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云程》
1. 红烛暗影
京城的夏日,骄阳似火,闷热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角落,即便是尚书府这等深宅大院,也未能幸免。
雕花窗棂透进细碎的光影,洒在苏清如的闺阁之中,映照着她略显清冷的面容。
前世,她为权倾朝野的女相司徽音,于朝堂之上纵横捭阖,令众人敬畏有加。岂料一朝变故,魂灵竟附身于尚书府中,成了那备受冷落、无人疼惜的嫡小姐苏清如。
这般诡谲之事,竟真切地降临在自己身上。然为求生存,她别无他法,只能屈从命运的安排,顶着苏清如这个身份,从此以新面目行走于世。
今日,便是她奉旨出嫁的日子,外头的喧嚣声一波一波地涌进她的耳中。
她移至窗前,目光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窗纱,望向庭院。
只见尚书府为她准备的嫁妆,从她这小小的闺阁,浩浩荡荡地一路摆到了府门,那阵仗,若是不明就里之人瞧见,定会以为这是府上最受宠的千金出嫁。
苏清如心中疑惑。这具身体原主的过往岁月里,她在府中受尽冷眼,吃穿用度皆是次等,与这奢华的嫁妆场面形成了鲜明至极的反差。
她款步走出闺阁,来到那一排嫁妆箱前。
身旁的丫鬟婆子们见她出来,忙恭敬行礼,眼神却透着几分惊讶,似是未曾料到这位平日里寡言少语、从不争风的小姐会对嫁妆感兴趣。
苏清如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一箱嫁妆前,手搭在箱盖上,稍一用力,箱盖开启,满目的银元宝映入眼帘。
苏清如俯身拿起一枚银元宝,翻转过来,底面那清晰的朝廷章子赫然在目。
前世,她曾殚精竭虑地弹劾朝中贪污一案,对国库的收支明细了如指掌,这朝廷章子底下的银元宝,来历绝非寻常。
以尚书一职的俸禄而言,一年不过寥寥几百两银子,即便加上些灰色收入,要凑齐这满满一箱打着朝廷印记的银元宝,也是绝无可能之事。
更何况,这还只是众多嫁妆箱中的一箱而已。
苏清如直起身来,环顾四周,一众下人皆低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她心中已然笃定,这嫁妆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下,她清冷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去,将父亲请来。”
不多时,尚书苏镇大步走进庭院,他身着朝服,虽已过中年,却依旧保养得当,只是此刻,脸上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耐。
“女儿唤为父何事?”苏镇开口问道,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温情。
苏清如微微欠身行礼,礼数周全,可眼神却犀利:
“父亲,女儿今日出嫁,自是感恩父亲筹备嫁妆之恩。只是,这一箱箱嫁妆,太过丰厚,女儿惶恐。”
说着,她指了指那箱银元宝,
“就如这箱中的银元宝,皆印有朝廷章子,女儿听闻,父亲一年俸禄不过几百两,如此多财物,不知从何而来?”
苏镇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镇定,呵斥道:
“放肆!你一个女子,懂什么朝堂之事、俸禄多少。这嫁妆自然是为父多年积攒,为的就是让你风风光光嫁入王府,莫要辜负圣上旨意。”
苏清如前世在朝堂与那些老狐狸周旋多年,这点掩饰的手段又怎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轻轻摇头:“父亲,您莫要瞒我。女儿虽足不出户,却也知晓,这等财物,来路不正,恐会给尚书府招来大祸。女儿不愿因这嫁妆,让苏家陷入险境,还望父亲收回。”
苏镇听了,怒从心头起,他本就不怎么在意这个女儿,如今被她当众戳穿,顿觉颜面无存:“你这逆女!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莫要胡言乱语,坏了兴致。嫁妆既已备好,岂有收回之理。”
苏清如却不为所动,再次说道:“父亲若执意如此,女儿便只能放弃这十里红妆,只愿清清白白嫁入王府,不沾染任何是非。”
苏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他的预想中,这个平日里逆来顺受的女儿,即便心存疑虑,也断不会在出嫁之时闹出这般动静。
可此刻,苏清如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同一棵傲雪寒梅,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一时间,庭院中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只有那夏日的蝉鸣,在枝头不知疲倦地聒噪着。
良久,苏镇咬了咬牙:“好,好,既然你如此固执,便依你所言。这嫁妆,我收回去。”
说罢,他甩袖而去,背影透着几分狼狈。
苏清如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今日此举,彻底与尚书府决裂,此番嫁入王府,往后的路,怕是只能靠自己走了。
可她不怕,前世身为女相,谋略满腹,如今既已重来,定要查清自己前世被害之冤,将那些魑魅魍魉一一揪出,再酬旧志。
丫鬟们忙着将嫁妆搬回库房,苏清如则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独自一人,一袭红衣,稳步走向那顶等待已久的花轿。
她掀起轿帘,坐了进去,轿内闷热昏暗。
随着一声“起轿”,花轿晃晃悠悠地启程,向着王府而去。
……
行至京城的五皇子翰王府邸,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将整座府邸映照得如白昼一般。
各方宾客纷纷携礼而至,此刻都聚集在府邸门口,翘首以盼,想要一睹这对新人。
苏清如的花轿稳稳地停在了府门前,轿帘轻轻晃动。
随着一声“落轿”,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顶花轿。
高长泽身着一身华丽的红色喜服,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嘴角挂着笑意,大步流星地走向花轿,亲自迎接新娘。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伸出手,掀起轿帘,俄顷,苏清如那张清丽绝俗的面容映入众人眼帘。
苏清如踏出花轿,扶住高长泽手腕,指尖轻搭在他的脉搏之上。
她指尖探得这脉力流畅顺滑,没有花天酒地者的涩滞之感,脉象充实有力,倒像是个常年习武、功底深厚之辈。
苏清如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前世身为当朝女相,对各位皇子的情况虽说不上了若指掌,但也略知一二。
这位五皇子高长泽,乃宫女所生,在诸多出色的皇子当中,一直默默无闻,并不起眼。
朝堂上商议立储之事时,众人提及他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从未被真正纳入权力角逐的棋局之中。
高长泽未察觉到苏清如的异样,他面带微笑,与她一同在宾客们的祝福声中步入府邸。
一路上,他应对自如,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子风范,可苏清如却越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今日这大婚,怕也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应付完一众宾客,高长泽在旁人的催促下,走向新房。
夜已深,月光如水,洒在王府的庭院中,为这喜庆的日子添了几分静谧。
新房内,红烛摇曳,暖香四溢。
苏清如静静地坐在床边,凤冠霞帔下的面容透着几分清冷。
高长泽推门而入,脚步略带些微醺的踉跄,当他的视线落在苏清如身上,眼眸之中蓦地闪过一缕亮色。
“娘子,久等了。”高长泽笑着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醉意,一步步向苏清如靠近。
苏清如的双眸冷冽而漠然。
这传闻中整日溺于风月场,沉醉不知归路的五皇子,岂是她能轻易托付真心之人?
当下冷声道:“五皇子,请自重。”
高长泽却仿若未闻,依旧朝她伸出手,想要亲近。
苏清如旋身侧避,言辞更添冷峭,尽显疏离之态:
“听闻五皇子平日里花天酒地,流连花丛,如此行径,怎配为人夫?”
高长泽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收回,唇角漫起一抹嗤笑,满是嘲弄:
“哼,苏小姐又好到哪里去?传闻苏小姐在尚书府清冷孤傲,待人冷漠,如今看来,果不其然。这新婚之夜,就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莫不是心里还藏着什么人?”
苏清如前世一心为朝堂,为百姓,从未有过儿女私情,如今却被这般污蔑:
“五皇子莫要信口胡诌,我苏清如行得正坐得端。倒是您,顶着皇子的名号,却不思进取,只知吃喝玩乐,可对得起圣上的期许?”
双方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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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言辞,分毫不让。
苏清如因情绪激愤难抑,身形微晃间,衣袖不慎拂过案几,那桌上茶杯“哐当”一声滚落。
茶水飞溅,须臾间便洇湿了大片床榻。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听到声响,前来查看。
高长泽眼神一凛,来不及多想,迅速伸手拉住苏清如,躲到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空间狭小,两人被迫近距离接触。
苏清如能清晰地感受到高长泽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让她脸颊微微泛红。
高长泽亦是如此,苏清如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令他心乱如麻。
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
脚步声在房内停顿了片刻,随后又渐渐远去。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从屏风后走出。
新房之内,红烛高烧,焰苗摇曳不定。
苏清如与高长泽相对而立,方才那一番言语交锋,让本应温馨的洞房花烛夜,变得剑拔弩张。
苏清如紧紧盯着高长泽,她方才在近距离接触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高长泽身上虽有淡淡的酒气,但气息平稳,眼神清明,步履稳健,根本没有半分醉酒之人该有的混沌与踉跄。
甚至,她敢断定,他极有可能滴酒未沾,只是故意在身上洒了些酒水,佯装成醉态。
想到此处,苏清如柳眉轻挑,语气挟着几分嗔怒质问之意:
“五皇子,您这戏倒是演得逼真,只是您平日里那副醉卧花丛的模样,莫不是装给世人看的?今日又为何要在妾身面前这般伪装?”
高长泽心没想到自己这精心伪装竟如此轻易地被苏清如识破。
他满不在乎地歪坐在椅子上,试图敷衍过去:
“苏小姐这话从何说起?今日大婚,高兴之余多饮了几杯,这酒劲上来,有些失态罢了。”
苏清如岂会被这等拙劣借口糊弄。
她冷笑一声:“五皇子,您就别再遮掩了。您身上酒气虽有,可呼吸平稳,步伐不乱,哪里像是喝醉之人?您这般作为,究竟有何目的?”
高长泽见谎言被彻底揭穿,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正此之时,屋外遽然传来一阵纷扰之声,瞬间打破屋内凝滞的僵局。
高长泽脸色一变,来不及多想,本能地迅速转身,将苏清如紧紧护在身后。
只见他身姿矫健,眨眼间已抽出腰间佩剑,剑刃于摇曳烛光中闪烁着寒光。
几乎是同一瞬间,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身着黑衣、蒙着脸的刺客闯入,手持利刃,直逼二人而来。
高长泽大喝一声:“何方贼子,竟敢夜闯王府!”
言罢,他挥剑而上,与刺客展开了激烈拼杀。
苏清如躲在高长泽身后,目光紧锁他的背影。
看来自己并未猜错,高长泽平日里塑造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掀不起一丝波澜。
在高长泽的奋力抵抗下,刺客不一会就倒下了,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
高长泽收剑回鞘,微微喘着粗气,转身看向苏清如。
他的脸上溅了几滴鲜血,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可眼神中却透着关切:
“苏小姐,你没事吧?”
苏清如回过神来,轻轻摇头:“妾身无事,多谢五皇子相救。”
高长泽似是看出了苏清如眼中的疑虑,他微微皱眉,刚想开口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清如打破沉默,轻声问道:“五皇子,您可知这刺客是何人所派?您怎会惹上这般杀身之祸?”
高长泽苦笑一声:“王妃,此事说来话长,眼下并非详谈之时。这王府今夜怕是不安全,你且随我去个隐蔽之处。”
说罢,他不等苏清如回应,便拉着她匆匆踏入房间后的密室,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隐隐还有陈旧书卷的味道。
高长泽低声道:“王妃尽管放心,这是个安全的地方,待刺客之事平息,我自会向你解释清楚。”
言罢,高长泽甩袖而去,只留下苏清如一人独守空房。
2. 休戚与共
晨曦初透,王府内便忙碌起来。
苏清如一夜未眠,身着华服,头戴珠翠,凤冠上的明珠在微光中闪烁。高长泽亦是一身朝服,可眉间隐有忧色。
入宫途中,马车辘辘。
苏清如轻声开口:“殿下,昨夜刺客一事,今日面圣,可得斟酌言辞。”
高长泽微微点头:“本王知晓,只是怕有人借机生事。”
行至宫门前,二人下了马车,徒步前行。
宫廷侍卫林立,朱红的宫墙高耸,透着威严压抑之感。
踏入大殿,皇帝高坐龙椅之上,皇后端庄于侧,太后眼神深邃,目光扫过二人。
高长泽与苏清如跪地行礼,山呼万岁。
礼毕,皇帝开口:“起来吧,新婚燕尔,可还顺遂?”
高长泽恭敬回道:“多谢父皇关心,一切尚好。”苏清如亦垂首应和。
此时,皇后却轻笑一声:“听闻昨夜翰王府进了刺客,这大婚之日,怎生如此不太平?长泽,你可有何解释?”
高长泽面上镇定自若:“母后,不过是些小贼,妄图惊扰儿臣与王妃,已被儿臣拿下,正交由刑部严查。”
太后一脸肃穆,插话道:“严查自是应当,只是这京城安保森严,刺客怎会轻易潜入王府?莫不是你在外结了什么仇家,连累皇家颜面。”
高长泽正要辩解,苏清如上前一步:“皇祖母、父皇、母后,臣妾以为,此事或有隐情。臣妾嫁入王府不过一日,却察觉王府上下似被人暗中窥探,臣妾猜想,会不会是冲着王府近来所查之事而来?”
众人皆是一惊,皇帝目光陡然锐利:“所查何事?翰王,你有何事瞒着朕?”
高长泽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通传:“二皇子到!”
只见二皇子高长轩大步走进,跪地请安后,起身笑道:“父皇,儿臣听闻五弟昨夜遇刺,特来探望。”
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高长泽与苏清如,又接着说:
“儿臣还听闻,刑部在查刺客来历之时,发现与五弟前些时日频繁出入的一处暗庄有关,父皇,这皇家威严可容不得半点玷污啊。”
高长泽脸色一变,他知道这是二皇子蓄意陷害。
那暗庄本是他为搜集朝堂贪腐证据所设,对外不过是个普通庄子,如今被二皇子歪曲事实。
皇帝的脸色阴沉,怒喝道:“翰王,你作何解释?”
高长泽刚要开口,苏清如却抢先说道:“父皇,臣妾愿与殿下一同彻查此事,给皇家一个交代,只是恳请父皇给些时日,莫让奸人得逞,混淆视听。”
皇帝沉思片刻,点头应允:“好,既如此,半月之内,你们务必查清,否则,严惩不贷。”
苏清如上前盈盈下拜:“父皇,臣妾斗胆请命,只需一日,一日之内便能查清。”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皇帝微微坐直身子,盯着苏清如:“哦?你一介女流,有何能耐竟夸下如此海口?”
苏清如不卑不亢,微微抬起头:“父皇,刺客一事,时间拖得越久,背后之人定会有所动作,销毁证据,到那时真相就会变得更加模糊。臣妾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定能在一日之内寻得真相。”
皇帝凝视她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好,既如此,朕便准了你。若一日之内查不出真相,莫怪朕无情。”
苏清如谢恩起身,与高长泽一同退出大殿。
回王府的路上,高长泽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不解与担忧,他猛地转身,面向苏清如,口吻里含着几分质问:
“你究竟哪来的底气?这皇宫内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一日之内查出真相,谈何容易?你莫要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苏清如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平裙摆的褶皱,神色平静地解释道:
“殿下,您想想,如今这事儿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各方势力都在观望。我们若不能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背后策划此事之人就有越多的时间来布局,销毁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到时候别说查出真相,怕是连一点头绪都寻不到了。”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车窗外:
“再看殿下您,身为五皇子,一直以来被视作闲散之人,不被重视。其他皇子呢,大皇子母族势力庞大,在朝堂根基深厚,一直觊觎皇位;二皇子表面温和,实则心机深沉,拉拢了不少朝臣;三皇子醉心文学,看似无意皇位之争,可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在韬光养晦。他们如今见您大婚,怕您借助王妃之力,或是有了新的倚仗,开始有所动作,这刺客一事,大概率是他们其中一人所为,目的就是打乱您的阵脚,或是在父皇面前抹黑您。”
高长泽静静地听着,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敢的决断力。
“王妃,您的分析鞭辟入里,本王佩服。只是这事儿太危险了,本王实在不想让您趟这趟浑水。您本可以在王府安稳度日,何苦卷入这等纷争。”
苏清如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殿下,您忘了,我既入翰王府,成了这翰王妃,你我夫妻一体,命运自是休戚与共。”
回到王府,苏清如立刻吩咐丫鬟准备笔墨纸砚,她坐在书桌前。高长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殿下,欲破当下困局,须得从王府内部查起,尤其是昨夜值守的侍卫,他们乃关键一环。”苏清如轻声开口。
高长泽心领神会,即刻传令召集所有昨夜当值之人。
须臾,一众侍卫在庭院中战战兢兢地站成一排,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前方。
苏清如逐一扫过众人面庞。
她停在一名眼神闪躲、额角渗汗的侍卫面前,轻声问道:“昨夜值守,可曾察觉异样?”
那侍卫身子猛地一抖,结结巴巴回道:“小……小的并未察觉,一切如常。”
苏清如冷笑一声:“哦?既一切如常,你为何如此慌张?”
侍卫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再难言语。
苏清如转头看向高长泽,目光交汇,彼此心领神会。
高长泽沉声喝道:“拖下去,严加审问!”
随后,苏清如又细细盘查其他侍卫,逐渐拼凑出线索——昨夜丑时,有一队巡逻侍卫曾无故离岗片刻,而刺客闯入路径恰与那离岗之处紧密相连。
沿着刺客闯入路径,苏清如与高长泽一路勘察。
王府的高墙巍峨,本应是固若金汤的防线,然而墙角处,带着隐秘的攀爬痕迹、被破坏的暗哨机关。
苏清如俯身查看:“能如此精准知晓王府防卫弱点,熟悉巡逻规律,必是王府内部有人勾结外敌。”
夜色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王府内灯火阑珊。
苏清如与高长泽在书房中,就着烛火,仔细比对线索,找出了内奸之名。
猝然,窗外黑影一闪,数名刺客余党闯入,直逼二人而来。
高长泽反应迅速,抽剑护在苏清如身前,剑花飞舞,与刺客展开殊死搏斗。苏清如亦临危不乱,寻机反击,可是敌众我寡,局势险峻。
混战中,一名刺客瞅准苏清如破绽,挺剑刺来,高长泽见状,毫不犹豫地侧身挡去,利刃瞬间刺入他的肩胛,鲜血汩汩涌出。
苏清如惊呼:“殿下!”
