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总是自请下堂》
1. 001
魏朝景宣四十五年初冬,大凉进攻魏朝边界,时任大将军宗云风出征,不出三月,宗云风战退大凉,魏朝大获全胜。
“报!!!将军,捉到了一个战俘!”
士兵撩开营帐的帘子,朝坐在上位的女子俯首恭敬道。
女子身穿银色铠甲,手中持着一卷书,慢悠悠地翻看着。
“战俘?”宗云风道,“一个战俘,杀了便是,何须问我?”
士兵迟疑半晌,“将军,他说他有您想要的东西。”
宗云风翻书的动作一顿,“啪”随手一扔,将书扔在身前的案几上。
她站起身,抽出身侧的剑,冷冷地笑道,“把人带上来,我到要看看,他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剑身寒光凛冽,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叶流光被士兵拖进营帐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女子长身玉立站在前方,背对着他,一手持着剑矗立在地,一手叉腰,宛若巍峨的女武神。
士兵将他扔在地上,“将军,人已带到。”
“嗯,下去吧。”
士兵匆匆退出,一时之间,营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大凉叶流光……拜见将军,咳咳。”
寒冷刺骨,胸腔发痒,他实在忍不住咳了出来。
叶流光抖动衣摆,双膝跪地,朝宗云风深深地拜了下去。
“大凉?叶流光?”宗云风疑惑道,她慢慢转过身来,“叶是大凉国姓,你是?”
“大凉皇子叶流光,咳咳。”叶流光答道。
宗云风这才认真看向叶流光,寒冬腊月,他身穿一袭白袍,长发用玉冠简单梳起,衣袍上沾染少许污渍,但是也不影响整个人散发出的一股不染尘埃的气质。
他跪在那里,犹如一株傲然的雪莲,清雅淡然而又高贵无双,即便此刻身处下位,却依旧不卑不亢。
“抬起头来。”宗云风冷声道。
叶流光直起上半身,缓慢地将头抬起,他看清楚了眼前人的容貌。
眉宇之间夹杂着一股英气,细长的眉毛稍稍上挑起,整个人更显凌厉。流畅的线条,精致的五官如同雕刻般立体,尤其是那双明亮又黝黑的眸子,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坚决。
“唰”
宗云风提剑,剑尖瞬间抵上叶流光的喉咙。
“你在看什么?”宗云风似笑非笑。
叶流光自知失礼,立马垂下眼帘,“叶某……失礼。”
剑尖移动,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叶流光的肌肤,血珠溢出。
“魏朝和大凉开战不断,此次大凉惨败,你不在你的大凉好好龟缩着,来我魏朝的领土……有何贵干?”
喉间传来的刺痛让叶流光控制不知地抬高头颅,眼神却始终看向地面。
他身形羸弱,面色苍白,眉眼却修长疏朗,整个人如润玉般散发出柔柔荧光。
叶流光紧抿双唇,闭上眼睛,认命似地说道,“求......将军救我。”
“哦?”宗云风彻底来了兴趣,大凉皇子来敌国求救,无论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你说说看,怎么回事?我要如何救你?”宗云风说道。
剑尖移开喉咙,宗云风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后将剑插回剑鞘。
“大凉皇帝年纪已大,身体不济,太子昏庸无能,大凉的几个皇子为了皇位争夺,相互倾轧,残害手足......”
“我母妃乃大凉平民,无权无势,我也无意参与皇位之争,奈何其他皇子不愿放过我,我是逃到了魏朝境内那些杀手才消停了一些。”
“刚好听闻宗将军的军队驻扎在此,于是前来投奔,咳咳。”
“只希望将军能护我周全。”
宗云风一听就觉得假,太假了。
一个皇子居然被追杀到敌国求救。
太假了,但是没关系,她不在乎。
“救你......可以。”宗云风看着叶流光说道,“但是你得告诉我,我凭什么救你?”
“魏朝连年被大凉侵犯边界,不堪其扰。魏朝每次打败大凉,却因大凉乃马背上的民族,魏朝找不到大凉的活动据点而不能一举歼灭,只能固守,将军肯定也为此事烦忧吧。”
“我熟知大凉各个据点的方位,以后大凉再犯,我也可以为将军出谋划策,略尽绵薄之力。””
叶流光此刻终于敢抬头直视宗云风的目光,“更何况......难道将军不想扩大魏朝版图,将大凉吞并其中吗?”
将军站立,皇子跪坐,一上一下,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汇聚,气氛瞬间凝滞。
“这可是叛国。”宗云风一字一句说道。
叶流光苦笑,“叶某,既无家,也无国。”
宗云风眯了眯眼睛,良久,她答道,“好,我答应你。”
叶流光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听闻魏朝将军宗云风,虽为女子之身,却行事杀伐果断,在战场上素有“玉面修罗”的杀神称号。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先前还担心,自己要多费些口舌,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
叶流光直觉有异,但是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许多了。
“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寒冷袭来,叶流光控制不住地咳嗽,好似要把肺咳出来。
“公子好像受了风寒?”宗云风关心道。
叶流光笑笑,“让将军见笑了,路途遥远,天寒地冻,路上......咳咳,不小心感染了风寒。”
“叶公子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起身,我这就给公子安排住处。”
明明他从一开始进营帐就跪着,却偏偏此刻才叫他起来。
“多谢将军。”
“来人。”宗云风朝营帐外喊道。
“将军!”一个士兵从营帐走进来,恭敬抱拳。
他撩起的帘子又带进来一阵寒风,叶流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叫寒霜过来。”宗云风说道。
“是!”士兵退下。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紫衣的圆脸妙龄女子走了进来,“将军,有何吩咐?”
“这位公子落难至此,”宗云风朝叶流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好心收留,你把人带下去,给他安排好住处,顺便看看这位公子的风寒。”
寒霜:“......”
“好心收留。”寒霜心里暗想,将军可真是脸厚,她也好意思说自己好心?
魏朝谁人不知柳将军宗云风最是个冷漠残忍的性子,能止婴儿夜啼,大凉的人听到了她的名字,上战场前都得抖上三抖。
也正是因为将军对敌国的残忍手段,才使得大凉只敢在边境骚扰,不敢也不能进一步侵犯。
不过,寒霜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上的叶流光,长得还是不错,将军说收留就收留吧。
“是!”寒霜应道。
“这位公子请跟我来。”寒霜对着叶流光道。
“寒霜姑娘请。”
叶流光站起身,微微俯身,示意寒霜先走。
一阵眩晕袭来,眼前一黑,叶流光终究挺不住昏了过去。
“公子!”寒霜惊呼。
叶流光闭上眼的最后一刻,看到宗云风朝他走来,他只看到宗云风晃荡的铠甲衣摆。
“怎么回事?”宗云风站在叶流光身旁,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叶流光,他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你给他下毒了?”
“将军说什么呢!”寒霜嘟嘴跺脚,尽显小女儿风范。
随即,她在叶流光身边蹲下,抬起他的一只手腕,细细地诊起脉来。
“嗯......”寒霜皱眉,“寒气入体,感像是染了风寒。”
“嗯?不对。”她又迅速否定了自己,“不是风寒,是......毒!”
“毒?”宗云风疑惑。
“对,就是毒,只不过这种毒隐藏很深,症状看起来像是风寒而已。”寒霜缓慢站起,点点头沉思道。
“什么毒?”
寒霜挠挠头,一脸不好意思,“等我回去翻翻医书。”
宗云风敲敲寒霜的脑袋,“小寒霜啊小寒霜,你这业务能力不过关啊。”
寒霜脸色一红,低低道,“知道了将军。”
“行了,把人带下去吧。”
“好嘞。”
寒霜蹲下来双手掐住叶流光腰的两侧,使劲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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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提,将叶流光整个人抗在肩上走出了营帐。
空荡荡的营帐里,只剩下宗云风一人。
她重新走上自己的位置,翻动书页,里面夹杂着一封来信。
宗云风再一次打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
夫人病危,速归。
纸张被一点点攥住,片刻,被攥成一团。
宗云风神色凝重,喊道,“来人!”
“将军!”士兵迅速跑来。
“传令下去,在此地修整一天,明日即刻启程回京。”
“是!”士兵迟疑地问,“那些战俘还是按照以前那样处置吗?”
“嗯。”
“遵命!”
士兵退出营帐,远远地传来他呼喊的声音,“将军有令,今日修整,明日回程,战俘坑杀!”
夜晚,隔壁营帐,寒霜将叶流光安排在了与宗云风的主营帐相隔不足二十米的隔壁。
叶流光已经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寒霜正在给他煎药。
“咳咳。”
他轻咳几声,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耗尽一般,连眼角都被刺激得微微泛红。
他咳嗽着从床上坐起身子,看着寒霜背对着他的忙碌身影说道,“多谢寒霜姑娘了。”
寒霜转过身来,惊醒道,“你终于醒啦!你从白天睡到了晚上呢,我给你扎了几针,身体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叶流光仔细一感受发现自己体内的寒气感觉真的减少不少,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简单的风寒。
他心里暗惊,宗云风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竟然有如此能耐,看来他赌对了。
“感觉好多了,寒霜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却超乎常人的了得,不知道寒霜姑娘师从何人?”
“额......你别套我话。”
“......”叶流光没见过说话那么直白的人。
“你既然醒了,就赶紧把药喝了,喏!”寒霜将药递到叶流光面前。
叶流光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大碗药,还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叶流光端过碗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既然你喝完了,我就要去伺候将军了,药材我放在旁边,你有空自己熬。”
寒霜转身欲走,被叶流光喊住。
“寒霜姑娘是照顾了我一整天么,从白天到黑夜?真是辛苦姑......”
话还没说完就被寒霜打断,她反驳道,“怎么可能啊!我也是刚刚才来,我一来你就醒了,你以为我那么闲啊,一天都照顾你?”
叶流光:“......”
看来他的怀柔政策居然也不奏效。
“外面什么声音?”叶流光问。
“坑杀战俘。”寒霜直勾勾地盯着叶流光说道。
“坑杀战俘......”叶流光默念道。
“对啊,将军每次抓到你们大凉人不都是就地坑杀么。”
叶流光眼神晦暗,面上不动声色,“坑杀战俘......将军,英明。”
“你知道就好。”寒霜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营帐内,宗云风身着白色单衣,头发没有了发冠的约束,此刻全部倾散下来,旁边的火炉燃得滋滋作响,烘暖了整个营帐。
寒霜打来热水,给宗云风净脸洗漱。
“将军,为何这次如此着急回京?”寒霜将绞干的帕子递给宗云风,她不解地问道。
“府里传来消息,母亲病危。”
“啊!”寒霜惊呼,“我们走之前,我不是给夫人开了两副方子么!怎么会突然病危!”
宗云风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得回去看看。”
“明日启程,你和我先行回京,大部队随后跟上。”
“是!”寒霜又想到,“......那今天白天那位公子怎么办?他的身体还不适合长途跋涉。”
宗云风想了想,“把人带上,保他不死就行。”
“好的将军。”
“还有......”
“嗯?”
“别给他用太好的药。”
“是,将军。”
宗云风上床,寒霜吹灭油灯,天地陷入寂静。
2. 002
翌日清晨,露珠还浅浅的悬挂在绿叶上,地面震动,终于将欲滴不滴的露珠抖落了下来。
浩浩荡荡的军队走过,士兵们面容肃穆,井然有序地疾驰,旗杆上悬挂的旗子在北风中猎猎作响,一部分印有“魏”字,一个部分有“宗”字。
宗云风的军队从天刚亮时便启程,现在已经到了日头高悬的时刻。
因急着赶路回京,士兵们片刻不敢耽误,尽管此时已经精疲力尽,但军队整齐有肃,无一人发出怨言。
“将军有令,在此地休整片刻!”
听到此话,赶路的士兵们都松了口气。
虽有冬阳,寒冷依旧。
寒霜朝空气中吐了口气,便瞬间凝成白雾的样子。双手搓了搓,捏捏耳朵,捂捂脸,牵着宗云风的坐骑朝宗云风走去。
“将军,吃完饭我们再赶路?”她问到。
宗云风沉思,“不了,在路上吃吧。”
“好。”
宗云风接过寒霜手中的高头大马,脚上一蹬,腰腹用力,一个翻身就骑了上去。
白马鼻子喷出热气,不满地在原地踏步。
宗云风一手牵住缰绳,一手随意地拍拍白马的鬃毛,白马停了下来。
“你带好行李,顺便将那个谁带上,我们一起走。”
“好。”寒霜应到。
寒霜走到一驾马车旁边,敲了敲,问道,“叶公子。”
马车的帘子撩开,叶流光清俊消瘦的脸露了出来。
“咳咳”他捂嘴。
“寒霜姑娘何事?”
“叶公子,将军要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赶路啦。”
叶流光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刚刚将军不是还说在此地休整片刻?”
“那是他们,不是我们,我们要提前走。”寒霜悄悄说到。
“为何?”
“嗯......”寒霜正要说出口,意识到什么又立刻闭上了嘴。
“我不知道。”她说。
叶流光立刻心领神会,笑道,“叶某懂了,寒霜姑娘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叶流光从马车上走下来。
他的衣服实在单薄,寒霜昨晚为他借了几件副官的衣服,其中包括一件厚实的大氅,这件大氅阻挡了来自境外的风霜。
寒霜也牵了马过来,“走吧,叶公子,你还能上马吗?”
寒霜看着叶流光苍白的面容实在担心。
“当然。”叶流光一点也不恼怒一个姑娘对他的怀疑,只浅浅一笑,随即翻身上马。
“看来我的药很不错嘛!”寒霜拍拍胸脯,脸上尽是自豪得意的表情,她坚信,叶流光从昨天倒地昏迷不醒到现在能翻身上马是她的功劳。
叶流光当然不会反驳,“寒霜姑娘妙手回春,药到病除,比那神医观风差不到哪里去。
这话当然是恭维了。
谁知寒霜听了这话,刚刚还扬起的小脸一脸却瞬间垮了下去。
“哼,真是白救你了!”寒霜气呼呼地说道,然后骑上自己的马去追赶宗云风了。
叶流光一头雾水,他刚刚没说错什么话吧,为什么寒霜的反应突然这么大?
他不知道,自己驱着马朝宗云风和寒霜的方向走去。
宗云风老远就看见寒霜黑着脸过来。
“又怎么了?”宗云风问。
寒霜生气地双手叉腰,“刚刚叶公子居然说我和神医观风的水平差不了多少!瞧不起谁呢!”
宗云风笑笑,心里了然,安慰道,“我们寒霜当然比你那个劳什子神医师弟医术高明了。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罢了。”
“有眼不识泰山”的叶流光刚好走了过来,他刚好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叶流光:“.....”
他轻笑,竟不知道往日在外面凶名赫赫的“玉面修罗”宗云风竟也如此会哄人。
“将军,不知我们何时出发?”叶流光问道。
宗云风早就看到叶流光过来的身影,但是不去看他,此刻他出声了宗云风才慢慢转头。
叶流光穿着副官的大氅,雪白的狐狸毛领子将他簇拥,玉冠依旧将他顺滑的头发束起,比起初见时候的出尘,此刻又多了几分贵气。
宗云风看叶流光的时候,叶流光也在观察宗云风。
与初见面时不同,此时宗云风卸下了身上的铠甲,森冷的气质少了一些,换上了看似简单实则一百两一匹的淞江棉布,整个人低调而又内敛,完全不像个将军,又或许为了赶路方便,整个人扮似男儿,像个英气勃发的书生。
“现在就走。”宗云风拉住缰绳,她□□的白马不安地原地踏步,“前路艰难,不知道叶公子的身体可还受的住?”
“当然,叶某不会拖将军后腿的。”
“那行,寒霜,出发吧。”
说完,宗云风骑着它的白马朝前方奔驰,寒霜拿着紧跟其后,叶流光则在最后。
三人披星戴月地赶路,忽然之间,天空断断续续飘下雨点。
寒霜惊呼,“将军,下雨啦!”
宗云风拉住缰绳,放缓了脚步。
寒霜和叶流光都跟着牵住了缰绳。
“咳咳。”连日地赶路让他体内的风寒又加重了。
宗云风看了叶流光一眼,“一时半会儿,这雨不会停,我们到前方的城镇休息休息吧。”
叶流光道,“谢将军体谅。”
“嗯。”
三人终于在赶到前方的清河镇。
清河镇繁华热闹,一进城门,里面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大雨逐渐下了下来,街上的行人开始变少。宗云风一行人也找了个客栈,撩开帘子,里面热哄哄的,不少人在里面喝酒吃肉。
她们找个了空位置坐了下来。
“小二,上些酒菜,再来三间上房。”寒霜说道。
“欸,真是不好意思啊姑娘。”小二抱歉道,“您看这雨下得急,房间紧张,咱们这上房只有两间了。”
“那就再来一间普通的房间。”
“普通的房间是一间也没有了。”
寒霜:“......”
这小二说话喜欢大喘气。
寒霜看向宗云风,宗云风点点头。
“两间就两间吧。”
自然是她和将军一间,叶公子一间。
“行勒,客官们先稍等,酒菜马上就给您上来。”
宗云风、叶流光、寒霜三个人在客栈大厅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客栈角落里一个彪形大汉从她们走进客栈的那一刻开始就注意到了宗云风三人。
两个俊俏的男人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这要是做成了,可是笔大买卖。
宗云风三人吃过饭便回房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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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持续地下着,没法出门,也只好在房间里待着。
“将军啊,”寒霜对着坐在桌边看兵书的宗云风说道,“我去向小二要些褥子,待会我好打地铺。”
“去吧。”宗云风看着书头也不抬。
寒霜拿回来了褥子,打好了地铺,外面雨也停了,夜也深了。
宗云风看着坐在她旁边,一手撑着脑袋,双眼已经困得睁不开的寒霜说道,“睡觉吧。”
“行。”寒霜撑了个懒腰,吹灭了油灯,迅速钻进了被窝,没日没夜的赶路,寒霜几乎是瞬间就见到了周公。
宗云风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正准备入眠,突然,她耳朵一动,听到有浅浅的脚步声在门外。
宗云风立马从床上起身坐了起来,侧耳倾听。
接着,一股异香开始弥漫在房间里。
宗云风从床上下来,轻轻摇动寒霜的肩膀,一手捂住寒霜的嘴巴。
寒霜在睡梦之中被唤醒,宗云风俯身道寒霜的耳边轻声道,“别说话,屏气,有人放迷烟。”
寒霜立马惊醒,一骨碌从被窝爬出来,在自己的包袱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自己先吃下,并示意宗云风含在嘴里。
宗云风接过药丸服下,缓步走向房门,眼神示意寒霜找个地方藏起来。
门闩松动,房门被轻声推开。
雨夜昏暗,没有月光,房间漆黑一片,宗云风眯着眼睛,只看到一团黑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似乎很熟悉客栈的构造,打开房门就直奔床榻而去。
掀开被褥,这才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银光一闪,脖子一凉,他愣在原地。
灯光亮起,一把锃亮的剑竟抵在他的脖子上。
森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想干什么?”
黑影一惊,两腿颤颤,双手上抬,结巴得说不出话来,“我......我我......”
“转过身来。”宗云风不容置疑道
黑影双眼盯着剑,小心地慢慢转身,寒霜点燃了油灯,三人打了个照面,宗云风和寒霜终于看清楚了黑影的面容。
寒霜:“竟然是你!”
黑影:“你们居然还醒着!”
寒霜和黑影异口同声道。
油灯照见了黑影的面容,原来深夜闯入宗云风房间的人竟然是客栈的小二!
“怎么会这样!”小二疑惑且不解,“我明明在你们的饭菜里下了药,刚刚还放了迷烟,你们怎么还醒着!”
他不知道寒霜百毒不侵,而宗云风则因为胃口不佳喝了点茶水,那些饭菜碰也没碰。
宗云风面色冷淡,将手中的剑往前送了一分,“有意思,这居然是家黑店。”
“黑店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你这小二,下辈子可别再投胎做人了。”
话音刚落,正欲抬剑,小二闭着眼大喊道,“杀了我你们同行的人也得死!”
宗云风一顿,和寒霜两眼对视,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迷茫,出门在外向来就她们主仆二人,还有什么同行的人?
宗云风只当小二为了求饶胡言乱语,冷笑一声,正欲杀人,就听到寒霜惊呼,“慢着将军!还有叶公子!”
“......”
宗云风手中的剑停住,这才将将想起来此行她们还带了一个人。
3. 003
宗云风看向寒霜,“给他喂药。”
寒霜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瓷瓶,和之前的瓷瓶一模一样,打开瓶塞闻了闻,点点头,从里面倒出一个红色小药丸,塞到小二嘴里让他吃了下去。
“真是便宜你小子了!”寒霜满脸舍不得,“这可是我刚刚研制出来的剧毒,十二个时辰内不吃解药,你将七窍流血而亡!”
小二面色顿时苍白,求饶道,“哎呦,我的姑奶奶,饶命啊,我是被人胁迫的啊!”
“另外一个人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宗云风收起剑,走到小二面前,面色如霜地看着小二。
小二被她的气势吓到,“这位公子,我......我也不知道啊,那人只叫我把你们迷晕,其余的我一概不知大。您别杀我,我马上带你们过去。”
宗云风抬起下颌示意小二先走。
小二磨磨蹭蹭地走着,眼珠子乱转,寻找逃跑的机会。
宗云风没了耐心,一脚踢到小二腰后,语气不耐烦道,“快点。”
“嘶。”小二疼得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道,这个男的看着斯文瘦弱,这一脚的劲儿可真不小,饶是他皮糙肉厚,这一脚下去肯定也青紫一片。等他大哥收拾了隔壁的男的,再拿下这两人,他定要报这一脚之仇。
“是是是。”小二心里暗恨,面上不显,点头哈腰,加快了脚步。
小二将她们带下楼,走到楼下的一个房间门口站定,他突然推开门高声大呼,“大哥!她们来了!”
小二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下身子,降低重心从门外滚进了门里。
突然,一阵破风声音袭来,一柄大刀带着蛮横无比的力道,直冲宗云风的面门而来!
宗云风见状冷笑一声,脸上起了玩味的笑意,薄唇吐出一句,“不自量力。”
她一个侧身,举起拿在手中的剑,剑顺着力道露出半截剑身,月光反射出的光影映在宗云风无情的眼眸上。
随手一挡,“刺啦”一声,剑锋与刀锋相撞,那柄大刀立马拐了方向,插入了房梁之中,刀柄震了三震。
宗云风踏入房门之前,外面巡逻的更夫恰好在打更,一慢四快,五更天了。
“天要亮了,别浪费我的时间。”
宗云风走入房间,看着里面的彪形大汉,躲在他背后的小二,和躺在他俩脚下被绑住双手双脚的叶流光说道。
大汉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使出全力的致命一击竟然被这个斯文瘦弱的人轻易躲过,面上还带着惊慌,看到自己脚边的人质随即又冷静下来。
“这位公子,是我们兄弟俩有眼不识泰山,挡了公子的路,只要公子能把喂给我兄弟的解药给我,那么我脚边这个人......”
大汉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叶流光,“自然也能完好无损地带走。不然的话......”
剩下的话不言自明。
宗云风挑眉,“你拿他和我做交易?好像还不够格。”
大汉一愣,没想到他再一次认错了形势。
她们从客栈开始,他发现就属他脚下的这个穿得最富贵,身子最瘦弱,房间也是他一个人住一间,一看就是病弱公子带着俩仆人。
可是从这人刚刚的反应来看,难道不是?
两方人马对峙,没人注意到昏迷着的叶流光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大汉正像继续放狠话,宗云风突然改了口,“算了,就这样吧。”
大汉:?
“我们给解药,你们放人。”宗云风说道。
大汉和小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变脸这么快,没了反应。
宗云风耐心告罄,眼神凌厉,“快点!我不想说第二遍。把人给我搞醒然后放人!”
“哦哦,”大汉和小二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一个解开绳索,一个拿出药盒放在叶流光鼻前嗅闻。
叶流光睫毛颤动,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踉跄着站起,揉着手腕,只见他白嫩的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了两道红色的圈印。
“将......”叶流光里面改口,看着眼前的局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寒霜站在宗云风身后朝叶流光招手,“叶公子你快到我们这边来啊,这两人是坏蛋想绑架我们,公子正在救你呢。”
叶流光正欲朝宗云风走去,被大汉一把拉住,“等等,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人放了,解药呢?”
“寒霜,给药。”
“哦哦,好的。”寒霜边掏解药边说道,“其实我是骗你们的啦,十二个时辰之内不吃解药根本不会七窍流血而死。”
“你说什么!”大汉震怒。
“是会在睡梦中死去!感受不到一点痛苦的啦。”寒霜补充道。
大汉:“......”
小二:“......”
宗云风:“......”
叶流光:“......”
“寒霜,别逗他们了,把解药给他们,我们要赶路了。”宗云风说。
“哦。”寒霜吐吐舌头,从包里拿出解药扔给大汉。
大汉一把接住,倒出解药给小二,“兄弟,快吃!”
小二立马接过解药喂进嘴里。
“这下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吧。”寒霜道。
宗云风点头,“走。”
宗云风和寒霜转身朝门外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粗犷的声音,“小子猖狂!”
原来大汉想趁宗云风转身之时,从背后偷袭。
头也没回,宗云风拔出剑,往后一掷。
叶流光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看似随手一挥的动作,锋利的剑尖便如如泥牛入海,轻易地没入大汉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他刚刚被大汉拉住,所以刚好站在大汉侧前方,鲜血喷溅了在他胸口的白衣上。
大汉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双膝跪地,已然没了生机。
小二立马上前,蹲在大汉身侧,双眼充满了怨恨,“我们已经答应了公子放人,公子为何出尔反尔!”
宗云风一脚踏出房门,闻言一顿,稍稍侧脸,“我只答应了给你解药,没答应放过你们。”
“你!”
她转过身,朝着小二走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小二说道,
“客栈来往多少过客,你们兄弟二人又害了多少人,自己心里有数,我给你个机会让你给你兄弟收尸。以后好好做人,莫别让我后悔给了你这个机会。”
剑被抽出装入剑鞘,旭日升起,阳光照射进房间,将房间一分为二。
活着的人走了出去,死了的人永远留着黑暗之中,而叶流光站在黑暗中眯起眼睛,仔细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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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宗云风的背影。
寒霜和宗云风直奔马厩,折腾了一晚上,人没得到休息,马儿倒是吃饱了草料。
宗云风翻身上马,“走。”
“将军!叶公子还没来。”
宗云风的马鼻子里喷着热气,不耐烦地在原地走动。
“将军!”叶流光气喘吁吁地过来,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马,“抱歉将军,刚刚叶某换了个衣服。”
宗云风上下打量了叶流光一眼,发现他果然换了衣服,明明刚见面时还穿得破破烂烂的,现在居然换得那么勤,也不知道寒霜给他准备了多少件衣服。
宗云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寒霜。
寒霜:?
她好像没做什么事又惹恼了将军吧?寒霜挠挠头,不明所以。
“叶公子很爱干净啊。”
叶流光知道,这是在说他事儿太多了。
他发现魏朝大名鼎鼎的“玉面修罗”柳将军,虽有雷霆手段,也有菩萨心肠,但同时......好像脾气也不太好?
“将军说笑了,咳咳。”昨晚被那么一折腾,他的寒症好像又加重了。
宗云风驱使着自己的马走到叶流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叶公子,身体还好么?”
叶流光仰望着宗云风答道,“还好,但是......如果寒霜姑娘有空能再给我诊治一下就更好了。”
宗云风弯腰,将脸凑到叶流光眼前,近到叶流光闻到了宗云风身上的馨香,叶流光稍微向后侧了侧头。
谁知,宗云风一把扣住叶流光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不准他动,“九皇子,别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
她知道他早就醒了。
初见时宗云风在他脖子上划的伤痕已经结痂,她的拇指悬在他的伤口上方,然后伸手按压了一下。
不痛,但是常年练武的人手上已经布满了死茧,粗糙的质感摩挲着他颈间的皮肤,仿佛带刺的荆棘,不知何时,荆棘便会发难,猛地生长然后刺入颈间。
“叶某不知将军何意。”
宗云风刚刚还带笑的面容一下冷了下来,她松开叶流光的下颌,直起身子,坐在马上。
声冷如铁,“叶公子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吧,不然我们的交易可做不下去了。”
说完,鞭笞马匹,白马嘶叫着跑远。
叶流光翻身上马,跟在宗云风和寒霜身后。她刚刚说的那话什么意思?她知道他身上不是普通风寒而是毒?怎么可能?
全天下能看出这毒的不足三个人。
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和神医观风什么关系?
这一句话,让叶流光对宗云风的警惕再一次拉高,同时又在心里重新长出了生的希望。
越接近京城,刺骨的冷风越少。
终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门房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将军府的各个院落。
“将军回来啦!”
偌大的西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浑身湿透从走廊匆匆进屋,推开房门,一个身着青袍,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的男人正支着一只手在榻上假寐。
听到声音,他睁开眼看向门口,刚刚还朦胧的双眼瞬间一亮,眼角的朱砂痣更是显得鲜艳夺目,双眼似水,唇红齿白。
月舒惊喜道,“将军回来了!”
4. 004
宗云风浑身几乎湿透了,快到京城的时候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为了尽早到家,她们直接披上蓑衣在雨幕中骑着马奔了回来。
“将军怎么湿成这个样子。”月舒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帕子给宗云风擦拭,似水的眼里都是担忧。
宗云风接过帕子,“找件干净的衣服,我去见母亲。”
“不沐浴了吗?可是您浑身都湿着......”
月舒低头看着地上,水从她的衣摆处低落了下来,将宗云风站的那块儿地方围了起来。
宗云风顺着月舒的眼神看去,不在意的抖抖了衣摆,“没事,擦干净就行,我先去见母亲,晚上再回来沐浴。”
“好,那我伺候将军更衣。”月舒走到里间衣橱里拿衣服。
宗云风跟在月舒后面,走到自己的床边,正要将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脱下,一双柔弱无骨的手从后背攀到肩膀上来。
宗云风动作一顿。
“衣服已经找好了,我帮将军换。”月舒在她身后说道,一手提起湿漉漉的外袍准备褪下。
宗云风抬手压住自己肩膀的手,“我自己来,你出去。”
月舒停住,眼眸里一片黯然,但是他不敢违抗宗云风的命令。
“好的,将军,衣服我在床上。”
“嗯。”
月舒悄悄地退了出去,从外面关上门时,看着里间的方向,眼里一片落寞。
自从被将军从明月楼里赎了出来之后,他就一直无名无份地住在将军的院落里,将军待他彬彬有礼,他便在将军身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其他的和府里的小厮没什么不一样。
难道将军当初花大价钱就是为了买个小厮?
月舒苦笑着摇摇头关上了房门。
屋内,宗云风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才看向床上被月舒拿出来的衣服。
是和他相同颜色的一件墨绿织锦流云裙,她不在意地将干净的衣服换上,便火急火燎地去往母亲居住的东院。
“母亲。”宗云风推开母亲的房门就看到宗夫人气若游丝地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样子,和往日精干的模样大不相同。房间里一股子药味,身边的丫鬟给宗夫人擦拭脸上的汗珠。
宗云风接过丫鬟手上的帕子,坐在宗夫人的紫檀床边,轻轻地擦拭宗夫人的脸颊。
她伸手一试,宗夫人脸上温度不似常人,又摸了摸她身上的其他地上,她皱眉道,“怎么回事,母亲身上的温度如此烫手?”
在一边伺候的丫鬟立马全部惊慌地跪下,“夫人傍晚开始发热,已经叫了大夫过来诊治,大夫开了方子,奴婢们正在煎药。”
“为何不用寒霜之前留下的方子?”
“回将军,夫人之前用按照寒霜姑娘的方子喝药,本来身体已然大好,突然有一天发起热来,奴婢们再用寒霜姑娘的房子夫人却高热不退,于是月舒公子停了寒霜姑娘的方子,从外面重新叫了大夫。”
丫鬟低着头从善如流地回答,唯有在说道月舒的时候停了停。
当年将军大张旗鼓地将人从青楼里赎回来,大家都以为将军府以后会有个男主人了,结果这都多久了也没个动静。
将军在外打仗不在家,渐渐的,主持家里大小事务的事情都习惯了去过问月舒公子的意见,外人看来现在月舒公子就只差一个名分了。
但是事关宗夫人,丫鬟还是提了提心,谁人不知道宗将军在外如何威风回到家却还是最敬重她的母亲。
毕竟宗老将军战死沙场,是宗夫人把将军一手拉扯大的。
“把寒霜叫来。”宗云风没说什么。
丫鬟松了口气,赶紧退出去喊寒霜。
“母亲。”宗云风俯身在宗夫人耳侧喊道。
宗夫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云风,你回来了!”
“是的,母亲,我回来了。”宗云风回答。
“怎么样......赢了吗?”宗夫人伸出手朝向宗云风。
宗云风握住宗夫人的手,又帮她掖了掖被角,“不负母亲所托,赢了。”
刚刚还病弱的宗夫人好像立马有了些精神,笑道,“好孩子,好孩子,咳咳!”
“别说话了母亲,寒霜待会过来再给您看看。”
宗夫人长舒一口气,“老毛病了,治不好了。”
“别这么说。”
“吱呀”门被打开,寒霜背着她的医箱走了过来。
“我来啦我来啦,将军您让让,我来看看老夫人怎么回事儿。”
宗云风站起身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寒霜,寒霜细细地把起脉来。
宗夫人虚弱地笑道,“寒霜这丫头,也好好地回来了。”
寒霜正拧眉仔细给宗夫人把脉,听到宗夫人的话抬头看向宗夫人笑道,“寒霜得安然无恙地回来给老夫人看病呢,让老夫人也好好的。”
宗夫人笑着,眼里满是温柔,看看宗云风又看看寒霜,“都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寒霜听到宗夫人的话,鼻头一酸,到底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再次认真地给宗夫人把起脉来。
寒霜诊完脉把宗夫人的手塞回被褥之中,“夫人没什么问题,身体好着呢。”
宗夫人叹气,“你这丫头,尽会哄人。我身体怎么样,我当然知道了。”
“我才没有哄夫人呢,夫人的身体就是好得很呀,你还不相信我这个神医的师姐的话么?”
宗夫人笑着不说话,寒霜看了一眼宗云风,走出了门,宗云风跟上寒霜,关上房门,两人在门外,她问道“母亲怎么样?”
“夫人因为先天不足,身体一直都不是特别好,但是经过我的调养身体也没有之前那么差了。”寒霜如实说道。
“这次突然发病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关系......”寒霜停顿,看了一眼宗云风。
“你说便是。”宗云风注意到寒霜的眼神。
“这次夫人发病是因为思虑过重。”
“思虑......”
“没错,夫人身体本就不好,忧心忧虑,心结难解,担忧的事情犹如一团乱麻堵在夫人心口,导致气血不畅,反应到身体上就是简单点食欲不振,严重些就是高烧不退。”
寒霜说完,静静地观察宗云风的反应。
“我知道了。”宗云风双手负在身后,看着眼前从屋檐上坠落下来的雨帘,眼神平静,“外面的大夫给母亲新开了房子你看过了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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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了,大差不差,我待会再增添几味活气的药材进去。”
“嗯,你去吧。”
寒霜点头,朝宗云风告退,“将军,那我就先走了,至于夫人的忧思......可能还得您去开导。”
“知道了。”
寒霜转身欲走,又被宗云风喊住,“对了,那个叶流光你怎么安排的?”
“啊?”寒霜一愣,“因为忙着来给夫人看病,我直接把人交给张管家了。”
“张管家做事稳妥,没什么问题。你也和我赶了那么久的路了,回去休息吧。”
“是,将军。”
寒霜退下,走廊上只留下宗云风一人。
今夜雨急且大,即便此刻停了,天空仍然是潮湿一片,不见月光与星光,唯有屋内的烛火透了出来。
冬日肃杀,往日母亲在院子里栽种的各式各样的菊花已然凋谢,宗云风站在门口吹着冷风迟迟不进屋去。
——
宗云风刚换好衣服到达东院,后脚张管家就敲响了西院的门。
“将军带回来一个战俘?”月舒坐在案几旁边,骨节分明的细长双手正拎着小紫檀茶壶,将泡好的第一泡茶徐徐地倒在茶宠之中。
茶叶的香气弥漫四周,热水的雾气遮盖了他的面容。
“是的。”一个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站在一旁,恭敬地回话。
“张管家,你是说将军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男性战俘?”
月舒特意强调“男性”“战俘”这两个字。
“没错,月舒公子,是寒霜姑娘将此人亲手交到我的手中让我给他安排住处的。”
“还要安排住处?”月舒冷笑一声,雾气散去,似水的双眸里止不住的阴霾,“他现在在哪里?”
“在大厅候着,我先过来问过公子您的意见呢。”
“你先去把人招呼着,我马上过来。”
“是。”张管家退下,月舒将手里的茶壶重重地放在案几之上。瞬间,茶壶四分五裂,一道小小的碎片划过月舒光滑细腻的脸颊,留下一小道血印,似挺拔修长的青竹,染上点点红斑。
“公子久等了,我是将军府的管事张蓉。”张蓉唤上下人给叶流光添上一壶热茶。
“张管家忙便是。”叶流光客气道。
张管家听到寒霜说叶流光是将军带回来的战俘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她是将军府的家生子,从未出过远门,上过战场,可也知道大凉乃苦寒之地,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凉才接连不断地侵扰魏朝边界试图掠夺资源。
想来那里的人生活得都应该是很艰苦的,怎么会有如此清高淡雅之人。
说是战俘,指不定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她把握不好,于是只能请示月舒公子。
“宗夫人病重,东院那边需要人手,所以才使叶公子多等一会儿。”张管家解释道。
宗夫人病重?
原来宗云风着急回京是这个原因。
叶流光心下了然,面色不显,“叶某当然理解,正好给了时间让叶某品尝将军府的好茶。”
“将军府许久不曾来客了啊。”
人未到,声先至,一道清醇如酒的声音传入大堂众人的耳中。
5. 005
一道身影款款从门口走进,张管事和叶流光同时抬头看去。
张管事愣了一瞬,她觉得现在的月舒公子和先前汇报的时候有哪里不一样。
再定睛一看,是了,月舒公子总是喜欢穿一袭青色的袍子,可是这件袍子仔细一看衣摆周围还用极细的金丝镶了边角,显得贵气十足。往日披散的头发还用一根质地上好的玉簪簪住。
这是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
叶流光看见来人,面上依旧是挂着笑容,可再仔细一看,却是已经淡了几分。
“张管事,”月舒看了一眼给叶流光上的茶,道,“怎么这样不懂事,给客人上这种茶,把将军库房里珍藏的普洱端上来。”
张管事知道自己这是受了无妄之灾了,点头应是。
叶流光看着眼前这个一副主人做派的男子,他的情报里可没说宗云风已经成婚了,端起茶杯小饮了一口,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雅,“将军府真是大气,这已经是云南高山里上好的滇红了,入口醇厚,增热暖腹,不是一般的茶。”
月舒眼睛一眯,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了下来。看来他的直觉很准,一进屋就知道眼前这个人看着不太好对付。
月舒再一笑,顿如清风拂面,“招待客人,应当拿出最大的诚意。”
“不知道公子住处在哪里?毕竟是将军带回来的人,若是公子喜欢,这些茶可以送到府上去,这点主月舒还是能做的。”
月舒?宗云风从明月楼里赎回来的伶人。
叶流光在大凉王宫里这些勾心斗角看得多了,岂会不知道眼前人的把戏。
不过是一些口舌之快,没什么争执的意义。
只是没想到今天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叶流光顿觉好笑。
“叶某住在哪里,全凭将军做主。”叶流光浅笑。
“是这样,我刚刚想起来,将军安排过这件事呢。”
恰好张管事端着新泡好的普洱上来,月舒甩袖起身走出去,冷冷撂下一句,“张管事,将军吩咐了,带叶公子去清风院休息吧。”
“是。”
叶流光看着月舒走出去的背影,眼里满是不屑,心里冷笑一声,看向张管事时,眼里的不屑又全都消散,一副淡然出尘的温柔样子,“麻烦张管事了。”
“没有的事情,叶公子请跟我来。”
————
宗云风在外面吹了会冷风,又进到宗夫人房间里去。
药熬好了,宗夫人的丫鬟xx正在给宗夫人喂药。
“你们都下去吧,我来喂。”
“是,将军。”屋子里的一干人等都无声退下,宗云风结果丫鬟手里的瓷碗坐在宗夫人床边。
宗夫人已经被丫鬟扶起来靠在床头。
宗云风用瓷碗里舀出来一勺药,放在嘴边轻轻吹凉,才送到宗夫人口中。
就这样一勺一勺的慢慢喂着,瓷碗里的黑色药汤逐渐见底,宗云风放下瓷碗看着桌子上的蜜饯,“母亲要吃些蜜饯吗?”
“把糖青梅给我拿来吧。”宗夫人道。
宗云风将桌上糖青梅端到宗夫人面前,宗夫人拿起一颗喂进嘴里顿时驱散了嘴里的苦味。
宗云风手心朝上,伸在宗夫人脸前,宗夫人就青梅核吐进宗云风手里。
“今日不去书房处理公务吗?你走了许久,怕是有许多事情需要你过目。”宗夫人说。
“公务也不差那一日两日的,我刚回来,想多陪陪母亲。”宗云风拿了一个靠枕支到宗夫人背后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也好。”宗夫人点头。
“糖青梅你不吃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糖青梅,你说它酸酸甜甜最是好吃呢。”想到过去,宗夫人脸上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一些笑容。
“小时候不是吃多了就生龋齿了被父亲勒令不准再吃了么。”宗云风握住宗夫人的手轻声说道。
宗夫人恍然大悟,“对啊,我记起来了。你小时候一嘴烂牙,还被定国公家的小子嘲笑来着,你哭着跑回家,你父亲担忧极了,还以为定国公家的小子欺负你了,问你你又不说,准备上定国公府讨个说法呢。”
“结果你父亲还没上门,到是被定国公先找上门来,原来这时才知道定国公家的小公子嘲笑你牙齿,你把人给狠狠揍了一顿,然后哭着跑回来的。”
“哪里是你父亲不让你吃,换了乳牙之后,你就坚决不吃甜食,把自己的牙齿保护得很好呢。”
宗云风脸上也出现了笑意,“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谁欺负了我就要立马还回去。”
“凑过来母亲看看,你的牙齿还好吗?”
宗云风将脸凑近,宗夫人慢慢抚上宗云风的脸,往日浑浊的双眼此刻变得明亮,充满了情意。
宗夫人仔细地看着宗云风的脸,轻轻抚摸,这是她一生最伟大的成就,是魏朝的第一位女将军,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是她最骄傲的女儿。
她刚从母亲身体里出生的时候,她的女儿就已经存在于她的体内,她从她的骨肉中生长出来,被她用心血浇灌长大,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的骨中骨,肉中肉。
“母亲?”宗云风轻轻唤了一声。
宗夫人眼神一定,才回过神来,“嗯?”
“寒霜说你的高热不退是忧思过甚所致。”
“是么。”宗夫人的手从宗云风的脸上渐渐滑下,宗云风将母亲的手握住,问道,
“母亲在担忧什么?”
“大凉的侵扰?”
“朝廷的动荡?”
“百姓的生活?”
宗云风一连说了好多个母亲平日时时念叨的事情。
宗夫人脸上的焕发的神情突然褪去,眼神从宗云风脸上挪开,看着床上的绸缎被褥,一脸落寞,轻轻摇头,“不是,都不是。”
“那是什么?”
宗云风捏紧宗夫人的手,身体前倾,焦急地问道,“那是什么?母亲告诉我!”
“是你!”
宗夫人看向宗云风,“是你......”
宗云风一下愣住,脸上出现一种罕见的茫然,“我?”
“我怎么了?”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宗云风的意料,她身体强健,武功高强,战无不胜,是魏朝第一位女将军,她有什么值得母亲担忧的?
宗云风的反应被宗夫人看在眼里,她就知道,她根本不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她这个女儿哪里都好,就是在男女之情上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
“你已经二十五了,你看看整个魏朝,有几个女人过了二十五了还没嫁人!”
“尚阳公主都三十多不也没成婚?”
宗夫人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气到,“尚阳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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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姐姐,她是公主!”
宗云风不解,“母亲的意思是,她是公主,身份高贵就可以不被世俗的规矩束缚?那我是将军,又为何要被束缚?”
“你......”宗夫人被宗云风反驳得语结,“那你知不知道天下众人是如何评价尚阳公主的?说她贪图享乐,荒淫无度,不守妇道,罔顾自己的公主身份,不率先做出垂范,反而利用自己的特权给自己大肆招揽面首,侮辱了皇室,侮辱了魏朝,说她不配当魏朝的公主!”
“母亲,什么叫妇道?按照世俗的规矩而活就是妇道吗?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之下就是妇道吗?退一万步讲,公主不承担公主的职责,我作为将军上战场那次不是身先士卒,我做到了自己身份应该做的事情,我保卫家国保卫臣民,难道就因为不成婚也不配‘将军’这个称号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女人怎么活,什么就是妇道,而不是反过来削足适履,用一个死规矩去框定一个大活人!”
“你......”宗夫人颤抖的手指着宗云风,怒上心头,本来就身体不适,此刻被宗云风反驳更是觉得呼吸困难。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用力的喘息着。
“母亲!”宗云风扶住宗夫人,上前做在宗夫人的身后,轻轻拍打她的背部给她顺气。
宗夫人的气息逐渐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宗夫人断断续续地说道。
“母亲,你别说话了,休息吧。”
“唉,风儿,母亲也不是那死板顽固的人,我又何尝不知道你说的这些道理。可是......可是,世人他不知道啊!”
