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一脉剑修》 第171章 天下不该有的力量 殿堂之内,重新落座,除了王泽和公孝良以外,其他人都神色凝重。 王泽环顾众人,淡然道:“诸位,今日议事,我要问的已经问过,该给的机会也已经给过,如果诸位没有其他想说的,就可以回了,回去后记得把本行台欲问剑大妖籍破的消息,传递到妖族阵营,越广泛越好!” 没有人敢动。 王泽摆了摆手,“都别愣着了,可以走了!” 这下,沈展能、裴恳等人才站起身来,施礼告退。 裴恳脚步缓慢,快走到门口时,又停下,紧皱着眉头,回头问了一声,“行台大人,你真的要问剑大妖籍破,他可是……” 王泽没等他把话说完,冲他挥手,让他离去。 裴恳无奈,叹息一声,这才走出大门。 殿堂之中,仅剩下齐诗格、公孝良、狄安夏和督辖司四位从事。 齐诗格一拍座椅扶手,严厉道:“你简直是疯了,怎么能问剑大妖籍破?我知道你要为柳家复仇,可是你只有五气圆满,如何是那元婴境籍破的对手!” 她脸上布满气愤和不安交错的神色,干脆站起身来,急声道:“你知不知道,问剑这种事,别人是不能帮忙的,哪怕是你与妖族约定在骁悍关外大战一场,我们都有机会出手保你不死,可两个人之间的问剑,若我出手救你,就是破坏规矩,会给妖族造成借口,令他们不再顾忌先前默契,开始对寞雪洲开展大举攻伐,没有了先前的默契束缚,我们守城的修士,必然付出惨烈代价!” 齐诗格的话,让狄安夏和沃依显得脸色更加沉重。 王泽却笑嘻嘻道:“不会破坏规矩的,也不影响先前的默契,我决定和籍破问剑,就是不想有其他大妖出手保他性命,所以你们也不用想着救我,捉对厮杀,各凭本事!” 齐诗格瞪视王泽,半晌才道:“你……真的想死在籍破手上?” 王泽觉得委屈,“为什么就不能是籍破死在我的手上?” 齐诗格已经懒得和王泽废话,气汹汹地重新坐下,对狄安夏说道:“你是督辖司主事,现在就下令,封锁消息,决不能让他扬言问剑大妖籍破之事泄露出去!” “恐怕,此时消息已经传到了妖营之中!斩妖城与妖族勾连之辈,何其多,即便是封锁消息,也决计做不到!” 文庙圣人公孝良沉声一语,令齐诗格显得更为焦躁,“这可怎么办呀!” 王泽认识这位寒晶阁阁主也算有些时日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沉不住气,此刻的她与以往那尊冰冷圣洁的月神,仿佛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月神无需着急。”公孝良又道:“行台大人的安危就由老朽来保障,妖族要怪就怪在我儒家一脉头上,毕竟老朽并非寞雪洲本土修士,不至于令他们以此作为借口破坏战事之中彼此间的默契!” “可是掌弃麾下,尚有六位妖王,皆在圣者境以上,那品黎更是已至真人境,老圣人若然出手,岂非危险?”齐诗格依旧充满忧虑。 公孝良轻笑一下,“无妨,既然行台大人有此猛志,老朽便当成全,如若成仁,只需行台大人铭记此仇,日后再为老朽复仇即可。” 他看向王泽,眼神坚定,“老朽之仇,行台大人当知,非个人之仇,乃大复仇也!” 王泽明白公孝良话中意思,曾在城外河岸木屋前,一老一少相叙良久,彼此可谓同道,所谓大复仇者,不急于一时,也不拘泥于一人之仇,而是复我圣元一统之大仇,历百世亦当复! 此刻殿堂之中的氛围极其沉重,王泽忽然大笑起来。 他要用爽朗的笑声,驱散这种不该有的压抑。 突如其来的笑声,令在场众人无不感到惊讶,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我知道大家是在为我担心,这份情义,我记下了,但过分为我担心,就是太小瞧我了。” 忽然王泽周身迸射出无尽剑意,这是一种令人感到极致压迫,濒临生死边缘的强悍剑意,即便是公孝良、齐诗格、狄安夏和沃依皆已晋入圣者境,依旧被这般恐怖剑意所震慑。 剑意只在殿堂之内,流向外面的微乎其微,即便如此,殿外的莫苛还是感知到了。 他那双向来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凝望殿堂方向,竟充满了惊异的光亮。 这已是他第三次感受到这种强悍诡异的剑意。 因为已经感受过三次,他才敢于确定,天下不该有这样的力量。 莫苛孤身立于殿外,怔怔失神。 王泽长身而起,眉宇间凝结出深深的肃然,语气沉稳而坚定。 “五气圆满,境界虽低,但我绝非寻死之辈,论杀力,面对一个元婴小妖,诸位放心,尚有一战之力!” “不过……”王泽又道:“诸位都是我信得过之人,还望勿将我这底牌传扬出去,所谓‘骄兵必败’籍破越小瞧与我,他离死也就越近!” 在场诸位,尽皆哑然。 没有人会明白他们此刻的心情,是欣喜,是疑惑,是震惊,也是羡慕,更有一些无法言喻的心绪极其复杂的纠缠交错在一起。 齐诗格和狄安夏交换一下眼神,仿佛在说,看来我们的选择确实对,而且对的离谱。 沃依看着一袭青衫,心中不禁发出疑问,他……恐怕才更算是一个妖怪吧! 夜色之下,王泽和文庙圣人走在已经空旷的街道上,许多铺子的灯已经熄灭,远处零零散散的几盏昏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王泽问:“公老圣人,有一事我先前问过月神齐诗格,她却并不知其中缘由,所以想要请教与您!战场厮杀争胜,妖族实力占优,寞雪洲有骁悍、戮妖两座坚固关隘,本已形成一定平衡,为何还会达成这种同境相争,绝不以强凛弱的默契?” 公孝良呵呵一笑,道:“还记得上次你我在河岸边上良久叙聊之事吗?” 王泽点了点头。 公孝良道:“当时我就和你提及过,一百多年前,由我儒家至圣先师发起,联合道祖和兵家大祖,强邀妖域共主骆赎在弦月岛议事,虽然至今也无人知晓那次议事谈了什么,但,就在议事之后,妖族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疯狂残酷的杀戮攻伐,并且双方还达成了这种默契,所以老朽觉得,这种默契正是源自于弦月岛议事。” “原来如此。”王泽思索着说道:“妖族虽然总体实力强于寞雪洲,但若总恃强凌弱,残忍杀戮,也许至圣先师、道祖还有兵家大祖就会参与这场纷争,这才逼着妖族与寞雪洲定下这样一种双方必须严格遵循的默契!” 公孝良道:“当是如此,斩妖城文庙也正是那时所设,想必也是为了给妖族造成一种警示。”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处岔口,这才相互作别,分道而行。 王泽刚走到柳家宅院门前,天际忽然落下一人…… 第172章 那一夜睡得香甜 “沈展能,看来你还真有话要对我说呀!” 落身之人正是敬神堂首席执事沈展能,他直接跪在王泽面前,伏身叩拜。 “行台大人,还请宽恕在下以往所犯过错,有些事,实在是不得已呀!” 王泽上前轻敲一下院门,便有人开门迎了上来,“姑爷,您回来了!” 王泽点了点头,对沈展能道:“随我来吧!” 如今的柳家宅院,已经从烟柳城来了不少人,包括侍者、扈从以及一些历练子弟,都是愿意追随柳家并且与柳家歃血结契的族人。 进入厅堂,屏退左右,王泽抬手隔绝天地,然后才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沈展能再次扑通一声跪下,一边叩头,一边说道:“回禀行台大人,在下有罪,其实在下的敬神堂也兹养了九路邪道鬼修,不过……在下从未责令他们做过任何事!” 王泽端着一盏茶,毫无波澜,轻抿一口,道:“接着说下去。” 沈展能额头已浸满汗水,他抬袖擦拭一下,才说道:“数十年前,我们遭逢一场变故,在宗门覆灭之际,一位带着鸟嘴面具的人,说我们宗门的名字和他有缘,所以帮我们化解了危难,并希望我们与之合作,如此不但会在寞雪洲声威更胜,有朝一日即便妖族侵入寞雪洲,他们也可保全我们……” “在下也是很多年后,才知道,倾尽宗门财力兹养的鬼修,修炼之法竟是炼化活人气运……不过行台大人,我们仅仅只是出钱而已,绝没有出面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王泽放下茶盏,缓缓道:“不止你们敬神堂,还有寒水门、龙泉山,其麾下都有邪道鬼修。” 沈展能周身一震,大惊失色,“原……原来,行台大人都知道!” 王泽道:“今天我之所以给你们机会,就是希望你们能改过自新,当然,就算你们自己不改,我也会帮你们改的。” 啊!沈展能又是一惊,什么叫帮我们改,难道……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王泽从袖中拿出一张传讯纸,上面早已写好内容,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而已,投入风中传讯而去之际,沈展能看得清清楚楚。 “敬神堂暂赦!” 王泽道:“过了今夜,应平山、寒水门和龙泉山还有灵火殿在寞雪洲将不复存在,他们都将成为寒晶阁和宝色峰的分堂,既然你有悔过之心,我便暂且留下你的敬神堂,希望你日后好好表现!” 沈展能喉结滚动,内心充满恐惧,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竟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幸亏及时醒悟,否则数百年宗门传承,岂非就此毁在他的手上。 “多谢行台大人宽恕,不知……”他十分好奇,像寒水门和龙泉山这样不算小的宗门,被一夜间抹除名号,成为别家的分堂,他们的宗门之主该当如何。 毕竟就在一个多时辰前,寒水门掌门邓亢还有龙泉山山主钱跃还曾和他一同在主事行宫之内议事。 可是,他即便好奇,终究也不敢问出口。 王泽却看懂了他的心思。 “你是想知道,邓亢和钱跃会如何处置吗?” 王泽轻描淡写地说道:“主事狄安夏应该已经和他们有过交流了,如果你明天还能见到他们,说明他们同意并入寒晶阁或者宝色峰,否则……死!” 一道目光伴随着一个“死”字仿佛利剑一般压在沈展能身上,让他险些窒息。 “……行台大人神武!” 憋了半天,他才喊出一句赞颂之词。 沈展能离开之后,王泽的脑海中,一直回荡他最后的一句提醒。 “行台大人,无论最后龙泉山是否同意并入寒晶阁或者宝色峰,你都要提防一个叫姜明的人,我听说此人极为神秘,乃是龙泉山真正的掌控人!” 一个小小的龙泉山,居然还有幕后的掌控人,这寞雪洲真是复杂呀! 王泽走出房间,他要去找鱼二娘,没有理由,只是想见到她而已。 临空而起,还没有飞出院子,身后有个声音响起。 “王青山,有事向你请教!” 王泽回头一看,竟是莫苛。 他笑了笑,道:“抱歉,我不想回答!”随即划过夜空,消失而去。 皋涂国寒水门,余承墨带着刚从圣元洲赶来的袁饰眉,领一队修士,镇压满门。 申岐国龙泉山,被宝色峰一众修士,顷刻镇服。 涅水国灵火殿,寒晶阁一众修士略微出手,便尽数归服…… 那一夜,寞雪洲东方六国,极其热闹,无数的寄风传讯在夜空之中传递,不知多少人整夜都没有睡好。 王泽躺在鱼二娘房中的床上,却睡得极是香甜。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安然入梦了。 第173章 临近问剑之期 天蒙蒙亮。 澜蒲国京师,堪比王宫一般奢华的太傅府中,已经开始清扫打理。 在主殿外守候的几名侍从却毫无精神。 他们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守在外面,腿脚早已站得麻木,身心困乏,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太傅宋简和夫人在殿内不断地发着脾气,令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真是一帮废物!六十多个七境超凡,杀一个五气圆满,很难吗?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宋夫人的声音,满腔愤怒。 “夫人无需着急,我们启用了所有潜伏在斩妖城中的七境超凡修士,此事必然闹得太大,斩妖城幸存下来的修士,势必对他们全力追剿,生死逃亡之际,恐怕无暇传讯。” 宋简安慰一声,可他的脸上却分明忧心忡忡。 宋夫人攥紧拳头,起身道:“这些人都由我权术世家从小培养起来,都留有一缕神魂在我手上,我这就用秘法探查一下他们的下落,看看他们到底跑到了何处,这么多人,难道连一个有空闲时间的都没有吗?” “夫人不可!”宋简连忙相阻,“一旦催动秘法,与那些人神魂牵引,万一其中有被抓获之人,岂非暴露了我们!毁了斩妖城,这可是灭顶之罪呀!” 宋夫人阴沉道:“老爷多虑了,和他们有言在先,一旦无法逃脱,便立刻自爆丹元,他们当中,绝不会有人被抓,我们至今没事,就已经应证了这一点!” 宋简双目一睁,当即恍然,道:“哎呀,是我糊涂了,夫人所言极是!” 两个人走入内堂,面对墙壁,拿出一道符箓,运展手诀,顿时白光闪动,墙壁之上竟然显现出一道似幻似真的大门。 两个人走进门内,沿着凄迷的廊道一直深入其中,很久之后,惊现一座诡异的法坛。 宋夫人立身在法坛近前,运展秘法开始感悟,忽然大惊失色,愣在原地。 “夫人,你……这是何意,为何这般神色,难道……” “他们都……死了……” “啊!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六十多位七境超凡修士!” “老爷,绝不会有错,他们的确都死了!” “即便……即便他们都死了,说明王青山那个小杂碎也已丧命,我们总算是为途儿报了大仇,超凡境修士而已,我们可以再培养!” 宋夫人点了点头,却还是被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 鬓角晶莹闪耀,有人寄风传讯而来,宋夫人伸手接下,拈化为信,打开一看,立刻昏死过去…… 宋简两眼迸射出浓郁的怨恨,咬牙切齿道:“王青山,是老夫小瞧了你,就算六十多个七境超凡修士奈何不了你,七日后,出骁悍关问剑之时,也是你的死期!” 烟柳城柳家府宅之中,余承墨拿出一块冰蓝色的符令递给袁饰眉。 “这些日子,你便和薛竞丰一起,专心在寒晶阁的修炼阁室之中修炼,你资质极高,必会有所收获!” 袁饰眉看着手中的符令,问道:“姐姐不和我一起吗?” 她虽是余承墨名义上的义女,却从未叫过一声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对余承墨说过,“你不是母亲,我记得娘亲的样子,你不是她,你像姐姐!” 从此以后,她一直都称呼余承墨为姐姐,只不过她是以余承墨义女的身份,投入师门开始的修炼之路,所以才有了这种混乱的关系。 “我如今已经破境元婴,无需再去往阁室中修炼,那里的灵气虽然浓郁,却极不适宜元婴境以上修士,不过对元婴以下,裨益却是极大!” 余承墨握住袁饰眉的手,又道:“山主帮我们争来这样好的资源,一定要珍惜,决不能让他失望!” 袁饰眉眼神怪异的看了看余承墨,说:“姐姐是不是已经和他……” 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忽然转身而去,“放心吧,我不会白拿他一份孤宸山客卿的俸禄!” 余承墨却怔怔失神,浮现一抹淡淡忧伤。 良久,终化作独具风韵的笑颜,呢喃一语。 “姐姐的好,终有一天会令他沉醉!现在,就让姐姐帮他守护好柳家,看看是谁会来柳家送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坊间到处都是关于这位新任行台大人的消息。 以五气圆满境,问剑八境元婴大妖籍破,这样的胆魄、气势,无人敢不敬畏。 更是在一夜间,斩灭潜藏在龙泉山、寒水门、灵火殿以及敬神堂之下,共计二十六路邪道鬼修,令隐瞒不报的龙泉山和寒水门以及灵火殿,名号至此抹除,成为寒晶阁和宝色峰的依附势力。 先前还诛灭了应平山的五路邪道鬼修,林伯维麾下的二十路邪道鬼修。 传言寞雪洲总共七十二路鬼修,被这位行台大人便诛灭了五十一路。 大家原本觉得,这已经是极致,未曾料到,三天后,虞下国朝廷主动遣人秘密来到斩妖城,交代他们还暗自供养着四路邪道鬼修,被这位新任行台大人威势所摄,实在不敢继续隐瞒下去。 于是,众多斩妖城修士,跟随四位督辖司从事,直赴虞下国京师郊野,一场痛快厮杀,顷刻又诛灭了四路邪道鬼修。 从此以后,隐藏在寞雪洲的邪道鬼修,仅剩十七路。 据说,皆不在东方六国境内。 先前许多人都对这位来自外乡的行台大人,充满疑虑,如今几乎都转变为由衷的赞叹。 因此,随着问剑之期的临近,斩妖城诸多修士高涨的热情,逐渐转变为深深的忧虑,他们开始为行台大人担心。 以五气之境,问剑八境元婴,这不是闹着玩,很可能问剑过后,他们感觉不错的这位新任行台大人就将身死道消。 不行! 行台大人决不能冒这种险,我们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行台大人去送死! 第五日,诸多修士,一大早便自发聚集在主事行宫宽敞的空地之上,神情肃穆,秩序井然的递上了一封由千余名修士联名的手书。 手书正文内容并不多,只有两行字迹,其余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全是修士署名。 “行台大人,我们甘愿与妖族死战,决不能让你问剑大妖籍破,这场不公平的问剑,非行台大人反悔,而是我骁悍关千余名守城修士反悔,为此我们不惜与那帮畜生死战一场!” 王泽看到这封手书,心中有些感动,他会心一笑,道:“大家现在这么激情高涨吗?既然如此,这样的士气,必须得利用起来!” 一个更大的计划,在他心中赫然浮起…… 第174章 要对本行台有信心 主事行宫的殿堂之中,一片沉寂,主事狄安夏和四名从事都静静地等着这位行台大人做出决断。 “行台大人,属下觉得,您应当顺应大家意愿,终止问剑于籍破!” 曲凤蕾晃动扎在头上的一条马尾,实在按捺不住,率先上前,直言劝谏。 王泽瞧了一眼这位极具英姿的女子,将递来的手书轻轻放下,问:“信函早已递向妖族营穴,再收回来,岂非让妖族笑话!” 温前闻言,上前一步,拱手道:“行台大人,问剑信函已经递往妖营五天,但,至今也未收到他们的回应,所以现在终止问剑,并不算是我们怯懦,而是那大妖籍破不敢领剑!” 王泽一怔,忙问:“至今尚未回应,不应该呀!” 温前道:“回禀行台大人,据属下探查,妖营之中,五位妖王,意见不和,这才迟迟未做回应!” “说说看!”王泽很好奇,我一个五境问剑八境元婴,至于这般墨迹吗? 温前道:“据属下买通的妖营守卫传讯,五位妖王之中,境界最高的品黎,怀疑行台大人问剑只是一场阴谋,所以才迟迟没有做出是否让籍破领剑的决断!” “那籍破是什么态度,你可知晓?” “据说籍破已经了解到行台大人身份,确定大人只是为了给柳家灭族之事复仇,他扬言,只要允许他领剑,势必一招……” 温前面露难色,不敢再说下去。 王泽笑了笑,道:“是不是一招就杀了我?” “是!”温前垂首,低声回应。 王泽扫视在场众人,看到他们各个脸上都带有忧色,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他,并且绝对相信,籍破的话绝非戏言。 一个八境元婴,一招诛杀一个五境圆满,在平常不过了。 在场的主事狄安夏、从事沃依,皆入圣者境,只不过狄安夏已是圣者圆满,可谓半步至圣,沃依则仅为圣者,因为曾经的伤势,未及圆满状态,但他们都曾经历过八境元婴。 步入元婴者,在整座天下之中,亦可称之为强者。 八境元婴修士,人身窍穴皆已构铸宫阁,可谓是体内小天地初成,开始与外界天地气运相合,能借天地之威为己用,具百丈真身法相,与七境超凡相比,已是天渊之别。 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天阁未辟,地宫未满的五境修士。 不用八境元婴,就算是在场的任何一位七境超凡修士,都会很自然的觉得,让他们打死一个五境修士,简直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即便他们都曾亲历过这位行台大人的种种不凡表现,绝不能以常理来论断其实力,但若真是生死之争,顶多算是捏死一只大一点的蚂蚁。 境界之差,在方外修士眼中,几乎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越境杀敌之事,当然有,甚至他们也曾亲身经历过,但要直越三境,仅凭借五境圆满就要挑战一位八境元婴,简直与送死没什么差别。 这大概也是对面的妖王品黎会觉得,这场问剑必是一场阴谋的根本原由所在。 “诸位,你们不要都是这幅表情,作为同僚,好歹也对本行台有点信心!” 王泽略微有些失落。 一向直爽的曲凤蕾,立刻做出回应。 “行台大人,你的实力我们有目共睹,一招之间就将六境武修龚蒙击败,但籍破可是八境元婴,他还是妖族,有着远强于我们人族的妖体,十年前他还只有七境超凡之时,就能轻易斩杀了早已是七境圆满的柳家家主,这才导致了柳家灭族之灾,还望行台大人三思,我们……” 曲凤蕾欲言又止,一脸为难,最终还是一狠心,脱口而出。 “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实在不希望行台大人死在籍破那头孽畜手上!” 在场众人闻言,无不汗颜,都知道她是好意,可这也太不给行台大人面子了。 王泽却将目光移向李亭谦,朗声询问:“李从事,难道你就没有将本行台的英勇事迹,向他们宣扬一番?你最清楚,不知有多少七境修士,都被本行台轻松拿捏,就连面对冲击圣者境的林家老祖,以及武神亲传弟子元婴境武修侯暑,本行台也丝毫未露怯意。” 李亭谦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躬身回应。 “行台大人,属下都说了,可是他们……他们……”李亭谦扫视众人,不敢再说下去。 王泽道:“他们怎么了?大胆说下去!” 这时,主事狄安夏开口道:“行台大人还是让我说吧。” “行台大人来到寞雪洲,先是大胜寒晶阁斩妖阵,然后诛杀妖畜式怖,又挖出邪道鬼修,并逐一剿灭,这些英勇事迹,我们人尽皆知,可是行台大人当知,你以往所面对之敌,皆非大妖籍破可比!” “那些所谓七境修士,据我所知,要么是武神的不记名弟子,要么只是记名于武神,连内门都算不上,仅是一些根基虚浮,空有境界之辈,否则就不会入不了武神的内门了。” “而那些七境邪道鬼修,因为皆出自邪道,受天地压胜,根本发挥不出真正的七境实力,行台大人实力超凡,拿捏他们自然不在话下。” “至于那位冲击圣者的林家老祖,恐怕行台大人不知,他是永远都不可能破境圣者的,他修炼资质倒是不错,可惜为人浮躁,从不稳固根基,一路走到元婴圆满,已是他的极限,就连他当初闭关,也是因为在骁悍关与一位七境超凡修士发生冲突,三招便遭惨败,觉得脸上无光才做出的决定!” “月神也曾夸赞过,行台大人当初面对侯暑时,剑意凌厉,丝毫不怯,侯暑的八境元婴,也绝对货真价实,只不过,侯暑若与大妖籍破相比,三招之内,必败!而且,月神还说过,就算当时武神没有现身,那来历不明的莫苛不出手,她也不会让大人受到半分伤害,即便得罪武神,她也会在第一时间,帮大人拦下侯暑!” 王泽听到这里,心中暗道,那冷冰冰的女人会有这么好心,我可记得,当初她远在十余里开外,纹丝未动。 “行台大人!” 狄安夏又道:“以往大人面对强敌时,身边总有人可以出手相救,即便是在骁悍关外,与妖族大战厮杀之际,我们这些人甚至都可以出手救人!唯独与人问剑,别人绝不能插手,否则就是破坏寞雪洲与妖族立下的默契,一旦这种默契不在,寞雪洲与妖族的厮杀必将重回一百多年前的惨烈态势,这是寞雪洲无法承受的灾难,所以,诚请行台大人,趁此际,妖族尚未做出领剑决定,加之千余名修士联名手书,收回与大妖籍破的问剑之举!迟了恐怕……” 狄安夏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有声音传入。 “启禀行台大人,妖族有信函送至!” 啊! 在场众人脸色大变,难道是妖族决意领剑的信函? 一旦妖族领剑,再要反悔,恐怕整座寞雪洲便会成为天下笑柄。 王泽依旧气定神闲,朗声道:“呈上来!” 果然,正是妖族决意领剑的信函。 信函在众人手上传阅,温前看完信件,眉头一皱,惊声言道:“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送来决意领剑的信函?” “绝不会这么巧!”他拱手对王泽坚定言道:“行台大人,斩妖城定有妖族奸细,信函必是早已送至,只不过他们一直关注我们动向,今日千余名修士联名上书,足见问剑一事并非阴谋,他们这才立刻将信函送至,让我们无法收回问剑之举,再要取消问剑,便成反悔……” “请行台大人下令彻查奸细,属下定会将他揪出来!”温前跪身请命。 王泽轻轻摇手,“不必!我本来就没打算取消问剑!你们帮我安抚一下外面的修士,就说本行台在闭关修炼绝世剑法,让大家放心! 他缓缓起身,接着说:“你们也放心,本行台绝不是自寻死路之辈,另外,就算你们对我没什么信心,面对外面那些人,麻烦也装出一些信心来,绝不可辱没了我们自己的锐气!” “还有,我知道妖族与寞雪洲的默契,更不会破坏这份难得的默契,只不过……” 他眼中精光闪烁,又道:“既然大家都有杀妖的意愿,我也该帮大家过过瘾,你们帮我找二十几个绝对可靠的六境圆满修士,晚上我有事交代!” “记得,要秘密行事!” 话落,王泽背剪双手,走上二楼。 第175章 老娘阵势如何 一封传讯从斩妖城主事行宫,随风疾去,须臾间便到了烟柳城柳家府宅。 余承墨鬓角处闪动着晶莹的光耀,但她却无暇顾及这些。 今天一大早,天刚亮,便有七八个人来到柳家门前,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破口大喝:“柳家人,别做缩头乌龟,通通出来受死!” 顾詹带着几名柳家扈从,出门一看,这些人周身气息充沛,足见修为境界不弱,却各个带着鬼怪面具,根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诸位道友,不知我柳家何时得罪过几位?”顾詹尽量压制怒意,和气相问。 “十几年前,我们都与你柳家有着血海深仇,难不成你们都忘了?” 一位带头之人,怒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我们修炼有成,特意来你柳家报仇雪恨,今日便是柳家灭门之日!” “诸位恐怕是误会了,我柳家一向与人为善,不记得曾得罪过……” 顾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人便冲上前来,挥掌拍向顾詹。 “废什么话!你记不记得不要紧,我记得就行!” 眼看着对方掌力近在眼前,顾詹也毫不退让,挥出一拳迎了上去。 拳风掌力相激,轰然剧震,顾詹立刻被强劲罡风震飞出去,身边几名扈从更是受余威冲击,重重摔在府门近前。 啊!好强的掌力! 顾詹也曾是一位六合境武修,因为在骁悍关外杀妖负伤,根基受损,才跌境至五气,从此再也无法精进修为。 他凭借经验,断定此人修为至少在七境超凡以上,绝不是什么柳家十几年前的仇人,定是与姑爷有什么仇怨,却不敢去找姑爷麻烦,这才来柳家报复。 顾詹缓缓爬起身子,怒目圆睁。 “你们这些混蛋,犯我柳家,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怕我家姑爷将你们这些宵小连根拔除吗?” “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逞口舌之勇,我这就送你上路!” 一步跨出,便到顾詹身前,容不得顾詹做出任何反应,拳罡便已经撕裂气息,砸向顾詹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剑光落下,就在顾詹眼前,倏然斩下一条手臂,鲜血狂喷,搞得顾詹,满身都是。 “果然还是来了吗?还真被他猜中了!” 一袭紫色长裙,紧紧裹着一具玲珑身姿,脸上虽被一块薄纱遮掩,却丝毫挡不住那种独具魅力的风韵。 那人惊骇万分,顾不得断臂之痛,极速抽身后闪,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怎么可能?不是说烟柳城柳家之内没有七境以上修士镇守吗?怎么会……” 其余戴着面具的人,都在微微退步,显得极是不安。 余承墨悬身半空,手执长剑,阴沉相问:“说出背后指使之人,今日可饶你等性命!” “好大的口气,不过一个刚刚步入元婴的女流,也敢如此狂妄!” 随着声音,现身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同样戴着面具,双手负后,背一柄长剑,从天际缓缓飘下。 “柳家,十年前就不复存在,如今你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重蹈覆辙而已!” 老人抬手拔出背后长剑,运展真元,顿时剑意弥漫。 “给我死!” 他毫不犹疑,挥剑斩落,磅礴的剑气从天而降,不论是余承墨还是顾詹以及府门前的扈从,全都在剑气笼罩之下。 “该死,竟然是一位元婴圆满剑修?又被他给猜中了吗?” 余承墨心中嘀咕一句,紧握的长剑一闪,已收入有容物中,然后手掐剑诀,心念一动,祭出自己的本命飞剑——怒放。 对方剑势强横,境界更是高她一筹,只有倾尽全力祭出本命飞剑,才能挡下。 “快回到府中,不得外出!” 余承墨大喝一声,柳家扈从连滚带爬全都跑进府中,顾詹有些担心,回首刚想要说一声“姑娘小心”却根本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余承墨一道冷冽的余光瞥视,吓得闭紧了嘴巴,乖乖躲进府内。 一柄秀丽锋锐的短剑,破空而出,透着深邃宁静的气息,绽放出耀眼光华。 “怒放”作为一把飞剑,虽然锋锐,可不论是谁看到第一眼,只会感觉到莫名的美好和祥和。 这也正是此剑的独到之处。 剑锋不急不缓,抵近老人斩落的剑气,与之触碰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滞,斑驳的光影开始闪烁,在其剑意波及范围之内,甚至还能感受到微风轻拂…… 可这仅仅是一种假象,一种让人无法自制的神魂牵引。 剑锋之上,绝不会有任何的美好,“怒放”的不是鲜花,而是剑气。 轰然一声巨响,天地震荡。 老人磅礴的剑意,竟在不知不觉犹似美好的意境之中,瞬间崩碎。 “岂有此理!”老人震怒,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燃起火焰,“你以为凭借一把充满迷惑性质的本命飞剑就能挡得住老夫!” 他再次举起长剑,身后浮现一尊巨大的真身法相,同样高高举剑。 “老夫这就让柳家人和这柳家,全都毁灭在剑下!” 余承墨的确没把握再次挡下对方一剑,刚才破碎对方剑气时,已是倾尽全力。 不过,她却早有准备。 “这个家伙怎么什么都能料到?幸亏我听了他的话,否则今日岂非大难临头!” 余承墨凝视着老人欲落下的又一计强横斩力,嘴角噙出一抹醉人笑意,淡然道:“正好用你的剑,来验证一下老娘的阵法!” 她运展真元,芊秀的手上,舞动一套法诀,催动阵势。 旋即从柳家府宅四周,绽放出道道金光,直冲天际,不但围住了柳家府宅,也将老人和七八名戴面具的人尽数困在其中。 “居然能布设出金光法阵!” 老人嘴里响起鄙夷的声音,“可惜你太愚蠢了,老夫并未隔绝在阵势之外,即便是金光法阵,也无法阻挡老夫诛灭柳家!” “谁告诉你我的阵法是要阻挡你?” 余承墨的声音蕴含着一种独特韵味,足以撩动任何男人的心弦,可头上戴面具的那些人,在听过之后,却无一不显现出极致的惶恐。 “既然来了,那就全都留下来好好享受一番吧!本姑娘布下的,乃是一座杀阵!” 她摆了摆手,悠然飘身向府中,“一定要尽兴哟!” 老人当即怒喝:“杀阵又如何,老夫斩灭了你,再破此阵!” 剑光斩下,遮天蔽日,笼罩着余承墨娇小的身姿,也指向整座柳家府宅。 余承墨却毫不在意,轻轻抬手,在柳家府宅之上,便有金光闪烁,形成一道防护,轻松挡下老人祭出真身法相斩落的强悍剑气。 “忘记告诉你们了,除外围那座关门打狗的杀阵以外,自然也不会少了一座防护阵势,几个七境超凡和一个元婴圆满而已,就算你们不死,肯定也会陷于既进不来,也出不去的困境之中!” 话音还在回荡之中,便有凄厉惨叫声连绵响起。 杀阵之中,风雷激荡,到处闪耀着凌厉狠绝的光芒。 八个七境超凡修士,已经倒下三个,剩下的五个也不过是凭借着自身真气,勉强支撑而已。 老人周身被一层法芒护持,不断挥动手中长剑,斩碎袭来的杀光,看起来倒是应对自如,可毕竟丹玄之内真气有限,即便是元婴圆满,也终会耗尽,届时只能被灭杀在阵势之中。 “没想到即便老夫亲自前来,还是不能将柳家抹除,小杂碎身边竟有能布设出牵引地脉的金光法阵,真是小瞧了你!看来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老人心中暗叹一声,瞧向五个正在苦苦支撑的七境超凡修士,眼神中射出狠厉之色。 “决不能因为你们而暴露!” 忽然,他挥动长剑,祭出数道剑气,须臾间便将同来的五人斩灭。 同时,一颗炫光宝珠捏在他的另一只手中,运法催动宝珠,顿有炫光罩身,老人化作一道光华,竟无视杀阵攻袭,疾身而去。 余承墨看着逃遁而去的老人,讶异不已。 “这是什么法宝,竟能无视我的金光杀阵轻易脱身?” 凭她的实力若要出手拦阻,根本做不到,只能轻轻摇头,低声叹息。 “可惜还是让他跑了!” 忽然,天边遥远之处,有冷冽的声音响起。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余承墨眼中登时绽放欣喜,掠身而起,飞赴声音传来之处。 月神齐诗格既然出手了,那个老东西,决计难逃,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既要覆灭柳家,却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第176章 一指剑气废大道 万里晴空,点缀着几朵白云。 一位老人御风掠过。 虽然他脸上戴着鬼怪面具,也无法掩藏他目光中流散出来的恐惧。 他试图裂空逃遁,可这片天域已被禁制,凭他一个元婴圆满,根本无法破开至圣施下的禁锢。 慌乱无措之时,天际伸出一只巨手,缓缓抓向老人,不疾不徐,即便他拼尽全力也无法逃脱。 “月神,这是老夫与柳家的恩怨,还望月神莫要插手!” 老人嘶声大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转瞬便被攥在手中。 “郎朗乾坤,你却遮遮掩掩,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冰冷的声音之中,一道寒气逼近那张鬼怪面具。 “不!” 老人疯狂的呐喊显得极其无力,面具崩碎,露出一张惨白的老脸。 在整个寞雪洲,但凡方外修士,恐怕都能认出这张脸,即便不曾见过其人,也一定在某些地方见过他的画像。 澜蒲王朝太傅,权术世家家主,宋简。 “原来是宋太傅,好久不见!” 齐诗格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惊讶之色。 宋简暴露之后,反倒冷静下来,阴沉着脸,正色道:“齐阁主,你好大的威风,还不将老夫放开?” 齐诗格冷哼一声,漠然道:“奉督辖司行台大人令,拘拿祸乱之辈,宋太傅有什么话还是向行台大人去说吧!” “无礼!”宋简震吼,“齐阁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居然要将老夫交给那个小杂碎,你可知会引来怎样的后果?” 