她从未想过,与高长泽相识不过一日,他竟会毫不犹豫地为她舍身相护。
高长泽强忍着剧痛,挤出一丝微笑,想要安慰苏清如,可嘴角刚上扬,便因疼痛而扭曲:
“别管我,抓住他们!”
苏清如眼眶泛红,却知此刻不能乱了阵脚,她拼尽全力,与受伤的高长泽相互配合。
待终于击退刺客,苏清如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她踉跄着奔到高长泽身边,双手颤抖着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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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殿下,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高长泽望着满脸泪痕的苏清如,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可终究还是力不从心,缓缓闭上了双眼。
“殿下!”苏清如惊恐地大喊,紧紧抱着高长泽。
“快传,传御医!”
此时,夜色已深,万籁俱寂,苏清如望着重伤的高长泽,心急如焚。
但她清楚,若不即刻将真相呈于皇帝面前,之前努力皆会付诸东流。
安置好高才泽后,她匆匆奔至马厩,牵出一匹骏马,翻身上马,一路策马扬鞭,向着皇宫飞驰而去。
月光下,苏清如身着一袭紧身黑衣,长发随风飞扬,手上还沾着高长泽的鲜血。
马蹄声在空旷的京城街道上回响,惊起一片夜鸦。
不多时,皇宫巍峨的宫门映入眼帘,苏清如勒马停住,疾步走向宫门。
守卫见她这般模样,欲上前阻拦,苏清如高声喝道:“我乃翰王妃,有要事面圣,耽误不得!”
守卫见她神色焦急,不敢耽搁,赶忙通传。
苏清如一路疾行,直奔大殿,踏入殿内,她扑通一声跪地,将收集的证据——侍卫的供词、刺客遗留的信物、内奸传递消息的密函等,呈于皇帝面前,声音略带哽咽:
“父皇,儿臣不负所望,查清刺客真相,请父皇过目。”
皇帝接过证据,细细翻阅,脸色愈发阴沉,厉声怒叱:“大胆逆贼,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如此胡作非为!”
当即下旨,命御林军将涉及的逆党全部押入诏狱,严惩不贷。
苏清如办妥此事,身心俱疲,匆忙回府。
府内下人早已手忙脚乱地照料高长泽,她奔至床边,只见高长泽的双眼眸此刻紧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毫无血色。
看着昏迷不醒的高长泽,她泪水夺眶而出:“殿下,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高长泽的安危,已然与她的心跳紧紧相连。
她守在床边,直至高长泽悠悠转醒,才稍稍安心。
苏清如强打起精神,着手整理被刺客弄的一片杂乱的书房。
烛光摇曳,她在废墟般的书房中仔细翻找,试图还原被破坏的资料。
不经意间,她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暗格,打开暗格,里面竟是一些与朝堂有关的卷宗,纸张泛黄,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卷宗中不仅记录着朝堂上诸多悬而未决的案件详情,还夹杂着一些其他朝堂案卷的副本,似是有人刻意收集整理。
苏清如满心疑惑,坐于案前,就着烛火细细阅读这些卷宗。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目光紧锁那泛黄的纸张,努力从字里行间找到关联。
正沉浸其中时,高长泽的贴身侍卫云戟匆匆走进,低声道:“王妃,天色已晚,您早些歇息吧。”
言罢,云戟疾步上前,将案前的卷宗迅速收起,躬身说道:“王妃,这些卷宗殿下未曾允准,实在不便让您过目。”
苏清如只好起身回房,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暗格之中的卷宗,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徘徊闪现,她拼凑着每一个细节,试图觅得前世蒙冤致死的关键线索,却一无所获。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苏清如的脸上,她起身,简单洗漱后,便步履匆匆,径直朝着书房而去,一心想要细细查看那些卷宗。
待她推开书房那扇陈旧木门,原本放置在暗格的那些卷宗已然不见踪影。
“不可能,怎么会……”苏清如低声呢喃。
苏清如不禁回忆起昨晚云戟以高长泽未允准为由收走卷宗,定是藏到了别处。
可高长泽为何要这么做呢?他究竟还隐瞒了多少事情?
3. 血笺危途
晨晖透过雕花窗棂,细碎地洒在翰王府的书房内,空气中的尘埃似点点金星在光柱里飞舞。
苏清如身着一袭月白锦袍,发丝简单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边,更添几分温婉。
她正专注地在书房中翻找着,试图从这满是旧物的角落探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竟是一块通体温润的玉佩,羊脂玉的质地在微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触手生温。翻转过来,背面赫然刻着“泽郎”二字,字体刚劲有力又不失飘逸。
“你在这儿做什么?”一道低沉而略带愠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清如一激灵,回首望去,高长泽不知何时已踏入书房,他上前夺过玉佩,眼中满是警惕。
苏清如微微仰头,直视着他的双眸,不答反问:
“这玉佩可是哪位心心念念的女子送与殿下的?瞧这‘泽郎’二字,亲昵得很呢。”
可她心底又莫名泛起酸意。
高长泽一怔,没料到她会这般问,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是母妃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言罢,他轻轻摩挲着玉佩,苏清如从未见过他这般深情模样。
少顷,高长泽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苏清如,将手中的玉佩递还给她,轻声说道:“如今,我把它赠予你。”
苏清如呼吸瞬间凝滞,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到他的指尖,接过玉佩,顿觉滚烫。
她微微垂眸,眼波流转,随即扬起一抹娇俏的笑意,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肉麻语调唤道:“泽郎……”
这一声唤得高长泽心间涟漪阵阵。
苏清如顺势便切入正题,试探道:“泽郎,我方才在这儿整理书卷,发现一些卷宗不见了,你可知它们的去处?”
她眨眨眼睛,看似无辜,满心期待能从他口中套出些线索。
高长泽却瞬息回过神来,他微微退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语气带着几分疏离与警告:“王妃,府中诸事繁杂,有些东西你不必知晓,莫要再打探卷宗之事。”
苏清如心下一沉,本以为凭借方才那番亲昵能让他松口,没想到竟碰了个钉子。
她不由得有些生气,腮帮子微微鼓起,可又深知自己私探书房本就不占理,只得把这股气憋了回去。
但她终究还是不舍,上前一步,拉住高长泽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软糯地求道:“泽郎,你就告诉我吧,那些卷宗或许对咱们有帮助呢。”
高长泽却不为所动,轻轻挣脱她的手,
刚要开口,门外丫鬟的声音打破了僵局:“王妃,有您的信。”
苏清如快步走出书房,接过信,拆开封口,一行刺目的血字映入眼帘——“女儿,救为父”。
这字迹虽潦草,但的确是苏镇的笔迹。
尽管她是魂穿而来,可这具身体与尚书苏镇的血缘羁绊是实打实的,她又怎能忍心见死不救?
“这信从何而来?”苏清如问向丫鬟。
丫鬟怯生生地答道:“是个小厮模样的人送来的,神色匆匆,只说务必交到王妃手中。”
沉思片刻,她唤来心腹侍卫,低声吩咐道:“你速去调查今日送信小厮的来路,看他是否与尚书府有关联,行事务必小心,切莫打草惊蛇。”
待到侍卫回来得到确切消息,
苏清如转身对高长泽道:“我得去一趟。”
高长泽上前一步,满脸担忧:“我与你同去。”
苏清如却坚定地摇头拒绝:“不,此事不知是何凶险,我不能连累你。你在府中准备好人手,随时应援我便可。”
说罢,她不等高长泽回应,点了几个精锐侍卫,翻身上马,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马蹄声如骤雨,在官道上扬起阵阵尘土。
苏清如手中紧紧攥着缰绳。城外山林茂密,道路渐窄。
行至一处偏僻山谷,苏清如勒马停下,环顾四周,寂静得有些凉意。
“王妃,此处透着古怪,咱们得小心。”侍卫头领低声提醒。
苏清如微微点头,示意众人下马,徒步前行。
刚踏入山谷,一阵阴森的笑声传来:“苏小姐,别来无恙啊。”
苏清如循声望去,只见一群黑衣人簇拥着一个被绑在树上的身影,正是尚书苏镇。
他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上淤青遍布,显然遭受了不少折磨。
“父亲!”苏清如惊呼一声,就要冲上前去,却被侍卫头领一把拉住:“王妃,小心有诈。”
黑衣人首领冷笑一声:“苏小姐倒是谨慎,不过今日你若想救你父亲,就乖乖听话。”
苏清如强压怒火,冷声道:“你们究竟想怎样?”
黑衣人头领发出一阵桀桀怪笑:“放了他?可以,只要苏小姐你肯一个人过来,乖乖跟我们走,否则,你父亲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他边说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时不时地在苏镇脖颈边比划着,吓得苏镇瑟缩了一下。
苏清如心中一紧,紧咬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她深知此番前去,必定凶多吉少,但望着父亲那满是哀求的双眼,她又怎能忍心弃之不顾?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决然应道:“好,我答应你们,放了我父亲!”
言罢,她翻身下马,稳步朝着黑衣人走去。
身后的侍卫们面露焦急之色,想要劝阻,苏清如回头,低声嘱咐:“务必将父亲平安护送回京城。”
侍卫们虽满心担忧,但也只能领命。
待苏清如走近,黑衣人迅速将她围住,粗暴地蒙上她的双眼,用绳索紧紧捆绑住她的双手,随后推搡着她向山谷深处走去。
苏清如脚步踉跄,一路上,她凭借着过人的听力,默默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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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的路径,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地形图。
不知走了多久,众人来到一处隐蔽之地。
待黑衣人放松警惕,开始交头接耳商讨下一步计划时,苏清如悄然发力,她自幼习武,虽双手被缚,却也懂得巧用巧劲。
她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绳索的束缚,那纤细的手腕被勒得通红,磨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
终于,绳索松动了些许,苏清如瞅准时机,猛地发力,挣脱了双手。
紧接着,她扯下眼罩,朝着离她最近的黑衣人扑去。
她拳脚并用,招式凌厉,一时间竟与黑衣人厮杀得难解难分,还占了上风。
岂料,就在她即将突围之际,变故突生。一支飞镖疾射而来,苏清如躲避不及,飞镖“噗”地一声射中她的大腿。
须臾,一阵剧痛袭来,她低头望去,只见镖身乌黑,显然淬了剧毒。
“这毒……”
紧接着,一股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她双腿一软,知晓这镖上所涂乃是软骨散,能让人瞬间丧失力气。
“想跑?哼,没那么容易!”黑衣人头领见状,指挥着手下上前,将瘫倒在地的苏清如重新拖起,一路拖拽着向更深的山林走去。
苏清如意识逐渐模糊,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如感觉自己被扔在了一处潮湿之地,耳边传来黑衣人的几句咒骂,随后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她强撑着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之中,四周丛林茂密,枝叶几乎将洞口完全遮蔽,洞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苏清如想要挪动身体,却发现双腿仿若有千斤重,每动一下,大腿处的伤口便传来钻心的疼痛,腥红的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涌流,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她咬着牙,用双手支撑着地面,试图撑起身体,可手臂却止不住地颤抖。
“我不能就这么倒下……”
她用仅存的力气,在山洞内艰难地爬行,每前进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夜幕缓缓地将整个山林笼罩。山间的温度急剧下降,苏清如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也渐渐发紫。
就在她快要陷入昏迷之际,一声声狼嚎划破夜空,凄厉而悠长。
苏清如被这狼嚎声惊得她浑身猛地打了个哆嗦,求生之欲,在心底翻涌如沸。
她尚有未竟之事,岂容命丧于此!
她继续在山洞内爬行,双手被尖锐的石头划破,鲜血淋漓,可她仿若浑然不觉疼痛。
然她尚未爬出数尺,那股蚀骨的无力之感再度席卷而来,她眼前漆黑一片,紧接着便瘫倒在地,昏厥不醒。
苏清如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色苍白如纸,大腿处的伤口仍在不断渗出血液,在她身下汇聚成一小滩。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喘息都显得无比艰难。
4. 险途谋胜
翌日破晓,微光透过枝叶洒落在山洞。苏清如缓缓睁眼,只见斑驳石壁,地上光影细碎。
她强撑着起身,凭借对草药的了解,在洞口找到车前草,嚼碎敷在伤口,又服下些草药,就着积水恢复体力,随后摘野果狼吞虎咽地吃下。
腹中有食,精力稍复,她抬眸四望,此地绝非久留之所,当务之急,是为后续的行动筹谋。
她在山洞内外仔细搜寻,用藤蔓、石块和树枝制作石斧与绊索机关,反复打磨、捆绑并精心伪装,使其隐蔽。制作过程中,苏清如始终高度警惕。
她发现绑匪运送她时留下的痕迹,折断的树枝、被踩踏的草丛和掉落的布条,便沿着痕迹,小心翼翼地朝绑匪窝靠近。
绑匪窝位于山林深处的一处隐蔽山谷中,四周荆棘丛生,枝蔓交错。
苏清如躲在一棵大树后,仔细观察着窝点的情况。
“原来是一伙山贼在此落草,今日叫我撞上,必当将其一举歼灭,以靖乾坤!”她心内暗自筹思。
只见几个山贼正围坐在篝火旁手持酒壶,仰头痛饮,神色酣畅。
“这次可真险,差点就让那丫头跑了。上头说了,要是任务搞砸,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一个满脸横肉的山贼仰头往嘴里猛灌着酒,一边嘟囔着。
另一个尖脸山贼接话道:“哼,怕个啥。咱们本就一无所有,还怕他们这些有身家的不成?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话虽如此,可我听说,这事儿背后没那么简单,好像牵扯到朝堂上的大人物……”一个声音压得极低的山贼刚开口,就被满脸横肉的山贼打断。
“行了,不该问的别瞎问,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等拿到钱,咱们远走高飞,逍遥自在去!”满脸横肉的山贼大声呵斥道。
苏清如躲在树后,将这些话听得真切。
她调整好呼吸,装作一副虚弱无助的样子,朝着山贼窝点徐行。
她螓首低垂,看似生怯,然双眸极快地扫视每一个山贼,将其身形、神态、手中兵刃一一洞察,不落下分毫。
她双手始终放在腰间的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刀,
“诸位好汉,饶小女子一命……”苏清如带着哭腔喊道。
山贼们听到声音,纷纷转过头来,看到是苏清如,脸上惊讶。
“这丫头,怎么没死?!”
那满脸横肉的山贼,神色凶狠,跨前一步,双拳紧握。
苏清如佯装惊恐,身躯瑟瑟,抖得愈发厉害,结结巴巴说道:
“大哥,小女子于这山林之中迷了路途,费了好大周折才寻到此处。诸位好汉行行好,饶小女子一条性命。”
尖脸山贼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你这小娘子,莫不是以为几句求饶便能了事?不过看你这副可怜样,就先留你一条命,等会儿给我们兄弟们好好乐呵乐呵。”说着,还舔了舔嘴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苏清如几欲作呕,然面上仍维持着那副惊恐惶然之态。
她徐徐踏入贼窝之中,顾盼间,将周遭情形尽收眼底。
她留意到篝火之畔横置着一把长刀,离她不过数步之遥,若能将此刀握于手中,与山贼相搏之时,胜算便又添几分。
正此时,一名山贼猛地跨步向前,欲擒住苏清如。
苏清如迅速从腰间抽出事先准备好的石斧,猛地一挥,砍在了那个山贼的手臂上。
山贼发出一声惨叫,其他山贼见状,纷纷抽出武器,朝着苏清如扑了过来。
只见满脸横肉的山贼怒吼着,挥舞着大刀,带着呼呼风声,直劈向苏清如的头顶。苏清如侧身一闪,那锋利的刀刃贴着她的衣衫划过,险之又险。
趁此时机,她脚下一勾,借助身旁一块凸起的石头,将另一个冲来的瘦高山贼绊倒。瘦高山贼重心不稳,向前扑去,脸重重地磕在地上,牙齿磕掉了几颗,鲜血瞬间从嘴角涌出。
苏清如不敢懈怠,余光瞥见左侧粗壮大树,树枝恰好可利用。她足尖轻点冲向大树,双手抓枝用力一荡,腾空而起,顺势踢中下方两个山贼脑袋,山贼顿时头晕目眩,脚步踉跄。
苏清如趁着混乱,摸到了篝火旁的长刀。她握住长刀,感受到刀柄传来的温热。
彼时,又有三个山贼呈三角之势将她围住。苏清如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刀一横,摆出防御姿态。
右侧山贼持木棍疾砸而来,苏清如手腕灵动一转,长刀精准砍断木棍;左侧山贼趁势扑上,她迅速后退一步,一脚踢中其膝盖,山贼当即跪倒;正前方山贼的斧头裹挟着风声劈至,她侧身一闪,反手刺中山贼腹部。
解决完这三人,苏清如已气喘吁吁,还有几个山贼在暗处伺机而动。
苏清如佯装体力不支,脚步踉跄地朝着布置机关的方向走去。
果然,几个山贼以为有机可乘,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就在他们踏入机关范围的瞬间,苏清如迅速按下手中机关的按钮。
只听“嗖”的一声,事先布置好的绊索机关瞬间发动,隐藏在草丛中的藤蔓猛地收紧,几个山贼被绊倒在地。锋利的木刺从四面八方弹出,扎进山贼的手臂、刺中他们的大腿,山贼们发出阵阵惨叫。
趁着山贼们混乱之际,苏清如迅速拿出用竹筒制成的简易吹箭筒。她将事先准备好的毒针放入吹箭筒中,深吸一口气,对准山贼们用力一吹。
毒针如雨点般射向山贼,转瞬之间,瘫倒了一片。
剩下的几个山贼见势不妙,想要逃跑。
“临阵脱逃可算不上好汉!”
