出一堆解决方案,解释说他有远程联系小组成员,有什么活儿是他能做的,他在家会想办法配合,但压根没人鸟他。 “我也是想表现自己,虽然出了差错,但后勤部其他人也有部分责任,那么大的项目,我一个实习生不应该能拿到权利没通过审核就发布新地图版本” 格里沙的语气冷冷淡淡:“确实。” 思宁还听不出这句话的潜台词,心想自己甩锅一流,接着又被他哥阴阳怪气地说:“刚进公司那天花了多少钱收拢人心?” 思宁的大脑瞬间空白一片,他刚进公司那天,为了彰显自己的家二少身份,确实在人情世故上花了好几十万。 “你看。” 格里沙漫不经心地起身,右手指腹压在桌面,手背上却勒出了静脉血管,哪怕在初明的天色下,也看得真真切切。 “后勤部组长为什么给你开了权限,”格里沙连气息也在压抑着怒火,“你要不想想自己是谁的儿子?” 轰 思宁顿然感觉到了五雷轰顶! 久违的记忆敲打他的认知,太过熟悉,就像回到那年在加拿大,他还没成年,出了事情以为谁都救不了他。 他只会对父母大吼大叫,又发疯求他们救自己,而格里沙劈头盖脸只冷冰冰地骂了他一声“废物”,却也找到了证据证明他不是个坏种。 但他确实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一个只会靠父母还不思进取的废物。 “” 思宁泛白的嘴唇,颤抖不已,想尽办法说话,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呢喃。 他知道他哥何止是生气,让他滚,让他别再到公司碍事,连同过往也一起算旧账。 思宁不自觉靠近,同为的思宁隐约意识到愈发不对劲,他哥对他的厌恶似乎又多了一层捉摸不透的东西。 眼前。 格里沙双眸猩红,面目紧绷,身子微微弯着,一边手肘边发抖边撑在桌沿,像是浑身力气的支撑点都在那上边了。 “哥、你” 思宁的脑袋轰了一下,脚步又不自觉往后挪,只因他太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了。 当长时间处于压抑状态的,受到天气或是情绪的刺激,腺体会出现异常,极有可能进入了发热期! 可是 这种情况就连再昂贵的抑制剂也很难控制,只有能标记过的才等等,那个胖子说昨晚有来找过他哥?! 思宁不可置信,他单身多年的兄长,像无人能焐热的冰山,本该回国动腺体切除手术,却迟迟没有动静。 所以真的遇到了能安抚他的了吗?! “那个,哥你先忙你的,回头再找我算账,我今天会好好回家待着” 思宁再混蛋也知道,他哥可能会马上把叫来,也可能动身去找对方,反正都这种情况了,他还不知道避嫌怕是脑子生锈了! 思宁逃也似的离开顶楼,电梯往下,冷汗湿透了后背,越不敢探究就越想知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能被他哥看上啊。 与此同时。 秦追在天还没亮就睡醒了。 昨天临时搬家和办理外婆出院手续,而后做了顿饭,又出了趟门回来,只洗了个澡就睡着了。 或是睡得比平日早些,他清晨六点醒来后,简单洗漱了下,戴上黑框眼镜,就坐在书桌前开始干活儿。 整整两个小时。 秦追戴着耳塞听外语电台,同时开电脑给周羡的作品集收尾修订,盯了太久屏幕,眼睛有点不舒服,看着窗外放空了会儿。 “嗡嗡” 手机在床头振动,但秦追戴着耳机,压根没注意到那动静。 外边的天色几乎亮了。 秦追起了身,准备活动活动,先是去做早餐,蒸了些提前采购的肉包子,再洗米煮一锅小米粥,过半个小时就能叫醒外婆她们了。 这期间的手机始终亮个不停,但房门紧紧闭着,秦追没听到,也没吵到睡眠中的外婆和陈侨。 又过了会儿。 秦追重新回到卧室,在椅子坐下,电脑息屏,顺手拿起床上的手机准备记录时间。 “” 秦追倒吸一口气。 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往客厅,拉开门,从外边涌入鼻腔的岩桂花味信息素,浓郁、香甜,来自昨晚见过面的。 格里沙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那么爱干净的家伙,半边身子倚靠在墙壁上。 他的脸色已然很不对劲了,从脸颊红到了脖颈,蔓追至衬衣的领口,像是站不太稳,软绵着步子靠过来,重重地摔进高大的怀里。 秦追条件反射将他接住,全身僵硬又滚烫,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 格里沙的身体那么热,语气却像淬了冰,久等后压抑着气愤,质问道,“别告诉我你这个点还在睡觉。” 秦追惭愧地道歉:“对不起。” “我在学习。” 格里沙简直气得头疼,手掌拽过他的衣领,把人往自己身上带:“你几点起来学习的?!” 秦追被的信息素搅得乱七八糟,顾不上思考,问什么答什么:“六点钟。” 格里沙揉了揉太阳穴:“” 算了。 跟个书呆子计较什么啊他。 “那你”格里沙几乎把嘴唇贴在秦追的耳边,凶巴巴地问,“知不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秦追点了点头。 他的状态也好不上哪儿去,怕吵醒外婆她们,尽可能发出小的动静,把怀里的家伙腾空抱起,关门的动作也很轻。 他的主卧带着浴室,走回房间,步伐凌乱不堪,刚关上房门。 秦追稍不小心,瞬间被格里沙翻过身压在门背,反而更像是要被作弄的那一方。 紧接着 漂亮的变得极其霸道,身体前倾而来,哼哼唧唧地说着话:“混蛋。” “你别像第一次标记那样用力。” “很疼。” 秦追笑着抱住了她:“会的,那个世界一定会来。” 露娜一把将罗恩也拉过来,而菲尼克斯抱住了他们。 抱了一阵,露娜悠悠道:“不过我们今年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呢,罗恩的剧组会到南美来吧?” “嗯,会的。” “还有明年的奥运,我和知惠还要继续参赛呢。” “你们敢信奥运组委会居然还没有禁止女性参加射击比赛吗?知惠明年又要去捡金牌了。” 在不舍中,秦追踏上了回北美的道路,露娜站在火车站台上对他们挥手,祝他们一路顺风。 虽然这一路根本就不顺,这年头劫道的贼匪嚣张得很,秦追在回程遭遇了一伙劫火车的,六伙拦道抢劫的,他是一路杀回去的! 第 265 章 开学 1923年的北半球夏季,孙梅静和同乡许之意踏上了跨越太平洋前往美国西海岸的邮轮。 他们只敢买最便宜的三等舱,路上晕船晕得晕头转向,用一叠不算厚的美元购买简单便宜的食物,但又实在吃不惯黑面包。 这么一路晃到了北美时,两人都觉得脱了层皮,幸好提前学习了英文,因此还算顺利地坐火车摇到了费城,而且他们都不晕火车。 “还没有开学,电报里说,让我们去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附属医院。” 许之意拖着行李,孙梅静方向感好,就带着他找路,幸好是白天,城市里的治安还算能看,因此他们没被人抢劫,没被骗着走错路,在午饭前赶到了宾大附属医院。 因为是超S级的,格里沙的手掌很大,可以完全托住秦追的脑袋,也可以用手指配合着掌根将秦追的脑袋掌控住,让他无法逃开。 秦追仰着头,对上格里沙晦涩的漆黑眼眸那一刹那,他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一根巨大的钉子死死地钉住了,挣脱不得,逃脱不能。 他眼睫微颤了一下,在秦追低头时,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格里沙的肩膀上,试图将人推开。 秦追以为格里沙要亲他。 但的脑袋和他的头交错过后,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秦追一怔,施力推拒的手也就停住。 然后他感觉到格里沙微微偏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真的、深深地吸了一口。 动静不小,惹得秦追脊背直接炸寒,头皮都发麻了,身上更是鸡皮疙瘩往下掉。 但格里沙却因此放松了点制住他的力道,秦追脑袋混沌到难以思考,最终本能让他先彻底收了力,只是紧绷着身体,就这样当一个“人偶”一般,由着格里沙靠近、闻他身上的味道。 他想到格里沙刚才那一句说他好香,耳廓难免有点发烫。 他是个。 ,居然会觉得一个没有信息素的很香吗? 信息素、气味的吸引,应该是存在于和之间的啊。 秦追走了两秒神,又感觉到格里沙再深深吸了口。 他有点发僵,指尖都木了。 主要是这情况太过诡异,让他很想逃,偏生似乎是用信息素强行将他困在原地了—— 在这一刻,秦追终于明白格里沙让他随身带把刀,或许真不是恋爱脑。 因为,是很容易被信息素支配失控像个野兽。 两人之间安静了好一会儿,格里沙隔着衣物贴着秦追的颈窝,深深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没有信息素的,身上的气味很淡很淡,但对于格里沙而言,多年未得到纾解的饥渴,在此时终于如久旱逢甘霖般得到了些慰藉。 但这么一点后,就会勾起格里沙更深的谷欠望。 还想要更多。确实是好久不见。 秦追上次见到格里沙,还是七年前。 那会儿他高三,十七岁,本该是在考虑自己大学要去哪儿读的时候,却被确认了这辈子都只能是个。 那时他刚与家里抗争失败,收拾收拾准备出国。 ——并非是所有就只有出国的命,只是因为他的情况特殊,他家要将他送出去,才能安心。 秦追当时和格里沙是第二次见面,可格里沙却拦着他的路,叫他不要走、不要出国。还说什么 “你等等我好不好?你等我分化后,我把我的腺体挖给你,你别出国。” 秦追只觉得格里沙有毛病,先不说格里沙成年这么久了还没分化,绝大概率是个——的分化一般都早于,的分化慢是因为的身体还会发生一些变化,需要长时间慢慢改变,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多了个生殖丨腔,但是的分化真的就是一夜之间就和彻底区别开来,不仅个头要高大很多,还有气场上也是。 秦追曾经有个好友就说得很对,的分化就像是一下子从士兵变成了君王。 格里沙当时都已经十九岁了却还没完成分化,哪怕他的个头不矮,那张脸看着也不像其他和未分化的那样“娇美”,那也只可能是个劣质。 所以秦追当时就同他说:“神经病,而且我不需要。” 的地位确实比要好太多,但还不是这阶级分明的社会中最高位的存在,诚然,高等级的一样可以利用信息素控制低等级的,但在同等级下,才是这个社会唯一的王。 更别说秦追不愿意成为负责生育的那一方。 那时秦追上飞机时,还为格里沙感到可怜。 他那样的家世,一个劣质,恐怕下场比还惨。 结果呢 事实证明全天底下不是个个都是倒霉蛋,格里沙的晚发育,不代表他是劣质,而代表他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上位者,没有之一。 整个世界唯一一位超S级的,能够碾压所有S级的存在,最顶尖的。 而如今,听到格里沙这句话,秦追微顿,一边慢慢拉开格里沙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一边在想自己是不是该为当年说的话道个歉。 不过说实话,七年过去…格里沙也不一定还记得。就算记得,也是黑历史,可能也不愿意再提。 秦追动动唇:“…二少。” 外头都是这样喊格里沙的。 格里沙稍停,眼帘微垂。 秦追的心脏就不由打了下鼓。 他喊错了? 不过 秦追又看了眼格里沙。 他在新闻上看过格里沙很多次,视频里、照片里,男人那张脸被誉为“世上最伟大的脸”,很多人说他一定是女娲毕设 秦追也觉得格里沙在这张脸长得很好,没分化的时候,就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了,分化后,超S级的身份更是为他多添了凌厉感,让他那张脸彻底无可替代。 现在到了跟前,秦追才意识到格里沙这张脸已经完美到不上镜了,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太多。 的优势么。 也有这样的性别优势啊。 说到底,只能纯拼父母基因的,就只有他们了。 “学弟。” 格里沙压下情绪,轻轻一笑,尽量让自己不在秦追面前发疯,免得再得一句神经病和一个背影,他语调温和:“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事而来的,所以我们开门见山,先谈事再吃饭,免得你提心吊胆,饭也吃不好,好吗?” 唔。 秦追心道他在自己面前怎么和外界流传的说法有点不太一样。 难道外头流传的都是谣言,是格里沙的竞争对手散布的恶评? 外界可说,这位主是个魔鬼般的存在。 秦追没有拒绝格里沙的好意:“好。” 说实话,这事不解决,他吃什么都如同嚼蜡,难以安心。 格里沙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男人,男人便低了低头,随后离开。 露天阳台上就只有他和格里沙了。 秦追不是,也不是,他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格里沙又没刻意散发压迫信息威逼他,故而除却因为有点“过节”带来的紧张外,秦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哪怕格里沙从椅子上坐起来了一点,双手交叠着搭在桌子上,微微向他这头倾身,秦追依旧平静。 格里沙看着秦追如今的模样,故意留长的刘海、大框的平光眼镜,穿得普通又有几分颓然这不该是秦追的模样。 他见过秦追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能看他落魄至此。 格里沙轻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秦追还在想要如何开口,听到这话的瞬间,就撩起了眼皮,有点不可思议地对上了格里沙的眼眸。 的眼睛深邃,瞳色很深,像是魔鬼的深渊,一旦坠入其中便会万劫不复—— “我说认真的。” 格里沙道:“金钱、地位,我都可以给你。你觉得你要多少钱或者坐到什么位置可以让秦牧改变主意?我都可以给你。” 他还是忍不住,像当年一样。 那时秦追要是有一个腺体,便能留在国内了…于是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找上了秦追,同他说自己愿意把腺体挖给他、移植给他,求他别走。 他当时还太弱小了,秦追要是走了他要好久好久,好多年才能有能力和本事见到他。 可秦追还是走了。 这一次呢? 这一次秦追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为他所在意的家人,他还会走么? 格里沙慢慢说:“或者我帮你更改纸面信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而是?” 秦追瞳孔猛地一缩。 格里沙见他如此,便微微勾起了唇。 他知道,秦追心动了。 那就好。 他手里那么多牌,也总该有一张有用吧。 格里沙双手交叠着,指背交错着勾住下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改S级太难,但级应该可以。” 秦追深吸了口气。 还好今日京都有些冷,夜风吹来,叫他脑子冷静了几分,才没有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毛躁:“二少,我确实是个,你要怎么改我的信息呢?” “不需要你去做检测。” 格里沙随意道:“在这里,我说了算。我说改,即便是国主,也得改。” 秦追:“” 是啊。格里沙是超S级的。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全世界唯一的超S级,就意味着话语权。 信息素的作用可不只是味道,而是一种等级之间的臣服信号。 秦追彻底冷静下来:“…那二少你呢?” 他看着面前的,问出了这场交易最核心的问题:“二少你想要什么?” 格里沙的手指很明显地蜷缩了下。 于是他放下手,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望着坐在对面,明明只隔了一张桌子,却似乎还是如同从前一样,与他隔了千般远的秦追。 格里沙开始犹豫。 一个妹妹,够让秦追点头么? 他微垂下眼帘,浓密细长的眼睫投下了大片阴影,加之他嘴角没了弧度,这副模样看上去实在是有些阴戾可怖。 秦追不怕他,却怕他不愿意出手,甚至要踩他一脚。 要真是如此,秦追也只能认。说到底,是他那时不该把那肚子气怼到格里沙身上。 就当为他年少时的错误埋单好了 “学弟。” 秦追的思绪被格里沙打断,就见格里沙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再度勾起了笑。 他眉眼有几分柔和,如若秦追是个或者,哪怕是等级最低的,也一定会觉察到—— 格里沙在散发求丨偶信息素。 往日充满侵略感的烈酒味,在此刻是温柔的,像是用别的花和果酱调和过,带着点甜腻的笼罩着秦追,争先恐后地想要往秦追的身体里钻,却因为秦追没有腺体,无法接收,只能发疯似的在他身侧萦绕、缠死。 格里沙的声音却还是那么轻柔:“我想要你。” 像是怕秦追没有听见,他一字一顿道:“我只想要你。” 秦追:“” 他无法理解地看着格里沙,总觉得这一刻二十六岁的格里沙,和七年前十九岁的格里沙再度重合。 可是…为什么? 他们明明只见过一次。 只是因为他年少时没有得到,所以一直记着么? 他了解过一点,知道等级越高的,越是容易偏执。 格里沙…被拒绝后一直惦记着执着到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 秦追沉默了半晌:“二少,可我只是个。” 和结合是必须的,也是本能。 因为只有两方拥有信息素的,才能在易感期和发热期帮助彼此度过。 格里沙是世界上最顶尖的,他比任何都需要的调节。 但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格里沙就知道,秦追已经答应了一半。 他轻松地笑起来,眼底掠过的是猎物落网的愉悦和轻松,甚至有种要解脱了的舒坦:“只要你点头,无论你是,还是,又或者是个,从今以后…你都只是我的。” 不是他的或者,更不是他的。 他朝思暮想的人,从来就不是这些第二性别去定义框住的存在。 秦追还是不能理解。 因为他真的只是个。 所以他问格里沙:“二少,是想要借我的手将秦家收入囊中吗?” 格里沙:“。” 他好似有点挫败,又有点无奈地低叹了口气:“秦追,我以为七年前你就该知道,我喜欢你。” 他知道自己顺势答应后再慢慢进攻会更好,可他已经忍耐了七年。 整整七年。甚至还不止七年。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人揽入怀中了。 “我只想要你。” 秦追低下眼,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把这归于因为从前被拒绝,所以现在执着于此。 因为他真的不明白,一个,没有信息素牵引着,怎么能让最顶尖的如痴如醉?他们和,可都是“信息素生物”。 故而他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二少现在身边没有吧?” 格里沙扬眉,意味不明地呵笑了声:“来,你拿出手机,点开录音。” 秦追不明所以,但鉴于面前的眉眼压得格外险,哪怕他感知不到信息素,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压迫感,多年身份,让他已经习惯了避开他人的锋芒,所以他听话地默默点开了录音。 格里沙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却又透着一股散漫,乍一听好像哄人似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泣血,将这漫长岁月的暗恋和痛苦藏在其中,也克制着翻涌出了一点。 “我格里沙,身份证号XS-0017493152749486。于今日在此说明,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直至生命的最后尽头,如若同秦追以外的任何人,无论是何第一性别、第二性别有情感、肉丨体上的纠缠,我都会将我的心挖出来给秦追,并且由秦追继承我名下所有包括已经转移了的财产。” 秦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格里沙在说什么?格里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格里沙见秦追震惊到失语,心情很好地帮他点了结束录音,然后把手机再往他那推了推,还不忘提醒了秦追一句:“保存好,明天拿去公证。” 秦追:“” 倒也不必如此。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这个烫手山芋,到底还是在许久的沉默和安静后,慢慢把手机收好,低声跟格里沙说:“…我也没有和人谈过恋爱。” 秦追现在不觉得格里沙可能是想跟他保持肉丨体关系了,他在心里低叹了声,面上直白地告诉格里沙:“可能会做不好,也可能会排斥接触。” 如果格里沙想要他像那样,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可以救堂妹,但他做不到为了堂妹要生生把自己变成温顺的宠物。 格里沙眉眼微动,他缓和下来,声音又变得轻轻柔柔了:“没有关系。” 他真心实意地笑起来:“阿追,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 无论是什么,都应该是他去做。 他才是那个追求者,一个卑劣的,利用了手段先占了位置的追求者。 想要标记 无法被标记。 格里沙攥着秦追的手,又倏地紧了几分。 他的喉结滚过,口腔里分泌的涎水多到一张嘴就会暴露他此时的状态,当真如同将要失控的野兽一般,饥饿了太久,终于等到了自己唯一的“食物”,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其吃干抹净、拆骨入腹。 用来在腺丨体上构建临时标记、注入信息素的犬牙都因此格外发痒。 直到秦追一声轻轻的“二哥”响起,格里沙才再又紧了紧手后,勉强恢复一点理智。 他意识到自己抓人太紧,无论是手,还是他扣着秦追后脑的手 所以格里沙松开了秦追,缓缓从秦追的颈窝里抬起头。 他轻轻握着秦追的手抬起,看被他抓过的地方开始缓缓浮现出挤压过后的红印,低垂着眼帘哑着嗓子道了声:“抱歉。” 秦追其实觉得还行。 虽然格里沙的举止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诡异,让人毛骨悚然,但没到那种他现在想去报警的地步,所以他说:“没事。” 他望着额角隐隐显现出青筋的格里沙,约莫是因为这七年过去,他也沉稳了许多,加之格里沙真的帮了他不少忙,所以秦追好声好气地问了句:“你还是很不舒服么?” 他以为…格里沙闻一闻他的味道,能好受一点。 虽然,他是个,但格里沙既然说想闻,那应该是有什么效果的。 格里沙的指腹抵着秦追的手背,在红痕上摩挲了下。 他手掌带茧,而且不薄,蹭过后难免粗粝磨人,让秦追顿了顿,后面的话都忘了一干二净。 实在是因为 他没被人这样摸过。 既是亲丨昵暧丨昧的,又无端带着几分狎丨弄的感觉。 好在格里沙只是摸了一下,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僵硬,所以没有再摸,但就这样淡定且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收在了掌心里握住。但说到底,这是秦追的手,秦追怎么可能稀里糊涂地没有觉察到自己被他圈住在手中? 只是如果这样能让格里沙好受一点,秦追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他又不是什么被摸一下就容易诱丨发热潮期的。 “阿追,不用太在意我。” 几息时间,格里沙已经调整好了自己,语调又恢复了那份温厚柔软,总会让秦追想到深春时迎面拂来的风,将他包裹着,很是温暖舒适。但格里沙说话,又没有那么正儿八经地让人感到疏远:“没有听过一句话么?” 他笑:“心疼男人,是要去挖野菜的。” 秦追回神:“” 他也没忍住勾了下唇,思绪也从刚才电光石火①的暧昧中被拉出来了一点:“二哥。” 他笑着喊了这么一句,又没有后话,反而勾得格里沙心痒得不行。 好想亲这张喊他“二哥”的嘴。 但格里沙知道,他得忍住。 刚才只是闻一闻秦追身上的味道,就让人紧绷到好像下一秒就要报警了,亲下去的话格里沙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格里沙只能牵着他的手,带秦追继续看一看房间布局:“这边是书房,我回头清理一下,腾给你用,我用别的。” “当然。”他话锋一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不搬,和你公用。” 格里沙还自然地补了句:“我没什么东西占地方。” 办公主要都是电子设备,比起纸质书,格里沙一向更习惯电子书和电子朗读,所以他的纸质书不多,但主卧的书房又确确实实打了三面满墙书柜,也摆了三分之二的书。 秦追扫过那些书籍,觉得大概率不是巧合都是他感兴趣的类型,或是他看过的。 尤其格里沙牵着他的手,打开了一面书柜,取出了一本本子:“这是《crue》的手稿,只此一份。” 秦追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陆老师的《crue》?” 秦追很喜欢这本小说,他反复看过很多遍,后来拍成电影他也去院线看过好几次,只是可惜,作者本人说过,为了能够出版,书中内容和她最初写的有些出入,有好几个地方都有重大改动。 秦追那会儿就一直很想看看初版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 格里沙勾起唇:“嗯。” 他随意道:“你想的话,等她下次来京,可以带你去和她吃一顿饭。” 秦追:“你见过陆老师了?” 格里沙很喜欢秦追这样直勾勾、亮着眼睛看他的表情,哪怕是因为旁人他也不是不可以为这一刻秦追的神态而压下醋意:“嗯,她和家的娱乐公司有不少合作,好几个版权都卖在家名下,所以我和她见过一面,也和她签了长期合作的协议,所以她后来出书所有版权都在家这边。” 家给的钱很多,那位陆老师自然欣然同意。 “那二哥你现在岂不是算陆老师的老板了?” 秦追不知道格里沙知不知道,但他想格里沙应该是清楚的。 他最喜欢的小说家之一,就有这位陆老师。 格里沙低笑:“是。” 他还是忍不住,很轻地摩挲了一下手里秦追的手背:“你也是她的老板。” 秦追微顿,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话,微微偏开了头。 但是 他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开心的。 秦追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格里沙随口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真的始终将他,将他这么一个放在和他同等的地位上。 老二的爸爸是医生,妈妈是护士,送儿子学医的理由同上,他擅长的是举重,喜欢练肌肉,长得牛高马大,一看就很能唬人,力气也大,看着是个学骨科的好材料。 老三出身工人家庭,是个努力家,做事勤恳任劳任怨,而且细心有眼色,吩咐他做什么事情都能妥当办好,使得一手好撬棍。 老四是家世最好的,家里经商,战斗力最弱,但他会打橄榄球,随时可以摇来一群队友开启群战模式。 他的选徒标准倒是让同家族的小伙伴们都吐槽数遍,连远在莫斯科的格里沙都忍不住说过“寅寅奇卡,你是在找实验室保安吗?” 秦追也算尽力在可选范围内找了四个最妥的学生,带着他们去打理新来的仪器,撸起袖子,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 就在此时,泰德叔叔找到了菲尼克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让你的医生朋友来一趟。” 第 266 章 内森 秦追有时候很庆幸自己两辈子的长辈都肝子很好,没听说谁有个肝病啥的,于是他自己的肝子也很好,即使常常爆肝到天明,科研行医一把抓,还能抽空去上个课。 他不仅自己肝,还带着学生一起肝,做他的学生,意味着从此上头有至少三个诺奖的师门长辈(哈伯、秦追、知惠),要么出息要么出殡,没有第三条路。 枸杞加浓茶,秦追越忙越high,在实验室一肝就是十八个小时,居然有越肝越精神之势。 他以前看病毒都是在书上看,这次得自己用还很原始的电子显微镜将其找出来,再记录其导致的疾病,致病机制,然后和学生们一起做记录。 哇塞,真的好好玩! 一辆低调又奢贵的豪车里。 格里沙坐在驾驶位,轻靠着椅背,手上把玩着又呆又可爱的小狗挂件,头顶上有个小挂绳,心想要挂到哪里好一点。 钥匙? 可他没有那玩意儿,家里和公司都是指纹锁,总不能挂手指头上。 对了。 还有车钥匙来着,但家里和公司车库总共十几辆车子,那他不知该领养多少只熊猫小狗了。 不然拴哪把车钥匙都显得他像个偏心的家长。 “” 格里沙为难地跟这只小狗大眼瞪小眼。 嗡嗡。 中控台上的手机振动,车载音乐中断,声控接通,是秘书小郑的声音:“总!” 格里沙懒洋洋地应道:“你别老催” “不是不是。” 那边的秘书语气忐忑,“是这样的总,思宁在游戏部后勤闯大祸了,现在还跑路回了宅” 格里沙:“?” 什么玩意儿? 思宁不是刚上岗实习没两天? 他知道这个缺德弟不靠谱,但也没想过这不靠谱是当真没有阈值。 挂掉通话,格里沙心烦意乱地把车开往公司方向,上了外环高速,油门踩到近一百码。 当晚。 整个E.V集团游戏部大楼,因思宁加入的《灯塔联盟》后勤组出现失误,无数人忙得焦头烂额,边吃饭边加班,坐在办公桌前死死地盯着屏幕,手指敲键盘快要冒出火光。 整层楼的尽头是会议室。 后勤部组长欲哭无泪,两手揣在身前,战战兢兢,从没想过会跟首秦CE亲自见面,不停地鞠躬道歉:“总。” “这、这个项目确实是我同意二少接触的。” “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格里沙几乎冷笑,绝非四仰八叉地坐着,而是身子板正,修长食指点了点键盘,冷冰冰地睨着屏幕上的玩家反馈。 《灯塔联盟》这款E.V旗下热门游戏的玩家冲爆了后台。 原因无他。 思宁那个扶不起的阿斗,胜任不了的活儿也要硬揽,没做好游戏新副本的数据备份,重要关头也联系不上人,导致客户端更新时间推迟,受到不少玩家不满。 现在整个后勤部都在给思宁背锅,而他倒好,两个小时前就说肠胃不舒服,要在家休息不回来了。 事到如今。 后勤部组长那个汗颜,四肢都在发抖,怪就怪他不敢得罪二少,从那位爷进到公司的头天,就极其想要表现自我,而据说总当时学的商科都能从基层做起。 没想到接触过不少网游且重度氪金的二少会犯这般严重的错误。 他瞧见总的食指在桌沿轻敲几下,那副凶神恶煞的神情,盖住了秀气的脸蛋,本以为自己要完蛋了,连撤职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 “先回团队处理好事情。” 格里沙只落下这句话,藏着秋后算账的意味,后者听了反倒比快刀凌迟还难受,灰头土脸地回到办公室去了。 偌大的会议室变得空荡起来。 格里沙松了松领带,仍是烦躁,一看时间快晚九点,他没吃晚饭,被同父异母的弟气得竟也不觉得饿。 下一秒。 桌面上的手机冒出了光亮。 格里沙稍有怔然,盯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上边的对话弹框接连冒出,全都来自几个小时前刚跟他见过面的秦追。 [LIEN]:先生。 [LIEN]:你吃过晚饭了吗? [LIEN]:我炖了一些排骨汤想给你送过去。 同一时间。 秦追站在厨房的灶台前,炖锅孔里冒着热气,山药板栗排骨汤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大厅还传来陈侨陪外婆看电视的声音,炖汤是为外婆补充营养,煮得多了,想着要不要给格里沙送去一些。 那边的消息回得很快。 [线条]:没。 [线条]:还在公司加班。 秦追怔了怔。 他原以为对方早已回到家,如果同意他去送汤,不方便见面或是不想他找上门,他可以放在小区的保安亭,尽可能不打扰到对方。 毕竟他实在感激先生让外婆很快有了落脚的地方。 但没想到对方这个时间会在公司加班。 他难免心疚,哪怕房子是对方朋友的,过来一趟也很折腾,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没能在家休息。 [线条]:我在科技园。 [线条]:你确定要过来? 秦追查了一下定位,不到五公里,如果对方等得及的话,他说会多捎上一些新鲜饭菜和米饭,怕他只喝汤会饿肚子。 [线条]:好。 [线条]:我给你发具体定位。 最新定位在科技园南区的大门,地图显示最接近定位的那整栋大厦都是做游戏的,是全国最出色的光萤游戏工作室,而更里边还有该集团的其他分支产业大楼。 秦追平时不玩游戏,对这些了解不多,但也不明觉厉,尤其是对E.V集团感到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听过。 想着这些。 秦追已然将菜和汤分装好,给外婆和陈侨盛去,另一份饭盒里有米饭和荤素搭配齐全的家常菜,以及装汤保温盒用来盛汤。 秦追用袋子装好,跟外婆她们说了声,接着出门扫了辆共享单车骑往科技园。 哪怕过了晚高峰。 南陵市这座外来人口膨胀的大城市,仍是会堵车,秦追骑车抄近路,轻车熟路穿梭在大街小巷,远比他计划中的时间更快抵达。 夜色已深。 科技园里的大厦仍是亮着光,转动的车轮慢下来,秦追按压刹车,停在保安亭前,被通知不允许入内。 保安是个态度还不错的胖胖小哥:“帅哥是给家属送汤嘛,园区规定没有工作证不能进去,你放在我这里也k的。” 秦追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朋友说他马上到了。” 保安瞅他颜值那么高,又是个,心想这不可能会是普通朋友,大晚上的甘愿来送汤,说不定在泡哪位有钱的就是了。 项目组组长? 难不成会是部门经理? 当保安的每天闲出个鸟来,八卦得不行,从亭子里探出个脑袋,手上还握着本子和笔:“园区规定要登记的哈。” “天太冷我在屋里帮你写了。” “你是来找谁的?他是哪个部门的啊?” 秦追平静地回答:“姓,游戏部门。” 保安:“啊?” 他跟游戏部门的混挺熟的,印象里好像没有哪个姓的啊,难道是新来的实习生吗? 这时。 从远处出现了一道身影,高挑颀长,隐约可见穿着西装,待那人走近后,保安整颗脑袋都要冒热蒸汽了。 、总怎么来了啊?! 保安咽了咽口水,眼见着那位年轻跟脸色不佳的总裁搭上话,递去装有饭盒的袋子,后者不仅收下了,还跟着他走往园区外的便利店?! “????” 本保保的脑子好像不够用了! 不远处,夜晚的便利店透着暖黄色的光芒,摆放食物商品的架子里,有一排靠墙的座位,是格里沙提出坐下吃饭的地方。 他强硬地塞来了张职工卡,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也没吃饭吧?” 秦追意外被他看透,本想送到就走,居高临下瞧出这人心情不好,打算陪他会儿,语气不由放轻:“我自己买就好了。” 他把卡还了回去,起身去前台,点了份有折扣的关东煮,还顺便买了个最便宜的文件夹。 格里沙看他走回来,边打开盒饭,边问文件夹是不是用来装简历的。 秦追愣了一下:“是。” 格里沙:“准备实习?” 秦追又点了点头,见他表情有所松动,想起刚才在保安亭外,灯光下互相碰面,那张好看的脸属实有点臭来着。 以至于他没有留意脸以外的地方。 当下,他俩坐得很近,青年穿着材质高档的西装,衬出一副笔挺且腰窄的身材,凌厉的五官下隐隐透着柔和,似乎逐渐被暖光驱散了不悦。 格里沙动着碗筷吃家常饭,秦追吃关东煮,说不上哪里奇怪,但气氛相当微妙就是了。 这期间店里也没有别人。 只有前台的工作人员,在算着账,发出计算器的机械音,而他俩对话很少,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但秦追只是怕问了工作上的事,显得像是在打探对方的生活隐私。 又过了会儿。 格里沙停下咀嚼,用餐巾纸擦了擦唇角:“部门来了个关系户实习生捅了篓子。” “所有人都在加班。” “他回家吃饭睡觉去了。” 秦追一时无言以对,酝酿来去,说了声:“辛苦了。” 格里沙沉默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了声谢,说炖汤的火候很到位:“平时经常做饭?” 秦追:“偶尔做一些。” 格里沙:“那以前也给你前任送过汤?” 秦追噎了一下。 怎么感觉语气带着点醋味? 秦追直说没送过,这是他第一回给人送汤,接着又被问为什么没送过,他相当实诚地开口:“寝室不让用违规电器,被抓到了会被没收还要写检讨,奖学金也会评选不上。” 格里沙:“” 好了。 他是真的相信秦追没给思宁送过汤了。 空气又微妙地凝固住了。 秦追私下想了想,临时标记会让对有着不受控制的依赖,这不是对方能选择的,为了让小狗心里舒服些,他烫着耳廓补充道:“我也没给别人送过围巾。” “真的?” 格里沙挑了挑眉尾,用调侃的语气道,“我又不在意,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秦追:“” 一时之间差点就信了。 他俩都吃饱了,便利店里有自助洗碗服务,带来的饭盒放进橱柜,扫码开洗,还带消毒和烘干功能。 格里沙以加班不能久待为由,在最后半分钟提出要先走,还说薅公司羊毛,待会儿让同事帮秦追打一辆车回去。 不等秦追说什么。 格里沙推门离开,往园区大厦走,从背影看,手上还捧着手机,消息没多久就传到了秦追的手机上。 [线条]:多谢款待。 [线条]:下次加班是不是也能喝到排骨汤? 酝酿良久。 秦追才将两句话回了过去。 [LIEN]:也谢谢先生帮忙提供住处。 [LIEN]:希望你以后都能准时下班,路过小区,欢迎来家里喝排骨汤。 可惜秦追也是个心眼多的,他只能感叹,果然,真正位高权重的人反而不会是男频龙傲天里那种得志便猖狂、跋扈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傻瓜,反而很亲切、温和、教养良好、擅长博取他人好感。 他不讨厌这样的人,但绝不会和这类人交心。 秦追看着这对夫妻俩离开,和菲尼克斯一起被胖夫人送回到酒店,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对菲尼克斯说道:“虽然你说他在施政时是个远不如泰德叔叔实干的人,只有嘴皮子特别利索,但我的直觉一直叫嚣他非常危险,不敢想象那些比他更厉害的政客得有多难缠。” 菲尼克斯伸手顺着秦追的胸口,有点心疼:“不舒服的话,以后就别来这种场合了,是我的错,我该帮你拦着的。” 秦追喷笑出声,捶了菲尼克斯一拳:“我只是随口抱怨一句,你别把我当娇弱的小孩好吗?” 第 267 章 说话 无论政客们做人多抽象,秦追的医术可不抽象,因为他这辈子的实操经验实在太多了,难搞的病例如海浪般不断向他汹涌而来,使他积攒了大量的实战经验。 这些经验恰好就是一个优秀医生的成长食粮,如同灌顶般,将秦追的医术等级提升到了相当高的程度。 卡尔的手术日程很快就安排了下来,秦追提前给人开了药先调着,顺带去电报局给四大金刚发了消息——老师出门做个飞刀,你们暂时不用爆肝爆肾了,把老师列出来的书单嗑完即可。 看到长长一条书单的四大金刚险些晕过去。 拍电报不要钱的吗?老师? 城南湾苑坐落在南陵市区中心。 这里是学区房和医区房,还是外地人无名额购买的高档楼盘,享有全市最顶尖的资源。 可想而知。 别说买这里的房子,就连租房费用也相当昂贵,是秦追完全不敢考虑的原因。 穿过高档小区的绿化公园,贵族幼儿园,竟然还有上下两层的体育馆和游泳馆。 “” 秦追提着装有话梅的纸袋,另一只手拉了拉衣领,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没多久。 他继续根据导航找到了单元楼。 外人本该进不去,但秦追按照格里沙的话,在门卫那儿拿到门禁卡,顺利上电梯,抵达一梯两户的六楼。 走出电梯,右边就是开着条门缝的602号房,秦追走过去,曲起食指敲了敲门才推开。 “哗” 迎面掀来的风凉飕飕的。 秦追略微震惊,室内开这么大的窗恐怕着凉,他进屋并带上了门,嗓音沉稳:“先生?” “这里。” 好听细腻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秦追不自觉脚步放慢,开着窗的阳台,格里沙侧身立在那里,挺拔纤长,穿着身法式格子大衣,里搭收紧腰身的马甲,透着上位者的新贵气息。 对方转过身,脸蛋矜冷,肤色白皙,就连发丝也带着逼人的冷意。 秦追略高他几公分,垂着眸,却见那秀气的鼻尖都冻红了:“不冷吗?” 格里沙沉默了会儿:“开不开窗都冷。” 秦追:“” 格里沙掀起凤眸,很是疑惑:“你不觉得这屋子里有味道?” 秦追提着东西,身后还背着大容量的运动书包,就站在他面前也只感觉到冷风味,摇了摇脑袋:“貌似没有。” 格里沙陷入迷茫:“” 那他为什么会感觉有点想吐? 这屋子闲置半年没出租,没有地暖也没有中央空调,屋里很闷,通了会儿风才稍微好点。 他的神情比室外的低温更冷,显得略微阴沉,但实际上,只是不舒服的条件反应罢了。 从进屋就跟对方互相杵在这儿的秦追。 自然是不清楚,他跟格里沙后来只见过一次面,那天吃饭,对方显得很慢热,前期说话也很冷淡来着。 他多少也能看出来,屋子久不打扫,家具并非崭新,先生或许宁可站在阳台,也不想坐在沙发或是凳子。 看来 对方平日里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先生。” 秦追想起话梅是称斤散卖的,怕对方嫌脏,低声问,“我把梅子洗一洗?” 格里沙点了点头:“谢谢。” 秦追回了大厅,先将东西放下,再在背包里拿出饭盒,拧出里边的夹层托盘,把袋装话梅带上,进了厨房。 哗啦啦 秦追站在洗碗池前,洗杯盖,倒话梅,冲洗了三次才沥水,身后传来靠近厨房的脚步。 他回过头。 格里沙就在门边候着,表情始终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视线接触时,反倒是轻盈的睫毛眨了好几下。 像是偷看被抓包了的临时反应。 秦追喉结滚动,拿着洗好的话梅,佯装反应平静地说:“洗好了。” 格里沙意外地挑起眉梢,心想这可真是他见过最心细的。 他只道了声谢,主动走过去,等着被人伺候般开口:“我手脏。”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秦追洗过手,怕弄湿衣服还弯起了袖口,露出肌肉线条优美的一截小臂,两指纤长好看,捻了一颗话梅喂往格里沙的唇边。 后者的唇形很漂亮,厚薄适中,有不太明显的唇珠,显得很性感,微张的形态显得更引诱不自知。 “谢谢。” 格里沙咬住边沿,好似并非故意勾引,转过身,留下秦追站在原地。 秦追:“” 那双眼睛确实是他见过最漂亮的。 但这人似乎也是他遇到过性格最像小狗的。 他跟在格里沙身后,将厨房、客厅,主卧次卧共三间房以及阳台,转了一圈,又重新绕回了大厅。 而后。 格里沙讨要第二颗话梅,没说别的,好似又只想闲聊:“桂花味?” “挺好吃的。” “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秦追对零嘴不是很感兴趣,但孤寡独处,没什么别的事做,只盯着对方说话,不太礼貌,不看人家吧,又显得不够尊重。 他只好也往嘴里塞了一颗,酸甜梅子味儿化在舌尖,确实挺好吃的。 这时。 格里沙猝不及防开口:“你对这套房满意吗?” 秦追咳了一声。 格里沙揣着明白装糊涂,手臂交叠抱在前胸,倦懒地说:“我朋友想租掉这套房子。” “不过半年都没找到合适的租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愿不愿意只出水电和物业先住进来?” 这一番话实在别有深意。 跟秦追在寝室里听到的,别无二致,可话是从眼前的先生口中说出,语气平淡,全无任何起伏,听着当真是那么一回事。 “” 秦追想问对方是不是私下帮自己看房子,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我” “嗯?”格里沙轻哼了哼。 “我觉得不合适。”他只能这么回答。 格里沙不甚明显地挑起唇角:“哪里不合适?” 空气中萦绕着风声,着实有些冷了,连格里沙都禁不住蹙了蹙眉,观察到这点的秦追不等他说,径直去把窗户关上。 而后。 格里沙在他身后继续说道:“我没在施舍你,你不用多想,这只是为接下来见你能方便一些。” 背对着他的秦追听着顿时了然。 他考完试,医院那边的外婆也即将出院,但这个寒假免不了复查,暂时回不了岩城,秦追又要面临实习,总归是要租房子的。 并且 对于安抚这么隐私的事,格里沙比他更注重隐私,不可能带他回家,频繁开酒店又有风险,有个于他而言能放心的稳定居所是再好不过的了。 或许这里当真是对方朋友的房子。 想到这些。 秦追再走回来,没多说什么,只从背包里翻出一张小毯子,垫在铺着防尘塑料的沙发上,开口道:“先生。” “你先坐会儿吧。” 格里沙望着毛绒小毯子,心尖化了一块,他确实站久了,整间没打扫的屋子哪都不想坐,腿很酸,但也没表现得太不舒服。 然而。 秦追竟会贴心到如此程度,格里沙坐下也感到不真实,意外又惊喜,目光毫不避讳地投向对方。 空荡能听到回声的客厅里。 格里沙坐在软弹的沙发上,秦追沉默地立在眼前,身边还搁着装满书籍资料的背包,着实是个英俊的书呆子,看得人忍不住要逗他。 漂亮的总裁仰起下巴,下颌线条分明,用着命令式的语气:“我想提前试用一下安抚服务。” “” 秦追怀疑自己听错了,身前的家伙冷冰冰的,状态很好,不像需要信息素的模样。 但他理亏,不论是先前的意外标记,还是如今对方提供的种种帮助,答应过要负责总归不该食言。 “那我” 秦追遵循着本能靠近他,“释放一点信息素?” 格里沙抿唇不语。 秦追当他默认,在封闭的空间里,稍微如他期待那般照做,空气中瞬间游走着来自腺体的檀香味信息素,充满强大、温柔,又带着收敛意味的侵略性。 只稍微一丁点。 格里沙反应过激,两手抓紧秦追的手腕,朝上望,抬起的眼尾染着柔色:“够了。” 秦追盯着那双湿热的眼眸,喉结上下滑动几下,是真的很漂亮。 格里沙心跳得不由控制,起了身,哪里还像原先的清冷模样,像被欺负了,被蹂躏了,被秦追摁在这沙发上肆意地掠夺了。 空气瞬间变得暧昧不已。 秦追任凭他的命令,唯听是从,而格里沙也想不到他这般听话,后悔得要命,这引火烧身还连带着把老本儿都给烧了的那种! “我有事要先回去。” 格里沙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钥匙,直接塞往眼前帅哥的怀里,“你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别让你外婆住进来也胸闷难受。” 秦追垂着漆黑眼睫,像欣赏着走投无路的小狗,全然不经思考,抬手捋了捋他凌乱的额发:“我送你下楼?” 格里沙被撩得心跳加速,却口是心非道:“不用。” 他起身像一阵风就要往外走。 但心里预想和实质上差别很大,这不是他家别墅,电梯要靠等的,站在门外的总裁显得格外狼狈。 “” 格里沙的脑袋上就跟顶着三条竖线似的。 身后还有跟上的脚步。 秦追手上似乎拿着东西,沙沙作响,格里沙猜想是桂花味话梅,挺好吃的,心想就装作勉为其难收下带走好了。 下一秒。 秦追三两口将三明治塞嘴里,伸手将他手里的三明治拿过来:“吃不完给我。” 说着,他将三明治塞自己嘴里,脸颊被食物挤得鼓鼓的,因为动作很快,只有菲尼克斯看到了他的动作。 啵都打了好多回了,在这方面,秦追没有嫌弃菲尼克斯的意思。 菲尼克斯白皙的面孔却多出一份血色,他僵硬地坐着,就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腿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秦追拍拍他的大腿:“我今儿不是做飞刀赚钱了吗?待会儿请你吃意大利餐厅。” 菲尼克斯有点害羞地低头。 秦追命令道:“说话。” 菲尼克斯小声回道:“好、好的。” 第 268 章 发福 在秦追回到宾大以后,他就知道泰德给予他的回报是什么了。 一群穿着便装的人在校长办公室和他谈了一次话,主要是聊他的身世和学习经历,确保他身家清白。 秦追的身世相当清晰明了,扣霍勒.善彦的故事在医学界也算流传甚广,谁都知道秦追是这个神医的传人,他家祖上几代御医分别给哪个皇帝、后妃看过病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秦追走出去的时候,别人都是认他身上“宫廷御医的后人”这个招牌的。 有个有名气的父亲,反而让针对他的背景调查容易起来。 然后,秦追就被告知他将得到和这个国家其他顶级大学的学者交流与合作的机会,由庞大的工业能力制造的最新款的更高倍率的电子显微镜,就是他们这批人率先使用。 校园论坛上的风波没持续太久。 事情发生时,身在德国的小组成员们,演出看到临近结束,天色已黑。 国内正好是凌晨两点多,步入期末考试周,没几个人能像周羡这种夜猫子,第一时间就刷到了那个帖子。 人称交际花的周羡认识论坛管理员。 他马不停蹄去联系删帖,封锁相关讨论,还找关系让人通知思宁,后者半夜惊醒,出尽洋相,连夜找黑客攻击论坛网址。 甚至 思宁公然在朋友圈放狠话,先是让泄露视频的人完蛋,再让校友注意点言行,最后,竟然破天荒地发表“我的问题不要影响到秦追谢谢”这般不像他作风的言论。 “” 不知情者懵逼,心想这还是那位传说中艺术学院的臭脾气富少吗? 但知情人士猜到思宁祸从口出,触及到秦追的底线了,好几天后,当真有人在机械系男寝楼下,瞧见思宁逮住了从外回来的秦追。 从德国回来以后。 南陵也入了冬,气温骤降,但好像再怎么冷也比不上亚琛的落雪夜。 秦追反而穿得更厚,头戴针织帽,口罩遮住了半张脸,本就生人勿近的气场,愈发严重。 全身穿着奢侈品牌的思宁,以前站在秦追身边,嫌他不会打扮,当下因那张过于帅气的冷脸,罕见地拘谨起来。 这是他第一回感觉到秦追生气了。 思宁主动送上门,没想到会这般尴尬,猜也能猜到其中缘由:“传到你老师耳朵里了?” 秦追的包里背着电脑和书,两手还提着大塑料袋,装有超市买回的东西,看上去并不想跟他多说话。 “没有。” 秦追只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 思宁啧了声,被秦追的态度弄得略烦,即便自己有错,但那是酒后不受控制,他解决问题的动作够快了,秦追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不是还没传到老师那边去吗。” 思宁抱着双臂,原地跺了跺脚,大冷天站在室外不是闹着玩的:“那你生什么气?” 周围有人路过打量他们。 秦追浑不自在,抬步就走,落下没有情绪的语气:“跟你没关系。” 思宁:“???” 他被留在原地双眼都要瞪直了,追上去,跟在秦追的身后咬牙道:“你不是前阵子为了我找了个男医生?” “知不知道我身边那些人都怎么议论你不行的!” “我帮你辟谣了还不满意?” 秦追充耳不闻,刷门禁卡,停步两秒后走进去,等他通过后,关上的玻璃门恰好把思宁卡在外边。 后者一脸懵逼,转眼就瞧不到了秦追的背影。 “???” 思宁停在原地怀疑人生,暗骂了句,转头又跟狐朋狗友吐槽,“他准是上哪儿找失恋挽回博主支招了。” “八成以为晾着我就能让我回头吧。” “” “我怎么可能吃回头草?!” “我只是怕把事情闹大,来跟他聊一聊,好歹也谈过三年不是。” 这些话没有让秦追听到,但他心里也有数,思宁本性不算坏,否则他们也不会谈了三年。 只不过,以前的他觉着思宁在父母溺爱下,单纯乃至不成熟,如今分手,不论是思宁说的话还是做的事,都让秦追感觉到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 回到寝室。 空无一人。 秦追走到桌前,放下背包,收整好采购的生活物品,还拿着要换洗的被单去了趟洗衣房,忙完回来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坐在桌前,无意瞥了眼时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德国回来快一周了。 “” 秦追抵了抵太阳穴,握起手机,没有再像先前那样,频繁点开和线条的对话界面,又无数回看到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他给袁彬拨去通话邀约,接通后,多少担心周羡回寝听到不该听的对话,走往阳台,把门带上。 “是大帅哥秦同学啊!” 那边的袁彬很快接通,语气听不出任何猫腻,“怎么又打电话来了,上回不是说好了这周末复查,改在南陵见面,地点是我老同事的私人诊所嘛。” 秦追:“” 他微微眯眼,气息冷淡,半试探半确认道:“他住在南陵?” 袁彬:“” 听那边敲字的声音都停下来了。 秦追顿了顿,知道自己猜对了,但他执着的事情只有一件:“不管那位先生为什么反悔了。” “麻烦袁医生帮忙转告一下。” “我这边的想法还是没变,如果他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完。 秦追挂掉电话,不想听袁医生又装疯卖傻,像之前那般说什么是他误会了,线条真的是男医生之类。 当下,该说的话说出口,心中的郁结还是无法散在冷风中。 秦追想不明白,分明先前还聊得好好的,先是他这边出现变故,紧接着,线条也跟着性情突变,没有任何征兆地翻了脸。 难道是为了戏弄他才答应要见面的吗? 可他总觉着线条不像那样的人。 不管如何。 对方是被他标记了的,出于责任,秦追在三个月内有着义务关心对方的身体状况。 想到周末要跟袁医生见面复查腺体,秦追希望到时候能弄清楚,线条到底为什么会反悔跟他见面。 与此同时。 那趟从南陵到津海路线的轮船,上下三层,内部环境算得上豪华,顶层的餐厅正在清场拍摄。 一大群娱乐圈的工作人员各就各位,灯光、摄像、拿着对话声筒的导演,都在为接下来的武打戏份做准备。 这场武打镜头要求属实高难度,导演还喜欢怼脸拍,完全不可能让替身上场。 好在年轻的影帝业务能力过硬。 其他演员恐怕要熬大夜的戏份,谢宿拍了两三条就过了,看得导演直呼过瘾,堪称完美,恨不得让他再拍两条。 但听说谢影帝的朋友来了,别的戏份也要赶进度,导演只好作罢,继续忙碌去了。 不远处。 正候在甲板露台的格里沙,身段颀长挺拔,柔软细发在有些黯淡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柔的光泽,但那张脸实在有点儿臭。 谢宿只披了件大衣,里边还是拍戏穿的破烂复古西装,靠上去,什么也不说地陪他吹冷风。 格里沙晃着玻璃杯,睨过来:“这么快就拍完了?” “嗯。” 谢宿着实一表人才,温和帅气,有着很正统的演员气质,“到现在还没把袁狗放出黑名单?” 格里沙嫌弃道:“他待到明年吧。” 谢宿好笑不已,破天荒地嘴上跑火车,说反正没多久也该过年了,还问格里沙有没有把那个叫秦追的放出来。 “” 格里沙完全被戳中心事,刺猬似的,把身边人扎了一顿,“你自己的事处理好了?” 谢宿近来也遇上感情风波,叹气道:“这么说吧,你要是上船是为了浪费时间,那我能跟你唠一宿。” “但现在看来。” “某人更像是要我帮忙拿主意?” 格里沙不吭声,神经紧绷,再吹风怕是要出事,跟谢宿往轮船二楼的休息区走去:“那个是思宁的前任。” 谢宿惊讶地抬了抬眉,深吸气,半晌才说:“那还是别把袁狗从黑名单拉出来了。” 格里沙没接茬,只递去开着视频的手机,后者接过,相当平静地看完了。 “袁彬让我别信。” 格里沙针对的是视频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酒后疯言,还转述了袁彬的原话,说他没打算故意隐瞒,而是想慢慢铺垫,等以后水到渠成再开口之类的。 在德国的那天。 他俩在车里都要把车顶掀翻了,袁彬一路都在发毒誓,说骗人他这辈子都找不到老婆。 “我要直接说了,你能理我吗,肯定转头又找我家老爹切腺体去了。” “我是秦追的医生,三年啊,不是三个月也不是三天,他的情况我还不了解吗?!” “他怎么可能跟思宁睡过嘛!” “你以为他一个拿国奖的学霸,是因为什么总存不下钱的,他每个月要给外婆负担医药费,其他的基本都用在控制他腺体的药上了!” “你动动你的脑子,我怎么一直没给他复查,说明跟你睡了之后才不用像之前那样刻意控制信息素的啊!” “” 走在通往贵宾舱室的地毯上。 格里沙的脚步异常沉重,不自觉垂下眼,睫毛颤动,像在无声透露着他冲动做过的事情。 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把秦追拉黑了。 谢宿把手机还回去,摩挲着下巴,不像是来替发小分担压力:“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反而更像是逼对方做出选择的。 “没想法。” 年轻总裁习惯于死鸭子嘴硬。 谢宿习以为常道:“那就是现在心里乱,做不出决定,打算再观望观望。” 格里沙:“” 直接把他身份证爆出来得了。 谢宿笑而不语,手伸进西裤口袋里,正打算摸出房卡,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 “我这部戏里有个剧情也跟标记有关。” 说着。 这位影帝露出微妙的表情,却不是对剧本带着不满,语气浮夸:“你说怎么会有陌生和只睡了一次就怀上的?” 格里沙:“?” 谢宿笑眯眯地提醒道:“我愿称之为易孕体质。” 格里沙:“” 好像有什么东西翻了。 仔细一看哦,原来是友谊的小船。 菲尼克斯憋着笑过来接妈妈的外套:“妈咪,我觉得他更惊讶于你现在的体型。” 克莱尔咳了一声,提着礼盒进屋:“我也四十多岁了,中年发福很奇怪吗?” 秦追和菲尼克斯对视一眼,菲尼克斯:“你在想什么?” 秦追心想,如果父母双方都有中年发福的传统的话,你小子以后的身材肯定完蛋了。 菲尼克斯无奈:“你能别质疑我的自律吗?” 秦追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第 269 章 成长(二更合一) 【亲爱的格里沙,我心中有诸多无法述说的言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能与你倾诉。 菲尼克斯的父亲和我见了一面,他希望我和菲尼克斯分开,他和我说,菲尼克斯只是生病了,但是我不能治好他,因为我是他的发病源。 那个病的名字是,喜欢同性。 我已经和菲尼克斯在一起好几年了,他还没放弃分开我们的念头。 菲尼克斯为了和我在一起不顾一切,有那么一刻,我真想和他一起离开,去尘世之外的地方隐居。】 秦追捂住额头沉思片刻,将信纸折叠,用打火机点燃。 格里沙几乎是眼也不眨地看完了整个表演,恨不得用眼睛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 他的心跳没低于过120。 不仅长得好,弹得也好,一看就是有下过功夫练习钢琴的。 一首《告白气球》结束,整个体育馆都弥漫着粉色泡泡,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被美人的琴声告白了。 看着舞台灯光渐渐暗下去,美人消失在舞台上,格里沙抓住旁边男同学的胳膊。 “他叫什么名字?” “刚刚主持人报幕追说叫秦追,是大三的学长。” 秦追……秦追,朝花夕拾,真好听的名字。 这追,格里沙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发消息的是他堂哥霍思远。 三哥:刚刚弹钢琴那男生,你觉得怎么样? 格里沙不知道今天霍思远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也来了现场。 只不过他们大一新生位置都是安排好的,按班级划分,他不知道霍思远坐哪里。 看到他这条消息,格里沙额角跳了跳。 格里沙:别跟我说你也对他有意思? 三哥:??? 三哥:也? 格里沙:是的,我对他一见钟情,打算追求他。 格里沙:你要是对他有意思,以后就是情敌了。 霍思远拿着手机,看到格里沙发过来这两条消息,目瞪口呆片刻后,又忍不住直接“噗”一声喷出来。 卧槽,这他妈是什么修罗发展。 他本以为今天会看到的是他堂弟发现自己爸爸给他找了个只比他大三岁的后妈,还是自己的同校学长,觉得天都塌了,又气又恼毁三观。 谁知道还会出现更离谱的发展。 他都不忍心看这父子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同一人之后那场面了。 想想就很炸裂的程度。 果然活得久了,什么冥场面都能见到。 —— 秦追表演结束后,去后台休息室换了自己中午穿过来的常服,又用文艺委员的化妆水卸了妆,然后从后门溜了。 菲尼克斯看完他的表演也离场了,正在外面等他,见他鬼鬼祟祟跑出来,说:“我观察过了,周围没人。” 秦追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像明星一样被一群迷弟迷妹崇拜围观要微信。 “我弹得怎么样?” 秦追站在台阶上,歪头问菲尼克斯,一副乖巧等夸奖的样子。 “很棒,不输专业的。”菲尼克斯很客观道。 秦追嘿嘿笑,又把手中的盒子递给菲尼克斯:“这个是我给你的礼物。” 菲尼克斯看他递过来的三个袋子,其中两个比他送给秦追球鞋的还要大,不知道装了什么,挑了挑眉。 他接过袋子,不轻不重,看外面的袋子应该都是不便宜的东西。 “这么舍得为我破费?” 秦追还沉浸在两个人刚见面又得即将分别的怨念中,幽幽道:“你要是能把金主爸爸我伺候得更好一点,我会更舍得。” 菲尼克斯:“那我今晚开始回去补身体,争取明天能伺候到天亮。” 秦追:“……” 秦追脸一下红了,瞪了一眼菲尼克斯:“谁跟你说这个!不许补!” 现在菲尼克斯已经强得令他害怕了,他不敢想象他再补一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菲尼克斯也只是开个玩笑,近朱者赤,跟秦追这天天觊觎他身体的小色鬼在一起,他都要变成老色鬼了。 换成之前,以他的性格,是万万开不出这种带颜色玩笑的。 菲尼克斯看了下追间还早,逆子还没那么快回去,就说:“我看这体育馆后面没什么人,去转转?” 秦追轻哼一声,故意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冲菲尼克斯伸出手。 “那本金主爸爸就大发慈悲,再陪你一会吧。” —— 秦追这次的表演,在燕大的大一新生中,可谓一夜爆红,到处都在讨论他,打听他的专业寝室微信号。 论坛上也全是他们发的帖子,还有人考古关于他的旧贴,发现以前的学长学姐不仅同被秦追惊艳过,还给他取了个非常贴切的称号:最美校草。 而且,有人贴出了秦追的专业成绩,众人才发现,秦追不仅钢琴弹得好,学习成绩也很优异,不是那种内里空空的漂亮草包。 一追间,秦追风头无两。 霍思远今天来燕大,也肩负了接格里沙回去的任务。 快速行驶的轿车里,霍思远眼神复杂地看自家堂弟兴致勃勃地刷论坛,看其他同学挖出来有关秦追的考古帖子,觉得该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啥好。 “你真要追求这个秦追?”霍思远试探问。 “那是当然,我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如此动心。” “……”霍思远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有对象?” 这话如晴天霹雳,格里沙浑身一震。 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霍思远见这话奏效,立刻说:“我刚刚在观众席上,听燕大那些学生说,他们看到秦追跟一个男人同进同出,举止亲密,很有可能是他男朋友。” 他当然没听哪个学生说这种话。 不过他小叔今天确实来了,他们确实同进同出,举止也不可能不亲密。 所以不算造谣吧。 格里沙听到这话,拳头都握紧了。 他恋爱不到两个小追,又失恋了。 霍思远看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说:“想开点,你还小,凭你这出身地位,以后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对,凭我的出身地位,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格里沙附和,霍思远刚露出欣慰的表情,又听到他堂弟接下去说:“所以,我凭什么要放弃,不就有男朋友吗,只要我锄头挥得好,哪个墙角挖不倒?呵!” 霍思远:“……” “…………?” 没救了,毁灭吧。 霍思远喜欢的是女人,虽然觉得秦追很好看,但他们这身份地位,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就是美艳性感的人/妖皇后,也叫出来见识过。 他完全get不到这对父子为何都只迷恋秦追一个。 眼见格里沙又开始刷论坛,霍思远已经没眼看了。 首页几个帖子格里沙都看过了,他点了一下刷新,一个名为《最美校草?中年男人的小情儿罢了》的新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动了动,点进帖子。 接着,他的眼睛微微瞪大。 帖主开门见山,没任何废话,直接晒出了十几张照片。 照片内容很直观,秦追跟一个男人在地下车库见面,男人送秦追礼物,秦追开心得主动伸手抱男人,男人抱着他,摸他头。 举止亲密,根本不需要任何文字,就印证了二人不同寻常的暧昧关系。 不过,现在同性婚姻合法,秦追也是成年人了,有个男性对象并不能说明什么。 偏偏,帖主给那个男人打了码,并不能看到他的脸,不过就他那条纹polo衫,西装裤的成熟装扮,这男人少说也40往上甚至不止。 而且,帖主放的最后一张图,是趁秦追不注意,偷偷拍的那个男人送他礼物里面的样子。 那包装盒,赫然是某款知名品牌球鞋最新推出的纪念款BL47。 这球鞋官网售价12888,在大学生的世界里,送这么贵的鞋子,妥妥地包养了。 这个帖子是五分钟前发出的,由于内容太劲爆,已经有了两百多条的回复。 霍思远察觉到格里沙的异样,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刚好看到秦追跟那个脸上被打了码的男人抱在一起的图片,也是一惊。 他伸手,滑动格里沙的手机屏幕,看到那一张张照片和鬼才帖名,更是目瞪口呆。 虽然照片里的人打了码,但霍思远因为知道秦追跟他小叔的事情,所以很容易判断出,这个爹味穿搭的男人,就是他的小叔。 啊这 他堂弟显然从没将这个老男人跟他爸联系在一起,只见他拳头紧握,脸色非常难看,也不知道是气秦追的对象是个老男人,还是气发这个帖子的人。 这追车子到了霍家,霍家的佣人们20几天不见格里沙这小主子,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看到他不仅晒黑了,还瘦了,十分心疼,簇拥着他进屋。 霍思远跟在后面踏进霍家的大门,他小叔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里坐着喝茶。 看到他小叔身上已经换了的家常便服,霍思远忍不住捂脸。 格里沙大概短期内是无法知道真相了。 —— 那个帖子在论坛和燕大都很轰动,帖子的当事人秦追却在第二天才看到。 他昨天和菲尼克斯分别后,本想回寝室,结果被一堆学弟学妹围堵要微信,赶紧跑回家避风头了。 而且他不是从同学那里得知的,而是从燕京纨绔聚集地“穿着高定吃西瓜”那个群看到的,这个群跟当初他刚被退婚追一样热闹,艾特了他数十次,把他吵醒了。 【你咋不上天真的假的啊,快出来辟谣。】 【照片都甩脸上了,还能有假。】 【看这老男人的手养尊处优的,估计是我们认识的哪个叔叔】 【啧啧,怎么也得送豪车豪宅吧,送双万把块的球鞋就是包养了,感觉我们群的档次都被拉低了】 【肯定是被退婚后放飞自我了。】 【嘶,就算被退婚也不能自甘堕落,找个老男人啊你咋不上天】 秦追无语死了,他昨天光顾着和菲尼克斯在停车场说话亲热了,没想到还能被人拍,还巧合的是刚好菲尼克斯穿成那样。 故意遮了菲尼克斯的脸,可见发帖子的人心思之歹毒。 他看了眼最初的分享者,是一个没备注的小号,遮遮掩掩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让他在学校身败名裂就算了,发到这个群里,约等于能传遍燕京豪门圈的每一个角落,让他又一次成为笑话。 太恶毒了。 不过,秦追一点都不生气。 他正愁自己现在红得很,走到哪都被小学弟学妹要微信呢,被破坏一下形象挺好的。 他甚至把帖子转手发给了菲尼克斯。 你咋不上天:哥,我们红了哎。 你咋不上天:你别去工地了,咱们收拾收拾,直播带货去吧。 你咋不上天:日入百万不是梦,很快我们就能打败霍家,成为首富,走上人生巅峰。 菲尼克斯:抬头。 你咋不上天:啊? 菲尼克斯:看看你的微信昵称。 你咋不上天:…… 在此期间,秦追认识了在1921年研发出卡介苗的法国科学家阿尔伯特·卡尔梅特、卡米尔·介兰。 接着他和哈佛的杰出科研学者马克斯·泰累尔谈笑风生,这小伙子只比秦追大3岁,出身于南非,再过几十年会研究出黄热病疫苗,并以此获得诺奖。 大家愉快的探讨了三天学术,在最后一天,一群大佬坐在一起拍了张合影,再过几十年,第一届微生物研究峰会的含金量,以及他们在峰会结束时拍的合照,大概能在医学界成就“经典”地位。 毕竟在合照之中,光是秦追认得出来的诺奖得主都接近两位数了…… 知惠依依不舍地拖着她那几个重量级的学生乘船回欧洲。 秦追送她到港口,分开时拉着她的学生殷殷叮嘱:“东方有两句古话,一句是师恩深重,一句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的老师对你们真的很好,以后记得遵纪守法,多听她的话。” 被他拉住的那个就是在冬天脱光衣服于校内狂奔的酒蒙子,他已戒酒三天,看起来挺清醒的,听到秦追的话,他面露动容,转头看向知惠,深情地叫道:“爸。” 知惠撸起袖子,决定把这家伙扔海里去。 第 270 章 女孩 送走了明明是个博导,但活得不如幼师的妹妹,秦追和金毛仔抱怨着:“因为某人一直在出差,导致妹妹来了一趟,居然也只是让保镖替他送妹妹一束花,我们相聚的时间本来就短,你还不露面。” 菲尼克斯歉意道:“抱歉,是我太忙了,等到暑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欧洲度假好吗?到时候我们和知惠一起去德国喝黑啤酒怎么样?” 秦追:“那倒是符合知惠的爱好了。” 身为洪家酒铺的嫡系传人,她对品酒可有心得了。 秦追抱着书本走在树荫下,细碎的日光透过树叶落在他的发间,他一边走向教室,一边嘴自家男友,风衣的衣摆被风扬起,自成校园一景。 不知从何时开始,穿风衣好像成了欧洲和美洲学者们的时尚潮流,连秦追最近也买了一件,这个风潮好像是知惠掀起来的,因为身高腿长的少女认为风衣穿起来可以让自己很酷,但六人组里第一个喜欢风衣的却是露娜。 而在宾大,穿风衣最帅的人是秦追。 解决完自己这边的事儿后,秦追也能好好跟千秋名说话了。 他和罗恩的交谈是在识海里发生的,不需要动嘴说话,所以就像是一个念头衔接另一个念头,不过几息之间。 若是他日后到了元婴开始修炼神识了,只会更快,在一息之间他就给罗恩背完了一整册足足两千多页的门规也完全没问题。 在被敷衍后,千秋名:“……师弟,你也知道,白义华探查不出源头了,我们的线索便都断了。” “是。”秦追定了定心神,慢声:“但既然呦呦前辈说他们族人也有误入迷境,等白师兄调息过后,我们问她具体位置就好。” 白义华本就损耗过多,还遭那鹰妖一击,这会儿吃过了千秋名临时给他配的药、炼的丹,还在休整。 千秋名轻扯了下嘴角,在秦追身边蹲了下来,姿态随意,不像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修者:“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追稍顿,偏头看向他。 千秋名脸上都缠满了麻布,只露出了一双阒黑的眼睛,配上他的装束,显得有些诡异。罗恩说,是因他天生毒体,他目前修为不够,无法控制,得等金丹了才能稳住体内已经化为毒了的灵力。那些麻布看着是麻布,但其实是他师父特意为他去器宗求来的法器,还是器宗宗主亲自炼制的,就是为了压制他的毒。 秦追:“师兄也觉得太巧了?” 千秋名露出了你终于开始说人话了的表情,但没人能看见,他语气感慨:“是啊,你出去的时候,我与南樛木和小晚晚也聊过这事,我们都觉得有几分古怪。可若是要动手,早就对我们下手了……等什么呢?” 秦追也不知道,但他觉得:“…呦呦前辈没有敌意。” 确定他能推动那颗石头后,寒山呦呦在震惊之余,立马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第一反应就是严令禁止任何妖兽将此事泄露出去,又与他说,那块石头关系重大,叫他不要说出去为好,不然恐来杀身之祸。 千秋名摇头感叹:“师弟,你出来历练太少了。” 秦追不解:“?” 千秋名:“你是不知道,有些妖鬼,比人还要狡诈。善于伪装不说,还能把你骗得你被卖了还要谢谢它。” 秦追平静道:“但我们已入其地盘,无论她想做什么,也只有她做了才知晓。她是大乘期的妖修,我们五个筑基期能如何?” 千秋名琢磨了一下:“你倒是比南樛木淡定,你出去那会儿,南樛木都叹了好多口气了。” “他是带队的人,若是有什么差池,他和万法门还有道盟都是最先问责的人。” 秦追歪了下头:“倒是师兄你,想说什么不如直说。” 千秋名顿了顿,最后低笑了声:“好吧,是我不够坦荡,我道歉。” 但话是这么说的,他还是迟疑了许久,甚至先说了个前提:“师弟,我接下来与你说的话,你若是不信,就听一听算了,莫要去与你的师门说,也不要同任何人提起,可以吗?” ……有什么大事么? 秦追正了正神色:“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立心魔誓。” 心魔誓,便是如若毁约,则会心魔缠身,影响修行。 千秋名微微瞪大眼睛,惊了下,还是忙摆手:“不用不用,那倒不至于。” 他对秦追也多了些新的观感,便直接说了:“你用了苍云间的筑基丹么?” 秦追一顿。 见他停住不说话,千秋名也是个看脸色的高手,瞬间就明白了。 他压着声音,苦笑了声:“虽说不知你是如何发现的,但…你也知道有问题了,是么?” 秦追还在想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毕竟千秋名的师父可是千金谷的第一人,类似谢乾玉在苍云间的地位,同苍云间、谢乾玉的关系自然匪浅。 且千秋名自然看得出来,那千金谷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得出来,为何……为何没有人提?!为何没有人报上道盟?!为何苍云间现在还在用着这有问题的筑基丹!? 秦追攥紧了自己的手,就听见罗恩在他脑海里说了句:“你可以信他。” 秦追:“……?” 他缓缓跟自己打了个问号,罗恩就解释了:“你可以信他,但离他远点。” 千秋名当然是可以信的,毕竟当年若不是他拼尽浑身的修为,给他吊住了命,他甚至连后续都再没有。 而也正是因此,他追白了头发,被千金谷逐出了师门。 至于离他远点…… 罗恩也不再憋着自己重来一次,对过去的自己产生的占有欲:“我不喜欢他跟‘我’说话那般轻佻。” 秦追懂了,所以是因为知道千秋名会喊他“美人”而生气:“好。” 他跟罗恩说:“说了会听你的,你不喜欢我就与他保持距离。” 秦追在识海里应着,面上也挪了挪屁股,离千秋名远了点。 还在等他回答的千秋名:“?” 他才打出问号,又听秦追说:“我确实知道有点问题…但是你既然知道有问题,为何不报道盟?” 千秋名也就没有心思去在意秦追突然挪动位置这事了。 他沉默了片刻,低叹了口气:“我与师父说过…你或许不知,苍云间的那些丹药,都是从我们千金谷购置的。” 所以甚至是千金谷炼制的。 秦追看着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眸中带着不可思议和压抑的怒火:“你知道那枚筑基丹的问题在哪吗?” 千秋名更觉羞愧:“我知道……那枚筑基丹在常规的方子中,增加了一味两心叶,多了一味两心叶,日后结丹,这药力就会配合着苍云间的内功心法发挥出特殊的药效。只要金丹后…即便人死,丹依旧在,修为也在。旁人就可以吸收此金丹的修为滋补自己,且无副作用。” 罗恩只与秦追说过,这筑基丹服用后,还可以吸食人的修为,没说得这么详细。 而如今他一听,火气就直往脑门冲,清亮的声音都多了几分切齿:“这与邪丨修有何区别?!” 到底还是十八岁的孩子,最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哪怕自小在俗世间长大,只要那颗心是纯净的,罗恩同他粗略说过未来的那些他的灾难,他也依旧会在此时愤怒。 秦追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手指指着虚空:“你们千金谷就一直这般助纣为虐?!” 千秋名轻嘶了声,没想到之前看着平平淡淡,性格好像很稳定的秦追会突然暴起,他怯怯地拉了拉秦追的袍角,示意他:“小声点小声点,你要是给南樛木他们听见了,就害了他们。” 罗恩也是在识海里平静道:“世人都以为大宗派系之间关系虽好,但总有些争风头的微妙敌对,却不知从道盟建立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所谓正道间的官官相护了。” 秦追听见另一个自己相较于自己要成熟许多,还有几分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平复下来心绪。 罗恩:“不用生气。” 他淡声,语气听着十分寻常,但说出来的话却犹如一剑而出,要破开这云霄、苍山:“好好修炼,未来定能改变这局面。” 据千秋名说,他发现这事,还是因为一次历练遇上了苍云间的弟子,对方正好要服用筑基丹。 千秋名嗅到了药香有异。 “你不知道,苍云间有外门弟子会用宗门积分兑换筑基丹出来卖,然后再拿着钱在俗世间逍遥。” 毕竟弟子众多,也不可能个个清点,更别说苍云间本就是注重“入世”的门派,对弟子们的教育都是鼓励推崇在外历练的。因此说自己去历练了,其实是去逍遥了的,也大有人在。 千秋名回忆起来,还有点小小肉疼:“有些甚至会直接说自己卖的是苍云间的筑基丹……大宗门的效应嘛,总是能卖贵些。我发觉不对后,就想办法去收了一颗,然后将其炼化,最后发现多了两心叶这株灵草。” 千秋名望天感慨:“那时我……” 他指了指秦追:“同你一般年纪。” 他自然也是心气高、无法接受,尤其他知道苍云间因为只修剑,所以所有丹药都是他们千金谷提供,当时就去找自己师父,想要个说法。 “结果却是我师父与我说不要多管,有些事我日后就会知晓。” 千秋名那一刻的信仰都崩塌了。 他自小因天生毒体被各种嫌弃,随着时间的增长,他体内的毒愈发厉害,是他的师父,将他从村里带走,带他入谷。 是他的师父,教他读书写字,给他取名“千秋名”,寓意着他的名字日后能流传千秋,无论是俗世间,还是修仙界,都会响彻他的名字,他会受到万人景仰、追捧,再无人欺辱他,也无人会嫌弃他。 他的师父于他而言,犹如亲生父亲一般…… 可他却帮着苍云间干出来这样的事! 千秋名隔着麻布,轻抚着自己的手腕,他显然也是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所以还能开句不走心的玩笑:“我那段时间练功也是因此出了岔子,不然现在早已金丹,领先你们一个大境界,你们也见不到我。” 千秋名入门确实比他们都要早。 秦追安静了半晌,最后问了千秋名一个问题:“你…没与其他人说过这事么?” 千秋名摇头,苦笑了声,又用那种轻松的语气开口:“师弟,你说说,我这要怎么说?我师父知道这事不说,显然也是苍云间要求的,听说苍云间还有法器可以定位弟子,你说说,这三者联合在一块儿,意味着什么?我去跟道盟说?万法门乃天下之首,与各派各宗都关系匪浅,尤其万法门如今门主和苍云间掌门以及你师父当年是过命的交情,道盟盟主,也就是南樛木他师父,也是一道长大,他能坐上道盟盟主之位,亦有你师父师伯鼎力相助…你觉着,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如何说? 怎么说? 他就算是闹大了,最后受伤的只有他一个。 说他失心疯也好,说他被邪魔蛊惑也罢,以卵击石,鸡蛋清还能砸在上头留点臭,他呢?他就像是滴水,落在石头上,滑下去后,水也干了,水痕都留不下来。 秦追能明白他的意思:“…我只是有些意外,你旁的朋友也没有说过。” 毕竟千秋名看着,和初厌晚他们关系甚好。 千秋名笑着摇头:“告诉他们又有何用…不说可能还好。南樛木对他师父尊敬推崇至极,无论他信与不信我,都不是好事。小晚晚…仙山算是避世宗门,和道盟的牵扯不深,和苍云间也没有太多过往交情,他知道与否,也就不重要,不需要他提防着。再说了,他那性格,你瞧着冷冷淡淡的,其实最是嫉恶如仇,我们先前一道历练时……这么说吧,如若不是他腰间常别月明,我都以为他是净台寺俗家弟子。他很难藏住的。” 秦追弯了弯眼。苍云间不愧是大宗门,筑基丹都是上品筑基丹。 上品筑基丹不用赌,无论是何资质,服下后都能顺利筑基,只是天资会决定境界稳固与否,天资好的,服用后就无须稳固,可若是资质不够的,还需要些别的灵药,或是要缓一缓等残留在身体里的药力慢慢散了,才能继续修炼。 领了筑基丹后,便去功法堂领入门功法和剑招。 东西很简单,做个登记,就领到了两块小玉牌。 罗恩在识海里响起的声音,盖过了谢顽的解释声,毕竟罗恩更近一些:“你待会把玉牌贴在眉心,注入灵力,自然就会浮现在你脑海里。” 他声音淡淡,但语气却有几分傲意:“不过剑招对你而言,看不看也都无所谓。” 纳新大会上,秦追已经看遍了外门弟子的一招一式,并且全学了去。 他在剑术上确实是奇才,只要是基础的剑招,还没涉及灵力为辅、剑意、剑气这些,他都是看一遍就会。 秦追从小就是个喜欢被夸的,现在被罗恩这么赞扬一句,不由挑起了眉,嘴角也勾了起来。 ——哪怕是自己,他也喜欢。 站在他对面的谢顽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笑勾得晃了神,在秦追跟他说多谢师兄,师兄再见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放秦追离去。 秦追回了凌木峰后便先迫不及待地试了一下。 这东西的确很是神奇,和老头子用书本和口头教他不一样,玉牌贴在眉心时,他灌入灵力,便有一个白色的小人在脑海里完成了一招一式,就连功法也是半透明的小人体内显露出经脉,有金色的“液体”在其中流动,从起始开始,走过什么穴位、如何运转都一清二楚。 等他看完了,罗恩才道:“这功法没有老头子给的好。” 秦追还在想两个功法的不同之处,他微顿,没有怀疑罗恩,只是嘀咕:“老头子到底是何来历?” 他问未来的自己:“我后来还有见到他么?” 罗恩淡淡:“没有。” 秦追倒没有太怀疑,只是多问了句:“那当时…我,也就是你,练的是哪套。” 罗恩并未迟疑:“苍云间这套。” 秦追默了默,唏嘘了声,又问:“你是何时发现苍云间这套不如老头子给的?” 罗恩:“筑基后练了几日后发现精进不如老头子那套快。” 但他仍旧选择了苍云间。 秦追能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若不是未来的他回来告诉他,他被苍云间坑害的种种,就算他发现了,他还是会学苍云间这套。 老头子不认他这个徒弟,只教授这些东西,也不愿意给他一个安身之所,可苍云间愿意给他一座山头,哪怕是门规所致,对于秦追而言,依旧是不一样的。 不是不感激老头子,在秦追心里,老头子也是恩重如山,只是功法、剑招,以他的天赋他都可以自己摸索出来,最多就是走点弯路。 可一个“家”,是他有记忆开始就盼望的……他现在所经历的,还是谢乾玉和掌门因为未来的他而暂且离去,未来的他肯定得到了更多温情。 虚伪的温情。 可他从未得到过,怎么判断得了是真是假。 秦追想着想着,就唉了声,开始心疼未来的自己了。 想想就觉得痛苦。 老头子给的功法很玄妙,秦追非但不用静心打坐修炼,还要在一边吐纳时,一边分神做点什么。 故而秦追现在就能一边修炼,一边与自己聊天:“说起来,未来的我应当有找过老头子吧,我找到了么?” “并未。”罗恩淡淡:“他不让我泄露他,我不好大张旗鼓地问,偷偷多问一句都怕走漏风声,只能留心一些消息,也听过些话,但追踪过去时总是一场空。” “这么神秘?” 秦追嘟囔。 罗恩应了声。 秦追安静不过片刻,又忧愁起来:“你这身体,有法子吗?” 罗恩却说:“不用管。” 于是他彻底独自沉默了。 秦追明白未来的自己在想什么。 他回来是为了救他的,他不在乎自己如何,若是他灵体自爆就能扭转这一切,他怕是会毫不犹豫地自爆。 可对于现在的秦追来说这样不行。 他心疼他,也想未来的他也好好活着。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因为他知道未来的自己也定然知晓他此时在想什么,却不为此多说……僵持住了。 算了,先放着。 左右暂时无论是现在的他还是未来的他,实力都不太乐观。 仇人太强大。 谢乾玉是在第二日后才回来的,彼时秦追已经在自己的指导下练了一套别的剑招。 罗恩才起了个头,他就莫名其妙地顺着流畅地完成了全套,就好像存在他的记忆里,只是被封存许久。 “……我自创的么?” “嗯。” 罗恩道:“我到苍云间半月后,发现这里的剑招不太适合我。” 他修的是“随心所欲”,苍云间一招一式过于板正。 秦追还欲说什么,挂在腰间的剑穗就亮了亮。 这便是谢乾玉要见他的意思了。 秦追深吸了口气:“做好准备了么。” 罗恩知他怕什么:“你放心,我看他早已如蝼蚁一般。” 毕竟在未来,他亲手将他从他身体里抽去的剑骨一寸寸敲断毁掉,看着那被人说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跪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横流,求他、骂他,也惧他。 全然没了当初那高高在上睥睨他,偷了他的东西还要怜悯且假惺惺地说一句“你日后虽不能再提剑,但这伤是为匡扶正义而伤的,日后也仍旧是我弟子,我仍是你的师父,便由你的师兄亲手护你、看顾你”的模样了。 罗恩那时看着他在地上跟条臭虫似的扭曲着,觉得没意思。 他还以为他这位光风霁月的师父,无情又决绝,便是被抽了浑身筋骨也不会折腰呢。 于是他便把他交给了那些恨透了他的魔们,后来再见到谢乾玉时……他已然变成了最低等的魔,然后周丰霖没认出来,将他一剑穿心。 更没意思了。 罗恩定了定心神,借着现在自己的眼睛去看现如今还郁郁葱葱的苍云间。 他对这地方没有感情,再让他来一次,他也依旧会将其毁了变成魔域,但…… 罗恩挤在秦追识海里的灵体闭眼,沉浸在自己过去的温暖明媚中,感受着那颗还未被毁、替代的赤子心跳动。 回来接住被一张巨大的网拽得跌入深渊的自己,才有意思啊。 谢乾玉在凌霜峰,秦追到时,谢顽也在。 苍云间礼数倒不多,他拱手示意:“师父,师兄。” 谢乾玉扫了他一眼,他还戴着那青玉面具,完全没打算在秦追面前揭下来的样子,罗恩为了不让秦追分神——谢乾玉不好应对——也没有跟他说些什么。 谢乾玉面具下的眉头微皱。 听谢顽说他已领了功法和筑基丹,怎么没有用? 而且他没有用,灵魂力量就强劲了这么些……怎么回事? 谢乾玉仔细确定了一番,秦追身上并无其他气息,也没沾染邪魔的味道。 他不说话,秦追就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谢顽轻轻唤了声:“师父?” 谢乾玉收神:“你为何没有筑基?” 秦追忙道:“我才炼气十八层不久,想稳固些再服用筑基丹。” “嗯。” 谢乾玉说:“你倒是比我想象得沉稳。” 他没说好与不好,只道:“谢顽说你领了入门剑术,可有难处?” 秦追答:“多谢师父关心,弟子一切顺利。” 谢顽轻嘶:“师弟你没有遇上难处?” 秦追歪头:“确实没有。” 谢乾玉的声音四平八稳地,好像对这话没有什么反应:“比划比划。” 秦追便召出了掌门周丰霖给他留在储物袋里的寻常凡剑。 虽然他不打算练苍云间这套剑招,但不代表他不会。 他说一眼就会,就是一眼就会,流畅程度便是好些内门几年的弟子都比不得。 “……好天赋。” 谢乾玉轻叹了声。 若是在遇上未来的自己之前,秦追觉得自己定然会因为这句夸赞很是欣喜得意,他性子素来是骄傲的,甚至还有些许自负,他自己也明白。 但现下听得谢乾玉这声呓语,联想到罗恩跟他说的话……谢乾玉只怕早就盯上了他的剑骨。 多可笑,天下第一剑,自诩正道第一人,干出来的事,只怕是邪修都要为之咋舌,道一声好手段。 秦追压着鸡皮疙瘩,握着剑拱手:“师父谬赞。” 谢乾玉淡淡:“你这般天赋,若说谬赞,那这天底下只怕都是庸才。” 他这样,倒是让秦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难怪。 秦追心道,难怪未来的自己会这般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如若没有未来的他,他定然也会以为谢乾玉是个严厉但很好且直言不讳的师长。 谢乾玉图他剑骨,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教,教的内容也都是真材实料的:“剑修不似其他道,剑修一生都在‘悟’,悟自己的剑,悟剑意,悟剑心。你若是有把握且舍得的话,早些出山历练比闷头修炼效果更好,你本是在俗世中长大的,外出我也并不担心,不过你尚未筑基,还是领山门任务随队较好……这些你自己做抉择就是了,以你的天赋,我少指点些更佳,你若是碰到了瓶颈再来问我便好。” 谢乾玉还拿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剑:“此剑名为‘不馋’,乃是我师父、你师祖在我年少时赐予我,虽算不上绝世好剑,但也位列名剑榜第一百零六名。剑身乃是用万年精铁所炼制,剑鞘也是灵桃木为主,分神以下,无人能断。你且试试能不能拔出来。” 拔剑是剑修最重要的一环,像这种名剑,都多少有点自己的“灵”,是要看主人的。 罗恩知道,这把剑他拔得出来。 就算“不馋”的灵不认他,谢乾玉也会让它认他。 无人知晓,不馋已然修出剑灵,且认谢乾玉为主。 而这把剑……在日后穿透了他的琵琶骨。 他在秘境中拒绝了陨落只留一道神识的大能想为他打一柄绝对贴合他的剑,就是想着“不馋”乃是师父所赠,还想着日后要寻来更好的材料为“不馋”提一提品质,将其视作本命剑。 结果呢。 但罗恩没有阻止秦追收剑。 为什么不收?他现在缺剑。 而且不馋在从前的未来里是刺向他的利刃,在未来说不定会是毁了谢乾玉的第一块板砖。 认主的剑灵,在魔化后可是会反噬剑主的。 因为罗恩也与他说,初厌晚最是看不惯这些事。 “不过从前千秋名并未与我说过。” 罗恩低声:“约莫是那时我对谢乾玉也是……推崇至极。” 怎么能不推崇? 他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又修剑道,有幸拜入在这一条路上最巅峰的人的门下,自然是激动兴奋。 要知道不仅是修仙界,谢乾玉在俗世间的名声也大得很。 说他是君子剑。 说他如竹般,风过不折、雨过不浊。 秦追在识海里说:“那从前的千秋名,怕是背负得更多。” 罗恩不知想到了什么,安静了半晌后,嗯了声。 外头千秋名又道:“这事你既然知晓了,日后便提防着点,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应该知道。” 秦追点头,郑重地与他说:“不管如何,多谢。” 千秋名摆摆手:“多一个人知道,我这心头的石头也能小一点,我真是……憋死了。” 说到后面那句时,千秋名当真是痛痛快快地出了口气。 他们之前便交换了通讯玉牌的信物,这会儿自然不用再互换,只是千秋名多说了句:“反正日后你若是有需要,也可找我帮忙。” “好。” 秦追再说了声:“多谢。” 千秋名进去了,秦追坐着,第一时间还是没动。 他仰着头望着天,夜幕上的满天星河与那一轮亮月美得几乎令人窒息,山间的鸟雀叫和虫鸣声叠在一块儿,让人无端心情平静。 哪怕往后还有太多摸不着看不透的未来,至少此时他的心是安定的。 约莫是因为有另一个自己陪着? 秦追觉得,如若没有罗恩,他定然会开始揪自己的头发,头疼到不知如何是好。 就像千秋名那般。 秦追说:“你看见了吗?” 罗恩在识海里出声:“嗯,很漂亮。” 没有过多的言语,但今夜的星空,他与他自己一同观赏。 次日早。 白义华休整了一夜后,再度施术,在几人的目光下,终于点了头:“有线索了!” 南樛木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于是又有白义华和南樛木领头,他们跟着白义华在妖族的领域里头走。 绕了几个弯,初厌晚就出声:“我感觉越来越里了。” “是啊。”千秋名今日就跟没事人似的,仿佛昨夜同秦追说秘密的那个不是他:“这要是万一不小心踏足了人家的禁地,是不是不太好?” 秦追看了看四周:“也不知寒山一族会不会特意立碑表明前方是禁地勿入。” 毕竟人家避世妖族,族内也鲜少有客人来往。 他们说话间,还是再往里走了几步的。 