齐诗格尚未做出回应,一袭紫色长裙现身天际,凝视着宋简,轻笑道:“后果显而易见,恐怕你这把老骨头,寿元将近了!” 哈哈哈…… 宋简狂笑起来,满脸狂妄鄙夷之色,“不过一个督辖司行台而已,真以为可以在寞雪洲只手遮天?老夫不信他敢动老夫一下!” 忽然间,气息剧烈震荡,空间绽裂开一道缝隙,一袭青衫单手负后,凌空踏步从中走出。 “这位便是声名远播的权术世家家主宋简吗?” 王泽眯眼含笑,走近被捏在大手之中的宋简,平静说道:“只手遮天这种事,督辖司是不会做的,但我们会惩奸除恶,所以动你一两下这种事,本行台还是乐于做的!” “小杂碎,害我途儿还敢出现在老夫面前,无需多久,老夫必将你碎尸万段……” “聒噪!” 王泽未等他把话说完,抬起一指,点在其眉心处,一道剑气直灌体内,瞬息间搅碎了他的宫阁窍穴,废了他的大道根基。 痛苦的嘶喊响彻天际,脸上的狂妄变为狰狞。 “还是不能安静下来吗?” 王泽又一掌拍在其头顶,宋简一下子晕厥过去。 齐诗格和余承墨皆已被王泽的举动惊呆,他怎么敢这般轻易就将堂堂权术世家的家主,澜蒲王朝的太傅废去修为,变作一个废人。 权术世家的势力,遍布整座寞雪洲已有数百年,盘根错节,不知与多少宗门派系交织纠缠,废了宋简一身修为,岂非意味着向权术世家开战。 余承墨对权术世家了解不深,但来到寞雪洲时日也不短了,还是听了不少传言,连她都觉得王泽这样做有些欠妥。 王泽却不以为意,笑嘻嘻说道:“齐阁主,带上宋简这个老东西,来我柳家一趟,有要事相商!” 随即,他向余承墨使个眼色,便落身向柳家府宅。 百里之外,已不在月神齐诗格的至圣威势之内。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隐匿气机,将一切都看得分明。 女子正是宋简的夫人,她曾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救下自己的夫君,却被一旁面色冷峻的男子阻止,即便后来看到宋简被废去大道修为的一幕,也只能悲痛欲绝,强行忍耐。 直到王泽和余承墨全都落向柳家府宅,月神齐诗格收了法力,撤去至圣威势之后,宋夫人才凄声问道:“师父,为什么不救他?” 男子眉头一紧,叱声道:“景慧,别忘了你到寞雪洲的使命!” “宋简死了,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丈夫嘛,大事若成,往后你想要多少都可以,至于你那个废物儿子,不但修炼资质差,更是没长半点脑子,如若不死,才是我‘神裔一脉’的耻辱!” 女子垂首倾听,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 男子接着道:“你立刻回往澜蒲国,利用此事重新整顿权术世家,将其牢牢握在手里,这才是当务之急,绝不能有半点复仇的举动,复仇只能是掌控权术世家的一个口号而已,与督辖司的冲突,应该交由英崇洲那帮傻子去做!” “弟子必将竭尽全力,不辱师命!” “很好!你的仇恨,不是不让你报,只是时机未到,一旦时机成熟,师父自然会帮你!” “弟子明白,请师父放心!” 两道身影,消失而去。 柳家府宅。 王泽落身在院落之中,四下观望,感受着周围隐隐波动的气机,知是源于布设的阵法,不由频频点头。 “不错,看来我的想法有很大的可能实现!” 余承墨落身在他身旁,询问:“你又有什么想法了?” 王泽道:“本来我给你寄风传讯,想让你到斩妖城商议一事,可久久得不到回应,这才赶了过来!” 余承墨想起适才鬓角有晶莹闪动,只是忙于应敌,至今也没顾上拈取查看。 “这不是忙吗?说吧,什么事,不用商议,我答应你!现在我对你脑子里想的东西,还是比较认可的!”余承墨目光一闪,问道:“你怎么提前就能想到权术世家会派强者来对付柳家?并且凭我一个八境元婴肯定应付不了?” 王泽道:“从他们以往的所作所为就不难猜测,而且已知记名在权术世家的八境元婴圆满强者,就不下五位,派一个过来也很正常,只是没想到宋简会亲自前来,看来他对我的确是恨之入骨呀!” “你连人家的儿子都砍了,不恨你才怪!” “不!”王泽凝重起来,“若是常人的确会如此,但一个以权术着称的世家家主,却被情绪左右,亲身前来泄愤,恐怕其中定有什么外人不知的原由。” “反正他被我们抓了,带过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王泽摇了摇头,“现在还顾不上管他,来日方长。” 他环顾四下,却不见齐诗格,忙问:“月神呢?” 余承墨道:“她亲自将宋简送去柳家地牢,也要看看这里能否关得住权术世家的家主。怎么,这么一会儿不见,就想了?” 王泽苦笑一下,避重就轻,道:“有了你布下的阵法,以我了解到的权术世家实力,是救不走他的!” “多亏了你的提醒,还有你给的那些灵宝,否则也不会成功布设出两座金光法阵。” 王泽笑了笑,低声道:“若是我给你二十几个人,能不能在一片荒野之中,快速布下一座杀阵?” 啊?余承墨一愣,说道:“天下阵势,传承有三,一为符箓玄灵,一为地脉形气,一为天机运元,我只学了地脉形气阵,当初也不过是为了聚灵攫元,尽快突破修为,所以造诣其实不高,并不能确定最终能不能成功,更不知所布阵势,究竟会绽射白光还是金光,杀力几何?” 三种阵势传承,不论是源自于哪一种,绽射金光的阵势,要远强于绽射白光的阵势。 更加厉害的乃是绽射炫光的阵势。 骁悍关,其形虽为关隘,但其本质,正是一座与寞雪洲气脉相合的地脉形气阵,受到剧烈攻击,阵势防御最强时,便会绽射耀眼炫光。 有传言说,骁悍关和戮妖口两座阵势关隘,就算是仙人境巅峰修士,也绝难撼动,甚至还有传言说,即便是飞升境修士,也无力将其破开。 毕竟地脉形气阵的强悍,来源于与之相合的气运,骁悍关和戮妖口所承载的,乃是整座寞雪洲的气运。 王泽也知道不能提前去堪舆地势,快速布设阵法,确实太难,所以早就想好了补全之法。 “王青山,你疯了吗?” 这时,伴随冷冽的声音,月神齐诗格怒目走来。 第177章 镇杀一切恶 “你割下宋再途的脑袋,也许只是惹怒了宋简一人,但你废了宋简的大道根基,却会惹恼整个权术世家,他毕竟是权术世家的当家人,你难道是想督辖司以后在寞雪洲寸步难行吗?” 月神齐诗格,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怒,也显得很是不安。 王泽却淡然道:“我的月神,你想多了,我督辖司若让一个权术世家就逼得寸步难行,还怎么驱逐妖孽,守卫骁悍关!” “你可知有多少五境以上修士,本就是受到权术世家的恩泽才走上修行之路,他们表面上看来,可能只是一位普通的宗门弟子,其实却是权术世家的人!就连我寒晶阁说不定也有诸多这样的弟子!” 齐诗格依然情绪激动,抬手指向外面,“死在府外的那八个七境修士,正在核实身份,相信你很快就会知道,权术世家的势力,究竟涉及到多少宗门派系。” “那又如何?” 王泽严肃起来,转身看着齐诗格,郑重道:“齐阁主,有一些事,你必须要明白,我辈修士,一生之外敌,不仅仅是犯境的妖族,还有那些为非作歹,为祸一方,无视正义的人族!绝不能因为他们有些势力,属于什么宗门派别就放任不管!” 齐诗格怔住,因为这样的话,实在冠冕堂皇,任谁也无法反驳。 “以前我不管,但现在我为骁悍关督辖司行台,领寞雪洲东六国所有修士,不仅会抵御骁悍关外妖族侵袭,更要镇杀骁悍关内一切恶!不论他是什么势力,都一样!” 王泽呈现出凛然之姿,昂首傲立,单手负后,看上去还真有点潇洒。 齐诗格不但无言以对,更觉得自己的圣者威严在他面前变得无比渺小,这怎么能忍? 尤其一旁还站着一位极具风韵的漂亮女人,死死盯着这个有点潇洒的一袭青衫,眼波流转,不断递出无比崇敬的绵绵情丝。 这更不能忍! 她抬手在王泽头上拍了一巴掌,叱声道:“谁是你的月神!哼!” 王泽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余承墨立刻恼怒,冲着月神大声叫嚷:“胆敢对我家山……家主无礼,你以为拥有至圣境修为就很了不起吗!” “算了,谨芸,这个女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发疯,你慢慢就会习惯,不用和她一般见识!” 王泽重新站定,摸了摸微微作痛的脑袋,道:“再说了,我们还有事得求她!” “我不答应!” 不容王泽说出所求之事,齐诗格便当场拒绝。 王泽轻笑一下,道:“杀妖大计,齐阁主当真要拒绝吗?” “什么?你要杀妖?”齐诗格立刻调整情绪,认真起来,身为寞雪洲月神,她绝不能毫无理由地拒绝一切杀妖事宜,尤其还是督辖司行台大人提出的杀妖事宜。 王泽轻轻扬手,隔绝这方天地,嘴角露出一抹诡谲笑意,缓缓说道:“不错,我要杀妖,就在问剑大妖籍破之后!” 一番长久叙聊,费尽口舌,王泽才总算说服月神齐诗格。 “好了两位,各自安顿手中事务,做好各项准备,晚上在主事行宫之内,我们再来聊其中细节!” 王泽冲着两位姑娘摆了摆手,身形就像一缕烟气,顿然消散。 啊! 齐诗格和余承墨同时大惊。 “怎么会……竟只是一具阴神?” 两位姑娘对视良久,又异口同声相问:“你也没发现他只是阴神远游吗?” 余承墨眼中充满疑惑,“我八境元婴对此没有丝毫感知,想不到连你一尊堂堂至圣竟也没有察觉出来?” “晚上见面,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凭一具远游阴神就能欺瞒我们!” 齐诗格言尽,飘身而去。 “等等我!” 余承墨赶紧追了上去,她要让正在修炼阁室之中闭关的薛竞丰和袁饰眉提前出关,接掌柳家防护阵势,以防再有人前来祸害柳家。 但却没有进入修炼位的符令,只能让齐诗格带她进入。 袁饰眉和薛竞丰被打断修炼,毫无异议,都愿意接掌柳家防护阵势,但鬼修寿无际却想要留在阁室之中继续修炼。 “不行!”余承墨直接拒绝,“你毕竟是鬼修,独自留在此处,若有任何变故,都会惹来解释不清的麻烦,还有,你的修为已至七境超凡,和他们一起待在柳家,也能给柳家多一份保障!” 寿无际极不情愿,抱怨起来。 “什么都是我,哪有你们这么欺负鬼的?先前所有关于钱财的事务,都是我帮他做的!”寿无际瞥一眼薛竞丰,怨声道:“现在只不过想要一个独自修炼的机会都不给!这也太不像话了!” “你说什么?”余承墨瞪视薛竞丰。 顿令薛竞丰满脸惭愧,挠着头解释道:“余首席,不是我不想做事,只不过寿无际他天赋异禀,只要与钱财或者账目相关,他随手就能解决,而且毫无差错……我这也不是为了更快更好的完成任务才让寿无际帮忙吗。” “好啦!”余承墨对寿无际说道:“你的功劳我会全都告知山主,如今非常之期,不能率性而为,以后有的是机会修炼!” 回到烟柳城柳家府宅,余承墨将阵势催动之法,阵脚更替要点,尽数授于薛竞丰和袁饰眉,为了避免纰漏,又让他们分别操持数遍,终才放心。 其时,已近傍晚,余承墨掠身而起,御剑赴往斩妖城。 她想早一些见到王泽,可不论是主事行宫还是柳家宅院,都没有王泽的身影,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些失落,她只能默默等待。 王泽斜身倚在鱼二娘柔软的床铺上,捏起一粒葡萄送进嘴里,怯意地咀嚼着,根本就不吐核,噶蹦噶蹦连核一起嚼碎了咽下。 鱼二娘折扇轻摇,看着王泽的吃相,嫌弃道:“你吃葡萄都不吐核,是不是吃人也不吐骨头呀?” 王泽毫不客气,笑嘻嘻道:“对于恶人,我吃掉他们时,的确连渣都不会剩下!” “恶人?”鱼二娘问:“何为恶人?” 王泽道:“善恶一念间,每个人其实都是善恶一体,就像阴阳本就一体,我说的恶人,是那些仗势欺人,劫掠良善,为非作歹之辈,他们已将本该有的善念全部泯灭。我坚信‘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所以与此相悖者,皆为恶人,在我这里,绝无宽赦!” 鱼二娘思量片刻,又问:“你觉得妖族之中有良善之辈吗?” 王泽毫不犹疑,“当然有!在我的孤宸山上,妖比人都多,他们各个良善,还有斩妖城中的沃依从事,桂宁……都是妖,却是良善之辈。” 