苏清如怎会轻易放过他们,她抄起石斧,朝着逃跑的山贼疾追而去。
她看准时机,将手中的石斧用力掷出。石斧在空中旋转着,精准地击中了山贼的后背。山贼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看着眼前横七竖八的山贼尸体,最后一个山贼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求饶:“女侠!饶了我,饶了我吧!”
苏清如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解决你们这伙腌臜之徒,不过是举手之劳。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们劫持当朝尚书,还敢觊觎谋害本相……本翰王妃?!”
苏清如一时嘴快,好在四周并无熟识之人,赶忙改了口。
“我……我真不知啊,小的新来不久,发誓从未参与他们的恶事!”
这山贼的声音听起来倒是青涩稚嫩。
苏清如定睛细看,眼前这山贼,皮肤黝黑粗糙,身形单薄,瞧模样,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几岁了?”她开口问道,
“不到......不到十五。”这山贼紧张的嘴唇一直在哆嗦,连话也说不太清楚。
苏清如看到他这担惊受怕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但也总算放松了下来,前面一顿输出的招式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瘫坐在地上。
“年纪轻,四肢也健全,怎么想到来这当山贼?!”她对眼前这个小毛孩笑道。
“为了混口饭吃,当然,我也是被骗的!他们说这里顿顿有酒有肉,屋子不漏雨,冬天还不会挨冻!”这小山贼说到这时激动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但看着苏清如的眼神,很快又降了下去“所以,我就跟来了......”
“好一个有粮可食,有屋安居,有衣蔽体......”
苏清如看着这小毛贼清澈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在权贵眼中触手可及的愿望,却是底层贫苦百姓的毕生所求。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穆瑞生,带着祥瑞出生的瑞生,穆家庄的穆。”他或许是害怕极了,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穆家庄?!
多年前,一桩与穆家庄相关的离奇旧案曾在她手中草草了结,当时诸多疑点都被莫名掩盖,如今这个自称来自穆家庄的少年竟出现在山贼窝。
“瑞生,去吧。往后定要走正途,好好做人,若是再入歧途,下场便会同他们一般无二!”
苏清如声落,穆瑞生连忙朝她叩首,额头触地砰砰作响,随后起身,如惊弓之鸟般,撒腿便跑,眨眼间便隐没在山林深处,没了踪迹。
望着穆瑞生离去的背影,苏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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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留下了大片空白。他的出现太过蹊跷,却又难以言说。
想那往昔,朝堂之上,她身为丞相司徽音,行事皆循章法,权衡利弊,最忌感情用事,对他人心存怜悯,便是将利刃递与敌手,自掘坟墓。
可如今,她已非昔日朝堂上翻云覆雨之人,倒也愿凭这一腔善心,赌上一赌,权当是给自己、也给这误入歧途的少年,寻一条别样的出路。
稍作休憩,苏清如整衣束带,举步欲向山下而行,可伤口因为方才激烈的打斗再次撕裂,鲜血汩汩涌出,洇红了她的裙摆。
苏清如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之上,钻心的剧痛令她几近昏厥。
不过寥寥几步,双腿实在酥软难支,再次在原地倒了下去。
就在她意识逐渐消散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王妃!王妃!”呼喊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
来者正是高长泽,他还是昨日的一袭玄色锦袍模样,袍角沾满了泥土与草屑,平日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略显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
他疾奔到苏清如身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她轻轻扶起:“苏清如,苏清如,你醒醒!”
苏清如意识还有些模糊,待看清眼前之人是高长泽后,她苍白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调侃的笑意:
“哟,翰王殿下,这个时候才来,莫不是来邀功的?”
高长泽闻言,心中又气又急,却又无从发作。
一旁的贴身侍卫云戟连忙上前,向苏清如解释道:
“王妃,殿下已经不眠不休地寻了您一天一夜,把这整座山都翻了个遍,脚都磨出了好几个水泡,一刻都未曾停歇啊。”
苏清如听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哼,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只是做做样子罢了。”话虽如此,她望向高长泽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柔和。
高长泽小心翼翼地将苏清如抱在怀中,他带着众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回王府。
回到王府后,他命人取来最好的伤药。待处理好伤口,高长泽又将一碗滋补的汤药,端到苏清如面前:“把药喝了”
苏清如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汤药,她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看着身旁的高长泽,她忍不住说道:“泽郎,谢谢你的这些照顾。”
高长泽听了,刻意拉开些许距离,双手背于身后,一副威严模样:“‘泽郎’岂是你能贸然称之的?休得僭越!”
苏清如闻言,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回道:“是我唐突了,殿下。”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说完,高长泽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贴身侍卫云戟见状,赶忙疾步跟上,轻声问道:“殿下,今夜您又打算去往何处消遣呢?”
高长泽大声说道:“速速备上几壶上等烈酒,再唤上几个得力弟兄,随本王前往郊外狩猎。本王也着实该好好舒展舒展筋骨,一展身手了!”
走到门口时,他顿了一下,背对着苏清如,片刻后,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有什么事,叫下人便可。”
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苏清如独自坐在床边,她目光呆滞,直直地盯着那只已然空了的药碗,碗中残留的些许药渍,在昏黄烛光下,竟也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痴傻。
“泽郎?他既不想听,我还不愿叫呢!”碗里残余的药味,钻进鼻腔,恰似她此刻苦涩的心境。
“若是早听闻高长泽你是个浪荡子,本相当初就该在老皇帝面前狠狠参你一本!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被人冷落、随意拿捏的境地!”
借着窗外洒入的朦胧月光,她瞧见一个黑影在窗棂外一闪而过,动作极为敏捷。
苏清如迅速起身,顺手操起枕边的匕首,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户。就在她快要靠近时,那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转身欲逃。
“站住!”苏清如低喝一声,猛地推开窗户,纵身一跃追了出去。
月光下,她看清了那黑影的面容——是被她放走的小毛贼穆瑞生!
5. 鹿肉之局
“穆瑞生,你为何会在此处?”苏清如手持匕首,紧盯着他。
穆瑞生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慌乱地低下头。
“我……我只是路过,想来看看您是否安好。”穆瑞生结结巴巴地回答。
苏清如冷笑一声,
“路过?深更半夜,出现在王府,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如此好骗?”
穆瑞生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就在苏清如准备进一步逼问时,穆瑞生突然“扑”的一声跪在地上。
“王妃,求您救救我!我也是身不由己,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就会杀了我!”穆瑞生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他们是谁?到底要你做什么?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苏清如的语气冰冷,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穆瑞生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他们让我取得您的信任。至于后续的计划,他们还未完全告知我,只说等时机成熟,会有人联系我。”
苏清如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善念,竟被卷入了这样一个错综复杂的阴谋之中。她盯着跪在地上的穆瑞生,看到的只有恐惧与绝望。
“起来吧,既然你今日主动坦白,我便再信你一次。但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苏清如收起匕首,冷冷地说道。
穆瑞生如获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多谢王妃不杀之恩,我一定将功赎罪!”
苏清如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记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今晚的事。”
“王妃,求您收留我,我已然无家可归,实在无处可去了。”穆瑞生再次重重跪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愿一生为您效命,鞍前马后,绝无半句怨言。”
苏清如凝视着眼前的穆瑞生,身形单薄,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可怜。
“起来吧。”苏清如轻声说道,声音虽轻柔,却带着威严,“我且问你,你当真无亲无故,再无投靠之处?”
穆瑞生连连点头,哽咽着说:“千真万确,王妃。我自幼父母双亡,这些年四处漂泊。”
“罢了,我便收留你在王府做个杂役。但你要记住,王府规矩森严,若有任何不轨之举,休怪我手下无情。”
穆瑞生眼中惊喜,连忙叩谢:“多谢王妃大恩,小人定当遵守规矩,不敢有丝毫差错。”
“下去吧。”苏清如挥了挥手。
穆瑞生如释重负,他再次跪地叩谢,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
一夜无话,昨夜的疲惫尚未完全消散,留下的伤痛,仍在隐隐作祟。
她慵懒地坐起,伸手理了理鬓边凌乱的发丝,正欲起身,突然闻到一股奇香,带着焦香与醇厚肉味。
“这是……烤鹿肉的味道?”
她赶忙起身,随意地披上一件外袍,便循着香味,朝着庭院的方向走去。
当她踏入庭院,只见高长泽正悠然地坐在烤架前,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熟练地割着鹿肉,身旁的炭火熊熊燃烧,将鹿肉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几个侍卫身姿挺拔地站立在一旁,随时听候吩咐。
高长泽抬眸,瞧见苏清如走来,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轻轻挥了挥手,对身旁的侍卫说道:“你们都退下吧。”侍卫们领命,很快便消失在庭院的回廊之中。
“过来坐。”高长泽的声音没有了昨日的清冷,变得柔和起来,他割下一块鲜嫩的鹿肉,用匕首挑起,递向苏清如,“你伤还未愈,鹿肉大补,正适合你。”
苏清如微微颔首,接过鹿肉,在高长泽身旁坐下。
她轻轻咬了一口,鲜嫩的鹿肉在齿间散开,肉质紧实,香味醇厚,心情也随之愉悦了几分。
两人一时无言,唯有烤架上的炭火噼啪作响,以及偶尔传来的鹿肉烤制的滋滋声。
高长泽一边自顾自地割着鹿肉,一边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听闻,府中昨日多了一个奴仆,还是王妃你亲自收下的?”
苏清如心中一紧,她明白高长泽所指何人。
她咽下口中的鹿肉,神色坦然地说道:“正是。”
高长泽微微挑眉:“王妃心地善良,本王自然知晓。只是你莫要养狼为患才好。”
“殿下,我意已决,穆瑞生孤苦伶仃,实在可怜,我定要收留他在王府做杂役。”苏清如语气坚定。
高长泽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王妃,你太糊涂了!这穆瑞生出现得太过蹊跷,来路不明,谁人能断言他心怀坦荡,而非包藏祸心?收留他,无疑是在王府埋下隐患!”
苏清如微微仰起头,毫不退缩地直视高长泽的眼睛,反驳道:
“殿下,你仅凭无端猜测,便要将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拒之门外,未免太过冷酷。我亲眼所见,他于山贼手中瑟瑟发抖,那惊恐之态,决然不是佯装而出!”
高长泽双手抱胸,冷笑一声:“哼,人心难测,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表象。如今王府局势本就复杂,你怎能仅凭一时怜悯,就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
苏清如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
“殿下,我并非意气用事。穆瑞生虽出身不明,但我观其言行,举手投足间皆无半分恶念,断非心怀不轨之徒。”
“你这是妇人之仁!”高长泽忍不住厉声说道,“若其为敌之暗子,我等稍有差池,这王府上下便恐将万劫不复!”
苏清如心中一痛,眼眶微微泛红:“在殿下眼中,我便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我亦知晓其中利害,行事自会万般小心。只是殿下这般不信任我,实在让我心寒。”
高长泽看到苏清如泛红的眼眶,语气也缓和了些:“本王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本王不能拿你的安危和王府上下的性命冒险。”
苏清如却并不领情,她别过头去,倔强道:“殿下既如此担忧,那便由我一人承担后果。穆瑞生我是收定了,若真有变故,我自会向殿下请罪。”
“殿下,”云戟这时走了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昨日劫持王妃一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高长泽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本王还有些事,王妃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便是。”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原来他也并非如表面那般冷漠。
苏清如也站起身来,“殿下,臣...我也想知晓。”
高长泽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她略显憔悴的面容上多停留了几秒,轻声说道:
“你身子还未痊愈,还是安心在府中调养,待你身子大好,再与你细说不迟。”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可话语里的拒绝之意也十分明显。
“殿下,此事因我而起,我怎能置身事外?这王府之中,我也想为殿下分忧,为自己讨回公道。”她语气诚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高长泽微微叹了口气,眼中的犹豫之色更浓了。
“此事并非你想得那般简单,”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本王不能让你再次涉险。”
这句话像是在对苏清如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殿下,正因为此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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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我才更要参与。我相信,只要我们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定能揪出幕后黑手,还王府一片安宁。”
“夫妻”二字从她口中清晰吐出,高长泽原本平静的面庞上,微微一怔,“你……”刚开口,又抿紧嘴唇。
高长泽沉默了,他望向苏清如的目光,眼中的纠结里,多了一抹温柔。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勉强。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可擅自行动。”
苏清如连忙点头说道:“多谢殿下应允,我定当遵守。”
......
苏清如与贴身侍卫云戟,随高长泽一同踏入书房。
书房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映照着四周书架上的古籍,泛起一层暖黄的光晕。
刚一踏入,云戟便迅速回身,抬手将那厚重的木门稳稳合上,动作谨慎。门外,一群侍卫严密看守着。
高长泽径直走向书房中央的案几,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站定后,他微微转身,看向云戟,沉声道:
“云戟,把调查出来的事情,细细讲来。”
云戟闻言,面露难色,他微微低下头,目光闪躲,嘴唇微微开合,却迟迟未发出声音。
苏清如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探寻究竟,却见云戟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高长泽的衣袖,将他往一旁拽去。
云戟的动作极为迅速,眨眼间便与苏清如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凑近高长泽的耳边,压低声音,开始低声细语。那声音极低,生怕传入旁人的耳中。
苏清如看着这一幕,自己被排斥在外,心中被不信任的气愤愈发浓烈,她死死地盯着两人。
“殿下!”苏清如终于忍不住,开口质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要如此神秘?莫不是信不过我?”
高长泽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脸色在云戟的低语中逐渐变得阴沉。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汹涌情绪。
终于,云戟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缓缓退开。
高长泽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那目光,犹如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刺向苏清如,让她心中一寒。
“苏清如,”高长泽的声音冰冷刺骨,“你这场戏,演得可真好啊!”话语中满是嘲讽。
苏清如闻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殿下,您这话是何意?”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委屈,“我一直尽心尽力,从未有过任何欺瞒,您为何要如此污蔑我?”
高长泽却并不理会她,他微微侧身,对着门外高声喊道:
“来人!将王妃关押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苏清如全然未料,片刻之间,变故陡生,恰似山崩海啸,天旋地转。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殿下,您一定是误会了!”她急切地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至少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然而,高长泽却像是铁了心一般,他的眼神冷漠,不再看苏清如一眼。
很快,几名侍卫推门而入,他们低着头,恭敬地说道:“王妃,请吧。”
苏清如被侍卫们簇拥着,缓缓走出书房。
她回头望去,只见高长泽背对着她,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冰冷。
被关押的房间阴暗潮湿,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漏进一缕微弱的光。
苏清如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环膝,思绪万千。她想不明白,云戟究竟在高长泽耳畔吐露了何等言辞,决然将自己幽禁于此。
6. 撞柱求信
暮色沉沉,于天地间徐徐洇染,将这世间万物,皆悄无声息地笼于一片黯淡之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那扇厚重的木门,将苏清如与外界隔绝开来。
门外,侍卫们的脚步声来回交错。
想前世,自己身为当朝女相司徽音,满朝文武,谁不对她敬畏有加?就连当今圣上,也要对她礼让三分,可如今,这个毫不起眼的高长泽,都能肆意拿捏于她。
苏清如猛地冲向那扇紧锁的门,双手用力地拍打着,“砰砰”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高长泽!你今日休要藏头露尾,即刻现身,与我当面分说!”她的声音尖锐,在房间里回荡,
“你何德何能将我拘禁于此?我到底身犯何罪?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但回应她的只有门外侍卫们的沉默。
苏清如意识到,这样的反抗,根本毫无用处。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世在后宫中见到的场景。
那些娘娘们,平素于后宫之中,仪态万千,尽显尊荣,风光可谓一时无两。可一旦触怒了陛下,往昔所有的矜贵骄傲便会须臾消散。她们跪在地上,梨花带雨,声声求饶,那卑微的模样,曾让她心生怜悯,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苏清如阖上双眸,深吸一口气,须臾,她再次睁开双眼,那原本满含怒火的眼眸,此刻已被哀伤与无助所替代。
她缓缓屈下身姿,双手捂住脸,肩膀颤抖着,俄而,一声凄厉至极的哭声,自她唇间迸裂而出,那哭声穿破幽闭的囚室,直直撞向冷硬的四壁,
“翰王殿下,冤枉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
“妾身诚惶诚恐,不知身犯何罪。恳请殿下明示罪愆,将其中缘由细细道来,好让贱妾心中有数,即便此番劫数难逃,妾身亦能坦然受之,九泉之下,亦当瞑目,不复有憾呐!”她哭得悲痛欲绝,泪水不停地从指缝间滑落。
恰在此时,耳畔传来一阵沉稳的足音,由远及近,直至那扇紧闭的门前,戛然而止。
苏清如下意识仰起头,泪眼朦胧间,只见一道高大身影,稳稳立在门前。是高长泽的贴身侍卫云戟!
“别嚎了!”云戟的声音透过那扇门传了进来,“王妃,您这番做派,在殿下那儿可全然行不通呐!”
苏清如此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双手紧紧地抓住门把,
“云侍卫,求你了!”
“云侍卫,求您替我在殿下跟前求求情,放我出去吧!我对天起誓,当真未曾有过任何逾越之举,今日无端被囚于此,实在是冤屈至极!您与殿下亲近,恳请您替我问个明白,我究竟是所犯何事,怎能这般将我拘押?”