听到这话,南樛木拉着白义华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们:“那要不我们去向呦呦前辈请示一下?” 这会儿林间雾气重,秦追哪怕五感敏锐,也总觉得有几分模糊。 他往前走了几步,本想站在南樛木他们跟前商量一下的,却不想识海里的罗恩突然出声—— “有邪修的气息,小心。” 识海里的交流是一瞬的事,秦追感知到的刹那就微顿、皱起了眉,但他刚欲同南樛木说句什么,话还没出口,脚底下就突然一空,整个人失重,瞬间往下坠去! 秦追摇头:“父不详,妈妈还没找到,等她病好了,会把她送到丹顿夫人的孤儿院。” “这样啊。”菲尼克斯伸手拨了一下小婴儿额头的那一缕棕发,“寅寅你看,这孩子的发色和罗恩和露娜好像。” 秦追闻言,低头打量着,惊讶道:“真的诶,之前都没发现,而且她也是卷毛,不过眼睛的颜色像你小时候,不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和你一样眸色变深。” 菲尼克斯钢蓝色的眼眸非常深邃迷人,是他全身上下最美的地方,具备让人醉死其中的魅力。 菲尼克斯搂着他,低头和婴儿对视着:“她叫什么名字?是男孩还是女孩?” 秦追回道:“她妈妈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没有给她取名,暂时叫诺米,是个女孩子,5月20日来到人间。” 菲尼克斯算了算:“刚好满一个月呢。” 就在此时,诺米嘎的一声,居然对他们两个笑了起来。 菲尼克斯眼神变得温和下来,他摸了摸小孩柔软粉嫩的脸:“还挺可爱的。” 270-280 第 271 章 冲动 秦追考虑过和菲尼克斯到了一定年龄后领养一个小孩,那个孩子可以是从其他梅森罗德的成员那里过继过来,也可以在孤儿院领养。 不过以他和菲尼克斯的性格,为了保持长久的二人世界,最后只养宠物不养小孩也挺好的。 按照秦追养宠多年的经验来看,只要养比格,需要收拾的残局不比养小孩少,这点看知惠就知道了。 亏那丫头可以一边养比格一边招那么多蛇精病一样的学生。 听说今年招生的时候,有个去知惠办公室面试的小伙子看着人模人样,知惠已经准备发出offer了,谁知小伙子才出门,就被等候已久的警察送了一句“我们发现你就是三天前那起杀人案的罪犯”,随后被拷走。 知惠紧急将自己已经招来的学生重新做了遍背调,发现偷窃癖一名,女装癖一名,男女不忌一名,后两者还是被知惠收之麾下,理由是他们至少还守法。 秦追本来一点都没把被挂论坛那事放心上,架不住微信里燕大的同学旁敲侧击地来问。 甚至有性格过激的,直接给他发“学长,你太让人失望了”“贱不贱呐”之类的消息。 秦追贼他妈无语。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被一个老男人包养了,也不关他们事吧,他没做三没出轨没违背道德法律。 哪里来的网络小警察。 原本今晚又可以跟菲尼克斯见面了挺开心,现在秦追心情都被他们破坏了。 他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索着该怎么解决这事情。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跟菲尼克斯的合照放论坛,澄清他们是情侣,不是包养关系,菲尼克斯也没那么老,只是穿着打扮不追髦。 但这样子,不等于公开他和菲尼克斯的关系吗? 他记得要在学校装兄弟是菲尼克斯提出来的,看样子有顾忌。 而且,他们还真是包养关系……只是反了而已。 难道就这样算了? 不行。 秦追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咽不下这口气。 必须让人查这个缺了大德的贴主IP。 敢这么搞他,高低得套麻袋把人打一顿。 他打开学校的论坛,但他并没有看到那个贴子了,飘在首页挂了hot字样的新贴,换成了一个名叫《关于被包养传闻,代发澄清贴》的贴子。 秦追心里卧槽一声,这又是什么发展? 好奇心驱使他点进了这个贴子。 1楼:代发,详见2楼。 2楼:啊? 3楼:前排。 4楼:卧槽,反转?! 5楼:秦追不是可以上论坛么,为什么要代发? 6楼:大家好,我叫言和,是秦追的表舅,前几天看到小追发朋友圈说想要一双BL47的限量球鞋,我就给他买了一双,昨天出差一回来就给他送过来,小追激动之余,抱了我一下,没想到会被人误解,所以找到燕大的学生,帮我发了这个澄清的贴子,希望大家不要再以讹传讹,对于发贴造谣之人,我将保留一切追究权利 秦追:???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在后面,贴主又发了一张图片,是他那个叫言和的表舅穿着昨天菲尼克斯穿那身衣服的半身照。 表舅今年40,和这套衣服无比契合 而且还别说,这照片应该P过,和菲尼克斯看起来竟有几分相似,估计昨天晚上看到了菲尼克斯真人的燕大学生,也不大会怀疑。 啊这?! 表舅是真表舅,但事情不是真事啊。 而且拍照的人手中有照片,如果那个人再把不打码的发上来,那这个贴子就是造谣式洗白,更加坐实了他被包养的传言。 秦追完全看不懂了。 他翻出表舅言和的电话,直接给人打了过去。 “喂,小追?” “表舅,您看一下微信,我给您发那张图片,是怎么回事?” “我看看……这个啊,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我有个挺难啃的项目,今天忽然有了眉目,前提要求是要我拍这么一张照。” 秦追:“……?” 更扑朔迷离了。 “不过,让我拍照那个人提到什么霍先生,我这个项目也是首富霍家外包给别的公司的,你看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 霍家?! 他只认识一位姓霍的。 听说可能是霍思远做的,秦追暗暗松了口气。 他跟霍思远无冤无仇,霍思远应该不至于这么害他。 他肯定是搞定了那个拍照的人,才敢这样公然作假。 就是不知道霍思远为什么要帮他。 秦追想不通,干脆打开霍思远的微信聊天,直接给他打了个语音电话。 霍思远刚跟他小叔串好口供,秦追的语音就打过来了。 他接起电话,在他小叔的示意下,霍思远努力用他玩世不恭的语气说:“如果你打电话是来说谢谢的,就不用了,我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秦追被他噎了一下,才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记错的话,他跟霍思远并不熟。 而且由于怀疑他喜欢菲尼克斯,他对他态度一向都不太友好。 难道他是个抖M? “哼,我也不是帮你,上次我去学校给你送球鞋,碰到你一个知道我身份的同学,以为我们是一对,就把这事舞到我面前来了。” “我这人呢,一身反骨,他越是想害得你身败名裂,我越不让他得逞。” 可以,这行事作风确实很霍三少。 秦追问:“所以能麻烦你告诉我,是我哪个同学做的么?” “这个啊,”霍三少神秘一笑,“你明天就知道了。” 秦追一头雾水地挂掉了电话,心里琢磨着他有哪个同学是可能认识霍三少的? 完全都不是一个圈子啊。 秦追想了一圈没想通,这霍三少一看就是个高调的,结交朋友也很随心所欲。 他好像也是莫名其妙就跟他认识了,然后莫名其妙加了微信。 既然霍三少说晚点他就知道了,他也没再纠结。 到追候多给那个人两拳就行了。 因为这个反转,微信里原本骂他那些人,一些又纷纷过来道歉。 秦追没删掉他们,但都给了免打扰一条龙。 去我列表吃灰去吧! 中午的追候,他接到了秦铭天的电话。 秦铭天是他发小兼铁哥们,这货就一纨绔,书念得稀疏平常,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他大学在本地一所专科学校读酒店管理,今年大三,他们学校就要出来实习。 人家都是找酒店实习,他倒好,干脆自己开了个酒店让同学来实习,从酒店管理变管理酒店。 据说他专业的老师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学生逍遥快活,还要在他实习报告上打满分。 那能怎么办呢,人家钱多。 “什么事?”秦追懒洋洋问。 “在干啥呢,出来嗨啊。” “不去,”秦追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个点有什么好玩的,夜店都还没开门。” “夜店开门了我也不敢带你去啊,就你那酒量和发酒疯的本事,我怕你把人家夜店拆了。” “……”秦追面无表情,“挂了,再见。” “别别别,等等!听我说,你听我说。” 秦铭天赶紧说:“我是来约你去马场玩的,你不觉得这风调雨顺大晴天的,很适合去跑马?” 秦追也挺久没出去玩了。 他总不能跟小媳妇一样在这里等菲尼克斯等到晚上,而且他也好久没去马场了,心痒痒的,于是一口答应。 最近天气转凉,来马场玩的人有不少。 秦追换上骑马服,出来的追候马师已经牵了两匹马过来。 秦铭天挑了其中一匹白色的,秦追就接过枣红色那匹的缰绳。 他牵着马刚要走进去,马场上踢踢踏踏地跑来几匹马,在入口驭停。 这几个人一下马,立刻就有几个马师恭恭敬敬地过去牵马。 这群人为首的是个少年,他边脱手套边往外走,刚好和门口的秦追他们撞了个正着。 少年目光落在秦追脸上,先是震惊,震惊中还带着复杂,复杂中又掺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 秦追不认得此人,冲他点点头,侧开身让他先出来。 等他们一群人都呼啦啦地出去,秦铭天才问:“你认识刚刚那人?” “不认识啊,你知道?”秦追问。 秦铭天压低声音说:“首富之子。” 原本正翻身上马的秦追差点一脚踩空。 我嘞个大擦,以前他觉得霍家人神神秘秘的,怎么这阵子一下子认识了个霍三少,一下又见到了首富之子。 而且,原来首富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吗? 他以为对方还没结婚呢。 秦追羡慕地回头看了眼首富之子的背影。 看着也没三头六臂啊,怎么这么会投胎呢。 这爸给他多好。 秦铭天翻身上马,冲秦追扬了扬下巴:“比一场?” 秦追立刻把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也翻身上马说:“来吧,手下败将。” 秦铭天差点被气死,两人骑着马到了跨栏赛马的场地,这会儿没人在跑,秦铭天数“3,2,1”,两匹马飞奔出去。 格里沙今天心情很不好。 他昨晚才刚坠入名为秦追的爱河不到两小追,秦追就塌房了。 他不介意秦追有对象,他可以把人抢过来。 可是,秦追被一个老男人包养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着实让他没办法不介意。 ——可怜格里沙昨天就气得把燕大论坛卸载了,压根不知道剧情出现了反转。 他烦得很,今天本来打算出来跑马放松放松心情,谁知道他跟秦追以前同在一个圈子那么久也没碰过面,今天却给他撞上了。 真人比那天在大荧幕上看到的美多了,看起来又美又乖,仿佛天生的发光体,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格里沙,这里晒,去茶棚里坐吧。”马场老板的侄子梁意招呼道。 格里沙看着马场上,骑着马肆意奔跑的秦追,头也不回地说:“你们玩儿去,别管我。” 梁意看向他看的方向,只见两个人骑着一红一白两匹马,在马场上比赛跨栏。 其中一个年轻男人长得特别漂亮,他微伏着身体驾驭马跨过一道道障碍,张扬又利落,旁边不少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你对他有兴趣?” “没兴趣!” “……”没兴趣你还看得那么入迷。 梁意意识到自己问的也是蠢问题,补救说:“等下他跑完,我让人把他叫……格里沙,你去哪?” 格里沙头也不回地走下露台,从马师手中顺手牵走了一匹马。 秦追轻松跑赢了秦铭天,驭停马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小样,服不服?” 秦铭天明显不服,说:“少得意,再来,三局二胜。” “行,爸爸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秦追策马回到起始点,比赛再次开始,二人刚跑出去,忽然一人纵马冲进来,顺势加入他们的比赛行列。 他起跑比他们落后了五六个身位,却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追上了二人,并在要到达第一个栏追,一扬马鞭,身下的马再次加速,几乎是离弦之箭一样冲上去,越过障碍。 围观他们的人爆发出一阵惊呼。 秦追只见一个人忽然冲进来加入了他们的比赛,丝毫没受影响,只当是马场哪个想跟他们比着玩的。 但看到那个人不要命一样加速,马儿几乎跑出了残影,越过一道道障碍,有点震惊。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不要命一样的玩法,帅是真的帅,危险也是真危险。 结果毫无悬念,那个人先到达了终点,又耍帅似的来了个超难度的极速驭停马。 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几乎要把马上的人甩下来。 在围观群众的尖叫喝彩声中,骑马之人策马到秦追跟前,拉下头盔的面罩,露出少年人帅气张扬的脸,冲才驭停马的秦追露出一个微笑。 “学长你好,我叫格里沙,认识一下?” 哼!被老男人包养又怎么样,他格里沙比那个老男人年轻,比那包养人都只送得起一双万把块破鞋的老男人钱多,更有优势。 分分钟给他抢过来! 秦追:“……?” 他难道是有什么吸引霍家人的特殊体质? “只是受外伤的病人还比较好处理,但很多病人都有严重的烧伤,还有化学药剂留下的伤害,有些人的肺已经被干废了!” 这时候别说是大主任们,哪怕是最下面的实习生菜鸟也不能闲,秦追带着一帮人坐救护车冲到离事发地点最近的医院,等伤员们被运送过来,医护们立刻进入脚不沾地的忙碌状态。 烧伤科的病人是最痛苦的,秦追为他们开的最多的药就是止痛药和消炎药,但也只有部分人能在那样惨重的伤势下保住一命。 秦追就在此时接到了菲尼克斯的通感。 “寅寅,你看到我妈妈了吗?她坐上了救护车,在车上对那些伤员进行紧急救护!她现在还在医院里吗?” “什么?”秦追睁大眼睛,“她也来了?我就在大厅这里照顾病人,没看见克莱尔,但是刚才医院门口有几辆救护车冲出去了。” 菲尼克斯骂了一句脏话:“我现在过去!” 第 272 章 犯傻 靠近着火的化工厂和赌命没有差别,除非是命硬到脚踩阎王爷,不然建议别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可克莱尔就这么干了,一心想着救人的她,毫不犹豫地爬上救护车,要冲到救援伤患的第一线去,急坏了秦追和菲尼克斯。 秦追一边朝那边冲一边感叹:一直很好奇菲尔那么贼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克莱尔这么善良的天使妈妈,看来要么是菲尔变异,要么是克莱尔变异。 “真相只有一个,他们都变异了!”眼力最强的知惠被秦追叫上线,准备辅助他一起寻找克莱尔,结果到了地方以后两人才发现这里的人都戴着防毒面具,秦追也戴上了。 这里是最靠近失火化工厂的地方,因为太过危险,至今还没有调查清楚此地的失火原因,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出现爆|炸。 秦追的语速很快:“没办法了,你还记得克莱尔的身形吧?就按身形找!” “你会越来越依赖那位。” 在袁叔说出那句话时。 格里沙全然不认为有多可信,哪怕他的状况特殊,跟秦追之间也不过是临时标记而已,迟早会随着新陈代谢而消失。 到时候也没有让对方负责的说法可言。 然而。 也正是在那天晚上。 从公司回到别墅住宅,格里沙的状态逐渐不对劲,无数回检查私人微信的消息,对秦追身处何处、正做些什么有着不受自控的探索欲。 为什么不发消息? 他不愿意发自拍难道就不能发些别的? 不是口口声声说很想找到他这个被标记的吗? 当这些念头在心里冒出来。 格里沙就清楚他判断失误了,对于商人而言,最紧急的就是寻找补救措施,而他能选的只有共同远赴德国的这个法子。 当下。 身处连锁酒店的干净套房,环境过于简洁,对搞学术的学子而言性价比高,但在格里沙的体验感上多少有点委屈了。 他自小都受长辈宠爱,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身体状况不佳,呼吸过速,却没有人能帮助他。 他只好爬起来,伤筋动骨似的,脚步混乱走往开了条缝的阳台。 “咚” 还一不小心在床尾磕到了膝盖。 这道闷声传到隔壁,同样不自觉往阳台走的秦追,怕隔音不好吵到其他住客,脚步放轻,将窗户打开了一些。 有专家分析过哪怕只是临时标记也会让和之间产生缔结后的联系。 这个观点的提出没有得到验证。 但秦追说不上来,像是感同身受,他感知到不舒服,身处封闭环境的他也莫名有种窒息感,并且线条久久不回复消息,似乎也证实了这点。 秦追难免焦急地给那边发去消息。 [LIEN]:他还好吗? [LIEN]:你一直没回消息。 [LIEN]:是不是情况不太乐观? 消息不过刚发送过去。 秦追的英挺鼻梁上,洇出了汗,他几乎要拨出电话,而伴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渐小,消息也回了过来。 [线条]:在用药剂控制。 [线条]:好了一点。 两条消息气泡的间隔过长。 对方没法秒回,说明的状况未必好起来,而他作为始作俑者,远在异国他乡,心中又怎么不会愧疚。 [LIEN]:医生。 [LIEN]:我能不能跟他说说话? 秦追已经走到阳台上,德国零下的冷风,直往他的领口里灌,思绪更清醒几分,不等对方同意的他直接拨去了号码。 “嗡嗡嗡” 隔壁房间似乎传来了微妙的振动。 秦追神情微顿,往那边投去目光,掌心的手机显示拒绝,紧接着弹出消息,是线条说不方便说话。 [线条]:你可以发语音。 对方仍在输入中。 [线条]:这样能稍微安抚一下他。 因“安抚”这个词带着特殊意味,有晦暗不明的色彩,秦追唰地脸颊灼烫,冷风扑来也浇不灭那股燥热。 他恋爱几年从未如此做过。 如今需要隔着手机安抚的是一位陌生的。 陌生的长得很漂亮,信息素很好闻,以及分明是清亮带着冷淡的嗓音,埋在他颈肩又会变得黏腻、像在撒娇。 秦追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不敢多想,抬起手机,凑近的薄唇落下声音。 “抱歉。” “我应该陪你检查的才对。” “你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他的嗓音本就偏低沉,又因身处室外,一路奔波没怎么喝水,不免显得更沙哑,就像亚琛这座工业化城市,深邃及庄重的气息交织。 而碰巧,格里沙很喜欢这样的嗓音,浸入耳廓,烫了心跳搏动的胸口。 年轻的总裁没再顾得上放置药剂,坐在地毯上,长腿交叠,手机屏幕散发出荧光,投向那张薄红依旧的脸庞。 他还想多听一些秦追的声音。 格里沙微微喘息,犯规地发去消息,仗着身体不舒服的状态索取更多。 [线条]:他说没关系。 [线条]:听了你的声音有好很多。 [线条]:还问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可爱。 那边的秦追只能看到文字,听不到声音,但病恹恹的小白狗实在太贴合此刻的了。 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总不能形容对方像这只可爱的小白狗。 秦追呼出雾气,紧绷的神经稍有缓和,至少对方能问这些,说明情况确实好上一些。 但他还是不放心地问:“听我说话真的能稍微安抚到他么?” [线条]:嗯。 秦追又道:“需要我再说些什么?” [线条]:什么都可以。 秦追顿了顿:“稍等。” 他显然也没有经验,边说话边打开浏览器,搜索起相关症状,发现有医生给出相同的建议。 像他这样临时标记了他人的,通过言语安抚,确实能让状态不稳定的感到好一些。 至于说些什么。 秦追越往下看,越没法在开放式的区域待着,转过身,走往浴室,置身于空荡狭小的空间才不觉羞耻。 秦追很认真地说道:“抱歉。” “我所了解的那些安抚话术似乎不太适合我们的关系。” “我现在在国外,下周回国可以跟你见面,至于我的信息素,我可以想办法空运送到你身边。” 信息技术时代来临,对于信息素的采集、真空储藏,再转运的技术,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 只是 普通人通常不会做出这般思量,更直捷了当地做出承诺,只因不好说出类似于“宝宝”、老婆”这般亲密称呼的言语安抚。 在隔壁卧室的格里沙怔了好半晌。 在药效的作用下,他的意识逐渐好转,可握着手机的指腹仍在发烫,气息是温热的,听着那些话的耳尖像被亲密地磨蹭不止。 信息素 其实比嘴上哄几声更暧昧得多了。 [线条]:你真的愿意吗? [LIEN]:愿意。 [线条]:不嫌麻烦? [LIEN]:不麻烦。 [LIEN]:那些机构在国外很常见,我现在联系他们完全来得及,只不过可能送达时间需要1-2天。 [线条]: [线条]:我可以让袁彬想办法。 [LIEN]:谢谢。 一大串话砸下来。 身处酒店相邻套房的和,各自陷入微妙的境地,好似就连空气里,也萦绕着暧昧不明的气息。 这种千里送信息素的行为。 其实大多是有钱人玩情调才用的,在等候的一两天内,可以用小玩具操控,变着法子欣赏被玩弄的伴侣,主打的就是远程搞涩涩的情趣。 秦追还能用道德理由让自己心里那关过得去。 而格里沙完全觉得自己疯了,他到底在干什么,引诱纯良老实的男大说骚话不成,反倒做出更亲密的事情。 格里沙把手机扔掉,一头埋进枕头里,清冷的脸蛋上,表情当真如同气呼呼的小狗。 肯定是临时标记害他变成这样的。 对。 一定是这样。 丹顿夫人打算尽快把秦追的事办完,便提前离开婚礼,看她的背影,简直比那对至今相处着都还像客气礼貌的同事的新郎新娘还要高兴。 秦追坐了一会儿,提着一支喜宴餐桌上摆着的红玫瑰,和菲尼克斯打声招呼,表示他想散步回家,菲尼克斯应了:“我陪你吧?” “不用,你该多陪陪奥格登,他看起来快哭了。”他指指新郎的方向,那小子被新娘的娘家人围起来,正一脸为难。 “我先回去,在家里等你。” 菲尼克斯今日难得被婚礼的温馨氛围激起一点兄弟情,他无奈道:“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秦追单手插兜,捏着那朵玫瑰离开教堂,在路上走了一段,便听到了喇叭声。 他看过去,就见泰德凝重地招手:“上来说话,泰格,你要知道的事情已经有答案了,有些人想见你。” 第 273 章 逃离 “那是一家医药公司的自作主张,菲尼克斯.梅森罗德持有辉瑞、默沙东的股份,他的竞争对手因此很关注您的研究。” 在一间豪华宽敞的房间中,一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绅士告诉秦追这些信息。 他们姑且一说,秦追姑且一信,室内灯火明亮,他努力摆出一副沉迷学术、对于俗物不那么精通因此很好背忽悠的学者的样子。 秦追摇头叹息:“我现有的研究还在很原始的阶段,实在没什么可偷的。” 绅士好奇地问:“请原谅我的冒昧,接下来我问的问题,您就算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您研究病毒是为了病毒?” 格里沙从小在海外念书,跟着早年移民的外祖父母生活,直到毕业继承家业,近几年回国的次数才稍微多了一些。 以至于生活上的细节都是由斯坦福毕业的秘书小郑全权操办。 “那家酒店的床有点硬,”格里沙的唇角始终弯起弧度,脸太好看,瞅着也不像笑里藏刀,“不过我好像整晚都没什么机会好好躺着。” 袁彬:“” 格里沙慢条斯理又道:“我醒来还挺意外,心想你给我准备这么大的惊喜,怎么手机还关机了?” 不敢说话的袁彬:“” 格里沙双手抱臂,后仰靠坐在沙发,笑得眼眸微弯如月:“在我面前还装死呢?” 确实是在装死的袁彬:“” 哥们你别笑了。 你再笑下去我感觉我人要没了。 格里沙见他这死猪被热水烫的鬼德行,脸上氤氲的笑意一点点消散,显露出极致冰山的本面目,抿着唇没再开口。 而袁彬抓了抓漆黑长发,反倒乐了,有种破罐破摔的意味:“他长得帅吧?” “考不考虑以后常联系?” “活好不好我就不过问了哈。” 格里沙微挑眉梢,疏懒的凤眸里漫过流光,险些冷笑,点破了那显而易见的意图:“想让我找那个当人形安抚剂?” 空气骤然安静了几秒。 原本吊儿郎当的袁彬,反倒严肃起来,语气认真地反问:“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格里沙在心底骂人,什么考虑得怎么样,他答应要考虑了没有? 袁彬哪能不了解发小的性子,手上握着冰冷的玻璃杯,晃着把玩,放慢语调试图打破微妙的气氛:“如果是个很差劲的。” “你就不可能还坐着跟我面对面聊这些了。” “你可以考虑这个方案,毕竟这世界上还能有人缓解你的病情,你不觉得算是捡到宝了?” “他是我的病人,人品什么的都过得去,你俩可以试着先聊一聊。” 格里沙曲起修长食指,在膝盖上敲了下,薄唇轻启:“不可能。” 话音落下。 格里沙起身走往衣帽间,不管袁彬再说什么,谈不拢就习惯性晾人的老毛病,这辈子怕是都改不好了。 他、袁彬还有另一个混娱乐圈的发小,三人臭味相投,没谁是正常人,从抓周就认识,玩儿到今日也从不折磨外人,算得上是积德行善了。 人类性别分为、和,其中是三者中最强大的那类,而青少年的分化时期通常在十四五岁左右,那会儿都有着特征的他们仨每天称兄道弟。 但格里沙在十八岁那年成了“叛徒”。 他迎来二次分化,天堂坠入地狱,从食物链顶端的变成了低端的。 哥仨简直经历了晴天霹雳! 哪怕格里沙的长相偏清冷秀气,却并非柔弱温和那挂,两个发小都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甚至吓得袁彬转头学医研究这方面的问题去了。 从那以后。 格里沙的身体出现了些问题,病情再也躲不过袁彬的法眼,市面上的患有的信息素症状,格里沙全没落下,一整个勇赶kpi的大杂烩。 “” 格里沙立在全身镜前,穿上材质昂贵的黑衬衫,纽扣系到衣领最顶处,指尖有意识地游走,擦过被临时标记后的腺体。 这些天都有些肿胀且发热的不适感。 但与之相比,近十年来的失眠、躁郁、甚至因工作与陌生客户短暂接触就会恶心想吐的症状,都在秦追标记他之后有了轻微好转。 “秦追。” 格里沙默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的长相,承认对方确实有着长在他审美上的脸。 不仅如此。 那个的身材、气质以及安抚的效果,在格里沙如此挑剔的眼中,算得上是远超过了标准线要知道多的是豪门精英继承人连他那套准则的边儿也沾不上半分。 但即便如此。 格里沙不会轻易接受这个提议,哪怕他信得过发小,也从没有将软肋轻易拱手让人的习惯。 接下来一整天。 袁彬坑了发小,心知理亏不主动惹事,想去把小郑的杂活儿都给干了,吓得小郑不敢离他半步,就怕又出什么事情,结果讨好不成只能老实装死躺尸。 格里沙跟袁彬这个傻逼没什么话好说,尽管被对方的病人临时标记后,身体暖烘烘的,状态好上不少,脾气也没那么闷,但他纯粹要面子不想给台阶下。 这种微妙的冷战氛围持续到影帝发小赶过来才被打破。 三人像儿时那般鬼混,打电动,吃垃圾食品,打算夜晚都留下来,期间袁彬以工作为由,顺走格里沙的笔记本电脑就下了楼。 晚上八点。 袁彬故意没带车钥匙,假装抽烟,偷溜出去,扫了辆共享单车踩到脚底冒火,可算是到了南陵大学的小吃街。 秦追从自习室出来,天色已黑,抓着手机快步往小吃街走去,推开兰州拉面的店门,一眼看见被几个小搭讪的袁医生。 “哈哈” “你们小朋友真是可爱。” “我真不是cser,不过想让我接委托?我考虑几天哈,可以先扫一下我的工作微信呢。” “对的对的。” “在那个年度受欢迎医生界面给我投个票” 见到招蜂引蝶的袁医生,秦追习以为常,先去点餐,等其他校友该离店的都离店了,才坐过去跟袁彬打招呼。 “这么晚才吃饭啊?”袁彬早就注意到他了,“我这都消食一路了。” 秦追颇有些意外:“刚从津海赶过来吗?” 袁彬随口道:“早上就到南陵了,住我朋友家里,最近有点私事要处理。” 秦追点点头。 他是个比较有边界感的人,跟袁彬以医患关系在接触,听说对方来了南陵,他还担心是因自己给对方带去了麻烦,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而袁彬好似挺无所谓,等他吃晚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复查的事儿提了两嘴,反倒问起他的私人感情来了。 “你跟以前那个小男友真分了啊?” “嗯。” “为什么?你俩谁出轨了?还是在床上不太合拍?” “别不好意思嘛,都是,你问我的私人感情我也会说的。” 秦追有点儿噎,扯了张餐巾纸,擦拭嘴唇,道:“和平分手。” “我和他只牵过手。” 袁彬的脑门上亮了盏电灯泡,捧着脸颊,用种欣赏且慈爱的目光扫来扫去:“我很看好你小子。” 秦追:“” 他以前只觉得袁医生有点不正经,如今怀疑对方快被工作逼疯了,看来网上对于医患关系紧张的评论还是保守了。 袁彬就是个情绪外露的神经病,双眼不移地瞅着秦追,夸起他的优点,还明目张胆当起了拉皮条的。 “你没跟我说过你那个前任吗,不过我猜条件也不差哈,毕竟丑的你应该也看不上。” “现在分手了能走出来吗?” “这样好了,我给你介绍个朋友,纯爱战士,单身至今,长得那叫一个清纯漂亮,重点是怪有钱的,你这条件没准还能把他钓成个恋爱脑。” 秦追吃完碗里的拉面,抬起脸,完全忽视了一大段不着边际的离谱话:“什么时候复查?我下周五的飞机出发德国。” 袁彬:“?” 秦追:“?” 袁彬诡异地眯起眼,随手抓过店里的大蒜,开剥,往嘴里一扔:“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啊?” 秦追心里咯噔了下。 不等他酝酿借口,袁彬扬起眉峰,摩挲着手机壳边沿,吹了声口哨:“不想说就算了,但你找我问男医院的医生做什么?” 秦追神情自若,佯装着绝非说谎的语气:“替朋友咨询些事情。” 袁彬明知故问:“哦,什么事啊,我这个男医生可能也大概懂一些。” 秦追抱歉道:“事关的隐私,我没有权利告知陌生的,不好意思。” 听到这话。 眼前的袁医生脸上笑意更明显了,他理了理袖口,假动作一流,用手肘将手机推了过来:“这不就巧了。” “我说的那位朋友刚好就在津海市男医院上班。” “你想怎么咨询就怎么咨询,可以当交个朋友,毕竟那家伙也未必想跟谈恋爱,怎么样?” 秦追不自觉垂下了眸。 在亮着的手机屏上,出现了微信二维码的添加界面,对方的昵称很简短,叫“线条”,头像是只吐着舌头的白色小狗。 还挺可爱的。 他坐下来,端起热腾腾的茶水喝了一口,看着碗里滚着的芝麻汤圆,不期然想起,好像在和他恋爱以后,菲尼克斯就学会了好多东方食品的做法哦,糯米圆子、擀面,做得比他还好。 这一日的事情很多,秦追临时把自己手底下的博士生,也就是四大金刚叫过来,告诉他们他准备和菲尼克斯一起去澳洲做暑期旅行。 他双手叉腰:“你们和我一起走,趁着暑假把乙肝病毒和抗原的课题做完,好让你们早点写完毕业论文。” 在四大金刚面部表情垮掉以前,秦追补充道:“旅程所有花销由我们包了,你们把人和脑子带过去就行,听说澳大利亚的珊瑚礁特别漂亮,还可以潜水呢。” 四大金刚立刻高兴起来:“哦耶!” 当初收的学生是这么四个大大咧咧能打能扛还能做牛马的傻小子真是太好了。 第 274 章 私奔 每个人都会在一生中数次站在命运的岔路口上。 秦追的老师哈伯,选择了让国家打赢战争而去研究化学武器的那条路。 秦追选择了挽救生命的那条路,坚决不肯将自己的所学投注到武器研究上。 至于菲尼克斯,让他再选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会选有寅寅的那条路。 他尽可能在短时间内不引人瞩目地转移出可以带走的财产,托范罗赛将一封装有辞呈的信在几天后转交给泰德叔叔。 站在办公室里,他环视周遭,闭上眼睛。 秦追会失眠的次数屈指可数。 以至于周羡从外买回早餐,瞧见他像刚睡醒不久,意外地瞪直双眼,像被人在门口点了定穴。 “追哥你也有睡懒觉的时候啊” 正在套卫衣的秦追,黑发微乱,嗓音有些低哑:“昨晚失眠了。” 周羡以为还是失恋那些事令哥们烦心,难免叹气,挠着额头又道:“那你要不多睡会儿?” 秦追摇了摇头:“我不困。” 周羡相当热心肠地说:“哎你就再睡会儿吧” “反正寄作品的时间也没那么早。” “对了,我答应要去给你们小分队的妹子帮忙,到时候叫上我吧?” 秦追说没问题,还跟周羡交代了下安排,接着独自出门,走去园区食堂,在窗口点了份的肠粉套餐。 食堂阿姨制作肠粉需要费点儿时间。 这个点没什么其他校友,秦追站在边上,垂着眼,不自觉拿出手机,翻开和线条的聊天记录。 可以说 他们后来的聊天氛围相当不愉快。 [LIEN]:抱歉。 [LIEN]:我不能给你发照片。 当时的秦追很直接了断地回绝了对方。 但他表明自己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自证,例如说出酒店、时间之类的详细信息,偏偏那边的男医生的反应如他所想。 [线条]:那很遗憾。 [线条]:我想你说的这些不足以证明你的身份。 对话至此。 秦追的眼眸浮出微冷,心想他太急了,对方是袁医生介绍的朋友,而袁医生搭线的目的很明显,他怎么能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线条有没有接触过那位的真实性都有待探究。 他有理由怀疑,线条也和袁医生一样是在逗他玩儿,否则怎么会提出发半裸自拍的无理要求,还要求必须露出腹肌的那种。 后来。 秦追不知能说什么,对面的线条八成感到没劲儿,聊天对话默契地停留在这几句话上,他俩算是谈崩了。 “同学你的肠粉好了” 食堂阿姨的声音在窗口前响起。 秦追敛起杂念,应了声谢谢,接过餐盘先去填饱肚子,其他的暂时没办法多想,毕竟今天会是很忙碌的日子。 吃饱早饭后。 秦追去办公室找导师拿卡,又去便利店买了几瓶常温水,再往实验楼的方向赶去,他先跟四名同学碰面,没多久等来了帮忙的热心市民周羡。 六人刷卡进了特殊机械教室。 空荡的教室不用来授课,放置着小分队近几个月的心血,是将要托运海外的机械作品,因机票改签,这趟活儿也来得比较棘手。 这群理工科学子都是务实派。 一进到教室里,按照原定的计划各司其职,体力活占上风,没多久就渴得不行,好在有秦追买的矿泉水,大伙儿才没哭着喊又累又渴。 众人忙起来也不闲聊,就这么过去了一早上,看着把精细分装的活儿彻底干完了。 “好像都差不多了呢。” 其中有位女性,扎着双马尾的较小身材,负责联系国际物流,“小秦哥,那我就让联系好的工作人员开车来取了哦?” 尽管没有安排职责,但秦追完全是众人心中的民选组长,再检查一番后,秦追点了点头,那位女孩子才放心地联系起物流人员。 忙活了一大早的众人可算能休息了,顾不上地板脏,坐着躺着的都有,气喘吁吁。 秦追水也没喝两口,倒不觉着哪里累了,相比起以前高中偷偷兼职,白天上课,夜晚不是在便利店卸货,就是在工厂螺丝拧到掌心起泡。 那时还在长身体的他才稍微觉着吃力。 好不容易闲下来。 周羡和其他人聊起天,笑得楼顶都在抖动,秦追则自个儿靠在角落,下意识摸出手机,想看看线条有没有出现。 答案是没有。 将要入冬。 德国的气候怕是比国内还冷,还没彻底感受到冷空气,秦追将卫衣拉链拉到顶,悄然叹了声气。 想了想。 秦追还是打算跟对方再说几句话。 [LIEN]:你好。 [LIEN]:我后天要去趟德国,跟导师参加赛展,接下来一周都不在南陵。 [LIEN]:辛苦医生帮忙转告,如果他想要联系我,我会尽可能第一时间及时回复,如果没回可能是在忙或者有时差。 几句话发出去后。 耳边听到同学间的轻松谈天,秦追却置身事外,目光盯着屏幕,始终不见对方的输入状态有所变化。 “” 他只好收起手机假装无事发生。 尽管不确定男医生说的是真是假,但直觉是种微妙的玩意儿,秦追还是选择相信对方,并希望这段时间的不会出现任何身体状况。 另一边。 高耸入云的CD高楼大厦。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格里沙微仰着身子静坐,笔挺西装,肤白如玉,就连发丝也透着矜贵气质,整个人是似精雕细琢而成。 在这期间。 冰冷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格里沙始终无动于衷,双手抱臂处于静思的状态。 在第八百回弹起消息时。 “总。” 秘书小郑仿若戴上痛苦面具,受不了了,开口问,“袁医生问您去不去德国,确定了的话,我这边会赶紧调整一下您的行程。” 格里沙微挑眉梢:“不去。” 秘书:“” 格里沙:“怎么?我看上去很想去吗?” 秘书化身课堂早读的领读员:“袁医生说‘骗骗哥们得了,别把自己给骗了’。” 格里沙:“” 秘书小郑偷瞄两眼,没见着格里沙当真置气,心想惹老板烦了事小,影响老板身体健康事大,他反复挣扎又走上跟袁医生狼狈为奸的道路。 “您要不再考虑考虑,顺着袁医生给的理由下台阶,就当真的只是去看场音乐节?” “” 格里沙有点儿烦,抻了抻挺括领带,抬着下巴道,“下楼帮我带杯咖啡。” “诶好!” 秘书小郑直觉有戏,屁颠跑了出去,满脑子都是那款线条小狗和某瑞新出的联名,猜想老板应该会喜欢的。 毕竟。 当初他疯狂安利线条小狗Mltese,老板看着不如何感冒,嘴上嫌幼稚,后来当真换上了头像。 真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门关上后,格里沙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懒懒地抬起凤眼,单手捧起手机,将秦追发来的消息逐字阅读了一遍。 不仅如此。 他还复盘了昨天的全部对话。 “” 那张精致素白的脸上浮现出不解,他,昨天怎么会变成自己也嫌弃的陌生模样? 网上对于性情大变的人,用“不管你是谁,请先从他身上下来”的句式调侃,现在格里沙也开始怀疑自己身体里有了个鬼。 还是好色鬼。 不然怎么会问那个男大学生要半裸自拍? 这完全不是他以前能做出的事儿,当时无所察觉,如今甚至怀疑被下了迷魂药,夜不能寐,到这会儿还耿耿于怀。 太不对劲了。 格里沙稍转座椅,侧着身子眺望窗外,虚浮的云雾缭绕,像笼罩在他心头的薄纱。 他想了想,干脆给某位医生拨去电话,身处南陵市男医院的老牌专家接通问道:“小喝小白狗咖啡没有?” 格里沙呛了下:“袁叔别开我玩笑了。” 穿着白大褂的专家笑了笑,戴着眼镜,斯文和善,他是袁彬的爸爸,也是格里沙过世母亲的老友,刚五十岁已半百了头发。 本来这趟回国是打算找袁叔帮忙动手术的。 但出了意外,可以说是计划全盘打乱,格里沙藏着太多的话,只能跟这位亲近的叔叔说,就像六岁那年他母亲去世时一样。 袁叔透过屏幕端看小辈的脸色,由衷笑道:“看来我们家小彬说的都是实话,你比我想象中状态好很多。” 格里沙不自觉摸了摸脸:“有吗?” 袁叔:“当然,那个叫秦追的孩子可是唯一能感知你信息素气味的,他说了是岩桂花味的?” 格里沙声音逐渐低下去:“嗯。” 袁叔:“他还说了什么?” 格里沙摇头,那些细节多少难以启齿,更何况是对长辈称道。 比如秦追好像在床上说过他像哼哼唧唧的小狗? 身为专业医生的袁叔笑而不言。 他自然不想窥探隐私,只不过这个晚辈的情况特殊,自小有着的特征,却在成年夜分化成,而后引出了一系列的病况。 格里沙的信息素可以说是没有味道。 然而,他又对其他人的信息素气味极其敏感、排斥,常年伴随着各种不适,这辈子注定难以遇到能安抚他的。 所以 格里沙提出想切除腺体,袁叔的反应不及他儿子那般大,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些年通过药物控制,这位世家小侄身体的承受力已是达到了极限。 袁叔摘下圆框眼镜,握着布料擦拭,语重心长道:“你从小就身体不太好,我们家小彬都看在眼里。” “那孩子多数时候是不太靠谱” “但这一回,袁叔希望你听听他的话,毕竟他打小要面子,真没哭过几回,上次一听说你要切除腺体哭得可实在太磕碜。” 格里沙诧异地怔住,耳边嗡嗡,不敢置信袁叔会抖出袁彬的糗事,那家伙竟会一边在卧室里哭骂,一边急着订机票出国找上门。 “老子这辈子最好的哥们就是谢宿和你格里沙,凭什么你三十岁就嘎了,真特么不是个东西” 格里沙始料不及,从小到大活在不靠谱的父亲笼罩的阴霾下,不请自来的后妈,讨厌的弟弟却总忘了他的人生还有很多很好的人。 “我” 格里沙的呼吸变得沉重,沉默好半天才说,“不是没考虑过,但对那个的出现感到心里很乱。” 袁叔追问:“因为他的家庭情况?” 格里沙的语速很慢:“算是吧。” “他私下一直在找我。” “但他本人只是个家庭情况不太好的学生,能走到今天挺不容易的。” 他大可用交易的方式让对方甘愿做人形安抚剂。 可这对那个靠自己考上好大学的贫困生,意外发生的责任不在他的而言,这真的公平吗? 尽管秦追提出想要负责的说法。 格里沙没当真动起让人家为他服务的念头,他始终觉着,对方是个前途未定的学生,就目前而言,哪怕对秦追的调查只浮在表面,对方确实有着很多不错的品质。 而只要自己伸出了类似于“包养”这般含义的橄榄枝。 那么一个看上去不错的人,因他造成的过失,又提出交易的诱惑,或许会成为与自己期待中背道而驰的另一种人。 毕竟人类骨子里天生具有贪念,只是区别在于有没有外人成为诱因,又或是选择自甘堕落罢了。 “我的身体状况不是由他造成的。” 格里沙清冷的嗓音微哑,心里头乱,本想就此打断,却不想袁叔问了他一个问题:“在被临时标记之后。” “你有没有特别想要接近那个的冲动?” 格里沙蓦地怔住,想起他会为了秦追是否回消息而烦闷,以及对方拒绝发自拍而整晚辗转难眠。 他不得不承认道:“有。” 袁叔顿了顿:“那小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格里沙沉思了会儿:“是什么?” “你会越来越依赖那位。” 袁叔根据他的身体特殊状况,给出了最大程度的建议,“不管做出怎样的选择。” “至少在临时标记消失前,不要离他太远,否则” “很可能会出现没办法控制的意外状况。” 菲尼克斯对他露出被酒意熏到有点傻气的笑,两人一起步行回旅馆。 为了隐瞒行程,他们入住旅馆时用的是假身份,菲尼克斯砸了钞票,于是前台压根不问他们的身份真假。 按照菲尼克斯的预想,即使两人有被抓住的风险,也该是邮轮启程时,港口上可能会有人来找他们。 他没有想到才走进旅馆大门,就看到一群人围着秦追的四名学生。 他更没有想到,泰德叔叔会亲自来抓他。 看到菲尼克斯的一瞬间,本来还安坐的泰德站起,几步走上前。 啪。 泰德扇了菲尼克斯一巴掌,掏出手帕擦手,用淡然的语气说道:“你疯了。” 第 275 章 星星 菲尼克斯的皮肤很白,因此被用力扇了一巴掌后,面上立刻浮现出红肿的指印。 他侧着脸,安静地站在原地,维持着被掌掴的姿势,两秒左右,就调整好心态,对泰德面露微笑。 “叔叔,是我想要离开了,我发现我不适合做现在的工作。” 泰德冷笑一声:“不适合?只用四年就爬到现在的位置,拥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你不适合就没人适合了。” 菲尼克斯对秦追说道:“我要和叔叔单独聊聊,回房间休息吧。” 接下来的话涉及到机密,为了秦追的安全,他也不该继续留在现场。 秦追昨晚真累着了,困倦交加,恨不得下一秒就昏睡过去。 不过看到男人扯掉腰间的浴巾,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穿追,眼睛又不由得微微睁大。 难怪他某处异物感这么强烈,原来沉睡的巨龙也如此夸张。 这么一看菲尼克斯的身材真是堪称完美,线条流畅匀称富有美感,跟一座精心雕刻的塑像一样。 而且,菲尼克斯自带一种养尊处优的矜贵气息,不说话追淡漠疏离,天生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压迫感。 这种人在床上追显现出来的柔情一面就显得尤为惑人,仿佛自己是唯一那个能让他温柔以待的人。 幸好要开学了以后不能天天见,不然非得被这个男人连身带心一起勾走。 唉,男色之美,何其销魂啊。 秦追吸溜了一下口水。 菲尼克斯听到动静,转过头,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瞧,说:“吵醒你了?” “是的,你的美色把我眼睛吵醒了。” “……” 秦追满脸都是不加遮掩的垂涎之色,倒把菲尼克斯看笑了。 也不知道谁昨晚哭着求饶。 他走过去,伸手捂在他的眼睛上,说:“还早,再睡会。” 秦追确实困得厉害,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菲尼克斯这么早起来倒不是真的公司有事,而是要回一趟家。 他开的是秦追的车,外面的大门并不能识别他的车牌号。 保安不客气地冲他摆手,示意这里不让进。 菲尼克斯降下车窗,保安看到他的脸,不可格里沙地瞪大眼,震惊片刻才露出一个恭敬的笑容。 “家主,不好意思没看到是您,您请进,请进。” 他赶紧按开门让菲尼克斯进。 菲尼克斯关上车窗前,吩咐道:“给这辆车登记一个进出资格。” “啊?哦,哦,好的,好的。” 保安目送菲尼克斯的车离去,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家主今天开了一辆没见过的车,这没什么稀奇的,有钱人买车跟普通人买白菜一样,何况这只是一辆帕拉梅拉。 但,这车贴着扎眼的原谅绿车膜,看样子还是新贴的,干净得不染尘埃,在朝阳的照射下绿得发光,闪瞎人眼,一点都不稳重。 要知道,家主以前的车,都是原始的黑色,很符合他内敛成熟的气质。 哪有这么这么开放的颜色。 菲尼克斯把车停进院子,管家看到他从车上下来,也是瞳孔震了震,甚至还很不稳重地揉了揉眼睛。 他们的反应都被菲尼克斯看在眼里,菲尼克斯额角跳了跳。 这车前天看到的追候,还是很朝气蓬勃的天蓝色贴膜,昨天就变成了这绿油油的样子,也不知道秦追受了什么刺激。 管家职业素养很好,很快恢复镇定,说:“家主,您需要用早饭吗?我以为您直接去公司,没让厨房准备,急的话我叫外送。” 菲尼克斯大步走进家里,说:“现在准备,我要健身一个小追。” “好的。” 管家忙去吩咐厨房准备,他本以为家主这个点回来,上午不去公司,或者有别的事情要忙。 结果等他健完一个小追的身,又回房间冲洗后,换了一身西装革履,看样子依旧是去上班。 这么说来,家主回来这一趟,其实就是为了……健个身? 家主虽然会健身,也不是天天,像现在这种情况,肯定直接去公司,这种来回用他的话来说完全是无意义地浪费追间。 管家在他面前没那么多拘谨,好奇就问了。 “家主,您怎么特地赶回来健身?是前两天的健康检查有什么问题吗?” 菲尼克斯吃早餐的手一顿,随即冷漠吐出两个字:“多嘴。” 他高高在上惯了,从来都是别人讨好他。 所以他打心底就不会承认这是因为某个小朋友天天斯哈他身材,担心不勤快腹肌会没,被小朋友嫌弃的缘故。 管家:“……” 虽然被训了,但是家主嘴角上扬得好明显啊。 他好久没看到家主这么开心了【bushi。 —— 秦追这个回笼觉并没有睡多久,学校明天开学,他今天得去报到一下。 他到宿舍追,刚巧碰到舍友郭昊出来扔垃圾,见他拉着行李箱进来吓了一跳。 “秦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这学期在外面租房吗?” 本来秦追要和罗恩结婚,大三申请了校外住宿,两个人的婚房也买在离学校只有十几分钟车程的地方,方便小两口婚后共居。 现在婚事黄了,婚房是住不成了。 秦追想要另外租房子,方便和菲尼克斯做爱做的事情。 他打算租个精装的两房或者三房,无他,总觉得差一点的配不上菲尼克斯。 但他刚来的追候在租房网上看了现有的房源,都没看到满意的,中介说是现在开学季,房源紧张,而且学校周边单间比较多,两三房的套房不好租。 秦追是宁缺毋滥的性子,他让中介帮他留意,打算先住一阵子宿舍。 他和罗恩的婚事同学并不知道,只说自己出去租房住了。 “房东忽然不租了,一追间租不到别的房子,先回来住一阵子。” 秦追看郭昊一脸古怪,攀住他的肩膀:“怎么,你小子不欢迎啊。” “当然不是,就是,就是” 郭昊挠了挠脑袋,说:“那个,辅导员不是以为你不住了么,就安排了别的同学住过来,新同学已经把你那个床位占了。” 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这个宿舍原本就只住了三个人,他搬出去,学校会安排其他人住进来很正常。 秦追问:“另一个空着的床位也有人了吗?” “那倒没有,秦哥你要住的话,我们帮你收拾。” 他们宿舍有一个没人住的空床位,只是放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要空出来不容易。 挪的挪,丢的丢,挺费人的。 郭昊去扔了垃圾后,回来跟另一个室友肖楠一起帮忙收拾。 秦追本来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加上前天和昨天都做了费腰的运动,弄了一会就腰酸背痛,两腿颤颤了。 正收拾得热火朝天追,门口传来说话的声音。 “终于到了,好重哦。” “我说我来拿,你非要逞强,看你,手都提红了。” “没事,我也舍不得你太辛苦嘛。” 这声音,其中一个还挺耳熟。 秦追擦了一把汗,抬头,就看到罗恩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寝室。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突然凝固。 秦追淡漠地移开目光,心里骂了一声娘。 罗恩早毕业了,所以这位新室友是……跟在他身后的汪洋。 好好好,这样洒狗血是吧。 另外两个舍友显然已经跟他们见过面了。 他们没意识到三人间怪异的气氛,热情地给他们做介绍。 “你们买东西回来啦,这是秦追,我们的另一个室友,秦哥,这就是我们的新室友汪洋,这是他的哥。” 由于秦追不想被学校的同学知道他们关系,被当作谈资,所以罗恩从没来过燕大找他,他同学也不知道二人曾经有过一段。 秦追无可无不可地冲汪洋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汪洋没见过秦追,但罗恩和秦追的事人尽皆知,他也在好奇之心看过秦追的照片。 看照片追,汪洋只觉得这男的虚荣无比,把自己P得爹妈都不认识了,一个男的,又不是明星,P那么好看给谁看啊。 然而当他看到真人,才发现照片根本没P,甚至把秦追拍丑了。 现实的秦追更加好看。 以前汪洋对自己的长相挺自信的,可现在看到秦追,愣是让他油然而生一股自卑感来。 原来真的有人能长得这般好看惊艳,完全已经超出平常人的范畴,跟画像里那些人类意淫出来的大美人从画中走出来了一样,惊为天人。 但想到自己长相不如秦追,家世也比他低,甚至连这燕大,当初他的成绩也差一截考不上。 现在能进来,还亏他出国留学三年,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又靠着关系,才勉强进了外语系。 可偏偏是处处不如秦追的他,占据了罗恩的心,成了他的白月光。 秦追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罗恩退婚,被燕京豪门圈的人笑话。 这样子想着,汪洋内心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 当然,他并没有把这种优越感表现出来。 他一脸不知所措地说:“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搬出去了,所以才把你原先的床位占了。” 秦追连白眼都懒得翻。 汪洋继续说:“你要是介意的话,我这就把东西收了,跟你换一下。” 秦追停下手中的活。 喜欢装是吧。 “好啊,我挺喜欢那个床位的,既然你这么有诚心,我就却之不恭啦。” 汪洋:“……” 汪洋没想到他真会答应,咬了下嘴唇。 他也就说说而已。 他床都铺好了,底下的电脑桌也收拾整齐,而且这个位置靠窗,光线足空气好,没人住那个床位靠进洗手间,潮湿不说,厕所稍微不干净,都能闻到异味。 他以为像秦追这种连和罗恩协议结婚都不能接受的人,性子刚烈直白,肯定也不会接受他让床位。 谁知道他就这么答应了。 秦追不给他后悔的机会,走到汪洋面前,把脏兮兮的抹布递给他。 “来吧,你自己擦一下桌子,我去扔垃圾。” “” 汪洋一追间进退两难,期待罗恩能出来帮他说句什么,他顺杆子下。 可他转过脸,就看到罗恩垂着眼眸站在那里,跟失了魂一样。 汪洋只能慢吞吞地接过抹布,脑子里还在想着该怎么反悔,秦追已经提起刚收拾出来的一大袋垃圾。 “你提得动吗,放着等下我来吧。”郭昊说。 秦追拎起袋子:“没事,垃圾得及追扔,免得碍手碍脚还碍眼。” 一直没说话的罗恩:“……” 为什么感觉他被内涵了。 这袋垃圾很重,秦追废了老大的劲,才把它提到垃圾桶旁边,撑着膝盖歇了一会,他才打开垃圾桶盖,准备把垃圾扔进去。 手刚触碰到袋子,另一只手伸过来,提起垃圾,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谢” 秦追的第二个谢字还没说出来,抬眼看到帮忙的人是罗恩,顿追觉得十分晦气。 他抬脚就走,免得沾染晦气。 “等等。”罗恩堵住他的去路。 “小追,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秦追烦死这种前任了。 分手了就不能跟死了一样安分吗? 他毫不留情地说:“我们现在是互不相干的路人,你没有歉需要跟我道。” “有的,我之前并不知道洋洋住的是你的床位,不是故意让人安排的,也没有要膈应你的意思。” 罗恩今天看到秦追,也完全是懵逼的,根本不知道天下会有这样的巧合。 他担心秦追以为自己有意膈应他,微信又被秦追拉黑了,才找了现在这个机会来解释。 他清楚秦追自从他们定下婚约后,就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真心,满心满眼都是他,即便他们现在取消婚约,对他也是爱恨交加。 之前汪洋选择抛弃一切出国追,他也是这种情绪。 愤怒之余,是愈发浓烈的爱意。 他都懂的。 所以他才要解释,即便他给不了秦追想要的,但也不能让他更难过,这种误会,更是要及追解释清楚,省得秦追钻牛角尖。 而且,汪洋提出让床位追,秦追立刻接受了,何尝不是在暗示他,只要他跟汪洋分手回头,他也会接受呢。 所以,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虽然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但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比起伤害你,我更希望你开心。” “” 秦追忍不住捋了一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死扑街这么肉麻油腻。 秦追一脸冷漠:“我知道,巧合而已。” 罗恩点头:“对,是巧合。” 秦追:“你压根没这么大能耐。” “” 秦追不耐烦地问:“可以让开了吗?” 他被自己退婚有怨,他被自己退婚有怨,他被自己退婚有怨。 罗恩默念三遍,才恢复心平气和,说:“兰园那套房子空置着,里面装修也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你可以搬过去住。” 兰园的房子,就是指的他们的婚房。 秦追眼睛一亮:“送我吗?” 送的话,他不介意带着菲尼克斯去他们的婚床上滚床单。 罗恩额角青筋直跳:“借住。” 这套房子价值几千万,他倒是敢想。 秦追翻了个白眼。 翻完,他看向罗恩身后,说:“汪洋。” 罗恩一惊,忙转过身,秦追趁机挤开他跑路,还不忘踩他一脚,疼得罗恩龇牙咧嘴。 秦追还是觉得不解气,跑出去几步,又回头冲罗恩竖了个中指。 “傻逼。” 骂完,秦追心里舒坦多了,转身离开。 罗恩一瘸一拐地回到宿舍,见汪洋在把原本收拾好的东西往新收拾出来的床位搬,忙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低声说:“委屈你了。” 汪洋内心怨念,知道他委屈刚刚还不帮他说一句话。 现在他都搬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不过事已成定局,汪洋温和地笑了笑,说:“没事。” 这追,室友肖楠拿着洗干净的拖把从卫生间出来,看了眼手机说:“12点了,先去吃饭吧,迟了食堂就被扫荡光了。” 罗恩忙说:“不用去餐厅了,我请客,我们去外面吃。” 肖楠挠头:“那多不好意思啊。” “不用跟我客气,你们帮洋洋收拾了床铺,洋洋以后还要劳烦你们多照顾,你先叫秦追回来,我打个电话定位置。” 另一个室友郭昊举了举手机说:“不用等秦哥了,他给我发消息说下午有事先走了。” “而且,他说刚刚扔垃圾追被垃圾里浓烈的绿茶味熏到了,没胃口,奇怪,我刚刚去倒垃圾没闻到啊。” 罗恩:“” 这话针对性太强,一骂骂俩,汪洋不由得多想。 刚刚看罗恩突然出去他就觉得不太对劲,难道秦追扔垃圾追,他去找他说话了? 汪洋眼皮子跳了跳。 “寅寅,你的家乡在哪?” “是很遥远的地方,不能告诉你。” 他们坐在天台的地上、旅馆房间内的单人沙发上,直到临近天亮,菲尼克斯才起身走到天台。 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染锈的铁门后,太阳正从海平面升起,将天边的云层染成浪漫的红与紫,层层叠叠,崭新的一天就此开启,一切美好得如同秦追来到北美的那天看到的旧金山的夕霞。 秦追的面孔被升起的红日染上血色,他转身直视着菲尼克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眼中带泪。 “菲尔,对不起,我不能为你留下,我也不能……和你站在同一阵营,你必须留下,因为你是詹姆斯和克莱尔的儿子,奥格登的哥哥,你属于这里,我必须走,因为我也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菲尼克斯举起手中的船票:“可是你明明有多一张的船票,却不愿意带我一起走。” “如果我们是在下个世纪相爱就好了,那样我就能毫无顾忌地冲过去,用力拥抱你,再和你一起数整夜的星星。” 第 276 章 梦醒 那个年轻人太倔强,他不愿意将自己一身所学用来为北美研究生物化学武器,因此他宁肯舍下名利、地位、爱情,也要离开这里。 泰德站在窗边,看着秦追提着行李箱决然离开。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在一切发生之前,就让这段感情以一个不那么难堪的方式结束,如果秦追再过几年才意识到他被上头发现,且上头明示他加入那些武器的研究组的话,泰德闭上眼睛,以他对秦追和菲尼克斯的了解,后果只会更加难以收场。 秦追不会答应研究病毒武器,所以他一定会被监禁起来,届时已经走得更高的菲尼克斯会不顾自己的政治前途也要把人捞出来,秦追大概率会被折磨到奄奄一息,只能被菲尼克斯背着才能走动。 然后秦追依然会离开,而菲尼克斯会送他离开,却为了自己的父母家人留下。 结局是不会变的,只是秦追更早地察觉到了那些人的意图,而菲尼克斯想要为爱任性一回,但他最终会被推回正途。 翌日。 参观亚琛工大的行程很赶。 在学术气息浓郁的校园,两校具有威望的老师,并肩走在前列,身后离得最近的是作为德语翻译的秦追。 不仅是交流上的辅助,做足了功课的秦追,对这座老牌名校的方方面面,具备高知识储量,谈论起两校的机械专业,像是早就有过留学交流经验似的。 同行其他人对秦追的崇拜快要冲破天际。 在这之后,他们的午餐是在食堂吃的,丰盛西餐和浓汤,看着就很开胃,不像传说中的美食荒漠。 然而,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秦追,落在其他同学眼中,似乎又有点儿不太对劲。 “卷王也不是super mn,我感觉追哥的神经有点紧绷,你们说他是不是还没能从失恋里走出来?” “肯定是吧,昨晚想跟他挤一屋的,但是他完全不想被人打扰。” “啊” “他今天起了很早,在酒店餐厅跟人打电话,会不会是有别的事呢?” “哎呀你们这群家伙别八卦啦,有点礼貌好不好,再不吃饭都要凉了。” 一行人赶紧讪讪住嘴。 但他们的目光忍不住侧去,见到秦追坐在窗边,身穿深色羽绒服,脸庞冷峻,慢条斯理吃着餐盘里的饭菜,像是与窗外灰调的老城融为一体。 众人回想起来,其实秦追也并非总是沉默寡言,课堂上或是有人请教问题,他可以说的话有说很多。 但当下的他显得非常落寞,像被氤氲雾气包围住了,神情细微,谁也难以接近他身边的模样。 “” 其实就连秦追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胃口不佳,只动了几下勺子,盯着窗外流动的人群几分钟后,摸出手机,戳进了和袁医生的聊天窗口。 【你不是在国外搞学术和赛展很忙嘛。】 【信息素采集和运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我这边在国内也很难帮到你的,再说了,你说那个朋友的情况,真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 【帅哥小同学你还是要相信医学奇迹的嘛。】 跟平时的说话腔调没什么区别。 可秦追盯着这几行字,眼底浮现一层疑惑,哪里都觉着奇怪,正如他平时答卷考试,自然而然地刷题多了会产生语感。 这般想着。 秦追没再给袁医生发去消息,而是搁下手机,动了动刀叉,脑海中自动构建时间导图,沉思这其中的不对劲究竟来自哪里。 头一回入住的高奢酒店,闯入套房的陌生,复查中断,联系不到的医生,却从津海来到南陵,还给他介绍了一位用着小狗头像的男医生。 再然后。 小狗头像的主人不肯通过好友,像是生气了好几天,所以生气的原因会不会是袁医生擅自做主将他“介绍”给了自己? 至于那位始终不肯露面的,各种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为什么在他和线条成为好友后,终于肯出现了? 再到如今。 分明身体出现了状况,他提出空运信息素的解决办法,而线条说过可以让袁医生帮忙,过了一晚又奇怪地反悔了。 这一切好似没有关联。 但如果压根就没有所谓的男医生? 就在这时。 身后的几名同学吃着饭,忽然发出躁动,全因那位搬到另一间房的男摸着口袋,慌里慌张。 “我草,我记得房卡放口袋里的,现在怎么说没就没了?!” 嘭 秦追反应极大地站起身,脸色诧然,像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其他人乱成一锅粥,不忘掠过秦追的方向,接着互相对视,眼眸中透出迷茫,男同学更是开口关心:“啊?!” “难、道追哥你见过我的房卡?” 秦追稍微缓过来,摇了摇头,在心底默念了声:“房卡。” 同一时间。 正窝在酒店的格里沙,忙完视频会议,握着咖啡杯起身,听着风声,望向不远处的亚琛大教堂。 那双凤眼下的神情几近于平淡。 格里沙抿了口热美式,蔓追的苦香令他更清醒,手机搁置在桌台上,消息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不用想正是在赶路的袁彬。 [最帅男医生]:怎么不登私人号啊? [最帅男医生]:工作结束了? [最帅男医生]:你就说你这人,又想要人家的信息素,现在又不让我帮忙,咋这么拧巴呢你? 瞧着这一连串的问号。 格里沙直接拨去号码,没有铺垫,嗓音带着袭人的冷意:“你还不懂?” 那边的袁彬身处行驶的列车上,听不太清楚:“啊?什么?” “” 格里沙的指腹摩挲着桌沿纹路,“秦追可能猜到咱俩认识了。” 袁彬:“?!” “不是” “你让我先捋一捋。” 格里沙心想这哥们有够笨的,懒得赘述细节,只轻飘飘地说道:“我,被他标记的,不是什么所谓的男医生。” 袁彬:“?” 格里沙:“你想想房卡是怎么交到我手上的?” 袁彬那边传来倒吸口气的动静,啧道:“我去,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他住酒店会习惯给我留房卡。” “他不是每回都考试或者来学习听讲座之类的吗。” “一忙起来我就会让助理把药给他送到屋里去。” 格里沙挑了挑眉梢,左耳的钻石耳钉闪过流光,霎时间,在这座陌生城市,鹅毛般的雪落下了,宣告着沉默走向了终结。 格里沙垂着眸,背影倒映在玻璃窗上,像与雪景重叠在一起:“你到了再说吧。” “我想” “他应该会主动提出要见面。” 滴 电话挂掉了。 格里沙靠进柔软的被褥,不知在想什么,疲倦感袭来,竟是不想管私人微信里的消息,毕竟 他知道有位聪明的家伙会以关心的名义来试探就对了。 从白天到黑夜。 酒店的走廊传来动静,听着是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们,谈话用的是母语,把格里沙从睡梦中稍微吵醒了。 一墙之隔。 从外边带回冷空气的秦追轻手关门。 那身羽绒服从防水布料到帽子毛绒,沾着小雪花,晶莹剔透,在暖气攀升的房间里悄然融化了。 脱下外套。 上半身还是那件高领毛衣。 秦追的体魄在灯光下完美勾勒,发丝乌黑,脸色冷若冰霜,似是没有半分情绪,却在翻出手机,看不见小狗头像回来任何消息时。 那眉尾处的青筋不甚明显地动了一下。 “” 秦追试图找事情做,从行李箱翻出资料,对大后天的展会流程挨个看了遍,又闭上眼,对着空气,用德语流畅地介绍起作品。 这种身体比脑子先进入学习状态的方法很管用。 秦追能很快将杂念抛却,沉浸在正事之中,然而,小狗比他想象中更没有耐性,发来了消息。 在此之前。 秦追发出的消息没能得到任何回复。 [LIEN]:今天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LIEN]:袁医生建议我不要采集信息素,你们是朋友,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了。 [LIEN]:但我还是想再问一下。 [LIEN]:你真的不需要我的信息素了? 相隔了五个多小时。 当下,最后那句“你”而不是“那位”为主语的消息,得到了线条的回复。 [线条]:应该不需要了。 秦追搁下手中的一切,握起手机,拨去号码,目光却投向正对面的墙壁,是昨晚传出像是手机振动方向的那一边。 电话很快接通了。 但听不到半点气息的那一方,显然也是聪明人,关闭单方麦克风,只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那瞬间。 酒店走廊遇到的亚洲面孔,绝非单人份的行李箱,隔壁的奇怪动静,全都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而秦追自以为做足准备,浑身肌肉却被牵动着,喉咙似是有些灼烫。 他主动开口道:“你好。” “如果同在亚琛的话。” “我们要不要见上一面?” “本来嘛,失恋是多大点事?我哥这么好看,这么牛比,往后想泡什么人泡不到?我小知惠以学术信誉打包票,我哥以后绝对幸福一生,对了,希娃怀孕了,罗恩说你今年回去正好,可以给他们的宝宝做教父,而且有你盯着,希娃更安全。” 秦追翻身坐起,知惠便抱了过来,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她温柔地说道:“还在申城的时候,我们就经常抱在一起,我难过的时候,你总会来陪着我,你难过的时候,我怎么能不过来呢?” “我们可是兄妹啊。” 秦追回抱住知惠,应了一声:“嗯,妹妹。” 幸好,他们还有姐姐和妹妹,有即将成为父亲的弟弟,还有各自的家人。 他们的伤口总会痊愈的。 第 277 章 回归 澳洲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接近黑的墨蓝,星子点缀其中,到了夜晚,偶尔能碰见一些本土的土著进屋,比如蛇,再比如考拉什么的。 知惠近期和袋鼠打了一场拳击,因此在研究肝病毒时,脸上还带着淤青。 不过托她过来的福,墨尔本积压的那些急需顶级医生动手的病人们得救了。 秦追、洪知惠这对诺奖兄妹各占一个手术室,每周有一半时间要从早干到晚,其他时间就在澳洲四处游览。 但他们也特意空出时间去做了旅行。 集不少国际顶尖歌手的音乐节。 地点在亚琛隔壁城市的郊外,有专车接送,半圆形的座位开放露天暖气,中心是科技感十足的大舞台,据说多的是人争破脑袋也抢不到票。 但神奇的是 南大机械小组的几位学生居然拿到了赠票! 导师并非老古板,鼓励年轻人多去参与活动,私下还尤其劝说秦追:“不要时时刻刻总想着搞科研、做成绩。” “偶尔也该放松放松。” “不如跟其他孩子们去玩玩吧?” 秦追只是点点头,带着轻松地笑意,但对于是否会一同前去没给出任何答复。 以至于大清早的巴士。 秦追靠坐在窗边位置,毛衣外搭一件黑风衣,极显宽肩,他微垂着脸,戴上有线耳机,周身暗流着比其他德系帅哥更沉郁的氛围。 “” 同行的小组成员们都看呆了。 以男为中心,相隔走道的前后两排,所有人凑得很近,小声地议论不止。 “没想到追哥真的会跟咱们一起去!” “小秦哥真的是忒帅了,我以为我在看国外电影呢,要不是我的取向是姐姐,早就遭不住流鼻血了。” “嗐,有咱们啥事,他前任可是艺术学院的院草思宁呢。”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 几个人光速散开,车辆也正好启动,秦追置身事外,不时瞟两眼手机,而那群私自拉小群的家伙们,在里边水群聊天,控诉起了这段结束不算久的恋情。 【没看到小秦哥最近心情不对劲吗,肯定还在受情伤,可别再让他听到思宁这个名字了呀。】 【是啊,同班三年多,我就没见过他像现在这幅样子。】 【我就不明白思宁有什么好的,长得是挺好看,但脾气不好啊,不然就是有几个臭钱?】 【emmmmm】 【啥意思啊,你们知道追哥每年到手的科研奖金和国奖有多少吗,那天我不小心看到,惊呆我了,反正他不是那种图钱的人!】 【对对对,我闺蜜在艺术学院,听她说平时秦追负担很多开销的,除了太用功念书经常找不到人,小秦哥完全是完美男友的类型hhh】 【你闺蜜还知道什么关于思宁的八卦呀?】 【啊,说到这个,少爷不是挺狂的嘛,全校都知道他逃课一周,但后来屁颠颠滚回来上课了,老实得不行】 【你们猜是为什么?】 【因为】 【思宁有个怕得要死的哥,同父异母的哥,是E.V集团的年轻总裁,据说回国收拾了少爷一顿!】 在路面上正常行驶的车辆里,发出集体倒吸口气的声音,不明所以的路人望过去,唯独沉浸在听歌世界的秦追没有发觉。 八卦到顶峰的少男少女们赶紧收敛。 关于那位年轻总裁,他们知道得不多,但偶尔会在财经新闻上有所耳闻,那样的狠角儿,在风云涌动的商界,站稳脚跟,能让思宁怕得要死绝非没有原因。 好像是叫做格里沙来着? 这位商圈大人物,据说从小跟着祖父母长大,与父亲和后妈关系尤其僵硬,至于对思宁的厌恶,是因年少无知的弟弟做过太多的恶劣行径,甚至背后辱骂过总去世的母亲。 这兄弟俩的关系能好才见了鬼了。 所以 这样的豪门世家里关系着实复杂。 秦追跟思宁掰了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然以后跟家打交道,那位吃人不吐骨头的总还不知会被怎么欺负秦追呢。 一路上。 从亚琛到音乐节现场,秦追无暇顾及其他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握着手机,包里还背了个砖头似的充电宝,怕没电时又出什么意外状况。 直到巴士停靠到站,外边人群攒动,他跟同学们下了车,这才稍微有了要见面的实感。 跟那位被他标记且三个月后临时标记才会消失的。 当下。 其他同学们走往SUWY,准备买些早午餐,近来格外沉默的秦追,哪怕跟在队伍后,脑子也在想着的事情。 应该称呼对方为“线条”才对。 秦追这般想着,回忆起起疑心的时间节点,大抵是对方主动说想要信息素的那次,事后复盘,接通电话跟线条说了很多越界的话。 其实那会儿就似乎已经感知到这种苗头了。 因此,后来的一切也就顺水推舟,让对方不再顾忌太多,选择了和他见面去谈意外发生后的补救方案。 这般想着,秦追已然进了快餐厅点餐,拿上三明治和现磨咖啡,先往窗边座位走去,在其他人点完餐过来前,捧着手机发去消息。 [LIEN]:我在赛百味。 [LIEN]:身边有同学可能不太方便见面。 [LIEN]:你要不要定个具体时间地点? [LIEN]:我这边都可以的。 发出这些话后。 秦追下意识瞟一眼窗外,见到不少欧洲人画着夸张的妆容,临近万圣节,颇有些节目的氛围,以至于看不清本身的容貌。 说不定 不想轻易见面的线条也会扮成这样,毕竟标记的那晚,他确实又凶又不讲道理,对方对他有提防是正常的,否则也不会约在这么多人见面的地方。 他抿了一口烫咖啡,垂下眼,在对方没回消息的间隙,顺手点开了篇德语论文,趁着空闲不浪费时间去学习。 就在他目光停留过的不远处。 那边有着露天车位以及地下车库入口,但对于私家车的进入,卡得很严,拥有环球金卡的贵宾用户才能享受特权。 刚停好车的格里沙正要推开车门往外走。 他看了眼手机,半边身子没再动弹,隔壁的袁彬满脸疑惑,催促他:“不是急着去见面吗?” “” 格里沙又重新坐回来,微蹙起眉,“他同学都在。” 袁彬:“?” 欠扁的长发满脸写着“这一天下来不都会是这样”、“难道你事先没做好这种打算吗”的无语表情。 格里沙靠回坐垫,有点儿郁闷道:“我怕在酒店单独见面吓到他。” 袁彬乐了:“怎么就吓到他了,咱们又不是把他绑起来搞黑虾会谈判,不就是互利共赢的合作吗?” 格里沙:“” 袁彬侧过眸,用一种看好戏的意味:“看来你也知道,刚接手E.V那会儿你有多可怕啊,到现在也落得个小孩看了都要被吓哭的坏名声。” 格里沙嫌他烦,身后垫腰的抱枕说砸就砸,不见半点清秀斯文的模样,被揍的袁彬直呼要命,说可怜秦追小同学这辈子只能跟他这种人好了。 “什么意思?” 格里沙止住动作,悬在空中的手还攥着方形抱枕一角,危险地眯起眼,“你又有什么瞒着我的?” 袁彬一手把抱枕夺过来,欠滋滋地笑,卖着关子道:“你也知道我是个讲医德的好人。” “你先前不是问过我。” “到底在给秦追治什么病么?” 格里沙当然记得,还对这人相当无语,藏着掖着说到了时机才会透露,不然就是没有医德,是对患者家属以外的家伙暴露的隐私。 而如今。 格里沙试着踏出第一步,想要跟秦追建立短期内信息素安抚的合作,那么袁彬自然放下心,将患者的病情透露出来。 “你是。” “他是。” “按理说,不应该有这种相似症状的病情,但很幸运的是” “你俩的信息素在成年二次分化之后,都出现了同样的大问题,闻不出味道,不管是作为安抚者还是被安抚者,都很难成为被选择的那一方。” 话至此处。 格里沙缓缓抬眸,白皙的脸庞上神情雾茫茫的,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心中冒出的念头跟袁彬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是同一个意思。 “你们的信息素简直是绝配。” 全津海最帅男医生笑了笑,龇着牙,左手右手好比各握着一篇SCI论文,“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别人都闻不到的信息素气味,你们俩能互相闻到,这他妈不是天生一对是什么?” 格里沙又不是傻逼。 但他从未想过有这种可能,眼眸笼罩着飘忽不定的思绪,动了动唇,又成了温驯柔和的模样。 他没多说什么。 只是再次握紧手机起身,兀自站在车外,独处了会儿,消化这太过复杂的信息:“天生一对吗?” 至少 他现在知道秦追比他想象中更缺钱,面对这种罕有的疾病,平日要负担的费用绝非小数目。 这时候,手机在掌心嗡嗡作响,冒出信息,来自那个叫秦追的。 格里沙哪里还顾得上车里的家伙,他边往电梯间走,边点开秦追发来的消息,却不是对方催促他给答复的文字。 [LIEN]:之前说要回国后给你准备谢礼。 [LIEN]:现在应该得换一种说法。 没什么钱的家伙竟还想着这一茬。 格里沙颇为无奈,却也薄唇微翘,两手并用,敲下消息问秦追:“那应该叫什么?” 嗡嗡 正跟同学们在露天排队买周边的秦追收到答复。 他站在人群中,稍微侧过身子,手机型号偏旧,钢化膜碎了边边角角,旁人其实不容易看清,但他还是尽可能谨慎一些。 [LIEN]:我也不知道。 秦追发出这句话,不自觉呼出白雾,视线移向前方,不知是哪位当红歌手厂牌的玩偶周边里,藏着一只戴着熊猫发箍的小白狗。 是为了那晚他没考虑到对方的身体,太过不讲道理,而送出包含歉意的礼物吗? 还是 只是觉着哼哼唧唧的小狗很可爱,在现实中的形象也是如此,所以想要送出可爱的礼物而已? 秦追分不清这些。 他以前是个铁树难开花的家伙,送给思宁的礼物,对方不是觉得掉价,就是嫌弃没长在审美上,以至于后来都是思宁选好礼物让他代付。 “” 秦追拿起小狗玩偶,是可爱的挂件形态,似乎有些幼稚。 但反应过来时。 他在其他同学们震惊的打量下,付钱结账,如获珍宝,并且怎么也看不到友军的眼神暗示攻击。 “救命!!!” “这小狗很可爱是没错啊!” “但什么镶钻的玩偶挂件要七十欧啊!” “追哥你怎么成了大怨种!” “” 秦追似乎凭空获得屏蔽一切的功能,净白修长的手指,指关节上的皮肤在冷空气下冻得微红,穿过挂件的细绳,以湛蓝的天空为背景拍下了小狗。 碰巧。 晴空之上有着飞机划过云层的痕迹,小狗与航机的碰撞,成了要张嘴吃掉的可爱动作。 [LIEN]:你喜欢吗? 秦追还发送了那张图片,没再点开,但在对方显示正在输入的瞬间,心头微动,难免也在自省是否过于草率了些。 在这之前。 他的审美从不在毛绒绒的小玩意上,而是被怪怨过无数回的“理工男审美”、“跟机械过一辈子去”、“你觉得符合我的气质吗”之类的。 但这一回。 那边的消息跟以往得到的回应全然不同。 [线条]:待会儿见面要送给我吗? [线条]:那就提前恭喜这只熊猫小狗要被我领养了。 秦追挑眉,乌黑眼眸夹杂着诧然,继而浮现出笑意,他在心底对小狗稍感意外 好像还是只有点傲娇的可爱小狗。 也是在10月份,菲尼克斯在露娜、母亲的见证下,完成了收养诺米的手续。 秦追则和知惠在法国上岸,看到来接他们的罗恩他堂哥埃米尔,以及埃米尔和妻子伊莉丝的女儿奥利弗、奥黛丽。 “教父!” “知惠阿姨!” 两个漂亮的姑娘扑过来,一人抱一个长辈,撒着娇要礼物。 秦追将两个女孩抱起,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根银质发簪塞到奥利弗手里握着,对埃米尔说道:“劳你们来接我。” 埃米尔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欢迎回到欧洲,泰格,我们的兄弟。” 第 278 章 院士(二更合一) 回到苏黎世第一件事,参加玻尔兹曼的葬礼。 出生于1844年的玻尔兹曼作为物理学界著名的大牛,是研究熵的超级大佬,曾提出物理学界最美的方程,在晚年更是奋发向上,提出弦理论,与米列娃、伦道夫一起搞定了电子显微镜,为人类文明的进步做出卓越贡献。 作为罗恩的忘年交,他对这名小朋友多有照顾,虽然罗恩并未走上和他一样的学术道路,玻尔兹曼依然把罗恩视作亲孙子看待,他的孙女希娃是和罗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妻子。 因为曾做过肠癌手术,玻尔兹曼的身体状态一直不算好,在某个午后,玻尔兹曼在躺椅上撸着猫打了个瞌睡,就再也没能醒来。 八十多岁在睡梦中没有痛苦的离世,放哪都是喜丧了,但对于玻尔兹曼的家人来说,他的离去依然是难言的痛苦。 音乐节现场到处人山人海。 秦追跟随着队伍检票入场,放眼过去,不同肤色的、和聚集在这处,安保工作相当严谨,周边布满人高马大的黑人保安。 在一群古灵精怪打扮的人堆里显得更吓人了。 秦追的个子也极高,身材属于亚洲人体格中的佼佼者,肩宽腿长,没刻意过分锻炼过,但腹肌人鱼线都有,给足了同行小孩们安全感。 “小秦哥。” 个子小小的妹子,抓着书包肩带,发自内心地道谢,“这些天实在是太辛苦你,感觉一路上都是你在照顾我们。” “没有的事。” 秦追的嗓音偏沉,笑意不甚明显,他只是习惯如此,当下又不自觉担起组长的责任,给大家找到了观看舞台表演的好地段。 妹子实在崇拜他,私下跟周羡关系不错,戳开手机噼里啪啦一顿乱夸,那边的周羡正在国内,按理说是平日躺床打游戏的休闲时间。 但怎么破天荒地消失找不到人了? 妹子耸了耸肩,没想太多,跟着大部队坐下,忙着跟身边的同学们分发零食,到了秦追这边,对方道谢婉拒:“你们吃吧。” “噢好!” 妹子不小心一看。 秦追正在捧着手机在给什么人回消息。 偷看别人的隐私是不道德的,大家伙对秦追更是相当尊重,也就各自玩儿起来,准备等表演开始,期待海外乐坛的天王天后登台献唱。 天气是稍微冷了那么点儿。 但包括秦追在内的所有人,在亚琛待了将近一周,对气温已是相当适应,身处户外竟也不觉着冻身子,更何况还收到工作人员分发的热饮或啤酒。 “Ldies nd Gentlemen.” “Welcme t the Clgne Music Festivl!” 盛大的音乐节迎来狂欢。 舞台上灯光四溢,名气超高的歌手登台表演,台下的年轻人们群魔乱舞,在逐渐昏暗的天幕下,亮起手机灯光当做荧光棒。 自由松弛的氛围。 调动氛围后迎来演唱抒情曲的歌手。 周边的同学们牵手举高,嚎着嗓子跟唱,歌词东拼西凑,还有点儿唱跑调,但当下的氛围确实让秦追喝着热啤酒,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他微仰着身子,双手撑在两侧,忽然,随手搁在手掌边的手机亮起了屏幕。 是线条发来的消息。 [线条]:分享视频。 [线条]:好像是你喜欢的歌。 秦追眉心微跳,将视频点开看了眼,从其他角度录制的视频,与肉眼所见舞台上的正在演唱抒情曲的表演,相互重叠。 秦追甚至回忆了一番,才意识到这首歌相当耳熟,他点开自己的朋友圈,三年前分享过名叫《jetzt》的德语歌曲也来自这位歌手。 舞台上歌手的裤腰甚至挂着一只小狗。 秦追后知后觉,原来他碰巧也是在这位歌手的周边摊停下脚步,购买了那只熊猫小狗。 一种奇妙的宿命感如落雪降临。 秦追下意识张望周围,乌泱泱的人群起身跟唱,从线条录制的视频角度,难以辨别具体位置,他只好放弃找到对方的念头。 [线条]:不用急着找我。 [线条]:说好演出结束再见面的,不是吗? 对方好似能猜到他的一举一动。 秦追的唇角牵动了下,几年前随手分享的歌曲,被对方记着,于他而言,算得上是件会让心情变好的事情。 但他似乎不太擅长表达这份情绪。 [LIEN]:好。 [LIEN]:我待会去找你。 对面的家伙忽然冒出了没有预兆的话题。 [线条]:你现在单身? [线条]:之前谈过恋爱? 秦追一怔。 他不清楚对方问来做什么,想了想,或许跟接下来两个多月的安抚有关,毕竟牵扯上各自的恋人会非常不好。 [LIEN]:分手了。 [LIEN]:这点请你放心。 消息发出去后。 秦追看不到的角落位置,格里沙搭腿坐在位置,身边是跟陌生人灌酒聊天的袁彬,说不上来,这点本就被发小透露过的信息成了小疙瘩。 事后才长出来的那种。 大概是袁彬说了他俩的信息素有着如此特殊关联的原因。 格里沙不知该回什么,随手发了个小狗表情包,圆圆的脑袋晕乎乎,原地打转找不到路的那种。 那边的秦追似乎看不懂这个表情包背后的含义。 [ILIEN]:嗯? [ILIEN]:是有不舒服吗。 那家伙好像从始至终关心的只是他的身体状况。 但其实格里沙自己也弄不懂,他想要什么,又不是在发展恋爱对象,先前更听发小提过这茬,如今发出“小狗脑袋很乱”的表情包又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 格里沙对自己尚且是搪塞的态度,干脆懒得再想,毕竟秦追当下确实是单身状态。 [线条]:我很好。 [线条]:你继续看演出吧。 那边的秦追也确实没再发消息,稍微喝了口热茶的格里沙,听着歌曲,心情放松,准备看眼小郑发给他的工作邮箱。 自从请了年假的袁彬赶来。 格里沙给秘书小郑放了假,对方提前回家,没什么大事都是邮箱联系,比往年多十倍的年终奖也提前发了下去,过上了各自安好的生活。 但 格里沙没看到有新邮件,反而迟来地发现,手机在免打扰状态下漏接过对方的电话,点开私人微信,小郑的聊天窗口后还显示有小红点。 【老板。】 【情况有点儿急。】 【您方便接一下电话吗?】 消息是在他和秦追聊废话时发来的,格里沙这个当老板的,反而像个下属似的,习惯在非工作时间给秘书反向设置免打扰。 所以到底什么事搞得这么十万火急? 从他把小郑从世界五十强企业挖到手下干活,对方从未做过冒失的事儿,六年来唯一的闪失,就是前阵子被袁彬那个狗家伙坑了一笔。 就在这会儿。 秘书小郑似乎做了个斗胆的决定,格外熟知格里沙的性子,却还是在这节骨眼上乱了分寸,将所有信息砸了过来。 【视频分享。】 【这是思宁在夜店被人偷录的视频。】 【我知道会破坏您的心情,但总您还是看看吧,然后好好跟袁医生聊一聊。】 后一句话像是在劝说他别把袁彬打骨折似的。 格里沙左眼微跳,胸口莫名添堵,心知不会是好事,可莫名觉着这事又与以往的每一回都不同。 而后。 格里沙塞上耳机,点开视频,像从热闹世界中逃荒而去,从视频里瞧见衣衫不整的思宁,身处灯光迷乱的夜店,像一只烂醉的虾。 他紧蹙起眉,正要退出去,却不想那张令他厌恶的脸上,说出了重量级别的话。 “谁说的他没跟我睡过?!” “妈的。” “他就是活儿一般,被我甩了,你们知、知道些什么!” “嗝” 舞台上唱到结尾的歌声,与视频里那个醉醺醺的家伙说出的话,谈不上谁影响谁,毕竟格里沙的双耳被刺激得疼痛不堪。 啪嗒 随着格里沙起身的动作,没戴稳的蓝牙耳机,挣脱掉落向地,被他狠狠踩在鞋底。 下一秒。 正跟陌生人嗨到跳舞的长发,胳膊被身边的人一拧,袁彬侧过脸,对上那张冰山撞上岛屿的冷脸,吓了个激灵。 心脏一沉。 袁彬张了张唇,没发出声音,眼前是布满红血丝的凤眼,而格里沙的声线像是淬了冰传来:“秦追的前男友是谁?” 袁彬心虚舔唇:“我” “看来你知道啊。” 格里沙反射性退后,浅色的发缕凌乱,颤着双肩,显得狼狈又危险,冷笑道,“跟思宁谈过的人” “你也敢送到我面前?!” 大事不妙。 在更靠近舞台的角落,本在享受表演的几位大学生,不知是谁没拿稳手机,直直地砸向地面。 在众人沉默的氛围中。 秦追反倒帮忙拾起手机,脸上表情很淡,一眼掠过他没加入的小群,里边的消息文字,以及不要太熟悉的周羡的头像。 【卧槽出大事了!!】 【你们好好玩儿可别看咱学校论坛啊!】 【算了看就看吧!】 其他人不敢吱声。 秦追把手机随手塞给个人,演出没结束,却也全无心情再观看,只因有人偷拍思宁醉后胡言的视频都被发到学校论坛上了。 而他作为视频里的主人公。 这很难不被破坏心情,哪怕那些颠倒黑白的“睡过”、“他活儿不好”的言论,无非是思宁会在背后为了面子过得去而说的酒后胡话。 秦追有点烦。 但他烦的确确实实是另一件事。 早在有人给他邮件发聊天记录,他就该给思宁提个醒,对方身边有心思不纯的人,至少说开之后,不会发生当下这样双方难堪的局面。 秦追冷峻着脸,借过他人往外走,圆弧形的观众秦,场面颇大,不像体育馆有着楼梯往外走很方便,这期间的他感到异常沉闷。 秦追没忍住叹气,想着应当跟导师道声歉,毕竟全校都知他是导师的得意门生,如今论坛里有人还拿这一点说事儿。 要是这样的事让老人家担心实在不应该。 心里想着的是赶紧联系导师。 但不知怎的,秦追先戳开的却是和线条的对话框,快步往外,想要说的话已然落在输入框里。 [LIEN]:我有急事需要提前到表演区外面处理,可能没法及时回你消息,看完表演直接来赛百味跟我见面好吗? 下一秒。 秦追甚至还想再发送其他解释,比如事情提前处理好,也可以去线条指定的地方等对方。 但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喧闹,眼前的屏幕投来光亮,有那么一抹突兀的红色,秦追的脚步顿住,心脏骤然一震。 在发出的聊天信息前面。 有个红色感叹号。 下面还有一行很小很小的字 秦追坦言道:“我是有点情感方面的困扰,您知道的,年轻人总会遇到这些问题,但我自己就是医生,我喝了药,还尝试了精油熏香、冥想,我想再过段日子,我就能彻底康复了,当然,离变得和您一样光彩照人还差一点距离。” 米列娃被他的恭维逗笑:“我都一把年纪了,别夸我的外表,好吗?” 秦追诚心道:“我说的是实话。” 米列娃今夜的确光彩照人,她穿了一身天鹅绒的深蓝礼服,化了妆,头发挽成发髻,即使她并不年轻,身材也不苗条,但她看起来知性且自信,如同一位女王。 她的确是当今物理学界的女王,她的数学能力极强,几乎每个物理系的学生都被这位数学物理领域的Queen收拾过,在玻尔兹曼去世后,她便接手了弦理论的研究,且会帮助其他同僚解决物理研究时的数学问题,但如果要请她出手,就必须给她署名。 秦追穿越时空24年,他记不太清在原时空里米列娃是怎样的结局,但他想,米列娃对自己当下的状态是满意的。 有时候秦追会想,虽然穿越是意外,但他在这个时代做了不少好事,他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让他们拥有了更好的人生。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抵达1927年的那一天,秦追给自己断了药,他不想带着一身药味进入25岁。 第 279 章 乙肝 1927年2月12日,六人组无心庆生,因为希娃发动了。 这下好了,生日蛋糕也不用吃,知惠和秦追一起入驻产房,两位20世纪的医学界传奇携手助力小姑娘出世(胎儿的性别是希娃怀胎六月时秦追把脉把出来的,以他的脉诊功力,出现误差的概率不到一成)。 罗恩穿上防护服一起跟进产房,握着希娃的手要陪产,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帮不上什么忙,别和罗恩一样双腿抖得和筛子一样,也不要嘴里一直碎碎念就是帮忙了。 知惠嫌弃道:“罗尼,你不能安静点吗?” 负责接生的知惠和秦追都很淡定。 格里沙叫他学长,肯定是燕大的学生,这么说来,他肯定就是霍思远口中那位堂弟了。 这霍家基因是真不错,霍思远和格里沙两兄弟都是标准的大帅哥,身高腿长的,即便没有家世的加成,应该也会很受欢迎。 而且这个格里沙因为年少,乖巧中透着一股阳光开朗的气息,让人很容易想亲近他。 霍思远刚帮助过他,秦追这追候的态度很礼貌客气。 他微笑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格里沙顿追笑眯了眼,说:“你的马骑得真好,跟哪个马师学的?” “我自己瞎骑的,没跟谁学过。” “自学都能学这么好吗,你好厉害啊学长,我都是请最好的马师教才勉强能学到现在这个境界。” 秦追被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格里沙一个从小被人捧到大的首富公子,也这么会吹彩虹屁的吗? 秦铭天刚刚被突然加入的霍思远那不要命的骑法硬控了好几秒,现在才到终点。 他见到那人是格里沙,差点下巴掉地上。 原来是首富公子,怪不得骑马骑出了一副有钱不知道怎么花的帅气(bushi。 “你,你们……” 秦铭天看看秦追,又看看格里沙,震惊之情无以言表。 “你好,我叫格里沙,是秦追学长的学弟。” 格里沙再次自我介绍。 “哦,哦。” 秦铭天没想到首富之子这么平易近人,挠了挠头说:“我叫秦铭天,是小追的铁哥们。” “秦哥好。”格里沙礼貌又乖巧地打招呼。 秦铭天被这一声“秦哥”叫得飘飘然,首富之子居然称他哥哎! 牛逼大发了哇。 他瞬间觉得格里沙这人很可以。 “你马骑得真棒,论骑术,我谁都不服,就服你。”秦铭天冲格里沙竖起大拇指。 秦追没眼看了。 但似乎格里沙很吃这一套,先是高兴地笑了笑,随即垂下眼眸说:“可惜我朋友都不爱骑马,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秦铭天说:“当然没问题,你是小追的学弟,也是我的学弟,学弟想玩什么项目,尽管说。” 秦追:“” 你是懂认学弟的。 这追,他们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哨声,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示意他们不要待在那里,还有其他人要跨栏跑过来,容易刹不住有危险。 而且今天来跑马的人着实有点多,搞得这里尘土飞扬的,玩起来并不舒服。 “学长,秦哥,我们去牧场那里玩吧。”格里沙提议道。 秦铭天轻咳一声,尴尬地说:“我跟你学长没有这里的会员哇。” 牧场那边都是绿草地,很适合跑马。 不过这里的草地都是要人工管理维持和修剪的,维护成本很高,所以要马场的会员才有资格去。 这种会员一年好几十万,是真正属于有钱人的去处。 秦追和秦铭天都不是什么骑马爱好者,只是偶尔来玩,肯定不可能花这种冤枉钱。 “没事,我爸是这里的股东,我想带几个人都行。” 好吧,是他们多虑了,有首富公子带路,燕京哪个地方他们进不去。 秦追和秦铭天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羡慕。 这追候,谁不想叫首富一句爹呢? 秦铭天真挚地说:“学弟啊,你看我像不像你失散多年的哥哥?” 格里沙显然经常被人这样子问,笑说:“我爸应该搞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来,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秦追一眼:“我爸倒是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儿媳妇。” 秦铭天看他的眼神,一下懂了什么,见秦追面不改色的,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想听懂。 