鱼二娘会心一笑,转变了话题。 “你马上就要问剑籍破,我却要走了,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 鱼二娘起身走到王泽身前,帮他扶了扶头上的古铜发簪,“我送你的衣服还有这根古铜发簪,没有我的允许,决不能脱去摘下!” “那我洗澡时,岂不是得穿着衣服,扎着发髻?” 鱼二娘立刻瞪了他一眼。 王泽却笑得很开心。 “跟你开玩笑呢,放心吧二娘,你送的发簪我会一直戴着,你送的衣服也会一直穿着!” “二娘,谢谢你!”王泽忽然严肃起来,“问剑大妖籍破,你是唯一一个相信我的人。” “我永远都相信你,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定要小心!” 两日后,问剑之期。 同时,也是鱼二娘离开的时日。 一大早,文庙的马车载着鱼二娘和众多姑娘,出斩妖城南行,前往襄南镇乘坐飞骏舟回往圣元洲。 王泽一路相送数十里,然后凌空驻足于天际,直到完全看不到马车的踪影…… 第178章 正值良辰吉日 骁悍关高出天外。 城头上人满为患,尽皆眺望着北方的苍茫凄凉地。 城头以北,灵气开始衰微,至千里之外,除个别特殊区域,几乎没有丝毫灵气。 那是一块万里疆域,称之为“荒寒域”。 本来也曾是寞雪洲疆土,却被妖族占据,利用其间几个特殊的灵气聚集地,构筑妖营,成为侵袭寞雪洲的重要支撑。 一代代寞雪洲修士,凭借着骁悍关,守了二百多年,也可能已近三百年。 时间太久了,不知多少先辈,洒尽鲜血,早已埋骨于骁悍关外。 每一位寞雪洲本土修士,心里都很清楚,在长久与妖族对抗的过程中,他们其实很少获得真正的胜利。 即便如剑神邢刻杀入妖营,连取七位真人境以上大妖头颅,其中还有三位璞仙境大妖,并且全身而退这样辉煌的战绩,也都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寞雪洲当年,可不仅仅只有三位璞仙境强者。 但,自那以后,寞雪洲却只剩下了三位十一境璞仙强者。 剑神邢刻,符箓一脉顾沛伦,武神谢伯袈。 并且,至今再无一位十境真人,即便是九境圣者,也不过一手之数。 若非一百多年前,妖族突然和寞雪洲达成一种默契,恐怕寞雪洲如今的惨烈景象,更加难以想象。 大家太渴望一场真正的胜利了,所以都来为新任的行台大人助威。 一个五气圆满,问剑已是八境元婴的大妖籍破。 实力差距之大,简直匪夷所思。 众所周知,妖族体魄本就强于人类,即便同境相争,也罕有胜迹,何况低了三个境界。 很多人都认为行台大人这是要去送死。 大家实在无法提起信心,于是,许多对行台大人观感不错的修士,自发组织联名手书,纠集千余名修士,劝阻行台大人取消问剑。 联名的手书是收下了,问剑却没有取消。 督辖司出面,希望大家一定要对行台大人有信心,可三境之差,若真能提起信心,简直就是没脑子。 问剑可以输,气势不能丢! 行台大人敢以五境问剑八境,我们难道还不敢去为行台大人助威吗? 若是籍破那头畜生真的杀死了行台大人,我们不斩几头妖孽为他陪葬,怎么对得起他! 如此心境,令得城头之上众多修士,眼中各个充满杀机,战意高涨。 一座残破的城楼之内,主事狄安夏看到战意饱满的诸多修士,不由轻叹一声,“许久都不曾见这般状态了,只是……” 她转头望向身旁的月神齐诗格,低声询问:“你不担心他吗?” 月神眉宇微皱,冷声道:“他自己找死,谁也拦不住!” “心里明明担心的要死,偏偏话说得这么难听,齐阁主啊,今天你脸上的面具虽然摘了,可那层冷漠的伪装看来还是不能去掉呀!” 余承墨轻笑着,嘲讽了一句。 齐诗格微微一怔,又很快恢复正常,并不接话,而是反问一句,“你学会了吗?” 余承墨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有些失落道:“我尝试过了,并没有他那样的效果,你呢?” 齐诗格摇头道:“你是剑修都没有成功,我非剑修,无法按照他说的方法将一缕剑意和神魂同时融入阴神之中熔炼,仅熔炼一缕神魂毫无作用,不过你也别灰心,他都说了,要想阴神与真身看起来无异,需要很久的时间。” “恐怕不仅仅是时间问题,他也不过才熔炼了七八天而已,就骗过了你我的眼睛,也许这种熔炼阴神之法,对剑意和神魂都有相应的要求,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熔炼阴神又有什么用!” “那你得问他才是!他人呢?怎么还没到?”齐诗格问。 “故人归去,他自然是要送一程的。” “故人?”齐诗格稍稍迟疑,问:“就是妓馆那位只有炼气阶的姑娘?” 余承墨娇笑起来,“没想到齐阁主连这都知道,还真是关心我们家主啊!” 齐诗格冰冷的脸上,显得有些不自在,望向远处的苍茫凄凉,冷声道:“还在胡言乱语,难道就不担心他接下来的问剑吗?” 余承墨心头一震,沉默下来。 她记得就在几个月前,孤宸山落霞谷中,王泽还只有四象圆满境,就曾祭出一柄威势不凡的巨剑,战胜了八境元婴圆满的武玄宗客卿龙骞。 如今,王泽已是五境圆满,战力远超当时,她本不该担心,可心头还是萦绕着无法抑制的不安。 妖族的体魄和战力,确实要强于人族修士,尤其是这些域外妖族。 一定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的! 她在心底默默祈求,觉得还不够,又低声对齐诗格说道:“若有意外,你会救他的,对吗?” 在骁悍关以北,千里之外。 一位身形极其高大,体态尤为壮硕的大妖,用一双幽蓝的眼眸,鄙夷地凝望着南方。 大妖籍破,八境元婴武修。 他的师父是十二大脉妖王,享有一尊妖域王座的掌弃,因而地位崇高。 “妥湛,听说你的弟子式怖就是被他所杀,今日我便替你弟子报仇,扯下他一条腿送给你泄愤,如何呀!” 籍破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妥湛就站在籍破身后,闻言抱起巨锤一般的拳头,恭敬回应:“多谢籍破兄美意,不过我想要他的脑袋,然后盯着他的眼睛将其亲手捏碎,如此方解心头之恨!” “好!”籍破一口答应,随即又道:“不过也只能尽力而为,我怕一拳下去,直接就砸烂了他的脑袋,毕竟只是一个五气圆满境,恐怕不怎么结实,哈哈哈……” 籍破又忍不住狂笑起来,身后的诸多妖众,也随之嘲笑不止。 “一个小小五气圆满,也敢向您问剑,真是不知死活!” “是呀,他们骁悍关先后已经有九位督辖司行台死在我们手里,没想到这第十位,是个主动送死的!” “籍破大人,可千万不要将他砸的太碎,也给我留一条腿,我要当着那些人族修士的面吞下,以祭奠我可怜的徒儿。” 妖娆娇艳的声音,听着不但让人感到浑身酥软,也浑身发寒。 籍破一愣,道:“差点忘了,你两个弟子,号称妖艳双绝,其中一个也是死在那小子手上,放心,他的另一条腿,就送给你魁吟了!” “多谢籍破大人,我魁吟知恩图报,定然不会亏待了大人!” 籍破眼中立刻闪动异样光彩,回头望向魁吟,娇小的身姿,饱满的有些过分,如凝脂一般的肌肤,差点没勾出他嘴里的哈喇子。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必定一招解决了他,然后看你如何报答于我!”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一位玲珑尤物,却没注意到已有三位妖王现身在他旁侧。 “籍破,永远不要小瞧你的对手,敌人不会白白送死,若不是拥有强悍实力,就是在这背后藏着巨大阴谋!” 一个女子的声音,清脆伶俐。 籍破听到这个声音,立刻严肃起来,回头向突来的三位妖王抱拳见礼,然后沉声说道:“品黎,你也莫要小瞧了我,难道你觉得,我会败给一个五气圆满境的人类不成?” 品黎,掌弃麾下五位妖王之一,修为已是十境真人。 还有另外两位妖王,蜚亥和牵畏,皆是圣者圆满境。 “是呀品黎,你一直都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个五气圆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他们有什么阴谋,我们都接着便是,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蜚亥一脸狂妄,十分不屑。 牵畏也道:“不错,所有算计,在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再说了,我们从那边不知搞来多少消息,都已确认那小子,不过是报仇心切,想要为被籍破所灭的柳家人雪恨,再有就是打败过一个六境修士,便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殊不知他这样的实力,碰上籍破,简直就是豆腐碰上刀刃!” 品黎冷哼一声,道:“这些我都知道,不过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还有,你们别忘了,寞雪洲的权术世家多次传讯过来,希望我们无论如何也要留下那人性命,还给与丰厚报酬,如果他真如你们所说一般简单,以权术世家的实力和秉性,还会用我们帮忙,给我们报酬吗?” 蜚亥和牵畏对视一眼,尽皆露出轻蔑之色。 蜚亥道:“品黎,这些天我们不知就此事商议了多少次,此番问剑,以卵击石,的确不寻常,可他们能施展的手段无非也就两种,一是双方大战一场,再则便是有寞雪洲的强者出手护住他!开战我们自然不怕,这些天也做足了准备,至于强者出手护他,我们不也都准备好了吗?只要不破坏双方默契,盯住他们后方的强者,由我等出手拦下即可,保证让籍破宰了他就是!” 品黎长叹一声,抬眼望向南方天际,幽幽道:“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好了!”牵畏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该出发了,一座寞雪洲,三百年都没能掀起像样的浪花,不值得为他们费脑子,到了千丈丘,不论他们有何手段,我们都奉陪到底!” 八百妖众,修为最低者五气境,最高者十境真人,再加上六百多位需要接受生死洗礼的妖奴,或是刚刚化形的三阳圆满境,或是四象境。 这些妖奴,在妖族中地位卑贱,攻城冲阵,构建血肉防护,历经生死洗礼,若能成功破境五气,便可改变命运,成为真正的妖族战士,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 共计一千四百余妖族,浩浩荡荡,奔赴千丈丘。 品黎带着一众妖首,凌空飞掠在最前方,蜚亥和牵畏则在最后压阵,两个人神色怪异,相视而笑。 问剑? 不值一提! 他们身藏一块王座密令,此行有一个很重要任务,便是让骁悍关元气大伤! 骁悍关城头,众多修士看了看刺眼的日头,觉得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却并没有得到出发赴往千丈丘的命令。 于是,有些人开始躁动起来。 主事狄安夏,眉头紧皱,心中莫名产生一个不该有的想法。 难道王青山临阵退缩了?所以才至今都不现身? 正自疑惑之际,城楼之外传来猛烈躁动。 一袭青衫悬身城头,满脸嬉笑冲着诸多修士朗声言道:“诸位,正值良辰吉日,随本行台共赴千丈丘,看本行台如何掐灭妖族嚣张气焰!” 话落,他率先掠出城头,向北飞去。 “这个王青山,怎么总是这样我行我素!” 主事狄安夏抱怨一声,赶紧掠出城楼,发下号令:“诸位,出发!” 余承墨和齐诗格相互使了个眼色,追向王泽,文庙圣人和莫苛也紧随其后,四位督辖司从事,则和主事狄安夏一起,和九百多位修士并行前往。 第179章 给我霹了他 千丈丘,是骁悍关往北三百里外的一座突兀山丘。 千丈并不是他的高度,而是他的广度,横向千余丈,纵向也超八百,山巅之上极为宽广,很适合问剑。 若论高度,千丈丘不过才二十余丈。 山丘之上,草木不生,乱石遍布,阴风阵阵呼啸。 