她的眼神中满是期盼,只要云戟答应,她就能立刻重获自由。
“王妃,别白费力气了,”云戟的声音依旧冰冷,“殿下的决定,岂是我能左右的?王妃还是安安静静在这待着,莫要再徒生事端了。”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
“云侍卫,云侍卫!”苏清如见状,心急如焚,
“再帮我求求殿下吧!我真的是冤枉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无助的抽泣。
苏清如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
夜,越来越深,黑暗将整个房间淹没。
苏清如颓然卧于冰冷的地砖之上。
“唉,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女相今时妃。”她口中小声念叨着,
周遭静谧,唯有呼吸声轻轻回荡,这看似落魄的独处时光,却也能让自己在这纷扰尘世中寻得片刻安宁,享受到这份久违的自在。
此刻,再无旁人的窥探与猜忌,再无那些永无休止的算计与争斗。
她的眼眸空洞而失神,望向那房梁,往昔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此刻如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有大臣撞柱以死明志,更有割发断指、抬棺进谏以表忠心......
苏清如回想着这些,心中一阵悲凉。
为人臣者,忠心耿耿,却常常要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才能引起君王的注意,甚至即便如此,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这份悲凉,如同这囚室中的黑暗,将她彻底笼罩。
苏清如的目光不经意间被房间角落里的一根柱子吸引。那柱子,斑驳破旧,却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闪现:“对,以头触柱!”
她前世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可如今,却要为了一个高长泽,以死相逼,以表忠心。
诚所谓“卧于檐下,岂敢不低眉”。
然为彻查前世蒙冤遇害的真相,洗雪这不白之冤,她纵有万般无奈,唯有博取高长泽的信任,方有一线生机,她才有机会接触到那些朝堂上的卷宗,从中寻找线索。
想到这里,苏清如决绝地站起身来。
她咬了咬牙,心中默念:“为求真相昭然,还世间朗朗乾坤;为护正义长存,守天地浩然正气。此举,势在必行!”
随后,她猛地向前扑去,额头重重地撞在柱子上。
“砰”的一声闷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格外震耳。
她只觉眼前一黑,一阵剧痛从额头传来,紧接着,天旋地转。
她的身体缓缓倒下,额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门外看守的侍卫,在听到屋内传来的那声巨响后,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剑,用力撞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门“砰”一声被撞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侍卫们看到苏清如倒在血泊之中,大惊失色。
“快,去禀告殿下!”
一名侍卫立刻转身,朝着高长泽的居所飞奔而去。
当高长泽赶到时,太医也匆匆而至。
入目之处,苏清如委顿于地,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的鲜血还在不停地流淌。
高长泽急忙蹲下身子,将苏清如揽入怀中,起身朝着卧室奔去,一边大声吩咐太医:“快,快随本王来!”
太医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高长泽怀抱着苏清如,疾步踏入那满溢着檀木香气的卧室,将苏清如稳稳安置于锦衾之上,床榻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的指尖难以自抑,一点点拨开苏清如面庞上那几缕被鲜血黏连的发丝。
“苏清如,你醒醒,万望你安然无恙!”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苏清如只觉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涣散。
她隐隐约约听到高长泽焦急的呼喊声和脚步声,知晓自己这番苦心,终究是有了些许成效。
至少,此刻高长泽对她这一番举动,已然极为上心。
苏清如再难支撑,继而意识全无,就此陷入沉沉昏聩之中。
太医连忙上前,为苏清如检查伤势。
太医先是仔细地查看了苏清如额头上的伤口,伤口很深,鲜血还在不断渗出,他迅速从药箱中取出止血的草药和纱布,开始为苏清如处理伤口。
太医的手法娴熟而稳重,一边处理,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幸好伤口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
高长泽站在一旁,紧紧地盯着太医的一举一动。
待太医处理好伤口,高长泽才缓缓开口:“太医,她的伤势如何?何时能醒过来?”
太医恭敬地回答道:“殿下,王妃的伤势虽重,但并无大碍。只要悉心调养,再加上服用几副固本培元的汤药,相信很快就能苏醒。”
高长泽点了点头,示意太医退下,自己则在床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苏清如。
......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如指尖轻颤。
高长泽急忙凑近苏清如,轻声问道:“苏清如,你醒了吗?”
苏清如缓缓启开双眸,映入眼中的,正是高长泽那双眉眼。
她心中明白,自己苦心孤诣所谋划的这一局,已然稳稳踏出了那关键的第一步。
她装作虚弱地说道:“殿下……我……我实在是冤枉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关押,心中实在是不甘,又无处诉说,才……才做出了这样的傻事。”
说着,她的眼中泛起了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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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高长泽看着苏清如,轻声说道:“苏清如,事到如今,竟还在此佯装无辜?”
苏清如闻言,一脸茫然地看着高长泽,“殿下,您这话是何意?妾身实在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高长泽缓缓转过身,伸手从书案上拿起几封信,随后手腕一扬,那几封信便飘落在苏清如的面前。
“自己看吧!”
苏清如心中忐忑,伸手拿起那几封信,打开其中一封信,只见信上的字迹娟秀,却透着陌生之感。
“吾与二皇子高长轩,于……议得诸事,协定如下……”苏清如逐字逐句地读着,读到末尾,看到那落款处赫然写着“苏清如”三个字时。
“这……这不是我的字迹!”她抬起头,大声地向高长泽辩解道。
她心内明晰,此信十有八九乃自身魂穿之前,那真正的苏清如所书。可如今,自己却要为这莫名的“罪名”承担后果。
为了取得高长泽的信任,她只能一口咬定这些信与己毫无干系。
她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书案前,伸手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在一旁的宣纸上写下几行字。
“殿下,您看,这才是妾身的字迹。与这信上的字迹,全然不同。”她将宣纸递到高长泽面前。
高长泽接过宣纸,仔细地对比着信上的字迹与宣纸上的字迹。
苏清如继续说道:“殿下,妾身自幼在府中便被冷落,几乎从未踏出府门半步,又哪里有机会接触外人呢?更别说与二皇子有什么协定了。”
高长泽缓缓抬首,眸光再度凝于苏清如面庞,那眼中神色,幽邃难测。
“前些时日,你遭山贼掳掠而去。其间时日,行踪难觅,莫不是趁此良机,与二皇子私下晤面,有所图谋?”
“自妾身遭山贼掳掠,每日皆惶惶不可终日,性命攸关,身处那般险境,时刻担忧自身安危,又怎会有闲暇与二皇子会面?”她的声音急切,几乎是带着哭腔在辩解。
高长泽闻言,神色间半分信意,半分犹疑。
他审视着苏清如面上的神情、每一句言语。
“你所言,虚实莫辨,本王焉能轻易断之?”
苏清如知道纵是自己百般辩白,高长泽都断难即刻轻信于自己。
就在她感到无助之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穆瑞生走了进来。
“殿下,王妃是被冤枉的。”他大步走到高长泽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大声说道。
“哦?你何以证之?”高长泽微微挑眉,目光落在穆瑞生的身上。
穆瑞生挺直了身子,神色严肃地说道:“殿下,小的在山贼窝的时候,亲眼所见那些山贼只知烧杀抢掠,并无二皇子的踪迹。王妃当时被困,处境危险,又怎会有机会与二皇子会面?”
“本王岂可知你们两人非串通一气?”高长泽心中的疑虑却并未完全消除。
穆瑞生闻言,心中一急,他连忙说道:“殿下,小的对您忠心耿耿,绝无半点欺瞒。若是在下与王妃串通,又怎会自投罗网,前来向您说明此事呢?”
苏清如静立一侧,眼见穆瑞生为己辩解,心中满是感激。
她也连忙说道:“殿下,穆瑞生所言句句属实。妾身真的是被冤枉的,还望殿下明察。”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高长泽转过头,看着苏清如,缓缓说道:“既然你说自己是被冤枉的,那你可知道,这几封信为何会无端出现在你的闺房之中?”
“殿下,妾身猜测,此事定是有人蓄意构陷。那人想必深知妾身与二皇子素无往来,却处心积虑伪造这几封书信,妄图借此离间殿下与妾身,以遂其不可告人的图谋。”她吐字清晰,声声入耳。
高长泽微微点头,他看着苏清如,目中狐疑之色,渐渐淡去。
“那你可曾知晓,此番暗设陷之人,究系何人?”他的声音沉郁。
苏清如摇了摇头,“殿下,妾身实在不知。妾身自幼在府中被冷落,甚少与人往来,实在想不出会有谁对妾身如此怨恨,竟使出这般恶毒的手段。”
穆瑞生神色微滞,拱手向前,缓缓启唇:“殿下,小的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高长泽闻听此言,看向穆瑞生。
7. 旧案重提
穆瑞生清了清嗓子:
“小的想,多年前边境穆家庄血案,与王妃前几日山贼劫杀出自同一势力。”
“为何?边境与京城相隔万里,山贼怎会跑到京郊逍遥?”高长泽闻言,不禁困惑。
穆瑞生回答道:“小人以为,此辈看似山贼,实则受雇于人,乃取财而代人弭祸之杀手也。”
“非也,此等山贼,分明是为人所蓄意豢养,专为其消弭灾祸的!”苏清如此时突然开口,其声清越又带着几分笃定。
高长泽与穆瑞生的目光同时转向苏清如,眼中皆是惊讶。
高长泽终是按捺不住,问道:“王妃,此等想法从何而来?”
回忆起那时,她还不是权倾朝野的女相司徽音,初入朝堂,意气风发,而她接手的第一个大案,便是穆家庄血案。
“我……我曾闻得些许关于此案之细枝末节。”苏清如定了定神,那话语里,带着追思与慨叹,“这案子,疑点重重。”
“其一,作案手法异常。”苏清如轻抬双眸,眸中锐芒骤现。
“若为山贼劫杀,素以速战速决、劫掠财物为要。然穆家庄村民死状,惨烈异常,周身多处致命创口,其形状诡谲奇异,断非寻常山贼惯用之大刀、棍棒所能为,倒像是经特殊训练的杀人手段所留痕迹。现场财物虽遭劫夺,然物品散落,凌乱无序,全无山贼仓促搜刮之态,反倒似有人蓄意混淆视听,以乱人耳目。”
高长泽与穆瑞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其二,山贼踪迹全无。”苏清如顿了顿,继续说道,
“案发之后,官府即刻对周遭山贼势力详加排查。然诸般山贼组织,皆矢口否认此事,也未发现山贼近期突然暴富的迹象。一般山贼劫财后都会大肆挥霍,这次却毫无动静。周边山林之中,亦未觅得山贼逃窜之踪迹,仿若此等所谓之“山贼”,乃凭空而来,又凭空而逝。”
彼时,高长泽侧目望向苏清如,眼中满是探究:“王妃,你为何对这讼案了若指掌?此等细节,即便是当年负责勘查的官吏,也未必知晓得如此详尽。”
苏清如轻咳一声,漫不经心地遮掩道:“这些事,是我于内室屏风之后,偷听到父亲所言。父亲身为尚书大人,朝中诸多案件,他自是有所洞察。那日,我不过无心路过,听闻一二,便暗自记在心头了。”
高长泽虽觉有些蹊跷,但见苏清如不愿多说,也不好再追问。
他轻轻颔首,语气沉稳:“如此看来,这穆家庄血案背后,必有隐情。说不准,当真与你前几日遇袭之事有所关联。”
穆瑞生也在一旁附和道:“殿下所言极是。”
她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当年,就在她想要深挖真相时,朝堂各方压力接踵而至。各种明示暗示,让她放弃深入调查。
初入官场的她,人微言轻,无奈之下,只得将那桩案子以山贼劫杀之名草草结案,这也成为她心中的遗憾,无数个夜晚,她都在悔恨自己当初的妥协。
当下,此等山贼依旧猖獗,于京郊之地占山为王,屡屡出手劫持朝中达官显贵,甚至连皇亲国戚亦未能幸免。
高长泽念及苏清如那几封信之事有了些许眉目,亦不再多加追根究底,就此作罢。
高长泽唇畔浮起一抹笑意:“对了,本王蓦地想起,尚不知平日里你喜爱研读何种书籍?”
苏清如心下疑惑,实在不解高长泽缘何突兀问起此事。
但她还是如实道来:“我倒是喜欢一本兵书,名为《六韬》,其中所述谋略,令人受益匪浅。”
高长泽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便将这《六韬》誊抄十遍。待誊抄完毕,方许踏出此房门。借此良机,亦可静心养身,修身养性。”
苏清如杏目圆瞪,满脸的不可置信:“殿下此举是何意?这分明是将我囚禁于此!我方才不过提及心仪之书,为何就成了被罚抄书十遍的缘由?”
高长泽却一脸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王妃,近来你病体未愈,本王此般安排,皆是为你着想。抄录兵书,既能让你心安神定,又能助你深谙兵书之道,实乃事半功倍之举,岂不快哉?”
苏清如心底怒意翻涌,高长泽此举分明是蓄意刁难自己。
见他仍铁了心要自己抄书,一咬牙,心下想着:“既你这般不通情理,便休怪我不顾情面了。”
她冲向高长泽,右手成拳,直取高长泽的面门。
高长泽侧身轻巧避开,反手一挡。
“王妃,你这是要与我切磋吗?”高长泽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戏谑。
苏清如并不答话,脚下轻点地面,身形一转,左腿扫向高长泽的腰间。
高长泽见状,眼中赞赏,他轻轻一跃,轻松避开了苏清如的攻击。
一旁的穆瑞生见情况不妙,立刻跑的远远的,嘴里边跑边喊:“小的……小的告退了!”
两人你来我往,在房间内打在了一起。一时间,拳风呼啸,衣袂飘飘。
高长泽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几分潇洒与从容,而苏清如则是招招凌厉,毫不留情。
他们的身影在房间内快速移动,时而靠近,时而分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气息。
然苏清如额间触柱之伤尚未全愈,本就气力不足。又与高长泽一番缠斗,气力损耗颇巨。未几,便觉气息粗重,娇喘连连,步履亦渐虚浮,身形摇摇欲坠。
高长泽自然也察觉到了苏清如的异样,恰在苏清如一个踉跄,眼看就要瘫倒于地之际,高长泽立刻收住招式,疾步向前,长臂一展,双臂稳稳环住苏清如的纤腰,将她轻轻纳入怀中。
“苏清如,你可安好?”高长泽满脸忧色。
苏清如软倒在高长泽怀中,气息未匀,喘着粗气,倔强道:“我无碍……只是……只是稍感疲惫罢了。”
高长泽看着苏清如苍白的脸色,不禁幽幽一叹,步履轻缓,朝着雕花床榻走去。行至榻前,他微微俯身,将苏清如安置于榻上,掖好锦被。
“自不量力,明知自己身体尚未痊愈,还非要逞强。”高长泽虽言辞间嘲笑苏清如,可语气中却温柔。
苏清如卧于榻上,她微微别过头去:“我不过是不想被你囚禁在此,抄录那十遍兵书罢了。”
高长泽于床边落座,看着苏清如,满脸肃穆:“本王并非是要囚禁你。本王盼你能安心将养,至于那抄书之举,不过是望你能平心静气,绝无半分恶意。”
苏清如望向高长泽那诚挚恳切的双眸,心底的怒意消融殆尽,
“只是那十遍兵书,实在是……”
高长泽浅笑道:“罢了罢了,念你今日如此奋不顾身,那十遍兵书便予你免去。只是你需好生将养这伤病,往后切不可再这般肆意妄为了。”
苏清如闻言,面上绽出盈盈笑意,欣喜道:“当真?那是再好不过!我定当悉心将养,绝不再让殿下忧心。”
高长泽站起身来:“本王这便去吩咐下人,精心熬制些滋补汤药来,你好生休憩便是。”
高长泽刚迈出门槛,却又折返回来,移至案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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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手指轻轻拈起苏清如方才题字的宣纸。
他目光凝于纸面,微微颔首,轻声赞道:“当真是一手好字,笔锋苍劲有力,风骨尽显,倒叫人难以想象竟是出自女子之手。”
苏清如一脸得意,“那自是不必说,便是当今圣上见了,亦赞赏有加呢。”
高长泽听闻,嘴角泛起一抹浅笑,将那宣纸缓缓折起,揣入衣袖之中,而后悠悠说道:“既如此,待王妃伤势痊愈,便再将那兵书抄录一份予本王吧。”
苏清如闻言,原本慵懒靠于床边的身子猛地坐起,眼中满是抗拒,急切道:
“殿下!您若喜爱我的字,我自当多写几幅书法呈上,只是这抄录兵书,未免……未免也太过繁重了些吧?”
“高长泽回首,目光淡淡扫过苏清如,意味深长地说道:“王妃的字,本王还需细细品鉴,看其中是否暗藏玄机。”言罢,转身阔步离去。
苏清如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怒火蹭地一下蹿起,手一把拽起床上的绣枕,朝着门口狠狠砸去,口中愤愤骂道:“岂有此理!这般行径,简直不可理喻!”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那浓郁的药香,刹那间便在整个房间氤氲开来。
丫鬟微微欠身,轻柔地扶起苏清如,将汤药毕恭毕敬递至其面前,声音虽轻柔,却透着几分生硬:
“王妃娘娘,还请将这汤药饮下。殿下吩咐,此乃陛下赏赐的千年人参所熬制,对娘娘的伤势大有裨益。”
苏清如接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轻轻抿了一口,汤药有些苦涩。
......
夜幕低垂,苏清如于王府内院的主屋中,侧卧在雕花楠木床榻之上,她双眸虽紧闭,却难掩其中的焦虑与挣扎。
前世的冤屈却如附骨之疽,令她片刻不得解脱。探寻前世惨遭毒手的真相,为自己昭雪冤屈,已然化作她心底最深沉的执念。
她念及京中朝堂之上的故交旧友,或能知晓一二。
恰此之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苏清如屏息聆听着。
“殿下又出去了,照例是要逍遥到天亮才回。”
苏清如心下一动,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她迅速起身,轻轻打开柜门,取出一件颜色暗沉的斗篷,披在身上。
她的动作极为小心,生怕弄出一丝声响惊动了府中的侍卫。来到窗边,她轻轻推开窗户,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清如猫着腰,在王府的阴影中穿梭,眼睛时刻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好不容易躲开了巡逻的侍卫,来到了王府的高墙边。她抬头望了望那高耸的围墙,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抓住墙沿,使出浑身力气向上攀爬。
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坚韧。
刚翻出墙没多远,一阵阴寒的风呼啸而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脑后突然遭受重重一击,剧痛瞬间袭来,眼前一黑,她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如缓缓地睁开了双眸。她只觉脑袋昏沉得厉害,全身酸痛,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四肢猛地发力,却发现自己被紧紧地捆绑在一张木椅子上,双手双脚被绳索勒得生疼。
待她缓过神来,目光徐徐扫过周遭,只见屋内陈设典雅,雕花窗棂、楠木桌椅。
凭借往昔记忆,她断定,此处正是京城中颇负盛名的那家酒楼的厢房。
一个身影缓缓走出,出现在她的眼前。
苏清如定睛一看,竟是二皇子高长轩!
