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主神是家公司》 第1章 001.玩儿蛋去吧 睁开眼时，乔木正躺在一张铁艺单人床上。 他没急着起身，环顾四周，十几平方米的房间中，除了身下的床，就只有三件家具，称得上是简陋了。 床头柜上摆了一件烛台，烛台并没有蜡烛，却闪烁着柔和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他双腿离床坐起身，弯腰头朝下看向床底，空空如也。起身打开衣柜，里面也只有几身衣服。 房间的另一侧，紧闭的欧式对开窗下，是一张木质书桌和一把木椅。书桌上没有一本书，只有一件烛台、一支羽毛笔和一瓶墨水。 他重新坐回床边，按照之前面试官的说法，集中注意力在脑海中“回忆”“项目信息”。 果然，一段他之前根本没接触过、此刻却“印象无比深刻”，以至于只字不差的信息，浮现出来。 项目名称：魔法学院霍格沃茨 项目编号：Qh04-201237-26-17 预估风险度：零风险（预估风险度仅供参考，不代表必然不会出现伤亡！） 必选任务：与一位剧情人物的关系达到3级。 注意事项： 1.完成必选任务后，即可选择结束项目；未完成必选任务，选择强制结束项目，即视为项目失败。项目失败，将不会获得本次项目的保底积分，并视情况损失50%-90%其他收获； 2.结束项目需主动选择，请您谨慎评估自身可能面临的情况，尽可能避免昏迷、失忆、思维紊乱、催眠等困境； 3.本次项目为零风险项目，无保底积分；本次项目为面试项目，强制结束项目，即视为面试失败。 乔木深吸一口气，快步来到书桌前，一把推开窗户向外望去。 晨曦之下，远处茂密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尽头。他干脆爬上桌子，将整个脑袋都探出窗外。 视线由远及近，在森林与居所之间，是一大片包裹着数条羊肠小道的草坪。 左侧的森林边缘，还能看到闪烁着粼光的一角湖泊。 他迫不及待地向外探身子，试图查看居所的外墙。 就在此时，一声惊呼传来。紧接着，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啪”的一声，他的脸颊挨了清脆的一下。这一击虽然不重，但猝不及防之下，趴在书桌上的他险些原地蹦起来。 往回缩身子的同时，视线去搜寻那道黑影。 数米开外，一个身穿藏蓝色长袍的人，正骑在一把长长的扫帚上，人与扫帚一同上下起伏着，漂在距离地面约十米高的空中！ 那人控制着扫帚转过身来，露出了属于少年的稚嫩脸庞。见他没事，少年吐了吐舌头，双腿一夹，骑着扫帚飞走了。 乔木从桌子上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手捂着胸口，开始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激动。 他真的来到了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霍格沃茨！ 一个小时前，他参加了一场诡异的面试。 会计、程序员、项目经理、焊工、兽医、翻译、平面设计师……十几名面试者，被奇奇怪怪的招聘信息聚在一起。 当面试官宣称，只有具有特殊天赋的人，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被公司投放的广告所吸引时，所有人都被这天马行空的骗术惊到了。 几乎所有面试者都认为这是什么新型骗术，通过大规模投放花样繁多的虚假广告，来撒网捞鱼；再通过这种可笑到令人无语的借口，来筛选受众。 最后留下的人，必然会被骗到底裤都不剩——可能连腰子都不剩。 但乔木觉得面试官没有说谎。 因为他在Led大屏中看到的，是如同故障一般闪烁交替的两个广告。 第一个，是“助力实现儿时梦想，新起点漫画工作室”的招聘广告，第二个则是“新起点位面旅游公司，送您回家”的品牌广告。 两个广告，直击他心中最强烈的渴望：学会画漫画，做个无忧无虑的文抄公；找到回家的方法，返回他所属的那个世界。 而且，现在是2021年。位面旅游？跑万达广场的Led大屏上做假广告，这公司怕不是钱多得烧心了？ 留下来的面试者只有三个，签署保密协议后，面试官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公司只招聘“调查员”这一个岗位，数量不限，待遇从优。 面试流程也很简单：只要他们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虚拟世界，在其中完成一个简单的任务，就算面试通过了。 全程不会有任何危险——只要他们自己不作死。 看着面试官提供的虚拟世界选择名单，乔木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穿越的是都市娱乐，为此将数部经典少年漫画的剧情，做了无比详实的记录。 没想到待了半年，却突然被通知，自己穿越的是诸天无限…… 除了项目信息，他的脑海中还有另一段凭空出现的信息：他在“魔法学院霍格沃茨”中的身份。 一名刚刚受雇于这所学校的哑炮校工。 …… “麻利点，小鬼！太阳落山之前，你必须擦完所有的盔甲，”苍老而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其中满是厌倦与不耐，“学校出钱雇佣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不是为了养闲人！” 乔木擦拭着一套盔甲手中的盾牌，翻了个白眼。 作为霍格沃茨的哑炮校工，他归谁管？毫无疑问，阿格斯·费尔奇，这个世上仅次于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的讨厌鬼。 “是的，先生，保证完成任务，”他头也不回地边干边说，因为一旦他为了回话而停下手里的活儿，立刻又会遭到对方的讥讽与喝骂，这是他过去几天总结出的经验之一，“三点之前，我就能擦到四楼了，绝不会拖到太阳下山后的。” “不！四楼不需要你，你只需要完成其余七层的活儿，四楼的活儿我亲自来，”狂躁的声音传来，“你到底还要我说几次？你是不是耳背？！” “我很抱歉，先生，这是我的错，我保证不会再犯了。”乔木尽量悄无声息地使劲吐出一口气。 他脾气一向很好，但几天相处下来，还是被对方磨得想要动手打人。 他知道对方根本没说过这事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而去找根本不认识自己的麦格教授投诉吧？ 似乎是实在找不到理由再刁难下去，也许是知道自己还有活儿要做，更可能是对方也知道不能逼迫太紧，要细水长流。总而言之，费尔奇没有再说话，而是迈着满足的步子走远了。 乔木回头瞥了一眼，视线中是一个穿着破旧长袍、略微佝偻、一头油腻披肩长发的老头，手里提着一个空水桶。 一只骨瘦如柴、毛发灰败的猫，正迈着轻盈的步伐，悄无声息地跟在老人身边。 ‘明明可以一个咒语搞定的事情，为什么非要非魔法人士来做？’他心中吐槽着，随手将抹布扔进水桶中，起身敲了敲发酸的后腰。 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套盔甲抬起空闲的手，在“吱扭”的金属声中，僵硬地朝他摆了几下，以表达自己的感谢。 乔木也摆摆手，算是回礼。 “乔，过来一下！”才走出几步，费尔奇那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但这一次，语气中却满是和蔼。 乔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快步走过去：很显然，只有在某些“大人物”在场时，费尔奇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他推测，这个“大人物”，几乎涵盖了巫师界所有的成年巫师。 而毫无疑问的是，对方又替他揽下了什么活计。 搬运、跑腿、还是传话？ 无论哪个，都没有报酬。回过头来，他还要因为没能按时完成工作，被这个老家伙痛斥一顿。 话说回来，那些总使唤他搬这扛那的成年巫师们，是漂浮咒都还给弗立维…… “弗立维教授！”随费尔奇一同走出拐角的，除了洛丽丝夫人之外，还有一个身高只有一米、秃着顶却又一脸白色连鬓胡的“侏儒”老人。 “你知道我？”老人努力仰着脖子，好奇地打量着乔木，“阿格斯说你是上周才来的。” “当然，”乔木往后退了几步，让对方不用那么费劲就能看到自己的脸，“整个英国巫师界，谁会不认识您呢？虽然我只是个哑炮，但毕竟是在巫师的世界长大的。” 听到这话，弗立维竟面露羞涩，难为情地挠着自己的头顶：“哎呀，我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子而已，你这样说的话……” “当然，当然，”乔木“恍然”道，“我听说，邓布利多先生也经常说自己是个普通的老人。您和校长一样，如此谦逊……” “不，不能这么说，邓布利多才是真正伟大的巫师，而我只是……”弗立维教授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嘟哝。 显然，常年安心于教职的他，日常打交道的，不是相熟的其他教授和血气方刚的学生，就是眼高于顶的纯血校董。在这种环境中待久了，很难应付这种直给型的马屁。 如果换成一半的功夫都用在和国际巫师联合会、威森加摩与英国魔法部打交道的邓布利多身上，乔木大概立刻会被打上“投机、油滑”的标签。 “阿格斯，你叫我是为了？”乔木没再乘胜追击，毕竟过犹不及。他转向费尔奇，无视对方嫉恨到足以喷出火苗的眼神，温驯而亲昵地问道。 “啊？哦，当然，”大半辈子没什么社交机会的费尔奇，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此刻的年轻人，“弗立维教授要去一趟对角巷，需要一个帮手。” 他低头看了眼仍然沉浸在将自己比肩邓布利多的马屁中的弗立维，又恶狠狠地盯着乔木，却以和蔼的口吻说道：“你的任务是满足教授的一切要求，别给我搞砸了！” 这个很容易让人想歪的说法，令乔木一时有些恍惚。看着对方的表情，他甚至不确定，对方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恶心他。 “哦，别这么说，阿格斯，只是需要采购的东西有点多，需要有人搭把手而已，”弗立维终于反应过来了，“另外，请叫我菲利乌斯。” “哦，您真是个善良的人……弗立维教授。”费尔奇憋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对方的名字。 长期的社交匮乏，显然让他很不擅长处理这种亲近关系。 “我只是叮嘱两句。您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糟糕成什么样子了。再简单的工作，交到他们手里，都会被搞砸。” “可是，先生，”乔木却面露难色，视线也在两位老人之间徘徊，“我需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完成城堡内所有铠甲的保洁工作……” 一瞬间，费尔奇脸上那油腻的笑容凝固了，只剩下眼神中的惊愕。 “这……”善良的弗立维立刻犹豫地看向费尔奇，“阿格斯？” “当……当然……”那请求的语气让费尔奇立刻乱了方寸，脸上露出了勉强的丑陋笑容。 “那些工作无关紧要，我……我一个人就能完成。” “哈，我就知道，”弗立维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真是个好人，阿格斯。” 他凑上去双手拍了拍费尔奇的腿部，似乎是在给对方一个替代版的拥抱。 这亲昵的举动让费尔奇一时手足无措，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忘记那个小鬼卑劣的背叛。 费尔奇看向乔木的眼神中，满是愤恨与憎恶。某个瞬间，乔木甚至觉得自己还从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怨毒。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过日子的。 既然一周以来，费尔奇都拒绝接受他的善意，那他也没必要继续热脸贴冷屁股。 爷不奉陪了，你自己玩儿蛋去吧！ 第2章 002.社交真讨厌 乔木看着长达二十英寸的牛皮纸上密密麻麻的购物清单，眼睛都有些发直。 “我以为……魔咒课不需要这么多道具……” “按理说是不需要，但今年比较特殊，一位重要的学生就要入学了，”弗立维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门说道，“几乎所有的教授都在绞尽脑汁改良自己的授课方式。” “就为了哈……大难不死的男孩？” “哈，你也知道他！”弗立维的嗓子立刻又提高了，“就是他，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今年将成为霍格沃茨的一年级生。海格……你可能还不认识，就是学校的猎场钥匙保管员，昨天已经去和他的监护人交涉此事了。” “为了这个差事，教授们差点抢破了头，但最后还是被阿不思指派给了海格，”他略带沮丧地摇了摇头，“据说是那家监护人，比较……嗯……” “固执己见？”乔木适当地补上了一个冒犯程度不那么高的词。 “没错，”弗立维点头道，“固执己见。” 还想说什么，他却敏锐地看向边上的壁炉：“嗯，可以了，飞路网被连过来了。还好有你，不然我只能等到明天和波比一起去了，那样就不能在采购结束后喝上一杯了。” 弗立维要采购的东西太多了，他可不想带着一大堆货物，徒步穿越霍格莫德与学校之间的这段乡间小路。 于是在征得校长的同意后，他向魔法部递交申请，临时将自己办公室和破釜酒吧的壁炉连接起来。 破釜酒吧算不上人声鼎沸，但也很热闹了。乔木跟随不断和人打招呼的弗立维想后门走去，同时也打量着这间除了老板与顾客的穿着之外，完全看不出任何魔法气息的酒吧。 角落里，一块布满灰尘的小黑板上，歪七扭八地写着一行字：“永恒的挑战：凡一次性喝下一品脱的甘普陈年交际酒，即可获得一百金加隆！” 他在霍格沃茨打杂的月薪只有不到三十金加隆。三个多月的收入，让他一时有些意动。 不过也只是一时而已。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这场已经持续了299年的挑战，至今无人完成。他可不相信，自己在喝酒和作弊上，能胜过成千上万的英国巫师。 弗立维的好感度，才是当务之急。 对角巷……他不是没看过imAx的电影，也不是没去过环球影城，但这一刻，他还是上头了。 这里自然不会有漫天的厉火，更不会有成百上千同时幻影移形的男女巫师，当然也不会有从皮箱中喷涌而出的神奇动物。 但视线所及的每一处，都代表着魔法世界的日常生活，都有一种表象与麻瓜世界截然不同、内里却又惊人一致的……烟火气。 八月的对角巷，大概是英国境内唯一一处巫师与麻瓜共处一室的地方了。 没错，这里有着为数不少的麻瓜，而且几乎都是一家三口齐出动。 毕竟这是这些麻瓜父母为数不多的可以不被围观不受歧视地接触这个神奇世界的机会。 自然不会有人质疑，为什么霍格沃茨的学院院长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麻瓜服饰的年轻人。 乔木没穿长袍，而是换上了自己的麻瓜服装。理由很简单：方便行动。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弗立维已经往乔木手中的空间延展皮箱里塞了无数商品。 而之所以需要乔木帮忙，是因为有不少弗立维为波比·庞弗雷夫人代购的药剂。因为担心玻璃器皿在晃动中损坏，不能塞进皮箱里，只能由乔木代劳。 从斯拉格&吉格斯药房出来，两人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 “啊哈，是海格！”几乎是一瞬间，弗立维就反应过来了，他激动地挥舞着小胳膊，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对方根本不可能看得见。 不过他很快就朝那边跑去，只留下乔木小心翼翼地提着一袋子的玻璃瓶，缓步跟上。 等乔木跟上时，弗立维正既手舞足蹈又手足无措地和哈利·波特打招呼，恐怕梅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同时表现出这两种状态的。 一旁的海格则一脸的得意与满足，又像自家孩子受到别人真心欢迎与夸赞时的骄傲，又像抢先一步见识到神奇生物后向亲友分享时的得意。 顺带一说，身高三米五的海格，彻底让乔木明白了弗立维看自己时是什么感觉。这也让他很好奇，弗立维看海格时，又是什么感觉。 他很想蹲下来试一试，但代价就是，他的面试大概率会失败…… 年仅十一岁的哈利，窘迫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像遇到了什么伟大人物一样瞻仰他，又像见到奇珍异兽一样打量他。 但截止昨天，他还只是一个父母双亡、不受姨妈一家待见、也不被老师和邻居喜欢的自卑小孩。 这种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反差、那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尊重，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惧。 恐惧他昨天至今所经历的一切，一个月后的未来即将迎来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一场荒诞不羁的梦。 梦醒后，他还要继续强忍着疲惫与困顿，下楼给德思礼一家做早餐，并接受他们的嘲讽与羞辱。 直到……一个和自己有着类似装扮的大孩子，将一顶鸭舌帽扣在自己的头上。 “如果觉得困扰，就把那道伤疤遮起来吧。”对方这样说道。 “这……不是梦，对吧？”看着对方和煦的笑容，哈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大男孩惊讶了一下，恍然地伸出手，在过分高大的海格先生与过分矮小的弗立维教授那紧张或疑惑的目光中，隔着鸭舌帽揉了揉他的脑袋：“欢迎来到新世界，小鬼，不好好学习的话，会被学校通知家长的。” …… 什么是主角？就是只要有戏剧性，再狗血的事情，都会在他身上发生。 例如遭受虐待的哈利·波特，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成了万众敬仰的救世主。 也例如一不小心在哈利身上完成了必选任务的乔木，送走哈利后不到半个小时，又遇到了原著中最著名的反派之一：卢修斯·马尔福。 他没有急着结束项目，按照小说的一贯套路，项目结束后肯定会有评分，只做主线就退出的话，评分肯定不高。 “我不明白，向您这样优秀的巫师，为什么要和一个哑炮同行，”对方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如果您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将一名称职的家养小精灵送给您。” “多谢您的好意，如果我需要的话，霍格沃茨有很多。”弗立维自然不会为一个认识不到两小时的哑炮出头，但他也确实不喜欢这个斯莱特林。 “乔，单子上还有几样东西，你可以代劳吗？”弗立维早年曾饱受歧视之苦，自然也明白哑炮的感受。 乔木如蒙大赦，向马尔福微微鞠躬，以示尊重与告辞，也不在乎对方的毫无反应，稳稳地提着装有药剂的袋子，离开了。 “……都做不好！”忘记了自己是第一次来对角巷的乔木，如无头苍蝇一样乱逛了一通，就在路过一条破旧的巷子时，听到了这个有些尖细的声音。 他毫无在意地打算离开，但接下来的啜泣声，让他脚下一顿：“对……对不起，主人……” 主人？是家养小精灵？ “海格……是他！没错，一定是他，就是海格！”那啜泣的声音突然抬高，很是激动。 “邓布利多最信任他了，他一定是趁着陪波特买东西，悄悄取走了那个东西！” 不会吧……这么巧？ 乔木愣了片刻，毫不犹豫地走开了。 老子任务都完成了，失心疯了才和杀不死的黑魔头打照面。 然而，仅仅两分钟后，他就反悔了。 蹦跳嬉闹魔法笑话商店内，一个满头银发的小鬼，一脸不爽地瞪着他，对一旁的店员大声抱怨道：“如果你们继续放任麻瓜进来闲逛，那你们很快就会失去真正怀揣金加隆的巫师顾客！” 臭屁的小鬼，和你爹一样讨厌！ “霹雳啪吧蛙四份、见水开花神奇烟火十二份、三只耳帽子两顶……”他照着长长的羊皮纸念出上面的内容，天知道弗立维教授打算怎么用这些玩意儿授课。 一旁的店员连忙去为他备货。现在傻子都知道他是巫师界的了，因为……麻瓜不用羊皮纸！ 乔木对德拉科笑着解释：“我在帮弗立维教授采购，他是霍格沃茨的魔咒课教授、拉文克劳的院长。” “你也是巫师？泥……”德拉科蹙眉打量他的穿着，那个词出口的瞬间，意识到对方很可能是个能把恶咒甩到自己脸上的成年巫师，“麻瓜出身？” 没完了是吧？！在如何激怒陌生人方面，德拉科简直深得他父亲的真传。 乔木深吸一口气，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刚才还看到奇洛教授了，下学期他会教导你们黑魔法防御术。出门左转，入口倒着一个破酒桶的小巷。你要去拜访一下吗？” 德拉科刚出门，乔木就有些后悔了。 那可是失心疯的黑魔王，对卢修斯恨意不轻的黑魔王啊！ 德拉科……无论未来怎样，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被父母宠坏的熊孩子而已。 要是伏地魔来了兴致，直接黏在这孩子的后脑勺上…… “东西寄存一下，我一会儿来取！”他直接扔下一把银西可，将皮箱和药剂放在地上，就追出了门。 德拉科早已没了踪影，他往小巷的方向疾走几步，就犹豫地放缓了速度。 不能就这么进去……他可不敢赌结束项目的速度比死咒的速度更快。 想到此，他转身往反方向跑去，不多时，就看到了边走边聊的马尔福和弗立维。 两人维持着社交距离，表情也并不热切，显然是在说咸淡话。一个在等儿子，一个在等跟班，都指望别人来拯救自己。 “哈，你回来了，买齐了……”看到乔木，弗立维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疑惑起来，“东西呢？” “东西在魔法笑话商店，”他简单回答后看向马尔福，“先生，我刚才遇到了一个少年，他有着和您一样高贵的发色，请问……” “是我的儿子，德拉科。”在教授面前，总不能失了风度，连话都不答。 但简单回答之后，他就再次无视乔木，重新转向弗立维：“他会在今年入学，希望到时……” “先生，”乔木很失礼地打断了他，“我看到他和一个……有些奇怪的巫师往那边去了，好像是拐进了那个入口有个破酒桶的小巷……” 这一次，他的话还没说完，马尔福先生已经大步流星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离开了，甚至都忘了和弗立维告辞。 “梅林在上，他再不走，我就要对他施恶咒了。”弗立维自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看着马尔福的背影，松了口气。 …… 乔木觉得自己实在是给穿越者抹黑了。 看人家那些穿越者，哪个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算吃瘪，也多是敌人数量太多，猝不及防，但咬咬牙也就都杀了。 自己呢？掌握着剧情优势，但除了成功恶心到十八线配角费尔奇，今天一天都是意外不断，完全没有熟知剧情的优势下，该有的掌控感。 比如现在，明明只需要陪弗立维在破釜酒吧小酌一杯，就能返回霍格沃茨了。 结果半杯都没下肚，一大一小两个银发巫师，就从后门走了进来，直奔他们这桌。 不止乔木眼皮直跳，就连弗立维都险些一口酒喷出来。 但好在，对方不是对了口供后来找自己算账的，只是单纯地想和这位院长套套近乎。 酒吧老板汤姆给安排了酒吧里唯一的单间，乔木和德拉科，一个哑炮一个未成年人，自然没资格上桌，只能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发呆打发时间。 “见到奇洛教授了吗？”乔木他压低声音问旁边的小鬼。 看这个架势，伏地魔是克制住自己了？那可真是够不容易的。 “教授？什么教授？”德拉科疑惑地抬头看他。 第3章 003.睿智的伏地魔 乔木一个哆嗦，险些跳起来夺路而逃。 他死死盯着德拉科，发现对方一脸的疑惑和茫然。 九岁的小孩儿要是能有这个演技，那纯血家族也输得太冤枉了。 乔木深吸一口气，换了个问题：“你知道今年的新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是谁吗？” “是……”德拉科蹙眉想了片刻，就摇头放弃了，“我爸爸说起过，我没记住。” “不过无论是谁，都无关紧要，”他得意地微微仰头，“斯莱特林学院的院长斯内普教授，是我父亲的老朋友！” “真是厉害呢，不愧是纯血。”乔木敷衍地称赞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酒桌上正在谈论自己与福吉部长的关系的卢修斯。 “太吵了。”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对方就蹙眉看向紧闭的房门，随后掏出魔杖随手一挥。 “鸦雀无声！” 瞬间，房屋内安静了下来，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如同古灵阁的金库钢铁大门一般，将屋内和屋外隔绝成了两个独立的世界。 “啧，”弗立维嘴里发出略显不满的声音，“喧闹是最好的下酒菜，你该学会享受。” 他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卢修斯手中的魔杖毫无防备。 乔木起身走到他身边，自然地举起酒瓶为他倒酒。 弗立维道了声谢，卢修斯瞥了他一眼，就毫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 再给卢修斯满上后，乔木顺势退后两步，贴墙站到了对方的视线盲区中。 又是几杯下肚，弗立维已经醉眼朦胧了，卢修斯也习惯了乔木的存在。 “邓布利多告诉过你，有人从古灵阁取走了魔法石吗？” 毫无预兆的提问，让弗立维愕然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冰冷的双眸。 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昏昏倒地！” “嘭！”几乎在卢修斯施咒的瞬间，他的头顶传来一声脆响。 后脑狠狠挨了一下的卢修斯，在碎玻璃碴落地的声音中，脑袋无力地砸在了桌子上。 “嘭！”又是一声闷响。这次是被昏迷咒击中的弗立维从椅子上摔下来，砸在地上的声音。 乔木攥着破酒瓶，转向一脸愕然的德拉科。 后者尖叫一声，起身向门口跑去。 早已预料到的乔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从背后一把捞住即将握住门把手的德拉科，将他拽离。 双臂死死将对方锁住，令对方做着无力的挣扎，他一时有些犯了难：要怎么把这个小鬼也搞晕？ 直接往桌子上撞？这可是个孩子啊，一不小心就撞没了…… 墙壁？感觉还不如桌子好操作呢。 窒息？这个倒是够安全，但不知道好不好操作。 沉思中的乔木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桌子上的酒杯、地上的碎玻璃，全都开始颤动，然后缓缓腾空而起…… 几秒后，一股无形的强大冲击波，瞬间轰击了周围的一切，将三个成年人狠狠撞在了墙上，同时还炸碎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魔力暴动！ 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乔木，脑海中闪过了这么个念头。 随后，喧嚣声再次传来。他勉强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隐约出现了几个晃动的人影，已经伴随他们一同出现的惊呼声。 完犊子了……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 受人尊敬的霍格沃茨教授与位高权重的纯血巫师聚会，却被一个不知名的麻瓜或哑炮袭击。这个丧心病狂的罪犯，还试图伤害一名可怜的幼年巫师，但最终被魔力暴动所击败，随即被酒吧的热心群众成功围捕。 毋庸置疑，这个消息必然会登上明天的《预言家日报》头版头条。 报道的末尾，自然也会提到，当日正在对角巷闲逛的奇洛教授，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说服了现场热心群众，暂时不要通知傲罗，而是让自己通知邓布利多，由那位最伟大的巫师来决定如何处理此事。 毕竟，谁也不希望如此大的丑闻，在开学季前夕曝出，进而影响霍格沃茨的招生工作。 在此之前，他首先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进行审讯，搞清楚这个罪犯的目的。 奇洛一手握着魔杖，用杖尖轻轻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掌，似乎有些犹豫不定。 “你不敢杀我，对吧？”被绳子捆得严严实实的乔木坐在地上，后背的疼痛感已经消退了大半。 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他早已想通了这其中的种种关节。 “至少有半打巫师目睹了这一幕，我猜这个时候，他们中的某些人，已经将消息传递给报纸以换取情报费了。 “我们中的任何人遭遇不测，你都没法向邓布利多交代。你甚至都不敢用夺魂咒，更不敢修改我的记忆，邓布利多一定会提防这一手，你的水平一定瞒不过他，对吧？” “闭、闭、闭嘴！” “计划很高明，用夺魂咒控制卢修斯，进而再控制住弗立维，你就掌握了两名霍格沃茨的教授了。 “两位教授、一位校董，外加一个谁都不会提防的一年级新生……” “我、我说了，闭、闭嘴！” “……别说魔法石，你甚至都能给邓布利多下毒，或者绑架哈利·波特了，对吧？”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奇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搁在平时，他随手就能杀死十次的哑炮，不理解对方是怎么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有恃无恐的乔木吃吃地笑道，“先是混血巨人抢先一步取走了魔法石——话说你为什么要在酒吧喝酒呢？否则你早就梦想成真了……” “现在，又被一个哑炮将自己逼入死角，进退两难…… “啧，你的运气可是够差的。下一次呢？不会轮到半人马、鱼人了吧？总不会是家养小精灵吧？” “够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是压都压不下去的怒火与憎恨。 顺着声音看去，看到声音的来源，乔木有些发懵：难怪是这种声音…… 伏地魔，竟然附身在了老鼠身上！ “主人……我、我可以……” “闭嘴，你这个废物！” “主人？你把一只耗子当成主人？这是什么奇怪的play？” “你知道我是谁！”老鼠爬上了他盘坐的双腿，后肢直立，用那双泛着红光的米粒小眼睛，死死盯着他，“别想撒谎，我看得出来！” 乔木的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鼠：“你现在这样，还能使用摄魂取念？” 老鼠冷哼了一声：“看来霍格沃茨教会了你不少……” 它下意识地将前爪凑到嘴边，似乎是想舔一舔，但立刻就控制住了自己：“但最伟大的黑魔王，依赖的不仅是强大的魔法，还有头脑与智慧！” 乔木有些无语：这话唯独从你嘴里说出来最没有说服力好吧？ 黑老鼠并未察觉他脑海中的冒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多少？都说出来！” “那条小巷子，你们的声音太大了，”乔木老实交代，“话说你们该谢谢我，是我将这个小鬼和他老爹送到你们嘴边的。” “但你知道魔法石！我们从来没有提起过！”老鼠依然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但他不知道的是，乔木很清楚，此刻的他，除了寄生，什么魔法都施展不了。 “没提过吗？”乔木脑袋向后转动，瞥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卢修斯，“他可是什么都提了。” 顺着他的目光，老鼠也看向了自己曾经最信任的手下。 “废物……”低沉地吐出一个词后，他就不再关注这个叛徒，而是继续揣摩起眼前这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哑炮。 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将他逼进了死角……智慧和魔法，显然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联性。 而拥有这种智慧的人，也必然会拥有另一种特质。 “野心……”老鼠落下前肢，依然仰着头，“在你的眼中，我看到了野心。” 它从乔木的腿上一跃而下：“一个卑贱的哑炮，竟敢拥有野心？如果是当年，我会将你折磨至死，再把你做成阴尸，去守护我的……直至时间的尽头。” “但现在，你的运气很好……”它开始在乔木身边缓缓踱步，但视线从未挪开过分毫，“无需隐瞒，黑魔王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此刻的他，极度需要奴仆的侍奉，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卑贱的哑炮……” 它的脚步突然停下，眼眶中的两个红点闪烁着冷酷的光：“作为奖赏，待我东山再起后——没错，黑魔王必将归来，也必将实现自己的伟业，因为他是世上最强大的巫师！ “而你，将成为英国所有麻瓜的管理者。是的，我会将整个英国的麻瓜都交给你来管理，由你来向那群比哑炮还要卑贱的东西，宣传我的仁慈、宣读我的命令、贯彻我的意志！” 说到此处，它竟然发出了低沉的笑声：“让一个哑炮，来管理麻瓜……咯咯……” 乔木看了看瑟缩在一旁一言不敢发的奇洛，好奇地问道：“你不怕我向邓布利多揭发你吗？还是说，你有什么能让我无法泄密的魔法？牢不可破的誓言，能在哑炮和……老鼠身上生效？” “我不需要那种把戏，”老鼠再次强忍住舔爪子的冲动，胸有成竹地说，“你不会出卖我的，因为那样一来，你将继续一无所有。” 不知是不是乔木的错觉，他竟从此刻的老鼠眼中，看到了睿智的光芒。 “福吉是个贪恋权势的懦夫，他根本没有勇气承认我还活着，他只会觉得面前的这个哑炮已经疯了。 “而邓布利多……那个软弱的老家伙，他只会躲在被他蛊惑的霍格沃茨师生背后，怂恿别人为他送死，他甚至都不敢朝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福吉大声说话。 “你当然可以告发我，可那之后呢？你能得到的，只会是邓布利多那虚伪的感谢，和圣芒戈最深处一间紧锁的病房。你的余生，都会带着校长的感谢，烂在那里。” 乔木一时惊叹不已。 看原著，这货就是个低智商高情商的反社会恐怖分子，和他的前辈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但现在，他才明白，能成为第二代黑魔王，让无数乖戾的黑巫师和傲慢的纯血效忠，可不是只靠一根魔杖就够的。 “不得不承认，”乔木叹气，“你真的是把福吉和邓布利多看透了。” 老鼠眼中的光芒亮了几分，它的姿态也变得轻松惬意：“那么，你的选择呢？” “邓布利多确实很软弱，一点也不杀伐果断。但是我猜，反而是因为这个，才能让他得到那么多人的信任与效忠。” 他看着眼前有些不耐烦的老鼠：“至于你，你可是大名鼎鼎的黑魔王啊，这还用我选吗？” 说着，他笑了起来：“我才不会为了区区野心，就效忠一个毫无底线的刽子手。” 死一般的寂静…… “杀了他！”尖利的声音险些刺破他的耳膜，对面的老鼠已经完全炸毛了。 但他依然维持着得意且镇定的笑容，注视着对方。 视线边缘，似乎被他的回答吓傻了的奇洛，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抬起胳膊时，竟哆嗦地失手将魔杖掉在了地上。 这下，奇洛更紧张了，在老鼠狂怒的嘶吼声中，慌乱地跪下去捡地上的魔杖。 第4章 004.遵纪守法的主神？ 就在奇洛捡起魔杖的瞬间，他身下的地面突然变成一片沼泽。毫无防备的奇洛，双臂双腿立刻陷了进去，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分毫。 “邓布利多！”老鼠没有理会仆从惊恐的求助声，而是四处搜寻着，无能狂怒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名字。 一道火焰突然从老鼠的体内喷涌而出，将这只可怜的小动物化为灰烬。 但一片乳白色、完全没有任何形状可言的东西，却从火焰与黑烟中飘出。 与此同时，一个老人也出现在了房屋的角落中，神色复杂地盯着那团乳白。 “哈，瞧见了吧？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既非活着，也未死去，低贱得还不如一只幽灵……” 乳白中传出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沙哑声音。 “但它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乳白越来越淡，渐渐消散于空气中，“任何魔法，都伤害不到此刻的我。” “别得意，老东西，我还会回来的，回来做个了断……这次，不会再让你久等了……” 乳白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最后几个词在空气中回荡。 邓布利多依然纹丝不动，怔怔地看着乳白消失的位置，不知在想些什么。 乔木总算松了口气，不顾那边奇洛恐惧的啜泣，毫无形象地后仰倒在地板上。 他就是在赌，赌邓布利多对奇洛知根知底。 毕竟他的左膀右臂，一个毫无预兆地抢先一步从古灵阁取走了魔法石，另一个自始至终都在怀疑奇洛。 这种情况下，还说他不知情，那实在是说不过去。 古灵阁被入侵，不管妖精们怎么统一口径，都不敢对当世最伟大的巫师，也是他们最大的同情者撒谎。 邓布利多必然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甚至可能比古灵阁的股东们都早。 而他也知道弗立维来对角巷采买，一旦发现自己最信任最铁杆的教授之一迟迟未归，必然会产生怀疑。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邓布利多就是在欺负伏地魔此刻用不了魔法也离不开奇洛，所以一直对奇洛进行毫无保留的监视。 也正是这种监视，才让他最信赖的斯内普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乔木本就打算在奇洛捡到魔杖后，如果还没有出现变数，他就立刻结束项目。 现在，他赌对了…… 就在乔木帮邓布利多将三个无辜受害者扶起来的过程中，“噗”的一声，一个一头油腻长发的中年男人，凭空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这是……什么情况？”他看着靠着墙昏迷的三个人，又看了看角落中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奇洛，眉头紧皱，很不客气地向邓布利多发问。 “如你所见，西弗勒斯，他回来了……”后者一开口，就让斯内普脸色大变。 “不过不用紧张，”吓唬完对方，邓布利多又笑眯眯地说，“我们的同事乔木，勇敢地挫败了黑魔头的阴谋，也让他失去了好不容易才招揽到的仆从……” “不……”一旁的奇洛哭声更大了，“我是被逼的，求求你，阿不思……” 此刻的他，倒是不结巴了。 “……这足以保证，黑魔头不得不继续蛰伏一段时间，”邓布利多停顿了一下，仿佛没有听到奇洛的辩解，继续开心地说，“虽然不会太久就是了。” 谨慎打量乔木的斯内普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取出魔杖，开始为三位受害者检查身体状况。 “小心一些，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提醒道，“卢修斯和这个可怜的孩子都中了夺魂咒。” 斯内普再次哼了一声，算是表示知道了。 他的魔杖画了个圈，三名受害者都飘起来，并叠罗汉一般上下紧紧贴在一起。 他将一只手搭在上面，紧接着，奇异的螺旋状空间扭曲从他的身体迅速蔓延到三名受害者身上。 又是“噗”的一声，四个人都瞬间消失了。 乔木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地啧啧称奇。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黑魔头面前如此镇定自若，”邓布利多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后者正满是赞许又带有几分好奇地看着他，“而且，你的忠诚令我印象深刻。” “不会就这么两句感谢吧？”乔木假作紧张地问道，“我需要去圣芒戈吗？” 邓布利多愣了一下，指着他捧腹大笑：“现在，还要加上你的坦诚。” …… 经历了被费尔奇折磨得欲仙欲死的三天后，乔木终于拿到了属于他的奖励：整整五千金加隆！ 其中一千是学校的奖励，剩下的四千则是马尔福的私人谢礼。 要知道，他在霍格沃茨打杂的月薪，才不到30金加隆！ 贵族该死，资本家更该死，贵族资本家最该死！ “卢修斯本该当面致谢的，毕竟你不仅救了他，还救了他的孩子，”校长办公室中，将古灵阁存单交给乔木的邓布利多解释道，“但他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要我说，”他笑眯眯地说道，“一个纯血巫师，却被一个非魔法人士用酒瓶子制服，他是接受不了这一点。” 乔木倒是不在意，他反而很庆幸对方没有当面致谢，也免去了他尴尬社交的痛苦。 “还有一件事，是我个人微不足道的小小请求，”闲聊了几句后，邓布利多说道，“那天的事情，你愿意保密吗？尤其是涉及黑魔头的部分，哪怕是对菲利乌斯，也不要透露半分。” 乔木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明白，巫师界还没做好‘迎回’神秘人的准备。今年还是波特的入学年……神秘人随他而去，又伴他而归……这种似是而非的说法，一旦被某些人利用，会伤害到那个孩子的。” 邓布利多深深地望着他，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的眼神中满是欣慰：“鲁伯和菲利乌斯都对我说了你与哈利的相遇……” 一时间，他竟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了，低下头，食指轻轻擦拭着眼角。 良久，他才重新恢复好状态，感慨地说：“过去九年来，我暗中自诩整个魔法界，没有人比我更关心、更在意那个孩子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微微低头，避开了乔木的视线：“你真是令我无地自容。” 乔木自然没兴趣安慰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妖怪，直接转移话题：“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找到了吗？” 这个问题，似乎戳中了校长的痛处。 他沉默了半晌，没有直接回答乔木的问题，而是颇为头痛地说道：“还有一个月呢……还有时间……” 话语之中，竟是少有的心虚。 乔木自然不会为了等开学看一眼铁三角，就在这里待足一个月。 他担心最多一周，自己就会忍不住谋杀费尔奇。 趁着轮休日，他使用霍格莫德村的公共飞路网重回对角巷。 从古灵阁取了点钱后，他买了本《神奇动物在哪里》，心有不甘地将奥利凡德折腾得够呛，直至被对方举着扫帚轰了出去，又尝遍了对角巷的美食。 在犹豫着放弃颠倒巷之旅后，他回到麻瓜的世界，在一个洗手间中，选择结束自己的面试项目。 就如同进入项目时的感觉，眼前一黑又一亮，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思维的中断，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睁开眼时，他仍躺在那套如同核磁共振仪的大型设备中，不知怎么察觉到他的苏醒，承载床已经开始带着他向设备外移动。 很快，玻璃门打开，外间的那个不知是操作工还是医生的白大褂走了进来。 “别急着起来，小心头晕。”确认他没有手上后，对方对他的五官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又听了心肺后，才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 躺着的时候没感觉，但随着起身，他确实感觉到了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 “大脑过度运转导致的，没有后遗症，放心吧。次数多了，情况会逐渐好转，甚至会彻底消失。”没等他询问，白大褂就主动解释。 下地后，几乎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被对方吃力地扶到外间，坐在一把躺椅上。 “红茶、可可、牛奶、白水？” “红茶，谢谢。” 接过对方递来的红茶，他好奇地问：“我用了多久？” “两点零五，你是……”白大褂看向桌子上的电脑，“十一点二十四进去的，两个半小时。” 说完，对方又补充道：“算这个没用，没有规律的。现实时间和项目时间没有任何关联，至少我们从没发现过。” 看来大家都这么干，他都有经验了。 不过乔木倒不是要算这个，而是担心回家太晚…… 还没解释，门铃声响起。 “肯定是你的面试官。”白大褂笑着打开了那扇一看就异常坚固的金属隔离门。 果然，走进来的是之前招待乔木等人的那个女面试官。 随着女面试官走进来，白大褂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出去了，还贴心地从外面把隔离门给带上了。 面试官直接将那本《神奇动物在哪里》递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对方身上。 面试官直接将白大褂的椅子从电脑桌前拽过来，自己坐下：“恭喜你通过了面试，已经获得了入职资格。” “在你决定接受或拒绝之前，我先说说待遇，”对方双腿相叠，做出了一个很标准的职场女性坐姿，“五险一金都有，人事部给出的建议薪资是税后五千元。之后每年会根据你的职级、工作地和工龄来涨薪。” “周末双休和法定节假日齐全，几乎不用加班，偶尔要加班的话，公司会依照《劳动法》支付额外的加班费。 “当然，站在公司的立场上，我们并不鼓励调查员加班。因为一个调查员加班，往往需要其他数个职能部门的十几名同事陪同加班。这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此外，公司对调查员实行积分管理制度。不理解的话，回去可以上网查。简单来说就是，调查员除了工资外，还有积分奖励。 “积分可以换成钱——当然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还可以从公司内部商城兑换服务和商品，大多数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这个等你入职后，就知道了。 “最后就是试用期一至三个月，表现优异可以提前转正。试用期期间五险一金照交，工资八折，积分不打折。 “对了，五险一金是必交的，不能折现。这是违法的，想都别想。” 乔木听得眉毛上扬：这主神不仅伪装成企业，还遵纪守法？真难得。 对方说得很细，似乎是看他才十八岁，大概率高中毕业就出来求职，不懂这些。 乔木也就安静地听着，直到对方说完后，才发问：“我在之前的项目里赚到了一笔金加隆……就是里面独有的货币，还买了这本书，有什么用处或额外的奖励吗？” “书籍道具，通常都是第一本才有奖励，后面就没有了。你自己留着看吧，但不能带出公司，也不能拍照或视频上传到网上，一经发现直接开除。” 面试官边说，边在自己的平板上指指点点，片刻后才继续说道：“金加隆能够购买项目内的一些特殊物资，研发部和生产部可能用得上…… “等你正式入职后，可以将那笔钱授权给公司，公司会安排专人尽快将钱转变为急需的物资，并为你折算成对应的奖励。” “薪资待遇还满意吗？”问完，她将自己的平板递给乔木，“如果决定入职，就对这些文件确认并签字。如果拒绝，我会带你去做记忆清除术，没有副作用。” 乔木接过平板叹了口气：他记得之前看新闻，本市去年的城镇居民人均月收入也就是六千多吧？ 他一个高中学历，能给到这个待遇，别说不满意了，就是多提一个条件，他都觉得自己是给脸不要脸了。 第5章 005.公司是来做慈善的 《录用条件确认函》《入职登记表》《劳动合同》《员工手册》《岗位手册》《保密协议》…… 平板中的文件夹里躺着十几个文档。 乔木没急着签字，而是一个个认真地读了起来。面试官就安静地在一旁等待，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 然而等他读到员工手册的6.47%时，就已经头晕脑胀了。再也受不了的他也不再细看，草草签掉了后面的文件。 虽然不知道这个主神的遵纪守法是真的还是装的，但他觉得，就算对方真的拿合同坑他，他大概率也找不到维权的途径。 将平板递回去后，女面试官也伸出了右手：“欢迎你成为公司的一员，我叫米一，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三个月内，都算是你的直属上司。” 随着米一来到二楼人事部，就被莫名其妙地采集了全部指纹、掌纹、人脸、虹膜、声音、毛发、唾液和生物电特征。 “不会是要制造我的克隆体吧？”乔木内心忐忑地用玩笑的口吻问道。 “你当你是爱因斯坦啊？”人事部的同事笑道，“造你的克隆体，公司得亏死。这是为了预防调查员违法乱纪，等你看了积分商城就明白了。” 