他哈哈笑说:“走走走,去牧场玩吧,我还没去过那地儿呢,今天占学弟的光得好好体验体验。” 三个人策马直奔牧场,果然工作人员都不需要核实身份,看到格里沙那张脸,就直接放行了。 跟马场那边比起来,这边可以说是山清水秀了,草地鲜绿柔软,一望无垠。 也难怪人家会员费这么贵,要维护这么大一块草地,成本肯定不低。 关键是这里虽然是郊外,但也是寸土寸金燕京的郊外,这么大个牧场的土地必不可能便宜。 格里沙的马鞭一指远处的山坡,说:“我们比赛谁先跑到那边,怎么样?” “可以可以,谁输了谁晚上请客。”秦铭天人菜瘾大地附和。 秦追说:“反正不可能是我请客。” 格里沙笑眯眯地说:“也不可能是我。” 秦铭天哼笑:“等着瞧吧,我平地跑比障碍跑厉害多了。” 三个人骑着马并排而立,等秦铭天“3、2、1”倒计追结束,都一扬马鞭,三匹马快速冲出去。 在这里跑马,比在尘土飞扬的沙场爽不知道多少倍。 秦追骑着马飞奔,闻着鼻翼间草地的芬芳,只觉得这一刻心旷神怡,有种在大草原上奔跑的惬意。 三人跑到终点,秦铭天又输了。 这货就胜在一个脸皮厚,又叫嚣着自己是沙地跑多了,不习惯草地,嚷嚷着要再来一次。 这次是从山坡跑到入口,原本跑第一的格里沙这次居然被秦追甩在了后面,能胜过格里沙这种骑马高手秦追十分兴奋,跑得愈发快,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他勒停马,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自己的小伙伴,听到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叫他。 “秦追?!” 听到这个声音,秦追浑身一僵,原本因心情畅快而肆意张扬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办了这里的会员?我爸知道你这么败家吗?” 来人是秦追叔叔的女儿,秦玥。 她从小跟秦追不对付,秦追的叔叔,婶婶对他都不错,堂哥更是对他好到没边。 而秦玥,让他真正懂了寄人篱下四个字的含义。 秦追脸色苍白,说:“我跟我朋友进来玩的。” “撒谎!除了罗恩,你哪里来的这么阔气的朋友?” 秦玥牵着马,明明是抬着头看他,秦追却感受到了居高临下的压迫。 “还是说,是那个送你球鞋包养你的老男人?” 秦追的脸更白了,这追秦铭天和格里沙都已经跑过来。 当着发小和学弟的面,秦追从未觉得如此窘迫,替自己辩解道:“我没被包养,我就是跟朋友进来的,你爱信不信。” “呵,这种话骗骗外人就行了,别把自己也骗了,你倒是说说,你哪个阔少朋友带你来的?” 格里沙刚跑到终点,就听到秦追说自己没被包养,心里滋生出一阵窃喜。 听到秦玥的话,他冷冷地说:“我带他来的,你有意见?” 秦玥抬头看说话的人,不认识,燕京那些有头有脸的纨绔她基本都认得脸,不认得的自然不是什么大人物。 她刚要说你又是哪根葱,旁边跟她一起来的小姐妹扯了扯她袖子,在秦玥耳边说了什么,大概率是格里沙的身份。 秦玥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微微瞪大眼,难以接受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堂哥,居然能勾搭上首富公子。 不过,她的表情也立刻从居高临下的不屑,变成了谄笑的讨好。 “原来是霍少,实在抱歉啊,我二哥他最近被人拍到有老男人给他送礼物,还跟老男人搂搂抱抱牵扯不清,为了摆阔自甘堕落被老男人包养,我看不过去,说话才急了点,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这话听着像解释,其实何其恶毒。 秦铭天听不下去,他也在那个穿着高定吃西瓜的群,所以吃到了第一手瓜,说:“秦玥妹妹,你不要乱讲啊,那事不是已经澄清了是小追的表舅吗。” “啊?澄清了吗,我不知道啊,”秦玥一副无措的样子,“对不起二哥,我不是故意的。” 秦追咬紧嘴唇,没有说话,握着缰绳的手却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格里沙接连听到惊喜,心里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 好好好,他又可以了。 他不屑地轻呵了一声,说:“原来他是你哥啊,我还以为他是你仇人呢,今天我心情好,别妨碍我们跑马,识相的赶紧从我面前消失。” 账可以放着下次再算。 格里沙说完,又看向秦追,语气瞬间变得乖巧:“学长,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嗯。” 秦追巴不得走,刚要骑马离开,却被秦玥拦住了。 秦玥眼中闪着灼热与兴奋地看了格里沙一眼,借着马挡住视线,对秦追用口型说:“带我一起。” 秦追看懂了,想装作没看懂,又看到秦玥继续用口型说:“你欠我们家的。” 秦追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煞白,这追格里沙催促道:“走啊学长。” “我……”在秦玥目光逼迫下,秦追张了张嘴,忽然说,“我想起来还约了一个人,你们玩,我先走了。” 说着,也不管他们说什么,秦追调转马头,直接跑了。 他看得出来秦玥是想借他攀上格里沙,毕竟格里沙与他们年纪相仿,首富儿媳这个位置,谁不会想呢。 他真的不想做这个踏脚石。 人家格里沙把他当学长信任他,他却要把妹妹推给他。 但在秦玥的道德绑架下,他又张不开拒绝的嘴。 干脆跑了。 格里沙见秦追忽然跑了,登了秦玥一眼,想策马去追,却被秦玥几个挡住了去路,秦铭天也一样,等他们摆脱她们出来,秦追已经离开了。 秦追给秦铭天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先回去了,开着跑车漫无目的地回了市区,觉得有一股气压在胸口,让他很难受。 他拿出手机,给菲尼克斯发消息。 你咋不上天:哥,忙完了吗? 菲尼克斯回得很快。 菲尼克斯:差不多了,你先去我家。 你咋不上天:在哪里,我去接你呗。 菲尼克斯那边过了一会,给他发了个定位。 菲尼克斯:你过来吧。 秦追发现他发的是一家挺高档的写字楼旁边的咖啡馆,等他开车过去追,菲尼克斯已经在咖啡馆门口等着了。 他果然遵守约定穿了秦追最爱的西装。 只不过估计是热,西服外套挂在臂弯里,身上是笔挺的衬衣西裤,往那里一站,跟旁边写字楼哪个公司的总裁似的,颇有气场。 只是他表情太过于冷凝,没人敢上前搭讪。 菲尼克斯没见过他这辆跑车,等他开近了才发现是他,见车子停下来,刚要伸手拉车门,秦追却从旁边车上下来了。 不及菲尼克斯反应,他一把抱住菲尼克斯,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菲尼克斯被他抱了个正着,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无奈,揉了揉他头发说:“不至于现在就迫不及待了吧。” 秦追声音闷闷的:“才不是。” 菲尼克斯目光一沉:“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秦追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只是……想你了。” 这动作和话的杀伤力都很强,几乎要把菲尼克斯从头到脚融化掉。 现在的小朋友,真是太会撒娇了。 秦简又拍他:“你保证,你的保证有什么用?我不管,你接下来都不许进实验室,不然我的心都碎了。” 这倒是没问题,秦追的实验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推动他的研究让更多人知道,进而助力新的疫苗推广。 他蹲下,低声下气地和亲妈保证:“我不进实验室了,真的,妈,我、我有讲座呢,你不知道吧?我那论文可有份量了,好多大学都请我去开讲座呢。” 知惠咳了一声:“是啊,干妈,他接下来不仅要远离实验室,还要远离我们了呢。” 秦追瞪她一眼,知惠吐了吐舌头。 秦简吸吸鼻子:“为了正事出远门也行,那你要去哪儿讲座啊?” 秦追利索地回道:“先去奥地利,然后是德国,还有荷兰,丹麦,最后去瑞典。” 第 280 章 晓一 说是要去讲座,但是学期还没结束,秦追也不能撒手扔下一群学生就这么跑了,因此在不钻实验室的日子里,他就老老实实地去上课了。 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生物系、化学系、医学系的学生遭老罪了。 秦追是那种管杀管埋的好老师好医生,他会在课堂上使劲地折磨他的学生们,但如果他们出现抑郁症状时,去找秦追开疏肝解郁的药时,诊费都是直接免掉的。 药费他就不包了,即使是秦追也不喜欢贴钱上班。 他的教育质量向来是有目共睹的好,在宾大能带出全美第一的微生物研究所,对苏黎世的学生也一视同仁,充分地展现了他作为当前医学界头号大魔王的能耐。 “……你说。” 秦追一脸深沉地看着面前的火堆,在识海里问罗恩:“这六君子里还有好的吗?” 罗恩并未回答这话,只是继续道:“不过他究竟何时起的异心我也不知晓,我从前和他见过一面,还在秘境中合作过一次。那时没觉察到他的异样,不过你也知。” 他也没有觉察到谢乾玉和谢顽的心思,没觉察到苍云间图他的剑骨。 秦追懂了:“没事,不慌。” 他懒懒地往身后树干一靠,一只脚的脚踝搭在自己的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很大爷似的晃了晃,不仅没有破坏那张脸的美感,反而多出几分恣意潇洒:“警醒些总是好的。” “你…未来的我的故事告诉我一件事。” 秦追痛定思痛:“做人要多点心眼子,不要太痴。” 罗恩这倒是没反驳。 而那头陪着商队和散修一块儿去打了猎的元凉也回来了:“有趣。” 他笑眯眯地一展折扇,与秦追道:“看他们打猎好生有趣。” 秦追偏头瞧了一眼,发现收获不小,猎到了一头野猪,还有几只兔子,绝对够吃了。 秦追欲要起身,元凉用扇子压了一下他:“秦兄,你这是要干嘛去?” “帮忙处理食材啊。” 秦追理所当然道:“我要分一口肉,总要出力吧。” 元凉有点惊诧地看着他:“你又不肯收护卫的报酬,又要动手帮忙处理食材??” 秦追不明白:“他们本就没有聘请我,我为何要强买强卖?说起来,他们愿意让我一道同行,还分了我马车,我尽些护卫职责也是应当的。” 说到底,人家本来只雇佣了元凉他们,他们的计划里没有他,多了个他就要多出一分钱,秦追也只是顺路到青唐,还用了他们的好马,更不好意思收钱了。 “你……” 元凉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他望着秦追许久,喃喃:“我知你道心非凡,但也没想到你是这般怀瑾握瑜…这、这真叫小弟惭愧。” 秦追啊了声,被夸得有点略微不自在了。 他没觉得自己这行为举止有什么啊。 元凉跟着他起身,嘴上一边说着走走走我和你一起去帮忙,我感觉我坐着也不好了,另一边又道:“你是不知道,大多修道者…不说视凡人如蝼蚁吧,也没到这地步,只是再如何有一颗保卫世间的心……我也不说绝了,反正就我活的这么些年,见过的这些修士里,你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他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扇子:“绝大多数修道者,心中还是有个三六九等,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凡人的服侍。” 秦追微怔。 罗恩在识海里淡淡道:“他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踏上了这条路后,他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就愈发发现,这些人同他想象的、话本里的、传说里的并不一样。 就算是没有坠入魔渊前,他也看透了些人和事。 在这里,是更为残酷的竞争,最先要迈过的一关就是杀人。 有很多人想杀他。 嫉妒他天赋的,想夺他手中之物的……他遇上过太多想要杀他的人。但在坠入魔渊之前,他一直未曾过心里那一关。 他下不了杀手。 谢乾玉也斥过他一句软弱,谢顽还笑他菩萨似的,沾不了血。 可那时他不过只有一个念头—— 他们也是人。 若非大错大恶,他要如何能夺走一条与他一样的性命? 至于邪修与魔修,因其特殊性,也不需要他动手处决,还是先抓为主,他都是抓了后送至道盟。 不过在从魔渊出来后……他的手就再没有干净过了。 这次逆转时空,秦追,也便是罗恩,就想着过去的自己不愿意沾人命,那便不沾。 左右他的手已经脏了,他就当自己的影子,过去的他永远都可以成为光。 只是…… 罗恩从前没有觉察到,甚至方才都没有,现下看着元凉,心里就要多一些思虑了。 而秦追更是直接问了元凉一句:“你比我还小,就‘活的这么些年’?” 元凉哈哈大笑:“这样说话感觉很好嘛!” 之后叶华秋也没再来找秦追,故而秦追和元凉平平稳稳地到了青唐。 青唐城是大城之一,主城繁华大气,乍一看上去也能够感觉到巍峨的气势,城内也很是热闹。 街面不仅铺了青石砖,还有捕快巡逻。 且因为现下到了八月,乡试秋闱也开始了,故而城内还有不少书生。 他们在青唐下了后,商队的人还要给秦追灵石,但被秦追再推了。 商队的人没有办法,只能连连给秦追道谢后,便与他们分道扬镳——他们不在青唐过夜。 而元凉也同秦追就此道别,因为他要去的门派不在主城。 没了其他人,秦追花了十文钱巨款买了个劣质的面具戴上,再改了束发的方式,又有罗恩出手,帮他掩了气息,秦追就带着他在凌木峰时重新淬过一下的筑基丹进了拍卖行。 ——他重新淬丹可不是立马就上手的,把他屋门口大半的花草都烧完了,才掌控好火候。 秦追踏入拍卖行内:“你出手没事么?” 他在识海内问另一个自己。 罗恩感受着自己温暖的灵魂力量包裹着自己,慢慢应声:“嗯,遮掩气息不算什么。” 秦追稍微放心了些,又问:“你伤怎么样了?” 要换别人,罗恩定然会回句死不了,但因为问话的是自己,他也多些温柔:“若无外力干预,恢复怕是要个数十载。” 秦追觉得数十载已然挺快了:“伤成那样,有个几十年能恢复完全,我都觉得未来的我确实不一般了……你需要什么?” 伤到灵魂不像身体,灵魂最难愈合。 这也是为何同等级下,邪修和魔修要胜过道修一筹,因为前两位总是有攻心的手段的。 更别说未来的他还不是因为寻常斗法而伤成这样。 罗恩自己却不上心:“不急,遇上了会跟你说,你先顾好自己。” 秦追回了他声轻啧,但也知晓他现在修为太低,说什么都是空话:“行吧。” “这位道友。”寒山城离苍云间也不算特别远,一千多里地,和苍云间到青唐城差不多,先前秦追不会御剑飞行,所以得跟队,现下他会,便可直接御剑而行。 中途歇了两趟也只是因为到点要炼丹了——他现在还是新手,丹药其实也是讲究时辰的,等他到一定的境界了,便可以不用卡着晷表炼丹了。 晷表,谛葭老祖发明的一种和通讯玉牌一样,无需多少灵力就可使用的法器,可以用晷表去看一天十二个时辰到了什么时候,不用看天看地看影子。 寒山城是三十二大城之一,且因为寒山城现如今的城主叶东月乃是洞虚期的修士,所以寒山城在三十二大城中排名很高。至少今年排进了前五,刚好是第五名。 作为一座城的城主,而非是半隐世的山门门派,洞虚期已经是很高的修为了,更别说他的大弟子叶文生还是六君子之一,修为已至合体,何时突破至洞虚,就是机缘问题了。 毕竟“分神、合体”这一境界的槛就是分神到合体。 而谢顽如今还是分神,暂时没迈入合体,也被叶文生压了一头。 寒山城地处北境,也是如今八月的天,还没冷起来,所以气候刚好。 同青唐城的奢华不同,寒山城整体要更庄严一些,城墙也要更高,房屋和楼阁都有几分铜墙铁壁的感觉。 因为这里接轨“寒山”,寒山内有大妖族,人修不好踏足,又不可能无端出动谢乾玉,若是剿灭了寒山一族,只怕人妖大战也会展开,天下必定大乱。 而因寒山城的特殊性,城内禁止御剑飞行,秦追到了地方时,便老老实实地在城外二十里落剑,行至关口,出示了自己苍云间的弟子剑穗。 苍云间内外门、亲传与否的剑穗都是不一样的,他们自然会去记,所以见到这剑穗的第一眼,关口的两名弟子就拱手拜了拜,道了声:“师叔。” 秦追年纪上,自是比他们小的,但论辈分,这声师叔完全当得起,而且只怕他们的师父见了谢乾玉都得喊一声师叔,只是要纠结这些太复杂,也没必要如此吹毛求疵。 只是…… 罗恩在识海里轻扯了下嘴角,话语里有几分讥嘲:“寒山城弟子还不知你身份,只知你最低是苍云间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便唤一声‘师叔’,道盟弟子却明知你身份,还唤你师弟。” 秦追微顿,发自内心地问了句:“你对道盟,真是颇有微词……未来的我,与他们发生过什么嫌隙么。” 罗恩淡淡:“不过是我从魔渊出来后问罪谢乾玉,他们明知谢乾玉并非天生剑骨,那一身剑骨是从我身上剥去的,却只道我是嫉妒师尊入魔疯癫,就连谢顽,也被他们一并包庇其中。” “……” 秦追捏了捏拳:“拳头硬了。” 他迈入了寒山城内,喃喃:“又多一笔账。” 虽说现下的他没有经历过,但未来的他切实遭受了这些…不急。 账他会一笔笔算的。 秦追调整了思绪,望着寒山城内同青唐城完全不一样的光景,同自己道:“说起来,这便是缘分么?” 先前才遇上过寒山城的弟子,没过去多久,便又来了寒山城。 “命运难测。”罗恩意味不明地道了句:“可这天底下的事物,都逃不过天道的掌控。” 秦追微顿。 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自己逆转时空的事,悖逆天道…真的是悖逆天道么? 但秦追没问,他知晓,自己既然没有言明,那便是有些事不能多说。 他到了道盟在寒山城的驻扎点,出示了牌子,便有道盟弟子冲他微微拱手,唤得还是:“师弟,这边请。” 他说:“我们小师叔已经到了。” 秦追稍停,之前他不计较,是不在意,但现在知道道盟也不见得有多好了,他便站住了脚步,扯起嘴角,冷笑了声。 那弟子微愣,旁侧也有人看了过来。 秦追抱胸:“你知我师父是谁吧?” 弟子下意识地答了句:“谢乾玉谢真人。” “我师父与南樛木的师父,便是你们道盟盟主论师兄弟,你唤南师兄一声小师叔,唤我作‘师弟’?” 秦追笑起来,那双柳叶眼弯得漂亮,攻击性也十足:“你们道盟的辈分学得倒是真挺好。” 他说话声音没刻意压着,但也没有宣扬,不过还是叫旁侧的人听见了,来办事的人不少,也有不是道盟中人的,闻言不由噗嗤一笑。 那弟子脸色瞬间涨红,他双手攥成拳,看向秦追的眼里带着几分恼意。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便又有一名道盟弟子上前,他身上的校服有几分不一样,行事作风也要更为大方自然:“秦师弟勿怪。” 他挡在弟子身前,冲秦追抱拳拱手:“我这师侄平时散漫惯了,师弟勿生气,我替你罚了。” 青年说完,便回身冷斥了句:“自己脱了执剑弟子的牌子,去戒堂领罚!” 弟子不敢多言,拱手称是。 青年这才重新看回秦追,先报了家门:“在下便是南樛木,师弟不介意的话,唤我一声师兄便好。” 秦追收了讥讽的姿态,也微微拱手回了一礼:“南师兄客气。” 但他没有多解释自己方才的行径,也是将他的锋芒和傲气展露了出来。 秦追和罗恩仔细分析过,从前的自己那么好欺,就是因为太随意、太不计较了。 他出身不好,所以从小便习惯忍三分、让三分,于是这六分换来的便是这些人得寸进尺十分。 那他就不去礼让。 南樛木对秦追的态度不差,他示意秦追:“秦师弟这边请,除却你我外,还有三个人,其中仙山初厌晚已经到了。” 他们绕过道盟外堂,朝里头走去,又绕了几个假山水榭,秦追便听见了笛音。 不甚好听的笛音。 秦追:“……” 这个初厌晚不是仙山的吗。 南樛木的脸色也僵了僵,小声与秦追道:“就是初兄虽是筑基后期,但在音律这上头确实有点……嗯,你也听见了。” 秦追确实听见了,他心说这真的,他吹得都比他好听。 不过……初兄?初厌晚是男子么?仙山的男弟子,那可真是罕见,比净台寺的女佛修还稀罕。 等他们行至小院时,秦追便也瞧见了初厌晚的模样。 初厌晚立在假山上头,一袭白纱衣,随风而动,他头戴长至几近曳地的幕篱不说,风扬起幕篱的白纱时,就见他里头还戴了半面面具,白玉镶银边的面具,秀气又漂亮。 他手上的笛子也是白色的,但瞧着和寻常的白玉笛不同,要更多几分灵气,整支笛子在吹动时,都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晕。 “……‘月明’。” 罗恩在秦追的识海里轻轻道:“他手里的是‘月明’。” 秦追看得出来并非俗物,但还是多问了句:“很有名么?” 毕竟罗恩语气显然有几分郑重。 罗恩:“这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在这世间其实还有‘十大上古神器’,据说是神族留下来的宝物。月明便名列其中,仙山之所以叫仙山,便是因为他们那座山,曾经真有仙境。” 仙、神,并非同一族类。 仙可以是仙与仙生出来的,也可以是人族得道成仙,但神要远在这二者之上,因为神,就是“神族”。 天生便是神,没有人与仙可成神一说。 只是神族的历史太过模糊,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故而也有人道,天道便是“神”。 这世间唯一的神。 秦追发自内心地问了个问题:“所以…神族是真的存在?” 罗恩摇头:“我也不知,至少在我经历过的未来中,神族的历史并没有再被翻出来,但这支月明……确实不同凡响。” 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一根笛子便是渡劫后期全力一击都伤不了半点。 罗恩:“而且月明很认主,据说在仙山封存多年,即便是当今仙山第一人,月明也没有眷顾其半分。” 秦追大概懂他的意思,但他忍不住:“…这神器的审美,有点奇怪哈。” 一支笛子,偏生选了个吹笛子吹成这样的弟子。 罗恩:“确实。” 他说:“我也觉得。” 毕竟在未来,他们每次听初厌晚吹笛子时,都很想给他撅了。 初厌晚瞧见他们走过来,便放下了笛子,垂眼凝望着他们。 南樛木想起方才秦追在外头“闹事”的模样,暗叫不好。 忘记先跟秦追说这人脾性有几分古怪了。 初厌晚没有先开口的意思,甚至是转了一下手里的笛子后,倏地暴起! 凌厉的一击直冲秦追脑门而来,秦追眼神微凝,闪身避过的同时,一转手解下了腰间挂着的“不馋”。 他并未拔剑出鞘,“不馋”的剑鞘与再度扫过来的笛子碰撞,发出了悦耳的兵刃相接的铿锵声。 秦追再转手腕,速度快得几乎成残影,以剑鞘和剑柄扣押住月明笛身和初厌晚的手腕,再猛地发力一带,就将其制在身后,也把人摁在了假山上头。 他动作不过眨眼间,便是连南樛木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更何况初厌晚主修音律,体术属实下等。 初厌晚吃痛拧眉,南樛木也是瞳孔微缩,再看秦追时,神态已然有几分不同。 虽说初厌晚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但他们同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再如何也不会一招败落……尤其秦追入门未满一月啊! 初厌晚倒不觉得耻辱,他淡淡道:“我输了。” 秦追这才松开手,初厌晚回身,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语调清冷:“但南樛木也输了。” 和初厌晚过了百招的南樛木:“……” 他不否认,也不推辞说自己才是筑基中期,而是苦笑道:“秦师弟修为确实在我们之上。” 秦追笑眯眯:“过奖过奖。” 但说得好像“确实确实”。 拍卖行的管事见他气宇不凡,又做遮掩,便眼珠子一转,上前拱手:“不知来拍,还是卖?” “既拍也卖。”秦追以一副随意的姿态朝他抛去一个玉瓶:“一枚上品筑基丹。赶时间,下场能上么?” 秦追又在识海里与自己说:“这个管事的都炼气六层了。” 一般来说即便是天资最差的修士,也不会选择从商这条路,毕竟修行之路,机缘二字,便是大罗金仙来了都说不清。 从商便是自断了修行之路,毕竟从商就是困在了账本上,纵有天资也会伤仲永。 罗恩:“不然你以为百宝阁为何是天下第一商?” 有修者坐镇,才不会有人仗着拳头大想来多抓点东西走。 罗恩说:“青唐的百宝阁有一位金丹修士坐镇,不过他寻常日子不在拍卖行。” 百宝阁既是这天底下的第一商,也是第一拍卖行。 只是拍卖并非他们的主业,所以一般不会将“百宝阁”和“百宝阁拍卖行”混在一块儿说,说百宝阁,就是说他们的商铺,而非拍卖行。 金丹啊。 纵使见过大乘中期的谢乾玉,听见金丹时,秦追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毕竟他现在只是一名还未筑基的小修士。 管事忙道:“道友您这边请,我先带您去厢房候着,您这边的筑基丹还需丹师鉴定一二,若您不放心,也可随我一同前往。” 没什么不放心的,这家拍卖行是天下最有名气的,也是罗恩挑的。 故而秦追直接去了厢房。 他到了厢房后,又有打扮不俗的侍女进来。 秦追顿了下,示意她:“姑娘,我并非第一次来你们这拍卖行,不必你同我讲规矩了,出去吧。” 侍女微停,低着头轻轻道了声是,便默默退出去。 秦追其实是头一回来,但未来的他不是,所以他有自己就够了。 等拍卖行的丹师鉴定完毕后,管事的前来,就更多了分客气:“这枚筑基丹的品相极好,丹师说所用的灵药最次也是中品,而且还经过二次淬炼,淬炼的丹火虽看不出什么来,但也绝对是上等。” 这个秦追倒是知道,他用自己的丹火淬过后,那枚筑基丹看着就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但凡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比起之前的品质要更好。 罗恩则是说可惜他控火还不够熟练,若是够的话,说不定能淬出丹纹、丹香。 秦追就问他能卖得更高吗。 只是罗恩也没见过有丹纹丹香的筑基丹,故而他也不知道。 管家拱手:“一般上品筑基丹品级最次的,也是五千灵石起拍,您手里这枚上品筑基丹,药力非凡,无论天资如何,服用后都不需要再沉淀或是用别的法子巩固修为了,故而我们将以八千灵石起拍。” 多少?! 秦追被这笔庞大的数字震到第一时间都没能说话。 未来的他对灵石其实也没什么概念了,那时他已不缺钱,但他知晓自己这会儿是囊中最为羞涩的时候,甚至若不辅修丹道,他还要没钱好一阵……直到出魔渊,他的荷包才鼓鼓囊囊,再没空瘪过。 剑修是真的很烧钱。 人家丹修符修还能在修的路上卖一卖,剑修能卖什么? 剑修只能买,不停地买、淬剑,买、淬剑…… 总不能像佛修去化缘吧。 秦追在心里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来了自己的心绪,但声音多少还是被这笔巨款砸得有些飘:“嗯。” 但落在已经暗暗在想他是不是师出千金谷的管事的耳朵里,就像是不在意了:“您方才说您还有东西想要来拍卖行碰碰运气,不知您是想要买什么?” “买些炼制筑基丹的灵草,下品的就行。” 秦追用随意的语气道:“再看看你们这儿有些什么别的我需要的。” 管事愣了下,迟疑着说:“您若是需要的话,我们拍卖行可以单卖给您灵草,不知您要几份?” “一份就行。”秦追知道这拍卖行不仅不会抬价,还会低于市价给他,故而道:“你直接从里头扣。另外不知贵行是否方便让我借用一下丹炉?” 管事又怔了下,大概是头一次见到秦追这样卖筑基丹又要买筑基丹材料,还要借用丹炉的人,所以他心里不由犯了下嘀咕。 可他看不出秦追的修为,他方才还特意问了今日坐镇拍卖行的那位筑基后期的修士,他也看不出秦追的修为,那起码是筑基后期甚至金丹…… 秦追的声音听着还有几分青涩未退,若不是天生嗓音显嫩,那只怕是二十左右的年纪。 ……这么年轻的金丹屈指可数,可数的还活着的,一个是天下第一剑,一个是净台寺据说千年不出的佛女,还一个是万法门出身,如今的道盟盟主。 管事恭敬道:“自然可以。” 聊得开心了,秦追顺便给普朗克免费诊脉,两人又讨论起歌剧和电影配乐的差别,普朗克最后干脆带着秦追去柏林大学里找学生借了照相机,两人在大学门口照了相,交换地址,还一起吃了个饭。 秦追也没想到自己出门一趟能和老普成为忘年交,但普朗克大叔人挺好的,和秦追约好等照片洗好了就寄到他在苏黎世的住址。 等开完在柏林大学的医学讲座,曾在斯奈德医院和秦追、知惠学习心脏手术的一位教授找上门来,在他的引荐下,秦追还用德国医疗器械公司新开发的人体循环机做了个心脏手术,手术成功了,这是一件大事,意味着秦追得一边跨国讲座一边开始撰写新的论文。 而他的下一站是荷兰。 踏上火车的时候,秦追幡然醒悟,等等,他该找普朗克要几张他年轻时的照片,再让老头签个名做纪念的,失策,失策,根据世人的颜狗属性,老普年轻时的照片可有收藏价值了! 算啦,回头写信找普朗克要吧。 280-290 第 281 章 猫照 再次抵达荷兰的时候,秦追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上一次抵达这个国家的时候,欧洲还在打欧战,他和格里沙、知惠一起从荷兰前往瑞士,路途十分艰险,三人都抱着面对死亡的觉悟。 那时他们都没想过此后人生种种际遇会那么奇妙。 邀请秦追过来的大学是代尔夫特理工大学,世界上第一位诺贝尔化学奖得主便是这所大学出身,没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宾夕法尼亚大学牛气,但也是欧洲老牌名校了。 秦追又一次站在台上,目光无意识在礼堂中逡巡,心想,现在的荷兰人的身高也没有后世那么夸张,他被人群簇拥着请进大学时,感觉自己还挺高的。 秦追抱了一会就松开了,把车钥匙给菲尼克斯。 “哥,你还没开过跑车吧,给你。” 菲尼克斯这才看向停在街边的跑车,说:“这车不便宜吧?” “落地800多万,我堂哥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不是很酷炫?” 这跑车外形设计融入机甲元素,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和流畅的战力感,仿佛随追要幻化成人形态起来战斗,放在有钱人遍地跑的燕京也很拉风。 这车就在咖啡馆门口停了一会,就有不少人投来目光,还有人举着手机拍照。 “很酷炫。”菲尼克斯肯定地说。 “嘿嘿,不瞒你说,我平追都不大舍得开出来,走吧走吧,等下被人拍照放网上,又有人要臆想了。” 二人上车,菲尼克斯发动车子,他其实并不喜欢跑车,可能是年纪大了,嫌那声浪吵。 也太高调,不够庄重。 “去我那?”菲尼克斯问。 秦追“嗯”了一声。 今天是周六,原本出行的车就多,现在又是高峰期,路上堵得很,跑车硬生生开出了乌龟爬的效果。 跑车底盘低,座椅下沉,坐着并没有轿车符合人体学,加上空间相对逼仄,堵车其实很痛苦。 “完了哥,你第一次开超跑的体验就被堵车毁了,你都不知道我刚刚从郊外回来走环城高架有多爽。” 菲尼克斯注意着路况,问:“去郊外哪里玩了?” “去马场跑了一会马。” 秦追说这话追,语气明显失落下来。 菲尼克斯问:“是不是在那里碰到了什么烦心事?” 秦追摇摇头,不想把他家那些事拿出来说。 要说好,他堂哥是对他真好,800多万的豪车说送就送,而且这只是其中之一,他哥给他的远不止于此,说把他当亲弟弟疼也不为过。 如果罗恩和他妈来说协议结婚那天他哥也在,并且也觉得好,那他就算是捏着鼻子,也会同意这门婚事。 但以秦追对他哥的了解,他不但不会同意,还会不客气地把人轰出去。 大概是上天觉得给了他这么好一个堂哥,就相对的要给他一个不那么好的堂妹。 从他哥送给他这豪车当生日礼物就知道,秦家财力有多雄厚。 马场会员也就几十万,对于他们这种豪门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大钱。 可秦玥就是会不爽他花钱,她可以眼也不眨地包包all in,上百万的珠宝首饰随便买,那些名牌的衣服高定,更是家里的衣帽间都堆不下,年年清出一堆没穿过的送给佣人。 他们家佣人估计靠转卖这些,都赚千百万了。 她如此阔气,却连秦追买双万把块的球鞋都要阴阳怪气。 而且秦追的父母并没有留下太雄厚的家底,每次秦追花大钱也会有在吸叔叔婶婶血的罪恶感,再被秦玥这么经年累月地pua,让他总有种亏欠叔叔一家很多的感觉。 所以,今天秦玥那样威胁他,他才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确实是他欠他们家的。 也因此,他心甘情愿地联姻,愿意以终身幸福为代价,还叔叔的养育之恩。 哎,唉…… 这追,秦追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弹出来一条提示,“好好好”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同意。 备注:我是格里沙。 此好友添加来自于联系人秦铭天的推荐名片。 好好好,秦铭天这浓眉大眼的,这么快就背叛组织了。 不过秦追对于格里沙印象还不错,而且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学弟,关系加分,他也没犹豫,通过了格里沙的添加请求。 给他备注追,秦追输入格里沙后,犹豫了一下,又删除了他的名字,输入学弟二字。 秦玥既然看到了他和格里沙一起玩,鬼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想和格里沙交好,甚至跟他处对象,成为人人艳羡的霍家儿媳,都是她的本事。 但秦追是不可能会给她牵线搭桥的。 学弟:学长好(^_^)ノ 学弟:我们的昵称连起来好搭哦。 学弟:你咋不上天?好好好。 你咋不上天: 学弟:学长你在忙什么?要不要出来吃饭啊。 学弟:秦哥欠我们一顿饭呢。 学弟:[我们的口号是:干饭!干饭!干饭.JPG] 你咋不上天:我跟我朋友在一起。 你咋不上天:下午对不住,扫你们兴了。 学弟:我知道跟学长没关系,学长不用自责噢! 学弟:[看我火眼金睛.JPG] 秦追发现就算是首富之子,好像也没三头六臂,聊天爱用表情包。 要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小学弟。 而且格里沙看起来教养很好,不会有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跟他聊天一点都不会有要小心翼翼讨好的想法。 学弟:对啦学长,我刚看了论坛,论坛上发照片污蔑你那个人,我让人帮你揪出来,狠狠帮你出气嗷。 学弟:连包养这种谣都敢随意造,太恶毒了。 秦追看到这条消息,有一点心虚。 其实也不算是造谣吧。 你咋不上天:不用麻烦,你三哥已经帮我摆平了。 学弟:? 学弟:哪个三哥? 学弟:霍思远? 你咋不上天:嗯,也是刚认识的。 格里沙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消息。 学弟:我回来了。 学弟:刚把我三哥胖揍了一顿。 学弟撤回一条消息。 学弟:刚跟我三哥有爱交流了一会*^_^* 学弟:[乖巧.JPG] 秦追:“……” 好好好,这样撤回是吧。 秦追有点小尴尬,他不会造成这两人什么兄弟阋墙吧? “到了。”菲尼克斯忽然说。 “这么快?” 秦追有点纳闷,解开安全带下车,看了眼周围环境,说:“这好像不是你那个小区呀哥。” “看你聊得投入,就绕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打算把你卖掉。”菲尼克斯锁上车说。 秦追没听出这话里的酸意,牵住他的手笑嘻嘻地说:“那要卖得贵点哦,清纯男大学生很值钱的。” 菲尼克斯带他来的是一个商场,秦追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带他来吃饭,其实他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但又不想扫菲尼克斯的兴,所以还是任由他牵着,坐电梯上了商场的三楼。 令他意外的是,菲尼克斯把他带进了一个盲盒挖宝馆。 秦追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奇葩的地方,这里顾客还挺多,多数是大人带着小孩,也有成年人或者情侣。 这些人眼前桌上的盒子里都是一个土块,拿着铲子锤子和凿子在土上敲敲打打,挖开的那些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宝贝”。 秦追有看到挖出来一套熊猫玩偶的,7个小熊猫各有特色,憨态可掬,看得他都想要了。 “玩么?”菲尼克斯问。 秦追:“玩!” 二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来,店员捧了个挺大的土块过来,嘱咐他们挖掘追的注意事项后,二人开始挖起来。 敲敲打打了一阵后,里面的东西慢慢现出原形。 “好像是机甲跑车模型哎,跟我那跑车好像!”秦追有点开心地说。 “再往下挖看看。” 菲尼克斯手下铲子不停,秦追却阻止他说:“别别别,别用铲子了,我们用刷子吧,我怕把它弄坏了。” 菲尼克斯失笑:“不用那么小心,不会有太精致的东西。” “那不一定,你看这线条,多流畅,肯定是个宝贝。” 秦追已经全身心投入进去了,小心又小心,生怕把模型弄掉一块漆皮,渐渐的模型露出了全身。 还真别说,这模型除了可能在土里埋久了,上面有污垢和灰尘,还真不是那种粗制滥造的小玩意。 它看起来特别精致,设计流畅而富有美感,绝对不输那些模型爱好者收集的车模。 店员走过来,看到秦追手上的车模,“哇”了一声说:“两位帅哥,你们把我们镇店之宝都挖出来了,恭喜恭喜,这个模型1000多呢,你们赚大发了。” 店里的挖宝盲盒统一200一个,挖出来的能回本就已经赚了。 居然还能超值。 “真的吗?”秦追笑得很开心,“那看来我们今天很欧啊。” “是的,您看上面这土垢,就知道已经埋好久了,这里还需要用超声波清洗一下,跟我来。” 店员把他们带到了后面的小隔间,示意秦追把车模型放进一个水箱里,瞬追那模型周围弥漫出脏污的水雾,很快把整辆模型都淹没了。 “见证奇迹的追候来咯。” 店员说着,用夹子夹出里面的模型,就见原来脏污暗淡的模型,变得干净程亮,在灯光的反射下,模型表面漆身的光泽度很亮眼,酷炫的外表设计和流畅的线条一览无遗。 没有一个男人能逃过跑车模型,秦追也不免俗。 他双眼晶亮地从店员手中接过洗好的模型,抬头看菲尼克斯:“哥,我好喜欢啊!” 菲尼克斯见他笑得开心,脸上惯有的严肃淡漠褪去不少,说:“它很漂亮。” “是啊,”秦追爱不释手地玩了好一会儿,才递给店员说,“麻烦帮我打包起来一下,谢谢。” 店员小心接过他手上的模型,装在一个盒子里,又把盒子装袋子里递给秦追。 秦追看到袋子上贴了一张粉色的卡片,上面写着字,秦追拿出来看。 ——烦恼和不开心就跟蒙在上面那层土一样,你只要把它们拨开,就会遇见快乐。 字体苍劲有力,一看就不是这个店员的字迹。 秦追福至心灵,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菲尼克斯:“你写的吗?” “嗯,刚去洗手间追顺路写的,”菲尼克斯直接承认了,“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原来是看他心情不好才特意带他来玩这种挖宝小游戏啊,秦追内心一片感动。 原来难过有人关注,是这种滋味。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被人这样偏爱过了。 他堂哥对他很好,但很忙,更多的是物质上对他的关心,不然秦玥也不会那样骑在他头上了。 小追候每次难过,每次被人欺负,他只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躲起来舔舐伤口,长大后他学会了自我消化和伪装,更没人会来安慰他。 “已经好了,谢谢哥,我现在好开心呀。” 秦追挽着菲尼克斯的手臂往外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差一点要爱上你了,怎么办?” 菲尼克斯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下,问:“差哪点?” “不告诉你。” 菲尼克斯揉了揉他脑袋。 秦追没法说,那一点,是菲尼克斯的身家。 他是注定要联姻的,他们这段关系,是注定要以分开为结局的。 哎……唉。 店员看着他们甜蜜离开的背影,也学他们挽住另一个店员的手臂,羡慕地说:“这就是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吗?酸了,我男朋友要是出手这么阔绰就好了。” 那个跑车盲盒,确实是他们的镇店之宝,只不过挖它的价格不是200,而是2000。 哪个冤大头会花2000块挖一个不知道里面埋了什么的盲盒啊! 所谓镇店之宝,都快成吃灰之宝了。 好在还是有人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的。 另一个店员戳她脑袋:“醒醒,你没有男朋友。” “……”扎铁了,老心。 胖厨师苦恼道:“哦,我们这边肝不好的人可多了,就连格里戈里的上司也……您应该知道的,很多人都有肺结核,虽然靠吃异烟肼保住了性命,但早些年条件不好,我们没法及时的弄到护肝药物,还是给一些人造成了肝损伤。” “我这边下半年可以出货,我私人截留一批,你们去拿就可以了。” 人家都不是直接找秦追讨要技术,就是想花钱在他这里买一批疫苗,这有什么好说的,卖就是了。 两人约好了届时取货的地点,秦追才告辞离开,胖厨师在下楼前双手握住秦追的手用力一握,用俄语道谢,下了楼后,又成了那个热情的面包大叔。 秦追离开面包店时,撞上了一个浅金发色的青年进店,对方多看了秦追好几眼,秦追和他对视,没有太往心里去。 因为颜值过高的原因,从做秦杏游开始,秦追的回头率一直不低,他都习惯了。 第 282 章 客串 秦追的暑假行最后一站是瑞典。 他对这地方可熟了,之前就来过两次,现在全医学界都好奇他能不能被瑞典皇家科学院请来第三次,而秦追已经无所谓了,他证明自己的次数足够多。 然后卡罗琳斯卡学院就盛情相邀,请秦追一定要过来一趟,包往返船票钱,包吃包玩。 秦追到了斯德哥尔摩以后倒是玩得蛮开心的,但他很快发现这边给他安排的地陪之前大概是个专注研究的宅男,对斯德哥尔摩哪儿好玩,哪家饭菜好吃哪家饭菜踩雷还没他清楚。 于是情势倒转,变成秦追带地陪一起玩,玩得差不多了,在卡洛琳斯卡学院的几位教授的围观下,用最新款的循环机又做了个心脏手术,躺手术台的病人姓古斯塔夫,和王座上的那位国王算是没出五服的亲戚。 格里沙在轮船上待了一天。 再回到公司,整个E.V集团上下的高层,又是如临深渊,巴不得总的两个好友多找他出去玩玩。 毕竟格里沙以前只是有点凶残。 现在压根让人捉摸不透,眼眸带笑,张嘴说话却字字诛心,把控起项目进度的细节,老古董们直呼年末冲KPI都不带这么玩儿的。 “谁又惹总了啊。” “我哪知道啊,董好端端的去什么国外养老,总以后要都在国内分公司,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 “你们可真好意思提,当年总还在念大学,空降公司也只不过当了个小组长,结果你们这群老东西是怎么欺负人家的?” “哎,别提了别提了” 一群老古板们都从顶级院校毕业,跟着家望摸打滚爬,从技术过硬的程序员到了集团高层,那会儿哪里服格里沙这么个空降的富二代。 商科背景,从小养在艺术家外祖父母身边,跟家望这个当爹的也不亲近,更在十八岁那年分化成了看似弱小无能的。 结果 他们可谓是被打脸肿成胖子,就格里沙那头脑,干什么都能大捞钱,后来家望身体欠恙,大伙儿也都心甘情愿跟在格里沙身后叫总了。 好在众人担心归担心。 从轮渡见完老友回来的格里沙,表面风平浪静,情绪稳定,看着不太像是演的。 甚至有人撞见他在员工餐厅跟同父异母的弟弟二少共度午餐。 “????” 好家伙! 科幻片也不敢这么演啊! 整个公司上下,谁不知道董提过让二少来学点东西,格里沙直接甩脸,问现在公司是谁在赚钱,那位年迈老父亲瞬间不敢多说。 以至于别家富二代享受人生,思宁至今还在担心该上哪儿找人盖大四实习章来着。 E.V集团员工餐厅。 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科技城,占地面积巨广的上下五层,中餐、西餐及甜点饮品应有尽有,装修比外边大型购物中心还豪华。 格里沙跟思宁就坐在顶楼的中餐厅。 前者习以为常,跟员工吃同样的大锅饭,后者藏不住震惊的神色,东瞄西瞄,竟还看到有个扫地的阿姨来跟他哥打招呼。 而后。 格里沙对阿姨笑了笑,问阿姨近来身体怎么样,食堂饭菜改善后,有没有变得合口味。 阿姨在工作服上搓了搓手,眼尾笑出皱纹,点点头:“总还记得呀,那次是姨在家里吃隔夜饭肠胃出了问题,咱们食堂一直都怪好吃的咧。” “” 思宁的目光落在他哥挺括的西装上,深吸口气,精神逐渐恍惚。 到底是谁这么小丑。 他哥甚至从来都没有对他笑过! 思宁强颜欢笑,动了动刀叉,吃起楼下端来的牛排,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冷冰冰的一句:“想进公司?” 思宁嘴里还塞着东西,狼吞虎咽,又扯来餐巾纸擦拭嘴角,忙不迭回答:“嗯嗯。” “哥你肯让我来公司实习了?” 格里沙似在沉思着什么:“还在考虑。” 听到这话。 思宁咧嘴笑起来,那双眦角钝圆的杏眼,稍微一眯,竟跟眼前这双好看的凤眼有着几分相似。 “真、真的吗?”思宁只觉着能被考虑已是个好苗头,“我进了公司一定会好好干活的。” 格里沙没吭声。 他慢条斯理地用着碗筷吃饭,骨子里还是偏中式传统的生活方式,私下说话也奕然,有点儿拐弯抹角的意味。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格里沙好似随口一问。 思宁呛了一下,顾不上吃饭,心想他哥居然关心起他来:“我们马上就到期末周了。” “我都有在好好复习的。” “哥,等我考完试就可以进公司帮忙了。” 格里沙掀眸看来,纤长的手指捻住玻璃吸管,搅拌起杯中柠檬水,淡淡地嗯了一声:“进了公司会很忙。” 思宁:“忙是应该的!” 格里沙:“没时间让你谈恋爱。” 思宁:“我最近也不” 话一出口。 思宁脸色煞白,意识到自己秃噜皮了,咬住嘴唇,怎么什么都跟他哥说了呢! 格里沙似笑非笑:“现在有对象?” “没有。” 思宁使劲摇脑袋,拨浪鼓似的,不自然地抬手摸脖子,“已经分手了。” 格里沙来了兴致:“为什么?” 思宁怔了半晌,搁下的手肘险些撞到椅背,意气飞扬的脸蛋上,流露着不可思议的欣喜,从未想过他哥会关心他的生活。 “就” “他是那种有点无聊的人。” “不过他人挺好的。” 思宁东拉西扯起来,也不知自己具体在说什么,总结起来就是:“我和他不合适。” 这期间的格里沙好似并非只随口听着。 思宁看在眼里,以为兄长关心自己,想起他有过前科,在加拿大念高中那阵,沾了不少恶习,吸药之外的基本都干过了。 那时候发生了件大事,有个朋友开车把人撞了,事情闹大,国内外都是头条新闻的那种。 当时,思宁被推出来挡枪,以为自己要彻底交代了。 结果就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哥,他从小又怕又不服的格里沙,不知哪弄到了那群人威胁他的证据,让他免于成为替罪怨种。 从那以后。 思宁转学回国,打心底里觉着格里沙无所不能,骨子里到底还是想要依赖这个哥哥的。 当下的他回忆起那些过往也觉潸然,惭愧地垂下脸,却又不自觉诉说起委屈:“哥” “我当时回国很自责也很害怕。” “我在国内没有朋友,那个是我隔壁班同学,我看到他经常帮班里的同学,也帮过我,我就喜欢上他了。” “但是后来在一起,恋爱谈得挺糟糕的,他自身也有点问题,牵个手都费劲儿,我俩处得就跟饭搭子一样。” “” 思宁说着都要把自己弄哭了。 格里沙听往心里去,眼尾的弧度微微弯起,给思宁安排了个后勤部打杂的活儿。 后者感恩戴德到不行,说会像兄长那样从基层做起,好好打基础学本领,事实上也不知能坚持打卡几天。 冬日午后。 太阳暖烘烘的,斑驳光影透过梧桐叶,映上高耸建筑,浪漫而惬意。 格里沙没闲在办公室,将思宁打发离开后,跟秘书小郑外出逛了逛,从科技城到市中心,流连在每一处街角小巷。 “还是头一回像这样陪您逛南陵,”秘书始终于心有愧,将脸埋在围巾下,“那天怪我扰了您的心情” 格里沙的脖前挂着微单相机,随走随拍,无所谓道:“过完年先别急着回来上班。” 秘书慌乱眨眼,声线颤抖:“我、是被您开了吗?” “?” 格里沙偏了偏脑袋,气乐道,“多给你放半个月假还不好,带薪,十倍成吗?” 秘书险些摔倒:“那也太多了吧!” 格里沙笑而不言,继续往前走着,他背影挺拔,迈着长腿,整张脸浸泡在暖光里,如玉刻般美得不可方物。 秘书跟在身后,从未想过会见着这般模样的老板,光斑落在眼尾,像覆盖上了一闪闪的星屑。 秘书小郑由衷地笑道:“您似乎在尝试喜欢上南陵,是因为那位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对吗?” 格里沙脚步慢下来,不否认也不承认,目光掠过拐角有个小诊所,用古老的纸板写着“老牌男医生专治疑难杂症”的字样。 他回过身,摘下相机塞过去,往小诊所去做体检,不知是他疯了还是身后的秘书傻了眼了。 “” 秘书赶紧追上去:“您、要在这儿做临时标记后体检?!” 话落下时。 格里沙已跟诊所老医生签下协议,进行的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普通体检,类似于过仪器,扫个光,拍拍裤子就能走人的那种。 要知道有的是未成年和乱来。 小年轻是小诊所里的光顾常客,这种诊所也不能说不合法,基础设施是有的,也不会乱卖药剂,但怎么瞅着都不如正规医院来得靠谱。 秘书眼睛还没多眨两下。 格里沙已从仪器中走出来,调侃像拍了张老照片,留下联系方式,跟老医握手感谢:“请问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老医一听可了不得:“我以为您检测着玩儿的,要结果啊,得等我送到正规大医院里检测!” 格里沙蹙眉,心说这叫个什么事儿:“还要送去正规医院?” 他就是想避着熟人才在外边瞎体检的,可别到时候传到袁叔耳朵里,那俩不靠谱的发小第一时间赶上吃热乎的瓜了! 老医看得出他有顾虑,握着钢笔的手停顿:“多加点钱能给你改个名字,要不要?” 格里沙想了想:“就写先生吧。” 这一通下来,检测费三千八,小费八万,可把老医吓得够呛:“帅哥小老板,我们这儿不保证检测100%准确的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格里沙:“尽管做就是了。” 本来临时标记的体检,他能不做也就懒得做了,毕竟身体有的反应都在临时标记后产生的正常范围内。 但如今反骨上身,倒想要让谢宿看看,他就是随便找个巷子门诊做的体检,都没那家伙说的离谱什么乱七八糟的易孕体质。 临时标记而已。 就算是易孕体质也得永久标记才能怀孕好吧。 走出门诊。 格里沙的手机响了,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可转眼一看,秘书不正在他的身边? “” 来电人是袁彬,还实时共享了地址,是南陵市高铁站的定位。 格里沙正要接通,那边却赶紧挂了,发来一条短信 【你家小的外婆出了点状况,他现在要离开南陵了,速来!】 同一时间。 人多嘈杂的候车厅,两位肩宽腿长的并肩而坐,秦追在包里翻东西,试图打电话却只能发送短信的袁彬假装无事发生。 “他不愿意接电话就别打了。” 秦追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这个麻烦你帮忙转交给他。” 袁彬拿着那张卡嫌烫手:“” 秦追垂着眸,没什么话多说的,两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卡里有十万,密码是我和他见面的那天。” “如果体检费和后续用在腺体上的药剂费不够就再跟我说。” “不过,我可能要在医院陪床,不是随时都能看到消息。” 听到这儿的袁彬已满头是汗,想起自己大老远开车赶来,买了张票进站,急得要死,一路上被对方要跑路回家支配的恐惧感还没缓下来。 “你外婆旧疾发作不应该急用钱吗?”袁彬劝他别冲动行事,“那你还给我钱干什么。” 秦追嗓音沉稳:“给他的。” 袁彬简直无语了:“” 这种给分手费的既视感! 他简直想挖个地洞让格里沙自个儿来处理了! 秦追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钟上的时间,距离检票时间不到三分钟,想起身去排队,却被袁彬劝说再等等。 袁彬:“你不复查了?” 秦追:“我能感觉到复查只是个幌子。” 袁彬:“” “另外,”秦追语速很慢,“以后的检查我会优先考虑在南陵本地的男医院,不会再去静海。” 袁彬简直要崩溃,两手捏成拳头,左边是他的SCI论文,右边是发小的甜美爱情,现在就连空气都在嘲笑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是” 袁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搀在秦追胳膊上,“昨儿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明天来找我体检,我给你们俩安排见面啊。” 秦追的反应看似平淡,身子却始终僵硬,指尖止不住地发颤,眼眸中布着细微的红血丝。 “我外婆是今早进的急诊室。” “她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所以我接下来两个月都没办法顾及别的事。” 秦追是个孝顺的孩子。 在接到电话的两个小时内,他找学院办理了暂离学校假条,赶不上期末考会追续到下学期开学补考,接下来只想赶紧回县城照顾旧疾复发的外婆。 都已经这样了。 他赶在去高铁站的路上,先买好最近一班的票,还想着给袁彬打电话,告知对方会寄份东西过去。 但没想到这位神经质的医生追到车站来了。 “我朋友他有固定工作,”袁彬止不住的叹气,“真不缺你这十万块钱。” “没事。”秦追只是为表达歉意和承担责任,“至少我做了我该做的。” “那你之后缺钱怎么办?” “先找亲戚周旋一下,”秦追冷静地做出规划,“这个寒假兼职补课能还得上。” 袁彬:“” 这孩子怎么就犟成这样! 他真巴不得说一声“哄格里沙那个臭脾气的家伙开心,五百万他都能马上转给你”! 然而。 在人群的涌流下,广播提醒开始检票,秦追也站起身,托着行李箱往进站口走去。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外婆的病情急转直下,太过突然,如今脑子里都是浆糊。 但 他在刷身份证进站前,还是回过身,跟袁医生说:“我跟他注定没办法见上一面。” 早在德国那会儿不也正是如此。 秦追不愿多想,托着繁重的行李箱,一直往等待车辆发车的外区走,没再回头看身后的袁医生。 上车。 坐在绿皮火车的内部。 秦追的家乡在岩城,距南陵市区八十多公里的地方,火车要开将近一小时,车上多是往返两地的打工人。 秦追这样个子高挑的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周围普遍都是和身体不太好的。 可见岩城是座比较落后的县城。 绿皮火车驶出城市中心,从高楼大厦,到乡村平地,两个小时后,秦追回到了那个生他养他的故乡。 岩城更靠近南边。 气候稍微暖和点儿,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潮湿的空气,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出了火车站随处可见的黑车摩的司机涌上来。 “同学坐不坐摩的?” “上哪儿去啊,叔的摩托够放行李,过来过来!” “小伙子是来旅游的吧?” “看就不像我们本地人!” 秦追出声打断,吐露出一口流利的方言,婉拒拉客:“去县医院的第二个红绿灯有交警查黑摩的。” 那些摩的大叔们:“” 太纯了这口音! 他们以为是从大城市来的帅哥原来是本地人啊! 秦追着实赶时间,没闲工夫废话,打了辆的士就往县医院方向赶。 下车。 托着行李往急诊楼的方向跑。 医院总是人满为患,电梯更是挤得水泄不通,秦追的大箱子太过惹眼,在准备挤进去时,一通电话把他唤了出来。 “秦婆婆的外孙是吗?”说话的人是主治医生,“老人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刚送到住院楼,你到那边去找她吧。” 秦追的额角浸着汗,嗓音低沉地道谢,走出电梯间又往另一栋楼赶去。 一路忙活下来。 他几乎没闲工夫喘气,进了病房,看到虚弱躺床但病情稳定的外婆,眼眶发红,走到床头蹲下来。 老人家费劲地呢喃出声:“是不是追追回来了” “外婆。”秦追握住外婆里外都是茧皮的手,轻声地唤,“是追追回来了。” 外婆听得不清楚,又或者说,她常年都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总是如此。 外婆动过手术,腿疼得厉害,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只因她感觉自己猜对了,一声声地叫着“追追回来了”。 而后。 她又迷迷糊糊地问:“那呢?” 秦追喉结一滚。 外婆急得双手都在抖:“带回来了吗?” 秦追维持着蹲在床头的姿势,这时,从外走进来的护士,瞧见婆孙俩这般肝肠寸断,安慰道:“婆婆现在状态刚好一些。” “先回答问题哄哄她。” “不然病情又要不稳定了。” 秦追自然听了进去,高大的身影淹没在无声的浪潮中,嘴上哄着“他也回来了”,等护士给外婆打完药 他才给那位平时照顾外婆的护工发消息。 [LIEN]:外婆最近一直这样吗? 没多久。 对方的消息回了过来,解释自己在食堂给外婆打饭,马上就能回来,还说具体情况要当面聊或许会更好一些。 秦追立在床尾,心中隐约浮现起不安,回了个“好”。 正好是晚餐的点。 外婆只能勉强吃点流食,秦追用勺子喂着米汤,名叫陈侨的女是专属护工,两分钟干完盒饭,想揽下活儿换秦追吃饭。 秦追表示不饿,耐心地喂着,米汤见了底,没多久外婆要小便,陈侨让秦追避一下,自个儿拿着便盆拉起了帘子。 秦追走到阳台,忙得晕头转向,却不敢多喘一口气。 陈侨处理完事情,哄外婆睡了,洗了个手才走过来关心道:“秦追哥。” “你学校的考试能赶上吗?” 秦追望着闭上眼的外婆:“看外婆的情况。” 陈侨深吸口气:“这段时间情况不太好,老是出现幻觉,说回来了。” 秦追至今也想不明白,自从外婆生病之后,就总在念叨这个名字。 “对呀。” 陈侨以前是他们家院子的邻居,搬过家,念护工专业,毕业后正好就给秦追打工了,“明明秦追哥你有提到过男朋友叫思宁来着。” 秦追语气平淡道:“分手了。” 陈侨眨了眨眼:“嗯?分手了吗?他不挽回你吗?” 秦追终于舒展眉心,似是听到好气又好笑的幼稚发言,但也只是摇头:“不用太在意这件事。” “好吧。” 陈侨龇牙笑了笑,“祝你下回找到一个叫‘’的男朋友。” 秦追轻笑不语,心想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有着记忆障碍、失语等等症状,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根本没有外婆口中那个叫“”的家伙存在。 夜色来袭。 秦追和陈侨交代了下陪床工作,晚班都由他守,白天互相分工,后者直呼她是收钱办事的,完全可以守夜。 “没事。” 秦追不善言辞,平日里在南陵上学,麻烦陈侨的事已经够多了,他很感激对方愿意全职照顾外婆。 秦追不由她再反驳,道:“辛苦你再守一会儿,我去楼下缴费,马上就回。” 陈桥点了点头:“没事,我晚点回家都没关系的,秦追哥你别总是这么着急。” “你这样太累了” 她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希望哥早点遇见能让你倚靠的伴侣就好了。” “” 跟陈侨离了些距离的秦追还是听到了那番话。 秦追在电梯里,跟反光厢面的自己对视,黑发微乱,多少狼狈,难免还是因那句话不免自嘲起来。 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依赖任何人的。 并且 他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谁能让他倚靠,令他全身心信任,以及再付出真心了。 叮咚。 电梯抵达一楼。 秦追深吸口气,攥紧了医疗发票,走往缴费窗口,个子过高的他稍微弯下身:“你好。” “我缴一下手术和药剂费用。” 下一秒。 工作人员将单子递回来,说了句什么,秦追的瞳孔微缩,消毒水的味道弥漫鼻尖,难以置信地问道:“您刚才说什么?” 工作人员稍微靠近窗口,嗓音拔高道:“我说” “有位姓的先生已经替您结清费用了。” “他还问您是否考虑将外婆转院到南陵市区的三甲医院。” “希望您今晚考虑一下。” 然而将事实拉回到1927年,25岁的秦追还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下山去赶大学的开学。 他匆匆回家,要换了西装去学校里工作,秦简叫住了他。 “寅寅,有你的信。” 秦追怔了一下,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信封,上面是格里沙的字迹,他拆开信封,里面滑出一张信纸、一张照片。 信纸上是格里沙的字迹——“寅寅,在我的部下们去取乙肝灭活疫苗时,能否请你送一只瓦夏的后代给取货的人?” 而照片上是大雪中的白桦树,照片背面是一个名字——尼尼卡。 秦追:……格里沙,你简直是要签名界的神! 第 283 章 影星 对于知道未来的秦追来说,有一个好消息——小熊站队目光精准,工作能力极强,很得上司信任,未来几十年都不用让人操心他的事业。 想想也是,谢尔盖舅舅生前就在伏尔加格勒给尼尼卡打过辅助,谢尔盖舅舅无了,小熊接棒接着帮忙,大家其实是老交情了。 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小熊觉得自己所有的上司都是平易近人的好人,小伙伴们觉得他对平易近人的评价标准大概和其他人不一样。 但话又说回来了,在小熊眼里,秦追、露娜、知惠乃至菲尼克斯都是温柔的好伙伴,罗恩则是需要照顾的弟弟,抛开罗恩不讲,格里沙这种枉顾小伙伴们凶残本质的厚实滤镜,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看人标准之所以与众不同,有极大可能是被秦追这伙人从小到大影响出来的。 又一个好消息,菲尼克斯果然是个把带孩子的工作交给克莱尔和弟弟的混蛋,但他也会尽量空出闲暇带诺米在灌满了热水的浴缸里练游泳,给她拉小提琴,诺米被养得很健康,最近在学说话,已经会叫“daddy”了。 提出见面的邀请后。 秦追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但通话仍在继续,他起身,迈着长腿,走进浴室,目光落在天花板的排风装置上。 “我知道你有顾虑。” 秦追将眼神一敛,带着难以细察的沉重,对着没有回应的手机,冒出低沉嗓音,“你应该有稳定的工作。” “不想轻易见面是很正常的事。” “但至少标记的行为责任在我,在临时标记消除之前,我不希望你的身体因我造成不舒服。” 说完这些话。 秦追悬着的心仍没落下,空气很闷,没有回应的通话让氛围格外凝重,他显得像是在唱独角戏。 但又似是能感知到对方有所动容。 因酒店的格局特殊,这两间套房的浴室仅隔着一道墙,作为理工科学子,秦追知道排风系统能经过各双方调整,变成互通的状态。 也就是说 他可以试着在浴室里散发信息素,让处于被他临时标记期状态的,在隔壁的浴室里,能够缓解对信息素的需求。 “你可以试着按照我说的方法操作。” 秦追不自觉倚靠壁面,薄唇轻启,手上正如他所教的那般进行系统调试,而后,垂下漆黑眼睫,“把排风系统调试成互通状态后。” “我会释放一些信息素。” “希望能让你稍微好受一些。” 他说也说了,做也准备做了,不言而喻的信息传递而去,身处隔壁浴室里的格里沙,脸颊染着薄红,都是成年人又怎能听不懂。 他说过想要的信息素。 在他隐瞒着身份,像是在耍弄对方之际,那位书呆子仍是好脾气,满足他的索求,准备安抚他不稳定的腺体。 “” 格里沙说不上来是怎么想的。 被搁在冰冷瓷砖台的手机,显示着通话状态,而正在赶往酒店的发小,不知何时会出面打搅,以至于气氛的暧昧随着时间只增不减。 身处在逼仄的浴室里,格里沙的呼吸不受自控地变热,坐往马桶上,身体愈来愈渴求的信息素。 手机里冒出嗓音磁性的的声音:“当然,如果想要拒绝可以挂断电话,我会停止我的行为。” 格里沙的手掌搭在胳膊肘,往下滑,却并非是往搁着手机的方向,几秒钟的静谧,相当于他默认了对方的行为。 秦追犹豫着开口:“那我开始了?” 格里沙:“!” 在鼻尖嗅到那股好闻的檀香味之时。 他的身体给出了剧烈反应,身子如电流过境,指尖用力蜷起,通红的脸部往下埋,似是羞耻,唇角咬得过分用力。 格里沙完全顾不上思考什么了。 他仰起下巴,额发软软地搭在耳侧,不住地竭力呼吸,攥取那股信息素的气息,就连眼眸也流淌出了贪婪。 好舒服。 格里沙忍不住轻哼一声,转瞬间,他又错愕地抬起手背,捂住薄唇,目光牢牢地锁定了通话状态的手机。 分明 那个名叫秦追的是听不到的。 可越是这般想,格里沙就越是被羞耻心环绕,他这么些年来自诩不会像其他那样,轻而易举被的信息素所操控的念头,似乎迎来了全面崩盘。 但这种感觉也说不上糟糕。 那位的信息素太过好闻,以及对方很特别,给格里沙的感觉跟那些讨厌的完全不一样。 在对方的信息素安抚之中。 格里沙阖了阖眼,近几天连轴转,神经终于不再紧绷,反而放松且虚弱地靠在墙壁,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另一边。 完全没有安抚经验的秦追,只在网上搜寻了些建议,就这么试着发散一点点的信息素,对进行安抚。 通话始终在进行。 但对方似乎没有任何动静了? 秦追并非想要窥探隐私,只是因从小生活的环境所致,他的敏感度通常较高,听声判断,那边的浴室应当确实是有过人的。 只是现在不确定还有没有了。 秦追感知到所释放的信息素足够了,过多也怕引出不良反应,及时止住,深吸口气,而后握着手机走回了书桌前。 谈话的另一边始终没反应,但也没结束通话,以至于他不确定是否该主动挂断。 思忖了会儿。 他选择把手机充上电,坐回椅子,重新进入学习状态,等对方有什么要说的,应该会主动找他就是了。 窗外。 这座欧洲老城的街道上,白雪纷飞,行人匆匆,在灯光的照拂下如童话世界。 屋内。 桌上的台灯亮到夜深,静谧无声,早在秦追处于学习状态中,电话被事后挂断,通话时长却显示着那段暧昧安抚的存在。 一整天的劳累让秦追难以再熬夜。 他洗了个澡,强撑困意,侧身躺在床上给线条敲下文字,斟酌来回,将心中的想法告知对方。 [LIEN]:在临时标记消失前的三个月。 [LIEN]:我有着用信息素安抚你身体状况的责任。 [LIEN]:至于其他治疗费用,不用担心我只是个学生,我会承担的,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大概也是困得没边儿了。 秦追发完消息,闭上眼,床头灯始终亮着,彻底陷入了睡眠。 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礼貌而温和的,像他这个人,在坚毅冷酷的外表下,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想得周到。 接下来的日子。 机械工程赛展迫在眉睫,像那天的安抚,秦追每天会抽出半个小时进行,对方会接通,但也从不发出任何声音。 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就连秦追这种卷王型书呆子,也难以万事兼顾。 百忙之中。 他无法顾及其他,只稍微能感知到,没有答复大抵是还在思量是否要与他见面。 会展中心。 几位亚洲面孔的学子,代表着南陵大学,在众多的海内外知名工业产家之中,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和赞叹。 一整天下来。 秦追和同学们累得够呛,用各种语言向其他观展人员介绍,那些导师与他们共创的机械仿生动物作品。 尤其是最特殊的仿生机械章鱼。 光是章鱼臂的机械结构设计,秦追作为最初灵感的设计师,跟每位参观者聊了个遍,专业知识不在话下。 “J, wir hen viele imimetische ktinen entwickelt.(是的,我们开发了许多仿生动作。)” “eispiel wickeln, greifen, kriechen.(比如章鱼的缠绕、抓取、爬行。)” “Hst du nch etws zu frgen?(您还有什么想了解的?)” 场馆的暖气开得很足。 秦追穿着身深灰线条衬衫,袖子挽起两截,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谈吐自然,散发着强大的天然魅力。 他胸前佩戴着工作证,英挺鼻梁上架着黑镜框,又恰好中和了那股强悍的气场,显得稳重禁欲极了。 这时。 相比起忙碌的学子们在为热爱所奔波。 在展厅看台的上层,主办方休息室内,海外办展的老总,受宠若惊,给眼前的格里沙和他的朋友端茶送水。 要知道 这场机械展的赞助商曾获得过E.V总部的恩惠,而眼前这位年轻先生,可是顶级豪门家E.V科技集团的首秦总裁。 在相当重视见面的老总面前。 格里沙并未穿着正式,反而像是很怕冷,围巾、手套在身,裹得严实。 他懒洋洋的凤眼睨着下边,落在老总眼中,密密麻麻的各个分展,也不知哪家工业团队能攀上枝头当凤凰。 紧接着。 就坐在格里沙身边的,那个笑吟吟的长发,从西服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音乐节门票:“请您帮个忙。” 老总双手呈上,格外殷勤道:“您说您说” 袁彬随口道:“想个法子送给南陵大学的几个大学生,说是主办方请他们去玩儿的,别太刻意了哈。” 老总怀疑自己耳背了:“啊?!” 袁彬笑了笑,催促着说:“快去吧,没听错,我们来鼓励小朋友创业呢。” 老总连忙照办跑出去:“是是是!” 偌大的办公室里。 没了外人,格里沙拢了拢袖口,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眼神复杂地往楼下的人群望去,秦追正位于他视线中心。 他们像回到初次讨论起秦追的那天。 但这一回,坐没坐相的袁彬,学起那时贱兮兮地发问:“他长得帅吧?” 格里沙极轻地嗯了一声。 袁彬又继续犯贱:“考不考虑以后常联系?” 格里沙的呼吸有些重:“未来三个月。” 袁彬乐到没边儿:“那他活儿好不好,我以后能不能打探一下?” “” 格里沙用嘴型叫他滚,不见笑意,毕竟思及自己的病况特殊,他谨慎地靠往椅背,倏然握住了摊开的掌心。 他想请秦追先试着在接下来三个月帮忙进行安抚。 格里沙淡淡地弯起唇角:“希望明天跟他见面的时候。” “不会让他感到有压力。” 等三人离开,有人开玩笑:“听说泰格今年被瑞典的同行坑了一把,下次瑞典皇家科学院再给他颁奖,他说不定就把领奖的事丢给课题组的其他人了。” 一群人笑起来,纪尧姆开玩笑道:“说不定他会觉得金币巧克力太好吃,还是咬咬牙再走一趟呢,据说瑞典那边知道他对金币巧克力的热爱,在他第二次去颁奖时专门送了他一篮子呢。” 隔天,秦追和博纳德教授联合起来,给学校里的研究副校长打了报告,要求提升光学和电子显微镜研究中心的装备质量。 研究副校长扶了扶眼镜,带他们去找了财务副校长、基础设施副校长,三个校长给他们摆了个三堂会审的阵仗,秦追站在最前面,顶着他们凌厉的气场开始有理有据的要经费。 最后这经费还真让秦追要下来了,站在他后面的研究型宅男博纳德副教授露出崇拜的神情,而李菜银若有所思,努力汲取着珍贵的“讨经费”经验,偷偷升级。 秦追达成目标,又开了个新课题,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秦简难得跑到学校里来,朝秦追挥手:“寅寅,有人找你,他们在家里等着了。” 秦追看着母亲凝重的神情,果断提前下班:“我这就来。” 第 284 章 月下 秦简开着车将秦追带回家,她的车技相当不错,卡车能开,小汽车也能开,比秦追和罗恩稳多了。 她在路上介绍着:“是南洋那边认识的老朋友,我当年在那边也是多亏了他们帮忙,才从你三舅手底下跑出来。” 秦简基本上是和秦筑撕破脸了,但嘴上还是习惯把秦筑叫成秦追的三舅,毕竟血缘斩不断,除了秦追,她也就剩这一个血亲。 秦追问道:“他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是要加塞自家子弟到他手底下读书的话,他这边是要看成绩的。 津海市国际机场。 从海外出发的候机厅,排队的乘客陆陆续续检票,上机舱、落座,等候飞机启动。 同行的几名机械班级学生乖巧坐好,探头探脑,脸庞充斥着大学生澄澈的天真。 没多久。 从商务舱走回经济舱的秦追,也循着座位,将背包搁在行李架,落下座,稍微喘了口气。 前排的女妹子回头比了个大拇指:“小秦哥准备得好周到。” “居然能给我们可爱的导师升到商务舱了。” “还用的是积分抵扣大省钱!” 其他同学也都在心底敬佩秦追,他学习成绩好,为人谦逊,考虑到身体不如他们年轻人的长辈导师,出行细节也面面俱到。 更何况 秦追大帅哥是真的颜值高到爆表了啊! 秦追脸上挂着很淡的笑,看上去似是没什么情绪,叮嘱道:“大家好好休息吧。” “到了法兰克福还要转车到亚琛。” “到时候会很累。” 小分队的几个同学纷纷比k手势,戴耳机听歌的,拿出平板看剧的,还有回首掏手机赶紧给妈妈发信息表露不舍的。 只有秦追闭了闭眼,又侧眸望向弧形窗外,雾蓝天空带着一丝忧郁。 会不会 那位现在也还在津海市? 趁着还没起飞,秦追从鹅毛绒的漆黑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没再回复过他的线条发去消息。 [LIEN]:医生在忙? [LIEN]:我马上就要出发了。 [LIEN]:这些天添了麻烦,回国后我会找袁医生进行复查,到时候想拜托他给你带份谢礼,希望你不介意。 不知是不是同在津海的缘故。 秦追有着强烈的预感,对方不会再装消失,紧接着,对话框里的小白狗狗头像当真现身,吐出两串泡泡。 [线条]:一路顺风。 [线条]:你打算给我送什么? 秦追盯着这句话陷入沉思。 飞机舱内响起广播,三种语言播报,提醒乘客将手机切成飞行模式,秦追不得不抓紧时间回复对方的问题。 [LIEN]:暂时没想好。 [LIEN]:大概会是德国的特产之类。 线条几乎是秒回过来。 [线条]:那你知道德国特产是什么吗? [LIEN]:慕尼黑啤酒? [线条]:不。 [线条]:我要另一个。 [LIEN]:嗯? [线条]:德国大香肠。 “” 秦追差点喷了,脖颈红得厉害,属实是被对方的擦边搞怕了,也好在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线条]:不聊了。 [线条]:我要睡觉。 [LIEN]:嗯。 [LIEN]:晚安。 秦追将手机收好,双手交叠在胸膛前,闭上眼,心中莫名踏实了些,说不上是何缘由。 接下来是十二小时的漫长飞行。 秦追睡了很久,在落地前醒来,飞机降落法兰克福机场,气候偏冷几度,他把背包里的围巾和手套拿出来戴上。 他像个有着经验的导游,跟导师和其他同学拿行李、乘大巴,从火车站转到亚琛,以最高效的速度抵达定好的酒店。 其他同学们私下都惊呆了:“话说这真的是追哥第一次出国吗?” “他德语说得跟本地人完全没有区别好嘛。” “小秦哥简直是学术界的魔鬼!” “啊我完全可以当个傻子,跟着他转就好了,太幸福了” 各自的套房关上门。 导师年纪大,跟年轻人住着不习惯,其他人两两配对,秦追本该是落单的那个,但有位男同学来敲他房门。 对方简直欲哭无泪:“追哥能放我跟你住一屋吗?” “小孙打呼噜太要命。” “我搁飞机上都受不了了。” 秦追放在以前是绝对没有意见的。 但如今,住酒店给他造成的阴影难以平复,哪怕对方是,他宁可主动让出房间:“我再去开一间。” 男愣了愣:“啊?这怎么行” 秦追说没事儿,解释自己近来睡眠状况不好,也怕影响到对方,至于金钱的问题不必费心,刚发下来的项目奖学金还挺多的。 男本想说再多能多到哪去,余光一瞥,六位数的奖学金到账。 “?!” 明明比他想象中有钱多了! 可是秦追平时看着怎么怪拮据的样子啊! 好在行李箱没收拾,秦追拖着就走,身处走廊,跟酒店管家在电话里用德语沟通,对方说会马上上楼。 “Dnke schn.(谢谢。)” 秦追道谢后挂电话,就在这时,正前方的电梯门开了。 从里边走出了个同为亚洲面孔的男,穿着像出差的职场员工,推着折叠车,上边架着好几个行李箱。 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对方竟避开目光,边推车走出来,边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秦追:“?” 小郑:“”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 秦追的手机响了,没再顾及这位可能是同胞的奇怪家伙,查看消息,同时往电梯方向等候管家上楼。 脚步微顿。 收到的消息竟然来自线条。 [线条]:到了? [线条]:德国怎么样。 [线条]:你冷不冷? 秦追单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的小臂搭着围巾,好不容易腾出来要回复,管家比预想之中来得更快。 “Hll, ich in Chrlie.(您好,我是查理。)” 秦追打招呼并念出自己的德文名字,与对方礼貌交谈:“Ich htte gern ein Zimmer fur sechs Nchte.(我想要一间房,住六晚。)” 名叫查理的管家惊讶挑眉,称赞他德语说得完全没有口音,而秦追只是平淡笑笑,显然希望对方赶紧安排好房间。 说不上来。 自从跟线条加上好友后,他曾被思宁诟病过的不秒回消息,有所改善,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刻意纠正了。 或是有着亚洲面孔的他德语说得像土著。 那位管家乐意与他攀谈,多交流了些入住事项,没眼力见地来了几句蹩脚中文,还想跳一段近期火出国门的科目三舞蹈。 五六分钟后才不舍地离去。 “” 秦追独自在房间里,感到头疼,端坐向床尾回起了消息。 [LIEN]:到亚琛了。 [LIEN]:比国内稍微冷一些。 [LIEN]:国内这个时间是凌晨,这么晚找我,那位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几乎是不带思索的。 他跟线条的联系全然建立那位的身体状况之上。 一墙之隔。 秘书送来了行李箱,格里沙开了门,身上还披着及膝大衣,脑袋沉甸甸的,只因在同一班航机的头等舱上睡不安稳。 他让秘书赶紧也去休息:“注意点别被发现了。” 小郑哪敢说话:“” 他刚刚就在走廊上跟未来老板娘对视了一眼。 或是身体不太舒服,格里沙没顾及上秘书神色的微妙,关上门,软绵绵地倒回床上,整个人像浸泡在水缸里的粉色小水母。 脸颊发烫。 在空气中浮荡来回。 正如袁叔说的那样他好像越来越依赖标记了自己的。 格里沙侧着身子,伸出一只食指戳屏幕,似有埋怨,给秦追回去消息。 [线条]:他情况不太好。 那边的消息瞬间回了过来。 [LIEN]:他怎么样了。 [LIEN]:该不会这么晚了还在医院? [LIEN]:抱歉,我能做些什么?现在很担心他的身体。 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格里沙内心好受多了,可不够,远远不够,心跳声伴着喘息,后颈的腺体处在发热,轻微胀痛,更肆意叫嚣着痒意。 秦追的消息好似又发了过来。 但格里沙闭上眼,看不清楚,像月光照着迷雾,而他的掌心潮湿一片。 不多时。 他紧咬着下唇,睁开漂亮的凤眸,修长的手指敲下了太过羞耻的文字。 [线条]:他说。 [线条]:他想要你的信息素。 吧嗒。 秦追手里的门钥匙落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高大强壮的身躯,宽肩窄腰,银发碧眼,像是凛冽的风雪般气质脱俗,俊美得如同精灵却有股山野赋予的悍烈野性,拥有这副样貌的人,穷尽秦追两世的记忆,也只有一个格里沙。 “你怎么会在这里?” 格里沙露出微笑,回答了他的问题:“我趁着休长假来拿乙肝疫苗,你要运什么东西?和我说说吧。” 第 285 章 果汁 距离上次和格里沙在现实中见面已经是11年前的事了,自格里沙回归故国,秦追便只能通过通感见到他。 他们之间从第一次通感到现实中于14岁见面,隔了近12年。 从苏黎世一别到苏黎世再会,也是近12年。 二十多年如流水一般划过,粗略一算,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占据着彼此的人生。 秦简提着锅铲过来:“都呆站着干什么呀?你们两个傻孩子,格里沙好不容易来瑞士一趟,你们还不抓紧时间多和他说说话!” 秦夫人见她状若疯癫,赶紧把她带进休息室。 “妈,他就是故意让我丢脸的,他好歹毒,心肠黑透了。”一进休息室,秦玥跺着脚吼道,又哭又怒。 秦夫人安慰她:“不丢脸的,霍三少也一样,面子上也足了。”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秦玥已经有意无意地给小姐妹们透露了今天首富之子会来,并且是冲着她来的,这哪里能一样。 “我不管,你让他去把格里沙叫来,我要格里沙,不要霍思远!” 这个追候怎么可能再让他叫格里沙来,且不说能不能请来,就算请来了,那不是赤/裸/裸地打霍思远的脸么,霍思远能让他们好过? 秦玥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就是不甘心。 明明离她想要的荣耀只有一步之遥了,为什么秦追就要跟她作对。 他这么多年来,吃他们家的用他们家的,所有的脸面都是他们家给的,凭什么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她。 他就是一条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秦夫人心里也对秦追的此举有点怨恨,但又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霍三少是燕京多少权贵巴结的人物,他携未婚妻莅临秦玥的生日派对,明天他们秦氏产业的股票都得涨一截,得了这么大便宜,她哪里有脸怪秦追。 她只能压下心里那点不痛快,柔声劝慰秦玥:“乖宝,去把脸洗一下,重新化个妆,等下派对要开始了。” 秦玥跺脚:“化得再好看有什么用,那个田苒那么漂亮,风头全被她抢了。” 田苒今天穿着打扮都很得体,没有任何抢寿星风头的意思,但她本来就是靠脸吃饭的大明星,又正值当红,红气养人,往那里一站,光是气质就秒杀了秦玥。 秦追肯定就是故意让霍三少带未婚妻来抢她风头的。 秦玥心里好恨,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下来。 这个秦追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那也要见客不是?好啦,你把眼泪擦了,我让化妆师进来。” 秦夫人说着正要推门出去,听到秦玥恶狠狠地说:“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妈,果源集团的四公子,今天是不是也来了?” 果源集团是做果汁发家的,现在已经做成了饮料行业的龙头企业。 “来是来了,但是他”秦夫人皱眉,“你不会是想把他介绍给秦追吧?” “不行么,果源家世比我们秦家更好,难道这位四公子还会配不上秦追?” 秦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单论家世,当然不会配不上,但那人 由于秦夫人娘家和果源集团的何家有几分姻亲关系,知道一点这个四公子不为外人知的恶劣行迹。 这四公子,喜欢好看的小男生小女生,娱乐圈好些小明星都被他潜规则过,有人曾扒他喜欢性/虐,还晒了自己被鞭打蜡烛烫的伤口,当然还没曝光出来,就被压下去了。 这真不是个良配。 但见女儿这疯魔的样子,秦夫人叹了口气。 算了,今天她生日,就顺着她吧。 霍思远被众宾客里三层外三层地恭维敬酒,本来一些收到请柬,看不太上秦家,根本没打算来的人,听说霍思远这种人物居然来了,也都放下身段,赶紧前来参加这生日派对。 这么一来,秦家可谓面子里子都赚足了。 要是秦玥不要肖想格里沙,做一步登天的梦,今天这盛宴,完全够她在那些千金名媛面前昂首挺胸了。 霍思远这种人物,自然不可能待到派对结束,等秦玥切完蛋糕,舞会开始后,他就离开了。 由于霍思远太受欢迎,秦追一晚上都没机会跟他说上话,借着他离开追送他和田苒出去,秦追才很真诚地说:“三少,今天谢谢你和田小姐了。” 霍思远在他面前,立刻没有了刚刚被众星拱月追高高在上的架子。 他知道后面还有人在看他们,作出哥两好地伸手揽住秦追的肩膀,说:“秦小追我跟你说,你再跟我这么客气,我要生气了。” 秦追以前以为霍思远跟他好,是看上了菲尼克斯,还把他当成情敌过一段追间。 后来知道霍思远有未婚妻,才知道是他小人之心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霍三少会对他另眼相看,估计他就是天生吸引霍家人吧。 秦追臭不要脸地想。 “主要是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谢就不用了,你就当我是小说里的大侠,喜欢锄强扶弱。” 秦追:“……” 霍思远哈哈大笑:“行了,回去吧,我媳妇儿好不容易有追间,我们要去过二人世界了。” 田苒也微笑冲他摆手:“再见噢小漂亮,如果哪天想进娱乐圈了跟姐姐说,姐姐保证让你一炮而红。” 秦追还没说话,霍思远先醋了:“他是小漂亮,我是什么?” “你啊,你是大帅比。” 霍思远立刻开心了,像一条得了夸奖的大狼狗。 秦追跟他们说了再见,看他们有说有笑地离开,心里说不上地羡慕。 他记得这位田苒出身普通,霍思远这种出身,却可以不用顾及家族联姻利益那些,跟她在一起,真好啊。 要是他有这种出身,也可以放肆地和菲尼克斯在一起了。 秦追只想了一下,就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不可能的事情,就不幻想了。 回到派对现场,年轻的男女们还在草地上热闹起舞,气氛欢快。 秦追眼尖,一下看到了之前在他面前炫耀结交上了霍家旁支的许州,故意晃悠过去。 他走到许州跟前,贱兮兮地说:“你不是要给什么霍少送礼吗?我刚刚的建议不够好,我再给你建议建议吧。” “……”这一刻,秦追把小人得志几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偏偏许州被他挤兑得无地自容。 霍家这一辈名字都带思字,而他认识那个霍勤连思字都没资格取,可见这旁支有多旁。 人家秦追结交上的,才叫霍家人。 许州想到刚刚自己那嘴脸,又羞又气,只能干巴巴地说:“不用了,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说着,他灰溜溜走了,还能听到秦追在他身后嘲笑得好大声。 气死了。 秦追心情愉悦,感觉肚子有点饿,正打算去吃点东西,秦玥带着一个人,走到他跟前。 “二哥,认识一下,这位是果源的四公子,何天顺。” 秦玥已经调整好了心情,笑意盈盈地给他们做介绍。 何天顺身材微胖,长着一张娃娃脸,充足的脸部肉量挤得他一双小小的眼睛几乎没有了生存空间。 他眯着眼,上下扫视了秦追一圈,像是大灰狼见到了猎物,舔了舔嘴唇,冲秦追露出一个笑,小小的眼睛更是只见得到一条缝了。 何天顺伸出手:“你好,很荣幸认识你。” 秦追感觉他的目光让自己很不舒服,大庭广众之下,只能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你好。” 何天顺的手与他分开追,指尖在秦追掌心刮了一下,说:“秦二少越来越好看了,刚刚那位田苒都比不过你。” 秦追被他刮手心的举止恶心到了,收回手后忍着在衣服上擦两下的冲动,冷淡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二哥,”秦玥叫住他,“天顺哥他钦慕你很久了,刚好,你跟邵家的婚约不是解除了吗?给天顺哥一个机会吧。” 秦追猛地顿住脚。 何天顺自我推销道:“我家世并不比邵家差,罗恩能给你的荣耀我也能给你,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委屈你的,秦、何两家也能从这桩婚姻里获利无穷,事业更上一层楼。” “那很好啊!” 秦玥立刻接话说:“二哥一直觉得亏欠我们家,如果和天顺哥联姻能为秦家带来那么大的利益,他肯定不会拒绝的,而且天顺哥你家世这么好,能看上我哥,是我哥的荣幸。” 何天顺微笑:“怎么会看不上,半年前我第一次看到小追,就一见钟情了,只是那追候他和罗恩有婚约,没想到老天开眼,罗恩没眼光,配不上你,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秦追:“……” 秦追虽然对于联姻的一直持不反对态度,但也不是谁都可以。 这何天顺油腻得都要溢出来了,秦追怎么可能看得上。 他刚要拒绝,他婶婶秦夫人和叔叔秦锦年走过来,秦锦年看到他们三个在一块,笑问:“你们在聊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爸,”秦玥挽住他的手,说,“天顺哥想跟二哥联姻,你觉得怎么样?” 秦锦年对于何天顺印象不错,而且他的审美,觉得这胖胖的样子挺有福气,很讨他的喜欢,乐呵呵地说:“不错啊,天顺是个好孩子,跟我们家小追应该合得来。” 秦追再不拒绝就没机会了,立刻说:“叔,我还没从上一段感情的伤害里走出来,现在还不想谈。” 何天顺马上接话:“没事啊,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就是治愈的最好良药,而且我也没有说要立刻跟你订婚,我们先处着试试,可以么?” 不待秦追回答,何天顺又一脸郑重地保证道:“我没有什么忘不掉的前任或者白月光,如果有这个荣幸,我会好好对待你,绝对不会辜负的,否则天打雷劈。” 秦玥也说:“对啊二哥,天顺哥暗恋你很久了,你看他这么有诚意,就给他一个机会试试吧,如果不合适,我爸也不会强逼你的,对吧,爸爸?” 秦锦年含笑点头。 秦追紧咬嘴唇:“叔,我现在真没这个心思。” 秦锦年见他是真的不愿意,正要说实在不愿意就算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他还没开口,察觉到他想法的秦玥立刻说:“那就当朋友处呗,先加个微信认识一下总行的吧。” 一直没说话的秦夫人也含笑道:“对,先当朋友处着,也不是逼迫你们立刻就在一起,就当多个朋友多条路了。” 秦锦年点点头,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又不是父母之命的封建社会,加个微信了解一下总是可以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追再反对也无效,只能掏出手机,和何天顺加上了微信。 格里沙放国庆假先去江城看望了曾外祖父,才4号就忍不住飞回燕京,他找了约打球的理由约秦追出来,却没能约成,郁闷极了。 学长真的好难追啊。 约不成学长,格里沙无聊至极,干脆赏脸某个狐朋狗友的邀约,去台球俱乐部打球。 这俱乐部离秦追租的房子近,说不定能偶遇。 那朋友车被堵在半路,比格里沙还慢到,格里沙不太爽地走进俱乐部,在大厅等他。 他第一次来这个俱乐部,这里的人不认得他,不过见他气质不菲,恭敬地把他带到贵宾休息区等候。 格里沙刚坐下,听到有人在聊天。 “顺哥,你今天这手感怎么这么好,不会偷偷去哪个寺上香摸佛手了吧。” “你不懂,顺哥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手感自然就好了。” “什么喜事啊,说出来让我也沾沾喜气。” “嘿嘿,不懂了吧,顺哥把到我们燕京的第一美了。” “哇,秦家那位?真的假的?那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顺哥艳福不浅啊。” “嗐,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怎么会,他不可能找到比顺哥你更好的联姻对象了,顺哥你这家世,燕京有几个人能比,比得上的又没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我看你跟这秦追的婚约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原本漫不经心看手机的格里沙猛地坐直身体。 他看向那几个即将离开的人,直接站起身,快步走到那几个人前面,揪住刚刚说话那个人的衣领,一字一顿地问:“你说的那个名字,是秦追?现在在燕大念书那个?” 那人吓了一跳,可能是格里沙的眼神太吓人,他愣是老实回答道:“对,对啊。” 格里沙:“他需要跟人联姻?” “是的啊,不是哥们,你谁啊?” 格里沙一把丢开他,原本冷得吓人的脸上,却渐渐浮出一个笑容。 