8. 天理难容
高长轩腰间系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慢悠悠地走到苏清如对面,优雅地坐下,轻轻抿了一口茶,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
“苏小姐,哦不,如今该称翰王妃了。自你与我五弟新婚之后,可还安好?”
苏清如心中愤怒,厉声说道:“公然绑架王妃!卑鄙无耻!”
高长轩却未动怒,轻笑了一声。
他缓缓倾身,几近贴至苏清如耳畔,
“苏清如,你莫要忘了,你我本是一路人,皆为求目的不择手段。不过短短几日,就这般端起王妃的架子了?”
苏清如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厌恶,“呸”的一声,啐道:“休要将我与你这等小人相提并论,我岂会与你同流合污!”
高长轩不慌不忙地用丝帕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坐回了座位上,
“苏清如,你可别忘了当初应允我的事。如今我已信守承诺,助你成为王妃,是时候你兑现诺言了!”
看来自己魂穿前真正的苏清如真的和这个二皇子背地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不知道真正的苏清如到底和他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她一心想要套出高长轩的话,便故作疑惑道:
“近来府中诸事繁杂,我竟一时忘了与殿下所允之事。还望殿下明示,也好让我忆起。”
高长轩此时直接起身,疾步上前,一把捏住苏清如的下巴,手指发力,几欲嵌入她的肌肤。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苏清如,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初你信誓旦旦,如今正是履约之时。”
“究竟何事?”苏清如追问道,“殿下不妨直言,也好帮我回想回想。”
高长轩一字一顿地说:“怎么,忘了?那我不介意让五弟瞧瞧你的真面目,看他还认不认你这个王妃!”
安静下,隔壁厢房传来一阵熟悉的玩乐嬉笑之声,她再清楚不过,那正是高长泽的声音。
高长轩听到声音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五弟玩得很尽兴啊,不知道他要是看到你的真面目,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威胁我?”苏清如语气中满是嘲讽,“若真有什么把柄,殿下不妨直接说出来,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高长轩松开了她的下巴,在她面前来回踱步。
“你只需明白,若你不配合,莫说你,便是整个翰王府,都别想安宁。”
苏清如不屑地撇他一眼,心中暗自嘲笑:“好啊,竟想与本相耍心眼,你还远远不够格!”
念及此,苏清如直接开口大喊,“泽郎!救我!二皇兄丧心病狂,竟将我掳至此!”
她的声音高亢激昂,冲破房梁,就连外头热闹的闹市都瞬间安静下来。
高长轩吓得一哆嗦,惊恐之下,跳窗而逃。
偏巧不巧,窗下正是一方池塘,他直直坠入水中,成了落汤鸡。他手忙脚乱地扑腾上岸,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水珠顺着衣角不断落下。
彼时,街头行人如织,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高长轩只觉脸上滚烫如炙,羞愧得无地自容。慌乱之中,他瞧见路边停着一顶气派的大轿子,仿若抓到救命稻草,直接钻了进去。
这轿中,正端坐着当朝赫赫有名的武将沈策。沈策平日里最是刚正不阿。见有人贸然闯入,沈策二话不说,揪住高长轩的衣领将他扔了出去。
高长轩摔在地上,灰头土脸。
而沈策呢,次日早朝,在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此事一五一十奏明皇帝。指责高长轩行为失当,有失皇家体统。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皇帝听闻,龙颜震怒,当朝赏了高长轩五十廷杖。
几位平日里与高长轩关系密切的大臣,见状赶忙出列,纷纷跪地求情,皇帝正怒火中烧,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当场将替高长轩说情的大臣全部降职一等。
五皇子高长泽在早朝上,也连着昨晚绑架翰王妃一事,上告皇帝。
殿中气氛凝重,满朝文武皆垂手而立,目光聚焦在大殿中央的高长轩身上。
兴许是见二皇子高长轩的大势已去,这时,为首的御史大夫,手捧笏板,缓缓出列。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近些时日,臣察觉朝堂之上诸多决策背后,似有人暗中操控。经臣多方查访,发现这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他……”
御史大夫稍作停顿,“他与朝中数位大臣往来密切,行为甚是可疑,恐有结党营私之嫌。”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大臣们交头接耳,眼神在高长轩和老臣之间来回游走。
高长轩顾不得刚被廷杖的疼痛,立刻跳出来,言辞激烈地反驳:
“御史大人,话可不能乱说!您仅凭几句猜测,就污蔑本皇子结党营私,可有真凭实据?莫不是看本皇子平日里行事果敢,碍了某些人的眼,便要如此陷害?”
他一边说着,目光在身后那群大臣的脸上来回扫过,拼命地向自己的党羽使着眼色,示意他们赶紧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之际,征西大将军大步上前,单膝跪地:
“陛下,臣也有话要说。数月前,边疆战事吃紧,臣奉命出征。然而,在战事关键时刻,军中粮草却屡屡供应不足,致使我军士气受挫,险些大败。事后,臣暗中调查,发现竟是二皇子收受了敌军好处,故意在粮草供应上做手脚。”
征西大将军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份粮草运输记录的副本,双手呈上。
高长轩听到此处,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
此时,苏清如手持一叠厚厚的账本和往来书信,从大殿外走进来。
她先是向皇帝行了大礼,然后朗声道:“陛下,这些便是二皇子结党营私、收受贿赂以及与敌军勾结的铁证。”
高长轩的亲信见状,立刻站出来,大声质疑:“陛下,这账本和书信定是翰王妃伪造,意图陷害二皇子。她一介女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陛下不可轻信啊!”
“是啊父皇!这分明是蓄意陷害伪造出来的,不可信呐!”高长轩连忙附和。
苏清如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回应:
“你说这账本是伪造,可这账本上每一笔账目都有详细的日期、金额和用途,还有相关经手人的签字画押。比如这一笔,是去年秋季为购买军粮所支出的款项,上面不仅有负责采购官员的签名,还有粮商的印章,与当时的市场行情也完全相符。若不信,可传相关官员前来对质。”
接着,她又拿起一封往来书信:“至于这书信,乃是从二皇子的书房中寻得,信封上的火漆印和二皇子平日里所用的一模一样。且信中的内容,与之前武将大人所提及的粮草舞弊之事相互印证。若你们仍有疑虑,我已传唤了书信传递之人,他就在殿外候着,可随时上堂作证。”
在苏清如有理有据的反驳下,高长轩亲信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皇帝一直端坐在龙椅之上,起初,他只是偶尔微微皱眉。随着证据越来越多,皇帝的脸色逐渐阴沉。
终于,在苏清如拿出最后一份关键证据后,皇帝再也无法忍耐,猛地一拍龙案,怒声斥责:
“朕自问待你不薄,从小给你最好的教导,封你靖王之位,许你荣华富贵,盼你能为皇室分忧,为社稷出力。可你呢?竟与敌军勾结,克扣军粮,让边疆将士们在冰天雪地中忍饥挨饿,命悬一线!那些因你而战死的将士,他们的冤魂如何能安?那些失去丈夫、儿子的百姓,又该如何度日?”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大臣们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苏清如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皇帝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声道:“高长轩犯下如此大罪,天理难容,国法难恕。若不严惩,朕有何颜面面对天下?”
高长轩突然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也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求父皇看在父子情分上,饶儿臣这一次吧。儿臣愿意戴罪立功,以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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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便红肿起来。
皇帝看着他,眼中满是失望与厌恶:“到了如今,你还心存侥幸?你犯下的罪孽,岂是一句知错就能弥补的?朕今日若饶了你,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又如何维护我皇家的威严,如何彰显国法的公正?”
说罢,皇帝转头看向身旁的太监:
“拟旨!二皇子高长轩,行为不端,结党营私,通敌叛国,罪大恶极。着即贬为庶民,没收全部家产,流放至极北苦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其党羽,一并彻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高长轩听到后,如遭雷击,瘫倒在地,眼神空洞,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那笑容扭曲而狰狞,分不清是宣泄,还是精神的崩溃。
朝会结束,众人熙熙攘攘离场。
平日里鲜少与人亲近的沈策款步走来,先是朝苏清如恭敬地鞠了一躬,又向高长泽点头问好:“王妃,您与我的一位故人颇有几分相似。翰王殿下,当真是洪福齐天呐!”说罢,未等二人回应,便捋了捋胡须,长笑而去。
高长泽听着这语气怪怪的,问道:“王妃,沈将军这是在嘲笑本王吗?”
“正是,沈策分明在暗讽于你,言你远不及我。你得我这个贤妻,就暗自庆幸去吧!”
苏清如看着沈策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骄傲。前世,经她提拔的少年将军,此刻也继承了她的一身风骨。
二人尚未走远,皇帝身旁的大太监德荣,身着蟒袍,走到他们面前。
德荣公公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尖细又清晰地说道:“翰王殿下,陛下有请,烦请移步龙驾之前。”
高长泽颔首示意知晓,转而看向苏清如,柔声道:“王妃,你且先行回府。”
......
等高长泽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王府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灯笼昏黄的光晕在微风中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他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身上的鞭痕和脸上那刺目的巴掌印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醒目。
苏清如早已在府中焦急地等候,看到高长泽这般狼狈的模样,快步迎上前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
高长泽只是微微摇头,没有说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苏清如赶忙让人拿来药箱,扶着高长泽在榻上坐下,准备帮他处理伤口。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轻解开高长泽的衣衫,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伤,皮开肉绽,鲜血已经干涸,与衣衫粘连在一起。
苏清如心疼不已,拿起湿布,小心翼翼地为高长泽擦拭伤口。
当湿布触碰到伤口的那一刻,高长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苏清如的胳膊,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靠去。
苏清如的心跳瞬间如雷,脸颊微微泛红,手也颤抖得更加厉害。
她从未与高长泽如此亲近过,此刻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和痛苦的气息,心中五味杂陈。
“殿下,再忍一忍,马上就好。”苏清如轻声安慰道。
高长泽紧闭双眼,微微点头,额头上满是汗珠,紧紧抓着苏清如胳膊的手却没有松开。
苏清如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专注地为高长泽处理伤口,可心跳却始终无法平静。
高长泽半靠在榻上,目光望向苏清如,开口道:“母亲身为宫女,就活该被视作皇室的污点,永远抬不起头吗?”
苏清如闻言,手中正擦拭伤口的动作停滞,她缓缓抬起头,与高长泽对视:
“皇子降世,身负天命,其出身无关乎母仪贵贱,而系于君恩之厚重。”
“呵,君恩?”高长泽听闻,笑中满是苦涩与不屑,
苏清如继续说道:“正是,此恩,赐其生命,予其身份。身为皇子,承蒙君恩......”
高长泽神色中满是厌倦,不耐地打断:“这些大道理,本王早就听腻了。”
说罢,他起身欲走,却因伤口牵扯,一个踉跄。
苏清如见状,急忙伸手搀扶,却被高长泽一把甩开。
9. 与君同戏
高长泽自昨日回府后,日子过得愈发逍遥自在,将朝堂诸事全然抛诸脑后。
每日清晨,他在日上三竿后才慵懒起身,简单处理一些必要的公务,便迫不及待地迈出王府,投身于京城的繁华喧嚣之中,流连于勾栏瓦舍之间,寻欢作乐,仿佛这世间再无什么值得他挂心的事。
苏清如住在王府,每日晨起,她都会在庭院中练剑,招式轻盈却暗藏劲道。练完剑,她总会习惯性地望向高长泽居住的主院方向,心中虽有不悦,却也未曾多言。
起初,她念及高长泽在朝堂上的诸多不易,只当他是想寻些放松的法子。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高长泽愈发放纵,她终于忍不住几次试图劝阻。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书房的案几上。
苏清如走进书房,见高长泽正半躺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身旁还放着几卷未开封的公文。
“殿下,”苏清如轻声说道,声音温婉却坚定,“朝堂局势多变,您这般……”
话还未说完,高长泽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殿下,您近来太过放纵,恐对声名有碍。”苏清如再次出言相劝。
高长泽却不耐烦地挥挥手,“少在这里假惺惺,管好你自己吧。”
说罢,便摇摇晃晃地走了,留下苏清如独自站在书房中,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无奈与失望。
“高长泽……”苏清如低声呢喃,她心中暗自思忖:“既然你是个风流纨绔,那我便陪你演一场戏!”
......
从那一日起,苏清如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高长泽。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王府的屋顶,苏清如便已起身,在厨房中精心准备茶水。她亲自挑选茶叶,用刚煮沸的水冲泡,动作娴熟而优雅。待茶香袅袅升腾,她才端着茶盏,走向高长泽的居所。
“殿下,尝尝我新煮的茶。”苏清如的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柔而温暖。
高长泽抬起头,看到苏清如眉眼间的柔情,他接过茶盏,轻抿一口,
“嗯,味道倒是不错。”
正欲多说几句,苏清如却微微欠身,“殿下慢用,我还有些事。”
说罢,便悄然退开,留下高长泽手中的茶盏还残留着余温,人却已走远。
......
几日后,皇宫之内张灯结彩,一片忙碌景象。
大红的宫灯高悬在长廊两侧,绸缎的飘带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此次皇宫举办家宴,一来是为了庆祝边疆战事的小捷,二来也是皇室成员齐聚一堂,共叙天伦的难得机会。
身为五皇子高长泽的王妃,苏清如对这场家宴格外重视。
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苏清如的闺房之中。她早早起身,端坐在铜镜前,身旁的丫鬟们忙忙碌碌,为她梳妆打扮。
苏清如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思绪飘远。
她与高长泽成婚已有一段时日,两人之间不过是相敬如宾,客气有余而亲昵不足。
丫鬟为她挑选了一袭淡蓝色的罗裙,裙摆处绣着精致的海棠花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宛如春日里随风摇曳的花枝。
发髻之上,苏清如只让丫鬟插上一支简单的玉簪,没有过多繁琐的珠翠点缀,淡雅而迷人。
一切准备妥当,苏清如轻提裙摆,步出房门。
高长泽早已在庭院中等候,见她走来,不禁微微一怔。他从未见过苏清如这般打扮,平日里的她端庄大方,今日却多了几分温婉动人的韵味。
高长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移开,“王妃,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苏清如微微点头,轻声应道:“好。”
两人并肩走向马车,一路上,苏清如能感觉到高长泽偶尔投来的目光,但她始终低垂着眼帘,神色平静。
皇宫大殿内,灯火辉煌。
皇帝高坐主位,皇后及其他皇室成员分坐两旁。
苏清如与高长泽走进大殿,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
他们行礼之后,便走到自己的座位旁。
苏清如主动坐在高长泽身旁,她伸手执起酒壶,动作轻柔地为高长泽斟酒。
她垂眸,长睫微微颤动,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殿下,这酒您少喝点。”她轻声说道,带着关切,悠悠飘进高长泽的耳中。
高长泽看着她,心中疑惑丛生。
往日里,苏清如虽对他恭敬有礼,但这般主动的关心却是头一回。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王妃今日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
苏清如微微抬眸,与他目光相接,眼中笑意盈盈,“殿下身份尊贵,且边疆战事刚息,正是需要保重之时。”说罢,又为他斟了一杯酒。
宴会上,众人推杯换盏,气氛热烈。悠扬的丝竹声在大殿内回荡,舞女们身着华丽的服饰,翩翩起舞,长袖挥舞间,满是婀娜之态。
酒过三巡,高长泽微微有些醉意,脸颊染上一抹红晕。他望着身旁的苏清如,只觉她的眉眼愈发动人,心中涌起一股冲动。
他伸手,想要握住苏清如的手,苏清如却似早有预料,轻轻一闪,起身去为他取来一条热毛巾。
“殿下,擦擦脸,清醒些。”
她将热毛巾递到高长泽面前,高长泽接过毛巾,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苏清如的指尖,他抬头望向苏清如,苏清如却已转身,坐回原位,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神色平静。
“王妃,你今日这般,究竟是何意?”高长泽放下毛巾,目光紧紧盯着苏清如,问道。
苏清如放下酒杯,微微垂眸,“殿下多心了,清如不过是尽王妃的本分。”
“本分?”高长泽轻笑一声,“王妃,你我都清楚,这其中怕是另有缘由。”
苏清如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殿下若非要如此想,清如也无法。”
高长泽看着她,心中愈发觉得她神秘莫测。他想探究她的心思,却又被她的种种举动所迷惑。
他伸手,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殿下,您已喝了不少,莫要再喝了。”苏清如再次出言劝阻。
高长泽却似故意作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王妃,你这般关心我,莫不是对我……”他的话未说完,却带着几分意味。
苏清如重重放下酒杯,酒水洒在了桌上,“殿下莫要乱说!”
此时,大殿内的歌舞表演达到高潮,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过去。苏清如悄悄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与高长泽之间交锋,暂时告一段落。
然而,高长泽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
他凑近苏清如,轻声说道:“王妃,你今日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
苏清如依旧强装镇定,“殿下,您喝醉了。”
高长泽轻笑一声,“醉?我看醉的人是你吧。”说罢,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家宴继续进行,苏清如表面上与众人一同欣赏歌舞,谈笑风生,心中却时刻留意着高长泽的一举一动。
高长泽看似闭目养神,实则也在暗中观察着她。两人之间,似有一道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缠绕,拉扯。
歌舞表演结束后,众人又开始交谈起来。
高长泽突然开口,“王妃,听闻你近日在研习书画,可有佳作?”