索要了一份纸质版合同后，他就跟着米一去了一楼食堂。 “你现在是p2试用工，隶属于培训部。培训部没有常驻员工和部门领导，就是个空壳子。 “所以，按公司规定，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接下来三个月，你归我带。 “我的职责有三个：一是帮你适应公司的工作环境，二是告知你执行项目的基本常识与注意事项，三是协助你选择合适的项目，当然了，这个的最终决定权在你。”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但食堂的饭依然还很不错，有荤有素有汤有饭，还有水果、甜品和饮料，价格也很合理。 这顿饭自然是米一请客，这也算是职场的惯例了。 “公司规模也不大啊。”吃着饭，乔木问道。 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只有五层，他之前以为会见到什么黑科技，比如外面看是五层，进入电梯后则是大几十层的那种。 没想到三次进了两部电梯，都是正常的地上五层、地下三层。 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就是公司的电梯贼大。不是摩天大楼的那种大，而是医院能放下轮床的那种大。 “这里只是公司在本市的分部，公司在每个直辖市和地级市、一部分经济较好或人口较多的县级行政区，都有分部。” “规模这么大？”乔木咋舌，“那怎么保密啊？” 照这么说，覆盖面在公司之上的，就只剩下六银两油一邮政了。 哦，不对，还有快递公司，但快递公司大多都是网点外包，和这个不能比。 “你刚进传送器时，不是被植入脑干芯片了吗？”米一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包括公司员工在内，所有知情人都必须植入，没有例外。” 面试项目前，他刚躺进那个像核磁共振仪一样的设备，还以为是什么面试体检呢，被外面的白大褂问了一堆既往病史的问题，就听对方说了一句“现在植入脑干芯片，请尽量维持不动。” 他当时完全没反应过来，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追问，就感觉后脖颈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植入成功”的通知就到了。 “芯片依赖生物电运作，会在你试图泄密时被激活，扰乱你的神经中枢，并向公司示警。会有专门的部门负责对你的回收和处分。”米一手背撑着下巴，认真地解释。 “当然了，只要你不打算泄密，芯片就不会被激活。毕竟这种行为不仅严重违背伦理道德，而是一定程度上已经算是违法犯罪了…… “所以公司在这方面很克制。芯片的通讯是单向的，公司无法主动激活或联络芯片。公司在制度层面上有着严格的自我约束条款，上级部门也有相应的监管。” 相关内容在《员工手册》和《保密协议》中都有阐述，但当时已经眼冒金星的乔木，根本没坚持到那个部分。 当然了，99.99%的员工，入职时都不可能把那么一大堆文件认真读完。 乔木决定不再纠结这种事情：“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成为调查员后，每个月至少完成一个项目。每次执行后，无论成败，都必须间隔至少一周，才能再次执行下一次项目。 “你现在只能执行零风险和低风险项目，具体选择上，我会给你必要的建议。” “这么说还有高风险项目？” “中风险、高风险和未知风险，你都没资格参与。那些都不是新人能应付得来的，出了事公司还得赔偿。” 那种奇妙的感觉又出现了。 “赔偿？”乔木再也忍不了了，“我还以为公司会直接卸磨杀驴呢。不仅有五险一金，还有工伤赔偿？” “典型的新人幻想。”米一轻笑了一声，这也是乔木见到她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笑。但说实话，还不如不笑。 虽然这么说很冒犯，但这位领导同志，化妆的手法实在让人目不忍睹。 说不上丑，就是太……怪了，说不出来的怪，如同故意的一般。 以至于两人见面至今，乔木的视线，一直在下意识地规避对方的面部。 “几乎所有新人，都认为公司能一手遮天，甚至会阴谋论，这个国家不过是公司的傀儡、这个世界也是公司创造的，等等。真要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保密呢？ “你觉得公司这个规模和保密能力，是自己能够做到的吗？别的不说，这个食堂，和大楼的物业、保洁，都是外包出去的。 “那几个打饭的阿姨，每天都听调查员们肆无忌惮地聊公司机密。全国近四百个分部，各种外包人员加起来少说也有几万人，怎么保密？ “背后没有一个稳定且强大的政府，尤其是它的暴力机构作支持，只靠公司这几万人，能做到？ “你要知道，公司的业务看上去确实很科幻，但归根结底，我们只是一家国资委下属的国有控股企业。虽然08年改制后引入社会资本了，但本质上还是央企。 “作为央企，尤其是这种‘科幻’般的央企，我们的背后，是整个国家的意志！我们自然要以身作则，不能知法犯法。” 米一这满是自豪感与使命感的语气，和那语气之下对公司深深的认可，让乔木陷入恍惚之中。 自从前世离开大学校园至今，他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样的语气了？ 吃完饭，将盘子放入回收区，乔木就跟着米一去了三楼，那里是培训部的地盘。 整个三楼大部分区域都空着，是真正意义上的空着。 只有一片工区，整齐摆放着十几张工位，每张工位上都有一台电脑。 大部分工位也都空着，只有零星四五名员工，有的在打游戏，有的在追综艺，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则躺在躺椅上戴着眼罩晒着太阳睡大觉。 乔木很是绅士地抢先一步推开了工区的玻璃门，米一却并没有走进入，只是站在门口说了起来。 “这里的工位不固定，如果你想固定的话，就在上面放一些个人物品。 “今天是周五，你下周一正式入职。不过调查员的时间很自由，除了执行项目，其余时间自由支配。 “不执行项目的时候，你不来公司也无所谓，缺钱的话甚至可以再打一份工，当然了，相关风险自己承担。” 乔木被这神奇的工作制度惊到了，这是在做慈善吗？ 他指着里面的人问：“他们呢？” “他们都是没法跟家里人交代自己的工作情况，只能在这里耗着，”米一都没往里面看一眼，“你想这样也可以，但我还是建议你，有时间就多学一些东西，不要浪费光阴。” 叮嘱了几句，米一就离开了。 他看着里面的同事完全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也决定先回家。 …… 乔木还在公交车上，就远远看见他的“母亲”，正穿着那身熟悉的羽绒衣，站在小区门口，搓着手焦虑地东张西望。 见到他从公交上下来，“母亲”快步迎了上来。 “我们给机构打电话，他们说你早晨退了学费就走了，根本没上课，”对方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哭腔，“你爸去派出所了，我这就让他回来。” 说着就去掏兜里的手机。 “我打吧。”乔木一把拿过手机，就给“父亲”拨过去。电话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 “怎么样，回去了吗？！”焦急的声音立刻传来。 “……爸，我到家了，你也快回来吧。”乔木纠结了片刻，才略显艰难地喊出了那一声“爸”。 挂掉电话，他看到“母亲”依然在搓着不知是冻红还是搓红的手，有些心疼又愧疚地捂住：“怎么没戴手套？” “出来得急，忘了带了，”“母亲”笑道，“没事儿，不冷。” 进了家才发现，一桌子饭菜，动都没动，早就凉了。 “母亲”张罗着重新热饭，乔木犹豫了一下，也没说自己半个小时前刚吃过。 等“父亲”回来后，他就跟着二老，吃起了自己的第二顿下午茶。自始至终，二老都没问他这半天去了哪里。 自他从病床上苏醒至今，已经半年有余了。这边年里，说不上锦衣玉食，但也绝对是衣食无忧。 在这对父母的庇佑下，他可以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十八岁了每天还理直气壮地家里蹲，除了看新闻就是上网，这才彻底把这个世界的情况搞清楚。 对于这对父母，他自然没什么亲情，但也颇为感激。更何况，他还有着强烈的怜悯，甚至是愧疚。 一个高考失利、三本线都没达的少年，从医院醒来后，全身多处骨折外带脑震荡。 得知他“失忆”后，所有人都众口一词，只说他是失足高空坠落，对具体情况讳莫如深。 他随口一问同学们考得怎么样，前来探望的老师就变了脸色，顾左右而言他地让他安心养病，随后就匆匆告辞了。 看着所有人三缄其口的样子，再看看这对父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与两周前他突然提出想学漫画时的惊喜与激动，再傻的人，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不过他完全没打算去探究真相。 人死鸟朝天，脖子一伸两腿一蹬，就一了百了了，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无论这对父母在这件事情上有没有做错什么，他们都已经接受世界最残酷的惩罚了。 而无论前身纵深一跃后，是解脱，还是畅快，亦或是恐惧、悔恨、留恋，也都随着他的到来，烟消云散了。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照顾好还活着的人。 如果能找到回家的方法，去拥抱自己真正的父母，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饭吃到一半他就是在吃不动了，只好转移二老的注意力：“我找到工作了，今天是去面试的。” 二老都僵住了，“父亲”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似乎要说什么，但伴随着“母亲”身体的晃动，桌子下面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他立刻重新闭上了嘴。 “啥工作啊？咋这么着急呢？能不能详细说说？”“母亲”小心翼翼地问道。 乔木起身从茶几上拿起那份提前准备好的纸质版合同和另一边的老花镜，主动递给乔父：“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是家国企，就在武定北路那，待遇也挺好的，五险一金，转正后到手五千。” 乔父依然没有说话，戴上老花镜，后仰着脖子开始认真看起劳动合同来。乔母则掏出手机开始搜索。 “新起点控股……什么来着……是这个吗？ “咋这么少啊？连必搜百科和新闻都没有，就一个官网…… “这网站怎么这么丑？看着像是国企，这怎么都点不开呀？” 乔木也凑上去看，发现公司的官网和那些政府机构与事业单位的门户风格差不多，都是毫无审美的那种。 主页上的新闻基本也都是主管部门领导视察、集团领导讲话和基层员工风采之类的报道。 随便点一个进去，半天还打不开，五百兆光纤之下，一个破链接都要等二十多秒才能刷出文字，图片都刷不出来。 这破网站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是一股子浓郁的层层外包风。 “这下放心了吧？”乔木开玩笑，“哪有骗子网站做这么烂的？没听说嘛，网站越烂服务越差越可靠。” 乔父是典型的工人出身，一辈子也没见过一份正经的劳动合同，看了一会儿就头晕眼花了，要过母亲递来的手机，从上到下扫了几遍，才勉强相信真的有这么一家公司。 将手机还回去时，他的态度明显从怀疑与忧虑，转成了略微的兴奋，毕竟孩子家里蹲了半年，突然就找到了工作，福利待遇还都很好。 不过他的嘴依然很硬：“就是混合所有制的，没有编制，可惜了。” 乔母立刻有意无意地轻咳了一声，乔父也从谏如流地转折。 “没事儿，你先安心干着。我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给你弄个政府或事业单位的合同工，到时候考编制还有内部加分。有了编制，再在御东好好买套房，就能安稳下来了。” 乔木不是真的十八岁，自然不可能为这种事情反驳，只是顺着支应了一声，又说：“说不定能在这家公司混出个名堂来呢，到时候可能还看不上编制了。” 第6章 006.冗长的项目评价 吃过午饭，乔木就回了房间，坐在电脑前，就听到外面的二老，借着洗碗的声音在窃窃私语。 他自然明白二老在担心什么，就给米一发了条飞信：“周一入职能不能让父母去看看？他们有点不放心。” 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这一等，就是整整半天。 直到周六早晨醒来，他才看到对方凌晨一点多的回复，就一个字：“好。” 乔父一听周一可以送乔木去公司，还能见到他的领导，立刻就招呼乔母出去买礼品。 乔木知道这是上一辈人的生存之道，绝大多数人都能理解，其实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自己自然没必要硬拦着。 “别买太贵的，百十块就行。不然让同事看见，可能会传闲话。”他就这么简单地叮嘱了一句。 二老连连点头说知道了。 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对社会车辆开放，早八点至晚八点2元\/15min，晚八点至零点1元\/15min，零点后免费。 在司机们除了交警队门口就没有不敢停的地方的大同，这个收费标准在司机们眼中，和明抢没什么区别。 搁以往，乔父早就要痛骂资本家想钱想疯了，此刻通过抬杆时却笑呵呵地说：“就该这么收费，不然所有人都停进来，让人家自己的员工怎么办？” 可见，很多事情，真的就是屁股决定脑袋。 乘电梯到了一楼大厅，米一和一个中年男性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乔木三人，米一还没什么反应，名为范鸿的中年男性倒是很热情地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寒暄了几句，米一就告辞离开了，范鸿让乔木回工区，自己则要带着二老参观公司。 “我都只能去一二三层，凭什么他们能上四五层？”乔木闻言立刻抗议。 试用工没有资格去负一二层和四五层，必须在面试官的带领下才能进去。 “你是公司员工，要服从纪律，”范鸿笑呵呵地解释，“叔叔阿姨是人民群众，是我们服务的对象，是上帝，能一样吗？” “滚去工作！”领导一锤定音，镇压了这个微不足道的p2小虾米。 刚推开玻璃门走进工区，还没挑好工位，屋内仅有的三个同事就一通探出了脑袋。 “新来的？我上周不在，啥时候的事儿？” “我记得是周五吧？是那个臭屁女人带来的好像。” “这么小？你几岁了？” “你倒是先介绍自己啊！” 三个人乱糟糟地做了自我介绍后，乔木也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基本情况。 “你们周五不是很冷淡吗？怎么现在这么热情？”他挑了个靠近落地窗的工位，能晒到太阳。 “那个啊，是咱们部门的传统，你就当是新人欢迎仪式好了，”一个戴着一条不知真假的金链子的男人解释道，“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 “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另一个梳着奇怪锅盖头的男人解释：“就是告诉新人：在这家公司，维持距离感，是很重要的。什么亲密无间、情同手足，才是真正危险的。” “怎么讲？”乔木眉毛一扬：还有这种说法？ 锅盖头伸了个懒腰：“这么说吧，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而人的关系越亲密，矛盾其实也越多，这个你承认吧？” 见乔木点头，他继续解释：“在别的公司，一旦矛盾闹大了，也就是调岗或离职，最严重的就是辞退；但在这家公司，尤其是咱们调查员，一旦矛盾激化了，很多时候是会出人命的。” 这话让乔木听得又惊又怂：“米一……我的面试官一直强调公司很遵纪守法的……” 金链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医生还宣誓不收红包呢。” 另一个一开始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的好奇宝宝闻言，立刻抱怨起半年前他岳母甲状腺原位癌手术，光是麻醉师就塞了一千。 其他两人一听，瞬间群情激奋。乔木和他们不熟，也不好打断，就只能乖乖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 直到他们聊爽了，这才再次回到原本的话题上。 “反正这就是公司的传统，很多年前就有了，”锅盖头解释道，“我面试官的说法是，就是要告诉你，要维持距离感，不要等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乔木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自己这是被骂了？ “这是我面试官的原话，我只是转述，”注意到他的表情，锅盖头耸肩，“不服你找他去啊。” “你们都做过哪些项目？”乔木见状，只好转移话题。 “这也是注意事项之一，”好奇宝宝提醒，“不要随意询问同事的工作和生活，尤其是个人信息。” 乔木挠了挠头：“那咱们聊什么？你们平时都聊什么？”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几秒后，全都缩了回去，没再说话。 你们就指望着聊新人啊……反应过来的乔木，感觉哭笑不得。 他打开电脑，桌面很干净，除了【计算机】、三个常用的办公软件和飞信电脑版之外，就只有一个图标是公司标志的快捷方式。 名字也很简单粗暴，就叫【新起点oA】。打开企业oA，输入自己的员工编号，又设置了登录密码，他就浏览起了里面的内容。 这个破oA的界面和公司的对外官网完全是一个风格的，彻头彻尾的层层外包产物，大概率还是一家做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这家外包公司是哪位集团高管的亲戚。 第一个选项卡是【企业介绍】，里面的内容不少，但基本都是官话，乔木完全提不起兴趣。 他径直点进了最后一个选项卡【个人中心】。 里面的所有链接都是灰暗的，无法点选，只有一个【项目记录】标亮。 点进去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自己面试项目的完整信息。 他之前并没有向米一询问自己的成绩，是因为他知道，大部分公司的人事都不愿透露，因为担心成绩太好的面试者对待遇不满。 没想到他没问，米一也不提，不是因为要保密，而是因为完全没有提及的价值…… 乔木，男，18岁，汉族 员工编号：20211217035201 员工职级：培训部-p2试用工 所属分部：山西省大同市分部 面试官：米一（20190719073006） 项目记录： 项目名称：魔法学院霍格沃茨 项目编号：Qh04-201237-26-17 风险度：零风险 执行时间：2021年12月17日11：24-14：05 必选任务：与一位剧情人物的关系达到3级。 可选任务：无 项目评分：A+（面试加成、首次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智脑评估： 阿格斯·费尔奇（次要配角概率100%）关系-2级； 菲利乌斯·弗利维（次要配角概率100%）关系6级； 哈利·波特（主角概率100%）关系3级； 德拉科·马尔福（主要配角概率100%）关系1级； 卢修斯·马尔福（次要配角概率100%）关系2级； 奎里纳斯·奇洛（主要配角概率38%、次要配角概率62%）-4级； 伏地魔（核心配角概率100%）关系-5级； 阿不思·邓布利多（核心配角概率22%、主要配角概率78%）关系5级。 情报开发度0；原始意象扭曲度8%；集体无意识应激43%。 智脑建议：面试成绩优异，推荐录取。 最下面还有一个单独的提示框：“检测到您在本项目内拥有不便变现的个人资产：4986金加隆。是否将该笔资产的使用权授予公司？ 若同意授权，您将在该笔资产得到有效利用后，获得相应的个人奖励。 温馨提示：无论是否授权，公司均不对该笔资产的有效时限做任何承诺与担保，但同意授权，可大幅降低该笔资产的失效风险。” 在乔木想也没想就选择了“同意”之后，提示框就自动折叠消失了。 “啥是智脑啊？”乔木半自语半询问的话刚一出口，三个脑袋几乎是一瞬间再次支棱起来。 “你看项目记录呢？”好奇宝宝直接反问。 乔木抬头，就看到了三脸渴望。 “距离感……”他犹豫着试探地说出这个词，发现三脸无动于衷，依旧满是渴望。 这群家伙，真的是憋坏了啊…… 他意识到，所谓“维持距离感”的要求，在人类办公室社交与八卦的本能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但反过来想，如此不堪一击的“传统”，却能这么坚持至今，反而证明了它的重要性与必要性。 他微微叹了口气，用下巴点了点自己的屏幕：“能帮我看看吗？” 三脸瞬间拔高，三个人健步如飞地向他的工位绕来。 “卧槽！A+？！”金链子率先发出感叹，“咋做到的？！” 好奇宝宝好奇地打量着乔木：“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深藏不露。这难道就是面试官说的那种天才？” “你们是什么评分？”乔木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好奇反问。 三个人也不隐瞒，毕竟乔木几乎都快和他们岔开辈儿了，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小孩儿，实在生不出什么竞争意识。 三个人，两个e，一个d-。 “什么评价算合格？” “只要有评价，都算合格，”锅盖头很愿意解释这些事情，“未完成必选任务就没有评价。” 评价从e-到A+++++，再加上一个最低档的未完成，一共20档。 这个评价是用于个人绩效考核的，也是调查员积分收入的一大来源。 不过面试项目的评价不纳入绩效考核，它的作用就是让面试官大致判断新人的天赋，来决定要投入多少精力去栽培。 一般来说，新人的面试项目，能拿到d就算是很不错了；C就是绝对的精英，未来可期；B则是会得到面试官重点关照和栽培的天才。 A则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一般来说，公司每诞生一个天才，大家对他的传言之中，都会有“此人面试项目就是A以上”的说法，只是真假难辨。 因为公司对试用工的项目记录是严格保密的。 三个老鸟看向新人的目光中，多了一分郑重与认真，自然也少不了羡慕与嫉妒。 他们觉得，自己似乎要见证一个新的天才的诞生了。 这份荣耀让乔木有些恍惚，毕竟昨天米一的态度，完全没体现出这一点，似乎他在对方的眼里，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菜鸟新人。 那女人……不会是故意的吧？怕他飘了，给他个下马威？ 不再想这些，乔木又问最后那三个指标是什么意思。 【情报开发度】他能理解，但【原始意象扭曲度】和【集体无意识应激】他就完全不懂了。 看项目评价，集体无意识应激过高，似乎是有评价惩罚的，不是个好指标。 毕竟“应激”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词。他前世养猫，对这个词很熟悉。 三人还没来得及解释，身后就传来的“嘟嘟嘟”的关节敲玻璃声。 参观完公司的范鸿和二老就站在工区门口，公司不大，参观起来确实挺快的。 看到乔木入职当天就和同事们打成一片，二老笑得合不拢嘴。 将见面礼硬塞给范鸿，又当着对方的面勉励乔木要努力工作、服从领导安排后，二老就告辞了。 “米工有紧急任务，今天要被召回总部，提前结束人事部的轮岗，你就被转给我了，”范鸿主动解释道，“接下来的试用期，我是你的面试官。” 说着他招了招手，好奇宝宝和锅盖头也过来。 乔木这才意识到，这两个家伙，也是范鸿的手下。 第7章 007.更冗长的积分商城 四个人装模作样地各自重新做了个自我介绍，范鸿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离开了。 乔木这次浏览的，是oA的核心功能【积分商城】。 点进其中，还有四个子选项卡：服务、通用道具、稀有道具和强化能力。 他首先打开的是【服务】选项，一进去，整个人就不好了。 【变现服务】 将积分兑换为人民币，并存入您的工资卡。当前兑换比例为1：28，满100积分才可兑换。 本服务将收取0.1%的手续费；并根据您当月收入情况，为您缴纳个人所得税。 依照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公司不提供外币兑换服务，相关需求请前往银行办理。 【医疗服务】 新起点康复中心，是国家批准的三级综合性医院，承担着新起点股份有限公司数十万职工及家属的医疗保健任务。 本院技术力量雄厚、科室设置齐全、专业设备先进，同时为全国百姓放心示范医院、全国精神文明建设工作先进单位…… 本院为公司四大事业部职员提供免费的工伤医疗服务，只需消耗对应积分；员工亦可自主选择前往社会医院进行治疗。 