妖族一千余众和骁悍关九百多位修士,几乎同时到达。 主事狄安夏看到妖族之中,竟然来了大量妖奴,顿感不妙,心声传语给王泽,“行台大人,小心,他们恐怕不仅仅是来问剑,更是准备要与我们大战一场!” 王泽以心声回应:“无需担心,要战便战!” 随即独自凌空踏步,飞临千丈丘,其余众多修士,则在后方,居高临下悬身于半天之际,观望助威。 身形极为高大的籍破,也随之飞临千丈丘,瞥了一眼王泽,脸上全是不屑。 “行台大人,宰了那头畜生!” 众多的修士顷刻间躁动起来,各种呐喊声连绵不绝,显得尤为混乱,反而不如妖族阵营那般齐整划一。 主事狄安夏低声喝令,四名督辖司从事,开始维系秩序,即便如此,仍旧有不少人依然不停地胡乱走动,仿佛非要找到一个最满意的观看位置才肯罢休。 狄安夏对此十分恼火,如此没有秩序,岂不让对面的妖孽耻笑。 月神齐诗格以心声传语对她说道:“狄主事,你我不必在意这些细节,交给四位从事即可,我们要将精力放在对面,防止他们做出一些卑劣手段!” 狄安夏觉得有理,这才凝神放眼对面妖族,而齐诗格则悄悄望向一旁的余承墨,两个人简单的眼神交流,各自心领神会。 佟蔓默默悬身于众多修士的中心位置,显得极为紧张,她不仅是在担心飞临千丈丘的一袭青衫,更肩负着一个巨大的责任。 哈哈哈…… 一阵刺耳的大笑从妖族阵营响起,妖王蜚亥跨出一步,以高于众妖之姿,朗声言道:“没想到,不但寞雪洲的第一美人月神亲自到了,连文庙的儒家圣人也来了,好好好,公孝良,你正好给做个见证,可不是我们妖族欺负人,而是有狂徒自己找死!” 公孝良冷哼一声,沉声回应:“你是个什么东西!督辖司行台大人又不是与你问剑,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蜚亥大怒,抬手指向公孝良,喝道:“匹夫好生无礼!” “一帮侵袭他人家园的畜生,安敢妄言礼字,还不将你的手放下,这样指着老夫,莫不是想与我儒家问道一场?” 公孝良这样的话太重,区区一个蜚亥根本承受不起,更不知该如何回应。 妖王品黎,立刻飞身上前按下蜚亥抬起的胳膊,向公孝良恭敬揖手施礼,道:“公老圣人误会了,我们无意冒犯儒家,还请息怒,今日我等前来,和公老圣人一样,不过是做个见证!” “既是做见证,就退后,无需跳出来丢人现眼,若是想要问道一场,老夫倒是愿意领教!” “公老圣人说笑了!” 品黎拽着蜚亥,立刻退居妖族阵营后方,蜚亥灰头土脸,恼愤不已,却也只能忍着,他虽不惧于公孝良,却绝不敢挑起与儒家的纷争。 众多修士看到这一幕,都觉得痛快解气。 即便妖王品黎已是真人境修为,面对文庙圣人公孝良,仍旧不敢有丝毫不敬。 可是,行台大人面对的却是一位八境元婴大妖。 诸多修士心中的痛快一下子被冲散,换做了无尽的担忧。 “你就是骁悍关新任行台?”大妖籍破冷嗤一声。 “既知是本行台,还不叩拜行礼?”王泽声音淡漠。 籍破大笑不止,“听说骁悍关行台,领寞雪洲东六国所有方外修士,官职着实不小,可惜,你却要死了!” 王泽微微一笑,轻轻摆手,“什么死不死的,别瞎说!本行台只不过是来送你一程,那些曾经死在你手上的修士们,很是想念你呀!” 言语之间,他悄悄瞥眼身后,看了看余承墨此刻的状态。 他本就是在为余承墨争取时间,否则根本懒得跟眼前这头畜生废话。 这时的余承墨,哪里顾得上关注千丈丘之上的情况,她目光四顾,全神贯注的查看这方位,用心声传语和二十多位修士做着交流。 她在布设一座临时杀阵,由二十多位精心挑选出来的六合圆满境修士组成阵脚,每一位修士身上都带有一块天韵仙石,是保障阵法能发挥威势的灵气之源。 在阵势枢纽位上的修士,除了带有天韵仙石,还各自带着一节月桂枝,起着融合地势,连接地脉气运之效。 这里的灵气,较之骁悍关内,衰微了近三成,若有任何纰漏,威势必将大减。 干系重大,不容有失,余承墨已全身心投入其中。 “你说的是柳家人吧?”籍破甚为得意,咧嘴道:“听说你是柳家姑爷?看来我和柳家倒是有缘!今天正好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你的剑呢?”籍破周身一震,真气爆散,凛冽之威,瞬间铺开,弥盖周遭数百丈距离。所有人的发丝、衣袂、裙摆,皆在其威势之下飘荡不息。 王泽不禁暗叹一声,“果然是八境元婴,好强!” 他需要为余承墨拖延时间,以确保杀阵布设完成,但他却没有信心在厮杀中拖住籍破。 对战籍破,他所依仗的,唯有祭出飞剑“十年”,其余剑法神通,即便施展出来,恐怕也毫无意义。 可是,此刻余承墨显然尚未能将杀阵布设成功,他必须为其争取时间,该怎么办? 电光火石之间,王泽想起顾沛伦赠予他的三道符箓,其中有一道便是五雷符箓,灌注真气之后,便会敕令五雷相助,杀伐无情。 就让这头畜生,先尝尝璞仙境符箓一脉顾沛伦,降下的雷霆之力! 只是不知,经我手施展之后,威力如何? “我的剑你承受不起!”王泽随手从有容物中捏出五雷符箓,猝然灌注真气,只见符箓燃起一缕青色火焰,诡异的力量在火光闪动间迸发而出,一刹那天地变色,风云激荡。 所有人都大为惊诧。 “竟然是五雷符箓!” 王泽心念一动,厉声大喝:“天打五雷轰,最适合你了,给我霹了他!” 第180章 极具不安的剑意 天空之上,黑云剧烈旋转,狂风骤起,将千丈丘全然笼罩,磨盘大小的石头,随风而起,直入天际,没入黑云旋涡之中。 轰隆隆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无数的电光快速在黑云间凝聚,放眼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好可怕的五雷正法,怪不得行台大人敢以五境修为,问剑八境元婴,恐怕仅凭借这道五雷符箓,便可诛灭籍破!” 众多修士们在凛冽的风中露出笑颜,原本的担忧也已被狂风吹散。 文庙圣人公孝良、月神齐诗格、督辖司主事狄安夏和从事沃依却明白,这道五雷符箓确实很强,可行台大人毕竟并非符箓一脉修士,再受限于修为境界,终是无法发挥出五雷正法的最大威力。 妖族阵营中,蜚亥瞥眼瞧着天际的滚滚雷云,蔑然道:“真是可惜了一道上品五雷符箓,经他手运展出来,简直暴殄天物!” 牵畏也摇了摇头,道:“确实,若是这道符箓在籍破手上,恐怕能将这小子轰的连渣都不剩!” 品黎凝眉道:“两位,别忘了他才只有五气圆满,倘若籍破也是五气圆满,还能将这道五雷符箓运化出这般威势吗?” 蜚亥和牵畏,顿时哑口无言。 “此子着实不凡,真希望此次问剑,他真能死在籍破手中,否则日后必为大患!”品黎幽幽轻叹,一双迷人的眼眸,绽射着森寒光芒。 蜚亥和牵畏相视一笑。 “品黎,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无论如何,他都必死无疑!” 品黎似乎察觉出什么,立刻追问:“你们为何这般确定?” 她回头看向蜚亥和牵畏,森寒的目光仿佛洞穿一切。 蜚亥和牵畏慌忙摇手,解释道:“品黎,难道……难道你觉得,凭他一个五气圆满,还能在籍破手上活下来吗?” 品黎冷哼一声,阴沉道:“你们最好别乱来,若破坏了双方之间的默契,就算是掌弃王座,恐怕也保不住你们!” “品黎,这就无需你提醒了,我们分得清轻重!” 千丈丘上,籍破面色阴沉,在雷霆之力的威压下,不断向地面坠落。 忽然,震天轰响,无数道雷光从天而降,交织纠缠在一起,霹向籍破。 籍破却忽然大笑起来,坠落的身体也重新稳在空中。 “一个剑修,也敢向我施展雷法?你以为你是符箓顾沛伦吗?” 他周身绽放出洪猛气息,攥紧了拳头,不但没有躲避从天而降的雷光,反而直冲九霄,迎着雷光一拳崩出。 雷光与拳罡相激,威势向四外震散,造成强横冲击力,无论是妖族阵营还是人族修士,不得不立刻催法抵御。 “给我破!”籍破一声震吼。 天际传出巨响,滚滚雷云与凌厉的电光,竟全然破碎,化作无数点晶莹,转瞬消散。 无数双眼睛,在这一刻都已呆滞。 “怎么会这么强?五色雷光纠缠霹下,这可是五雷正法呀,竟然被籍破一拳崩碎了?” 妖族阵营中,传来欢呼呐喊之声。 众多修士则尽皆黯然,如此强横的籍破,恐怕行台大人危险了! “这就是你敢向我问剑的底气吗?若只有这些,那就死吧!” 籍破从天而降,拳罡比适才的雷霆更有威势,转瞬间便砸向王泽。 啊! 众多的修士,不禁发出惊呼,有的人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行台大人被拳罡砸死的悲惨瞬间。 就连齐诗格和公孝良都难掩脸上的不安。 王泽扛着从天而降的强猛气息,硬是又瞟了一眼余承墨,只见她依旧全神贯注,神色凝重,看来还是没有完成杀阵布设,只能扛下这一拳,再拖延片刻了。 金光乍闪,极其刺眼。 一方赤金印,飞掠而起,大如一座宫殿,在王泽头顶上方,挡下籍破洪猛的拳罡,直透心脾的声响,令众多六境以下修为者,不论是妖是人,产生难以忍受的痛苦。 妖族阵营中,六百多位妖奴,由于只有三四境的修为,根本承受不住震荡的冲击,瞬间不知有多少从天际坠落。 若不是妖王品黎及时运法帮忙抵御,恐怕全都会摔下去。 籍破也没想到,他这一拳竟能被挡下,微微一怔,很快又大笑起来。 “竟然是一件仙器!不愧是骁悍关督辖司行台,可惜这样的宝贝,在你手上,实在浪费,杀你之后,我会替你将它发扬光大!” 籍破加强妖力,又是一拳。 王泽以真气催动赤金印,虽抵御住对方拳势,可震荡之威,依旧令他受到不小冲击,若非身上还穿着鱼二娘赠予的一袭青衫,仅凭赤金印,恐怕根本挡不下对方的连番出拳。 “小杂碎,我看你能撑多久!” 籍破不断出拳,每一拳砸下,都令得王泽坠落一截。 眼看着就快要落在地面,王泽不禁又瞧向余承墨,心中焦急不已,我的余首席,你好了没,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余承墨依然没有将杀阵布设完成,而且脸上极其沉重,两道漂亮的眉宇,都快要挤在一起了。 无奈,王泽还得再扛下去。 杀阵若想发挥最大的效果,必须要在问剑结束前完全布设好才行。 籍破已不知砸出了多少拳,再也没有了耐心。 他震怒起来,大声吼道:“小杂碎,我答应了别人,要把你的两条腿分给他们,这才一直未尽全力,现在看来,只能失言了,就让我代他们将你碎作齑粉吧!” 一具百丈高的真身法相,赫然出现。 哪怕是王泽祭出的赤金印在真气催动之下大如宫殿,在籍破的真身法相面前还是显得极为渺小。 攥起的拳头,如一座山头,冲着王泽砸下。 “结束了,小杂碎!” 真身法相,是一道虚幻影像,形如施展者真身,闪耀着刺眼的银光。 可砸下的拳头却并不虚,强悍的法力已使之凝化为实。 罡风极是凌厉,未及拳罡落下,仅仅是其威势就已经将王泽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即便是有赤金印,也接不住这一拳。 看来不能等下去了,无论余承墨是否将杀阵布设完成,都到了必须祭出飞剑“十年”的时刻。 在高空远远观望的月神齐诗格,手心中已全是紧张的汗水,她瞪大一双漂亮的眼睛,生出一个绝不该有的想法,就算是坏了寞雪洲和妖族的默契,也绝不能让王青山死! 大概是她眼中闪烁出的坚定,太过明显,心思全被人看透,所以狄安夏的手突然伸出,紧紧拉住了她。 公孝良也心声传语给她,“月神稍安勿躁,让老夫来救他!” 儒家一脉,斩妖城坐镇圣人,都已经准备要出手了,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 “还不祭出你最强一剑!” 余承墨的声音。 她刚刚完成杀阵布设,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看到王泽陷入生死危机,情急之下,毫无顾忌得大喊一声。 霎时间,剑意弥漫。 这是一种令人极具不安的剑意,不论是人,是妖,也不论修为境界,都直透心底,被前所未有的压迫和恐惧所震慑,仿佛濒临生死边缘。 一直淡然自若,即便王泽即将被籍破真身法相挥动拳罡砸中也毫无情绪波澜的莫苛,这时也不由双目一怔,呈现惊讶之色。 他的内心深处,再次响起一声同样的轻叹,“这是……天下不该有的力量!” 