苏清如她微微一笑,“殿下谬赞,清如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涂鸦罢了。”
“哦?”高长泽挑眉,“那王妃不妨与我分享一二。”
苏清如思索片刻,缓缓说道:“近日临摹了一幅《簪花仕女图》,虽笔法稚嫩,但也略有心得。”
高长泽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王妃这爱好,倒是有趣。”
苏清如垂眸,“不过是消遣时光,让殿下见笑了。”
“消遣时光?”高长泽轻笑一声,“王妃,你这消遣,可真是与众不同。”
“殿下,这不过是寻常爱好,殿下何必深究。”
高长泽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此时,皇帝开口询问众人对边疆战事后续的看法,众人纷纷起身应答。
苏清如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家宴接近尾声,众人纷纷起身告辞。苏清如随着人群走出大殿,高长泽却突然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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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留步。”
苏清如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殿下还有何事?”
高长泽走上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苏清如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她微微后退一步,“殿下,请自重。”
高长泽轻笑一声,“王妃,你今日在宴会上的表现,我可是记忆犹新。你放心,我会查清楚你的目的。”说罢,他转身离去,留下苏清如独自站在原地。
回到王府后,苏清如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明月,久久无法入眠。
她回想着今日在宴会上与高长泽的种种互动,不明白心中为什么既紧张又有些期待。可她也清楚,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阻碍。
......
两日后,高长泽以鉴赏书画为名,邀请苏清如到府中花园相见。苏清如接到邀请后,心中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赴约。
花园中,繁花似锦,蝶舞翩跹。高长泽早已等候多时,见苏清如到来,他微微挑眉,
“王妃,你可算来了。”
苏清如微微一笑,“殿下盛情相邀,清如岂敢不来。”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高长泽说罢,率先拿出一幅画,展开在石桌上。
苏清如走上前,仔细端详起来。画中是一幅山水图,笔墨纵横,气势磅礴。
“殿下这幅画,笔力雄浑,意境深远。”苏清如由衷地赞叹道。
高长泽看着她,眼中满是欣赏,“王妃果然懂画。”
随后,苏清如也拿出自己临摹的《簪花仕女图》,缓缓展开。高长泽看着画,微微皱眉,“王妃这临摹,虽形似,但神韵不足。”
苏清如微微垂眸,“我自知技艺不精,还望殿下指点。”
高长泽走上前,拿起画笔,在画上轻轻勾勒几笔,“此处线条可再流畅些,人物的神态也可再细致些。”
苏清如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她接过画笔,按照高长泽的指点,再次描绘起来。两人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在一起,高长泽的脸颊瞬间绯红,他慌乱地退后一步。
苏清如看着他,突然说道:“殿下,你我之间,何必如此拘谨。”
高长泽抬起头,望着她,眼中满是慌乱。
苏清如笔下的线条却总是歪歪扭扭,怎么也画不出她心中所想的神韵。几次尝试无果后,她愈发焦急。
“这线条怎么就画不好!”苏清如低声嘟囔着,她抬起头,求助道,“殿下,快教教我这线条该怎么画。”
高长泽应了一声,站到她身旁,耐心地讲解起技巧。
可苏清如听了许久,还是不得要领。一着急,她直接伸手握住高长泽的手,“殿下快教我,怎么不动。”
高长泽瞬间僵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清如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
苏清如却浑然未觉高长泽的异样,还在催促着。
高长泽慌乱地稳了稳心神,才开始手忙脚乱地教她运笔。
可他的心思全然不在画上,满脑子都是交握的双手,掌心传来的温热,让他心跳如雷,连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殿下,你是不是不舒服?声音怎么抖了?”苏清如疑惑地问道。
“没……没事,许是今日有些劳累。”高长泽结结巴巴地回答,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更加慌乱。
在高长泽的指导下,苏清如终于画出了满意的线条。
她兴奋地转头看向高长泽,却发现他满脸通红,神色不自然。她这才意识到两人还紧紧握着的手,忙松开手,低下头去。
......
京城的晨曦,穿过薄云,洒在屋瓦上。
苏清如早早起身,在铜镜前精心梳妆。待一切收拾妥当,苏清如身着一袭素色罗裙,外罩月白锦缎披风,走出了翰王府。
府外,她的贴身丫鬟早已备好马车,苏清如登上马车,车轮滚动,向着沈策的府邸而去。
高长泽刚醒来,头还隐隐作痛。他揉了揉太阳穴,唤来贴身侍卫,正准备询问今日府中事务,却意外得知苏清如独自出门,且前往的是沈策的府邸。
“备马,本王要去看看王妃究竟在搞什么名堂。”高长泽心中莫名的不悦。
很快,高长泽带着几个侍卫,远远地跟在了苏清如的马车后面。
10. 敬求解疑
京城的街巷被暖煦的日光笼罩,街边的柳树垂下嫩绿的枝条,随风轻摆。
一辆装饰雅致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这繁华的街道上,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马车停在了沈策府前,朱红色的府门紧闭,门前的石狮子威严耸立。
苏清如身着一袭月白色罗裙,裙摆绣着淡雅的海棠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她发髻高挽,一支羊脂玉簪斜插其中,更衬得她气质温婉。
她轻轻撩起车帘,迈出马车,径直走向府门,递上拜帖。不多时,府门缓缓打开,苏清如被迎了进去。
她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廊下挂着的风铃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回廊两侧的墙壁上绘着精美的壁画,皆是行军作战、保家卫国的场景,彰显着沈策的赫赫战功。
在沈策的书房内,苏清如与沈策相对而坐。
书房布置简洁而不失大气,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兵书战策、古籍史书。书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砚台里的墨汁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沈策身着常服,虽未着铠甲,却依旧难掩英武之气。他剑眉星目,眼神深邃而锐利,脸庞轮廓分明,透着久经沙场的坚毅。
他接过苏清如递来的信,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缓缓展开。
沈策刚看到苏清如书信时,他的手突然一抖,手中的茶水溅出,洒在了衣袖上。他眼神瞬间凝滞,仿佛被定住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与他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完全重合,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他。
“沈将军,怎么了?”苏清如疑惑询问道,她微微倾身,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
他却只是摇头,欲言又止,说:“此事说来话长。”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颤抖。他强装镇定,将心中的惊涛骇浪压下,抬眼看向苏清如,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苏清如的面容与司徽音毫无相似之处,可那举手投足间的气韵,却像极了他思念的那个人。
信中所言,皆是关乎朝堂局势与民间隐患的要事。如今朝堂之上,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结党营私,百姓苦不堪言。边疆战事虽暂时平息,但隐患犹存。苏清如在信中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和应对之策,条理清晰,言辞恳切。
沈策的脸色愈发凝重,他紧蹙着眉头,认真地看着信中的每一个字。
看完后,他抬起头,与苏清如对视:“王妃此举,实乃大义,沈某定当全力配合。”他的眼神坚定,透着对苏清如的敬重,可心底那一丝疑惑却如野草般疯长。
苏清如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感激:“有沈将军相助,乃百姓之福,社稷之幸。”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从朝堂上的势力分布,到边疆的军事防御,再到民间的民生疾苦,事无巨细,皆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沈策不时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苏清如也认真聆听,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在交谈的过程中,沈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苏清如的身上。她说话时微微挑眉的动作,思考时轻咬下唇的模样,都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沈策心中暗自思忖,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王妃对朝堂之事见解独到,不知平日都爱读些什么书?”沈策看似随意地问道。
苏清如微微一笑,“不过是些经史子集,平日里闲来无事,便拿来研读。”
“那王妃对《资治通鉴》可有心得?”沈策紧追不舍。
苏清如神色平静,娓娓道来,从历代兴衰,到治国之道,分析得头头是道。沈策心中一惊,这与司徽音的观点竟如出一辙。
沈策仍不死心,又问:“听闻王妃擅长书法,不知可愿为沈某题字一幅?”
苏清如并未多想,点头应允。
沈策起身,亲自为她铺好宣纸,研好墨。苏清如拿起毛笔,略作思索,便挥毫泼墨。沈策站在一旁,紧紧盯着她的笔触,那熟悉的笔锋走势,让他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待苏清如写完,沈策拿起宣纸,仔细端详,心中震惊不已。那字迹,与司徽音的一模一样,一笔一划,都像是司徽音亲手所写。
他看向苏清如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探究。
苏清如察觉到沈策的异样,却不知缘由,“沈将军,可是清如的字有何不妥?”
沈策回过神来,连忙说道:“王妃的字,刚劲有力,又不失温婉,实乃佳作。”
他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已翻江倒海。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苏清如,除了容貌,言行举止、字迹见解,竟与司徽音毫无二致。
两人又继续商议了一会儿,才结束了这场会面。
苏清如起身告辞,沈策亲自将她送至府门。
府门前,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苏清如转身,向沈策微微欠身,“沈将军,今日多谢您的相助,改日再登门拜访。”
沈策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王妃客气了,若有需要,随时吩咐。”
待苏清如的马车远去,沈策才转身回府。
他独自一人走在回廊上,他回到书房,坐在案前,再次拿出苏清如的书信和她刚刚题的字,与司徽音的手札放在一起对比,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来人。”沈策突然喊道。
一名侍卫匆匆走进书房,单膝跪地,“将军有何吩咐?”
“去查一下苏清如的身世,从她出生起,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沈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是。”侍卫领命而去。
沈策坐在案前,等待着消息。
不久,侍卫前来禀报。沈策坐在书房中,神色凝重地听着侍卫的汇报。
“将军,苏清如出生于京城的一个普通世家,自幼聪慧,饱读诗书。她的母亲在她年幼时便离世,之后她便由父亲苏镇抚养长大,也就是如今的尚书大人。”侍卫详细地说道。
“就这些?”沈策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这些信息太过普通,与他心中的猜测相差甚远。
“回将军,就这些。属下已经查得很仔细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侍卫说道。
沈策摆了摆手,让侍卫退下。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
苏清如回到王府时,天色已近晌午。日头高悬,将王府的青石板路照得发亮。
她刚踏入府门,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往常,丫鬟们见她回来,总会热情地上前迎接,笑语盈盈,可今日,她们神色慌张,脚步匆匆,见到她也只是匆匆行礼,便像受惊的小鹿般匆匆退下。
苏清如心中疑惑顿生,加快脚步向主厅走去。
来到主厅,只见高长泽正坐在饭桌前,身姿挺拔却周身散发着冷意。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热气袅袅升腾,却无人动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高长泽见苏清如进来,薄唇轻启,冷哼一声:“王妃今日可真是忙啊,与沈将军相谈甚欢,都忘了自己是翰王府的人了吧?”
他的声音低沉,在这空旷的主厅中回荡。
苏清如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原来他是因为自己去沈策府而不快。
她神色平静,走到桌前,缓缓坐下,轻声说道:“殿下这是何意?不过是去沈将军府借几本书,怎就惹得殿下如此不快?”
她的声音轻柔,不明白高长泽为何发怒。
高长泽看着她,眼中满是嘲讽:“借几本书?本王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与沈策不过一面之缘,就如此亲近,莫不是想攀附权势?”
他的眼神紧紧盯着苏清如,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心虚的痕迹。
苏清如心最是受不了这般污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当即反驳道:
“殿下说我攀附权势?那殿下呢?整日花天酒地,无所事事,朝堂之上毫无建树,百姓之中毫无威望,这就是殿下所谓的王爷风范?”
她的声音微微提高,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地戳中高长泽的痛处。
高长泽被她怼得一时语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握拳,大声说道:“你……你怎能如此说本王?”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恼羞成怒,更多的却是不甘。
苏清如看着他,神色平静,缓缓说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我去沈将军府,确实是借几本兵书消遣,为殿下分忧,没想到殿下竟如此误解我。”
她的眼神清澈,毫无躲闪,直直地望向高长泽,要将他心中的疑虑看穿。
高长泽看着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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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失落。他重新坐下,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
“本王只是担心你被人利用,沈策此人,心思深沉,你与他接触,还是要小心为妙。”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苏清如以为他只是出于对王府声誉的考量,于是轻声说道:“多谢殿下关心,我自会小心。”
她的语气客气而疏离,仿佛两人之间依旧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高长泽看着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拿起筷子,随意地夹了一口菜,却食不知味。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苏清如身上,看着她安静地吃饭,心中的醋意却又悄然泛起。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在意她与沈策的接触,只是一想到她在沈策府中与他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便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饭后,苏清如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窗前,翻开从沈策府借来的兵书,试图沉浸其中。
可高长泽方才的话语却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她不明白,不过是去借几本书,为何会引得他如此大发雷霆。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烦恼抛诸脑后,专注于手中的书籍。
......
几日后,沈策递上拜帖,前往高长泽的王府拜访苏清如。苏清如得知沈策来访,亲自出来迎接。
两人在王府的花园中相对而坐。花园中,繁花似锦,蝶舞翩跹,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
“沈将军今日前来,不知有何事?”苏清如微笑着问道。
沈策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道:“王妃,我近日想起一些旧事,心中有些疑惑,不知王妃可否为我解惑。”
“将军但说无妨。”苏清如说道。
“我曾有一位故交,她极爱兰花,对兰花的品性和养护之道颇有研究。不知王妃对兰花可有了解?”沈策紧紧盯着苏清如的眼睛,试图从她的反应中找到答案。
苏清如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兰花乃花中君子,清如也甚是喜爱。其喜阴,怕阳光直射,种植时需用疏松肥沃的土壤……”
苏清如详细地讲述着,与司徽音的喜好和见解完全一致。
沈策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他又问:“我那故交,还擅长抚琴,一曲《高山流水》,弹得是余音绕梁。王妃可会抚琴?”
苏清如点头,“略懂一二。”
沈策起身,让人取来一把古琴。苏清如坐在琴前,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响起,正是《高山流水》。
沈策站在一旁,听着这熟悉的曲调,看着苏清如专注的神情。
他几乎可以肯定,苏清如与司徽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她的身世却又如此普通,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苏清如一曲弹罢,抬起头,看着沈策,“沈将军,清如献丑了。”
沈策回过神来,说道:“王妃琴艺精湛,沈某佩服。”他心中虽疑惑重重,但看着苏清如,却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
接着,两人从兵法谋略,谈到朝堂局势,见解不谋而合,气氛十分融洽。
苏清如和沈策正在交谈,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去,只见高长泽一脸怒容地站在门口。
“殿下,你怎么来了?”苏清如惊讶地问道。
高长泽看着她,冷冷地说道:“本王不来,还不知道王妃与沈将军如此投缘。”他的目光在苏清如和沈策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敌意。
沈策站起身,微微拱手,说道:“殿下,王妃与在下只是探讨兵书,并无他意。”
高长泽冷哼一声:“探讨兵书?本王看你是另有企图。”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几分嘲讽。
苏清如心中十分不悦,她站起身,说道:“殿下,你今日太过分了。我与沈将军只是正常的交流,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我们?”
她的眼中满是委屈和愤怒,她不明白,高长泽为何会如此无理取闹。
高长泽看着她,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他看着苏清如,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沈策看着这一幕,心中明白了几分,他微微拱手,说道:“殿下,王妃,既然如此,今日的探讨就到此为止吧。王妃,改日再聊。”
说罢,他转身离开,留下高长泽和苏清人在书房中。
11. 似旧人归
沈策离去后,花园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与他究竟有何勾当?”高长泽率先打破沉默。
苏清如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殿下,我已说过多次,我与沈将军不过是交流兵书、谈论朝堂之事,何来‘勾当’一说?殿下如此无端猜忌,实在令我心寒。”
高长泽眉头紧皱,逼视着苏清如:“你当本王是傻子?你与他谈笑风生,旁若无人,这岂是寻常交流?”
“殿下,您若一直这般无理取闹,我也无话可说。我一心为殿下分忧,为朝堂社稷着想,却换来殿下如此误解。”说罢,她转身欲走,不愿再与高长泽争吵。
“站住!”高长泽伸手拉住苏清如的衣袖,苏清如身形一顿,转过头,目光冷冷地落在他的手上。
高长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松开手,语气中带着慌乱:“你……你莫要走,本王……”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苏清如看着高长泽,她轻声说道:“殿下,我希望您能冷静下来,莫要再被无端的猜忌蒙蔽心智。”说罢,她转身离去,留下高长泽独自站在花园中。
而高长泽在花园中呆立许久,直到夜幕降临,才缓缓回到书房。
暮色沉沉,将翰王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高长泽独自坐在书房内,案上的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和满脸的落寞,往昔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那京城的皇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可在这看似繁华的宫殿深处,却藏着无数的心酸与无奈。
高长泽的母妃,本是一名普通宫女,因偶然被皇帝宠幸,有了高长泽,才得以母凭子贵,有了妃位。
但这身份的转变,并未给她带来安稳的生活,反而成了她痛苦的开端。
高长泽年幼时,就清晰记得那些刺耳的话语。
一次宫中盛宴,各宫妃嫔带着子女齐聚一堂。高长泽和母妃刚踏入大殿,便有妃嫔掩嘴轻笑,那笑声如针般刺向他们。
“哟,瞧瞧这是谁啊,这低贱出身的母子也来参加宴会了。”
说话的是德妃,她满脸的不屑,眼神中满是轻蔑。高长泽紧紧握住拳头,心中涌起愤怒,母妃却悄悄拉住他,轻轻摇头,示意他莫要冲动。
宴会上,高长泽想要吃桌上的糕点,刚伸手,就被一旁的太监用拂尘轻轻扫开,太监尖着嗓子说:“这可是给各位尊贵小皇子准备的,您啊,还是省省吧。”
高长泽看着那盘糕点,又看看母妃,母妃只是默默将他拉到身边,低声说:“咱们不稀罕。”可高长泽分明看到母妃眼中的泪光。
回到寝宫,高长泽委屈地问母妃:“为什么他们都要欺负我们?”