对于积分不足的员工，本院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依据有关诊疗规范和指南，提供必要的紧急救治与抢救服务。 【亲友医疗服务】 新起点康复中心，原则上只为公司员工提供医疗服务，但本着“以公司为大家，视员工为至亲”的企业文化，在公司领导的大力推动下，本院正式推出面向员工亲友的高质量医疗服务。 为合理分配宝贵的医疗资源，该服务除消耗积分之外，还需额外消耗雨燕币。 该服务只对员工的直系亲属（父母、配偶及子女，上述关系包含自然血亲与法律拟制血亲）开放，严禁编造资料、伪造身份、冒名顶替。 违者，本院将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 【社会vip服务】 父母看病挂不到专家号；孩子上学进不了重点学校；为工作迁居，配偶却找不到心仪的工作；甚至想去陈少荣的演唱会，都抢不到前排门票！ 生活中的琐事，总是让我们无比烦恼，以至于无心工作，平白浪费了大好时光，最终与升职加薪失之交臂，一生碌碌无为…… 在新起点，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为了让每一位员工都能以最佳的状态，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早日实现财务自由，公关部为您提供最优质的社会服务vip通道。 只需要支付合理的积分与雨燕币，就能让您和家人的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 公关部全体员工，竭诚为您服务。 …… 再往下的服务，则想读而言正常了不少，但这种正常，在乔木眼里，反而不正常。 【自由搏击培训】 零基础一对一私教专享课，15积分\/节； 零基础小班团体精品课，三人封顶，5积分\/节。 可选项目包括散打、柔道、跆拳道、拳击、泰拳、摔跤、空手道、截拳道、巴西柔术、以色列格斗术…… 【载具驾驶培训】 100-1000积分\/节。 可选项目包括轨道交通、载货卡车、越野吉普、越野摩托、越野自行车、橡皮艇、摩托艇、水下潜行器、单旋翼直升机、双旋翼直升机、滑翔伞…… 【野外生存培训】 可选项目包括定向运动、溯溪、扎营生火、捕猎、动物辨识、植物辨识、收集水、伤口处理、草药制作…… 【武装器械培训】 可选项目包括冷兵器搏击、枪械射击、射箭、枪械组装与保养、单兵爆破武器、单兵反装甲武器、单兵防空武器、单兵无人机…… …… 再往下，画风越来越诡异。 【单人运动培训】 可选项目：游泳、跳水、乒乓球、羽毛球、网球、高尔夫、马术、击剑、体操、帆船…… 【多人运动培训】 可选项目：足球、篮球、棒球、橄榄球、排球、曲棍球、冰球、赛艇、花样游泳…… 【生活技能培训】 可选项目：中餐烹饪、西餐烹饪、日料烹饪、缝补、编织、刺绣、园艺、内务…… 【艺术审美培训】 可选项目：绘画、雕塑、书法、摄影、音乐、乐器、舞蹈、编舞、文学、喜剧、影视、陶艺…… …… 这些东西，不该是直接主神灌脑吗？竟然需要上课？ “这些培训……价值是什么？”想不明白，就直接问。 “培训啊，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执行项目，”金链子解释，“很多项目都要求指定特长的，没有的话根本别想有所进展。” 好奇宝宝也插话：“我执行过一个篮球为主题的项目，被一群高中生打成了屎，最后权当是日本半月游了。” 这些乔木自然懂：“不能直接学会吗？就是‘倏’的一下子，就获得了相关知识和能力的那种。” “啊？”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就是……”乔木犹豫了一下，“那个强化能力，是怎么获得的？” “你看我们三个像是买得起强化能力的人吗？”好奇宝宝扑哧一声笑了。 “是手术，”锅盖头插嘴，“我问过范工，他提过一嘴，完全无痛的全麻手术，具体情况只有研发部才知道了。” 这个主神……有些low啊……乔木看着电脑屏幕，这样想到。 “那这些呢？”他又问，“高效减脂和核心力量就不说了，产后恢复训练是什么情况？” “这有什么，”锅盖头笑道，“许胖子当调查员，就不许妇女同志当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小伙子，可不要搞性别歧视啊。” “调查员不都是打打杀杀的那种，”金链子猜到了乔木的思想根源，“或者说真正需要打打杀杀的项目，其实非常少。” “绝大多数项目都是和平为主的，你就算强化成了超人，进去也没有用武之地。 “我的面试官说过，公司四大事业部中，战斗型的调查员，占比不会超过三成。 “剩下的七成多，都是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强化的，充其量就是报名了格斗术和瞄准射击。” 他们一说，乔木也反应过来了：如果所有的项目，都源自他前世的文艺作品，那真正算下来，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道了声谢，他又继续往下看。 【服务】页拉到最底层，最后两个都是非培训类的项目了。 【项目进阶情报】 项目部员工可免费获取即将参加之项目的基础情报。但出于保密工作的需要，进阶情报需员工花费积分兑换。 严禁员工以任何理由私自向他人（包括同事在内）透露项目进阶情报。违者，公司将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 公司与部门会定期对进阶情报进行审核，并依照项目具体进展，决定是否将部分进阶情报降级为基础情报。 【素养判定】 对您的素养进行判定，分析出您当下最适合的强化能力。 判定结果仅供参考，不作为最终结论。 判定结果具有时效性，您可根据自身需求，不定期进行素养判定，以获取最新的结论。 出自超能力都市与魔法世界。 随后，他又依次序大致浏览了后面的三个页面。 【智能高斯手枪】消耗：积分450 大威力：电磁线圈通过强大的电流，产生的磁场将磁性子弹射出，50m内可击穿等效厚度1000mm的复合装甲。 智能化：手枪内部包含智能准心模块，可学习目标的运动习惯，以计算其运动轨迹，并辅助进行瞄准校正。 安全化：枪柄内有指纹与生物电流识别系统，被非主人掌握后，手枪将自动锁死；枪管内有密封传感器，锁死状态下被拆卸，将启动自毁程序；枪管内有自卫系统，主人远程开启后，可对掌握者释放强大电流。 来自核战争后的末日地球，经过本土化改良。 子弹需额外兑换。 【巴瓦杰克】消耗：积分1600、锦鲤币1250 魔神谢尔格拉的馈赠，可将生物体随机转化为其他事物，转化效果与维持时间均没有规律。 来自奇幻世界泰姆瑞尔。 【灵压改造体质】消耗：积分500、藏羚羊币10 使您的身体拥有灵压，能够学习并使用死神的战斗能力。 来自死神与虚的战争。 …… “所有的道具和强化，都是来自项目中的？” “不然还能是咱们自己发明创造的？”好奇宝宝笑着反问，“不仅来自项目中，还都是咱们这些调查员带回来的，再交给研发部研究，最终由生产部转化为可以批量生产的商品。” 这个主神……逼格确实不太够啊……不会是残次品吧？所以不得不伪装成公司，躲起来？ 或者是被某个大能破坏过的不完整体，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只为了终有一日一雪前耻…… 想着想着，乔木都把自己逗笑了：这是哪门子的起点主角模板啊。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就到了中午，范鸿过来叫他们三个吃饭，顺便也带上了被面试官放养的金链子。 乔木也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这些兑换都是真的？” “是真的，”范鸿回答得很痛快，又立刻补充，“我没兑换过那些能力，不过身边的大部分同事都兑换了。” “保持距离感”的提醒还犹在耳边，乔木忍住了询问对方为什么不兑换的冲动。 “可是……不说强化吧，那些产品和背后的科技，在社会上完全看不到……现在的军队，用的还是普通的自动步枪吧？” “你怎么确定你现在接触到的科技中，没有公司放出的呢？”范鸿笑着反问。 “包括公司在内，所有同行，都是06年同一年出现的。出于保密需求，在技术外溢方面，我们是有着相当程度的共识的。所有技术都要稳步缓慢放出，一些比较特殊的技术，则严格保密。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到必搜上去找一些阐述科技史的文章来看看。科技史界这几年有一个学术共识，就是人类社会已经经历了至少十年的技术井喷期，但他们对井喷形成的原因没有达成共识。” 潜台词就是，这个技术井喷的幕后英雄，自然就是公司和…… “同行？”乔木立刻追问。 “等你级别够高了，自然就能遇到他们了，想不打交道都不行，”范鸿摇头，“现在你的级别不够，跟你说了，咱俩都要挨处分，犯不上。” 多个主神？这是什么套路？还是主神多开，刻意制造内部竞争？难道是团战的套路？ “是敌对的吗？”他实在是好奇，就问了出来。 范鸿愣了愣，犹豫了一下，才摇头道：“大多数时候竞争，小部分时候合作，偶尔才会敌对。” 竞争……这种程度，还真是够和平的啊。 第8章 008.时刻绷紧安全弦 说着就到了食堂，乔木一边打饭一边继续提问：“那四种代币是怎么回事？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吗？” 浏览商城时他就发现了，商城需要的货币除了积分，还有雨燕币、锦鲤币、藏羚羊币和大熊猫币四种代币。 雨燕币是“分享重要情报、经验与（得到验证的）猜想”的奖励，能用来为兑换【亲友医疗服务】和【社会vip】服务。 锦鲤币是“获取稀有道具”的奖励，可以用来兑换稀有道具。也就是说，调查员从项目中获取的稀有道具，是必须无条件上缴公司的。 藏羚羊币则是“获取稀有强化能力”的奖励，自然是用来兑换强化能力的。 大熊猫币则是“获取稀有科学技术”的奖励，作用很独特：用于定制个人专属道具。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最早的时候其实只有积分的，但因为高级别调查员能够获得的积分是低级别同事的数倍甚至数十倍，很快就出现了严重的通货膨胀。 “通货膨胀直接导致高级别调查员事实上垄断了商城的稀缺资源，通过这种方式拉帮结派，内耗和对立越来越严重。之后，公司不得已才搞出了这四种代币。 “08年的时候，应上级主管部门要求，公司进行了股份制改革，除了政企分家之外，还引入了社会资本，搞企业化运营，提供经营效率。 “除了这种战略层面上的改革，当时还在制度和执行层面上推行了一揽子的改革方案，新增四种代币就是方案的一部分。” “看这四种动物，你能想到什么？”范鸿启发式地提问。 乔木也不去想，直接要求给结果。 “再加上一个火焰，就是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了。”好奇宝宝直接给出了答案。 范鸿点头笑道：“当年正好是奥运年。集团领导就用四个吉祥物的形象来命名代币了，这样显得应景，方案递上去，上面看了也高兴。” 本来挺严肃一个话题，被范鸿这么一补充，顿时有了些喜剧的色彩。 这也让乔木哭笑不得：“这和普通的企事业单位有什么区别？” “本来也没区别啊，”范鸿坐下后，咬了口馒头说道，“研究核聚变的企业，和生产钥匙扣的企业，能有什么天差地别？” “无非是一个看着高大上，员工的人均学历和收入高一些；另一个看着不入流罢了。但归根结底也是企业，钥匙扣厂面临的人员与管理问题，核聚变厂也同样会有。 “为什么？因为组成两家公司的人，本质是一样的，只是这个比那个多读了十年书，也就这点区别而已。 “换到咱们公司，也是这么个道理。除非一家公司的员工都是一百年后穿越回来的，意识形态、道德伦理与思维方式都完全领先于时代，否则这家公司和其他公司，不会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四个试用工都一脸茫然，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转到这里了，就听范鸿喝了口热牛奶后，继续说道：“你们不要觉得公司多牛，进了这家公司就了不得了，就要上天了。 “就算你想狂，也得先问问警察同志手里的枪答不答应。被武警同志乱枪带走的调查员，年年都有，像这种人，连抚恤金都拿不到。 “你们真要是哪天犯了事儿，就算公司出于愿意捞你们，也得看司法口的同志答不答应、公众舆论答不答应。 “毕竟再牛的个人，就算是爱因斯坦再世，放到天平上，如果另一端是人民的支持、社会的稳定，那他也一文不值、轻于鸿毛，说毙也就毙了。” 听者恍然大悟，前辈这是在敲打新人呢。三人纷纷连连点头称受教了，铭记于心。 乔木则陷入沉思，在脑海中缓缓梳理着这番话的背后，所透露出的公司和整个社会和政权的关系，以及轮回者……哦，不对，是调查员的处事态度和社会地位。 按照范鸿的说法，公司……似乎真的和“普通”的特大型央企没什么本质区别，无非就是科技含量高得吓人、员工闹起事儿来影响力更坏罢了。 这个伪装成公司的主神，真的是打算瞒天过海，靠演技骗过所有人？ 这边乔木眉头紧蹙，那边范鸿看着他的样子，愣了愣神，随后一巴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笑骂道：“小屁孩装什么深沉呢？少这么一本正经的。” 乔木嘿嘿一笑，也不急着现在去想，就闷头吃饭。 吃到一半，范鸿又问他，看了一上午，对下一个项目有什么计划。 乔木耸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逛商城了，项目就看了二三十个。等我把剩下的都看了再说吧。” 听闻此言，范鸿乐了，指着他对其他三人道：“这话耳熟不？” 其他三人也嘿嘿直乐，看来他们也说过类似的话。 “典型的新人选择困难症，这就是为什么公司安排面试官带你们，”范鸿说道，“你有什么愿望、理想、爱好和特长吗？什么都行。” 特长……擅长打工算不算？ 乔木想了想，自己近期的理想，自然是做一个漫画家文抄公，凭此走上人生的巅峰。 但他上一次画画，不算CAd的话，还要追溯到年代久远的小学美术课，自己用直尺和圆规画的太阳、树木和房子…… 半年来，他早就发现，这个世界的文娱产业极度落后。电视剧、电影、动漫、游戏和小说极度匮乏，绝大多数都是现实主义题材，而且大火出圈的，几乎没有。 幻想类题材几乎是一片空白，现在能搜到的，都是二三十年前的旧作，新作几乎没有。 这完全就是都市娱乐题材的模板，要是再来个可以直接兑换作品的系统，那就完美了。 影视导演、游戏开发根本不是一个人能搞定的事情，而且有着极高的入行门槛。 这个世界没有网络小说平台，网络爽文投给出版社，完全是打水漂，说不定编辑看完前三章就拿去糊墙了。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决定学习画漫画。报了个培训班，却发现人家只教授单幅和四格漫画。 仗着自己刚刚成年，在人们眼中还是个小孩子，他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逼着机构退费后，正在大街上失落闲逛，就被公司的广告骗来了。 见乔木一时间哑口无言，范鸿只能感慨现在的教育，都把孩子改造成只会死读书的考试机器了，大好的年华全都荒废了。 “你先慢慢选吧，”他叹了口气，“反正你是下旬入职的，这个月不需要执行项目了。” “我能选面试项目吗？”乔木直接问，这是个很取巧的办法。 范鸿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但又说道：“我个人建议，你们还是抓住这三个月的宝贵时间，尽可能体验不同类型的项目，为后面打好基础。毕竟只有在试用期，才能用零风险项目保底。” 饭后，范鸿加了他的飞信好友就消失了。整个下午，乔木都看着项目介绍玩儿猜猜猜。 回到家后，一进门就发现，桌上竟然摆着六七个菜，丰盛得根本不像三个人的晚餐。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通知乔母晚上是否回家吃饭了。没想到乔母自己做主，准备了一桌庆功宴…… 三人边吃表聊，乔木自然不能如实汇报自己都做了什么，就含糊其辞地说今天就是熟悉公司各项规章制度，然后就是和同事与领导聊天。 他说得语焉不详，但乔父乔母却听得眉开眼笑。 乔父甚至从橱柜里拿出了半瓶都已经落了灰的白酒。乔母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任凭他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 第二天上班后，乔木带着一肚子问题等范鸿下来“巡视”，左等右等，直到午饭点，对方都没有出现。 “范工今天要执行他自己的项目，他没跟你说吗？”一问好奇宝宝和锅盖头，得到这么个答复。 想了想，昨天午饭的时候对方好像是提了一嘴，但自己当时正在胡思乱想，就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了。 他只好将问题存下来，先下楼吃饭，等下午再说。 然而出人意料的，一整个下午，范鸿都没有出现。 临近五点下班，锅盖头都睡醒一觉了，好奇宝宝的飞驰卡丁车也成功晋级钻石段位，乔木更是将《家有贤夫》第四季追完了，正百无聊赖地浏览片库，准备下班。 就在此刻，工区和楼道内却同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几声警报后，便是电子合成音冷冰冰的通知。 “警告！警告！请楼内所有人立刻远离电梯、扶梯和走廊。任何人员，严禁以任何非紧急理由离开工位。严禁所有人擅自行动！” 警报声响了十几秒就消失了，但这条警告却依然以半分钟一次的频率反复播放。 “艹！出事了！”金链子脱口而出，伸着脖子向门外看去，“肯定是项目区又出事了！” 此刻的走廊里，自然不会有任何人，但所有人还是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 好奇宝宝连忙追问是什么意思。 金链子又瞅了十多秒，见确实没人出现，才在其他三人的催促中解释起来。 这个警报的出现，就意味着项目区有人身受重伤，这边的医疗条件完全应对不来，必须紧急送往省部和总部进行抢救。 楼顶天台有某种手段，能够紧急运送危重伤员，但金链子也没见过。 警报主要就是两个目的：一是让所有人让出抢救通道，供危重伤员优先使用；二是避免其他人看到危重伤员的情况，导致恐慌扩散。 “这种情况你之前见过几次？”乔木立刻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一次，”金链子毫不犹豫地说道，但三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就继续说道，“那次出事的，就是我的首任面试官，p10的。” 他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三人脸色剧变，房间中瞬间就只剩下了警告音。 片刻后，金链子才补充：“他没死，是康复后申请转岗了。我自以为处得不错，结果只收到一条飞信，就算是告别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这个大喘气，让三人不爽地松了口气，不约而同地狠狠瞪了金链子一眼。他自知理亏，就嘿嘿着缩了缩脖子。 “不会是……范工吧？”这边金项链的笑声还没消失，那边锅盖头犹豫的话就出了口，工区再次沉默了。 虽然和范鸿的相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一个小时，但能看得出来，这个人不坏，很热情还很热心，挺受试用工的欢迎的。 在这个讲究“距离感”的公司，就连不算他的兵的金项链，都能跟他说得上话。 至少比一开始那个冷冰冰的米一要强不少，其他试用工明显讨厌她。 乔木担忧地回头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走廊，犹豫着起身想要出去查看一下。 “等等……” “警告，培训部员工乔木，请立刻回到你的工位上，否则后果自负！” 才迈出一步，同事的阻拦和系统的警告就同时抵达。 乔木只得心有不甘地回到座位上，警告也戛然而止。 循环播放的警报持续了十多分钟才停止。 之后的数分钟，四人面面相觑，竟都有些手足无措。 又过了几分钟，金链子主动打破了沉寂。 他收拾好东西，穿上羽绒服就往打算下班。快走到工区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看依然停留在工位上的三个人，张了张嘴，但最后有些无奈地闭上了。 “是福不是祸……”他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叹了口气，推门离开了。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留在工位上，默契地打发着各自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落地窗外已经灯火通明，好奇宝宝终于也叹了口气，起身边穿衣服边往外走。 来到工区门口，替其他两人开了灯，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之前从走廊传来的隐约电梯声也越来越稀疏，很快就彻底消失了。 落地窗的隔音效果比乔木想象的要好，三楼几乎听不到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此刻仿佛距离他们有千里之遥。 六点半……七点……七点半……八点……八点半…… 墙上钟表的分针绕了整整两圈后，乔木终于起身了。 “走吧，这么耗着，实在没什么意义。” 半分钟后，锅盖头才在他无声的注视下，沮丧地点了点头，起身开始穿衣服。 关掉工区的灯，两人刚进入电梯间，就听到了电梯停靠的“叮”的一声，紧接着，电梯门就打开了。 第9章 009.主角其实是配角 这次项目执行得天昏地暗险些崩溃的范鸿，甚至在项目区睡了一觉才缓过劲儿来。 发现自己严重影响到白大褂下班后，才赶忙致歉离开。 临走前，他习惯性地来二楼巡视一圈，看看那帮小子们是不是又不关灯就跑了，没想到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愣了没几秒，锅盖头首先忍不住了，激动地骂骂咧咧着冲上去，照着他胸口就是一拳，还有点小疼。 乔木的心理年龄早就过了这种冲动的时期了，见到对方安然无恙，立刻出言抱怨：“怎么飞信不回个话啊？” 范鸿拍了拍锅盖头，心下了然，一瞬间鼻子竟然有些酸涩。 “手机没电了呗。”他嘿嘿笑着，掩饰地伸手在鼻孔下面来回搓着，缓解酸涩感。 二十分钟后，傻瓜串店，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默默地碰了一杯。 “我结束项目后就听说了，这次出事的，是你们分部最重要的集体项目。” 说着，范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牺牲了三个p5、六个p4和五个p3，重伤了一个p6、两个p5、两个p4和一个p3。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这个项目算是黄了，大同分部也完了。” 他摇头苦笑：“明明只是一个低风险项目，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自言自语的半天，察觉到两个新人都没说话，他才抬眼看去。 注意到两人的神色，他这才恍然，赶忙解释道：“放心好了，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至少我入职六年了，这是头一次亲眼所见。 “而且这次大同分部元气大伤，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能力组织集体项目了。你们被调到省部之前，大概率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 听到这里，乔木和锅盖头才放下心来。 “调到省部？”既然不担心这个问题，乔木立刻就被新的内容吸引了。 “省会城市的分部，又称省部，级别比普通分部要高。” 范鸿直接解释道：“级别达到p7后，会被强制调往省部。此外，到了p10，会被强制调往总部。当然了，如果你表现足够优秀，也会被提前调走，进行重点培养。” “就是说，普通分部级别最高的，就是p6喽？” “不仅如此，按照公司规定，每个普通分部，都必须至少有一个p6。大同这边就一个，老廖，我俩也算认识，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挺过来……” 说着，范鸿的情绪又有些低沉。 这种事情自然没法安慰，毕竟他只是个新人，说出来的话，毫无说服力。 “方便透露一下你的级别吗？”转移话题的乔木，试探地问。 范鸿倒是痛快，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p8高级派遣员，这没啥可保密的。” 乔木一愣：“那你怎么没去省部？” 