他想了各种办法想追秦追,甚至还为此编了个童年惨事出来,想走先哥哥套近乎再变成老婆的迂回路线,但还是攻不破一点美人的心防。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破局之法竟如此简单。 论联姻对象,谁能和首富之子比! 格里沙此人之所以穿着朴素却还能帅亲朋们一脸,纯靠底子厚,硬帅。 秦追有些心疼这只看起来依然很壮,但体脂降得腹肌线条比自己的爱情线还清晰数倍的小熊,他打开糖罐,给小熊的杯子里添了两勺白砂糖。 他自己喝果汁是从不加糖的,就和他在21世纪买奶茶时,尝试过的最高甜度就是微糖一样,不是养生,就是单纯的没那么喜欢甜食。 小熊却是六人组里最嗜甜的那个,他喝了一口加糖果汁,果然眼睛一亮。 秦追忍不住问:“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高兴啊?” 格里沙回道:“我见到了好朋友,得知我的好友从此和我阵营一致,我们都怀抱让世界变好的理想,我的朋友还送我好多乙肝疫苗,请我喝好喝的果汁,这么多好事汇聚一处,我当然要高兴。” 第 286 章 养熊 格里沙说他不会立刻回去,而是要在瑞士停留一阵。 秦追:“你真是来休假的?” 格里沙一本正经:“大家都说我是来休假的,不过我可以在休假时在欧洲做一些工作。” 懂了,这小子果然是来出差的,出什么差也说不清,反正在瑞士这个四国交界的中立国,格里沙想做哪个国家的工作都和秦追无关,只要小熊平安无事就行。 毕竟小熊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政治资本,他的性格本就忠诚可靠,在负责安保工作时保护了很多人,替战友们物理意义上的挡|枪,替牺牲的同志们养孩子,人缘好,人品硬,到处是朋友,这么个人接到的工作总不会是坑他的。 格里沙通过了秦追的好友申请。 正式对话框里,小白狗奔向翱翔的小飞机,出现了一行文字:“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看着这行字的格里沙相当满意。 他倏地直起身,随意地伸了个懒腰,迎上拿着外套走出来的秘书,随口道:“陪我出一趟门。” 秘书愣了愣:“嗯?您该不会是要” 格里沙:“回宅。” 秘书:“?!” 见小郑藏不住惊讶,格里沙勾唇轻笑,捧着手机回了里屋,发送最后两句话。 [线条]:对他有点印象。 [线条]:不过我现在挺忙的,晚点回你? 那边的秦追秒回过来。 [LIEN]:好。 [LIEN]:谢谢。 看到答复,格里沙心情不错地收起手机,走往衣帽间,换了身外出的衣服,穿着深色及膝风衣,比画报里的模特还飒。 他坐上秘书备好的车,驶出郊区,沿途布满梧桐树的街道,往古都南陵的市中心家长辈居住的老宅就在那儿。 严格来说。 宅院能在这种地段,并非有钱有势如此简单,所以格里沙跟其他富二代不太一样。 他们家祖上就没谁是搞钱的,反倒在政客和文化领域都有着大名堂,只是到了父辈,他爸和两个伯伯各有想法。 换种说法。 最年小的他爸比较叛逆,弃文从商,捞了一大笔钱,还沾了不少暴发户惯有的毛病。 比如跟病重的原配离婚又马上找了个年纪小的之类。 格里沙想起便会头疼,只要回到宅,那些不堪的过往总会找上他,比信息素症状带来的不适更劳身焦思。 所以他尽量不会回到这边。 很快,一束光穿透高大梧桐,白色豪车驶入保镖驻守的大门,停在庭院大道,从室内走出的中年管家迎上来,躬身打开后座的门。 格里沙走下车,客气地叫了声:“赵叔。” 姓赵的管家留着两搓胡子,多年在这院内打理,也是文绉绉的,恭敬道:“大少爷回来了。” 格里沙点了点头,不等赵叔引路回厅堂,自个儿迈着长腿走了进去。 不出意外。 身处古韵味十足的前厅,一大家子的老辈都在等着他,从有着收藏价值的长椅起身,与他这个小辈寒暄。 “小终于回来了。” “前阵子在津海待了几天呐?” “你弟弟他那天” 格里沙脸上挂笑,却习以为常地打断道:“等晚宴再聊这些吧。” 他显然不想多提,家中长辈也不会招惹他,没别的原因,格里沙在家中小辈里是最争气的,也是最受宠的那个。 这趟回了宅,同长辈吃过晚宴,已是给足面子。 只是偏被留了下来,夜色渐深,格里沙待在几乎没怎么住过的房间,倚靠在阳台,眺望黄昏下纷飞的枫叶。 一墙之隔是南陵市著名的故居景点,能住在这般地段的家,可见在以往有着多么不可撼动的地位。 格里沙闲散地将手搭在护杆,嘲讽的笑意漫在冷风中,自言自语:“名门望族最怕出个败坏名声的逆子。” “说的不就是你家望。” 正是这时。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远远地传来。 只听闻动静,还没见人,格里沙已蹙起眉心,久违地露出不耐烦,不多时听到尖锐的嗓音:“哥!” “刚才回得晚了没来得及跟你吃饭。” 说话的年轻人是一身棒球外套和牛仔裤的思宁。 思宁跑了几步,又觉冒失,慢下脚步且仰起脑袋,手上还提着装有饮品的纸袋:“我给你带了线条小狗联名的咖啡!”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格里沙在商界混了好些年,遇上再奇葩的家伙,他都能装出得体友好。 唯独碰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别说敷衍的笑脸,就连体面的交谈也着实费劲。 “不用了。” 格里沙转身回房里去。 思宁在院内急得团团转,鼻尖冒汗,顾不得有没有佣人听到,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哥。” “以前是我小不懂事,在国外惹了太多事,给你添了麻烦。” “现在我变好了,不信你” “是吗。”格里沙脚步微顿,背对着他挑了挑凤眼,“你最近有在好好上课?” 思宁的脸色顿时煞白。 他分手后心态有点崩,这周压根没去上课,白天在公寓补觉,晚上跟狐朋狗友泡夜店,如今简直百口莫辩。 可是 格里沙连见都不想见他,怎么会在背后调查他,该不会对他前任的身份早已知根知底了?! “!” 思宁慌了,心想要是被他哥知道,这些年的他跟个县城出身的苦命学霸谈恋爱,影响别人前途,八成对他的厌恶又会变得更多。 “哥你听我说” 然而,格里沙烦躁地走回屋里,关上门,窗帘自动合上,全然不顾思宁再说些什么。 “哪儿来的闲工夫调查你。” 格里沙靠坐向藤木躺椅,兀自低喃,心想不过是小郑调查秦追顺口提到的事儿。 毕竟他弟和秦追同在南陵大学这座顶尖学府里念书。 听说秦追以接近理科状元的成绩,考入南大,拿到高额奖学金,是货真价实靠的自己逆天改命。 再想到当年在加拿大念高中的思宁,搞出一大堆破事,要不是未成年早该坐了牢,哪还有回国走后门进南大的好事儿。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未免太大。 格里沙完全不想跟思宁那种人浪费口舌,握起手机一看,接近晚八点,私人微信却迟迟没有动静。 “?” 他格里沙还没经历过这种事。 就算他是男科医生,晚八点没下班也该抽空吃顿饭,这期间也没发来消息,那家伙不是表现得很急迫要找到被标记的吗? 大概也是被思宁的不请自来烦到了。 格里沙莫名烦躁,戳进对话框,没什么好心情地发送了个表情包。 [线条]:小狗问号.jpg 同一时间。 手机在南大某寝室的书桌上振动了下。 秦追摘下耳机,点击空格,视频暂停在亚琛工大的机械专业介绍界面,目光移向亮起光的手机屏幕。 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浮起波澜。 [LIEN]:我在。 [LIEN]:你现在忙完了? 秦追礼貌回复,多看了眼那个探出脑袋的小白狗,头顶问号,显得可爱兮兮的。 而后对方只回了一个字过来。 [线条]:嗯。 秦追的喉结滑动了下,比起表情包,文字不带任何情绪,但他莫名能感受到对方不太高兴。 这种时候。 他要是直接问对方关于的事,多少显得只顾自己,当医生的总是忙碌辛苦,愿意理他已经难得可贵,他不免关心起对方。 [LIEN]:吃饭了吗? [LIEN]:没吃饭的话先去吃吧。 [LIEN]:我今晚随时都有时间。 显得还挺贴心。 这是格里沙瞧见几行字时,当即冒出的想法,他显然没有再吊胃口的打算,修长漂亮的手指敲下几行字发送。 [线条]:吃了。 [线条]:现在就有空。 [线条]:你找那个有事? 本以为消息发过去能马上得到答复。 格里沙左等右等,复古风卧室的墙面上,古老挂钟摇曳来回,那边的家伙硬是连“正在输入中”也没有出现。 格里沙:“?” 这到底是谁在找谁? 他又要气笑了,伸手端来赵叔半小时前送进屋的饭后甜点,舀了勺桂花小圆子,这时,即将息屏的手机变亮了几分。 [LIEN]:不好意思。 [LIEN]:刚才室友让我帮拿数据线。 [LIEN]:吃了什么? 大概年轻有为的总裁,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网聊上头的瞬间,在对面仍显示“正在输入中”时。 格里沙随手拍了张桂花小圆子,发送过去,角度刁钻,背对着光,像黏糊糊的黑暗料理。 那边的输入状态停顿了下,大概是删掉已敲好的文字,换了内容。 [LIEN]:看上去挺好吃的。 [LIEN]:只吃了这个? 格里沙感到有趣地挑起唇角。 还挺会聊天的嘛,这都能先夸一顿,再体贴入微表露关心,哪里像是秘书小郑口中的书呆子理工男? 而那一边。 秦追却觉着自己硬着头皮找话题,属实笨拙,但铺垫够了,再问对方正事,应当不显太过分唐突冒昧。 只不过对方的消息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 [线条]:我给那个做过体检。 [线条]:没什么问题。 [线条]:你还有什么别的事? 秦追顿然呼吸絮乱。 他说不上来,三言两语恐怕难以解开这道结,无数回被酒店打发,令他直觉对面的男医生也用着相同的招数。 [LIEN]:他的身体状况真的没问题? [LIEN]:冒昧问一下。 [LIEN]:他有没有提到过临时标记的细节,比如没有经验,让他感到很不适? 那边安静了会儿。 紧接着。 病恹恹的小白狗发来了一句。 [线条]:他说了那晚很舒服。 “” 身处寝室的秦追剧烈咳嗽起来,冷峻的脸庞泛起薄红,蔓追到了后颈肌肤,莫名像被调戏了一般。 正卧床打游戏的周羡探出脑袋:“追哥你别只顾着学习不喝水啊!” “嗯?!” “是不是屋里太闷了,你脸上好像有点红啊” 秦追已然站起身,朝后摆手,握紧手机走向阳台,靠冷风缓了会儿,才能继续面不改色地追问。 [LIEN]:那他后来还有没有再去复查? [线条]:没再来过。 [LIEN]:临时标记后体检要连续进行三个月。 [LIEN]:你们添加了联系方式吗? [线条]:加了。 不过两个字。 秦追好比被攥紧了心肺,呼出气息也困难,正准备麻烦医生帮个忙,询问是否愿意把联系方式转过来。 [线条]:我要去洗澡了。 [线条]:你是大四学生,现在大概在忙? [线条]:我今晚不会睡太早。 “” 秦追有种对方在吊胃口的错觉,但不应该,还是说那个让医生这么答复的? 不过。 不可否认的状况很重要,但他确实是有事情要忙,德国tp1的工业大学发来参观邀请,他本想在熄灯前多做些功课。 太过麻烦医生确实不好,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对方要去洗澡,那他也先去忙自己的事再说。 [LIEN]:好。 [LIEN]:那我也先去忙了。 [LIEN]:等你有空再聊。 看到这几句话的格里沙:“?” 不是。 他还以为那家伙会急得想挽留他来着。 本以为自己占上风的年轻总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胸口闷得不行,心想洗澡就洗澡,他索性翻找睡衣进了浴室。 行吧。 今晚就看谁憋不住先主动找对方。 晚十点。 秦追将亚琛工大的视频看完,并给导师发了封邮件,看了眼手机。心想男医生可能在医院上班太辛苦,这会儿还没洗完澡。 格里沙则穿着浴袍走来走去,无聊到联系公司高层,吓得对方以为项目出问题。而后才感受到总好像只是在打发时间,随机抓了个倒霉蛋深夜陪聊。 晚十一点。 秦追去洗澡洗头,滚烫的水淌过乌黑发丝,落成水珠,滴在紧实的腹肌上,有种斯文禁欲的张力。 而格里沙已躺上床,看了好几眼仍像死了的手机,百无聊赖,往三人的群里扔了个深水鱼雷,手机界面M地炸开了。 [娱乐圈打工人]: [最帅男医生]:犯病了? [娱乐圈打工人]:你又惹他了啊。 [最帅男医生]:我没啊。 [娱乐圈打工人]:那怎么这幅鬼样子? [最帅男医生]:我特么 [最帅男医生]:刚还在给哥们看德国音乐节的门票呢! [最帅男医生]:你去不去啊?@线条 看到这句话的格里沙都懒得搭理。 他还能不知道秦追要去德国,姓袁的装什么,挑明了想给他俩制造偶遇机会不要太明显,有本事把人绑到他面前算了。 水了会儿群。 那家伙怎么还不回复?! 格里沙几乎憋不住了,可就在这时,熄灯的寝室亮着一盏台灯,秦追顾不上擦头发,套上T恤,在聊天界面发送了几段文字。 [LIEN]:我忙完了,医生你那边呢? [LIEN]:抱歉,我稍微等了一段时间,不是故意想催促,只是实在很急着找他。 [LIEN]:请问能否帮忙问问,他愿不愿意通过你把微信推给我,我想和他聊一聊。 “” 等了一晚上的郁闷全都飞走了。 格里沙像被取悦,敲了行字,还没发送过去,秦追又比他更早地发来消息。 [LIEN]:我想他作为患者会向医生提到临时标记的具体情况,所以没必要再隐瞒。 [LIEN]:我是那个临时标记了他的。 [LIEN]:我们并不认识,但比起让他独自承受检查费用和其他后续症状的可能性,我想辛苦你帮忙转告他一声。 [LIEN]:我这边是该承当相应责任的。 “!” 好长一段话。 格里沙在软床上坐直身子,凤眼几乎瞪圆,深呼吸,怀疑自己八百年没看过这么走心的小作文了。 谁说理工男的文字没有温度。 格里沙心头还挺热乎,起身开了点儿窗,夜里秋风太过凉,压抑在胸膛之下的热流却丝毫没有退散。 [线条]:你要加他微信? [线条]:可以帮你转达这些话。 [线条]:但他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那个? 最后的话带着引导性。 格里沙承认他藏着坏心思,点进朋友圈就三首歌,英文中文和德文都有,怎么偏偏就没有一张养眼的自拍? 他承认自己确实还挺想再看看那家伙的帅脸的。 那头的秦追纯粹是个闷头学习的主儿。 秦追立在台灯泛光的书桌前,芒光打在流畅锋利的侧脸,尤其显得矜冷。 他陷入了自证困难的想法之中,心想确实该怎么证明好一点? 就在这时。 线条发来消息说他有个比较好的法子。 [LIEN]:是什么? 秦追相当认真地准备听专业男医生教他该怎么做。 下一秒。 专业男医生却似乎给出了不如何专业的建议。 [线条]:你拍一张裸着上半身的照片,我发给他,这样他应该就能认出你是不是那个了。 “咳、咳!” 秦追被撩拨得绷紧了全身肌肉,脸上烫得将要冒出热气,又是一阵阵局促地咳嗽。 所以 这是要让他拍一张半裸.照的意思?! “那么。”格里沙呼了口气,俯身请求道:“请您亲吻我的额头吧,这会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格里沙确信自己需要这个,因为寅寅是他的精灵,漫漫长夜中指引他不迷路的恒星,来自寅寅的认可能让他再无迷茫。 秦追怔怔地看着小熊低着的头,心想,这孩子的脑袋真圆,头型这么好,难怪前几年打仗的时候剃着板寸也那么帅。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是的,我渴望你的支持和赞美。” “那么……”秦追深呼吸,温柔地撩起格里沙的银发,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祝福你,我纯粹坚定得如同百炼钢铁的小猎人。 第 287 章 交换 趁着格里沙在身边,秦追也不光只是给他养肉。 格里沙一件夹克穿五年不算寒酸,秦追也有穿了好多年的衣服,但如果格里沙只有这一件完好的夹克,秦追就有点心疼了。 他也是亲身体验过西伯利亚气候的人,格里沙衣柜里的那点衣服真让人不放心,秦追准备多给小熊买些装备。 当然了,就格里沙这个体格,成衣店很难买到符合他尺寸的衣物,所以秦追干脆拿了尺码给他订做。 “布料不用太贵,但要结实耐磨穿着舒服,颜色也不用鲜艳显眼的,还有鞋子,麻烦给我看最方便运动的款式,对了,还有适合冬天戴的手套,我要保暖又方便活动的。” 两天后。 城市进入深秋逆温,风裹着暖意,南陵大学的实验楼内,教室窗扇开得不大,显得空气有些闷了。 不过也可能是机械工程班的氛围不太对劲。 这群特优生们平日里专注课业,近来忙着研究项目器械构造,可遇上秦追这个当事,哪里能控制得住八卦的心。 “追哥不会真跟他艺术学院的对象分手了吧?” “啊,你们都是从哪听来的呀?” “我闺蜜就在艺术学院,听说思宁逃课两天了,辅导员都联系不上他,结果被人偶遇在酒吧玩儿。” “我还看到图片了呢,有个帅哥跟他靠得很近,跟最近有个当红明星长得巨像来着。” “我去,我怎么感觉新欢就是个明星,不知道是谁家该塌房了” 在学风良好的南大学子眼中,思宁那种焊上“开跑车”、“混夜店”等标签的富二代,跟秦追这样低调的学霸谈恋爱,属实是相当神奇的搭配。 众人调理了三年也没调理好,如今八成是分手了,忽然觉着那味儿对了。 反正他俩是真不适合谈恋爱。 此刻。 秦追穿着件高领灰毛衣,是偏厚的羊毛绒质感,微侧身躯,左手随意地搭在肩膀,右手握操作平板,冷脸透着一丝不苟的专注。 其他同学们:“” 这工程实验教室闷得要命,追哥怎么穿这么厚,他们这些怕冷的脆皮大学生也就顶多短袖搭个薄外套而已啊! 凭借朝夕相处的同学关系,大伙儿几乎断定是思宁甩了秦追。 思宁的脾气是作了点,但毕竟是有颜有身材的富二代,分了还无缝明星,像秦追这样满心扑在学业上的书呆子,能受得了这种打击吗? 谈了三年多。 心里肯定也难免不舒服吧。 当然。 秦追的心思确实很乱,大四课业不忙,心思本该放在下周出发德国赛展的事上,但他全然被一场意外扰得无法专心。 在他上周末去津海的计划里,有考TestDf,有复查腺体和信息素,还有帮导师线下提交材料唯独没有标记陷入发热期的的预想。 并且事情就发生在他刚跟思宁分手没多久,回到酒店,那个闯入他房间的漂亮,先后两次进入发热期,全都拜他的信息素所赐。 而他跟人家摸也摸了,亲也亲了,甚至比这些更过分的事也半点没落下。 总之 分不清是在信息素的催化下,还是那双眼眸太过好看,又或者两者都有,秦追确确实实标记了那个陌生的。 当翌日醒来后,冷风卷起敞开窗户的纱帘,秦追头疼欲裂,却发现整间套房里空无他人,甚至找不到半点有过夜的痕迹。 他大可怀疑是一场虚假的梦境。 可记忆中肌肤相贴的触感,满地狼藉的衣物,好闻的岩桂花味信息素,以及青年近在耳畔的呼吸,像黏人小狗那般反复亲吻他的脖颈。 “好香” “你身上好香。” 每个黏腻的尾音都无法从脑海中剥离出去。 秦追忽然烫了耳根,敏感地拉起衣领,怕被人看到脖颈处的暧昧红痕。 整个早上都是机械制造课,他也着实勉强地逼自己忙碌到中午才算完事。 同学们都去了食堂,他看似慢条斯理地收尾,私下拿出手机跟希尔德酒店的负责人沟通。 【请问还是没有那位先生的消息吗?】 跟每次沟通得到的回应还是一样。 星级酒店的负责人很热情,可越是积极地说会帮忙,越是冷处理不见后续,以至于秦追怀疑酒店人员答应替那位保密了。 对方看上去显年轻,身形也偏修长美型,但穿着材质高档的西装,真实年龄应当大他几岁,想必有着体面稳定的好工作。 这样的确实应该想方设法保护好自己的隐私。 “” 秦追眉心微蹙,将已读未回的界面关掉,走出教学楼,踩着沉甸甸的落叶,全然不知对方的消失让他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他先回了寝室,逃课摆烂的周羡在上铺探出脑袋,瞧他明显心里有事儿,赶紧翻身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换鞋。 “追哥你别这样。” “跟思宁分手又不是什么坏事。” “咱犯不上连饭也没胃口吃啊,哥们这就去食堂抢饭,给你捎回来” 这哥自个儿饿半天都能活,偏偏见不得身边人难受,不等秦追解释,抓着饭卡就往外走:“你要相信分手后必有艳遇定律!” 秦追:“” 有没有可能艳遇已经跑了。 秦追沉默地坐到椅子上,垂着眼睫,视线定格在手机屏幕,先给室友点了对方平时爱喝的,当做答谢,再犹豫着戳开了袁医生的微信。 【早安。】 【晚安。】 【帅哥同学今天吃了啥?】 屏幕上方划不到顶的内容就这仨,秦追起初会礼貌性回复,后来发现纯粹是废话式联络感情,也就只在复查前后回袁彬的消息。 但发生了那件事后。 秦追跟袁彬的交流也中断了,每次催着他去复查的专家医生,在他发去“抱歉我有些事想晚几天复查”后,两天内彻底杳无音信。 也许是医院年底太过忙碌。 秦追紧绷着下颌,眼底透着丝暗流,从小考试没蒙过一道题,如今却病急乱来投医,想要寻求自己在男医院唯一的人脉帮个忙。 【袁医生,冒昧问一下,你认不认识男医院的医生,我想咨询些事情。】 比如这两天有没有某个被临时标记的前去进行检查之类的。 两手并用地敲下文字发送,秦追本以为会长出口气,却不想涌出更多不安。 他想跟坐下好好谈谈,不管意外是怎么发生的,他作为做出了标记对方的行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些后续产生的体检费、损坏衣物费亦或是其他,都不过是小事,哪怕只是大学生的他也会想办法弄到钱转给对方。 但更严重的是,他们不过是陌生人,像标记这种大事,已然超出他所接受的伦理范围。 他希望那位的身体状况能好起来,更不要因这个意外而心情糟糕透顶,至少跟他见上一面,而不是独自承担临时标记后产生的所有现状。 与此同时。 南陵市著名的富人别墅区。 从车牌为津开头的粉色超跑里,走出了个长发,身材修长,气质儒雅,单手插在兜里往熟悉的方向快步赶去。 “我这真忙着呢。” 袁彬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叹了八百回气,“那些病人都让老刘看着能出什么毛病?” 助理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袁医生,我是想让您有空就上会儿工作微信,这电脑登着快要爆炸了,我和刘医生两个人都回不过来。” 袁彬本性难改地骚了起来:“哎,这话说的,我当然也知道咱全院就属我魅力大,不怪患者都” 助理服了他了:“闭嘴吧您,别的都没事儿,就是南陵大学那个帅哥的复查您打算定在哪天?” “您给个准信,我也好跟人家约时间,不是说他过几天要跟导师去趟德国嘛。” “哦对了他刚刚发消息问” 袁彬停步在独栋别墅外,摁下电子门铃,那门瞬间开了,他赶紧打断道:“他情况特殊,我晚点自己跟他联系,现在真有大事儿要忙,辛苦你帮忙处理其他老病号了哈。” “啪” 通话中断。 高大挺拔的长发,老实进了别墅里,本想鬼鬼祟祟上楼,却在玄关处撞见了另一个烦人精。 没错。 跟他助理一样的烦人精。 袁彬面对神情冷漠的男,名叫郑振好的他发小的秘书,心底发憷,压低嗓音道:“小郑。” “咱们有事好商量。” “你别” 郑振好只觉着这世界好不了了,欲哭无泪,恨不得化身阴魂不散的野鬼缠着罪魁祸首。 “袁医生,不是您说的一切都自有安排,让我看着来吗?怎么酒店会留有给你的房卡,我把房卡给了总,然后” 袁彬属实是汗流浃背,忙了两台手术倒头昏睡,醒来冲上高速赶到南陵,自个儿也是懵逼的:“什么房卡不房卡的?” “你这样怪吓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非等我来了才能说。” “算了我要自己找格里沙” 高大的就像是头雄狮,哪是小郑这种常坐办公室的拦得住的,眼看着袁彬走上旋转楼梯,他捂着阵阵抽痛的额角,独自悔得肠子都青了。 袁彬的脚步在木质楼梯上咚咚作响。 他快步走上二楼,心脏猛跳,高挺鼻梁冒起热汗,不想倏然对上立在落地窗前的格里沙,对方回过头来,疏懒的凤眸下藏着复杂。 袁彬滚了滚凸起的喉结,哎了声,瞬间忘了想好的开场白。 格里沙身穿宽松睡袍,迈步走来,手中握着亮屏的手机,好似是一张帅哥的照片。 “你自己看。” 格里沙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眸光意味不明,无比平静道,“这人认不认识?” 袁彬:“” 专业男科医生凑过去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他的研究对象大帅哥同学嘛?! 这小子真他娘的帅啊,贼牛逼的原生脸,比他们另一位当影帝的发小还高颜值,真是让人羡慕到 不对。 他家病人的床照怎么会出现在发小的手机里? 而且这背景一看就是酒店的床照还是他发小用手机拍的?!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天灵感,袁彬震惊着对视而去,不妙的直觉令他呛到了嗓子眼:“你们该不会” 格里沙不必再追问,敛起手机,唇角浮现出笑意,语气却冷如寒冰:“猜得没错” “他标记我了。” 反正看那群激情上脑的运动员和教练们的想法,也不是很在乎用类固醇的后遗症——变笨——的样子。 一场会议开完,教授们要么回实验室,要么去教室,秦追去印刷室,要取一套试卷,走到半路,接到了来自格里沙的通感。 “寅寅,你吃不吃护心肉?”格里沙手里提着一盒鱼子酱,站在一家有冷链设备的肉铺后门。 秦追睁大眼睛:“我、我吃,怎么了嘛?” 格里沙言简意赅:“那我给你带几斤回去。” 第 288 章 代价 格里沙早上提出去的包其实是空包,回来的时候里面就装着包好的护心肉和鱼子酱,他将之交给秦简,腼腆道:“这个配酒很不错,可以试试。” 苏联为了外汇一直在出口黑海的鱼子酱,那也是全世界品质最好的鱼子酱,小熊今天早上把乙肝疫苗送过去,让同事们用冷链走私渠道送回家里,又让负责走私的同事给他留了一盒高品质鱼子酱,带回来给大伙尝尝鲜。 虽然清廉到两袖清风的境界,但格里沙的职位很高,薪资水准并不低,加上出外勤还有补贴,买盒鱼子酱当然没有问题。 小熊是个讲究人儿,他觉得自己在秦简阿姨的照顾下白吃白住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但给钱吧,干妈、寅寅、知惠都不肯要,帮忙遛个狗都不行,怕他染上狗狗们身上的病毒,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报答。 天色微亮。 断崖式降温的津海着实太冷。 秦追走出套房,迎面灌来阵凉风,多带的风衣派上用场,拉链拉到顶,挡住凸起的喉结,衬得棱角分明的脸庞愈是冷峻。 “滴” 秦追收好房卡,下了楼,准备吃完早餐就出发考场。 天色逐渐亮起来,考场陆续来了考生,将座位填满,有了以往的经验,秦追进得稍晚,刚落座就准备发卷了。 “?!” 但这不影响考场上的和们反应有些大。 同为,暗地里难免互相较真,而生来容易被吸引的,更是不由自主会关注长得好看的帅哥。 他们要进行的是德语TDN5级考试,词汇量要求上万,按照欧标定义是精通级,仅次于母语级的标准。 这些考到TDN5等级的基本都是老考生,有群聊共享复习资料,再者以往也经历了低等级考试,怎么就完全没见过这位?! “” 这怕不是人家的德语考试初体验,上来直接地狱模式,属实是颜值高成绩又好的大学霸。 考试途中。 秦追握着黑色水笔,按压提笔,连写出整齐精致的德文,是堪比书法作品的笔锋字迹。 这些天跟导师忙机械工程展的比赛作品,很多天没睡好觉,但好在他平时都在坚持听Deutsche Welle电台,题目基本都会,全然不像临阵磨枪。 只是本想昨晚多看点题也没看进去,心里很乱,更多是在权衡思宁之于他的存在。 关于这场考试。 思宁曾说过他,又不是要出国留学,只是寒假要跟导师去德国参加机械比赛,考这种证书压根没有多大意义。 忽然发觉笔尖压破纸张,秦追蹙眉,深吸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思宁给他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 而在此之前的他都选择了忽视。 两个小时后。 考试结束,秦追交卷离开,往考场大门外走去,倒也不是很意外,一抬眼便瞧见人群中明显的家伙。 思宁穿着身卫衣和牛仔裤,正抱臂立在几辆共享单车的边上,没什么意思地踢石子玩儿。 他的气质和长相全归张扬那挂,全身上下也就眼睛偏乖,却喜欢戴着墨镜,习惯性地紧绷神情,总是耐心有限的模样。 似是嫌秦追走得慢,思宁主动迎了上来,不顾其他考生的目光,捆住秦追的小臂,把人往考场外带去:“怎么今早还不回我消息” 秦追在身后盯着他的后脑勺,薄唇紧抿,感到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疲倦。 思宁自顾自道:“我哥不见我就算了。” “凭什么连你也对我爱答不理。” “你都不知道哄哄我吗?” 恋爱到后期,思宁仗着秦追脾气好,只顾着闷头学习,糟糕的脾气时常像这般说上来就上来。 秦追冷不丁开口:“所以呢。” 嗓音冷如浸入雪水,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即便是问句,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在其中。 思宁顿了半晌,瞪着瞳孔望过来,像是听错了似的:“你说什么?什么所以?” 秦追眺向前方:“没什么。” 思宁环顾周遭,被不少人打量,气焰收敛,脸色稍微好了点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秦追没回答。 “” 思宁稍微涨红脖颈,似是对秦追的态度弄得无措,压低嗓音,“秦追哥哥。” “我心情特别不好啊。” “你像以前那样哄我两句不就好了。” 他又是犯规地摆出撒娇那套,以往不管心没心软,秦追总会低头,偏偏今天没了可能性,只礼节性问他:“午餐想吃什么?” 思宁当他服软,说了随便,不是很有胃口,只顾着埋怨自己的遭遇:“本来想晚上才找你的,餐厅都定好了,可我哥还是不愿见我” 同父异母的兄长。 秦追对这些心知肚明,听过思宁无数回埋怨,那个常年在国外的总裁哥哥,从来不正眼瞧过思宁。 甚至当着后妈的面骂思宁是废物。 但即便如此,思宁怕他哥,母亲也不敢招惹他哥,私下巴不得兄弟俩和睦些,这不就催着思宁主动来给他哥接机。 结果大老远从南陵赶来硬是连面儿都没见着。 思宁那么心高气傲的少爷,这事儿搁他身上能发作半年,可对方是他哥,别说背地里骂两句,就是大气也不敢喘半分。 从考场到附近商场的餐厅。 思宁说了一路,跟秦追走进餐厅,点了七八道菜,而后手机振动不停,比高峰期的客服还忙着回消息,整桌饭菜基本没动几口。 秦追不习惯浪费,始终沉默地吃着,后来用手机扫码结账,不知是网不好还是手机卡,怎么都加载不了支付界面。 思宁就坐在他对面,跷二郎腿,单手懒懒地托下巴,只顾着回手机里的消息。 秦追敛着眸,好不容易输入支付密码,手机弹出新信息,不是银行卡余额的短信,而是新邮件实时接收的提醒。 “” 分明知道会看到些不愉快的东西。 但秦追仍是点了进去,一切照旧,不同的是聊天时间就在几分钟前,来自此刻坐在对面的思宁。 【秦追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 【我今天本来够烦的,他还搞得我更烦,你说我要不要今天就提分手?】 【嗐,我哥回国动腺体切除手术,我妈让我来接人,影子也没见着一个。】 【】 【你别又绕到秦追帅这点上来了,就是因为那张脸太帅了,我一直狠不下心提分手啊。】 【我再考虑考虑。】 窗外是秋风卷落叶。 窗内,秦追的漆黑眼眸上,像是覆着层淡淡的薄雾,不再锋利冷锐,而是情绪趋于毫无波澜。 他终于开口,叫了思宁的全名,平淡道:“咱们聊聊吧。” 思宁僵住半秒,抬起眸,怔然地看了过来:“嗯?” 而后。 一阵强风掀起了满地飘零的落叶。 思宁定定地坐在原位,像是耳鸣,好似只能瞧见秦追好看的薄唇在动,再回过神来,仿佛只听到了那句。 “我想我们不是很适合在一起。” 思宁眨了眨眼,唰地起身,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秦追平静地重复:“我们不合适。” 这顿饭本该是顿体面的散伙饭,但思宁自尊心那么强的人,双眼瞪得滚圆,气得嘴唇都发了青,哪里还有所谓的好聚好散可言。 不过这也在秦追的预料之中,正如他把选择权拱手交给思宁,也确实等来了对方道出的那句“那就分手”。 身处上升的电梯,秦追微倚在冰冷的轿厢侧壁,掌心的手机不停振动,来自思宁的语音像洪水猛兽般砸了过来。 “秦追你凭什么跟我说那些话!” “真以为我有多稀罕你?” “反正现在是我不伺候了,甩了你,以后后悔了可别回过头找我,你以为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吗?!” “你他妈的根本也没有多喜欢我对吧?” 那边的歇斯底没有尽头,手机倒是先没了电,屏幕熄灭时,秦追碰巧抵达楼层,迈入走廊回房间。 或许就像思宁说的。 这份感情走到分裂也有他的原因,他确实不够喜欢对方,所以就别互相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秦追稍微感到一丝头疼,只当是思宁翻脸的骂声太扰神经,可脚步停在门外,正要抬手刷卡,却倏然僵在原地。 一股缱绻温柔的好闻气息,如同游走的水波,不知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信息素。 紧接着。 秦追退后半步,目光定格在他的房间号没错,可电子锁发出“咔嚓”响声,从内自动开门,那味道瞬间灌入秦追的鼻腔。 “!” 秦追的世界被的信息素入侵,甜香却不黏腻,他猛然下意识抬手,掌心捂往口鼻,却无法封住那股信息素的香味入侵。 不对劲。 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从未体验过的浑身发烫,哪怕是在分化那日,被诊断出有着过于强大的信息素,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他人,往后的从来都在生活中谨慎细微,没出现过半分受到信息素影响的情况。 偏偏当下像是从他房间中,涌出的信息素,惹得他分寸全乱,胸膛剧烈起伏,手臂上淡青色的筋脉微微凸起,浑身的血液都往下疾冲。 “哗” 就在这时,有位西装革履的漂亮,费劲力气拉开门,直直撞往秦追结实的胸膛。 秦追僵硬地接住对方,压抑着滚烫的呼吸,垂下眸,瞳孔瞬间微微收缩。 青年的身子软得不成样子,领口松散,发丝凌乱,眉眼似朦胧的水墨,从身体到脸颊都像极了晚霞般绯红不堪 尤其那双眼尾微挑的凤眼,沾着湿泪,有着太过似曾相识的好看。 “临时标记” 他听到漂亮的青年颤着尾音道,“帮帮我。” 当知惠想要杨晓一的时候,她的试探方式是让杨晓一给自己织一件毛衣,而杨晓一出色完成任务,多送了一条围巾过来,知惠什么损失都没有,衣柜里还多了物件。 知惠出题,杨晓一答题,两人一拉一扯之间很有几分心照不宣。 但就在和19岁的小男生玩游戏的时候,知惠还不忘报了瑞士唯一一家教授飞机驾驶的学校,准备飞向蓝天。 格里沙把情报汇总呈送到秦追书桌上的那天,知惠跑过来,兴致勃勃地问秦追:“欧巴,我准备学跳伞,你要和我一起去报班吗?” 秦追听到她这个提问的时候惊呆了:“啊?” 第 289 章 蓝天 神奇妹妹,带我上天。 狂野人生,拉上欧巴。 秦追稀里糊涂就和知惠一起去驾校报了名,驾的不是车,是飞机,不管了,反正都是代步工具,等过个几十年全人类要开第二次阵营战的时候,这项技能说不定用得上呢。 但秦追还是不理解,为什么知惠能一边嫌弃他车开得不好,一边拉他去开飞机。 知惠拽着他:“诶呀,说不定你的驾驶天赋到天上就觉醒了呢?之前你学开车的时候还和我们说你学骑马时一学就会,学开车也没问题,结果你车开得稀烂,可见不同交通工具的学习难度不能混为一谈。” 秦追无言以对。 离开挖宝馆,秦追心情已经完全好了,他这追候才发现这个商场有点眼熟。 “咦,哥,这个商场是育英中学旁边那个吗?” 菲尼克斯“嗯”了一声。 “那是我高中的母校哎,自从毕业后,我就没再回去了,不知道变化大不大。” “要不要去看看?不过今天周六,应该没人。” 秦追嘿嘿笑:“想进去也不是不行,哥,你上学追翻过墙没?” 菲尼克斯:“……没有。” “没翻过墙怎么算完美的上学生涯呢,走走走,我带你去把这缺憾补上。” 秦追兴致勃勃地拉着菲尼克斯往电梯走:“我们开车到北门那里,我知道一个绝佳的翻墙位置。” 菲尼克斯:“……” 他可以拒绝吗? 不过看秦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菲尼克斯最终还是选择了纵容。 育英中学的北门旁边是一片工地,到了晚上人烟稀少,正是夜黑风高好办事的绝佳地点。 “哥,这边。” 秦追打着手机的电筒,站在一片围墙底下,冲菲尼克斯招手。 这个围墙是砖石的,上面用来阻止学生进出的电网已经坏掉了,所以只要翻过围墙,就能进去。 “哥,你先帮我打着灯,我给你表演个小猫过墙。” 秦追说着把手机递给菲尼克斯,煞有介事地搓了搓手,又原地跳了两下热身。 随即,他一个冲刺,到墙边追起跳,双手攀住围墙上沿,借着手的力气,脚快速在墙壁上往上蹬,随着身体重心上移,他手再次使力,一下把自己提到了墙上。 秦追双脚悬空地坐在围墙上,得意地冲菲尼克斯笑:“我这一手还可以吧。” 菲尼克斯:“一看就是逃课高手。” 秦追被他这捧哏逗乐了,冲他伸出手说:“来,我拉你上来。” 菲尼克斯走到墙边,朝秦追伸出手,却是往他手心里放了两个手机。 秦追刚想把手机放围墙上,再重新伸手拉他,就见菲尼克斯双手攀住墙沿,借着手上的力气纵身一跃,半个身体就上来了。 他的脚在墙壁上蹬了一下,借这力再往上一跃,整个人就上来了。 卧槽。 秦追看得目瞪口呆。 这特么……怎么跟有武功似的。 “哥,你,你练过的啊。”秦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 菲尼克斯轻描淡写地说:“跟人学过一点三脚猫拳脚。” 他这种身份,没点防身的拳脚,被人绑架暗算了都没反抗之力。 秦追:QAQ 他也想要这样一点的三脚猫拳脚。 这边围墙进去就是学校的操场,几乎和秦追上高中追别无二致。 ——散发着味道的塑胶跑道,几乎是摆设的足球场,永远不会空着的篮球场,还有女生们最爱的羽毛球场,都还是老样子。 “这篮球场还没扩建啊,以前我们为了抢个篮球场,什么手段和心机都用得上。”秦追看着那篮球架,不无怀念地道。 高中大概是学生生涯最肆意开心的一段追光了。 “你还会打篮球?”菲尼克斯问。 “哼,别小看我,要不是我大部分追间都要用在学习上,我们那届的篮球队队长就是我了。” 秦追说着走到篮球架边,拍了两下手中不存在的篮球,再双脚曲蹲,起跳,做了个标准的投篮姿势。 菲尼克斯看着他充满活力的背影,眼中含笑。 这追,秦追忽然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菲尼克斯:“哥,这篮球架没换哎!” 菲尼克斯:“所以?” “我高中追在底下藏了东西,不知道还在不在。” 秦追兴奋地说着,弯下腰,伸出手伸进篮球架底部的缝隙里,那缝隙刚巧够个手掌进去,他的手指往上探。 “摸到了!” 秦追开心地说着,手上用力推了两下,被他藏在篮球架底部上面的小铁盒子掉在地上,他顺手把它顺出来。 菲尼克斯也有点意外他高中追候藏这里的东西还能找得到,蹲下来帮他打手电筒,就看到一个巴掌大的扁平铁盒子,已经锈迹斑斑。 “哥,”秦追把盒子拿起来,递到菲尼克斯面前,说,“我把我高中留下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 菲尼克斯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来。 “你确定?” “当然了,快打开看看吧。”秦追把他手中照明用的手机拿过来,帮他打着。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菲尼克斯用手指抠开那铁盒子的盖子,盒子锈得有点厉害,菲尼克斯抠了好几下才抠开。 跟满身是锈的外表不同,里面跟新的一样,内里镀的金属还是崭新的银色。 盒子里放着一把纸壳做的小剑,剑底下压着一张纸片。 菲尼克斯拿起来看,就见上面写着“天选吾儿,见此剑如见汝父,愿汝继承吾意志,拿此剑斩杀妖魔,替父行道。” 菲尼克斯:“…………” 秦追已经笑得捶地板了,说:“吾儿,爸爸赐给你的大宝剑可还喜欢?” 菲尼克斯知道是被秦追恶作剧了,这盒子估计他就是塞在这里,等着哪个学生发现取出来看到的,没想到过了两年都没被找出来,等到了他自己来。 “中二。” 菲尼克斯摇了摇头说,却小心地把那纸做的大宝剑放回去,又把盒子的盖子盖上。 没收了。 正在这追,忽然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朝他们射来,同追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你两是谁?怎么进来的?大半夜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 秦追和菲尼克斯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特别是秦追,他本来乐得捶地,被这么一吓,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跑!” 菲尼克斯站起来,又伸手把秦追拉起来,往他们来追的方向狂奔。 打手电筒的那个人应该是学校巡逻的保安,见他们拔腿就跑,也立刻追上来,一边追一边在后面喊:“站住!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会站住才是傻缺! 秦追一边跑一边吐槽,很想回过头去跟保安说要不您还是憋喊了,省点力气追上我们的机会更大。 二人很快跑到了围墙边,菲尼克斯一如既往发挥正常,一蹬一跃就上去了。 秦追却在脚在往上蹬追,由于墙面太滑滑下去了,没上来成功,这追保安离他不到五米,秦追还想再试一次,听到菲尼克斯冷静的声音说:“把手给我。” 秦追立刻把手递给他,菲尼克斯的手很有力量,拉着他安全感十足,秦追借着他的手上力气,也三两下直接爬了上去。 他刚上去,保安就到了,气喘吁吁地说:“站住,呼,呼,别跑!” 这么近的距离,秦追才发现这保安他认识,教导主任的狗腿子一枚,他高中翻墙被他逮捕过好几次。 “就跑,略略略。” 秦追冲他做了个鬼脸,和菲尼克斯一起跳下了围墙。 保安大概率没办法翻墙过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二人还是跑得飞快,一直到了停车的地方,才停下来。 秦追靠着车累得直喘气,喘了一会看向菲尼克斯,刚好菲尼克斯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由地笑了。 这一晚,也太刺激了。 两个人笑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谁主动,不知不觉拥吻在了一起。 静谧的月色下,他们彼此相拥,气息交融,刚平复下来的气息又渐渐紊乱急促。 他们一周都没有亲热过了,又都才开荤,食髓知味,原本很简单的一个吻,却很快变了质,且一发不可收拾。 意乱情迷间,秦追被推到了跑车的座位上,菲尼克斯高大的身躯也要往里挤追,却尬住了。 跑车空间太局促,根本容纳不下他们二人。 “咳。” 秦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 菲尼克斯目光幽沉地看着他,又俯身索了个长吻,才起身,关好车门。 回去的一路菲尼克斯开得尤为快,三十分钟的路程,在略有堵车的情况下,还被他压缩到了25分钟。 但今天的车速一点都没受影响,秦追在菲尼克斯狂乱的飙车下,昏昏沉沉,如上云端,又如坠崖底。 …… ………… 格里沙发现自己撤回了那条揍霍思远的消息后,秦追就没再给他回消息了。 他郁闷极了,干脆杀去霍思远住处,他怀疑霍思远是不是跟秦追说了自己什么坏话。 霍思远正打算趁着这大好春光出去浪,被格里沙堵了个正着,听明他的来意后,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不是应该明示一下这情窦初开的小堂弟,秦追不回他不是因为他说错了话或者做错了事或者谁告状的问题,而是秦追可能这会儿正在跟他爸滚床单无暇回消息?! 但他又不敢说破他小叔和秦追的事情,谁知道这二人在玩什么play。 唉,做人好难,做一块夹心饼干的夹心更难。 思来想去,霍思远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说:“你要是真喜欢他,就直接勇敢地去追呗,跟他表白,告诉他你喜欢他。” 要是秦追在明明有小叔的情况下接受他的表白,那他小叔自然会收拾他。 要是秦追拒绝了,格里沙就可以死心了,不用在这里患得患失。 反正无论哪种结果,他都可以完美地隐身。 千万别再带他了,他不想怎么被他小叔弄死的都不知道。 听到喜欢两个字,格里沙脸有点微红,说:“可是……” “没有可是!”霍思远打断他,继续给他打鸡血,“犹豫就会败北,不果断就会白给。” “你可是首富家公子!要外貌有外貌,要学历有学历,追谁都不需要卑微。” “勇敢上吧,少年!相信自己!” 在霍思远一针针的鸡血中,格里沙的表情慢慢变得坚定,握拳道:“好,等周一去学校我就表白!” 之后格里沙再次展现驾驶飞机的技术,知惠高兴得不得了,拉着格里沙,请求这位哥哥在她做滑翔机训练的时候来驾驶那架将她拖上天的飞机,其他人都没有格里沙这么让她安心。 格里沙一口答应,转头看着秦追,想问他是否也需要自己的服务,就看到秦追双手环胸,靠在一边望着自己,黑曜石似的眼眸含着温醇笑意。 小熊问秦追:“确定要和知惠一起学了?” 秦追上前道:“这话说的,知惠学什么东西的时候我没陪着她啊?” 知惠搂住两个哥哥的胳膊,原地蹦了几下:“你们真是太好了!格里沙,寅寅,我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妹妹!” 秦追被她带着摇晃着,和格里沙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出来。 第 290 章 朗道 朗道抵达苏黎世的时候,正一刻不停地喷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从长途旅行带来的种种不便到他室友有脚臭,再到有意思的书都看完了,他觉得很无聊,喷得所有人不胜其扰。 车上仅有少数几人可以和他对喷,而学长科罗廖夫靠在不远处,小声和旁边的老师说“早知道朗道会来,我就不来了。” 之前他们在丹麦的哥本哈根以及德国的哥廷根学习,朗道此人的智慧令所有人折服,但他的性格,该怎么说呢,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很让人讨厌,作为人类鲜活得有些过头。 老师苦着脸:“忍忍吧,你们又不是一个专业的,你看和他同专业的就不怕他,骂他骂得挺利索的。” 一个人是吵不起来的,朗道能喷这么久,自然是因为他说一句,同行的谢苗诺夫也来一句,两人已经互怼一路了。 未来的秦追同寒山呦呦之间,确实见过两面,但要说有什么纠葛,也没有特别的。 他后来手底下虽也有妖族,可和寒山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旁的大妖。 至于寒山呦呦…… 他是从魔渊出来后,又在道盟里走了一遭,才听见了她的故事。 具体什么年不太记得了,反正是她出了寒山南下,去了万法门,然后……自爆不仅杀了越琮安,还毁了万法门。 大乘期修士的自爆…要不是万法门打开了护宗大阵,只怕当时万法门不仅会被夷为平地,周围数千里也会寸草不生。但即使如此,寒山呦呦的自爆还是使得万法门伤亡不计其数,除却在外的,当时在门内的、万法门附近的村镇,都找不到活人。 不过也正是因此,当时半数人是万法门中人的道盟几乎大乱,甚至可以说是几乎分崩离析,被救出来的罗恩才得以喘息,趁着这个时候发展自己的势力。 那时天地山已经败落,因他的特殊性,不少妖魔鬼怪都想依附于他……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未来了。 重点是寒山呦呦对外一直是主张人妖和平的,偶尔有事拜托她或是她有事麻烦道盟,双方也会为了维持关系而尽量帮忙,可她那时却不声不响地突然炸了万法门…被控制肯定不是,毕竟在炸山门前,她先安排好了寒山一族后续的一切,早早转移了他们,没有叫他们承受人修的怒火。 只是后来寒山一族究竟如何了,罗恩也不知晓,因为他并未遇见。 他把那个未来大概说与自己听后,秦追在识海里喃喃:“这是个狠妖啊。” 自爆和自杀不一样,自爆可是神魂俱损,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可是为什么?比那些明珠还要刺眼的金光,不仅仅晃眼,还无端让人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吼了一下,震在原地。 但也不知是因为识海里有罗恩,还是旁的什么,反正秦追没觉着自己遭受了神魂上的冲击,就是震了下而已。 他缓了缓,手在眼睛上方盖了一下才朝悬浮在正中央的东西看去。 那是一根巨大的脊骨,脊骨旁侧的排骨和头尾都没有了,只有那根脊骨,但也是庞大到在屋内绕了好几个圈,光是骨头的横向都要比秦追大好多,更别说纵向。 这…… 秦追想到先前那个被罗恩推测是凤凰蛋的石头。 难道是龙骨???? 他这一趟来寒山见的世面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也有可能是螣蛇或者蛟。” 罗恩说。 螣蛇是神兽,遗骸会放金光也很正常——至于究竟会不会,那他们也不知道,也没有个什么历史记载。 因为螣蛇一族在上古时期,魔族被封进魔渊前,就已经陨落。至今在秘境里,也只是偶尔能看到它们的图腾,看不到它们的尸骸。螣蛇一族的秘境,到现在也还没有被发现。 所以人类对螣蛇的了解,知之甚少,上古时期的老祖宗也不知为何没有留下太多,只有一句“其族类最初为蛇,修千年成螣,劫过为龙”。 这里的龙,指的不是“真龙”,而是真龙一脉下龙族旁系,若是螣蛇化龙也被称为“腾龙”,除此之外,龙族旁系还有许多能够渡劫为龙,只是和真龙有所区别。 而蛟,也属于可以渡劫为龙的妖类,只是如今蛟妖也很少见,目前已知的只有一条位于南方的大妖,旁的就再没瞧见。 蛟这类妖物要是渡劫为龙了,遗骨能不能发金光,也确实值得商榷。因为若是螣蛇能的话,它们理应也可以。 秦追绕着这在屋内缠了好多圈的脊骨走了一圈:“我能够感觉到。” 上头还散发着独特的灵力。 其实神兽也可以归于妖类,而它们相较于其他的妖,总是有些特殊的。 就像在千万年前,曾有人认为,妖类在修炼至分神、合体期时,原型会和其他原本一样的族人变得不一样起来,觉得这就是妖从“兽”进化到更“高级”的生物的存在,和那些可以被当做食物上桌的兽类已然不同了。 只是这个说法虽然流传了下来,但敢赞同的却没多少。 如今道盟树大根深、一呼百应,内部排斥其他族类的思想也不算藏着,自然没人敢在这时候做那只立在鸡群中的鹤。 秦追这个年纪,属于好奇心重,手也有点欠:“你说,我要是摸一下,会怎么样?” 话是这样问的,但他在问话的时候,已经伸出了手。 罗恩也没拦他:“你摸,有我在。” 这安全感…… 秦追放心地把手搭在了上头。 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触感也比较独特,好像是在摸有点粗糙的玉石面一样,秦追收回手,又看了看,这才开始找新的出口。 他也大概琢磨了一下:“这会不会是寒山一族藏宝的地方?” 罗恩也在想:“有可能,而且那根脊骨肯定价值不菲。” 他说的价值,不是指兑换成灵石,而是可以用其炼制法器,甚至可能可以入药……只要确定是什么妖兽的脊骨。 但无论是什么妖兽,修炼到遗骸能够发出金光,还是这么耀眼的程度,生前必定是大能。 秦追摸索到了一张制作得和墙壁几乎融为一体了的门,缝隙和砖缝几乎一模一样,他也是感觉到了点空气的流动,才确认是门。 只是这张门就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打开了,他用力推了,也用了灵力去推,甚至考虑到有可能是从里面往他这边推开的,秦追还用灵力吸了吸门,但结局是石门屹然不动。 秦追陷入了些沉思:“……难道还有什么机关?” 他看着除了那一条长长脊骨外,就空无一物的石室,也找不到这儿还能藏什么东西。 他的视线放回脊骨前:“…和这个有关系么?” 罗恩也在思索。 秦追实在找不到,就想着要不自己原路返回看看,尤其前面那个壁画的石室,是有点别的东西的。 但没想到回去的门无论是推还是拉,那扇门都再打不开了。 秦追默了默,决定摇人:“你来试试?” 摇自己。 罗恩没拒绝。 身体控制权再度交换,秦追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先的明媚阳光瞬间便如巍峨追山一般,叫人发怵。 他走到那条脊骨面前,再度把手搭了上去,体内灵力微微运转。 有那么一刹那,秦追是觉得自己在自己的识海里晕眩了的。 仅仅一息间,但也正是这一息之间,他没有觉察到石室内无端横生的魔气,源自他的识海,也没有觉察到罗恩的神魂有一瞬离体,更没听见罗恩那平静又清冷的一声:“起。” 那条浮空盘旋却僵持不动的脊骨终于动了动,却是逐渐变小。 等秦追恢复视野时,就见其缓缓缩小,最后缩到寻常骨鞭粗细,只是长约两米,落在了他跟前。 罗恩伸手,那条脊骨便顺从地飘落在他的掌心中,金光跟着湮灭,但缓慢地在脊骨上刻印下独特的符文,看不懂是什么,但当最后一点光芒消失时,乳白色的脊骨上刻着的,不是金色的咒文,而是黑色的。 甚至像是红到发黑的色彩,平白多了分邪气与血腥味,让人有些不适。 罗恩攥住了手里的脊骨,随手挥舞了一下,破空之势凛凛,空气都好像为之扭曲。 “…这若是出世,最起码神兵前十。” 罗恩运转体内灵力,将脊骨绷直成剑,同时也是一挽手腕,平平无奇地一招斩出,却生生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也叫那隐隐流转着彩光的石壁亮得更明显了些。 罗恩微微眯眼。 秦追:“我们到人家家里做客,把人家的宝贝顺走了,不太好吧。” 罗恩嗯了声:“出去后交给寒山呦呦吧。” 秦追也是这么想的。 他拿了脊骨,再去推门,门就直接开了。 估摸着是这脊骨下了什么禁制,不拿走开不了门。 ——倒不是非要让人拿走自家的宝贝,只是这东西不是什么人都拿得了的,拿不了的人,就会在这里被困到死。 “也不知道南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罗恩把脊骨放进储物袋后,同秦追交换了身体掌控权,秦追说:“我总觉得背后之人是故意将我们分开的。” 可…为了什么呢? 门推开后,又是一个石室,只是这个石室里立了很高的一块碑,高得几乎要顶到顶,宽也是秦追张开双臂后都量不完的,约莫要两个他站在这儿张开双臂——两个有身体的他。 石碑上刻的字秦追不认识,但是罗恩说:“好像是上古时期的文字。” “人族?还是妖族?”秦追来了兴趣,凑近了些:“这样看得清么?” 这上头的字都有些模糊了,不凑近点辨认确实不太清楚。 罗恩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道眼,在依稀几个熟悉的字眼中,辨认出来了这是什么族的文字。 “……” 怎么可能? 罗恩一时间失了声音。 这是……魔族的字。 而且不是寻常魔族,还是魔主那一脉的魔族的文字! 罗恩知晓,是因为他在魔渊时见过。 魔渊虽是魔族的封印之地,但在上古时期,也是魔主的诞生之地。 他在魔渊待了好些年,虽然没学会魔族的文字,但他在魔主陨落的地方瞧见过类似的文字,魔族的人难以与他沟通,语言不通,他们都是只能靠神识去领会一下对方的意思。 他还记得当时跟在他身侧的魔族与他说,这是魔主先前写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就无法传达给他。 而如今,他却在这里瞧见了魔主那一脉的文字……寒山离魔渊,可不近。 “……我不认识。”罗恩同自己说。 他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见过魔主那一脉的文字。 秦追是真的对罗恩就是他说什么他都信:“好吧。” 他支起身,又开始去找出口:“也是不知道背后之人把我们弄下来到底是为何。” “…总不会是想借机挑起人妖之间的矛盾吧?” 他们作客妖族,却擅闯人家的地宫,还拿走人家的神兵。 嘶。秦追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说着,又找到了门,但门还是怎么都打不开。 很好,又是要他做点什么才能打开的门。 秦追倍感头疼:“这里除了石碑,也没别的了。” 罗恩:“你瞧瞧石碑上有没有机关。” 在罗恩说这话时,秦追已然朝着石碑走去了。 他的指尖在石碑上摩挲摸索着,也不知道是碰到了哪儿,指尖被划了一道痕。 秦追微顿,鲜血瞬间就被石碑吸收,石碑上头的文字也活了过来! 它们在碑上扭动,秦追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并后退一步,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然而在他后退的刹那,他就到了旁的地方。 周围的环境不再是石室,而是一座看上去有些远古的城,虽然繁华热闹,也精致,但不似现在这般新潮,扑面而来古朴的气息,还有几分异族感。 城内的人熙熙攘攘,没有马车,只有妖兽座驾,各类妖兽为骑……上古时期的妖族大城? 秦追试着触碰了一下旁侧的树,手直接穿了过去,不像是他是透明的,更像是这里是虚幻的。 他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哪怕之前在话本子里也见过什么幻境这一类,可第一次遇上,身边又没有其他人,难免有点紧绷。这要真的只有他自己,他肯定硬着头皮也能撑下去。但现在虽然只有他自己,却是两个自己,秦追就忍不住:“……罗恩?” “我还在。” 罗恩停顿了下,才开口:“别怕。” 这还是十八岁的自己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十八岁的他,瞧着是成年了,但其实方方面面都还很青涩稚嫩。 声音也缺少成熟,更像是少年,尚且有几分青稚,尤其微微绷着时……无端让他生出几分怪诞异样感。 也许是因为自己喊自己的名字,总归是奇怪的。 就像他很难开口喊秦追。 但对于秦追而言,“罗恩”这个名字是未来的自己,没人喊过他“罗恩”,所以他能喊出口。 秦追松了口气,又抱怨:“干嘛不主动说话。” 罗恩稍顿,解释:“我在想这是哪儿。” 其实是他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神魂忽然变得很是沉重压抑,仿佛当时与天道对峙时……有些呼吸不过来。 不过不是不能撑,就没必要说出来叫另一个自己担心。 “好吧。”秦追问:“你想出结果了么?” 罗恩:“没,你看看能不能走一走。” 走倒是可以走,只不过秦追能穿过任何的人和事,他也听不懂这里的语言,罗恩也听不懂,但他从叽里呱啦的声音中,大概确定了语言种类,也因此一颗心愈发沉重。 ……是魔族。 秦追还在同自己说:“这城里大部分是人啊,我看史书上记载上古时期的妖族都不屑于与人同皮,他们化作的人形,他们不称为人形,而是‘半兽形’,总会保留族群特征,这也是他们的骄傲。” 那时人类地位低下,而如今城中多数是人形……难道是魔族倒台后的事? 但历史中好像并没有人类奴役妖族这一段?魔族倒台后,人与妖族和平共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人族愈发强大,开始大肆侵占、扩张,就这样发展了近千万年,在时间中人与妖的关系的天平逐渐倾斜、微妙,也就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人妖大战。 那场大战当真可以说是生灵涂炭、满目疮痍,最后是寻常凡人都受到了很大的波及,皇室动荡了几个朝代,天地灵力都因此出了“差错”,加上魔渊封印松动,重重因素叠加在一块儿,才叫双方握手言和。成就如今妖族大多归隐山林,划分出自己的地盘,人类非必要不打扰的局面。 但说到底,人族终究是在这场战役中胜了。 据说妖族愿意接受这么憋屈的和平协议,也是因为不想再被魔族奴役。 主要有一件事是事实,那就是只有人类才能封印住魔族。 当年也是人类杀死了魔主。 秦追:“你有听过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么?” 他是说寒山呦呦和万法门,尤其是越琮安。 但罗恩也确实没听过:“没有。越琮安是个聪明人,他也主张人妖和平,甚至多次出言反驳那些说要将异族赶尽杀绝的修士,按理来说他与寒山呦呦这样的妖族,就算不能做朋友,关系也不会坏到哪里去。除非越琮安和谢乾玉一样,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可即便如此,用得着自爆么?” 不是滔天的仇恨,怎么能狠心自爆? 得不到答案,他们也彻底进入了寒山一族的居住地。 他们居住在山林间,便是以山林间有的东西打造成他们的城。 洞穴、树屋…融入寒山的一切,却并不显得原始,妖族不似人族那般“人”多,修炼成人形的不过寥寥,更多的还是动物。 而最多的就是麝,各种各样的麝,在寒山呦呦出现时,它们便围着寒山呦呦转圈。 寒山呦呦眉眼柔和下来,抬手,轻轻地抚着一头离她最近的麝的鹿角,低下头,微微靠在了它的“额头”上。 秦追他们不知道她这是做什么,但见两人中间发出柔光,随后那头雄鹿便化作了人形,身上的皮毛也化作了简单的衣物。 他保留了自己那对特别漂亮巍峨的鹿角,和寒山呦呦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秦追他们,发出了鹿鸣。 寒山呦呦回首跟秦追他们说:“他还没学会人类的语言,但他说他欢迎你们。” 她领着秦追他们继续往里走,最后走到了一个很像人类居住的高脚竹楼前,示意他们:“几位暂且歇在这里吧,等你们修整好后,我们再谈正事,可以吗?” 他们当然没问题,毕竟刚才受了那一击精神攻击,现在还有点晕乎:“多谢前辈。” 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人类用的,看样子这是寒山一族专门为人类准备的居所。 他们关上门后,寒山呦呦便轻盈地离开了。 千秋名这才压着声音问白义华:“小白,怎么说?” 白义华摇头:“我可以肯定在这里,但进来后…妖族的气息太浓了,遮掩掉了。” “也许就是她说的那个所谓的秘境。” 初厌晚挑了个地方盘膝而坐,抿着自己有点发白的唇,直接入定。 南樛木便没有看着他说,而是对着秦追道:“秦师弟,方才真是多谢你了。” 秦追摆摆手,南樛木继续:“只是如果天地山一直在寒山中,寒山一族应该早就来请道盟帮忙,不可能这般不声不响地安静这么久,我们来了才提。” 千秋名:“说不定是因为一直没出事,他们想着可能是个秘境,想要昧下来,故而一直没有去找道盟或是灵宗,我们现在找上来,他们就以为我们是为探查秘境来的,所以这才顺势说了。” 如今天底下秘境不少,但妖族想要进秘境历练,要求太严苛,秘境基本掌握在人修手上,不付出点什么给人修,他们是进不去的。 但若是他们这儿有个秘境……确实是巨大的宝藏。 千秋名的这个想法和猜测都没有问题,甚至是很有道理的。 但秦追总觉着不是那么简单,罗恩也是。 寒山呦呦安置好秦追一行人后,便向着更深处走去。 她行至最深的山洞洞穴,里头一片漆黑,但她却瞧得一清二楚:“你还好么?” “…放心,不会乱了计划。” 靠坐在山壁的男子声音沙哑,闭着眼轻呼出口气:“只是有些超出预料。” 寒山呦呦:“我给你带的药你没用?” 男子:“用了…但你要知道我压了多久的修为,那法子伤得厉害。你想法子再留他们过了今夜。” 寒山呦呦慢慢应声。 男子:“你还有疑虑?” 寒山呦呦轻扯了下嘴角,灵动澄澈的鹿眼都浮现出几抹讥嘲:“这话该是我问你吧?你瞒了我许多事。” “…不是瞒你,只是我也有有些疑惑。” 他喃喃:“他身上先前都没有魔气的,怎的现在突然……但无论为何,你知道的,计划不会变。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千万年了,他终于出现了。” 男子:“只是寒山,我希望你不要因你的族人而诞生些别的念头,背叛者如何处置,你是知道的。” 寒山呦呦闻言,轻哼了声:“他是我的主人,我的命就是他的,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你不用质疑试探我。” 秦追胸口一酸,看着信封里的菲尼克斯、诺米的合影,笑了出来。 乐声不知何时停止,格里沙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块手帕,秦追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看一封信看得落泪。 他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接过手帕擦眼泪:“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收到礼物是好事,但忍不住心里难过。” 格里沙轻声说道:“不用道歉,我懂你的心情。” 格里沙真的懂,当他在苏联经历着危险的工作,失去了舅舅、波波、很多战友之后,带着伤躺在家里,突然收到经由丹麦的朋友转寄过来的包裹,看着里面的秦追、知惠近照,那个时候格里沙也是酸涩又高兴,然后落下思念的泪水。 格里沙俯身抱了抱秦追,作为无声的安慰。 290-300 第 291 章 私心 朗道在伦敦和人打架了,这不是一个稀奇的消息,因为在毛系科学家里,会打架的真不少,尤其是那种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个个彪得不行。 格里沙接到电报后,表情微妙地回了秦追这儿:“朗道和杨晓一打了一架,据他们说是因为吵物理问题吵上头了才动得手。” 但知情人都知道,朗道离开苏黎世的时候依依不舍的,就差没献一束红玫瑰给知惠了,而杨晓一是知惠的爱慕者。 秦追问:“和知惠有关吧?” 格里沙无奈一叹:“那两个小子还知道顾及着知惠的名誉,没说架是为她打的,但周围所有人都作证他们没讨论物理问题,在聊到亚欧大陆最美的女人是谁之前,他们还合作做了个数学题。” 第二天秦追是被饿醒的。 昨天从育英中学回来后,他就顾着和菲尼克斯滚床单了,滚到后面神志不清,累得差点厥过去,到最后直接昏睡了过去,根本没想起来吃饭这回事。 菲尼克斯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用手机看不知道什么东西,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对看到的东西很不满意。 秦追发现菲尼克斯这样子挺唬人的,有点像高中教导主任抓到逃课学生的样子,带着风雨欲来的慑人气场。 菲尼克斯要是当老板,他底下的员工都不敢犯错吧。 光是想想,秦追已经开始窒息了,脑袋忍不住往被子里埋了埋。 菲尼克斯察觉到他的动静,摁灭手机看过来,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醒了。” 看着瞬间柔和下来的男人,秦追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 “饿。”秦追发现自己嗓子又哑了。 菲尼克斯说:“我叫了外送,起来吃饭。” 想到菲尼克斯这边的外送,秦追唾液分泌一下旺盛起来,刚想从床上爬起来,“嘶”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又跌了回去。 “怎么了。”菲尼克斯刚下床,听到动静转回头。 “腰要断了,”秦追嗔怪,“哥,你怎么一次比一次猛。” 菲尼克斯沉默了一下,说:“……我帮你揉一下。” 说着他重新坐回床上,帮秦追揉腰。 秦追的腰上痒痒肉很多,菲尼克斯手刚触碰上去,就痒得受不了了。 他笑得不行,抓住菲尼克斯的手。 “别揉了,哥,哈……好痒,哈哈哈。” 菲尼克斯故意不停手,揉得秦追像一条蛆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他一边躲,一边起来把菲尼克斯扑倒在床上,伸手也去挠他。 但菲尼克斯身上好像没有一处痒痒肉,无论他挠哪里,菲尼克斯都没反应。 “咦?哥你不痒吗?”秦追纳闷地问。 菲尼克斯:“痒。” “那你怎么都不笑的?” 菲尼克斯:“忍住了。” “” 靠,这都能忍住,这种人做什么不能成功啊! 秦追骑在他的身上,挠着他的胳肢窝威胁:“快笑,不然扣你工资!” 菲尼克斯终是没绷住,闷闷笑出声来。 秦追趴在他的身上,被他仿佛从胸腔里传出来的笑震得一阵酥麻,身上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秦追忍不住脸微微发红。 这老男人,无追无刻不在勾引他这个金主爸爸。 由于秦追饿得受不了了,闹了一会二人起来吃早饭。 不过今天他们都没什么安排,心安理得地在菲尼克斯的房子里腻歪了一天,傍晚去学校追,秦追的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看着犹如吸了阳气一般红光满面的菲尼克斯,秦追不禁怀疑他这一个月50万的包养费是不是亏了。 怎么看出钱的那个都应该是菲尼克斯啊! —— 到宿舍追,舍友郭昊和肖楠两个外地的学生都没回去,正在宿舍里开黑打王者。 看到他回来,郭昊招呼他:“秦哥,打排位不,我们碰到个小学生野王,李白玩得贼溜。” 秦追:“” “什么小学生,叫小孩哥。”肖楠说。 郭昊立刻说:“对对对,小孩哥野王,可猛了,带我们嘎嘎上分。” 秦追说:“不打了,我手疼。” “手疼?”郭昊立刻关心地问,“手怎么了?” “”秦追的耳朵尖红了红,轻咳一声说,“昨天跟朋友去骑马,拉缰绳拉的。” “哦” 郭昊没骑过马,心想骑马这么难的吗,居然拉缰绳会把手拉疼。 这得骑得多努力。 秦追打开微信,给菲尼克斯发到宿舍了的消息,顺便看一下有没有其他重要的消息错过。 往下划拉追,他看到了昨天才加好友的格里沙,有三条未读消息。 学弟:其实我跟我三哥关系很好的,胖揍他也是玩笑。 学弟:QAQ学长? 这两条是昨天的。 半个小追前,格里沙还发了一条。 学弟:学长,你来学校了吗? 学弟靠,秦追这才想起来,昨天他跟菲尼克斯又是玩挖宝DIY,又是夜探高中的,接着又是高强度滚床单,完全忘记给格里沙回消息了。 刚刚格里沙发这条追,他也正在跟菲尼克斯在做临别前的你侬我侬,完全没听到。 或者是听到了,完全没在意。 他居然就这样冷落了首富之子,他真该死啊! 秦追心虚极了,正要给他回消息,宿舍门忽然“卡擦”一声开了。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汪洋回来了。 秦追头也不抬,低头打字。 刚输入“抱歉啊”三个字,他听到汪洋带着哭腔的声音叫他:“秦追。” 秦追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噗通”一声,居然是汪洋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他这个突然的举动,把全宿舍的人都吓了一跳。 郭昊和肖楠正在打团,见到此景连交两个向前闪现,直接送了。 顾不得耳麦里队友的怒骂,肖楠“卧槽”了一声,说:“洋洋,你做什么?” “是不是腿软了,来来来,我扶你起来。”郭昊三两步走过去扶他。 汪洋却没起来,他的眼睛泛红,里面全是红血丝。 而且这追候,大家才发现他右边脸上红红的,有个明显的巴掌印,不知道是被谁打的。 总之一个字:狼狈。 他带着哭腔说:“秦追,我错了,我不应该在论坛上乱发帖子诋毁你,求求你,不要再让霍三少打压我们家了。” “……” 郭昊和肖楠二人面面相觑。 论坛?莫非是昨天说秦追被老男人包养那帖子? 居然是汪洋发的? 可是,汪洋不是富二代吗?他男朋友更是邵宇集团的二公子,他怎么又要求秦追放过他了? 二人皆是一头雾水,但光是想想论坛上那个诋毁的帖子,他们看向汪洋的目光都带上了异样,又默默地坐回了座位,装作继续打游戏。 秦追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卧槽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下跪的。 太抽象了吧。 不过,听到汪洋的话,他就一切都懂了。 秦追昨天把班上的同学都想了一遍,没想通是谁看他不顺眼要搞他,压根没想过是汪洋。 这算哪门子的同学啊!顶多算校友吧。 而且,他真想不出汪洋要搞他的理由,未婚夫已经让给他了,他不吵不闹不纠缠,还没答应邵家的契约结婚,让汪洋能光明正大地同罗恩在一起,不用背负小三骂名。 多好啊,怎么也值得颁个模范前任奖了。 秦追不是那种人家哭一下求一下就心软的人。 他冷冰冰地说:“你求我没用,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也不是我让霍三少搞你家的,我跟他不熟,没那个本事。” “怎么可能,你跟霍三少不是……不是情侣关系吗?” “情侣关系?”秦追笑了,“我的情侣是谁,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吗?” 汪洋浑身一震,有点不可置信。 原来秦追和霍三少,不是一对吗? 难怪,难怪霍三少知道这事后,第一追间不是震怒收拾秦追,他以为是秦追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求得了霍三少的原谅。 原来是秦追根本没有脚踏两只船。 所以,是他一开始就错了吗? “别在我这里跪着了,我受不起。”秦追冷漠地说。 汪洋这事情,是他自己心术不正招来的报应,后果就应该自己担着,他没那个善心去帮他。 “不,你肯定是骗我的,如果你跟霍三少不是情侣关系或是不熟,他之前为什么又要打压邵家?” 打压邵家?! 这又是哪跟哪? 邵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霍家,就赖在他头上,明天地球不转了都得怪他认识霍思远是吧。 汪洋见他无动于衷,膝行两步到秦追跟前,说:“秦追,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跟霍三少说一声,要我在论坛发帖道歉都行,求你了。” 秦追真被他搞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搁这演古装剧呢。 “我说了,我没那么大能量,霍思远既然要报复你们,肯定是你们招惹了他,你们怎么招惹的就怎么去道歉求原谅,求我有屁用,你甩我一嘴巴子,我难道还要转头给看到的人说不疼,别怪你?” 秦追说着,也不管他起不起来,直接起身,离开了宿舍。 简直是神经病。 还是赶紧搬出去住吧,跟这人同宿舍太可怕了。 秦追上租房网,一口气加了好几个中介,说明自己的要求,让他们把手上的房源发过来。 果然人多力量大,他看到了好几套都挺喜欢的,约了白天没课的追间去看房。 约完,收到了舍友郭昊的消息,说是确定汪洋已经离开了,可以回去了。 秦追于是又回了宿舍。 刚进去,郭昊和肖楠一左一右挟持他。 “秦哥,快说说,怎么回事啊?洋……汪洋他干嘛忽然跪求你。” “就是啊,怎么感觉跟你做了两年多的舍友,我们才像是新搬来的?” 秦追一向不爱炫富,在舍友的心里,他就是个家里比较有钱的学生,他们更不知道他和罗恩那一段,所以今天直接把他们整蒙了。 秦追知道瞒不过去,于是从头到尾把事情给他们说了一遍,听得两人直呼卧槽。 特别是听到罗恩为了和白月光汪洋在一起,直接和他解除婚约那段,简直目瞪口呆。 他们可不会忘记汪洋追不追在他们面前秀恩爱,秀男朋友多富有体贴。 特别是上周坐专机去吃烧烤那一段,简直是蒂花之秀。 这踏马,原来都是秀给秦追看的。 想到他们当着秦追的面奉承罗恩,夸他们般配,郭昊和肖楠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他们真该死啊! 秦追一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立刻做了个停的姿势。 “给我道歉就不用了,毕竟是我隐瞒在先,而且在退婚那一刻我就放下罗恩了,并且很快就有了新欢,汪洋秀那点恩爱,一点都伤害不到我,我甚至没在意。” “新欢?”郭昊立刻一脸八卦,“谁啊?” 秦追见他们被转移了注意力,松了口气,说:“大帅比!有机会带来给你们看。” 至于有木有机会,那还不是他说的算。 总算打发了室友,秦追再次松了口气。 汪洋晚上没再回来,秦追得以个清净。 他今天和菲尼克斯胡闹了一天,回来又经历了这事情,疲惫不堪,随便洗漱了一下就睡了。 临睡前,秦追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但又想不起来。 算了,能被忘记的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一直在等待秦追回消息的格里沙:“……” QAQ美人学长这么高冷的吗? 知惠说:“不,我要和干妈去买东西,我要买纪念品寄给小一。” 秦简咳了一声:“我要买纪念品给你师父和二叔三叔他们寄回去,来一趟冬奥也不容易哩。” 好吧,那大家先分开,待会在旅馆集合。 秦追抱着辛西娅,用大衣帮小小的女孩挡住寒风,走到格里沙在的地方。 一道高挑身影已站在店内,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贵公子穿着厚实的大衣,怀抱同样金发的小女孩站在店内,举着一杯热巧克力:“诺米,来,这是你最爱的饮料,喝的时候要小心,不许倒在叔叔身上哦。” 秦追一晃神,这才意识到那名青年不是菲尼克斯,而是奥格登。 第 292 章 亲爱 奥格登也发现了秦追,他神情明显激动起来,张了张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喉咙,随即低下头调整情绪,终于理清自己想说的话。 “哥哥现在没法随意出国,但他想让你看看诺米。” 奥格登有一张与菲尼克斯相似的面孔,虽然没他哥哥那种夜之贵族一样的华丽俊美,却更像传统意义上的“美式甜心”,笑起来有点大咧咧的。 所有知道菲尼克斯和秦追过往的人都知道,诺米本来不仅是菲尼克斯的女儿,也会成为秦追的女儿,但她到底没能做成秦追的女儿。 秦追问道:“克莱尔呢?” 秦追坐在自习室很久没眨眼了。 窗外,枯黄梧桐夹杂着赭尽的枫叶,深秋凉风透过缝隙,瞬间侵入,擦过秦追身上格子衬衫的袖口。 他的手指纤长好看,覆在鼠标上,因过于用力,僵硬的指尖泛上明显的苍白。 眼前的老式笔记本电脑买了有三年,功能一切正常,就是容易发烫,他前不久刚动手换了散热器,其他的没什么大毛病。 当下。 秦追睨着屏幕,微颤的瞳孔倒映出不真实的画面,是陌生邮箱账号发来的几张微信截图。 准确来说是他的男友思宁和朋友的聊天记录。 【你还没跟秦追提分手啊?】 【他前两天都找人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想谈就别浪费人家时间了呗。】 本以为这几句话算得上刺眼。 往下,熟悉的自拍头像是思宁没错,却不是秦追微信上加了四年的好友,看样子是他并不知情的小号。 【我什么时候浪费过他时间啊。】 【这几个月都各忙各的,跟分手有什么区别?真没劲儿,咱们在夜店见过的帅哥哪个不比那书呆子有意思。】 【】 【帅又不能当饭吃,我当然知道他帅啊,否则当初那么费劲追他干嘛。】 【就说这世上的谁有我寡啊,连嘴都没亲过,更别说那什么了。】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抱怨。 思宁这样心高气傲的富二代,从怀疑自己的魅力,再想到唯一合理解释,那就是谈了三年的男友秦追是个有功能障碍的。 【我是个正常有需求的,但他那方面肯定不行,不可能总把精力耗在他身上吧。】 【你也知道秦追家里什么情况,反正到最后也不可能结婚,我压根没想过要带他去见我爸妈。】 “” 秦追呼出的气息裹挟着冷意。 他敛起眼眸,无事发生般退出界面,换回TestDF考试官网,确认考场,浏览附近的酒店,却在界面显示预定成功时反应过来。 他订了一晚平时舍不得住的希尔德。 秦追还要赶当天的动车,先回寝室,收拾行李箱,把资料和换洗衣物有序地整理装好。 想到接下来几天可能降温,他打算多带一件外套,拉开衣柜,指尖骤顿,目光落在中间的收纳格子,是本打算见面拿给思宁的礼物。 秦追漆黑的眼睫颤了下,像沾了灰尘,抬起手,随着“啪嗒”的沉闷声响,那份礼物落进了垃圾篓里。 一个小时后。 秦追通过南陵市高铁站的检票口,上车入座,戴上有线耳机,空间略窄,好在路程也就三个小时左右。 车厢内有不少乘客是大学生,似是感受到强悍的压迫感,们庆幸座位离得稍远,而们全程红着脸,好奇地打量这个肩宽腿长的帅哥。 浓密的黑发下,五官英气深邃,鼻梁高挺,颜值比那些外网万转的天生爱豆还开了挂。 这个一看就是平时被很多人追的类型,习惯保持冷脸来婉拒搭讪,成熟高冷,却又糅杂了明显的学生感,显得英俊斯文。 此刻。 天菜长相的,戴着耳机,在行程途中拿出线圈本,翻看好久,而本子里是内容繁杂的机械类图纸,还是由德语标注的。 “” 怎么会有这种长得帅还是学霸的?! 哪怕只是共处车厢,们感受到了碾压,们很难不心动,唯独专注于复习的秦追,直到过隧道才留意到手机在振动。 分别是两个人发来的消息。 先是导师关心他,在考试的津海市有没有落脚点,秦追礼貌回复,说自己定的酒店就在考场附近,让老师不要担心。 再是室友周羡的连番轰炸,满屏幕全是问号,问他怎么把准备给思宁礼物扔垃圾篓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秦追神色不变,薄唇却抿得很紧,思忖了会儿,周羡比他更早地开门见山。 【追哥。】 【你俩是不是出现感情问题了?】 【不过也犯不着把这么贵的东西扔了吧,好歹是你排了几个小时长队给他买的手机】 周羡也是,南陵本地人,尽管家里条件好上不少,但从大一到大三都跟秦追是室友,俩人始终是关系不错的哥们。 最近。 周羡用了两年的手机内存不够,也想换这款新手机,不过全网都说线上实在难抢,线下排队也得靠运气拿到货。 他本打算再等等,却没想秦追这么个破电脑都舍不得换的家伙,发布会刚出的隔天就把新手机搞到手了。 周羡一问才知道,秦追的男友思宁消失了好几天,解释手机坏了,没法回复消息,但又懒得折腾维修,打算等最新款出了就换,接着又联系不上了。 而秦追这么个书呆子,做足了攻略,天还没亮就骑车去市区专营店排队,花了兼职家教半年的存款给思宁买新手机。 周羡事后只想说离谱,比上次有母猫组团进他们寝室非钻他被窝里生崽还离谱。 【他那种大少爷,以前追你的时候巴不得二十四小时黏着你,也就你愿意相信他手机是真坏了。】 【算了】 【千万别影响到德语考试,有什么等考完再说。】 周羡清楚秦追家里的情况,碰巧需要新手机,非说捡到就当转卖给他了,往秦追的支付宝转了钱,并催他赶紧换台好电脑。 秦追熄灭手机,后背靠往椅背,抬手抵了抵生疼的太阳穴,准备闭眼小憩会儿。 高速行驶中的列车,伴随着不时有人路过的脚步声,没多久,有小孩开始吵闹,嘈杂且混乱,一如这四年被纠缠到确认恋爱的过往。 秦追和思宁是在高三认识的。 刚开学不久,思宁就从国外转学回来,性子张扬骄纵的,看上了秦追这个低调耀眼的学霸,用那种打滚撒泼的方式非要把人勾搭到手。 那时候的秦追压根不想搭理,哪怕拿到了南大的报送名额,也以学业为重避着思宁。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思宁的父亲是商圈大人物,母亲虽不是原配,却也是有权有势的阔太,所以思宁从小在母亲的骄养溺爱下长大。 而秦追的家在小县城,无父无母,由外婆抚养长大,靠优秀生名额才进入的南陵市第一高中。 但这不影响思宁的追求,他们步入同一所大学,秦追就读机械专业,思宁念服装艺术,抬头不见低头总能见。 从刚上大学,思宁嘘寒问暖,三天两头跨越整个校园来找他,并且单方面宣誓主权。有次思宁哭得特别厉害,秦追不知怎么就答应了同他试一试。 然后。 他们之间也确实以恋人身份在交往,只是秦追本能地抗拒亲密行为,思宁也只好作罢,偶尔主动要求牵手,其他的从未越过界。 秦追始终认为是自己太过保守。 身体不好的外婆独自将他抚养成人,只盼着乖孙好好念书,而他自小也听话懂事,哪怕是个受欢迎的,也从没想过会在学生时代恋爱,更别提与人亲密接触。 以及 虽然不像思宁认为的那样,但秦追不得不承认,他的信息素确实也存在着某些问题。 “前方到站津海市。” “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秦追勉强休息了会儿,起身拿行李,随着人群走向车舱门,迈下站台的瞬间,津海的冷空气拍打在肌肤上,确实比南陵要冷得多。 天色不算早。 秦追坐地铁去酒店,登记入住,上电梯,按了楼层没反应,琢磨了会儿,才知道高级酒店要刷房卡才能抵达对应楼层。 电梯门关上。 秦追呼出了热气,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对话,是思宁说没想过要带他去见家长,毕竟他们俩的家世确实天差地别。 酒店套房里。 落地窗外的津海市城区,布满高楼大厦,闪烁着潋滟而璀璨的霓虹灯光。 秦追吃过酒店提供的晚餐,坐回桌前,一眼眺尽远方,发了会儿呆,才将资料和纸笔从行李箱拿出来。 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儿混乱。 以往这般时候,思宁会来酒店陪他,躺在床上边看剧边吃水果,门铃一响,准是那家伙点的外卖送到了门外。 秦追眉心微皱,越是刻意不想去回忆,就越是被思宁牵着鼻子走。 就在这时。 在桌角充电的静音手机,屏幕泛起光亮,秦追微微绷紧肌肉,伸手拿了过来,手背冒出不甚明显的青筋。 他的目光落在备注为“小思”发来的几条消息上,分明不是故意的,但在十多分钟前,思宁发过的几条消息确实都被他忽略了。 回想起来,那会儿的他应该是去餐厅吃饭,把电量不足的手机留在房间里充电了。 【我明天要去趟津海机场接我哥。】 【你酒店订的哪家,等忙完了想去找你说些事,给我发个定位?】 【】 【喂。】 【为什么我每次找你都要找好久啊。】 秦追盯着那几行字,深呼吸几下,尽可能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去想邮件里看到的内容,但还是宣布以失败告终。 秦追闭上眼,一个字也没有回,扔掉手机的瞬间,忽然冒出了三年前的某个画面。 在深秋落叶的夜晚。 他们看完电影回学校,走在路灯下,思宁哭得眼眶通红,眉眼像沾了霜雨,跟平时盛气张扬的模样大相径庭。 就是那双眼眸让秦追心软了。 如今回想起来。 好似是在遥远的儿时,外婆家院子的桂树下,周遭泛着浓郁又温和的花香,他也曾被相似的眼眸注视过。 只是记不清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菲尼克斯看了眼因为无法去南美陪露娜过生日而一直冷着脸的杰妮.阿斯特小姐,忍俊不禁。 随后他神情一怔,抬手道:“等等,先别说话。” 詹姆斯先生不解地看着他。 菲尼克斯目光沉静安宁:“让我听完这一曲。” 南美正是温暖好时节,露娜穿一条黑色连衣裙,坐在湖泊旁,轻抚瑞德鲜艳的羽毛,马蹄声响起,她的情人正骑着骏马靠近。 露娜起身,举起修长的手,下一刻,马上的深肤青年俯身握住她的手往上一扯,让露娜坐到马上,缰绳也转移到她手中。 一曲毕,秦追站起来,对旅馆内鼓掌的所有人微微鞠躬,笑道:“谢谢,亲爱的朋友们。” 祝我们26岁生日快乐。 第 293 章 熊心 令人遗憾的是,在本届冬奥会上,唯一来参赛的亚洲国家是日本。 也不知道那些日本运动员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2月13日的清早,一名日本男性运动员特意过来,给知惠送了一束花。 平心而论,能在这个时代玩得起冬季项目的亚洲青年,其家底必然相当厚实,这名日本男性身高也不差,起码能和知惠平视,长得也算端正,就是一口牙齿乱得仿佛出生前就被谁把脸揍了一顿似的。 “洪小姐,你我都是亚洲人,我仰慕您许久,特意来祝您生日快乐。” 知惠面上没有丝毫笑意,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点亮微小的火花,又吹灭:“谁告诉你我的住处的?” 夜色浓郁。 窗外的风刮在玻璃上,连带着墙面都在震动,病床上的外婆陷入睡眠,呼吸平稳,没有受到丝毫干扰。 秦追正坐在比病床矮上几公分的折叠陪床上。 他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戳开线条的头像,显示朋友圈不再是一条杠,而是“朋友仅分享三天可见”这行字。 说不上是哪种情绪在作祟。 秦追在心底独自消化,那位姓的,将他从黑名单放出来了,还在外婆手术住院这件事上给与了他经济上的支持。 一股微妙的心情瞬间蔓追全身。 秦追呼出气息,稍微凌乱,脚步放轻走往阳台,月光打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透着冷意以及捉摸不透的疑惑。 就在这时。 在他没有任何期待的前提下,静音中的手机弹出消息,无声无息,但小狗头像和气泡再次明亮地闯入他的世界。 [线条]:考虑得怎么样了? 没有称呼。 也没有对先前的事情做出回应。 秦追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不是不想回复对方,而是完全不知该以怎样的状态回过去消息。 然而。 没有读心术的对方好比窃听了他的心声。 [线条]:对不起。 [线条]:之前放鸽子是我的问题。 对话界面显示对方还在输入中。 秦追怔然,被这两句话击得无措,似乎不忍提及那个话题,率先发了一句:没关系。 [LIEN]:已经过去了。 那件事就不必再提了。 秦追是这么想的,对方那么聪明的家伙,也意会到了他的想法,再询问也只关于外婆是否要转院的事情。 秦追的外婆是一名阿尔茨海默症患。 那些记忆减退、语言障碍等症状,随着年龄增长愈来严重,但令秦追万万没想到的是,几年前他无意发现外婆卧室里的抑郁药,才知外婆还有着抑郁躯体化的情况。 记忆中的外婆是坚韧的人。 她独自将秦追拉扯长大,在鱼龙混杂的小地方,性子总要强盛,否则会遭人欺负。 但秦追总记得,外婆是温柔的,小时候的院子种着好闻的岩桂花树,婆孙俩坐在下边乘凉,那时候听了很多外婆在前雇主家工作的事情。 雇主家有个美丽心善的小主人。 外婆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位女像外婆的第二个女儿,偏偏她遇上了不好的人,婚姻不幸,在几乎难产的情况下诞生了可怜的孩子。 秦追有时会想。 外婆多年的抑郁或许是跟那位主人的遭遇有关。 所以 当患着阿尔茨海默症的病患,身体深处又藏着多年抑郁的种子,哪怕有聘请的护工全天照料,也会有应接不暇的时候。 前阵子看着格外稳定的外婆,今早又冒出轻生念头,趁着陈侨不注意,走到楼梯间摔下去,好在抢救及时,没出现不可挽回的情况。 想到这些。 秦追狭长的眸子,蒙着一层雾,寒风拂过他乌黑的额发,盯着屏幕,那上边已然是先生发来的长文消息。 [线条]:把外婆带到南陵治疗会比在你家乡好很多。 [线条]: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那张卡里的钱是你的诚意,但当初走错房间也有我的问题,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线条]:你也不要因为我选择马上拒绝,袁彬是我朋友,是他的人脉能帮上你的忙,跟我关系不大。 [线条]:你考虑清楚了跟他说一声就好。 最后。 那边的家伙说自己明个儿还要上班,熬不了太晚,说完这些就消失了。 手机屏幕的光亮也逐渐暗下。 秦追怔忡良久,人情是需要还的,更何况他们之间,微妙且复杂,但先生似乎并没有借此多言。 另一边。 格里沙发完那些话,独自在露台吹风,冷静了会儿,转身回屋内,空荡别墅的桌台上,有着厚厚的一份关于秦追的身世资料。 但他没看 格里沙只听说对方的外婆患病,多年来,秦追边上学边拿奖学金,还要在忙碌的学业之余,挤出时间当家教兼职赚钱。 他的日常开销很节省,其余的都用在支付外婆和自己的医疗费上,并且还得负担护工的工资。 “” 格里沙踱进卧室,把自己像粽子塞进被褥里,闭上眼,好似骗自己做些帮助对方的事,就能让当初放鸽子的罪恶感没那么严重。 秦追是个很好的人。 格里沙已然笃定了这个念头,哪怕跟思宁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谈过恋爱,也从未在思宁身上索取过任何帮助,至少这些足以看清他的人品。 其他的再多看两眼都是对人家的不尊重。 格里沙翻了个身,在拉扯中困意渐袭,等到太阳初升,再醒来,接到袁彬的电话。 “他同意转院了就好。” 格里沙放下了心,又听发小转述了秦追的话,说是等外婆的病情好转,会想办法还上这份金钱和人情上的帮助。 一大清早还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格里沙掀动眼皮,懒懒地应道:“随他吧。” 或许。 秦追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想要负责是因标记了他,还人情是因得到了帮助,于他俩之间,至多两个月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那么辛苦才走到今天的家伙,意志如岩石般坚韧,他也不忍用“安抚”这样的枷锁将对方的人生与自己捆绑。 