母妃轻轻将他抱在怀里,温柔地说:“孩子,莫要在意,咱们做好自己便好。”
可那一夜,高长泽在睡梦中醒来,听到母妃在黑暗中轻轻抽泣。
还有一回,宫中要举行祭祀大典,各宫妃嫔都要准备祭祀用的物品。母妃精心准备了祭品,可到了祭祀那天,却发现自己准备的祭品被人打翻在地,还被污蔑说是对祖宗不敬。
母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无人理会。高长泽站在一旁,看着母妃被众人指责,心中的仇恨愈发浓烈。
母妃平日里温柔善良,从不与人争执,对下人们也宽厚仁慈。可即便如此,下人们也总是敷衍她。分配到他们宫中的太监宫女,做事总是拖拖拉拉,稍有不如意,便满脸的不耐烦。
有一次,母妃让小太监去取些炭火,可等了许久都不见回来,最后还是高长泽自己跑去,才发现那小太监正躲在角落里偷懒。
在高长泽的童年记忆里,这样的场景数不胜数。母妃总是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即便心中满是委屈和痛苦,在他面前也总是强颜欢笑,安慰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命运并未眷顾他们,母妃在长期的郁郁寡欢中,身体越来越差,最终早早离世。
母妃离世那天,天空阴沉沉的。高长泽守在母妃的床边,看着她渐渐闭上双眼,泪水止不住地流。
那一刻,他在这冰冷的皇室中,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这份痛苦和屈辱在高长泽心中生根发芽,随着他的成长,渐渐化作对皇室的怨恨。
他恨这皇室的等级森严,恨那些因出身而产生的偏见和不公。他恨那些曾经欺负过他和母妃的人,可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无法与整个皇室抗衡。
于是,他开始放纵自己。成年后的高长泽,每日除了必要的皇室事务,便流连于京城的勾栏瓦舍。
在王府中,高长泽也变得冷漠孤僻。他对府中的下人态度冷淡,很少与人交流。
苏清如察觉出了高长泽的异样,她轻轻走进书房,看到高长泽依旧坐在案前,神情落寞。
“殿下,你为何总是如此忧愁?”苏清如轻声问道,声音温柔而关切。
高长泽抬起头,看到是苏清如,
“没什么,不过是些琐事。”他的声音故作轻松,却难掩其中的疲惫。
苏清如走到他身边,缓缓坐下,“殿下,若有烦心事,不妨说与我听。”她的眼神真挚。
高长泽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心中的痛苦和盘托出。
他讲述着母妃的遭遇,那些被欺凌的过往,以及自己心中对皇室的怨恨。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哽咽,眼中满是痛苦。
苏清如静静地听着,
“殿下,出身乃天命所定,非人力可改。然人之价值,不在出身贵贱,而在自身作为。您的母妃,虽出身卑微,却心地纯善,温柔似水,于您而言,她必定是世间最珍贵之人。若殿下就此沉沦,每日沉溺于消沉放纵之中,又如何能报答母妃的养育深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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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如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这皇室之中,等级森严,偏见根深蒂固,岂是我一人之力便能改变的?”高长泽苦笑着说,眼中满是迷茫。
“殿下,您当振作起来!凭您的聪慧与能力,定能有所作为。只要您奋发图强,建功立业,做出一番令人瞩目的功绩,那些曾经轻视您和您母妃的人,又怎敢再肆意妄为?”
......
几日后,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得如同一潭死水。
御史中丞李大人出列,手中高举着一份奏折,声音激昂却暗藏锋芒: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五皇子高长泽与沈策暗中勾结,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恳请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一道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高长泽和沈策。
高长泽刚要起身辩驳,却被身旁的沈策轻轻按住。
沈策面容冷峻,他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大人,空口无凭,你所言证据,可否拿出来让众人一观?”
李大人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中的奏折:“沈将军,你莫要着急。这奏折上,可详细记载了你们往来的信件、会面的时间地点,桩桩件件,皆是铁证!”说罢,他将奏折呈递给了皇帝。
皇帝接过奏折,脸色愈发阴沉,他的目光在奏折上快速扫过,眉头越皱越紧。
沈策见状,心中暗自思量,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言辞犀利地反驳:
“陛下,这些所谓的证据,漏洞百出。信件字迹可伪造,会面时间地点亦可编造。臣与五皇子,不过是为了朝堂社稷、百姓安危,时常商议对策,从未有过任何不轨之心。李大人仅凭这几张纸,便污蔑臣与五皇子谋反,实在荒谬!”
他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让不少大臣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皇帝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朕需慎重考虑。沈将军、五皇子,你们二人先退下,朕稍后再单独召见你们。”
高长泽和沈策对视一眼,心中明白皇帝对他们仍有怀疑。他们恭敬地行了一礼,退下朝堂。
苏清如在王府得知此事后,心急如焚,跟着高长泽一起入宫。
高长泽与皇帝在御书房,苏清如则在外等候。
高长泽刚进去,沈策便从御书房内出来了。沈策与苏清如在宫中的长廊相遇。
周围无人,沈策看着苏清如,轻声说道:“王妃,与你相处,总觉似曾相识,仿若故人归来。”
“将军说笑了,清如不过是一介女流,怎会与将军的故人相似。”
沈策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或许是沈某思念故人太过,产生了错觉。”
苏清如微微一笑,“将军重情重义,令人敬佩。”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沈策便离去了。
12. 岁在甲午
苏清如悄然返回闺房,她抬手褪去那沾染着斑斑血渍的黑色便衣,随手取来一件素色睡袍披上,移步至桌前,身姿僵硬地坐下,目光落在那卷从高长泽处费尽周折得来的卷宗之上。
密道中被尖刺划破的几处创口,此刻仍有丝丝鲜血渗出,殷红之色渐渐洇透睡袍,晕染出片片不祥的红晕。
然苏清如仿若未觉,她的心神,早已被手中的卷宗紧紧攫住。
她伸手翻开卷宗,一页页仔细研读。随着文字在眼前展开,往昔的回忆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当她翻到记录自己前世的那一页时,动作猛地顿住,
“乾和三年,岁在甲午,时维仲秋。女相司徽音,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以匡扶社稷为己任,劳瘁国事,积劳成疾。是年,病笃难愈,薨于京城府邸之内……”
短短数语,便将前世一生匆匆带过。她一字一句读来,眼眶渐渐泛红。一生磊落,能留清誉,她心中稍感慰藉。
可忆起前世遭奸佞迫害的种种,心中又满是激愤悲戚。
彼时,太尉赵崇礼与吏部尚书孙怀仁狼狈为奸。
赵崇礼凭军权安插亲信,孙怀仁卖官鬻爵,朝堂乌烟瘴气,贤能难进
她精心拟定的选拔人才的科举改良之策,被他们暗中篡改关键条款,使得科举考场舞弊之风盛行,真正有学识的寒门子弟被拒之门外,而那些与他们有利益勾连的纨绔子弟却能轻易中举,混入官场。
这一篡改,不仅破坏了国家选拔人才的公正机制,更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被众多不明真相的人指责。
如今,已是苏清如的她忆起这些,心中满是悲愤。
所谓的“积劳成疾”,不过是那些奸佞为了掩盖罪行,粉饰太平所编造的谎言。她怎会承认这样的死因?
苏清如于昏暗的闺房之中,周身被浓稠的夜色紧紧包裹。
这一世,定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害她之人,付出应有的惨痛代价!
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晨曦的微光轻柔地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屋内。
苏清如不知何时,已然趴在铺满卷宗的桌案之上沉沉睡去。
在那梦境的幽深之处,她再度变回了那个权倾朝野却又命运多舛的女相司徽音。
梦里,司徽音身着一袭庄重华美的朝服,袍上绣着的仙鹤栩栩如生。
她步履匆匆,大步流星地迈进皇帝的御书房。御书房内,檀香袅袅,香烟缭绕,墙壁上挂着的名家字画,在朦胧的烟雾中若隐若现。巨大的书案上,堆积着如山的奏折。
司徽音难掩心中翻涌的悲愤,她挺直脊梁,朗声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你欲奏何事?”一道略显慵懒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
皇帝半倚在龙椅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眼神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臣欲奏……”苏清如刚欲开口,却猛地回过神来。
举目四望,哪还有那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帝王威严。入目所见,唯有高长泽那满是疑惑之色的面庞,正紧紧地凝视着自己。
苏清如瞬间从恍惚中彻底清醒,警惕地看着高长泽。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手悄然探向腰间,指尖在衣袂间轻轻滑动,那里,藏着一个精巧至极的机关按钮。只要稍有异动,她便能立刻触发机关,护自身周全。
高长泽静静地站在原地,将苏清如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并未做出任何攻击性的举动,只是缓缓抬起手,将一个小巧的膏药盒子轻轻放置在桌上。
将膏药妥帖放置后,他缓缓抬首,目光落在苏清如的睡袍之上。那睡袍上,干涸的血渍已失了鲜活的殷红
“伤口,还望王妃多上些心。”言罢,他深深地看了苏清如一眼,随后,他身形微转,向着房门徐徐而去,衣袂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渐去渐远。
恰在高长泽话音落下的刹那,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苏清如望着高长泽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怔愣。
她的指尖死死扣住机关按钮,高长泽的身影自门口逐渐隐没,脚步声也渐行渐远,直至再无一丝声响,她才缓缓松开手指,长舒了一口气。
苏清如缓缓走到桌前,目光落在那个膏药盒子上。她犹豫了片刻,终是伸手拿起了盒子。
盒子是用上好的檀木制成,质地温润,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轻轻打开盒子,看着盒中的膏药,心中的敌意稍稍减弱了几分,可警惕依旧未减。
高长泽给自己送来这膏药,恐怕并非真心关切,定是另有图谋。
她坐在床边,开始仔细处理起自己的伤口。
密道中的尖刺划破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依旧隐隐作痛。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睡袍上被血渍粘住的布料,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一阵刺痛。
她强忍着疼痛,将膏药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药膏接触到伤口的瞬间,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处理完伤口,苏清如重新回到桌前,看着满桌的卷宗,苏清如陷入了沉思。她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能借助这份证据扳倒孙怀仁,又能确保自身安危。
她想到了高长泽,或许可利用他与赵崇礼、孙怀仁之间的矛盾,令他们自相残杀。但她又满心忧虑,唯恐高长泽会趁机利用自己,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苏清如正于两难之境中辗转踌躇,恰在此时,紧闭的房门被人以极轻缓的力道叩响。
她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回禀王妃,是婢子。”门外传来一个丫鬟轻柔的声音,“殿下吩咐,让婢子给您送些早膳过来。”
“既如此,进来吧。”言罢,便静静候着,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门扉。
丫鬟轻轻推开门,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摆放着精致的早膳,有热气腾腾的粥,还有几碟小菜。
丫鬟将早膳放在桌上,轻声说道:“王妃,还请您慢用。”言毕,便转身退了出去。
苏清如看着桌上的早膳,高长泽的这一系列举动,让她满心困惑,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他。
她坐在桌前,机械地吃着早膳。粥的温度刚刚好,入口软糯香甜,但她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早膳上,而是在高长泽和朝堂卷宗上。
苏清如明白,要想揭开真相,扳倒赵崇礼和孙怀仁,就必须从这卷宗入手。而高长泽,无疑是她最大的阻碍,却也是她最大的助力。
如今正是乾和三年,恰逢新科进士选拔。
苏清如起身,走到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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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雕花窗棂,清晨的微风带着丝丝凉意,轻轻拂过她的面庞,将她杂乱的思绪稍稍抚平。
她怀揣着那本卷宗,朝着高长泽的书房走去。
高长泽心思深沉,生性多疑,想要让他完全信任她,为她所用,绝非易事。
“王妃请留步。”云戟拦住她。
“云戟,让她进来。”高长泽的声音传来。
苏清如踏入书房,高长泽正坐在案前,专注地审阅着公文。
他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与她交汇。
“殿下,我有要事相商。”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高长泽放下手中的笔,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声音低沉而平静:“王妃但说无妨。”
他的眼神中透着疏离,仿佛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她深吸一口气,从袖间取出卷宗,双手递向高长泽,说道:“殿下,您请看。”
高长泽接过卷宗,缓缓展开,他的目光在卷宗上快速扫过。
当看到孙怀仁科举舞弊的铁证时,猛地将卷宗拍在案上,声音提高了几分:“这孙怀仁,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公然践踏科举公正,可恶至极!”
“殿下,如今恰逢新科进士选拔的关键时期,孙怀仁怕是又要故技重施,收受贿赂、篡改考卷。若任由他这般胡作非为,天下学子的前程将毁于一旦,朝堂也将被这□□佞蛀虫腐蚀得千疮百孔。”
高长泽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王妃所言虽有理,但此事关乎重大,不可仅凭这一本卷宗便妄下定论。孙怀仁在朝中根基深厚,背后又有赵崇礼撑腰,贸然弹劾,只怕会打草惊蛇。”
她心中早料到他会有此疑虑,
“殿下所言极是,我也深知此事棘手。但这卷宗中的证据,皆是我多方查证,千真万确。况且,殿下您乃皇室宗亲,唯有您出面弹劾孙怀仁,才能彰显朝堂公正,让天下学子看到希望。而我,愿为殿下鞍前马后,协助殿下收集更多证据,让孙怀仁那奸佞无可遁形。”
高长泽仔细打量着她,“王妃如此热心,倒是让本王有些疑惑。你与孙怀仁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为何如此执着于扳倒他?”
“殿下,我虽为女子,但也知晓忠奸善恶。孙怀仁这般为非作歹,祸乱朝堂,清如身为王妃,又怎能坐视不管?还望殿下能以朝堂大局为重,先将孙怀仁这颗毒瘤拔除。”
她巧妙地避开了他的问题,将话题引回到朝堂之事上。
高长泽微微点头,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本王自会斟酌,王妃不必过于急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他的口吻复趋平和,然神色审慎。
她微微欠身,说道:“我明白,一切全凭殿下做主。只是这新科进士选拔迫在眉睫,若不尽快采取行动,孙怀仁怕是又要得逞了。”
高长泽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本王会暗中派人调查此事,若证据确凿,定不会放过孙怀仁。”
待苏清如告辞离开书房,高长泽立刻唤来云戟,低声吩咐道:“去,把孙怀仁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彻查清楚,尤其注意他与朝中各方势力的关联,不可有分毫遗漏。再者……”
他微微顿了顿,“着重彻查王妃与此事究竟有何关联,她这般执着,背后缘由恐非寻常。”
13. 似故人归
暮夏时节,宫墙之上的琉璃瓦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此次宫宴,乃是皇帝为犒劳平定边疆的功臣而设,场面格外隆重。翰王高长泽与王妃苏清如,亦在受邀之列。
因朝堂诸多事务亟待商议,高长泽先行一步,被召至御前。身为翰王妃的苏清如则先踏入后宫,拜访贤妃。
苏清如心中对贤妃的过往经历早已有所耳闻。贤妃出身医学世家,自小浸染医道,习得一手精湛医术,性情纯善,素不喜后宫争斗。虽至今膝下尚无子嗣,可在这深宫内,凭借着自身的品德与见识,地位颇高。
尤为重要的是,贤妃与高长泽的生母惠妃情同姐妹,相交甚笃。后来惠妃溘然长逝,贤妃悲痛万分,此后便将对惠妃的情谊,倾注在对高长泽的照拂之上。
高长泽年少时,贤妃常唤他至宫中,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赐予他诸多珍贵的物件,教导他为人处世之道。
贤妃虽常年深居于宫闱之内,极少参与外界纷扰,但对朝堂局势有着独到的见解,若能得到贤妃的助力,于自己和高长泽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
苏清如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锦缎宫装,裙摆绣着淡雅的兰花,手持一把绘有山水的团扇,在宫女的引领下,步入了贤妃的寝宫。
四下里静谧无声,偶有宫鸟啼鸣,反倒添了几分深宫的幽寂。寝宫内装饰典雅,檀香袅袅,贤妃正坐在榻上,悠闲地翻阅着书卷。
“贤妃娘娘,清如今日冒昧来访,还望娘娘莫要见怪。”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贤妃抬起头,有些诧异,随即笑意盈盈地说道:“王妃大驾光临,本宫欢喜还来不及,快请坐。”
她们寒暄了几句,苏清如轻抿了口茶,
“娘娘,如今民间多地遭灾,粮食歉收,可粮商却趁机哄抬物价,百姓食不果腹。且赋税繁重,许多农户辛苦一年,所得无几,实在难以维持生计。”
贤妃回应:“本宫也有所耳闻,这灾年的应对和赋税的调整,实在是迫在眉睫。”
苏清如接着分析:“这背后,一来是监管不力,地方官员对粮商哄抬物价不管不顾;二来是赋税制度多年未变,未能根据民生实际调整。”
贤妃点头赞同:“是啊,这监管制度和赋税制度,必须得革新,否则百姓永无宁日。”
苏清如继续说着:“翰王殿下近来忧心忡忡,常思索如何能让百姓安稳度日,寻些良策,以解当下困境。”
贤妃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本宫在这深宫里,也听闻了些许朝堂动静。只是这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不得干预朝政,本宫纵使有心,也着实无能为力啊。”说罢,她轻轻摇了摇头。
“娘娘深明大义,臣妾皆知。您虽不能直接干政,可陛下对您信任有加。若您能在陛下闲暇时,不经意提提翰王为百姓谋福的心意和举措,让陛下知晓殿下赤诚,那便是对殿下的莫大助力,更是苍生之福。”
贤妃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王妃所言极是,本宫也不愿看到这天下苍生受苦。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万不可操之过急。”
二人正交谈间,殿外传来宫女清脆的声音:“翰王请见。”
贤妃听闻,满脸欣喜,连忙说道:“快请进来。”
高长泽大步迈入殿内,他一袭宝蓝色长袍,袍角绣着精致的金龙纹,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的玉带,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儿臣见过贤妃娘娘。”
贤妃连忙起身,脸上满是笑意,眼中透着慈爱:“快起来,快起来,自家人不必多礼,快入座吧。”
高长泽直起身,走到苏清如身旁坐下,苏清如微微侧身,向他轻轻点头示意,高长泽回以温柔的目光,这一幕自然地落入贤妃眼中。
贤妃重新坐定,目光在高长泽和苏清如身上来回流转,脸上笑意更浓:“你们二人新婚燕尔,本宫一直没机会好好看看你们,今日一见,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高长泽微笑着说道:“多谢娘娘夸赞,娘娘多年来对儿臣关怀备至,儿臣与清如感激不尽。”
贤妃摆了摆手,说道:“说起来,你们新婚,本宫还未曾送上贺礼,实在是有些失礼。”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手。
一名宫女手捧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走上前来。
贤妃接过盒子,轻轻打开,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一对手镯,镯身通体碧绿,镯身上还雕刻着繁复而精美的花纹。
贤妃拿起手镯,笑着说道:“这对手镯,是本宫娘家祖传之物,已有数百年历史。今日,本宫将它送给你们,权当是本宫对你们新婚第一次见面的贺礼。”
说着,贤妃起身,亲自走到他们面前,将两只手镯分别戴在了苏清如和高长泽的手腕上。
“多谢娘娘赏赐,这手镯如此珍贵,臣妾实在是受宠若惊。”
贤妃微笑着说:“此镯贵重之处,并非单是材质珍稀、年代漫长,关键在于其功效奇特,且暗藏玄机。”
高长泽开口问道:“娘娘,不知这手镯有何奇特之处?”