宗夫人一想到这世俗会对总云风产生怎样的偏见就悲从中来,“他们会觉得你是个怪物,你个特立独行的人,你此时有军功在身,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没人当着你的面说什么。可是朝堂之上,波谲云诡,若有一天,你做了什么错事,这件事情就会被他们拿来攻讦。”
“那时候流言蜚语纷至沓来,你怎么承受得住啊。”
宗云风依然轻轻地拍着宗夫人的后背不说话。
“唉,我累了,你刚回来,也早点去休息吧。”宗夫人说道。
宗云风站起身,将宗夫人身后的枕头取出,整理好被褥,说道,“母亲你好好休息,这事我们以后再说,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
宗云风缓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正欲踏出,突然听到宗夫人喊她,
“风儿.......”
宗云风脚步顿住,侧耳回头,“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你父亲下朝回来了吗?”
宗云风一愣,半晌之后回道,“还没有呢。”
“还没回来啊,”宗夫人说,“外面好像下雨了,你记得去给他送伞,回来母亲奖励你最爱的糖青梅。”
“......好的母亲。”
宗云风走出房间,关上房门,面对着关上的房门征然地站在原处。
冬雨虽停,寒风仍然刺骨,宗夫人门外的走廊上挂着几盏昏暗的灯笼,暗影沉沉,灯笼随着风吹而摆动,烛光忽明忽暗,宗云风的脸也晦暗不明。
她的父亲宗胜早在她十五岁的时候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而今她二十五岁。
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十年。
6. 006
宗云风到京城时就已是深夜,服侍母亲睡下之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已经快要天亮了。
西院的书房门被轻轻地推开,房间里灯火通明,地龙烧得暖暖的,完全没有战场上的艰苦。
宗云风仅身着单衣坐在书桌前处理这么久来堆积如山的公务。
“将军这么晚还不休息么?你从边境一路奔波回来,正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月舒在厨房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了宗云风书桌上。
宗云风放下折子,揉了揉眉心,看向月舒,“你怎么也不睡?”
月舒还是喜欢穿着青袍,不过这次是里衣,胸前的衣襟松松垮垮地敞开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柔顺的青丝披在肩头,
他注意到宗云风的动作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捏住肩颈,
“将军可是看公务乏了?月舒帮将军捏一捏。”
宗云风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理所应当地享受。
月舒嘴角轻勾修长的手在宗云风的肩颈上轻轻地揉捏了起来。
“我给将军炖了银耳莲子羹,将军若是饿了就吃一点。”
“嗯,放着吧。”
“力道还合适吗?”月舒问。
“再用力一点。”宗云风闭着眼睛说。
月舒手上缓慢地加重了力道,屋外寒冷,屋内温暖,这个房间将她们隔绝在寒风之外,好似在世俗之中唯一清净的自留地,宗云风紧绷了一天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月舒看着宗云风脸上的倦色,不忍心再说话打扰宗云风休息,也不想再说话打破这份难得的相处和寂静。
“对了,”宗云风闭着眼睛突然问,“月舒你待在我身边几年了?”
月舒心里忽然一跳,回到,“已经三年零五个月了。”
“三年零五个月......”宗云风说道,“对啊,我记得那个时候是好像夏天来着。”
“是啊将军。”
——————
景宣四十二年。
大魏的京城,没有春天和秋天,只有酷暑的夏日和严寒的冬日。
夏天里,京城里的公子小姐们都喜欢在潭河上游船,吹着河风,听着小曲,何不快哉。
“云风啊,你天天待在你那屋里不是看兵书就是练武功,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啊,我真怕把你给憋坏了。怎么你长大了变得那么无趣啊,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夏日的潭河上,游荡着许多画舫,可惜再多的画舫也不及这一个的精美和华丽。
画舫的甲板上,摆着一张小小的紫檀木卓,左右两边分别摆着两个躺椅,一个躺椅上躺着满头珠翠的女子,一个躺椅上正襟危坐的是还稍显青涩的宗云风。
满头珠翠的女子身后有两人,一人站在打开纸伞遮阳,一人跪着轻摇绢扇,女子双眼闭目,尽享此刻惬意。
“公主说笑了,兵书里也有挺多好玩的知识。”
宗云风正要开口继续说道,就被女子打断,“停停停,好不容易把你喊出来玩,我可不想听你讲那些兵书上的大道理。”
宗云风也知道尚阳公主不爱听这些,于是便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讲下去。
“那不知公主今天叫我出来是所为何事?”
尚阳公主一说起这个就来劲了,她立马睁开眼,从自己的躺椅上直起身来,身体前倾朝宗云风神神秘秘地说道,“明月楼你知道吧。”
宗云风点点头,“知道,京城最大的伶人馆。”
大魏民风开放,“明月楼”便是另一种形式的“青楼”,里面皆是老板从各地招揽来的容颜姣好的男人。
明月楼短短几年前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作坊扩大成京城最大的伶人馆,都归功于老板从各地收罗来的各种气质迥异的男性。
有斯文俊俏的书生,粗犷野蛮的大汉,唇红齿白的少年,温润儒雅的中年,无论喜欢哪种气质的男人,都能在明月楼里找到。
如果找不到,那就是钱不够,只要钱到位了,老板一定会帮助客人找到,满足客人的一切心愿。
“你知道吗?我听说啊,明月楼的老板今日终于舍得放他们的头牌出来见面了呢!”尚阳公主道。
“哦?”这倒是让宗云风起了点兴趣。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每个人的审美不同所以也不好说清楚哪个伶人最美,但是为了打出噱头,明月楼的老板做了一个最受欢迎排行榜,其中伶人月舒以一骑绝尘的票数排在了众人前面。
最重要的是,这个伶人月舒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正是因为如此,让大众对月舒的好奇心到达了极点,而前不久明月楼的老板宣布会在今日让月舒露面。
于是夏日本就拥挤的潭河今日更是人满为患。
“难怪呢,”宗云风点头道,“我说今日怎么人格外的多,原来大家都是来看月舒的。”
“对对对,”尚阳公主的满头珠翠叮啷作响,似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我也是来看他的。”
“听说丞相的儿子也要来呢。”尚阳公主又道。
“他?”宗云风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他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接名动京城的月舒回家啊。”尚阳一脸贼兮兮地说道。
“他那个残暴虐杀的性子,折损在他手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了,丞相有这样的儿子......也是不辱门楣了。”
“你可真损啊云风。”尚阳公主道,“不过......所以我这不是叫上你来了么!”尚阳公主拍住宗云风的肩膀.
“?”宗云风不明所以,“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大魏朝谁不知道敢和丞相作对的只有你宗云风宗大将军了,所以我今天叫你来,就是不想那可怜的月舒落到苟子俊那人手里嘛。”
“......”宗云风无语道,“公主说笑了,家母是不会容许我带一个伶人回家的。”
“你啊你,”尚阳公主恨铁不成钢道,“你明明在朝堂上那么刚硬的一个人,都敢和丞相对着干,一回到家就跟个软柿子一样,任人揉捏搓圆!”
宗云风摇摇头,“家命不可违。”
两人正说着,一道嘹亮的声音在河面上传开来。
“诸位客官。”
伴随而来的是一只乌蓬小船,船身四周被薄纱笼住,若隐若现地可见一人正坐在船中央。
从乌蓬小船上传出来的悠扬的琴声,其声高昂明亮,让人顿觉心境开阔不少,可见弹琴之人技艺之高。
尚阳公主和宗云风同时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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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的方向望去,乌蓬小船船头站着一位管事打扮的儒雅有度的中年人,船尾站着一个俊俏的小厮正在撑船。
怪不得明月楼能有如此盛名,仅仅是管事和小厮都如此不一般,那船中央坐着的月舒公子更是不知道是何等容貌气度了。
琴声停下,管事又道:
“今日是我明月楼月舒公子的出阁之日,公子说了,只要能回答得上公子的问题,就可上船与我们月舒公子小叙片刻。”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响起,“嘁,不过就是个出来卖的,还敢搞这一套,你听着,爷给你黄金一百两,让我上船!”
苟子俊站在自己的画舫之上,穿着绫罗绸缎富贵逼人,一手摇着折扇佯装风流,只是眼里色欲过重,让人落了下乘。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乌蓬小船,对着乌蓬小船叫嚣。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黄金一百两已经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
管事见多了风雨,可是这样直直被人打在脸上也是第一次见,他黑下脸来,沉声道,“公子慎言!”
“一百两不够?那就两百两黄金!”苟子俊又说道。
坐在一旁画舫的尚阳公主和宗云风看着这场闹剧,尚阳公主恨不得捂住脸不看,“我的老天奶啊,丞相家怎么生出这么个败家玩意儿。”
宗云风道,“苟子俊母亲早逝,又是苟峰的老来子,苟锋溺爱得不行,要什么给什么,自然养成了他这骄横跋扈的性子。”
“黄金五百两要不要!”苟子俊又说道。
琴声突又响起,其声不复之前的明亮,参杂了一些愤怒和哀怨,让人不由觉得弹琴之人受了多大的委屈。
管事沉下脸来,“公子请听清楚了!月舒公子说,只要回答上他的问题就可以上船和月舒公子一叙!”
苟子俊不耐烦道,“我答什么玩意儿,我不答,黄金五百两也不要是吧?行,那就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苟子俊一挥手,他船上的人立马在众目睽睽之下潜入水中,没过一会儿,小厮就急匆匆跑来在管事身边耳语。
管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质问道,“公子何故派人凿我们船底?!”
尚阳公主也傻了,“啊?光天化日的抢人啊?”
苟子俊道,“没抢啊,我用出钱的方法你们不卖,那我只有用不出钱的方法了!给我使劲凿,狠狠凿,凿穿他们的画舫!让本少爷抱得美人归大家通通有赏!”
苟子俊此话一出,眼见着明月楼的乌蓬小船加速开始从底部渗水。
管事道,“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此等行径,不怕我们上报官府吗!”
苟子俊猖狂地笑道,“官府?你想报就去报好了,看看你的船硬还是你的嘴硬!”
“你!”
眼见明月楼的乌蓬小船船身开始有倾斜之像,突然“咚”的一声,站立在自家画舫之上的苟子俊突然落水了。
大片的潭河河水涌入苟子俊的口鼻之中,他在水中扑腾地挣扎着,“谁!是谁再背后踹了本少爷一脚!救命,救命,我不会凫水啊!救命救命啊!”
尚阳公主看着这出闹剧,正要和宗云风分享,转头一看,发现旁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尚阳公主左看右看,“咦?人呢?”
7. 007
本来正在潭河水底凿船的苟家下人听到自己家公子的呼救,立马返身去营救苟子俊,停止了凿船。
明月楼的乌蓬小船本就比不上那些精美打造的画舫,被苟子俊这么叫人一凿,几乎是岌岌可危的状态。
管事没了办法,此刻潭河之上几乎都是各家的画舫,乌蓬小船已经撑不住再让明月楼重新派船的时候。
巡视了一眼四周,无可奈何道,“在场可有哪位好心人能让我们登船暂解燃眉之急,我明月楼定不会忘记这个恩情。”
这几乎是明摆着向众人求救了,明月楼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通过“月舒公子”这个噱头再一次扩大明月楼的影响力,结果被苟子俊这么一搞,完全成了闹剧。
如果此刻明月楼的船真的沉了,那明月楼的计划就完全失败,啪啪打脸。
管事说完之后,四周寂静无声。
管事等了一等,复又说道,“在场可有哪位好心人能让我们登船暂解燃煤之急,此次恩情我明月楼定不会忘!”
苟子俊被下人们救了上来,浑身湿漉漉被人扶着站在甲板之上,“咳咳。”他咳了点水出来。
“我看谁敢让明月楼的人登船!”
四周的人谁不知道这个横行霸道的人是丞相的独子苟子俊,大家都在考量为了一个伶人和丞相家作对到底值不值。
显而易见的是,周围的鸦雀无声已经说明了答案。
管事见周围的人都不敢出手相助,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焦急之色,因为他能感受到水已经蔓延进他的鞋底,如果再耽误一会儿,这船必沉!
乌蓬船里的人突然撩开薄纱从里面走了出来,一道清醇如酒的声音传来,
“如能解明月楼燃眉之急,月舒定然感激不尽。”
众人望去,一道青色的身影站在乌蓬船头,其形眉目如画,其身淡雅似竹,一身出尘的气质,不说谁又能想到这就是伶人馆明月楼里出来的人呢。
“你就是月舒?确实好看,怪不得即使不露面也能在最受欢迎排行榜上排第一。”苟子俊不肯回去换衣服,就怕错过了什么,果然现在月舒出来了。
“现在这里可没有什么好心人能帮你,快快上我的船,只有我才能帮你,正好也让我领教领教你不露面也在最受欢迎排行榜第一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长处啊。”
苟子俊满脸色欲,荒唐地笑着。
月舒心里厌恶,面上虽然不显,却不给苟子俊一个眼神,只继续看向众人,咬牙说道,“月舒定然感激不尽!”
“别叫了,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谁敢帮助明月楼帮助月舒,谁就是和我丞相府作对!”苟子俊嚣张道,“虽然他们只没凿多久,但是你那船底,估计进水已经很严重了吧。”
苟子俊虽然嚣张猖狂,也不算无脑,他已经看到月舒从船身中出来地时候衣袍的下摆已经被打湿。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传来,“尚阳公主请月舒公子登船。”
一旁正在看热闹的尚阳公主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不明所以,“啊?”
旁边洋洋得意的苟子俊也是一愣,尚阳公主居然在。
虽然他平时里横行霸道惯了,父亲也从不多苛责他,但是父亲曾多次叮咛嘱咐,有一个红线千万不能踩,那就是皇家。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他知道自己不学无术,全靠家族荫蔽,而家族的成就又全都来源于皇上,他可不能因为自己的行为连累家族。
尚阳公主作为当今皇上最受宠的妹妹,早该到了出嫁的年纪却依然不肯出宫,都是靠着皇上对她的宠爱。
尚阳公主平日是豢养面首无数,众人皆传尚阳公主荒淫无度,可是皇上却对此视而不见,依旧对尚阳公主听之任之,可见皇上对其宠爱之深。
在整个京城,如果说有比苟子俊更骄横的纨绔,非尚阳公主莫属。
不知道消失了宗云风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出现尚阳公主就听见自己被安排了。
“你刚刚去哪里了?”尚阳公主凑到宗云风耳边问道。
“踹了苟子俊一脚。”宗云风回道。
“咦?你踹的?我怎么没看见?”尚阳公主疑惑。
“你不是全身心地看明月楼的船被凿了么。”
“......”好吧,确实如此,可是当时大家都在看啊!
“你想救月舒?”尚阳公主问宗云风。
“只是想看苟子俊吃瘪罢了。”
“那你干嘛用我的名号!”尚阳公主急了。
“在现场的,除了尚阳公主你谁还能压过苟子俊?”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尚阳公主沉吟了一会,就听到宗云风说,“我去接人了公主。”
“行,去吧。”尚阳公主条件反射地答道。
嗯?嗯嗯嗯?怎么回事啊!
围观的众人看到有人伸出援助之手都松了口气,又看到是尚阳公主,刚松下去的气复又提了起来。
尚阳公主的名声可比苟子俊好不到哪里去。
月舒见终于有人能帮助他们,脸上的焦急之色也立马消了下去,虽然是名声差不多的尚阳公主,但是没关系,只要渡过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明月楼自有办法救他。
宗云风让人将画舫靠近明月楼的乌蓬小船,站在甲板之上朝月舒伸手,高声道,“月舒公子小心,来搭手住我的手上船吧。”
月舒看向来接他的人,不由一怔。
来人英姿飒爽,眉眼带笑,满头青丝不似其他女儿家梳的俏皮的发髻,也不是梳的已经出嫁的妇人髻,而是简单地将头发挽成马尾的样式,用一根红色丝带扎着。
河水微微荡漾,她的红色丝带连着些许碎发扫在她的面颊之上,春风得意,无比耀眼。
明月楼的乌蓬船高度比不上尚阳公主的画舫,两船靠近,她站在高处朝他伸出手,静待着他的回应。
“公子,上船了。”管事在月舒身后提示道。
月舒这才回过神来,将手搭在宗云风的手上,宗云风一使劲将几乎是将月舒提了起来,月舒轻而易举地登上了尚阳公主的画舫。
“放心,公主只是心善帮你们一把,并不所图什么。”
月舒登上船的一瞬间,听到来人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月舒空着的一只手捏了捏,“明月楼说到做到,既然公主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我们明月楼自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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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报公主。”
月舒看到了站在前方的人,确定那人才是尚阳公主,而此人难道是尚阳公主的身边的宫女?
看气质不像,难道是女官?
不知为何,月舒听到宗云风那近乎撇清关系的话语心里还是有一点不适。
“苟子俊,”尚阳公主站在船头说到,“今天这么大好的喜事,你看看怎么被你搞成这个样子。我今天就帮帮月舒公子,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苟子俊看到宗云风拉月舒上船的时候就几乎明白了一切。
谁不知道尚阳公主根本不喜欢月舒这个类型的,这肯定都是宗云风的注意,该死的宗云风,处处和他作对!
苟子俊当然不可能公然和尚阳公主作对,只是被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气,咬牙道,
“公主教训的是,人你尽管带走便是。”
“你不反对就行。大家都散了吧,别都拥挤在河面上。”
人群散去,宗云风和月舒跟着尚阳公主进了画舫之中。
“草民月舒,参见公主。”月舒行礼,“今日多谢公主搭救之恩,月舒感激不尽。”
尚阳公主没有说话,自顾自地端着新茶,场面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宗云风知道,这是尚阳公主在向她表达她的不满,即便她和公主的关系再好,今天擅自替公主做主也是僭越了。
宗云风跪下道,“臣自知今日不该擅自替公主做主,请公主责罚。”
月舒这才知道,原来救他不是公主的本意。
尚阳公主慢悠悠地吹了下茶沫,轻啜了一口,放下茶杯,问道,“你说怎么责罚?”
这一问倒真是把宗云风问道,责罚是应该的,但是要怎么罚是个问题?
太重?也不至于,还没到那个地步。
太轻?也不行,起不到惩戒的效果。
“不如罚臣俸银三月?”宗云风试探地问道。
听到这个话,月舒松了口气,别的不敢说,明月楼银子还是不缺的。
“得了吧,你那点银子能干什么使。”尚阳公主不屑道。
“我想想........”尚阳公主想什么才能治这个年少轻狂的小将军呢,有了!
“我就罚你给月舒赎身,把月舒带回家吧!”
“???”宗云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尚阳公主。
月舒虽然震惊,但是心里却也赞同。
“公主三思!”宗云风道。
尚阳公主明明知道她母亲不会让她接一个伶人回家的,却又偏偏做出这样的惩罚。
尚阳公主虽和宗云风交好,但依然是公主,被宗云风驳回了面子,心里不爽,“就这样决定了!不给月舒赎身就是有违皇命!”
“行了,就这样吧,我回宫了。”
说完,尚阳公主起身走出画舫,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回宫,只留下月舒和宗云风两人面面相觑。
“额......那个,赎你要多少钱?”
月舒再三思考了一下,说出了一个符合他身价,但是又不过分的数字。
宗云风听到这个数字两眼一黑,完了,既没钱,母亲也不会同意,公主真是太会拿捏她了。
8. 008
将军府西院的书房里。
月舒心里“砰砰”地跳着,“怎么了将军,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宗云风端起桌上的银耳莲子羹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月舒看到宗云风的动作问道。
“味道很好。”宗云风回答。
月舒眼睛立马了亮了起来,“这是我先用山泉水将银耳泡开.......”
“月舒你离开吧。”
月舒正兴致勃勃的声音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你刚刚说什么,月舒刚刚在说话没有听清。”
宗云风放下杯盏,复又说道,“月舒,你离开吧。”
月舒急忙从宗云风的身后走到旁边,双膝跪下,眼里包含着委屈和不解,眼角的红痣也显得黯淡无光,“月舒可是做错了什么?将军您说,月舒改就是。”
“你先起来。”宗云风看到月舒跪在地上于心不忍。
“我不起!”好似赌气般的语气。
话音刚落,月舒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行为已经不再合适,将军要赶他出门,不再是以往他能赌气的时候。
“将军......”月舒膝行着朝宗云风的方向过去,楚楚可怜地看着宗云风,眼眸里含着若隐若现的水珠,眼角的红痣增添几分柔情和诱惑,他将脑袋轻轻靠在宗云风的腿上,问道,
“将军为什么要赶我走?”
宗云风叹了口气,伸手摸上月舒的脑袋,轻轻抚摸,看着月舒的样子,“算了,你不愿意走就继续待在将军府吧。”
月舒听到此话松了口气,但是内心依然惴惴不安,到底是为什么将军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是因为带回来的那个男人?
“夜深了,去睡吧。”宗云风从椅子上站起身,将月舒从地上拉起来。
“是,将军。”
宗云风站在月舒面前,伸手拢了拢他垮落到两边的衣襟,“天气冷,小心着凉。”
月舒低着头,委屈道,“将军都要赶我出门,哪里还需要在乎我着不着凉呢。”
宗云风无奈,“你说得我好像多铁石心肠似的。”
“难道不是么?”月舒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宗云风,“月舒好歹也跟了将军几年,哪次将军外出打仗月舒不是提心吊胆地过着的,白天要劳心劳力地伺候着老夫人,夜里要为将军是否能平安归来担心。这么几年下来,我都长白头发了。”
说着,月舒就将自己的青丝拢在手心,举起来给宗云风看,宗云风当真仔细在月舒的头发里找了找,头发一如既往的光滑如练,青黑如瀑,哪里来的白头发。
宗云风一小撮一小撮地揉捏着月舒的头发,月舒满心满眼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眼前人,如此温馨的时刻已经好久没有了,不由得沉浸其中。
“白天要劳心劳力地伺候老夫人......”宗云风不在意地重复着月舒说过的话。
“是的呢,夫人身体本就不好,又为将军担忧,身体状况便愈加不好。”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你擅自给母亲换了大夫?”宗云风淡淡地说道。
“当然不是!”月舒反驳,他猛一抬头看向宗云风,忘记头发还在宗云风手里,被拉扯得生疼。
“嘶,”月舒顾不上疼痛,问道,“将军是因为我给夫人换了大夫才要赶我走得?可是那时寒霜姑娘留下的方子对夫人根本没用,夫人高热久久不退,我只能重新给夫人换个大夫。”
“可是大夫医术不行?”月舒焦急的看向宗云风。
宗云风回看月舒,眼中的焦急不似作假,拍拍他的脑袋,“没有的事儿,寒霜也只是在那大夫开的方子上又添了几位安神的药。”
“那就好。”月舒松了口气。
“记得以后做这种事先告诉我。”
说是告诉,其实是向月舒表明,这种事情需要经过她的同意。
是他太过放肆了,自从来到将军府,夫人身体不好,于是大小事宜皆由他操劳,将军也没说什么,只是没想到在夫人的事情上将军如此看重。
“将军,是月舒逾矩了。”
“没关系的。好了,天太晚了,辛苦你日夜操心了,你回去休息吧。”宗云风说道。
“好的,将军,月舒退下了。”
月舒离开宗云风的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来人!”他喊道。
一个小厮从房外走了进来,正是之前在潭河上给月舒撑船的小厮,“公子有何吩咐。”
“你让楼里的暗卫查查将军此次抵御大凉入侵的时候在战场上发生了何事。”
“是。”小厮退了出去。
月舒坐在床边拿捏不准今晚将军的举动所为何意,到底是真的是因为给夫人换了大夫才敲打他,还是因为他将将军带回来的男人安排在清风院?
将军府主院只有东西两个院落,而他安排的清风院则是下人住的地方。
将军一回来就在夫人房间里待着,从夫人房间里出来就回到了书房,根本没有时间去看那个男人,月舒也说不准将军带这个男人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日出微光,宗云风已经开始在院子里练剑了。
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练剑完毕,收入剑鞘,月舒已经在一旁备好了汗巾。
寒冷依旧,一套剑法练下来,宗云风还是出了薄汗。月舒将汗巾递给了宗云风,宗云风接过汗巾说道,“叫寒霜到我书房里来。”
听到又叫寒霜,月舒眼里充满担忧,“可是将军受伤了?”
“没有,我问问母亲的病情。”说完,走入房间换洗。
“将军?”寒霜敲敲书房的门。
“进来。”寒霜推门而入。
宗云风将昨天在宗夫人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寒霜,当然,隐去了宗夫人逼婚的话语,只是叙述她的病情。
寒霜皱眉,“夫人居然记忆混乱了,这不是个好现象。”
“怎么说?”宗云风问。
“我曾在医书上看见过一种罕见的病症,书里说将患者随着年龄的增大,会对往日的记忆产生混乱,这还是轻症。随着病情的加重,后期患者可能会逐渐丧失记忆。”
“脑子里的记忆先是产生错乱然后消失,最后患者记忆消失到会逐渐不记得自己的亲人、朋友。最后记忆回到幼年时代,并且完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
“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记得,甚至会失去自理能力?”宗云风重复问道。
“对,不过这种病症实在太过罕见,我还不能确定夫人是不是患上的这种病症。”
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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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点点头,“我知道了,那就麻烦你多费点心,观察一下母亲。”
“将军客气了。啊,对了!”寒霜说道,“我想起来要和将军汇报一件事情。”
“什么事?”
“关于叶公子的毒。”
寒霜提到这件事宗云风才又想起来,她还从边境带了个人回来。
“嗯,是怎么回事?”宗云风问。
“我昨晚回去立马翻遍了医书,终于在一本书里找到符合叶公子的症状的毒了,此毒名为‘落回’。”
“落回?名字倒是雅致。”宗云风肯定到。
“是,名字虽然好听,可惜制作起来极难,要用到西南高山地区里珍贵的商陆子。这味药材本就难找,制作这落回又需要大量的药材,因此很少有人去做。”
“为何需要大量的商陆子?”宗云风问。
“因为这毒药要日积月累地下在人的吃食之中。长日以往,中毒者身体看不出来异样,却只是一味感到身体寒冷,开始只是多穿些衣服,又来寒冷加重,以为是得了风寒,错失最好的治愈时机,再到最后已经寒冷入骨无力回天。”
“那要怎么解开?”
“解开也很简单,只需要一味罕见的火莲,再加之一些温和的药材抑制住火莲的霸道就可以。说起来,魏朝国库里应该就有一味火莲吧,好像是很久以前大凉进贡的。”
大凉的皇子身中剧毒,用来解毒的火莲却又刚好被大凉进贡给魏朝。
看来大凉的皇室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行,我知道了。”宗云风说道,“叶流光在哪里?”
“额,”寒霜摸摸鼻子,“好像被月舒公子安排到清风院里去了。”
“嗯,我去看看,你记得去看看母亲的病情。”
“是,将军。”
天光大亮,清风院里的下人都被管事安排去各自干各自的活儿了,只有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
“咳咳。”即使是在室内,叶流光依然穿着寒霜给他的大氅。
下人的房间里没有暖和的地龙,只有一些烤碳,这还是他给了同屋人二两银子才换来的。
寒霜一开始在军营里给他煎的药早已经喝完,在路上又没有煎药的条件,到将军府时他已经疲惫不堪。
休息了一晚上,才稍微有点精神去厨房给自己煎药。
“吱呀”院子里的门被推开,宗云风刚好撞上了准备去厨房的叶流光。
不过一日不见,宗云风发现叶流光的状态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更差了,毕竟是长途的奔波,加上本就身中剧毒,也没法吃药,叶流光居然不吭也不闹。
穿着大氅,身材瘦弱,面容似雪,让人我见犹怜,之前气质如雪莲一般,现在倒稍微有点人味儿了。
“叶公子这是去往何处?”宗云风问道。
“咳咳,参见将军。叶某准备去厨房煎药,寒霜姑娘的药实在有效,路途之中,叶某停了几天药,便觉得之前患的风寒恐又复发,传染给了将军府的人便是叶某的不是了。”
“嗯,叶公子想得周到。”
“将军谬赞,不知道将军找叶某所为何事?”
“我想问叶公子一个问题。”
“将军请问。”
“叶公子可否婚配?”宗云风直直地说了出来。
9. 009
叶流光怔愣了半响,道,“不曾。”
宗云风又问,“那叶公子可中意或者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叶流光再答,“不曾。”
“咳咳。”叶流光胸腔发痒,“将军为何这样问。”
“嗯......我就是了解一下。”
“原来是这样。将军放心,叶某干干净净,洁身自好,不曾与任何人发生过情感纠葛。”
“那就好,”宗云风赞同似的点点头,“那你要和我成婚吗?”
叶流光神情茫然了片刻,“什......什么?”
“我准备最近结婚,你要不要和我成婚?”
两人站在清风院中,四周无人,一阵寒风吹来,叶流光无端地打了个冷颤。
“将军说笑了。”
“我很认真。”
宗云风迎上叶流光的目光,杏眼里满是看不到一丝玩笑和戏弄,满是认真。
时常挂在叶流光嘴角的温文尔雅的笑意逐渐消散,叶流光知道宗云风不是在开玩笑。
“外面寒冷,将军到屋里坐吧。”
叶流光转身朝屋子里走去,宗云风跟在他的身后。
虽然安排在清风院,张管事到底是顾忌着是将军带回来的人,给叶流光安排了一个单间,不是和下人一起住在大通铺里。
但是也毕竟是下人房,屋子里没有什么装饰,只有简单的座椅板凳和床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子旁边放在一个热烘烘的铜盆,里面的炭块默默地燃烧着,偶尔发出黑烟,完全不比不上主院用的银炭。
宗云风坐在凳子上,等着叶流光提问。
“将军为何突然成婚?”
“这好像是我的私事。”
“可是将军要成婚的对象毕竟是我不是吗,据我所知将军一心想着如何在战场上杀敌,没有什么时间发展个人情感,怎么突然就要成婚?”
宗云风弯曲食指,用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你倒是把我调查得很清楚。”
“......”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母亲病重,她的心事是要我成婚,为人子女不能不考虑长辈的感受。”
叶流光拢了拢大氅,虽然在屋里,还烤着火炉,但是他依然觉得寒冷。
“那为何会是我?
“为何是你?我要成婚,恰好需要一个人。仅此而已。”
“月舒公子呢?我看他处理将军府的大小事宜已经是得心应手了。”叶流光端起茶小饮了一口,遮住自己大半的脸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月舒?”宗云风摇摇头,“他太单纯了,不适合和我成婚,不适合处理朝堂上复杂的事情”
“单纯?”叶流光脸上露出若隐若现的讥笑,“明月楼的头牌,将军竟然用单纯形容他,看来将军也不是很明智。”
宗云风的脸色冷了下来,眼睛微眯,
“我明不明智不需要你来评判,我的人也不需要你来评判。我们现在所做的是公平的交易,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而不是诋毁我的人。”
“是流光失礼了。可是我和将军的交易里好像没有成婚这一条?”
“我知道,我保你安全,你给我情报。但是如果我能你解毒呢?”
叶流光眼睛一眯,丹凤眼中的错愕不过片刻又转为平静,幽幽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什么毒?”
“你以为的体寒不是你想象中的风寒,而是一种叫‘落回’的毒,此毒日积月累地在你身体之中,让人感觉寒冷刺骨,如不解开,以你现在的体质不出三年必将丧命。”
“而我,能帮你找解药。”宗云风食指扣在桌面之上,敲击桌面发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击在了叶流光的心上。
叶流光表面佯装平静,其实心里已经翻起巨浪,她居然有如此细致的情报,看来宗云风的情报网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细密。
“我身边的丫鬟寒霜你也看到了,虽然暂时还找不到解药,但是她可以缓解你体内的寒症。我也告诉你,她是神医观风的师姐,所以你待在我的身边,不会有什么坏处。”
叶流光恍然大悟,难怪之前他把寒霜和神医比较寒霜不高兴,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关系在。
“既然如此,那我为何不直接和寒霜姑娘做交易呢?”叶流光迎上宗云风的目光。
宗云风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周围的氛围却瞬间凝滞。
“你可以试一试。”宗云风似笑非笑,脸上笃定的神情让他知道他如果真的试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那我的身份呢?”叶流光问。
“是我回京的时候偶遇到的叶公子,叶公子外出经商被山贼抢劫,我出手相助,我们两个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咳咳,叶某喜欢这个故事。”
“那你是同意了?”
“全凭将军做主。”
“那就好,”宗云风起身,“我现在立马告诉张管事让她准备我们的结婚事宜,你需要什么东西就告诉张管事。”
叶流光起身送她,“好的,将军。”
“对了,还有,”宗云风扫了一眼叶流光身后的屋子的模样,“你我快要成婚,你再住在清风院不太合适,你搬去西院吧。”
“谢谢将军关爱。”
“嗯,我先走了。”
————
西院的一个房间内,精美的瓷器碎片铺了满地。月舒站在满地的碎片中间,随手抓到什么就使劲往地上扔,根本不管其物价值几何。
“啪!”又一个花瓶被扔到地上。
旁边的小厮看得焦急,却又不敢上前阻止,只能在旁边喊道,“公子!别摔了,摔碎了花瓶不要紧可千万别把自己伤了!”
或许是摔得累了,月舒坐下,愤怒地朝小厮喊道,“你们干什么吃的!明月楼那么大的情报机构还查不出来将军在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带个人回来么!”
“将军都让人住到西院了!”月舒气喘吁吁道,他生气时的样子,眼角发红,紧抿双唇,一双眸子不复之前的似水柔情。
小厮心里有苦说不出。
明月楼表面上是伶人馆,暗地里搜查各地的情报以贩卖情报为生是魏朝最大的情报机构,调查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问题就在于将军在魏朝和大凉的边境开战,路途遥远,消息一来一回当然会耽搁些时间。
主子前脚才叫人去查,后脚就立马要结果,便是暗卫们插上了翅膀,也没有那么快呀。
小厮见月舒情绪稍微平复了下,端了杯茶递到月舒面前,“公子先喝口茶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月舒终于恢复了些理智,端过茶,朝小厮说道,“雨青啊,我当年被将军从明月楼里赎回来的时候,我天天在他跟前伺候了足足一年多,才能靠近将军,才被将军允许搬入西院喝她一起住。”
“这个野男人,他什么都没做,他凭什么啊他!”
“瞧他那副病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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怏的样子,整天穿得那么厚实,手炉根本都不离身的,他那身体能伺候得了将军么!”
“我看定是将军被那狐狸精似的野男人迷昏了头!”
小厮雨青听着月舒絮絮叨叨地骂叶流光,前面一段话还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后面却有些不同意。
叶公子虽然脸上都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随时碰到他们也没有什么架子,主动和他们问好,而且叶公子那通身的高贵淡雅的气质,怎么说也算不上狐狸精。
主子有些偏颇了。
“咕咕咕。”窗外不知名的鸟儿在吟唱。
雨青眼睛一亮,“公子,消息来了!”
雨青走到窗前,朝窗外也“咕咕咕”地叫了几声,一只乌鸦落在了窗前。他上前取下绑在乌鸦爪子上的信封展开拿给月舒。
“公子请看。”
月舒气呼呼地拿过信纸,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后,月舒先前焦急的神色消散,取而代之得是轻松和笑意。
“原来他是大凉的人。”
雨青不解,“公子,大凉的人怎么了?”
月舒好心情地解释道,“将军最讨厌大凉人了。”
“为何?”雨青问道。
月舒瞥了雨青一眼,顿时又泄气地说道,“我还不知道。”
雨青:“......”
“没关系的公子,我相信你以后肯定会知道的!”雨青实在见不得公子这副模样,他家公子以前去到哪里不都是万人瞩目的存在,现在在这将军府天天给将军洗手做羹汤,将军还不见得对公子有多亲密。
他都看不下去了,真想劝公子回明月楼算了。
但是一想到公子看见将军时候的高兴的样子,他又觉得算了,公子高兴就好。
“雨青,将军去哪里了?”
“将军好像在东院看夫人去了,对了公子,夫人的病情好像不容乐观。”
月舒的远山眉立刻拧了起来,“将军最看重夫人,夫人的病情不好,将军也不会高兴的,之前让你去请神医观风,他到底来了没啊?”
“唉哟,我的公子啊,神医观风哪里是那么容易找的啊,最近一次楼里知道观风的消息还是三个月前他在江浙一带露过面,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那你们加大力度去找啊!”
“知道了公子,我们已经向整个魏朝在各个地方的据点都发了消息,时刻查找观风的消息。”
“唉,”月舒眼里充满担忧,“夫人病情没有好转,将军又要打仗又要照顾夫人,真是让人心疼啊。”
————
东院,老夫人的房间里。
宗夫人喝了寒霜重新开的方子,精气神都要好了许多,看见宗云风进来,两只眼睛更是神采奕奕。
“风儿,回来之后去见过圣上没有?”
“大部队预计后日到达京城,那个时候我再去郊外和他们汇合,再进宫面圣。”
“好孩子,在皇上面前一定乖一点,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和皇上顶嘴知道吗?”
宗云风的心不断下沉,她只有小时候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因为年少无知脾性大顶撞过皇上,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不知道母亲的记忆又混乱到了什么时候。
她看着眼前的宗夫人,脸色变得柔和,应道,“我知道的母亲。”
“母亲,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宗云风轻柔地说。
“什么消息?”
“孩儿要成婚了。”
10. 010
宗夫人的眼神立马就亮了起来,握住宗云风的手说道,
“可是定国公家的小子?”
“......”
宗云风面色一滞,原来母亲有中意的人选,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当然不是了。”宗云风说道,
“顾行止那小子,他也配?一个文弱书生,整天吟诗作对,我隔老远就能闻见他那酸腐的味道。”
“你说也是奇怪啊,定国公当年好歹平定西北的大将军,戎马英雄,战功赫赫,怎么生出来的孩子就一点过都不喜欢打打杀杀,刀光剑影呢?”
大魏王朝近年来征战不断,于是形成了重武轻文的局面,同等级的官员,武将就是要比文官高出一头。
也有更多的百姓为了谋生参军去挣军功,在战场上多杀几个人头得到的赏赐远比考取功名来的容易。
顾行止有了自己的父亲的前车之鉴,先去军营里锻炼几年,回来以后肯定仕途坦荡无比。
可是他非要走文官之路,现在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小的编修,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宗夫人对这话表示不赞同,
“哪有什么不配的,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你父亲还是定国公一手提拔上来的呢。虽然你年纪是比他要稍微大了一些。”
“年纪大有什么不好?什么时候我不是处处让着他?好吃的先给他吃,好玩的先给他玩,我多照顾他啊。”
“你那时照顾吗?你那不是大冬天的把人给诱骗到河里去,让人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对人心存愧疚么。”
宗夫人毫不留情地揭穿宗云风的谎言。
“那也不能怪我啊,是他自己要和玩捉迷藏,结果找不到我,以为我溺水了自己到河里去找的。”
宗夫人毫不客气地给了宗云风一个糖炒栗子,“我看你一点悔改的心都没有!”
“悔改!我当然有悔改之心了!等会我就找他喝酒去,再一次表达我的歉意!”宗云风回道。
宗云风眼看着母亲的神情变得鲜活,脑袋上即使挨了打心里也还是高兴。
宗云风挽着母亲的手腕,少见的撒娇道:“母亲,你定要快快好起来,给我操办婚事啊。”
“那时肯定是,我儿的婚事,母亲一定把身体养好,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话说回来,成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突然决定了?之前男方是哪里的人?可有什么功名在身?家里是干什么的?可有兄弟姐妹?”
宗夫人脑袋清醒了一瞬,终于问到了重点。
她其实是不在意这些,只是例行询问罢了。她完全相信自己女儿判断。
问是否有功名在身也是想着自家女儿已经是大将军了,家里最好还是有个一文一武平衡一下。
“额......”宗云风挠挠脑袋,“他是我在边境和大凉打仗的时候捡......不是,偶遇到的。”
“他家里人都在战场上死光了,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兄弟姊妹。”
“家里以前是经商的,现在也没了。”
“我和他一见钟情,就把人带回来了。”
“是个可怜的孩子。”宗夫人点头道,“等我身体好了我去看看他。”
“行,母亲做主便是,今天军队抵达京城,我去城外和他们汇合,您好好休息。”
“去吧。”
————
宗云风是因为母亲生病提前回的京城,没有告诉任何人。
按照大魏的律令,没有上级调令,主帅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军队。
今天副官传信他们快要到京城郊外,宗云风前去和他们汇合,假装刚到京城,再一起进宫面圣汇报此次战果。
宗云风和寒霜避开人多眼杂的大道,走小路分别骑着自己的马急速奔去了城外。
“吁!”□□的白马被缰绳紧紧勒住,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冬日寒风凛冽,硬生生地刮在人的脸上,远处的战旗飘摇,红地黑字,一个“魏”一个“宗”,远远望去,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原地扎营。
“将军,柳副官他们就在前面!”寒霜激动地喊道。
宗云风:“嗯。我们过去。”
“参见将军!”巡逻的士兵看见宗云风和寒霜的到来,立马打开防守的栅栏让宗云风进去。
“起来吧。”
宗云风一跃而下,端的是英姿飒爽,将缰绳递给士兵,一边解开披风一边往军营里走。
撩开主营帐,暖气铺面而来。
“将军!”正在案几上埋首的人抬头看见来人兴奋地喊道。
“张副官,”宗云风站在副将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
“属下不辱使命,整个军队在回京途中无新增一人伤亡,只是原来有些重伤的兄弟......”
张军铁一般的汉子,还是沉默了。
“没关系,我懂的,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宗云风说道,
“和嫂子已经很久没见了吧,你提前回家吧,这里交给我。”
张军出征前刚和自己喜欢的姑娘结婚,正处于新婚甜蜜期,结果战事来袭,根本没有时间和自己的娘子多待一会儿就上了战场。
幸好这次战事用时时间并不长,张军心急火燎地回家想见见自己的媳妇儿。
“多谢将军!”张军抱拳弯腰。
“将军,臣还有事情要禀报。”张军说。
“说。”
“我们的探子报,军队在回京的路上一直有人跟踪。此人武功高强,轻功尤其了得,若不是我们行程赶得急那人露出了马脚,我们的探子还不一定能够发现。”
“跟踪?”宗云风问,“什么人?”
“探子没有发现,那人好像仅仅只是跟着我们的行迹,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宗云风瞬间想起了叶流光说的大凉派来暗杀他的刺客,”行,我知道了,既然没有行动,就先由他去。“
“对了,寒霜姑娘。”张军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在边境的时候你不是向了借了一件大氅么。”
“是有这么回事,张副官着急要吗?”寒霜把衣服给了叶流光之后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
“不是,”张军黝黑的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当时军务繁忙,我好像拿错了衣服,那件大氅本就是将军的,你直接还给将军就行。”
说完,转身走出了营帐。
宗云风:“......”
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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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云风和寒霜面面相觑。
宗云风:“我说叶流光穿的大氅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如此,算了,下次注意吧。”
寒霜挠挠头,将宗云风的披肩放好:“将军没吃早饭吧,我去将军准备吃食去!”
宗云风笑着摇摇头。
————
翌日清晨,卯时初刻,宗家军已经整装待发。
宗云风换上自己的银白色军装铠甲,站在军队前方,“众将士听令!”
本就雅雀无声的军队,此刻更是沉默。
宗云风看着站在眼前的士兵,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此次战事凯旋,但是他们的魏朝的伤亡人数不必大凉少。
大凉虽败局已定,但是按照以往的情况,大凉向来是会负隅顽抗到底。而这一次,却莫名的提前结束战事,鸣金收兵,减少了魏朝士兵的伤亡人数。
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大魏近来战事频繁,士兵人数锐减,适龄的参军男子人数也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没有战士保家卫国,魏朝的国力只会越来越空虚。
到了那个时候,魏朝将不攻自破。
“随我入京封赏,拜见圣上!”清凉的声音在旷野飘荡,随着旭日的升起给士兵们注入一丝力量。
“拜见圣上!”
“拜见圣上!”
“拜见圣上!”
众将士的声音附和在一起,整齐而又嘹亮,在茫茫无垠的旷野之中,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纵使冬日,京城照样繁华热闹。
进城时,宗云风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跟着自己的亲卫,亲卫后面又跟着一些其他的士兵,士兵们将大凉的战旗随意拖在地上,队伍的最末尾是一些战场上被魏朝士兵抓到的还没有被坑杀的俘虏。
他们的任务就是接受魏朝百姓的唾骂。
“宗将军回来了!”
“宗将军又打了胜仗回来了。”
街上人头攒动,百姓们都出门来看凯旋而归的宗家军,道路两边的客栈茶楼上都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群。
一个客栈的角落里,身穿黑色劲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游行的军队。
主子自从进了这宗家军的军营就再也没有踪迹,他一路从大凉跟到魏朝京城,还是没有打听到主子的消息,实在不行,今晚只能夜探将军府了。
队伍行至宫门前,宗云风翻身下马。
魏朝律令,不论文官武官,任何品级的官员都不能骑马进宫,携带武器进宫。
任何人,都只能从宫门走到大殿。
宗云风将携带的佩剑卸下给守在宫门的公公,一步一步地朝大殿走去。
忽然其来,天上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一片一片洒落在平整的地面上。
宗云风伸抓住一片鹅毛大雪,看向雾沉沉的天空,心里暗道,“父亲,你也在看是吗?”