范鸿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还没人给乔木说过这事儿。 “我就是省部临时下来的。公司规定，所有p7及以上调查员，都要不定期到人事部轮岗，随机下派到各分部担任面试官，时间是一到六个月不等。 “像我们这种没加入员工兴趣小组的人，会被优先安排。对我们而言，算是福利，因为轮岗期间能避开不少危险的项目。 “p7以上的人，下到地方分部，一般就两个原因：要么是担任面试官，要么是出来度假。” 乔木这才恍然，范鸿刚才为什么会称大同分部为“你们分部”。 “员工兴趣小组又是什么个东西？” “那个啊……”范鸿脸上浮现出难以遏制的厌恶，“你要知道，公司有个很特殊的情况，就是管理层和一线调查员之间的严重脱节，导致外行管内行的负面作用被无限放大。” “为了尽可能降低副作用，公司的重要措施之一，就是调查员自治，赋予一线人员极强的自主权，这也是你们培训部是空架子的一个次要原因。 “但公司不可能对咱们放任自流，可又不愿意让咱们自己尽情抱团，搞成独立王国，最终就出现了一个妥协的产物：员工兴趣小组。 “这个小组就是公司默认、但不赋予任何权力，调查员之间自由合作并实现有效自我管理的东西。 “但时间久了，自然也会出现各种拉帮结派与勾心斗角。公司对那些大的兴趣小组，也是提防打压多于支持。 “打压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避免优秀的调查员抱团，鼓励他们自立门户，相互竞争甚至对抗。 “所以公司会优先安排我们这类没有兴趣小组的调查员，下来担任面试官，就是在鼓励我们培养自己的势力。” 乔木嘟着嘴，点头但没有做出什么评价。 蛮正常的现象。一家大公司里，没有这种现象才奇怪呢，不是吗？ 随后他又八卦地问道：“你的前任，那个米一，她是什么级别的？” “什么叫前任？小屁孩儿怎么说话呢？”范鸿笑骂了一句，“米工是p9的，比我高一级，不过她是总部的。” “她看着最多二十六七吧？”乔木咋舌：范鸿至少也三十大几了都！ “而且她不是p9吗，怎么是总部的？” “三个可能。一是她本身就是在总部面试的，打一开始就在总部；二是我前面说的那种，天才，被调到总部重点培养了；三是背景深厚，被调到总部保护起来。我不认识她，不知道是哪种情况。” 范鸿犹豫了一下，才补充道：“这么年轻的p9，大概率是第二种吧。你记得她的工号吗？” 乔木摇头，八卦劲儿也上来了的范鸿，直接掏出了自己的个人终端，将此刻还是手机模样的终端连续展开两层，变成了一台平板：“面试官的特权之一，可以查看自己名下试用工的项目记录，直到你转正。你的面试项目里应该有她的……找到了。” “20190719073006，19年7月19日入职，0730……是岳阳啊，岳阳市当天第六个被录取的新人……” “好家伙，”他震惊地抬头看向乔木和锅盖头，“两年p9？！尼玛啊！” “所以……我其实是配角？”乔木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范鸿，下意识地呢喃道。 …… 乔木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才发现，平日里十点就上床的二老，今天仍然坐在明亮的客厅中看电视。 见他回来了，乔母就上来帮忙，接过衣服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愣了愣。 乔木能明显察觉到对方的不悦，但乔母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将衣服挂好，让他去沙发上吃点水果，自己去厨房煮醒酒汤。 “我没喝多少，身上的酒味儿是同事给熏出来的，”乔木笑着辩解，“今天算团建，领导给所有人放了半天假，明天下午才去单位呢。” 听到这话，乔母的神色才好看了些。 乔父对这种事情反而不甚在意：“工作了，自然要交际应酬。别人都喝酒，就你不喝，那你就是不合群，就会被孤立。职场上的事情，不喝不行。” 说着，他又看向乔木，力挺到：“别管你妈，她一个女人，什么都不懂。你自己注意身体，掌握好量，别过度、别逞强，就行了。” 乔木自然连连点头称是。 他前世就不爱喝酒，这具身体也没有酒坛子的潜质。这一觉下去，他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被隐约的炒菜声唤醒了。 之前为了照顾养伤的他，三口人都养成了睡觉不关门的习惯。今天不知道是谁，给他把卧室门关上了。 乔母正在厨房炒菜，察觉到他出来了，就笑道：“本来打算做好了再叫你呢，被吵醒的？” “没，自然醒，睡够了。”乔木连忙摇头。 他下午两点才到公司，结果发现整个三楼就自己一个人，顿时产生了一种自己其实是三好生的错觉。 他自然不会真的咸鱼到每个月只执行一个项目。很快就抱着好玩儿的心理，选定了自己的下一个项目，并在新起点oA的内置聊天中，将项目链接推送给了范鸿。 说好玩儿，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这个项目是什么，有点儿刮彩票的意思。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范鸿的飞信，是一个地址，后面还有定位。 抵达范鸿住处，对方开门时，正不知和谁煲电话粥，做着手势让他自便。 乔木也趁机参观起对方的住处。 两室一厅的房子，中等装修，收拾得很干净。最起码厨房和厕所没有满墙满地的油点和尿碱。 洗菜池的沥水篮里放着干净的碗筷，乔木摸了一把，是干的，说明不是临时抱佛脚的突击打扫。 虽然沙发和床上都凌乱地扔着几件衣服，门口也有两三双鞋没收起来，但对于一个独居的中年男性而言，这个家的干净程度，已经足以排进前5%了。 非要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是房中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与摆设，显得很是单调和乏味。 唯一勉强能算是装饰的，就是书房书桌和卧室床头上的照片摆台。 书桌上的摆台中，是一家三口的合影，典型的影楼风格。 身穿燕尾服、明显比现在年轻一些的范鸿，正做作地凝视着身旁一位身着紫色晚礼服的少妇； 后者没有和他对视，而是一脸温情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婴儿；那个婴儿则一脸茫然地看着镜头。 卧室的摆台中，则是一个身着球衣的六七岁孩童，小孩儿的头上正顶着一个足球，他双臂微张、缩着脖子、眼睛上瞟，明显是在小心地维持着足球的平衡。 参观了一圈后，乔木就回到客厅，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又过了几分钟，挂掉电话的范鸿才走出来，看着一副乖宝宝模样的乔木，讥讽地笑道：“装什么装？你就差翻我衣柜了。” 乔木惭愧地嘿嘿直笑。 范鸿打开冰箱，拿出了两罐啤酒，乔木连忙点头拒绝。 “给我自己的，”范鸿翻了个白眼，“没饮料，喝水自己去厨房倒。” 乔木自己倒了杯温水，回到客厅后，范鸿就开始给他讲述必要的知识。 公司的项目，看似是完整的世界，但从项目评价就能看出，里面既有“剧情人物”，又有“剧情故事”。 这就意味着，这些项目的本质，就是源自某个未知世界的文艺作品。 而公司组织调查员探索这些项目，看似是为了获取其中的科技与特殊能力，但这些都只是次要的。 公司真正的目的，是彻底终结这些项目。 “听上去很矛盾，对吧？我们一边得益于这些项目，一边又试图彻底消灭它们，”范鸿笑着摇头，“至于真正的原因，我不知道，也不是我这个级别能知道的。” 终结项目的方法只有一个，或者说目前为止只发现了一个：彻底改变剧情。 而【原始意象扭曲度】，就是用来衡量“那些足以导致项目终结的剧情改变，当下积累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改变剧情并不是简单地干掉主要角色，这是行不通的，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因为这种行为，会导致项目自身的强力反击，也就是【集体无意识应激】。 这个指标用来衡量“当前项目对调查员进行反击的可能性与反击的烈度”。 “虽然不知道这些项目是怎么来的，它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毫无疑问，它们拥有非常惊人的自我保护机制。” 范鸿喝了一口啤酒，被冰得哆嗦了一下。 “我们干涉的手法越粗暴，集体无意识应激就越强烈。最严重的情况下，它会直接重启一个项目，而滞留在项目中的调查员，就会毫无反抗之力的——瞬间凉凉。” 这一段，听得乔木后脖子发凉。 调查员们完全不知道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名字时智脑起的，大家就跟着叫了，反正就是个称呼而已。就算起名叫阿猫和阿狗，也没什么差别。 乔木很快就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集体无意识应激所衡量的，是单个调查员的行为，还是当下项目中所有调查员的行为？” 第10章 010.好多需要交代的事情 范鸿显然对他的敏锐很满意，这个少年，算是他带过的最有潜力的新人了。 “当然是单个的。这就意味着，任意一个调查员的行动过于鲁莽，都有可能导致项目重启。” 见乔木眉头紧锁，他笑了起来。 公司既然组织调查员进入项目，自然就不会出现这种无解的局面。 智脑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调查员完成必选任务后，就会接到可选任务。每一次发布可选任务时，智脑都会同时公布当前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以供参考。 此外，如果项目中有人的集体无意识应激过高，或涨速过快，智脑也会对项目内的所有调查员发布紧急通知。 “不过集体无意识应激并非只有这一种反击手段，”范鸿进而强调道，“或者可以说，它的手段是无穷无尽的。小到突如其来的拦路抢劫和车祸、警察的盘问与抓捕，大到地震、海啸、陨石撞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做不到的。” 当然了，主要作用就是维护项目自身基调，那集体无意识应激就不可能做出违背项目基调的反击。 例如冷兵器世代，绝不会出现热武器；城市枪战，就不会出现重武器；战争片中自然也不会出现超能力，等等。 从这个角度来说，只要有足够的经验，还是能对集体无意识应激即将采取的手段做出一定范围内的预测的。 此外，集体无意识应激也是可以降低的。主要方法有两个： 一是什么都不做，耐心等待。集体无意识应激就会一点点地回落。 但这也意味着调查员在项目中接下来的时间就全部浪费掉了。 第二个方法则是最常用的：直接结束项目，让项目在没有你干涉的情况下自行运转。这个过程中，它会渐渐适应并接受你之前带来的改变。 直到下一次你再进入时，集体无意识应激就会因此而清零。这个时间最长也只需要现实中的一周。 不过项目运转的前提，就是里面必须有调查员的存在。 但你不在的时候，别的调查员进入这个项目，很可能会无意破坏掉你所取得的成果。 第一种方法比较适用于剧情周期较长的项目；第二种则相反。 “所以调查员们要习惯放弃，执行过的项目，就算再有价值，该抛诸脑后的时候，也不要舍不得。 “想要留住一个项目，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的表现实在太优异了，导致公司决定将这个项目设为你的专属。” “我记得公司规定，每次执行项目后，至少要休息一周，就是因为这个吗？” “有这方面的考量，主要原因还是项目频率过高，会大幅提升调查员罹患心脑血管疾病的风险。公司要为员工的健康考虑。” 范鸿向后靠在沙发上，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每次脱离项目后的眩晕感，是无害的吧？不过你放心，公司这么多年的研究加实践，基本已经确定，一周执行一次项目，对身体的伤害不会超过一天抽一根烟。” 说到这里，他不再往后说，而是等乔木先消化掉前面的内容。 “公司手里究竟有多少项目？”过了好一阵，乔木才问了新的问题，“调查员之间不会因为争夺项目而产生冲突吗？” “米工这个都没说啊，”范鸿若有所思地举起平板，“这就涉及到一个新的概念：‘镜像’。” 每个项目，并不是唯一的，而是分成了很多个，而且相互之间互不干扰。 “就好像……飞驰卡丁车，你也在玩对吧？里面会有很多个房间，这些房间里，明明是同一张地图，却相互独立，完全没有任何联系。这就是镜像。 “……这个，Qh04-201237-26-17，你上一个项目的项目编号。Qh是‘奇幻’的缩写，04是公司的编号——别问我怎么来的，反正一说新起点，就是04。 “201237，就是说这是公司在2012年获得的第37个项目；26，这是这个项目的第26个镜像；17的意思是……这是这个镜像第17次重启了。 “每个项目的镜像数量都不一样，有的多达上百个，有的一个没有。不过镜像的数量也会逐渐增加，这个似乎和智脑有关，具体情况我没了解过。” 这个情况，还真像元祖无限流那种多元宇宙的设定啊…… 所谓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也很像那个什么盖亚的设定。乔木这么想着。 如果不是这个“主神”的表现实在太low，他都要怀疑那些所谓的“项目”和“镜像”，其实就是一个个平行宇宙了。 《无限恐怖》中，是主神将一个个平行宇宙伪装成自己创造的虚拟世界。 而这里，这个“主神”……或者直接说公司，毫不掩饰，自己和那些“项目”没有关系，那些“项目”的幕后大佬，要比自己牛逼。 会不会是扮猪吃老虎？ 想到这里，乔木哑然失笑：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这种“猜我在第几层”的游戏，其实毫无意义，而且会没完没了。 范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个思维活跃的小屁孩儿又想到什么了，这么严肃的话题，都能把自己逗乐了。 不过他还是继续做自己的工作：“你说说看，按我之前所说，我们该怎么终结掉一个项目？” 乔木毫不犹豫地回到道：“想办法和主角相识，让自己成功融入剧情，以合乎逻辑的手段，去一点点改变剧情，聚沙成塔，最终量变引发质变。” 范鸿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笑道：“真不愧是面试拿A+的家伙。要不是公司对试用工的项目资料严格保密，你现在已经是四大事业部上下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夸赞完，他没搭理乔木的一脸嘚瑟，指着窗户说：“外面有一所中学，我现在告诉你，里面有主角两人、配角若干，请你去把他们找出来。你要怎么做？” 乔木仔细想了想，就愣住了。 他几乎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有熟知剧情的优势，选择项目时，必然会选自己知道的项目，那些一看就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他多一秒都不会考虑。 “所以……最难的不是怎么融入剧情，而是怎么找到剧情人物！”他恍然道。 “啧，”被这个敏锐的家伙抢了自己的台词，范鸿无奈地龇着牙，直接跳过提前准备好的大段讲解，指着自己手中的平板说道，“没错，你选的项目，就正面临这个问题。” “所有的项目，都会在某一个节点上自动重启，不是那种致命的重置，而是有明显预兆和充足时间的重启。 “我们推测过，项目的本质，就是文艺作品。那自动重启的原因大概率是：这个项目的剧情已经彻底结束了。 “就好像咱们看短视频，播放完后，会自动循环播放一样。 “而你选的这个项目，它的重启周期是：一天。这个时间实在太短暂了，而且这个项目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世界，没有任何超自然的力量或轰动的凶杀，至少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发现。 “所以，我们至今都没有获得任何有效情报。当然了，它的优势在于，至今仍维持着零伤亡的记录——喝酒打架和意外事故除外。 “目前大部分调查员选择这个项目，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休息和放松。” 他看着乔木略显意外的表情，得意地笑道：“所以你选这个项目我完全没意见，权当进去度假了。而且你也可以见识一下项目重启，那景象……” 他感慨地啧嘴：“我学工科的，实在描述不来，太壮观了，你看了就知道了。很多人都是冲着那个景象去的。” 这个项目的项目资料完全是一片空白，乔木并不清楚自己看没看过。 他选择这个项目的一个原因，就是留言中全都是“一定要去看！”“第27次打卡！”“太牛逼了，每月必刷！”的留言吸引了他。 正好他12月没有保底项目的压力，现在又听范鸿的话，去意更盛了。 不过作为年轻气盛的新人，他自然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野心——或者说是幻想，怎么可能轻易接受“什么都不做，就是进去玩儿”的预期？ 尤其是听说全公司的调查员都无功而返后，更是产生了一种一鸣惊人的冲动。 “这样啊……”听了他的想法，范鸿自然表示理解，“你倒也不用灰心。调查员之所以离不开智脑，除了关键时刻能够保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智脑也帮我们分析我们分析项目信息。” “简单来说就是，随着调查员执行某一项目的次数增加，我们每次的降临地点，也会越来越接近某个剧情人物或某段剧情的所在地。这样能够有效帮助我们缩小调查范围。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进入一个开放的虚拟世界后，面对一个崭新的地球和几十亿人，还能搜寻出蛛丝马迹。 “当然了，它所需要的调查次数，是以万为单位的，你别指望自己硬着头皮进去个十几二次，就能起作用。 “目前的降临点，就在不久前刚刚被固定在一所大学的男生与女生宿舍这两栋楼了。基本可以确定，这个项目的剧情人物，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朝这个方向调查。” 范鸿看了看【进阶情报】栏中的一片空白，无奈耸了耸肩。 乔木想了想，信息太匮乏了，实在没什么思路，也不再纠结，转而关注别的事情。 “大部分项目的持续时间都不会长吧？”他问道，“毕竟以年为单位的剧情，还是偏少的。” “那你想个问题，”范鸿一脸神秘的笑意，“文艺作品中，主要角色与剧情有重大关联的‘回忆’部分，在项目里要怎么体现？” 乔木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项目的起点，竟然可以将“回忆”容纳进去…… 这种“人造”的刻意感越来越强烈了。难怪那么多调查员，没人会怀疑这些“项目”是真实的世界。 “这算什么，”范鸿笑道，“当年欧洲那边有个项目……” 刚说着，他立刻打住了，似乎是在考虑能不能说。不过在看到乔木一脸的渴求后，他苦笑了一下，继续往下讲。 “开场是美国南北战争——你知道南北战争是哪个年代的吧？那边执行了一段时间，越做感觉越不对劲。 “然后他们耗费了规模惊人的资源，对一个镜像进行了反复加速处理，最终确定，主线剧情的起点，是150年后的一个南方小镇！ “就是说，如果不采取特殊的手段，项目每次重置后，调查员要在其中接力150年，才能等来主线剧情。” “然后呢？”范鸿刚停下，乔木就催促他继续说。范鸿的嘴挺严的，这种八卦可不常有。 “还能怎么样？”对方耸肩道，“和那些战争或喜剧项目一样，束之高阁呗。” “喜剧？喜剧怎么了？”此话一出口，化身好奇宝宝二号的乔木，注意力立刻又被转移了。 他能理解战争类项目为什么困难，但喜剧？ “不怎么，就是号称无解的类型。”范鸿吃吃地笑起来。 “调查员必须极具即兴喜剧的天赋，否则三句话不带梗，你还什么都没做呢，集体无意识应激就蹭蹭往上涨。 “而且你幽默的方式还必须符合项目的调性。比如少儿戏剧你讲荤段子，那就是找死了。 “目前喜剧类项目被终结的数量是最少的，而且它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不好笑。” 明明很科幻很严肃的工作，让范鸿这么一说，反而披上了一层喜剧的色彩。 乔木也被这奇怪的设定和难题逗乐了。 大部分注意事项都介绍完，又闲聊了一阵子，乔木才想起分部出事的那天早晨，他产生的一个疑问。 “公司的智脑，是否具有高级智能？就是真正的人工智能那种？” “怎么可能？”范鸿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定，“智脑不过是硬件与算法先进、经过海量深度学习与训练，能够取代人类处理几乎所有非创造性工作的超级计算机罢了。” “你想一想，公司将生产、财务、采购、后勤和安保这五大重要部门完全交给智脑管理，又将调查员在项目内的行动完全交给智脑进行约束。 “如果它真的有自己的想法，公司和上级主管部门怎么会放心？早就把它插头拔了。” 聊着聊着，就到了晚饭时间。范鸿一边为乔木答疑，一边招呼他下楼吃饭。 两条街外有一家鸿御削面馆，按范鸿的说法，那是他吃过的最香的刀削面，那臊子，绝了。 第11章 011.太保守了也不行 乔木睁开眼时，正躺在一间略显凌乱的男生双人宿舍中，屋里只有他一人。 项目名称：高校一日游 项目编号：xy04-202018-13-xx 预估风险度：零风险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 xx……这是重置太多次，已经懒得记录了吗？他心中无力吐槽道。 他在这个项目中的身份也立刻就确定了：贝菲尔德大学的普通华裔留学生。 刚起床换好衣服，宿舍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乔木的印度裔室友萨玛尔。 “我帮你带了早餐，”对方将一份热狗放在桌子上，双手合十，“今天我要去实验室，早晨的半导体异质结构物理……” 脑海中有着关于对方的“基础人设”，乔木自然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 “没问题，”他拿起热狗咬了一口，“我会替你答到的。” “最近学校有什么新闻吗？各种方面的，男女八卦也行。”随口一问的乔木，看着对方一脸的懵逼，就立刻明白，自己不可能从这个jeek身上搞到什么情报了。 吃着热狗一路走出宿舍楼，他随手在一名女生的《反对全球变暖倡议书》上签了字，嘴上说着“不客气”，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刚刚粗略地扫了一圈，除了身边走过去一个嬉皮士、从男生宿舍楼走出来一位金发美女、兄弟会的新人仪式有菜鸟晕倒了，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潜在的剧情。 不过他也不气馁。范鸿都说了，这个项目的执行次数都快到六位数了。那么多调查员都没查出线索，他一上来就看出点什么，反而不正常。 接下来的一整天，乔木自称电影社的成员，以拍摄校园题材微电影为理由，随机采访了十多位上到院长、教授，下到保安、保洁的校职工，和数十位对校园传闻更热衷的学生。 这期间，他还把校论坛上过去近一年的贴子都大致扫了一遍。 虽然没什么明确的收获，但他也在一个笔记本上，将各类疑点和线索，满满记录了十多页。 直到傍晚，校园夜生活开启，没人会愿意继续搭理他的采访，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 躺在床上将搜集到的内容整理了一遍，决定下次进来的时候就直接跳过采访阶段进行排查。 萨玛尔还没回来，大概会在实验室熬到很晚。 希望他不要回来了，省得还得听他抱怨自己为什么不替他答到。 将笔记本随身收好后，乔木就开始等待范鸿所说的“重启”，等着等着，眼皮越来越沉。 突然，“咔”的一声，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几乎快要睡着的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才发现外面也是一片漆黑。 此时，楼道中也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是停电啊……’他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到床上。 …… 睁开眼时，他正躺在一间典型的男生双人宿舍中，不过此刻的屋内只有他一人。 乔木边起床穿衣服，边确认着项目信息和自己的身份。 紧接着，他的室友萨尔玛就推门而入，还好心地给他带了份热狗。 当然，凡事都有代价，乔木得去萨尔玛的课上替他答到，还不能早退。 嘴上答应着，他自然没当回事。今晚你的人生就重启了，想必你也不会在意，对吧？ 理直气壮地叼着对方买来的热狗出了门，在宿舍楼门口随手在《反对全球变暖倡议书》上签了字，还没来得及细看四周的情况，就看到一名金发美女学生，惊慌失措地从男生宿舍楼中冲了出来。 