接下来几天。 格里沙时不时从秘书和发小口中,听说秦追带着外婆转院来到南陵,医疗环境提高,针对病情的方案也更落实,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格里沙隔三差五靠抑制剂撑过奇怪的症状。 真的 很奇怪。 冬日的暖阳下,光与影的觥筹交错间,宽敞的别墅不再冰冷,甚至热得不成样子。 这几日的格里沙感到很不对劲。 他的居家办公次数变多,穿着柔软的米白色睡衣,窝在沙发上,疏懒的凤眼变得濡湿,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 右手不知该摸哪里好一些。 他的腺体很热也很痒,腹部往下也好不到哪儿去,商界上的精英总裁,在家中却很是狼狈,没人帮他纾解这份预料之外的难受。 “唔。” 格里沙放弃了自我挣扎。 他细腻白皙的手掌,伸进睡衣下摆里,擦过紧实的腹部,正要往下,脑海中同时幻想着秦追的脸以及好闻的檀香味信息素。 那个对他做出临时标记的。 “嗡” 格里沙瞬间反射性起身! 桌台上的手机差点把他魂儿都吓散了! “???” 格里沙几欲崩溃,但凡是袁彬和谢宿中的哪一位,他劈头盖脸大骂一顿都算轻的。 结果 一看竟然是他的好秘书小郑打来的电话。 格里沙发作无能,滑动接通,抑着不稳的气息,佯装冷淡:“什么事?” “老、老板” 秘书的声线比筛子还抖,在电话那头像是要崩溃了,“您的体检结果出来了!” 格里沙的脑袋木了一下。 秘书凌乱地组织语言:“那个老医大爷到底还挺靠谱的” “他送去的是南陵第一男医院。” “可是怎么会显示老板你会被永、永久标记了啊?!” 晴天霹雳。 格里沙的脑子里发出嗡嗡的声响。 所以 那天他在酒店,跟秦追睡也睡了,还被咬着腺体注入信息素,压根就不是临时标记? 而是有怀孕可能性的永久标记?! 菲尼克斯冷笑一声,直接下线。 露娜瞥他,摇摇头:“他醋了。” 格里沙有点委屈:“我也醋啊,他们谈的时候我醋,他们分了我也醋,可我从不对他发脾气呀。” 露娜面露无奈:“我记得在咱们7岁的时候,寅寅就教过我们如何用绿茶大法噎得别人满肚子气了。” 你在工作里茶一下自己的政敌都算了,在自己姐姐面前就别茶了,大家都是一个老师教的,谁还不能破谁的招啊? 格里沙摸了摸头,露出清澈的笑:“是哦,不好意思,工作的时候茶惯了。” 露娜:……突然好奇起这家伙在工作里到底是什么模样了,她之前都以为这小子的工作模式里只有骁勇善战、狡诈精明两种形态的。 第 294 章 告白 冬奥结束后,知惠结交笔友索尼娅.海薇(花样滑冰女子单人滑传奇金牌得主)一名,和她亲爱的寅寅欧巴一起圆润地冲回实验室。 “我的妈我的姥我的爷爷我的袄,菌子可千万都好好的。” 知惠对自己的学生们的学术能力信心满满,但对他们的人品永远提心吊胆。 幸好这帮家伙近期没有犯病,实验室好好的,没有被烧没有被炸也没有遭贼偷,她手底下那个女装大佬甚至还谈上了恋爱,听说是把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马术师。 而格里沙和秦追、知惠通气时提过的“曾是我手下的孤儿后来也接受过乌鸦培训但现在我希望他好好学医”的金发美男子亚格尔则开始颜值下滑。 南陵市三甲医院。 高档病房自带香薰气息,好闻且舒适,病床上的外婆脸色红润,进食正常,能起身走动,没什么是比这更好的情况了。 秦追坐在床边的软椅上看着手机里的复习资料。 尽管请了假,学校里还有期末考,目前看来可以参加考试,在这点上,秦追全然不知该如何感谢先生。 天色恰好明媚。 在陈侨的搀扶下,外婆上了趟洗手间,重新趟回床,歪着脑袋像小孩那般呢喃:“追追” 老人家的耳朵已经不太利索了,秦追将手机搁下,靠近外婆耳边:“追追在这里。” 自从大学的第一学期。 外婆患病之后,比起“小追”、“外孙”这样的称呼,外婆更喜欢像他还是幼时小不点那样,对着他唤着“追追”。 秦追为了让外婆认出是他,也会这么称呼自己,习惯了之后就没再变过。 或许是住在这儿的环境更好,床睡得更踏实,老人家的心情也愉悦很多。 她不停地念叨着:“追追要好好吃饭。” “早早睡觉。” “不可以总想着写作业。” 秦追笑了笑,冷峻的脸庞也染上了温度,正如这几天的南陵,在暖阳的照耀下,凝滞了这座老城的时间。 以至于秦追不太记得先生有多久没回他消息了。 偶尔也会想一想。 先生是否不再需要他的信息素,并且让他只管跟袁医生联系,又是否不想跟他这个人再有任何交集。 毕竟 秦追始终记得对方说要见面却又反悔的这件事。 他心中藏着事儿,外婆自然是看不出来,小孩哄另一个小孩似的,说的都是些漫无边际的闲聊话。 但陪在身边的陈侨就不一样了。 她是个有眼力见的姑娘,藏着好奇心,究竟是谁帮婆婆办理的转院,毕竟很久以前,她知道秦追想办理转院,却因户籍和医疗保险种种问题没能成功。 就在这时。 外婆说困要睡觉了,陈侨准备拉上帘子,遮挡刺眼的光,在她身后的软椅上传来手机振动的动静。 回过头一看。 只见秦追盯着屏幕,怔然不已,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住了,匆忙地对来了目光。 陈侨已然脑补出各种桥段:“秦追哥,你只管放心去忙,这儿有我在陪着外婆呢。” “” 秦追失笑,随手拿起围巾,说了声谢谢,“我尽快回来。” 陈侨猛地点头,疯狂使眼色,在心里盘算着等秦追回来一定要问问那位贵人究竟是谁。 秦追的动作很快。 这里大医院的电梯更难等,他走的楼梯,反而更快一些,这期间,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自先生的消息。 [线条]:我在医院东门对面的茶餐厅。 [线条]:你有空了再过来一趟。 对方没要求他马上过去。 但不知怎的,这种贸然出现的作风,跟他认知里的谨慎小狗全然不同。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以至于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找上门来了。 秦追出了住院部大楼,阳光洒落,但气温仍是冷的,他在室内穿得不厚,外套都在行李箱里,走得急了,只抓了条围巾系往脖子上。 出了医院东门。 秦追从地下通道过马路,心脏跳得稍快,几乎是跑的,路人觉着他像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而事实好似也确实如此。 从通道口出来,左手边正是那家茶餐厅,装修偏老式,上下两层,门口还有服务员分发菜单。 秦追直说了找朋友,对方一看颜值这么高,瞬间联想到了是哪位客人:“在靠窗户的位置哦。” 秦追道谢,快步上楼,到了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却不自觉地慢下了脚步。 毕竟那是位跟他有过亲密接触的。 秦追沉着气息,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一边走着,目光斜向正对着医院方向的这排座位,且看到了位浅色头发的漂亮青年。 对方正望着窗外他来时的方向,穿着偏厚的羊毛衫,气质优雅,周身透着一股矜冷的气质。 就在这时。 对方也偏头看过来,一双漂亮上挑的凤眼,似是拘束,眼睫也颤动了几分。 “” 秦追不免迈大步,上前打招呼,垂着眸问,“先生?你好。” 格里沙抬眼对视:“嗯。” “坐吧。” 就连嗓音也是清清冷冷的。 秦追点头说好,在正对面坐下,相隔着餐桌,目光相触,在那双凤眼上流连过久,半晌才意识到冒昧,连忙别开了视线。 格里沙瞧出他回避的目光,听似随口地说:“你刚才一直在看我眼睛。” “” 秦追呛了一下,怀疑对方在挑刺,可又好像不是,接着听出了藏着调侃的意味:“为什么?” “是我冒昧,”秦追承认且由衷夸赞,“你的眼睛很漂亮。” 格里沙挑了挑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巴往桌沿上的菜单抬了抬,说:“你看看想吃什么。” 秦追点了点头,坐下来自然是要吃饭的,氛围已经够不对劲了,只干坐着怕是还能变得更尴尬些。 秦追边翻看菜单,边礼貌询问对方的口味,格里沙只说了不吃寒凉食物和太过辛辣的,其他随意,而后秦追也就点了些偏清淡的招牌菜。 服务员前来拿着菜单走了。 那股莫名的尴尬又涌上来,像对方捉摸不透的性格,在网络上和现实中,反差颇大,给秦追一种平日几乎接触不到这类型人的直觉。 应该不是普通上班族。 而是家庭条件比较优渥的上流社会人士。 秦追其实不太会跟这类人相处,接触过最有钱的人是他的前任思宁,但因为是同龄人,且比他小几个月,并未产生过像当下光是对视也稍不自然的情况。 更何况 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微妙又复杂。 忽然,格里沙打断了他的思绪,饶有兴致地说:“别紧张,我只是路过想着顺便见一面,你外婆的情况怎么样了?” 秦追说病情好很多了,感谢的话说完,不忘询问起对方的身体状况:“先生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这时服务员又过来倒茶水。 格里沙完全无视有外人,直言道:“我貌似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除了的信息素安抚。” 秦追浑然一怔,那位服务人员也险些手抖,只有格里沙像个没事人,手掌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瞥往窗外。 “” 服务员倒完茶水就开溜了。 而秦追背脊挺直,一动不动,薄唇也抿得紧紧的,多少能感觉出眼前的在不高兴。 为什么会不高兴并且突然来见他? 秦追对那句路过的话存疑,作为标记对方的始作俑者,他能断然对方不高兴的原因在自己,却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 格里沙感知到他的沉默,侧回脸,毫无预兆地又问:“介不介意聊聊你的前任?” 秦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然,很快又压了下去,摇了摇头:“不介意。” “我们是和平分手,没有原则性问题,只是双方的性格不太合适。” “至于分手时间。” “就在那天我们见面之前的几个小时。” 低沉磁性的嗓音有种安抚的力量。 格里沙听了去,浑身筋骨犹如被牵动,等到服务员上完菜,又离开,也仅是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了。” “先吃饭吧。” 秦追看他动了筷子才跟着动,实则不饿,至于格里沙何止是不饿,半点胃口也没有,却装模作样地尝了几口。 人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总是装作很忙。 格里沙也是如此,在他的余光里,眼前坐着五官英俊的,比他想象中更得体绅士,主动给他烫碗筷、递餐巾纸,就连谈吐也令他感到很舒服。 跟他以前接触的都不一样。 格里沙思及以前在国外接触过的,不是富二代就是近几年靠自己才打拼跃上新阶层得家伙,浑身充斥着一种美曰其名为自信、野心的气息。 但这让身为的格里沙感到分外不适。 那些家伙是自大的,与生俱来的性别,本就给了他们高人一等的错觉,又因事业上有所成就,无形就展现出了浮夸又野蛮的表演型性格。 他遇到过太多打着尊重名义却在背地里别有所图的了。 只有眼前的秦追,不知道他的身份,自始至终将责任拦在身上,尽管家庭条件不如何好,却始终不卑不吭,对不分性别的所有人都有着一视同仁的尊重。 包括对方的前任、自己那个脑子有泡的弟弟。 想到这些。 格里沙敛回目光,喝两口热茶,心里不住地想,果然是没跟思宁做过亲密的事。 否则怎么会把临时标记搞成永久标记的。 格里沙的额角生疼,自己把自己整生气了,茶也不喝了,对着秦追投去目光,像是等着对方开口哄他一样。 秦追都没法平静地吃这顿饭,自始至终都在用余光观察,见冷淡小狗变成了奶凶呼呼的模样。 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是不是饭菜不和胃口。 格里沙直言说:“你先把外婆照顾好,学校的考试也忙完,然后知道该做什么吗?” 秦追:“” 他大概知道。 但也不完全清楚,毕竟眼前的家伙是个翻脸经验者,到了这会儿才露出网络上的小狗气质,有些可爱又炸毛。 但谁知道考完试了又会是怎样的一副面孔。 “应该知道,”秦追顺着他的话回答,“需要安抚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格里沙:“你最近很忙。” 秦追:“你的身体也要紧。” 他想了想,说了自己大概什么时候在陪床以及考试日期,接着给了一剂定心丸:“在这之外的时间都能去找你。” 格里沙听着还算满意,又动起了筷子,好似轻哼了哼:“发情时间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我尽量不打扰你,行吗。” 秦追听着耳廓发烫,点了点头,气息不稳地说:“是我的责任。” “你一有不舒服就告诉我。” “我这边会想办法解决好自己的事情。” 格里沙又不说话了,心说当然是你的责任,只是临时标记就算了,永久标记可是大事。 但与其两个人都烦。 格里沙认栽了,现在秦追忙着照顾外婆又得兼顾考试,说了也只是给人家添堵,他打算想着等几天再开口。 况且 他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格里沙早已忘了他气汹汹地找上门来,本想跟秦追摊牌说清楚,可或许是那张脸太帅,隔着卫衣也能回忆起身材对他胃口,早在刚见面那会儿就已经气消了。 两人看似平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秦追点的刚好够两人份,本以为看上去气质矜贵的格里沙,会瞧不上这些饭菜,但没想到对方不挑食,胃口也渐佳,以至于他不自觉想起了前任。 这想法一冒出来足以让秦追愣住。 他不该这么想的,这种想法也着实很奇怪,先生愿意帮外婆转院,不记恨他当时临时标记的冒犯,说明对方是个很好的人。 像这样优秀又有着良好品质的,未来能在工作中遇到会是幸运的事,毕竟两个月后的他们应当不会再有交集了。 趁着格里沙去洗手的工夫,秦追叫来服务员结账。 另一边。 格里沙再回来,瞧见秦追主动结账,难免意外:“那下次见面换我请客。” 秦追很是轻松地说:“没关系。” “先生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说这话时,秦追的神色松弛许多,五官深邃英挺,全然长在格里沙的审美上,后者几乎看呆,装作浑不在意地说有事要先回去了。 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外边发传单的服务员忙别的事去了,四周没人,前排停着好些私家车,心知秘书在候着自己的格里沙想说什么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先生。” 反倒是秦追不知状况,解开围巾,因高上几公分稍微垂着脸,“我看你好像穿得不多。” 格里沙微抬下巴,眨了眨眼睫:“嗯?” 秦追将围巾折叠好,伸出手,想了想还是没冒昧给人系上:“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拿着。” 格里沙心跳快了半拍:“围巾吗。” 看上去质感还不错的围巾。 并且是在的脖颈处围着,覆盖过腺体,藏着信息素气味的围巾。 “嗯。” 秦追漆黑的眼眸好似深不见底,随着说话,凸起的喉结动了动,“小狗挂件在我寝室,如果需要的话,下次见面给你?” 格里沙越听越晕乎乎,接过围巾,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呼出的气息变得潮热:“好。” 秦追不受控制地又看了眼那双眸子:“先生怎么回去?” “同事来接我。” 格里沙这才想到秘书可能全程偷看,怪难为情,让秦追先回去了,“你先回去照顾外婆吧。” “嗯。”秦追应道,“下次见。” 格里沙攥着围巾,看着高大挺拔的进了地下通道,身边驶来一辆低调豪车,脸上薄薄的红晕散去,开门上了后座。 前排的秘书小郑人都看傻了,又不敢多看,心想这还是两个小时前的臭脸老板吗。 那个秦追到底灌的什么迷魂药啊? 怎么出来见了一面就能让他老板冒起粉红泡泡了! 秘书小郑嗓子发痒,全然不敢咳嗽,装作若无其事地即将开车,望一眼后视镜 却没想到瞧见后座的格里沙凑近围巾嗅了一下。 “” 这世界大概是疯了。 就连他们老板也长出恋爱脑了! 秦追坐在滑翔机里,在高空的风中听不清格里沙在喊什么,他只能打开通感,大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格里沙?” 格里沙重复道:“人类能够飞上天空也不是巧合,是一代又一代的人渴求飞向蓝天,很多人付出了思考,甚至牺牲了生命,才有了莱特兄弟的成功!你和知惠的成功也不是巧合!” 秦追睁大眼睛:“格里沙?” 格里沙大声笑起来:“寅寅,高兴起来啊!你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吗?你们的试验总是不断创造生命的奇迹!” 这只疯狂的小熊仗着高空再无他人,完全无视他在培训中学到的安全守则,打开飞机上方的玻璃窗,右手握拳高举,对上天宣告。 “这是我的兄弟,他是20世纪最棒的医生!他会和我的妹妹知惠一起替很多人战胜死亡,其中就包括我们挚爱的兄弟菲尼克斯!我为他们感到骄傲,即使真的存在死亡,只要有他在,我也绝不会畏惧死神分毫!” “我多么爱这个了不起的家伙!” 已经决定暗恋秦追终生的格里沙,就这样一边给秦追鼓劲,一边将自己的告白藏在了仅有他们两人的天空中。 第 295 章 夏时 按照格里沙之前的预估,他至少可以陪自己的伙伴们看完1928年的夏奥。 而这一届夏奥的最大看点之一,就是全世界的游泳运动员(不分男女)都将追逐泳坛大魔王露娜视为目标。 据菲尼克斯透露,北美的男子游泳运动员们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已经开始上科技了。 也就是说世上已多出了一批药物导致的笨蛋运动员。 知惠最有希望夺冠的射击赛事竞争其实更激烈些,射击这项比赛极看状态,哪怕是顶尖好手,若是手不小心一抖,也可能落到爬不上领奖台的境地。 因着这点,在秦追开始在格里沙的通感指导下自己驾驶飞机上天,顺带考取B机滑翔机执照的时候,知惠不得不将自己研究和教学以外的时间投入到训练中。 秦追被菲尼克斯这么一下头,澎湃的色心稍微冷却了一点。 唉,明明他以前是个很矜持内敛的人,怎么碰到菲尼克斯就跟吃了春那个药一样。 以前跟罗恩在一起追,罗恩要为他的白月光守童子身,从未提过这方面要求,他也从没想过要跟他去开房。 之前和一个朋友聊天,话赶话说到这事,朋友得知他们在一起快一年没睡,震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问他是怎么忍得住的。 秦追更震惊,这有什么忍不住的。 现在他才发现,碰到合胃口的,是真的忍不住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菲尼克斯本来就是他包养的人,本来就是为了某方面需求的,更何况此行他还加了钱呢。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忍! “哥,才五点哎,我们现在过去是不是有点早了?” “吃个饭,差不多。” “我上次跟你说我的车空间挺大,你要不要亲自检测一下?” “……” 淡定沉稳如菲尼克斯,也差点手一抖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去。 偏偏秦追还不懂收敛,伸手放在他大腿上,食指在他腿上画着圈圈,语气暧昧。 “我知道附近有个僻静的停车场……” 菲尼克斯自认为是一个相对传统保守的人,择偶的标准也是要求成熟独立,在情感上庄重克制,以事业为重的人。 他以为被一个小朋友“包养”已经是他的极限,没想到还能一次又一次被突破下限,连在停车场这么不庄重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检测做得有点久,小别胜新婚,干柴遇烈火,空气里都是潮湿的黏腻。 一个小追后,秦追软着腿从后座下来。 不得不说帕拉梅拉的空间略显局促,他腰都快要断了。 见菲尼克斯穿戴整齐从车上下来,一脸轻松,秦追忍不住磨牙。 他怎么感觉一周不见,菲尼克斯体力更好了呢? “怎么了?”菲尼克斯感受到他幽怨的目光,问。 秦追:“没什么,就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想到一个词。” 菲尼克斯把刚刚产生的垃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问:“什么词?” “衣冠禽兽。” 菲尼克斯:“……” 这么一通折腾完,大学生比哈士奇还旺盛的精力被折腾光,秦追再也没那个色心盯着菲尼克斯瞧了,他几乎是一路睡到目的地的。 天禾公馆的外头已经停满了豪车。 由于是音乐会,今晚来的不仅有商界人士,还有娱乐圈导演制片人之类的大佬和明星。 音乐会的门票也分三六九等,秦追是找熟人要的,而且又前几天才要,追间上太赶了,为了不为难别人,要的都是普通的门票。 所以尽管他们二人外貌出众,在这利益至上的名利场,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走进天禾公馆的大门后,是一个广阔的大堂,穹顶水晶吊灯璀璨,绚烂无比。 大堂中间是交响乐队的表演舞台,他们普通票的只能在大堂观看演奏,也能去二三楼的酒会区和休息区交际吃东西休息。 VIP票的则能去三楼单独的包间观看演出。 还有数量稀少的贵宾票,能在顶楼贵宾厅边欣赏夜景边看演出,有顶级盛宴招待,待遇堪比皇帝。 秦追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说:“哥,我们先去二楼餐厅吃点东西吧。” 他们不是来交际的,所以酒会那边就不去了。 而且秦追被退婚的风头还没过,过去就是个给他们提供谈资的素材包。 菲尼克斯就更不需要交际了,说:“走吧。” 等电梯追,一个年轻的男人被一群个人簇拥着走过来。 那年轻男人戴着墨镜,下巴微扬,目不斜视,被人簇拥着如众星拱月,看样子地位斐然,不知道是哪个大人物。 这追电梯刚好到了,秦追和菲尼克斯正准备进去,却被按电梯的服务员伸手拦住。 “两位稍等一下,让霍三少先上。” 霍三少? 我擦,原来是首富霍家的人! 能被称为霍三少的,估计还是霍家那位神秘家主的亲侄子。 难怪排场这么大。 秦追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霍家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首富啊,向他走来的是霍三少吗? 不,是人民币! 这霍三少看着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为避其锋芒,秦追正要拉着菲尼克斯让开,听到菲尼克斯不咸不淡地问:“为什么要让?”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菲尼克斯刚出声,那位昂着首走路的霍三少脚下一个踩空,险些当场表演个平地摔。 他不可格里沙地扯掉墨镜,看向他们二人,正要说什么,见到菲尼克斯漫不经心地抬起手,在嘴边做了个拉住的动作,让他生生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 差点噎死。 秦追也没想到菲尼克斯平追挺成熟沉稳的,忽然这么刚。 不过他要给没来过这种高端场合,不懂得避让权贵的小情儿撑腰,于是也跟着质问服务员:“对啊,我们先来的,为什么要让!” 服务员差点要翻白眼了,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 然而,他还没出声,那位高贵的霍三少已经快步走过来,忙不迭地说:“不用让,不用让。” 他刚刚还如高傲的孔雀,这会儿忽然变成了被驯服的家鸡,笑得平易近人,说:“你们二位先来的,二位先请,请。” 菲尼克斯一点都不带客气的,牵着秦追的手,抬脚走进电梯。 霍三少见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又是一脸见鬼的表情,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 其实电梯的空间还很大,霍三少一群人进去也装得下,可他愣是不敢踏进去一步。 电梯门合上,簇拥着霍三少的人小心问:“霍三少,刚刚那两人您认识啊?” 霍三少立刻否认:“不认识,怎么可能认识!” 他不敢认识啊! 电梯里,秦追撇了撇嘴,说:“我怀疑刚刚那个霍三少看上你的美色了。” “……???” 菲尼克斯庆幸自己这会儿不是在走路,不然要表演和刚刚那人同款的平地摔。 他轻咳一声,问:“怎么说。” 秦追气鼓鼓:“他本来多高傲啊,看到你的脸就开始装乖装谦和有礼,不是被色所迷是什么?” 菲尼克斯哑然失笑。 “没关系,我很专一,只需要一个雇主。” 秦追轻哼一声,嘴角比AK还难压。 嘿嘿。 嘿嘿嘿。 等他们吃完饭下来,演奏也差不多要开始了,嘉宾在陆续入座。 秦追他们的座位靠前,他们刚找到座位,菲尼克斯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说:“你先去坐,我接个电话。” “好噢,去吧。” 菲尼克斯去外面接电话,秦追自顾自坐下来,屁股刚沾到座位,旁边座位从他走过来就打量他的中年男人试探开口:“秦少?” 秦追:“?” 秦追转过头,中年男人见到他的脸,面漏微笑:“真的是您啊秦少,幸会,幸会。” “你是……” “我是万嘉娱乐的负责人于万嘉,这是我的名片。” 于万嘉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秦追接过来,入手感觉不大对劲。 他定睛一看,好家伙,这名片,踏马是纯金的,掂量着有近十克。 现在的黄金市价,大几千呐。 就……挺离谱的。 一个人再有钱也不可能随手给人发纯金名片,秦追把玩着手中的名片,似笑非笑:“原来是于总。” “是我,嘿嘿,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您,您怎么没去贵宾席坐?” 秦追:“因为我的是普通票。” “……” 于万嘉噎了下,随即又笑道,“普通票好,普通票好啊,平易近人,哈哈,那个,邵二公子没跟您一起来吗?” 秦追挑了下眉,他就说他一个大学生,怎么会平白被人这么巴结,原来是冲着罗恩来的。 不过,这人一个开娱乐公司的,居然没听说他跟罗恩退婚的事。 就这洞察力,还是别吃娱乐圈这碗饭了,干脆找个厂子上班吧。 秦追还没说话,坐在他们前排座位的一位女士“噗嗤”一下笑出声。 她回过头,咯咯笑道:“这位先生还不知道吧,他上周就被邵二公子退婚了。” 刚鬼鬼祟祟摸进来,在秦追身后不远处PY了一个座位偷听的霍三少捂住胸口。 刚被退婚……这是不是有点太劲爆了。 于万嘉一脸吃惊:“此话当真?” “那还能有假,不然你觉得他邵二公子未婚夫的身份,会屈尊纡贵来我们这普通票的位置?” 秦追从决定和罗恩解除婚约那一刻开始,他就做好了被拿来做谈资嘲笑的准备。 被嘲笑一下而已,又不是要他的命,何况他拿了一千万呢! 所以这会儿他也不觉得尴尬,甚至反驳道:“这话不对,我还是邵二公子未婚夫的追候,也坐过普通票的位置。” 这话落音,霍三少忍不住,发出噗嗤一声笑。 秦追心说这些人怎么笑起来都噗嗤噗嗤的,戳气球吗? 于万嘉却笑不出来,秦追这话等于正面承认他真跟邵二公子退婚了。 想到刚刚的逢迎讨好,他脸色有点不好看。 “秦少,”于万嘉不客气地说,“我刚刚给名片追,不小心拿错了,这个才是我的名片,麻烦把你手上那个还给我一下。” 说着,他递出一张纸质的名片。 秦追没接他的名片,不过还是把金名片递还给了他,并且很“体贴”地说:“下次可要看清楚再送呐于总。” 于万嘉脸色更难看了。 他拿回自己的金名片后,嫌弃地在自己的袖子上擦了两下,冷哼:“真晦气。” 秦追:“” 气笑了他妈的。 这追菲尼克斯接完电话回来,见他气鼓鼓的样子,问:“发生了什么事?” 秦追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露出一个笑容,说:“没事啦哥。” 菲尼克斯眼睛眯了眯,瞥了一眼后面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霍三少。 两分钟后,菲尼克斯的手机震了一下,备注为“霍思远”的好友发来消息,菲尼克斯快速浏览了一下信息,没说什么。 但五分钟后,表演即将开场追,天禾公馆背后的大老板忽然走进来。 这位老板人称叶四爷,大家几乎都认识他,他无视了一圈人的奉承,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快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秦追正在研究怎么把横在他和菲尼克斯中间那个扶手抬起来,这样就可以贴贴了。 然而那开关估计追间长了腐朽了,他稍微一用力,“啪”地一声,开关被他掰下来了。 “……” 秦追目瞪口呆,我擦! “秦少。” 秦追一脸茫然地拿着那开关,抬头,看到叫他的人追,顿追面露心虚。 他就弄坏一个开关而已,不用这天禾幕后的大老板亲自来索赔吧。 秦追干笑:“那啥,我不是故意的,我会赔的。” “小事,小事,哪里需要您赔。” 叶四爷笑得比他还灿烂:“不知道秦少光临,有失远迎,我让人为您准备了贵宾专座,特来请您移驾去顶楼。” 秦追:“” 秦追整一个无语。 “我已经和邵家退婚了,你不用这么客气。” 叶四爷笑容不变:“我是专程来请您的,跟什么邵家多家的没关系,您自己就是豪门,哪里需要看其他人的面子。” 秦追:“” 好小众的语言,他怎么听不懂。 秦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拒绝道:“不用了,这里挺好的,多谢了。” 叶四爷也不勉强,态度良好地说:“那您有什么吩咐随追叫这里的服务员找我,我一晚上都在这里。” “好的。” 叶四爷这才转身离开,周围的人看秦追的目光都变了。 特别是那个于万嘉,后悔得差点捶胸顿足。 叶四爷是什么人物,邵家的当家人在这里,他都未必会拿出这么谦卑恭敬的态度。 这让人难以想象秦追被退婚后,背靠上了什么大山。 秦追比他们更茫然,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菲尼克斯。 这哥们是真沉得住气,居然面不改色的。 但也有可能,他并不认得叶四爷,所以不知道刚刚那一幕意味着什么。 “哥。” “嗯?”菲尼克斯侧头,“怎么了?”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想法?” “我怀疑我是首富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大面子。” 菲尼克斯:“…………” 怀疑得很好,下次别怀疑了。 佐久间紫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背包,里面有最新的徕卡二型相机,德国货,价格昂贵但体型很小,方便携带,是她的同门师兄弟送给她的礼物。 这次她想多拍一些照片,作为一份珍贵的回忆,大约能在她往后的岁月里为她带来许多慰藉吧。 火车摇晃着,载着佐久间紫前往她生命中最后一段炽烈的夏日时光。 佐久间莲坐在妹妹对面,心想,他的确是该在今年回国了。 毕竟,一直与母亲恩爱的父亲突然被爆出在朝鲜曾私纳侧室,且与对方孕育了子嗣,母亲在电报里说得含糊,佐久间莲却升起警惕之心。 这件事会被暴露,就是因为父亲去朝鲜特意驱人去寻那个女人和他的小孩的踪迹,一旦让父亲找到那对母子,他要怎么安排他们? 算起来,他的父亲可是入赘的,不过是用来和母亲生育出他的工具,佐久间的一切都该由他来继承,可不能让所谓的私生子占便宜啊! 第 296 章 对手 夏奥在荷兰进行得如火如荼时,秦追在家里剪纸壳。 他的前方摆着一张照片,那是和秦追同一个课题组的李菜银、博纳德教授日日加班,不顾射线带来的健康损害给他拍出来的。 以电子显微镜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伦道夫教授帮了大忙,没他这些年兢兢业业地持续提升电子显微镜的倍率,这张照片还没法这么快出来,可见基础研究就是要建立在优越的工程基础上。 为了同项目组的两位拼命三郎不至于为一个课题搞到英年早逝,秦追给他们开了碘片,压着他们先修一阵假,好好休养。 “如果你们还想要诺奖的话,就要做好和诺贝尔评委会的老头们拼寿命的准备。” 城郊别墅区。 烟雨迷蒙,户外又降温了,卧室里的暖气倒是很足,只穿着单薄的睡袍也丝毫不冷。 格里沙从睡醒就坐在落地窗边发呆了。 手机在他膝盖边儿上,消息冒个不停,不用想也知道是秘书小郑的苦口婆心。 【老板您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有什么是比自己的身体健康更重要的呢?】 【袁医生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管结果好坏,谁都不会拿这么严重的事开玩笑的!】 “” 眼不见心为静。 难怪袁彬一直说他俩的助理都是烦人精,他以前不觉得,如今打发起来累得要命。 格里沙没管手机,目光落向床沿上,叠得方正的围巾,浅色条纹款式,百搭类型。 是秦追送的那一条。 格里沙走过去,脸颊埋在那上边,闭着眼,深深地嗅了一下属于的檀香味,如今那股信息素的气息淡到趋向于无。 这让他莫名涌起了一股焦虑。 格里沙想了想,私下联系起老医,寻求心理安慰似的聊起来:“我这种情况正常吗?” 那边的老医边相当心不在焉,似在看电视,从听筒冒出彩票开奖的动静:“您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格里沙耐心复述一遍。 老医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了些:“被标记过的,对产生依赖感是很正常的,虽然说你们只是临时标记!” 格里沙瞬间无语:“是永久标记。” “哦、哦,不小心嘴瓢,那更不用问了,被永久标记的这辈子都交代了!” “” 格里沙烦得直接转账过去,语气冷淡:“放下手头上的所有事,回答我,我看上去到底像不像怀孕了?” 老医没见过这种年轻人,看着家教良好,温文尔雅,不经意间却会炸一下,确实有点儿孕后情绪不稳的现象。 他本该想劝对方去大医院体检,但捞钱的事哪能拱手让人:“那小老板你现在过来体检一下不就好了。” 格里沙听闻一慌:“所以看着真像怀孕了?!” 他瞬间坐直身体,动静传到电话那头,老医跟着呼吸顿住,急忙地问:“要上哪儿去啊?” 格里沙心想还能上哪儿去:“市第一男医院。” 老医哎哟了声:“别急别急,我这儿诊所也不见得差在哪里啊,你看上回不就是都检测出来了!” “再说哪有那么容易就怀上的,你家族史也有这种情况?” 格里沙:“” 不提这个差点忘了。 他过世的母亲腺体有问题,家望更有着男科缺陷,当初怀上他就有够困难的,相隔多年后让思宁出生更属实不易。 综合来看。 他们家的基因不可能让他成为易孕体质。 况且 格里沙记不太清,但隐约又有些印象,那晚他嫌太烫不舒服,推着秦追的腹肌让他出去,后来八成是没弄在里面。 “” 想到这些。 格里沙不禁手掌湿热,呼吸急促,竟不小心挂掉了电话。 大概都要被疑心病给整神了。 格里沙怕再待下去越想脑子越混乱,换上西服,出门前抓了把车钥匙,打算外出兜风喘口气。 另外,他寻思着秦追这个寒假也要实习,带着外婆和护理小妹属实不方便,是不是应该租套房子来着? 同一时间。 南陵大学的教学楼,气氛肃静,广大学子在座位上专注答题,上下两位监考老师负责巡堂监督。 铃声响起。 机械系期末考的最后一门宣布结束。 所有考生有序地交卷离开,在人群的末尾,秦追跟周羡并肩出考场,两人都个头极高,是走哪都吸引人的高颜值。 相比起秦追偏深邃英朗的五官,周羡眉眼生动,气质阳光,有着私下被调侃“男妈妈”也不会生气的好性格。 但操心别人的事儿那叫助人为乐,放在秦追身上,叫自家人有难不拔刀相助枉为兄弟。 对秦追格外关心的他,听说婆婆病情好转,并转院到南陵,在人群末尾大喊了声:“我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人堆里的其他同学们:“???” 周围都已经这样了。 秦追边走边捧着手机,别人都已散开,他才反应迟缓地抬起眸:“嗯?” 周羡咆哮式重复那句话,接着在原地疯狂晃他肩膀,隐隐崩溃:“什么怎么了!” “你这么些天都不对劲喂!” “我还以为是你阿婆的事儿,结果这都处理好了,那你到底在忙什么啊?” 秦追本就破烂不堪的手机差点被晃掉。 周羡目光一移,瞥见手机界面,竟是跟小狗头像的聊天界面,眯起眼睛:“不会真有艳遇了吧您!” 秦追:“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啊?”周羡勾肩搭背地说,“我可从没见你捧着手机等哪个朋友回消息。” 秦追想了想:“帮我外婆办转院的朋友。” 周羡:“!!!” 不管再怎么问,秦追心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随口揭过后搡着人回寝室。 周羡这人忘性大,没留意瞧见秦追把小狗挂件收进背包里,各自收整放寒假要带走的衣物,问秦追这个假期有什么打算。 以前的假期,秦追有一半时间在岩城陪外婆,另一半时间借住周羡的房子,从早到晚兼职家教赚钱,最高记录半个月赚了十万。 但碰上外婆头一回重病,出现幻觉并用脑袋撞墙,秦追把钱都花在医疗和护工费上,只留着二百块请周羡搓了顿火锅, 周羡每回想到这些,都觉着他这个好哥们贼不容易,边收拾行李边演出烦恼的语气。 “我爸妈给我又买了套房,原来咱俩住过的那套闲置了,空着又怕进贼,要不追哥你帮我看几个月,还能顺便接外婆过去住。” 秦追笑笑,哪好意思总麻烦人家,道了声谢:“我应该会在医院附近租套房子。” 周羡搓了搓后脑勺:“对哦,我那儿确实离得远,不过待会儿开车会路过医院就是了,捎你一程?” 到了考试周后期。 周羡这个没自制力的家伙,基本都回家住,有他严厉的老妈全天监视。 这次考试也是开车来的,热情地要送秦追回医院,想着顺路也不算太麻烦别人,秦追打算帮忙指导对方的实习申请,交换技能。 周羡直呼赚翻了,恨不得这辈子都傍上秦追这位好兄弟,从南陵大学驶向医院方向,提前把电子作品集发给秦追帮忙参考。 到了下午仍是雾大,立交桥上车辆多,平时横冲直撞的周羡也不敢开太急。 秦追坐在副驾,用手机帮忙参谋作品集,心里始终想着事儿,不小心又点进了跟格里沙的聊天窗口 [LIEN]:期末考结束了。 [LIEN]:这段时间添了很多麻烦。 [LIEN]:谢谢你。 这些是他考完试就发出的消息。 对方没有答复。 秦追盯着这几行字,经不住思索对方或许在忙,这时,卡在路上的车辆终于能动了,打着方向盘的周羡,也忽然嗷了一声。 “差点忘了要去给我哥嫂子买点东西,就在隔壁的零食市场,我停在路边花不了几分钟,追哥你不急吧?” 秦追摇了摇头:“我不急。” 如果不是周羡顺路搭他,或许他才刚到地铁站,挤在人群里,路上还得转两趟,才能抵达医院的站点。 “嗡嗡” 就在这时。 手机冒出了来自格里沙的消息。 [线条]:你回医院了吗? [线条]:我在对面的城南溪苑小区。 秦追微微绷直了脊背,心头微振,想不出来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区。 他分明只在不久前跟室友提到过,打算在医院附近租房,而前阵子了解过,那附近最好的小区就是城南溪苑了。 只是房租价位在他目前承担起来会稍微困难些。 驾驶位上的周羡驶向零食市场,停靠在路边车位,说着快去快回就跑了。 秦追坐在开着暖气的车内等候,那边的格里沙似是等不及,拨了个电话过来。 “”秦追瞬间接通了,“先生?” 格里沙:“嗯。” 那边酝酿来去,语气尽可能显得漫不经心,问道:“你还在从学校回来的路上?” 秦追头脑有些懵:“对。” 他问对方怎么会在那里,得到的答复是陪朋友出租房子,上回去那边也是跟朋友见面,才顺便想着与他见面。 秦追几乎信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但格里沙的呼吸不太对劲:“你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医院?” “十多分钟,”秦追的眸底藏着情绪,悬着心问,“现在身体不舒服吗?” “也不是” 格里沙好似难以启齿,“你待会儿看完外婆能不能来找我一趟。” 秦追当他不好意思承认,捏紧手机,语气也稍急了些:“外婆这几天情况很好,我先去找你,你把详细地址告诉我?” 格里沙深吸口气,尴尬地开了口:“我、不是腺体的问题。” “我就是不会用外卖软件。” “你到时候给我带些酸的东西?” 秦追瞬间懵了。 他反应良久才意识到,先生急着给他打电话,是想让他带点儿零食。 秦追应了声好,又问对方想吃什么样的,那边随口说了句话梅吧,接着挂掉电话,发了单元楼和房间号的详细定位。 秦追正想着替他点外卖,还是去超市买更快一些,隔壁车门被周羡拉开,提着大包塑料袋,气喘吁吁。 “哎哟不小心买多了,他们家的招牌好货,追哥你要不要拿几袋啊?” 秦追无意一瞥:“” 那里面装的竟都是老招牌桂花味话梅! 他诧然问周羡怎么买这么多,后者说可别提了,都是他那个恋爱脑老哥宠老婆,结果活儿都让他来干了。 周羡心里那个不爽:“我嫂子不是怀孕了吗,今天能开我哥的车来考试,还不是因为他让我顺路买点嫂子爱吃的酸口零嘴!” “你是不知道” “我刚才进去发现全都是已婚在排队。” “严重怀疑咱们整个南陵市怀孕的都喜欢吃这个!” 秦追:“” 但先生大概只是单纯喜欢吃话梅而已。 “幸好他这篇论文是在9月发布,要是再早一点,今年我们就必须给他颁奖了,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奖项干脆跟他姓秦算了。” “除了姓秦还可以姓洪,洪院士的介入手术在今年上半年就救活了一个人,我们也不知道到底颁给谁,想着反正他们都有奖项在手了,干脆不颁,但是瑞士科学院,英国科学院和法国科学院还是每年都给他们提名。” “毕竟他们是那三个科学院的外籍院士,而且他们手底下收了不少这三个国家的学生,万一他们在论文里给了那些学生二作的话,那两个慷慨的家伙肯定愿意和学生分享诺贝尔奖金,白捡一个诺奖的好事谁不干呢?” “是的,介入手术的主要获奖者是洪知惠,但有资格和她一起领奖的学生一个是英国人,一个是瑞士人。” “说真的,要不先让隔壁化学奖给他们颁一个吧,我记得秦院士也有研究激素,他在美国的时候就发布了一篇有关性激素的论文,今年上半年还完成了一个让酶结晶的实验,这些成果都该归到化学那边,他可是哈伯的学生!” “他在化学领域的研究可不止这些,他还研究了胡萝卜素和维生素,我猜他是为了赚更多钱才这么做的,你们还记得吗?他靠药物专利已经成大富翁了。” 老头们争吵不休时,格里沙接到指令,必须离开瑞士,他甚至没法等到知惠回来,就要立刻离开,秦追只能在深夜送他。 第 297 章 消食 随着上了年纪,瓦夏越来越缠着秦追了,秦追和格里沙离开房子前,将瓦夏和它的一只太孙辈的小猫揣到怀里,两人行至路口,格里沙回身劝道:“回去吧,别送了,晚上冷。” 秦追笑了下:“夏季还没结束呢,冷什么?这里又不是西伯利亚,晚上冻不死人的,这次一别,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格里沙说:“我会想你的。” 秦追递给他一瓶小药片:“我自己合成的维生素C片,你老家那边日照少,到了冬天容易抑郁,除了喝松针水,还可以每天吃一片这个,你好像没有维生素缺乏的毛病,那就给你的小朋友吃。” 格里沙接过:“谢谢。” 他摩挲着小小药瓶,面上有不加遮掩的不舍。 ……一定要问的这么直白吗哥! 秦追瞥了一眼还在憋气的格里沙,觉得他应该听不见。 于是审视着郭浪大块大块轮廓分明的肌肉,认真回答: “浪哥,你的肌肉十分美丽,适合送去参加健美比赛拿冠军!” 郭浪满意:“那老师呢?” 秦追思绪飘忽了一阵,凑在郭浪耳边小声:“很性感,适合设成手机屏保。” 郭浪震惊:“你要把老师的腹肌设成屏保?——”!悄悄话不要大声讲出来啊喂! “咳咳咳——”格里沙忽然呛着从水里站起来,笑着抹了把脸,“你们学,我先上岸休息会。” 完蛋被听见了! 秦追大喊:“……对,我是说设成屏保,以激励我好好锻炼!”试图补救。 格里沙坐在岸边躺椅上拿起一条毛巾擦脸,朝他挥了挥手表示没关系,但低沉的笑声透过毛巾闷闷地穿到水面。 补救无效。 秦追被他笑得从头到脚都滚烫起来,快要把整座泳池的水都蒸发掉。 而一旁,他的教练郭浪看向他的眼神里,甚至明晃晃写上了两个字: 变态! …… 当天晚上,秦追第一次做了关于这个世界的梦。 梦里格里沙站在泳池里,教他如何在水中漂浮。 腹肌紧贴着他的腰窝,一只手越过柔软的水波揽在了他腰下,另一只手则覆在他大腿内侧调整姿势,耐心地帮他在水里保持平衡。 可那掺杂着细密水流的触碰让他浑身发颤到根本无法施力,触电般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就倒在了格里沙的…… 胸肌上。 肉眼看起来是硬邦邦很结实的,但上手摸起来呢,又很柔软。 好怪。 靠,好怪的梦! 秦追脸颊通红,喘着气从梦中惊醒! 夜色沉沉,隔壁床郭浪的鼾声如海浪阵阵。 秦追缓缓平静下来,有理有据地安慰自己: 作为一名缺少体育锻炼而身体脆皮的大学生,在学校里身边遍地脆皮。 忽然看到成熟男人性感紧致的身材,燃起浓浓的品鉴之情十分正常! 属于大学生理应培养的,高雅兴趣。 能有什么缺点呢? 除了早上闹钟响之后,他不得已晚起了十分钟罢了。 …… 上午九点。 圣加罗市艺术馆前方广场,圣诞市集通道口处,“哗啦”一声银色铁门被拉开。 早就在排队的顾客如泳池里的水涌入—— 秦追“咔”掌风切了下脑袋! 禁止再想泳池! “在想什么?” “泳池——” 秦追诚实地脱口而出,然后两眼一抹黑: “——泳池里,浪哥教我的那些动作。” 他们此刻并肩站在卡莉的手绘明信片摊位上,今天天气热,格里沙只单穿了件深黑色长袖衬衣,袖口和领口的衣扣都系得紧实。 但在秦追心虚的眼里,那样的衣服只会越发勾勒出肌肉线条! 格里沙听了他的话,单手撑在明信片后的深蓝色桌布上,低垂下颌笑着问:“那今晚还去游泳么?” “不去了!” 秦追秒回,随即低着头“噔噔噔”像螃蟹一样往右侧无人空间移了点。 格里沙微微勾起唇: “秦老师,昨天的事情不用介怀。” “身材练出来,就是给人欣赏的。你能喜欢,我很开心。” 秦追猛地偏过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 格里沙眼底的笑容霎时更深了点。 又是陷阱! 秦追又猛地缩回头。 脖子像弹簧,你弱它就强! 很快,他们就顾不得再讨论“泳池”“身材”这些无关的问题了。 站在摊位前,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开集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仅有两三位顾客到明信片摊前光顾。 顾客们欣赏了下明信片正面的手绘图案。 便晃悠到隔壁去买烤肠了。 秦追眼巴巴地望着烤肠摊前的长队,决定重新考虑卖烤肠致富的可能性。 突然听见格里沙在桌面上轻敲了下: “旅游城市,到处都有明信片售卖点。” 秦追回过神来,跟着思索: “是,所以我们只有表现出和其他售卖点不一样,才能在众多摊位中吸引顾客的目光?” 格里沙投去赞扬的目光,“我们得挖掘自己的亮点。” 这个他懂!专业对路! 市场营销专业大学生秦追,手举一张圣加罗艺术馆朝霞图,透过明信片望向湛蓝色天际:“看,这是一张明信片,但它不只是明信片!” 格里沙失笑,将明信片翻到正面:“也是城市风景图描摹?” 秦追:“更是未来著名艺术家,年轻时的大作!” 脑海里瞬间灵光一闪,“老师,守摊等我!” 没等对方应答,他便卡进摊位边缘的缝隙,扭着身子艰难挤进顾客通道,然后冲进了斜对面的“闲置二手摊位”里。 他拿着在布洛西市定向越野赛获得的奖金,在二手摊位里淘了块黑板和粉笔,共5欧。 带着胜利品回到摊位,他找到在摊位内悠闲画画的卡莉,俯在她耳边,窸窸窣窣说了段话。 卡莉激动挥起毛笔:“小子,就知道你能创新!” 秦追:什么创新……我那幅画真的是在临摹啊! 以及毛笔涂了颜料就不要再对着人乱晃了! 卡莉放下毛笔,拿过黑板,又抽出根彩色粉笔,将秦追想出的广告文案翻译成英文版,“唰唰”写在黑板上: 【想要收藏未来艺术家限量版大作? 想要记录圣加罗市浪漫城市风景? 想在此时此刻此地,通过一张明信片,将故事讲给远方的朋友听? 三效合一明信片,5欧起售! 全球无同款,错过等一年! 今日上午限时三重福利:- 明信片全球免费代寄!- 未来艺术家免费签名!- 亚洲帅哥免费合影!】 秦追拿过黑板,乐颠颠地将它立在了摊位正前方。 格里沙侧过身,仔细端详着,眼里闪着笑: “免费代寄?” “嗯,附近一百米远就有邮局!”秦追从手机上调出了一个邮票价格表,“代寄免费,邮费另收!” “合理。”格里沙认可地点了点头,“那亚洲帅哥免费合影?” “是您,老师。”秦追诚恳,害羞垂眼,“身材练出来,就是给人欣赏的!我特别同意。” “……” 格里沙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广告牌刚挂出去没两分钟,就有买完烤肠的顾客被吸引过来,“可以代寄明信片?” 秦追举起手机:“猜对了!这里选邮票费用!” 顾客咬着烤肠,停留在摊位前,俯身写明信片。 而随着越多人停留在摊位前,就吸引了越多人前来! 不一会,明信片摊位前已经挤满了人! 秦追不得不在内部区域添置板凳。 分割出【填写明信片区域】、【购买明信片区域】和【合照签名区域】三大区。 “羊群效应。*”秦追一边收费,一边深沉着望着越来越多肥嫩小羊朝他们扑来,握紧拳头: “老师,一起割羊毛吧!” 正被推去和几位顾客合影的小肥羊格里沙:…… 怀疑自己是被割毛的那个。 但被秦追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监督着,他也只能无奈地低笑着,挥手碰了下青年可爱的拳头。 随即拿出拍国际大致大片的态度开始营业。 单手从容地插在兜里,身体自然前倾,露出成熟优雅的微笑。 “先生?”一位操着东南亚口音英语的黝黑年轻男人忽然激动地挤到明信片前台:“先生!我是您的海外影迷!您……” 声音颤抖:“转行当野模了?” “……”格里沙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兼职。” “呜呜那就好哦啊!” 黝黑男人感激涕零,大手笔买下【3张16欧】明信片,扑到格里沙身边,打开前置摄像头开始享受免费合影福利。 秦追沉默着收了钱,退到角落。 向对方投去怀疑小学数学成绩的眼神。 拍完照,黝黑男人突然瞥见了藏在摊位一角,望着自己的秦追。 青年眉眼青涩温柔地望着他,唇红齿白翘起些弧度,叫他心口扑通扑通好一会,然后猛地醒悟过来! 看了眼格里沙,又看了眼青年。 震惊: “啊啊啊先生,原来是来给小男友当野模?真是打扰你们了!” 口出谣言!秦追头皮丝“嗖”地爆炸,“唰唰”翘得笔直! 黝黑男人上蹿下跳中,格里沙淡定朝秦追看了过去:“不是。” “他还不是我的小男友。” ……等下,格里沙是不是说了“还”? 还是他听错了? 肯定是听错了! “他是……” 格里沙要开始介绍他了!秦追立马挺直脊背,真诚地望向黝黑男人。 准备展现一名靠脸吃饭的演员,应有的营业性微笑。 只听格里沙语气舒缓: “他叫秦追,是一位演员。” 没错,是我。 秦追顺利绽放那抹迷人笑容! “也是一位从顾客立场出发的,优秀的明信片销售。” ……怎么还有? “还是一位对商品价值洞察力敏锐的广告人。” ……格里沙这是从哪里学到的词! 他的课本上吗! “不仅如此。” 格里沙忽然停了下来,悠悠的目光,与秦追震惊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愈发萌发了薅兔子耳朵的恶趣味,弯了弯唇: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位艺术家。” “是在圣加罗艺术界公认的、极具个人风格的,创、新、领、袖。”!!! 风静止了,光熄灭了,秦追脸上的营业笑容,咔嚓碎了。 他颤抖着嘴唇,对上黝黑男人无比崇拜的目光,悲愤反驳: “是、临、摹、啊!” …… 碍于男人的深信不疑,秦追最终被迫给他的明信片上签名: “艺术家 - 秦” 这两个词,不说一模一样 几乎是非亲非故。 等黝黑男人走掉,秦追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老师,绝交半小时!” “生气了?” 格里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秦追的表情,思索片刻走到青年身边。 挨得很近,黑色修身衬衫几乎快挨到对方的奶油色卫衣。 垂着头低声哄道:“对不起。” 秦追一边收钱一边往左移:“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摄影师做什么!” 摄影师小李:? 秦追回身坚定道:“老师的罪行都记录下来了吗?请节目组大老爷帮我做主!” 格里沙轻抿薄唇,缓缓跟着他朝左动,指尖掠过身前一排明信片,最后突然点在他细嫩的手腕上,声音也轻轻痒痒的: “我想办法补偿你好不好?” “……”秦追没忍住:“怎么补偿?” 格里沙若有所思:“晚上我偷偷教你游泳,不带浪哥?” “你还不会漂浮,我可以托着你游一段……”! 秦追想起了昨晚那个梦,瞳孔瞬间放大! ……竟然是用肉.体补偿! 就这样,詹姆斯先生开启了在苏黎世养病的日子,菲尼克斯为他们在苏黎世购置了新的房产,让自己的父母每日里除了养病,还可以四处闲逛,到瑞士的各个城市旅游拍照,还有到阿尔卑斯山脉中欣赏自然景观。 再加上秦追开的中药喝着,减肥用的健康食谱吃着,爬山的时候顺道就能减肥,再按时服用硝苯地平,詹姆斯的状态很快就从随时能升天变成了还能再续起码十年。 1928年的诺贝尔到底没给秦追颁奖,但大家都知道明年肯定有他的奖,再不给他颁一个的话,化学奖or医学奖的含金量都要降了。 就在此时,两份来自亚洲的电报,分别抵达了秦追和知惠的手上。 佐久间紫的婚期终于定了,她按照约定将自己结婚的日期和地址发给导师,方便她给自己寄礼物。 而秦追扫了眼电报,立刻去找了秦简。 第 298 章 毒菌 【老师,我将在明年的春季在京都结婚,我的未婚夫姓四条,结婚以后,我就要改名叫四条紫了,京都大学会给我一份教职,但四条家要求我在怀孕后结束工作。 京都春季的樱花很美,我会拍照寄给您的。】 知惠看着这封电报时,陷入了长久沉默,然后和秦追说:“欧巴,你看,等这丫头结婚生子以后,这么多年的书就算白读了。” “她到我身边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又偏执又傻气,好不容易才把她掰成一个正常人的,我以前天天拿着她头疼,后来她却是我最听话的学生。”知惠这么说着,拿着钱包说要出门给学生买礼物。 她给佐久间紫订了一枚胸针,瑞典巧克力形状,只不过这枚胸针是用真金做的,意在鼓励这名学生不要放弃工作和研究,希望她在知识的世界中继续前行。 知惠想:其实她也知道这份期许对紫来说很难,毕竟紫是在日本那样的环境中生活。 “出去看看别的艺人都在做什么,录歌、练舞、背剧本,而你竟然躲在这睡觉?!”长相陌生的大波浪卷发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冲进休息室,扫向他的视线如乌云般阴沉,“怪不得这回的节目组,只给你报了一期20万的酬劳费!我都没脸帮你争取!” “凌姐,秦哥也不是故意偷懒的,实在是他昨晚睡得太晚,现在才会犯困……”他身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畏畏缩缩地说。 被称为凌姐的女人冷笑一声:“睡太晚?怎么,你是想告诉我,他白天在公司假装偷懒,晚上其实躲在家里偷偷努力?” “偷偷,打游戏。”马尾辫女生小声道。 休息室里的空间好像凝固了一瞬。 刚睡醒的秦追懵懵地望着面前的两人,脑海里一片空白。 但听着这有来有回的对话,还是靠着他作为应届毕业生的本能,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字眼: “一期20万酬劳费?” 什么工作,工资竟然这么高?! 凌姐的视线这才重新回到秦追脸上,立马记起了她今天要找他说的那件事,望着面前这张纯天然雕饰的漂亮脸蛋,愈发痛心: “是,20万,你也觉得少得可怜吧?” “你知不知道,和你同期出道的袁野,最近综艺片酬已经达到70万了?” “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境地的……” 却被秦追神情激动地打断: “一期的时间是多久?” 凌姐哽了一下,蹙着眉头烦躁道: “这回这个旅游综艺,一共19天的旅游行程,包括先导片一共五期,所以一期大概涵盖三至四天内容吧。有什么问题?” 秦追倒吸一口冷气! 也就是说,只需要工作三到四天,他就可以赚20万! 那么录五期,岂不是就可以赚到100万? 如果这节目能让他录个一百期一千期,不就可以赚2000万、甚至2个亿?! 他为这乘法计算得出的美妙结果,在心底发出了重重的惊叹。 见秦追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凌姐吓了一大跳,却见青年的眉眼里,闪烁起十分清澈的光芒。 嘴里吐出的话也同样清澈: “HR小姐姐,我最快能什么时候入职?”迫不及待了! 什么玩意?小姐姐? 凌姐面上浮现出一层怪异,抬手覆在秦追刘海下的额头上: “没发烧啊。” “是酬劳从以前的60万降到了20万,落差太大遭受打击了?脑子被打坏了?” 就在凌姐的手心触碰到秦追额头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到密密麻麻的记忆画面如流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几乎一瞬间填满了他的大脑! 宕机好几秒后,他恍惚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一枚迷失在秋招大浪中的应届毕业生。 为什么他的记忆告诉他,他是当下娱乐圈中,一位被誉为笨蛋美人的花瓶小演员? 面前这位大波浪卷发女人,原来是他的经纪人凌隐,而沙发上的马尾辫女生,是还在读大三的、他的实习助理纪涵茵…… 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不是意味着—— 他不用再继续昼夜颠倒投简历、刷笔试、参加群面,去找那些月薪几千的工作了?! 还有这种好事! 等下。 还没来得及为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乐开花,一道模糊的光突然从秦追脑海里闪过。 他瞳孔放大、脱口而出:“凌姐,你刚刚是说我要参加一档旅游综艺?什么名字?” 说到这个话题,凌隐立马堆满一肚子气: “《冬日漫游指南》!” “秦追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工作不上心成这个样子?连要录制的节目名称都记不得!你脑子里还记得什么?” 一旁的马尾辫女生唯唯诺诺:“游戏连招倒是记得挺6。” 凌隐嗖嗖两记眼刀刀了过去。 而秦追这下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他穿书了。 之前秋招压力太大,为了解压,他曾躲在宿舍被窝里看一本叫做《冬日之恋》的娱乐圈豪门爱恋的耽美小说。 里面的主线剧情,就是豪门出身的演员主角攻受一起参与一档叫做《冬日漫游指南》的旅行综艺,两人在综艺中浪漫相爱。 说实话,这部小说攻受的人设不是很对他的xp,感情线进展也十分突兀。他看完这本小说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 书里有一位心理扭曲的反派,恰好和他同名!甚至连家庭背景都很相似! 当时看到反派出场的时候,他心里就警钟长鸣,把相关剧情多看了好几遍。 没想到真的会穿进来! 书里的这位反派秦追,出身贫困、父母双亡,初中毕业辍学打工,十八岁撞大运,被娱乐圈顶级经纪公司“悦界”的经纪人捡进了娱乐圈。 虽然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演戏,但因为一张脸蛋年轻漂亮,吸了不少粉丝。 然而,娱乐圈突如其来的富贵与名利,让秦追迷失了自我,成天呼朋唤友打游戏搓麻将,出道四年专业能力完全没有提升,粉丝灰心失望渐渐流失。 在《冬日漫游指南》的录制过程中,秦追遇见了家世好、有才华、气质佳、正当红的主角受萧颜,心生嫉妒,在北欧观鲸船上,竟然试图将主角受推进寒冷的北冰洋海水里! 幸而主角攻英雄救美。 在那之后,秦追遭到了全网封杀,经纪公司选择与其解约。身无长处、却又被娱乐圈养得好吃懒做的秦追,在所有存款花光后,最终沦落到街边卖烤淀粉肠…… 回想到书里的剧情,秦追心梗了一下。 虽然烤淀粉肠真的很好吃。 虽然据说在学校门口卖淀粉肠的大爷早就财务自由。 虽然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他也在网上搜了很多次怎么卖淀粉肠。 但既然命运让他穿书穿成了一位,录制三四天节目就可以收入20万酬劳的小明星,他当然就要好好珍惜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干嘛要莫名其妙陷害别人,害得自己弄丢高薪工作! 他又不傻,趁着能赚钱多多赚钱才是正道! 秦追又回想起自己穿书前拼命找工作的场景,鼻子又是一酸—— 作为一枚市场营销专业的应届大四狗,在今年难上加难的秋招浪潮中,他本来靠着暑期实习中起早贪黑的表现,在九月初拿到了某私企市场部转正offer。 却在一个月后,因为公司突如其来的降本增效裁员浪潮,被无赖毁约…… 十月,他不得已重新回到秋招的惊涛骇浪中翻腾。 在被N封拒信按在地上蹂躏之后,幸运地靠着辅修的西班牙语专业,接到了一份外企总裁助理兼翻译的工作。 谁料第一天入职实习,公司总裁就将他抵在办公桌前,对他伸出了潜规则的咸猪手。 脆皮的他在慌乱挣扎中,爆发出惊人的气力—— 将总裁推到一旁牢固的书柜边角上,头骨磕得“嘣”一声比爆竹还响…… 总之,再次离开那家公司时,十二月的寒风吹凉了他的两行清泪。 是谁家应届生努力半年,归来offer仍然为0…… 穿书前,他正在一家公司的休息室里,坐等面试官开完会对他进行面试。 等了六个小时后,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醒来便穿到了这里。 这大概是命运瞧他可怜,给他的一线生机吧。 “秦追?秦追你又发什么呆呢?” 凌隐伸出手,在秦追那双漂亮、但无神的眼睛前,晃了晃。 语气愈发暴躁: “后天早上那档综艺就要录先导片,现场会有一个导游竞选的环节,需要嘉宾提前做功课。” “总之,节目组发来的资料我都发到你邮箱了,你爱准备不准备。” “但不许再在镜头前,胡说是经纪人没通知你要准备!听到没?” 秦追从纷繁错乱的记忆中缓缓回过神来。 湿漉漉又青涩的小鹿眼里,闪耀着重生后感激涕零的泪花,声音软软地带着哽咽,但语气十分坚定: “凌姐,请您放心吧,我这回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滴泪晶莹如水洗过的珍珠般,从绯红的眼角滚落,在柔软白皙的脸颊上留下透明的水痕。 美人落泪,纵然凌隐在娱乐圈里看遍帅哥美女,此刻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甚至愈发火大: “秦追你别装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这次绝对不会再帮你完成作业了!小纪也不许帮!” 凌隐气势凌人地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甩下一句: “既然你自己不上进不努力,把一副好牌打得稀烂,那你就烂到底好了!” “万一踩到狗屎运,还能最后靠黑红捞一波!” 随即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休息室里的玻璃门刚合上,方才唯唯诺诺蔫儿巴拉的纪涵茵,迅速从身后掏出手机,声音欢快: “来来来哥,这局你还没死呢,就是有队友骂你挂机……哦?现在死了。” 秦追:“……?” 两面派小助理! 刚刚还在经纪人面前告状说他熬夜玩游戏,现在背地里又怂恿他继续玩游戏! 秦追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拿过手机,在纪涵茵跃跃欲试围观的眼神下。 退出游戏,长按,删除App。 随即语重心长地对小助理说: “小纪,以后我都不会玩游戏了。” “我要学习做一名合格的艺人。” 抬眼,顿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 纪涵茵淡淡地耸了耸肩:“没什么。也就是秦哥你每次连输十局之后,都会删掉游戏,然后说这句话!” ……连输十局原身还玩那么起劲? 果然菜狗才最爱打游戏! 秦追用眼神里淡淡的坚定,回应了助理脸上淡淡的不信。 然后淡淡地拍掉袖口不存在的灰,站起身: “好了,手机收起来吧,我要回去准备后天先导片录制的功课了。” 纪涵茵蹦蹦跳跳地跟在秦追身后:“知道咯,要回去打麻将了!需要我先通知隔壁小东哥到位吗?” 秦追太阳穴嗡地一疼:“……是准备功课!” 人与人之间的信重建怎么如此困难呢! 知惠一直跟着秦追,发完电报后,她拉住秦追的衣袖:“欧巴,这样就可以救竹深子道长了吗?” 秦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情况发展严重的话,竹深子道长的肝完全损坏,能救他的就只剩肝移植了。” 知惠咬住下唇:“可是那个手术都没在狗身上成功过,不,我们的手术能成功,可我们搞不定术后排异。” 秦追已经二十多年没做过人体器官移植手术了,但不代表他没练手。 知惠的比格军团一旦出现器官疾病时,秦追就会尝试给它们换肝肾,手术成功率在80%左右,但那些手术成功比格在术后往往会因为排异反应死去。 秦追无奈道:“缓解排异反应的药物正在研发中,MD药厂为此开了研发小组,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所以了,如果竹深子道长的肝真的坏掉的话,我们救不了他。” 值得庆幸的是,竹深子的运气不差,身体底子也好,加上处理及时,到底留下一条命来,只是他的武功经此一遭也废了大半,据侯盛元发给秦追的电报,竹深子已经有了散功的兆头。 【竹深子这个年纪要是散功,也没几年活头了,那日本人当真可恨到极致。】 就在此时,东北的赛掌柜给秦追发电报。 【寅哥儿,秦筑近日到了东北,向我们打听一个叫石荣的日本人。】 第 299 章 赴日 “寅寅,你知道吗?妈妈一直都是你姥姥姥爷的孩子里最乖巧的那个,秦筑则是你姥姥姥爷的孩子里最不听话的那个,你姥姥姥爷还活着的时候,提起秦筑时,说的最多的那句话是……” 秦简一拍大腿:“【哔】!” 知惠小声说:“咱姥姥姥爷骂起儿子来还挺豪迈。” 秦追:“行了行了,别复述我姥姥姥爷的玉言了,您快收拾行李吧。” 这事闹的,真是不回去都不行了,秦追和秦简都怕秦筑又发癫搞出大事来,秦追非常不好意思地向校方请了三个月的假,言明老家出事要回去一趟,明年上学期再赶回来。 反正以往学校里也有学者跑到别的国家交流一个学期的,秦追才做出个DNA双链模型这么大的成果,校方只以为他是想休个假,竟是很爽快的批了。 知惠也要了假期,因为赛掌柜传了另一个消息,却是和德姬有关的。 【对了,前段日子有人在东北的朝鲜人聚集地找德姬的消息。】 汪洋这一走,一晚上都没再回来。 秦追也没在意,他和汪洋真的是可以用不熟来形容,他甚至到现在也不明白对方为何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 大概是他长得太帅了吧。 下午下课后,有同学找秦追去打篮球,秦追也好久没打球了,手痒痒,于是爽快应了。 燕大的篮球场很大,许多学生在打篮球,秦追他们过去追,发现有一块场地挺热闹的,许多女生在那里围观。 一般这种情况就是有帅哥在打球,秦追打球追也会有这种情况,不过不止女生喜欢看。 男生也喜欢。 秦追不经意瞥了一眼球场上打球的人,看到正在运球的格里沙追,脚下顿了顿。 他终于想起来昨天睡前忘记的事情了,是忘了给格里沙回消息…… 他居然连着冷落了首富之子两次,更该死了。 格里沙看起来篮球打得挺不错,秦追看过去追,他在两个人的拦截下带球攻篮,一个干净利落的起跳,暴扣得分,球场上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看来,这些人都是冲着格里沙来的。 格里沙生得阳光帅气,而且他不是个低调的,即便现在在打球,身上的球衣也是那种几千一套的高端品牌,脚上更是踩着几万一双的限量版球鞋,富二代如秦追,平追连几千块买的球鞋都舍不得穿出来打球,可见格里沙有多壕。 即便大家不会把他和首富之子联系在一起,也可以由此推断处格里沙出身不菲。 好看的外表,以及优越的家世,让格里沙很快成了新一轮的男神。 当然,这跟秦追没啥关系。 想到自己对首富之子的忽略,秦追有点心虚,刚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走过去,格里沙他们的篮球砸在篮筐上弹出来,刚好弹到秦追这个方向。 格里沙的视线随着篮球看过来,看到了秦追,眼睛一亮。 “学长!” 格里沙球都不打了,跑到秦追面前,看到他抱着篮球,问:“学长,你也来打篮球吗?” “是啊,我跟我同学约好了,先走了啊。” 格里沙眼睛亮晶晶的:“刚好我还没看过学长打球,去给学长加油去。” 秦追干笑:“我打着放松的,而且你不是在打吗,你那么多迷妹等着看呢。” 格里沙不甚在意地说:“我也是打着玩的,走了自然有想玩的会顶上,这些女生估计就是看我们打得精彩,驻足观望一下,哪里来的迷妹。” “还是……”格里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学长你不欢迎我围观。” “当然不是,”秦追受不了他这受欺负的小媳妇样,忙说,“你想看就走吧。” 格里沙绽放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好。” “……” 怪怪的。 秦追好一阵子没打篮球了,摸到篮球后有种封印解除的感觉,很快就把格里沙抛之脑后了。 不过,打了一会,有个同学突然说肚子不舒服打不了了,让格里沙顶替他。 秦追总感觉那个说肚子痛的同学表现得有点浮夸,不过也只是疑惑了一下,并没放心上。 而且格里沙打得比那个同学好太多,秦追原本打着玩的松弛感一下绷紧了,到最后几乎真的成了角逐,吸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一直打到七点半,大家肚子饿得受不了,他们才解散。 秦追抹了一把汗,见格里沙朝他伸出手,也笑着举起手,跟他击了一下掌。 这个行为立刻引来还没散去的围观群众一阵尖叫,秦追早习惯了这种场面,格里沙却像个虾子一样,一下红了脸。 秦追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拿书包,没看到格里沙连脖颈都涨红了。 “秦学长,喝水。” 刚走到场地边,有几个围观的女生推推搡搡走过来,给他送水,一看就是大一的学妹们,老一些的油条都不送了。 秦追从地上捞起自己的水,冲她们晃了晃,说:“谢谢啊,不用啦,我喝不了那么多会浪费。” 几个女生也没勉强,又嘻嘻哈哈地问他要微信。 秦追正要拒绝,一个拿着单反的女生说:“学长,我是我们燕京摄影协会的,我刚拍了好多你打篮球的照片,可帅了,加个微信吧我发给你。” 嗯?照片。 秦追想到什么,拿出手机说:“那行,不过你们不可以随便把我微信给别人哦。” 其他几个女生听到你们两个字,知道自己也沾了光,开开心心地答应了,忙拿出手机加他。 秦追加完她们,见又有人跑过来想加,赶紧收起手机,拎起书包,转身去找一起打篮球的同学,跟他们一起去吃饭。 格里沙理所当然也一起。 男生间的友谊来得很简单,只要一场篮球,就足以让他们勾肩搭背。 “格里沙是吧,篮球打得不错啊。” 格里沙一脸腼腆:“秦追学长打得更好。” “他啊,他就是个牲口,长得一脸无害,打起来比谁都狠,哪像你这么表里如一。” 另一个男生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哇塞”了一声,说:“这肌肉,你不会是体育生吧。” “不是,我就是比较爱锻炼,我是法学系的。” 众男生又哇塞出声,法学系可是他们燕大的王牌专业,录取线每年都很高,可见格里沙有多优秀。 格里沙平追受惯了吹捧,根本不在意这些男生的夸赞,之所以透底,只不过想让秦追知道他的优秀。 然而,他偷偷看了眼秦追,却发现他单肩背着书包,正在低头看手机,好像根本没把他们的话听进耳朵里。 这让格里沙多少有点挫败。 好在没听霍思远那家伙的馊主意贸然表白,不然肯定被直接拒绝。 打饭的追候,格里沙让那些男生先,故意落在后面,装作不经意瞥了一眼秦追的手机界面。 可他贴了防窥膜,根本看不到什么,只依稀看见了他好像在聊微信。 难道是他那位对象?秦追只否认了自己被老男人包养,没否认他有对象。 “学长,先打饭,没菜了。”格里沙酸溜溜地提醒他。 秦追“哦”了一声,收起手机,看向已经基本没剩几个菜的窗口,忽然有点震惊地转头看格里沙。 “你也在这里吃?” “是啊,怎么啦学长。” “……没怎么。” 他只是很难想象,格里沙这种首富之子吃食堂这些几乎算得上剩菜的菜…… “其实我很好养活的学长,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娇贵,我连我爸做的饭都吃得下去。”格里沙像是洞察了他的想法,说道。 秦追点了几样看起来卖相还可以的菜,闻言来了点兴致,问:“你爸还会做饭?” “就是不会啊,”格里沙也点了几样菜,说,“之前隔离追期,我爸难得赋闲在家,兴致来潮研究了好几天美食,差点把我家佣人都吃辞职。” “……” 秦追想象了一下神秘的首富做了一道道黑暗料理,他家里的佣人慑于他的淫威不得不吃的哭唧唧场景,忍不住笑问:“有这么难吃?” “超难吃,学长我们坐这边吧,他们那里坐满了。” 秦追于是跟格里沙单独坐了一桌,格里沙掏出手机说:“我给你看他做的饭照片。” 说着,格里沙找到他爸做菜的照片,递给秦追看。 果然是黑暗料理,卖相惨不忍睹,隔着屏幕秦追都感觉到了它们的不好吃。 “你往下滑,好多。”格里沙说。 秦追往下滑,每一张的黑暗都超乎了他的想象。 滑到不知道哪一张追,一个男人的背影猝然闯进了秦追的视线,那是一张雪夜里拍的照片,男人穿着大衣走在拍照者的前面,路灯把他影子拉得很长,意境十足。 这背影,他怎么看出了几分熟悉的味道。 秦追把手机递还给格里沙,说:“这张照片拍得真好看。” 格里沙接过来看到他停留的照片,说:“这就是我爸,我抓拍的,是不是很有电影海报男主感觉?” “” 居然是他爸吗,他刚刚看还想着一点像菲尼克斯,现在立刻觉得不像了。 他可不敢把体贴温和的菲尼克斯和这位神秘可怕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光是想想就很惊悚的程度。 而且年纪也对不上,格里沙都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首富再年轻也三十八九了吧。 菲尼克斯也就三十多的样子,放古代都生不出这么大娃。 秦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吃完饭后,秦追拒绝了格里沙去散步消食的提议,回宿舍后洗了个澡,再拿起手机追,看到之前拿单反拍照那个女生给他发了好多照片。 都是他打篮球追的抓拍,女生的拍照技术很好,连秦追自己看,都觉得帅极了。 而且也不知道这位女生是不是追过星,她发的照片其他人都模糊处理了,球场仿佛成了他的个人秀,属于贴网上都不会侵犯别人肖像权的程度。 秦追选了几张自认为帅的,发给菲尼克斯。 你咋不上天:给你一分钟追间,写300字小作文夸上面的照片。 菲尼克斯:那要等我再去投个胎,化身八爪鱼。 你咋不上天:(害羞)八个爪,那多涩情啊。 你咋不上天:玩捆绑play一定很刺激吧。 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昨天才餍足,原本看到秦追那些打篮球的照片,都只是觉得很帅,全部保存了下来,并没有往歪处想。 但秦追这一句话,愣是把他脑子带歪了。 想象一下浑身瓷白漂亮的男生被八爪鱼捆缚,勒得浑身泛红的画面…… 菲尼克斯闭了闭眼,现在的大学生,太会惹火了。 郎善佑、秦简、丁小泉都惊讶地看向知惠。 知惠心口生出一股痛意,体内流着一半日本人的血一直被她视为耻辱,可是此刻,她不再隐瞒这事。 “佐久间大泽,就是当年强|暴了我妈妈的那个畜|生,二十六年过去了,他还不想放过我妈妈,如果真让他找到我妈,我妈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难道我要让世人知道我体内流了一半日本人的血吗?” 知惠握紧拳头,又松开,面上还是笑得灿烂:“干妈,您要是去日本的话,带我一个吧,我得去看看,能不能将当年的事彻底埋土里去。” 话落,丁小泉心中一紧,看知惠的目光惊疑不定。 他知道洪知惠是华南前三的拳师卫盛炎的弟子,应当也有武艺在身,可她为何会有如此阴森可怖如修罗的杀气?仿佛真杀过许多人似的。 这可不像徐门那一脉的传承会有的气势! 在格里沙参加俄国内战时附体欧巴,狙杀了近三位数人头的知惠眯起她漂亮的黑色大猫眼。 第 300 章 搭手 日式的杀人场景总喜欢搭配樱花,樱花乱,樱花落,可惜冬季没有樱花。 石川前次郎缓慢地转动着眼珠,横躺在道场的地板上,看着前方如同一只高挑美丽的黑豹的男人,那是他年少时代起就畏惧的噩梦,曾一度追杀整个亚洲区域的通感家族。 在近十年,这个男人终于沉寂下来,从石川前次郎的视野中消失,他以为这个噩梦消失了,也猜测过对方也许是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咔嚓一声,秦筑拧断了石川秀荣的脖子,走到石川前次郎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脸:“我知道你听得懂中国话。” 石川前次郎并不心痛那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只是扭过头看着被杀死的石川鹤子,他的纽扣和妻子,艰难地出声:“为……什么……要杀我们?” “中华武学不能让倭人学去。” 秦追则准备在此地又补充了一些药物,包括他自己搞出来的消炎药,药盒上还打着MD药厂的标记呢。 那支黑人乐队也到了这里,他们受邀去一家酒吧演出,那位唱歌非常动听的黑人大叔在下车前找到秦追,告诉他酒吧的地址,邀请他去观看他们的表演。 “和你的金发朋友一起来吧,我请你们喝酒。”大叔的眼中满是善意。 秦追一愣,点头回道:“好的,谢谢。” 最近的一趟邮轮也要到后天才出发,既然不能立即走,去听听歌也不错。 菲尼克斯比秦追的兴致还高,他换上一身休闲些的西装,踩着一双方便行动的皮靴,拉着秦追坐马车跑过去,但他们提前下了车,在冷饮店买了手工冰淇淋,到酒吧时表演已经开始了。 那支黑人乐队的主打曲目都是蓝调布鲁斯,乐队里的萨克斯骚得不行,往往是一支曲子的前奏,等歌者大叔开嗓,立即带着现场的气氛都变得让人想来几杯。 演奏到一半,歌者大叔看到了秦追,他抬手挥了挥手,对乐队的伙计们一挥手,乐手便开始演奏《The Last Waltz》,与蓝调布鲁斯不同的曲风,经典到能在后世流传几十年的词曲,瞬间惊艳全场。 秦追和菲尼克斯对着各吹了一瓶红酒,在表演结束前离开,没有真让那位歌者大叔请他们,萍水相逢,能互相欣赏一场就足够了。 从酒馆出来,乘着酒意,他们在旧金山的夏季微热的夜风中赛跑一样,在街头狂奔了几百米,然后双手撑着膝盖对着大笑。 菲尼克斯从口袋里拿出两枚戒指,粗暴地给秦追套上尺寸偏小的蓝宝石戒指,又让他把尺寸大一些的黑曜石戒指套到自己的无名指上。 秦追给他套戒指的力道也不温柔,套完以后举着手:“旧金山的夏天为证,我爱这个叫菲尼克斯的男人。” 菲尼克斯对他露出被酒意熏到有点傻气的笑,两人一起步行回旅馆。 为了隐瞒行程,他们入住旅馆时用的是假身份,菲尼克斯砸了钞票,于是前台压根不问他们的身份真假。 按照菲尼克斯的预想,即使两人有被抓住的风险,也该是邮轮启程时,港口上可能会有人来找他们。 他没有想到才走进旅馆大门,就看到一群人围着秦追的四名学生。 他更没有想到,泰德叔叔会亲自来抓他。秦追上课,主打一个认真负责,课本里不对劲的地方通通划掉,再怎么着秦追也比这群小崽子多见识了一百年的岁月,他比他们懂什么是正确的医学。 然后他就开始认认真真地教这些小朋友了,他精准地掐着所有人的承受能力,按照他们的承受上限推课本进度、布置作业,确保他们能在自己手下得到全面进步。 但他并不担心这些人受不了,因为费城有唐人街,唐人街里的药材店直接和申城的梅花香商团对接,每年都能运送过来大量的药材,而秦追本人又精通用中药调理肝郁症状。 他上的还不是选修课,而是必修课…… 不到两个月,宾大医学系1923届(大一)和1922届(大二)的学子们面容上就多出一抹医学生们都很熟悉的“我完蛋了”的淡淡死气。 而秦追主教的病理学也成为了这群学子心目中“再不玩命就要挂了”的排行榜第一位。 稻壳特泰格真的很严格,但是他也真的长得好帅,而且讲课相当精彩,允许学生课后找他问问题,还是诺奖得主,并坦言等到大四时会挑选绩点最高的学生到他手下保研,到时候直接跟他的课题。 上这么大的大佬的课实在是很赚很赚,但要付出的头发也太多太多。 他们还不知道这是秦追手下留情的结果,他要是拿收拾知惠的力道来对付他们,大概宾大医学系的学子们就要开始考虑造反了。 一日,秦追上完课,难得没有布置作业:“最近的收上来的作业都做得不错,给大家发个奖励。” 此话一出,学生们既惊喜又警惕,倒不是秦追干过用试卷奖励小孩的事,他对知惠有这么缺德,对其他人家的孩子反而保留了一点底线。 不是亲妹子逗起来没意思,就算挥舞拳脚都比知惠少了许多威力。 但秦追奖励学生时最正常的就是金币巧克力,但他自己的收藏也有限,之前是怕巧克力到期,才好心分了几块给他们,存活告罄后就没有了,其他时候秦追送的东西就是些学生们觉得算不上甜的小甜品,以及加学分,还有带他们去实验室干活。 谁家好人把干活当奖励啊?可是一想到如果以后能到这个诺奖得主手下学习,学生们还不得不挤出笑脸,表示“能给稻壳特泰格当牛马是我的荣幸”。 只见他们俊美得一周能收10封情书的老师在外套衣兜里摸出一叠劵,分好以后交给大家:“每人拿一张,前边的往后传啊。” 坐得离讲台较近的学生最先拿到奖品,定睛一看,惊喜地叫出来:“是罗恩.舍瓦利拍的《弗兰肯斯坦》!” 学生们这下终于彻底开心起来。 罗恩.舍瓦利是近几年出名的导演界新秀,以一部记录两名女子游泳霸主的纪录片作为进军电影界的敲门砖,再到凭借改编埃米尔的小说《谁能不死》拍摄的同名电影一炮而红。 他的电影在欧美拥有巨大的人气,尤其是《谁能不死》,被誉为全世界第一部有声电影。 人们都知道爱迪生在1910年发明了有声电影,但第一个将其搬到银幕上的罗恩无疑是一个开创性的人物,在这部电影中,他再次邀请了拉赫玛尼诺夫作为配乐,演员则一水的五官端正大气俊美。 电影中讲述的是欧战期间几个家庭的故事线,这些故事线在电影后期交汇,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绚丽光芒,其庞大的投资、精湛的剧本结构让影评人惊呼“他改变了电影艺术!” 看到菲尼克斯的一瞬间,本来还安坐的泰德站起,几步走上前。 啪。“阿西巴!为什么她一定要在我身上寄托点什么?养这个学生真的好累,她最好是读完硕士就回日本,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招日本学生了!” 秦追到底理解知惠的性子,知道她只是诉苦,并没有真正放弃这个学生的打算,他给妹妹倒了杯红酒:“从没听你在通感时说过这些,那孩子也只是不懂事,你看过往和她说道理的时候,不是都说通了吗?多给她一点成长的机会吧。” 他单手支额,美丽的面孔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而且说得难听点,以前也没有人会教这个女孩那些道理,她懵懵懂懂,靠着读书的天赋把自己读到出国已经很不容易了,在其他事情上,作为道路前方的人,你就多引导她一下吧。”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成长的时候获得正确的指导,每个人都有成长的时候,也许多年以后,她回首现在,也会觉得自己年轻时太过稚嫩呢。” 知惠卷了意面塞到嘴里,闻言翻了个白眼:“还是你的学生好,都那么乖。” 秦追得意道:“那是,我在招生前就多方考察了,你看四大金刚,入门之前得先和我交手,被我撂倒以后,他们现在一个比一个乖,让干啥就干啥。” 知惠一囧:欧巴,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也要在招生时和学生过一遍招吗? 她无奈道:“那如果你的学生和紫一样作妖怎么办?” 秦追果断道:“先讲道理,道理讲不明白就揍,揍也揍不明白就逐出师门。” 知惠拿叉子对着他点了点:“你比我耐心还差呢,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我怀疑再这么磨下去,我的耐心能达到和格里沙一样的程度。” 格里沙不仅能在农村开扫盲班,也能以政委的身份去做通三教九流的思想工作,虽然看起来最高最壮,却是六人组里耐心最好的那个人。 说到这,知惠又含住叉子,微微出神,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紫已经这么愁人了,可她居然不是我所有的学生里最让我发愁的。” 秦追想起知惠门下在下雪天喝醉酒,脱光了衣服在校园里狂奔的某某,再有脚踏7条船翻船时险些被刀的某某,还有疑似恋尸的某某,陷入长久的沉默。 佐久间紫这种一时走歪,讲讲道理就听话,平时还能帮知惠端茶倒水、学习努力、做事细心的学生,在知惠的学生里居然算是乖的。 他妹大概真的有点吸引问题学生的体质吧,但是带着这么多重量级的学生,知惠居然还是那么身强体健,一边做研究一边又拿了两枚奥运金牌,甚至还把那几个在家里长歪的学生,逐渐掰正了! 后世人评价科研界神人的时候,他妹必然榜上有名! 出于同情心态,秦追把知惠喝干净的酒杯再次倒满:“你要做什么都随你,我从不拦着,需要支持的话就和我说吧。” 知惠听了,感动道:“欧巴,我就知道你是家里最温柔的好哥哥!” 秦追小时候经常对秦欢说这句话,所以他知道这是弟弟妹妹有所求时常说的话。 果然,知惠又说:“那如果紫想继续读博的话,我能把她推荐给你吗?” 秦追立刻拒绝:“不,她的德语比英语流利多了,还是更适合跟着你。” 就他这老虎脾气,还是不要带那种太需要耐心的学生比较好。 而且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养一个明显需要小心引导的女孩子。 微生物研究峰会持续了三天。 在此期间,秦追认识了在1921年研发出卡介苗的法国科学家阿尔伯特·卡尔梅特、卡米尔·介兰。 接着他和哈佛的杰出科研学者马克斯·泰累尔谈笑风生,这小伙子只比秦追大3岁,出身于南非,再过几十年会研究出黄热病疫苗,并以此获得诺奖。 大家愉快的探讨了三天学术,在最后一天,一群大佬坐在一起拍了张合影,再过几十年,第一届微生物研究峰会的含金量,以及他们在峰会结束时拍的合照,大概能在医学界成就“经典”地位。 毕竟在合照之中,光是秦追认得出来的诺奖得主都接近两位数了…… 知惠依依不舍地拖着她那几个重量级的学生乘船回欧洲。 秦追送她到港口,分开时拉着她的学生殷殷叮嘱:“东方有两句古话,一句是师恩深重,一句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的老师对你们真的很好,以后记得遵纪守法,多听她的话。” 被他拉住的那个就是在冬天脱光衣服于校内狂奔的酒蒙子,他已戒酒三天,看起来挺清醒的,听到秦追的话,他面露动容,转头看向知惠,深情地叫道:“爸。” 知惠撸起袖子,决定把这家伙扔海里去。 泰德扇了菲尼克斯一巴掌,掏出手帕擦手,用淡然的语气说道:“你疯了。” 秦筑昂着头冷冷看着他,闭上眼睛。 “搭手罢了,现在该松手了!”秦简一声轻喝,秦追缓缓松手。 秦筑往后退了两步,才包好的伤口又渗了血迹,丁小泉和洛花都上前搀扶住他,秦筑才缓缓坐在榻榻米上。 “好功夫,小妹,你这儿子若是专心练武,成就也不会小,可惜这世道变化,学科学比学武有用得多。” 秦追身上也被揍出了好几道淤青,但比起秦筑,他还能稳稳站着:“我要和知惠去杀一个人,回国以后,还请秦筑先生与我一道去见几位故人的墓。” 秦筑干脆应道:“可以。” “师父!” “师父。” 丁小泉和洛花唤了一声,秦筑抬手示意他们噤声,吩咐道:“花儿,你陪他们去杀人,再护着他们平安回来。” 知惠优雅地一福身:“那知惠就谢过秦筑先生了。” 300-310 第 301 章 雪夜 在去往京都的路上,秦追维持着臭脸猫的表情,因为秦筑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弱点挑出来嘲了一遍。 “我才取了子|弹,伤口渗血,你居然也要斗百来招才和我打平,啧啧啧……” 一想起秦筑嘲讽他的表情,秦追就很不爽!他确定了,就算没过往的血债,他也和秦筑合不来! 火车外的风景不断后退,车厢摇晃着,秦追气完了以后又开始犯困。 知惠注视着车窗,黑黝黝的眼睛里藏着复杂的情绪,秦追捂住额头,问她:“在想什么?” 知惠回道:“想小时候的事情,我那时候总是被关进柴房,想起妈妈讨好南家家主,让我缩在角落里不要出门,只要不被看到,就不会被欺负。”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我的出生是不是错误,所以我一直希望让自己活得有价值,但无论我做出多大的成就,我都忘不了我的父亲是一个强碱|犯,等杀了他,我就能从这种罪恶中解脱了。” 秦追搂着她:“嗯,我陪你一起。” 两人像很久以前一样头挨着头睡着了,洛花坐在他们对面,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令,他和秦简女士也是兄妹,只是听说不怎么亲近,没想到那位女士会追到东瀛来,其实心底还是在乎师父的吧。 许是夜有所思日有所梦,秦追昨儿还惦记着前世说要陪他到处旅行的家人,这会儿迷迷糊糊的,就看到了前世的哥哥,秦欢。 秦追不是第一次为格里沙提心吊胆了,以前格里沙在战场上顶着子|弹往前冲时,秦追便为他担忧过无数次,因而如今已能很好地调节自己的心情。 给蓝莓派做家属是这样的,有个好心态比什么都要紧。 既然格里沙又一次死里逃生,成功抵达安全地点,秦追就放心了。 秦追也知道格里沙会很快调整好自己投入到接下来的工作中,他信格里沙就如格里沙相信他一样,他们都是足够坚强的人,无需再多言。 格里沙的确感觉自己好多了,他在这段时间里能通感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通感都能从秦追那里得到了足够的支持。 寅寅给予的陪伴对格里沙来说便是最好的药,是的,寅寅就是这样的人,他真正的魅力不只在于美好的外表,还有坚韧的内在,那种随着时光越发强大的生命力和勇气,给了格里沙许多力量。 不用再成日里担心格里沙,秦追也可以专注做自己的事了。 他打开自己的计划书,思考片刻,用通感连接上了秦筑。 秦三舅的弦非常粗壮,充分显现了他的身强体壮和精神顽固。 这是秦追新开发的弦的用法——即使秦筑不是一个家族的纽扣,但秦追在上次和他近距离接触时,成功用弦连接上了对方,留下了精神世界的坐标点。 但秦筑到底不是纽扣,两人的连接时间也有限,一天能联系半小时就不错了,秦筑还时常不接秦追的联系,他对通感是深恶痛绝的。 这次秦追却很执着地呼唤了秦筑很久,直到秦筑黑着脸冷漠上线,看他的眼神像看死人。 “你最好有要紧事!”“知惠,准备一下,我妈让我提醒你,秦筑今天上门。” 0212家族就没哪个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能冷静的,因为秦筑就是他们童年最大的那块阴影。 菲尼克斯应该没那么怕秦筑,他有阵子还跃跃欲试着要和对方一比高下,格里沙应该也不怕,他读小学的时候就跟着舅舅去山里猎熊,天生少了畏惧的筋儿。 如今大家似是能和平相处了,本能却依然驱使着知惠对秦筑感到戒备,谁叫秦三舅以前实在太癫。 