养心殿里,景宣帝正襟危坐于御座之上,下面的文武百官皆垂首而立,大家都共同地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宗云风走到殿前,抬脚跨进养心殿的门槛,走到景宣帝下首,双膝跪于养心殿的金砖之上,“臣宗云风,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11. 011
养心殿雄伟宽阔,头顶之上,是坐在御座之上的景宣帝,景宣帝头顶的上方挂着一副“中正仁和”的牌匾,身旁站着的是景宣帝的贴身太监周芳。
文武百官分成两队,分别站在左右两侧。
殿内摆着一尊巨大的三足香炉,炉盖上按着金龙翻云腾雾的样式镂空,淡淡的香烟从镂空出里飘出来。
景宣帝年过四十,或许是因为保养得到,又或许是因为沉溺于炼丹修仙等方术之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要年轻。
他平时穿着低调的素袍,今日穿着的明黄色龙袍压了压他的身上那种仙风道骨的气质,多了些威严。
景宣帝已经很久不上朝了,朝政皆交由太子处理,丞相苟云和定国公顾江河一文一武辅佐在侧。
今日是特地为了迎接宗云风的凯旋,这种大喜的事情可以稍微冲淡一下这个冬天好久都没有下雪的阴霾。
更何况,今天宗云风刚回来,天上就下起了大雪。
“爱卿平身。”景宣帝开口说道。
宗云风垂首从地上站起来。
她从宫门外走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点点雪花,本来还不算明显,一进到养心殿里,在一众暗沉沉的颜色之下,她的银白色的铠甲显得如此亮眼。
身上的雪花也从她的身上被抖落了一下,圈出一地的白。
“外面可是下雪了?”景宣帝问。
因着刚刚正在殿内上朝,没有太监敢中断上朝向景宣帝禀报这个好消息。
站在一旁的丞相,在皇帝刚问出话的一瞬间,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向皇上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皇上,这是圣上有德,天降祥瑞啊!”
文武百官一听,皆悉数跪地,高声喊道,“圣上有德,天降祥瑞!”
景宣帝脸上抑制不住地高兴,“众爱卿都平身吧,上天再不下雪,朕都要写罪己诏了。”
养心殿静悄悄的,纵使人多,却无一人敢言。文武百官都心知肚明皇上这样说的背景。
大魏朝景宣四十五年入冬以来,京城和邻近的省份便没有任何地方下过一场雪。
不下雪,明年必定会蝗虫泛滥,饥荒蔓延,这可不是个好信号。
再加上今年年初三个省份的大水,大凉和西南边境的接连不断的战事,景宣四十五年似乎已经出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向来只信方士,不信钦天监的景宣帝破天荒地找来了一个钦天监官员,询问何时会下雪。
钦天监官员的一番话语,让景宣帝震怒不已,气得景宣帝摔门而去,下一刻钦天监的官员就被押入刑部大牢。
钦天监的官员说:
皇宫内部开支无度,朝廷上下贪污众多,南方的大水,北方的大旱,边境的战事,国库空虚,百姓民不聊生,不下雪乃是上天的警示!
皇上乃是天下万万人的君父,百姓如同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子民过得不好,第一个该反省的就是父亲!
这无异于当着皇上的脸唾骂,第二天,就有人在刑部大牢里发现那名钦天监官员上吊自尽的尸体。
而随着宗云风带着的这一场大雪,不仅让皇上高兴,也让文武百官轻松了,毕竟天子的怒火烧到谁的头上都承担不起。
丞相:“今日大雪,全都仰赖皇上。近日来,皇上宵衣旰食,整日整日地斋戒,是皇上的一片诚心感动了上天,老天爷庇佑,有如此为百姓着想的君父,是大魏的福气,我大魏朝将依然如日中天。”
众人一片肃穆,点头称是。
景宣帝看向宗云风:“虎父无犬女啊,云风你颇有你当年父亲的风范。”
宗云风:“皇上谬赞,臣和父亲相比还差得很远。不过这次臣幸不辱使命,击退了大凉对我们大魏王朝进犯,保卫了我魏王朝。”
“好好好。”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景宣帝这次一连说了三个好。
“传下去,任宗云风为一品骠骑大将军,赏黄金百两,封千户侯。其余将军,按所杀人头,论功行赏。”
宗云风跪下谢恩:“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
“行了,你起来吧,我们接下来再议其他的事情。”
宗云风站起来,却没有走向自己曾经所属的队列,仍然站在原地,朝景宣帝欠了欠身,“启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景宣帝:“宗爱卿请讲。”
宗云风:“皇上,近年来我大魏受大凉和西南的侵扰不断,接连不断的发动战事让百姓疲敝,士兵们在战场上折损过多,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后续的补给已经不太够了。”
景宣帝:“哦?宗爱卿需要什么方面的补给,说来听听,你们在前方抛洒热血,我们后勤的补给一定给到。只有你提,户部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宗云风:“皇上,我说的人的补给。”
宗云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士兵,将军再多,我们的仗也是打不赢的。”
景宣帝:“嗯。说得有理,征兵的工作一向是有户部管理,你自行和他们商量便是。”
景宣帝摆摆手,今日朝会所议事情实在太多,他有些乏了。
许久不曾上朝,这些事情让他感到厌倦。即便是刚刚下雪的欢喜也很快被冲淡了。
——————
宗云风:“皇上,微臣认为,从现在开始,征兵的人选范围可以扩大至女子!”
宗云风此话一出,刚刚还寂静的大殿顿时如沸腾的热水,文武百官在下面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丞相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皇上!微臣认为宗小将军所言之事,万万不可啊!”
丞相站到宗云风旁边,年过六十的他,精神矍铄,双眼聚光,中气十足。
丞相:“我大魏朝自从建朝以来,从来没有女子参军的先例。宗小将军能当上如今这个职位,已经是因为当年宗将军战死沙场,圣上怜你宗家,才破例让你继承宗将军的职务。”
丞相横眉瞪眼:“宗小将军,万万不可得寸进尺!”
“是啊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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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怎么能让女子参军。”
“从来没听说过。”
“男人理应上战场杀敌,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子参加。”
“宗小将军太胡闹了。”
丞相的拥趸在旁边小声发出附和。
宗云风站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堂下众人的私语之声,犹如一把把利剑,她被众人的目光缠住,这些利剑试图穿透她。
“苟丞相!”
宗云风高喊一声,震住众人,百官瞬时安静。
“难道以前没有过,以后便不能有吗?”
“万事万物皆从无到有,如果我们故步自封,我大魏朝不能发展出更新的更好的制度,怎么镇压住蠢蠢欲动的大凉和西南呢?”
丞相:“更新更好的制度为何要从女子身上入手,我堂堂大魏男儿,难道还比不过区区女子?”
丞相摆摆手:“我看宗小将军,即使当上了将军,依然不过是妇人之见。”
丞相:“宗小将军还不曾成婚,成婚了之后就知道你让女子参军这个想法是多么荒谬!”
宗云风反问,“成婚与不成婚,我始终是我,荒谬之处何在,还请丞相指点。”
丞相:“你成婚之后,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生育幼儿,哪里还有精力去参军打仗。将军都是如此,那些士兵若是招募了女子,整日埋在军营里训练,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家庭。”
丞相:“退一步来讲,即使她们参军入伍,在军营里肯定也时刻担心家庭,我大魏朝的士兵,做事如此一心二意,上战场时又让我们如何信任她们能保卫国家呢!”
丞相:“更何况,家里没有妇女都参军入伍,谁去伺候公婆,谁去养育幼儿,难道大家都不生不养,如此以来,家将不家,国将不国,岂不是动摇我大魏根基。”
丞相:“宗小将军简直是荒唐之言!”
丞相:“我实在怀疑宗小将军提出这种想法的用心!”
这话不可谓不重,絮絮叨叨了一大段,总的来说就是把拒绝宗云风的提议,并且还有意无意往大不敬上扯。
宗云风听着丞相说了一大段,也不恼怒,只是平静地问道,“那丞相认为该如何补给军队的兵力?此次平定大凉,你们兵部说好给我五千人,结果只给了三千人,少了足足两千人。”
“丞相认为该当如何?”
丞相:“......”
这事他是知道的,大魏连年征战,以前大家都踊跃当兵,在战场上杀几个人头回来便可封个百户、千户,这是升官发财的最快之道。
可是现在,国库空虚,朝廷官员的俸禄都已经延迟发放,纵使赏赐了那些士兵也只是口头上的承诺,真正落到实处已经不知何时。
更何况,宗云风说的也是事实,因着征战不断,大魏朝男子的参军入伍的年龄已经调得一低再低,根本没有多少适龄男子了。
丞相咳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有一种笼盖四野的气势,“宗小将军,兵部是大明的兵部,不是什么‘我们’的兵部!”
12. 012
丞相苟云捋捋自己的胡须,眼神似箭,言语似刀,砍向宗云风:
“宗小将军,不止兵部,六部都是大明的六部。”
“如果你提什么要求,兵部都要按照你的要求来办,那分管兵部这个差使不如由你来兼任,也不用我们这些老头子了,这朝我们也不用来上了,你一个人直接向皇上汇报便是!”
“甚至,你是不是连皇上的位置也想坐一坐啊!”
丞相苟云混迹官场四五十年,如何用几句话在皇上面前给自己的政敌上眼药,他是再熟练不过。
只要扯上“皇上”“大魏”的大旗,随便几句话就可以致人于万劫不复之地。
宗云风区区小儿,不足挂齿。
朝上的文武百官目光都变得紧张起来,看看宗云风,又望望丞相,眼看皇上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朝堂上的氛围越发沉重起来。
宗云风立刻跪下,“皇上恕罪,臣绝无此等心思!”
“更何况,苟丞相,不是我提什么要求兵部都要做到,是兵部本做不到自己承诺的事情!”
景宣帝坐在御座之上,面色沉沉地看着堂下的文武百官,沉吟无话。
这时,一个站在文官这列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他身着暗色的朝服,手持笏板,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剑眉入鬓,鼻高唇薄,说道:
“皇上,此次宗将军凯旋回京,给了大凉重重一击,实乃我大魏之喜,料想那大凉,短时间内应该不敢来犯,给了我们大魏一个修生养息的机会。”
“更何况,今日天降瑞雪,更是皇上斋戒多天诚心祈祷上天求来的喜事。”
“双喜临门,必然预示着咱们大魏王朝明年又是如日中天。”
“臣等恭贺皇上!”
此话一出,即使大家都知道是谀词,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所有官员皆齐齐跪地,高颂谀词,“臣等恭贺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座之上的景宣帝,这是脸色才放松了一点。
站起身后,丞相看着刚刚说话的年轻人,心里不屑,定国公家的独子顾行止,向来和宗云风在一个鼻孔里出气!
“行止说的是啊,这等好事,丞相和宗爱卿有什么好吵的呢。”
因为大门紧闭,两侧的窗户也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景宣帝看不见外面的雪景。
于是转头对着站在身侧的周芳说道,“外面怎么这样安静,下雪是喜事,你出去说说,让他们都热闹起来。”
周芳得令,快步走向养心殿门口,他抬头,天上倾倒下片片鹅毛,大雪皑皑,宗云风刚进宫的时候才下的雪,现在已经铺满了整个紫禁城。
不少的宫女太监在道路的两侧拿着扫帚扫雪,发出“簌簌”的声音,偌大的紫禁城显得静悄悄的。
周芳看见门口两个值守的太监,说道,“皇上说了雪是祥瑞,让他们别扫了,都喊出来,大声地喊出来,给宫里添添喜气儿。”
值守太监欠身说是。命令传了下去,扫地的太监和宫女立马收起扫帚挨个儿报喜。
开始还有寂静,直到不知道哪个太监发泄似地喊了出来,“下雪了!”
“下雪啦。”
接着欢呼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天降祥瑞。”
“老天爷给咱们大魏朝下雪啦!”
“老天爷将祥瑞啦!”
周芳回到养心殿内,景宣帝的身旁,“主子,已经传令下去,让他们都热闹起来。”
景宣帝也听到远处隐隐约约的欢呼声,摆摆手道,“行了,今日朝政就到此为止吧。朕累了。”
文武百官:“臣等恭送皇上。”
景宣帝站起身,周芳紧跟其后,一行人走出了养心殿,景宣帝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平常打坐的万寿宫去。
偌大的养心殿,只留下一片回音。
退朝后,宗云风站在养心殿门口迟迟不走,直到一人出来。
“行止,刚才真是多谢你。”
宗云风看向顾行止,半年时间不见,顾行止身上没什么变化,感觉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顾行止也迎上宗云风的目光,半年时间不见,她穿着铠甲的样子,身上又多了一股锐利之气。
她的每一个样子,他都牢牢地记在心中。
顾行止爽朗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两人一同从养心殿走出,一人身穿铠甲,一人身穿朝服,在片片鹅毛大雪之下,一同走向宫门。
“恭喜你啊,宗小将军。”顾行止道,
“欸,不对,现在我看应该取消‘小’字,称你为宗‘大’将军了。”
顾行止特意强调“大”字,言语之中调侃之意明显。
宗云风和顾行止幼时一起长大,和他在一起,身上也多了随性和放松,脸色变得柔和。
“你又何必调侃我,你知道的,在我心里只有我父亲一人能担得起‘大将军’称号。”
顾行止:“你迟早有一天会超过你的父亲。”
宗云风:“你就这么相信我?”
顾行止:“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你。”
大雪落在了两人的肩头,顾行止动作熟稔地拍去宗云风肩头的雪,“路途遥远,从边境赶回来幸苦了吧。”
“”
宗云风正要回答,背后传来一声尖细的呼喊。
“两位大人留步!”一个太监喊住他们,小步快跑着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宗云风和顾行止二人回头,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等候太监。
“大人,这雪忒大,您二位打着伞回去吧。”太监递上两把雨伞。
原来是来送伞的太监,因为来时并没有下雪,顾行止没有带伞,而宗云风则是直接从郊外直接进宫也没有带伞。
宫中也不会特地为官员准备雨伞,送伞这事全是太监自己心意。
宗云风和顾行止二人对视一眼,宗云风接过雨伞,谢道,“多谢公公好意,不知如何称呼公公?”
“宗将军客气了,唤奴婢小六子便可。”
小六子:“您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可千万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雪这么大,淋坏了可怎么办。”
小六子边说边观察宗云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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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由他说出口实在不合适。
一个在皇宫里的小太监怎么会对从未谋面的大名鼎鼎的大将军说出这么关心的话语呢。
这传出去,指不定别人在背后怎么编排他小六子呢。
但是没办法呀,谁叫他得到那人的命令,必定要把这话说给宗将军听呢。
宗云风也觉得奇怪,她和宫里的人从未有过什么交集,这个小太监到底怎么回事?
站在一旁的顾行止从宗云风手里拿过一把伞,还给小六子,
“多谢小六子公公了,我们二人撑一把伞便可,外面雪大,您撑着这把伞回去吧。”
小六子迟疑道:“这......”
转念一想,反正主子只是要求他把伞送到,别让宗将军淋了大雪,两把也是撑,一把也是撑,反正她们两个人能撑就行。
小六子在脑海里天人交战了片刻,一阵寒风吹冷,冻得人直发抖,终究还是抵不住诱惑。
“多谢顾公子了。”小六子接过伞谢道,
小六子:“路途遥远,将军和公子路上小心,小六子就退下了。”
顾行止:“多谢公公,公公慢走。”
宗云风也点点头,目送小六子离开。
顾行止撑开伞,打在宗云风的头顶上,“走吧,宗将军。”
宗云风看着自己头顶上几乎全部的伞以及飘落在顾行止身上的雪花,一时不解:
“公公不是给了两把伞,你为何只留一把?”
顾行止想了想,答道:“嗯......我想试试给我们的宗大将军撑伞的感觉......”
宗云风觉得好笑,“小时候怎么不见你让着我,从学堂里放学回家明明只有一把伞,你还和抢,害得我淋雨回去感染了风寒。”
顾行止:“小时候毕竟不懂事......”
现在懂事了,只要有伞,他的伞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偏向她。
————
小六子撑着伞,顶着寒风,快步跑回景阳宫。
推开大门,一手插着腰,一手撑着腿,气喘吁吁地说道,“主子,您的伞,奴婢......”
小六子顺了口气,继续说道:“奴婢给送出去了。”
房间门被推开,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四根金色盘龙大柱支撑着整个房体,房屋中间一个黄铜三足香炉,里面静静地燃烧着价值不菲的银炭,燃得整个房间暖烘烘的。
房间的左边摆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书桌后面一紫檀木圈椅,书桌上、地上散落着数不清的被揉皱了的纸团。
砚台里的徽墨还没有干涸,珍贵的湖笔被随意地搁置在桌上,墨汁从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滴落了大团大团的墨迹。
桌上趴着一个面色红润,唇红齿白的少年,眼睛紧闭,睫毛微动,俨然是已经进入了梦乡。
小六子这么推开门一眼,桌子上的少年睁开惺忪的双眼,不耐烦地说道,“小六子你喊什么喊,爷的美梦都被你吵醒了!”
小六子立刻噤声,小心地走到少年身旁,轻声说道,“六皇子,您吩咐的事儿,小六子办完了。”
13. 013
趴在桌子上的少年,一听到小六子的话,立马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带着不爱世事的天真与懵懂。
六皇子魏玄坐起身斥责道:“你怎么不说早说!”
小六子挠挠头,一脸地委屈,“我刚刚一进门气都还没喘匀就说了呢,结果您在睡觉呀。”
“不是还怪我扰了您的美梦么。”小六子后半句咕咕哝哝小声说道。
魏玄后半句没听到,前半句装作没有听到,急忙地问小六子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小六子如实的把当时的情况描述给魏玄,魏玄满意的点点头,谁知小六子又补充了一句:
“顾公子人可真好,我去给他们送伞的时候,他还给了我一把,让我撑着伞回来呢。”
他?
切~
假仁假义,他惯会搞这些拉拢人心的小把戏。魏玄心里不屑。
魏玄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之中,听到小六子这话一出口,立刻感觉不对劲。
魏玄:“你刚刚说什么?”
小六子疑心是自己在主子面前夸了顾行止一句惹得主子不快,于是立马改口道:“顾公子给了我一把伞,让我撑着回来。”
魏玄:“你拿了几把伞?”
小六子:“两把呀。”
“你的意思是说,一共两把伞,顾行止给了你一把,那还那岂不是他们两个人打了一把?
小六子挠了挠脑袋,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好像确实是这样。
小六子:“确实是这样。”
魏玄气得在小六子背上给了一个重重的巴掌。
魏玄:“笨蛋!”
“顾行止给了你一把伞,那她岂不是有理由和钟云风两个人打一把伞啊,你傻呀。”
魏玄气得痛心疾首,直跺脚。
小六子痛得“哎哟”一声,摸摸自己被魏玄打的地方,又一拍脑袋,这才恍然大悟,
“唉呀,原来顾公子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想和宗将军撑一把伞呀。”
“还是主子聪明呢!”
魏玄:“行了,少拍小爷马匹,小六子啊小六子,你真是坏了我的大事,我都还没有和云风打过一把伞呢,你却给他们创造了机会。”
小六子:“哎哟,主子我也不知道顾将军心思那么多呢,我还单纯的以为是他人好呢,我当时还谢谢他呢。”
小六子垂着脑袋,一脸认错的模样,他知道只要自己认错积极,主子不会太过于苛责他。
魏玄说道:“顾行止那个笑面虎小心思最多了,那小子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算了算了,你太单纯斗不过他的。”
小六子在心里点点头,他多单纯啊,他只需要伺候好主子就行了。
但是终究没有忍住,小六子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主子你怎么不自己亲自给宗将军送伞去啊,一来呢这样还可以的她心里留下个好印象。”
“二来呢,说不定你去给她送伞,和宗将军两人共撑一把伞的说不定就是您了呢。”
“我?”
指着自己,看着小六子不可置信,
“我堂堂一个皇子,我去给宗云风送伞,她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啊,她凭什么呀她,我才不去呢。”
小六子看着魏玄臭屁的样子,暗地里撇嘴,看向魏玄书桌身后的画像,那画像上画着一个骑马的女子,在草地上踢蹴鞠的样子。
生动鲜活,妙笔生花。
明明都把人家的画像挂在自己的书房整天整夜的观摩欣赏呢,真叫他去做事他又要面子得很。
魏玄因为埋着头拿着毛笔埋头奋笔疾书,所以并没有看到小六子的表情。
魏玄:“行了行了,小六子你出去吧,爷要继续我的大作了。”
小六子听到魏玄要做自己的大作,实在好奇自己平时这不学无术的主子能有什么大事可做,于是探头朝他的书桌上看。
原来六皇子正在画画。
小六子知道自己刚刚办坏了事,惹得主子不高兴,于是此刻想奉承的心达到了极点,
“主子您画的鸭子真好看。”
谁知六皇子脸色一黑,“什么鸭子,我这是鸳鸯,鸳鸯好吗!”
小六子也是没想到那黑黑的一团居然是鸳鸯。
魏玄嫌弃地说道:“行了行了,你别打小打扰小爷了,你快出去吧。”
小六子也如释重负地退出了书房。
————
将军府内,此时的将军府和以往相比,有些异样的忙碌。
月舒以为是宗夫人生病的事情,没有过多询问,有些事情,就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什么事情都要他这个主人操心,会累死他的。
“雨青啊,将军去哪里了?”月舒坐在自己从明月楼里带出来的黄花梨木圈椅里说道。
将军府的椅子太硬了,做工也粗糙,比不上他在明月楼里用的,他用不惯。
于是刚来将军府的时候,他几乎把自己住的院子里的东西给来了一个大换血。
幸好将军也没有说他什么。
雨青正在给月舒整理被褥,“公子啊,将军今天才刚回到京城呢,现在应该是进宫面见皇上了。”
“这次将军把大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肯定皇上会重重赏赐咱们将军呢。”
月舒一说起这个就来了兴致,
“你说得有道理啊,你说皇上会赏赐给将军什么东西呢?”
雨青想了想,“还能有什么啊,还不就是加官进爵什么的咯。”
月舒点点头,“有道理。不过我希望皇上赏给将军一个更大的宅子,这宅子好小啊,就那么大点儿地方,都感觉伸展不开。”
月舒幼时生在江南,后来是随母亲做生意北上,他本就喜欢水,以前在江南的家里流觞曲水,亭台楼阁那是样样不落。
后来到了跟随母亲到了北方,北方的宅子就没有那么多趣味了。
“公子,我说您真是受苦了。”
雨青给月舒打抱不平。
“楼主都把整个明月楼给你了,依靠明月楼和情报网挣来的钱财买十个将军府都绰绰有余了,您非要挤在这个小小的宅子呢,你说能怪谁啊。”
“想要住大宅子还得等将军打了胜仗回来靠皇上赏赐,真是......唉!”
“而且您自己说说吧,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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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到将军府,你都给将军府私下里补贴多少了!”
月舒坐在椅子上晃荡着腿,“那能怎么办嘛,将军府的规格用度又不能超过将军每年的俸禄,就算将军还有那些收租的铺面和田地什么的,也根本不够将军府用。”
“而且大宅子将军又买不起,那不只能靠皇上赏赐了么。”
“我喜欢给将军府花钱,将军府用我的钱慢慢改变,我有种自豪感呢!”
月舒不觉得雨青说得那些有什么不好,他喜欢将军,给将军花钱是应该的。出于爱屋及乌的感情,给将军府花钱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那么多钱放在那里,能用就用呗,反正他又不缺钱。
“咚咚咚。”月舒房间的门被敲响。
“谁?”雨青问道。
“是我。”
“原来是张管事。”
雨青收拾好被褥的最后一角,拍了拍被褥,前去开门。
“张管事,您有什么事情吗?”
雨青站在门里,张管事站在门外,问道。
“近日将军府准备再招些人手,添置些日常用品,这是准备的目录,我送过来给月舒公子看看。”
月舒接过账册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但是......
“招人干什么?”月舒问。
家里有了什么物品损坏或者用旧了需要更新都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突然要新招这么多人进府?
张管事一愣,不知道是将军还没有告诉月舒公子,还是想先提前瞒着他给他个惊喜?
毕竟她被夫人告知的是将军要成婚了,具体是谁还没有说。
张管事谨慎了一嘴,答道,“夫人说快要过年了,府里多招些人热闹一下。”
月舒是觉得用不着这么多人,但是既然是夫人提出来的要求,那满足便是。
他看了看账册,应道,“行吧,就按夫人说的去做吧。”
张管事接过账册退下,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说了,“奴婢在这里先提前恭喜月舒公子了。”
说完关上房门,留下面面相觑的主仆俩。
“什么意思?”月舒问,“为什么要恭喜我?”
雨青也是一头雾水,摇摇头。
“没关系公子,我待会去打听一下。”雨青说道。
月舒站起来伸伸懒腰,这才惊觉屋外下雪了。
月舒从江南来到北方,其余一起都不喜欢,唯独喜欢这片片鹅毛似的大雪。
当然还有宗云风。
“雨青,快拿伞来,我去给将军送伞!”月舒惊喜地喊道。
——————————
宗云风和顾行止二人共撑一把伞,从宫里走到了宫门。
两人的府邸同在宣阳坊,所以离得并不远。
顾行止:“不如我们再一道回去?就像小时候一起放学回家一样。”
宗云风看着落满顾行止肩头的雪,正欲拒绝,就听到顾行止说道,“咱俩好久没有一起回家过了。”
宗云风无奈,只好点头应是。
远远的街头转角处,月舒一手拿着伞,一手撩开马车上的帘子,看着共撑一伞的两人,脸上写满了落寞。
14. 014
顾行止和宗云风言语交谈间老远就看到月舒。
大雪如幕,两人视线相交。
顾行止眼光沉沉,他一手撑着伞,黝黑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而月舒的眼神则充满了敌视。)
他当然知道宗云风的府里有一个花了大价钱赎回家养着的伶人。
宗小将军勇斗纨绔子弟,拯救伶人于水火之中,最后甚至帮助伶人赎身。
这种救风尘的桥段,当时在京城里可是一段佳话呢。
顾行止嘴角轻蔑一挑,站定不动。
宗云风:“怎么了?”
顾行止倾身靠近她,“你的脸上好像有点什么脏东西。”
宗云风也站住:“有什么东西?”
顾行止伸出骨节修长的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擦。
宗云风感到一阵冰凉。
“原来是雪。”
“......”
远处的月舒看到这一幕,攥紧了手中的雨伞。
他立马跳下马车,在大雪中朝宗云风的方向跑去。
月舒的动作吓了雨青一跳,喊到,“公子,你的披风还没穿呐。”
月舒向前奔跑,听不见雨青在身后的呼唤,他里面身穿简单的青袍,离开了温暖的马车,没有穿防风的披肩,感到寒冷刺骨,但他完全不管,他只是用力全力的奔跑。
他想站到顾行止和宗云风中间去,他不想看到顾行止和宗云风挨的那么近。
就如同顾行止知道他一样,他当然也知道顾行止。
和云风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云风的父亲是顾行止的父亲定国公的下属,两人因着年龄相近,住得相近,所以感情还算不错。
云风的父亲战死沙场之后,定国公和顾行止给了宗云风和她母亲很多照顾,因此,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对这位定国公的独子顾行止赞赏有加。
当然也是他前进的最大障碍。
顾行止:“听说宗夫人最近生了病?怎么样,严重吗?”
宗云风脸色沉重,摇摇头:“寒霜说是忧思过重。”
顾行止:“我府里刚好还有一根千年人参,我待会叫人给你送到府里去。”
宗云风摆手拒绝:“母亲只是普通的伤寒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用不着那么贵重的东西。”
顾行止:“那宗夫人忧心什么?”
宗云风苦笑:“当然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母亲担忧我的婚事。”
“哦,对了,我刚想告诉你一件事呢。”宗云风想起来,“我要成婚了。”
寒风明明在耳边呼啸,顾行止就是那么准确地听清楚了宗云风的每个字。
他穿得厚实,身体一向强健,此刻却感觉寒风从他的胸膛呼啸而过,毫无防备地灌入他的身体,把他的血液都冻结成冰。
顾行止动了动嘴,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居然要成婚了?
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她说的不是“成婚”,而是“乘风”?
不,他不可能听错的,就是“成婚”,她要成婚了?
和谁成婚?那个伶人月舒?
不,这不可能。
她替月舒赎身之后,常年在外打仗,聚少离多,感情都没有时间培养,怎么可能突然就要成婚?
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都没有这个机会,她怎么可能和刚认识三年的人成婚?
他正要刨根问底问清楚,一个身影朝着她们飞奔而来。
“啊!将军!”
月舒匆忙地跑来,因着下大雪,地面湿滑,脚下一个不留心,整个人眼看就要朝地上摔去。
宗云风看到一个身影朝自己的方向跑来,听到月舒的声音,条件反射般地过去拉人。
月舒就那么直愣愣地摔进了宗云风的怀里。
宗云风刚下朝,穿的是坚硬的盔甲,把月舒的脸膈得生疼,月舒生生忍住,看向顾行止黑沉沉的脸,挑衅一笑。
“怎么这样不小心?”宗云风把月舒扶起来,关心地问。
月舒拉住宗云风的手,话里带着埋怨,“我还不是为了来给将军送伞,没想到将军已经有人给你撑伞了。”
宗云风介绍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顾行止,我幼时的好友。”
月舒看向顾行止,眼神里隐藏着些许敌意,“我知道的,将军的幼年玩伴,总角之宴嘛~”
顾行止面带微笑,朝着月舒点头。
“你知道啊,那行止我给你介绍,这位是......”
月舒期待着宗云风后面的话语,她会把他用什么样的身份介绍给大家呢?
话音未落,顾行止也说道,“我知道的,明月楼的头牌.”
月舒眼睛一眯,他不觉得明月楼的头牌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从顾行止的语气之中,他莫名听出来了一点轻视。
宗云风:“你们都知道对方啊,那好了,也不用我介绍了。”
月舒点点头,打开自己手中的伞,“将军,外面雪大,月舒来接你回家了。我们就不打扰顾公子回家了吧。”
宗云风:“行止,刚刚多谢你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顾行止维持住脸上勉强的笑意,“嗯,那就下次再见。”
宗云风打伞和月舒一起走向马车的方向,顾行止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色越来越沉。
云风她难道真的要和这个伶人成婚?
简直可笑。
——
月舒知道顾行止现在肯定看着他和将军,于是一手搂住自己的肩膀,喊道,“将军.......”
宗云风:“嗯?”
月舒:“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忘记穿我的披肩,现在月舒真的好冷。”
一边说,一边瑟瑟发抖,月舒将自己的手心贴上宗云风打伞的手,让她感受自己身上的寒意。
宗云风本就是习武之人,又常年待在边境苦寒之地,这点风雪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
宗云风苦恼道:“那怎么办?现在也没有多余的衣服,不如我们快点走到马车里去,好早点把你的披肩穿上。”
她已经看到将军府的马车在前风等着。
月舒:“......”
于是宗云风一手撑着伞,一手拉住月舒,快步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月舒落后一步跟在宗云风身后,身上虽然冷,但是看着宗云风拉住自己的手,心里却如春风拂面般温暖。
他动动手指,挠了挠宗云风的掌心。
宗云风常年练武,手里拿着兵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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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早已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她的手甚至没有他的手柔滑。
宗云风感受到了手心的异常,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正拉住月舒的手,于是立马放开,“真是抱歉,情急之下拉住了你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宗云风撑着伞,自己一个人快步走向马车,边走边催促走在后面的月舒,“快点儿啊,你不是冷吗?”
月舒:“......”
雨青看到宗将军和自家公子回来喜不胜收,只是公子的脸色有点奇怪。
明明去送伞的时候还是满脸期待,现在将军也和公子共撑一把伞回来了,公子的脸色却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
雨青不敢多言。
宗云风率先跨上马车,吩咐雨青道,“雨青,驾车回府。”
雨青看着跟在将军后面慢吞吞地上车的公子,不敢多说一句,只应道,“是,将军。”
——
将军府,堂屋之上,一群新进来的丫鬟小厮们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排,其中一个宽肩窄腰的小厮站在一群里格外的显眼。
他身形出众,相貌却是平平,属于放在人海里一眼就会被人忘记的面容。
“他是怎么回事?”张管事问人牙子。
将军府招小厮丫鬟是有要求的,身高体重都有一个标准,这个人站在那里太突兀了。
人牙子看了看那个人,给张管事赔笑道,“哎哟,张管事,实在是到年底了,各个官家大乎都缺人手,您要的十个小厮我这里实在不够,最后我还是到处找才找到这么一个呢。”
“没经过什么训练,有些生疏。”人牙子凑到张管事耳边轻声说道,“他家里情况不好,卖身葬父,是个孝子。您看看他那体格,看起来虽然结实了些,但是只要好好训练,肯定是个干活的好手!”
“卖身葬父?”张管事点点头,“孝心可鉴,行了,他就留下吧。”
张管事和人牙子办完了手续,拿过了这些人的卖身契,就表示这些人正是归属将军府了。
张管事站在前面,给这些新招进来的丫鬟小厮们叮嘱。
张管事:“既然签了卖身契,进了将军府,以后你们就是将军府的人了。”
“在将军府,以后你们一是干事要麻利些,二是要嘴紧些,可千万不能向以前那么随心所欲什么事情都当成玩笑话给他人摆了去。”
“若是出了因此泄露了什么军机要情,就是将军也不一定能保得了你们。”
张管事的眼神从这些陌生的面孔一张张巡视而过,吐出的话语冰冷无情,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轻则充军,重则当场打死!”
站在下方的一个丫鬟,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打了冷颤。
张管事管理家务多年,叮嘱这些下人的时候,脸色严厉,不怒自威,她知道这些新招进来的丫鬟小厮们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威。
“当然了,”狠话放完了,张管事面色柔和下来,开始安抚大家的情绪,
“你们也放心,将军府的主子们对待下人从不苛刻。只要干活干得好,赏赐那也是必不可少的。”
那身形出众的小厮只一味低着头听着张管事的叮嘱,脸上毫无表情波动。
张管事仔细观察着他,发现他波澜不惊,内心多了几分赞赏。
15. 015
雨青驾着马车慢悠悠地回府,宗云风和月舒两人坐在温暖的车厢里絮叨些家常。
“将军,这次回来您是不是短时间内不用再出征大凉了?”月舒好奇地问。
宗云风沉吟,
“应该是这样,大凉此次元气大伤,而且大凉王室好像内部有些情况,他们现在后院着火,自家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应该没有余力再来侵犯我大魏。”
月舒听到这话,情不自禁地高兴,将军在他心里就是最厉害的人。
从第一面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将军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云风不会想别的女子一样一生被困于闺阁之中,她是属于天空,属于大地,属于山川,属于河流,她是在战场上搏杀保家卫国的将军,她是翱翔于天地的雌鹰。
而他,就是将军最忠实的后盾,可以给将军洗手做羹汤,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女人在外面拼搏累了,总要回家的,他愿意当将军身后温暖的港湾。
大凉不敢再犯,他是最高兴的,因为这样他终于有时间可以和将军好好培养感情了。
那个顾行止算什么东西,小时候的情谊不过是因着时常在一起玩耍罢了,多的是人将年少时无知的欢乐错认成对玩伴的欢喜。
对顾行止来说当初年少时一起玩耍,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才不像他呢,只有他对云风的欢喜是只因为她是宗云风。
月舒越想越开心,嘴角最咧越大,坐在一旁的宗云风看着月舒的样子一头雾水,“月舒?你怎么了?”
“啊?哦,没什么啦,只是想到一些开心的事情。”月舒回过神答道。
宗云风看着月舒傻乐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宗云风撩开马车的帘子看向窗外,疑惑道,“怎么还没到家?”
她明明记得从皇宫里出来到她家按照马车的速度不该这么慢的。
月舒当然知道为什么,他特意吩咐雨青要慢一点,他好享受和将军的二人时光啊。
“可能是下大雪,雨青驾车驾得慢吧.你知道的,雨青技术不太好,下次不让他驾车了。”月舒忙把帘子放下来,不让任何人打扰她们。
雨青:“......”
公子,为了你的幸福,雨青愿意承担所有!
————
将军府里张管事叮嘱完所有下人之后,将新招来的小厮丫鬟们分到各个院里。
等分配完了众人,张管事喊住那个宽肩窄腰的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夏昭转身,垂首应道,“回管事的话,我叫夏昭。”
“夏昭......”张管事上上下下打量了夏昭一眼,“你去将军的院子里西院跟着叶公子吧。”
夏昭从善如流答道:“多谢管事。”
夏昭刚进将军府,不太认路,不过幸好西院的院子较大又在比较好找的位置,终于找到了。
他进入西院,看见一个姑娘在院子里忙活。
寒霜看见院子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这个姑娘,我是新招来的小厮,张管事让我到西院来报道。”夏昭答道。
寒霜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件事情,早上的时候张管事让她去客厅领人,她给忙忘记了,结果让人家自己找来了。
将军喜欢清净,因此西院里除了必要的使唤丫头没有多少人,主要是寒霜在管着这些事务。
“哦!我想起来了!”寒霜一拍脑袋。
“是了是了,张管事早先是给我说过这件事情的,我给忘记了,不好意思啊!”
夏昭站在门外,“那我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哦哦,快进来吧,你应该是分给叶公子的小厮吧。”寒霜问道。
夏昭:“是的,姑娘。”
寒霜:“我叫寒霜,主要管理将军西院的大小事务,有什么事情你问我就行。”
寒霜:“来来来,叶公子在这边呢,我带你去见他。”
寒霜:“他身体不太好,你到了他的身边得用心的照料他啊。”
夏昭跟在寒霜后面,一路点头应是,在一条石径上走了又走,终于走到了一个房间前面。
离房间还有好几米远,夏昭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药味。
看来寒霜姑娘说这位叶公子身体虚弱所言非虚。
门被推开,叶流光坐在座椅之上,手持书卷,身穿披肩,专注之极。
叶流光听见声音抬头看来,看见寒霜,脸上先是一笑,看见寒霜身后的人,顿时愣了一瞬。
很快,他又变回面色如常的样子,“寒霜姑娘,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寒霜摇摇头,
“不是,这是府里新招进来的小厮,特地分给你伺候你生活起居的。将军吩咐了,你要好好调养身体。”
叶流光笑,“多谢将军,多谢寒霜姑娘。”
寒霜:“嗯,那人我就给你带到这里了,你们俩好好认识一下,你的药还在熬着,我去看看。”
寒霜走后,夏昭关上房门前朝外面警惕得看了看,又走到窗户边上看了看外面,确定都没有人后走到叶流光面前。
“扑通”一声跪下了。
夏昭:“主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叶流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夏昭一番,喊道:“夏昭!”
主仆二人在历经生死之后终于于低谷中重逢。
叶流光将夏昭扶起来,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虽然面色还是淡淡,眼神之中却也多了几分久别重逢的惊喜。
叶流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夏昭:“我因为引开太子的追杀和主子分别之后,奔跑到一个悬崖边上,本着必死之心,我跳了下去。”
“可能也是运气好,悬崖下边竟然有一条山涧,我落入水中之后竟然被一个渔夫相救,身体恢复好之后我就立马找寻您的踪迹。”
“我知道您的计划是先到魏朝境内躲避太子追杀,恰好魏朝军队在边境上和您消失的地方重合,我就一路跟着他们的军队回到了京城。”
“途中到了清河镇听闻有家黑心客栈,被人杀了老板,前去查看之时,发现了您留下的暗号。”
“再加上我知道那是宗将军的队伍,疑心您被她们抓了起来,于是想夜探将军府,刚好将军府招人,我就买通了人牙子混了进来。”
“真是天助我也,竟然那么正正好,又分到了您的身边!”
叶流光神色动容地看着夏昭,“你......辛苦了。咳咳。”
叶流光:“府里情况怎么样?”
夏昭眼睛顿时泛红,他张了张口,想要出声,却发现自己完全哽咽住,根本说不出来。
大咽了一口口水,他沉重地说道:“府里上上下下一百八十口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
叶流光本就面色苍白,听到此话脸上更是完全没了血色。
浑身气血上涌,眼前出现片片黑斑,险些坐不稳差点从椅子上摔落!
夏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叶流光,这才将将稳住身形。
他是叶流光的贴身侍卫,这么一握,才发现自家主子厚重的衣服之下袖管居然空落落的,他要更用劲才能握住主子的胳膊。
他的主子瘦了多少啊!
夏昭作为叶流光的忠仆自然知道叶流光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赶紧给叶流光拍背,眼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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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和焦急,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叶流光的咳嗽终于缓了过来,“因为落回。”
夏昭:“落回?”
叶流光:“你也知道,每到冬天我就异常怕冷,大凉又处在北方,冬天更是寒冷,每年冬天我都特别难熬。”
“我不擅武,所以身体比你们差些,我还以为是我身体先天体质如此。”
“直到那天我才知道......”
“是因为中了落回之毒,身体在不经意间变得异常怕冷,久而久之身体体质下降,查不出原因,最后无药可解,毒发身亡。”
夏昭不解,“主子是通过何种方式中毒?您的衣食住行,从来都是由我们严格经手把关,从哪里中的毒呢?”
叶流光看向夏昭,久久地不说话。
夏昭回看叶流光,主子的视线里有痛苦有落寞,更多的却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哀。
叶流光苦笑,“罢了,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
叶流光:“毒是下在我每日焚的香里。”
夏昭:“焚香?”
主子喜欢焚香这事儿整个皇宫无人不知,主子说是因为香味能让人更好地进入专注的状态。
皇上知道这件事情还对主子大加赞赏,甚至送了许多风格各异的香给主子......
难道......
夏昭瞪大了双眼,看着叶流光希望从他的嘴里得到否定的回答。
叶流光却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夏昭顿时怒不可遏,用力一拍桌子,“虎毒还不食子!皇上怎么能这样做!”
叶流光当时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的愤怒比夏昭更甚。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尊敬仁爱的父皇,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而原因......只是因为另一个儿子。
叶流光:“没错,这毒就是父皇给我下的,他为了帮助太子除掉所有障碍,不惜对他自己的其他亲生儿子下毒。咳咳。”
叶流光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继续说道,“你生气得太早了,我话还没有说完。”
叶流光:“甚至大凉里唯一用来解除此毒的药引‘火莲’也被父皇送给了大魏朝。”
夏昭怔住,他又生气又愤怒,皇上,皇上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做出如此灭绝人性的事情来!
难道太子是他的孩子,他的主子就不是了吗!
一母同胞之下,皇上对待两个孩子的方式竟然是天壤之别!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此种极端的态度出现在主子和太子身上,他的主子该市有多么难过啊!
夏昭再看向叶流光,他苍白虚弱地坐在那里,即使在暖和的室内都穿得厚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父亲,他的苦难全是由他父亲造成的!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的吧!
夏昭常年跟在叶流光身边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竟然险些因为主子虚弱的样子流下泪来。
“主子......”夏昭哽咽住了。
大凉王宫里最冷漠的侍卫,叶流光最得力的助手,短短一时之间,竟然落泪两次。
夏昭抹掉眼泪,不愿再让自己沉浸在这悲伤的气氛之中,于是转移话题,
“对了,主子,将军府说招人是因为宗将军要成婚了,她整日在战场打打杀杀,一点女子应该有的温柔都没有,谁那么倒霉要和她成婚啊?”
叶流光再一次看向了夏昭,嘴里吐出一个字,“我。”
大凉王宫最冷漠的侍卫,叶流光最得力的助手此时微睁着嘴,傻傻地呆住。
短短一个上午,他已经被震惊了三次。
16. 016
宗云风再一次因为还没有到将军府撩开了马车的帘子。
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砖,金丝楠木车辕的雕花在积雪中泛着冷光——这不是回将军府的路。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雨青把马车驾到了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外面的雪已经不下了,天空变得澄澈。
路两边的商户自发地拿出扫帚在门前扫雪,积雪若是化作水,显得店家门前脏乱,可不能扰了贵客们的兴致。
放下帘子,车内车外分割成两个空间。
“来这里干什么?”宗云风都不用问,当然知道这是月舒的授意。
月舒笑道,
“将军的铠甲都磨出毛边了,当然是给将军来置办些衣服呀。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橱子里那些衣服早就都过时了,又老旧又单调,不是黑就是白,我想给将军买些款式新颖,颜色多样的衣服!”
宗云风:“......”
她的衣服确实颜色单调,款式简单方便,但这完全是因为她作为一个习武之人的习惯。
她的童年只有练武和读书两件事情,跟着师傅学武的时候穿着练功服,在学堂上学的时候穿着学堂统一发放的制服,根本没有时间在衣服上花心思。
于是从小她的审美就单调又老气。
父亲死后,她更是常年驻扎在军营,跟着军队里那些大老粗待在一起,更是没有什么打扮的意思,她从小知道她和寻常人家的女儿们不一样。
她不佩戴金银首饰,不穿着纷繁复杂的衣服,不用学习女红女德,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练武,日复一日的练武。
宗云风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她能感受到自己指尖和虎口处的手指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死茧。她的手掌粗糙,关节粗大,可以用丑陋来形容。
她曾经观察过府里其他女性的手。
寒霜因为是医师,手指修长柔软,白白净净的很好看。
其他丫鬟侍女的手也还不错,虽然干着伺候主子的活儿,每到冬日据她的观察,丫鬟们都会用上特质的香膏用来涂抹润滑双手,让双手保持细腻柔滑。
月舒悄悄地观察着宗云风的脸色,直到她说了一句“好”他的心才松了一口气。
马车在京城最大的成衣铺子采蝶轩前停下,宗云风和月舒先后下了马车走进店里。
掌柜的一看来人气质不凡,便堆着满脸的笑意迎了上去。
掌柜:“哎哟,客官,看点什么衣服啊?”
宗云风长这么大第一次走进这种成衣铺子,以往都是量好了尺寸交由张管事,自会有人做好了衣服放进衣橱。
宗云风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各式各样的女装,感到新奇。
月舒:“掌柜的,把你们家当下流行的衣服都拿出来看看。”
掌柜的:“好嘞,公子这边请。”
掌柜的把月舒和宗云风引到一边,唤人拿出几件当下流行的款式,摆在二人面前仍由她们挑选。
掌柜的:“公子您看看这件。”
掌柜的手里拿起一件珍珠白色锦袍,用白色织锦制成的长袍,光泽柔和,一看就非凡品。款式简单,但是装点素雅,上面以金丝为线绣的祥云图案,贵气非凡。
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生意做得红火的老板自然会看人眼色。
这位公子叫他拿出流行的款式出来,一看两人就不知缺钱的主儿,肯定不会差钱,但是给谁买公子却并未明说。
一般来说,来这里买衣服用料的都是贵人家的小姐们,即使有男子来,也多半是陪同。而今天的顾客却显然反了过来。
这个公子兴致旺盛,旁边的女客人却感觉兴致缺缺。
于是他拿了一件男女同款的衣服,女子既可当成外袍,男子也可以当成内里。
月舒上手摸了摸料子,“云风,你看看这件怎么样?”