乔木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他还没想明白，就本能地迎了上去。 “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虽然觉得而这个线索来得太轻易，几乎可以确定肯定没用——否则之前进来的调查员，早就发现了——但他还是敬业地履行着自己身为光荣的调查员的职责。 下一秒，那名金发美女，以近乎粗暴的方式，一把将他推了个踉跄，随后又将邀请她在倡议书上签字的女学生也推开，全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扬长而去。 “嘿！”倡议书散落一地的女学生恼怒地冲着对方的背影大吼。 现在再去回忆之前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已经为时晚矣。 乔木知道，这种事情，越想越没用，只能等它自己突然冒出来。 他自然也不会追上去热脸贴冷屁股，这个时候觍着脸凑上去，只会被人轻视，甚至当做别有用心。 他蹲下身子，帮那名女生整理地上的倡议书。 “太没有教养了！”对方仍在忿忿不平，但还是感激地向他道谢。 “不客气，”乔木起身拍了拍手，“请问，你知道学校近期有什么有趣的传闻吗？” 女生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完成了一天的采访，本子上记了二十多页内容的乔木，终于在傍晚时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宿舍。 直到他将所有线索又整理了一遍，萨玛尔都没有回来，显然是要在实验室待到很晚了。 乔木将笔记本贴身放好，拎着两罐啤酒走到楼道中，随手拦住一个一脸“老子兄弟会的、老子最爱聚会了”的男生，随手将一罐递给对方。 “今天早晨那妞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他拉开易拉罐，自己先喝了一口，“就是从咱们楼里冲出去的那个。” “你不认识她？”男生惊异地打量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随即恍然大悟，“中国人？难怪……” “那个是小翠，学生会副会长。昨晚的聚会上喝多了，就被卡特捡尸了……”对方越说脸上的坏笑越盛。 “没想到那小子搞砸了，一晚上都没搞定那妞，早上对方醒来后，就直接发狂了，”说着，对方的脸上浮现出了幸灾乐祸，“他现在已经沦为全楼的笑柄了。我们都在打赌，明天会不会有警察过来，直接逮捕那小子。” 小翠和卡特……乔木记住了这两个名字，感谢地和对方碰了个下罐子，就回屋了。 好脑瓜子不如烂笔头子，他将只喝了一口的啤酒随手扔进垃圾桶，就重新取出笔记本，将那两个名字写上去，打算回去后，在公司内部论坛上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故事。 剩下的时间，他就靠墙坐在床上，静静地等待，范鸿赞不绝口的“重启”。 无聊的等待中，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 一觉醒来，乔木正独自躺在一间双人宿舍中。 确认了任务与身份后，他恬不知耻地答应了室友的请求，心无愧疚地吃着对方买来的热狗，走出了房门。 刚在《反对全球变暖倡议书》上签了字，就看到一位金发美女竟光着脚、横冲直撞地冲出宿舍楼，无视了邀请她签字的女生，大步走出几步后，却又突然站定，一脸崩溃地原地发愣。 乔木心中一动，没再管一脸不爽去拦嬉皮士签字的女生，向那金发美女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你还好吧？需要帮助吗？只要我能做到。” 那女孩呆滞地缓缓扭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目光，让乔木心中直发毛：这娘们不会是个瘾君子吧？ 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热心与善良的表情与状态，向后退两步，摊开手：“抱歉，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忙……” 下一秒，金发美女就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 虽然完全搞不清状况，脑海中又不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让他看不清也抓不着，难受得很，但他此刻还是努力集中精力，轻拍着怀中女生的背脊，尽力安抚对方。 而女孩的身后，他的对面，一个男生正一手拎着女士外套一手拎着一双高跟鞋，呆呆地站在那里，看向他们的眼神中，满是失落与挫败。 脑海中立刻脑补出一段渣男欺骗感情又追悔莫及，经一番努力后成功抱得美人归的三流狗血剧情后，乔木竟一时搞不清这对男女谁更像关键人物。 他只得一手安抚美女，一手则对那个男生做着手势示意哥们儿你别走，我不是黄毛，你再努努力，别轻言放弃。 “你真的愿意帮我吗？任何事情？”美女的眼泪已经将眼妆糊得一塌糊涂了。 “犯罪除外，”乔木再次将纸巾递给她，“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请你相信，没有人能拒绝一位美女的求助。” 说着，他转向不远处的男生：“对吧，哥们？” 小翠这时才察觉到身后还有人，扭头发现是卡特，顿时一愣，但看到对方手上自己的衣物，也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 “嗨，你的鞋子……”卡特有些笨拙地将衣物递过去，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一看就是个脑子不好使的色鬼，但终究也是个男人。 有两个男人愿意帮她，小翠又获得了她此刻急需的安全感。 …… 《忌日快乐》啊…… 学校食堂，小翠刚开始讲述，乔木的脑子里就如同过电一般，之前所有一闪而过的灵感，此刻全都涌现出来。 这哪里是“只持续一天”的项目，分明是项目每天都会重置轮回，除了小翠之外，包括调查员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法保留相关记忆。 那最后一天轮回打破了，调查员们自然会带着“只经历了一天”的认知，结束项目。 这一刻，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轻松或得意，而是后悔！ 没错，他极度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保守，竟然将卡特也挽留了下来。 如果当时直接让对方放下衣物后自行离开，那此刻他就是顺理成章的男主角了！ 即便如此，一边聆听小翠讲述，一边确认脑海中新出现的信息，他还是一心三用，迅速拟定了一个简陋到不行的行动计划。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已完成） 可选任务1：确认杀死小翠的凶手身份。（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4%。） 他的计划确实很简陋：一定要挤走卡特，否则下一次重置，大概率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至少在降临点锁定在学校宿舍后的这段时间里，不可能没人注意到小翠的异样，更不可能没有人去尝试接触她。 但为什么还是毫无线索？ 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那些同事犯了和他一样的错误：过度谨慎地将卡特拽了进来。 而在对凶手数量与身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卡特和小翠都很容易挂掉。 一旦卡特为小翠而死，后面自然就没有调查员什么事了。 之后的轮回中，成长的小翠根本不想再连累他人。她连卡特都没联系，自然也不会去联系调查员了。 所以，除非他打算带着这段记忆现在就结束项目，否则，他必须挤走卡特，立刻，马上！ “也许是丹妮尔？昨晚我当着她的面和她暗恋的男生亲热了……” “呃……”卡特一脸纠结地看着她，耸了耸肩，低下头，“忙碌的夜晚，对吧？” “嘿！”这句评价惹毛了小翠，“你在说谁，‘捡尸狂’先生？！” 卡特立刻重新抬起头：“昨晚我什么都……” “明明是生日，却经历了三次死亡，一定很痛苦吧！” 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话、一脸若有所思的乔木突然出声，打断了卡特的辩解。 他自然不能放任卡特表明自己老好人的立场，任凭对方刷小翠的声望。 “是的，这正是我想说的！”小翠立刻激动地看向乔木，只一个瞬间，就被对方目光中的怜惜与心疼吸引住了。 她的鼻头再次一酸，赶忙用纸巾捂住鼻子，使劲嘬着嘴里的吸管，试图掩饰自己的感动。 但吸管中只传出空气压缩流动的声音。 “喝我的吧，”乔木将自己一口未动的可乐递过去，“咖啡因有助于缓解精神压力。” “谢谢。”接过可乐后，小翠低下头不再看他，将半张脸藏在了巨大的可乐杯后面。 一边是关怀备至，另一边则是品头论足。第一轮较量，结束…… 第12章 012.不抢是当不上主角的 被打断的辩解，自然无法轻易再次出口。更何况，此刻的小翠，也没兴趣听他的辩解。 “不用担心，至少这一次，我们有三个人。对方只有一个，对吧？” 乔木安抚地笑着：“我们不会让那个变态靠近你的，尤其是在你的生日。” “谢谢，乔，”可乐杯后传来小翠哽咽的声音，“你是个好人。” “哒、哒、哒……” 按笔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抱歉，”意识到自己陷入莫名烦躁的卡特立刻反应过来，有些惭愧地遮住手中的笔，阻断了两人的视线，“我们可以继续吗？” “格里高利？他的妻子？她好像察觉到什么了…… “跟踪狂蒂姆？刚才他还试图和我搭讪来着，那个变态！ “对了！还有那个被我从t.j.i折扣日！” “谢谢！”小翠重重地肯定了乔木的说法，又扭头瞪着卡特，意思是你还想说什么？ 有些话，小翠可以说，但乔木不行。这种只可意会的无声竞争，普遍存在于两人以上的异性混搭中。 卡特的毛躁已经完全写在脸上了，他没理会小翠，而是直接看向乔木：“所以，你有什么好办法？” “你为什么要朝他吼叫？”小翠恼怒地维护着乔木，但很快就被他制止住了。 一边富有同理心，另一边则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第三轮较量，结束…… “这个倒不是当务之急……” “哈？”卡特瞬间发出了强烈的质疑，但立刻就被乔木“请让我说完”的手势镇压了。 “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了，小翠，”乔木略显担忧地看着她，“每一次……轮回——姑且这么叫吧，你都能保留之前的记忆，那你的身体怎么样？” 在对方茫然的眼神中，他问得更清晰了：“之前三次的致命伤，没有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负担吧？” 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这……不可能吧？”小翠喏喏道，却明显有些心虚。 “没有感到不舒服吗？”乔木仍然一脸担忧，“我建议，先去医院做个检查，怎么样？” 看着这个华裔男孩的表情，一股暖流瞬间充盈了小翠。 “嗯，好！”没有丝毫犹豫，她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一旁的卡特，他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多余了，自己打一开始就不该跟过来，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里明明只要两个人就够了！ “那嫌疑人名单呢？”烦躁之中，他脱口而出。就如同关心小翠，是对方的优势区，而找出凶手，则是自己的主场一般。 但换来的，却是小翠难以置信的眼神，她无法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就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的关心与同情。 “嘿，兄弟，”已经积累了强烈不满的她，瞬间恢复到了充满攻击性的日常状态，在卡特面前打了个响指，示意对方醒一醒，“侦探游戏可以晚一点再做！”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乔木立刻插进来打圆场，“我们都是在关心小翠。” 不能让卡特就这么离开。他已经胜券在握了，接下来反而要延长比赛时间。 这场较量拖得越久，小翠积累的不满就越多，他的主角地位，也就越保险…… “关于凶手，我觉得，在确认小翠的身体状况后再做决定，说不定在医院，有我们陪伴，对方就不敢露面了。” “哦？所以，对方其实是个能连续杀死一个人三次的胆小鬼？！”卡特的声音大了不少。 乔木有点懵了，不理解对方为什么突然爆发。 似乎、也许、可能，是自己刚才的拉架，起了反作用？ “他是个胆小鬼，让你很不满咯？”女战士状态下的小翠也炸毛了，“先生，请问我今天早晨的不假辞色和不辞而别，是否令你心怀怨恨？！” 卡特难以置信又受伤地看向对方，还没等其他两人回过神来，他猛地起身，大步离开了。 他的身后，椅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噪音。所有人都惊愕而不满地看向他。 第四回合……比赛，正式结束。 “小翠！”片刻后，乔木略带责备地看向对方，“卡特不可能是……他只是想帮忙而已。” “我知道……”虽然在对方起身的瞬间，就对自己的失态和言辞感到后悔了，但此刻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上去道歉认错。 我小翠，不是那种人！ 但自己刚才的态度，会不会让乔木也…… 想到此处，她心中顿时一惊，立刻就从女战士状态中摆脱出来，重新恢复到之前那种委屈的状态。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说着，她两手直接握住了乔木放在桌子上的手。 “我理解，你的压力太大了，”乔木的视线从三只手上挪开，重新看向小翠的双眼，满是理解和怜惜地说，“谁遇到这种事情，都很难保持理智。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 校医院的外科病房。 主治医师兼大学讲师的格里高利，抱着病历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病床上的小翠，正和一个华裔男生相互调笑，好不开心。 这一幕看得他心头的火蹭蹭往上冒。 之前还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和那个男孩脸贴脸的小翠，在察觉到来人是他后，立刻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恢复了严肃且虚弱的状态。 虽然是在演戏，但对方最起码还有个态度，并没有完全把他不放在眼里。这也让他多少好受了一些。 “一处颅骨贯穿、一处颈骨割伤、一处肋骨割伤……这太奇怪了，小翠，”无论私德如何，打开病例后，格里高利都是合格的大夫，“正常来说，这三处都应该是致命伤。现在，你的大脑、颈动脉、心脏和左肺，应该都已经……” 视线从病历本上移开后，却发现，小翠不仅没有回答他，甚至都没有看他，而是面色沉重地与那个男孩对视。 格里高利再次从医生的状态脱离出来，强烈的妒火几乎要从他的双眼中喷涌而出了。 “可以帮我买瓶水吗？”很快就察觉到不对的小翠，立刻找借口试图支开对方。 她的右手捋着头发，对对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这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暗号，每当她发出这个暗号时，接下来，他们就会在最近的洗手间私会…… 她此刻确实更需要乔木，但当这个该死的循环结束后，她也不想挂掉格里高利的课。 绷着脸的大夫离开了，病人和陪同者则一脸沉重：最糟糕的情况被证实了，她并不是真的有无数条命。 “现在怎么办？”她强打起精神问道。 “放心好了，我们可以先试着撑过今晚。如果对方敢在医院行凶，我们也有两个人，还能向值班人员求救。” 乔木握住对方的手，一天的相处下来，对方早已接受了这种程度的接触：“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谢谢你，乔。没有你在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小翠独自去了“洗手间”，乔木等了四五分钟，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干脆直接起身，离开了病房。 …… 十多分钟后，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额头被多次狠狠砸在地上，正仰着头死死盯着一手拽着自己的头发，另一手缓缓抽出长匕的面具凶手。 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却反而激起了她的勇气。 “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她恶狠狠地说道，“听到了吗，懦夫？让我看见你的脸！胆小鬼！” 但凶手却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未发出。 长匕缓缓举起，小翠也丝毫不惧，依然纹丝不动地盯着对方被面具遮挡的脸，仿佛是想用视线刺穿这张面具，看到躲藏在后面的真相。 “我不会放过你的，人渣，”眼睛被鲜血蚀得有些睁不开，但她依然维持着自己的气势，“听见了吗？我不会放过你的！” “嘭！” 一声巨大的闷响，面前的凶手，突然冲了出去。 对方冲出去的瞬间，一只手仍死死攥着自己的头发，以至于猝不及防之下，自己的一大缕长发，竟被从头皮处，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袭来，让小翠头晕目眩，就连自己发出的惨叫，都仿佛隔着数百米远，只是隐约可闻。 好一会儿，捂着脑袋打滚的她，在剧烈求生欲的催促下，才勉强振作起来，一把抹掉了眼周的血液。 此刻她才发现，那个面具凶手，并非突然跑开了，而是被人撞飞了出去。 而撞飞对方的人，犹如神兵天降的乔，正骑在对方身上，拳拳到肉地疯狂击打着对方的要害。 这一幕，虽然很不美观，却也让小翠看得热血沸腾，甚至想要高声叫好。 很快，面具凶手就失去了反抗能力，在地上摊成了一个“大”字。 脱下外套捂在脑袋上的小翠，也走上前去，恶狠狠地连踹数脚，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与恨意。 乔木赶忙将她拉开：“别，不能踹死他，要交给警察的。” “谢谢你，乔！”小翠顺势死死抱住对方，“你救了我的命！” “不过没能救下你的头发，”乔木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随后轻抚着对方的后背，温声安抚道，“都过去了，没事了。” 小翠看向地上的凶手，恶狠狠地道：“让我们看看这个混蛋的脸！” “小心！” “嘭！” 正要去拽对方面具的小翠，再次被撞飞出去。 她心中一惊，摔倒后并未回头查看，而是遵从本能，连续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再看过去时，她愕然地发现，乔木，竟然又和面具杀手扭打在了一起…… 不，不对，有两个面具杀手！ “你先跑，他们的目标都是你！”就在小翠手足无措之际，就听见乔木大声喊道。 她心中一惊，看着乔木用尽全力和对方僵持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直到乔木第二次大声让她去报警，她才咬着牙，踉踉跄跄地逃走。 小翠脚步的回声彻底消失了，死死掰着面具凶手的手，不让对方有机会扭断自己脖子的乔木，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样的……我能撑一天！” 面具杀手压将他压在身下，抬头看向小翠逃跑的方向，手上的力气逐渐变小。 但乔木自然不会就此松懈，此刻的他，完全不敢赌。就算小翠愿意为了他再死一次，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随着轮回而复活。 依照小说的套路。答案大概率是否定的。 但他逐渐加大的力气，似乎也惹毛了试图脱身的杀手。僵持之中，毫无预兆的，对方竟突然一改向下压迫的力量，变为向上提拽。 十八岁的乔木，瞬间就被这个健壮的杀手拽离地面，紧接着，整个人又被狠狠掼摔下去。毫无防备之下，他的后脑和后背都被狠狠砸在地面上，整个人立刻就砸懵了。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就此停手的打算，一次、两次、三次……乔木就这么被反复砸了四次，对方才彻底放手。 好在后几次他努力向前伸着脖子，避免了被直接摔晕的悲惨境地。 看着倒在地上无力呻吟的乔木，面具杀手喘着粗气起身，双手插在腰间，似乎很是得意。 他的目光四下逡巡，找到了之前被乔木打飞出去的长匕，就直接过去捡起来。 再转身时，意识到危险的乔木，已经在地上匍匐着去够不远处的消防斧，似乎还能再抵抗几下。 面具杀手冷哼了一声，彻底丧失了对这个男孩的兴趣，没再理会他，向着小翠逃走的方向追去。 第13章 013.影帝的自我修养 乔木瘫在地上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他踉跄着起身，走到仍然一动不动的头一位面具凶手身边，将消防斧压在对方胸口上，以示警告，随后蹲下身，一把扯下了对方脸上的面具。 看清对方长相的瞬间，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新的信息。 可选任务1：确认杀死小翠的凶手身份。（已完成） 可选任务2：确认第二名凶手的身份。（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48%。） 温馨提示：当前项目的风险度正式上调至低风险。完成项目后，您将获得对应的保底积分。 虽然意识到了集体无意识应激会很高，但这个数值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和洛丽呆呆四目相对的同时，他的思维高速运转。 他意识到，如果不打算见好就收的话，自己恐怕需要尝试着修正剧情了。 怎么修正？其实很简单，让小翠继续去死就好了。反正她也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头发再死一次…… “为什么要这么做？”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向后，他看着几个小时前在医院偶遇后，被小翠介绍着认识的室友洛丽，“我还以为你们是好朋友呢。” 洛丽一言不发地挪开了视线。 “怎么，是什么只能对警察说的秘密吗？”他讥讽地提醒对方，现在不说，之后就只能对警察说了，倒不如一吐为快。 “朋友？”洛丽的脸上一阵扭曲，“那个只会睡别人心上人的*子？！” “……格里高利？”乔木“试探”地问道。 “你也知道？”洛丽愣了愣，看到对方的表情，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憎恨的笑，“她甚至都不愿意掩饰一下，对吧？”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为什么？”听到这个问题，洛丽直接炸毛了，她试图起身，却被依旧压在胸口上的消防斧按了回去，“他宁可选那个*子，都不愿选择我！” 她死死盯着乔木，脸上满是憎恨与畅快：“既然他这么喜欢那个*妇，我就送他们到下面团聚！” 发泄完胸中的郁结后，她终于感觉到了久违的畅快，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胸前的消防斧却被挪开了，一只手出现在视线中。 “我可以帮你引开另一个家伙，给你一个机会，亲手杀死小翠，怎么样？” 洛丽茫然地看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华裔男孩。 “不愿意吗？”对方等了片刻，见她没反应，就要收回手，“那算了，就在这里等警察好了。” “等、等等！”洛丽大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对方也顺势直接将她拽了起来，然后转身从地上捡起另一把长匕，递给她。 “我……我不明白，你、你为什么要……”还没问完，她就愣住了。 