她沏了壶茶,摆了一盘瓜子花生放桌上,搬了个小马扎,气势汹涌地坐在自家大门口,看胡同里的二林子、三妹子踢毽子,静候秦筑到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看着七八岁的报童过来了,他是和一辆黄包车一起过来的,但不是坐在黄包车上,而是推着黄包车来的。 附近有个小缓坡,黄包车夫没法一个人将车拉上去,得找人推一把,有些报童就会帮忙,车夫会给他们一个钱做报酬,一个钱是买不了什么,但蚊子腿也是肉嘛。 那报童往知惠这边看了眼,问道:“姐姐,您是德姬阿姨的亲戚哦?” 知惠大大咧咧:“我是她闺女涅。”秦追点头算是答应了,又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悲观。” 万一杨晓一能用一格电续到99呢?寿命这事说不准的。 知惠又问秦追:“那国内现在有人传电报叫咱俩回去,怎么办?” 秦追想了想国内某些人的种种拟人操作,很无奈道:“凉拌,就说工作忙,要去其他国家出差,年底要去瑞典领奖,走不开。” 他都去过两回瑞典了,说实话,这第三次领奖都有点不想去了,但是和回国应对某些拟人的买办、军阀一比,那瑞典又很值得一去了,起码还可以抓几把金币巧克力吃吃。 秦追给的理由也很实在,近在欧洲的同行们都已蠢蠢欲动,打定主意要邀请秦追去各大名校逛逛,秦追本就打算接受部分邀约,就像他自己说的,一名学者在获得荣誉后,应当去提升和拓展自己的能力,沉淀出更深厚的实力,为之后做准备。 而英国、法国、德国都在化学领域拥有很强的实力,过去和同行们交流一下也是进步的方式么。 因着知惠一直和秦追用通感沟通,因而秦追也不用花时间重新找工作状态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召集学生,看看他们这段时间有没有摸鱼,再就是上课、钻实验室,一切都丝滑得仿佛秦追从没离开过。 只是秦教授又多出个爱好,就是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养肝茶,在闲暇时漫步于苏黎世的街道,寻觅那些精彩的角落,但只有小知惠和罗尼才知道,秦追在这些时刻并非独自一人。 格里沙用通感陪着秦追,如同一个没有其他人看得到的影子,跟随秦追欣赏风景,和秦追一起进入阿尔卑斯山脉,攀他们曾经一起攀过的山。 就连秦追启程去其他欧洲国家演讲时,格里沙也跟着他。 罗恩偷偷和知惠说:“我觉得他们已经在与彼此相守了,只是形式和大部分人不一样,但那份幸福是一样的。” 知惠吐槽:“嗯呐,反而是我和晓一,都没什么时间一起玩。” 罗恩哭笑不得,心想知惠现在惦记起晓一,最想的还是一起玩,简直就和小孩子一样。 欧洲很多国家本来也就那么点大,还不如中国一个省,他从德国交流到法国,再交流到英国并不费什么时间,因为知惠的未婚夫杨晓一就在英国的读博士,她便和秦追一起上了去英国的船。 邮轮靠岸时,剑桥大学派人来接他们,知惠下了船,左看右看像是寻觅着什么,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小丑打扮的人,举着一个颜色鲜艳但鬼泣森森的人偶,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蹦到了知惠面前。 接船的人差点就被这个可疑分子吓到去找警察了,秦追看了一眼,和通感中的格里沙翻了个白眼,抬手拦住接船人员。 “别怕,是知惠的熟人。” 知惠看到那个小丑过来,一双猫眼睁得大大的,随后欢呼一声,扑入了小丑的怀里:“晓一~我来找你玩啦!” 那小丑尕尕怪笑着,举着知惠在那里转圈圈。 秦追感叹:“这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吧。” 格里沙:“是啊。” 接船人员:“什么?秦教授,我不懂中文。” 秦追挥挥手:“没和你说话。” 报童眼前一亮,稀奇地打量着知惠:“你就是那个好厉害的女科学家哦?附近有个幼儿园里的小孩生病了,园长是不是抱小孩来德姬阿姨这里看了?” 知惠:“嗯?你也知道我妈给人看病?” 报童无奈道:“这附近的穷人生了病,都是去码头边的济德堂看一看,如果碰上治不好的,就指望德姬阿姨能给点止痛药,让人走得轻松点咧。” 知惠了然:“原来是这样,那个生病的小孩只是肠胃炎而已,我给他喂过药,已经没什么事了。” 她没说自己用了什么药,但她在医学界的咖位摆在那儿,她说没事就是没事了。 报童明显露出心安的表情,凑近过来,小声说道:“科学家姐姐,我不会把你回来的事情告诉别人的。” 这小机灵鬼在报童界混迹多日,很清楚有些名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全天下来换取关注,像知惠这样无声无息就回国的,想必是不想张扬,报童这么一说,就是告诉她“我不拿你的消息卖钱”。 知惠觉得这小孩真可爱,俯身揉了揉他的脸蛋子,把小孩揉得脸蛋通红,扭着小身子要反抗,猝不及防地被知惠扯进院子里,嘴里被塞了米糕。 “在这等着。”知惠哼着歌进自己屋里。 小报童呆站在枣树下,嚼着软乎乎甜滋滋的米糕,双手手指拧着,斜挎包里的报纸露出一角,被路过的幼儿园园长抽走。 他讷讷地叫:“园长。” 园长嗯了一声:“嗯,小枣,早和你说了,别出去干活,太辛苦,还不安全,你应该好好读书。” 小枣低下头:“可我想补贴一下园里,不然叔叔阿姨呢吧都太辛苦了,小柳好些了吗?” 先前小柳被抱走的时候,已经是拉到脱水、意识不清的状态了,小枣很担心。 秦追已经不怕这家伙了:“这是比电报更有效率更能保密的联系方式,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也不方便让外人知道。” 秦筑不耐道:“说。” “在津城码头的二甲仓库藏着十吨黄金。” “什么?” “北方已经不安全了,我想请您帮个忙,将这笔黄金取出来。” 秦筑目瞪口呆,随后破口大骂:“我要是没死在打鬼子的路上,就是被你小子给坑死的!你哪来的这么多金子?” 让他运这么多黄金,都说财帛动人心,其中风险之大,秦筑死在半路上都不奇怪! “15年前,军阀子弟黄自谙将他家搜刮的黄金带到津城,想要从津城港口出海,但他作恶多端,侮辱强夺名旦月梢,我一怒之下把他杀了,黄金也归我了,就这么简单。” 就在此时,伯母俯身为佐久间紫倒了一杯茶,佐久间紫注意到她的手指紧紧握着茶壶的柄,她心生怜悯,接过茶杯时,轻轻在对方的手背上按了按。 伯母低垂眼眸,将一碟点心推到佐久间紫面前,羊羹甜得发腻,佐久间紫含了一块,对伯母微笑起来,仿佛没有被这场面恶心到几乎呕吐。 这次会面结束,佐久间紫终于得以离开那座料亭,她小步上了汽车,未婚夫凑近车窗,温和道:“紫,我要和你的父亲去大泽先生家里聊生意,刚才在料亭里很无趣吧?抱歉,今天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带你去逛街吧。” 佐久间紫有礼地回道:“谢谢你,秀夫君。” 她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个男人对自己如此温雅有礼,却又能毫不犹豫的将其他女孩视作货物,抱怨她们卖身不够努力,不能给他赚更多钱。 什么啊,这个扭曲畸形的世界,一定有哪里是错误的吧? 佐久间紫不知道的是,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四条秀夫。 佐久间家是京都名门,这就意味着他们家很好找。 深夜,天上落下鹅毛大雪,知惠穿着樱粉色和服,举着一把紫伞,在雪夜的街道上步行,朝国女性出名的乌黑秀发被挽成日本女人中常见的发髻。 终于,她离佐久间家越发近了。 第 302 章 无父 趁着女人们都被送回了家,男人们叫了几个艺伎过来。 艺伎便是专门服务于上流社会的表演者,通常卖艺不卖身,但“不卖身”三个字大家听听就好,当权贵们想要的时候,艺伎是没有力量反抗的。 佐久间大泽是席间唯一一个没有搂着柔媚美貌艺伎的男人,他品着清酒,已经上了年纪的面上有岁月的风霜,鬓角发白,却依然英俊得令其他男人羡慕。 若非外貌优秀,他也无法入赘佐久间家。 四条秀夫好奇地问道:“大泽伯父,那位女子真的那样美丽吗?” 佐久间大泽斜他一眼,失笑:“小伙子对风月之事有这么多好奇心,怎么不多花些心思在剑道上呢?” 四条秀夫哈哈大笑,手掌在艺伎的腰上摩挲着:“男人的人生若是只有剑,也是一桩憾事啊!” 佐久间大泽凝视着杯中酒水:“她啊,是个烈性十足的野猫,我不慎放她去了野外,想来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说不定连那身美丽的皮毛都黯淡失色了,但我是一个好主人,所以想要已经变老的野猫有个栖身之处。” 秦追发了点低烧,吃了消炎药,按时清洁换药,躺了两天,虽然大腿肌肉还有被撕裂的痛感,起码走路时看不出异样了。 格里沙再也不遮掩自己粘人的本性,每天下班以后就到秦追住的旅馆,爬窗跳进他的房间,两人在不大的床上挤挤抱抱。 即使秦追还伤着,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这么抱着也足以让他们开心。“MD药厂青霉素增产小组找到了一个变异菌种,有希望提升青霉素产量。” 知惠一样样汇报:“还有走追知奖学金过来的那群小孩都挺老实的,你堂弟郎迎读书还行,勤奋又细心,是根很适合进实验室的苗子,郎运天赋比他还好,米列娃夸她的数学天赋非常棒。” 想起数学,秦追就神情复杂:“数学啊,这玩意是所有学科里最吃天赋的了。” 秦追自忖读书天赋算不错的那种,他上辈子在金三角自学,回国不到一年就有信心高考时冲个211,可这辈子在面对物理、数学领域的天才时,他依然有自惭形秽之感。 而且数学不光吃天赋,还吃状态,如果不能在40岁前(脑力最旺盛的阶段)出成果,想再有突破就难了。 说起数学,就必须提到数学界的诺贝尔——菲尔兹奖,该奖项四年颁一次,每届会给2到4名优秀的数学家颁奖,但获奖者年龄必须在40岁之前。 秦追还在北美的时候,曾经和菲尔兹奖的设立者约翰.查尔斯.菲尔兹先生打过交道,老爷子是加拿大人,1863年出生,身体不太好,曾专门到秦追当时工作的宾夕法尼亚大学附属医院看病,秦追割掉他一片长了8mm结节的左上叶肺,因此他们是“切肺之交”。 等到32年,苏黎世会承办第9届国际数学家大会,到时候米列娃也会出席,看看郎运能不能获得在这场大会上做报告的机会吧,哪怕只是做15分钟的报告呢,也意味着小堂妹正式踏入顶级数学家的圈子。 话说之前国际数学家大会都没什么女性数学家的身影,就米列娃去过,正儿八经的万绿丛中一点红,要是小运能进去,那就是两点红了。 据秦追所知,后世的数学家们若是能在4年一届的国际数学家大会做40分钟到1小时的报告,就有希望问鼎菲尔兹奖了。 但菲尔兹奖要到36年才颁第一届,之后就因为二战暂停颁奖,到了50年才颁第二届。 郎运是12年出生的,今年17岁,若是她这辈子想摸菲尔兹,只有36年和50年两届有机会,但愿她能在50年之前做出够大的成果来……啪,秦追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结束畅想。 他暗暗警告自己,接下来几十年兵荒马乱的,堂妹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别成天惦记着鸡娃人家。 但秦追又忍不住问:“小运的本科课程已经在国内就提前读完了吧?她要在米列娃手下进修的话,准备钻研哪个领域?” 知惠回道:“我问了,她说比较喜欢复分析和代数几何,她的本科毕业论文就和黎曼不等式有关,但我没听懂。” 秦追:“我也听不懂,在数学领域,我比你强不了多少,可我记得米列娃擅长的是数学物理啊。” 知惠说:“米列娃经常带小运去哥廷根找希尔伯特玩,希尔伯特的代数几何很强,而且近期才给小运出了套题做,好像还蛮看好她的。” 最后他们也只搞明白郎运好像打定主意和黎曼猜想过不去,准备用她的研究生生涯去求证椭圆曲线上的黎曼猜想。 据说米列娃对此的回应是——“如果你能成功,我直接把博士学位给你,而且以后全球的每所数学名校都会乐意给你一份教职。” 听着苏黎世的事,秦追回到住处,结束了通感。 知惠见他看起来脸颊都饱满了些,知道他过得好,下线时满脸安心。 秦追洗漱,换上睡衣,将玻璃罐罐放在床头柜上,心里想着,格里沙现在做什么呢? 格里沙坐在篝火旁,将处理好的鱼插在树枝上,不紧不慢地烤着,天际出现一抹浅淡的光。 有学员惊喜地叫道:“老师,是极光!” 格里沙抬头看去,碧绿的眼眸被温柔和遗憾的情绪浸透,想起那个他最想与之一起看极光的人。 寅寅奇卡的咽炎应该好了吧? “主任,有一个小队现在还没到终点!”一名教官跑过来,低声向格里沙急促地汇报着。 格里沙立刻起身,神情凝肃:“这两天在降温,他们要是迷失在荒原上的话会很危险的!”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 嗅觉敏锐的军犬们汪汪叫着,被教官们牵着,格里沙和他们低声说着注意事项。 “这个季节的熊很活跃,找人的时候注意保护自己,先沿着越野路线找,但到了野外的话,也要注意军犬的动向,它们找人比我们厉害。” 格里沙这么说着,心中庆幸他提前找寅寅要了驱虫药包的制作配方,给每个学员都带了个药包,有了药包气味的牵引,军犬们要找人就方便多了。 去格里沙家做客的第二天,秦追找到了买菜的店铺,买了玻璃罐罐和蔬菜、盐,在白日的工作结束后,腌制了一坛没那么辣的朝族腌白菜送给了奥尔加。 他对奥尔加说道:“吃了格里沙那么多东西,我也留一份我的手艺,这是知惠的妈妈德姬教给我的腌白菜,很好吃的,等格里沙回来以后,请你们一起尝尝。” 奥尔加抱着腌白菜:“你那么忙,还要做这些,不累吗?” 秦追耸肩:“比我在苏黎世的工作要轻便很多,在那边偶尔还要熬夜蹲实验室,在这边至少睡眠规律了,而且我在彼得格勒的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奥尔加一怔,追问道:“你这就要走了吗?” 秦追回道:“暂时还不走,我在这边的签证时间还很充裕,手头也有钱,所以想在苏联境内旅游一下,看看这个经历过前所未有蜕变的国家现在是什么模样,我不止想看彼得格勒,也想看看彼得格勒以外的地方,那些偏僻一点的农村什么的。” 奥尔加听着他的讲述,眼中流露一抹欣赏:“正是如此,要了解一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就不能只看城市,而是必须去农村,那里有着一个国家最多也最贫困的人口,最艰难的生活,看来你是真的想了解这里,但去那些地方的话,你就要注意安全了。” “我有保镖。”苏方安排给他的雅克夫会全程陪同他,现在正在帮他买火车票呢。 秦追补充道:“当然,看风景也很重要,我这次的目的地是北极圈,趁着现在天气比较温暖,我北上去看看风景,看看北冰洋。” 听他说到这里,奥尔加终于明了了秦追的目的地。 苏联在北极圈内最大的城市,是摩尔曼斯克,那里有着从大西洋过来的暖流,因而海水不会结冰,是全世界最优质的不冻港。 那是一座能看到极光的城市。 奥尔加看着秦追,眨了眨与格里沙一样的下垂眼,微笑起来:“嗯,你去吧,好好看那里的风景,享受北冰洋的一切。” 秦追一点也没有去其他地方游玩的意思,就这么停留在可以看见巴伦支海的海边旅馆里,每天吃着当地菜,在温暖的酒馆里找个角落坐下,摊开纸张写论文。 有时候,秦追会去海边看海浪,这儿的生态环境不错,日日乘船出海,便又见到了两次鲸鱼。 再有就是骑着马去附近的绿色苔原,这些冻土层长不出树木,但还是有些顽强的青苔与野草在上面生长,和雪橇犬们一起拍合影,吃当地新打捞起来的扇贝、北极贝、海胆,价格比其他地方便宜得多,味道却相当不错。 趁着格里沙有空陪他吃饭的时候,秦追还亮了一手厨艺,拿着白兰地炖了个海鲜锅,和小熊挨在一块儿吃海鲜。 格里沙满嘴都是“真好吃”,这既是实话,又是“寅寅做什么都好”的偏爱,雅克夫看着他俩都牙疼。 但雅克夫知道,秦追是为了格里沙才选择停留在摩尔曼斯克,不然他大可以用剩余的时间去其他地方看看,比如莫斯科,这个人到苏联来,却连首都都没有去。 格里沙尽可能空出时间陪秦追,空不出时间就开通感,然后在他们用通感链接彼此的时间里,格里沙看到秦追帮酒馆老板娘在海边敲了个秋千。 “一边荡秋千一边看海,偶尔还能看到鲸鱼,多美好啊。” 秦追这么说着,“以后摩尔曼斯克说不定会变成旅游胜地呢。” 格里沙眉目含着温情:“以后会的,没想到你还学会了木工活。” 秦追捏着袖子擦汗:“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挺能干的。” 穿越到这个要啥没啥的时代,不做个DIY达人,很多研究都推不下去。 “腰还疼吗?” “还有一点。” 格里沙当晚又爬窗过来给秦追按摩腰背。 住隔壁房的雅克夫翻了个身继续睡,他当初和格里戈里同一个军队的时候,曾亲眼见过这个男人单手把另一个壮汉的脖子拧断,又一枪托把人脑浆砸出来,他的凶残和警觉让他们那支队伍在战火中顺利存活。 有这么一头兽王似的保镖对秦教授进行零距离乃至负距离的保护,雅克夫的工作压力骤降。 秦追的腰很敏感,被格里沙捏得不停发笑,身体拧着,但格里沙单手将他一按,秦追就动弹不得了,只能柔顺地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格里沙瞬间凭着两人认识25年的默契领悟了对方的意思,但他强行忍住诱惑:“你、你的伤没好。” 秦追气得对他的脖子吐热气,见格里沙脸红,秦追捂着嘴闷笑,语气揶揄:“蓝莓派,哥哥教你一点别的,好不好?” 格里沙的耳朵都红透了,但秦追还想看到格里沙更害羞的样子,他钻到被子里,慢条斯理的:“我教会了你,你之后也要回报我哦,格里戈里主任。” 这种时候叫职称和“尊敬”可没有分毫关系,纯粹是秦追的恶劣性格发作。 格里沙是一头漂亮到极点的动物,皮毛鲜亮柔滑,肌群线条优美,现下有了名正言顺的可以随意戏耍、把弄这个美男子的身份——情侣——秦追不想再压抑对格里沙的渴求。 好在格里沙真是个不得了的好学生,而且粘人得不得了,秦追和他亲昵得抵着额头,心里发甜。 他揉着格里沙的头发:“我甜蜜的小蜂蜜罐。” 格里沙咬着他的肩膀笑出气音:“寅寅奇卡,我幸福得如同身处天堂。” “我就是你的天堂吗?” 两兄妹便登上马车,离开了这座依然陌生的城市,返回渔村。 丁小泉已经备好回程的船。 秦简看到自家两个小孩,立刻过来抱住了他们:“这一程可顺利?” 知惠高高兴兴地回道:“顺利得不得了呢!想要做成的事情都做了!” “那就好。”秦简抚摸着她的脸颊,面带欣慰,“回去以后和你妈妈说这事,她也会高兴的。” “在那之前,要先去一趟津城。”秦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直视着秦追,“轮到我们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恐怕不会只让我磕几个头就结束这段恩怨。” 秦追冷静地看着他,问道:“你和郑掌柜的家人打过交道吗?” 第 303 章 死前 这些年秦追一直和郑掌柜的家人保持着联系,因为在他看来,郑掌柜是为了保护他才死的,这是他不可逃避的责任。 事实上,郑掌柜的后人里也有学习不错的,其中一个小孙子今年就要去法国索邦大学留学学习化学,介绍信也是秦追给出的。 “但我和他们的联系从来没有公开过。”秦追盘腿坐在甲板上,介绍着,“郑家人很低调,我把济和堂的牌子给了他们,本想作为补偿,可他们从没动用过,一直只用郑氏药堂的名义贩卖中草药。” 秦筑不解:“为何不用?郎善彦是你的父亲,你的中医又是从他手上学的,以你的名气,恐怕医学界对中医有点关注的人都不会不知道郎善彦的名字。” 说来有趣,就是济德堂的牌子随着回阳酒传遍大江南北,济和堂一脉的名气却集中在秦追身上,多年来秦追就是行走的济和堂,郑掌柜的后人却从未借济和堂的牌子出过风头。 他们很倔,也很有自尊,在家里的生意稳定下来后就不肯再接受秦追的帮助,只每年与秦追互赠节礼。 至于和大泽伯父生育了儿子的伯母,反而在男人们口中存在感不高的人,有些人还幸灾乐祸,觉得她已经享了这么多年福,人到中老年,也被自己的男人扯入了不干不净的情感漩涡,令大家心头更平衡了呢。 佐久间紫想,她也是在知惠教授身边待久了,因而才回到日本时,体会到亲人们之间幽微而阴暗的这些情绪,才让她十分不喜。 可伯母看起来还是一副温婉愉快如常的模样,维持着表面的体面。日式的杀人场景总喜欢搭配樱花,樱花乱,樱花落,可惜冬季没有樱花。 石川前次郎缓慢地转动着眼珠,横躺在道场的地板上,看着前方如同一只高挑美丽的黑豹的男人,那是他年少时代起就畏惧的噩梦,曾一度追杀整个亚洲区域的通感家族。 在近十年,这个男人终于沉寂下来,从石川前次郎的视野中消失,他以为这个噩梦消失了,也猜测过对方也许是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咔嚓一声,秦筑拧断了石川秀荣的脖子,走到石川前次郎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脸:“我知道你听得懂中国话。” 石川前次郎并不心痛那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只是扭过头看着被杀死的石川鹤子,他的纽扣和妻子,艰难地出声:“为……什么……要杀我们?” “中华武学不能让倭人学去。” 石川前次郎闭上眼睛轻笑:“这是门户之见。” “不是门户之见,武学终究是要传下去的,传得广一些不是坏事,但现在我的国家没心力把资源放在传承武学上,你们又狼子野心,要侵略我的国。” 秦筑一屁股坐旁边,他也受了不轻的伤,神情却清明得很,“那只能我们武林自己警醒着点了。” 一滴血沿着他的指尖滑落到地上,秦筑也不在意。 他在外潜伏数日,终于在今日趁夜晚潜入石川道场,偷袭了石川前次郎,又连斩其弟子十二人,杀死了在武当偷师的石川秀荣,现下目的达成。 障子门被推开,他的二弟子洛花缓步走了进来:“师父,已经处理完了,没惊动外人。” “行,花儿,走吧。” “是。”秦简看完这封电报,气得直接把面前的木桌拍成两段:“可恶!可恨!” 知惠坐在一边,咔嚓一声,竟是生生捏断了手中的一支笔。 秦追的脸色更不好:“不太妙,看描述,竹深子道长吃的是毒鹅膏菌,这种毒菌在中|毒的第48个小时到72个小时会出现假愈合期,但毒|素会持续性的造成肝肾损伤,光洗胃催吐还不够。” 知惠面露焦急:“那竹深子道长岂不是还没好?” “他中|毒已经超过72个小时了,道长年岁也不轻,”秦追起身,“我要告诉他们,给竹深子道长服用紫灵芝,再给他注射青霉素,还有血浆置换。” 他匆匆去发了电报,那边果然传来感谢地音信,看起来怕不是一直守在电报局等秦追的消息。 秦追的医术则来自前世的金三角黑诊所、今生的郎善彦。 郎善彦的医学笔记里就有记录毒鹅膏菌对人体的损害,他发现北人对毒鹅膏菌的认知不足,因而不知如何应对,特意在笔记中划了重点——中|毒后必须立刻处理,催吐洗胃导泻,且使用紫灵芝,或可留下一命。 而在金三角地区,由于地理环境的关系,他们对付毒菌子也是有些手腕的,其中对付毒鹅膏菌的最后手腕,便是肝移植。 而作为黑医,秦追也是离摘取、移植活体器官最近的那一类人。 知惠一直跟着秦追,发完电报后,她拉住秦追的衣袖:“欧巴,这样就可以救竹深子道长了吗?” 秦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情况发展严重的话,竹深子道长的肝完全损坏,能救他的就只剩肝移植了。” 知惠咬住下唇:“可是那个手术都没在狗身上成功过,不,我们的手术能成功,可我们搞不定术后排异。” 秦追已经二十多年没做过人体器官移植手术了,但不代表他没练手。 知惠的比格军团一旦出现器官疾病时,秦追就会尝试给它们换肝肾,手术成功率在80%左右,但那些手术成功比格在术后往往会因为排异反应死去。 秦追无奈道:“缓解排异反应的药物正在研发中,MD药厂为此开了研发小组,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所以了,如果竹深子道长的肝真的坏掉的话,我们救不了他。” 值得庆幸的是,竹深子的运气不差,身体底子也好,加上处理及时,到底留下一条命来,只是他的武功经此一遭也废了大半,据侯盛元发给秦追的电报,竹深子已经有了散功的兆头。 洛花扶起秦筑,将秦筑往背上一甩,轻快地奔入夜色中。 同样是夜晚,0212家族在线上开会,其他成员终于知道秦追等人要去日本了。 “你们就这么去日本了?” 通感之中,露娜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秦追和知惠。 菲尼克斯捂脸:“我就一阵子没和你们交流,你们就上了秘密去日本的船,你们这行动力可真是……” 格里沙看起来很疲惫,因此只问了一句:“子|弹带够了吗?” 秦追回道:“够的,丁小泉手头的家伙不少。”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蛇精病三舅在南洋那边是个不小的人物,在马来国攒了一份不菲的家业。 罗恩担忧道:“你们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惠笑起来:“安心啦,小罗尼,我和欧巴手头还有那么多研究项目没做完,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会以自身安危为重。” 露娜打量着他们,见秦追和知惠都神情冷静,没有被情绪冲昏头脑的样子,舒了口气:“现在也没有信任你们之外的选项了,不过寅寅,你三舅可真不简单,他的势力主要在南洋那边,在追踪石川秀荣这件事上,他的效率却比竹深子、龙爷这些国内的人还高。” 秦追嘴角一抽:“他啊,大概是在追杀别人这件事上有什么独特的天赋吧。” 不如说像秦筑能一疯这么多年,不仅没被仇家打死,还活蹦乱跳地收徒弟、攒家业,能耐是绝不可能小的。 秦追心中好奇,干脆过去找他妈问:“三舅做什么生意啊?船队还能去日本。” 秦简这会儿也缓过来了,没先前那么难受,听秦追一问,挥了挥手:“他做木材和粮食生意的,也偷偷运点武器,闵福汉向来会来钱,他又会混江湖讲义气,在道上有威望,若是性子不那么偏执,专心赚钱该多好?” 说着,秦简又一捶大腿:“这么大个人了,也没个孩子,要是他和你没仇,将来还能让你给他摔个盆。” 秦追安慰母亲:“没事,等报完仇了,我还是可以给他摔盆的,再说了,就他那战斗力,我这仇还未必报得了。” 三舅此人再蛇精病,也是秦追见过的战斗力天花板,武功高深不说,美式居合斩练得不亚于六人组,不然先前就不是秦追避着秦筑那么多年,而是秦筑被他追杀得上天入地了。 还不是因为打不过。 若是过着和她一样的人生,佐久间紫心头打了个寒颤,竟心生悚然,想要大喊大叫,逃离这被火炉烘烤得温暖如春的和室,却又悲哀地察觉自己无处可逃。 因为佐久间紫很清楚,相对其他女性,她已是个十分幸运的人,出身名门,就读名校,嫁给另一个名门的丈夫,衣食不愁。 听闻四条家私底下经营着一桩罪恶的生意,他们四处收购那些社会底层的女孩,欺骗她们说送她们去国外打工,这样家里的兄弟就可以买房置地,等那些女孩被他们卖去南洋、中国的东三省和申城,才发现自己打的不是正经工,而是卖|身。 这些女孩最后大多不能活着回乡,一生都在望乡,用她们的身体赚取的外汇却肥了如四条家这样麾下掌控多家“中介”的豪门,也化作四条君赠送给佐久间紫的西阵织。 佐久间紫垂下眼眸,抚摸着未婚夫送给她的华贵锦缎,不知为何,突然想吐。 她想自己在苏黎世的家,那间小小的公寓,出门走两百米就可以看到苏黎世湖,不远处是大学,充斥着书香气的、她用给中学女孩们做家教、帮教授做研究攒下的积蓄购置的房产,干干净净的,没有花一分的脏钱。 佐久间紫也怀念知惠教授,原来在她的庇护下度过的那些日子,竟是如乌托邦一样美好。 一旦将这些西阵织披在身上,那些女孩的苦难就从此也成为了佐久间紫的罪恶,一想到这里,她便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连回想早年不懂事,总给知惠教授添麻烦的日子都要感到羞愧了。 知惠教授的书房中摆着很多书,里面有讲述何为阶级的书,还有一册知惠教授和她的哥哥秦教授一起编撰的书稿,是讲述如何在困苦的环境中更好救治病人的《乡土医疗》。 知惠教授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女性啊,作为她的学生,佐久间紫却要变成罪人吗? 男人们还在聊天,说起那些十岁左右的女孩们被父母交给了“中介”,就要先送到长崎,长崎有些煤船、货船,把女孩们往货舱一塞,送到申城做中转,有些留在当地的日租界,有的就转送南洋。 “生意不好做呢,收益已经两年没有明显增长了。” “是啊,毕竟女人总是容易犯懒,那些女孩们工作不努力,让我在打高尔夫时,都不能戴更体面的手表了。” 四条君抱怨着:“不过在申城,我们有几个女孩跑掉了,总是找不到,中国太大,人也太多,她们藏在里面,我们都不好找呢。” 大泽伯父赞同道:“是啊,他们要是人少一点,找人时也会方便一些呢。” 就在此时,伯母俯身为佐久间紫倒了一杯茶,佐久间紫注意到她的手指紧紧握着茶壶的柄,她心生怜悯,接过茶杯时,轻轻在对方的手背上按了按。 伯母低垂眼眸,将一碟点心推到佐久间紫面前,羊羹甜得发腻,佐久间紫含了一块,对伯母微笑起来,仿佛没有被这场面恶心到几乎呕吐。 这次会面结束,佐久间紫终于得以离开那座料亭,她小步上了汽车,未婚夫凑近车窗,温和道:“紫,我要和你的父亲去大泽先生家里聊生意,刚才在料亭里很无趣吧?抱歉,今天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带你去逛街吧。” 佐久间紫有礼地回道:“谢谢你,秀夫君。” 她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个男人对自己如此温雅有礼,却又能毫不犹豫的将其他女孩视作货物,抱怨她们卖身不够努力,不能给他赚更多钱。 什么啊,这个扭曲畸形的世界,一定有哪里是错误的吧? 佐久间紫不知道的是,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四条秀夫。 佐久间家是京都名门,这就意味着他们家很好找。 深夜,天上落下鹅毛大雪,知惠穿着樱粉色和服,举着一把紫伞,在雪夜的街道上步行,朝国女性出名的乌黑秀发被挽成日本女人中常见的发髻。 终于,她离佐久间家越发近了。 秦筑看着他们,握紧拳头:“我往后必会死在郑家人前头,我不死,谁要动他们,就先杀我吧。” 明明秦筑和郑家是仇人的关系,可是这一刻,他们竟是为自己定下了一样的结局——为国献身罢了。 秦简在秦筑身上看到了当年为了抗击洋人去世的父亲和其他哥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秦筑按住秦简的手背:“妹妹,送死的事我们去,你要和你的孩子们一起活久点,看看在这么多仁人义士付出生命后,这国未来到底能如何。” “会很好。”既然秦筑结局已定,秦追便剧透了一句。 他重复道:“会很好。” 第 304 章 讲学 秦筑出门吃饭一般不会让小辈花钱,这是秦追目前为止在三舅身上发现的唯一一个优点。 于是他趁着狗不理包子没涨价将其吃了个饱,让秦筑付钱。 但秦追的胃口有限,压根没法吃到让秦筑眉心抽搐的地步,倒是知惠办到了……她和秦筑的徒弟洛花在包子铺比饭量,气场之强烈,引来数十人围观。 可惜了,要是格里沙在的话,这场大胃王比赛0212家族绝对能赢下来。 秦追在比赛期间召唤了小伙伴们来围观,可惜格里沙没上线,他有些忧心,赛后小声问了菲尼克斯和露娜,他自知在预知挂开不到的历史细节方面,这两个政治嗅觉敏锐的家伙比他靠谱得多。 露娜远在南美不知情,菲尼克斯倒是知道一点:“他的前任老大准备退了,下一任在准备接班,交接班期间难免要乱一阵,过去就好了。” 秦追:北美对格里沙老家那边的事居然也能做到心里有数啊。 哦,可怜的菲尔。办的是好事,遵守的是本心,避开了最不可控的风险,说是一箭三雕都不为过。 菲尼克斯和露娜稍一琢磨,都不得不佩服这头小熊。 一个人居然能完美兼容心思纯粹、正直勇敢、狡猾聪明这么多品质,也难怪老师都欣赏爱护他。 事实上,格里沙被放到欧洲正是老师亲自授意,他是个了不起的老师,对不同的学生有不同的教法,对于格里沙,老师认为既然这孩子缺乏对权力的旺盛野心,那格里沙就要学会苟字诀。 平时格里沙好好干活,积蓄力量和手段,该出手时再出手,有能力但无威胁,政治寿命将会被大大延长,老师自知身体状态下滑,因此开始为后事做准备,他相信在情报部门那么关键的位置留下小熊这样信仰坚定纯粹的人,关键时刻会有大用。 小熊这些年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中立派,他愿意为任何派系的同事挡枪,做他们最可靠的战友,但他从不站队。 他真的没有站队吗? 以前菲尼克斯和露娜还不能确认这件事,但等他们知道格里沙为了帮秦追送小黄鱼和青霉素回国时,拿了一批乙肝疫苗去动用一条隐秘的运输线后,他们就确信,这小子和他的上司艾德蒙都不是中立派了。 这小子具体站到哪一派,格里沙不会告诉他们,但看他心情愉快,在秦追身边还把自己养回了200斤,露娜觉得也不用多问。 菲尼克斯却一定要提醒格里沙:“不论你要做什么,别把寅寅牵连进去。” 格里沙看着菲尼克斯,面上的笑意消失,如同极光般美到极致的碧眸透着非人的美感。 他郑重道:“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把寅寅牵累到危险中,但他以后一定会往危险里面跑。” 言下之意,寅寅现在只是往老家送钱送药,但以后他肯定是要回去的,所以格里沙才要站到愿意对他的祖国伸出援手的派系中。 露娜怔住,她不敢置信地打量着格里沙,然后看向菲尼克斯,见他一脸了然:“菲尔,这才是你一定要和格里沙聊天的原因对吗?” 菲尼克斯闭上眼睛:“我实在想不出一个铁血中立派突然站队的其他原因了。” 露娜一脸崩溃:“所以我的小熊弟弟为了爱情站队了?” 格里沙补充:“还有信仰,我的理想是全世界人民都过上幸福的生活,寅寅的祖国当然也要幸福。” 露娜一挥手,语气变得凶起来:“闭嘴,你这个恋爱脑!” 然后她开始使劲抓自己的卷毛,内心的情绪复杂到难以言说,硬要说的话,就是她现在既想冲到北美打一顿菲尼克斯又想到欧洲打一顿格里沙。 寅寅,0212家族公认的大哥,这些年兢兢业业一边养自己一边养弟弟妹妹,总算确保罗恩成功度过心脏病死劫、知惠成为一个有出息的诺奖级科学家、无视道德支持露娜搞燃冬、成天为两个从政的弟弟提心吊胆。 哪怕是流氓企鹅,都不得不承认寅寅是个绝世好哥哥,但好哥哥绝对不会想到那两个不肖铁柱最后都没把他当大哥敬爱,反而持续性的惦记他的身子。 原本大家都知道格里沙的初恋是秦追,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秦追都和菲尼克斯谈了又分,怎么着格里沙也该对秦追已经放下了,谁知道这天一聊,人家根本熊心不死! 菲尼克斯和格里沙对视。 格里沙微微颔首:“我爱他。” 菲尼克斯的目光冷冽,半晌,轻笑一声:“如果你把他扯到危险中,我不会放过你。” 格里沙却突然来了一句:“我并不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露娜抓头发的动作停住,和菲尼克斯一起瞪着格里沙。 就见格里沙很腼腆地对了对手指,小声说道:“我想支持寅寅,保护寅寅,但我的工作性质特殊,所以虽然我还是喜欢他,但我不打算强求,你们能帮我保密这件事吗?” 露娜暴走的心立刻平静下来,胸口涌出无限怜爱:“格里沙,你想要暗恋他终生吗?” 见格里沙乖乖点头,露娜捂住胸口:“这就是纯爱吗?不带丝毫欲|望的那种。” 格里沙诚实道:“欲|望还是有的,我也不瞒你们,其实我现在都不敢在晚上看到他,上次他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没热水了,只裹了浴巾就跑出来让我给他烧热水,我拼命吸气才没让鼻血流下来。” 后来格里沙一边流鼻血一边烧水,之后也没睡好,躁了一晚上,可是他能怎么办?他从14岁第一次做x梦开始,对象就是寅寅,惦记人家整整12年,小熊都快馋死了! 在那以后,只要格里沙在家,他就会提前确保家里所有人洗澡用的热水都被烧好。 菲尼克斯冷笑一声,直接下线。 露娜瞥他,摇摇头:“他醋了。” 格里沙有点委屈:“我也醋啊,他们谈的时候我醋,他们分了我也醋,可我从不对他发脾气呀。” 露娜面露无奈:“我记得在咱们7岁的时候,寅寅就教过我们如何用绿茶大法噎得别人满肚子气了。” 你在工作里茶一下自己的政敌都算了,在自己姐姐面前就别茶了,大家都是一个老师教的,谁还不能破谁的招啊? 格里沙摸了摸头,露出清澈的笑:“是哦,不好意思,工作的时候茶惯了。” 露娜:……突然好奇起这家伙在工作里到底是什么模样了,她之前都以为这小子的工作模式里只有骁勇善战、狡诈精明两种形态的。 菲尼克斯在听到秦追居然已经思考到那么久远以后,哭笑不得地把秦追捞怀里抱了好久。 秦追知道20世纪有许多大人物都是因高血压带来的脑溢血而死,提前让硝苯地平诞生,很可能把当前世界线推进完全未知的领域,但他的蝴蝶翅膀都扇了26年了,也不在乎这点。 他只希望自己的亲人们都能好好活着。 一把黑伞打在秦追头顶,秦追侧身,看着如同一尊巨大冰雕似的银发美人,笑道:“你知道我是京城出身吧?咱北方人下雪天不打伞。” 格里沙说:“瑞士是南边,你现在淋雪,等进了室内,雪就会化成水,你会更冷。” “全世界90%的地儿在你们眼里都是南边。”秦追吐槽一声,还是钻到格里沙的伞下。 2月11日,圣莫里茨冬奥开幕。 2月12日,六人组过生日,正式步入了26岁。 秦简心中重视秦追和三个干儿子干女儿的大日子,特意去借了旅馆烤箱,准备给他们烤个蛋糕出来,被格里沙拦住了。 格里沙谦虚道:“我比较擅长烘焙,我来吧。” 小熊岂止是擅长烘焙,他简直就是此道至尊。 在绘画和厨艺这两个领域,格里沙有着傲视家族所有小伙伴的顶级天赋,秦追一度认为格里沙要是生在21世纪的话,大概率能靠他的厨艺开一家馆子,然后在一代又一代的食客的溺爱中度过富足快乐的一生。 格里沙调制出来的蛋糕胚口感不算松软,却有种用料实在的扎实感,但是蛋奶的香气浓郁得厨房门口扒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来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他打奶油更是一把好手,他臂力强,动作利落,歘歘歘将奶油打好。 小熊将蛋糕胚切成薄片,然后一层蛋糕胚、一层奶油的垒,再为整个蛋糕糊上一层柔腻可口的外衣,看起来就像个白胖子,这是千层蛋糕的做法。 接着他又熬了汤汁,在上面浇出雪花状的纹路,以及中文版本的生日快乐,还有一头小老虎。 六人组都属虎。 而且格里沙在蛋糕口味方面为亚洲二人组做了调整,他的蛋糕吃起来香软可口,但并不甜腻,连糖浆都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酸甜,刺激着味蕾分泌唾液,带动胃口大开。 清晨起来长寿面,中午吃蛋糕,晚上嚼小熊搓的糯米汤圆,白天还有冬奥看,别说秦追、知惠、罗恩、格里沙这四个过寿的了,跟着他们一起享口福的希娃、辛西娅、秦简也感到最朴实的快乐。 有吃有玩,这岁月多么可喜。 到了傍晚,奥格登过来,送了他们四个礼盒,他探头看着里面:“这是菲尔让我从北美带来的,嗯,难道不只是泰格、知惠、罗恩,还有一位今天过生日的人在这里吗?” 秦追回道:“我会转交给那个人的。” “好吧。”奥格登挠头,“祝你们生日快乐,说真的,我还没碰到过和我一天生日的人,但菲尔有好几个这样的朋友,你们之间的缘分足以被称为上帝的恩赐,真羡慕你们。” 等奥格登走了,知惠才小声说道:“我们的通感能力与其说是上帝的事,不如说是中美、南美那些神的事儿。” 秦追回到旅馆内拆礼物,发现菲尼克斯送了他一叠书签,都是用橡树叶制作,书签的空白处用钢笔写上一段名著小说里的经典句子。 这份礼物不贵重,却很费心。 知惠收到了一把匕首,罗恩收到了一副皮手套,格里沙收到了一本《在我们的时代里》,作者是海明威。 秦追喜欢看书,因此也喜欢收集书签,他低垂眼眸,神色复杂一瞬,又很快将那些酸涩情绪收起:“正好旅馆里有钢琴,我去弹一个。” 好歹是六人组里唯一一个音乐细胞力压全场的人,连格里沙都没法和秦追比这个天赋,只可惜他们之中无一人专门搞音乐专业。 克莱斯勒的《爱之喜悦》。 北美正处于白天,菲尼克斯站在一个宴会厅中,他身边只有詹姆斯先生这一个亲近的人。 詹姆斯低声说道:“阿斯特家族的杰妮小姐也是单身,你待会去邀请她跳舞。” 菲尼克斯略略挑眉:“你认为她很适合我吗?” 詹姆斯没好气道:“她姓阿斯特,而且很有能力!” 菲尼克斯看了眼因为无法去南美陪露娜过生日而一直冷着脸的杰妮.阿斯特小姐,忍俊不禁。 随后他神情一怔,抬手道:“等等,先别说话。” 詹姆斯先生不解地看着他。 菲尼克斯目光沉静安宁:“让我听完这一曲。” 南美正是温暖好时节,露娜穿一条黑色连衣裙,坐在湖泊旁,轻抚瑞德鲜艳的羽毛,马蹄声响起,她的情人正骑着骏马靠近。 露娜起身,举起修长的手,下一刻,马上的深肤青年俯身握住她的手往上一扯,让露娜坐到马上,缰绳也转移到她手中。 一曲毕,秦追站起来,对旅馆内鼓掌的所有人微微鞠躬,笑道:“谢谢,亲爱的朋友们。” 祝我们26岁生日快乐。 知惠轻快回道:“简直一塌糊涂,亚格尔的性格更适合做药物研究,你不是也感觉出来了这点,才让他给你的项目做助手吗?” 他们两个的研究项目本就有交叉重合的领域,学生基本上是混着教了,反正谁也不藏私,学生能学多少他们教多少。 秦追调整着自己捏钢笔的姿势:“我是在想,学医的话,有些问题只能在实操里示范,这点我也在信里和他们说一下吧。” 其实秦追是暗示对面可以再派几个学生到他手底下学习外科技术,这玩意没什么好藏的,传得越广能救的人就越多。 结果苏联发给他的是“您能来我们这开讲座吗?顺便做两个示范手术。” 车马费全包,酬金丰厚。 第 305 章 疗养 其实学术交流和艺术交流这种事影响不大,秦追记得三几年的时候,中国国内还有戏曲艺术家去苏联唱京剧呢,也不耽误人家什么事,更没有生命危险。 三几年的局势可比29年紧张多了,这么想着,秦追毫无心理负担地踏上了学术交流的旅程。 秦追本来就胆子比常人大,真胆小的话,上辈子在金三角混不下去,这辈子也不能带着知惠和格里沙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横跨亚欧大陆和一战战场,成年以后不会和菲尼克斯在还很保守的世道搞男同……咳咳。 他骨子里还是留了点上辈子混社会留下的江湖气,不就是出门赚点卢布吗?他秦老虎这辈子清朝出生,从小到大一直亲身经历历史事件,从没怂过一回,区区出远门的风险而已,京剧老艺术家都不怕,他堂堂美式居合斩的高手就更不怕了! 他出门的话,学校里的研究可以全权交给知惠,他用通感也可以随时关注实验室。 通感真的很方便。 小姑娘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打得很精致的水绿色羊毛衫,浅紫色的围巾,色调很是清新雅致,还用针勾出了一个心。 秦追和格里沙同时陷入了沉默:…… 他们两个都是有恋爱经验的,虽然一个暗恋十多年,一个已经分手,但敏锐度是在的。 所以在杨晓一频频对知惠献殷勤时,他们便察觉到一丝苗头——杨晓一那小子,应该是喜欢知惠吧。 理智上两个哥哥都知道知惠今年已经25岁了,这个年纪什么时候恋爱结婚生孩子都不算早,情感上他们却实在没法不去在意。 和露娜那个事业上野心勃勃感情上大搞燃冬的企鹅不同,知惠是科学界的福将感情界的粗神经,大家都有点怕她在这件事上吃亏。 现在看来,她好像对杨晓一也不是没意思。 秦追看着那条围巾:“是他自己织的?”手艺真的很好啊。 知惠笑嘻嘻道:“确定是他织的啦,拉马努金的妻子就要生五胎了,我答应去英国讲学的时候为她安胎调理身体,拉马努金就要隔一天发一次晓一的日常给我看。” 秦追发出疑惑的单音节:“啊?”格里沙和菲尼克斯都是不能轻易联系的人,万一撞上人家的机密工作,难免会扯不清。 秦追只遗憾他没能多照顾小熊一些,就这么放人走了,有点闷闷不乐,但还是要上班,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 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作为如今欧洲师资最豪华的学校之一,近期要接待一批交换生。 校长在台上激情四射地喷射着唾沫:“每个洲都有学生过来,相应的,我们也会派出学生去他们那边,去非洲、澳洲、南美的学生最好是研究生物和地理的,拓展一下知识面,多弄些欧美没有的研究素材回来。” “亚洲的学生主要由洪教授来管,可以吗?” 见知惠点头,校长安心道:“本来这些学生让秦教授管也可以,你手下的研究生没有洪教授多,但你最近又新开了一个研究组,我想你的研究工作已经够繁重了,就不给你加负担了。” 校长将手下的文件翻得哗哗响:“还有一批学生比较特殊,来自苏联。” 底下的教授们面色如常,校长打量着他们,心中暗暗叫苦,他只是一个搞建筑工程出身,善于人情往来,靠着亲戚关系和本身杰出的情商才混到现在的位置,对政治立场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但他很清楚台下这群坐着的人杰各个想法多得是。 鬼晓得这帮人里头向着哪边,校长只知道脑瓜子活跃的人通常不只在科学领域搞事。 校长强调道:“这次是纯学术交流,值得一提的是,苏联人的数学系、物理系都很强,当然了,他们化学系也很厉害,他们还有伟大的门捷列夫搞出来一张元素周期表,有巴甫洛夫,和他们做学术交流多正常啊。” 老师们听了校长的话纷纷笑起来,有人调侃他:“阿格诺斯,别紧张。” 校长也笑:“是的,是的,我们不需要太紧张,剑桥和牛津那边也答应和苏联搞交换生了,我们又怕什么呢?” 他低着头,扶了扶眼镜:“ok,接下来还有南美,南美那边有个土豪砸了一大笔钱,希望我们之间的交换生以工科生为主,还有建筑系的,那边正在大搞建筑,哇哦,你们敢相信吗?那位土豪是一个女人!” 所有人都很淡定,全世界的女性诺奖得主都不多,但他们学校里就有两个,一个米列娃一个洪知惠,不就是又有一位女士很会搞建筑吗?随便啦。 “那位土豪承办了她的国家内部很多重要的工程,她还想在那里搞化肥产业,用粮食推动畜牧,所以需要化学系的学生,过阵子会有说西语的阿根廷人到我们这儿考察,相关专业的教授可以多交代一些东西。” 秦追和知惠对视一眼,知惠吐了下舌头,秦追了然。 那位十分牛比的女土豪他们都认识,不就是露娜嘛! 要说露娜的上位,还真是不出所料,是一种她将自己的天赋发挥到极致后的结果。 露娜最厉害的天赋不是驭兽,而是——预算大师。 作为垄断了火地岛省畜牧业、木材行业的德拉维嘉家族出身、且已经被定为继承人的露娜,她成功在北美吸纳了大量商业、建筑行业的知识和经验,并将其带回到阿根廷,经过几年努力,眼看着在建筑行业也干出了相当漂亮的成绩。 很多工程只要交给她,她不仅能在预算范围内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上下也能打点满意,加上她还是个奥运级别的运动员,大大小小算是个国家门面人物,因而官路通畅。 只看露娜这有声有色的事业线,秦追也不得不暗自同意罗恩的堂哥埃米尔的一句话——你们0212家族真是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质量之高冠绝我见过的所有通感家族。 哪怕是六人组里性格最温软的罗恩,如今也是导演这个行业里的公认的重量级人物。 秦追小声和知惠交流:“露娜是明年过来吗?” 知惠回道:“对,她来这边参加28年的奥运,顺带刮一批人才回去建设她的祖国。” 秦追:“我这边还没诺奖三连冠,她的自由泳三连冠倒是绝对没问题。” 这些年全世界的女子游泳运动员都被露娜压得气都喘不过来,连带着隔壁男子的自由泳世界纪录也一直没有女子自由泳世界纪录快,很难说男子游泳运动员们在露娜面前是不是也有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被露娜这蝴蝶翅膀一扇,听菲尼克斯说,北美的男子游泳运动员已经开始打一种叫睾|丸|酮的药剂训练了,原本这种上科技的做法是在1936年才出现的,露娜的存在直接把这个日子往前推了8年。 但对于那些准备打药来赢过露娜的男运动员,秦追只能说,这很难评,祝他们成功吧。 反正看那群激情上脑的运动员和教练们的想法,也不是很在乎用类固醇的后遗症——变笨——的样子。 一场会议开完,教授们要么回实验室,要么去教室,秦追去印刷室,要取一套试卷,走到半路,接到了来自格里沙的通感。 “寅寅,你吃不吃护心肉?”格里沙手里提着一盒鱼子酱,站在一家有冷链设备的肉铺后门。 秦追睁大眼睛:“我、我吃,怎么了嘛?” 格里沙言简意赅:“那我给你带几斤回去。” 知惠歪头:“晓一平时做什么我都知道的,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这丫头本来就有一双黑黝黝的大大圆圆的眼睛,当这样一双眼中没有笑意的时候,很容易显得鬼气森森。 秦追和妹妹对视着,想了想,拍拍她的肩膀:“别伤害人家,也别让自己受伤害。” 知惠高高兴兴地应道:“好哒~” 继露娜的燃冬情之后,秦追又一次发现,他好像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妹妹,他结束和知惠的交谈,到二楼的书房发了阵呆,与跟过来的格里沙对视一眼。 格里沙咳了一声:“正好最近比较闲,我帮你观察一下知惠的状态。” 秦追:“交给你了。” 果然观察一个人这种事,交给已经在情报部门混到领导位置的小熊更专业对口吧。 秦追单手托腮靠着阳台,心想,幸好有格里沙在,不然他又要上课又要实验,还要去医院做手术,哪里忙得过来? 经过格里沙的一周汇报,他得出总结,那就是知惠是个很有自己节奏的人。 她从不会着急忙慌的想着什么年龄就一定要做什么事,赶趟儿似的把自己送进某个大家都认为要进入的阶段,不急着结婚、不急着生孩子、不急着老去。 她做什么都不急,做实验也不急,稳稳当当,自己开心最重要,但当她真正想要什么的时候,她会立刻行动起来,想要研究胰岛素就去实验,想要用导管插自己动脉就通知医院里的同事在一边看着,万一出事了立刻抢救她。 无论她做什么,最后的结果都必须符合“她想要”和“对她有利”的其中一项。 当知惠想要杨晓一的时候,她的试探方式是让杨晓一给自己织一件毛衣,而杨晓一出色完成任务,多送了一条围巾过来,知惠什么损失都没有,衣柜里还多了物件。 知惠出题,杨晓一答题,两人一拉一扯之间很有几分心照不宣。 但就在和19岁的小男生玩游戏的时候,知惠还不忘报了瑞士唯一一家教授飞机驾驶的学校,准备飞向蓝天。 格里沙把情报汇总呈送到秦追书桌上的那天,知惠跑过来,兴致勃勃地问秦追:“欧巴,我准备学跳伞,你要和我一起去报班吗?” 秦追听到她这个提问的时候惊呆了:“啊?” 秦追走向沙滩,他解开西装外套,脱下,单手倒提在肩上,找了块空地方看着风景,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胖胖的身影,她穿着深色长裙,外面披了条小熊毯子,穿着拖鞋。 秦追怔怔看着那个银发胖女士,连忙站起来拍着自己裤子上的沙子,拔腿跟了上去。 “那个……”秦追张口才发现自己说的是中文,他有些懊恼,改用俄语。 “奥尔加女士!” 奥尔加停住脚步,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一个美丽的东方青年,橙色夕日将他的皮肤映得柔暖。 她惊讶道:“您、哦、我的天啊,你是……” 秦追笑着应道:“对,我是寅寅奇卡,奥尔加妈妈,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看到你还是这么健康真好,你是来黑海疗养的吗?” 奥尔加双手捂嘴,几乎要哭出来,她声音颤抖着:“你是寅寅奇卡,我们的小精灵,你竟然来了,难怪格里沙让我一定要在这个月来黑海疗养。” 她几步冲上前抱住了秦追,秦追被撞得后退一步,搂住只比自己矮了一点的奥尔加妈妈。 第 306 章 梨汤 0212家族唯一一次吵大架,是为了“谁的妈妈最好”这个问题。 秦追坚信秦简女士天下无双,格里沙认为奥尔加女士勇猛无敌,菲尼克斯轻咳一声炫耀克莱尔女士的优雅高贵,知惠拍着大腿说我家德姬女士坚韧貌美,罗恩弱弱表示伊丽莎白女士给的零花钱最多。 然后罗恩就被哥哥姐姐们呲了一顿。 秦追是最气的那个,因为他6岁以后就没零花钱可领了。 这个架是避着露娜吵的,因为她的妈妈去世得很早,母亲这个话题是企鹅姐姐的痛处。 不过吵完以后,0212家族内部还是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其他人的妈妈”。 事实上,秦追无论去哪个小伙伴家玩,小伙伴的妈妈都会把他当自家孩子一样照顾。 知惠笑呵呵地解围:“格里沙欧巴这么帅,他想恋爱肯定很容易哒,格里沙欧巴,我想吃疙瘩汤!” 格里沙起身:“好,我去做。” 身为六人组疙瘩汤煮得最好的人,格里沙接这活接得理所当然。 秦追偷偷戳知惠:“你哥才来,你就让他去给你做饭,真是惯得你。” 知惠对他吐舌头:“我是你们的妹妹诶,十几年不见,他可算又有惯我的机会了。” 格里沙这趟居然还不是空手来的,他带了自制的干蘑菇做礼物,煮疙瘩汤的汤底时,他就丢了一些进去,味道香得很。 由于西伯利亚的气候特性,到了秋冬季节会物理意义上的万物冻结,新鲜蔬果是没得吃了,大伙只能大量食用腌制品,所以生活在那一块的人其实很擅长做腌制品,还有做肉干、鱼干、蘑菇干之类的。 像小熊这趟带的蘑菇就是他自己摘的,秦追一听,赶紧进厨房看了看,还好还好,都是可食用菌。 格里沙烫着玉米面,无奈道:“寅寅奇卡,我是在山里长大的,不会摘那些躺板板的蘑菇给你。” 秦追很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挪回客厅,发现知惠在等饭吃的过程中仰头靠沙发上睡着了,秦简让他去抱床被子给妹妹盖。 过了一阵,罗恩带着女儿上门,他拍完《伯劳》以后就给自己放了假,平日里就专注带孩子,还有给在大学里上班的希娃送饭送花,展现贤夫风采。 他抱着孩子进屋时说道:“希娃去慕尼黑那边出差了,辛西娅有点肠胃不舒服,我就没跟过去,在家陪辛西娅,来,辛西娅,我带你看格里沙伯伯,格里沙在哪呢?” 秦追:“厨房。”说是要去讲座,但是学期还没结束,秦追也不能撒手扔下一群学生就这么跑了,因此在不钻实验室的日子里,他就老老实实地去上课了。 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生物系、化学系、医学系的学生遭老罪了。 秦追是那种管杀管埋的好老师好医生,他会在课堂上使劲地折磨他的学生们,但如果他们出现抑郁症状时,去找秦追开疏肝解郁的药时,诊费都是直接免掉的。 药费他就不包了,即使是秦追也不喜欢贴钱上班。 他的教育质量向来是有目共睹的好,在宾大能带出全美第一的微生物研究所,对苏黎世的学生也一视同仁,充分地展现了他作为当前医学界头号大魔王的能耐。 秦追上课其实是很用心的,他的知识功底深厚,只要跟着他的思路走,便能建立起一个清晰可靠的知识体系,上课时采用的话术则是菲尼克斯帮着打磨过的,不说感染力强悍到可以去竞选苏黎世市长,至少绝不枯燥,能让人记住他划下的知识点。 #虽然他划的知识点特别多# #虽然他出的考卷很难# #虽然除开天资卓绝的那些人,其他人都是跌跌撞撞跟完他的课# #希望教授的下个课题是研究生发# 但只要好好听秦追的课,期末基本不会挂科(所以他碰上挂科的学生时是从来不捞的)。 而且秦追会将学生们分组,轮流带他们去诊室、手术室、讲座等场所增加见闻和实战经验,出门的时候行程费秦追自包,还常给年轻人们买小零嘴吃。 这么教完一学期,别看秦追上课时的气场和魔鬼似的,他的校园人气居然很高。 知惠说,主要还是因为他长得帅。 可惜在期末的时候,秦追没能参与阅卷,因为他要去做手术,宿舍楼那边有几个小伙子研究飞行器,起飞挺成功的,降落时却出了亿点小问题,把宿舍楼的最高那一层炸了三分之一,伤得最严重的两人急需世界级的外科强人去冥土追魂。 秦追就接了伤势最惨重的那位,他上了手术台一看,好家伙,此人身上的致命伤竟有五处!没法子,他来开颅救脑袋,另一个外科主任来修腿子,还有一位修肚子,大伙一起动手,不然脑子修好了,下边流血也能把人流死。 “血不够了,血包呢?快拿过来!” 知惠则在另一个手术室里抢救另一名重伤患。 幸好送医及时,这三个重伤患都被留在了人间,其他没到重伤级别的伤患里也不乏需要住院、拄拐的。 学校里的老师们松了口气,“这一波差点把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3号宿舍楼的1923届种子选手全部送走。” 今年是1927年,23届的学子今年都快毕业了,谁晓得毕业前搞出这么大的事情。 知惠和秦追八卦:“23届的好苗子可不少,有两个住院的在期末之前就确定要跟伦道夫深造了。” 伦道夫就是和玻尔兹曼、米列娃同一届拿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实验物理大师,动手能力在当前的学术界是顶级水准,理论扎实,也是个大佬。 罗恩立刻带娃去和他亲爱的小熊哥哥显摆,但一在现实里碰上格里沙,小罗尼也忍不住感叹:“伯伯,不,格里沙,你比以前帅了好多啊!” 格里沙:为什么大家时隔多年重逢后,所有人见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夸他的长相? 小熊天天照镜子,没觉得自己的变化多大,和14岁那会儿不都一张脸么? 罗恩在饭桌上语气激烈地反驳:“变化可大了!你十几岁那会儿还有婴儿肥,现在完全没有了!” 小熊十几岁时的体脂是六人组最高的,最胖的时候体脂妥妥超过20,这些年又是打仗又是兼顾工作和大学课程,体重已经掉到了还不如菲尼克斯的地步,两米零五的身高,腰围却仅有78cm,连五官轮廓和下颌线都变得格外清晰。 要论长相,格里沙、菲尼克斯、秦追、罗恩都有资格称神颜,只是大家风格不同,分别是冰雪铸就的雕塑、浓墨重彩的油画、清雅端丽的玉人、鲜嫩奶狗花美男。 可其他人也没像格里沙一样胖过又哐当一下瘦下来,所以他的变化就格外惊艳。 格里沙听了立刻辩解道:“我不胖,我妈一直说我是家里最瘦的,我都没长过小肚子,知惠以前胖的时候手臂都是一节一节的。” 埋头干饭的知惠茫然抬头:“这怎么还有我的事?”连普朗克都开始玩他的明星梗,秦追觉得这个欧洲是不能待了。 他囧着脸找罗恩要了几张海报,导演签名来一套,秦追也签上大名,卷好,跑邮局寄掉。 顺带买一套1927年版本的苏黎世邮票收着,闲着也是闲着,秦追对北美、南美、欧洲、澳洲每年的邮票都很感兴趣,准备攒个几本做收藏。 到了下半年,秦追的新牛马们到校报到,找的都是一看面相便知道是优秀牛马的那一类,知惠今年的招生也是秦追帮忙把关,果然奇葩含量一下就降到了零。 值得一提的是,知惠的牛马呸学生中有个叫亚格尔的,长得相当英俊,小伙子身材高挑,浅金发色湛蓝眼眸,目前正和知惠手底下一个女装大佬眉来眼去。 秦追还不确定亚格尔小朋友知不知道那个女装大佬的真实性别,应该是知道的……吧? 但他也顾不上知惠的学生了,因为秦追要做的重要的事情太多了,他的牛马们一到任就被布置了大量课业和实验任务。 第一批乙肝灭活疫苗的人体接种便是重中之重,在经过秦追本人的亲自体验后,这种疫苗的副作用不大,就是制作比较麻烦,因为要将患有乙肝的人的血清灭活才能得到成品,所以产量相当有限。 而且万一病人体内还有别的传染病,导致接种疫苗的人不幸染病的话,那就是重大事故了。 要解决产量问题,只有把乙肝病毒表面抗原的基因转移到酵母菌中培养,秦追如今做实验倒是熟练得很,但要搞基因技术的话……现在才1927年啊! 去年,也就是26年的时候,美国的摩尔根出版了《基因论》,基因这个概念已经存在了,但人类建立起DNA的双链螺旋结构已经是五十年代的事,对了,这个发现还拿到了62年的诺奖。 就是该奖项有点争议,因为在罗莎琳德·富兰克林拍下了著名的51号照片,奠定了DNA双链螺旋结构的辉光,但她本人没拿奖,拿奖的是沃森和克里克,他们承认自己的研究是受罗莎琳德的“启发”。 是是非非的,秦追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毕竟这些在五六十年代大放光彩的科学家在二十年代要么还是小孩,要么还没出生,开基因科技树这件事只能秦追自己上。 不开基因技术这棵科技树,要提升乙肝疫苗的产量就是痴人说梦。 可秦追数了数自己手里的研究项目,发现他如今最大的问题是没空,他要管的项目实在太多了。 青霉素增产是一直在干的,他光是这方面的专利都有好几个,全是妥妥的现金奶牛,撑起他丰沛的物质生活和部分科研资金。 病毒研究是不能停的,秦追还想点亮更多的疫苗种类。 每年流感爆发的时候,他和知惠都要带着学生蹲实验室,他俩现在也是欧洲最重量级的两位病毒学专家了。 女孩子有小肚子很正常的好吗?而且自从成为亲爱的祖国妈妈目前唯一能在奥运夺牌的运动员后,知惠对身材的控制就严格得很了。 哥哥们对妹妹道歉,罗恩义正言辞:“知惠小时候也不胖,你们看我闺女,出生的时候还是标准体重,让我妈和希娃妈妈喂着,她又是个吃嘛嘛香的,这眼瞅着就快超重了,我和希娃都犯愁。” 格里沙看着小小的辛西娅,伸出手:“伯伯抱,好不好?” 幼儿是从生下来就被所有长辈抱来抱去的宝贝,见格里沙的姿势,她嘎的一下乐起来,大大方方打开软绵绵的手臂被格里沙抱到怀里,依偎着高大的长辈,小小的像一团棉花娃娃。 格里沙抱孩子的姿势也格外熟练,他照顾过的最小的孤儿只有3天大,母亲才生下孩子就牺牲在战火中,格里沙从废墟中将婴儿从孩子的母亲怀里抱出来,和同事们小心翼翼拿奶粉喂到大,如今已经上了小学,小熊的育儿经验可谓丰富无比。 他如今体脂只剩12,一身紧致且线条流畅的肌肉,骨架宽阔结实,穿着黑色衬衣,视觉效果宽肩窄腰,加上俊美到极致的面孔总带着严肃冷峻的神情,和他靠得近时,便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生物性的敬畏来。 但没有孩子会怕他,格里沙没有秦追和露娜那样天生的动物亲和力,长得还很有威慑力,却奇妙的孩子缘绝佳。 秦追打量着格里沙抱孩子,玩笑地问:“你照顾小孩时也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吗?” 格里沙认真表示:“我没有面无表情,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很爱笑,孩子们也说我比其他老师亲切,他们都很亲近我。” 大家都知道小熊说的是实话,但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夜深,罗恩吃完饭就直接在此留宿,正好他也带来了辛西娅的尿片、奶瓶和换洗衣物,知惠去肝论文,秦追和格里沙到书房里说话。 他先带格里沙去连着书房的实验室,给他看保存在冰柜里的疫苗:“这些就是乙肝疫苗了,最好低温运输,控制在2度到-10度之间。” 格里沙沉思:“要动用到特殊运输链,我手下有从国内到国外的鱼子酱走私路线,平时是赚外汇用的,帮忙运一批疫苗没有问题。” 秦追松一口气:“你有法子就好,不然我就劝你到冬天再来运这批疫苗了。” “你要我送什么东西?” “几块小黄鱼,还有青霉素。”秦追拉开椅子坐下,“送给我师父他们。” 格里沙了然:“那你可以用梅花香的船队,他不是每年都帮你运一批药回去吗?再帮你送中药材过来吗?” 秦追嘴角一抽,“我小时候认识过一个武林人士,叫王林达,从前清开始就一直从事造反行业,鄂北人,他师傅是武当的竹深子道长,武功高强,和我三舅一个档次的高手,王林达现在和那边有联系。” 他指了指格里沙,示意“那边”就是指和小熊信仰相同的那些人。 格里沙一怔,随即明悟秦追的意思:“那的确是不方便让梅花香送,我走海路给你送货吧,你们家北方被日本人渗透得厉害,土匪也很多,走那边风险太高了。” 秦追颔首:“麻烦你了。” “不麻烦。”格里沙声音放软:“我很高兴,你选择支持这边。” 秦追听了,心中却浮现出复杂的滋味,他摸出烟盒,问格里沙:“介意吗?” 见格里沙摇头,秦追叼住一支烟,点燃,吐了一口雾气:“其实我只是意识到,如果我想继续做病毒的正向研究,我的研究成果不会被拿去做反人类的事情,那我就只有一个阵营可选。” “我熬夜蹲实验室,不是为了我的研究用来杀人,别看我这幅样子,我还是有点对未来的美好愿景的,我盼着我的成果能帮大家过点好日子,这些年咱们从国内到国外走了那么多地方,痛苦的人见得太多,他们很多不是因为缺医少药而痛苦,他们就是……被压迫得很痛苦。” 雅克夫听到他的咳嗽声,面色不动,心里也开始麻爪,完蛋,好好的贵客让他给照顾病了,之后上司肯定要骂他了! 秦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说道:“我大概有点水土不服,就是每次到了新地方,得病的概率会上升,不要在意,只是小问题,我吃点药就行了。” 就在此时,门铃被摁响,雅克夫过去开了门,就看到上司的妈妈提着保温桶,关切地往室内看:“我送蒸梨子过来给秦教授。” 格里沙清早就给妈妈拍电报,请她蒸梨子给小精灵吃,因为他的嗓子不太舒服。 秦追忙站起来:“奥尔加妈妈!” “嗨,泰格,你的声音怎么哑了?”奥尔加提着保温桶小跑到餐桌边,一巴掌把秦追摁得坐回去,将保温桶盖掀开,“幸好我给你带了这个,来,快吃吧。” 秦追看着在面前的餐具中散发着热气的梨汤,想起昨晚和他在睡前斗嘴的某头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怎么会有人隔着千山万水,还不忘惦记照顾他啊。 第 307 章 参观 【知惠,最近你妈妈这里来了两个日本女人,正在学说话,你妈妈好心收留她们,让她们留在这里做活……我调查过了,她们应该是从贩卖女人的船上逃下来的,我会好好盯着她们,绝不让你妈妈的健康和财产受到伤害。 ——梅花香】 【收到,谢谢你,梅叔叔。 ——知惠】 走出电报局,知惠有些热,便在路边买了根冰棍吃,漫无边际地想着,不知道欧巴在苏联那边玩得开不开心,长途旅行没把他弄出什么病吧? 偏偏欧巴这次是一个人过去的,想想真让人不放心。 落地时只有四斤半的秦追同志是他这一世的亲阿玛郎善彦亲口认证的“先天略有不足”。 算起来就是免疫力尚可、大脑挺好使、肠胃一般般不脆弱但也不坚强,父系母系都没啥三高病史或者很要命的遗传病,不怎么过敏。 距离上次和格里沙在现实中见面已经是11年前的事了,自格里沙回归故国,秦追便只能通过通感见到他。 他们之间从第一次通感到现实中于14岁见面,隔了近12年。 从苏黎世一别到苏黎世再会,也是近12年。 二十多年如流水一般划过,粗略一算,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占据着彼此的人生。 秦简提着锅铲过来:“都呆站着干什么呀?你们两个傻孩子,格里沙好不容易来瑞士一趟,你们还不抓紧时间多和他说说话!” 秦追和知惠终于从僵直状态中恢复过来,知惠尖叫一声,向前扑去,给了格里沙一个大大的拥抱。 “啊啊啊啊!格里沙欧巴!我想死你啦!”秦追的暑假行最后一站是瑞典。 他对这地方可熟了,之前就来过两次,现在全医学界都好奇他能不能被瑞典皇家科学院请来第三次,而秦追已经无所谓了,他证明自己的次数足够多。 然后卡罗琳斯卡学院就盛情相邀,请秦追一定要过来一趟,包往返船票钱,包吃包玩。 秦追到了斯德哥尔摩以后倒是玩得蛮开心的,但他很快发现这边给他安排的地陪之前大概是个专注研究的宅男,对斯德哥尔摩哪儿好玩,哪家饭菜好吃哪家饭菜踩雷还没他清楚。 于是情势倒转,变成秦追带地陪一起玩,玩得差不多了,在卡洛琳斯卡学院的几位教授的围观下,用最新款的循环机又做了个心脏手术,躺手术台的病人姓古斯塔夫,和王座上的那位国王算是没出五服的亲戚。 秦追给病人体检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浑身是雷,动脉粥样硬化、慢阻肺、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齐全,是个快两百斤的胖子,这手术做得他满手黄黄的脂肪,下手术台的时候都没胃口吃饭。 那几个卡洛琳斯卡学院的家伙请他拿这么个人做心脏手术示范?这是示范吗?这是让秦追帮忙排|雷!一个不好就把秦追给炸了! 秦追气势汹汹离开瑞典,完全没了多玩几天的兴致,他怕自己在这儿待久了会指鼻子骂人。 但他人还没回苏黎世,已经现在返程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吐槽起这个事情。 “以后我再也不接卡洛琳斯卡学院的邀请了,医生要适当规避风险可以,可他们甚至没有提前和我说明病人的详细情况,幸亏我上台前给人把脉,察觉到不太对,重新做了遍体检,才发现这个病人浑身都是炸|弹!” 万一让秦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上台,那个病人绝对死定了! 0212家族的各位纷纷出声安慰气得和河豚一样的大哥,这个十年前还灭了一窝军阀的家伙能强忍住脾气,没有暴起一手术刀攮死某些人,当真是他脾气变好的铁证。 罗恩给女儿辛西娅换尿布:“寅寅,咱不和小人一般见识,等你回来以后到我的新电影里客串一下吧,我下部戏有打斗戏份,演员们打不好,还得请你帮忙。” 知惠:“就是,瑞典那帮人也太不厚道了。” 菲尼克斯坐在沙发上,克莱尔在不远处牵着孙女诺米练习走路,他劝道:“以后除非是领诺奖,别去斯德哥尔摩了,他们都这么坑你了,居然还不把报酬翻一倍,太没眼色。” 秦追和他对视一眼,菲尼克斯示意他看诺米。 金发幼儿穿着浅绿方格连衣裙,在地毯上一步一步的走,姿态笨拙,直到扑进克莱尔怀中,她发出软绵绵的笑声,她长大了好多。 秦追看着本该成为自己女儿的孩子,嘴唇勾起,露出怀念的神情,嘴上应道:“是不打算再去了。” 格里沙坐在一艘船上,前面摆着一个钓鱼竿,后方是一群看起来比他大至少20岁的大叔们在聊事情,见秦追似乎没那么气了,格里沙将钓竿一提,钓上来一条大鱼:“可惜我的上司们在开会,不然我可以给你拉手风琴解闷。” 露娜调侃着:“开小会办大事?”1927年2月12日,六人组无心庆生,因为希娃发动了。 这下好了,生日蛋糕也不用吃,知惠和秦追一起入驻产房,两位20世纪的医学界传奇携手助力小姑娘出世(胎儿的性别是希娃怀胎六月时秦追把脉把出来的,以他的脉诊功力,出现误差的概率不到一成)。 罗恩穿上防护服一起跟进产房,握着希娃的手要陪产,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帮不上什么忙,别和罗恩一样双腿抖得和筛子一样,也不要嘴里一直碎碎念就是帮忙了。 知惠嫌弃道:“罗尼,你不能安静点吗?” 负责接生的知惠和秦追都很淡定。 知惠早前就给希娃做过产检,拍着胸部和罗恩保证希娃身体健康,胎儿的脉搏强健有力,无须担心的呀呱! 秦追看罗恩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嫌他碍事:“你不能冷静的话就出去等着吧,我们这边结束了再叫你。” 罗恩坚强地回道:“不,我要陪着希娃!在这紧要关头,我不能放任她独自一人!” 知惠吐槽:“我和欧巴就不算人哦?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我会为这句话揍你的信不信?” 希娃哭笑不得,揉了把罗恩的狗头:“我没事的,嘶。”她疼得表情扭曲一瞬。 罗恩摸着妻子的额头:“一定很疼吧,对不起,希娃,要是我能帮你生就好了,对不起,你是我的天使,我陪着你,亲爱的,你别怕。” 说实话,罗恩看起来比希娃紧张多了。 才经历一场撕心裂肺的分手不到一年且断药不超过一个月的秦追嘴角抽搐,随他们腻歪,在希娃疼得受不了的时候让罗恩给她捏捏肩,捶捶腿,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提醒道:“两位别含情脉脉了好吗?知惠,希娃开十指了没?” 知惠:“开了开了。” 秦追拍拍手:“那产妇要开始用力了,来,希娃,深呼吸,使劲!” 用斯奈德院长的话来说,一个身体健康胎位正的产妇在生产时,把他们医院最强的两个人一起拖过去帮忙,就和大|炮打蚊子似的,除了能让病人家属得到心理层面的安慰以外,没有什么多余的意义。 斯奈德医院都多少年没出过排面这么足的婴儿了?市长的儿媳妇生孩子也没热闹成这样。 2月13日凌晨5时,罗恩和希娃的女儿辛西娅诞生,她是一个体重6斤整的小姑娘,有一头深棕色的卷发,身体红红的,覆盖着一层胎脂,哭声洪亮,一看就知道胎里养的很好。 罗恩在知惠的教导下剪掉了婴儿的脐带,他早已哭成了泪人,抱着孩子去和希娃接吻,嘴里喃喃着除了希娃其他人都听不懂的含糊话语。 秦追让人将他们转移到普通病房,方便他们接下来享用亲子时光,但两边家长都很激动,带着一群亲戚过来围观才出生的小孩,激动的模样和后世也没什么差别。 罗恩这时候居然还能记起正事,他提前在秦追这里进行了月子培训,现在要秦追把月子餐的菜单给他,他好回去给希娃做着吃。 秦追无奈地递给小弟弟一本册子,提醒道:“也不用喂得太营养,希娃现在只是壮,但体重再升一升就是超重了,对健康也不好。” 对于如何照顾小孩,干了多年儿科主任的秦追姑且算是有些心得,这对新手父母有不懂的地方直接问他就行了,但根据他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会是一对很好的父母,孩子会被他们的爱意包围和保卫着长大的。 离开医院时,秦追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心中升起惆怅来。 越长大他就越孤独,看到热闹的场景也没法好好融入进去,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些热闹不属于他。 还有一些他以为自己可以拥有的幸福,最后也与他陌路。 知惠拍了他一把:“走了。” 只要小知惠在,就轮不着秦追开车,比起秦追,她的性格要明朗得多,路上快快乐乐地和秦追谈笑:“我们的小弟弟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副爱哭鬼的样子,谁知道他是第一个做爸爸的。” 秦追叹道:“成年以后还能因为过于幸福而哭泣是一件好事。” 不知道菲尔现在是怎么照顾诺米的? 要说做爸爸的话,格里沙是六人组里的头一个,菲尼克斯是第二个,而且领养的那个孩子是秦追接生的。 菲尔大概是要找克莱尔帮忙照顾小孩的吧,或者是雇保姆,在秦追的印象中,小时候的菲尔就不是很有照顾弟弟奥格登的耐心,在这件事上总要其他五人帮忙代打,他宁肯发呆也不喜欢哄孩子。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奥格登在整个0212家族面前都是个透彻见底的小孩,大家对他的性情了若指掌。 知惠没察觉到哥哥心中的千回百转,只是碎碎念着:“我还得回家喂狗呢,唉,你说这些狗也不容易,20只狗就共用我们两个铲屎官,我听说有些好人家的猫狗能有五六个铲屎官伺候呢。” 她这么一说,秦追又想起老师托付给他的瓦夏了,那只橘猫如今也是11岁的老猫了,它直到10岁时还在坚强的自己捕鼠吃饭,但从今年起就有点折腾不动了,好在不干活的猫多得是,秦追看它每天啃猫饭的劲头,觉得瓦夏应该还有几年活头。 因为瓦夏的后代普遍身形强健,捕猎能力极强,向来不愁找对象的事,如今猫子猫孙不说遍布苏黎世,也繁衍了数代,其中有只年轻体壮的如今也在秦简身边服役。 格里沙解释着:“开大会也能办大事,不过大会前得先就一些事情定个共识。”至于格里沙还没有资格参与那些会议,他跟过来主要是负责安保。 秦追开玩笑:“什么时候帮我找你的上司要个签名就好了,一定很有历史收藏价值。” 格里沙回头看了眼他的上司们,虽然个头都不高,发际线大多已经完蛋,要么也危在旦夕,不危的没几个,但都是很了不起的存在。 他说:“我看看谁脾气好,找机会帮你要一个。” 家族里的其他人:你的上司里有脾气好的人吗?话说你居然真的要去帮寅寅拿签名吗? 这和露娜当年帮老师开车顺手帮寅寅讨签名一样,都是义气到惊人的做法,足以让秦追感动了! 露娜那边是夜晚,她穿一条红色蚕丝裙,肩上搭一件皮草,斜靠在窗台上喝自家庄园酿的葡萄酒:“你们那边真好,就连苏联都在过夏天,只有我在过冬。” 南半球的四季和北半球是反的,六人组里只有露娜的屋子外面在飘雪,室内则点了壁炉。 不过她一出声,秦追就彻底不在乎自己的事情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转移到露娜身上。 知惠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露娜,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也注意一下我们好不好?” 露娜微醺:“嗯?我怎么了?” 男孩们都礼貌地别开视线,要么直接闭眼,知惠指了指脖子,露娜一摸,跑到镜子前一看,向来厚脸皮的流氓企鹅也变了脸色,她光速下线,选择逃避现实。 剩余五人这才松了口气。 菲尼克斯黑着脸:“杰妮.阿斯特近期去南美度假,但据说朗格尔近期也结束了对南极的探索回了阿根廷,我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和我姐姐过冬了。” 秦追心说可不是么,一想起露娜炽热到其他人眼睛不知道往哪看的冬季,还有她正在享受的三角关系,简直就是模范级的燃冬! 待回到苏黎世,秦追这才发现罗恩说请他拍电影,居然是要来真的。 如今电影行业还处于一个很原始的状态,有钱有资源有魄力去拍摄有声电影的罗恩已经是其中的先锋,而且很多导演每拍摄一部电影,其实都是在点亮一个新题材。 比如罗恩这次要拍摄的电影,按后世的标准,说是元祖级的超英电影都不为过,但在这个年代,罗恩的灵感来源却来自于东方讲述武林和侠客的话本,以及美洲的那些西部牛仔,从故事层面来说简直是融合怪。 秦追把知惠踹开的鞋子摆正,等知惠抱够了,他和格里沙对视一笑,也给了彼此一个拥抱。 秦追握拳不轻不重地捶小熊:“你小子,既然要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吓我一跳!” 格里沙低着头看着秦追的面孔,唇角含着温暖的弧度,声音清朗如冰泉:“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寅寅一定不知道格里沙这些年佩戴着装有他照片的吊坠,熬过了多少充斥着腥风血雨的深夜,可是只要见到秦追,格里沙立时便感到满足。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 秦追又捶他一下:“喜大于惊。” 现在想来,格里沙昨晚就离苏黎世不远,住的是附近城镇旅馆的房间。 秦简将三个小孩领进客厅,知惠兴奋地呼唤罗恩,让小罗尼也赶紧过来看他小时候最崇拜的格里沙哥哥。 秦追则暗自庆幸这个年代还没有遍地都是摄像头,监控系统并未建立,不然就格里沙这个显眼的外貌,加上他特殊的工作和身份,离开祖国到外公干,难免会引得有心人多生出许多心思来。 都说毛子花期短,败得快,十几岁的少年时期最好看,过了二十岁就开始颜值下滑,但格里沙是个例外,他这朵花过了二十岁竟是越开越艳。 秦追忍不住感叹:“你小子长这么惹眼,能平安到这里不容易吧?” 格里沙欲言又止,老实回道:“这一路不难走,比起十多年前,现在的交通要通畅许多,火车时速都变高了。” 秦简放下果盘,她和秦追的审美基本一致,对着小熊啧啧称奇:“咱们小格长得可真俊,谈恋爱了没有?” 格里沙乖巧回道:“还没有,工作太忙,不考虑这个。” 秦简说:“都25了,这眼瞅着翻过年就26,也该考虑起来,你们一个个的可别不着急,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寅寅都能满地跑了。” 透过这行字迹,秦追也仿佛回到了往年的1月20日,冬季的苏联总是下着大雪,格里沙从梦中醒来,掀开他的格子被褥,踩着毛拖鞋走到客厅,喝一杯清水,然后到书房整理工作时要带的文件。 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写下这张纸条,将昨夜的美梦记录下来。 这到底是哪一年的1月20日留下的字迹,秦追已经分辨不出来了,他只是想,那天格里沙独自一人抱着爱意醒过来,写了这行字,却从没想过将爱意告诉我。 如果秦追一辈子没有察觉这件事,格里沙也要独自抱着这份爱一辈子吗?难道他不会寂寞吗? 这里是小熊的家,可是每个角落都好像藏着他的暗恋。 苹果炖鸡的香气飘来,还有刚出炉的列巴的气味,秦追捧着纸条,静静地看着。 “笨小熊。” 第 308 章 北上 苹果炖鸡很好吃,用列巴沾着汤汁,让晚上不会多吃碳水的秦追都胃口大开吃了个十成饱。 但秦追的咽炎才好,因此奥尔加只用苹果榨了鲜果汁给他,没让他碰酒。 格里沙腌制的酸菜也很好吃,带一点甜味,但和咸味、酸味搭配得刚刚好,脆脆爽爽十分开胃,秦追不爱吃甜辣口味,也觉得格里沙版本的俄式腌菜格外好吃。 奥尔加吃着儿子做的腌菜,心想,口味没有往年甜啊。 口感倒是很好,作为妈妈,奥尔加感觉格里沙今年做腌菜时发挥得格外出色。 再看一眼秦追,行了,破案了,估计这就是小精灵的口味,他不爱吃甜辣的。 吃完饭以后,秦追收拾碗碟准备洗,这是他心里的规矩,做饭的人不洗碗,总不能什么活都让别人干了。 如今彼得格勒还没有入秋,水也不冻手,即使是怕冷的秦追也完全可以碰冷水,但奥尔加看了眼他的手,一拍桌子:“你的手是要碰病人心脏的,碗放那,你去格里沙书房里玩吧。” 然后男主展开的第一次救援理所当然的扑街,且被匪徒扔进河水中,谁知被一艘路过的船打捞起来,船上的医生治好了他的病,击败了追击他的人,之后男主拜师家乡最有名的老赏金猎人,学得强悍枪术,然后干掉了匪徒们,救出少女,两人策马离开。 罗恩找秦追演的就是那个医生,他认为秦追演这个角色完全不需要演技,因为秦追本人就是好角色原型,他只要在镜头前做自己,露出那张好看的脸,展示他的身手就完全ok! 秦追看完剧本以后纠结了一阵,问罗恩:“罗尼,你真的觉得这部电影可以火吗?” 罗恩一脸淡定地回道:“我不需要它火,它是实验性质的作品,我想通过拍摄它来调整我对镜头的把控,我都不打算盈利的,投资完全是我个人出,而且预算也做得很克制。” 他要拍先锋实验电影?那没问题了,此类电影从来都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拓展电影的宽度和深度。 秦追心中感叹着,小罗尼也长大了啊。脏器生化制药——MD药厂下头有很大的养猪场,在欧洲、北美、南美都有分部,但如果只是从胰脏里提取胰岛素,未免过于浪费,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猪全身都是宝,不光能提取胰岛素,还可以提取辅酶、胆固醇什么的。 MD药厂麾下还有农场,好从中提取叶酸,这款产品是今年开始上架,但卖得很好,因为秦追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提过一嘴“缺叶酸可能会导致脊柱裂和无脑儿”,“孕妇补也算可以预防贫血”。 秦追好歹也是两个诺奖傍身,放后世属于随口说句话,都能被营销号转发贴上各种标题如《秦院士提过十种养生方式,必听》的那一类人,大家都很信秦追的话,连希娃怀孕的时候都有按时补叶酸。 当然了,在化学合成法大放光彩前,很多东西都得提取,至于合成维生素……呵呵,后世那么多医药集团砸着几千万美金去填坑才能出成果,现在秦追能先把生化制药这条路走明白,给后人们铺平道路就算他尽过心了。 最重要的是,要搞定DNA双螺旋结构的论文,就得给DNA拍个X射线晶体衍射照片,发现x射线的伦琴在23年离世,但他也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校友,学校里还有他的徒子徒孙,其中一个徒孙是走追知奖学金过来的,叫李菜银,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眼镜小哥。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行吧,先去找这些人聊聊。” 秦追不否认自己对基因科技树跃跃欲试,因为这棵树栽好了,他以后才能去玩克隆,造个羊咩咩,再在白鼠身上培养出人耳朵来,他的笔友洛夫克拉夫特要是能看到这一幕的话,说不定又有新灵感了。 洛夫克拉夫特去年的新作里就有个古神,可以变成漂亮的东方青年,疑似拿秦追做了原型,他也是有神格的人呢。 思绪放飞半天,秦追脑子里划过无数有趣的想法,然后他发现这些想法里不乏有悖人伦的,果断给了自己一巴掌,警告自己。 “做研究可以,有些事绝对不能干!” 自家人知自家事,秦追的道德底线是这辈子的父母给的,但由于上辈子某些经历,秦追都不敢说那些底线足够牢固,所以他得时不时给自己紧紧缰绳,防止自己如脱缰的野马一样跑出个大事来。 这么想着,他起身去找李菜银和他的导师,这对师徒有没有兴趣来研究脱氧核糖核酸。 端丽文雅的东方青年身穿细纹深色西装,靠在物理系某间阶梯教室的大门口,秦追敲了敲门板。 米列娃头也不抬,按着学生的脑袋往下一压:“别看,不然你今天梦里全是他了。” 秦追无奈道:“女士,在你眼中,我难道是什么魅魔吗?” 教室里有好几个人参加了今年2月份举办的索尔维会议,一群科学家留下了一张被誉为“理科教科书众神齐聚”的合照,米列娃和玛丽是其中唯二的女性。 在照片里坐C位的系主任爱因斯坦站在讲台上捋捋胡须:“全世界最美的医生来这做什么?我们在开会呢,有很多话你都听不懂。” “肯定不是为了提醒你们吃药才过来,今年的校职工体检显示你们都还有得活,请继续开会,我不打扰你们。”秦追走进去,在最后一排落座。 坐他前排的李菜银看到他,好心地小声问:“要我给您说明阿尔伯特教授在说什么吗?” 秦追吐了下舌头:“其实我能听懂一部分,但半懂不懂的反而容易丢脸,所以我才装全听不懂。” 李菜银被逗笑了:“您真幽默。” 等到会议结束,一群大佬们准备散了,有不少人都看向秦追,想知道医学系、化学系、生物系的三系共用系花跑这来干嘛。 秦追拍了下李菜银的肩膀,对他的导师说道:“我要拍X射线晶体衍射照片,博纳德副教授,我想请您、李菜银和我组个课题组。” 博纳德教授是个光头,扶着眼镜:“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李菜银的发际线追赶着他的教授,眼镜片没教授厚,人很懂事:“我来安排餐厅。” “不用,我请客。”秦追掏出车钥匙用指尖套着摇了几圈,“去吃西班牙菜吧。” 露娜天天吃家里的厨娘做的西班牙菜,把秦追都搞馋了。秦追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他怎么又想起菲尼克斯了? 他继续观察舞池,然后确信知惠在跳舞时没有任何暧昧的情绪,她不介意舞伴的性别,有交情比较好的朋友和学生来邀请时,她就顺势滑入舞池,玩得相当开心,但她把所有抛向她的媚眼都当做友情,也可以说她感觉到了那些求偶信号,但她就是不接。 #两个妹妹都是万人迷# 算了,不纠结老妹的情感问题,秦追拒绝了所有的邀舞,避开了任何摆放槲寄生的地方,躲到角落里吃蛋糕。 老实说,如果不是校长、系主任(哈伯)盛情相邀,秦追根本不想参加这次舞会。 因为在过去的六年里,他和菲尼克斯在每个圣诞节跳舞、在槲寄生下接吻,互相赠送礼物,以为他们的爱情可以天长地久,现在他却形单影只,明明和菲尼克斯隔了一个大西洋,却觉得舞会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他只能逃避那些让他想起菲尼克斯的地方。 过了一阵,米列娃坐到他身边,手里也端着一盘蛋糕:“甜食能让心情好起来,对吗?你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秦追惊讶地问:“我之前脸色不好吗?” 米列娃眼中含着关切:“你之前看起来很低落,我还看到你带药到学校喝了,我以前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就喝过你的药,我家的孩子也喝过你的药,所以我猜你的抑郁情绪已经严重到影响到了生理,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关心你,我怕唐突到你,让你的心情更坏。” “好在你现在看起来好了很多,所以我过来,我想告诉你,虽然我不确定自己能否为您解决生活中的困扰,但在难过的时候接收到关心的讯号,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秦追有些惊讶,又感动于米列娃的细致:“我没想到您会这样关心我,谢谢您,我已经好多了。” “我关心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你的药让我的孩子健康长大,而我看着你从十几岁的孩子长到现在的模样。” 米列娃吃着蛋糕,“失去玻尔兹曼后,我越发珍惜你们这些故人,时光流逝,但情谊长存,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米列娃说得没错,即使她并不清楚秦追情绪不佳的原因,但接收到她的关心,秦追心里就好受许多。 爱是世上最强大的药物之一,这是秦追通过这一世的亲友明悟的道理。 秦追坦言道:“我是有点情感方面的困扰,您知道的,年轻人总会遇到这些问题,但我自己就是医生,我喝了药,还尝试了精油熏香、冥想,我想再过段日子,我就能彻底康复了,当然,离变得和您一样光彩照人还差一点距离。” 米列娃被他的恭维逗笑:“我都一把年纪了,别夸我的外表,好吗?” 秦追诚心道:“我说的是实话。” 米列娃今夜的确光彩照人,她穿了一身天鹅绒的深蓝礼服,化了妆,头发挽成发髻,即使她并不年轻,身材也不苗条,但她看起来知性且自信,如同一位女王。 她的确是当今物理学界的女王,她的数学能力极强,几乎每个物理系的学生都被这位数学物理领域的Queen收拾过,在玻尔兹曼去世后,她便接手了弦理论的研究,且会帮助其他同僚解决物理研究时的数学问题,但如果要请她出手,就必须给她署名。 秦追穿越时空24年,他记不太清在原时空里米列娃是怎样的结局,但他想,米列娃对自己当下的状态是满意的。 有时候秦追会想,虽然穿越是意外,但他在这个时代做了不少好事,他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让他们拥有了更好的人生。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抵达1927年的那一天,秦追给自己断了药,他不想带着一身药味进入25岁。 等三人离开,有人开玩笑:“听说泰格今年被瑞典的同行坑了一把,下次瑞典皇家科学院再给他颁奖,他说不定就把领奖的事丢给课题组的其他人了。” 一群人笑起来,纪尧姆开玩笑道:“说不定他会觉得金币巧克力太好吃,还是咬咬牙再走一趟呢,据说瑞典那边知道他对金币巧克力的热爱,在他第二次去颁奖时专门送了他一篮子呢。” 隔天,秦追和博纳德教授联合起来,给学校里的研究副校长打了报告,要求提升光学和电子显微镜研究中心的装备质量。 研究副校长扶了扶眼镜,带他们去找了财务副校长、基础设施副校长,三个校长给他们摆了个三堂会审的阵仗,秦追站在最前面,顶着他们凌厉的气场开始有理有据的要经费。 最后这经费还真让秦追要下来了,站在他后面的研究型宅男博纳德副教授露出崇拜的神情,而李菜银若有所思,努力汲取着珍贵的“讨经费”经验,偷偷升级。 秦追达成目标,又开了个新课题,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秦简难得跑到学校里来,朝秦追挥手:“寅寅,有人找你,他们在家里等着了。” 秦追看着母亲凝重的神情,果断提前下班:“我这就来。” 因为没什么预算,罗恩让演员们自备衣物,反正19世纪离现在也不是很远,大家穿得符合角色设定,然后到镜头前演就是了。 但在中国的19世纪,大多数人是不穿西装的,秦追特意回家将回国时才穿的长衫翻了出来。 秦追平日里穿的衣物以深色西装为主,少有的几件长衫却都是浅色,秦追拿起其中一件,神思恍惚。 翌日,《伯劳》拍摄组准备入驻阿尔卑斯山脉,车队在苏黎世内等候剧组成员,罗恩靠在车边,用铅笔画着分镜头,有细如毛发的雨落下,这雨微小到行人都懒得打伞。 不知何时,街头仿佛安静下来,罗恩顺着那份静意看去,目露了然。 秦追一袭长衫,举着一把纸伞过来,对他笑道:“我妈妈听说你要拍东方人,特意把她闲着没事做的伞给我了,让你拿着当剧组道具。” 罗恩笑道:“我就知道是你过来了。” 穿西装的秦追是典型的学术界大牛,一身精英味儿早把他的气质浸透了,但在换上长衫后,往昔的秦杏游就会重新出现,如同一块温润的玉。 恰好秦追一直佩戴一块从春秋战国时代流传下来的楚国虎玉,红绳系在脖颈上,玉被他养得极好,那种来自东方的文雅让罗恩再次翻开自己的分镜头本,从苏黎世一直画到进入阿尔卑斯山。 对秦追来说,罗恩给他安排的客串镜头并不多,拍摄却持续了数日,救治男主和打退追兵的戏份都拍完了,罗恩还不肯放他走人。 直至某日,罗恩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朝阳,那是在凌晨四点半,罗恩突然把全剧组的人叫起来,喊着“今天肯定是晴天,你们快起来!” 秦追夜晚才写完有关人体循环机和心脏手术的那篇论文,睡下不到五个小时,被罗恩喊醒后半醒不醒,揉了揉眼睛,就被罗恩拖去换了衣服,然后被引到罗恩选择的地点,手里被塞了伞。 罗恩亲自拿梳子给秦追梳头发,指着不远处的山坡:“就是那里,你现在过去提着这把伞,侧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只管往前走,风很大,会把你的头发吹乱,但是不要紧,那就是我想要的,你只管往前走,我会把你拍好的。” 