月舒:“样式不错,可......颜色还是淡雅了些,还有没有别的颜色?”他问老板。
宗云风没有意见,接过白色锦袍,说道:
“就这件吧,我先去把铠甲换下来,剩下的你慢慢看。”
宗云风在丫鬟的引领下进到了后院的更衣间,将厚重的铠甲换下。
宗云风一不见了人影,那掌柜的笑容里面消失不见,神情变得端庄拘谨,
“公子,您怎么有空来买衣服?是不是来查账的?要不要小的将采蝶轩近一年的账本都拿出来给您看看?”
这个采蝶轩是月舒母亲的产业,隶属于明月楼。
当初月舒母亲将明月楼连带着涉及各行各业的产业都想给月舒,月舒却只自顾自的捯饬自己的明月楼。
其他的产业一概由月舒母亲当时雇佣的各个掌柜经营,他从不插手。
月舒摆摆手,“我可不是来看你们经营得怎么样的,我是来买衣服的。”
月舒满脸嫌弃:“掌柜的,你这给我拿的是都是些什么衣服?你看看这布料,现在采蝶轩的做衣服的水平下降得这么厉害了么?”
掌柜的被说得老脸一红,他拿出来给自己老板看得当然是采蝶轩现有的顶好的布料做的衣服。
只是当然比不上他们给公子送去的衣服,公子的衣服都是彩蝶轩每年在江浙等地特意开辟出的一些田地用来种一种特殊的丝,再由专人织成的“方目纱”。
由于其周期漫长,技术复杂,就是皇宫里的方目纱都没有公子里的衣橱多。
月舒当然知道这些,只是他是来给将军买衣服,他当然希望将军能用上最好的东西。
月舒:“算了,掌柜的,方目纱店里还有吗?”
掌柜:“有是还有几匹,但是快要过年了,这几匹给宫里的贵人们备用着的。”
月舒立刻决定,“那就这样吧,再分一两匹给我,我给将军做衣服去。”
掌柜的为难道:“这样......会不会不好?”
月舒:“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决定了。”
宗云风已经换好了衣服从里间里出来了。
月舒看到出来的宗云风眼睛一亮。
宗云风褪下了厚重又磨边的铠甲,身上来自战场的那种硝烟味都消失了。
她穿着那件珍珠白色锦袍,一身的爽朗英姿,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月舒:“将军穿得真好看!”
宗云风笑笑,低头看向铜镜里的自己,虽然模糊不清,但是她也能感受到穿新衣服的喜悦。
她突然也被勾起了兴致,看向放在那里的别的衣服,“其他的衣服你选好了吗?我可以再去试试。”
月舒本来已经想走人,但是看到宗云风兴致这么高,居然也继续挑选着那些入不了他的眼的衣服。
月舒:“将军你试试这件呢?”
宗云风一看,月舒展开一袭朱红山河裙,百鸟朝凤的纹路在烛火下流淌着血色的光,很是好看。
但是......
宗云风迟疑,“红色?”
所有衣服里,月舒最中意这件,“怎么会呢!将军快去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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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也在一旁帮腔,“红色最是喜庆,衬得人面目红润,娘子穿上这样的衣服,才能沾染喜庆呢!”
宗云风架不住只好又进去里间试衣服。
这件衣服和之前那件珍珠白色锦袍不一样,那件衣服款式简单,穿着也简单。
而这件朱红山河裙,看起来纷繁复杂,穿起来更是如此。
出来之后,掌柜的极尽恭维之词,满口好话,“这位公子的眼光真是独到,娘子穿上这件衣服简直天人之姿!”
月舒也连连夸赞,“真是不错,将军平日是穿的素净,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素没了,这下换上这件朱红山河裙,将军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气质,真是好看。”
月舒:“将军,不如我们就穿上这件?”
穿上之后,宗云风站在铜镜之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迷茫。
这好像不是她,这如果是她,为什么她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
铜镜里倒映着荒谬的景象,能挽三石弓的肩臂被鲛绡困成提线木偶,斩过大凉人首级的手指正徒劳地揪着刺绣牡丹。
当束腰玉带勒住她惯于披甲的腰身时,宗云风忽然想起前不久与大凉的战争——也是这样窒息的压迫感,直到她劈断敌军铁索才得以喘息。
行动束缚,她的一举一动之间变得更为小心翼翼。
宗云风看着镜子里自己,如果她穿着这样的衣服上战场,她活不过一个时辰。腰带要让难以喘息,裙摆让她不善奔跑,宽大的袖袍让她不能轻易地挥动刀剑。
月舒见状,安慰宗云风:“将军,女子行为自然要端庄守礼,这是很自然的。”
掌柜:“是啊是啊,公子说得对,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女子行为不能太过粗野,要合乎礼法。娘子若是再佩戴个翡翠步摇......”
宗云风抬起双臂,看向垂下来的袖侧。
她一手拿起另一手的袖侧,仔细观看上面精美的纹路,谁曾想密的金线立即迸出毛躁的断头,丝绸在她掌中发出细弱的哀鸣。
掌柜的一愣,他确实从来没看见过女子竟然也有如此丑陋粗糙的一双手。
朱红色的山河裙让她想起在战场上士兵朝着敌军用□□厮杀之时,被血液浸透了的红色土壤。
飘扬的裙摆好似战争中虽然破损却依然昂扬的大魏旗帜。
裙摆上刺绣了繁复的牡丹远比她的虎符纹路更加精细好看,但玄铁兵符烙进皮肉的触感,远比任何绫罗绸缎更让她心安。
宗云风看向换在一旁的铠甲,它依然是白色,质地不如丝绸轻盈,它厚重,且经过长年累月的穿戴,磨损也很严重。
它在这件全京城最大的成衣店铺里显得格格不入,正如她这个人。
宗云风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铠甲,朝门外走去,“月舒,走吧。”
月舒连忙跟上。
她的双手虽然丑陋,但是却手握大魏王朝大部分的兵权,可以号令数以万计的军队。
她的铠甲款式不漂亮,质地也不轻盈,却是在战场上能保护她性命。
她的衣服款式虽然简单,但是方便,能让她保持行动的敏捷,不会因为衣服而被束缚住。
她只要仍然是大魏王朝的将军,只要她站在那里,就没有人敢质疑她。
权力可以让所有不怀好意的声音在她面前噤若寒蝉。
朱雀大街的寒风卷起朱红裙,像面破碎的战旗覆在银甲之上。宗云风走出采蝶轩,积雪在她靴底发出咯吱响动——那是权力在脚下臣服的声音。
17. 017
“将......”
宗云风从采蝶轩里走出,雨青的话还没说完,看见宗云风的不佳的脸色将剩下的话咽回了嘴里。
她将铠甲递给雨青,“你先回府吧。”
说完没有理会雨青,也没有上马车,只一人穿着朱红色山河裙,踩着积雪走在青雀大街上。
月舒也从采蝶轩里走了出来,雨青迎上去,观察着月舒的脸色,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月舒摇头,看着宗云风的背影,“是我不好,让将军生气了。”
“你先驾着马车回府吧,我和将军待会儿一起回来。”
说完,月舒朝宗云风的方向疾步走去。
雨青连忙喊道:“公子,披肩穿上啊,小心着了凉。”
月舒停下脚步,转身回到马车前拿上自己和宗云风的披肩,又追了上去。
因着下了大雪,百姓明年的收成不会再有蝗灾,路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可见的笑意。
朱雀大街的青砖地上,漫着白色的积雪。道路两旁朱漆雕花木楼鳞次栉比,飞檐斗拱之上悬挂着黄铜铃铛,偶有风过,发出碎玉般的轻鸣。
货郎摇动拨浪鼓的脆响刺破人声,酒旗投影在青石板上,歇脚的脚夫在路边啃着炊饼。
宗云风走在青石板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对自己在战场上的奋力搏杀有了更深切的领悟。
母亲从小在她耳边念叨的,要忠上,要护下,要忠心耿耿,要保家卫国,此时的画面不正是这些话语的具象化么。
要遵循父亲的遗志,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阻挡大凉的铁骑,将大凉驱逐到远方去,要让大魏子民过上安乐的日子。
她每时每刻,练武不敢懈怠一点,用兵不敢随性一分,就是因为母亲和父亲的话语随时都在耳边鞭策她。
“将军!”月舒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外面天冷,还是把披肩穿上吧。”
月舒将披肩给宗云风披上,这是他当时去接宗云风的时候带上的披肩。
宗云风穿好之后,继续沉默地向前走。
月舒默默地跟在旁边,终于,他忍不住问了,“将军可是不喜欢这件衣服?”
“不喜欢我们可以不买,钱在谁手里谁就是大爷,将军用不着考虑掌柜的感受。”
“月舒,”宗云风说道,“在外面唤我的名字即可。”
月舒脸一红,“云风......你为什么要走?我以为你很喜欢这件衣服。”
月舒看着宗云风身上依旧穿着的朱红色山河裙,真的非常好看,云风常年习武,腰肢纤细有力,红色的束带将云风的腰线掐得很好看。
下身宽大的裙摆,让云风走起路来自有步步生莲之感,削弱了她身上那股子如刀锋般尖利的气质和久经沙场的沧桑感,让她变得柔和温婉,为什么云风看起来不喜欢呢?
宗云风一边走路看着两旁热闹的场景,一边说道:“月舒,你很喜欢那件衣服?”
月舒肯定地点头,“嗯,月舒非常喜欢。”
宗云风大声笑道:“那这件衣服我就送给你了,月舒记得到时候穿给我看。”
月舒:“......”
月舒:“将军真是说笑了,我是男子,怎么能穿女子的衣服?”
宗云风:“有何不可,只要你喜欢不是么。”
月舒高声反驳,“我是喜欢将军穿它!”
宗云风落后半步,走到月舒身侧,一手轻轻圈住月舒的腰肢,凑到月舒耳边轻声说道,“我相信,月舒穿上肯定比我好看。”
月舒顿时涨红了脸,犹如在林中随风摇摆的青竹长出了点点红斑。
“救命!”
气氛融洽之时,一道女性的凄厉的呼救声划破天际。
宗云风和月舒对视一眼,两人皆朝声音的来源出走去。
拐入青雀大街中一条分岔的小巷,一个女子被两个男人拉扯进一户人家之中,而女人正在奋力反抗。
女人全身都几乎趴在地上,努力保持自己不被拉走,然而在两个男人的力量加持之下,女性的反抗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其中一个男人一边使劲拉扯着女人的手臂,一边在嘴里说道,
“红梅,你这就不厚道了。女子本该从一而终,你丈夫死了,你夫家本想让你陪葬来给他家博得一个好名声,换个贞洁牌坊。”
“是我家老爷救了你,你是二婚,老爷不嫌弃你,让你进门已经是老爷善心,你这人怎么不知道感恩?”
“更何况,你都已经是老爷的人了,还在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妇,赶紧从地上起来,别让我们难做啊。”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和同伴两人对视一眼,一齐使劲想将女人从地上拉起来。
女人声嘶力竭地喊道:“畜生!你们都是畜生!我不愿意陪葬,我不要贞洁牌坊,我也不要给你们老爷当小妾,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男人听到觉得可笑,讥讽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啊红梅,更何况,你现在还哪里有家啊。”
女人本就衣着单薄,又扑到在雪地里,积雪滚进她的袖口衣领。
不知道是人被冻得无力反抗,还是被男人的话语刺得无力反抗,明明刚刚还奋力挣扎的女人此时却像是突然泄了气,任由男人将她从地上拉起拖走。
红梅站起身后,眼神暗淡无光,一脸挫败之气,面如土色,眼看就要被男人拖走,拖走之前看到了宗云风月舒两人。
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像母狼最后的嘶吼,
“公子小姐!救命啊!我不想死!也不想生不如死!我想活着,我想好好地活着啊!!!”
名叫红梅的女人声泪俱下,眼神里迸发出最后一点求生的光芒。
宗云风丹田用力,轻提一口气,脚步快速飞奔至红梅和两个男人身边,一边一脚狠狠踢在两个男人的腿窝处。
两个男人痛嘶一声,瞬间跪倒在地。
月舒也走了过来,伸手扶起红梅,拍了拍她身上的泥灰,关心道:“你还好吧。”
月舒俊朗自不必说,红梅生死之间,遇到这么一个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原本眼睛里留下的泪水在脸上留下了两道痕迹明显的脏污。
红梅看见月舒愣了一瞬,立马回过神来,伸手在脸上擦抹,试图抹去脏污。
红梅立马双手攀住月舒的胳膊道:“公子救我!”
两个跪在地上的男人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女子将他们二人踢到在地,脸色阴沉,恶狠狠地说道,“你是谁,也敢管我们丞相府的闲事!”
宗云风一听到丞相府就来了兴致,“丞相府?那确实是我多管闲事了。”
红梅这才注意在来人不止俊俏公子一人,还有一个穿红衣的女子。
她平时在夫家也要做些农活什么的,力气比那寻常女子还要大些,她刚才使劲全身力气反抗都不能从这两个人手里挣脱,这女子居然一脚就让两人跪倒在地起不来。
想来是大户人家给这位公子安排的贴身侍卫。
红梅想到这里,更是抓紧了月舒的小臂,情急之下,她没有发现月舒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红梅眼里含热泪迟迟不滚落下来,只包着一汪水凄凄地看向月舒:“公子一定要救我。我不想被这两个奸人糟蹋!”
跪在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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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不屑,“红梅,你这话就多少有点儿不知好歹了,我是奉旨了丞相之命来接你去享福的,在丞相府里当个小妾,怎么也比去给你那死丈夫陪葬好啊,我怎么会糟蹋你。”
红梅怒目而视:“李大柱,你胡说!什么丞相!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你们就是像把我拖走买给人牙子!”
红梅转头朝月舒解释道:“公子,你别听他胡说,我本是张家女,嫁做赵家妇。我和我丈夫原来恩恩爱爱地过了好几年,谁知道我丈夫突发恶疾,没能安然平稳地度过这个冬天。”
说到这里,红梅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他死了之后,我整日以泪洗面。我的夫家也整日生活在阴霾之下,我丈夫死后,我勤勤恳恳伺候公婆,每日替公婆擦脸拭脚,希望两个老人能好过一些。”
“无奈我丈夫是赵家独子,我又一无所出,再怎么尽心尽力地伺候公婆,公婆都看我不顺眼。”
“有朝一日,公婆说家里来客,让我准备些好酒好菜,我就照着公婆的意思去做了,来的客人正是这李大柱!”
“席间大家推杯换盏,公婆和李大柱便劝着我也喝了几杯,谁知几杯黄酒下肚,我竟然就毫无意识了。等我醒来......等我醒来......”
张红梅说道这里,掩面哭泣,后面的话不言自明。
抽抽嗒嗒了好几次,张红梅才把后面的事情说完,“然后,李大柱就说公婆已经把我给卖了,让我跟着李大柱走,我不信!我不信公婆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今天李大柱来拿人,我不愿意,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怎么可能会是丞相,肯定是他要把我卖给人牙子!”
张红梅低垂着头,稍稍倾身月舒靠近,然后“扑通”一声,跪在月舒面前,磕头声响起,青石砖地上顿时出现了点点血迹。
张红梅:“求公子救我!求公子救我!”
月舒不言,只侧身一步,躲过张红梅的磕头,求助地看向宗云风。
宗云风走到张红梅身后,一把握住张红梅的肩头,张红梅瞬间感觉自己的肩头好像被一副钢筋铁爪抓住,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宗云风说道:“有事好说,你先别跪。”
宗云风又补充了一句,“别轻易下跪。”
李大柱虽然跪着,听到张红梅所言脸上扬起得意之色,“听到了吧,她是我买来的,我带她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凭什么阻止!”
宗云风:“卖身契呢?”
李大柱:“在我怀里。”
宗云风伸手探入他的衣襟之中,果然摸到了一张黄纸,打开一看,此纸真是张红梅的卖身契,一个大活人,居然只值一两银子。
这明显不符合大魏王朝条例,大魏王朝允许买卖人口,前提贫困家庭“自鬻为奴”,且大魏王朝对买卖人口的价格有严格的控制,成年人不得低于二两银子。
这卖身契上面盖了官印,但是买卖双方却都不对劲。
宗云风:“这卖方赵石是谁?”
张红梅:“是我公公。”
宗云风又问道:“这买方刘风是谁?”
李大柱:“丞相府的刘管家!”
宗云风眯起了双眼,脸上扬起玩味的笑容,“人我带走了,卖身契我也带走了,你们走吧。”
李大柱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姑娘已经知道是丞相的事还敢多管闲事?”
宗云风低头俯视着李大柱,“你就告诉丞相是宗云风把他的人带走了。”
李大柱:“你!”
李大柱起身欲追,却一个踉跄,他发现自己双腿发麻根本站不起来,那女子的一脚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18. 018
张红梅看着眼前的场景微微张大了嘴巴,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威严庄重的朱漆大门上嵌着青铜兽首样式的门环,门楣高悬黑底金字的“敕造镇远将军府”匾额,矗立在大门两侧的石狮怒目圆睁,獠牙仿佛能咬碎邪祟。
青砖围墙高逾三丈,屋檐覆以玄色琉璃瓦,檐角飞翘如刀锋,暗藏箭孔隐于藤萝之下。
张红梅站在将军府门,感受到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张红梅口中呢喃道:“将......将军府?”
门房看见宗云风站在门外,忙打开朱漆大门出来迎接,“将军回来了。”
宗云风微微点头,黑色的长靴踩着将军府门前的台阶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张红梅看着宗云风的红色背影,更是如晴天霹雳,她......她......这个女子居然是将军!
她当然知道她们大魏王朝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将军,玉面修罗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多次在与大凉的战事上取得大捷。
女子的话又回响在她耳边,“你就告诉丞相是宗云风把他的人带走了。”
宗云风......
将军......
原来这女子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宗将军!
张红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在将军府前的青砖上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真心实意地说道:“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宗云风站在台阶上,转身看向台阶下的张红梅,轻描淡写地笑道,“要谢就谢你自己的不认命吧。”
张红梅永远记得那个黄昏。
宗云风站在将军府门前的台阶最高处,火红长裙被暮色浸得发暗。
她转身时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露出崭新的缎面下摆。
发间的银簪歪斜欲坠,可她的眼睛比刀刃更亮,目光扫过来时,檐下灯笼都跟着晃了晃。
“要谢就谢你自己的不认命吧。”
她说完径直跨过门槛,金线绣的山河纹在门缝透出的烛光里一闪,青石阶上只剩半片干枯的银杏叶打着旋。
只可惜彼时的她还没有领悟到宗云风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张红梅跟着宗云风和月舒进了将军府,宗云风把人交给张管事,就带着月舒进去了西院。
——
月舒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换上干净衫子,将衣服丢给雨青。
雨青接过月舒换下的衣服一看,大惊失色,“公子,你和将军干嘛去了,怎么把衣服弄这这么脏!”
不怪雨青惊讶,月舒从小喜欢干净,衣服沾不得一点污渍,房间里更是不能有一丝脏乱和灰尘。
雨青一开始伺候月舒时,因为月舒对干净的过分要求,没少被骂。
这件衣服别的地方还好,就是两侧袖袍简直脏污得不成样子。
月舒嫌恶地看了一眼那件衣服,“被一个女人缠上了。”
雨青:“啊?”
月舒:“将军真是心善,一个女人,救也罢了,居然还把人带回府里来。”
“唉,将军就是人太好了。”
雨青:“......”
公子这话最好不要对着大凉人说吧。
雨青:“公子,我把这衣服给您洗干净。”
月舒皱眉,“洗什么洗,扔了。”
一想到那女人脏污的双手抓住他的手臂,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来了。
月舒:“打桶热水来,我要净身。”
雨青从善如流地答应,退出了房间。
——
宗云风回府的时候已是黄昏,吃过了晚饭才想起该带叶流光去见见母亲。
因着叶流光生病,所以他住的地方有一个单独的小厨房方便他熬药,于是他们的饭菜也由夏昭在小厨房里准备。
宗云风推开房门,叶流光和夏昭二人正在用餐。
看见宗云风进来,叶流光和夏昭立刻放下碗筷起身。
宗云风没想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这位是?”宗云风问道。
叶流光介绍,“这位是张管事拨给我的小厮,多谢将军厚爱。”
宗云风不说话,上下打量了夏昭一眼,房间里的氛围一下变得肃穆,叶流光紧张地看向宗云风,夏昭也低垂着脑袋看向地面。
只有他自己知道冬日里他的手心已经微微发汗。
宗云风:“主子和下人一起吃饭,咱们府里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夏昭心里一松,立刻跪下,“将军恕罪,奴才刚来不懂规矩,请将军责罚。”
宗云风:“那你自己去张管事处领罚吧。”
夏昭:“多谢将军。”
夏昭起身,退出房间,宗云风看着他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叶流光打断宗云风的眼神,问道,“将军可用过了晚饭?没有的话就在我这里吃点吧。”
宗云风这才转移目光看上桌子上的饭菜,两碗白米饭,一碟清炒时蔬,一碟清炖蟹粉狮子头,就这么简单。
宗云风明明已经吃过晚饭,此时依然做了下来。
叶流光连忙递给宗云风一双崭新的筷子,宗云风尝了一口狮子头,便将筷子放下。
叶流光:“可是不符合将军口味。”
宗云风:“有点咸了。”
叶流光:“我们大凉人是吃得口味要重些,将军吃不惯也是正常的额。”
宗云风看向叶流光,摇曳的灯光烛火之中,叶流光静静地站在身旁,颇为赏心悦目。
宗云风:“府里没给你们提供晚餐?”
叶流光:“我身体不太好,就不和众人一起吃饭了。咳咳。”
宗云风:“寒霜治疗得如何?”
叶流光:“寒霜姑娘的医术很是不错,体内的寒意好似被压制住了,只是偶尔有些胸闷气短。”
宗云风点点头,“府里你可还住得习惯?”
叶流光想了想:“挺好的,将军府的下人训练有素,比大凉皇宫里那些踩低捧高,欺下媚上的奴才好了许多。”
宗云风饶有兴致地问:“你很有经验?你不应该是被捧着的那个么?”
宗云风仿佛这才注意到叶流光正在吃饭,“你别站着了,坐下继续吃吧。”
叶流光笑着说道:“我不过是皇宫里最不受待见的皇子中的一个,皇上的眼里平时根本都没有我,上行下效,宫里的那些奴才又怎么会奉承我。”
叶流光:“我母妃乃是大凉王宫里的宫女,被醉酒的父皇临幸之后才有了我。”
“母妃不受宠,因为犯了错被打入冷宫,在冷宫里郁郁而终,那段时间,宫里的太监将那些残羹冷炙端给我,我也照样能很好地吃下去。”
叶流光慢条斯理地说着,好像那些根本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冷静地像一个旁观者将事情婉婉道来。
叶流光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在宗云风刚刚夹过的狮子头的地方再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虽然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吃个饭动作还是挺优雅,气质也脱俗,宗云风一手托着下巴一边看着叶流光吃饭。
叶流光就在宗云风的注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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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一口吃着饭菜。
“对了,你是几皇子来着?”宗云风突然问道。
叶流光回道:“九皇子。”
宗云风点点头,“九皇子叶流光。”
他刚刚说的确实和她掌握到的信息说得别无二致。
宗云风:“我记得十几年前,大凉当时和我魏朝打仗,被我父亲打输了,俯首称臣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还送了一个质子来我魏朝表示自己的臣服之意,你记得是谁吗?”
叶流光看向宗云风,威名赫赫的宗将军,此时穿着柔软的白色锦袍,整个人气质温和,用着最好奇最天真的语气问着最尖锐的问题。
他当然知道是谁。
每一个大凉人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情。
————
十五年前,武阳关之战,宗峰的剑插在凉国皇旗上时,旗面浸透的血正顺着金线狼纹往下淌。
十万宗家军阵鸦雀无声。他们踩着的冰原其实铺满了大凉重骑的尸首,只是新雪落得太急,转眼就掩住了那些怒睁的眼睛。
十岁的皇子应声跪在冰面上,金丝蟒袍里露出半截青紫的脚腕——那是昨夜宗峰亲自带人从地牢里提出的质子。
“此子饮过烈酒,穿过琵琶骨,最配得上将军的剑。”皇帝的笑声混着咳血声,惊起雪原尽头最后一只寒鸦。
皇子腕间铁链擦过冰面,发出类似宗家军连夜拔营时的声响。
武阳关之战,大凉惨败,于是大凉皇帝送出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去往魏朝当质子,用以证明自己的承诺——大凉十年内绝不再进犯大魏。
叶流光垂下自己的鸦睫,眼神盯着檀木桌面,声音放轻,“是大凉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三皇子叶怜。”
宗云风挑眉,“原来是三皇子,那你们熟悉吗?”
叶流光没了吃饭的兴致,放下碗筷,拿出丝巾擦了擦干净的嘴角,
“将军说笑了,三皇子本是大凉皇帝最受宠的儿子,从小被大凉皇帝寄予厚望,怎么可能和我这种母妃是宫女的儿子相熟。”
“即使我们是兄弟,本身也存在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宗云风听完点点头,“原是如此。”
宗云风:“我记得他回去之后,大凉皇帝好像就立了太子,是他吗?”
“他被大凉皇帝送来当质子,替大凉背负了罪孽,他回去之后,民心所向,大凉皇帝应该是立了他为太子的吧。”
“不是。”
叶流光声音冷出冰来,“他没有被大凉皇帝立为太子。”
宗云风:“哦?不是他?那是谁?不是说他是大凉皇帝最喜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吗?”
叶流光淡淡道,“是他的哥哥大皇子。”
宗云风:“大皇子?”
叶流光:“是,三皇子叶怜和大皇子叶新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大凉皇帝立了大皇子叶新为太子。”
宗云风:“那三皇子叶怜呢?”
叶流光站起身来收拾碗筷,嘴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我就不知道了,魏朝在大凉皇宫安插的探子难道没有打听出来这些吗?”
宗云风听着这样冒犯的话也不恼,看着他收拾桌面的动作就知道他要赶人了,果然叶流光接着说道:
“夜深了,将军不去陪月舒公子吗?叶某身体不适,就不多留将军了。”
宗云风站起身,也不厚着脸皮多留,只转身就走,顺便留下一句,“那我走了。你做个准备,我们就要成婚了,明天带你去见见我母亲。”
叶流光:“?”
19. 019
翌日清晨,叶流光早早起床,推开窗棂,看向万物肃杀的窗外。
今日的他仔细观察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样,因着身体原因,他以前纵然有天人之姿,总有些许颓靡之色。
今日不一样,今日整个人都精神十足,意气风发。
夏昭端着药推门进来,发现窗户大开,冷风呼啸进来,而叶流光正站在窗前,连忙走过去准备关上窗户,“主子,怎么开着窗户?”
“别关。”叶流光阻止了夏昭。
夏昭停下了动作,看向叶流光。
夏昭跟在叶流光身边那么多年,主子永远脸上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为物喜,不为己悲,即使告诉他中毒的真相的时候,脸上也最多露出无奈和苦笑。
此时此刻,主子的表情他倒是从没有见过的。
夏昭:“主子最近有什么好事?”
他眼睛一亮,“是有解药的消息了?”
叶流光摇头,夏昭眼神瞬间黯淡。
叶流光:“为什么这样问?”
夏昭:“主子今天看起来比往常高兴些,脸上一直挂着笑呢。”
叶流光不赞同,“难道我以前不是?”
夏昭:“那不一样的,我能看出来,今日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叶流光不置可否。
夏昭端起药递到叶流光面前,“主子先把今天的药喝了。”
叶流光正在喝药,宗云风推门进来,“起了?那正好,走吧,跟我去见见母亲,商量我们的婚事。”
叶流光将药碗递给夏昭,“你先出去吧。”
夏昭接过药碗,退了出去,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流光,他这才知道主子今天红光满面的原因。
叶流光:“......”
叶流光拿起自己的狐狸披风,准备同宗云风一道出门。
宗云风:“等等。”
宗云风从袖筒里抽出一方手帕,递到叶流光面前,“嘴角还是擦擦吧,九皇子。”
叶流光瞬间涨红了脸,接过丝巾擦拭干净,叶流光将手帕收好,“多谢将军,待我洗干净之后还给将军。”
宗云风耸耸肩,转身了出去,叶流光跟在身后。
将军府本就不大,从宗云风的西院走到宗夫人的东院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宗夫人喜静,整个东院的下人都步伐轻快,说话做事都静悄悄的。
宗云风推开东院的房门,宗夫人的身体已经被寒霜调养得大好,此时正在准备宗云风成婚的东西。
张管事:“夫人,这是将军成婚时的宴席菜单,您过目。”
宗夫人接过:“嗯,不错不错,羹汤里再加一个莼菜羹,怕客人吃得太油腻。”
张管事:“好的,夫人。这是宴请的名单您过目,确定了之后我就着人去发放请帖。”
宗夫人接过:“嗯,该请的人一定请到了,还有以前将军的那些下属们,可千万别忘了。”
张管事:“是。”
“母亲。”一声清丽的声音喊道,原来宗云风带着叶流光来了。
宗夫人站起身来,先是一眼看到女儿,她的女儿出落得越发俏丽,身上有种将军独有的金戈之气。
然后才看到站在宗云风身旁的叶流光,他仪态出众,皮肤呈现暖白如玉之色,脸颊轮廓更是如精雕般完美无瑕,五官出众,气质不凡,让人见之忘俗。
宗夫人没想到,风儿的未来夫君样貌居然如此出众!
“风儿,这位......”宗夫人不确定的眼神投向宗云风。
宗云风:“是了,母亲,这位便是......”
说道这里宗云风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位便是我未来的夫君。”
“夫君”这两字传入叶流光的耳朵,心神震动,不过片刻之间,敛容躬腰说道:“叶流光拜见夫人。”
宗夫人喜笑颜开,“叶流光......流光这名字好啊,流光溢彩......未来姑爷真是人如其名啊。”
“姑爷”这两字再次传入叶流光耳朵,叶流光只觉如霹雳灌顶。
这事竟然如此的不真实。
宗夫人见未来姑爷如此拘谨,也知道现在是叶流光孤家寡人一个,于是没了调笑他的心思,只和叶流光说道:
“和风儿成婚,以后就是将军府的人,你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母亲,如果风儿欺负了你也只管告诉母亲,母亲替你教训她。”
“咱们将军府也和寻常人家不一样,不要什么彩礼嫁妆之类的,你们成婚之后尽管住在将军府就是。”
叶流光知道宗夫人这是替他找补,他现在流落异国,无亲人无朋友,府里的一百八十口人全部被杀,父亲兄弟相互算计,恨不能致对方于死地。
他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和宗云风成婚虽然是交易,但是对于宗夫人来说却并不知情,她说这话完全是出于真心实意的。
叶流光再次躬腰,正色道,“谢宗夫人!”
宗夫人扶住叶流光的手臂,“风儿父亲早亡,家里的上上下下都由我一个妇人操持,现在......”
宗夫人说道此处,热泪竟盈于眼中,“现在,宗家也算是又有一个男人了,我也算是有一个儿子了!”
宗夫人情到深处,说着竟然激动起来,前几日病虽大好,还有遗留,此时情绪再一激动,咳嗽了起来。
“咳咳。”
叶流光反将宗夫人扶住坐下,轻轻在宗夫人背后顺气,“夫人,有话慢慢说,千万别激动。”
“咳咳。”宗夫人一把抓住叶流光的手臂,“姑爷还叫我夫人吗?”
叶流光看了一眼宗云风,宗云风面无表情,又看着宗夫人希冀的眼神,只好试探性地改口道,“母亲。”
“欸!”宗夫人高声回应,“好!好!好姑爷啊!”
宗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足以见她心情之激动。
宗云风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切。
“母亲。”宗云风开口,“采蝶轩那边来了人要给我和他量尺寸制作婚衣,就先不打扰母亲了。”
叶流光才扶着宗夫人坐下。
宗夫人也知道这婚事定的仓促,制作婚衣也需要时间,于是点头道:“那你们先去吧。”
“母亲保持心平气和,注意身体,情绪不要太激动。”宗云风临走前叮嘱道。
“嗯。”
宗云风看向叶流光:“走了。”
叶流光跟着宗云风走出去,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感觉宗将军没有来时那样轻松了。
宗云风本是武将,平时就雷厉风行,此时心中积了气,脚下步伐更快。
叶流光纵使是男子,因着身体中毒,体力不足,有些跟不上。
宗云风走出东院,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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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无人之处,猛地停下。
叶流光险些撞上宗云风后背。
叶流光:”将军?”
宗云风突然转身看向叶流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叶流光。
是,她承认。叶流光不愧是大凉皇子,
容貌嘛,自不必说。
气质嘛,也算上乘。
只是......
凭什么?
凭他出众的容貌和气质?这算什么?
可是在母亲眼里,他无功名在身,也无一技之长,甚至只是一个落魄的商贩之子。
他于母亲不过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凭什么第一眼就补全了母亲长久以来的遗憾。
她当然知道,在女子从未为官为将的魏朝,她成为了第一个女将军是魏朝先例。
她当然知道当时皇上看父亲战死,把将军的职位赐给她由她继承是皇上出于对宗家没有儿子,没有继承人的怜悯。
她当然知道父亲死后那些邻里百姓路过她家时,眼神不是羡慕崇敬,而是可惜可叹。
她当然知道,她第一次上朝时,文武百官看向她的眼神不是对一个将军的尊重,而是对一个女子的轻蔑。
那个时候,她以为是她初当将军,能力不够。所以,她熟读兵书,日夜刻苦练功,终于在与大凉的交战中证明了她的实力。
文武百官的眼神也有些一些改变,其中多了些敬佩,可是,可是原来的那种眼神依然存在。
为什么?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文武百官的眼神为什么不改变,丞相为什么在朝堂之上强烈反对她的提议。
只因为她是女子。
只因为她提议的内容有关女子。
只凭他叶流光是个男人,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可以让弥补母亲心里永远缺失的一部分。
她以为只要她足够好,母亲就会认可她。
原来母亲还是失望,还是失望!
呵,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宗云风脸色是寒霜,眼里是讥讽,语言更是毫不留情:
“母亲近日身体不适,说了些胡言乱语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
叶流光有些不知所措,小心地问道:“可是‘姑爷’一类的话语?将军放心,流光晓得的,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成婚以后我绝不会以‘姑爷’的身份自居。”
宗云风嘴角勾起轻蔑的笑,走向叶流光,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靠近,近到宗云风能闻到叶流光身上一股若隐若现的檀木香味:
“你知道就好,摆正自己的身份。”
宗云风抬手掐住叶流光的下颌,迫使叶流光抬头迎向她的目光,冷声道:“说是合作,其实,你不过是人质!”
宗云风的话语戳破了两人之间关系的实质,让叶流光措不及防。
叶流光的伪装也一下子褪去,同样的面色冷淡,“怎么?将军连装都不想装了?如果将军想反悔,现在也还来得及!”
宗云风不语,只是一味地看着他,他的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良久,宗云风凑到叶流光耳边轻声说道,“怎么会呢,九皇子。”
热气喷到叶流光的耳朵上,万籁俱寂的庭院之中,他听见积雪融化的声音,听见树叶凋落的声音,听见清风吹过的声音,
他还听见一声妖精的呢喃:
“夫君,我等着嫁你。”
20. 020
“什么!”
月舒正缝补那天和宗云风出门买的那件朱红色山河裙。
可能是将军救人的时候动作太大,这丝绸制作的衣衫容易破损,月舒正巧有空闲时间把它拿出来缝好。
“你说什么!”月舒不可置信,其实雨青吐字清楚,每一个字他都听清楚了,但是他还是要问。
雨青知道这事儿告诉公子肯定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寻思了半天,他觉得还是提前告诉公子吧,让公子有个心理准备。
“将军要成婚了,成婚的对象是她带回来的那个男人!”雨青又重复了一边他在府里打听到的消息。
“将军府近日招小厮丫鬟,大量采购物资全都是为了将军成婚准备的!”
“难怪那个男人刚到将军府就能住进将军的西院呢。”
“张管事还专门从新进府的小厮里分了一个给他。”
雨青一口气说完,看着月舒呆愣住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公子?”雨青轻声喊道。
月舒这才仿佛从天外回神,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将手中的裙子放下,穿上外衫,走出门去。
“公子你去哪里?”雨青问。
“我去找将军。”月舒面色如常,语气平淡,冷静得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
月舒本就住在宗云风的西院,此时走去宗云风的房间也不过几步路的脚程,方寸之间,月舒尽然觉得此路漫长无比。
月舒轻轻敲门,“咚咚咚。”
没有应答。
月舒再次敲门,“咚咚咚。将军,你在吗?我是月舒。”
屋里穿来懒懒的声音,“进。”
月舒推门进去,看到宗云风悠闲地躺在躺椅之上。
原是前不久下了大雪,今日阳光正好,宗云风正开着窗户躺在窗边晒太阳。
“将军。”
月舒放下手上的东西,先走到里间,从衣橱里拿出来一条厚实的小毯子,走到宗云风身边给她盖上,
“阳光虽然暖和,将军身体也好,但是也别忘记冬日寒风依然刺骨。”
宗云风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之上,笑了,“还是我的月舒可人。”
月舒走到桌边,拿起自己带来的酒壶倒了杯屠苏酒,酒水“咕噜咕噜”地倒进瓷杯,月舒一饮而尽。
宗云风起身睁眼,发现月舒一个人在桌边自斟自酌。
脸颊呈现出一种白里透红的颜色,眉毛额头也舒展开来,整个人美艳不可方物。
“月舒这是怎么了?到我的房里来喝闷酒了?”
宗云风起身走到桌边坐在月舒身边,拿过他手里的酒杯在手中把玩。小巧白皙的瓷杯,在宗云风布满茧子的手里翻转,刺激着月舒的眼睛。
她低头轻轻嗅闻了一下杯子边缘,一股浓烈的酒香传入鼻尖,“六合居的招牌屠苏酒,月舒有这么好的酒怎么不请我喝。”
月舒赌气般抢过宗云风手里的酒杯,满满当当地倒上了一杯,也不管杯子是不是自己用过的,就这么递给了宗云风。
“月舒请将军喝酒!”
宗云风看着月舒发红的眼角,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她不明所以,依然迎着月舒的眼光就着月舒拿着酒杯的手将整杯屠苏酒喝了下去。
“滴答滴答。”
月舒整个人僵住,手也不动,仍由宗云风借力喝酒,杯子里有一半的酒水都洒了出来滴落在桌面上。
“酒也喝了,我可以知道我可人的月舒为什么生气了吗?”宗云风问。
月舒借着酒劲,也大胆了起来,“将军要成婚了?”
宗云风一愣,没想到是这件事,“是啊。”
月舒仍然用着原来的杯子,倒上一杯酒一口喝掉。
“和你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个男人?”
“是。”
再倒一杯再喝掉。
“这就是你当时要赶我走的原因?”
“......”
月舒伸手再要倒,被宗云风一把夺过酒壶,“喝不了就别喝了。”
“不是要赶你走,是询问你的意愿看你是否要你离开,你不是也没走么。”
“可是将军终究是存了赶我走的心思!”月舒吼道。
宗云风:“额,你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我,我怕坏了你的名声。”
月舒:“呵,你当初给我赎身的时候怎么不在乎我的名声,现在你要成婚了在乎我的名声?”
月舒:“是在乎你自己的名声吧!将军是在乎那个野男人的名声吧!”
宗云风看着逐渐癫狂的月舒,放下他手中的酒杯,“你喝醉了。”
月舒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推,酒壶杯子瞬间从桌面掉落碎了一地,“我才没醉!”
宗云风看着地上的碎片有些头疼,“你要是想走,现在也可以走。我不拦你。”
月舒听到这话顿时心如刀绞,眼眶含着热泪看向宗云风,嘴唇微动,但没有声音发出。
突然,他朝宗云风扑过去扑到在她的怀里,眼神朦胧迷离,带着委屈和怨意:“我不走!将军不要赶我走。”
“将军府我依然给你打理,府里的吃穿用度也都由我负责,你和那个男人的婚事我也帮你操持好不好将军?只求将军别赶我走。”
宗云风看着月舒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抚着月舒如绸缎般光滑的青丝,此时软了语气,“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将军府里你是自由人,想走想留都随你意。”
月舒听到这话心里更加难受,他双手攀住宗云风的脖子,“我不要当自由人。”
“将军说我跟着将军无名无份,那将军给我一个名分好不好?”
宗云风坐在凳子上,月舒双膝跪地跪在她的两腿之间,双手攀住她的颈项,迫使她弯身迎合他的方向。
月舒连灌了几杯烈酒,此时早已经是神志不清的状态,便也放开了心中的束缚,做了长久以来最想做的事情。
他攀着宗云风的脖颈,然后吻了上去。
月舒的唇珠柔软如绵,唇齿之间弥漫着刚刚饮过的烈酒的味道,带着下位者的虔诚,带着他自己的渴求,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他就这么带着强制性地吻了上去。
终于,宗云风两指捏住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两人分了开来,银丝在二人之间摇摇欲坠,终于抵抗不住落了下去。
月舒双眼迷离地看着宗云风,毫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
宗云风眼疾手快,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掐住了他的舌头。
“唔!”月舒吃痛地喊出了声,可惜又因为被掐住舌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叫。
宗云风看着月舒被咬得红肿的双唇,挑眉笑道:“月舒喝了酒果真是胆子变大了啊......”
月舒这下酒倒是醒了大半,疑心惹了宗云风生气,害怕地身体后仰,偏生宗云风此刻和他作对一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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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地掐住他的舌头不让他退。
甚至,探入更多的手指在他的嘴里摩挲他的洁白牙齿。
宗云风勾唇笑着,脸上带着一丝邪气,说道:“月舒啊月舒,这么可人月舒,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食指摩挲着月舒嘴里那颗小巧的、尖锐的、不甚明显的虎牙,皮肤和牙齿的碰触,让月舒感到浑身颤栗。
他有些跪不住了,双腿一软,整个人正要瘫软在地,被宗云风一把捞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于是月舒就呈现出了下半身跪倒在地,上半身挂在宗云风腿上的场景。
宗云风从鼻腔里哼笑出了一声,看着脸色涨红,瘫软在她腿上的月舒,说道,“那条裙子你补好了吗?”
月舒还颤栗的大脑还不太清晰。
他露出茫然的神情,问道:“什么?”
“那天我们一起去采蝶轩你给我买的朱红色山河裙啊,回来之后我换下送给了你,你发现那裙子几处撕裂,你缝补好了吗?”
月舒的大脑滞涩地运转,知道宗云风在说什么了,他来之前还把那条裙子拿在手上呢。
月舒费劲且无力地摇摇头,“还没有。”
宗云风弯曲食指,悄悄月舒的脑袋,附身凑近他的脸颊,咬住他的耳垂,“那等我新婚之夜时你穿着那条裙子在房间里等我好不好。”
月舒的脑袋“嗡”的一声,无数只蝴蝶飞入他的心脏,在他的胸膛煽动翅膀,然后钻入血管之中,在他身体的每一处震动。
如果说刚才只是浑身颤栗,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宗云风的话轰击成了碎片,然后再由她亲手黏上。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片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她任他生,她任他死。
月舒血液上涌,他结巴地回应:“月......月舒......月舒等着将军。”
宗云风看着月舒呆呆傻傻的样子心情大好,甚至笑出了声。
月舒不解,“将军笑什么?”
宗云风:“笑你。”
月舒:“哦,笑我啊......”
宗云风等着月舒接下来的反应,结果接下来的反应是没反应,她低头看去,发现月舒已经完全爬在她的大腿上睡了过去。
宗云风:“月舒?”
没反应。
宗云风动动腿,依然没反应。
然后她就听到一声绵长的呼吸声。
宗云风:“......”
居然睡了过去?
这就是月舒醉了之后的反应?
宗云风摸摸月舒的脸,一手穿过月舒的腰,一手穿过月舒的膝盖窝,将人抱了起来,送去里间的床上放下。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
宗云风正在给月舒盖被子,“进。”
叶流光一推开门,就闻到满屋子的酒气。
叶流光:“将军,采蝶轩的人来给我们量尺寸了。张管事唤我们去大堂,那边的人都等着呢。”
“来了。”
宗云风从里间走出,叶流光看着她朝自己走来,嫣红的嘴唇,浑身的酒气,还有桌面上的两只杯子,一切不言自明。
宗云风没有将视线分给叶流光,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叶流光转身跟上,关上宗云风的房门前朝床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即便帷幔垂下,透出的光影还是可以见到床上微微隆起的被褥,显然有一个人睡在将军的床上!
21. 021
距离将军府不远处有一处更加宏伟的门第,门楣高悬黑底金字的“定国公府”匾额,行人路过皆噤声,生怕惊扰了里面的贵人。
和宗云风家不一样,宗云风父亲宗峰初代为将,在定国公的提携下,官运亨通,再加上自己的努力,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变成了威震四海的大将军。
而定国公府,则是父父辈辈皆从武将,从魏朝建立之初便跟随太祖建功立业,是世世代代的簪缨世家。
不出意外的话,定国公府的每一个男子都会先参军入伍,然后在外征战几年,最后继承爵位,这是世世代代定国公家男子既定的命运。
往日静悄悄的定国公府,今日却多了些喧闹。
“你自己看!”一把胡子的定国公气愤地将一份东西扔在顾行止的书桌之上,打断了他正在写的字。
顾行止停下悬在空中的毛笔,浓厚的墨汁从毛笔尖滴落,在上好的宣纸上浸出了一大团墨渍。
他的书桌上摆的正是将军府不久前送过来的请柬。
顾行止放下毛笔,拿起请柬,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阅读了起来。
他一边看,定国公在一旁观看他的神色。
良久,顾行止阅毕,放下请帖看向定国公,表情淡淡,“原来是云风成婚的请帖。云风成婚,找到自己能托付终身的人是好事,父亲为何生气?”