“此镯乃本宫医学世家先辈亲手所制,与医道渊源颇深。至于其中玄奥,本宫亦仅知晓些许皮毛,从未真正见识过。”
苏清如轻轻抚摸着手镯,感受着它的温润:“娘娘,不知此镯于我二人而言,能有何等助益?”
贤妃摇了摇头,说道:“本宫也不清楚。从药理功效来看,手镯中融入了多种珍稀药材的精华。长期佩戴,能够起到固本培元、滋养气血,至于又会发挥怎样的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高长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珍贵的手镯,娘娘却将它赐予她们,这份恩情,儿臣和清如没齿难忘。”
贤妃笑着说:“你们二人皆是重情重义之人,本宫相信,这手镯在你们手中,终会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
宫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落下帷幕。华灯初上,巍峨的宫墙在月色的轻抚下,投下斑驳的暗影。苏清如款步走在宫中的长廊上,她的心情却如同这夜色一般,有些凝重。
此时,长廊上宾客渐稀,苏清如正欲回府,却在转角处与沈策不期而遇。沈策一身玄色劲装,身姿矫健,那久经沙场的英武之气,扑面而来。
瞧见苏清如,原本冷峻的面容怔忪,旋即眼中浮现一抹惊喜,大步上前,拱手行礼,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见过翰王妃。”
苏清如微微欠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沈将军,今日宫宴,您为启朝平定边疆,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赢得百年安康,清如特来恭贺。”
沈策微微颔首,目光在苏清如脸上稍作停留,见四周无人,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王妃,不知为何,初见您时,便觉您与我一位故交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苏清如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轻声笑道:“将军说笑了,清如不过是一介女流,深居内宅,怎会与将军的故人相似。”
沈策轻叹一声:“或许是沈某思念故人太过,产生了错觉。”
苏清如微笑着,“将军重情重义,对故人如此念念不忘,令人敬佩。”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后方传来,高长泽阔步走来。
高长泽走到近前,长臂自然而然地揽住苏清如的腰。
苏清如吃惊地看向高长泽,不过转瞬之间,她便恢复了平静,轻声嗔怪:“殿下,这可是在宫中,如此举动,成何体统。”
高长泽仿若未闻,目光紧紧盯着沈策:“沈将军,与本王的王妃相谈甚欢啊。”
沈策微微一怔,旋即拱手行礼:“殿下,不过是些寻常寒暄罢了。”
高长泽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寒暄?本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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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好奇,沈将军与本王妃都寒暄些什么?”
苏清如轻轻扯了扯高长泽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太过咄咄逼人,轻声说道:“殿下,沈将军刚刚为启朝立下赫赫战功,清如不过是向将军道贺而已。”
高长泽看向苏清如,眼中寒意尽散,唯余温柔满溢:“清如,你总是这般善良。只是这宫廷之中,人心复杂,莫要被他人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言罢,他又将目光投向沈策,目中隐有几分威吓之意,“沈将军,你身为武将,为朝廷平定边疆,本王敬重你。但有些规矩,还是要恪守的。”
沈策拱手道:“殿下教训的是,沈某明白。”
高长泽微微点头,语气稍缓:“沈将军,你常年征战在外,想必对这宫廷的规矩有所生疏。日后,还望沈将军谨言慎行,莫要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
沈策的手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殿下放心,沈某自有分寸。”
苏清如见气氛愈发紧张,连忙打圆场:“殿下,沈将军,今日宫宴繁琐,大家都已劳顿,不如就此别过吧。”
高长泽看了苏清如一眼,又看向沈策:“沈将军,那本王就先带王妃回府了。”
说罢,高长泽揽着苏清如转身离去,留下沈策独自一人站在长廊上。
还没等苏清如开口,高长泽已来到她面前,俯身将她抱起。
她下意识挣扎,双手用力捶打他的胸膛:“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可他仿若未闻,径直走向马车,手臂紧紧箍着她,苏清如呼吸都有些困难,又气又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被抱进马车后,苏清如刚站稳,便撸起袖子准备反抗,却被高长泽上前,狠狠摁住。
他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呼吸急促,双眼死死盯着她,那目光里,愤怒、怀疑交织,还有一丝她当时并未读懂的情绪。
“苏清如,”他声音低沉冰冷,“这沈策,似乎对你,有着别样的心思。你们二人,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清如又气又恼,眼眶瞬间红了,用力挣扎,可他的手像铁钳,她根本动弹不得:“殿下,您怎可这般无端污蔑于我!我与沈将军之间,向来坦坦荡荡,并无任何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冷哼一声,满脸嘲讽:“坦荡?你与他在长廊上相谈甚欢,当本王是瞎子吗?”
苏清如满心不解,不过是偶然碰面,为何在他看来,便成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殿下,不过是几句寻常寒暄,何来相谈甚欢?”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情绪平复,“沈将军刚为启朝平定边疆,我只是向他道贺而已。”
他微微皱眉,怀疑丝毫未减:“道贺?仅仅是道贺,他缘何要用那般目光望向你?他眼中的神情,我看得真真切切,绝非寻常的眼神可比。”
她心下万般无奈,深知他正怒火中烧,不论说些什么,皆无济于事。
她缓缓收了挣扎的动作,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高长泽,“殿下,您若执意这般认定,我纵有千言,亦觉徒劳,但我苏清如绝非水性杨花之人。”
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低沉:“望你所言皆属实,若让本王察觉你有任何逾越之举,休怪本王无情。”
她揉着被抓红的手腕,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殿下,我苏清如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他微微一怔,缓缓转身,看着她倔强的模样,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清如垂眸,不经意间瞥见高长泽腕间所戴的那只手镯,只见其原本碧绿的色泽竟悄然泛起一抹微红,她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腕,却惊见自己腕上与之成双的那只手镯,不知何时已化作暗黄之色。
待她平复好了心绪,那只手镯又恢复成了碧绿色。
14. 良辰计起
车轮碾过石板路,马车缓缓停在了王府朱漆大门之前,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车帘轻动,高长泽先踏出马车,他回身,伸出手,向着车内的苏清如,轻声道:“王妃,脚下留意。”
苏清如手轻搭高长泽掌心,款步下车。
二人并肩徐行,朝着王府朱漆大门走去,刚一踏入,细微的响动便传入耳中。
高长泽适才还带着几分冷峻的面庞,此刻笑意浮起,眼中满是缱绻。
他抬手握住苏清如的手,亲昵地唤道:“王妃,良辰美景当前,今夜,你我二人便携手共度,可好?”带着几分醉意。
苏清如听闻此言,心间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高长泽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他的手指轻轻一紧,捏了捏苏清如的手。
苏清如即刻领会,娇俏地回应道:“殿下今日,怎的这般心急,也不怕旁人瞧了去。”带着丝丝羞涩。
高长泽醉眼看向身旁的云戟,开口道:“云戟,今夜自行歇息,莫扰本王与王妃兴致。”
云戟不敢多做停留,迅速拱手领命,声音有些发紧:“是,殿下。”说罢,转身离去。
高长泽手臂顺势一弯,抱起苏清如。苏清如双手用力抵在高长泽的胸前,试图挣脱。
高长泽低头,贴近她的耳畔,声音极轻,“府中有细作,若想歼灭孙怀仁一党,还望王妃与我好好配合,莫要露了破绽。”
苏清如心中一震,将身子微微靠向高长泽,任由他抱着自己,朝着正房的方向稳步走去。
高长泽一脚踢开房门,抱着苏清如走了进去。正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的身影。高长泽将苏清如轻轻放在床上,苏清如的发丝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
高长泽直起身,走到一旁,抬手吹灭了蜡烛。刹那间,正房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苏清如躺在床上,心跳如鼓,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高长泽就在不远处。
高长泽带着几分歉意,“王妃,委屈你了。”
二人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闪过一道人影,那人影在窗外停了下来。
俩人对视一笑,鱼儿,可能已经上钩了。
忽然,高长泽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醉意,他开口道:“王妃,今夜如此良辰美景,我们可莫要辜负了。”言罢,他侧身,在苏清如身旁安然躺下。
苏清如能感受到高长泽的气息,近在咫尺,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愈发清晰。她配合着高长泽,带着几分嗔怪道:“王爷,你醉了。”
窗外的人影许久都没有动静。高长泽和苏清如依旧保持着姿势,直到那影子离开,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黑暗中,高长泽坐起身来,微微倾身,凑近她的方向,轻声说道:“看来,这出戏,我们还得接着唱下去了。”
苏清如坐起整理凌乱发丝,偏头问:“莫不是你有意引狼入府?”
高长泽沉思片刻,说道:“何来有意之说?孙怀仁作为吏部尚书,在王府奴仆的选拔任用流程上做手脚也不足为奇。”
“殿下竟早就有所察觉?那之前......”苏清如想到这些日子在府中和高长泽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只怕会在这些底细面前漏了馅。
“王妃无需忧心,这些奴仆皆是今日新入府的。之前种种,他们全然不知。”高长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声音压得极低,“只是自此往后……怕是要与王妃形影相伴,多待上些时日了。”
高长泽贴近苏清如的耳畔,苏清如只觉那气息拂过之处,泛起一阵酥麻之感。
他故意压着嗓子,带着几分戏谑的腔调笑道:“天色也不早了,爱妃,你说,我这做夫君的,该去往何处安歇呢?”
苏清如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往床沿挪了几寸,迅速抽出床沿木条用力一拉,悬在高长泽头顶的石砖轰然砸下。
“自然是要送你去梦里了,夫君~”苏清如笑道,
高长泽此刻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头顶一阵剧痛袭来。他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脑袋,整个人头晕乎乎的,不久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倒也识趣,晓得该在这地上安歇。”苏清如看着倒在地上的高长泽,心里倒有几分畅快。
言罢,她却也没有真的不管不顾,而是好心地将椅子上的坐垫拿过来,将坐垫置于高长泽头下。
而后,她自己优哉游哉地上床躺下,盖好被褥,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安享这一夜的好眠。
第二日一早,苏清如慵懒地掀开被褥,她随手披了件月白色的外衣,走出房门,发丝有些凌乱。
正巧碰见了高长泽的贴身侍卫云戟。
云戟连忙拱手行礼,“王妃早。”
苏清如掩着口,带着未消的困意,打了个哈欠。
她随意地回了句:“早啊。”说罢便离去,留下云戟独自站在门口。
云戟缓缓起身,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屋内。
只见高长泽刚刚起身,正在整理衣服。那床榻之上,被褥有些凌乱,而在那床单上,赫然有一滩殷红。
云戟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了身去,耳根微微泛红。
苏清如没走多久,她便觉下腹隐隐抽痛,意识到自己来了月事。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周无人,便匆匆转身折返回来。
此时,高长泽刚从房门走了出来。
苏清如低着头,心急如焚,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的高长泽,一头撞在了高长泽的胸膛上。
“啊!”苏清如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忙乱地整理着自己的发丝和衣角。
高长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弄得有些懵,他稳住身形,看着苏清如慌乱的模样,关切道:“王妃,你这是怎么了?”
云戟见状,只当两人昨夜恩爱太过,苏清如体力不支。他脸涨得通红,忙上前道:“殿下,王妃,您二位昨夜操劳,属下这就去厨房备滋补膳食。”
苏清如站在原地,听了云戟的话,脸上一阵滚烫。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高长泽看着苏清如窘迫的模样,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他轻声说道:“王妃莫要在意,云戟他也是关心我们。”
苏清如应了一声,微微颔首,立刻关上房门更换衣物。
过了一会儿,云戟端着丰盛的膳食回来了。
他将膳食放在桌上,恭敬地说道:“殿下,王妃,这是属下特意为二位准备的滋补膳食,请慢用。”
高长泽看着桌上的膳食,心中无奈,却也只能说道:“云戟,有心了。”
苏清如看着那些膳食,有红枣炖燕窝、鹿茸鸡汤等,都是大补之物。她尴尬地坐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长泽见状,开口说道:“云戟,你且退下,此处已无需你操劳。”云戟领命,退了出去。
苏清如见云戟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高长泽,苦笑着说道:“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高长泽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暂且由他去吧,日后再找机会解释。”
他将桌上那碗红枣炖燕窝递给苏清如,笑着看着她,“孙怀仁和赵崇礼祸乱朝堂,王妃莫不是想借我之手,观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殿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就像这盐,本是民生之基,可如今市面上的盐价,一路飙升,百姓们怨声载道,这背后......”说到此处,她抬眸看向高长泽。
高长泽闻言,手中的汤勺一顿,“王妃何出此言?这盐价之事,本王倒是未曾深入探究.”
“殿下,”她搅了搅碗中的燕窝,“盐政一事,关乎民生,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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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乎朝堂局势。若殿下能向皇帝陛下进言,整顿盐政,必能对孙怀仁与赵崇礼二人的势力予以重创。只是,”
她眉头轻皱,看着碗中的那一颗红枣,“殿下如今势单力薄,仅凭一己之力,怕是难以成事。那二人在朝中党羽众多,盘根错节,届时定会极力反对,百般阻挠。”
她抬眸望向高长泽,接着说道:“所幸,当下新科进士选拔在即,此乃天赐良机。倘若能将盐政弊端与其他诸事数罪并罚,再借助各方正义之士的力量施压,事情便会顺遂许多。”
高长泽闻言,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王妃所言极是”,言罢,他端起那碗鹿茸鸡汤,将汤一饮而尽。
“本王还有要事在身,王妃,还请自便。”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他从屋内走出,看着守在门外的云戟,“云戟,你且留下,护好王妃周全。”
云戟闻言,双手抱拳,“是!”
苏清如唤来云戟,“你即刻回房,挑一身寻常百姓的便服换上,随我出府,莫要惊扰旁人,也不可暴露身份。”
......
苏清如踏出王府侧门,云戟跟在身后,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二人沿着青石铺就的街道,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家茶馆前。苏清如迈过门槛,走进了茶馆。
茶馆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陈老倌走上台,清了清嗓子,拿起醒木,重重地一拍。
“列位看官,今日,就给大伙讲讲盐政背后的那些腌臜事儿!”陈老倌的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茶馆。
“这还不算,他们为了谋取暴利,竟然还纵容私盐横行,那些私盐,质量极差,吃了对身体有害无益。可百姓们为了省钱,也只能被迫购买。”陈老倌接着说道,语气愈发激动。
茶客们纷纷义愤填膺,他们交头接耳,对故事中的人物骂声不绝。
“简直是天理难容!”
“这些贪官,就该千刀万剐!”
苏清如和云戟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待故事讲完,茶客们还沉浸在愤怒之中,久久不能平静。苏清如和云戟起身,走到陈老倌面前。
“陈老倌,多谢您。”苏清如感激地说道。
陈老倌摆了摆手,说道:“姑娘客气了,这是老朽应该做的。”
二人转身,正欲离去。
“王……不,苏姑娘请留步!”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苏清如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沈策身着一袭素色便衣,静静地站在身后。
“沈......公子。”云戟反应迅速,立刻拱手行礼。
苏清如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沈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云戟的行礼,而后看向苏清如,说道:“苏姑娘,今日与你相逢,实乃沈某之幸。不知苏姑娘能否抽出片刻闲暇,赏沈某个薄面,同我一道再听一回陈老倌说书?”
苏清如还未及作答,陈老倌已然眼尖地瞧见了他们,连忙热情地招呼道:“沈公子,苏姑娘,快请坐!想听什么,尽管吩咐!”
沈策微微欠身,礼貌地回应陈老倌,而后说道:“陈老倌,在下对女相司徽音的生平事迹甚是向往,还望您能大展妙口,为我与这满座茶客讲一讲女相司徽音传。”
沈策这话音刚落,苏清如侧首看向沈策,莫不是他看出来自己是司徽音了?她张了张嘴,想要婉拒,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三人在看台前坐下,苏清如的心思却早已不在这茶馆之中。
陈老倌清了清嗓子,拿起醒木,重重地一拍,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将司徽音的一生娓娓道来。
然而,戏听到一半,茶馆内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只见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人,手中拿着一根粗壮的木棍,用力地敲击着桌椅,嘴里还叫嚷着:“什么破故事,听得老子心烦,都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