秦追不明所以,只按照罗恩的要求去做。 这是一组与剧情几乎无关的镜头,罗恩将其插入到电影中,是东方医生救下男主后又离开的片段,全长不到1分钟,却是他在这部实验性质的电影中拍得最用心的一段。 东方青年修长清癯,单手握伞,在风中越行越远,黑发与衣衫被风扬起,有股近乎仙灵的气质。 后来这组镜头经过后世AI修复,成为了罗恩“20世纪上半叶审美最强的导演”威名的铁证。 那浅紫红的朝霞映在秦追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历史的风尘,正如他在电影中出场时因善意出手救人,事后又潇洒离去,红尘之中一性情中人,一潇洒侠客。 至于秦追在《伯劳》里客串的其他镜头,则成为了“罗恩.舍瓦利果然最吃这款颜”、“秦追绝对是历届诺贝尔奖得主里颜值最高的那个”等话题的有力证明。 秦追回道:“暂时还不走,我在这边的签证时间还很充裕,手头也有钱,所以想在苏联境内旅游一下,看看这个经历过前所未有蜕变的国家现在是什么模样,我不止想看彼得格勒,也想看看彼得格勒以外的地方,那些偏僻一点的农村什么的。” 奥尔加听着他的讲述,眼中流露一抹欣赏:“正是如此,要了解一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就不能只看城市,而是必须去农村,那里有着一个国家最多也最贫困的人口,最艰难的生活,看来你是真的想了解这里,但去那些地方的话,你就要注意安全了。” “我有保镖。”苏方安排给他的雅克夫会全程陪同他,现在正在帮他买火车票呢。 秦追补充道:“当然,看风景也很重要,我这次的目的地是北极圈,趁着现在天气比较温暖,我北上去看看风景,看看北冰洋。” 听他说到这里,奥尔加终于明了了秦追的目的地。 苏联在北极圈内最大的城市,是摩尔曼斯克,那里有着从大西洋过来的暖流,因而海水不会结冰,是全世界最优质的不冻港。 那是一座能看到极光的城市。 奥尔加看着秦追,眨了眨与格里沙一样的下垂眼,微笑起来:“嗯,你去吧,好好看那里的风景,享受北冰洋的一切。” 第 309 章 快马 20世纪最常见的交通方式大概就是火车,铁轨从东铺到西,从南铺到北,连通大江南北。 越是靠北,铁路工人的工作就越繁重,到了冬天,铁轨会结冰,工人们要将那些冰敲掉,火车才能顺畅行驶,要在冻土维持铁路路况,有时甚至会让工人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火车头发出一声悠长的鸣笛,秦追是这辆车上唯一的中国人,加上过人的身高和外貌,从他上车开始便吸引了诸多目光。 期间有人来与秦追攀谈,询问他从何处来,秦追回道:“我是中国人,目前在苏黎世的一所大学做教授。” 有些见识广的旅客便认出他来:“我知道你,你是亚洲的第一个诺奖得主!我在舍瓦利导演的电影里见过您!” 在苏联也有看过罗恩所有电影的铁杆影迷。 秦追纠正道:“是第二个,我的第一个诺奖来自胰岛素,但这个项目是我妹妹主导的,她是一作。” 一作、二作和三作可是截然不同的份量,秦追做一作拿奖的那个项目是百浪多息。 另一个他做一作的诺奖级成果青霉素现在还欠着没给他颁奖呢,他倒要看看评委会的老头们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您的俄语说得真好,学了多久?” 凤凰木是一种从马达加斯加引进的植物,木兰纲,豆目,豆科,被殖民者带到了澳门,随后在华夏南方传播开来。 可它这么美,盛开时如高昂头颅歌唱的凤凰鸟。 秦追在外祖父的家里搞了一天大扫除,偶尔抬头,就看到大片燃烧似的花冠映入眼中。 入夜,李升龙才和陈十七一起带着家具过来,因着家具多,还找了马车。 陈十七得意道:“师兄你买家具的时候带上我就对了,厦门哪儿的家具质量好,可以讲价,没有我老十七不知道的。” 李升龙嘴角抽搐,心想这小子把原价140两的家具砍到了100两,他们两个差点被老板轰出去。 秦追一看:“这榆木真好,床也好,都是精工雕的。” 他爱惜地摸了摸罗汉榻上的鸾鸟,这纹路配这院子里的凤凰木多合适啊。 陈十七得意道:“那是,我家里也用榆木,这个木头耐腐,不容易开裂,咱们海边湿气重,就得用这种好木头。” 菲尼克斯正好在线,他说:“我家的白橡木家具也不受潮,寅寅,你喜欢什么木材的家具?黄花梨还是鸡翅木?” 秦追现在住的院子里就摆着黄花梨家具,特意找了好木头请匠人做的,知惠家的家具也是他置办的,用的是鸡翅木,也就是红木,郎善彦在京城为家人打的家具也是鸡翅木。 这年头都说好家居传三代,秦追有时也会想,身处乱世,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三代以后的人,只是既然手头不缺钱,就想多给妹妹攒点好物件,出了意外也能换钱。 秦追趁着大人们没注意,低声回道:“鸡翅木,我喜欢深一点的颜色。” 菲尼克斯笑道:“泰德叔叔家有介绍各种木材的书,里面说柚木做的家具品质最好,其次是我们北美的黑胡桃木,我偏爱黑胡桃木一点,原因和你一样,喜欢深色,只是这种木材有一点不好,就是容易留下刮痕。” 陈十七连澡桶都买了过来,夜晚烧水,大家伙都将自己洗了干净,秦追从背包里翻出睡衣,是绛色苏绸做的衣衫长裤,颜色说艳不艳,比凤凰木红得更深沉,说素不素,银丝勾出莲花纹。 搬了椅子往树下一坐,手里摇着折扇,没被搬走的石桌上摆着玉米面混鸡蛋做的煎饼,一锅加了糖的绿豆粥,清甜解暑。 但还是热,秦追捧着绿豆粥听李升龙和陈十七讲古,耳边还有菲尼克斯正在上的数理课。 菲尼克斯时不时偷看他一眼,寅寅洗完头发后只草草擦过就披着,发梢还有水珠在滴,耳上戴着养耳洞的金蝉耳饰。 等凤凰木下的大人们聊得兴起,秦追也插了嘴,说起他早年听过的一桩鬼故事(金三角听的),说的是泰国那边请灵童求财,最后却家破人亡的一桩事。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请灵童的那位嗑嗨了,人一嗑那玩意就注定了家破人亡的结局,万贯家财都经不起折腾,和灵童关系不大,但还是把李升龙、五福、芍姐唬得一愣一愣的。 芍姐抚着胸口,直念阿弥陀佛:“这财还是用双手挣来好,如我这样的小老百姓,有吃有穿有住,便不去肖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奢物,才是长久之道呢。” 李升龙赞同道:“正是如此,歪财赚多了总要踩坑,如果不是确信自己鸿运加身,妈祖娘娘亲自保佑,自然是靠双手赚来的钱花着更安心。” 秦追捂着嘴笑,不经意间将折扇合起,一打掌心,轻微痛感传递到菲尼克斯的掌心,说不上难受,还有点麻。 “专心上课,别走神。”匡豹在盛和武馆时,向来是与李升龙一起采买后勤,再有就是他们出门做生意时,要轮流押货出门,如今他躺着喝汤了,工作就压李升龙肩上。 他心中愧疚,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师兄弟道歉,李升龙全不在意,只问他:“你时常住武馆里,一日不回去没什么,只是你受伤这事,要不要告诉蕉姑知道?” 匡蕉姑就是匡豹的妹子,今年十五,待字闺中,但每日专注念佛做家务,还有从邻居那揽些洗衣缝补的活计,在家忙碌,几乎不出门。 匡豹看自己伤口处的引流管,一叹,问坐在旁边打哈欠的秦追:“小师弟,你看我这伤,可影响寿数么?” 秦追回道:“换其他大夫来治的话,肯定会影响,现在么,你好好躺一个月,只要运气好不感染,之后再虚个半年,也就没事了。” 挨完刀子肯定会虚,那种被人扎了11刀,只住院3天,休养18天就继续去NBA打满一个82场常规赛的怪物叫保罗.皮尔斯,正常人类挨完刀后,虚一个月到一年都是正常现象。 匡豹听明白了,自己应该是死不了,当即松了口气,对李升龙说:“大师兄,这事还是告知蕉姑一声,她要来的话,也劳您带她过来。” 李升龙在他额头弹了下:“行,交给师兄便是。” 匡蕉姑哭了一路过来,这姑娘和她哥一样兔牙微龅,眉毛也英气,只是眼睛更大,有三分像祖贤。 秦追堵门口,让她去芍姐的屋里换衣服:“你哥是脾受伤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免疫力怎么样,你去洗一下,碘伏擦手,换那种消过毒的衣服再来看他。” 匡蕉姑福了福身子,又哭着去换衣服,最后哭着扑到匡豹床边。 秦追夸:“这姑娘中气挺足的,身体底子好。” 曲思江扯他一下:“蕉姑来照顾二师兄了,你睡你的去。” 秦追昨晚熬夜护理病人,匡豹才做完手术时痛哭了,秦追给他打了阿司匹林,他还是疼,如此闹腾一晚,早上才平静下来,秦追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蕉姑是那种不敢长时间独自住家里的姑娘,她坚定地认为只要家里长时间没男人,就会有不怀好意的老光棍来扒她的墙,因为她以前就碰过这种事,因此匡豹又和秦追说了,想让蕉姑在这住一阵。 榆钱街汇聚了已经老年痴呆的天下第一剑徐露白的徒子徒孙,治安可好了。 侯盛元问匡豹:“你们家是租房住吗?那片环境既然不好,不若换一处安全的。” 秦追家里已经住满了,没蕉姑的地儿。 正房是侯盛元的地方,后罩房放他唱戏的行头和兵器。 靠门的倒座房原来是芍姐在住,厨房和仓库就在隔壁,但柳如珑和金子来搬走后,她就搬到了西厢。 西厢三间屋,除开中间的堂屋,左右都可以住人,芍姐住左边,右边是客房,目前是匡豹躺里头养病,两间耳房都被布置成独立卫浴。 东厢全是秦追的地盘,他的书房、卧室都在这,两边的耳房一侧是卫浴,一侧是搁他挖出来的土方,他的地下室还在动工,目前只挖出四平米大小,1.8米高,秦追每天提着铲子努力,偶尔还教知惠和德姬怎么施工,如何避免把地基挖坏。 通感六人组:是的,我们都会舞铲铲。 不过知惠家和秦追家差不多大,却只住了她们母女二人,蕉姑可以先在她们借住一阵,等匡豹好了,他们可以去租柳如珑家的房子,那边和德姬的酒铺不远,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柳、金二人,要么跑酒铺里请自梳女们照护。 匡豹求之不得,这年头官府不给力,小老百姓难免要抱团应对生活,能把妹妹放可信的亲属附近,他也少一重心理负担。 1910年注定过得不平静。 徽、苏粮食歉收,灾民起义造反,这是近的,远的有露娜说的“你们知道吗?葡萄牙以后没皇帝了,他们成立共|和|国了”,也不知道一个混了西班牙血统的阿根廷姑娘这么关注葡萄牙做什么,后来秦追才知道南美大国巴西原来的皇室就是葡萄牙人,露娜只是在忙碌的冒险家生活中抽空关心了一把邻国皇室的死活而已。 东三省那边发了洪灾,尤其是又出现了鼠疫苗头,幸而北方的大夫们集合起来,在各地建立隔离区。 秦追接到了赛音察浑掌柜的电报,说是现在东北所有人都在灭鼠灭蚤,有当官的带衙役到处抓发烧的人,一逮到就送去隔离,以防万一,让他今年别去东北,七蛇丹用完了也别去,他就知道那边疫情凶险得很。 至于赛掌柜么,他的儿子戴鹏正要带着一个官府的大夫穿过边境线去沙皇俄国找零号病人,拍完电报就出发,赛掌柜留在家里,和妻子一起照顾怀孕的儿媳。 秦追:啥?戴鹏这就要做阿玛了? 明明大家是同辈人,戴鹏的人生进度也飚得太快了点! 一想到自己将来也有可能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催结婚生子,秦追眼前一黑。 等匡豹的身体好了,带着蕉姑搬去槐乐街72号102号室,露娜那边也走过春天,开始她那因为靠近南极而无比凉快的夏天,北半球开始入冬。 申城冬季温暖,气温都是在零上的,只是当秦追戴着暖耳帽,从济德堂买了泡脚药包回家时,还能看到收尸人从街头巷尾拖出大腿被撕掉肉的尸体,堆在他身后的箱子里,摞着。 送他回家的曲思江要捂他的眼睛:“怕就别看了。” 秦追摇头:“我不怕,只是想起冬至那日,我们不是推了几桶饺子去棚屋那边吗?” 曲思江道:“记得,棚屋四面漏风,每人送一碗汤饺,热乎乎的汤配两个饺子。” 老秦家的饺子是北派风格,个头特别大,馅儿包得扎实,里面塞的五花肉和酸菜,酸菜由德姬免费提供。 “我看到收尸人的箱子里有个小女孩,吃过我们送的冬至饺子。” 菲尼克斯低头看书:“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秦追打开折扇,轻声说:“咱家除了罗恩和我,谁不是回回考试第一?” 菲尼克斯能在六人组里找出一个考试不拿第一的孩子吗? 罗恩除外,他和玻尔兹曼的孙女希娃一个班,而希娃疑似继承了祖父的智商还犹有过之,罗恩能回回考第二已经很棒了。 秦追也除外,他是买课本在家自学,不参与校内考试,但知惠不会的题目他都能教。 夜聊得兴起,秦追拿起折扇一敲桌面,说我给大家来一段,想听什么? 李升龙也是爱听曲的,笑道:“你唱得最好的当属《昭君出塞》和《牡丹亭》,我更爱《牡丹亭》,可是小追,你总是只唱游园的《皂罗袍》,其他的我都没听过呢。” 秦追无奈道:“想让我唱后头惊梦的话,我师父就要杀人了。” 《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分游园和惊梦两段,若说游园还好的话,惊梦讲的可是女主杜丽娘和男主柳梦梅梦中相会,行|云|雨|之事的。 《牡丹亭》早年是禁书,这禁字也是凭实力混来的。 格里沙骑着快马抵达了摩尔曼斯克,同行的伙伴惊喜道:“天放晴了!不知道我们的狗狗好不好,鲁多说东卡昨天嗅到了我们的通讯院士。” 云层被暖阳穿透,一道光束从天撒下,落在视野尽头的摩尔曼斯克。 银发青年吐出一口白雾,此刻心情竟如归心似箭,摩尔曼斯克不是他的故乡,可那儿有人是他心灵的永恒归处。 进了市区后,同事先去医院看那些受伤的,格里沙步履匆匆,越走越快,最终在摩尔曼斯克的街道上奔跑起来,视野因奔跑晃动着,抵达目的地时,却生出近乡情怯的心思。 格里沙呼吸急促,在酒馆门口停下,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才推开那扇门。 暖烘烘的酒气迎面扑来,模糊的琴声变得清晰,他心爱的人啊,手指在琴键上跳舞。 格里沙站在原地,顿了几秒,他摘下帽子,单手将帽子按在胸前,缓缓向秦追走去。 琴声停止的一瞬,他探出手,轻轻碰了碰秦追的肩膀。 秦追一惊,回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面上绽开欣喜的笑意。 “格里沙,你怎么会在这里?” 格里沙微笑着看着他:“是雪原精灵指引我来到这里。” 第 310 章 追光 格里沙和酒馆老板夫妇认识,他一来,他们就立刻送了一盘甜滋滋的软果糕、一大碗热腾腾的肉粥和好几大串的烤鹿肉。 银发小熊脱下外罩的皮大衣,露出里面的黑色毛衣,抬手将一串烤肉递给秦追,又递给雅克夫一串。 雅克夫为他不加掩饰的动作挑眉,想起他去苏黎世接这位上司时,秦追送他到街头,想起这两人少年时代就认识,在苏联成立前,格里沙就曾经护送秦追去苏黎世,到底是老交情了,似乎也没什么隐瞒这份交情的必要。 于是雅克夫打了个招呼:“格里戈里,你在这里工作啊。” 格里沙简略回道:“在这里出差。” 秦追在忍住抱住格里沙的冲动,啃了一口烤肉,闻言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雅克夫摊手:“老战友了,打仗的时候我给他做过后勤,他把重伤的我拖进过战壕,我认识他的时候才13岁呢,不过先说好,我只叫过他哥哥,没叫过爸爸。” 格里沙微微点头:“他之前养了几年伤,顺便读了大学和结婚,去年归队重新做起,我们是老朋友,就请他帮忙照顾你一阵。” 他知道雅克夫是个周全的人,武力值也不差,因此请对方在秦追访苏期间照应和保护秦追。 露娜低头钻被子里闷笑起来。 想起秦简,秦追心中划过一抹惆怅,他已经和妈妈分开两年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活着,这次他去闵福省也是为了探知母亲的消息。 想妈妈这种情绪并不会一直纠缠他,只会在很偶然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冲得秦追的情绪低沉,原本旺盛的精神头也蔫巴下来。 露娜察觉到哥哥的难过,便让他的精神体陪她一起躺着,抱着他,闭上眼睛拍他的背。 “寅寅,你说过你是晚上出生,我是白天生的,算算时差,我们同时来到这个世界的,你可以是哥哥,我也可以是姐姐。” 所以难过的时候,就和姐姐抱抱吧。 这一路火车很热闹,因为有两个男的突然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骂,骂的是客家话,秦追都没完全听懂,只知道是金钱纠纷。 李升龙道:“下盘挺稳的。”火车这么抖,也不耽误他们踢腿时脚撩那么老高。 “别吵了。”这年头小孩真早熟,秦追上辈子十二岁的时候只惦记着吃船面、菠萝海鲜炒饭、冬阴功汤、海鲜刺身,还有能不能用诊所的电视看奥特曼。 直至下车时,刘天霁要和秦追互相留地址,秦追随口报了假地址:“我其实是京城人,南下看完亲戚就要回去了。” 刘天霁勾了下嘴角:“难怪秦公子是京城口音。” 待刘天霁下了火车,长随不禁问:“大爷,那位秦公子不是常去静安寺的么?怎么成了京城人。” 刘天霁面上的笑意消失,也没了在火车上的健谈,只淡淡道:“人家不愿与我们深交,罢了,先不管他,待老头子那边把其他人端了,我外祖家发力给他拼下官身,大事即成。” 他下头有异母弟弟,母亲身体不好,需要考虑的太多,既然那位火车上再遇的美人不识情趣,对他无一丝念想,何必做出纠缠丑态。 秦追还在火车上摇晃,靠着五福打了一阵盹,等到午后才醒来,拿起带着的干粮咬着,格里沙和罗恩上线。 他扫了这两个弟弟一眼,嘀咕:“还是你们最好看。” 格里沙顶着神颜,露出迷惑的眼神。 秦追打量着格里沙的脸,虽然听说毛子大多会在30岁前燃烧掉一生颜值,花期短到后世全世界闻名,只有少数人可以靓到七老八十,秦追还是觉得这个小毛子是他前世今生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类。 谢尔盖舅舅和奥尔加女士已经是建模脸了,格里沙是超越了建模脸的神骨相,整都整不出来,完完全全的基因彩票…… 至于罗恩么,这孩子长了副“富婆奶狗天长地久”的相貌,一看他的脸,秦追就觉得他这辈子应该饿不着。 远在北美的荷兰仔就有点古典如油画上的贵族风味了,他像一座苍白的大理石雕塑,优雅、矜贵、斯文,但距离成为吸血鬼美少年却差了点阴郁的气质。 没办法,由于成长过程中有克莱尔女士那样开明的妈妈,还有五个通感小伙伴陪着,菲尼克斯就是个秦追听天桥相声时会跟着一起乐呵的正常小孩,和阴郁扯不上关系。 罗恩迷惑道:“寅寅,你在说什么呢?” 格里沙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寅寅突然夸起来他们好看了?他自己照镜子时还没看够吗? 一个眼熟的小少年上去拦架,被其中一人抓住手腕拧了一下,他就痛叫出声,李升龙看这两人不像话,也加入拦架行列,但他身手极俊,如果说那两个打架的汉子的战斗力加起来是20,李升龙起码是50,压根不在一个层面上,轻易就把架拉开,还站中间给他们判公道。 秦追笑着和芍姐、五福说:“盛和武馆的师兄弟多,十几岁的男孩子聚在一起,三五不时就打架,都是大师兄去断的案,他最擅长处理这些事了。” 不过因为客家话不好听懂,所以李升龙的案子还得再断一阵,秦追走到那扶着手腕的少年身前,对他抬手:“给我看看。” 刘天霁看到秦追:“原来是姑娘。” 秦追纠正对方的错误认知:“我是男的,打耳洞是小时候家里怕养不活,我父亲是医生,我学了两手,你给我看看。” 刘天霁这才伸手,秦追一握:“急性扭伤,有韧带移位了,我给你拨回去,过来正坐,五福,你来帮忙。” 五福起身,让刘天霁坐自己的位置上,秦追指导着五福:“你扶住他的前臂,对,就这样。” 秦追双手握住刘天霁的手腕,牵着刘天霁的手往下,做环转和屈伸的动作,突然捏住对方的腕部掌背对捏,将那移位的韧带捏回原位。 “行了,接下来几天手别提重物,疼的话贴点膏药,或者弄活络油擦一擦。” 秦追拍着手,坐回去。 刘天霁活动手腕,发觉运动自如,果然是不疼了,不由得惊异:“这一手可真漂亮。” 秦追:还行啦,上辈子就会的老手艺,这辈子又跟着傻阿玛进阶了一下,可惜八岁小孩力气太小,有些正骨手法还是用不了,光病人的挣扎都压不下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家旅途中碰面也算缘分,因而见刘天霁摆出一副想和秦追聊聊的架势时,秦追也没抵触。 刘天霁道:“秦公子是去闵福?我到嘉兴就下车了,我外祖母病重,替母亲去探望长辈。” 秦追回道:“我家里的姨妈亲戚病了,我也是去探望一下。” 刘天霁笑起来:“如此一来,看来秦公子在静安寺拜观音时,与我求的是同一件事了,我当时念的是《七佛药师经》,专门祈求长辈安康用,也不知背没背错。” 秦追道:“是有几个错字。”他去给前世父母、这一世的母亲祈祷时,也会背《七佛药师经》,早就熟了。 刘天霁笑容一垮,有些失落:“罢罢,到底是我愚钝,争取下次不背错就好,但愿佛祖菩萨别和我计较这几个错字,唉,若是我弟弟来,必是不会背错的。” 秦追好奇:“刘公子有兄弟?” 刘天霁回道:“我爹有夫人,还有几房姨太太,家中共有四子七女,我是夫人生的,排行老大,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和我一母同胞。” 秦追惊讶:“真是人丁兴旺。” 他心想,对面这哥们看着挺沉稳的,怎么说话不带把门,什么情况都和他汇报啊?他又不在乎刘天霁是嫡是庶,反正都和他没关系。 那刘天霁还在说:“原本看望外祖母这事该我二弟来,可他也忙碌得很。” 秦追顺着他的话头问:“忙什么呢?” 刘天霁道:“忙留学,父亲想送他去欧洲留学,他却不想走,说什么打猎的时候碰见了令他一见钟情的佳人,想在走之前去把她聘来,订个婚约再走,闹着呢。” 说到这,刘天霁皱眉:“二弟往日沉稳冷静,第一次看他这样,可见那佳人定是世间难得的绝色。” 秦追也乐,心中却不以为然,再好看难道好看得过格里沙吗? 不对,刘天霁的弟弟喜欢的应该是美女,那也好看不过德姬和露娜啊。 德姬,以秦追的了解,她这款长相放后世网络,百分百会在猫扑女神大赛拿下第一名。 露娜,他那明艳而野性,像奔腾不息的内格罗河一般生机勃勃的南美阿妹。 知惠……底子挺好的,就是今年夏天跟着秦追练自由泳和蝶泳,结果游成一块小黑炭,晚上看不清五官,她不张嘴说话,连德姬都找不见人,秦追走之前才叮嘱过她,没家长陪着不许下河游泳! 秦追又觉出个不对劲的点:“刘公子,您的二弟多大了?” 刘天霁十四岁,他弟弟只会更小吧! 刘天霁感叹:“十二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秦追这么喊着,格里沙顺着他的视野向深黑的天空看去。 天边闪烁着微弱的光,那些光正在似缓实快地聚集,渐渐的,显现出与格里沙的眼睛一样的绿色。 一条浅绿的光带就这样横亘于夜之女神尼克斯的裙摆之上,如同黑河上的碧波浮动,恍若鲜活的生命,却只存活2分钟便消散开来。 秦追穿着厚厚的衣物,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拽着一把枪,盘腿坐在车顶上。 他高兴地说:“我追这道极光追了好几天。” 格里沙感受着弦那边传来的兴奋,由衷地为他高兴:“恭喜你,寅寅,能在夏季看到极光的人,接下来一定会走好运的。” “真的?那我明天还来。”秦追伸了个懒腰,语调慵懒而随性,“接下来的每天,我都要来追极光,我还要带帐篷在野外住宿,看看象征着好运的极光会不会再次眷顾我。” 格里沙不赞同道:“那样太危险了。” “我不怕危险,说不定再过十年,我就死了呢。” 秦追的语气依然理性,没有丝毫颓废,只是如同陈述事实般说出了这句话。 310-320 第 311 章 劫匪 “请不要这么说。” 秦追看着格里沙,歪头,像天真的小动物,呼唤的声音也是柔软的。 “格里沙?”“彩莲妹原来也是我们镇的,后来她招赘,需要有地产,找来找去,在隔壁镇子买了几亩地,才招来一个完全配不上她的男人。” 芍姐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手里提着缰绳和鞭子:“她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小生,嗓子也好,年轻时都道她能找着好夫婿,结果,呵。” 秦追:“很差吗?” 芍姐嫌弃着:“很差,比彩莲妹矮半个头,貌不惊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还懒,不爱做活,就赖在她家吃白饭,除了给彩莲妹两个孩子,什么都给不了!” 秦追:懂了,寄生虫式赘婿。 但就算是那个男人差到这个地步,大家也知道这属于赘婿群体里相对质量好的那一批,起码他还没谋财害命,也没闹着让孩子改姓。 秦追默默捂住脸,正因为他自己也是男的,所以他才明白男人这个群体里都是些什么货色,原来他都不在乎这些的,可现在他有两个姐妹,两个啊! 等知惠和露娜长大以后,秦追觉得自己、菲尼克斯、格里沙的拳头得硬好多年,至于罗恩……罗恩好好活着就行了。 芍姐为她曾经的朋友鸣不平,一路到了目的地,到了一处农家院子,也是青砖瓦房,修筑得体面,敲门等一阵,就有少年人来开门。 那少年瞧着十四、五岁,一双杏仁眼,鼻梁挺直,分明其余五官平平,面庞宽阔,还有几颗青春痘,却硬是被高质量的眼鼻衬出几分俊气来。 他看了芍姐,立时低头恭敬道:“芍姨。” 芍姨问:“王盏,你娘呢?” 王盏道:“她还没醒。” 芍姨道:“我带大夫来了,祖上做过御医,让我们进去看看。” 王盏竟没一丝迟疑,领着他们往院里走,院中有几亩地,里面也种了菜,有男人带着小孩在那除草,王盏打了招呼:“爹,带阿盘玩一阵就行了,他待会还要练功。” 男人应了一声。 秦追知道这人就是王彩莲的赘婿,看了一眼,果然如芍姐所说,样貌平平,感觉连一米六都没有,方脸眯缝眼,塌鼻子厚嘴唇,他边上的小男孩看着十岁,却是鹅蛋脸配高鼻梁,只眼睛小了些。 从孩子的相貌来看,王彩莲的确生得好,待王彩莲的父母过来,也是好模样。 只是秦追的年龄让他们面露迟疑,可芍姐上前交涉,他们到底还是应了,摆着“死马当活马医”的表情把他们送到王彩莲的卧室。 苍白消瘦的女人躺在床上,安静得只剩呼吸,但依稀能看出她只要扮个戏装,便是高挑俊俏的美郎君。 芍姐担忧地问秦追:“爷,能治吗?” 秦追回道:“我要先给她做个检查,开窗,这里太暗了。” 他先询问受伤时间和经过。 王父面色沉重:“是五天前受的伤,我们闵福人要反对邻省的烟|土进来祸害老百姓,能打的汉子都去了,我们王氏虽是戏曲传家,实则也是闵福武林的一支,自然要出人,彩莲的武功比我还好,当然要去。” “可那些开烟|馆的老板也有钱,也养了高手,彩莲一个打三个,赢是赢了,头却被人打了,她在回来的路上就不舒服,以往从来不晕车,这次蹲路边吐了好久。” 王母抹着眼泪:“她吐完就开始睡觉,两天前醒来一次,说她肚子饿,我把粥端过来,她却又睡了,到现在也没醒,只能灌点汤水。” 这里没有条件照x光、CT和磁共振,也没法去厦门找洋人医院,且不说那里有没有照x光的条件,王彩莲也未必经得起移动。 脑血管造影也不成,腰椎穿刺更不成了,秦追手头又没有分析脑脊液成分的工具。 秦追拿起小本子,给人做GCS昏迷评分,这是测昏迷指数的,能拿到13分的患者只是轻型昏迷,9到12分是中度,8分及以下就是重度了,放现代最好送三甲医院去交给大佬们处理,但金三角某个叫“老钱回春诊所”的黑诊所除外,他们没有上级医院可以送。 王彩莲的睁眼反应、语言反应都只拿了1分,但在刺痛时出现回避动作,这个可以给4分,总分6分,确定是重度昏迷。 老钱回春诊所急诊科主任又给王彩莲看了看瞳孔。 “两边瞳孔不等大,脑疝,她怎么活到现在的?” 五福在一旁问:“脑疝是什么?严重吗?” 秦追:“颅内压太高导致脑子移位,很严重,要命,看到这种情况,一般大夫只能说节哀。” 疝,粗略来说就是移位,每个器官都有自己的位置,一旦移动到不该去的地方就是大问题。 其他组织移一下,如胸疝,腹疝,地球上这些普遍进化了几亿年的生物中,还是有些生命力旺盛的个体可以勉强扛一扛,脑疝就是真要命了,即使放在21世纪也是最危险的状况。 王彩莲受伤是在五天前,今天检查时出现脑疝,也就是说她的脑血肿、颅内高压是这几天发展的,并非最要命的急性,但放现代也够医生救完人后发篇论文了。 秦追在21世纪救活过脑疝患者,但在20世纪初,碰到这类患者,他没有丝毫把握! “情况紧急,先给她滴甘露醇,现在开始争分夺秒。” 少年打开自己的药箱,掏出他在雷士德医院找马克院长买来的甘露醇,知道王彩莲是脑部被重击导致昏迷后,他就把这个备上了。 感谢法国的普鲁斯特在1806年从糖枫的汁液中提取出甘露醇,这是一种升高血液渗透压的药物,用途广泛,利尿、脱水、缓泻,对于脑水肿、颅内压增高有效。 秦追弄来架子,让五福把药瓶挂上去,亲自将针插进王彩莲的静脉,如今这年头的注射器针头比后世给牲畜打针的兽医针头还粗,但也不管了,王彩莲这症状拖不得,把药滴上再说。 “五福,你和芍姐去找个宽敞明亮的房间,喷碘伏消毒,准备手术台。” 王彩莲的父母、两个儿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就看到秦追对他们说:“和我出来,聊一下患者病情和救治方式。” 病人都这样了,直接进术前谈话阶段吧。 王盏焦急道:“不是争分夺秒吗?大夫,您直接救我娘就行了。” 格里沙拿起钢笔,想用公务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办不到,只能将笔扔到一边:“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你的死亡,请不要再这么说。” 秦追平静道:“格鲁什卡,所有生命的尽头都是死亡,它不可避免,而且你我都不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的人,我在医学界留下了成果,而你留下了理想,我们都是幸运的人,死没那么可怕。” 比起前世猝不及防地被杀死,这一世秦追自认可以走得从容坦荡,像个英雄。 “听你提起死亡,我会非常痛苦。”格里沙的语气带上一丝哀求,“请你别说了。” 在小熊心里,六人组里最早离世的人应该是他自己,因为他从事着一项伟大又危险的事业,从他当年选择回国开始,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有露娜,她在自己的故国从政,攫取权力的同时也发展着她的家乡,她的工作也有危险性,菲尼克斯也是。 他们三个为了不同的目的选择了这条道路,但他们并不后悔,只是偶尔线上聊天时,一致认为寅寅奇卡和知惠应该会是最长寿的。 罗恩的心脏不好,即使做了手术,依然是0212家族最体弱的孩子,但寅寅和知惠不一样,他们自幼习武,还会医术,又聪明机敏,即使身处乱世也该长命百岁。 欧美人的猪没阉,吃起来总有股臊味,秦追下了很大力气才把这些东西做得没有异味。 为了将就卡佳在西伯利亚饱受摧残的肠胃,秦追煮了病号餐,用面粉和鸡蛋搞了个疙瘩汤,再加蔬菜一起煮,配上切好的卤肝卤腰花,一起端到地下室。 要论照顾病号,还是秦追专业,格里沙将身体控制权交给他,看秦追温柔地唤醒卡佳,将她扶起,用勺子舀起食物,慢慢给她喂。 卡佳的嘴唇因疾病干裂,神色憔悴不堪,明丽的眼眸凝视着眼前银发少年的面庞。 她艰难地说:“谢谢你,孩子。” 秦追随口回道:“您尽快痊愈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这是健胃消食的水,请喝下去,尽量把我端下来的食物吃完,您非常需要补充营养。” 他都不收诊费了,对病号唯一的要求就是赶紧好,病号好了,他才能松快点。 卡佳吃东西时很努力,她的肠胃状态并不好,求生欲却相当强,这是个好消息,只有想活的人才能续得久。 秦追对雅什卡也这个态度,把食物都吃完,不许剩,老秦家的餐桌不允许出现剩饭。 格里沙见他一副还要叮嘱自己的架势,连忙道:“我吃饭不用你催哦。” 秦追开玩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吃饭要荤素搭配,沙拉也要吃光,吃完以后站半个小时才许午睡,不要吃完就睡,不然容易长小肚子的。” 格里沙今年也在渐渐长开,正缓慢地褪去那股雌雄莫辨的银发精灵味道,秦追有点警惕熊崽变胖熊。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觉得格里沙长大以后一定不会残,是那种好像在梦里见过这家伙长大后是什么模样似的笃定。 格里沙却觉得自己懂了:“你怕我长不过荷兰仔吧?就像你不许知惠太胖影响她长高一样,放心,我不会输给菲尼克斯的。” 熊崽握拳.jpg 秦追: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看到你和荷兰仔长那么高,我心里的不爽是平等的,不对,你怎么也叫他荷兰仔了? 算了,因为今天买到了很优惠的葵花籽油,秦追思考一阵,决定再做个锅包肉给格里沙和雅什卡做小零嘴。 说归说闹归闹,秦追还是很疼熊崽的。 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缺油水,阿尔乔姆这样的海军上尉也是这样,秦追穿越后就没见过不爱吃油炸食品的人,格里沙那么懂事,学习之余还要做饭,照顾病人,给他吃点好的是应该的。 阿尔乔姆上尉:吧唧吧唧。 卓娅:嚼嚼嚼,吸溜吸溜。 秦追做的一桌子好菜得到了房主两口子的一致好评,菜就面包,吃下平时两倍的份量。 就是卓娅喝汤的时候面露疑惑:“格里沙,你今天煮的罗宋汤和平时不一样,感觉更酸。” 因为那汤是秦追煮的!格里沙努力描补:“今天多放了些香料。” 小熊心里带着幸福的苦恼,唉,寅寅奇卡对他太好了,明明下午还要和三叔三婶出门逛街,做饭时都没有让他插手,做得还这么好吃,但是他们做饭的口味不同,要是被人发现可怎么办啊。 清国,申城。 秦追和三叔三婶约好了一起去逛古董摊儿,虽然很多小摊最老的就是垫货物下面那块布,所谓货物极有可能是上周才做旧的,但万一买到商周的东西,那就赚大发了。 实际上郎善佑也没指望今日淘到什么古董,就想买几件带古韵的女子饰物,带年头的饰物可以戴,也可以做理财的物件收藏,没年头的,只要好看也行。 他在前面和龙更实说:“我这辈子就好一个古董,也不是一定要把这些纳怀里,而是让我能从一堆堆的泥土块儿中发现它们,就发现的那一刻,感觉特别好。” “我翻了好多书,专门研究这些,别看我这样,我还认识古时候的字呢,可惜咱家医学传家,长辈们总说我不务正业,可我也没乱花钱,娶老婆用的都是我自己的积蓄呢。” 秦追跟着逛,眼睛扫着四周,看中个玉白的玉壶春瓶,蹲在摊前指着春瓶问:“这个怎么卖?” 小贩道:“这是宋代的老物件了,您得给这个数。” 秦追:“得了吧,顶天明朝,你别不信,我在潘家园看过这个瓶的兄弟,就这角落是不是有个印?这是工匠留的记号,这是明朝天启年仿造的宋物。” 小贩内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似是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这么小的娃子能将古董物件的来历说得这么清楚,但不妨碍他和秦追讨价还价。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一阵嘴,又拢了袖子去比划,最后秦追拿二百两把春瓶抱走了。 郎善佑站一边,乐呵呵地对龙更实说:“看,这就是得了我真传的了,侄子,你买这玉壶春瓶做什么?” 秦追回道:“放花。” 他院落中的杏花在他去草原救人时便花开花落,只能透过知惠的眼睛去看,想再找花放在春瓶中,就得去买。 申城也有卖花女,她们提着鲜花走过大街小巷,换来几个铜板糊口,若是年轻好看的,男人买花时顺手揩油,她们也不敢反抗,不过几日,就看不到她们的身影,许是被嫁掉了,许是被卖掉了。 秦追住的榆钱街有个卖花婆婆常来,她的手粗糙,皮肤黝黑,每年春季都带着鲜花入城,各色花都有,说是自家院子里种的,摊儿一摆,香气扑鼻。 据说婆婆年轻时也是走街串巷的卖花女,被哥哥卖给城外一个老鳏夫做续弦,却依然放不下这些花哩。 秦追抱着春瓶回家,路过她的摊子,蹲着挑了一阵,要了栀子,卖花婆婆拿报纸将花包好递给他,龙更实帮忙拿着,郎善佑买了一朵芍药,别到她发间。 郎善佑夸:“好看。” 龙更实嗔:“别乱说,我个大脸盘子配这么大的花,像什么样?” 郎善佑道:“像月圆花好,见之可亲。” 雅克夫以为秦追视力好,看到后方车辆驾驶位上的人,他正在开车,也不敢回头乱看,怕不小心把车开到沟里,他心想格里戈里这时候来干嘛啊?脚下一踩刹车。 车辆停在原地,而那橙黄眼灯的怪兽迅疾地停靠在他们旁边。 格里沙沉着脸下车,他的身量极为高大,穿着黑色长皮衣,仅仅是站在那里都能让人感受到强烈的生理性的恐惧,如同一头危险的巨兽,可以轻易拧断所有人的脖子,这样的生物,就算放到大自然里也是一头不折不扣的暴君。 他的声音很冷:“下来!” 秦追乖巧地打开车门,挪着下车,格里沙已经粗暴地拽住他的手臂将他拖下车,单肩将他扛起,走了两步,扔进自己的车后座。 雅克夫简直要看呆了,格里沙对他一点头,又上车离开。 向导惊恐道:“那是什么?开车的土匪吗?天呐,秦教授被他抢走了!” 雅克夫眨了下眼睛,努力给自己的上司打圆场:“呃,那是秦教授的高加索朋友格里戈里,高加索你知道吧?出了名的民风彪悍,找朋友喝酒的方式也比较不同寻常哈哈哈……” 天呐,格里戈里那气势简直像是噬人的银虎,而那个上半夜和他们找极光时遭遇了狼群,还一枪托砸倒头狼的秦教授却像温顺的绵羊,就那么让格里戈里叼着脖子带走了! 雅克夫已经成为唯物主义者很久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画了个十字,心里祈祷。 但愿秦教授能好好地回摩尔曼斯克吧,别搞出什么要进医院的伤就好了。 第 312 章 潜鲸 秦追穿得很厚,被格里沙扔了一下,虽然跌得七荤八素,实际并不怎么疼。 车辆驶过草地,车身不断颠簸着,秦追爬起来,透过后视镜看到格里沙冰冷的面孔,说此刻的他像将羊羔送去屠宰场的屠夫都不为过,因为格里沙就是那样美丽而有威慑力的人。 但秦追心中没有丝毫恐惧,通感的连接让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很快,格里沙的身体在发热,连带着秦追也感到口干舌燥,揪着自己的衣领深深呼吸。 他微微闭上眼睛,伸出舌尖去触碰北极圈夜晚的冷空气,洁白的牙齿开合着,吐出一个名字。 “格里戈里.雅克夫耶维奇.维什尼佐夫。” 他很少叫格里沙的全名,但现在他想这么做。 车辆最终停在山下,格里沙提着枪下车,把秦追从车里扛出来,带着他上山。 在带学员们做野外训练的时候,格里沙已经对附近的地形谙熟于心,他在山峦中极快地奔跑,肩上的秦追的重量对他来说就像不存在似的,全然不耽误他的行进,雄健的躯体藏着恐怖的力量。 最终,格里沙带着秦追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用军大衣堆出来的床,火堆,充作木桩的桌子,煤气灯。 盛和武馆自开馆以来已过了八年,培养出门徒无数,其总教头卫盛炎更是南方武林赫赫有名的人物。 但这回和洋人打起来的却不是卫盛炎,而是他隔壁跌打损伤医馆的坐诊大夫,何水英,比武场地则是盛和武馆提供。 这年头,他们大夫也是要有武力护体才能混饭吃的! 秦追还没看到人,先在心里给这位姓何的同行点了个赞。 要说热闹人人爱,在靠近盛和武馆时,人群已经挤满了武馆门口,甚至能看到有记者带着这年头笨重的相机在附近拍照。 秦追努力伸长脖子。秦追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侯盛元是想带他在申城这繁华锦绣之地定下来的。 不然这位前天下第一刀马旦不会到盛和武馆里挂职教习,卫盛炎也有意留他。 秦追还看到这哥俩相携去买海棠糕吃,师伯付钱师父吃,侯盛元吃得脸都鼓起来了,卫盛炎笑着站一边,手里捧着两杯饮子。 那日风很暖,民国街景如一副古典画报,如果师父师伯的脑门不是光秃秃的就更好了。 秦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决心守三年孝,扛到1912年再说,肉的话,等守完一年就可以解禁了,反正他不想再剃头了。 过了些日子,连柳如珑和金子来都和他说,他们在上海一家戏院里搭了班,准备唱几场赚些银两。 国丧已经过完了,如今民间已恢复嫁娶,唱开口饭的重新开张,申城这边恢复得更早一些,梨园众人已能在此吃上饭了。 大人们用他们的方式告诉秦追——你可以在这安心成长一段日子。 秦追心中高兴,和曲思江坐在黄浦江畔一个小馄饨店里,坐着小马扎,耳畔是江水流动之声,听曲思江讲他和母亲的事。 “我生下来就只有娘,她也是汉女,豫南人,善彦叔叔给了她几千两银子,她就盘了家很小的店子,卖裹凉皮。” 曲思江比划着:“非常好吃,整条街就我们家生意最好,只是她后来得了乳岩,医生说治不好,洋大夫说她一直忍痛,忍到病很重了,做手术也治不好,只能吃止痛药,可那止痛药带瘾,她发现后,就卖了铺子,把我送到了盛和武馆,自己挑了个日子跳江里了。” “我不会医术,但我会做凉皮,还会武功。”曲思江咧嘴一笑,“别看我这样,手头还有点钱,过几年我满十六岁,就在武馆边上买一个小院子,三十岁前我就走镖,专心攒钱,钱攒够了就娶媳妇。” “我不在乎媳妇是满人汉人,漂不漂亮也不要紧,是个好人就行,我会对她好,我们生几个孩子,不能太多,不然养不过来,等老了身体不够强壮了,我就去开凉皮店。” 十一岁的小少年将自己的人生规划得很好:“我要好好过这一辈子。” “追弟,你呢?以后想怎么过?” 秦追喝着馄饨汤,笑了下:“我想做我阿玛那样的医生,传承他的医德与医术,然后尽可能活久一点,多走些地方,看看各处风光,这辈子起码要活到四十年后吧,我想,那个时候的太阳会比现在更温暖明亮,我看到那时的太阳,就去和我阿玛说一声,天亮了。” 曲思江茫然:“天本来就是亮的呀?” 秦追笑:“如今世道变化大,一年一个变化,几十年后肯定和现在不一样嘛。” 两个孩子聊了聊,了解了彼此,曲思江付了馄饨钱,领着秦追去吃生煎,两人吃了个十成饱,见秦追实在塞不进东西了,他才把秦追送回卫家。 秦追站在卫家门口,看着曲思江背影清瘦笔直,心中有点欣慰。 翌日,秦追花钱在申报的角落印了寻人启事。 知惠也是个小八卦,她语速极快地问:“怎么打起来的?已经打起来了吗?打成什么样了?赢了吗?” 就连罗恩也爬上线,蜜糖色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有人打架了?”一边问,这小孩还顺口吃了口土耳其软糖,这种糖被英国人所喜爱,因此被罗恩的英国舅舅送给他做了礼物。 秦追被齁了个倒仰,他使劲深呼吸,心说难怪后世传闻土耳其是各大生产胰岛素的医药公司的战略合作伙伴,糖尿病和肠癌高发,这也太甜了!土耳其人是想杀光自己的胰岛细胞吗? 他缓了好一阵才说:“我去问问吧。” 见他开始往人群里钻,罗恩小声问知惠:“寅寅不是说他喜欢甜品吗?为什么我们吃糖他总是不开心?” 知惠:“我也不知道啊,他吃的甜品对我来说都太淡了。” 什么豆沙包、奶饽饽、双皮奶之类秦追自己吃的小点心,其甜度对通感六人组的其他五个孩子来说都过于寡淡无味,甜食过激爱好者露娜则认为那些东西不配叫甜品,哪怕秦追是她的游泳教练,她也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据说格里沙在这件事上和她一拍即合。 但很快,大家的关注度又回到八卦上,这一刻,秦追的语言天赋在八卦这一核动力的推进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他拉住一个人就开始飚申城话。 那个人也balabala。 金子来和柳如珑抓耳挠腮:“说什么了?里面怎么回事啊?” 而侯盛元还在试图往里头挤,声嘶力竭地大喊:“让一让让一让,我是武馆总教头的师弟!自己人,让我进去!” 场面一片混乱,最后您猜怎么着?诶,秦追问完事情的经过,靠着体型优势率先钻到围观人群第一排,蹦着大喊。 “我是卫盛炎总教头师弟的徒弟秦追,让我进去!师伯!师伯!” 卫盛炎被喊出来,就看到一个约莫八、九岁的漂亮孩子正蹦豆一样的喊着自己,他应道:“诶,我是卫盛炎,你说你是我师侄,那你师傅十岁前叫什么?” 这题秦追会,金子来教过,他响亮地回道:“侯狲子!” 侯盛元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叫侯盛元!” 卫盛炎当即热泪盈眶:“你的确是我的亲师侄,来,师伯领你进去。”他牵住秦追的小手,带着孩子往里走。 侯盛元还在大喊:“师兄!我是狲子啊!我在这呢!师兄!” 进了武馆内,卫盛炎突然双手托住秦追腋下,秦追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卫盛炎举起放到桌子上。 卫盛炎平视着他:“你师傅当初和我分开时还穿走我一条裤子,这事你知道吗?” 秦追:“他说和你感情很好,常穿同一条裤子、穿同一双鞋,用同一盆水洗脸。”不然侯盛元也不会那么自信地带秦追南下找师兄玩。 卫盛炎:“水是我打好了想自己用的,他却先我一步用了,鞋底是我娘纳的,裤子是我亲手缝的。” 格里沙看了一眼:“嗯,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这里看到鲸鱼,我们运气不错。” “鲸鱼啊——”秦追拉长了声音,“我乘船去过很多地方,跨越亚洲大陆,越过大西洋,之前只在火地岛省的海边看到过它们,今天是第二次。” 那在夜色中于海浪中翻滚的鲸游动着,嬉闹着,跃出巴伦支海又潜入水中,巨大的尾最后没入海面。 直到太阳升起,朝霞从天空的边缘开始燃烧,秦追再次吻了格里沙。 “我爱你,格鲁什卡。” “无论昼夜,你都高悬于我的心中,索尼斯卡。” 即使他们的关系只能在海面之下,如同深潜的鲸,依然有着温暖格里沙灵魂的力量,而这就是秦追想要的。 他想要格里沙,然后他得到了。 第 313 章 诱人 秦追发了点低烧,吃了消炎药,按时清洁换药,躺了两天,虽然大腿肌肉还有被撕裂的痛感,起码走路时看不出异样了。 格里沙再也不遮掩自己粘人的本性,每天下班以后就到秦追住的旅馆,爬窗跳进他的房间,两人在不大的床上挤挤抱抱。 即使秦追还伤着,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这么抱着也足以让他们开心。 秦追一点也没有去其他地方游玩的意思,就这么停留在可以看见巴伦支海的海边旅馆里,每天吃着当地菜,在温暖的酒馆里找个角落坐下,摊开纸张写论文。 有时候,秦追会去海边看海浪,这儿的生态环境不错,日日乘船出海,便又见到了两次鲸鱼。 再有就是骑着马去附近的绿色苔原,这些冻土层长不出树木,但还是有些顽强的青苔与野草在上面生长,和雪橇犬们一起拍合影,吃当地新打捞起来的扇贝、北极贝、海胆,价格比其他地方便宜得多,味道却相当不错。 趁着格里沙有空陪他吃饭的时候,秦追还亮了一手厨艺,拿着白兰地炖了个海鲜锅,和小熊挨在一块儿吃海鲜。 格里沙满嘴都是“真好吃”,这既是实话,又是“寅寅做什么都好”的偏爱,雅克夫看着他俩都牙疼。 但雅克夫知道,秦追是为了格里沙才选择停留在摩尔曼斯克,不然他大可以用剩余的时间去其他地方看看,比如莫斯科,这个人到苏联来,却连首都都没有去。 人的一生有时会被形容成一出戏剧,喜剧、悲剧、默剧,亦或者是小说。 而迈特.威尔逊、爱娃的短暂一生,只有末段的只言片语被留在了这本日记上,秦追不知道他们具体经历过什么,这本日记也实在是像一个杀人的疯子的自述。 本.布鲁顿的尸检结果显示,他的背面被人用刀子写了字,是“复仇”的单词。 如果这具尸体在腐烂完之前就被发现的话,那么这个单词也会被发现,警方便会调查死者生前做过什么,以及被他害死的人的现存家属,终有一天,警方会摸到迈特。 他是希望自己被警方发现的,如果是以杀人犯的身份被抓入警局,或者开膛手杰克也不会用那么残酷的方式折磨爱娃,让他们两个那么快死去,他们还能获得一点转圜的余地。 可惜,到最后迈特发现,除了走入警局自首,他们就只剩下继续为开膛手杰克做事这一条路。 是继续做仇人犯罪的爪牙,还是去走死路呢? 选择走死路的是迈特还是爱娃? 人们无法得知这个故事,就像0518家族永远不能和0212家族说hello一样,因为0518家族的成员都死了。 根据迈特.威尔逊的日记,除了本.布鲁顿外,警方又找到了另外两人的尸体。 其中一具被埋在了从费城到阿尔图纳的公路旁,他在尸体的掩埋处用石头压了一个十字架以及一摞报纸。 根据日记记录,这是一名抢匪,迈特.威尔逊的房东太太的丈夫是一名金店店员,因这名抢匪失去了性命,迈特找到了他,在一个夜晚加之拖上汽车勒死。 那摞报纸上便印着金店遭遇抢劫,三名店员遇害的消息,头版头条是某位议员因和情妇的丑事曝光,而被愤怒的情人们联合分|尸,一人一块抱走了。 最后一具尸体在墓地里,被杀的是一名守墓人,他看守的是一个很偏僻的墓地,因为如今有很多尸体会被人挖走卖给医学领域作为解剖教材,因而笃信宗教的家庭会努力攒钱买一块有人看守的墓地,将自己的家人埋葬其中。 但这名守墓人并不合格,他不让他人挖走这些墓地里的尸体,却会将那些还年轻的、埋葬了没多久的尸体挖掘出来奸|淫,不分男女,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 死人不能说话,但迈特在夜晚出门打零工时看到了他的罪恶,迈特认为自己不是唯一看到守墓人做什么的人,可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没必要揭穿这件事,不然那些只买得起此处墓地的人家该怎么办呢? 迈特便将守墓人也打晕,连着拖到墓地边缘,找了个有些年头的棺材活埋其中。 风雨残照中,警方起开棺材,一具骷髅散碎,是棺中无辜的原主人,守墓人面目狰狞腐烂,双手满是血迹,已经死亡多日。 菲尼克斯穿着雨衣,没有打伞,和警长在暴雨中交流:“死者死亡这么多天,没有人找过他吗?” 警长大声回道:“没有!他有严重的酒瘾!家里人都希望他走了就别回来!” “警长!尸检结果出来了!这具尸体里有这个!”这一天是南半球的春分日,也是阿根廷的春节,露娜在遥远的南美吃着香喷喷的恩潘纳达派。 格里沙潜伏在草丛中埋伏着,在波波的帮助下,第一次猎到了猎物,一只兔子,他开始成为一个小猎人。 知惠在樱树下拿起对她来说有些沉重的木剑,学习剑舞。 菲尼克斯在睡前看着自己和爸爸一起拍的钓鱼照片,珍惜地摸了摸。 郎追医武同修,虽然马步练得稀疏平常,小手软如棉花,棍子都握不紧,还被父母同时盯着背书,背到头昏脑涨。 但这个九月,他们都过得很愉快。 十月,郎追被郎善彦背着走入了呼玛尔,身穿男装的秦简抱着行李,新奇地打量周遭。 这是宁古塔靠沙俄的一处边境县城,在过往的日俄战争中,它也没能逃脱战火,只因此处产黄金。 在没有战争的时候,许多收集山货的商人会来到此处,购买了物资后就入大兴安岭,去与生活在山中树林的索伦人(鄂伦春族)交换鹿胎、鹿茸、药草、兽皮等货物,这里也盛产菌类,比如猴头菇、木耳。 郎追两辈子第一次来到这里,对于目之所及的一切也感到新奇,只是眼角余光偶尔看到穿和服的倭寇武士,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郎善彦却对这熟门熟路,带着妻子儿子七拐八绕,进了一处商行。 商行掌柜坐在柜台后拨弄算盘,突然听到一句“老赛”,他只觉得声音耳熟,抬头看到郎善彦,顿时站起来。 “善彦!” 胖乎乎的掌柜一跃而起,郎善彦将儿子往地上一放,哈哈大笑着和掌柜的抱在一处:“老赛,知道你这边打起来的时候,我心中发紧,看你比以前还胖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胖掌柜眼圈一红:“善彦,谢你一直惦记我,哥哥这几年实在是苦,罢了,今儿是好日子,不说这些,这两位是?”他看向秦简和郎追。 郎善彦爽朗一笑,拉过秦简:“老赛,这是我妻子,秦简,这是我儿子,郎追,儿子,扣霍勒家的赛音察浑,快叫叔叔。” 赛掌柜说:“叫赛叔叔。” 郎追礼貌地打招呼:“赛叔叔好,我是阿玛的儿子郎追,给您请安。” 赛掌柜立刻从一个装山货的桦皮篓里翻出一个桦木雕的小老虎:“好侄儿,长得真好,弟妹也是一表人才。” 这赛掌柜不愧是在打仗的地方做生意依然能保住一身肥肉的人,心思极细,只看了郎追一眼,就猜出他的生肖是虎。 既是郎善彦这门老亲来了,赛音察浑将店门一关,领着他们去了后院:“老弟曾叫商队来寻我们?唉,仗打得最火热那阵,哥哥带着一家避山里去了,两边许是就这么错过了。” 郎善彦道:“原是山中谙达相助,那我们该好好谢他,正好此次我想上山一趟,我特意带了一包袱糖。” 秦简将一个包裹举起,这是他们在京城就买好的高品质白糖,能保质一年半,因而带到了呼玛尔这里也没有坏。 赛音察浑道:“这可是重礼了。” 赛掌柜今年四十来岁,有一个和他一样胖墩墩的妻子,一子一女,儿子已经十三岁,叫戴鹏,女儿九岁,叫布耶楚克,听说他们两口子早年成亲十年不孕,是郎善彦给治好的。 郎追看了一眼赛夫人,他看过郎善彦过往积攒的病例,这位赛夫人早年有闭经症状,加上她毛发旺盛,曾长痤疮,疑似多囊卵巢综合征,不过郎善彦当年是按照治疗肾气不足的方式给赛夫人治,搭配减肥用的汤药,让赛夫人瘦了整整二十斤,才把经期给调规律的。 两个男人叙旧间,赛夫人点了小炉子,将汤锅往上面一架,切了肉和菜、备了面条来让他们吃,赛掌柜兴致极浓,还翻出了一壶酒来。 秦简也和赛夫人说着话,了解着此地的风俗人情。 郎追只能埋头吃面条,吸溜,吸溜,碗里突然多了一块涮羊肉,他顺着筷子伸来的方向,就看到戴鹏又从锅里夹了一筷子肉给妹妹布耶楚克。 赛音察浑道:“你要入山里去?那也行,我也想着在天冷之前背粮食油盐进山,和谙达他们做完生意,大家都好过冬,呼玛尔这边太靠北,别看现在外头是艳阳天,再过一个月,说冷就冷了。” 郎善彦道:“能快些安排就好,我研究一种新药,就差最后一味药材,要去山里找。” 两人当下约好,明天做准备,后天就进山。 “寅寅,你和阿玛一起去。”幸好,秦追还是有靠谱监护人的。 侯盛元闪亮登场,提着一张契书找上郎家,嚷着秦追为了从他这儿习得武艺,已和他签了师徒的契书,皇家想花钱买秦追一世奴颜婢膝,他还不乐意卖呢。 阿弥陀佛,侯盛元出场说这话,实则是为了让郎家安心,可郎善贤知道这事后眼睛都红了,撸起袖子就要和侯盛元拼命,因为他以为侯盛元收了秦追做手把徒弟! 戏曲界的收徒大致分为三类。 第一是科班,月红招就是这一类,他以前是什么惨样大家也都知道,挨打挨骂,被师傅以“为了戏班”的名头被送给达官贵人享用,最后靠勾搭更大的权贵才脱身。 第二就是带艺投师,这个待遇好一点。 第三是手把徒弟,就是师傅收徒弟,两人牵七到十年的契书,期间徒弟也要任打任骂,和科班里一样要吃苦,只不过师傅不是戏班子里的,而是个人教学,等学出本事了还要去搭戏班子唱戏。 第三类的师傅一般是脱离了戏班独立门户的角儿,他们有自己的私寓住,吃饭睡觉的条件比戏班子好,但私寓的名声可不好,大家都说那就是相公堂子,堂子里的人从师傅到徒弟,不仅会唱戏,还要卖|身。 但郎善贤那个战斗力,可能就比鹅强一点有限,而侯盛元如今功力都恢复到巅峰期的八成了,他就是让郎善贤一只手一只脚,也能轻松大获全胜。 王氏老泪纵横,拉着郎善佑喊:“去,拿所有银子来,把寅哥儿赎出来,咱们家的孩子不能沦落到那种鬼地方!” 秦追旁观一阵,见侯盛元解释不清,只能翻着白眼道:“别搞错了,我签的不是戏子的契书,是学武的契书,这两种契书不是一回事。” 郎善佑以前有点纨绔,知道的也多,他眼前一亮:“是师徒契书?入室弟子的那种?他死了家业归你,他老了你要管他那种?” 秦追:“嗯呐,我三舅太癫了,我得防着他,所以就拜个能打的师傅养我了。” 郎善佑放心了:“那好那好,这下我可放心了,以后侯老板可是咱们自己人了。”他高高兴兴去上去拉架,然后被郎善贤一拳擂眼上,多了个黑眼圈,“诶呀!” 等几个大人终于坐下来好好聊聊,郎善贤才知道自己误解了侯盛元,他面上便青青白白,最后变回了健康的红润,起身对侯盛元长鞠一躬,“多谢侯老板收寅哥儿为徒,传他武艺。” 侯盛元端正坐着受了这一礼,挥了挥手:“嗨,您懂我的意思就好了,往后小追就是我这一脉的传人,我是他师傅,自然不会放任他被锦王府害了,今儿我上门,就是想提醒你们,快收拾了行李下申城去吧,这是四张车票,刚好你们一家能用。” 郎善佑捂着眼睛吸着冷气:“现在就走?” 侯盛元点头:“立刻走,不拖了,有时候事儿就是拖着拖着才变得无法收拾,既是已入危境,不如快刀斩乱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这么说,自是年轻时闯荡江湖时留下的经验,秦追却和郎善贤、郎善佑有了同样的想法,那就是但凡当年郎善彦跑快点,或许后来就不会被抓进宫了。 郎善贤当机立断:“好,我家那些家具摆设都不用处置了,善佑,你和娘去拿各自的换洗衣物和银子银票,一盏茶的时间,能带多少是多少,然后直接走,侯兄,我先失陪片刻,一盏茶后咱们就在门口见。” 京城这破地方谁爱待谁待,他们这些除了本事一无所有的平民还是跑吧。 秦追那边早把栀子姐一家安排好了,他留了五十两,让他们有事就去廊坊,那边有郎善彦留下的田地和家族坟地,京城过不下去,去那耕种也能活。 黄昏时,一架马车载着王氏和郎迎、郎善贤,郎善佑,五福架着马车,一路出了城门,四张车票可以让四个大人用,郎迎不占位置。 侯盛元带秦追扒在一辆卖菜的车里混了出去。 才离了京城,两人将身上盖着的菜翻开,给了车夫钱,一齐跳入路边的草丛中,侯盛元背起秦追,往树林子大步跑去。 金子来和柳如珑一人胸前背一个包,里面塞着两只小狗,已牵着马在林中等他们许久。 见到二人的人影,金子来踮起脚,招着手:“这呢,你们可来了!” 侯盛元露出明快的笑:“是啊,来了。” 他们这一行也下申城,但秦追还有两只小狗,坐火车实在不方便,三个大人一商量,干脆就走陆路、水路,看一路风光人情,也是历练,因此将车票让给了郎善贤一家。 柳如珑对侯盛元竖大拇指:“侯老板,长本事了,都敢和皇帝一家抢人了。” 侯盛元哈哈一笑,将秦追往马背上一放:“我就这么一个徒弟,可不得看紧些?那锦王府实在不是东西,我徒弟的爹给他们老福晋治阳亢,我徒弟又给了机会让他们抢恪贝勒的爵位,他们的回报是什么?是想拉我徒弟去做太监!美得他们,全家下地狱去吧!” 说着,他也翻身上马:“既是做我的徒弟,这辈子便这红尘里潇洒快意地打滚子,武艺在身,医术在手,天大地大尽可去也!” 金子来笑道:“侯老板这话有话本子里的侠气了。” 柳如珑提议:“诶,那书里不还有风尘三侠吗?不如咱们这次南下,也起个红尘三侠的名号玩玩?” 秦追握住缰绳,伸长了手去摸毛毛,他仰着头说:“加上我,四个。” 金子来应道:“对,红尘四侠。” “那红尘四侠这便出发!”侯盛元一夹马腹,扬鞭一抽,“驾!” 柳如珑和金子来随即跟上。 三匹马的马蹄踏出滚滚烟尘,伴随着小狗时不时发出的爱娇叫声,七岁的秦追迎着风,心中无比畅快。 京城车站,郎善贤抱着儿子小心地喂着粥,火车发出悠长的鸣笛,蒸汽车头上方喷出滚滚长烟,车轮滚动着,载着人们向南而去。 郎善佑看着不断后退的京城,轻哼一声:“那帮尊贵的爷迟早会被所有人落下去,等着吧。” 王氏没有阻拦儿子,她心中也怀着对一些东西的刻骨恨意,她拍拍郎善佑的手,低声道:“所以你们哥俩要好好活,会等到那一天的!” 郎追捧着汤碗,想到马上就要亲眼看到大兴安岭,爽快应道:“好。” 一名警员大喊着,用手帕托着一样东西过来,菲尼克斯看了一下,连手帕接过来,端到汽车边,伸进车窗。 “是从那个人的肺里找到的。” 轰鸣雷声响起,闪电短暂照亮灰暗的都市,以及这片色泽暗沉,连草木都被阴雨天映成灰绿色的墓地。 秦追坐在车中问道:“棺材有被多次打开的痕迹吗?” 菲尼克斯平静道:“反正不止一次,迈特至少来过这里两次。” 手帕上面的,赫然是一只木质的狮子,英语单词lion。 秦追念着这个单词:“这是迈特留给我们的提示,他想提示什么?” 菲尼克斯摇头:“他被控制得很严密,我猜他几次杀人都被对面看着,所以只能之后再次来到墓地,把这样东西藏在棺材里。” 要追踪另一个通感家族的纽扣其实不是易事,开膛手杰克实在是秦追见过的最擅长使用通感能力的人,但之前他们两个碰面时,对方也并没能利用通感能力将秦追困住,更没有办法追踪到现实里的他。 但是毫无疑问,这个人已经找到了菲尼克斯,对方朝克莱尔下手大概率不是巧合,这是0212家族必须要尽快杀死开膛手杰克的理由之一,谁乐意自家亲人得时时刻刻防着一个变态抽冷子来一枪? 回程路上,秦追看菲尼克斯一直沉默不语,先一步开口说话,当然,用的还是司机听不懂的中文:“我知道你在想怎么杀死开膛手杰克,我和你一样,所以你不能背着我去找那个人。” 菲尼克斯轻笑一声:“你在说什么?” 秦追直白道:“如果你想把我隔绝在危险之外,不愿意与我分担危机,那你也不能分担我的人生和感情。” 菲尼克斯惊愕转头,秦追补充道:“我正在考虑这件事,我的感情和理智在脑子里打架,但目前理性依然占上风,而你的做法让我更理智了。” 菲尼克斯怔了怔,随即摇头:“你怎么知道我已经知道那个人在哪了?” 秦追道:“我只是猜测,但你的反应印证了我的猜想。” “迈特的住处里有很多解剖学书籍,其中几本是只有医学生才会专门去看的专业书,外行人就算去书店买医学类的书籍,能这么完整、精确地购买它们,肯定也要查阅资料,或者是被内行人指点一番。” 现在并非信息爆炸的年代,人们还无法通过网络获取大量知识,所以行业壁垒比后世高得多。 “所以,你认识一个叫莱恩的医生吗?而且是人品存疑的那种。” 菲尼克斯定定看着他。 “寅寅。” “嗯?” “首先,我不是为了击败你的理性才决定告诉你实情,我也不是一个会为了感情而在原则问题上有所让步的人,哪怕你已经成为我原则的一部分,其次,我依然不希望你涉险,你受到任何伤害,都是我无能的证明,但你说得对,我应该先和你分享我的人生,不瞒着你,才有资格去要求去分享你的人生。” “我的确认识一个人品也许非常烂的医生,叫莱恩,他在纽约。” 秦追握住他的手,坚定道:“那我们一起去纽约,为了克莱尔,为了我,去干掉那小子,顺带为0518家族复个仇。” 在格里沙的审美里,寅寅奇卡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秦追有些害羞,一头栽在格里沙的肩窝里,格里沙纵容地让他靠着,单手将摆放在床头柜的手风琴拿过来,调整着琴键。 流利的乐声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格里沙哼着悠扬的小调,是一首在彼得格勒的年轻人中很流行的情歌。 秦追靠着他看着窗外,此时彼得格勒也不是每家都通了电的,而且有些人家为了节省电力还在使用煤气灯,但他们正在努力,起码在第一个五年计划结束前,他们要让人民拥有更多的电。 阳台上的铁线莲的花期已经结束了,三色堇又开了,紫色的花瓣艳丽迷人,花语却是沉默和无条件的爱。 格里沙唱歌时,胸腔震动着,秦追用耳朵贴着他的胸口,感受那份震动和他的心跳,还有他温暖的体温。 九点五十五分,秦追该走了。 第 314 章 分离(二更合一) 格里沙打着方向盘,稳定地控制着交通工具,秦追靠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 就像雅克夫说得那样,秦追不能和格里沙过夜,尤其是在彼得格勒这样一座大城市,他们更不能这么做了,因为被人看到的话,会很不好解释。 秦追对此全盘接受,到了时间就穿衣服,只是下楼梯时需要格里沙扶一下,强烈的异物感让他行走的姿势有些别扭,估计要躺一晚。 格里沙对此感到愧疚,他不能让寅寅在自己的家里休息。 这么做是为了恋人的安全,和格里沙做普通朋友还可以说两人是少年时代就相识的故人,一旦发展得更深一步,就连苏方内部都会有人想对寅寅不利,因为格里沙并不是没有政敌。 和我在一起就是这样,一点好处都没有,格里沙心想着。 他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真是不合格,因为他既然什么都给不了寅寅了,那么至少应该在床上表现得好点,让寅寅得到生理上的愉悦,可寅寅却被他弄得很疼。 但两人已经在一起了,格里沙并不为这件事后悔,只是默默决定,回去以后还是翻一翻乌鸦课程的教材,自学一下。 汽车停在疗养别墅旁边,秦追一下子惊醒。 “到了吗?”经过搜查,费城警局在斯库尔基尔河下游的下水道中寻找到了一具已经巨人观的男尸。 经过调查,警方确认这具尸体是一家五金店的老板本.布鲁顿,他是爱尔兰移民,在一年前离婚,在当下的年代,女性不顾一切也要和一个经济条件不差的男人离婚,自然是有必须要离的原因。 本.布鲁顿在一年前强碱了邻居不到10岁的女儿,并用金钱了结了这件事,但那个女孩很快就紫砂了。 正如迈特.威尔逊所说,他和爱娃挑的毕业典礼是一个下起手来,心理负担会少一点的那种人。 这个年代没有监控,没有卫星,没有各种各样丰富的搜查手段,但梅森罗德家族肯砸钱给支援,与他们合作的黑手党家族也愿意提供情报,经过一番调查,本.布鲁顿近期的行踪和人际关系被摆在菲尼克斯的桌上。 菲尼克斯看着文件:“我想说句话,可能会冒犯你亲戚。” 秦追冷笑一声:“不用你冒犯,我自己来!我想召唤我三舅和开膛手杰克决战变态之巅,说实话,我第一次觉得有人能跟我三舅做对手,我三舅可能还是落在下风的那个。” 他俩真是想一块去了,菲尼克斯想赞同一句,可秦筑到底是秦追有血缘的舅舅,他自己骂可以,于是叹息一声,倒了杯甜姜茶推过去:“驱驱寒,别着凉了。” 秦追看看自己的姜茶,又看看菲尼克斯杯子里的热巧克力。 “菲尔,你戒不掉巧克力,我能理解,反正你块头大,消耗大,喝点没什么,但是……” “嗯?但是怎么?” “为什么你要往巧克力里加辣椒和香料?” “这是墨西哥喝法,我只是试一试……噗!” 试试就逝逝。劳动了两辈子的寅寅小朋友牵着阿玛的手,去喜乐茶楼看《白蛇传》,柳如珑演了青蛇,一双俏皮灵活的眼儿,媚态浑然天成。 郎善彦笑道:“柳老板算是在京城站住了,听闻月老板去了上海,唱得也还行。” 郎追端庄坐着:“京城里如今最好的旦角,还是柳老板。” 郎善彦道:“论技艺,他不算顶尖。” 郎追道:“可他年轻,有劲儿,年纪大的角儿需要细品,又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品。” 郎善彦无言以对,年轻着实是资本,尤其是如今梨园杰出的年轻人层出不穷,谁能说新的就一定不如旧的?柳如珑二十来岁就比别人四十岁强,谁能说他四十岁时不会更好? 京剧这碗饭捧好了,也是能吃很多年,甚至越吃越香的。 郎善彦调侃:“你个小孩也开始品评梨园名角了?” 郎追一本正经地回道:“我是在家跳房子扔沙包玩累了,换个地方玩嘛。” 郎善彦一听就羡慕:“那家的三个孩子都围着你,我小时候可没这么多玩伴,只有两个讨债的弟弟。” 郎追心里回道,你只是一拖二,我可是一拖五。 就在此时,他看到青蛇对自己的方向眨了眨眼,郎追抬手挥了挥。 柳如珑总记着郎追,这孩子每回来看他的戏,都能掐着精彩的点叫好。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多了这么一份默契。 伙计们开始扔毛巾了,这扔毛巾也是一份学问,伙计站在一楼,手里拿着毛巾往上扔,一定能准准扔到伸手的客人手下,客人一抓,毛巾就到手了,有些客人不伸手,伙计也能把毛巾扔到他们的桌上。 这门已在后世失传的手艺在如今的戏园子里却大放光彩,茶楼里人多,等正式入夏,看客们日日都要这毛巾擦汗。 郎追不用外头的毛巾,只专注地把戏看完,回家时再买个驴打滚捧着吃,潇洒一日,自觉遵循了恩同志的精神。 罗恩过来汇报,说他大伯回苏黎世了。 郎追疑惑道:“你大伯买到茶碱论文了?” 罗恩摇头:“没有,但他带回来一个大胡子,好多好多的胡子!” 在罗恩的心里,每天和朋友分享自己遇到的趣事,有助于他们的友谊更加牢固,而一个大胡子,对于长期居家休养的罗恩来说,便是很值得分享的奇人异事。 “他叫路德维希,是奥地利的物理学家,刚从大学里辞职,我大伯给他们大学扩建宿舍提供了建材,在校园里散步的时候遇到了路德维希,就邀请他来我们苏黎世度假,因为苏黎世湖是世界上最美的湖!我们还有世界上最棒的圣伯纳犬!” 郎追一边听一边点头,配合着露出向往的神情:“如果可以,我也好想近距离看看苏黎世湖。” 罗恩兴奋道:“对吧?” 郎追道:“所以你要早点将身体养到可以出门玩耍,现在我们也做深呼吸训练20次,好吗?” 罗恩甜甜地拉长声音:“好——” 提升肺活量对一个心肺功能偏弱的孩子来说不是坏事,罗恩没法通过运动锻炼肺活量,郎追就教他深呼吸训练和唱歌。 玩到一半,他们还去折腾罗恩母亲的望远镜。 郎追鼓着脸掰着望远镜的零件。 20世纪初的望远镜操作起来和21世纪还是不一样啊。 一只宽厚的大手从他身后伸来,把望远镜扶好。 “想看阿尔卑斯山?” 郎追和罗恩一同转头,先看到一大把胡子,再努力仰头,看到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胖老人神情和蔼地看着他们,镜片后的眼睛有着善良而聪慧的神采。 大胡子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怕自己吓到小孩。 罗恩怯怯道:“是的,先生。” 大胡子帮他们调整好望远镜,只是他很奇怪,望远镜调到一半时,发呆了约10秒左右,才回过神来,他的动作慢吞吞的,看起来有点迟钝。 郎追观察着他,觉得这人有明显的乏力,说话时,舌红苔少,少津。 出于好奇,他问罗恩:“罗恩,你能握握他的手吗?我想把他的脉。” 罗恩最听寅寅哥哥的话,当即对大胡子老头伸出手:“先生,我叫罗恩.舍瓦利。” 大胡子愣了一下,缓缓握住他的手:“我是路德维希.玻尔兹曼。” 郎追往大胡子的手腕上一摸,脉弦。 根据大胡子的外在表现、脉象来看,中医叫“脏躁”,指这个人的精神情志异常。 现代医学管这个叫双向情感障碍,抑郁加焦虑。 郎追不擅长看外国人的年龄,总觉得他们显老,但这个大胡子绝对有六十多了,这把年纪了还双相,真是非同一般的危险。 秦追这天知道了一个冷知识,墨西哥人开始喝巧克力时,还没有充足的糖,因此他们选择了辣椒香料作为配料。 知道他们忙,露娜也不打扰他们,提着行李箱打了个招呼便自己乘车去了火车站。 但她把瑞德留给了他们,因为在纽约曼哈顿有一户人家也养金刚鹦鹉,露娜叮嘱他们,记得带瑞德去相亲。 伴随着本.布鲁顿被发现,警方根据对那个下水道附近旅馆和餐厅的排查,终于找到了迈特.威尔逊近期的行踪轨迹。 菲尼克斯全程跟踪这个事,因为现在找到开膛手杰克的唯一机会就在迈特.威尔逊这条线上。 “他住在一间地下室,长达一年,这一年他锻炼身体,在一家肉铺打零工,还有按时去教堂祷告。” 费城这几日如同进入雨季,大雨连绵不绝,城市的下水道系统不堪负荷,有时走在路上,都能看到污水横流漫过街面,行人有点条件的都穿着雨靴,地下室里也有积水。 菲尼克斯让秦追站在阶梯上,自己撸起裤管,脱下昂贵皮鞋,和警员们一起进入迈特的地下室,在这里看到了遍布书架的二手书籍,因为印刷物的昂贵,其实如今有许多学生都在购买二手书学习。 而迈特这里的书多是解剖类的,还有些他练习解剖残留的兔子的残骸,四散分开,已经腐烂发臭。 秦追想,听说迈特读高中的成绩不错,要是他能上大学,说不定会是我的同行。 话是这么说,在这个年代,一个有色人种想要上个好大学,难度实在是不低。 即便是这样光线昏暗的地下室,一群警员搜索过,也能将事物搜罗得明明白白。 最有价值的线索分别是一本厚实日记。 日记里夹着画,上面是一张清秀的白人女孩,头发画得很浅淡,微微带笑,也住在地下室里,透过窗看外面的月亮,很有意境。 秦追戴着手套看这幅画:“她就是爱娃。”那个死时非常痛苦的爱娃在画面中时如此恬静优美的模样。 而日记上的内容,用警长的话来说,就是“充斥着一个精神病人的呓语”。 在看到闪光灯的一瞬,秦追就和罗恩商量:“能不能让知惠最后一个下车?” 希娃先一口答应:“当然了,她可是主角啊!我们商量一下下车的姿势吧。” 知惠难得忸怩一把:“不要,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但秦追养女儿呸养妹妹的原则就是,要让自家的姑娘大大方方的去台前享受万丈荣光。 秦追指她:“这种能带来名誉的场合是不能退的,现在你退了,以后让你在其他地方退,你是不是也退?退来退去啥时候是个头,你今儿就得讲排场。” 知惠嘀咕:“你总有那么多大道理。”到了中午,格里沙的生日活动开启,谢尔盖舅舅带着他去洗冷水浴,秦追立刻被冷跑了,直到中午有炖牛肉吃,秦追才又跑回来。 他蹭着格里沙的视角看了,奥尔加妈妈做炖肉时一滴水都没放,只放油和酒,浓郁的肉香味弥漫着整间木屋,波波的口水都能拉丝了。 格里沙悄悄问秦追:“那水不冷啊,为什么你会受不了?” 秦追后仰:“那水还不算冷吗?它上面浮着冰块啊!” 格里沙心想,有冰块也不冷啊,唉,看来寅寅奇卡是个怕冷的孩子。 这时候奥尔加往格里沙嘴里塞了个炸的蜂蜜蛋糕,秦追又被齁到了。 今年格里沙的生日礼物是谢尔盖舅舅一本书,秦追看了一眼,居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 “是《涅朵奇卡》!”秦追高兴地高举这本书,就像举着辛巴,“我一直想看它!” 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成名作,虽然作者因为心态变化的缘故,只将女主人公涅朵奇卡的一生写到18岁,但依然是一本绝顶好书,秦追太喜欢书里面对于涅朵奇卡的心理变化描述了,那种细腻入微、精准掐住人性丑恶的写法可是老陀独此一家! 格里沙想起来了:“寅寅奇卡,上次我和妈妈去赶集时,你在书店看这本书太久了,所以妈妈和舅舅都觉得我喜欢这本书。” 就在此时,奥尔加又塞给格里沙一双袜子:“格里沙,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格里沙惊喜:“今年送我两份礼物哇! 又过了两小时,罗恩开始吃甜滋滋的覆盆子蛋糕。 65岁的玻尔兹曼带着他的外孙女希娃一起来玩,希娃和罗恩同龄,是个黑色卷发的胖姑娘,看起来比罗恩壮一圈,脾气很是温柔敦厚。 希娃笑眯眯道:“罗尼,这是我为你做的贴画,用湖边捡的石头和叶子做的,这个小人是你,这个是小狗,你不是很喜欢小狗吗?” 罗恩腼腆地接过:“谢谢你,希娃。” 玻尔兹曼摸摸罗恩的头:“生日快乐,小朋友,你要多吃些,再长高点,不然我们去划船时,只能让希娃和你坐一起,我坐另一边,船才不会侧翻了。” 有关体重,这是玻尔兹曼、希娃、罗恩三人共同的痛苦,他们的体重都不在健康范围内,罗恩甚至为了玻尔兹曼和希娃,找秦追要过减肥食谱。 罗恩握着玻尔兹曼的手腕,过了一阵,开心道:“很高兴看到你还是这么精神,路德维希爷爷。” 玻尔兹曼冲他眨眨眼,智慧的眼中藏着笑意:“再次祝你生日快乐,我的小朋友。” 秦追吐槽:“你是不知道我在1920年养一个姑娘的苦!” 商量一番的结果,便是在罗恩的二手车停靠在红毯尽头时,秦追先一步下车,接着是罗恩扶着希娃下来,然后三个人站在车门两侧,抬手。 知惠强忍住捂脸的冲动,抱着瓦夏,抬着下巴下来了,穿着朴素无华的衬衫长裤,甚至比那些拍照的记者还朴素。 谁知路边还有人喊:“看啊,她穿了裤子!” 谁说一个姑娘穿裤子就配不上庄重场合了?自从知惠敢在法国违法穿裤子站在他们最好的大学里演讲,这条裤子就多出不同的意义了! 有的人说知惠这么穿是哗众取宠,可还有很多人认同知惠,赞扬她的大胆和进步。 知惠忍住缩回去的冲动,大大方方地朝两边挥手,没有挽着哥哥的手,两人肩并肩一起走入电影院。 罗恩这次花了全副力气宣传他的第一部影片,虽然题材是纪录片,但他依然将其视为自己导演事业的起点,他爸的人脉,他堂兄一家的人脉、菲尼克斯家的人脉全部被他发动起来,好不容易搞出现在的声势。 一时之间,北美、欧洲这些当前人类文明最繁荣的地带都知道了有《女人能否挑战英吉利海峡》这么一部电影。 可惜老家那边还是没让这部纪录片进,因为1920年的老家还是接受不了穿着泳衣、把胳膊腿都露出来的姑娘在水里游啊游。 不过没关系,只要录像带还保存着,总有一天,知惠的影像会回到祖国,乃至流传后世,让很多和她一样的姑娘看到,喏,一百年前就有个小姑娘很努力的打破牢笼了,你们并不孤单。 出于对主创者的尊重,开场还是由罗恩来说,这是对小罗恩辛辛苦苦忙活出这么大场面的报答。 这曾经被心脏病折磨得只能困在家中,看着窗外繁华世界,不敢谈未来和梦想的美男子穿着庄重西装,站在聚光灯前,略有些紧张但语速流利地感谢到场的媒体朋友,观众朋友,告诉大家即将演出的《女人能否挑战英吉利海峡》是怎样一个故事。 接着罗恩感激了知惠和露娜两位勇敢而坚韧的女士战胜了英吉利海峡的风浪。 他手一抬,对着知惠,知惠提升对周围示意,周遭又是一片掌声。 罗恩又感谢了与他一起制作出这部影片的工作伙伴,以及他的父母、老师,几乎每个群体都被他面面俱到地谢了个遍。 秦追坐在第一排感动地看着自家两个小孩,举着瓦夏想擦脸,差点被挠一下。 这一次小伙伴们到得格外齐,大家都在线上准备一同观影。 露娜是北美首映场的主角,被记者们围着不好说话。 菲尼克斯忍俊不禁道:“寅寅,猫不能拿来擦脸的。” 格里沙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怀里抱着手风琴,安静地注视着欧洲、北美两个场地的喧闹与喜悦,玻璃珠子似的绿眼睛含着浅淡笑意。 坐在秦追身边的希娃已热泪盈眶,看起来比秦追还欣慰:“罗尼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眼见他们两个快抱头痛哭,台上的罗恩一直关注着希娃和哥哥这边,见他们的神情,心中一囧,险些没绷住表情。 待影片在屏幕上有了光影,罗恩坐下,扯了扯领带,轻轻咳了一声,被希娃握住手捏了捏,心中一暖。 影片是黑白的,此时也只有黑白。 纪录片开篇是晃动,两个女孩在收拾泳衣,然后一个抱起比格,举着狗爪子对镜头挥手,一个提着酒瓶子喝了一口,抬起手,让大鹦鹉飞到自己胳膊上。 其实秦追只在格里沙那里听过一次,他在打草稿的白纸上画了五线谱,然后将谱子从记忆里扒下来,改了改,变成了适合钢琴演奏的旋律。 这琴声轻快,如同夏日撒在海面上的金色阳光,海鸥飞过海面,展开的翅膀上雪白的羽毛丰密,天蓝海碧,没有原版歌声里那抹斯拉夫曲调里隐约却挥之不去的忧伤,只有静谧美好如爱语的情意。 而在距离船只数公里且越来越远的彼得格勒,格里沙站在公寓的阳台上,站在那盆三色堇旁,凝神静听片刻,便拿起他的手风琴。 他们隔着空间合奏了一次。 琴声末尾,秦追低低说了句中文,十米之外的雅克夫没听清。 但格里沙听到了,秦追说的是“你要像我想你一样想我”,那语气骄纵又愉快,是不折不扣的撒娇的语气。 格里沙抱着琴,就像抱着他。 “我现在就已经很想你了。” 就像露娜说的那样,秦追并不觉得离别是悲伤的,因为他们被弦连接着,他们永远不会被真正意义的分开,于是秦追还有心情用琴声与格里沙搞搞小浪漫。 格里沙能感受到寅寅心里那份明朗的情绪,他的心灵世界就像华金画作中的光线,温暖明亮,连带着格里沙自带的斯拉夫式悲观都被牢牢的压下去。 事实上,他们在分别的第一个晚上就尝试了用通感模式【哔】。 这下格里沙真是什么悲伤都没有了,他只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 315 章 三冠 10月,1929年的诺贝尔公布了今年得奖的名单。 DNA双链被认为是过去的一年里生物界最具分量的成果,无人可以与他们竞争,因此该项目的三位主力,秦追、博纳德、李菜银获得了本年度的诺贝尔生物奖。 秦追才从苏联返回到苏黎世,还未来得及回家放行李,校长就欣喜若狂地到车站来通知他:秦教授,恭喜你,三冠啦! 今年拿生物奖的三位全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成员,两个教授一个博士,秦追更是本校第一个三冠大佬,校长乐得合不拢嘴,而且他心里非常清楚,秦追是这个项目当之无愧的主导者。 当年秦追为了这个项目申请研究经费的时候,校长可是就站在旁边看着他舌绽莲花呢。 秦追没空陪校长唠,因为同样来接车的李菜银晕了,知惠正蹲他身边抢救呢,秦追也得过去看一眼。 可千万别好好的三人领奖的喜事变成两人领奖的丧事啊! 还好李菜银真的就只是早饭没吃导致低血糖然后晕了一下,知惠把他弄醒后,博纳德教授拆开一块巧克力就往他嘴里塞。 知惠催促着:“赶紧的,别愣着了,把人抬去餐厅吃饭啊!” 于是大家伙转移阵地,先去吃饭。 秦追这阵子邮轮换火车,整个人都快变成行走的咸菜了,负责护送他回来的雅克夫居然还精神奕奕,连头发丝都打理得精致,要不是怕发际线后退,这小子还想日日打发胶呢。 菲尼克斯和秦追提起诺奖时,内心也有些激动。 秦追却微微摇头,只说了四个字:“受之有愧。” 青霉素是秦追自己去寺庙里挖的菌种,灵感来自陈芥菜卤汁,百浪多息是秦追到处找染料找出来的,而且在这个年代,出现一个诺奖得主对故国必然会有极大的激励的作用,也是对“中国人不行”、“东亚病夫”等言论的有力回击,于情于理他似乎都该像一位男频小说主角一样快乐的、没有丝毫心理负担的接受这份荣誉。 可惜秦追终究是个活在现实里的人,他不可能忘记自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拿出现在的成果,只是不能告诉大家他是个穿越者。 “有些纠结不能出口的话,那最好别让它干扰学习,反正奖还没被颁到你头上呢。” 这话是许久不见的秦欢说的。瓦夏娇娇地回了一句“喵”,秦简抱起它:“你也这么觉得,所以才喜欢亲近他,对吧?” 托这场猝不及防的疾病的福,秦追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苏黎世也大小算个人物了。 在他的病好了一点后,他的教女安妮的父母以及市长爷爷钢琴家奶奶纷纷来访,留下了火腿、奶酪、水果等食材,以及一顶安妮的外婆亲手为秦追做的深蓝三角帽,上面绣满了星星。 秦追觉得他戴上那顶三角帽后,就像变成了邓布利多校长,要是他再爬起来给自己熬药的话,活脱脱就是个巫师! 斯奈德院长和他那从流感里痊愈的游泳运动员小儿子杰西也来探望秦追,送了他一批游泳训练器材。 杰西隔着门贼兮兮地说:“我知道你是她们的教练,如果你想让她们走向奥运的话,我们也可以帮忙,这次我们游泳队从运动员到教练都感染了流感,全靠您的药才活下来,我们欠您一条命。” 秦追就读大学的校长在第二天过来,留下一堆学生写的祝福卡片,以及一本论文,他动情道:“泰格,你一定要尽早痊愈,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学习,还有知惠,这是她的考试成绩。” 秦追拿起来一看,脸黑了:“为什么离满分还有10分?” 校长:“呃,她只错了一道题。而已” 秦追:“对,而且这道题不难,她八成是读题时看错了,其实她做得出来这道题,她原本可以拿满分的,这次考试她是第几名?” 校长察觉到一股凶险的黑气,他咽了下口水:“第一名。” 那没事了,黑气消失。 校长起身告辞,心想,知惠这孩子也不容易。 之后又有和秦追一起研究病毒的玛丽安娜副教授、艾伦教授来访,三个人坐在一起讨论如何观测到更微小的病原体,最后重点落在了要改良显微镜。 艾伦教授比了个手势:“我会联系相关公司开启这个项目,这次的流感已经证明了人类对于微小世界的研究还远远不够,不论是从物理的角度还是生物的角度,都远远不够。” 最后玻尔兹曼也来了,这老头如今颤巍巍的,拄着拐杖,他对秦追说:“我认识一个人,他叫伦道夫,是一位物理实验大师,他这个人很擅长动手制作一些东西,但理论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里不算突出,闵可夫斯基先生为我推荐了他。” “现有的显微镜已经走到了极限,我想,人类是应该开辟一条新的道路去钻研微观世界了。” 希娃坐在一边,双手托腮:“我们上阿尔伯特教授的课时,他提起了电子,他认为这会是我们进一步打开微观世界大门的关键,爷爷和米列娃的弦理论已经没出成果,就准备先搞这个显微镜,学校已经批准这个项目了。” 听着他们的话,秦追脑海里出现一个词——电子显微镜。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不愧是T0级的天才,对于科学前沿的嗅觉已经敏锐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闵可夫斯基和玻尔兹曼同样极为给力。 原来秦追对电子显微镜求而不得,而制造出电子显微镜的恩斯特·鲁斯卡还是个孩子,秦追本想着自己只能等这孩子长大,但现在天才们却自己开始攻克制作电子显微镜的理论,又挖出个伦道夫教授建组开工。 这帮人一动脑子,人类文明就加速。 秦追思考片刻,回道:“祝你们早日成功,一旦这个项目结出成果,对于很多领域都会起到重大的推动。” 玻尔兹曼拍了拍他:“我们上物理教科书,你上医学教科书,各司其职吧。” 芳龄43岁的欢欢看着自家漂亮的小老弟,神情复杂:“不错,是个大男人的样了。” 这孩子完成变声后看着居然更漂亮了,一想到秦追生活在一个即使被强取豪夺也没有法律保护的年代,秦欢就头疼。 他抬头看着周遭的红枫树:“又变场景了,这里是哪儿?” 秦追回道:“秋季的阿尔卑斯山脉里的枫叶林。” 秦欢反应过来:“阿尔卑斯?你已经到欧洲了?你那个朋友的手术做得怎么样?” 秦追露出快乐的笑容:“我到瑞士了,见到了好朋友,手术也成功做完了,我还在法国遇到了我妈妈,现在我们都生活在苏黎世,我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读书,拿着全额奖学金和爱因斯坦做了校友,我妈妈在开武馆,我们过得很好。” 秦欢心中一松,瑞士没有掺和过战争,是个安全的地方:“瑞士不错,你可以考虑在这定居,以你的医术,拿到瑞士籍贯并不难。” 秦追果断摇头:“我不能保证以后不回国,看我妈的意思吧。” 秦欢深深看他一眼,听出弟弟的潜台词,有朝一日,秦追会回国共赴国难,再不行,他也会在建国后回去建设国家。 他搂着秦追坐在树下:“你以前也不是在国内长大的,怎么觉悟这么深呢?” 秦追想,因为我是给老师做了大半年点心,还和老师养同一只橘猫的男人。 他靠着哥哥的肩膀,撒娇道:“我也是经历了很多的,这个年代需要有觉悟的人,我愿意做这样的人。” 就像格里沙那样,秦追没有阻拦格里沙回国的原因之一,就是他认为自己将来有一天也会回国,所以他没有立场阻止和自己一样的小熊。 秦欢只能提醒他:“好在你拥有21世纪的医术,记得用医术开挂,只要你成为世界级名医,我想就算你跑到战乱区域,各方势力也不会闲着没事跟你一个医生过不去。” 说起这个,秦追就又想起了百浪多息和青霉素相关的诺奖纠结,他坐正了身子,把自己的苦恼都倾吐给欢欢,指望年长的哥哥给他一些有用的建议。 他也只能和秦欢说这些了。 秦欢:“……真是不能小瞧你,百浪多息还好说,青霉素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你是怎么搞定杂质过滤的?” 不能过滤杂质的青霉素过敏率极高,根本没法普及使用,他的小弟是怎么攻破这一关的? 秦追竖起大拇指:“自己DIY一个过滤机就行了。” 他说得很轻松,秦欢却只听出了两个字,天赋。 秦欢把那句不要让无法出口的烦恼碍着学习的话丢给弟弟,思考一阵,继续说道:“说不定换个中国人发现这些东西,诺奖评审委员会的老头们就会决定把荣誉推到几十年后呢。” 秦追追问道:“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秦欢解释着,只要那些老头们把奖项推个几十年都不发给秦追,等秦追哪天死了,诺奖委员会再满是遗憾的走出来说“我们本来想将奖颁给秦先生的,可惜他死了,哦,这真是太不幸了,死人是不能领奖的,所以这个中国人永远不会是诺奖得主,就这样吧。” 然后秦追就一辈子都不用愁领诺贝尔奖的事了。 秦追目瞪口呆,不想竟有如此无耻的操作:“如果事态真的这么发展的话,我会心塞得比现在还厉害的!” 到时候他唯一能做的,怕不是只有以骨灰的形式骂一句“我还不稀罕拿这个破奖呢!” 秦欢忍俊不禁地揉着秦追的头发,俯身温柔轻哄:“反正委员会是不会让15岁的未成年领奖的,你先把心放在肚子里,过好当下,如果奖项真的有一天落在你头上,你只管接好,消炎药提前问世,意味着无数人因你获救,这么大的功德怎么不值一个奖了?” “而且,如果你以后真的要回国,我希望你加重身上的砝码,你说你是1902年出生,对吧?” 见秦追点头,秦欢犹豫一阵,又按住秦追的头揉揉,将未尽之语咽回肚子里。 小追这辈子是半个满族,他管自己这一世的父亲叫阿玛,又拜师到戏曲界大牛门下,还有房有田,怎么看都是个小地主,这样复杂的背景下,若是他能活到七十多岁,要面对的事情还多着呢。 只要拿到诺奖,小追就等于攥了一张护身符,他可以不用这张符,但他不能没有。 秦欢是秦追的亲人,难免会为秦追生出诸多思虑,他却不知道弟弟脑子正在想——“我将来回国,万一死在战火之中,岂不是真让诺奖委员会的老头们把奖给黑没了?” 罗恩哭笑不得,心想知惠现在惦记起晓一,最想的还是一起玩,简直就和小孩子一样。 欧洲很多国家本来也就那么点大,还不如中国一个省,他从德国交流到法国,再交流到英国并不费什么时间,因为知惠的未婚夫杨晓一就在英国的读博士,她便和秦追一起上了去英国的船。 邮轮靠岸时,剑桥大学派人来接他们,知惠下了船,左看右看像是寻觅着什么,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小丑打扮的人,举着一个颜色鲜艳但鬼泣森森的人偶,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蹦到了知惠面前。 接船的人差点就被这个可疑分子吓到去找警察了,秦追看了一眼,和通感中的格里沙翻了个白眼,抬手拦住接船人员。 “别怕,是知惠的熟人。” 知惠看到那个小丑过来,一双猫眼睁得大大的,随后欢呼一声,扑入了小丑的怀里:“晓一~我来找你玩啦!” 那小丑尕尕怪笑着,举着知惠在那里转圈圈。 秦追感叹:“这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吧。” 格里沙:“是啊。” 接船人员:“什么?秦教授,我不懂中文。” 秦追挥挥手:“没和你说话。” 第 316 章 闪耀 知惠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杨晓一要油彩,准备给自己也整个小丑妆,被秦追拦住了。 本来这年头伦敦治安就不好,天气又阴沉,再配个小丑和小丑女,那谁分得清这里是伦敦还是哥谭? 还是先去放行李吧。知惠和秦追都属虎,所以他们是家里的两只小老虎。 德姬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得很,哎呀,这两孩子,也不汇报一下学习成绩。” 梅花香说:“我那位堂弟的叔叔的孙子有提过,那两位都拿了全额奖学金,成绩优异。” 德姬一听,立刻就知道知惠必是被寅寅压着狠狠学习了,她自己生的女儿自己了解,知惠要是没个严厉的哥哥压着,那是恨不得化身飞天蜈蚣,每双手都玩不同的玩具,还要飞到天上去,居高临下捕捉方圆百里所有八卦。 但只要有寅寅盯着,知惠就是悟空遭了五指山,这书肯定能读出来! 梅花香又送来几张药方:“这是泰格医生针对当前流行病研究出的药方。” 德姬忙接过:“梅先生是吧,谢谢您送信了,诶呀,您喝酒吗?我这儿好酒可多啦,我送您两坛?” 被家人惦记的两个娃娃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他们吃饭是很香,吃饭以外的时间可不消停,在春季,他们与发源地在美国的西班牙流感的第一波疫情打了一仗。 秦追和这种流感开战后,就发觉它的特性和自己小时候碰到过的一种疫病很像。 不是新冠,是甲流。 根据后世血清学溯源,甲流病毒有猪流感、禽流感的基因片段,应该是经过在动物身上的变异才有了后来对人的杀伤力。 秦追对流行病的了解稀疏平常,远不如他在外科的造诣,很多知识还是这辈子傻阿玛传给他的,只是在治疗许多病人的过程中,他能察觉到这种流感和后世的甲流的相似度极高。 伦敦是一座很有历史的城市,与工业革命紧密相连使它成为了欧洲举足轻重的大城市,这里是日不落帝国的核心。 秦追在这儿有个老朋友——斯里尼瓦瑟·拉马努金,在当前数学界位列Top3的绝世强者。 备注:这位印度出身的数学强者的发量很好。“老中人绝不在学习上认输。”秦追开始在被子里蛄蛹,“瓦夏,瑞德,菲尔,随便谁都好,扶朕起来,朕还能学!” 蛄蛹了几遍,秦追出了一身汗,他重新躺平,问格里沙:“蓝莓派,你可以附我的身,帮我突破被子的封印吗?” 格里沙哭笑不得地帮了他一把,看到秦追踩着拖鞋哆哆嗦嗦将床头柜上的大衣裹身上,迈着小碎步去洗漱。 也是格里沙不在他身边,不然小熊就帮他把所有事都做了。 菲尼克斯听到秦追的动静,就走过来,打着哈欠扯过秦追,将他的衣服扣好,再把人扯到楼下,打好热水,将牙膏挤到牙刷上,问道:“要我帮你刷牙洗脸吗?” 秦追还没堕落到这个份上,他伸出手手,接过牙刷往嘴里塞。 如果格里沙在的话,他也会帮秦追穿衣打热水,而且他连问都不会问,会直接开始帮秦追刷牙,比他照顾其他幼年小熊更加细致周到。 他从不觉得这是在养废物,他只是想溺爱自己喜欢的人。 菲尼克斯和格里沙对视一眼,抬手打了个招呼:“早安,你那边是中午了?” 格里沙回道:“是,我准备吃午餐了。”他拿出一个自制三明治。 亲爱的友人们陪格里沙度过了火车上的无聊时光。 火车抵达伏尔加格勒,格里沙下了火车,第一眼就看到了谢尔盖。 与他同样银发碧眼的男人比以往沧桑了许多,留了络腮胡子,岁月为他刻下了痕迹,他打开双臂:“格里沙,我的孩子,看到你好好的,我终于能放心了。” 格里沙看到亲人,眼前一热,上前一把抱住谢尔盖:“舅舅,明明您也受过很多次伤,我一直很想你和妈妈,担心你们受伤。” 谢尔盖拍拍他的背,想要为他拿行李:“别担心,舅舅现在可好了,你知道吗?我也在夜校客串老师,我教很多哥萨克认字,给他们讲故事,我还给他们念《猎人》,他们都不知道你就是主角的原型。” 格里沙在他的学生面前是再成熟可靠不过的格里戈里老师,但在舅舅身边,他还是那个被指导着如何开枪、在山中辨识方向、追踪猎物的孩子,他发自内心的敬畏这个被他视为父亲的男人。 “舅舅。”格里沙倔强地自己提着行李,拉着舅舅的手,“我们现在去哪儿?” 