“我生气?!”定国公反问。
“我才不生气,我是担心有的人难过啊!”定国公阴阳怪气地说道。
顾行止笑笑,“父亲担心我难过?大可不必,正如我之前所说,云风成婚能找到自己托付终身的人是好事,我又怎会难过?”
定国公听闻,瞬间发出一声嗤笑,“你不难过?”
“你说什么因着宗家和我们家关系密切,你怕皇上疑心我们结成朋党,为消除皇上对我们家的猜疑,于是转去当个捞什子文官......”
说到这里,定国公想起此事,怒上心头,一掌拍在顾行止的桌面之上。
“你分明就是为了给宗云风腾出位置!”
“皇上当初赐予宗云风大将军的位置,明眼人都知道不过了为了安抚宗家无子而已,只是让宗云风挂个名头,根本不会真的让她去打仗!”
“真正的军权还是掌握在我们顾家手中!而你!”
定国公说到这里,看向顾行止的眼神多了些怒其不争的悲哀,“为了一个女子,违背祖宗家法,弃武从文,你对得起列祖列宗么你!”
“你看看人家宗云风多争气,当上了将军就自己请命去打仗,屡战屡胜,军功越挣越多!如此下去隐隐有盖过她父亲当年的风头。”
“我们顾家无人能上,被她宗家超过也是迟早的事情!”
定国公一想到自家以后渺茫的前途,顿时觉得心灰意冷。
谁知,定国公突然话锋一转:
“你要是能娶了宗云风也就算了,我们结为一家,她宗云风现在挣的军功也就是我顾家的军功,她宗家以后的辉煌也就是我顾家的辉煌。
“可是现在呢,现在她要和别人成婚了!”
“你呢!你孤家寡人一个!武,武不行,文,文不行,就连谈恋爱,也谈不到!你说说你能做成什么!简直是废物一个!”
享誉京城文画双绝的“行止公子”此刻在自己的父亲眼里俨然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顾行止耐心地听完定国公的气话,不疾不徐地说道:“原来父亲安的是这样的心思......”
定国公一愣,什么叫他安的是这样的心思,明明他只是把自己儿子的心里话说出来而已!他就不信他儿子费心费力地给宗云风铺路不是为了她这个人。
宗云风这么好的媳妇儿,不嫁进他家,真的是他家的一大损失啊!
定国公:“你什么意思?”
顾行止一副认真的神色,“我会按照父亲要求的意思去做的。”
定国公一脸惊恐,“我什么意思?”
顾行止一脸认真且无辜,“父亲难道不是叫我去抢亲?”
定国公:“!!!”
定国公:“你疯啦!”
顾行止还是非常平静的语气:“我没疯,我只是按照父亲的意思去做而已,父亲既然觉得我是废物,那就做一些让父亲觉得我不是废物的事情。”
定国公大吼:“我可没叫你去抢亲!”
顾行止低头沉思了片刻,“不是去抢亲?又要让我得到云风?父亲是让我去......”
“给宗云风当......妾?”
“我大魏朝好像目前还没有一妻多夫的先例。不过如果是父亲的意愿,我也可以去尝试一下。”
“毕竟,大魏朝不是也出了她一个女将军么。”
定国公:“......”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便秘似的复杂,“你疯了。”
顾行止平静地回答,“我没疯,我只是按照父亲的意愿去做而已。”
“我知道没有按照家法去当武将已经是不孝,现在父亲既然希望我和云风在一起,儿子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父亲的意愿。”
定国公简直要崩溃了,他顾家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叛逆且不孝的儿子!
定国公:“我没有叫你去抢亲,也没有叫你去给宗云风当......妾!”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顾行止一脸迷惑,“不是抢亲,不是当妾,又要和云风在一起......”
“是......等她的夫君死了做续弦?”
顾行止一脸恍然大悟,“还是父亲考虑得周全,这样既保全我顾家的名声,又让云风不被人诟病,不愧是父亲,此法甚好甚好。”
定国公气愤欲死,甩袖而去,重重地留下三个字,“神经病!”
顾行止看着定国公愤然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无奈一笑。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几乎是瞬间,顾行止的脸色阴沉下来。
紫檀木的书桌之上,那种红色的请帖在黄白的宣纸之上,分为刺眼。
顾行止打开请帖,再仔细看了一遍,修长的手指打开火折子点燃桌上的油灯,请帖瞬间被火舌吞噬。
阴冷的火焰倒影在顾行止黝黑的眸子之中。
——
丞相府。
丞相苟云脸色阴沉坐在书房的书桌之后,一人站在他的书桌旁边,有一人跪在书桌前面,相似的是两人额头皆汗如雨下。
“你说......”丞相把控朝政几十年,一开口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宗云风把人抢走了?”
跪在地上的人猛然抬头,赫然那天正在巷子里抢人的李大柱,“回禀丞相,就是她!”
“她好生厉害的手段,将我打得鼻青脸肿,然后强行将人抢了过去,更甚至......”
李大柱看了看丞相和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刘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丞相看着李大柱的样子,怒道:“说!”
“是!”李大柱回道:
“那个”
“那个女人她说......即便是在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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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根里,天子脚下,也没有她管不了的事情。她让奴才以后办事小心一点,以后做什么事情都悠着点,要先问过她的意见才能做!”
“她这......”李大柱看向丞相,“她根本没有把丞相您放在眼里!”
丞相刚刚还虚虚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之上,现在已经紧紧地把扶手攥住。
李大柱继续添油加醋,“这女人简直是不知好歹!”
“我都事前警告过她这是丞相府的事务,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她居然说丞相您不过是皇上的狗!哪像她,她是威震四海的大将军,手握军权,丞相您还没有在她面前叫嚣的资格!”
“啪!”
一道阴影突然向李大柱袭来,惊得李大柱本能地闭上双眼,身体向后一缩。
声音过后,李大柱悄悄地睁开双眼,看见地上一地的瓷片和茶水。原来刚刚丞相气极之下将放在手边的茶杯扔在了地上。
“你刚刚说什么!”丞相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齿往外面蹦字/。
李大柱顿时惊恐地趴在地上磕头,“丞相大人息怒,丞相大人息怒啊,不是我说的,是那个,是那个宗云风说的啊!”
站在旁边的丞相府刘风刘管家连忙走到丞相身边,双手在丞相的后背轻轻捋顺他的气息。
“丞相,莫动怒,您的身子要紧啊。”
丞相看着李大柱,双目里的精光似要将他灼穿,李大柱觉得如芒在背,头低得更加下去。
“滚出去!”丞相吼道。
李大柱松了一口气,连忙连滚带爬地起身退了出气,从外面轻轻带上了门。
“宗云风,竖子尔敢!”
刘风在一旁重新给丞相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苟云,
“丞相,这个宗云风在朝堂之上就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语,现在甚至还敢对此丞相您如此大不敬。”
“如此下去,她手握重兵,如此再放任她下去,恐成心腹大患啊。”
“反正现在大凉也不会再来犯,不如您给她个教训。”
丞相喝了一口茶,气息稍微平顺了些,放下茶杯,眼里满是厌恶和轻蔑,
“她一个女人,我怜她宗家无后,不和她多计较,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还挑衅起我了。”
刘风斟酌道,“丞相,这个宗云风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在战场上屡获奇功,实在是不能对她掉以轻心。宗家又和顾家交好,实在不能不防啊。”
丞相:“顾家那个儿子,没什么出息,不走武将走文路,现在还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有什么可担心的。至于宗云风,她又是个女子,除非......她和顾家那个成婚,否则......哼,不足为虑。”
刘风从袖筒里抽出一个请帖,递给丞相,“丞相英明,刚刚将军府递来了请帖,说宗将军要成婚了。”
“哦?”丞相心里一紧,立马拿过请帖仔细看了起来。
“叶流光......?这是何人?”丞相问。
“奴才打听了一下,京中并无此人,是宗将军此次在大凉中带回来一个男子,说是和这男子一见钟情,两个人两情相悦,于是回到京城便立刻着手婚事了。”
“好!”丞相大喜。
“女子嘛,就是该在家相夫教子,怎么能在战场和朝堂上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备好贺礼,我丞相府要给她宗云风一个大大的贺礼!”
“是。”刘风应道。
丞相浑浊的眼光顿时亮了起来,宗云风啊宗云风,老夫忍让了你那么多年,既然你成了婚,这下新仇旧恨你该一起还了!
22. 022
东宫。
寒冷的冬天,东宫太子的寝殿内依旧保持着最温暖适应的温度,全赖于大殿内熊熊燃烧着的火盆。
这些火盆里燃烧着五两银子一斤的银炭,一个冬天过去,单一个东宫所烧的银炭便要花去寻常百姓十年的花销。
景宣帝喜欢修道,他所居住的万寿宫里的横梁上垂挂着很多薄如蝉翼的纱布,营造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太子魏良为了迎合景宣帝,便也在自己的东宫寝殿里垂挂了许多相同的帷幔。
只不过......
丞相到了东宫之时,太子的寝殿内传来了女子的欢声笑语。
“太子,我在这儿~”
“太子,来抓我啊,我在这儿~~”
“太子,我在这边,快来抓我啊~~~”
魏朝的一国储君太子殿下,穿着清凉,正在自己的寝殿之内和自己的侍女绕着那些垂挂下来的帷幔玩些躲藏的游戏。
丞相对着守在门口的太监说道,“烦请公公通报一下,苟云求见太子。”
门口的太监一脸为难,“丞相大人,不是奴才不通报,实在是太子吩咐了,这个时候谁都不能进去打扰他。”
丞相叹了口气,太子什么都好,也听他的话,只是玩性太重,这一玩起来就没个节制。
丞相站在门口朝里面喊道,“太子,臣苟云求见。”
里面的欢声笑语立刻没了声音。
但是也没有人出来传唤他。
于是丞相又在门口继续了加大声音喊道:“太子,臣苟云求见。”
寝殿内的女子们都停住了奔跑躲藏的动作,面面相觑,紧盯着处于她们中间的那一个人。
那人正是太子殿下,他穿着宽大的外袍,内力坦荡,头发披散,眼睛之上蒙着一条丝绸带子,也停止了抓捕的动作。
他伸手一扯,将蒙住眼睛的丝绸带子扯下,满脸不耐烦,“不是都说了别让人来打扰我么!外面的太监怎么回事!”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莺莺燕燕,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滚!难道你们还想让丞相也看到你们这么浪荡的样子吗!”
女子们惊恐地跪地应道,“是。奴才们告退。”
女子们鱼贯地走了出去,太子也让人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发髻,对着旁边的太监说道,“让丞相进来吧。”
“是。”守在他身边的太监用尖细的声音回答道,正要出门,又突然被太子喊住。
“等等!”
太监立马停住脚步,转身低头面向太子,等着太子的另一个命令。
“把守在外面的太监拖出去砍了。”
“是。”
丞相走了进来,没一会儿就听到求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饶命啊太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丞相看了一眼门外,知道这是做给他看的,他立马跪下:“太子恕罪!”
太子看着跪下的丞相,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将丞相扶起来,“丞相何罪之有啊,本宫只是在调教奴才,与丞相无关。”
丞相被太子扶起,“实在是臣有要事禀报。”
“哦?丞相请讲。”
“宗云风送了请帖要成婚了。”
太子:“哦?她那个又凶又蛮横的老女人竟然也有人敢娶她?是谁瞎了眼?”
丞相:“此人名叫叶流光,是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草民。”
太子:“嗯......估计也只有这种不了解她的人才会看重她将军的职位吧因此娶她吧。”
丞相:“太子慎言。宗云风近些年来,战功赫赫,掌握的军权越来越大,正好,我们可以趁着此次宗云风成婚杀杀她的威风。”
丞相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太子,太子听完一连同意,“真不愧是丞相大人,就按您说的去做吧。”
丞相:“是。”
——
将军府里,西院的梅花开得正好,月舒饶有兴致地剪梅,准备剪一些枝桠放进房里去。
等新婚之夜那天晚上.......给房间增添点梅花香气。
张红梅在旁边看着月舒采摘梅花的场景简直看痴了。
她被将军带进府里之后,就被分到了西院做些粗活儿重活儿,虽然她本身是个农民,在夫家干这些重活儿也根本不在话下。
但是到了将军府,看见将军府的那些上等的丫鬟们吃的穿的都比她曾经见过的那些殷实之家的小姐们还要好。
她又怎么放弃向上爬的机会。
张红梅看着月舒正在院子里摘梅花,整理整理了自己的妆发和衣服,朝月舒的方向走了过去。
“公子正在摘花?”张红梅走到月舒身边问道。
月舒本来哼着小曲儿,转身朝声音的来源看去,顿时脸上没了好颜色,又是这个将自己的衣服染满了污泥的女人!
月舒不着痕迹的绕着梅花树走了两两步,离那个女人所站的地方远远的。
“怎么了?”他冷冷地问道。
“我看公子拿着篮子不方便摘花,我来帮公子拿吧。”张红梅主动去提月舒手中的篮子。
谁知月舒动作敏捷,一步躲过,看向张红梅,“你的活儿做完了?”
张红梅明显感受到月舒的避嫌,她以为是因为在院子外面,人多眼杂,月舒公子不愿意被人落下口舌,毕竟当时他救她的时候可是非常热情呢!
于是张红梅就站在原地,“活儿早就干完了呢。多谢公子厚爱,张管事给我分的活儿都不怎么费事,轻轻松松就能干完。”
“啪”的一声,张红梅伸手折下了一只梅花,“公子,您看这只怎么样,粗粗大大的,刚好适合插在房里。”
月舒从小被自己母亲金枝玉叶的养大,府里的侍女丫鬟都是经过仔仔细细调教过的,母亲自己在外经常做成了富甲一方的商人,其礼仪风范更是不必说。
来到了将军府之后,将军府里也都是些训练有素的丫鬟下人们。
他何曾见过如此粗俗的女人,偏生她又是将军亲手救下的女人。
月舒压下心中的不快,伸手接过张红梅手中的梅花放进了自己的篮子里,“样子还不错,摘得差不多了,你去干活吧,我先回房了。”
“好勒,公子。”
转眼便到了深夜,火焰向上,红烛向下,月舒正在缝补那条朱红色山河裙。
雨青进来看到月舒的样子,连忙说道,“公子欸,这裙子就不能白天再补吗?小心把眼睛熬坏了。”
月舒抱着裙子满脸幸福,“还差最后一点儿就补好了。”
雨青又端来一盏蜡烛放在桌子上,月舒这边光线又好了许多。
“好啦!终于缝好了!”月舒举着裙子开心道。
雨青看着月舒指尖上洇出的血渍连忙说道,“公子,你的手受伤了啊!”
月舒这才发现不久前不小心戳到的手指又在流血。
“小事。”他将手指伸进嘴里含了含。
突然,他又想到那天将军也将手指伸进......
打住!
月舒立马回神,伸了伸懒腰,“行了,雨青把这裙子收进柜子里去,然后给我打两桶水来,我要沐浴。”
“好勒公子。”
雨青收好裙子,转身出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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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桶接着一桶的热水被倒入里间沐浴的大桶里。
月舒看着水差不多了,便脱衣踏入了浴桶之中。
冬日温度低,月舒喜欢温度高些的水,水温逐渐下降,他朝外间的雨青喊道,“再提些热水来,水要凉了。”
雨青伺候月舒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月舒的习惯,应了声是,出门打水。
他正提着一桶水回来之时,肚子突感不适,一股喷发之意汹涌而来,雨青迫不得已在门外
张红梅在月舒门前隐者身形徘徊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机会。
她迎上前去,问道,“怎么了这是?”
雨青知道她是将军救下的女子,对她天然多了一种信任,于是求助道,
“我突然肚子有点痛,想去趟茅房,公子正在房间里沐浴,需要热水,你能帮我把热水提进去吗?”
张红梅立马答应了下来,“当然没问题啊!”
雨青感激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以后你有什么事儿给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张红梅:“小事儿,没关系的,你快去吧。”
雨青觉得自己实在憋不住了,于是点点头将水桶嫁给张红梅,自己小跑去了茅房的方向。
屋里,水温渐渐冷了,月舒有些受不住了,“这个雨青,到哪里去了,这么久还不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月舒在里间喊道,“雨青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慢!我快要冻死了!”
雨青一反常态的没有回话,月舒不疑有他,是呼喊道,“快点把热水倒进来!”
果然,热水哗哗地倾倒进来,月舒舒服得闭上眼睛喟叹了一声。
正当月舒沉浸在热水里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公子需要奴婢帮忙吗?”
月舒猛地一惊,转过头去发现张红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身上衣襟半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月舒本想发脾气,但顾及着自己未着寸缕,硬生生忍了下来。
“张姑娘,这是男子沐浴的地方,你进来不太好吧。”
张红梅毫无害羞之意,甚至更进一步,伸出双手拿着面巾浸到月舒的浴桶之中。
“这有什么不好的。”张红梅边说边解开自己的衣襟,将外面的衣服一层层脱下,脱到只剩一件里衣。
月舒及时地闭上了双眼。
张红梅笑道,“公子为什么不看我?是不敢看我?”
月舒咬牙,“我怕脏了我的眼睛。”
张红梅愣住,她就知道这府里的人表面上对她态度如常,其实背地里根本瞧不起她!
她不管,只要能拿下公子,她也能在将军府有一席之地了,她看以后谁还敢看不起她!
她将面巾打湿,双手拿着面巾覆盖在月舒的背上,“公子,让我来伺候你吧。”
月舒忍无可忍,大喊一声,“滚!”
雨青上完茅房听到月舒充满怒气的吼叫,连忙加快了脚步,推开门喊道,“公子怎么了!”
月舒听到雨青的声音松了口气,“死奴才,还不快滚进来!”
张红梅听到雨青靠近的脚步,也立马慌了神,这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行动!
看了周围也没有躲藏的地方,张红梅索性将上半身的衣服全脱了准备跨进月舒的浴桶之中!
月舒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能感受到光影的变化,一片黑影覆盖下来,他情急之下,闭着眼睛将自己的浴巾裹在手上朝着黑影一掌推了过去。
“哐当”一声,张红梅被他推个正着!
雨青也在同一时间进入了沐浴间!
23. 023
张红梅被月舒推倒在地,雨青看着躺在地上的张红梅和在浴桶里闭着眼睛的月舒,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下出大事了。
“公子!”雨青喊了一声,连忙拿起衣服将月舒围住。
月舒声音似冰,“狗奴才叫你提个热水你去哪里了!”
雨青此时也顾不上辩解,将月舒从浴桶里扶了出来,小心地将月舒的衣服给他穿上,然后搀着月舒走出沐浴间,
“奴才知错,公子,我们先出去吧,等会儿雨青自己出去领罚。”
月舒闭着眼睛抓着雨青的手走出去,他不是害怕,只是觉得看到这个女人会污了他的眼!
“公子!”
张红梅看见自己的计划败露,月舒根本不吃自己这一套,在地上将自己的衣服囫囵穿上,跪地上一把抓住了月舒的衣袍。
声泪俱下地喊道,“公子,是奴婢猪油蒙了心,是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
“饶了奴婢吧!”
“饶了奴婢吧!”
边说边在地上“砰砰”地磕头。
月舒本就满腔的怒气在心中积蓄着,因为自己没有穿衣服的原因不好发作,现在雨青也来了,衣服也穿好了,现在这个女人居然还敢纠缠他!
他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地上头发和衣襟都一片散乱的女人,咬牙切齿道:
“饶了你?好啊,你现在一头撞死在这里我就饶了你!”
张红梅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月舒。
她不敢相信曾经救过她的人此刻居然提出如此恶毒的要求,他怎么会要她的命呢!
张红梅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在地上“砰砰”地磕头,血迹混着水珠在地上晕染开来。
“绕了奴婢吧,公子,你不要我便罢了,这下传出去,我的可怎么做人啊!”
“公子!求求你公子!这件事情传出去奴婢的名声可就毁了啊!”
“公子,求求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伤,您饶了奴婢吧!”
“公子!奴婢给您当牛做马好嘛,千万别将这件事传了出去啊公子!”
“公子,您不是救过奴婢一命么,你好人做到底再救我一命吧公子!”
月舒本就生气,听到这里更是怒火攻心。
“救你一命?”月舒嘲讽地说。
张红梅一听,以为有了希望,于是膝行上前继续抓住月舒的衣袍,满脸血迹和泪痕求饶道,
“是啊,公子,您救过我一命,还是您把我带回来的啊!”
“我从来想过救你。”月舒看着眼前的女人狠狠地说道。
张红梅顿时怔住。
“救你的是将军,带你回府的也是将军......”
“而,你居然还弄脏了我的袍子!”
月舒看着自己的又一件衣服被这个女人弄脏,厌恶之情油然而生,比上次更甚,
“我非常讨厌你弄脏了我的袍子!”
“你要不是将军带回来的,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吗?”
“将军就是太善良了,才会什么烂人都往家里带!”
张红梅愣愣地看着攥在自己手里的起皱的衣服,才知道原来在公子眼里,她还不如一件衣服!
“你又知道我是谁吗?”月舒问。
张红梅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男人,脸上充满恶意的笑容毁掉了他的气质,回答道:
“你是将军府的公子......”
“我是将军的男人!”
犹如五雷轰顶般,张红梅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他居然是将军的男人!
月舒看着眼前的呆愣住的女人,嘴角勾起讽刺一笑,然后狠狠一踢,“别挡了我的路!”
月舒虽然平时不练武,但毕竟是男人,此刻心中又积了怨恨,是故这一脚力气极大。
张红梅毫无防备,被月舒一脚踢了正着,整个人翻到了旁边,一时之间竟然没能起来,躺在一旁呻吟着。
月舒快步走出沐浴间,觉得自己在这地方再多待一步都脏污了自己。
“雨青,去叫将军来。”
雨青应道,“是。”
——
宗云风此刻正在书房和叶流光商量过几日成婚的事情。
将军府的大小事宜虽然不用叶流光操心,但是成婚的流程到时候可没人帮得了他。
那日宗云风带叶流光去见了宗夫人之后,虽然心里有气,但是一想到叶流光的真实身份还是忍了下来。
“到时候,我会带着你在京城绕上三圈。”宗云风说道,“你就坐在轿子里。”
叶流光毕竟曾经也在魏朝待过一段时间,当然知道魏朝的婚嫁习俗。
魏朝成婚吉时在黄昏,新郎接了新娘子之后,新婚夫妇要绕着京城绕上三圈,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只是......
“将军骑马?”叶流光问道。
“当然!”宗云风理所应当地回答。
“可是我好像记得是新郎骑马?”叶流光疑问。
宗云风端着茶杯喝水的动作顿时停住。
是,大魏王朝是历来便是新郎骑马,新娘子盖着盖头坐在轿子呢。
但是......
她当将军当惯了,历来都是她骑马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这样吧,”宗云风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到时候你也骑马,和我一起游城。”
叶流光:“......”
“我可以坐轿子。”叶流光说道。
宗云风挑眉,“真的?”
“嗯。”
宗云风实在惊讶,想不到堂堂皇子居然如此能屈能伸。
“行,你想坐就坐吧。”宗云风饮下茶水。
叶流光:“......”
很明显也不是他想坐都是新娘子才坐的花轿!
他是看她一副“我肯定要骑马不会坐轿子”的神情才让步的!
坐在轿子里,街上的行人也看不到他的脸,他在魏朝境内还是越低调越好。
......
寒霜突然敲门,在门外禀报,“将军,雨青有要事求见。”
“雨青?”宗云风疑惑,“月舒怎么了?”
叶流光听见“月舒”两个字,正在给宗云风斟茶的动作顿住,随即又立刻恢复如常。
“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雨青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将军!快去看看公子吧,公子他......”
宗云风给看雨青态度如此慌张,疑心月舒出了什么大事,不等雨青把话说完便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叶流光看着他刚刚斟满的茶面无表情,只有攥紧茶壶手柄的手掌用力泛起根根青筋,窗外的浮云好像也突然遮住了月光。
宗云风走到门口停下,转身看向屋内依然坐着的叶流光,说道:
“你和我一起去。”
叶流光回过神,“将军叫我也去?”
宗云风:“嗯,你我既要成婚,这些事情你总该要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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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
浮云飘走,月光又重新四射,叶流光应道,“是。都听将军的。”
宗云风到达月舒屋子的时候,就看到月舒脸色沉沉地坐在大堂正中靠墙的椅子上,昏暗的油灯在灯盏中一跳一跳,而他面前跪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将军!”月舒看到宗云风站在门口,寒霜跟在她的身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再往后一瞧,叶流光居然也来了,顿时垮下脸来,“我好像没有邀请叶公子?”
“是我叫他来的。”宗云风走进屋里,在月舒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将军?!”月舒满脸不相信。
“他不日要做将军府的男主人,有些事情他总要了解一下的。”
“哦......”月舒闷闷地回道。
“这是怎么回事?”宗云风问。
张红梅立刻磕头,“将军,奴婢知错了,奴婢被猪油,蒙了心,绕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宗云风这才发现是前几天她带回来的张红梅。
“怎么回事?”
月舒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房间气氛顿时沉寂,无一人发言。
“你想勾引月舒?”宗云风问,“为什么?”
张红梅闭口不答。
“说出实话我可以对你从轻处理。”
“因为我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张红梅立刻回道。
宗云风:“更好的生活?”
张红梅:“是!将军将我从人贩子手中解决出来,我固然感激,可是将军也带我进入了不属于我的世界。”
宗云风:“你还怪我?”
张红梅摇头:
“将军让我见识到了我一辈子都不敢奢想的荣华富贵。冬天,我不用再去亲手劈柴,自然有人给我烧好火炉;我不用在烟火缭绕的灶台上做饭,自然有人给我端上来;我不用担心衣服破了需要缝补,自然有人来给我量好尺寸,用最好的布料做成成衣送过来。”
“我想得到它们,我想过上更好的日子,这并没有错!”
宗云风奇怪,“那你当时为何不跟着人贩子去?他们可是说丞相看上了你,丞相府的荣华富贵比我将军府只多不少。”
张红梅苦笑着摇头,“我不相信。”
宗云风:“不相信?”
张红梅:“我根本没有见过丞相,我哪里知道那人说的是真是假,我的卖身契又在他的手中,他随处把我卖给贩夫走卒,有了卖身契我也无力回天。”
“但是在将军府不一样,将军府的富贵触手可及,只要我......”
说到这里,张红梅看到月舒阴沉的脸色及时住口。
宗云风点点头,转头问月舒:
“月舒你想怎么处理?”
“将军,我要让她死!”月舒冰冷地说道。
张红梅没想到月舒对她恨意如此之深,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将军!你不能让我死!”张红梅斩钉截铁道。
“哦?这又是为什么?”
“将军那日拿走了我的卖身契,我虽然是市井小民也知道朝堂之上波谲云诡,政敌之间相互倾轧,我想将军应该是想调查丞相吧,将军抓住了丞相的把柄,而我是证人!”张红梅胸有成竹地说道。
宗云风此时对这个女子倒是真有点刮目相看。
但......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抓住了李大柱呢?他答应帮我找到经由他手卖到丞相府里去的女人呢。”
张红梅的脸瞬间煞白。
24. 024
怎么会这样!
错了,一切都错了!
张红梅心里震惊又懊悔。
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计划是爬上月舒公子的床,通过月舒公子享受将军府的荣华富贵。
如果计划失败,也会因为将军需要她作为丞相强抢民女的把柄而饶她一命。
而现在......
月舒公子居然是将军的男人。
将军也抓到了李大柱根本不需要她这个人证!
怎么办,该怎么办!
张红梅心脏在胸膛急剧跳动,她心乱如麻,这次是真的感觉自己行走在悬崖边缘。
张红梅立刻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宗云风,知道此刻眼前这个的女人掌握了自己的生杀大权。
她立刻收敛心神,满脸肃穆,双手撑地,额头触地,虔诚地匍匐在地上。
“将军,奴婢知错了。”
月舒听见此话,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屑,这算什么?想了半天就说出来这个?
宗云风倒是好脾气,一手放在膝盖之上,一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之上,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双眼闭目问道,“你错在哪里?”
“奴婢错在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月舒公子是将军的人,冒犯了月舒公子也冒犯了将军。”
宗云风依然闭着眼睛,食指点着扶手,一声不吭。
她不说话,房间里没有任何人敢说话。
张红梅看着宗云风的反应,咬咬牙继续说道:
“奴婢错在不以为自己掌握了将军的把柄,试图拿捏将军。”
宗云风轻点扶手的食指顿住,不久又恢复了原样,还是没有说话。
张红梅继续说道:
“奴婢不该为了贪图荣华富贵,以下犯上,不知所谓。奴婢应该恪守本分,专心致志地为主子们做事,不该生出一点逾越之心。”
宗云风慢慢地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不再等张红梅继续说完,转而看向月舒,问道:
“月舒,你想怎么处置她?”
张红梅看到月舒看向自己的视线,眼里又是厌恶又是怨恨,张红梅知道自己这下肯定难逃一死。
月舒正要说出,“我要她死!”眼光突然瞥到坐在一旁的叶流光。
灯火通明,他端在那里,如一朵淡雅的莲,月舒突然警醒,不日要和将军成婚的人在旁边!
将军就要成婚,肯定不希望府里多生事端,这次要是要了张红梅的命,事情本就无法挽回不说,说不定还会惹得云风不快。
毕竟好事在即,云风肯定不希望将军府出了人命,不如就此放过她,这样既可以让云风对他产生怜惜,又可以向云风展现他的大度。
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个姓叶的知道他在府里说话的分量!
“云风......”月舒站起来走到宗云风身边,单膝跪在靠在宗云风腿边,一手拉起宗云风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哀怨地说道,
“云风,你刚才没有听到我在叫你吗?她贸贸然地闯进我的房间,我真的好害怕.......”
站在一旁的雨青:“......”
雨青:从来没见过公子露出如此脆弱的样子。
寒霜:“......”
寒霜:摸摸下巴,总感觉和平时的月舒公子不太一样
叶流光:呵,真是会装。
宗云风掐掐月舒细腻如脂的脸,宠溺道,“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别担心了。”
雨青:“......”
寒霜:“......”
更是没见到将军这个样子!
宗云风:“站起来吧,地上凉,说说你想怎么处置她?”
月舒从善如流地站起,看向张红梅,“将军就要大婚,府里还是少生事端的好,不如就将她逐出府去吧。”
雨青:“!!!”
公子刚刚还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现在居然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寒霜:“!!!”
月舒公子刚刚是不是还要这个女人死来着?真是男人心,海底针阿,怎么说变就变。
张红梅也是震惊不已,明明月舒公子刚刚还杀意满满,怎么突然就放过她了?
叶流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再一次不屑,在将军面前装大度装可怜?真是幼稚的把戏。
宗云风点点头,“也行,既然月舒这样要求,就按月舒的要求去做吧。”
“寒霜,将张红梅即刻起逐出将军府。”
寒霜:“是!”
张红梅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立刻磕头谢恩,“多谢将军和月舒公子不杀之恩。”
张红梅立刻退了出去,宗云风在看不见的地方给寒霜使了个眼色,寒霜也立刻出去了。
宗云风安抚月舒道,“你受惊了,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月舒知道宗云风从不会在他的房间里过夜,于是点头道,“我送你到门口。”
宗云风点头,月舒站在门口处看着宗云风的背影离开,她率先走了出去,叶流光起身跟在宗云风身后。
叶流光走出房间和站在门口的月舒擦肩而过。
月舒低声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叶流光的动作停住,他没听清楚,“什么?”
月舒的耳边在叶流光耳边持续响起:
“我被人看光了身子,不干净了,配不上将军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叶流光轻轻一笑,也低声说道:“幸好叶某还是干干净净的呢。”
月舒脸色铁青,“砰”的一声,房间门被重重关上,叶流光被关在了门外。
宗云风听见动静转身回头,眼神里带有疑惑地看向叶流光。
叶流光立马快步上前跟在宗云风身后。
宗云风问道:“怎么回事?月舒怎么生气了?”
叶流光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月舒公子往常里就是这样的吗?”
宗云风:“月舒平时脾气是大了点,人还是挺可爱的,你多让让他。”
叶流光心中刚刚升起的愉悦被宗云风一句话熄灭。
——
翌日清晨,西院的梅花依然高挂枝头,张红梅穿着朴素的麻衣背着一个包袱走出了西院。
走出将军府,张红梅回望大门。
门楣依然高悬着“敕造镇远将军府”匾额,门口的石狮也照样镇守在原地,一切都和来时一样,一切都和来时不一样。
张红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都怪她。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她曾经以为荣华富贵近在咫尺,现在才发现那不过是镜花水月,她看得到,却得不到。
张红梅顺着熟悉的青砖路回到了自己的夫家。柴门紧闭,门口落着些树叶,显得脏乱,以往她总是会把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
张红梅敲门,一道嘶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谁阿!”
张红梅知道这是公公的声音。
她朝里面喊,“爹,我是红梅,开门阿!”
里面没了反应,没过一会儿,柴门打开,一张衰老的脸出现在张红梅眼前。
“爹!”张红梅惊喜地喊道。
公公赵石却一脸惊吓,“你......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就立刻关上房门,阻止张红梅进屋。
张红梅一脸不解,伸手卡入柴门之前,毕竟自己年轻,公公年老,仗着一身力气,自己还是挤进了柴门。
“我回自己家,有什么不好?”张红梅一手撑着院子里的石桌,指节泛着青白。
“你走吧!”赵石说道,“我们家没你这号人!赵家祠堂的族谱早划了你的名!”
张红梅自认在家的时候孝敬公婆,即使丈夫去世,她也是尽心尽力给公婆们端茶倒水,侍奉二老晨昏定省,将家务收拾的井井有条。
为何公公说出这般话。
“爹,你为什么赶我走?”张红梅不可置信,她喉头涌着黄连般的苦涩
赵石也直说,“我已经把你给卖了,卖身契我都签了,你从此以后不再是我赵家的人了!你赶紧走吧!”
惊雷炸响在张红梅天灵盖上,她踉跄着扶住石桌,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她以为那卖身契是李大柱哄骗爹签的,没想到真的是爹自愿的!
“为什么啊爹!”张红梅又是疑问又是绝望,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尽心尽力侍奉的人居然把自己卖了!
赵石昏花的老眼看了一眼张红梅,“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哼!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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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三年,也不给我赵家添个一男半女,就是买只鸡回来!都该下蛋了!”
赵石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继续说道:
“即使不说这个,短短三年,你也克死我儿!我儿为了养你出去挣钱不小心跌入河中被淹死!你这灾星!扫把星!”
“我儿死了,他一个人在地下多么孤单啊!让你去陪他你也不去!”
“你说说你,你有什么用!”
赵石佝偻着身体,捶胸顿足,一手推在张红梅的后背要将她推出门外。
“滚!滚出去!要么你就去死,去陪我儿!”
张红梅整个人完全怔住,愣在原地,仍由赵石对她打骂推搡,她都一动不动。
“为什么!”张红梅突然大吼一声,惊住了赵石。
“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不要我!”
“三年里生不出孩子不是我的原因,是你儿子的原因!”
“他根本就是个废人!不能人道!我有什么错!”
“你儿子死了也是因为他要去那烟花柳巷之地找乐子,因为没钱被人给打了出来,伤口模糊了眼睛不小心跌入河中!我有什么错!”
“你儿子死了,还剩下你们两个老人,你们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不陪葬我有什么错!”
“我不想死!我不想去陪他,我想活着!我想要荣华富贵我有什么错啊!!!”
张红梅在赵石面前声嘶力竭地喊着,将心里的怨恨不解和疑惑统统喊了出来。
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世道对女子来说如此艰难。
她只是想活着而已,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将她推向地狱。
明明是上午的天空,一阵阴风吹过,云朵遮住了太阳,天上一声雷鸣,立刻阴沉了下来,是要下雨了。
“你有什么错?”赵石头推不动她,于是走到堆放柴火的地方拿起一根拳头粗细的木棍走了过来。
“身为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父死从子,你现在既没有儿子也没有丈夫,你既然喊我一声爹,我要去你陪我儿你不愿就是错!”
一棍落在张红梅的腿上,打得她立刻跪了下去,雷声一动,暴雨终于落下。
“身为女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没能给我赵家留个后,你无后就是错!”
又是一棍落在张红梅的背上,张红梅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身为女子,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你不能管不住我儿,让我儿去那烟柳之地就是错!”
一棍接着一棍,一句接着一句,三纲五常,礼义廉耻,条条都鞭笞在张红梅的背上。
“可是爹!”
“夫君他在青楼赊账被龟公打断了腿,是我典当了嫁衣去赎人。”
“守灵那日,您二老喘得像破风箱,是我冒着大雨去抓药。”
“是我,日日夜夜侍奉您二老成昏定省,这些......这些都不够吗!”
张红梅身体颤抖,声音也跟着颤抖,质问道。
“不够!”
一棍。
“不够!”
又是一棍。
“远远不够,我只要我儿!”
狠狠的一棍。
雨滴一颗接着一颗砸下,在青石板上炸开朵朵血花。
张红梅浑身脱了力般,软在地上。
原来无论她做什么都比不上她夫君......
赵石毕竟年迈,又是冬天又是下雨,打了几下也没了力气,随手扔了木棍,在扔下一句话,走进了房间躲雨。
“你早该去死。”
明明雷声轰动,这句轻若呢喃的话语还是被张红梅听得清清楚楚。
张红梅一手撑住旁边的石桌借力慢慢站立起来,她的脚下汇聚了一圈血色的梅花。
她看着紧闭的房屋,雨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知道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她转身走出赵家,关上柴门,她感觉不到疼痛,心里也没有悲哀,眼里一片麻木和漠然,她只是轻轻地对自己说,
“我不死,我要活。”
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余光照映出张红梅的双眼。
那是一双绝望之下迸发出生的希望的眼睛。
张红梅眼睛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25. 025
冬日的雨让人觉得沉闷,幸好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房间里角落的香炉燃着袅袅的烟雾,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床上的帷幔没有放下,寒霜在一旁忙碌着,床上的人不知昏睡了多久,此时悠悠转醒。
映入张红梅眼帘的是雕刻细致的床栏,身下是柔软细腻的被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打湿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背后的伤口有清凉之感,明显是被上了药。
“你终于醒啦!”一个圆脸少女满脸惊喜地在床边俯视着她。
张红梅隐约觉得这个女子有点眼熟。
“这是哪里?你是......”
寒霜立刻耷拉下脸,“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却又马上扬起脸来,任何负面表情在她脸上都不会超过三秒。
“我去告诉将军你醒了!”
“将军”二字传入张红梅的耳朵,将军......圆脸少女......
那日受罚的一幕又出现在脑海里,将军高高在上地坐着,她旁边站在的就是刚刚那个圆脸少女!
她是叫......是叫......寒霜!对了,寒霜姑娘!
将军的贴身侍女,寒霜姑娘!
那这熟悉的弥漫在空中的味道......
她......她又回到将军府了。
宗云风本就在不远处,寒霜很快将她带了过来,宗云风一进门就看见张红梅一脸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
“醒了?”宗云风双手背后,站在离床不远处的地方。
“将军......”张红梅双眼无神地看着上方,默默喊道。
张红梅叹了口气,“又是你救了我。”
宗云风本就耳聪目明,房间里又幽雅安静,这话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看着张红梅一脸失望的表情和语气,宗云风禁不住挑眉,“怎么?我救了你让你很失望?失望不是月舒救了你?”
张红梅听到此话,立刻从床上坐起,起身之间拉动了背后的伤口,伤口撕裂,痛得张红梅一声轻呼。
“将军误会了!”张红梅强忍着疼痛在床上坐起,看向宗云风,眼里满是焦急,生怕宗云风误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将军救我两次,我是对将军无以为报!”
“我之前对月舒公子的做法确实是不妥,请您代我向他道个不是,红梅是真心忏悔!”
总云风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告诉他的。”
“多谢将军。”张红梅谢道。
“将军大恩大德,我实在无以为报,将军不计前嫌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我却......我却给辜负将军的好意,实在不该!将军宽宏大量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和不足。”
“将军,只有你有什么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宗云风听完她的话,知道她这次是真心的。
宗云风:“你一介女子,我有什么需要你做的。”
张红梅一脸失望,泄了气力,是啊,她不过一介弱女子,要钱她没有,要力她不行,她堂堂大将军,到底会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呢。
张红梅苦笑,“我是个男儿就好了,若我是个男儿,又怎么会无法报答将军呢”
宗云风:“嗯,刚好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张红梅眼睛一亮,“是什么?”
“难道是让去丞相府当丞相小妾帮你收集证据扳倒丞相?”她满脸疑惑。
宗云风:“......”
“你想得倒还挺美,还是没放弃通过爬男人的床的方式享受荣华富贵?”
张红梅被吓得连连摆手,“将军,我才没有!”
“我刚才只是问问!”张红梅满脸涨红,反驳道:“还有......我当然知道男人靠不住,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女人要是只能通过容颜和身体依靠男人,那到了年老色衰之时,色衰而爱弛啊。”
“这种道理我岂非不懂。”
宗云风:“那你还........”
张红梅:“您是想说我勾引月舒公子吗?我......”
她咬咬下唇,终究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怕将军笑话,我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除了依靠男人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享受荣华富贵了,二是.......”
张红梅看看宗云风,“二是,月舒公子真的很英俊.......要是成了,我怎么说也不亏吧。”
宗云风:“你就不怕说这话我生气?月舒可是我的男人。”
张红梅耸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觉得就凭将军救我两次的气量,应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我的气吧,”
“更何况,您要是真生我的气,这一次也就不会救我了是吧。”
宗云风眯了眯眼,看向张红梅,张红梅一脸坦然地回望着她。
“刚刚你说女子能做什么......”
“我确实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而这件事情还非女子不可。”
张红梅从宗云风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诱惑。
张红梅:“是什么?”
宗云风:“你还起得来吗?”
张红梅当即掀开被子准备下地,“当然!嘶......”背上的疼痛提醒着她往日的屈辱。
“行,那你穿好衣服,我和寒霜在门外等你。”
宗云风说完走了出去,寒霜已经备着马车等在了将军府的门外。
寒霜看到宗云风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将军啊,她同意了?”
宗云风摇头,“还没有。”
惊得寒霜捂住自己的嘴巴,“那你还带她去看?要是她看了又愿意加入我们,这这个消息捅了出去怎么办?”
宗云风笑着看向寒霜,“我相信她不会。”
寒霜又问,“将军啊,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她不会啊,还有啊,为啥你觉得她适合去那么重要的位置啊。”
冬日的天空不知名的鸟类飞过,宗云风的目光跟随着鸟儿去向远方。
“因为她聪明,脑子活,还有向上爬的野心。”
“就这?”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人能够依靠,只能依附于我。”
“哦哦。”寒霜点头。
宗云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告诉寒霜,其实她看中的是她自我的觉醒。
女人生存于世,应当破除世俗枷锁,依靠自己!
————
张红梅虽然受了伤,但是动作依然麻利,没让宗云风和寒霜等太久。
三人上了马车,寒霜在前面驾车,宗云风和张红梅在温暖的马车里。
寒霜考虑到张红梅的伤势,没有把马车驾得太快,于是马车顺着青砖石板路慢悠悠地朝着城外出发。
越走,人越少,路越偏。
终于,寒霜在外面喊道:“到了!”
宗云风率先下车,张红梅随后,她一下车就看到一个偌大的庄子。
这个庄子在京城郊外,这里人烟稀少,隐蔽性很强。
“这是......”张红梅疑惑的眼神看向宗云风。
宗云风不回答,只是下巴朝庄子的方向点点,“进去了就知道了。”
张红梅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寒霜上前敲门,一个中年女性从里面将门打开,看到在外面的是寒霜和宗云风,立刻将门打开。
“是将军和寒霜姑娘!”中年女人热情的迎接她们进去。
张红梅甫一踏入庄子,晨露未晞的青砖地面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震颤。
她本能地攥住褪色的门环,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这震动竟比她小时候在朱雀大街上目睹士兵们入城时的金戈铁马更令人心悸。
碎金般的晨光刺破薄雾,将百步外的场景劈进瞳孔。
她的眼睫不受控地颤动起来:绯色束腰下翻飞的皂色绑腿,青铜剑脊折射的冷光,以及此起彼伏的、裹着汗水的清叱。
兵器相撞的铮鸣与皮靴踏地的闷响织成密网,将她的呼吸勒成断续的喘息。
“这是......”喉间涌上铁锈味,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气。
“寒梅营。”宗云风的声音裹挟着兵器破空声传来。
年轻的将军双手背后,轮廓被朝阳镀成金边,“用绣花针的手,同样握得住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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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红梅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些旋身劈刺的身影里,分明晃动着邻家小妹含羞带怯的眉眼,此刻却淬成了出鞘的锋芒。
她突然想起以前路过书院时,那些书生议论"妇人生来气弱"的嗤笑,此刻竟被眼前腾起的尘烟呛得失了声息。
当最后一记鼓点砸落,百名女子齐刷刷收势。宗云风抬手示意间,张红梅看见他手腕上交错的新旧划痕——像极了那些姑娘们束胸布下隐约的淤青。
她看向她。
宗云风的身形虽然站在方寸之地,但是挺立于天地之间。
她的眼神透着满意和骄傲,就是那一刻,张红梅觉得或许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将军,大魏朝的第一个女将军,将会带她们女子走入创造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我愿意加入!”张红梅抑制不住胸腔中的激动,昂首回答。
宗云风的视线从女子士兵们的身上收回来,看向张红梅,“当真?”
“绝无戏言!”