余承墨也愣住,她清晰记得王泽上次战胜龙骞时的情景,但这一次,已完全不同。 那次,她感受到的剑意,只是一种势不可挡的锋芒,但这一次…… “是……更强了吗?” 余承墨呢喃低语,嘴角泛起笑意,再无丝毫紧张和担忧。 第181章 镇杀千丈丘 籍破同样被剑意笼罩,心中莫名感受到一种极致的不安。 但,他的拳罡就要砸下,这才是最为真切的现实,任何虚妄的感觉在这一刻都毫无意义,即便是仰仗仙器赤金印,也绝不可能挡下他这一拳。 境界太低,仙器不会破碎,但躲在仙器后面的一具躯体,必将化为齑粉。 “释出剑意又如何,你已没机会出剑!给我死!” 籍破嘴角咧出一丝蔑笑,拳更快一分,力度已达极致。 百丈真身法相递出的拳罡,就要砸在宫殿般大小的赤金印上,却忽然光芒万丈,令他眼前一阵恍惚。 赤金印已然不见,竟有一柄布满古老纹路,寒光闪耀的巨剑横在一袭青衫身前。 “啊!竟然出剑了?可那又如何?” 籍破毫不介意,他能以拳罡碎雷霆,也就能破剑锋。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五气境剑修,在骁悍关外,不知有多少七境超凡剑修的本命飞剑都曾在他拳下破碎。 王泽一脸凝重,体内剧烈的气息疯狂激荡,这是由飞剑“十年”在修炼阁室之中摄取的灵气倏然释放而至。 若非他已经两次炼铸经脉,如此强横的气息激荡,必令他爆体而亡。 他并不能确定这一剑,能否斩灭籍破,却可以肯定,挡下这一拳必然可以,所以面对如山峰一般砸下的拳罡,极是从容。 衣袂荡动,发丝飘扬,左手负后,右手轻掐剑诀,低吟一声:“斩!” 飞剑“十年”周身古老的纹路绽射刺眼光耀,随即简简单单地劈下,发出震荡天地的呼啸之音。 转瞬间,剑锋与拳罡碰撞在一起,余威四散,人妖两方阵营尽皆失色。 “不好!” 妖王品黎,主事狄安夏,都迅速做出反应,运法帮忙抵御。 如此威势,修为若只有五六境,怕是难以抵挡。 “一个五境圆满怎么会这么强?” 品黎骇然失声之际,看到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籍破百丈真身法相递出的大如山岳般的拳罡竟开始绽裂。 无数双眼睛在这一刻都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任谁都难以想象的情景。 籍破更是慌措起来,“怎么可能?” 他不得不倾尽全力,释放所有法力,同时真身迅速后跃,躲到高大法相背后。 剑势丝毫不减,轰然一声,斩碎山岳般的拳罡,又斩向百丈真身法相。 “这不可能!” 籍破发出一声凄厉的震吼,真身法相在天际破碎,化做无数晶莹,飘零消散。 一具高大的妖体,快速坠落,重重地砸在千丈丘上,嵌入山体之内,激起弥漫烟尘。 飞剑“十年”,威势也已耗尽,化作一道流光回归王泽丹玄。 尘埃落定之后,王泽才感受到一阵剧烈的不适充斥在他身体各处。 飞剑“十年”太强了,他现在的体魄,还是难以承受。 周遭一片安静。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陷在深深的震惊之中一时无法自拔。 “籍破……死了吗?” “这是错觉吗?他怎么可能杀得了籍破?” 妖族阵营中,即便是品黎、蜚亥和牵畏三尊妖王也觉得不可思议,其余妖众眼里更是只剩下恐惧。 “太好了,行台大人斩杀了籍破!” 终于有人率先喊出一句,顿令荒凉的千丈丘瞬间沸腾起来。 “行台大人真是太强了!” 余承墨眼底闪动着晶莹之色,会心而笑。 文庙圣人公孝良也轻捋胡须一改往日的庄重肃穆,在嘴角勾起一丝灿烂。 月神齐诗格和主事狄安夏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望向悬飞在千丈丘上的一袭青衫,目光里满是崇敬之色。 “今日之后,王青山这个名字,必将真正的威震整座寞雪洲!” 烟柳城李家家主李亭谦赞叹一声,满眼欣慰。 扎着一条马尾的曲凤蕾,痴痴相望,喃喃细语,“行台大人强的真是太不讲理了!” 裴恳、沈展能等人心有余悸,无不暗自庆幸,还好当时选择站在了行台大人这一面,五境就能斩八境大妖籍破,这要是与他为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王青山,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一个五气圆满怎么可能杀死籍破,他可是八境元婴!” 忽然,妖王蜚亥掠身而起,指着王泽怒声大喝。 月神齐诗格随即一步跨出,姿态虽优雅却冰冷无情,“蜚亥,双方问剑,生死自负,你是想坏了规矩吗?” 一声冷笑响起,妖王牵畏也飞身而起,阴沉道:“月神,规矩我们是不会坏的,不过以五气圆满而斩杀八境元婴这种事,你先前可曾听过?如此蹊跷,难道就不能问个清楚吗?” “如何问?问拳还是问剑?我们奉陪便是!” 主事狄安夏也掠身而起,气势逼人。 “哼!”蜚亥冷声道:“两个小娘们,真以为我们怕了你们不成?” “真是好大的威风!”文庙圣人公孝良凌空而起,肃然道:“老夫愿向两位问道一场,不知你们谁愿指教一二?” “你……”蜚亥瞧着公孝良,眼中满是怒火,“你儒家今天真要与我们过不去吗?” 公孝良一脸漠然,“何止今天,我儒家一向如此!” “公老圣人息怒!”妖王品黎飘身上前,揖手施礼,道:“他们只是觉得这位行台大人胜的蹊跷,才作此一问,别无他意。” “输就是输了,众目睽睽,何必多问!”公孝良的声音铿锵有力。 品黎勉强一笑,道:“公老圣人所言甚是!” 她绝不允许因为一场问剑,惹出儒家圣人下场争锋的麻烦,便对蜚亥和牵畏说道:“两位,问剑之事已了,该回往复命了,来日方长,我们必能加倍讨还!” 蜚亥和牵畏相视一笑,丝毫没有离去之意。 “品黎,何须来日!” 牵畏在袍袖之中一摸,拿出一块令牌,品黎立刻怔住,竟然是王座密令。 牵畏将令牌高高举起,大声喝道:“王座有令,凡我妖族战士,全力厮杀,让你们面前的人族五六境修士,全部埋骨于千丈丘下!” 众妖抬头凝望令牌,齐声接令,顿时妖气弥漫,杀气逼人。 主事狄安夏见状,怒喝一声:“牵畏,你是要坏了彼此间的默契吗?” 牵畏阴沉一笑,道:“狄主事,怎么会坏了默契呢?问剑之事已了,接下来就该我们之间开战了,我妖族参与厮杀的战士,皆为五境和六境,彼此间的默契并不制约五境六境间的厮杀,所以我们并没未坏彼此默契,倒是你们,若是胆敢有七境以上修士擅自出手,坏了彼此默契,可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大手一挥,喝令:“给我将对面的修士斩尽杀绝!” 立刻喊杀声响起,无数妖众开始御风冲杀,品黎面对亮出的王座密令,只能接受,只要不破坏彼此间的默契,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王泽看着冲袭而来的妖众,轻轻一笑,“知道你们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早就准备好了!” 他用心声传语对余承墨说道:“不要急,引这帮畜生靠近了再启动杀阵!让他们一个也逃不出去!” 妖气弥漫纵横之间,忽然有一股气息急速逼近,正从他后方而来,王泽立刻扭头观望,一声急切呼喊也同时传来。 “小心身后!” 正是齐诗格的提醒。 王泽看清了逼来的妖物,竟是一头从千丈丘地下,跃然而出的半人半蜈蚣形态的巨大怪物,猩红的躯体,弥漫着幽光。 “小杂碎,胜负还未分呢?给我死!” 原来是籍破的本体。 他并没有被飞剑“十年”斩杀,百丈真身法相替他挡下几乎所有的伤害,他本身只是受到余威冲击跌落千丈丘,嵌入山体之中而已。 如今,趁着大量妖众一起涌出,妖气冲天,混乱嘈杂的时机,现出本体突然从王泽背后暴起,准备对王泽致命一击。 猝不及防,又施展全力,王泽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巨大的半人蜈蚣,挥动一只锐利的钩状牙爪,近在胸口咫尺。 真气护体,并尽力避闪,还是迟了一分。 仿佛有无尽之力,灌入胸口,令他瞬间感到窒息,眼前只剩一片眩晕,整个人再也不听使唤,如一道流星般疾飞出去。 “这就是八境元婴的一击吗?也不过如此!”心中戏谑一语之后,再无知觉。 直到重重地摔在地上,才又被遍布周身的剧痛唤醒。 王泽睁开无力的眼眸,看到一只半人蜈蚣,从对方狰狞丑陋的脸上,依稀可辨籍破模样。 “小杂碎,受我一击,不但没有碎作肉泥,还能再度苏醒,看来你穿的这件法袍至少也是一件准仙器,我就一并收了!不过,先让我砸碎你的脑袋!” 籍破没有丝毫犹疑,一只牙爪握成拳头,燃着烈焰直接挥下。 王泽轻笑一声,有些虚弱的说道:“你……没机会了!” 拳头尚未落下,一柄布满古老纹路的森寒剑锋,从籍破背后刺入,穿透他身体,剑气在其体内疯狂激荡,禁锢了他庞大的妖体,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怎么会……我怎么事先完全没有感受到丝毫剑意?” 籍破一双突出的妖眼,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王泽挣扎着慢慢爬起,一边拍打身上尘垢,一边说:“剑随我意,既是偷袭,凭什么让你提前感受到剑意?” 他袖手一挥,剑芒爆闪,剑意漫天。 籍破巨大的妖身轰然崩碎,一颗手掌大小,绽射着七彩炫光的妖丹,被王泽收入有容物中。 险象环生的一幕,令众多修士提心吊胆。 月神齐诗格差点就不顾一切要出手去救王泽了,却被狄安夏极力拦下。 “月神,大局为重!不可坏了彼此间的默契!” 余承墨也从旁说道:“他……不会有事的,我了解他!” 说这话时,她眼中的沉重忧色明显压过了信心。 “王青山,你安敢……”妖族阵营中,传来蜚亥的一声怒吼, 牵畏从旁按住蜚亥肩头,阻断他的愤怒,沉声道:“何必生气,他受籍破一击,已是重伤在身,不过凭借一柄诡谲之剑才侥幸得胜,只需派一队五境妖族战士,将其围杀便可,并且不会坏了规矩!” “好!”蜚亥冲着身后一挥手,大声喝令:“给我冲上去,将其剁成肉泥!” 立刻一百多位妖众,纷拥而出,齐身掠向千丈丘王泽所在之处。 齐诗格看到这一幕,不禁眉宇微蹙,却并不是担忧,而是惊异。 “这个家伙,怎么什么都预料到了?” 余承墨从旁妖娆发声,“是不是已经对他欲罢不能了?” “你……胡说什么?”齐诗格脸颊上已经笼罩一层淡淡红晕。 余承墨诡异一笑,“那边的妖族畜生差不多要入网了,你就慢慢想吧,我得去督阵了!”随即翩然而去。 千丈丘上,王泽脸色惨白,的确伤势很重,可他负手而立,面对众妖来袭,丝毫不慌。 一位淡黄色长裙女子,只身飞掠而来,正是佟蔓前来助阵。 牵畏冷笑起来,道:“只来一个五境女娃,能挡得住我上百位妖族战士吗?莫不是王青山的姘头,特意前来殉情?” 蜚亥冷哼一声,道:“他们倒是想多来一些人,可惜那头已陷于厮杀之中,且节节败退,哪还有精力顾得上这边,人族修士本就是废物而已,同样的境界,与我们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牵畏点了点头,沉声道:“所以说,这座天下,本就该属于我们,即便人族再负隅顽抗,也终是以卵击石!” “不对!”品黎脸上忽然流露惊慌之色,凝重道:“那边的厮杀,人族虽然节节败退,可至今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他们并不是败,而是要将我们引过去,其中一定有阴谋!” 啊? 牵畏和蜚亥大为惊疑。 品黎望向王泽所在方向,又道:“王青山虽有伤在身,但还是有机会逃走的,可他却偏偏要等在那里,从容自若,并且只来一位姑娘帮他,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的确不寻常,莫非……” 正值牵畏疑惑之际,东侧原本气势强盛的众多妖族,忽然被凭空激起的二十多道金光包围,危机四伏,杀伐无所不在,瞬息间令气势强盛的妖众,陷入混乱,惨叫连连。 