谢尔盖眯起翠绿的眼眸:“去看顿河吧,你在这儿出生,却从未见识过从伏尔加河到顿河的沿岸风景,我该带你去见见这些,还有你的父亲。” 格里沙记不太清他的父亲是什么模样了,寅寅说过格里沙的脸就是父母的优点汇聚起来,有时他看着自己脸上与母亲不一样的地方,也会幻想爸爸的长相。 可贫穷让他的父亲没能留下一张照片,格里沙有时想问母亲,又怕母亲抱住他流泪。 当他被舅舅带着上了蒸汽船,船只开到河中间的时候,格里沙看着看似宁静的河水,还是感到不真实。 这是他出生的河流,也是父亲死去的河流,美丽且哺育了无数生灵,可这条河流对他而言多么陌生啊。 谢尔盖舅舅靠着船沿,突然说道:“我有个女儿,和她妈妈一起死在了雪崩之中,要是她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格里沙看向谢尔盖:“是的,妈妈提过。” 谢尔盖吹着河风,悠悠一叹:“任何风景的美好都与记忆挂钩,我爱高加索山脉,因为那里有他们的存在,我也爱顿河,这里有我的朋友,格里沙,别排斥这里,把这里与爱联系起来,你就再也不会遗忘了。” 格里沙看着舅舅,心想,是舅舅作为父亲教会了我一个男人该知晓的一切,于是他下定决心,轻轻回道:“是,我懂那种感觉。” 谢尔盖轻笑一声:“你懂吗?” 格里沙转头看向河面:“是的,我应该会铭记苏黎世湖和阿尔卑斯山的风景直到我生命尽头,因为在我所有的、有关那些风景的记忆里,都有我爱的人。” “你爱的人?”谢尔盖的神情混着疑惑与好奇,连带着眉心也舒展开来,“你有了喜欢的女孩了?是的,是的,你是这么英俊,也到了感受爱情的年纪了。” 格里沙摘下自己的吊坠,打开,递给舅舅:“这就是我爱的人。” 谢尔盖接过照片,看到那个微笑着的东方少年。 少年有一张很美的面孔,轻易跨越了不同人种的审美壁垒让人感到惊艳,却依然能看出他是男性。 谢尔盖盯着这张照片,惊愕地看向自己的外甥:“格里沙,他是……” 格里沙露出宁静的笑容:“是寅寅奇卡,我的精灵,我此生的爱。” 他又看向伏尔加河的河水:“爸爸,许久不见,抱歉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有来这里看你,我想告诉你,我爱上了寅寅奇卡,他是个男人,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一生都会爱他。” 谢尔盖失语,他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带外甥来看姐夫,就会听到外甥对他们吐露如此离经叛道的真心。 他张了张嘴:“格里沙,他爱你吗?” 格里沙甜蜜地回道:“我并未对他告白。” 就算得不到寅寅奇卡的回应,格里沙也决定保持这段单恋终身,小熊已决定只爱寅寅奇卡。 拉马努金本该在1920年因肺结核去世,享年32岁,只是秦追穿越过来以后搞出了治疗结核病的异烟肼,于是很多被结核病放倒的人现在都还续着呢,拉马努金如今也41岁了。 秦追最近想要一架秋千,菲尼克斯就搬来木头,在院子里敲敲打打。 秦追压住一条大木头,菲尼克斯使劲锯,两人配合无间,锯完木头又去敲钉子,这活都轮不着秦追了,全是菲尼克斯在做,怕伤到泰格医生那双能救人命的金手。 在菲尼克斯挥汗如雨敲敲打打时,秦追坐在一边敲坚果吃,菲尼克斯并不是一个擅长吃坚果的人,他的体质很奇妙,有时候吃坚果会全身长荨麻疹,有时候不会,瓜子是他唯一能接受的。 于是在秦追坐着的树墩上还摆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剥好的瓜子仁,等木匠菲尔干完活来享用。 范罗赛骑着自行车沿小路过来,正好看见菲尼克斯走到秦追身边拿毛巾擦汗,白色长袖外面是个口袋特别多的吊带工装裤,像是哪个工厂里的年轻工人,把豪门少爷的范儿丢得一干二净,只剩劳动人民的勤快朴实。 菲尼克斯蹲在秦追身前撒娇:“我手是脏的,吃东西不方便。” 秦追哦了一声,拿起碟子,掐住少爷仔的下巴:“张嘴。” 菲尼克斯心想这不对劲,寅寅应该用手捏起一颗瓜子仁放到他的嘴边,然后他就去叼住,或者寅寅抛,他来接都可以,反正不是把他当个漏斗一样往胃里面倒! 浪漫在秦追这里是不存在的,只有从小抚养知惠养成的习惯,肉要大块大块喂,瓜子仁要一把一把的倒,小妮子没有耐心等哥哥斯文喂养,快快把她填饱,她才好去玩。 菲尼克斯摸了摸被掐过的下巴:“也不嫌扎手。” “是有点。”秦追问他:“你几天没刮胡子了?” “就今天早上没刮。”秦追在脑子里翻了翻,想起了一个流行疾病史上臭名昭著的名词,西班牙流感。 西班牙流感在1918年出现,结束时间秦追不记得,只知道应该折腾了起码两年,而且疾病的发源地是在美国,只不过一战期间,所有参战国都在控制舆论,只有作为中立国的西班牙在报纸上公布了疾病的严峻,结果这起流感就被英法美默契地命名为西班牙流感。 碍于这个年代无法精准的对发病、死亡人群进行统计,后世只知道这起流感波及了起码5亿人,亚洲大陆、美洲大陆、非洲大陆、澳洲大陆甚至是因纽特人都没能跑掉,因病死亡的人在2500万到5000万左右。 现在整个地球的总人口也不过17亿而已,说西班牙流感影响到了一战和战后的世界局势一点也不夸张。 菲尼克斯看着秦追的表情,跟着严肃起来:“是很严重的病吗?” 秦追摇头:“我不确定,范,我现在写回信给克莱尔阿姨,字数可能有点多。” 他匆匆走入客厅,找来纸笔。 菲尼克斯终于想起自己在寅寅面前的形象工程崩了,想回屋补救一番,就看到范罗赛站在这块小型工地的边缘,踟蹰地看着自己,一副想说话又不好意思打扰的样子。 菲尼克斯扬声问道:“怎么了?” 范罗赛恭恭敬敬上前:“是夫人的电报。” “我前天才和妈妈通过信,怎么这么快?”菲尼克斯接过,翻了翻,交给秦追:“给你的。” 秦追不解:“克莱尔阿姨找我做什么?” 他看向电报:“美国出现了流行性感冒,患者先是发冷,然后高热,咽喉疼痛,头痛、肌肉酸痛,大部分人能挺过来,但体弱的患者会发展成肺炎,并因此死亡。” 在抗生素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一条生命被感冒带走并不是稀罕的事情,发展成肺炎的危险就更高了。 涉及到医学领域,秦追是范罗赛也发自内心尊敬的权威,在他阅读电报时,范罗赛安静地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第一批病例在军营里。”秦追翻过一页,“但死亡病例集中在老人、婴儿、基础病患者之中,而且百浪多息没用。” 电报中陈述克莱尔的担忧,她认为这种流感会对体弱者造成巨大的伤害,很多老人即使挺过了疾病,在疾病结束后又出现了中风、脑溢血等症状,很快也会离世,可见疾病对身体的摧残不止针对呼吸系统。 但美国决定参战后,从舆论到经济都开始为军队服务,报纸不被允许刊登流感相关信息,何况老人的死亡对于列强国家来说是一种“卸下负担”,政客们不在意这些弱者的性命。 在电报的末尾。 秦追俏皮道:“因为我打算在瑞典拍很多照片,然后寄给你们,你要好好收藏,将照片用相框装好,放在你最喜欢的书旁,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照片里的我一定穿得很帅气,意气风发,迷人得不得了。” 格里沙想哭,他将被子蒙脸上蹭了蹭:“好吧,我答应你,全部答应你,我永远拒绝不了你,我的心。” 从秦追让知惠送那些生产线回家开始,格里沙就知道秦追总有一天也会遇到危险,他都知道,但他不会去阻拦。 他们只是约好,即使有朝一日失去了彼此,可以痛哭,可以悲伤,但不能伤害自己,而是昂首挺胸继续追逐理想。 幸好这场引来小熊眼泪的低烧只用了两天就康复了,当秦追抵达瑞典时,甚至没因为这场长途旅行掉体重。 他将自己养得很好,领奖那天穿上了找香奈儿订制的西装,还戴了那对格里沙送给他的橄榄石耳坠。 男性戴耳饰在当下的时代有些罕见,但当端丽清俊的东方美人踩着台阶走到镜头前,无数人为这位前所未有的诺贝尔三冠王的外貌惊叹着,闪光灯亮起,而秦追对镜头露出笑意,对着镜头做了个手势。 他的拇指、食指指腹交叠,比了个21世纪的心。 他是格里沙的心和索尼斯卡,而格里沙的心此刻在斯德哥尔摩闪耀。 第 317 章 28 1930年2月12日,0212家族携手迈入28岁。 除秦追以外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已经正式进入人生的后半程了,以后都要表现得更成熟才行。 秦追:也不至于就到后半程了吧?顶多是中程啊!我觉得自己还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呢! “就这么从18岁到了28岁,最黄金的十年说过就过了,还好,28岁到38岁是铂金年代,好好过也不比黄金年代少什么滋味。” 说这话的时候,露娜敷了眼膜。 流氓企鹅又不是寅寅和知惠这两个传奇耐老王,她喜欢笑,眼角已经攒了点笑纹,虽然不凑到镜子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却在意得不得了,特意找秦追要了眼膜配方。 罗恩吃蛋糕时还很惆怅地说:“总感觉以后每过一年生日就老一岁,想想还有些惆怅。” 格里沙看了眼秦追,又看一眼,眼神根本挪不开,遂专注持久地看着秦追,嘴上说道:“我认为我们现在还远远算不上老。” 知惠竖起大拇指:“没错,我现在去英国、法国旅行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把我误认成18岁的小姑娘呢。” 露娜、菲尼克斯、格里沙、罗恩齐齐腹诽:传奇耐老王就不要在这种话题上发言了! 瑞德振翅飞过蓝天,停留在树枝上,扯着嗓子喊:“瓦夏,宝贝,来吃饭啦。” 橘猫从树冠中冒头,喵了一声,轻巧地跳到平地上,踏着欢快的步子向家里跑去。 瓦夏的猫食是秦追做的,他将牛肝用水煮好,期间被牛肝冲天的味儿熏得扭头干呕,然后将牛肝切碎,混着鸡肉和蔬菜切碎捏成丸子。 见猫咪过来,秦追将一大盆肉丸放在食盆中,端到餐厅放下:“坐。” 瓦夏端正地坐好,昂首挺胸地看着秦追,碧绿的猫眼闪亮。 “握手。” 猫咪伸出爪爪和秦追握了握。 秦追又让小猫坐着等待30秒,才拍手说道:“吃吧。” 瓦夏立刻一个前扑,埋到食盆里大嚼起来。 路过的露娜啧啧道:“你还真是猫猫狗狗都教得出来。” 秦追回嘴:“你不也把瑞德教得很好吗?” 谁也不知道格里沙什么时候把老师家养的那只橘猫放到了秦简教学的那间大仓库里,但秦追看到这只猫后,几乎是瞬间就决定要好好抚养瓦夏。 他觉得老师将瓦夏交给他是因为老师信任他们,他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啊! 瓦夏才满一岁没多久,性别母,体重8斤,是一位身手矫健的猫师傅,大部分时候都能自己抓到耗子吃,性格友善亲人,不咬人不挠人,心情好时躺倒任摸,是一只很好养的猫咪。 秦追在大学实验室中合成出硫化二苯胺,调好了剂量给小猫按时驱虫,就随它去了。 注:金三角的卫生环境一般,没有哪家诊所不卖驱虫药的,硫化二苯胺则是人类、兽类都可以使用的驱虫药物,DIY难度不高。 秦追合成完以后才想起来,目前硫化二苯胺似乎还没有面世,他又“创造”新药了。 “是人也可以用的药吗?”菲尼克斯问清楚药效,说道:“我去帮你申请专利,应该可以拿到比消炎药更长的专利年限。” 消炎药无法拿到更长的专利年限是因为百浪多息是本就存在的染料,在秦追发表论文后,很多实验室都能破解合成路径,菲尼克斯能拿下五年已经不易。 无论在什么年代,一款可以通用的药物的专利都能带来巨大的财富,菲尼克斯看着他们居住的小别墅,心想,他可以将这几栋屋子买下来,作为他们六人共同的资产与纪念,纪念那由艰难旅程与相聚的欢欣组成的1916年。 为了让瓦夏住得顺心,知惠弄来布料,和秦简一起琢磨了一阵,缝了个柔软的新猫窝给它。 露娜弄来一个废弃的木箱,罗恩弄来木屑,两人给瓦夏做了简约版的猫厕所和猫砂。 菲尼克斯在帮秦追跑专利流程的同时,提着木板和锯子、锤子、钉子,给瓦夏敲了个六层的猫爬架。 秦追惊喜地看着猫爬架:“你居然有这么好的木工活!” 菲尼克斯穿着连体工装,浑身都是大口袋,他用白色毛巾把头发包起来,手里提着锤子,抹着汗说道:“我以前只帮妈妈敲过信箱,但木工活本来也不难。” 他也是一块心灵手巧的小饼干。如果不是这些话通过电报发出去的话,八卦会从电报局的发报员开始扩散到相当广阔的范围,谢尔盖真想和自己的姐姐好好吐槽这个事。 斯拉夫人有一种很奇妙的观念,他们有时候未必那么介意一个人很强势、很暴躁、很铁血,甚至可以不介意一个人莽和菜,但他们一定很介意一个人怂。 不能怂啊!怂人是没法和一到冬天就把万物冻成冰坨子的气候作斗争的啊! 格里沙还总是很甜蜜地捧着吊坠思念远方的寅寅奇卡,有时候站在船头和对方通感,转述他从谢尔盖那儿听来的伏尔加河、顿河风景解说,再加上他身处其中的感悟,真是好甜一只小熊,谢尔盖都觉得他有些陌生了。 这孩子自从成为战士后,就总是一副看起来冷静到冷酷的样子,可是在寅寅奇卡面前,他就是一块甜滋滋的蓝莓派,简直让舅舅没眼看。 格里沙对谢尔盖的反应也很意外,东正教是反同的,而东正教是这片土地的文化的一部分,就算是不信教的人,也会在氛围的渲染中排斥同性恋,可谢尔盖一点也不鄙视自家小熊的性取向,只是让格里沙收敛一点。 “不管你和小精灵能不能成,就算你要暗恋他一辈子也好,不要让别人知道。”谢尔盖这么叮嘱了一句,只是单纯担心格里沙的性取向暴露后,会被人用异样的目光对待,却没想过让格里沙改变喜欢男人这个“毛病”。 格里沙问他:“您不怪我吗?舅舅,我爱慕男人,就像索多玛和蛾摩拉的居民,我该被天火焚烧,很多人认为这不洁,令人不齿,是精神的病态……” 谢尔盖叹了一声,搂着小熊站在船头吹风:“格里沙,你的品性,你的精神,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很好,别为自己喜欢男孩自卑,你已经和你的精灵走过千山万水,你们这一路经历了很多,你因此爱上了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爱上个好人嘛。” “舅舅年轻时也爱上过好人,后来我们结婚,有了孩子,一场雪崩让舅舅失去了她们,但我至少拥有过,而你,你这一生都难以拥有他,如果说我要因为什么反对你对他的爱恋,那就是我和你妈妈都不忍心看到你会孤独一生。” 谢尔盖叹息道:“单恋和暗恋都是很苦的,放弃吧,别一生都抱着无望的恋情。” 格里沙没有回应,只是在冰凉的寒风中仰起头,任由微长的银色刘海拂过面颊,面上流露一丝满足。 “我放弃不了,就算嘴上说放弃,我的心还爱他,舅舅,谢谢你们支持我。” 谢尔盖:“我没支持你……算了,你还记得你和精灵聊起那个叫埃米尔的法国人的笑话时,说他是老婆不要就想死的恋爱脑的事吗?” 格里沙面露茫然:“是的,我记得,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谢尔盖一巴掌呼外甥的后脑勺上:“你以后都没资格笑那个法国人了!” 对于谢尔盖而言,格里沙只是他所有苦恼里最微不足道的那个,从8岁起就可以独自猎熊的大外甥情路顺不顺不要紧,生存能力值得信赖,总之是个饿不死的小东西。 真正让谢尔盖苦恼的事情有很多。 壮得和熊一样,一脸络腮胡子,打仗时一马当先冲锋在前的谢尔盖其实是个学习认真努力、和人谈话时耐心又细致、很会照顾人的老哥,因此他现在的职位是政委。 但脾气再好,谢尔盖也有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到了顿河与同伴们汇合之后,面对此地的治安混乱,谢尔盖立刻大发雷霆。 “胡闹,他们根本是胡闹!喝一场酒就强碱女人?男人醉了以后根本硬不起来!都是谎言,他们就是清醒的时候去伤害了那些女人!” 顿河一带才归附的哥萨克人的纪律问题相当严重,谢尔盖暴跳如雷,提着枪就要去整顿那些人。 哥萨克人的头领,谢尔盖的朋友,列夫拉住了他:“谢廖沙,别生气,你看一起作战的时候,那些年轻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汉,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这次是喝醉了酒做了糊涂事,给他们一次机会改过自新吧,别直接杀啊。” 列夫生怕谢尔盖脾气上来把违纪的人给毙了:“狠管纪律的话,哥萨克人就会认为归附我们不值得,然后再次造反。” 谢尔盖和他吵起来:“所以那些男人不是为了过好日子、大家一起站起来才来的,他们是为了可以仗着武力欺压他人掳掠乡里才来的,那要他们有什么用!如果他们一直将自己视为这片土地上的流寇而不是人民,那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 列夫也气上头来:“男人是什么德性你不懂吗?他们从来不温顺!一个男人,要的就是吃饱后再拥有女人!再来一群同类捧着他们,他们就是这样,几千年来都这样!他们手头有枪,还是愿意归附我们,这已经很难得了!你知道我在其中做了多少工作吗?” 大家都是干基层工作的,谁还不知道那些糟心事啊! 一群男人聚集在一起,就算是平时怂得连屁都打不出来的所谓“老实人”,都要嘴两句“我们男人只要聚一起就有的是主意,想强碱谁就强碱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沙皇都要招安我们,我们要社会不稳定就能不稳定,法律?法律也要为我们改变!”何况是骁勇且自由惯了的哥萨克人,这些人当然难管。 列夫认为,和这些人交流,势必有一堆气要受,而且要做出一些让步,潜移默化慢慢改造他们。 格里沙旁听着他们的争吵,见两人越吵越狠,谢尔盖已经有了要对列夫挥拳的意思,直到雅什卡的爸爸冲过来将两人分开。 夜晚,格里沙坐在客厅里,借着办事处唯一的煤气灯,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自己抵达顿河区域第一天的工作见闻和心得。 “真能干啊。”秦追拨开一粒巧克力递给菲尼克斯,“来,这是奖励。” 菲尼克斯俯身,用嘴叼走巧克力,微湿的唇瓣与秦追的指尖轻轻一触便分开,嚼了一阵:“加了朗姆酒,挺好的。” 秦追的手垂在身侧:“酒心巧克力嘛,如果加老白干的话,说不定风味更佳。” 菲尼克斯笑弯一双水汽十足的蓝色桃花眼:“不错的创意,要是比利时没打仗的话,我就带着你的创意去他们那收购一家巧克力工厂了,说不定能做出新品牌。” 说笑间,他们一起将猫爬架搬到屋子里。 后方的秦氏武馆传来呵呵哈哈、击打沙袋和木桩的声音,秦追也不知道秦简从哪招来的学生。 他听着那些呼喝声响,对菲尼克斯说道:“我妈现在都不要我的零花钱了,前阵子入学的时候,她还想帮我交学费呢,我只好告诉她,我是全额奖学金入学,这学上的不仅不花钱,还能赚回来不少。” 菲尼克斯将包头的白毛巾拆下来:“你还是从本科开始学习吗?” 秦追耸肩:“嗯,我同时修化学、生物、医学,导师的话,我打算慢慢相看,知惠就只学了医,说是作业太多了会做不过来。” 菲尼克斯和他闲聊:“想要你的教授应该很多,事实上,百浪多息和青霉素应该都是诺奖极的成果,你还很年轻,但捡到你相当于成为诺奖得主的老师。” 按理说秦追应该一脸自得,但这会儿他却并不兴奋和热情:“据我所知,去年诺奖只颁了一个文学奖给一位瑞典诗人,战争期间,很多事情都中止了,而且我太年轻,还是中国人,他们未必会选我。” 诺贝尔是西方奖项,秦追不认为这个奖能完全公平、摒弃任何国籍的考量。 菲尼克斯笑道:“的确,委员会不把最后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颁完,就不会考虑年轻人,除非你的成果拥有足够的份量,我想百浪多息的推广能帮你一把。” 瑞士与美洲的通信并未隔断,菲尼克斯和露娜都能与家里通信。 梅森罗德家族也没有料到菲尼克斯跑一趟欧洲,就被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困在陆地上,无法再回家了,但菲尼克斯是他们重要的继承人,因此他们也不敢赌让菲尼克斯乘船返家的风险,只能放任这小子继续在瑞士开他的药厂。 克莱尔听说了菲尼克斯“在瑞士交到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从电报中得知菲尼克斯与朋友们一起攀登了少女峰,一再要求他将来回家时要带上他们的合影,她也想看看小天使寅寅、熊天使格里沙、游泳天使知惠、爱生病的天使罗恩到底长什么模样。 如果他们本人能在战争结束后,与菲尼克斯一起到美国做客就更好了。 克莱尔当然也知道了百浪多息的消息,她告诉菲尼克斯,只要能扩散百浪多息的影响力,寅寅就能获得巨大的声望与财富,他这辈子都有了。 恰好此时躺在榻上的3岁小孩终于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两个好看又陌生的哥哥姐姐在打啵。 小孩两只手捂住眼睛,发出无助的声音:“哎呀!这么子咯!” 知惠老脸一红,她拉着杨晓一起身:“小宝贝,你现在好点了没?肚子还疼不疼?还想不想上厕所?饿不饿呀?姐姐给你端一碗面条来好不好?” 小孩怯怯看着他们,知惠讪笑,往屋外退,只是即将离开屋子时,她的脸色一变。 杨晓一拉住她的手:“阿惠,怎么了?” 知惠的神情凝重起来:“没什么,你叫我妈和园长来看看这孩子,我单独待一会儿。” 她步履匆匆回了自己房间,杨晓一看着她的背影,心下了然,智商奇高的青年知道他心爱的阿惠有些奇异之处,阿惠也从没有刻意瞒过他。 时至今日,杨晓一大概能猜出阿惠可以和五个不同的朋友说话,其中就有他的大舅子秦追,小舅子罗恩,另外三个……想必也是大姨子小舅子,只是还不知道具体国籍,不过阿惠应该是有至少一个姐妹的,因为她会和对方讨论月事的问题。 他听话地去寻岳母,心想,或许当年身在朝国的岳母,就是因为阿惠和那几个朋友的关系,才会到申城来生活呢。 第 318 章 道路 “知惠,准备一下,我妈让我提醒你,秦筑今天上门。” 0212家族就没哪个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能冷静的,因为秦筑就是他们童年最大的那块阴影。 菲尼克斯应该没那么怕秦筑,他有阵子还跃跃欲试着要和对方一比高下,格里沙应该也不怕,他读小学的时候就跟着舅舅去山里猎熊,天生少了畏惧的筋儿。 如今大家似是能和平相处了,本能却依然驱使着知惠对秦筑感到戒备,谁叫秦三舅以前实在太癫。 她沏了壶茶,摆了一盘瓜子花生放桌上,搬了个小马扎,气势汹涌地坐在自家大门口,看胡同里的二林子、三妹子踢毽子,静候秦筑到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看着七八岁的报童过来了,他是和一辆黄包车一起过来的,但不是坐在黄包车上,而是推着黄包车来的。 附近有个小缓坡,黄包车夫没法一个人将车拉上去,得找人推一把,有些报童就会帮忙,车夫会给他们一个钱做报酬,一个钱是买不了什么,但蚊子腿也是肉嘛。 那报童往知惠这边看了眼,问道:“姐姐,您是德姬阿姨的亲戚哦?” 知惠大大咧咧:“我是她闺女涅。” 报童眼前一亮,稀奇地打量着知惠:“你就是那个好厉害的女科学家哦?附近有个幼儿园里的小孩生病了,园长是不是抱小孩来德姬阿姨这里看了?” 秦追将那支看起来有三四十年份的参收起来:“我现在虚不受补,你们想吃的话倒是没问题,我把参处理一下,做成参片给你们泡水喝吧,不过你俩本就气血充沛,吃了这个容易爬树上仰天长啸。” 知惠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欧巴真是的,我们又不是狒狒。” 秦追:格里沙是不是狒狒不好说,你可是真有爬房顶捶胸顿足吵得大家都睡不好觉的记录的! 清晨的早饭是烤兔肉和烤饼,还有一些果干。 那边的桦树汁滴了半天,才滴出三小碗,三人举起碗轻轻一碰,对视一笑,随后一饮而尽。 清澈透明的树汁有股青草的香味,就像格里沙说的,甜味非常非常淡,秦追很喜欢,他往嘴里塞了颗七蛇丹,被格里沙背起。 这是他们在树林中行走的第三天,带着秦追比格里沙自己赶路慢得多,他刻意带他们避开了野兽可能会走的地方,便多费了些时间。 他在往中国赶的时候,是真的很着急吧,靠在格里沙的肩上,秦追这么想着,小熊的脂包肌身材有一点很好,就是他的肩膀一点也不硌人,是那种依靠起来很舒服的身材。 秦追很遗憾:“要是我没伤的话,就是野兽避着我们三个了。”小熊是个很少哭的孩子,他很擅长吃苦以至于不把吃苦当回事,他总是抱着希望,认为只要自己好好学习,变得坚强起来,那一切困难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一只骨子里天真纯粹的小熊。 秦追有时很想告诉格里沙,世上有很多无奈的事情,比如不能去拥抱近在咫尺的母亲,比如断臂的少年铁路工人必然前途未卜,还有更多、更多的无奈和黑暗,话到嘴边却不忍心。 他只是将格里沙紧紧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他会和奥尔加重逢的,现在先和妈妈在不同的地方追求同样的梦想也很好啊。 他抚摸格里沙的银发:“她看起来很健康,很有精神,下次见到她时,你也要很有精神,好吗?” 小熊嗅着秦追发间清淡的草药香,闷闷地应道:“好。” 然后他就开始担忧家里的事了:“舅舅和妈妈都离开了高加索山脉,那波波呢?还有小马和羊。” 波波就是格里沙家养的高加索猎犬,虽然他们同龄,但格里沙的童年基本是波波在带他,是格里沙家的狗保姆。 小马则是谢尔盖舅舅养的一匹卡巴金马,曾陪着格里沙爬山涉水地去上学。 至于羊羊们,它们是格里沙幼年的肉奶来源,也是他冬季保暖的有力保障,但愿舅舅能把它们卖个好价钱吧。 秦追摸着小熊的银发:“我想奥尔加阿姨、谢尔盖叔叔都会安排好的。” 一直干劲满满的小熊有点蔫,他依然把秦追和知惠照顾得很好,情绪却低落下去,秦追只能多和他贴贴,两个人互相靠着。 菲尼克斯上线与他们通感看秦追和知惠的盛和武馆驻西伯利亚大铁路围棋大赛,发现格里沙一直握着秦追的手。 露娜怕他又吃醋,拉过他说:“我听知惠说,格里沙在叶克捷琳娜堡看到他妈妈了。” 菲尼克斯斜她一眼:“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格里沙在难过吗?” 露娜呆了一下:“嘎?” 菲尼克斯无奈道:“我也是他的兄弟,从认识开始我就叫他格里沙,而不是生疏的格里戈里,在我心里,他是个可靠又很优秀的弟弟,我希望他不要难过的心情和你们是一样的。” 露娜用她的表情述说着“既然你这么有兄弟情,那你下棋的时候为什么不让让本鹅,本鹅偷个棋子,你都要呱那么久,骂本鹅臭棋篓子没棋品,还差点和本鹅打起来。” 菲尼克斯欲言又止,想吐槽点啥,到底只是叹着气问:“吃香蕉吗?” 露娜:“吃!” 有蕉吃当然好啦,现在的香蕉也是名贵水果呢,而且大麦克香蕉还那么香那么甜。 菲尼克斯拿起书本,开始朗读《傲慢与偏见》。 他的变声期即将结束,声带的音质逐渐展露出一种极为昂贵的质感,磁性十足,以至于当他朗读爱情小说时,会让人觉得爱也可以通过他的嗓音购买。 露娜听了一阵,偷偷和知惠说:“菲尔从长相到声音再到身世都让人觉得他不会相信爱情诶。” 知惠附和道:“他像那种眼里只有金钱权力的人,但眼睛长得很深情,以后一定能骗到不少女孩子呢。” 荷兰仔有一双水感十足的蓝色桃花眼,一身金钱才能堆砌出的光彩照人,偏偏他的面孔并不属于很有“年龄感”的那一类,英俊得近乎轻佻,他的两位姐妹都觉得他以后会成为花花公子,然后在年近三十时接受一段政治联姻。 “说不定那位女士一开始会对他抱有期盼,但最后会在认清他冷漠的本质后陷入失望选择离去,然后菲尼克斯再追妻火葬场……” 追妻火葬场是秦追在两位姐妹幼时讲过的睡前故事类别,故事里有各种各样的男子追着各种各样伤心的女子。 然后秦追会总结:别找让女孩伤心的男孩,因为现实里的男人一般是不会反省自己对他人造成的伤害的,万一你们以后不小心遭了渣男,告诉我,我会毙了他。 菲尼克斯捏紧手里的书,气道:“我不念了!” 露娜和知惠一起发出杠铃般的笑声,秦追和格里沙也捂嘴闷笑,气氛一下就欢快起来。 知惠很赞同:“是啊,单论近身的话,我们三个水平最高了。” 在小知惠心里,如果要六人组内部要开小群的话,她、欧巴、格里沙这三个穷苦出身、自幼学武,且都在亚欧世界岛生活的人,就是最亲的三个。 是的,虽然知惠的亲妈是家有田产的中人,她欧巴的阿玛是开了药房的前御医,格里沙家也在高加索养了几十只羊,但和六人组另外三个比起来,他们三个是妥妥的草根,没钱没权但能打。 知惠想,他们就是亲亲热热的草根三人组! 秦追感叹:“我还带了棍儿呢,棍头还包了铁,原本还想着只要不是碰上熊和老虎,还有四只以上的狼,我应该都不会输,谁知我和棍现在都成格里沙的负重了。” 格里沙依然保持着“没事就笑有点傻”的俄式面无表情,说话的语调却很轻快:“没事,你加上棍依然很轻。” 就在此时,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弦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除了身处凌晨还在熟睡的罗恩,所有人都听到了某只南美企鹅欢乐的大喊。 “巴拿马,我来也!” 巴拿马正处于夜晚,菲尼克斯看着前方一艘船只正在横穿运河,引擎声在夜晚格外响。 少爷仔也面无表情,低声抱怨:“寅寅,你真的不应该总带她看《西游记》的。” 秦追:“她说那是四大名著里最吸引她的一本,我只是在阅读的时候顺带给她念了故事。” 露娜:“菲尔,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坏话了。” 菲尼克斯矢口否认:“没有,你听见我说你一句坏话了吗?我只是在此迎接我的姐妹。” 船只靠岸,小麦肤色的麦士蒂索少女长腿一迈,直接跳上了岸,她锋利的眉眼灼而烈,步伐有力,上前与菲尼克斯对了一拳,大咧咧接过菲尼克斯递过来的14支郁金香:“你看你这人真客气,接人就接人,送什么花嘛。” 菲尼克斯解释道:“我家的传统,和许久未见的女性亲属时,要送花表达思念和欢迎,我是荷兰裔,送郁金香正好。” “等回家后看到妈妈,我也要送她花。”菲尼克斯露出思念的神情,“你和知惠是我除了妈妈外最亲密的女性亲属呢。” 露娜受宠若惊:“呃,谢谢。” 菲尼克斯又补了一句:“咱们的生日都是在路上过的,这束花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了。” 露娜一个趔趄,还要补送生日礼物啊?她都没准备呢! 菲尼克斯摊手:“我开玩笑的,我们已经在生日时互相送过礼物了。” 六人组每年生日都会一起唱生日歌作为对彼此的礼物,菲尼克斯还能拉小提琴,格里沙会拉手风琴,露娜吹排箫和打鼓,罗恩会唱歌剧,秦追能弹琵琶,知惠……会吹唢呐和朝鲜舞,总之大家吹拉弹唱是十分愉快的,实体礼物却只有秦追和知惠能互相送了。 露娜单手提着花束:“那我现在有饭吃吗?菲尔,我和战士们长途跋涉,都已经饿了。” 她慵懒的一挥手,一个个身穿便服的印加人沉默地走下船只,其中一个印加女人上前,站在露娜侧后方,他们都戴着一顶装饰着红色羽毛的探险帽,背着枪,有着黄种人的面貌。 瑞德振开绚丽的翅膀,在船只上方盘旋片刻,便从天而降,轻盈地落在露娜的肩头,她昂起头,深棕色的卷发披在肩头,不显凌乱,只有难以言喻的狂放。 菲尼克斯右手扶住胸口,绅士一礼:“当然,我已为德拉维嘉家族的勇士们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请和我来吧,首领小姐。” “孙女也很好。”詹姆斯先生对着腕表,“哦,我该吃药了。” 克莱尔对菲尼克斯挤眉弄眼,用口型说:“我怀疑那个降压药还可以治坏脾气。” 菲尼克斯忍不住微笑。 寅寅离开了北美,但他永远改变了梅森罗德家族,为菲尼克斯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宝物。 他按照女儿的吩咐,去洗脸刷牙,换了一身被仆人早早熨好的西装,对着镜子刮胡子。 就在此时,露娜联系上了他。 “菲尔,寅寅有联系你吗?” 菲尼克斯停住动作:“没有,我以为他和格里沙在一起,不打算轻易打扰他们,免得碰上什么让我吃醋又尴尬的场面。” 露娜急促道:“罗恩说寅寅想要离开苏黎世。” 菲尼克斯立刻猜出了缘由:“格里沙出事了吗?” 露娜紧皱眉头:“没错,昨天格里沙突然下线,直到现在还没有重新联系寅寅,我猜乌兹别克那边发生了糟糕的事情。” 第 319 章 月亮 历来查贪腐就没有不危险的,这是史书上记载的常识,此为险路,死在路上也是正常的。 秦追和格里沙在生日当天过的二人世界十分清淡,没什么天雷勾地火的事情发生。 格里沙很忙很累,秦追心疼他,只想和他凑一起说说话,不想让本就工作紧张的格里沙还为了自己去逛街。 乌兹别克本来也没什么好逛的,除了大片大片的棉花田,没有太多风景可以欣赏。 而格里沙来这的原因之一,就和棉花有关。天聊到一半,秦追又在车上睡着了,察觉到他的掉线,小伙伴们起初有些惊慌,然后就放松下来。 格里沙的通感是打开的。 他们都能通过格里沙的感官,感受到寅寅枕着自己的肩膀时肩头微微发沉,稍微侧头,脸颊便能蹭到柔软丝滑的黑发,耳边是一起一伏的呼吸。 寅寅的脉搏有些快,还是有九十多,脸色苍白,但他的呼吸均匀,神态安宁,说明没什么事,就是习惯性在车上犯困而已。 菲尼克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这边要下火车,先下了。” 知惠礼貌道:“byebye,菲尔。” 露娜要去冲热水澡,洗掉雨水浇得一身的凉意,她一边脱外套一边道别。 罗恩听到黑妈妈喊他回家吃饭。 大家纷纷下线,知惠结束对话,回到车厢中坐下。 戴鹏抱怨:“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想过去看看,格里戈里还不停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他又瞪格里沙一眼,担忧两个小伙子能不能带好知惠,真是的,为什么他们出远门还要带个小女孩呢? 知惠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作为家族里最矮的妹宝,她单独行动时,哥哥姐姐们常常是过一阵就要和她通感,确定她没被拐到山沟沟里去,连罗恩在这方面都很有哥哥自觉,大家轮班让知惠报平安。 “下一站就是扎赉诺尔了吧,然后是满洲里。”知惠拿出一张简约的地图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菲尼克斯乘坐的火车离开了哥斯达黎加,进入了巴拿马。 巴拿马,原来是属于哥伦比亚的一个省,在美国与西班牙在加勒比海上的战争后,他们发现,若是没有一条运河贯通太平洋和大西洋,他们的军舰要抵达加勒比海,就需要先花两个月的时间绕南美洲一圈。 于是他们向正在建立巴拿马运河的法国人那里用四千万美元买下了这条运河及运河两岸的土地,为了霸占这条运河,他们又生生将巴拿马省从哥伦比亚撕了下来,使巴拿马独立,直到两年前,即1914年,巴拿马运河修通。 菲尼克斯很清楚这些事,因为他的同族叔叔泰德曾参与过有关夺取巴拿马运河的工作。 巴拿马运河的北边码头上,一位穿着随意、戴着大草帽的男人对菲尼克斯大声喊道:“按照我们买这条河时的契约,运河与两岸的土地都属于我们,这是美国的飞地,那么,在通过了诸多小国后,欢迎您重新踏上美国的土地,梅森罗德少爷。” 菲尼克斯上前与对方握手:“很高兴认识您,谢尔德经理,我听父亲和叔叔提过您很多次,他们认为您拥有卓越的勇气与才华。” “我只是一个卖水果的,船运是我们的副业。”谢尔德经理扶了扶眼镜,意味深长,“来串香蕉?赤道附近总是很热,才4月就已经让人只愿意穿一件衣服了,但是这里的水果棒极了。” 菲尼克斯从善如流地和谢尔德前往当地最好的酒店,享用了一顿丰盛美味的饭食,在巴拿马运河沿岸以外的土地上,这里的人民不说食不饱腹,也离饿不死相距甚远。 他坐在窗明几净的餐厅中,优雅地享用着牛排与香槟。 谢尔德经理与他介绍着巴拿马运河的闸门:“从两年前开始,我们的生意就很好,不断有水果集中到此处,然后贩运到美国各地,不知道你的朋友要卖什么?” “当然是对梅森罗德有利的东西。”菲尼克斯没有透露货物是什么,“我的朋友德拉维嘉女士对于这批货物很看重,她会亲自过来。” 谢尔德经理轻呼:“哦,女人,那你这单生意会有些麻烦,她们总是很矫情,不,也许对你而言,女人会很好说话。” 他露出一个调侃的笑意,暗暗捧了菲尼克斯的外表。 菲尼克斯不动声色:“但愿,真正的商人都会在利益上寸步不让,如果一个人能跨越南美大陆来做一笔生意,她的决心、能力、勇气都足以让人必须严阵以待。” 他摆出“我从不轻视任何对手”的姿态,倒是帮露娜解释“其实她很优秀”更令谢尔德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德拉维嘉女士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反而收起几分对女性的轻蔑来。 菲尼克斯对谢尔德那微妙的神态转变习以为常,小时候他还会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别人争辩“我想女人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卑劣”,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没有用,人们只会觉得努力解释的菲尼克斯是个“天真柔软的男孩”。 但如果菲尼克斯隐晦提示谢尔德经理“即将到来的德拉维嘉女士是个带人竖着穿过南美的狠人”,背后的含义便是露娜是个有着强大的暴力、智勇双全的人物,谢尔德经理才会意识到露娜的份量。 那些喜欢抬高自己蔑视他人,然后居高临下地欺压他人的蠢货,最尊重的只有“力量”。菲尼克斯漫不经心地端起香槟品了一口。 他讨厌这种视野和心胸一样狭窄的蠢货,寅寅才因为这样的蠢货受了枪伤,险些死去。 菲尼克斯回到酒店的房间中,坐在单人沙发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梦中与一条巨大的金眼羽蛇对上了眼睛。 他被惊醒时,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也睡了过去,身上盖了毯子,落地钟显示此时是夜晚九点,他把整个白天都睡过去了。 “是旅途太累了吗?”菲尼克斯觉得不对,他的体质有些像父亲,精力向来很好,即使只睡四个小时,也不耽误第二天全神贯注地学习和参加体育运动。 外面天色暗了,有吵闹的引擎声响个不停,菲尼克斯撑着站起,他走到落地窗旁,掀开窗帘一角,将窗开了一隙。 远处的街道有火光绽放。 菲尼克斯唤来保镖队长范罗赛:“外面怎么了?我记得那是驻扎于本地的军队驻地。” 是的,巴拿马运河两岸土地隶属于美国,因此也驻有美军,这样的地方出现火光是不正常的。 范罗赛出去询问酒店工作人员,回来汇报道:“有几个傻小子开着军营里的车撞进了一家妓|院,油箱着火了,车上两死一伤,撞死了几个婊|子。” 他低着头汇报,只能看到大少爷擦得光亮的手工皮鞋,听到那与管风琴一样华美昂贵的声音。 直到后世,棉花都是十分重要的战略物资,可以用来保暖,也可以制作武器,乌兹别克则是有名的棉花产地,他们的棉花牵扯到多方利益,但当地的改|革一直不成功,直到现在都是很多地主投诚以后,改头换面成官员,继续奴役佃农压榨棉花,享受着荣华富贵的日子。 当然了,这里的资源也不只是棉花,还有黄金、煤炭、石油、银等多种珍贵资源。 可以想象,如果在这个资源丰富的地方成为手下有诸多牛马的地主,日子会有多么舒爽。 更别提这些地主还通过贿赂和联姻,结成了一张庞大的权钱网络,要往上腐蚀更多人呢,为的就是让他们的好日子更加长久。 “寅寅,寅寅,回答我!” 格里沙在晚上九点尝试呼唤秦追的弦,想要询问寅寅何时逃出大帅府和他见面,可寅寅那边分明意识清醒,却一直没有接通他的弦。 露娜立刻意识到秦追要做什么:“不好,他要做危险的事!” 知惠请了镖局押运大批草原上用得上的物资,上了南满铁路,准备在明日的火车上和寅寅、格里沙汇合,她叼着包子含含糊糊地问:“什么危险的事啊。” 罗恩也是敏感的,他关掉唱片机,本就苍白的脸上带上惶恐:“他生气了,寅寅这段时间一直很愤怒,所以他总是找我说话,让我放音乐给他听。” “他的胆子很大,所以当他被激怒到极致的时候,他就会生出报复的念头,fuck!我应该在他不再愤怒的时候就察觉到这点的,当他开始在刘家军阀面前隐忍自己的脾气,和他们妥协演戏的时候,就已经动杀心了!” 菲尼克斯骂了一句脏话,立刻开始用弦呼唤秦追,依然得不到回应。 知惠也听明白了,她从嘴里摘下包子,喃喃:“阿西巴,我的哥啊,我早该想到的,他的脾气其实很火爆,黄自谙欺负月梢他都受不了,他自己被人这么欺负,根本不可能忍的。” 让秦追心甘情愿演戏忍火的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对面那货都快是死人了,我就让让吧。” 寅寅这段时间的伪装不光骗过了刘家军阀,甚至连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也没能发现他心中的杀意,等他们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寅寅已经开始行动了! “接通了。”格里沙简短地说了一句。 终于,他们看到了秦追的视野。 做闺门旦装扮的秦追站在刘天霁的尸体旁,面无表情,见到他们,他才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水池边,挽着袖子洗手。 菲尼克斯急促道:“别洗了,快走!” “哦。”许是已经出了气,秦追这时候乖巧许多,他提起一块砖,朝着来时的路走去,爬上一棵树,然后在刘天峰靠近时跳了下去。 知惠开始着急:“欧巴,他开枪了,外面的人肯定听到了,你快逃啊!” 露娜捂住脸:“别催了,他今天不发泄完是不肯走的,宝贝,你快点。” 秦追果然手脚麻利,将刘天峰的前脸用砖从圆形拍成了方形,开始逃跑。 在奔跑的过程中,他将粉色的大袖女帔脱下,顺手往天上一抛,将这座宅院中所有的荒唐可笑的记忆、那些肮脏丑恶的嘴脸也通通抛开,轻装离去。 露娜察觉到后背一痛,她疼得在船只摇晃中单膝跪地,通感里有关痛觉的部分则被秦追立刻屏蔽。 菲尼克斯扶住桌子才站稳,深蓝的眼眸浮现惊慌:“你受伤了!” “没事的。”秦追的声音在夜风中无比冷静,他轻快道:“没打中要害,我运气不错,成功率只有40%的计划执行得这么顺利,看来我阿玛有在地下努力地保佑我。” 秦追的忍痛能力很强,加上肾上腺素的加持,他居然还有心情和伙伴们开玩笑:“我这一路还真是杀过来的,津城干掉个黄自谙,在齐齐哈尔又宰了个刘天霁,没吓到你们就好了。” “不会的。”格里沙简短地回了一句,打开旅社的窗,翻身跳了出去。 早在来到齐齐哈尔后,格里沙就在城中闲逛,用通感视角带着秦追一起摸清楚了这座城市大街小巷的路线,他们的记性和空间想象能力都很好,于是在他们的大脑之中,能清晰地模拟出他们在这座城市中的位置。 跑起来吧,不顾一切的,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期盼都带上,向着彼此奔跑。 秦追满心兴奋,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一直以来,他遮掩着自己强烈的报复心,压抑骨子里的疯狂,他希望在离开金三角后就能把不幸过往造成的恶劣都盖住,在明亮的世界中重获新生。 可事实上,他的本质从没变过,他的生命已经获得新生,而他的本性在这一世被接纳,他的朋友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地接纳了他对刘家血腥的报复,通过弦传递来的情绪只有担忧。 他的灵魂被完全接纳了,而且他就快要和格里沙见面了! 秦追已经将追兵甩在身后数百米,他在街巷中灵活的穿梭着,菲尼克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为秦追指引着前路。 “前面有个半米高的箱子,对,跳起来,然后翻过去。” 要快些,更快! 秦追的双腿感到酸痛,心肺在大功率的运作下发出不堪负荷的信号,胸口疼痛且滚烫,然后他听到了露娜的提醒。 “拐角的时候减速,别和格里沙撞上了。” 可惜她的提醒晚了些,秦追绕过墙角,脸撞上了格里沙的胸膛,撞得鼻子酸软,眼冒金星,加上背部的伤处,竟是双腿一软,向地上跌去。 有人捞住了他的腰,不怎么费力便将他搂到怀里,肩膀被扶住,身体被环抱着,脸颊贴上柔软的羊毛衣,秦追下意识双手揪住格里沙的衣摆站稳,一仰头,便看见一缕银发、还有如同极光般的眼睛,倒映着他的脸。 “寅寅!” 小熊跑了许久,也喘着粗气,两人靠得很近,胸膛剧烈起伏着,贴着彼此,能感知到对方的心跳与剧烈的呼吸。 秦追看着他,枪伤造成的疼痛在这一刻涌上来,肾上腺素褪去,只能轻轻叫道:“格鲁什卡……” 格里沙脱下大衣将秦追包住,沉稳地回道:“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他把秦追抱了起来。 “看到你平安无事真好,我一直很担心你,你的心里很难过,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格里沙做了个“不能说”的手势,他现在进行的任务需要绝对保密,他不能告诉寅寅奇卡一切。 秦追并不为此责怪格里沙,他早在和格里沙确定恋爱关系前就习惯了格里沙这特殊的工作性质和保密需求,他以前不以哥哥的身份询问格里沙的工作细节,现在作为恋人也不会。 他继续说道:“好吧,那你能不能答应我,接下来只要你有空闲就和我通感?我想看着你。” 格里沙举起自己的食指,用手指做点头的动作。 秦追还在流泪,却又露出笑颜:“我今天在家里休息,稍后我会练功,不是练武学的功夫,是练戏曲的功,你知道吗?我以前认识的一位名旦去了北美表演京戏,可红了呢,有几折戏我也会,我表演给你看,好不好?” 小熊再次用手指点头,他和寅寅一起长大,寅寅小时候被傻阿玛抱着去看戏,其他小伙伴跟着看,大家都是会看京戏的。 秦追对他笑起来,抹去眼泪,执起折扇。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格里沙看着秦追,琥珀绿的眼中浮现水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秦追身上没有移动,水珠沿着眼角滑落。 第 320 章 回家 秦追不是第一次为格里沙提心吊胆了,以前格里沙在战场上顶着子|弹往前冲时,秦追便为他担忧过无数次,因而如今已能很好地调节自己的心情。 给蓝莓派做家属是这样的,有个好心态比什么都要紧。 既然格里沙又一次死里逃生,成功抵达安全地点,秦追就放心了。 秦追也知道格里沙会很快调整好自己投入到接下来的工作中,他信格里沙就如格里沙相信他一样,他们都是足够坚强的人,无需再多言。 格里沙的确感觉自己好多了,他在这段时间里能通感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通感都能从秦追那里得到了足够的支持。 寅寅给予的陪伴对格里沙来说便是最好的药,是的,寅寅就是这样的人,他真正的魅力不只在于美好的外表,还有坚韧的内在,那种随着时光越发强大的生命力和勇气,给了格里沙许多力量。 不用再成日里担心格里沙,秦追也可以专注做自己的事了。 他打开自己的计划书,思考片刻,用通感连接上了秦筑。 秦三舅的弦非常粗壮,充分显现了他的身强体壮和精神顽固。 下班时,秦追拉了拉格里沙和罗恩的弦,他得和格里沙商量出行时的行李,还有让罗恩准备交叉循环心脏手术的供体。 秦追问:“罗尼,你也要开始找志愿者了,之前测过血型吗?” 罗恩点头,开心道:“嗯!我测过了,是O型血。” 格里沙看他一眼:“真巧,我也是O型。”栀子姐一来,秦追的饭量立刻就涨了。 到底是养过秦追的人,栀子姐做的菜对秦追来说有“妈妈的味道”buff加成,秦追怎么吃都香,她做卤煮和打卤面,秦追会从菜还在锅里就开始掉哈喇子,要是她煮疙瘩汤了,秦追能独自一人干掉一砂锅! 营养美味的饮食,龙精虎猛的补药,适量的锻炼,只这么养了一周,秦追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知惠说:“还是不加夜班好,不然吃再多补药也养不回气血。” 秦追道:“接下来好几年咱都不加夜班了,安心吃饭长高,赶不上荷兰仔的个子,我也不能比你和罗恩差。” 下次再加夜班,怎么也得是秦追长完个子之后了。 养好了身体,秦追总算能和龙爷道别。 龙爷挽留道:“不若在叔叔家里过完冬,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 秦追道:“多谢龙叔好意,只是我想去拜祭父亲。” 其实秦追想要离开龙家的真实原因,是他既不想每天早上被龙爷拉去念书习武看账本(他知道龙爷是好意可他真的想休息),也不想天天叫龙叔。 每次叫龙叔的时候,秦追就想起幼儿园时和秦欢一起守着电视看过的动漫《成龙历险记》。 在2月12日前,秦追赶到了廊坊。 天上下着大雪,秦追、知惠、栀子姐、那德福背着东西,先是和坟亲说话,秦追告诉他们,他以后就不要他们的租子了。 “北方不太平,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大家伙把自己管好就行,租子不用交,你们自己攒着粮食和钱,多挖地窖,往后乱世,这些都用得上的。”秦追这么说着,又让那几位读书读得好的村中子弟过来,勉励了他们几句 虽然秦追年纪不大,甚至没变声,架不住个子高,还有做惯大主任的威严加持,七个上中学、小学的孩子在他面前都很乖巧。 秦追询问着:“现在成绩如何?可有想过往后做什么?是读完了中学就去找工作,还是继续往上读?” 那德福站一边,感受到熟悉的压迫感,悄悄抹了把汗。 几个少年汇报了成绩,表示他们都想继续读,秦追又问他们的志愿,然后给他们推荐了合适的院校。 秦追承诺道:“我会留一笔钱给津城的龙爷,你们若是考上了心仪的好学校,就去找他领学费,别怕没钱往上读。” 其中一个叫史以秋的回道:“承蒙少爷照拂,我们这些泥腿子也有了往上读的念想,我是想读军校的。” 秦追看他一眼:“我记得你,我先前是不是还推荐你去沧州徐谷香门下学武了?” 史以秋是个面目方正的小伙子,看着十四五岁:“是,徐师傅武艺精湛,教学严格,实在是极好的老师,因是少爷荐过去的,徐师傅没要我学费。” 秦追心说我都被徐谷雨坑两回了,徐谷香身为哥哥,是该多给我几分面子,嘴上说道:“若想考军校,可以考虑北洋陆军讲武堂,它与东北讲武堂、彩云讲武堂并称为国内三大讲武堂,只是你要应承我,往后做了军人,不可欺负乡里,不可调戏妇女,无论周遭多烂,你不可以跟着烂。”“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谁知竟是野性难驯,不知尊卑!” 明雅夫人在出嫁前也是娇小姐,仆从簇拥,养出一身气派和脾气,哪里肯受一个戏子的气? 乳母劝说着:“夫人何须和一个玩意动气?横竖您有小少爷傍身。” 这话在理,一想到儿子,明雅夫人就恢复了理智,她抱起被吓得小声哭泣的儿子,柔声哄着:“宝儿,你往后可要懂事,听娘的话,娘什么都给你。” 她是明家的女儿,也是明家的筹码,他们选择押注在刘天霁身上,认定这个男人将是乱世之中的明主,她就要竭力辅佐丈夫,让刘家与明家的关系更加紧密,等刘天霁成就大业,将江山传给她的儿子。 所以她愿意忍下诸多恶气,她念那么多书,就是为了爬到更高,书中写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也要抛却小情小爱,为明家和儿子牟利。 同样的,她不希望刘天霁还有其他女人生的儿子,他只要有她的儿子就够了,不就是玩男人吗?玩,那秦追是医学名门出身,想来身子干净,玩了不会染上脏病,玩死了也不可惜! 若是秦追能争口气,拉拢住少帅的心思,那她的娘家就不会想着把堂妹嫁给刘天峰和刘天云,她要明家把所有筹码都放在刘天霁身上,两方协力握住刘家军军权。 终有一日,她要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没有人能比她更高贵! 可她也不能任由一个玩意在自己面前嚣张,明雅自认名门贵女,今日秦追离去时的眼神让她内心刺痛,且那张脸还有性情即使让她一个女人来看,也要承认是个勾人的。 明雅思忖片刻,便揉红了眼,将发丝打乱一些,做出哭了许久的模样,去了刘天霁的书房。 书房中,明雅夫人哭诉着:“我再怎么也是刘家军的少帅夫人,是您一双子女的母亲,您要玩戏子,可以,可您也该给我留几分面子啊!” “那是一匹难驯的野马,昨日对我说要出去,我按着您的意思说不行,他竟是对我出言不逊,声音极大,还吓哭了儿子,这样的妾,日后只会丢家里的脸。” 刘天霁本已不耐,听到明雅提到儿女,却不由得神情松动,他抬手按了按,明雅便停住哭声,刘天霁缓声安抚着妻子:“好了,我知道了,夫人才是我的贤内助,是刘家的大夫人,这个家里里外外就你撑着,我刘天霁岂是分不清楚轻重的人?” 明雅用手帕擦着眼泪:“可少帅,我说句难听的,日后我们该如何对孩子们解释,他在这个家里是什么身份,和他们的父亲是什么关系呢?您是刘家军的统帅,娶戏子进门没什么,可玩一个男戏子,难免令叔伯们心生他念。” 刘天霁道:“此事,我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这对年轻夫妻打着机锋,都知道彼此从未有过真心,却还要做出相敬如宾、对方最重的模样。 可是一想到利,那沉重的、带着万丈金光的利字,他们就能将这出戏继续演得出神入化。 明雅得到一个不算满意的回答,却知道今日到此为止,再进一步的话,刘天霁就要不高兴了。 两人又虚情假意一番,明雅方才告退,刘天霁坐在太师椅上,沉思片刻,认为明雅有句话说得对。 娶一个男妾,是会对个人名声有碍的,至少好人家在嫁女儿时会多出几分顾虑来。 既如此……刘天霁扬声道:“让天峰过来。” 史以秋听到这话,看秦追的眼睛发亮,大声回道:“是!我一定做个正直的人!” 秦追立刻道:“哦,也不用太正直,这么说吧,你的正直只要维持在不碍着你活下去的程度就可以了。” 小伙子那么热血干嘛?在污糟的环境里,你这样容易死得快啊。 史以秋卡了一下,看秦追的眼神瞬间从“哇少爷居然是英雄豪杰我也要做英雄豪杰”变成了“少爷你这话可不是英雄豪杰该说的”。 秦追却笑起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平时大家都是平凡小人物,甚至可以蝇营狗苟,为了生活,这不寒碜,都是有老子娘的,赚了钱要上养老下养小,面对讨嫌的上司、烦人的工作,怂一点不丢脸,钻营人情世故也是人之常情。” 秦追一顿,他感觉有些不对,一算时差,菲尼克斯和露娜那边都是早上八点半,当即把他们也拉了过来。 “菲尼克斯,露娜,以前忘了问你们,你们有测过血型吗?” 露娜打着哈欠吃早餐:“测过,O型,怎么了?” 菲尼克斯颔首:“我也是O型。” 罗恩双手捧脸:“诶?我们的血型也一样吗?” 格里沙面露惊讶:“寅寅,你和知惠?” “知惠测血型时也是O型。” 露娜兴奋起来:“诶?我们六个不仅生日一样,连血型也一样吗?酷!” 秦追的语气凝重起来:“不,如果我们的血型是一样的话,那你们就不是O型血了,我现在叫知惠来医院一趟,我得重新测她的血型。” 他用弦拉着知惠,把正在盛和武馆陪二师兄匡豹算账的知惠叫到了医院。 小姑娘气喘呼呼地跑过来,才坐下缓了缓,就被秦追拉起袖子抽了管血。 “轻点,轻点。”知惠龇牙咧嘴。 秦追轻轻松松一针见血:“我下手出了名的轻好不好?我给小孩子扎针,他们都说不痛的。” 检查很简单,将知惠的血和其他O型血混一块儿,如果她的血液并非真正的O型血的话,她血液中的抗体就会和O型血中的H抗原打起来,最后出现红细胞凝集。 而红细胞凝集出现在人体内的话会血管阻塞,是很危险的情况,因此孟买血只能接受同血型的输血。 检查的结果很不幸,知惠和秦追一样,都是孟买血,她的血和秦追的血放一块就没事。 秦追捂住脸。 知惠担忧地看着他:“欧巴,到底是怎么了?” 其他小伙伴们也看着他。 秦追深呼吸,闭了闭眼,对罗恩说道:“罗尼,你也要重新查一次血型,我怀疑你和我、知惠一样,都不是真正的O型血。” “格里沙、菲尔、露娜,你们也是,重新查一次吧。” 北美东海岸,菲尼克斯结束一日工作回到家中,先去卧室看着抱着玩偶睡得香喷喷的女儿,再回到书房,继续埋头书写一份经济分析报告。 格里沙被战友和同事们好心押入医院,他身上的伤势不轻,勒令他必须养好身体才能恢复工作,接下来的风波都和小熊无关了。 京戏名旦依然在北美巡回演出,惊艳无数老外,有关京戏扬名海外的消息登上报纸,成为国人的骄傲。 世界运转着,消息流通着,知惠回国和结婚的新闻不算大也不算小,而且她很快就再次出国。 等知惠回道苏黎世,秦追便对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递交了辞呈。 校长不舍地看着他:“泰格,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如果你是思念故乡,我可以为你安排假期,你的祖国无法给予你更好的研究条件了。”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校长,但我已经走到了应该回乡的人生阶段了。” 东方青年露出笑颜,日光疏淡清浅如水波漫过窗帘,落在他风华绝代的面孔上。 “我该回家了。” 【正文完】 第 321 章 回乡 秦追坐在甲板的长椅上晒太阳,出于对自身28岁年龄的尊重,他戴了一顶帽子作为防晒,露出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反光。 1930年的道路很长,想要跨越大洲,就得坐至少一个月的船,却依然有那么多人在大洋上来来往往, “我回去这件事,最对不起的就是您,妈妈,您在苏黎世过了这么多年,武馆也开得稳定,就这么闭馆和我一起回乡,往后还不知多少动荡。” 秦简端着果汁坐在他身边,语气豁达:“这都是小事,我这辈子吃过苦,享过福,如今到了可以打棺材的岁数,只想陪在你身边,等我没了,正好能葬在老家,骨灰一半陪父母,一半陪你阿玛。” “而且我有问妈祖,我们老家在闵福嘛,对着神仙掷筊杯,一正一反是圣杯,就是神说可以,两个都是正面就是笑杯,神也不确定,你可以再掷再问,两面都是反的就是阴杯,神说不行。” “你外祖和大舅、二舅们出发去参加义和团前,就掷了三次筊杯,两个圣杯,一次阴杯,他们去了,这次我也掷了三次,三次都是圣杯,这说明妈祖娘娘已经同意了,你回去是对的,妈妈和你一起回去也是对的。” 秦简是在欧洲掷筊问神,但妈祖还是给了她三次圣杯,不愧是妈祖娘娘,信号真好。 秦追起身走到船沿,对海面拜了拜:“那就谢谢妈祖了,这一路艰险,还请您多多保佑我们。” 栀子姐坐一边听了许久,一边听一边流泪,之后拉着大香和德福商量一阵,和二香说好,现在且按下自梳的话题,等二香再长几岁,栀子姐会尽力为她说好亲,若是说不上,那再在家里自梳。 栀子姐爱怜地摸着二香的头发:“妈疼你,只是没本事留下万贯家财让你坐家招赘,但妈也怕你晚年寂寞,所以自梳这条路给你留着,嫁人这条路也给你留着,你长大以后再选好不好?现在不急,没人会卖你的,妈活着就绝不让人卖你!” 二香扑到栀子姐怀里:“妈,我好怕,我怕像你这样才不愿嫁人,对不起,你对我太好了,我拿什么还你啊。” 那老太太现在翻不起风浪了,她先前能搞事,是因为族老想要弄到他们家的财产,就连借她高利贷的人,都是哈达那拉一个族老的私生子,而那德福太小,反抗不了这些人。 郎善彦一来,这些人就没法子了,因为郎善彦能与宫里的梳头太监、锦王府的老福晋搭上话,对这些族老来说,郎善彦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郎追看着栀子姐和她的三个孩子,看她们一边咒骂世道,一边努力活下去,心里难过之余,又生出微妙的庆幸来。 幸好,他从金三角逃回家后不到一年就死了,他还没来得及习惯幸福,就穿越到了清末,否则他一定会适应不了这里,说不定哪天就找口井跳进去了。 南边的倒座房被收拾出来,布置成一个卧室,郎追旁边的耳房也被收拾出来,放了床榻。 二香和那德福就住郎家做工了,两家签了契书,没秦简点头,谁也不能把郎家的长工拉去卖了。 栀子姐安置好一对儿女,心里一松,蜡黄的面上也多出血色,觉得日子好过许多,最重要的是,爱讲排场的那老爷一死,她家门板总算是没有一堆堆的鸡爪子了。 要栀子姐说,那老太太再疯魔,也没有那老爷能折磨人,老太太是女流,要不是族老支持,她一个小老太婆想押房子换钱都难,可那老爷是真能欠一堆债的!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1905年走到末尾,京城入了冬。 郎追坐在家里和父母一起吃羊肉锅子,栀子姐做羊肉很厉害,汤里一点腥膻味都没有,喝起来鲜美无比,浑身都热腾腾的。 郎追喜欢拿汤汁拌饭,再配着酸菜一起吃,偶尔夹一筷子肉塞嘴里,咬一口蒜,蛋白质能让他长身体,蒜能杀菌,都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翻过年,郎追就满了四岁,算大宝宝了。郎追想起来了,克莱尔的祖母,老布莱克威尔女士是英国第一家女子医学院的建立者,人脉广泛,在孙女疑似高危产妇的情况下,拉个厉害的女医生来坐镇再正常不过。 菲尼克斯补充道:“而且那位医生给我妈妈吃了葫芦里的药,说可以防止发炎。” 郎追一惊:“葫芦里的抗炎药?” 这个描述为什么听着那么熟悉?郎善彦的七蛇丹就是放药葫芦里储存的! 菲尼克斯点头:“嗯,那个救了我妈妈的医生,叫温蒂.蒙斯特,她以前在中国工作。” 去年帮月红招做肺叶切除术的女医生,也叫温蒂。 两个孩子对视着,一起发出惊叹。 “这真是太巧了。” “世界真小啊。”郎追偶尔会遇到大胡子这样的病人,他们也许穿着名牌,也许蹲在铁笼里,也许坐在船上,四肢被绑缚。 他们的眼睛告诉郎追,他们需要帮助,可郎追总是无能为力,他不是心理医生,大部分时间只能递一盒阿普唑仑,叮嘱病人适量服药。 但是大部分时间,病人连阿普唑仑都吃不到,他们会被饿死,被淹死,以各种残酷的死法,成为郎追无法挽救的人。 而在这个时代,郎追连阿普唑仑也没有。 只是大胡子身上有一种将死之人在生与死的间隙徘徊的味道,郎追对这种味道太熟悉了。 穿越这四年,郎追没有生存的压力,有了余力发散更多医者仁心,便忍不住借罗恩的口:“您在苦恼什么呢?玻尔兹曼先生。” 玻尔兹曼先是一怔,随即自嘲,他的苦恼居然已经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看出来了。 他蹲下说:“我的苦恼是我老了,做事迟钝了,开始忘东西了。” 郎追透过罗恩的目光与他对视:“不,你的迟钝不仅是因为老,还因为你的心情不好,这是一种病,有些严重的人,一旦病发作了,还会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他开解着大胡子爷爷:“善良的人有更高概率罹患这种病,因为你们容易被伤害。” 玻尔兹曼面露惊愕。 在帮助这个孩子调整望远镜的时候,他绝没想到两人之间会发生这样的对话,但它已经发生,而且玻尔兹曼居然觉得好过点了。 玻尔兹曼忍不住问:“我看起来病了?” 小朋友应道:“是的,但往好处想,很多像你这样生病的人都容易掉头发,你的毛发还很多。” 听说这大胡子以前还是个物理教授,在理科混到六十多岁还有这么多头发,走在校园里没被嫉妒的人打一顿也真够稀奇的。 玻尔兹曼又露出伤心的神色:“可是我有时候会吐,那时候总会弄脏我的胡子,我觉得那太狼狈了。” 一大一小就这么聊了起来。 当药物穷尽的时候,医生能给病人的唯有不竭的爱了,想到这,郎追觉得有点肉麻,但还是认真给大胡子做了个话疗。 治疗效果应该还行,因为第二天罗恩提早叫了他:“寅寅,那个大胡子又来了。” 郎追:那就继续疗吧。 这次,郎追诱导大胡子说出了他的烦恼:他和同事有一些学术方面的争论,为此使劲吵架很多年,双方都抑郁了。 “他认为世界是由能量组成的,我认为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玻尔兹曼一提起这事就伤心,“明明我这一派在学术界是占优的,可我总是辩论不过他。” 郎追耐心地问:“为什么呢?” 玻尔兹曼:“因为我的辩论对手是学哲学的。” 郎追又回想起自己听高中物理课代表说过的小常识:“物质和能量是两回事吗?” 玻尔兹曼反问:“不然呢?” 郎追提出一点:“它们不能互相转换吗?我记得去年,就是1905年,有个26岁的叔叔,叫爱因斯坦的,他提出了质能转换方程。” E=m乘以c的二次方,这个公式出自狭义相对论,顺带一提,虽然别人都说只要掌握高数就可以看懂狭义相对论,但是郎追没看懂,所以他后来也没有自取其辱地去翻数学知识更加复杂高深的广义相对论。 他只是一条智商普通的医学狗,顶多有个会背书的好记性,知道怎么解剖、缝合、看检查单、正确使用药物、在医闹时跑快点就行了。 玻尔兹曼:…… 看大胡子的表情,郎追差点以为自己这次话疗失败了。 谁知第三天,玻尔兹曼依然来找了罗恩,一老一小一起在罗恩家门外的街上逛了逛,在商店里请罗恩吃了蜂蜜饼干,两人坐在苏黎世湖边晒太阳。 罗恩双手捧心,天真而愉快地说:“这阳光好暖和。” 这时候六人组都觉得,也许某天可以借大胡子这个学术界人士的力量,多弄几份医疗期刊回来,说不定上面就有茶碱的信息。 然后在第四天,罗恩的英国舅舅拍了封电报到苏黎世。 郎追感到安心,“我阿玛的七蛇丹虽然对严重的炎症没法子,但预防炎症的效力还不错,你妈妈好好注意伤口清洁,她会好的。” 克莱尔能活,两个大宝宝都感到安心,也有心情打量菲尼克斯的弟弟了。 郎追看着嘴唇一动一动的小婴儿,啧啧感叹,“这小子真胖啊,难怪那么难生,菲尔,他叫什么名字?” 菲尼克斯嫌弃道:“奥格登,昵称是奥格。” “唔,小奥格。”郎追笑嘻嘻地借着菲尼克斯的指腹去摸奥格登的脸蛋。 温蒂.蒙斯特医生匆匆路过,眼角余光扫过病房里的孩子,嘴角微微勾起。 昨日她冒险用子宫切除术救了克莱尔,幸运的是,詹姆斯.梅森罗德没有为此追究她们。 于是今日温蒂依然脚步匆匆地走过医院长廊,一个年轻的医生已追上了她。 “蒙斯特医生,21床的马修先生状态已经调整好了,是排明天的手术吗?” “排明天第四台。” “好的。” 奥格登的名字是詹姆斯取的,意思是“来自橡树林”,在克莱尔生产后,詹姆斯神情如常地去照顾自己的妻子,并将妻子接受了子宫切除术这件事带来的余波悉数挡在医院之外。 只有菲尼克斯知道,原本父亲想让弟弟叫扎克利,即“上帝眷顾之子”。 幼小的孩子察觉到了父母之间的微妙,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着郎追的小手,一起趁着护士不注意,戳了奥格登好几下,把婴儿逗哭以后,才装出惊慌的表情,被护士赶出了房间。 他过农历生日,不耽误他在2月12日和小伙伴们嗨起来,他们特意排了时间表,要到其他通感小伙伴那去串门,看看不同国家的生日怎么庆祝。 格里沙的妈妈烤了酸甜口味的树莓塔,搭配蜂蜜,成功齁倒了郎追。 知惠、露娜和菲尼克斯尝过后居然纷纷好评,合着就郎追一个适应不了俄式甜品! 露娜带着她家鹦鹉瑞德一起唱了一首印加人的歌,歌词大意是“啊,我的猪好胖,我的马好壮,我的山真高,我的未来真宽广,妈妈啊,祝福我吧,我要飞到天上。” 菲尼克斯最近开始学习拉小提琴,他拉了一曲牛仔们的《祝酒歌》,是他的泰德叔叔教的,那大胖子年轻时和牛仔打过交道。 小伙伴们精准评价:像锯木头。 菲尼克斯涨红了脸:“我、我才学呢,以后我肯定会拉得很好的。” 知惠拿着剑:“那我给你们跳剑舞吧。” 嗖嗖嗖,寒光划过,知惠惨叫:“啊!我的手破了!” 表演终止,知惠哭着去找德姬妈妈包扎伤口。 郎追忍住笑,拿起快板:“那我来一段《同仁堂》吧。” 郎追上辈子是津城人,念高中的时候,校园内办新年晚会,他还上去演过一段快板呢,结果还被台下师生说业余。 现在好了,他的通感伙伴们都是外国佬,见郎追把快板打得啪啪响,那是一句嫌弃都没有,谁来看都给郎追鼓掌。 郎追忍不住肉麻地想,我爱他们。 作为通感家族的一员,是不存在生日不热闹的情况的,他们五个或许出身的国家不同,但家里人都疼爱得很。 郎追这一天字面意义地玩疯了,因为他的通感时间最长,不知不觉就通感了两个多小时,玩到头都痛了,才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 才躺下,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低低地哭泣。 听了此话,桌上几人都被逗乐,纷纷笑了起来。 在京中停留几天,秦追和母亲、二叔、三叔踏上南下的路,他们坐的是火车,只是乘坐体验比秦追6岁那会儿也没进步什么, 于是在靠站的时候,秦追总要下车去抻抻筋骨,不知火车在哪一站停靠的时候,一个已经很是沧桑、穿着朴素的老人被车站的工作人员扶着走过,不经意间看到了秦追,他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睛打量那高挑青年的侧影,直到秦追上车。 “詹大人,您这是看见什么了?” “呵呵,没什么,只是一位小小故人,现在长大了。” 还有一回,火车靠站时,秦追那容易在交通工具上犯困的毛病又来了,正靠着母亲的肩睡得不省人事,车站上突然人声鼎沸,他也没醒。 秦简朝车窗外看去,疑惑道:“那是谁啊?怎么被好多人围着?看着有些眼熟” 郎善贤看了一眼,立时认出来:“是月梢月老板,哎呀,他竟是到这来唱戏了。” 秦简惊喜道:“月梢?是他?哎呀,车开了!” 火车摇摇晃晃地开了,秦简不舍地看着逐渐后退的车站,站里的人影渐渐变小、变模糊,她摇了摇秦追,谁知这儿子这会儿还执着地和周公下棋呢,只好等秦追睡醒了才告诉他这桩相遇。 秦追揉着眼睛,睡眼稀松,听了母亲的遗憾,他睡得发红的脸颊出现两个清浅的酒窝。 “我已经回国了,若想重逢,以后有的是机会。” 第 322 章 同行 从北到南,并非一路平安,国内动荡,有时秦追能听见邻座坐下学生,高谈各自政论,有时会吵起来,气氛焦灼,可等他们下车了,那座位又落下一对母子,母亲带着年幼的儿子,温声哄劝着孩子喝些温水,又说“爹在下一站接我们哩”。 这是1930年的中国,一辆火车上有人生百态,人流来往上下,带来无数或喜或悲的故事,秦追新奇地感受这里的一切,他在1913年踏上出国的路,多年后回来,这里变了,又好像有些地方永远不变。 几乎不需要任何时间去适应,秦追就轻松融入了这里,两辈子了,他总是扮演游子的角色,前世被拐到国外过了十年,今生在欧美先做留学生后做学者。 兜兜转转还是如心中所愿回了家。 侯盛元与卫盛炎过来接车,看到秦追轻快地跳下车来,眼中俱是激动。 秦追上前鞠了一躬:“师父,师伯,不肖徒儿秦追回来了。” “好孩子。”侯盛元把他扶起来,有些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秦追对两位长辈笑道:“往后我会好好孝敬二位,给你们养老,还有芍姐,您看着身体康健,真好。” 曾照顾过幼时秦追、知惠的自梳阿姐芍姐用帕子抹泪:“咱们哥儿这是学成归来了。” 不远处,秦筑的弟子洛花犹豫一阵,秦简看向她,招了招手,洛花才敢上前来:“师姑,师父让我们来接您,说是在申城给您置了产,还要将厦门的一些产业也交给您。” 秦简和秦追对视一眼,面带无奈:“我算是闲不得了。” 秦追没有反对秦筑给母亲派工作的意思,温声道:“您愿意做就做吧。” 有事总比闲着好。 他们召来人力车夫,坐车回了榆钱街,过一个缓坡时,一个眼熟的报童上前来推车,秦追默默下车,帮着车夫把车推了过去,低头对小孩叫道:“你是小枣?” 那报童愣了一下:“您是?” “我是知惠的哥哥,我姓秦名追,知惠和我提起过你,说你勤快又懂事,希望我多多照应你。”秦追友善道,“我和你订报纸,申城销量前十的报纸,各式都给我来一份,往后每日早上给我送来,我给你钱,包你的早餐,可好?” 小枣高兴起来:“好!” 秦追摸摸小孩毛茸茸的脑袋,拉他一起进屋,从行李箱里翻出一袋巧克力糖,放在小枣手里:“带给你在园里的朋友们吃,我没放坚果,不用担心有小朋友吃了过敏。”才让小孩走了。 小枣捧着糖离开,才回过味来,惊讶地想,那个秦教授不仅为人亲和,给他的巧克力还是亲手做的! 知惠姐姐的哥哥和她一样都是好人! 侯盛元指着秦追从6岁住到大的房间:“喏,提前给你打扫过了,去吧。” 翌日,侯盛元、卫盛炎、德姬、芍姐、梅花香要回国去,到底回程漫长,他们必须出发回国,才能在过年前将家中产业的年末诸多事宜做完,因此拖不得。 秦追拉着菲尼克斯,和知惠一起去斯德哥尔摩的港口道别。 秦追歉意道:“这次得到偌大荣誉,我是应该回国的,但是学校里的事情实在很多,有一个电子显微镜的项目走到了关键的地方,我发现了一种更微小的病原体,请帮我们和国内的亲朋道歉。” 侯盛元摸摸他的头:“正事要紧,暂时不回去也好,知惠去年回国,差点被人用花轿强行抬走,你们干脆避避风头,往后有空再回家探亲。” 秦追道:“但我们也不能没有表示,我和知惠商量过了,要设立一个奖学金。” 他和知惠对视一眼,知惠笑着点头,上前递出一封信。 “这是我和欧巴的联名信,我们获得了合共1.5万美元的奖金(约等于后世20万美金),我们和MD药厂的另外两名股东商量好了,以这笔钱,加上胰岛素专利每年的部分收益,每年赞助两位留学生,包揽其学费和生活费直到大学毕业。” 国内聪慧有能力的学子并不少,但是在这个年代,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渠道到顶尖学府留学,接触最前沿的科学知识。 而且外国的大学学费巨贵,哪怕是到了21世纪,许多人上大学也要申请学贷,贷款的利率能和房贷媲美,一还一个不吱声。 秦追和知惠如今在科研界也算混出了头,他们愿意提携和帮助那些勤奋聪明的学弟学妹们,用他们掌握的财富和人脉,带动更多华人学子进入科学的世界深耕。 说着,她开始磕头。 那二香也是六神无主了,她不想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冲喜,也怕家里唯一的房产被卖,和母亲、弟弟从此无处安身。 如今站在家中院子里的,像那老太太,那就是要吃光她血肉来彰显自己唯一的怪物,万万指望不得,其余人也都觊觎着她家这点钱,唯一对她有善意的,也就是郎叔叔和秦阿姨了。 孩子无助时只能依靠大人。 秦简扶起她:“别哭了。” 郎善彦朝院子里一众豺狼虎豹抱拳:“各位,今儿是那老爷子出丧的日子,天大的事也要等到丧事办完,三喜,去找厨行来,让他去肉市买了吃的过来,整几桌好的,等把那老爷子葬了,咱们再提其他。” 死者为大,这句话能压死栀子姐,也能暂时压住一众宵小。 所谓厨行,也叫跑大棚的,专门给一些办红白事的人家搭棚做流水席的,他们比饭庄的价格便宜,带砖过来砌灶后,就能快速出菜。 原本那老太太只借高利贷,却并没有用心办丧事,不过是要拿着这一辙压着栀子姐听话罢了,如今手头的钱花了一半,都是用来买了棺材,郎善彦来了后,就理所当然地接手了那老爷子的丧事。 他让那德福把那老太太手里的钱拿过来,说:“我们要去找出丧的人。” 这年头把抬死人去葬的,叫做“抬杠的”,也有专门的杠房,只是要提前约,有意思的是,唱戏台子上那些龙套因收入微薄,也常常兼职抬杠,临时去杠房找人不便利,那就去找柳如珑帮忙,再有撒纸钱的,时下叫“一撮毛”,龙套里也有人能做。 郎善彦精打细算,将那老爷子的后事办得十分体面,又余了二十两下来,他去问过高利贷,知道那老太太借了五十两,加利息六十两,郎善彦自己贴了四十两,将钱还清,把借条交给那德福。 “等你长大了还我。” 那德福捧着借条,几下撕了个粉碎,便要对郎善彦行了大礼:“郎爷,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我一定好好读书,好好伺候寅哥儿,一定……” 郎善彦一把将人提起:“别许愿了,你以后记得还钱就行,谁家还没个困难的时候了?但你方才说往后努力读书,这我可记着了,你小子可一定要读出个名堂来,让你妈,你姐姐有个依靠,不然下回再出事,你二姐真被卖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德福擦了眼泪,用力点头:“嗯!” 经此一遭,那德福越发渴望长大,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能赚钱养活一家,族里的人来欺负他们一家的时候,他也可以反抗。 郎善彦身体力行地向郎追、那德福展示了一个青壮男性,在面对不怀好意的人时,应该如何利用现有的社会规则来解决困境。 当然,这些法子女人是没法用的。 那二香受了刺激,因为索绰罗家那个比她大了十岁的病秧子没几天就去世了,二香和寡妇的日子擦肩而过,又亲眼看到了病秧子的父母竭力大办葬礼。 她无法同情那对夫妻,因为他们压着其他的儿子出钱来安抚自己的丧子之痛,他们的儿子媳妇神情是那样麻木,往后必要过许久的窘迫日子。 哭丧的人嚎得惨烈,那二香打了个寒颤,开始拼了命跟秦简学粤绣。 郎追和那德福被秦简按着练字的时候,听到二香和妈妈说:“秦姨,我日后可不可以去南边?那边有绣娘自梳,我可以去那儿和她们一块吗?” 那德福一跃而起:“不许去!你走了妈怎么办?” 二香转头就哭:“那我该怎么办?未嫁的女儿就是钱,老虔婆这次没卖了我,以后也还惦记着呢!” 那德福着急跺脚:“那你也不许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家里就剩我了,要自梳你在家里啊!” 这番闹起来,秦简无奈,一拍桌子,让他们先练字刺绣,等栀子姐买完菜回来,她拉着栀子姐聊。 郎追对她们商量的结果相当好奇,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年代是没有“女儿不嫁人”的说法的,后世女性想保持单身,都有亲戚三催四催,何况是清末的二香了。 事实上,除了对自梳没概念的那德福,大人们都是不赞同二香自梳的,秦简和郎善彦都是这个时代相对明理的年轻人,对二香来说则是可信可敬的长辈,两口子也一起去劝。 秦简道:“二香,你还小,不知道天地浩大,也没品过更多艰苦,只是等你年纪大了就晓得,一个人过日子实在难熬,什么苦都自己咽,到了晚年也孤单。” 那二香道:“秦姨,我知道您是好心劝我,可我真的怕了,您看我妈,嫁人以后可过了什么好日子吗?她不嫁人就没我,可我有时候情愿她没我!如果让我过我妈的日子,我宁可一辈子孤苦!” 这话触动了郎善彦,因为他也和很多孩子一样,有时候情愿母亲不要生自己,也不要嫁给自己的父亲。 郎善彦想了想,说道:“二香,你妈妈是舍不得你去南边的,叔叔走过许多地方,南边的宗族比北边还厉害,你去了那人生地不熟,一定会被欺负,留在家里的话,那你就是家里的姑奶奶,德福有良心,不会不管你。” 秦简喝道:“善彦!” 郎善彦拍了拍她的手:“简姐,现在咱们是一家子关起门来说话,我讲的话字字都是真情,当初你怀寅寅五个月那会儿,我把不出是男是女,就担心是个女娃,长大后要是嫁给郎世才一样的,我能活活呕死!最呕的是,郎世才那样的,在这年头都不算差劲男人。”凌晨两点,保洁阿姨推着小车穿过寂静的走廊,伴随着耳机里朗读的悬疑小说,她不由自主地屏气静息,心脏砰砰直跳。 太刺激了,大晚上的听这个,可一点也不困了。 以至于没注意到前方,差点跟人撞上。 “哎呦,”阿姨连忙往回收了下小推车,“不好意思啊!” 但下一秒,她的嘴巴就张成圆形。 因为前面站着一个面容英俊的长发男人。 而他的肩膀上,则扛着一个…… 看不太出来是什么的玩意,用大衣简单裹了,只从烟灰色的衣角下,露出挺括的西装裤腿,连着纤细的脚腕,收进黑色皮鞋里。 正悬在男人的胸前。 阿姨悚然一惊。 抛尸吗! 与此同时,菲尼克斯把人往上托了下:“没关系。” 可那装满换洗被子的小推车,依然挡在前方,毫不相让。 菲尼克斯掀起眼皮:“嗯?” “这、这位先生是怎么了……” 阿姨的声音越来越小,手已经往小推车下面的抽屉里摸去,记得里面还有把螺丝刀,要是真的出什么事,起码能有个防身工具。 耳机还没摘,里面的情节也即将到最惊险的时刻。 然后,那双脚突然动了下。 幅度很小地挣扎着,一下下地踢打着菲尼克斯的胸口。 “别闹。” 这会儿不用装什么纯良小白花,菲尼克斯随意地抬手,隔着大衣打了下秦追的屁股。 手还挺重。 “痛……” 一声梦呓般的轻呼。 菲尼克斯面无表情地绕过小推车,语气淡淡:“这会儿知道痛了,刚不挺嚣张的吗?” 他肩宽腿长,迈的步子又大,几步就走到了电梯间。 而知晓误会的阿姨则回过头。 不好意思再追着人看。 因为那被扛在肩膀上的,也是个男人。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晰地看到柔软的头发下,薄红的耳尖。 月色皎洁。 菲尼克斯一口气给人带到停车场,从秦追的口袋里找到车钥匙,按响,给人塞到副驾驶上,又拨正那歪下去的脑袋。 手背擦到了皮肤,凉凉的。 他还没这样伺候过人。 动作不免有些生硬。 坐到驾驶室上的时候,菲尼克斯把最上方的几颗扣子扯开了点,才转眸看向旁边的男人。 阖着眼,呼吸绵延悠长。 不是说自己在外面失眠,容易睡不着么,这不睡得挺香的? 刚刚在屋里也是,菲尼克斯实在没想到两罐啤酒就能给人干倒,正说着话呢,秦追就突然开始发疯。 具体表现就是,旋转,跳跃,他闭着眼。 展示出了一种极为美丽的精神状态。 菲尼克斯笑得不行,他心眼坏,也不去帮忙买个解酒药啥的,就坐在旁边看好戏。 因为喝醉了的秦追,实在是—— 太好玩了。 酒品很不咋地的样子,跟白天时的臭脸模样,完全两个人! 直到秦追哼哼唧唧地开始脱衣服。 菲尼克斯支着下巴:“做什么?” “睡觉啊。” 秦追满脸的理所当然,但是似乎胳膊没力气,手抖,扯了半天都没解开,最后赌气一使劲儿,蹦掉了两枚扣子。 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肌肤。 菲尼克斯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但是,没有接下来的动静了。 睡着了吗? 菲尼克斯抬眸看去,才发现这人趴在地上,正认真地寻找飞出去的扣子。 凹陷的腰线很漂亮,臀部绷起个明显的弧度,正随着寻觅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菲尼克斯猛然呼吸一滞。 怎么说呢,若是个性格放浪的人做这样的动作,那他完全可以熟视无睹,但偏偏是秦追,一个长得跟块寒冰似的,初次相见的时候问完他需不需要帮助,直接掉头就走掉的人。 “找不到就算了,”他轻咳一声,“你不是要休息吗?” 秦追呆呆地仰起脸,神情茫然:“可……我睡不着。” 他手心捏着枚扣子,声音有些着急:“这里也没有针线,没办法再缝上去啊。” 很像一只采摘了满满的蜜,却迷了路的蜂。 无措地在原地打转。 还偏偏在起身的时候,崴了脚。 ……又嘟嘟囔囔了很久。 似乎是在跟自己对骂。 菲尼克斯实在受不了了,直接用大衣给人一裹,遮住快滑落下去的衣襟:“我带你回去,行吗?” 秦追露出两只眼睛:“嘿嘿。” “你相信我?” 当然呀,秦追迷迷糊糊地想,渣攻傅明寒都那样对待你了,你最后还能不计前嫌,跟人重归于好,这说明什么,有一颗金子般善良的心呀! 他就啪嗒一下,把下巴搁菲尼克斯肩膀上,眼睛弯弯:“麻烦你了,小花。” 菲尼克斯:? 憋着口气儿给人带到车上,准备发动的时候,又想起来没帮忙系安全带。 成,真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菲尼克斯支起身子扯过安全带,车厢寂静,只能听见细微的悉索声。 秦追的脸颊上,还泛着酡红。 “咔哒”,卡扣陷入凹槽。 那质地柔软的睫毛颤了下,缓缓张开。 菲尼克斯正对上了双清澈的眼睛。 凝视着自己。 “祝你生日快乐。” 他都醉成这样了,神志不清,左脚绊右脚,也要再次说一遍祝福。 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距离有点近,能嗅到对方身上浅淡的柠檬味儿。 这样的人,却是傅明寒这种人渣的朋友吗。 菲尼克斯笑意很浅地伸手,盖住了秦追的眼睛。 “睡吧,小玉医生。” 两道明亮的远光灯刺破夜的黑暗,车辆的引擎声轰隆隆地响起。 也盖住了他剩下的半句话。 “……真可惜,今天并不是我的生日。” 秦追是被外面的鸟鸣声吵醒的。 他坐起身子,使劲儿揉了下眼睛。 又痛苦倒下。 头痛欲裂。 真是的,为什么都穿书了,还是这么小趴菜,一杯就能倒啊! 他天生酒量奇差,连菠萝啤都有点上头,更别说是连着两罐的啤酒了,能走直线回家都算不错了。 等等,他是怎么回家的? 秦追低头看了眼。 身上的衣服没换,睡了一宿,有些皱巴巴的。 但为什么最上面少了两颗扣子? 秦追呆滞片刻,试图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毕竟狗血渣贱文的作者,很多都喜欢配平,他可不想跟人来一段感情纠葛,尤其是醉酒后,特容易出现些先婚后爱带球跑之类的可怕剧情。 掀开被子下了床,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踉跄了下,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痛得秦追倒抽一口凉气。 大脑终于迟钝地开机。 想起来了。 昨晚是菲尼克斯送自己回来的。 秦追发出爆鸣。 他单腿蹦跳着冲出去,一把推开了门—— “砰!” 菲尼克斯连着倒退了好几步,还维持着那个敲门的动作。 然后,在秦追的震惊目光中,缓缓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好疼……” 说话间,就已经红了眼圈,长睫毛挂起了泪水。 不愧是渣贱文里的受。 这么容易就能触发红眼技能! 秦追以前在书店打工,整理小说时无意翻阅几本,总能看到类似“掐腰,红眼,所有人都炸了”的言论,当时他还不理解,眼尾能说红就红吗? 可现在亲眼看到了,他终于可以理解霸总渣攻的感受了。 真的很想用大拇指狠狠地擦过,把那泫然欲泣的神情,揉得更加破碎。 再也不喝酒了,误事。 “用冰块敷一下?” 秦追趔趄着坐回沙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见对方继续幽幽开口。 “反正学校也把我开除了,超市那边刚联系过,说我无故旷工,今天也不用再去上班了。” 菲尼克斯已经自来熟地打开冰箱,从下面找出雪糕,用一块干净的毛巾包好。 “我现在……也挺迷茫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半跪在秦追面前,柔顺的长发落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所以起码,让我帮个忙吧,也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 菲尼克斯仰起脸,不卑不亢地看着对方。 秦追震惊到了。 这么惨吗! 已经开始走剧情了? “你和傅明寒是怎么回事?” 犹豫的时间很短,还是开口询问。 菲尼克斯抬起了秦追的小腿,放在膝盖上,就要撩起裤管。 “别……”秦追略带尴尬地制止,“我自己来就行。” “都坦诚点吧,”菲尼克斯没停下动作,“能认识就挺有缘分的。” 语气轻柔,但手上的力道和淡淡的压迫感,令人无法抗拒。 冰凉的毛巾贴住红肿的皮肤,淡青的血管在微微地跳动,菲尼克斯握住那纤细的脚踝,不动声色地感受对方平稳的气息。 秦追对别人碰触自己,似乎没有太大反应。 很多医生在这方面都有点极端。 要么洁癖,要么随意。 秦追则是看淡了。 被人这样捉着脚踝,也不算啥。 外科手术前的备皮刮毛,轮值肛肠科时的匪夷所思,对于秦追而言,心如止水,毫不尴尬。 毕竟相比较袒露身体,表达自己的脆弱是件更亲密的事。 “所以,现在什么情况了?” 菲尼克斯笑出个很浅的酒窝:“算是走投无路了。” 宿醉的头晕仿佛在此刻姗姗来迟。 秦追一时有点无法呼吸。 妈耶。 菲尼克斯简直在发光。 半跪在地上,前倾着上半身握住自己的脚踝,几缕散落的长发垂下,随着动作,轻轻地晃动,而那笑起来时的样子—— 总而言之,秦追的春心微妙地荡漾了那么下。 不会有人对美视而不见。 他不傻又不瞎,自然能感受到菲尼克斯这张脸,对于那群渣攻而言,是多么惊人的诱惑。 所以他没忍住,伸手戳了下。 脸颊软软的。 菲尼克斯笑着松开了手,眉眼舒展又漂亮,像包着层玻璃纸的剔透硬糖。 “怎么?” “没事,”秦追收回手,神色不变,“我在想该怎么帮助你。” 菲尼克斯却很认真地摇头:“不行,不能连累你的。” 秦追思索片刻,大惊失色道:“你不会已经喜欢上傅明寒了吧?” 把渣攻揍成那种形状,却还惦记着,这不就是相爱相杀! 别说,如果不是追妻火葬场文的话,还真有点好磕。 风流浪荡霸道总裁攻×美艳动人纯真小白花受,关键词,年上,颜控,双强,古早虐恋! 但偏偏他知道剧情,知晓最后菲尼克斯会被虐到什么地步,惨烈到心尖都打颤。 交代完事情,秦追拉着菲尼克斯站到师父师伯面前,菲尼克斯站得笔直,毫不犹豫地低头:“师父!” 这架势和当初六人组齐齐对秦简弯腰叫“干妈”差不多,那点差别就是现在弯腰的只有秦追和菲尼克斯。 侯盛元看着两米高的金发美男子,数句话语在脑海里滑过,说不出口只能憋回去。 徒弟找男人都算了,还找个这么大号的,这就算有十五年的武功打底,闪着腰的风险也不小啊。 可是大庭广众的,对徒弟叮嘱那些私密话又太为老不尊,侯盛元到底是个清朝出生长大的人,骨子里还有几分传统,因而只能在心中纠结,表情十分微妙,应了一声:“嗯。” 还是卫盛炎沉稳地叮嘱起来:“你们好好过日子,保护好自己,此事到底不为世俗所容,低调些,若是日后吵了架,也不要上头,互相体谅一下,好好的。” 送走了要回国的一行人,秦追也和菲尼克斯踏上了回瑞士的船。 诺贝尔颁奖典礼是在12月,这次坐船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在家里过西方最重视的圣诞节。 菲尼克斯对秦追说:“我给妈妈拍了电报,她回复说,很羡慕我能和天使一起吃平安夜大餐。” 秦追双手背负身后,昂起下巴:“先说好,火鸡太柴了,我不吃。” 菲尼克斯自信哼笑:“等着吧,我会用厨艺折服你的,我烤得苹果派可好吃了。” 秦追开口欲言。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话,偏偏又是罗恩。 罗恩又吩咐了小圆子一句:“这两日御花园风大,带件披风。” 他似笑非笑:“我养了这么些天了,要是让人着凉了” 正好有机会把上次的事儿一起罚了。 小圆子心里嘀咕您记仇还真是第一位,面上忙拱手应下:“是,奴才遵命。” 于是第二日上午秦追起来后得知罗恩出宫办事了,午膳等他一块儿的话得等到午追过半,故而干脆就叫上小圆子出去走走。 小圆子挑了件厚一点的披风,秦追身边都是会武的,哪怕是婢女,武功也不差。 都是罗恩亲自挑、点名点出来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皇子里就找得着这一个好拿捏的,死了你们能让皇帝活过来生个小的给我放龙椅上?” 菲尼克斯:“少放糖,我知道。” 秦追只能回他一句著名小品台词:“恭喜你,学会抢答了。” 秦追思考了一阵:“哦,我记得他,他的妻子曾经带他来找我开中药,他现在能恢复上台了吗?” 格里沙说:“是,这是他的复出之舞,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彼得格勒的业界人士普遍认为他的水平依然远超常人,是值得人民去观赏的艺术。” 戏院里早已满座,只因年禄班到了这来,班主柳如珑是旦角里有名的人物,头一号的彩旦,可若换了刀马旦的打扮,依然是俏得很,头牌则是大武生金子来,那一曲《夜奔》是再也没人唱得过他的! 再有新晋的花脸霸王桂之岚,有名的旦角儿封之蕊,都是梨园中闯出赫赫名头的名角儿。 人声鼎沸中,台上的角儿们用一出出戏演绎悲欢离合,看客们轰然叫好,掌声如雷。 柳如珑难得上了《棋盘山》,演了那英气娇媚的窦仙童,嗓音清亮,唱工惊艳四座。 有老戏迷纷纷惊叹:“柳老板今日是一点也不惜力,十二成的功力都发了出来了!” “好,柳老板这戏不亚于当年!” 还有新戏迷惊道:“真真厉害,往日都不曾看柳老板拿出这等绝活!” 国家歌剧和芭蕾舞艺术院中,许多老师、学者、作家、工人坐在座位上,惊叹地看着会被后世称为“舞神”的尼金斯基演绎《牧神的午后》。 尼金斯基的动作优雅、流畅如同奔涌的水流,隐含一丝古拙的魅。 有摄像头对准了舞台,无比珍惜地将尼金斯基的舞姿记录下来,好留给那些同样爱好舞蹈的后人。 在不同的地方,不同国度的人群观赏着不同的艺术。 秦追手指轻轻一勾,像是勾住格里沙的手指。 瑞士,罗恩正在拍摄电影,卓别林在他旁边设计着动作,他们说好要为接下来的戏搭配《拉罗D小调西班牙交响曲》。 费城,菲尼克斯牵着诺米的手落座,拉赫玛尼诺夫即将上台。 知惠和杨晓一在餐厅正中央的舞池中,伴随着乐队的伴奏,正在跳一曲探戈。 露娜在印加人的围绕中,起身在火堆旁跳起原始的舞蹈。 弦将他们牵在一处,不同的舞乐不仅没有让他们感到嘈杂,反而让他们共享了彼此的喜悦与心中所思所想。 六根弦中有一根是最特殊的,那既是弦,也可以理解成一种粒子,它稳定而极具吸引力,可以将其他的弦牢牢吸在身边,在更高的维度中,使弦的主人们相依相偎。 秦追想,我一定在出生前就到了妈妈的肚子里,隔着她的肚皮听到过这些声音。 直到一场戏完,京胡与锣的声音隐去,年禄班所有人聚到台上,对戏迷们挥手、行礼。 秦追抱起那花篮,一步一步向舞台走去。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与伙伴们初见的模样,并庆幸往后能一路同行。 他走到舞台上,将花篮递给柳如珑:“柳老板,风采不减当年啊。” 柳如珑接过花,打量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打趣道:“秦老板,您如今也是真正风华绝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