宗云风:“你可知道加入寒梅营意味着什么?”
宗云风:“意味着只有凭借自己的双手,自己的拳脚,自己的毅力才能向上爬。从此以后,再没有爬男人床的捷径。”
张红梅脸色微微泛红,直到这是在提醒她,她肯定道:“呸!男人不过都是些王八蛋,谁乐意爬他们的床了!”
“要是这世间给女子其他的活路,谁愿意去干那事儿啊!”
“而将军您!给了我指了另一条明路!管他是康庄大道还是羊肠小道,我只知道,靠我自己走出来的道我才是唯一的道!”
宗云风赞赏的点头,“很好。看来我带你过来确实没有错。”
“现在寒梅营由我直率,但是你知道的,我公务繁忙,还要经常出去打仗,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管理寒梅营,所以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张红梅瞪大了双眼,连连摆手,“我......我只是一个妇人,我不行的啊!”
宗云风:“红梅,我相信你,我看人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
“那我也不会武功啊......”
“赵夫子会教你。”
“赵夫子是?”
寒霜看着张红梅呆呆的样子,好心地解释道,
“赵夫子就是刚刚给我们开门的人,她是将军特意给你们请的女夫子,武功可好了,以后跟着她好好练就行了。”
张红梅傻傻点头,晕乎乎就答应了,“这样啊,那好吧。”
“行。那你就安心地待在这里好好训练吧。”宗云风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在张红梅面前停下。
“哦,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寒梅营不比朝廷的正规军队,俸禄什么的会比他们少一点。”
张红梅还沉浸在自己即将当官的喜悦之中,胡乱应道,“哦哦。”
“嗯?”
“将军您说什么???”
“不是正规军队???”张红梅瞪大了眼睛看着宗云风,凑到宗云风的耳边,一手遮住嘴巴,小声说道,“您要造反?”
宗云风摇头,“不是。”
“我从没有过造反之心,我只希望我大魏女子有朝一日能同男子一样,征战沙场,奋勇杀敌。”
“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情,男子可以做的,女子也一样可以做!”
张红梅下定了决心,“将军,就凭你这句话,我跟定您了,即使没有俸禄我也干!”
“另外,我准备换个名字,既然新的人生开始了那我也要用新的名字开启我的新人生。”
“我以后就叫梅雨吧!”
宗云风:“梅子黄时雨,好名字,和寒梅营也很搭配。那你好好在这里训练,我先走了。”
“嗯!”
宗云风走之前,对着开门的赵姐说道,“另外,赵夫子,不用给梅雨发俸禄了,她刚刚自己说的她不要。”
梅雨:“?”
奈何人已经走远,大门已经关上,任何声讨正主都听不见了。
梅雨看着已经关上的大门,耳边又传来清脆的女子的震喝之声,她转过身看着在众人心中脆弱不堪的女子们手持刀枪,有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从心底深处迸发出了一种激情。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26. 026
“圣旨到!”
一声尖细的嗓音打破了将军府的宁静。
宗云风正在西院练武,匆忙换下了打湿的衣服前去大堂接旨。
宗云风到堂屋时,众人都已经在大堂严阵以待,就等着她这个当家的来带领她们接旨了。
来传旨的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周芳。
宗云风上前作了一揖,“周公公。”
周芳笑着回礼,“将军不必如此多礼,准备好了就接旨吧。”
宗云风一跪,身后的将军府的众人包括宗夫人、月舒、叶流光等一干人等皆悉数跪地。
周芳打开圣旨,清了清嗓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爱卿宗云风,平定大凉有功,勋绩彪炳,劳苦功高,特赐黄金万两,锦缎千匹,以彰其功。朕念爱卿云风成婚在即,事务繁多,不宜劳累过度,故命你将虎符交由定国公,专心准备成婚事宜。钦此!”
周芳将金灿灿的圣旨一收,宣读完圣旨,他就是奴才了,连忙高举圣旨等着宗云风接旨。
谁知宗云风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宗将军,接旨吧。”
大堂寂静无声,跪在地上的奴才丫鬟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没有人回答,周芳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宗云风,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将宗云风的上下半身一分为二,下半生在阳光之中,上半身在阴影之中。
周芳看不清宗云风的表情,只能再轻唤一声,“宗将军接旨吧。宫里的事儿还多着呢,皇上那儿可片刻离不得奴才,还等着奴才回去呢。”
宗云风这才动了动,声音平淡无波,双手高举,“臣宗云风领旨。”
“对了,皇上特意给了口谕,说黄金万两绸缎千匹都抵不上将军平定大凉的功劳呢,皇上说您还可以向他讨一个赏赐呢。”
听到此话的叶流光耳朵一动。
宗云风:“多谢皇上。”
周芳将圣旨交到宗云风手上,“听闻将军在回京路上偶遇真爱,真是恭喜将军了。”
宗云风从地上站起来,拍拍不存在的灰尘,接过圣旨,“公公取笑了。快要正要,不若吃过午饭再走?”
周芳推辞,“不了,宫里还有等着奴才回去呢。”
“那云风就不多送,公公慢走。”
一阵寒暄之后,周芳走出将军府立刻上了马车直奔皇宫,绝不多待一秒。
这将军府,看着是盛宠,实际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
三天前,万寿宫。
冬日寒冷,哪个宫殿都是门窗紧闭,生怕透了一点冷气儿进来。
唯有景宣帝日常居住的万寿宫,开着几扇窗户。寒风一吹,将悬挂着的帷幔吹的微微晃动,加上袅袅的烟气从香炉中缓缓上浮,倒真有几分“仙境”的味道。
堂前供奉的是道家三清的画像,房间中间摆着一个金丝蒲团,蒲团上的人大冬天的身着外袍坐在蒲团之上静心打坐。
此人正是耽于修炼长生之道的景宣帝。
景宣帝此刻正在打坐,周芳守在门外,按照规矩,此刻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不能来打扰他的。
丞相苟云刚走到万寿宫门口,就听见景宣帝呼喊周芳的声音。
“周芳。”
周芳伺候景宣帝多年,当然知道这是景宣帝打坐完毕他需要进去打扫。这是历来的规矩。
周芳给苟云使了个眼色,端着早就准备好的面盆和帕子,转身进去了房间。
“皇上,奴才来了。”
周芳进来的时候,景宣帝已经从蒲团上起身在房间里踱步了。
周芳手脚利索地将帕子拧干水分,把景宣帝坐的蒲团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他擦干净了蒲团,这才禀报道,“皇上,丞相求见,在外面等候您多时了。”
景宣帝刚打坐完毕,心情大好,平常不轻易见大臣的规矩也打破了。
“宣。”
“是。”
周芳端起铜盆,躬身退下。
走到门外,看着丞相,“苟丞相,皇上宣你了,快进去吧。”
丞相笑着捋捋胡子,将一块质地上好的玉佩塞进周芳的手中,“多谢周公公。”
周芳推辞道,“苟丞相这是哪里的话,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我说的是多谢周公公告知我皇上打坐结束的时间,免得让我这把老骨头受天寒地冻之苦啊。”
听到这话,周芳推辞的手往回收了一点,苟云趁机将周芳的手推回去,“公公收下便是。”
周芳也不再继续推辞,将玉佩塞进自己的怀里,“与人为善嘛,更何况丞相肯定是有军国大事要禀报,当然是国事为重了。”
丞相乐呵呵,“公公明理。”
“丞相请进。”
苟云推开大门,“臣苟云拜见皇上。”
明明没在外面站多久,苟云说话的时候上下牙齿竟然在打颤。
“平身。”景宣帝的声音传来。
透过朦胧的帷幔,苟云找了一会儿,才发现景宣帝居然站在窗户旁边吹冷风。
吓得苟云一惊,连声道,“皇上身上担着我大魏朝的社稷,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边说,边打冷战,因为窗外又吹来一股冷风。
景宣帝声音浑厚,笑声传出,“丞相竟然如此之冷,我倒觉得身体发热呢!”
“皇上乃天人之姿,又修炼长生不老之道,身体自然不是我们寻常人所能比的。”
景宣帝听得高兴,背着双手慢慢从窗边踱步过来,变戏法似的,伸手在苟云面前一抓,掌心居然出现了一颗小小的红色丹药。
“吃了它,你便不冷了。”
苟云刚刚站起的身子又立马跪下,“臣何德何能,能得皇上的仙丹赏赐。”
景宣帝:“少废话,吃了它。”
苟云立刻接过,当真景宣帝的面不用水吞服了下去,顿时觉得一股热气从体内升起,确实不冷了。
苟云一脸惊奇,“仙丹奇妙,皇上的长生不老之道必定大有所成。”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吧,你来找朕有什么事?”
苟云:“臣是来恭喜皇上的!”
景宣帝:“哦?什么好事?”
“宗将军不日便要成婚了!”
“......”
景宣帝端坐于蒲团闭着双眼,半响才回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苟云惊得一身冷汗,“臣是恭喜皇上啊!”
景宣帝:“何喜之有?”
“大凉这次被平定,大大鼓舞了我魏朝的士气。宗云风纵然有功,但是自古以来都怕武将功高盖主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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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她一回来上天便降下了瑞雪,民间舆论都向着她,总的来说,这不是好事啊。”
“不得不防啊,皇上。”
景宣帝睁开了双眼,眼睛里闪着精明,看向苟云,“那你说该当如何?”
苟云深吸一口气,“臣以为宗云风成婚是好事啊。宗云风一个女儿身,正好在家相夫教子,做些女儿家该干的事情。不该保留她的军权,让她去战场上打打杀杀。”
“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更何况,近年来,连年征战,国库空虚,赋税加重,百姓苦不堪言,大凉又已经平定,正好借此机会让我大魏修生养息。”
景宣帝看向窗外,点头,“有理,准了。”
苟云:“皇上圣明!”
——
将军府。
除了宗云风,每个人都很高兴。
宗夫人身体不好,不宜在外面久呆,宗云风扶着宗夫人回到自己的东院。
接到圣旨,宗夫人很高兴,回东院的路上精气神都好多了许多。
宗夫人笑着说道,“皇上真是厚爱我宗家啊,云风,你也算是继承了你父亲的遗志,保家卫国,平定大凉。”
“你父亲死之前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他没有消除大凉隐患呢。”
“真好啊真好啊,大凉平定,而你也要成婚了。你父亲的心愿和我的心愿都了了啊。”
宗夫人一路碎碎念叨着到了东院门口,才发现身旁的人比以往沉默了许多。
“云风?”宗夫人转头看向她。
“你怎么了?”
母女多年,血肉至亲,宗夫人最是了解宗云风不过,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女儿兴致不高。
冬日万物凋零,饶是喜欢侍弄花花草草的宗夫人的东院也没什么可以欣赏的景色。
宗云风看着肃杀的东院,目光沉沉,“母亲您很高兴?为什么?”
这话问得莫名。
平定大凉,皇上赏赐,女儿成婚,哪件都是好事,为什么不高兴?
“你是不是糊涂了?”宗夫人又说了一边,“你父亲和我的心愿都完成了,怎么不高兴?”
“母亲是不是漏听了一句?我的兵权被夺了。”宗云风语气淡漠,细听却能听出怒意。
“你母亲我还没到老眼昏花,耳不聪目不明的那个地步!”
宗夫人今日心情好,也不计较宗云风的冒犯。
她以为是宗云风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手握军权,一打完仗就被皇上夺走军权,恼皇上有卸磨杀驴之嫌。
于是安慰宗云风道:
“风儿啊,皇上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可能也是怜你一个女儿身整日地在军营里啊,战场上啊干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吧。整日和那些糙汉子们混在一起像什么话。”
“我看皇上这样做是对的。”
“你也要成婚了,以前那些出格的事情,什么和朋友出门喝酒玩乐都可不能再做了啊。”
“女儿家,行为自该端庄优雅,做个淑女,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才是。”
“我看姑爷长得一表人才,你看什么时候能帮他谋个一官半职,你再生两个娃娃,给我们将军府添个人丁,我也算是如愿了。”
宗云风背着身后的手攥紧了拳头,她感受到了背叛,赤裸裸的背叛。
一种锥心的疼痛在她的心脏里晃荡开来。
27. 027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炸飞的碎屑洒在将军府门口遍地都是,将军府门口烟雾缭绕,人头窜动。
“将军府有什么喜事啊?”一个衣着富贵、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在人群里问道。
路人侧目,“这你都不知道,宗将军今日大婚啊!”
“什么???”小公子非常惊讶,“她要成婚了?谁是她夫君?”
“嗯......不认识。”路人答道。
魏玄松了口气,行,不是顾行止那小子就行。
“听说是她打完仗回京的路上遇到了,两人一见钟情呢。男方无依无靠,宗将军养着他呢。”
“真是羡慕啊。将军那么好看,又武功高强,还能保家卫国,要是我也能入赘到将军府就好了。”路人用羡慕的语气说道。
魏玄看了眼路人的长相,说道,“有时候不能光看别人的长相,也要看自己的长相。”
路人不服,反驳道:“你小子,我难道还称不上玉树临风度翩翩?”
魏玄看着路人坑坑洼洼的大窝瓜脸,沉重道,“不知道你是对玉树临风有误解,还是对风度翩翩有误解,回家好好找找镜子吧。”
路人撸起袖子准备干仗,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快看,将军和她的新夫君要出来了!”
路人和魏玄的视线一同朝将军府门口看去。
只见宗云风身穿一身红色锦袍,头发用一根同色的丝带扎成马尾,她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骑行时身形微微晃动,身后的头发在空气荡起英气的弧度。
接着朝旁边看去。
一个样貌英俊非常的男子骑着马走在她的身侧,两人双手牵着红色的绸缎大花,后面跟随着敲敲打打的队伍。
最后叶流光还是决定骑马吧,被认出来就认出来,他豁出去了。如女子一般坐在轿子里实在是......
将军府的两个新人带着成婚队伍在黄昏时刻绕城一圈就简简单单的结束了。
再回到将军府门口时,宗云风看向叶流光苍白的脸,关心道,“你的身体还好吗?”
今日大婚,流程繁琐,叶流光身体本就不好,也不知道寒霜针对叶流光的病症有没有研制出一些缓解的药来。
叶流光永远是那是风轻云淡的样子,朝宗云风点头,“多谢将军关心,还好,我还能坚持得住。”
只有夏昭听闻此话在心里替自己的主子愤愤不平,哪里好了,本来主子因为中毒身体就差,成婚又事务繁忙,大冬天的还绕城转了一圈。
怎么宗将军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嗯。”
宗云风翻身下马,走到叶流光的马前,伸出手静待。
他看着宗云风伸出的手,默了一瞬,伸出自己的手牵住宗云风的手,借助她的手臂力量翻身下来。
宗云风握住叶流光的手有些意外,一个皇子,手竟然还不如月舒的手柔滑细嫩。
“一拜天地。”高昂的声音响起,宗云风和叶流光两人对着门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叶流光现在无父无母,宗云风又只剩了一个母亲,于是要拜的高堂也就只有宗夫人一人。
宗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叶流光站在堂下的样子,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眼角洋溢出激动的泪花。
他们二人又对着宗夫人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宗云风和叶流光相对而站,目视着对方。
四周声音嘈杂,宾客众多,大家都热闹似地看着站在站在大堂中的两个人,叶流光此时却感觉周围寂静无声,眼里只有站在他面前的宗云风。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怎么变。
不,她变了,脸上的幼态减少,脸部线条变得明朗,常年征战沙场,身上多了一股锐利之气,眼神里不再有少女时的天真,多了些幽深。
叶流光此时有一种眩晕之感。
曾经他在大魏皇宫里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那时不时来找他的小宫女。
宫里的太监不给他吃食,或者给他都是一些剩菜剩饭,小宫女扎着两个小丸头,会愤怒地双手叉腰说要给他报仇,还会在下一次来的时候给他带来吃食。
有时候是冷掉的馒头,有时候是碎掉的糕点,还有一次是新鲜的、热乎乎的鸡腿。
她像个小贼一样笑眯眯地说道,这是公主赏给她的,她舍不得吃给他留着呢。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她不是宫里的宫女,是尚阳公主从文武百官的孩子中选进来的陪读,是当朝将军宗峰的女儿,宗云风。
是带着铁骑踏平他大凉国土的人,是逼迫他父皇交出自己给魏朝当人质的人,是他大凉人民、他父皇,他自己都恨透了的人。
他也恨她。
他曾经也想过趁着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杀了她。
可是......
“叶怜?”小宫女歪着头看着他仔细咀嚼他的名字,那软糯的声音一出来,他又怎么舍得。
“你叫叶怜?啊......你真的好可怜啊。”
彼时他被当作大魏和大凉两国停战的信物送到魏国当质子。一个敌国质子,魏朝皇宫里的人能怎么待他。
无非是动辄拳打脚踢,使唤他做些脏活儿累活儿罢了,经常不给他吃饭罢了。
其他也还好,总归要留着他的命的,毕竟他迟早要被还回去,要是死在魏朝皇宫那才又是一场纷争。
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他身上脏兮兮的,又瘦骨嶙峋,吃不饱饭,在眼前这个面容精致,衣着绸缎的小宫女面前自然是可怜的。
小宫女怜惜地看着他,并且答应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会给他带来更多更好的食物,让他不要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又怎么舍得。
小宫女说要带他出宫看京城的灯会的时候,他又怎么舍得。
小宫女说等她长大学会了武功保护他不让他再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又怎么舍得。
他小时候,小时候的宗云风就给他提供吃食。
他成人后,又由成人后的宗云风给他找解药。
叶流光心里苦笑,他这一生都和她有牵扯。
宗云风啊宗云风,我这一生欠你的恩情,何时能够还完?
“叶流光?”
思绪瞬间拉回现实,小宫女瞬间变成穿着婚服的宗云风站在他的面前,面带担忧地问他,“你怎么走神了?该夫妻对拜了,是不是太累了?”
“太累的话,我们就简化这些仪式,让你回去休息。”
叶流光这才回过神,摇头道,“没有,我可以。”
“好,那就对拜吧。”
叶流光双手作揖,对着宗云风拜了下去。
既然你的目标是抵御大凉,保家卫国,那我就将整个大凉江山送给你,还你的恩情吧。
——
两人拜完堂之后,叶流光由夏昭带着回到了西院新房,宗夫人体力不支,也早早回了东院休息。
只有宗云风一个人招揽剩下的宾客。
其实也没多少宾客。
本来分发给各个同僚的请帖数量足以让宗夫人准备了好几大桌酒席,没想到圣旨一下,居然连一桌都没坐满,收到请帖的人都只象征性的送来了贺礼,人却不到。
世态炎凉,可见一般。
宗云风拎酒壶和坐在一旁的尚阳公主对饮。
尚阳公主不解,“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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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成婚了?怎么还被父皇把军权给卸了?”
提出两个问题,尚阳公主给自己到上一杯饮了下去。
宗云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第一个问题,想结就结了呗。”
一口饮下,“第二个问题,丞相去皇上那里告我状了吧,多半是说我功高震主又是个女子什么的,劝皇上把兵权给了定国公。定国公估计也不知道这件事。”
尚阳公主点点头,“我估计是,你看顾行止今天那小子都没来呢。多半是愧疚。”
宗云风回想了一下,好像今天是没看见他,“不至于。”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现在没了兵权,不就和待宰的羔羊一了么,丞相和太子他们会放过你?”尚阳公主担心。
宗云风耸耸肩,“不怎么办,等着呗。”
尚阳公主问,“等什么?”
宗云风不回答,尚阳公主知道她向来有自己的想法,便也不追问。突然,尚阳公主靠近宗云风,疑惑地捏起宗云风衣服的一角,问道,“方目纱?你居然用方目纱做嫁衣?哪里来的方目纱?今年方目纱紧缺,连我都没有。”
宗云风摇摇头,“不知道,都是月舒准备的。”
“月舒......”尚阳公主若有所思,“对了,你欠我的钱怎么时候还?父皇不是赏赐了你那么多?”
宗云风:“......”
当年赎月舒的时候没那么多钱,她朝公主借的。
宗云风痛心疾首地摇头,“公主你别说了!皇上的赏赐都还没到呐!现在国库空虚,南方发了大水,北方出了干旱,文武百官的俸禄都欠着不发,我的赏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
尚阳公主:“......倒也是。”
“丞相和太子一党贪墨众多,搞得民不聊生,硝烟四起,父皇也不管管,就天天在他的宫殿里修长生不老之道,我看这魏朝啊......”
宗云风立刻制止,“公主慎言。”
“好吧,那我就说能说的,你什么时候还我钱。”
“......”
宗云风不答,只一味地饮酒,这时一个身影毫不顾忌地从墙上翻过,然后走了过来。
以前魏玄偷溜出宫,就是通过这个方法来找宗云风的,将军府的人早已经习惯了。
“宗云风!你成婚了也不告诉我!”
尚阳公主正想嗤笑,这人谁啊,人家成婚还要告诉你?
待来人走进,看清楚面容时,她不说话了。
原来是她那个痴迷宗云风的弟弟魏玄啊。
自从魏玄有一次来到她宫中看到她的这个陪读宗云风之后,他就有事没事儿往她宫里跑。
她劝阻了好几次,一是这样的行为不合适,二是他们俩身份不合适。
魏玄倒是听进去了,改成出宫去将军府找人了。
魏玄这话,问得着急,旁人听来便有了些苛责的味道。
宗云风也听到了这句话,看向魏玄反问道,“敢问六皇子是我什么人?我成婚和六皇子有什么关系。”
魏玄被噎住,确实.....
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宗云风本就不像看上去那么风轻云淡,被丞相摆了一道,心里本就不爽。成个婚还被人质问,她早就想爆发了,奈何尚阳公主一直在。
她虽从小在尚阳公主身旁陪读,但是毕竟尊卑有别,现在来了个免费的出气筒,她正愁没地方出气呢。
宗云风冷笑,“六皇子想说喜欢我?”
喝了酒,又在气头上,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有什么就说什么。
魏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她怎么知道的!原来她早就知道!
28. 028
“那我问你。”宗云风灌了一口酒,“你既然说喜欢我,那你可知皇上夺了我的兵权?”
魏玄大惊,“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宗云风冷笑一声,“还能怎么回事,政敌之前相互倾轧,我坏了丞相的好事,丞相现在在我身上找场子呗。”
“你既然喜欢我,那为何当初我让你去争夺太子之位的时候你不去?”
魏玄立刻回答,“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愿意卷入权力斗争当中!”
“你不愿意?”宗云风冷冷地看着魏玄,“是啊,你不愿意。”
“所以别人当了太子,又因为我们是同党,现太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我们连带着被当成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夺了我的兵权,下一步就是夺我的性命!”
“而这完全是因为我们拥护的你在太子之位的争夺上失败了!”
魏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他由皇后所出,是景宣帝的嫡子,魏朝向来立嫡不立长。太子之位本是他的囊中之物。
但是他天性爱自由,不愿意一辈子被困在深宫之中,于是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人。
他这一生不过是想和宗云风一起浪迹天涯而已。
没想到,他居然害了她!
魏玄看向宗云风,目光灼灼,“我不会让别人害了你的!”
宗云风苦笑,“六皇子啊六皇子,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吗?没有权力附加的承诺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
宗云风再次饮酒入喉。
“你又说喜欢我,那我问你,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为了我去争夺太子之位呢,为什么不愿意为了去争夺权力呢?”
“你连这些都做不到,谈什么喜欢我!”
“不仅如此,因为你的喜欢,我还有性命之忧,这样的喜欢,我不要也罢!”
魏玄身形摇摇欲坠,他从少年便开始萌发的喜欢,竟然被人弃如敝履。他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我现在就回去求父皇收回成命!”说完就要走。
“站住。”宗云风淡淡的一声站住,魏玄便立刻停下来脚步。
尚阳公主在一旁看得咋舌,她还叫自己要慎言呢,看看她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每一句流传了出去都是砍头的话。
看来真是喝醉了。
“别胡闹了。”宗云风说道。
魏玄转身,眼睫微颤,“我没有胡闹,我想要帮你!”
“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你想想让一个天子朝令夕改吗?”
魏玄沉默了。
生于皇家,他当然知道皇家的威严不可侵犯。
“那怎么办。”他耷拉着肩膀,语气沮丧,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无助。
“等着吧。”
尚阳公主:“???”
怎么又是这句话?到底在等什么啊!
“奥。”魏玄乖乖答应,走到宗云风身旁坐下,抢过她手中的酒壶就对饮一口。
“咳咳,嘶!好辣!”魏玄被呛得咳嗽。
宗云风无语:“你又不能喝酒,你这是干嘛。”
“我想尝尝你手里的嘛。”魏玄委屈。
想到她嫁了人,他又保护不了她,内心更是郁闷。
“祝你新婚快乐。”魏玄闷闷地说。
他还是祝福她。
“嗯。”宗云风应到,“天太晚了,早点回去吧,顺便把公主一起护送回去。”
“奥。”
“我走了,回去注意安全。”
“奥。”
尚阳公主看着自家从小桀骜的弟弟在宗云风面前乖顺的样子,不禁感慨宗云风训狗真是有一手啊。
宗云风站起身往自己的西院走去,“我也走了。”
“你去哪里?”魏玄问。
“新婚之夜我能去哪里,我去洞房花烛啊。”
这话一出,尚阳公主不敢想自己家的弟弟会是什么反应,结果等了半天,他居然没说话?
夜已经深了,魏玄站在那里,寒风萧瑟,一身的落寞。
尚阳公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宫吧。”
——
叶流光穿着婚服坐在房间里,看着桌子上的两杯酒眼神幽暗。
夏昭:“公子,洗洗睡吧,将军她去月舒公子的房间里了。”
灯光昏暗,他当然知道她今晚不会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他也不曾期待过新婚之夜,可是他想和她喝了这杯酒。
以前在大魏皇宫,小宫女来找他玩耍时,她们总是扮演过家家的游戏。
公主身份尊贵不会和她玩儿,宫里的太监宫女更是不会讨好一个小小的公主陪读,只有他,没什么事做,没什么身份之别,没什么需要讨好的人。
所以她总和他玩。
她会在他手里塞一个空空的酒杯,自己拿着一个空空的酒杯,强迫着他玩喝交杯酒的游戏。
她然后说喝了交杯酒,她们就是夫妇了,她以后会成为将军,保卫大魏的子民,保护他不受人欺凌。
彼时她还不知道是敌国的皇子。他也没有勇气告诉她。
现在......
叶流光端起酒杯,将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原本该是宗云风的那杯,他也一并饮下。
没关系,终归她们是成婚了。
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妻子了。
——
月舒穿着那条红色的山河裙不安地坐在床榻之上,将军答应过他会来的,他相信将军。
门开了,月舒透过床边的帷幔看到一个身影走了过来,他开始心跳加速。
来人一步一步的靠近,月舒的心跳也一下一下地咚咚跳着。
“将军......”
一双温热的手覆盖在月舒的双眼之上,黑暗顿时涌了上来。
“嘘......”宗云风凑到月舒耳边说道,热气喷洒到月舒的脸颊上,他好像问道了宗云风身上风雪的味道还带着浓烈的酒的醇香。
“月舒别说话。”
宗云风压低声音说道,“叶流光在隔壁屋子,我们悄悄的不让他听到。”
月舒羞涩地点点头。
他不由自主地听宗云风的话,却不想在这将军府里,她才是说了算的那个人。
月舒坐在床榻之上,宗云风站在月舒面前,烛火跳动,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月舒。
“月舒真的穿了这条红裙?”
“嗯。”月舒的手攥紧了裙子的一角。
这条裙子宗云风穿着合适,月舒穿着却有一点紧了。他毕竟是男人,骨架天生大些,这裙子裁剪得又是适合女性曲线的样子,因此他的袖口、腰部等地方被绷得紧紧的。
而此时此刻,月舒的里面什么都没有穿,全身上下只有那一件裙子。
“将军忘记了吗?是将军让我这样穿的。”月舒的睫毛上下扇动,摩擦着宗云风的手心。
“嗯......”宗云风脑袋晕晕的,她不得不承认今天招待宾客酒喝多了确实有点儿醉意。
“记起来了,我让月舒穿着这条红裙子等我对不对?”宗云风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地抚摸月舒的头发。
月舒的头发顺滑,让她爱不释手。
“真乖。”宗云风亲亲低头吻在了月舒的头顶。
仅仅一个吻,就让从头到尾月舒浑身颤栗不已。
上次,他喝醉了酒,很多感官有点迟钝,此刻他完全清醒,他才知道自己对宗云风的爱抚有多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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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温热突然离开,月舒迷蒙地睁眼,发现宗云风走去外面拿了一壶酒进来。
“将军......”月舒楚楚地看着宗云风。
“来,今天是个好日子,怎么能不喝酒?”说着,又站在月舒面前,一手抬起他的下颌,一手高举酒壶,将酒水倒入月舒的口中。
“唔......”
辛辣的烈酒突然涌入喉头,月舒蹙着双眉,眼睛不自觉地闭上,被迫地承受着宗云风的行为。
“将军......咳咳!”
忍耐到一定程度,月舒开始不适,身子不自觉地后退,双手却楼主宗云风的腰肢。
“不要了,将军!”
已经晚了,酒液顺着月舒的喉头流下,胸前和腹部都打湿了一片,薄如蝉翼的山河裙顿时变成透明状紧紧地贴住了肌肤。
“不要?”
宗云风伸出手指擦去月舒脸上的酒液,“你不想喝酒?”
不等月舒回答,便自顾自的将手指伸出自己口中,月舒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爆红,刚刚还在他脸上的酒此刻已经进入了宗云风的嘴里!
“喝!我喝!”月舒此时此刻那还管酒辛辣与否,抓住宗云风的手,借着她的手将酒壶里的酒倒入自己口中。
宗云风看着月舒的样子,脸上扬起了笑容,轻柔地抚摸上月舒的脸,“真乖,月舒真乖。”
几大口烈酒下肚,几乎是瞬间,月舒脑袋开始变得晕晕乎乎的,眼前的宗云风开始有了重影。
“将军......”月舒看着眼前晃动的身影,试图动手抓住,“将军你在哪里!”
宗云风看着月舒傻乎乎的样子一笑,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将人按进怀里。月舒扑了一个满怀。
月舒的酒量,她还不知道么,一杯就倒。
月舒紧紧地抱住宗云风,傻傻地呓语,“嘿嘿,将军,抱住将军了。”
宗云风一手摸着月舒的长发,一边轻轻地问道,“月舒?”
“嗯?”
“你喜欢我吗?”
“喜欢?月舒喜欢将军。”月舒在宗云风的怀里嘟囔道。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月舒:“嗯嗯,月舒肯定如实回答。”
“制作嫁衣的方目纱哪里来?”宗云风此刻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方目纱?”月舒使劲地回想,说道:“采蝶轩送来的。”
“采蝶轩为什么送这么珍贵的料子到我府上用来制作嫁衣?”
“嗯......因为......”月舒又傻乎乎地笑了,“因为将军要穿啊,将军的衣服自然要用最好的料子!”
“......”宗云风一愣,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你和采蝶轩是什么关系?”
“我是......我是采蝶轩的老板。”月舒越说声音越小,宗云风不得不弯下腰凑到耳边仔细地听。
难怪,她就说那日去采蝶轩掌柜的态度不太对劲,实在是太过毕恭毕敬。
她早听尚阳公主抱怨,京城里的采蝶轩仗着自己做垄断衣服的生意,店铺里的伙计们对着贵客也不惯惯着。
有一次她明明都在店铺里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说要一匹方目纱,掌柜的非说那方目纱是给老板自己留的,除了进贡到宫里的,其余一率不对外售卖,要是她真的想要,就让皇上从进贡给宫里的那些方目纱里赏她,给她气得够呛。
月舒趁着醉意,此刻看着眼前的人也动了些大胆的心思,他双手搂住宗云风的脖颈,自己对着肖想已久的脸庞就凑了过去。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宗云风按住月舒。
月舒皱了皱鼻子,非常不满,双眼一闭靠在宗云风怀里不说话了。
29. 029
宗云风:“......”
“月舒?”宗云风试探性地喊道。
她明明看到月舒的眼睫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可他就是不回答。
宗云风捏住月舒的下颌,迫使他抬头,月舒吃痛睁开眼睛看向宗云风。
“怎么不说话?”宗云风问。
月舒支支吾吾地委屈道,“将军骗人。是个骗子!”
“我怎么骗月舒了?”宗云风不解。
“将军说好回答一个问题亲我一下的!”
“......”
这小子喝醉了自己脑补了什么剧情。
“将军不亲我,我就不回答问题!”
“......”
居然还会威胁人了。
宗云风无法,只好在月舒的脸上轻点了一下。
“这下可以回答问题了么?”
月舒不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傻笑。
“你和明月楼是什么关系?”
月舒歪着头想了想,“明月楼......是我的,嘿嘿。”
宗云风目光一凛,月舒也是明月楼的老板?
“你是明月楼的老板?”
“嗯嗯!”
宗云风“呵”了一声,他才是骗子才对,自己本来就是明月楼的老板,自己给自己赎身不是很简单么,居然坑她那么大一笔钱。
明月楼、彩蝶轩都是月舒的产业......
“江南首富月如眠是你什么人?”
月舒不回答。
宗云风:“......”
明明都喝醉了还记得那么清楚。
宗云风无奈再轻点了一下。
月舒“嘿嘿”地笑着回答,“是我母亲。”
难怪了......
将军府的开销巨大她一直知道,这开销所用之处并非她将军府奢靡浪费,而是她养的寒梅营。
寒梅营的女子多是无儿无女,无依无靠之人,一个女子在这世道根本无法立足,于是她就将她们收留了下来。
这几年国库空虚,丞相太子上下等一众官员贪墨居多,她的俸禄及一干赏赐等都没发下来,单单依靠家里的田庄铺面收租根本不足以支持寒梅营的运转。
她前不久从翻了府里的账本才发现府里的资金缺口居然都是月舒在补贴。
原来月舒是月如眠之子,那方目纱、月舒补贴给将军府的资金来源就一切都说的通了。
宗云风怜爱地摸了摸月舒的脸,不知道这个人居然在背地里默默地做了这么多。
顺着往下,摸到一手湿润,原来是刚刚给他灌酒是打湿的衣服。
宗云风暗暗唾弃自己真不是个人。
“衣服打湿了冬天容易感染风寒,我们把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宗云风说着就上手给月舒脱衣服,谁知刚刚还热情开放的月舒此刻却捂紧了自己的衣襟。
“怎么了?”
宗云风此刻无比耐心,“穿着湿的衣服会生病。你难道想让寒霜给你开方子?”
月舒向来不喜欢喝药,味苦,平日里看到寒霜都绕道走。
“不要......”月舒瘪嘴,“月舒不要吃药。”
“那就把衣服脱了。”
“月舒也不脱衣服。”
再好的耐心此刻也被月舒耗尽,更何况她本就不是有很多耐心的人,刚刚只是的耐心也多是因为对月舒感到愧疚而已。
“为什么。”宗云风的语气冷了下来。
月舒尽管此刻醉着,却也感受到了宗云风的不快,他委屈得快要哭出来,“月舒......月舒不干净了......”
宗云风一愣,不干净?
“怎么会不干净?”月舒有些许洁癖,她知道的,他怎么会不干净?
月舒像小孩子犯错似地低着头,“被......被张红梅看过了......”
月舒再一次搂住宗云风的腰将自己买埋进她的怀里,“将军......将军别嫌弃月舒......”
宗云风这才恍然,原来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情。
她的心软了下来,像安抚小朋友似的,轻抚着月舒的背部,在月舒的耳边带着若有若有的哄骗的味道说道:
“怎么会嫌弃月舒呢,我最喜欢月舒了。”
“月舒穿着湿衣服睡觉会感染风寒,感染风寒的话寒霜又要给你开药了。”
“所以为了月舒不吃药,我们把衣服脱了好不好?”
月舒这才闷闷地点头,放弃了反抗任由宗云风摆布。
红宵帐暖,皓月当空,不知名的鸟儿叫了不知疲惫地叫了一整夜。
——
次日清晨,宗云风照旧在院子里练武。
夏昭早早地服侍叶流光起床,抱怨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明明是将军和主子的新婚之夜,将军居然跑到别的男人的房里过夜,这简直是不怕主子你放在眼里。”
叶流光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慎言。”
“我和将军只是交易,她怎么做是她的自由,我又何必强求于她。”
叶流光将他和宗云风交易的事情告诉了夏昭,
看见院子里练武的宗云风忍不住夸赞道,“将军的基本功真扎实啊。”
叶流光正在喝药,脑海里又回想起小宫女在他面前表演新学的招数的样子。
“是啊。”
夏昭纳闷,“主子你怎么知道的?”
叶流光一愣,“以前看过。”
“奥。”夏昭以为是他还没找到主子的时候主子看过宗将军。
宗云风推门进来,打断了主仆二人的谈话。
“在喝药?”房间里的药味挥之不去。
“嗯。”叶流光回答,夏昭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周公公来宣旨那一天你也在吧。”宗云风说。
“嗯。”
“皇上虽然夺了我的兵权但是给了一个机会去向他讨赏赐......”
说到这里,宗云风停住打量了叶流光一眼,他现在的脸色是比刚遇见时好多了,多亏了寒霜。
“我会去问皇上要火莲用来解你的毒。”
叶流光震惊、疑惑且不解。
他没想到这么快......
也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为难他。
可是......
“将军不是被夺了兵权?你以后不去打仗了,我又如何体现出我的价值?”
“这场交易对将军来说好像是亏本买卖。”
“将军为何不反悔?”
宗云风站起身走到叶流光身侧,看着他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叶流光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他好像闻到了宗云风身上草木的味道。
“更何况,如果我真的反悔了就不会和你成婚了。”
“我答应过你的。”宗云风留下这句就出了门去。
叶流光心脏酸涩不已,是啊,她答应过他的,很久很久以前就答应过他的。
——
宗云风回到书房,拿起之前寒霜交给她的信息又看了一遍。
那是叶流光跟着她来到京城后的每日行动报告。
每天做的事情,去的地方,见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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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无巨细地写在了上面。
令她惊讶的是,叶流光真的安分守己没有和任何可疑人有过来往,整日就是待在将军府养病。
难道他真是来养病的?
还是说他的病真的太过严重以至于不能开展他的行动?
一个皇子深入敌国内部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意图是什么?蛰伏了这么久的原因是什么?想得到什么?想调查什么?
他不行动她怎么观察?
纵然她和他成婚有交易的目的,但是更多的是为了监视他。
他在她的身边她才好了解他的一举一动,她不可能真的放任这个隐患在身边,她要看住他。
她是魏朝的将军,保卫国家是她的天职,而敌国皇子......是她的天敌。
看来她真的要先去找到解药帮助他解毒,才能更好的引蛇出洞。
“寒霜!”宗云风朝门外喊道,“备马,我要去宫里。”
冬日已经到了末尾,风雪少了许多,只是空气还带着丝丝凉意。
宗云风到了万寿宫求见景宣帝时,被周芳拦了下来。
“公公这是何意?”宗云风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问道。
“将军别生气,奴才这是奉万岁爷的旨意替他守门呢。万岁爷正在打坐,他吩咐了,这个时间一律不见任何人。”
“那我就在这里和周公公等皇上一起打坐完毕吧。到时候还劳烦周公公禀报一声。”
周芳不语,只是为难地笑了笑。
宗云风心沉了又沉。
“皇上不愿意见我?”
周芳:“万岁爷说了,他打坐的时候不见任何人的。打完坐......”
周芳瞥了眼宗云风,“打完坐,也是不见宗将军的。”
宗云风知道卸她兵权这事儿丞相和太子肯定从中作梗了,但是没想到皇上也如此坚定,居然连见她都不见了。
“那我的赏赐呢?”宗云风这才问道。
“万岁爷说,宗将军想要的东西尽管提,您告诉我,有些东西奴才能做主的就由奴才做主了。”
宗云风刺道,“我倒是不知道周公公居然也能做皇上的主了!”
周芳被宗云风一刺也没了好脸色,“哎呦,宗将军你可别曲解了奴才的意思,我这都是向您转述万岁爷的口谕,我也是主子的奴才,咱们都是替万岁爷办事的奴才。”
宗云风气笑了,这个太监居然把她和他相提并论?
“不知道周公公官居几品?也敢和我相提并论!”
这话真是戳中了周芳的肺管子,魏朝的太监向来地位低下和她们这种前朝的大臣自然无法比,更何况宗云风还是魏朝最看重的武将。
周芳这下慌了神,立马解释道,“宗将军真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哪敢和宗将军您相提并论。奴才不是过转达万岁爷的口谕罢了。”
宗云风懒得听了,抬手打断周芳的话。
“周公公不必拿皇上来压我了,我来要我的赏赐。前几年大凉进贡给魏朝一味火莲,我要它。”
周芳谄媚地笑了,“这巧了不是,皇上恰好吩咐过,若是将军求国库里地东西就不必问他了,奴才这就让你给将军您取来。将军稍等片刻。”
周芳引着宗云风进去偏殿等着,她等了许久,一个小太监匆匆地将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呈了过来。
周芳接过,“宗将军,这便是您要的火莲了。”
宗云风接过,冷道,“谢过周公公了。”
“这是哪里的话,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宗云风离开偏殿,她没有看到周芳一双眼睛正怨毒地看着她。
30. 030
“周芳!”
万寿宫内景宣帝的每日打坐完毕,照例是要由周芳给他擦洗的。
周芳端着金盆带着一块雪白的面巾,走了进来,与往日不同的时,此刻他的脑袋比以往低得多,金盆被他高高举起,将自己的脸部完全遮住。
景宣帝坐在蒲团之上,双眼闭着,等着周芳给他擦手。
周芳跪在景宣帝面前,轻轻地放好金盆,将面巾打湿,恭敬地拿起景宣帝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擦拭。
景宣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周芳脸低着几乎都要贴近地面。
“抬起头来。”景宣帝不习惯他这个动作。
周芳立刻俯下身体,将脸埋得更低,惶恐地说道,“请皇上恕罪!”
“怎么了?”
“不是奴才不抬起头来,实在是奴才这副样子被皇上看见了,奴才担心污了皇上的眼!”
“朕赦你无罪,到底怎么了,抬起头来。”
周芳慢慢地将脑袋从地面抬起,直到景宣帝可以刚刚好看见他的脸为止。
太监向来脸皮白净,却见周芳的左脸上赫然红肿起来一块,俨然是巴掌印,在他白净的脸上显得狰狞不已。
景宣帝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奴才不敢说。”
“说!”景宣帝带着微怒的声音说道。
“回皇上!”周芳又立刻将脑袋趴了下去,说道,“是宗将军......她......”
“咚!”的一声,景宣帝一气之下把金盆打翻,盆子里的水顿时在万寿宫的金砖地上流得遍地都是!
“反了她了!”景宣帝怒不可遏,“还敢打朕的人!”
周芳立刻求饶道:“皇上千万别生气,是奴才说错了话,宗将军年轻气盛,正是控制不住的时候,皇上可千万别因为奴才的过错气坏了身子!”
“是奴才说错了话,奴才没有转达好皇上的旨意,奴才受点教训是应该的,奴才的错,皇上您可千万别生气!”
金盆里流出的水蔓延到周芳面前,他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水滴滴答答的,场面一时之间混乱了起来。
“行了!”景宣帝看得心烦。
打坐本来就是为了平心静气,周芳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也不耐烦了。
“传朕口谕,宗云风以下犯上,褫夺镇远将军称号!”
——
“母亲!”
口谕一下,将军府上下哗然。将军府门口那快黑底金字的“敕造镇远将军府”匾额,被人利落地取下。宗夫人看到这个场景立马就晕了过去。
“寒霜!”宗云风立刻将母亲抱起送到东院。
寒霜在宗夫人床前忙碌,宗云风一脸冷然地站在旁边。
张管事在宗云风旁边汇报:“将军......府里......”
“怎么了?”
“府里有些下人想赎回卖身契离府了。”
宗云风一脸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随他们去吧。”
宗夫人宽仁,下人们的卖身契并不是永久性的,只要攒够足够的银子,愿意出府的可以赎回自己的卖身契出府。
以往将军府的主子们仁义,对下人们从不苛刻,衣食住行也算不错,所以愿意离府的下人门不多,即使攒够了银子也愿意一直在将军府待下去。
现在皇上夺了宗云风的称号,显然是一场动荡之前的征兆。
府里心思活络的下人们准备另寻出路了。
“将军,夫人醒了。”寒霜说道。
宗云风立刻走到宗夫人床前,“母亲,您还好吗?”
宗夫人躺着看见自己骄傲的女儿,眼泪盈于眼眶,为自己的女儿感到委屈,“没关系,风儿,皇上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你现在总归是完成我和你父亲的心愿了,没关系的风儿,当个普通人也挺好。”
宗夫人一手扶着宗云风的脸颊劝慰道,不知道是在劝慰宗云风还是在劝慰她自己。
宗云风心里一酸。
皇上这样做还能有什么道理。
不过是她被人使了绊子,皇上偏听偏信,听信小人谗言。现在也不愿意见她,不过是看了大凉战争平息也顺着他们的意愿卸磨杀驴罢了!
这就是父亲母亲一直说的忠君报国吗?
忠的就是这样的君?
报的就是这样的国?
她们宗家,一直以来都是忠心耿耿,对皇上绝无二心。即便当初六皇子魏玄将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她也只是安分守己打好自己的仗,保卫大魏领土不被侵犯,不曾对太子丞相一党有过任何不满。
奈何有人实在是要步步紧逼!势必要将异己全部铲除,而皇上......沉溺长生不老之道,任由那些奸佞之臣祸乱朝纲,坑杀大臣。
她大魏......危已!
宗夫人继续说道:
“皇上封你为将军,本就是仁慈之举,你足作为大魏朝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将军,应当感恩戴德,万万不可因为皇上夺去你大将军的称号就产生怨恨之心!”
“你始终要记住,我们宗家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由皇上给的,现在皇上要收回去,我们也只能从命!”