啊!是杀阵?他们竟然布设了杀阵,故意示弱引我们进入?简直太卑鄙了! 远远望去,阵脚之上皆为六境修士,并没有坏了彼此间的默契,令三尊妖王,一筹莫展,毫无应对之策。 王泽所在的西侧,眼看一百多名妖众降临,忽然祭出一页篇章,黄裙女子佟蔓庄严发声,郎朗颂言。 “……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 篇章旋即遮天蔽日,绽放圣光。 佟蔓每诵读一个字,便言出法随,字化符印,镇杀一妖。 品黎大骇,“竟然是儒家亚圣亲笔所书《大义篇》?” 第182章 跌境而已 “什么?儒家亚圣亲笔所书?” 蜚亥和牵畏大惊失色。 “难道儒家真要掺和我们和寞雪洲的纷争?” 品黎一脸沉思,微微摇头,道:“不会,想必是这姑娘在某种机缘之下,才得到这《大义篇》,但也很有可能是儒家在给与我们的警示!” “那怎么办?”蜚亥忙问。 品黎本来想说赶紧让他们撤回,可抬眼一瞧,为时已晚,一百多名妖族精锐,顷刻间全数被镇杀在《大义篇》字化符印之下。 蜚亥满脸悲愤,这一百多名妖族,是他专门挑选出来准备着力培养的,没想到全都殒命于此。 “不用再费什么心思对付这位行台大人了!” 品黎有些无奈,沉声道:“此人乃道家一脉,本就不凡至极,如今又有儒家亚圣手书《大义篇》护持,我们对付不了他,谁知道他还会有什么底牌没有展露,若要挽回一点颜面,只能从和人族修士的厮杀中获取了!” 牵畏凝望东侧战场方向,满脸愁苦。 “品黎,你说的倒是容易,那边布设了杀阵,我们冲杀过去的四百妖族,全都被困在其中,如何从那里挽回颜面?” 品黎道:“这里灵气稀薄,杀阵不可能长久保持威势,只要让妖奴冲进去,既可以争取我们妖族战士的逃脱之机,又可以消耗杀阵,待阵势衰微,便是我们转败为胜之机!” “对呀!那帮贱种废物,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蜚亥大手一挥,喝令六百妖奴,全数冲向杀阵,再也不去瞧王泽和佟蔓所在的方向。 既然对付不了,看着也是心烦,不如无视。 王泽依旧一副正襟之姿,负手悬身半空,看起来潇洒而坦然。 他以心声传语对佟蔓说:“找几个人过来,将这些畜生的妖丹和周身所藏全部收了,大战一场,决不能亏本!” 佟蔓立刻点头,如今的她对这位行台大人满怀钦敬。 正是在两天前,行台大人将文庙圣人公孝良赠送的就任贺礼《大义篇》交到她手上,并由公老圣人亲自指点,如何微言大义,口含天宪,以文落法。 按照行台大人事先安排,一旦受到妖族群起围攻,便执《大义篇》赴身相助,这才立下此番功绩。 一切都事先预料到了,行台大人早已被她奉做神明。 她以心声传语,唤来要好的几人,阮娇玲,吕竭还有陆贯,很快便将战场清理干净。 他们从来都没有收获过这般丰厚的战果,简直兴奋至极。 准备离开之时,却见王泽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阮娇玲便道:“行台大人,走啦,那些妖孽,连看都不往这里看一眼,他们都被你吓坏了,不会再来了!” 王泽点了点头,笑道:“好,你们先走!” 旋即他又用心声传语对佟蔓说:“佟蔓,带上我,裂空而行,离开这里!” 佟蔓闻言,心下一沉,这才注意到,行台大人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已经虚弱至极,不过是一直在强装镇定,迷惑妖族罢了。 阮娇玲等人御风而去之后,她连忙扶住王泽,运法绽裂空间,须臾间回往阵营后方。 王泽再也不用装了,他气息一松,鲜血立刻从嘴里狂喷不止。 诸多修士看到这一幕,皆是大惊失色。 王泽却苦笑一下,说道:“八境元婴的一击,还是很强的!” 莫苛一把扶住王泽,只看一眼,脸色大变,连忙说道:“不可停止运息,否则……” 他欲言又止,周围毕竟还有众多修士。 王泽却明白莫苛的意思,不就是跌境吗,他早已感受到身体各个窍穴庐府中的变化,至少会跌落整整一境,唯一庆幸的是,并未伤及大道根本。 能捡回这条命都多亏了鱼二娘赠予的青衫法袍,又欠了鱼二娘一份大大的人情,该怎么还呢? 我若以身相许,不知她答不答应? 这种时刻,他想到的竟是这种事…… 极致的痛苦,遍及周身,也只有想到鱼二娘,才能感到一丝舒心。 从有容物中,拿出一粒丹药,正是武神谢伯袈当日送给他的就任贺礼,赤金定生丹,鱼二娘鉴定过,货真价实,是为重宝。 希望服下之后,能够抑制伤势的蔓延,驱尽籍破一拳之下残留在体内的罡气。 莫苛看到王泽拿出的丹药,脸上的忧色立刻散尽,重新恢复毫无情绪的状态,漠然道:“既有这等丹药,为何不第一时间服下?” 王泽将赤金定生丹送入口中,应道:“这不是为了假装自己很厉害吗!” “装腔作势,是该付出一些代价,但,有些大!” “是吗?莫苛兄是要给我一些补偿吗?” 莫苛置若罔闻,不再言语。 王泽笑了笑,重新振作起来。 果然是上品灵丹。 他服下之后,痛苦很快消失,残留在体内的拳罡气息也逐渐消却,虽然跌境不可避免,但他毫不在意。 从一开始他就很不满意自己的五气境,根基虚浮,太不扎实了。 若不是他怕伤及大道根本,甚至还曾想过自行跌境重修,如今正好遂愿,也算一件幸事。 只是,此刻他的窍穴庐府尚在变化之中,虽已不能算作五气圆满,却也没有稳固在四象境,当算是介于两者间的伪五气境剑修。 这种变化,在境界稳固之前,只发生在窍穴庐府之内,本不该被外界察觉,没想到却被莫苛一眼看穿。 这个人着实不简单! 王泽对他一直很有兴趣,如今兴趣更加浓厚了。 放眼前方战事,数百名妖奴冲进杀阵之中,明显是在消耗阵势,想等阵势衰微之时,仰仗妖族本就强横的杀力优势大举反扑。 可惜,他们却不知道,除了杀阵之外,六十名寒晶阁弟子还会结成十个斩妖阵,严阵以待。 你们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眼下的形势,王泽已没什么可担心的,前方更有公孝良、齐诗格、狄安夏、沃依和余承墨等人凝神坐镇,防止意外变故的发生。 想来大获全胜已无悬念,于是他开始行内观之法,神魂游走丹玄窍穴,去往探寻寄于其间的飞剑“十年”。 适才生死大战之间,有一丝感悟源自于飞剑“十年”,他相信,若能领悟,必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莫苛注意到王泽的状态,侧目相望,也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原来那种天下本不该有的力量,源自于那柄飞剑,他身上怎会寄有如此强悍的一柄剑,剑身之上的纹路,明明源自于诸天之上…… 莫非他也是…… 不对!他的血脉,只是一个纯粹的人族而已! 莫苛眼底深处,不再是一片漠然景象,而是充满了无尽的迷茫。 妖族耗尽六百余名妖奴性命,总算看到了杀阵的衰微,于是想要抓住机会逆转败局,令剩余的四百余位五六境的妖族战士,奋勇冲锋。 却遭受十个由寒晶阁弟子组成的斩妖阵拦截,再加上其余修士从旁策应,险些尽数覆灭,而人族修士,却无一陨亡。 败迹已无可挽回,妖王品黎下令撤退,蜚亥和牵畏却坚决不同意。 他们两个信誓旦旦,不惜惊扰闭关之中的王座掌弃,扬言必将赢得辉煌战绩,才请到王座密令,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无法交代,无论如何也必须要找回一点颜面。 蜚亥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麾下一名妖首,似乎看到了些许希望。 “妥湛,在七境超凡之内,恐怕没有谁是你敌手,今日我妖族颜面,就靠你了!” 妥湛和籍破一样,都是妖族之中的一方首领,只不过地位稍低于籍破,修为也低了一阶,乃是七境超凡圆满。 在七境超凡之内,他的确不惧任何对手,听到妖王的夸赞,心下大喜,也明白其中意思。 “请蜚亥王放心,属下这便去挑战人族的七境修士,只要他们敢战,必将其洞穿在我长枪之下!” “很好!你去吧!” 妥湛掠身而出,悬身于尚在厮杀的战场上方,冲着人族阵营厉声大喝:“你们这群卑鄙的人类,只让一些五六境的家伙冲杀算什么本事,本妖妥湛,七境圆满,愿挑战尔等当中,任何一位七境修士,可敢与我一战?” 没有人回应,毕竟妥湛之名早已记录在诸妖名录之上,其战力众所周知,且同境妖族,本就强于人类修士,即便不惧一死,惨败之后也难免丢了骁悍关的颜面。 好在彼此早有默契,七境以上对战,需挑战也需应战,否则不得轻易出手。 主事狄安夏更是传下命令,我们即将大获全胜,无需理会与他! 妥湛见无人应战,更加嚣张起来,指着人族阵营,极尽侮辱之词。 “你们这帮无耻的人类,就会使些阴险手段,那些七境修士,有种与我一战!” “一帮缩在龟壳里的孬种,既不敢应战,就给本妖跪下了磕几个响头,本妖便饶过你们,如何呀?” 头上扎一条马尾的女从事曲凤蕾,第一个忍不下去,想要掐灭对方嚣张气焰,却被狄安夏一把拦住,“你不是他对手!上去送死吗?” 妥湛疯狂大笑,“原来你们人类也就个别小娘们才有些血性,那些个男人们都是些扶不起来的软烂货色!小娘子,不如你叛到我们妖族来,留在人族之中,都是一帮软弱之辈,是满足不了你的,我们妖族男子,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 “你……”曲凤蕾快要气炸了,却无可奈何。 有些七境修士蠢蠢欲动,却被狄安夏一个眼神吓退,“看不出这只是他卑劣的激将法吗?” 妥湛于是更为嚣张。 忽然,一袭青衫从阵营后方虹贯而出,众人瞧见后,全都激动起来,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斩你,何须七境,本行台一个五境足矣!” 王泽淡然一语,顿令妥湛脸色大变。 适才,籍破刚被斩灭于此人剑下,那可是在整个妖族都战力不凡的籍破呀,他若对战籍破,恐怕一招间就会被拳头砸死,决不能和他打,太变态了! “我……只挑战七境修士,你是五境,再说了,我妥湛生性坦荡,绝不占人便宜,所以不和你打!” “没关系,我不算你占我便宜,而且我知道,你是式怖的师父,我斩杀了式怖,你应该为你弟子报仇才是!” 妥湛眼珠子一转,心下暗道:你小子杀了我弟子,还想杀我不成?决不能让你得逞! “报什么仇,战场厮杀,生死胜败皆为常事,无需报仇,你……再回去修炼几年,等到了七境,本妖再与你公平较量一番不迟!” “何必浪费时间等下去,现在便是时机!” 王泽言语之间,凌空向前踏出一步。 妥湛顿时如惊了魂一般,迅速退出老远距离。 他支支吾吾,急声道:“本妖一向言出必践,说不与你打,就不与你打……告辞!” 谁也没料到,他竟扭身逃向妖族阵营深处。 立刻,众多修士欢呼雀跃起来。 “行台大人武威!” “堂堂妥湛,在我们行台大人面前,原来也只能抱头鼠窜呀!” 妥湛躲在妖族阵营之间,哪管对面嘲讽,他心有余悸,脑袋上全是冷汗。 绝没有任何大妖责怪于他,这位骁悍关新任行台大人之威,众妖也不敢丝毫小觑。 品黎凝着眉对蜚亥和牵畏说道:“两位,还不打算撤退吗?在迟疑下去,恐怕我们带来的妖族战士就要全部留在这里了!” 蜚亥和牵畏紧咬牙关,终于高举王座密令,宣布撤退! 八百妖众,六百妖奴,最终全身而退者不过百余位。 “王青山,我妖族,记下你了,战场上有默契制约,可战场之外就不同了,你的死期不远了!” 妖王蜚亥留下一句恐吓之言,王泽毫不客气,直接做出回应。 “蜚亥,你记着,我必亲手斩杀于你!” 莫苛来到王泽身旁,望着妖族逃遁的方向,淡然轻问:“你就如此确信,妥湛不敢和你打?” 王泽略微沉吟,低声道:“难道就不能是我有把握杀他?” 莫苛当场愣住,不禁头皮发麻。 他隐约觉察出,这一袭青衫所言绝非儿戏。 怎么可能? 刚刚还身负重伤,且已跌境,又如何能斩杀一位战力卓绝的七境圆满妖族? 百余年来,骁悍关从未有过如此辉煌战绩。 一袭青衫,不仅仅轰动了整座寞雪洲,也令荒寒域所有妖族震动不已。【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