“皇上是我们宗家的再生父母,我们宗家要世世代代效忠皇上,绝对不能对皇上有二心!你要记住!”
宗夫人一字一句地叮嘱宗云风。
原因无她,宗云风她是的骨肉,当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表面看着风轻云淡,其实心里比谁都心高气傲。
小时候因为自己的女子身份遭受的诸多不公,只要有机会,这些给与她不公的人全都被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现在又突然被皇上夺取了她引以为傲的将军称号,她是真的担心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她宗家是要世世代代效忠皇上的,万万不可出现乱臣贼子!
宗云风心里苦涩,她当然知道母亲这话是特意告诉她的,防止她做出什么事情。
可惜母亲和父亲效忠的皇上最后又带给了她们宗家什么,带了大魏朝的子民什么呢。
给她们宗家的是卸磨杀驴,给大魏子民的是民不聊生。
母亲她何故如此!
看着宗夫人躺在床上沧桑的病容,宗云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心软了。
“母亲!”宗云风双手捏住宗夫人覆在她脸上的手,安慰宗夫人道,“母亲。您担心。这将军不做也罢,正好我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陪您。”
“小时候老是要练武,后来长大了又要出去打仗,现在正好有时间陪您。正好我也有了夫君,您可以享受一下儿女双全的感觉。”
果然,说到这里,宗夫人的愁眉一下就舒展了开来。
“是啊,也好,也好。”
“你和流光正好趁着年轻,你现在又不忙了,可以准备准备生个孩子给我们宗家传宗接代了。”
宗云风:“......”
“对了,姑爷呢。他在哪里去了?”宗夫人看向宗云风的身后问道。
“可能在自己房里吧,我刚好去喊他过来,寒霜,你好好照顾夫人。”
说完,就立马起身一溜烟地走向屋外。
寒霜看着宗云风逃一般的背影,嘴角轻笑,她当然知道将军最怕听到这些话了。
什么结婚生子,什么传宗接代,将军每次听到这些话宗夫人说出这些话都恨不得自戳双目呢。
——
门庭若市的将军府,一夕之间变得门可罗雀。
“咳!”一口浓痰被吐在将军府门口。
且不说放在以前根本无人敢在将军府门口这样做,就是有人这样做,立马有门房出来将在将军府门口放肆的人赶走了。
但是今天这口粘腻的浓痰在宗府门口安慰地待了许久,也没有任何人出来。
“怎么样?我就说她宗云风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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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了多久吧!”
原是苟子俊今日外出寻乐,听说了宗云风被夺取将军称号,特意绕道来到宗府门前来落进下石一番。
他身侧的小厮狗腿地附和道,“公子说的是,这宗云风小小女子,怎么敢和公子抢人。这口痰算是报了往日宗云风将您从船上踢下去之仇了!”
苟子俊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踹了一脚小厮,“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时是不小心从船上滑落下去的!”
“是是是!”小厮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改口道:“当时是公子不小心的!”
那日被宗云风从画舫上当着众人的面踹下河去简直是他一生中的耻辱!当时虽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过后看到宗云风朝月舒伸出援助之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是宗云风这厮在背后搞鬼!
奈何她打着公主的称号,这厮又动作利索找不到是她踹他下河的证据,这才让他吃了一个大哑巴亏。
事后他朝爹爹诉苦,爹爹又说大凉战事在即,需要宗云风的地方还多,让他先忍上一忍,以后爹爹再帮他出气。
他就一忍忍到了现在!
苟子俊看着往日的将军府匾额现在换成了简单的宗府,内心涌起巨大的欢喜。
宗云风啊宗云风啊,看你能得瑟到几时?
“这将军府......啊,不是,这宗府怎么连个人都没有?”苟子俊在门口大喊。
话音刚落,宗府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宗云风拿着扫帚从里面走了出来。
苟子俊先是后退一步,接着又看到宗云风身后又跟着出来一个男子,其样貌和月舒比只上不下。
苟子俊心里不忿,凭什么她宗云风身边能围着那么多好看的男人?
“宗云风啊宗云风,你终于知道放下武器拿起扫帚了?这才对嘛,这才是你女儿家该做的事情!”
宗云风置若罔闻,只对着叶流光说道:
“难怪一大早听到乌鸦叫,流光,我就说我拿着扫帚出来肯定没错吧,你看,这么两大个垃圾在我们府门口呢。”
“我得赶紧扫了去,免得晦气!”
叶流光附和道,“辛苦将军了。”
“完全不幸苦啊流光,我扫走了垃圾,还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夫君给我擦汗呢,不想有些人,只能捡美人丢下的手帕呢!”
宗云风这是再说苟子俊曾经捡到月舒的手帕不肯归还,传说他日日夜夜地揣在身上,随身携带呢。
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京城里好事的人给苟子俊起了个“痴汉”的称号,气得苟子俊好多天都不出门。
苟子俊气得满脸涨红,“你!”
“宗云风,你现在将军的称号都被夺了,还嚣张个什么劲儿?”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以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吗?现在,我父亲随便寻个错处就能将你抓进天牢,你还不夹着尾巴做人?”
“对了,等你进了天牢以后啊,你身边的这位公子,还有月舒,就统统来伺候我吧!”
“看在你我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会好好待他们的!”
苟子俊每多说一句,宗云风的脸色就又沉一分。
“哦,对了,还有你的母亲,听说年轻时也是大美人,我反正呢也不嫌弃,不如也让我尝尝......”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扫帚在宗云风手里断成两截,一根光滑的木棒裹挟着狠厉的风朝着苟子俊的面目袭来。
“啊!”苟子俊惨叫一声。
小厮就看见原来那普通的木棒在宗云风手里变成了利器,打在了苟子俊的肚子上,自家公子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
“滚!”
宗云风冷若冰霜地吐出一个字。
苟子俊顿时痛得说不出话来,被小厮扶起来以后,小厮恶狠狠地说道,“你......你给我等着!我回去禀报老爷,咱们走着瞧!”
说完,扶着苟子俊踉跄地逃走了。
31. 031
丞相府书房内。
苟子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向苟云哭诉自己的委屈。
“父亲!你不知道那个宗云风有多过分!她......”
“够了!”苟云烦躁地打断苟子俊。
“你说说你,一个大男儿整天被一个女子欺负,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被她欺负也就罢了,还整天哭哭啼啼到你爹面前来诉苦!你好意思么你!”
苟云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要是有顾行止那小子一半洁身自好,一半争气,我也算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了!”
苟子俊顿时噤声。
真是烦死了!
整天说他不如这个,不如那个,老是把他和顾行止比,顾行止那谁能比得了啊!
三岁能识字,五岁能作诗,十岁熟读四书五经,年纪轻轻就名满京城的天才,他怎么比啊!也就是顾行止那小子在官场上不思进取,他才少听了很多唠叨。
更何况,他也没把父亲和定国公比啊!
定国公一生只有一个原配,哪像他父亲,母亲死了,他后院里的莺莺燕燕可都没断过!
用那些腌臜手段骗来的女人,都以为他不知道是吧,他只是不说而已!
谁比谁高贵啊。
苟子俊转身朝门外走去。
“站住!”苟云喊住他,“你去哪里?”
“她宗云风光天化日打我一顿,这口气我不可能咽下!父亲既然不替我出气,我就自己去找她!总归她现在失势,我也不怕她!”
“随便寻个错处,带上人把她家的铺子端几个就是!”
苟云听到这话心里的气消了一些,总归他儿子也是知道自己想办法的,虽然办法无赖了些。
“你着什么急?”苟云声音放软了些。
“我又没说不给你出气。”苟云捋捋自己的胡须,“再等等,父亲一定会把宗家的这个毒瘤除掉!”
苟子俊听到这话顿时安下心来,“父亲说得是,是我太心急了。”
“老爷!”书房的门被敲响,刘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什么事?”
刘风进屋,递上一封信封,“边境那边发来的急报。”
苟云蹙眉,大凉不是已经被宗云风平定了吗?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苟云拆开信封一看,大惊失色。
大凉再犯!
同一时刻,相同的内容的急报也摆在了宗云风的桌子上。宗云风手里把玩着信封,脸上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宗云风拿上信封起身去敲响了叶流光的房门。
“咚咚咚。”宗云风敲门,虽然她已经和叶流光成婚了,但是两人并没有住在一起。
“叶流光开门。”宗云风又敲了一次。
这时,屋里才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房门被打开,叶流光正在穿衣,难得的衣衫不整的模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宗云风眯起眼睛打量了叶流光一番,明显他是慌忙从床上起来,脸上带着睡意的惺忪,还有几根乱糟的呆毛。
“怎么这么晚才开门?背着我偷人?”宗云风假装沉下脸色问道。
“将军慎言!”叶流光严肃地驳斥道,“我既然和将军成婚,就对将军忠贞不二,怎么会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将军将火莲从宫中带回来之后,寒霜姑娘用火莲给他配制了解药,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和畅快。近些天来睡眠也好了许多,不像往常终日不能安眠了。
是故,他趁着午后的时间在房间里补充睡眠。
没想到将军居然会这样想他!
宗云风立刻喜笑颜开,“什么事情?偷人的事情?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偷人”两个带有旖旎色彩的字就那么轻易地从一个大将军的口中说了出来,叶流光脸都要烧起来了。
听到她的话,叶流光心里一松。
“但是你要是做的话也没关系哦。”宗云风毫不在意地说道。
“我们只是交易罢了,即使成婚也算不上束缚的,但是千万要瞒着人哦,我可不想被别人耻笑。”
宗云风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松,这话在叶流光听来却如此刺耳。
是啊,他在说什么胡话,他们不过是交易而已,她怎么会真的在乎他呢。
刚刚也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他居然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将“忠贞”二字就说了出来。
这两个字就那么轻易地被她从他的嘴里骗了出来!
叶流光轻叹一口气,看着宗云风狡黠的样子,气确实一点儿也生不起来。
他将门打开,让宗云风进来,无奈道,“将军何事找我?”
宗云风捏着信封走进房间,却是左看看右看看,“主子睡觉,下人不陪着?”
她是在问夏昭去哪里了。
叶流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起床,他有些口渴,将一杯茶全部饮下,
宗云风看到叶流光喝水的样子,好心劝道,“喝水不能一口气喝太多,应当小口慢啜。”
叶流光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一个童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喝水的方式不对,这个喝水对身体不好,应当小口慢啜。”
当时被困在大魏皇宫的叶怜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到,好不容易被宗云风带着找到了一口井,恨不得整个人跳进去畅饮。他迫不及待地打起一桶水,脑袋埋进桶里大口地喝着。
幼年宗云风带稚气的声音劝他要小口喝,但是他不仅不听甚至还有些不屑,“你少管我!”
幼年宗云风是怎么回他来着,哦,对了,她说,“不识好人心,我是关心你才说的呢!”
叶流光放下茶杯,迎上宗云风的视线,“将军是在关心我吗?”
宗云风的视线立刻移开,在他旁边坐下,“随口说说而已,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以前的他没有听,现在的他肯定会听。
叶流光再次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小口啜饮,回答宗云风之前的问题,“应该是解了毒的缘故,身体的味觉变得敏感了些,我让夏昭出去买些蜜三刀回味一下。”
他中毒之后,除了身体寒冷,味觉也褪化得厉害,他时常吃不出饭菜的咸淡,现在解毒了,想试试味觉恢复多少了。
“你也喜欢吃蜜三刀?”宗云风很诧异,在她的印象中,男子很少有喜欢吃这种甜食的,顾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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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魏玄都不喜欢,只有一个人喜欢......而他说他喜欢蜜三刀的原因是因为吃了很多苦,想吃点甜的。
叶流光挑眉,“还有人也喜欢?”
“一个故人罢了。”
“什么样的故人?”叶流光紧盯着宗云风追问。
宗云风反看向他,“我需要向你报备么?夫君?”
叶流光知道宗云风此刻喊他夫君是在叫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越矩。
叶流光耸耸肩,“随便问问罢了,将军不说也行。”
宗云风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你想知道是吗?好啊,我告诉你......”
叶流光立刻期待地看向宗云风。
“他是我的敌人。”
宗云风一字一句地说道。
叶流光眼中的期待一点点褪去,是啊,他是敌国的皇子,她的目标是保家卫国,可不是敌人么。
“他不告而别。”
叶流光心中更是苦涩,魏凉两国的十年之约已到,魏国按照约定要交还他,父皇那时担心魏朝反悔,于是提前让人将他从宫里带走了,事发突然,她也没能好好同她告别。
“幸好,他已经死了。”
原来,他在她的心里已经死了么。
死了好,死了好啊,这样他就不用日日夜夜地愧疚远在魏朝还有一个人在等他的告别。
“将军很恨他吧。”叶流光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
“恨?我才不恨?他在我的心里不会占有一丝一毫的地位,我不会分出任何感情,哪怕是负面的感情给他!”
宗云风说到此处也没了逗弄叶流光的心思,站起身,将手里的信封扔到桌上。
离开前冷冷地留下一句,“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启程。”
叶流光将茶一饮而下。
夏昭一回来就看到自家主子坐在桌前,双眼无神,一动不动,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将手里买好的蜜三刀扔到桌子上,立刻奔到叶流光身前,“主子!您怎么了?!”
桌上有一个空着的茶杯,夏昭立刻端起茶杯嗅了嗅,仔细观察,“难道有人下毒?”
“是谁?宗云风?她给您下毒?好歹毒的女子!您和她不是做了交易吗?她居然反悔!”
“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夏昭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主子,此刻误以为宗云风识透了主子的身份,中了宗云风的算计,恨不得立刻将宗云风千刀万剐,才不管什么呢。
“站住!”叶流光将夏昭喊住。
“主子?”夏昭立刻回到叶流光身边。
“不是她。”叶流光一手撑住桌子,一边站起身看向门外。
“不是她?那是谁?”夏昭一头雾水。
将军府戒备森严,能在将军府给他主子下毒,除了宗云风本人他想不到任何人有这个本事。
“是我自己。”叶流光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凄凉的笑意。
“都是我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我,是我错!是我辜负了她!”
夏昭怔住,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主子做错了什么?
这个“她”又是谁?
32. 032
寒霜正在房间里给宗云风收拾行李。
“寒霜姑娘在吗?”夏昭的声音在门外想起。
“怎么了?”寒霜停下手中的动作去开门。
“我家公子突然吐血了,麻烦姑娘你去看看!”夏昭一脸焦急。
“吐血?怎么回事啊?”寒霜问。
“唉,具体我也不知道,就是我刚从外面买完蜜三刀回来,公子就突然吐血了!”夏昭这句话的声音刻意说得格外大,好似想让屋里的人听见。
“您能跟我去看看我家公子吗?”夏昭请求道。
寒霜回头看向在屋里看书的宗云风,宗云风一边翻页一边轻轻点头,这是答应的意思了。
“我和你去。”寒霜将门从外面关上。
宗云风等到两人都走远,才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坐下。
铜镜照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久。
那么多年了,她以为她早已经忘记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了,没想到内心深处关于他的记忆只需要随便一个细节就可以被翻出来。
彼时她刚进宫给尚阳公主当侍读,宫里规矩多,尚阳公主又身份尊贵,骄横任性,她在皇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实在是小孩脾性,那天她没忍住和尚阳公主起了冲突,尚阳公主让她滚,于是她就滚了出去。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皇宫那么大,她走了好久都找不到尽头。
越走越荒,越走越怕,突然她听到一些喧嚣之声,恍若沙漠的旅人遇到绿洲,她连忙朝声音的来源之处跑了过去。
没想到,不是绿洲,是霸凌现场。
一个太监将一块馊了馒头扔在一个面容精致却脏兮兮的小男孩面前,尖细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三皇子,这几日奴才实在是忙,忘记给你送饭了。只有这馒头了,你将就一下吧。”
她在旁边看的生气,凭什么将馊了馒头给人家吃?那馒头还怎么吃?
就在她以为小男孩会很有骨气地将馒头扔到太监脸上的时候,小男孩将馒头拿起,轻轻拍了拍馒头上的灰尘,温言软语地朝太监谢道:
“多谢公公大老远的给我送饭,真是辛苦公公了。”
那太监好像也预料到了男孩的反应,他并不会为自己的无礼感到冒犯,倨傲地说道,“不辛苦,只要三皇子能吃饱不挨饿,奴才也不会感到辛苦。快吃吧,奴才看着你吃。”
接下来的画面让宗云风看得目瞪口呆,男孩果真面无表情地大口吃了起来。一个馒头都吃完,那太监才施施然走了。
看了眼四下无人,宗云风悄悄走过去,清脆又稚气的声音充满了好奇,“你为什么要吃馊了的馒头?”
叶怜怔住,四下望了望,才在墙角看到一个圆脸双髻的小女孩,她衣着整洁,衣服的布料却只是一般,估计是哪里跑来的小宫女。
叶怜已经饿了几天,没有心情同她玩笑,冷冷地说道:“人饿了自然要吃饭。”
宗云风的脸上露出些许迷茫之色,她挠了挠脑袋,她当然知道人饿了要吃饭,但是母亲曾叮嘱过她,那些坏掉的食物不能吃,不然会变傻。
她以后要当大将军,当然不能变傻。
看来母亲所言属实,并没有骗她,人真的不能吃坏掉的食物,这个哥哥真的吃馒头吃傻了,不然他为什么答非所问。
于是,她又非常耐心地解释了一遍,“我的意思是说......”
她刻意放慢语气,一字一个,以免这样看起来好看但是脑子不灵活的哥哥不能理解她的话。
“馊掉的馒头不能吃。”
呵,何不食肉糜的小孩儿。
叶怜没了耐心和小孩纠缠,他很饿,脾气很不好。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我很饿,没饭吃。”
宗云风有点了解了,原来是他没有饭吃所以吃馊掉的馒头。他好可怜。
“那我下次给你带饭好吗?”
叶怜转身离开的脚步停住,她要给他带饭?那当然好啊。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叶怜走到宗云风面前。
“我叫宗云风,我父亲是宗峰宗将军!”宗云风一脸骄傲地说,每当她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字时,人们都会称赞她的父亲是如何英勇,她会倍感自豪,接着夸她肯定是虎父无犬女。
但是这次不一样,宗云风等了许久,对面的哥哥始终没有开口。
宗云风疑惑又问,“你不知道我父亲?”不然为什么不像以往那些人一样夸奖她。
“宗峰啊......”叶怜声音拉长,“我当然知道他。”
一种天生的直觉,她觉得这个哥哥突然变了一样,变得有点危险。
“你真是宗峰的女儿?”
宗云风肯定地点头。不过有些奇怪,那些人都会尊称她的父亲为宗将军,为何这个哥哥直呼父亲大名?
叶怜观察了四周,虽然四周无人,但是条件不好,太过空旷,这里不好办事。
叶怜温柔地对宗云风说道,“那我就谢谢你了,宗将军他是个英雄,你作为她的女儿也是个好人呢。”
“你什么时候来?明日好不好?悄悄来,还是这里,作为回报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但是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嘛?”
宗云风还不知道叶怜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她只知道这个哥哥突然变得温柔。
“为什么不能告诉其他人?”
“你给我带饭要是让别人知道的话,那个太监就会来把我的饭抢走,他只让我吃馊掉的饭,所以不能被别人知道。”
宗云风皱眉,没想到这个哥哥居然这么可怜,“好!我答应你肯定不让别人知道!”
“真乖。”
宗云风眼看日暮西垂,她得赶紧回去了,“哥哥,那你知道怎么宫门怎么走吗?我迷路了。”
叶怜:“......”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真是精灵古怪的丫头。
“我给你指路。”
“好!”
两人分别,叶怜再三叮嘱,“明天你一定要来好吗?我能不能吃饭就看你了!”
宗云风顿时感觉责任重大,坚定地点头,“没问题!”
叶怜看着宗云风离开的背景,嘴角的微笑顿时消失不见,他怎么会不知道宗峰呢,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宗峰对他的侮辱,他要在他的女儿身上全部讨回来!
第二天,叶怜在原来那个地方等了好久。晚霞染红了天边,太阳快要落下,一个小小的身体才拉着长长的影子过来。
“呼,终于到了!”宗云风跑到叶怜面前停下,气喘吁吁,双手撑住自己的膝盖休息了好久才慢慢缓过来。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叶怜的声音冷得像冰。
宗云风好像完全察觉不到叶怜声音里的不快,两只黝黑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你看!”宗云风变戏法似地掏出来一个纸包,“这是我好不容易从宫外带进来的。早上进宫的时候呢我就藏在我的小包里,等公主放我走了我就立马过来了!”
叶怜这才注意到她背着一个斜挎的小布包,布包上面绣着云朵和飘摇的大树,估计寓意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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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云”和“风”。
宗云风将包在食物外面的纸撕开,露出里面一块一块的鸡肉。
“啊......”宗云风见状失望不已,“我早上带来的时候还是一只完整的小鸡呢,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
叶怜二话不说抢过她手里的鸡,三下五除二全部塞进了嘴里。
“你慢点吃啊!别噎着!”宗云风在一旁着急道。
“嗝~”叶怜吞下最后一口鸡肉,满足地擦擦嘴。
“好吃!”
宗云风听到叶怜的夸奖非常高兴,“好吃吧!这是我母亲最擅长做的烤鸡,我一个月也才能吃到一次呢!”
“好吃的话我下次还给你带!”
叶怜在心里冷笑,鸡是好吃,但是宗云风你再没有下次了。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吗!快走吧!”
宗云风率先朝前方走去,叶怜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两个小人越走越偏,走到了一座废弃的宫殿前面,宗云风还不知道皇宫里居然还有如此破败的地方。
这是叶怜在找食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地方,荒凉、偏僻、阴森,平时根本没有人来。
殿中有一口枯井,宗云风不敢探头朝下面看,黑洞洞的,好像要吃了她。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宗云风怀疑他在骗人,她最讨厌被骗了!
“谁说好玩的地方是这里了。”叶怜反驳,“这里只是一个考验,你要通过了这个考验,我才能带你去真正的好玩的地方。”
宗云风嘟嘴,怎么还有考验?不过她什么都不怕!
“来吧,考验是什么?”
“你蒙上眼睛,我去藏起来,如果你找到我,就算考验通过。”
“这么简单啊,我肯定能找到你!”
“好,那你走到那口井边上去,然后蒙上眼睛。”
“一定要去井边?”宗云风有点迟疑,那口井好恐怖。
“对!”叶怜肯定地说道。
“好吧。”宗云风一步一步地挪到井边。
叶怜计算了一下距离,他身高腿长,只要大步走两步过去然后将宗云风瞬间抱起,头朝下就可以把她从井里扔进去!
“捂住眼睛吧,不准偷看!”叶怜叮嘱道。
宗云风乖乖地捂住眼睛,“你藏好了吗?”
叶怜悄悄走进宗云风,却陡然看到宗云风手上红肿的伤痕,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
“你手怎么了?”叶怜皱眉。
宗云风立刻把手放下来,伸出手,“啊,你说这个啊,被母亲打的嘿嘿。”
“为什么挨打?”
宗云风挠挠脑袋,不好意思说,“额,犯错误了呗。”
她想插科打诨过去,却发叶怜严肃地盯着她。
宗云风吐吐舌头,“那鸡不是我母亲烤的,是我从厨房偷的,母亲对我的饮食惯例的严格,不准我除了三餐之外吃任何东西。偷东西被母亲发现了就打了一顿呗。”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怜看着她白净柔软的手上红肿伤痕显得格外刺眼,第一次疑心自己的决定。
突然,宗云风朝她的方向向前有一步,双手张开环住他的腰。
“我抓到你了!是你自己不藏起来的哦。”
宗云风比他矮小,整个人刚好在他的腰部,她就这么亮晶晶地看着他,双手紧紧地环住他。
叶怜想,那鸡确实好吃,宗云风这顿打没白挨,他还想多吃几顿。
就暂时留着她的命,让他多吃几只鸡呐。
33. 033
宗云风抱住他的腰继续自言自语,“这次是我没有准备,下次准备好了一定不会被母亲抓住!”
叶怜在心里叹了口气,何必如此,本不该如此。
——
宗云风回过神,视线从铜镜上移到自己的桌面的梳妆匣子上,里面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饰品。
她不像平常女子那样爱打扮,也有自己练武的原因,头上那些叮咚作响的饰品会影响她的行动。
挑挑拣拣的,最后从匣子里拿出来了一只木簪。
粗糙不平的表面,丑陋不堪的造型,即便是在她那些不怎么珍贵的首饰里都显得寒酸可笑。
可是这只簪子是那人送的。
是他亲手用刻刀一下一下刻出来的,刻得自己的手上满是伤口。
“你为什么要送我簪子?”她问。
她记得那人表情随意,“想刻就刻了一个,又只有你一个人,那只有送你了呗。”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于是她手里捏着簪子,更直白地问,“你不知道在民间给女性送簪子有表达自己的倾慕的寓意吗?”
那人白净的脸立刻涨红,眼神一遍不自觉地乱跑,一遍结巴地说道:“什么......什么?我才不知道呢!居然有这个意思?那......那你把簪子还我!”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行动却一点也不积极。
宗云风没动,叶怜也没动。两人僵持了半晌。
最后还是叶怜先败下阵来,摆摆手视线转向别处,“哎呀,算了算了,我打不过你,抢也抢不回来,你要拿就拿去好了!”
那时她们两人已经认识了许久,宗云风一直在父亲的教导下练武,身段有青年人特有的壮实,已经不是初见面是那个小豆芽了,而叶怜因为每天在深宫饥一顿饱一顿的,显得瘦弱。
论武力,叶怜肯定不及宗云风。
于是,宗云风就这么“被”抢走了叶怜的簪子。
后来?
没有后来了。
大凉和大魏的约定的十年之期已到,大魏要归还质子了。
宗云风戴着叶怜送的簪子看着空荡荡的宫殿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即使再见面,也会是在战场,身份也变成敌人了。
宗云风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可是她还没有和他告别啊,为什么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呢?
是不愿?还是不敢?
不过这样也好,宗云风自嘲地笑了笑,这样以后再见面,两人就不会因为过往的情而对对方手下留情了。
就当他死了吧。
下一次,再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是大凉皇子叶怜,是她一生的宿敌。
——
东宫里,一片肃穆。
丞相拿着最新的情报在向太子汇报。
“太子!我们都被骗了!”
太子一身蟒袍双手背后站在院落中的树下,经过漫长的寒冬,凋零的树木迸发出了一点新芽。
太子看着新芽,“怎么说?”
“宗云风此次回京根本没有完全平定大凉,我们的情报上说这次大魏与大凉的战事是因为大凉皇室内部动荡,于是停止了打仗。”
“大凉的皇帝突发恶疾不能临朝,于是将皇位传给了大皇子叶新,并非传说中的三皇子叶怜。”
“而且......三皇子府突然一夜之间被屠,三皇子本人也失踪。”
丞相皱眉凝神,“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凉的战争才突然停止。”
“唯一的问题是......”丞相没说后半句。
太子将枯树上的新芽掰扯下来,接上了丞相没有说完的后半句。
“唯一的问题是......这么重要的情报被人从中作梗现在才到你的手上,而且又恰好在宗云风被夺去兵权之后。”
食指和拇指用力,太子将新芽揉得粉碎,满脸阴鸷。
“丞相啊丞相,我们被宗云风耍了!”
宗云风在他们的情报上做了手脚,让原本应该早就道他们的手里的情报迟来了那么久,并且又刚好在他们使计卸掉宗云风的兵权之后。
而大凉的战报却又立刻送到了他们手中。
宗云风的势力已经完全渗入到了他们的情报之中!他们的情报已经完全被她控制!
丞相也意识到这件事,明明是冬天,额头上却开始溢出冷汗。
丞相擦了一下额头,“现在朝中无人可用,打仗还是只有让宗云风去......”
丞相边说边观察太子脸色,他们好不容易卸掉宗云云风兵权,现在又要她去打仗,这不明摆着自己打自己脸么。
尤其是皇上那里还不知道怎么说。
太子怒上心头,“宗云风这个贱人!敢耍我们!等我登基称帝,第一个就要将她千刀万剐!”
丞相走上前在太子耳边耳语。
太子听完,沉默了半晌,脸上出现了一个不确定的表情,“这样真的可行吗?”
“太子放心,此事一旦成功,她宗云风绝对没有翻身的余地。”
“......可是,那是通敌啊!大凉与我大魏世代为仇,我居然还要和他们合作?”太子满脸不屑。
丞相眼里隐隐伤过嘲笑,随即消失不见,他对着太子好心好意地劝道:
“通敌只是我们冤枉宗云云风的借口罢了,我们是和大凉合作。虽说大凉与大魏世代为仇,但是也不是没有过合作停战的协议。十几年前的岳阳关之战不就是换来了我大魏的修生养息吗?”
“更何况,大凉与大魏若是合作停战,这对大魏人民来说也是好事一件,将来太子登上帝位,也会被万人称颂。”
“当务之急是除掉宗云风,她拥护的六皇子虽然放弃太子之位,但是难保夜长梦多啊,现在宗云风因着征战有功,在朝中的势力也越来越大,我们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
“只有宗家因为通敌的罪名被判了......她宗云风就再也不可能威胁到太子您了。”
“到那个时候,六皇子独木难支,皇上说不定也会提前让位于您,而您就是我大魏朝真正的万人之上了!”
太子脸上的疑惑消去,脸上浮现出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以后登基为帝,万人皆跪于他的场景。
“丞相,这件事情我就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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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由你去办!”
“是!”
“记住,我们的情报已经不可靠了,要警惕宗云风!”
“太子放心!微臣立马清查潜伏在我方情报的卧底,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太子看着冬日的新芽,阴冷地笑了,等他登基称帝,什么尚阳公主、六皇子、宗云风同统统去死!
这大魏朝终将是属于他的!
宗云风预料得没错,大凉来犯的战报刚传回京城,皇上就立马下令再一次将兵权交付到她的手中,命她出征大凉,而这一次,皇上也同样下了命令。
免去丞相的太子太傅之位。
这显然是对丞相非常恼怒,同时也是警告太子,他知道丞相和太子同气连枝,以往丞相以太子太傅的名义出入东宫都可以说是为了给太子答疑解惑。
而现在,丞相如果再频繁出入东宫就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皇上这是在敲打太子和丞相,大战在即,不要再搞一些小动作了,现在抵御大凉入侵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尽管知道这朝中只有她宗云风一人才能抵御大凉,但是派她出征肯定还是少不了丞相的斡旋。毕竟皇上不会自己打自己脸。
宗云风简直想笑,纵使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求着她来保卫大魏。
她都可以想象丞相在皇上面前再一次提出要恢复她的兵权,要她带队出征时皇上的表情了。
怎么?丞相和太子把皇上耍着玩吗?
经过此事,皇上对丞相也应该有些猜忌了。
宗云风手里把玩着刚到她手里的虎符,她举起虎符对着太阳眯着眼睛仔细观察。
以前她以为只要她的手里掌握了虎符,她就可以将权力握在手中。
可是她发现,实际远不止于此。
当虎符在她手中的时候,权力只是短暂地被赋予了她。
“虎符”所代表的权力只是权力的一个小小的分支,全大魏朝的文武百官所拥有的权力全都是那一个人赋予的!
而被赋予的东西,终究不是她所真正拥有的东西,那人想赋予便赋予,想收回便收回,即使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也自有大儒为他辩经。
这就是权力的感觉吗?
这才是权力的感觉啊!
宗云风偏头看向皇宫所处的方向,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权力欲望的无线膨胀。
如果,她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当了天下第一人,她想做什么做不成,女子入伍为兵,女子入朝为官,女子入世经商,也不过是她的一句话罢了!
哪里还需要在朝堂之上和那些蠢钝如猪的人辩论!
“将军!”寒霜将宗云风从想象中拉了回来。
寒霜双手举着一件长袍,“这是夫人给您做的衣服,我刚刚从夫人的院子里拿来,她说她本来早就给你做好了,现在你又要出征怕又忘记就让我立马拿给您,方便您在出征的路途上用得上。”
宗云风伸手抚摸着长袍的纹路,那熟悉的材料和针织的手法,让宗云风猛然回神。
是了,她还有母亲,还有月舒,还有寒霜,还有宗家上上下下,她不能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34. 034
大凉战事紧急,收到命令的第二天,宗云风就带着叶流光上路了。
“将军,我也想和你去。”
月舒和宗夫人将宗云风送到门外,月舒依依不舍地对祈求着宗云风。
“月舒,听话,你在家好好照顾母亲。”
月舒只好委屈地点头应下,这是将军给他的任务。
他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能顾好家里,照顾好宗夫人就是对宗云风的最大帮助。
宗夫人双手握住宗云风,“前方战事艰险,你要保卫大魏,但是也要千万保护好自己!”
宗云风看着宗夫人的满眼担忧,脸色轻松,“母亲,您放心,我知道的。都和大凉打了那么多次,我肯定还会想以前一样凯旋的。”
“母亲相信你,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
“姑爷。”宗夫人转而对站在一旁的叶流光说,“你也要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风儿。”
叶流光点头应是,“照顾娘子是我应尽的职责,母亲不必担忧。”
“哼!”听到此话,一旁的月舒发出一声不屑。
同样是对将军打仗没有任何帮助人,凭什么他能陪着将军去边境?
就凭他这个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的姑爷头衔?
宗云风注意到月舒的情绪,想了想,将月舒单独拉到一旁,和他细细叮嘱。
“我知道你肯定疑惑为什么带他不带你。”宗云风在月舒耳边悄悄耳语。
月舒根本没听清楚宗云风在说什么,紧紧地叮盯着宗云风拉着他的手心里暗笑。
他能配将军去战场又怎么样呢?将军的手还不是牵的是他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悄悄话的也是他呀,他算个什么东西。
叶流光看着一旁靠近的两人,眼里泛起冷光。
“将军放心,你带着他肯定有他的用处,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府里的。”
“月舒,我相信你,我也不瞒你,他是大凉人,这次打仗,他可以帮助我。”
月舒心里泛起层层波澜,将军居然如此信任他!将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都告诉他了!
月舒重重点头,“将军,我也相信你!月舒绝对不会背叛你!”
宗云风摸摸月舒的脸蛋,“那就辛苦你了,我的管家大人。”
月舒顿时愣住,将军......将军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样的动作!那么多人看着呢!
月舒立马低下头去,即使不看,他也知道肯定周围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
宗云风笑笑,捏捏月舒的手腕,低声说道,“月公子,我的宗府....和寒梅营就拜托你了。”
说完,不等月舒反应过来,随机走到自己的马前翻身上马。
带着叶流光和寒霜等人驾马离开。
月舒则征然地看着宗云风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月公子......
寒梅营......
原来将军早就知道一切。
他行事低调,刚从母亲手里接过家业的时候就是用“月公子”这个称呼行走江湖,于是世人皆知有个横空出世的经商天才“月公子”。
后来他实在累了,就用自己的本名在明月楼玩玩,没想到就此认识了将军。
寒梅营他也是知道的。
宗府的收入对于支撑一个军营来说远远不够,是他自己补贴府里财务的亏空。
他知道将军在背后悄悄养着自己的军队。
但是将军不说,他也不问。
终于,月舒心里连日来的郁闷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将军这是完完全全地信任他!将如此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他!
他用自己的钱财供养宗府上下和寒梅营,完全是他的自愿,是他能为将军做的唯一一件事。
将军她.....终于和他完全坦诚了!
月舒泪眼模糊地看着宗府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充斥地对宗云风的不舍和欣喜。他就知道将军也是爱他的!
大部队已经先一步去往边境,因着兵权的事情,宗云风和叶流光到底是耽误了几天,于是他们一行人卯足了劲追赶由张军带领的大部队。
终于追到了大凉与大魏的交界之地——章城。
宗云风和叶流光甫一进城,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先前带队的是宗云风信任的副将张军,张军知晓她的作战习惯,她向来先是按兵不动,第一次开战,她会先观察大凉的情报。
而现在城里伤员遍地,明显就是已经和大凉开过一战。
宗云风怒不可遏,“寒霜,你去治病。”
“是!”
说完,骑着马疾驰到军营,直接冲进了主帐篷,叶流光跟随其后。
“谁让你开战的!”宗云风撩开帘子,对着里面的人质问道。
张军看见来人立刻起身,朝宗云风行李,“参见将军!”
叶流光看见宗云风拿着他们初见是那把剑,将剑尖抵在了这位副将的喉咙之上。
“你想做什么?”宗云风冷声问。
张军跟了宗云风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宗云风是在愤怒什么,立刻从袖中抽出公文,呈给宗云风。
“将军别急,这是我收到军令出发征战的时候一并下达的命令。”
宗云风接过信封一看,果然,上面不仅让张军即刻带兵出征,还特别注明一句,不必等她,只要张军的部队一到战场即可对大凉发动进攻。
这是为甚?
这一看就是丞相的手笔,宗云风暂时还不知道丞相卖的什么药。
她将信纸撕碎,“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从今天,我说了算!”
说完,走过张军身侧,坐到主帐的位置之上。
张军立刻对着主位上的跪下,双手抱拳,“臣听令!”
“张军,按照以往的规矩,你现在立刻发文问朝廷要粮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张军来时带了一部分粮草,但这是肯定不够的,为了早做准备,现在就要继续问朝廷要粮草。
“排斥候和探子去打听大凉此次来战的谁。然后,安抚群里的百姓,让她们不要惊慌。”
“是!”
宗云风将命令一条一条发下去,有条不紊,叶流光在她身上看到了光芒。
“最后,还有你。”宗云风将视线转移到叶流光上身上。
叶流光:“?”
宗云风:“现在,你该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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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现在该是他出谋划策的时候了。
三天之后,宗云风接到了一份叶流光手绘的边防图,上面标注了大凉的各个据点和重点城镇。
只要这份地图无误,那么拿下大凉不过是轻而易举。
不日,她便可攻破大凉都城。
宗云风手里拿着边防图,眯起眼睛看向了叶流光,“你到底是谁?”
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国家利益的皇子这很正常。
但是这份边防图比她想象中要详细太多。
最多,她以为叶流光只是会将边境要塞的具体信息告诉她,但是这份边防图远不止于此。
将自己国家的利益拱手送给敌人,这到底是皇子?还是叛徒?
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叶流光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怀疑,他垂下眼眸,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容,却尽力低着头不让宗云风发现,“我只是实现我的承诺而已。”
他避开不回答宗云风的问题。
天知道,他多么想承认他的身份,可是他不敢,也不配。
他现在是一个逃犯,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废物!他怎么配得上熠熠生辉的大魏最年轻的,唯一的女将军呢。
只要他能帮助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就好了,他不求能站在她的身边,只要能站在她的身后,他已经很满足了。
更何况,在她的心中,他已经死了。
就让他们的回忆留在以前吧。
“......多谢。”
宗云风收起边防图走出营帐之外,现在,她要自己亲自去探查这个边防图的真实性!
深夜,主帐之内,宗云风仔细研究手上的边防图,她白天已经将边防图上最近的地点都跑了一遍。
没想到这居然图上的信息都是正确的。
如果真的全部都是正确的,那她拿下大凉指日可待。
“寒霜,你说他为什么这样做?”
寒霜站在一旁,挠了挠脑袋,“我哪里知道呀,说不定他是喜欢将军呢。”
喜欢......
“他一个大凉人,会因为喜欢,就叛国?别的不说,他还是大凉皇子。”
“说不准叶公子就是重情重义的人。”
宗云风摇摇头表示不认可,家国情谊和小情小爱怎么能比?要是被大凉的人知道叶流光成了叛徒,他再也回不去大凉,也会被万人唾弃。
他图什么呢?
叶流光又和叶怜是什么关系?
大凉皇室内部动荡,叶流光一个平时没什么地位的皇子都被曾经的大皇子的,现在新帝叶新追杀到大魏。
怎么叶怜的消息却一点儿也没有?
他去哪里了?
韬光养晦藏起来了?还是......死了?
如果他是藏起来了,她要把他找到,然后两人在战场上相见。
如果他真的死了,被叶新杀了......她也要把他的骨灰找出来!
不!他不准死!
他怎么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他的命是她救回来的,是她天天给她带饭把他养着的。
他的命是她的,他要死,也要经过她的同意!
35. 第 35 章
宗云风再一次出征的时候的时候是冬天,现在已经到了夏日。
在叶流光提供的帮助下,宗流光拿下城池十五座,一路势如破竹,直抵大凉都城。
只要再拿下一座城池,宗云风便可以带着大魏的铁骑踏入大凉皇宫!
“清理战场!收兵!全军休整十日。”
宗云风手持红缨长枪,骑着高头大马,阻止大魏士兵追逐大凉士兵。
宗云风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拂过战场上的断刀,大凉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她踩过象征着大凉的旗帜,看着远方逃走的大凉士兵。
“将军,为何不追?”张军顺手将剑插入旁边的还有气息的大凉士兵的胸口之上,疑惑地问道。
“穷寇莫追。更何况我等他们回去报信,看着我宗云风将带着十万精兵铁骑打入大凉皇宫!”
“大凉兵败如山倒,现在毫无士气,这十日里他们会日日夜夜在恐惧中等待着我的来临。”
“恐惧,是动荡人心最好方法。”
张军点头称是。
宗云风回到营帐之中,发现本应早该送到的粮草还没有到来。
“粮草还没有到?”宗云风问叶流光。
张军跟随她上战场,叶流光更好负责后勤。
叶流光沉重地摇头,“将军,这不是个好想象。”
本该送到的粮草还没有送到,尽管大魏国库已经空虚,但是宗云风在战场上的时候,这种情况可是还没有出现过。
因为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孰轻孰重。
她若守不住国门,那些蛀虫贪的再多,也都是光影泡沫。
“再催!”宗云风厉声道,这也是她没有再对大凉士兵赶尽杀绝的原因。
她们现在所拥有的粮草根本不足以再支撑她们进攻下一座城池。
宗云风手里紧紧握住剑柄,眼看她要完成父亲的夙愿,解决困扰大魏多年的难题,她绝对不用功亏一篑!
“流光,给月舒去信,让他帮我们想想办法。”
无数次胜利的结局,证明了叶流光提供的信息的真实性,也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叶流光虽然不解,但是依然照做。
“是,将军。”
“另外,继续去信给户部,让他们尽管将粮草运来!”
“是。”
——
大凉营帐内部,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正前方,脸色沉得出水,将身前案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飞溅起的碎瓷片划伤了堂下跪着从战场上逃回的士兵的脸颊。
“她真实这么说的?”
“启禀皇上,千真万确。她说半月之内,大凉皇宫将挂上魏朝的旗帜,而大凉将就此不复存在!”
“黄口小口,岂敢!”
新上任的大凉皇帝叶新,这一次出征本想为了营造自己的威望,重振大凉,亲自带兵出征大魏。
没想到,这一次宗云风用兵与以前完全不一样,处处都能找到大凉的漏洞,然后一举攻破。
真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丞相,你怎么看?”
叶新还处于愤怒之中,但是他理智尚存,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丞相一直都是主和派,叶新让他出来发表看法就是等着他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一个花白了胡子的老头从一旁站了出来,说道:“皇上,臣以为现在应该派人去议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宗云风不是普通的女子,需要给我们留一些时间休养生息才行。”
“丞相说得有理,明日就由你去议和。”叶新立刻下了论断,“务必要说服宗云风这个魔鬼!”
“是!”
——
“报!大凉使者求见!”
宗云风看了一眼叶流光,“你去帮帮寒霜救治一下伤员。”
叶流光心里松了口气,这次带兵的是叶新,丞相肯定会随着他来,要是有人来议和肯定是丞相李威,李威是坚定的叶新党,觉得他在大魏待了那么长的时候说不定早已被大魏同化,从来都质疑他。
要是被李威认出来,说不定会当场破口大骂,他不想在宗云风面前如此突然地展现自己的身份和狼狈。
“是。”叶流光走了出去,寒霜治病救人确实辛苦,他该去帮帮他的。
“进。”宗云风说道。
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进了主帐,“大凉丞相李威见过宗将军。”
“不知丞相到此有何贵干?是看看我们大魏士兵训练得如何?”
宗云风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刺得李威心里不块。
要是平常女子,李威还可以痛斥一句黄毛丫头用来发泄心中的愤怒,但是她不一样。
她是大魏的将军,拥有过人的能力,拥有决定她大凉朝命运的能力。不是一般认等。
李威只得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将军说笑了,天下谁人不知道宗云风带兵的能力,我这次来宗将军心里想必清楚,是来求和的。”
“好啊,大凉只要愿意成为大魏的附属国我立马鸣金收兵。”
李威笑容一收,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成了大魏的附属国那大凉和灭国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
“我想先向您表达一下我们的诚意,大凉愿意每年献上十万只牛羊作为对大魏的谢礼。”
“大魏地广物博,不缺牛羊。”
“绸缎布匹呢?”
“大魏最出现的便是纺织工业,大凉确信自己的绸缎布匹比我们的更好?”
“马匹?大凉将献上最好的战马,希望换来大凉与大魏的二十年停战合约。”
宗云风沉默了一瞬,大凉的战马一个个膘肥体壮,确实比大魏的马匹强上许多,如果能通过大凉的马匹改进大魏的马匹体质,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李威知道马匹或许可以。
“宗将军先别急着否定我,不如您将消息呈送回去,看看魏朝皇帝的意见呢?”
这是在暗示她,不要自己一个人做主,毕竟她还说了不算。
宗云风嘴角勾起轻蔑一笑,“不好意思,真是巧了。来之前,圣上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将大凉就此歼灭!”
李威脸色一垮,知道只能继续战下去,一手挥袖转身就走。
“好走不送。”宗云风在身后远远地说道。
李威怒气冲冲地走出营帐,一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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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居然也敢口气如此之大!真是笑话!
“叶公子!麻烦将要端到这边来!”叶流光在帮助寒霜煎药,煎好了药准备端过去的时候,寒霜又已经去到了下一个伤员身边。
寒霜看到叶流光的身影大声喊道他过去,刚好这两人用的药都差不多,这人伤势更重一些,于是寒霜就叫叶流光先把药端过去。
叶?李威听到这声呼喊,心里狐疑。
叶是大凉国姓,这大魏的营帐之中为何会有姓叶的人存在?难道他大凉出了叛徒?
李威转身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正好和端着药的叶流光对上眼。
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电光火石之间,一切事情的谜题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难怪宗云风此次打仗用兵堪称如有神助,难怪此次打仗她总能找到他们布防最薄弱的地方,难怪他们以往的计谋在此次打仗中全然无用。
原来他大凉出了叛徒!
叶怜以往本就负责军事布防和军队训练,以往的战术执行和边防布置都是由他制定的,他一投敌根本就是把自己的底裤都漏给了别人!
难怪皇上将整个大凉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见他人,原来他藏在了宗云风身边!
他居然将生他养他的国家出卖给了敌人!
即使先皇没有将皇位传给他,即使先皇杀了他全府上下,即使先皇暗中铲除了他的势力,即使先皇给他下毒,他怎么能背叛他的国家!
大凉士兵残的残,死的死,大凉国土现在狼烟四起,一路败北,敌人的铁蹄,踏入的大凉国境,踏碎了大凉士兵的脊骨,大凉摇摇欲坠都是因为他这个叛徒!
李威怒从心中起,看着远处的叶怜大吼一声,“贱种!”
“你!”
营帐内的宗云风听到第一句话,随即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弓箭,眨眼间搭弓上箭,听声辩位,以极大的力气将这一箭射了出去。
这一只箭带着破风之势从营帐□□出,穿透营帐的布帘,“噗嗤”一声射入了刚走出营帐外的李威胸膛。
鲜血从嘴角溢出,尸体轰然倒下,第二句话刚说了一个“你”字,剩下了话已经再也说不出口。
宗云风手里拿着弓,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看着眼前的尸体,森然道,“大凉使者对我出言不逊,将他的尸体扔到大凉有营地门口去!”
“是!”
迅速有士兵跑来将李威的尸体抬了出去。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下议和是不可能了。
叶流光和宗云风在两端遥遥相望,他手上的药还沸腾着泡泡,温度从指尖传到心脏。
她真的是听错了以为李威在骂她吗?
叶流光匆匆低下头,躲避宗云风的视线将药端了过去,他不敢细想。
——
大魏东宫。
宗云风一箭射死大凉使者这事没有传到皇上手里,反而先到了太子和丞相手中。
丞相拿着边境急报,内心非常雀跃。
“太子!宗云风杀了大凉使者,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们本来就在等机会,没想到宗云风此次简直势如破竹,致使他们的计划延后了许久,现在终于又出现了新的机会!
36. 036
宗云风:“粮草还没到?”
“启禀将军,是的。”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这半月里,宗云风不停向朝廷发去急报,可是都石沉大海。
宗云风没想到,丞相这老东西,这一次居然胆子这么大,敢直接克扣她打仗的粮草。
看她回去不整死他才怪。
眼看就要到盛夏,大魏士兵因为连续作战已经兵疲马累,而到了盛夏,万物生长之极的时候,水草肥美,正是适合大凉游牧民族休养生息的时候。
上次谈判失败,现在大凉只守不攻,再这样拖下去,对大魏非常不利。
“月舒那边的消息呢?”
朝廷已经是靠不住的,月舒是宗云风此次一举拿下大凉的唯一希望。
“月舒公子来信,他筹集的粮草预计五日后送达。”
“月舒筹集的粮草能让我们坚持多久?”
“最多一月。”
“很好!一个月已经够了。”宗云风点头,月舒果然是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传令下去,各军严阵以待,六日后继续攻打大凉!”
“是!”
天光还未完全清明,宗云风已经穿上了铠甲。张军和众将士等着她敲响最终的战鼓。
“将军,给。”叶流光将银白色的头盔递给宗云风。
“夫君,你来给我戴吧。”宗云风此刻心情大好。
叶流光征然片刻,控制住自己轻微发抖的手将头盔仔细且珍重地给宗云风带好,轻轻捻起那些捣乱的发丝将其整理到头盔之中。
那些柔软又根根分明的发丝,是他第一次摸到。
这是成婚之后,她第一次叫他夫君。
他知道,她叫这声“夫君”其实并没有夫君的真实含义,只是因为她离自己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的兴奋驱使着她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而已。
他当然知道,她对待他,最多从敌人变成了盟友。
他当然知道宗云风的兴奋背后是数不清的大凉士兵的尸骨。
若是大凉人民知道他们曾经供养的皇族反过来出卖了他们,他会被万人唾骂。
不,这太轻了。大凉对待叛徒有一种特殊的惩罚——蚂蚁上树。
叛徒的手脚都会被困住,让其动弹不得,然后将四肢和躯体装进一个秘制的桶里,仅剩余头留在外面。
接着,叛徒的全身上下除了头部会被涂上一种蜜汁的甜水,这种甜水人吃起来并不甜,唯一能吸引的只有大凉特有的动物名叫“食人蚁”。
虽然叫做“蚁”,其实体型比蚂蚁还要大上几分,这种动物喜欢舔舐甜水,那块皮肤的甜水被舔舐完毕之后,食人蚁不像别的动物会到别处继续觅食,而是会变得暴怒,然后用牙齿啃噬那块皮肤。
它们的嘴里会分泌带有腐蚀性的酸水,在啃噬和酸水的腐蚀之下,叛徒会痛不欲生。
桶里会被装满“食人蚁”,而这个刑罚会持续十天十夜,直到叛徒死亡。
叶流光心里一点都不恐惧这个刑罚,看到宗云风兴奋的样子,他的心里也跟着雀跃了起来。
他有什么错呢,他只不过是想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最想要的东西拱手呈上罢了。
这世间有什么事情是比她的快乐更重要的事情呢。
他的命本来也是她救的,他就应当完完全全属于她,他今生今世都已经变成了她的奴隶,他为她生,他为他死,不再做他想。
“将军,一定要平安回来。”叶流光轻轻拍去宗云风盔甲肩头上不存在的灰尘,满心里只有宗云风一个人。
宗云风得意一笑,“当然,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宗云风走出营帐之外,来带高台之上,接过张军端给她的烈酒,一口饮下,奋力地将碗摔碎。
烈酒如火焰一般窜入她的喉咙和胃部,灼烧着她的每一个神经。
“出发!”
宗云风带着大魏士兵来到了大凉最后一道防御关卡——阳城。
只要再拿下这座城池,大魏士兵便可直捣黄龙,一举拿下大凉。
宗云风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劲弓,走在众将士前。
城门下,宗云风抬手示意士兵停下,城门紧闭,大凉士兵闭而不出,就等着她们来攻。
叶新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下拿一抹耀眼的白色,恨得牙痒,随即又笑了,她肯定还以为自己这次能拿下大凉吧,殊不知,今天就是她宗云风的死期!
宗云风远远地只看见一个人影颇为惹眼,他站在城楼的中心位置,周围的将士将他拱卫着,一看便知道身份不一般。
或许这就是此次带领大凉出征的首领。
这位首领的消息被大凉捂得极为严实,大魏的探子根本没有得到他的相关信息。
这是,张军骑马走到他的身侧,说道,“将军,刚刚探子得到的最新消息,这次带领大凉征战的首领是大凉新上任的皇帝大皇子叶新。”
果然是他。
和宗云风料想得一模一样。
那她今天更要拿下阳城,生擒叶新。
宗云风高声喊道,“众将士听令,开始攻下,拿下阳城,活捉皇帝!”
“拿下阳城,活捉皇帝!”
拿下阳城,活捉皇帝!
拿下阳城,活捉皇帝!
...
大魏士兵的口号喊得震彻天际,叶新听得愤然挥袖,走下了城楼。
“攻城!”随着宗云风一声令下,大魏士兵分出一队有条不紊地推着战车开始朝城楼投石,另一队带着纵云梯开始攀爬城墙,还有一队顺着城墙寻找其他突破口。
硝烟弥漫的战争开始了。
无数支火箭射上城楼,同样的无数个石头从城楼上抛下砸到了数不清的大魏士兵。
源源不断的士兵爬上城楼被砸下,砸下了一个又一个。
宗云风冷眼看着这一切,快些,再快些,快要成功了!
“将军!探子打探到有一支精锐小队从城池的侧门逃出,恐怕是大凉皇帝准备逃走了!”
张军立马禀报最新得来的消息。
宗云风双腿夹住马肚,拉住缰绳,“立刻去追!”
宗云风带着张军和一只队伍朝城池的侧边追去。
自从宗云风出发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仿佛麻绳将他的心脏绑住,呼吸不上来。
他索性去了仓库和寒霜清点粮草。
“叶公子,你来得正好!”寒霜看见他,将一个绑成粽子的人扔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谁?”叶流光看着眼前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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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面孔非常警惕,大战在前,这人又在仓库被发现,要当心敌人来烧毁他们的粮草。
刘风心里那个悔恨啊,这次他本来是丞相派他来送信的,信送到之后他本该就立马回去。
他从张军的口里得知今日宗云风要再次攻打大凉,明明朝廷拨给军队的粮草还没有到,他实在好奇宗云风哪里来的勇气去攻打大凉。
他从张军的嘴里探不出消息,于是就趁着今日他们出征便想悄悄去仓库看看,没想到他一进到仓库就被这个女人抓住了。
这女人气力极大,他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捆了起来。
“不知道啊,偷偷摸摸到我们仓库,莫不是大凉派来的卧底?想烧了我们的粮草?”寒霜说。
“不对。”叶流光摇头,他是大凉人,对大凉人有种天生的敏感,他不是大凉人,但是他又觉得眼前之人非常眼熟。
“你是谁?”叶流光问。
刘风不说话,丞相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不能暴露身份让丞相的大计功亏一篑。
叶流光感觉心脏上的麻绳绷得越来越紧,军营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他不安的程度开始加重。
宗云风向来严格治下,不可能有陌生人能随意进出军营,除非他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电光火石之间,叶流光知道这人他在哪里见过了。
“刘风!”叶流光脱口而出。
刘风瞳孔一缩,糟了!他居然认识他!
叶流光看到刘风的反应就知道他说对了!
寒霜:“叶公子你认识他?”
“他是丞相管家刘风!”叶流光说完,立马明白了一切。
丞相迟迟不给云风拨发粮草,现在丞相的管家又出现在军营里。无论怎么想都很不对劲。
叶流光厉声道,“寒霜,将军有难,我去帮助她,若是我们都没回来就杀了他,保护好自己!”
说完便立刻冲出仓库拉出马匹朝战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寒霜和地面上的刘风面面相觑。
刘风心里凉透了,他知道自己肯定会交待在这里,但是没关系,丞相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宗云风今日必死!
寒霜歪着头看着刘风,“你是丞相的人,来我们军营里干嘛?丞相又想干什么坏事?”
刘风不说话。
“我们将军马上就要拿下大凉了,倒时候她就是最大的功臣,你们想害她也害不了了!”寒霜骄傲地说道。
刘风依然不说话,只是这次发出了一声嗤笑。
“你笑什么?”
刘风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容,“我笑你愚蠢。还功臣呢,今天,你们将军能否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呢。”
寒霜脸色一冷,“你什么意思?你们要害将军?”
刘风又不说话了。
“不说话是吧,行。”寒霜匆匆出了仓库,没过一会儿又回来,捏开刘风的嘴将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了刘风嘴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刘风愤怒。
“你们要怎么害将军?”寒霜问。
“丞相绑架了张军的妻女,勾结了大凉,威胁他在战场时和大凉人里应外合将宗云风杀死!”
刘风震惊不已,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37. 037
“大凉?丞相怎么勾结大凉?”
这事事关机密,刘风怎么会告诉寒霜?
他不想说,但是不知道刚刚这女人给他吃了什么药,现在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将心里话通通说了出来。
“丞相和大凉说好,协助他在战场上杀死宗云风,伪造通敌的证据污蔑宗府勾结大凉叛国,待事成之后丞相许诺将宗云风打下的城池尽数还给大凉。然后两国签订和平条约。”
寒霜愤怒非常,“你们!你们怎么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我家丞相一向视宗云风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又屡次挑战我家丞相底线,丞相现在才对她出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让她一个女人当了那么多年将军,也威风够了吧。”
寒霜气得全身发抖,“将军是皇上封的!将军为了保卫大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你们为什么这么仇恨她!”
自从将军在土匪手中将她救下之后,她就一直跟着将军。世人难道以为打仗是什么轻松的事情,难道将军随随便便就可以把大凉打退吗!
只有她知道,将军年纪轻轻全身上下就已经有了数不清的伤疤!
最严重的一次,敌人偷袭的箭射入将军胸膛,距离心脏仅仅只有三寸,士兵们抬着将军回来,她看到将军的时候,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银白色铠甲。
她行医多年,第一次觉得鲜血如此烫手,将军的鲜血染满了她的双手,她用尽师傅教的所有知识都止不住将军的鲜血。
她的双手颤抖,双眼模糊,她无能为力。
她好害怕。
“寒霜......”
将军握住她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强撑着说道:“别怕。”
“我不怕!我会救你的,你别说话了将军!”
鲜血随着宗云风的呼吸一阵一阵地往外涌。
她在将军的床前守了一天一夜,终于把血止住了,将军脱离了生命危险。
第二天,她醒了的时候,看见将军早已醒了,她看着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呆呆地出神。
“将军?”她唤她。
将军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居然还能看到明艳的阳光,真好啊。”
寒霜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原来劝她不要怕的人也会怕。
将军是人,当然也会怕。
可是她为了证明给世人看,她从来不会说表现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如此仇恨将军?就因为将军是女子?
就因为将军以一名女子的身份做了只有男子才能做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有些事情只规定了男性能做而女性不能做呢!若是女子“占”了男子的位置,就会被恨之入骨。
同样是人,这又是凭什么呢?男子当真比女子更强吗?更重要吗?
在她看来,拥有生育能力的女性才应该是更重要的!
没有女性,如何繁衍。
可是女性现在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将军仅仅只是当了一个将军,有被人如此针对,可是“将军”“丞相”“士兵”等等职位有史以来都是男子所做,女性为何从来都不曾反对呢?
寒霜想到此处,悲从中来,为自己,为宗云风,为全天下的女子感到不公。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刘风塞了一颗哑药,掏出腰间的匕首朝着刘风的大腿狠狠扎了下去!
大腿、小腿、胳膊几处各扎了一刀,她是大夫,当然知道从哪里扎人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血液流失而又不会立刻让人失血过多而死。
她要他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往外流淌,在绝望中死去!
“哬”刘风瞳孔紧缩,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声音,随后瘫软在地。
——
宗云风带领着张军和一支小队跟随着前方马蹄的印迹一直追赶到一处山崖边。
寂静无声,宗云风警惕地望向四周,感觉有些不对劲,宗云风的马亦不安地原地踏步
“张军,你确定从城里逃出来的是大凉皇帝?”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宗云风转身朝张军的方向看去。
不知何时,张军已经落后了她许多,士兵们也都跟在张军身后。现在悬崖边上,只有她孤身一人。
张军的身影隐藏在树木倒下来的阴影之中,宗云风看见一点银光闪过。
“将军,真是抱歉了。”
张军从阴影中慢慢走出,宗云风这才那银光是箭镞反射出来的光芒,而箭镞正笔直地对着她。
宗云风微眯双眼,不疾不徐地问道,“这是何意,你要杀我?”
“被丞相收买了?”
张军双手持弓,眼含不忍,“将军,对不住了!”
“丞相抓了我的妻女,逼迫我杀了你。你也知道,我夫人才刚刚生产完不久,我......”
张军红了双眼,话语哽咽。一想到自己如果不按照丞相的意思的,他的妻女都会死于非命就心如刀绞,对不起了将军,他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话音刚落,树丛里出来另一队人马,“还废话什么张将军!还不动手!”
宗云风看去,一队明显穿着大凉服饰的人走了出来。
“大凉?丞相居然敢和大凉勾结?”宗云风声音冷了一度。
“你就是大凉新上任的皇帝叶新?”宗云风看向刚刚发言的年轻男子。
叶新仰首,“是又怎样?”
“是的话,我正好想着如何杀了你!”话音一落,凶气毕现。
宗云风先在张军出手之前,双腿一夹驱使身下的马匹朝叶新的方向奔去。
叶新被她的气势吓住,还是张军立刻反应过来,“住手!”
“咻”的一声,张军的箭先宗云风射向她□□的马匹,宗云风凝神提气,正要从马匹上跃起,这才发现自己内里空空,居然功力全无,浑身沉重不已。
马被射中,前腿跪倒在地,整匹马翻身倒地,带着宗云风一起滚落。
张军立马抬手,示意他带着的队伍朝宗云风的方向射下箭雨。
宗云风双手撑地,本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不仅内里全无,甚至全身力气尽数消失。
她立马反应过来,是今天早上张军端给她的酒!
除了后背的悬崖,箭矢从各个方向射来,宗云风凭借着本能躲闪。动作终究是比平时慢上多半,身上逐渐挂满了伤口。
“将军,不要挣扎了,那酒里我放了药,不用内力之时便于平常一样,一旦用上内力就会发现内力全无,之后更是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张军搭上第二只弓箭,再一次瞄准了她。
鲜血渐渐流出,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将军,此刻狼狈地在地上躲闪翻滚,身上沾满了泥土的鲜血。
宗云风单膝跪地,看着张军,“你怕是早就想这样做了吧?”
“我猜猜,你是不是觉得我老是压你一头?拿我的命向丞相投诚,你们和大凉签订停战协议,我死了,功劳都是你的,你又得丞相提携就可以封大将军了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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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张军恼羞成怒,“你胡说!我是迫不得已这样做的!”
“迫不得已?”宗云风用尽力气强撑着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你敢说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宗云风反问。
张军满脸涨红闷不吭声。
“张军啊张军,我平日是也是待你不薄,你为何.....为何,唉!”宗云风痛心疾首地说道。
“你待我不薄?!”张军顿时怒火冲天。
“我在你手下当了副将当了那么多年,皇上有意愿提拔我去镇守西北的时候你为何阻止!”
“你就是怕我的功绩超过了你!”
“你不过是个心胸狭窄的女子!压在我头上那么多年,总该让位了!”
宗云风悄悄手里捏着一根箭矢,脸上不动声色地听着张军心里的怨恨。
“是啊,我不过是个女子,可是张军,你被一个女子压在头上这么多年,不正是说明自己比女子还弱么。”宗云风慢慢地说道。
“我是时运不济!打仗的时候我哪点比你差,你不过就是有个死了的父亲给你铺路才让你从女子当成了将军!”
“我寒门出生,从士兵一步一步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上来,哪一点比你差了,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
宗云风低声一笑,“你怎么就老是沉不住气呢,做事太浮躁了啊。有了孩子还是这样。真是......”
宗云风摇摇头,趁着众人都在关注张军之际,蓄力朝叶新的方向奔去,一手擒住叶新,一手将箭矢横在叶新的喉咙上。
叶新感觉脖子一凉。
“都别动!”宗云风喝住众人。
叶新毕竟是大凉皇帝,大凉的人顿时惊住不敢动,张军的人也知道两国合作不能轻举妄动个。
宗云风带着叶新慢慢移动到悬崖边上。
“你想杀我?”叶新丝毫不紧张。
宗云风看着前方围着她的众人,在叶新耳边低声问道:“我问你!你把叶怜怎么样了!”
这倒是出乎叶新的意料之外。
“叶怜?”提起叶怜,叶新便咬牙切齿。“你找他?你和他什么关系?我竟然不知道大魏的宗云风将军还和敌国皇子有牵扯?”
宗云风手上用力,箭矢锋利的边缘在叶新的喉咙上划出伤口。
“别废话!我问你把叶怜搞去哪里了!”宗云风浑身上下挂满了伤口,强撑着痛意问道。
“不知道。”
“什么?”
“当初父皇把皇位传给我时,为了帮我清除障碍,派暗卫杀了他全府上下,毁了他在朝中的一切势力,他自己却趁乱逃走,我最后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是他在大魏边境出没,之后就找不到他的人了。”
宗云风愕然,“你父皇不最喜欢他么,不是要把皇位传给他吗?为什么这样对他?”
叶新不屑,“他?不过是为我挡箭的棋子罢了。他在大魏当了质子那么多年,谁知道他有没有对大凉变心,父皇怎么可能把皇位传给他?”
“怎么?宗将军是叶怜故人?”
宗云风正要开口,张军大喝一声,“小心!”
随后一箭朝宗云风的方向射出,宗云风侧身欲躲,叶新此时突然发难。
宗云风本就没了内力,为了躲开箭矢,分心之际,叶新用尽全力一掌击中宗云风的腹部将宗云风整个人直直地打飞了出去。
宗云风感觉五脏六腑绞在一起,从悬崖上落了下去。
38. 038
叶新站在悬崖边上,看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宗云风掉落下去必定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转过身来看着张军,“张将军,合作愉快。”
张军沉着脸,冷冷地说,“和你合作的是丞相,和我没什么关系。”
叶新看着张军,内心觉得好笑又不屑,他和这种背叛旧主还虚伪的小人也没什么说。
叶新带着自己的队伍转身离开,高声道,“朕等着丞相的好消息。”
大凉的人一走,悬崖顿时空旷了一半,张军站在悬崖边上,死死地凝视着下面的深渊。
从悬崖底上卷起来一阵风,他似乎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的味道。
深渊里好像也有一双眼睛,朝他的心底里看去,看得他心里发冷。
他既然敢做,那就不怕!
“走!”他现在该回去收割胜利的果实了。
宗云风掉下悬崖,风声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噗通”一声,她掉入了悬崖下的河流之中。
费劲了力气从河里游上了岸,她感觉自己是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张军的药让她短时间内功力全无,然后就是一些皮肉伤,这倒也还好,最严重的是叶新的那一掌,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样。
真的好痛。
光是游上岸就已经花费了全部的力气,她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宗云风躺在河边,像一条被死鱼一样翻着肚皮躺在岸边。
呼~
宗云风仰头看着天,吹着河风,听着鸟鸣,内心平静无波。
她许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色了,她面对的都是战场上的打打杀杀,朝廷上的拨云诡谲,她真的好累啊。
眼皮逐渐变成沉重,好像睡一觉,好困好累好冷啊,要不然睡一觉吧。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宗云风闭上眼睛,阳光照在她的眼皮上,好明亮的太阳,在这样的阳光之下就该睡一觉的啊。
宗云风全身放松,终于闭上了眼睛。
............
“小粽子,小粽子,醒醒,醒醒!”一道清润的男声在她耳边不停地呼唤。
好吵,真的好吵,她好困,她要睡觉。
“小粽子别睡了,快睁开眼睛,醒醒!”
宗云风真的生气了,到底是谁在打扰她睡觉!
她睁开了眼睛,叶流光一脸焦急地看着她,“你终于醒了!”
“你干嘛!”宗云风真的很生气,明明刚眯上眼睛!
叶流光松了口气,两天两夜,他终于找到她了。
叶流光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伸手把人抱住,感受到怀里的人存在的真实感。
宗云风:“......”
宗云风的意识终于回魂,她从水里爬上来身上真的很冷,热气从另一个人身上传来,让她有些贪婪地不愿意离开。
“小粽子,你终于醒了。”
宗云风:“......”
“叶流光你叫我什么?”
叶流光:“......”
叶流光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叫错了名字。
“不......不是,我不是,我叫你将军啊。”叶流光依然把人抱着,但是嘴上慌乱不停地解释。
“我听到了。”
宗云风非常冷静地说,“我听到你叫我小粽子了。”
“你就是叶怜对吧。”
宗云风下了就结论。
叶流光心里暗道一声,完了,但是他依然死死地抱住宗云风,生怕这是最后一刻能拥抱她的机会。
宗云风苦笑一声,“你又骗我。”
“不是......”叶流光摇头,声音掩盖不住地慌张,“我不是故意的!”
张军给宗云风下的药药效已经过去,现在宗云风身上的伤只剩叶新那一掌了,她感觉自己的功力恢复了五成。
“你先松开我,我有些呼吸不上来。”宗云风柔声说道。
叶流光立马放手,“你身上怎么样?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话音未落,宗云风一手掐上了叶流光的喉咙,冷声道,“叶怜,你又骗我!”
宗云风手上一用力,嘴角便又溢出了鲜血。
“小粽子你别动了!”叶流光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他不顾自己脆弱的脖颈还在宗云风的手中,伸手去擦拭宗云风嘴角的鲜血。
“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身上有伤,先别乱动好不好?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但是等你身体好了再杀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气我,但是这一切都等你身体恢复再说好不好?”
宗云风从悬崖上跌落下来,被山间的草木树枝刮得身上到处都是小伤口,接着跌入河中浑身又全湿透了,衣服被风干又黏在身上,嘴角还留着鲜血,整个人狼狈不堪。
叶流光也不再伪装,眼神中的心疼根本掩饰不住。
宗云风不说话,依然掐住叶流光的喉咙,叶流光也不反抗,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良久,宗云风缓缓放下手,恶狠狠地说道:“你的命是我的!”
“嗯嗯,是你的是你的。”
叶流光握住宗云风放下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她的手夏日里也冷得吓人,他包住她的手给她取暖。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宗云风问。
叶流光将在军营里碰见刘风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宗云风,“我当时从军营里追到战场,碰到了回来的张军一行人,根据他们回来的方向找到了悬崖,以你宁死不屈的性格我就猜测你肯定跳下了悬崖。”
虽然和实际情况有些出入,但是结果也大差不差。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宗云风问。
叶流光摇头,“估计不太乐观。丞相狼子野心,除去了你这个心腹大患,估计很快就要暴露他的真实意图了。”
宗云风全身放松,“噗通”一声又倒在了地上,看着天空,漫不经心地说道,“随他便吧,这次我没死,等我回去了,就是他死!”
叶流光看见宗云风又倒了下去,心里一惊,听到她的话才发现她人没什么事情,只是想休息一会儿。
“将军?要不先把衣服换了吧?”
宗云风躺在地上,上下打量着她面前的叶流光。
她状态不好,他的状态也不怎么行。这里荒山野岭,也没有什么路,不知道他怎么找的居然还找到了她。
身上的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贵公子也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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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难民。
“哪里来的衣服啊?”宗云风问,她身上的衣服穿着确实不好受。
叶流光立马脱下自己的外衫,“你先将就着把我的衣服穿上?”
宗云风:“......”
“反正我们早已是夫妻,将军害羞了?”
宗云风:“......”
她害羞?她宗云风就不知道害羞二字怎么写!
“那你给我换上吧。”宗云风懒洋洋地说道。
叶流光:“......”
宗云风一脸促狭地看着他,“反正我们早已是夫妻,你害羞了?”
叶流光:“......”
“将军是女子,我不敢僭越。女子清白为重。”
他居然担心的是这个。
“我们不已经是夫妻了吗?”
叶流光苦笑着摇头,“将军,你我都知道,这做不得数的。”
叶流光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放在一旁,“将军把铠甲脱下换上这个吧。”
说完,就站起身走到一旁,“我替将军守着。”
宗云风看着掉落在地的外衫,和那边的背影,心中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什么做不得数,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还任由他摆布了?
当初是他不告而别,现在也是他说做不得数,明明他的命掌握在她的手里,凭什么他说做不得数就做不得数?
现在,她才要来做这个主,要这件事做得数!
“叶怜,过来!”宗云风强忍者怒意喊道。
叶流光转身,脸上一脸疑惑。
宗云风看着他脸上的无辜的表情更气了,喊道:“到我身边来。”
叶流光以为宗云风需要帮忙,于是又转身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怎么了将军?”
“扶我起来。”宗云风命令道。
叶流光将躺在地上的宗云风扶着坐了起来,“我手断了,你帮我更衣。”
叶流光大惊,“将军哪只手断了?”
“右手”
宗云风指给他看,也是刚刚试图掐死他的时候发现右手用不上力气,当时满心想着从河里游上岸,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现在才发现手断了。
叶流光满眼担忧,“我给将军换衣服,然后我们去找大夫。”
他当然知道一个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右手的重要性。
叶流光小心翼翼地一手扶住宗云风,一手将她的铠甲卸下,换上自己的外衫。
宗云风衣襟滑落,前襟露出大半雪白,惹得叶流光面红耳赤,尽力偏过头不去看她。
宗云风像个咸鱼一样任由叶流光摆布,她嘴角带笑看着叶流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换好了。”叶了流光给宗云风换好衣服,自己倒是出了满头大汗。
宗云风看着自己的衣服,“做得不错。”
叶流光听不进去这夸奖之语,只想她们二人快点走出山间,给宗云风找大夫治好断手。
“将军,我扶你起来,我们先出去吧,你的手要尽快医治......”
“唔......”
话音未落,叶流光剩下的话已经被宗云风尽数吞入腹中。
39. 039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叶流光措手不及。
宗云风的吻和她的人一样霸道且强势,一边被迫的承受着一边贪婪地享受着。
半响之后,叶流光感觉空气耗尽,快要窒息时宗云风才松开她。
她好的那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和她的额头相触,她盯着他。
“叶怜,你在躲什么?”
叶流光垂下眼眸,双手放在宗云风的腰间不知所措。
“没什么。”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宗云风轻轻地咬了一下叶流光嘴唇问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我的,小时候是我给你送饭将你救活,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你不准违抗我!知不知道!”
宗云风又狠狠地咬了一下叶流光的嘴唇,水光潋滟的唇色有种莫名的诱惑。
叶流光双手捏紧,终于抬起眼皮看向她。
果不其然,宗云风的眼神锐利,一下就将他的心脏攥住,他感觉自己呼吸困难,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宗云风看到他的这副样子怒气更甚,“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记忆中的叶怜即使身处敌国皇宫,处于危难之际,遭小人践踏也不卑不亢,为人坦荡,知世故而不世故,藏着一身傲骨。
而现在,叶怜居然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在她面前袒露。
叶怜露出苦笑,她当然不知道也不理解他这样做是为何。
除去一切的政治因素之外,有一个最简单的理由,那就是他爱她。
面对心爱之人,他不敢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困境,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困苦,不想让她感觉自己无法依靠。
虽然宗云风本身不是一个会依靠别人的人。
幼时他虽身为质子,但是他知道,皇宫里的太监们为难他不过一时,那个时候他还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父皇迟早有一天会接他回国。
一旦回了大凉,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皇子,大凉未来的皇上。
所以,他可以坦然面对当时的环境,他不自卑不怀疑,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未来可以预见,困境不过是暂时的过渡时期罢了。
他把那段时间当成历练自己的磨刀石。
但是现在......
叶流光双手环住宗云风的腰将她抱在怀里,宗云风一时不察整个人扑进他的怀中。
“小粽子,你问我怕什么?”
“我当然是怕我配不上你。”
“曾经我是大凉受万人瞩目的皇子,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以后我将接受大凉的帝位,成为下一代大凉皇帝。而现在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父皇给我织的梦境。”
“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叶新。现在想来确实如此,一个君王怎么会真的把自己的接班人送到敌国呢?”
“父皇屠杀了我的府中上下一百八十人,摧毁我暗中的一切势力,就连曾经给我的暗卫也不过是掌控我行踪的工具。”
“我是棋子,是阶下囚,是路边的野狗。”
“而这样的我,又怎么配得上大魏朝唯一的、战功赫赫的女将军呢。”
叶流光紧紧地拥抱着宗云风,在她耳边似情人般的呢喃缺说出了他心底最隐秘的伤痛。
山谷之间,风光日丽之下,清风拂过两人的发丝,纠纠缠缠,在空中久久不落。
“大魏朝唯一的女将军。”
世人都以鄙夷的眼光看待这个称呼,一个女子当上了将军,简直是滑稽可笑。只有他,只有她眼前的这个人,觉得是至高的荣耀。
宗云风完好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叶流光的后背,“傻子,我现在也不是女将军了。说不定丞相会给我安个通敌的叛徒称号呢。”
“一个大魏的叛徒,一个大凉的叛徒,我们现在就是绝配啊!”
宗云风此话一出,叶流光悬在空中的心终于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两人都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心脏充满灰尘和污垢,而只要她的一句话,便如清风一般吹起遍地尘埃,他的心透亮明净,只照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
“小粽子,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好,你扶我起来。”
叶流光此时顾不得许多,满心想着两人要走出去给找大夫给宗云风治疗断手。对于一个打仗的将军来说,右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两人磕磕绊绊地走出了崖底,终于找到了一处人家。
天色已晚,叶流光上前敲门借宿,从门里缓缓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扎着两个丸子的小女孩问道,“你们是谁?”
叶流光说道:“小友,可否有大人在家,我们想在你家借宿一晚。”
小女孩抬头看着叶流光,回道:“我母亲在家,我去叫她。”
“麻烦小友了。”
“母亲!外面两个人找你!长得可漂亮了!就是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大声地告诉自己母亲,清亮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叶流光和宗云风对视一眼,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相视一笑。
两人可不都是脏兮兮的么,宗云风自不必说,叶流光身上的锦袍也被山间的荒草野木割破了许多小口,叶流光来找宗云风时,遇到一些难走的路,还摔了几跤,脸上灰扑扑的,也难为小姑娘能看出来他漂亮了。
一个身穿围裙的大婶打开了门,看见叶流光和宗云风二人面带疑惑。
“打扰婶子了,我夫妻二人不慎来此处看望亲戚,不慎迷路在山里逛了几天,终于找到了人家。您看现在天色已晚,不知道婶子可否让我们夫妻二人借住一晚?我们天亮就走,绝不多打扰婶子。”
那婶子也是爽快,连忙招呼两人进来,“现在乱世,人与人可不得相互帮助嘛。”
“多谢婶子了。”叶流光搀扶着宗云风进门。
那婶子看着宗云风的样子,疑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叶流光立马解释,“我夫人身子差,赶路途中不慎跌倒摔断了胳膊,不知道婶子可否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大夫?”
被迫身子差的宗云风只好微笑着点头。
“哎哟,这可真是凑巧,我家相公刚好就是大夫,他现在出门给人看诊去了,等他回来我就叫他给你娘子看看。”
“那就多谢婶子了,不知道婶子如何称呼?”
“我姓马,唤我马婶子就好,你们呢?”
叶流光从善如流道:“在下姓宗。”
“哦哦,好,宗公子和宗娘子不知道吃了晚饭没?我刚好做了晚饭,不如一起吃点?”
话音刚落,宗云风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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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咕咕”响起。
宗云风:“......”
在战场上以一敌万的宗云风还从来没有如此尴尬的时候。
马婶子和叶流光同一时间笑了出来。
“马婶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娘子近日奔波过度了些。”
马婶子为人也足够爽朗,“没关系没关系,来来来,一起吃吧。”
宗云风也不推辞,她实在是饿了,拿起饭碗就是开吃。
直到......
“咦?哥哥刚刚不是说姐姐的胳膊断了吗?”
宗云风:“......”
桌上的三双眼睛齐齐看向她端着碗的左手和拿着筷子的右手。
短短一天之内,宗云风就尴尬了两次。
她看向叶流光,“那什么......”
叶流光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娘子没事就好。”
马婶子见此出来打圆场,“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来吃饭吧吃饭吧。”
小姑娘还要说话,就被马婶子制止,“瑶瑶,快吃饭!吃完饭去看看你爹啥时候回来!”
“哦.....”小姑娘被母亲的眼神警告,不再多说话。
终于吃完了饭,马婶子给二人安排了一间房,还拿来她夫妇二人的衣服让宗云风和叶流光二人换上。
“将军换衣服吧,我先出去,等你换好我再进来。”说完,不等宗云风回答便出了门。
宗云风:“......”
真是好冷漠的男人。
眼看谎言已经被戳破,宗云风也不能故技重施,只好自己乖乖地换好衣服。
宗云风换好衣服之后,出门叫叶流光进去换衣服,才发现他不知道和马婶子聊什么聊得欢快,一见到她笑容便淡了几分。
叶流光进屋,也没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宗云风:“......”
不至于吧。
马婶子看着小两口这样,忍不住偷笑,朝宗云风招手让她过去。
“你家男人生气了啊。”马婶子悄悄说道。
宗云风:“......”
她当然知道了,但是大婶你为什么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啊。
“他很关心你哦。他刚刚让我明天去买只鸡给你补补呢。你看这是他给的钱。”
马婶子伸出一只手,掌心里果然有一锭碎银。
“你家男人生气了,你去哄哄吧。”马婶子继续说。
宗云风心里一软,“......怎么哄?”
宗云风是真心求教。
“女人嘛,当然是撒撒娇咯,多说些好话,真诚地道个歉,我看你家相公很爱你,肯定不会真的生气的。”
宗云风:“比如?”
马婶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眼里一副“这都要我教?”的表情彻底让宗云风无话可说。
“好吧,我去试试。”
宗云风站在门外,“对不起”三个字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推开了房门。
叶流光正在换衣服,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本能地一惊,“谁!”
宗云风彻底愣在门口,立马捂住自己的眼睛,“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叶流光:“......”
40. 040
因为更衣,叶流光面对床铺,上半身脱下了所有衣物,正是此时,宗云风闯了进来。
烛火昏暗,灯影朦胧,叶流光在暗夜之中白得刺眼。
叶流光停下了更衣的动作,轻轻的一声叹息,“将军进来为何不敲门?”
宗云风:“......”
好吧,确实是她鲁莽了。
但是......
宗云风走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她走到叶流光身后将床上摆好的上衣拿在手里,一手轻轻拢起叶流光垂在身后的黑发,问道:“你生气了?”
黑发如绸,宗云风慢慢地摩挲着,感受着发丝在她指尖穿梭的丝滑感。
“没有。”叶流光的声音平静无波。
他拿过宗云风手里的衣服,准备穿上,“我换好之后将军再进来休息吧。”
说着没有生气,其实已经在赶人了。
“有什么好避的?你我既然是夫妻,不如你现在就当着我的面换吧。”宗云风站原本站在叶流光身后,此话一出便转身坐在床铺之上,和叶流光面对面地看着。
叶流光的脸上出现一抹羞赧之色。
“将军既然不愿意出去,那我除出去!”话里带着气,随意地将衣服笼好便要出门。
“站住。”宗云风双手朝后撑在床上,整个人仰坐在床上,看着叶流光离去的身影停住。
“回来。”她声音发冷,不容置疑的语气。
撒娇?那不是她,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叶流光此刻真切地意识到,她是她,也不是她。她是小粽子,但是她也是大魏的将军,不再是以前懵懂不知事的小丫头,性格里的霸道强势让人不允许违背她的决定。
叶流光脚步一转,走到了宗云风身边坐下。
宗云风脸色好看了些,她一手把玩着叶流光的头发,一边问道。“叶怜,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我是气将军骗我!”
就这事?不过是个小谎,有什么可生气的。男人就是喜欢使一些小脾气。不过是仗着她们重逢,她对他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所以耍些脾气罢了。
“我错了,好不好?”宗云风一手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转过头来,面朝着自己。
叶流光垂着眼睛不肯看她,显然是觉得她的道歉没有诚意,不肯接受。
宗云风心里来了微怒,她都认错了他还想怎么样?抓着一件小事就不放真是小男人脾气,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给他惯的。
不过确实,她对他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
宗云风凑了上去,照着叶流光的薄唇轻轻一啄,“这下不生气了吧。”
叶流光脸色立马通红,“将军你!”
“好了,别生气了,男人就应该大度一点。你看我骗你都没有去骗别人。不就证明你在我心里是特殊的吗?”
“叶怜,别生气了好不好?”
叶流光动作轻微地点了点头。
宗云风摩挲着他的唇。“这才对嘛。”
叶流光本来也没有很生气,只是担心宗云风的身体而已,现在既然没事,宗云风又真诚的道歉,他当然不会再纠结。
“将军上床休息吧,明早我们还要赶路。”叶流光说道。
宗云风似笑非笑,“你这么快就想和我睡觉了?”
叶流光立马否认,“将军你别误会我!我是担心将军的身体,劳累了一天,明早还要赶路,现在早睡明早才有力气。”
“我现在有力气得很。你是不生气,那我现在来问问你。”
叶流光:“?”
宗云风上下打量了叶流光一下,“你穿着这么少准备去哪里?”
叶流光因着刚刚生气,随意将衣服穿在外面,没有穿好,歪歪扭扭的,不成大体,确实这个样子出去不堪大雅。
“我......”叶流光支支吾吾地解释,明明将军就知道的,还反过来诘问他!
“衣服都不穿好,就准备出门.....”宗云风身体靠近叶流光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是要勾.引谁?”
“我没有!”
叶流光看向宗云风,桃花眼里满是不解和委屈,“将军为什么要这样说!”
“马婶是个好人,你别让人家做坏事了。”
宗云风边说边将手伸入叶流光的衣裳之内,在他的腹部上轻轻摩擦,手上的硬茧摩得叶流光浑身颤栗。
“唔......”叶流光咬住下唇,从唇齿之间溢出了一声低吟。
时至夏日,穿得不多,叶流光本就是要换衣服穿得更是轻薄。
宗云风的手在衣服里乱窜,本就炎热的夜晚叶流光的额头又冒出了一阵阵汗珠。
宗云风眼睛朝下一瞥,笑道:“怎么反应那么大。”
叶流光双手撑住床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叶怜,要不要我帮帮你?”宗云风像只猫一样蹭蹭叶流光的颈窝,顺便舔舐了下巴上掉落的汗珠。
“将....将军....”
宗云风的手在衣衫里慢慢向上,摸到凸起轻轻一刮,叶流光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我听着呢,你说。”坏人当好人,假心假意地询问。
“不可以......”叶流光咬着牙说道,他生怕自己再发出一点不能见人的声音。
“有什么不可以?”宗云风不乐意了,狠狠一捏。
“唔!”汗珠大颗大颗掉下。
“我都可以哄你,你就不能哄哄我?”宗云风生气,“我们都已经是夫妻,有什么不可以!”
又是一捏。
“别!这是......”叶流光每说一个字就要大喘气一次,“这是在别人家......”
宗云风一手搂住叶流光的腰,手上一使劲将他整个人带上了床。
她在上方,用鼻尖勾勒出叶流光的眉眼、鼻梁和嘴唇,轻轻地嗅闻着叶流光身上散发出来的欲.望的味道,说道,“那你小声一点呀。”
叶流光闭上眼睛,认命的放松身体,双手攀上宗云风的脖颈,主动迎了上去。
夏日蝉鸣聒噪,掩盖了住了小院低沉的嘤咛。
翌日清晨,宗云风早早起床,推开门发现院子里有一个陌生男人正在侍弄草药。
想来这就是马婶子的相公。
马婶子刚好出来,看到宗云风起床了,就热心肠招呼自己的相公给宗云风把脉看病。
“宗夫人,我家相公昨晚回来得晚,看你们早早睡了就没有打扰你们。刚好今日有空,不如让我相公给你看看。”
“那就麻烦马大夫了。”
马大夫和宗云风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马大夫静静给宗云风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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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
半晌之后,马大夫说道:“夫人体质强健,可是脏腑之中受了内伤,应当静养,不宜奔波,我给夫人开一副药,夫人去药店抓了药慢慢养着。”
叶流光出来刚好听到了马大夫的话,着急走了过来问宗云风,“受了内伤?怎么回事?”
宗云风拉住叶流光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旁,安慰道,“不要紧。”
马婶子看着两人拉着的手,知道这是昨晚安抚好了。朝宗云风使眼色,意思是“撒娇有用吧。”
宗云风点点头,昨晚某人的撒娇确实很有用。
叶流光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只知道宗云风现在不方便说内伤的事情,便看着马大夫开方子。
马大夫开好方子,将药方递给宗云风,“你们去城里的药房抓药,按着这个来服,平时日不要动气,吃清淡写,然后注意静养便好了。”
“近日战事颇多,不知道药房可否买到药?”
马大夫摆摆手,“魏朝军队前几日就全部撤出大凉境内了!宗夫人放心取药便是。”
“什么!”叶流光惊呼。
宗云风坐在一旁沉声一脸疑惑,“魏朝军队一路高歌猛进,眼看就要大道大凉都城,为何这时撤走?”
马大夫慷慨激昂,“那魏朝的军队算个屁,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出了个劳什子打仗很厉害的女将军。”
“听说啊,那女将军战死沙场,被我大凉皇帝一剑挑于马下,当时战马便踏碎了那女将军的胸膛。”
“魏朝军队没了主心骨,自然撤走。听说那魏朝的军队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大凉境内这几日来打下的城池也都尽数归还给了大凉。”
“跑得好啊!要不是我大凉这次新上任的皇帝力挽狂澜,这次怕是都要灭国了!”
宗云风静静听着马大夫的话语,心里阵阵不安。
不对劲,魏朝和大凉乃世代之敌,她已经拿下了大凉那么多座城池,只差一步就可以将大凉这个隐患彻底消除,丞相没必要再此时突然撤兵。
丞相和大凉合作致她于死地的条件难道就是这个?
用她一条命换唾手可得的大凉?
丞相是会做这种不划算买卖的人?
宗云风收起一切心绪,拿过方子朝马婶子和她相公告别。
“多谢马婶子和马大夫的收留。我们这就告辞了”
马婶子热情地给了她们一些干粮,临走之前,拍拍宗云风的手劝道,“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睡一觉就什么都好啦!两个人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啊。”
此话一出,叶流光在一旁顿时红了耳朵。马婶子或许本意并非如此,但是这话听起来......就是有那么些奇怪。
宗云风附和,“婶子说得是,我和夫君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两人道别之后,叶流光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婶子和你说了什么?”
他早就发现两人眼神不对劲,又联想到昨晚.....
“你不是听见了么,她说夫妻没有隔夜仇,睡一觉就好了。”
“......肯定不是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晚上告诉你吧。”
“......”叶流光不问了。“将军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宗云风耸耸肩,问的也是他,岔开话题的也是他,男人真是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