眼前的男孩，一脸坏掉的笑容，令人心惊胆战。 “爱着一个根本看不见自己的人，有多么痛苦，你也明白，对吧？” “你……小翠……”这是什么CuLt片反转？！洛丽彻底懵了。 “来吧，”男孩拖拽着消防斧，走到十余米开外，捡起地上被团成一团的外套，“让我们一起从这段痛苦的关系中解脱出来吧。” 洛丽被打动了，跟着头也不回的男孩，向小翠逃离的方向走去。她的脚步越来越坚定，速度也越来越快。 没错，这一次，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解脱……小翠，就用你的死，让我彻底解脱吧！ 三分钟后，一辆黑色商务车旁，英勇无畏的留学生乔木，再次舍身救下了小翠。 “别往这个方向走！”他推搡着对方，“往回走，那边才是出口！出去向人求救！” “你做什么，乔？跟我一起走！” “我砍偏了，他伤得很轻，我必须拖住他，你快走，别管我！” “不，乔，我不能再丢下你了！”小翠终于一把抱住乔木，试图拽着对方一起跑。 “听我说，小翠，”乔木则捧住她的脸，狠狠地在她的嘴唇上印了一下，“那个家伙已经被我干掉了，现在只剩下这一个了，我不会和他硬碰硬的，但我首先要确保你的安全！” “乔……” “快走，快去找警察，你越快，我越安全！” 小翠咬着牙跑开了，就在她跑出几米后，从地上爬起来的面具杀手，终于下定决心先解决这个一直给自己惹麻烦的小鬼。 但就在他动起来的瞬间，对方，却从怀中团成一团的外套中，掏出了一把枪！ “去吧。”乔木说了一句，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杀手心中一惊，但对方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迅速走远了。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跑！小翠，快跑！”毫无预兆的，乔木突然放声大吼，紧接着又发出了一身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戛然而止，他重重地吐了口气，得意地看着面前的杀手：“摘下面具吧，先生，戴着它不觉得很闷吗？” 看着对方紧紧扣住扳机的食指，图姆斯老老实实地摘掉了不知是谁戴在自己脸上的奇怪面具。 可选任务2：确认第二名凶手的身份。（已完成） 可选任务3：确认小翠陷入循环的原因。 可选任务4：终结项目。（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63%。） 温馨提示：您已激活最终可选任务，您当前项目内，将获得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实时通报。 警告：您在当前项目内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偏高，且涨幅过快，请您对自身安全与行为做出谨慎评估。 如若您的行为涉嫌恶意对同事的宝贵成果或生命安全造成威胁乃至损害，公司将依照相关规章制度，对您进行相应处理；造成严重后果的，公司将保留依法追究您法律责任的权利。 集体无意识应激这一次的涨幅，反而没有他预料中的那么高。 是因为，小翠还没有确认两名凶手的身份吗？ 乔木若有所思。 似乎察觉到他的走神，图姆斯的身形动了动，似乎是要有所行动。 但一直提防着他的乔木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摇着头警告对方：“嗯~乖一点哦。” 又等待了片刻，直到凌乱的脚步响起，他高喊了几声“这边，我抓住这个逃犯了”后，才得意地对图姆斯说道：“下一次，记得要把警察的配枪也拿走哦。” “不许动，把枪放下！” 身后突然传来两声伴随着子弹上膛的紧张警告声。 “他是那个在逃的变态杀人狂，我抓到他了，你们可以逮捕他。”乔木放松地说道。 “你，先把枪放到地上，不要转身，也不要回头！”后面的两人显得很谨慎。 乔木翻了个白眼，正要蹲身弃枪，无意中看到了图姆斯那凶残而渴望的目光，整个人一哆嗦。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巨大的错误…… 身后的两人，可不会在乎他们的身份，当务之急就是解除他的武装。 但疯子图姆斯，更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那副表情，摆明了就是你放下枪的瞬间，我就扑上来弄死你。 而这狭小的过道中，将图姆斯与身后二人隔开的他，却成了杀人狂天然的挡箭牌…… 放下枪，会被图姆斯攻击；不放下枪，身后的两人很可能会采取行动。 现在，他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妈蛋！ …… 身后乔木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的瞬间，小翠的眼中立刻就盈满了泪水。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是个漂亮的姑娘，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到最多的目光，身边的每个男人都会围着她打转。 她从不怀疑自己对乔的吸引力，也不怀疑乔对自己的欲望。 她相信，乔和她高中至今遇到的每一个男人一样，最大的渴望，就是不惜一切地拥有她。 但为她牺牲生命？ 她想都没想过，可这就真实地发生了！ 身后很快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那个疯子又追上来了，就意味着乔……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但她又不得不想。 地下车库的出口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但小翠却犹豫了。 如果挫败凶手的阴谋，她就能打破这个轮回的话，一旦她成功逃出去，乔就真的…… 想到此处，在距离车库出口十余米的地方，小翠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那快步追来的疯子。 “来吧，你这个变态！”她恶狠狠地想着，随后赤手空拳的，向对方冲了过去 …… 睁开眼时，乔木正躺在平平无奇的男生宿舍中，但几秒后，他就被脑海中的项目信息惊到了。 那一堆任务描述，就差直接把电影名字标出来了。 这种自己“明明做了很多不得了的大事，一觉醒来却完全不记得了”的感觉，实在是既奇妙又难受。 吃着萨玛尔带回来的热狗，乔木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出了门。 在男生宿舍门口，他还没来得及在《反对全球变暖倡议书》上签字，一个从楼中冲出来的金发美女，就径直扑到他的身上，离地的双腿直接缠住他的腰，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他一个热烈的长吻。 吻毕，呼吸粗重的小翠，抵着乔木的额头，深情地凝视着对方：“谢谢你，愿意为我而死。” 她动了动身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这才发现，自己正像一条蛇一样缠在对方的身上，对方的双手，也紧紧托着自己。 她的脸霎时红成一片，羞涩地从对方身上跳下来，但依然紧紧抱着对方。 “我今天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害怕，害怕你受到的伤害也会被保留下来，”她抚摸着对方的脸颊，注视着对方傻傻的眼神，明知对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却依然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该做什么了。放心，等我搞定了这件事，就立刻来找你！” 说完，她没有等对方的回应，踮起脚尖，在对方印着自己口红印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开心而坚定地转身跑开了。 一路又蹦又跳地回到宿舍楼，上楼之际，就被身后的丹妮尔叫住。 “他叫乔木。”没等对方追问，她笑着主动交代道。 转过身一脸幸福地看着自己的闺蜜：“我们还没做过，但等我活过今天，我要给他生个孩子！拜~” 无视丹妮尔满脸的不可思议，她露出一个调皮的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回到宿舍，再次婉拒了洛丽的蛋糕后，她开始坐在桌子前拉名单，但没两分钟，就被洛丽的惊呼吓了一小跳。 “怎么了？”瞬间高度紧张的她，看着打开房门愣在那里的洛丽，下意识就瞟着屋内的陈设，试图找到防身的武器。 “嗨，小翠……”一张熟悉的面孔，从门后探了出来，略显紧张地和她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小翠又惊又喜，打着马虎眼将洛丽送走后，把乔木拽进来，锁好房门。 “我知道这么说会很奇怪，也许是我疯了……”乔木小心翼翼地苦笑着，却又带着一丝期待道，“就在刚才那个……吻后，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很多奇怪的信息，什么轮回、杀手之类的……” 小翠惊呆了，半晌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兴奋地问：“你都记起来了？这……可……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记得这些？你都记得多少？！” 乔木摇着头：“我也不确定……都是一些很零散的碎片，完全串不起来……所以我才会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这么说，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他上下打量着小翠，犹疑地问道：“你真的陷入到了一个轮回中，还被杀手追杀？” 小翠无奈点头，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真的是……”乔木一脸的惊叹，再看向小翠时，眼神中则是满满的心疼，这让她的心暖暖的，突然感觉又一次获得了力量，委屈感也一扫而空。 “刚才那个女孩，就是开门的那个，”乔木又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该认识她吗？” 小翠奇怪地看着他，想了想：“我不确定，昨天……上一次在医院的时候，你应该见过她一面，但也只是一面。怎么了？” 乔木挠着头：“我的记忆里，似乎有她……就是我从她脸上摘下一个很恐怖的婴儿面具的片段……” “什么？！”小翠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第14章 014.本书分区已调整为轻小说 “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他主动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但我没见过他……”乔木皱着眉头，一脸努力回忆的样子，“我当时，应该是躺在地上？我不明白……” 小翠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一定是乔木被那个混蛋残忍杀害前的场景。 她心疼地一把抱住乔木，安慰着对方。 但一想到洛丽，她又立刻陷入暴走之中：“那个*人，刚刚她还在扮好人，想给我过生日！那个*子，我要撕烂她的脸！”说着就要起身追出去。 乔木连忙反过来抱住她安慰道：“我们得先搞清楚那个同伙的身份，否则只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提前躲起来！” 他努力安抚着小翠，因为短短几分钟之内，脑海里的实时通报中，集体无意识应激已经从35%飙升到了76%。 “你说的没错，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小翠也逐渐冷静下来，还要说什么，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爸爸，是的，我在路上了……”她手忙脚乱地挂掉电话，有些为难地看向乔木。这一次，她不打算再逃避了。 “去吧，生日就要和家人在一起，”对方似乎能看透她的想法，这种神奇的默契感，让她感到分外舒服，“我会想办法去查一查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份，毕竟只有我知道他的长相。” “谢谢你，乔，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小翠抄起衣服就往外走，走出几步，又返身回来，给了对方一个深情的吻。 乔木自然不会去调查自己早已知晓的事情，他一路找到物理系的实验楼，来到量子物理一号实验室，敲了敲玻璃门。 “乔？你怎么在这儿？你应该在半导体异质结购物理课……”萨玛尔瞬间反应过来，“你也逃课了？你没有替我答到？你答应过我的！” 乔木立刻安抚住对方：“算我欠你的，但我真的遇到了个大麻烦，需要像你这种专业人士的建议……” 专业人士……萨玛尔立刻安静了下来，静待他的下文。 “你就打算让我站在门口说吗？” …… 五分钟后。 “这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萨玛尔发出大声的否定。 “兄弟，你是在……讲故事？这是什么奇怪的恶作剧吗？”一旁的瑞恩一脸警惕地向门外看去，仿佛那里隐藏着一台摄像机。 “哇哦，这就真的是……”摩根则感叹道，“拍成电影的话，一定大赚，说不定这就是第二部《女巫布莱尔》！” “萨玛尔，我翘掉你的课，黑掉你三美元的热狗，就是为了逗你玩儿、惹毛你吗？”他拍了拍手，“嘿，伙计们，我的女孩儿已经被杀死四次了！你们都是量子物理学的天才，是时空间领域的专家，你们必须帮帮我，在我后半生不得不打光棍之前！” “等等！”瑞恩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到电脑边，噼里啪啦敲起了键盘，“这个轮回，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知道，”乔木摇头，“她每次死亡，都会在今天早晨八点多醒来，但非要说的话，她是凌晨一点多喝得宁酊大醉，被卡特捡回宿舍的。我猜凌晨一点之后，都有可能？” “找到了，你们过来看，”瑞恩招呼萨玛尔和摩根围在电脑前，“这里，今天凌晨一点……西西出现了非人为的自启动现象。” “非人为？但这怎么可……”摩根愣了愣，扭头看向一旁的萨玛尔，“你又用电脑上那种网站了，是不是？！” 极力否认的萨玛尔，最终在三人危险的目光中，承认了错误。 “所以，这个轮回，是你们搞出来的？”乔木连忙细问，“西西又是谁？” “西西弗斯量子冷却反应堆，就是这个大家伙，”萨玛尔如蒙大赦地转移话题，介绍起实验室中央放置的奇怪设备，“质子激光器启动后，使离心机冷却，热量降低至小于1纳开尔文，我们以此尝试证明时间可以在分子层面上被减速。” “但很有可能是出现了别的效果。比如时间并没有被减速，而是被不断重置……”他越说越兴奋，嘴里吐出来的单词，也越来越让乔木听不懂。 “ok，ok，”乔木连忙制止他，“那要怎么结束这个轮回？你们能做到吧？” 三人对视一眼：“我们要先彻底检查西西的代码，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父亲吃过饭的小翠也匆匆赶了回来，看着眼前的铁疙瘩，难以相信就是这玩意儿让自己受了那么多罪。 一旁的乔木则直接镇压了瑞恩重启西西的建议。 第一部的剧情还没解决呢，这个时候接入第二部，怕不是活腻了？到时候这破项目百分百瞬间重置，直接抹杀自己。 “你们继续排查代码，十分钟发一条短信，通知小翠排查到第几行了，”乔木直接一锤定音，“我俩去搞定那两个杀人凶手。” “两个？”小翠惊喜地看着他，“你查到另一个人了？” “当然！”乔木得意地将手机中变态杀人狂图姆斯的新闻给对方看，“就是这个家伙。” 小翠完全没去看手机，直接激动地给了乔木一个吻。 乔木向萨玛尔借来了记录实验日志的录音笔，摩根也将自己的防狼喷雾交给她，两人就离开实验室，直奔校医院。 乔木在走廊外等了半天，才等到警察进入病房。他立刻抓住机会，躲到了旁边的空病房中，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随着脚步声从病房一路远离，再到分诊台黑人女护士一声惊呼，乔木终于不再迟疑，直接冲进隔壁病房，直奔已经没了呼吸的警察，一把抽出对方腰间的手枪。 当他打开保险，走出病房时，恰巧撞见了听到动静返回来查看的图姆斯。 四目相对，一个惊愕，一个得意。 “你又忘记拿枪了。”乔木笑着瞄准对方，扣下了扳机。 “咔哒、咔哒、咔哒……”预想中的爆鸣声并未出现，警用手枪，竟然在这个时候卡壳了！ 集体无意识应激88%，大爷的！ 乔木立刻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戴着面具的图姆斯，已经欺身上前，在他举起匕首的瞬间，乔木抡起手枪照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一下。 紧接着，他一手攥住对方持刀的手，一手将枪狠狠甩飞出去，不让对方拿到。 随后他不顾对方对自己腹部的重击，双手攥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弯腰的瞬间，狠狠咬了下去！ 惨嚎和铁锈味同时传入大脑，长匕跌落的声音紧随其后。 乔木只来得及一脚将长匕踢飞，就被图姆斯一膝盖狠狠撞在胸口上。 呼吸瞬间停止，两眼一黑，他的意识都险些断掉。 但凭着强烈的求生本能，他的双手死死攥住对方的一条胳膊，不让对方有机会扭断自己的脖子。 就在双方的僵持逐渐被打破时，“砰！”一声爆鸣，乔木只感觉压在身上的图姆斯，身体一僵，巨大的力道顷刻间消失。随后，这个杀人狂就瘫倒在了自己身上。 就在同一时间，脑海中已经大到97%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在短短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迅速回落至零。 将身上的尸体推开，乔木就看到握着枪跑过来的小翠。 “你没有受伤吧？” “你还好吧？” 两人同时出口，愣了愣，又都羞涩地一笑。 “洛丽呢？” “搞定了！”小翠从兜里取出录音笔，用两只指头捏着，炫耀地晃动着。 …… 乔木与小翠手牵着手，缓缓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他微微仰头，看着周围的一切。 夜空中本该有的繁星与弦月，早已被漫无边际、如同丝带般舞动的极光所取代。 周围的一切——无论是草木、房屋，还是道路、泥土，甚至是空气，都在不断化为如萤火虫群般的光点。 亿万光点缓缓上浮，汇聚成一条浩渺的星河。 身处这星河之中的小翠，却对这片瑰丽的美景亦无所觉。 “好美啊。”乔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如痴如醉，一旁的小翠却误会得羞红了脸。 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她一个转身，挡在乔木身前，抱住对方，直接将其扑倒在人行道旁的草地上，吻如密集的雨点般，落在对方的脸上。 乔木收回自己的注意力，翻身将小翠压在身下，温柔地将她的长发整理到耳后，一边轻抚她的脸庞，一边深情地注视着她。 直到小翠羞涩地闭上双眼，微嘟的小嘴轻轻抬起，他才使劲吻了上去。小翠也搂住他的脖子，还以热烈的回应。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 再次睁开眼时，乔木正身处一处典型的双人男生宿舍，不过另一张床却完全空着，代表着这件宿舍，完全独属于他一人。 但脑海中的信息，却让他一脸懵逼。 项目名称：？？？ 项目编号：？？？ 预估风险度：？？？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 他明明已经完成项目了啊？高校一日游的项目信息中，可选任务4也是“已完成”的状态，现在是什么回事？ 这个项目信息又是怎么回事？ 萨玛尔呢？宿舍为什么只有他一人了？ 不会是智脑出Bug了吧？不会出现“被困在某个世界导致回不去”的狗血剧情吧？ 这算什么？都市娱乐转诸天无限不到半个月，就又转成轻小说了？ 好歹送我去海贼王的世界啊！火影或者jojo的也行啊！wow或ff14的也可以！ 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的乔木，只好乖乖走出房门。 习惯性地在《反对全球变暖倡议书》上签了字，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通关思路，就见到一脸抓狂的小翠，大步流星地从宿舍楼中走出来，身后还跟着迷茫的瑞恩和瑟缩的萨玛尔。 ！！！ 第二部？！ 乔木瞬间反应过来。 看到是他，小翠也愣住了，似乎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和他打招呼，毕竟这个世界的二人，应该是不相识的。 但乔木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小翠？” “你……你记得我？”小翠脸上闪过狂喜，但立刻冷静下来，试探着问道，“你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当然，我们是……”乔木犹豫了一瞬，坚定地说道，“是情侣啊！” 紧接着，他又茫然地问道：“那个轮回，不是结束了吗？还有萨玛尔……” 话音未落，小翠再一次冲进他的怀里，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 “太好了，乔，”他被对方死死抱住，就听对方激动地说道，“有你在，真的是太好了……” 食堂中，随着小翠讲述了一切前因后果，乔木的项目信息也得到了实时更新。 项目名称：高校一日游2 项目编号：xy04-202166-01-01 风险度：低风险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已完成） 可选任务1：确认当前项目的主线剧情。 可选任务2：终结项目。（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1%。） 温馨提示：您已激活最终可选任务，您当前项目内，将获得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实时通报。 乔木立刻注意到，他一上来就取代了卡特，集体无意识应激却只有1%。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部续作是与他刚刚终结的前作有着直接关联的？所以这个项目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已经完全默认了他的男主角身份？ 而且，他还注意到，这个项目的项目编号：2021年的第66个项目，再结合之前项目信息的一片空白。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项目，是他发现的？ 他当然没这个本事，换个说法，这个项目，之前是不存在的，是因为他终结掉了前一个项目，才出现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剩下的问题就是，他结束项目后没有返回现实，而是直接违反了公司“两次执行之间至少间隔一周”的规定，进入到新的项目，究竟是何人所为？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是他只靠自己胡思乱想就能想出来的，当下的任务，还是把这个送上门的项目搞定了。 毕竟……来都来了，对吧？ 第15章 015.好像一不小心就要出名了 不知道这是乔木今天的第几次睁眼了，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那套熟悉而又陌生的传送器。 但他此刻已经顾不上感慨了，强烈的头痛、晕眩、耳鸣、眼花和恶心作呕，开始组团袭击他的神经。 被承载床带出来后，做着查体的白大褂，眉毛很快就拧成了一团：“你这什么情况？” 说着，他揪起别在衣领上公司标志的胸针：“项目区22号、项目区22号，调查员心跳过速，血压、耳压、眼压、全血比黏度、血浆比粘度等多指标显著偏高，疑似项目执行过度。风险等级暂定一级，申请做进一步检查，建议相关治疗方案提前准备。” 几秒后，胸针中传出声音：“收到，批准申请，正调派轮床。” “躺着别动啊，”白大褂拍了拍乔木的脸，确认他还有自主意识，说道，“我去开个门，你小心别摔下来。” 轮床推着他一路穿过项目区，进入医疗区，又给他做了一系列更细致的检查后，才将他送入病房，挂上了吊瓶。 “输的是什么？”乔木躺在病床上，难受地直抿嘴。 “葡萄糖、生理盐水和硝普钠，给你降压的，”护士随口解释，“没什么大问题，过一阵子就好了，你可以闭眼休息。” 果然如护士所说，十多分钟后，难受的感觉就大幅消退了，只剩下头还昏沉沉的。 又过了一阵，病房门打开，护士带着范鸿和两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怎么样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主动问道。 护士没急着回答，问了问他的感受，又调整了一下滴液速度，才回道：“输完液再做个检查，没事儿就能回去了。一会儿最好打个车直接回家，这几天多注意休息，能不折腾就别折腾。” “能正常对话吗？”那个中年男人换了个问法。 护士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是急事儿吗？不是的话最好再等等。他现在还懵着呢，指不定能说出啥来。” 中年男人讪讪地不再说话。 “我们说，他听着，您看这样行不？”另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试探着问道。 护士想了想，才点头：“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事情，也可以。” 正当两位中年人松了口气时，对方却又下令道：“一个人说就行。七嘴八舌他听得难受，万一听吐了，还得补液。” 理是这么个理，但话是真的难听。什么叫听吐了？ 但两个中年人显然也懂规矩，跟谁横都不能跟医护横，就算要横，也得等出了院再秋后算账。 范鸿乐呵呵地说：“那我来说吧，您两位歇歇？” 两人也不认识乔木，有事情自然还是熟人来传达最好。 那边的护士却不走了，往门边的墙上一倚，掏出手机玩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八卦还是监督。 “我问，你点头摇头或者哼哼就行，”范鸿扯过陪床的椅子，反坐在上面，“你是不是连续执行了两个项目，高校一日游和它的后续？” 乔木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他倒是没那么难受，说话肯定没问题，但护士大姐为他争取来的特权，不用白不用。 “你是不是两个项目都终结掉了？” “嗯” 范鸿回头，和身后两个中年人对视。乔木能看到他的侧脸，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两个中年人，一脸不加掩饰的喜色。 “忘了介绍了，”范鸿此时才想起这事儿，“这二位是你未来的顶头上司，大同分部的赵主任和徐副主任。等你转正，就归他们管了。” 这下乔木不能干哼哼了，对着两位未来的领导伸手打了个招呼，以示尊重。 “什么领导不领导、管不管的，”五十多岁的赵主任乐呵呵地道，“我就是个大管家，是为你们一线人员服务的。” 范鸿也没接话，直接步入正题：“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总部那边刚来了通知，调查组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这边一会儿检查没问题的话，今天下午就把调查会开了吧。” 范鸿是事业部的p8，赵主任则是管理岗的m3，两人其实是一个级别，而且还不属一个分部。范鸿确实不需要和对方瞎客套。 “说是调查组，名称听着挺吓唬人，不过是资讯部的，不是监察部的。” 他笑着解释道：“他们是来调查项目信息，编写项目总结的，不是来调查违规违法行为的。” 两位主任很有眼力见，知道他俩在场，谁都不方便说话，就挨个夸了乔木几句后，借着布置会议室为由告辞了。 “真是疯了，”没搭理依然不挪地儿的护士，范鸿上下打量着乔木，感慨道，“天才年年有，但还真没听说过你这样的。啧……” “你终结过几个项目？”俩主任都走了，乔木也懒得装了，直接开口发问。 范鸿倒也不惊讶，摇头道：“一个——没有。” 乔木眉头一扬，还没开口，他就直接解释了：“公司一年下来也就能终结掉几十个项目，其他同行也一样。06年至今，还没哪个同行能一年终结掉三位数的项目呢。” 他掰着指头道：“公司不到四百个分部，调查员数量不会超过两万。就按一年一百个算，能有多少人有机会终结项目？” 想了想，他就详细说明起来：“你要知道，这行是不兴个人英雄主义那一套的。就像我之前说的，一个地球七十亿人，你得多英雄，才能凭一己之力找出剧情人物、确认剧情故事，再将它终结掉？” 公司终结的每一个项目，都是成千上万名调查员，进行了上万乃至十几万次执行，是真正的聚沙成塔。 即便是那个终结项目的个人或团队，也只是恰好轮到他们了而已，没什么只得稀奇和羡慕的。 对于终结项目的行为，公司通常来说也不会给予太多的褒奖，因为所有的奖励，都通过一条条任务，明明白白地分解到无数次有效执行当中了。 “像你这种在情报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几乎凭借一己之力终结一个……不是，是终结了两个项目的，可以说闻所未闻！” 范鸿放下二郎腿，身子前倾凑到乔木面前，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就是明天总部一纸调令把你调走，我也不会觉得意外了。” “太显眼了吗？”乔木有些担心地问。 “显眼？”范鸿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看着吧，最晚明天一早，甚至今天晚上，大同分部和两个主任的电话，就要被打爆了。谁不想自己的地界多个天才？” 虽然公司对试用工的信息保密还是很严格的，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再严格的规定，都要人来执行。而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不过你放心，公司的氛围还是很积极向上的，”范鸿自然知道他这么问是担心什么，“管理岗出面，也就是许愿拉拢、利益交换，不会搞扯后腿那一套，没那个必要。” “至于那些员工兴趣小组，哪怕是那一小撮疯子，也不敢在培训部搞事。” 见乔木有些疑惑，他笑着问：“知道培训部不设部门领导和常驻管理的潜台词是什么吗？” 不等乔木猜测，他就自问自答：“就是说，培训部出了任何事，都会经由智脑直达高管联席会，谁都盖不住。 “而近四百个培训部，高管联席会管不过来，怎么办？很简单，不管是搞事的，还是玩儿陷害的，宁杀错，不放过。 “作为新人，作为种子，你们享受的是公司最高规格的关照与爱护！” 这边的乔木还在震撼，那边的护士已经直起身子打算轰人了。 “最后两个问题，姐姐。”乔木立刻双手合十，哀求道。 护士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又靠了回去：“长话短说，快点儿！” “我为什么会连续执行两个项目？还有，我带回来的那个大家伙呢？” 范鸿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地活动着肩膀：“这事儿吧……其实怪我，但也不能都怪我啊，谁能想到你能直接终结一个项目，对吧？” 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既然项目是文艺作品，那有续作也正常，对吧？ “当调查员终结掉一个项目后，如果它有续作，而且是公司还未发现的续作，那结束项目的调查员，不会立刻返回现实，而是会被送到续作中。 “通常来说，这种情况下，你直接退出来就行，副作用不会这么大……” “为什么要搞这么一手？多余了吧？”乔木倒也不介意范鸿的疏漏，毕竟需要了解的事情海了去了，一口气讲清楚所有注意事项，那也不现实。搁谁都是先挑重要的讲，以后再慢慢补充。 “我怎么知道？这条规则太冷门儿了，都不在面试官手册里，我也是在论坛上看到的，”范鸿耸肩，“想知道啊？找个p11问去，那个级别的肯定知道。” “至于第二个问题，”他掏出个人终端，展成平板，点了几下，“哦，还真有，在楼下仓储区。” “仓储区？”他想起来了，上次带回来的那本书，也是米一从外面带给他的。 “我们的个人道具和项目中带出来的东西，都是直接出现在仓储区，只有大活人才会出现在项目区。” 说着，范鸿眉毛一扬：“你这个还是有价值的？” “什么价值？”乔木赶忙问道。鬼知道那个西西弗斯量子冷却反应堆有什么用，但他本着反正不花钱，不试白不试的原则，就给带出来了。 “不知道，”范鸿直接摇头，将平板翻转过来给他看，“上面说的，研发部要回收。那群家伙鼻子贼灵，而且无利不起早。他们愿意回收的东西，多多少少都能换点儿好处。” …… 乔木休息过来后，还没来得及吃午饭，调查组就到了。范鸿直接带着他去了五楼。 公司上五下三，负三层地下停车场，负二层是后勤部和仓储区，负一层是康复中心和项目区。 一层是前台和食堂，二层是人事部和公关部，三层培训部，四层内部项目事业部，五层则是领导办公室、财务部和会议室。 除了财务部以外，分部所有工区和办公室，采用的都是玻璃幕墙，也就是在上面贴了一条印有公司Logo的腰线。 这导致公司各房间和走廊的采光极好，但没什么部门隐私。 搁一般的企业，员工肯定特别没有安全感，总担心领导跟小学班主任似的，时不时过来偷窥。 偏偏这家公司这个分部的两位主任，是出了名的两不管：这也不管，那也不管。使得员工们甚至觉得玻璃幕墙挺好的。 两人抵达会议室时，调查组的两女一男正和两位主任寒暄，见他们进来了，除了赵主任外，其他四人都原地起身，算是迎接了。 调查组三人来自资讯部，这个部门的工作，就是替智脑查漏补缺，将智脑在项目中没有收集到的情报收集起来，进行归纳整理。 说得直白一些就是，这个部门掌握了雨燕币的发放权。 调查其实很简单，基本就是乔木将项目的执行过程和自己的决策思路详细讲述一遍。 不过他只记得两个项目各自的最后一天，剩下的都是小翠粗略讲述的，所以实在没有太多可以讲的内容。 虽然不会把所有实话都讲出来，但他还是认真地将两个项目的机制和重要的剧情人物讲得清清楚楚，以供后面其他同事刷通关用。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愣住了，进而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怎么了？”乔木疑惑，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忘了和你讲了，”一直没开口的范鸿，用眼神征求了调查组女领队的同意后，解释道，“每个项目被终结后，它的所有镜像，都会永久消失，不会再出现了。” 那个男性调查员将自己的平板递过来，让乔木确认签字。 他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之前三人什么都不记录，就是盯着自己的平板看。 公司的个人终端，竟然有语音录入功能。不仅准确度极高，而且还自动修正了他的很多不规范口语语法…… 签过字，调查就算正式结束了，所有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范鸿笑着寒暄：“你们来的够快的，我还以为只需要坐高铁呢。” 第16章 016.发达了发达了 女领队摇头叹气：“今年公司业绩很难达标了，上面希望元旦之前就将项目总结递上去，就能算入今年的业绩了。乔工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对了，”她又扭头对赵主任和徐副主任说，“分部和面试官的嘉奖，按惯例，要等到上了高管联席会，才能正式定下来。不过乔工的奖励，现在能定下一部分了。” 凭一己之力终结项目的情况不是没有，但也凤毛麟角，以至于公司根本没有专门的条文。对于这类情况，都是按照过往的成例，再结合当下的实际情况来定的。 按惯例，金钱奖励是调查员当前税后月收入的十倍。 “有个小事我可以做主，你试用期的那个八折，就不考虑了，直接按正式工资核算，”说着，她又叮嘱一旁的女同事，“下会了记得给这边人事发个函。” 乔木终结了两个低风险项目，奖金共计十万元。 这笔钱，说实话，不算多，考虑到公司一年也就终结几十个项目，可以说是少的了。 但话又说回来，有几个调查员在乎现金奖励的？ 积分奖励则是调查员上个月平均积分收入的五倍。 乔木是试用期首月，压根没有积分收入，只能按同级别调查员的平均积分收入来算。 全公司p2上个月的平均积分收入是536分，两个项目就是十倍，一共5360分的积分奖励。 “可惜了，培训部没有部门绩效，上个月也不是公司绩效月，”范鸿摇头，“你算是吃亏了。” 女领队自然不会接这个茬，傻子才接呢。 她只当没听见，直接转移话题：“四种代币都清楚吧？你这种情况有个特殊奖励，就是可以在四种代币中任选一种。” 见乔木面露惊讶，她才开心地笑道：“公司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抠门？你终结了两个项目，可以选择两次，都是任意选择。” 当然了，四种代币的面值并不是等价的，不同的代币，奖励的数额肯定不同。但在公司层面的计算中，最终的价值肯定是基本持平的。 至于具体数额，则是按照具体的项目来判断的，需要总部那边定夺。 两次选择权，乔木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藏羚羊币。 毕竟道具乃身外之物，强化才是自己的。 “对了，还有个事，”那个男组员低声提醒了一句，女领队才想起来，“你带回来的那个东西，研发部的同事和我们一起过来了，正在仓储区回收。” “具体价值，需要运回总部后进一步鉴定。不过他看了智脑的报告了，让我私下跟你提一嘴，那个东西的鉴定结果，大概率属于稀有科学技术，估计会奖励大熊猫币。” 说完，她还遗憾地啧了啧嘴。 范鸿也耸了耸肩，对乔木解释道：“大熊猫币是定制专属道具的代币，那玩意儿你一时半会儿都用不上，最快也得，嗯……差不多p7以后了吧。 “通常来说，调查员的能力体系，是在p7以后才会逐步固定下来——当然也有例外——在此之前定制的专属道具，很容易过时。” 又闲聊了几句，需要回去赶报告的调查组三人婉拒了赵主任的挽留，直接离开了。 来的时候，他们是从天台过来的，走的时候，却要去坐高铁。 “那个东西啊，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速度快了不少，”乔木闻起来，范鸿笑着解释，“平时都用来紧急转移伤员，正常人没人乐意坐那玩意儿，挺不舒服的。” “没进行社会化推广，不能盈利也缺乏投资，自然没有动力进行改良，肯定不会舒服。倒也不是什么机密，你转正以后自己上去看吧，大冬天的，我外套还在楼下呢。” 之前明明还总是想着，现在范鸿这么一说，乔木反而没兴趣了。 “今天的事情不要张扬，”进电梯后，范鸿又叮嘱道，“瞒肯定是瞒不住的，总会有大嘴巴，但至少不能从你嘴巴里传出去。” 乔木“嗯”了一声：“我知道，太碍眼了，总有红眼病。” 范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小屁孩年纪不大，但却意外的成熟，应该也和他之前遭遇的意外有点关系——作为面试官，范鸿自然有权利把公司人事对乔木的背调，翻个底朝天。 既然他能自己想通其中的关节，自己也就用不着多费口舌了。 乔木结束项目的时候就已经快下午一点了，后面又是输液又是开会的，折腾到现在，已经三点多了，他又得在下午茶的时间吃午饭。 吃饭的时候，范鸿将自己的平板递给他，他也看到了自己最新的项目记录。 乔木，男，18岁，汉族 员工编号：20211217035201 员工职级：培训部-p2试用工 所属分部：山西省大同市分部 面试官：范鸿（20150722035103） 项目记录： 项目名称：高校一日游1 项目编号：xy04-202018-13-xx 风险度：低风险 执行时间：2021年12月24日09：25-10：50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 可选任务： 1.确认杀死小翠的凶手身份。（任务等级：2级） 2.确认第二名凶手的身份。（任务等级：2级） 3.确认小翠陷入循环的原因。（未完成） 4.终结项目。（任务等级：6级） 项目评分：A++++（首次加成、培训加成、重要情报加成、终结项目加成） 智脑评估： 小翠（主角概率100%）关系等级mAx； 图姆斯（主要配角概率46%、次要配角概率54%）关系等级-5级。 情报开发度63；原始意象扭曲度100%；集体无意识应激0。 智脑建议：善于发现蛛丝马迹，可侧重悬疑类项目。 项目名称：高校一日游2 项目编号：xy04-202166-01-01 风险度：低风险 执行时间：2021年12月24日10：51-12：47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 可选任务： 1.确认当前项目的主线剧情。（任务等级：4级） 2.终结项目。（任务等级：6级） 项目评分：A+++++（首次加成、培训加成、重要情报加成、稀有道具或科技加成、终结项目加成） 智脑评估： 小翠（主角概率100%）关系等级mAx； 瑞恩（核心配角概率37%、主要配角概率63%）关系等级4级、萨玛尔（主要配角概率46%、次要配角概率54%）关系等级4级、摩根（主要配角概率27%、次要配角概率73%）关系等级4级； 格里高利（核心配角概率17%、主要配角概率41%、次要配角概率42%）关系等级-5级。 情报开发度86；原始意象扭曲度100%；集体无意识应激0。 智脑建议：请注意休息，两次执行项目需间隔一周以上，建议安排体检。 看到最后一条智脑建议，被折腾得不轻的乔木，恨不得带一杯开水直接扬到智脑的电源箱里。 妈蛋的，谁一声不吭直接把老子扔进第二个项目里的？现在搁这儿装好人呢？ 根据他的项目记录，范鸿大致给他算了笔账。 完成低风险项目的保底积分是50分； 完成可选任务的积分，则是任务等级*项目风险度等级（1-5）*50。 他的两个项目，各获得了1100积分，一共2200。 他这才切身体会到范鸿让他别嘚瑟的原因。上个月全公司试用工的平均积分收入是多少来着？哦，536。 他今天已经拿到多少积分了？7560…… “就凭你现在的成绩，我现在就能帮你申请转正，”范鸿想了想，还是劝道，“不过你不急着用钱的话，没必要这么早提级。毕竟转正后，你就不能用零风险项目混日子了。” p3开始，每个月都要完成一次低风险项目。 p7开始，每个月则要完成一次中风险项目。 p10及以上的调查员，更是要完成一次高风险项目。 范鸿现在每个月就必须完成一次中风险任务，只有在上次项目中受伤较重或表现优异的调查员，才有资格申请下个月执行零风险项目作为保底。 …… 乔木的嘉奖28号一早就到账了。 十万元、5360积分，外加200藏羚羊币。 他直接将自己看中的几个强化能力推送给范鸿。 后者秒回了个问号，随后就发来一连串问题：“你搁哪翻出这么些冷门的强化？这是要走非战斗路线了？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就喜欢打打杀杀的热血呢。” 不一会儿，从四楼下来的范鸿，就把他叫出去了。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走廊里说话也不是个事儿，就直接去了一楼食堂。 此刻的食堂还没到开饭点儿，除了厨师们在玻璃幕墙后面的厨房里忙碌，整个食堂空无一人。 “你要是决定走非战斗路线，那也不错，最起码最够安全，”范鸿看着平板里的能力介绍，“这类能力在悬疑类尤其是推理类型的项目中很好用，在很多职场和校园类项目里，使用得当，应该也有奇效。” 乔木一听就乐了：“按你这么说，还能冷门？” “这种侧面间接辅助类的能力一向都是冷门，”范鸿解释，“一般能拿到藏羚羊币的调查员，都会直接选择强化那些直来直往的能力，不会在这种间接辅助的能力上浪费资源的。” 这话说得到也有道理，毕竟四种代币实在太稀缺了，大部分资深的调查员，手里的藏羚羊币都不见得比他富裕。 按范鸿的说法，公司是鼓励调查员们自己去项目中寻找能力，或者自己去领悟和发开新的能力，而不是坐吃山空。 毕竟强化这种东西，并不是简单一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就行的。 都21世纪了，再傻的人也会收集情报、制订作战方案，绞尽脑汁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度限制你。 正如那句老话，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是你的敌人。 在吃亏之前，你永远想象不到敌人能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手段恶心你。 所以，在行业竞争的大背景下，一家公司的实力，就如同逆水行舟一般。 你不持续进步，就等同于退步。想原地踏步？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 “另外，你给这些能力排个序，”范鸿提醒道，“公司有规定，两次强化之间必须间隔至少一个月，避免一些潜在的健康风险。” 能力强化在分部是搞不了的，必须亲自去总部才行。 乔木之前没去过，这次自然是范鸿陪同，带他认认路。 两人几句话就敲定了元旦动身。 乔木立刻突发奇想：要不带上家中的二老，就当旅游了？ 范鸿一听，也决定叫上老婆孩子，两家人一起游首都。 想好就做，两人就各自给家里打电话。 乔母一听乔木立了功，元旦要去首都总部接受表彰，顺便旅个游，立刻乐开了花。 没成想——或者说意料之中的，乔父直接拒绝了，让他和领导一家好好玩，自己夫妇就不跟着瞎掺合了，人多乱哄哄的，反而玩不好。 “我给你们买好高铁票了，大后天31号早晨出发，去个五六天吧，”乔木权当没听见乔父说的话，径直对乔母说，“您这两天合计一下，看看需要带什么，提前收拾好，别到时候丢三落四的。” 电话那头的乔母笑语盈盈，连连称是：“别搭理你爸，他爱去不去。到时候他不去，咱们娘俩去，让他自己看家，我看他咋吃饭。” 第17章 017.公司总部长这样 31号中午，四人走出了首都北站。首都的温度比大同高不少，乔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甚至感觉到了热意。 刚解开羽绒服拉链，一旁的乔母看见了，就直接给他拉上。 乔木赶忙阻止，笑着解释道：“这都出汗了，再闷得感冒。” 乔母这才没给他拉紧，留了一块，让他能凉快些。 范鸿租了一辆七座商务，等他媳妇带着孩子从太原抵达后，一行人到酒店放下行李，就直奔故宫。 今天还没放元旦假，故宫人不多，显得有些空旷。 这地方光看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需要的是导游的口吐莲花，说三分看七分听都少了，得是一分看九分听。 范鸿从社会vip服务里订到了一位很难约的网红导游，大几百万粉丝的那种，一行人听得分外过瘾。就连范鸿那个刚刚七岁、正处在人嫌狗不理阶段的儿子，都被导游哄得异常老实，从头到尾几乎没怎么闹腾。 晚上吃饭，范鸿自然和乔父喝起了酒。 这一天里，二老面对范鸿一家，都有些畏缩，态度放得很低。 毕竟他们只是没权没势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工人和家庭主妇；对方却是孩子的直属上司，不能说掌握着孩子的生杀大权，但肯定也足以影响孩子的前程。 这种身份的差距下，他们自然会小心翼翼，甚至会有刻意的讨好。 这种态度，不仅范鸿看出来了，他媳妇也看出来了，偷偷给他发飞信说觉得别扭。 范鸿倒不在意别不别扭，他在意的是乔木的想法。 这个年纪的孩子，比绝大多数父母能想象到的还要敏锐和敏感，而且正处于自尊心与自信心严重失衡的阶段，处理起来很麻烦。 他当年就是这样，搞得他爹妈都快崩溃了，直到他去外地读大学，才解脱。 所以一整天下来，他都一直分心，小心翼翼地暗中观察乔木的反应。 但不知道这孩子是成熟懂事，能自己想明白，还是心大、神经大条，压根没意识到，从头到尾都一直乐呵呵的，除了时不时关心一下父母，就是找机会“欺负”他儿子。 充当司机的范鸿晚上主动要求喝酒，也是为了拉近与乔父的关系，帮他放下思想包袱。 毕竟白天过去就过去了，但饭桌上再让乔父给自己夹菜，那就真的不像话了。 酒过三巡，在范鸿刻意为之之下，乔父很快就上头了，终于将心中的包袱抛诸脑后，开启了老年男人的传统酒桌节目：“想当年”。 这也让范鸿松了口气。一放松下来，他也不自觉地多喝了些，很快也开启了中年男人的固定节目：“吹牛逼”。 另一边，乔母就一直照顾和逗弄范鸿的儿子，小孩儿虎头虎脑的，怎么看怎么招她喜欢。 乔木则和他媳妇聊得火热，两人不知怎么竟然聊起了护肤品和医美。 一连串的品牌和名词从乔木嘴里往外涌，什么自由基抗氧化原型vC透皮率点阵激光的，绝大多数他都听不懂，也不知道一个刚高中毕业的男孩，是从哪接触到这些东西的。 他老婆却仿佛遇到了知音一般，和乔木聊得火热，连儿子都顾不上了，比周末和闺蜜聚会都嗨。 酒桌上，乔父管范鸿叫老弟，乔木管他叫范哥，这辈分就直接乱套了，但也没人主动纠正。 这顿饭一直吃到近十一点，一行人才被熬下班的服务员劝走。 第二天一早，范鸿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将乔木从床上敲起来，让其他人继续睡懒觉。 将车钥匙留给乔父，豪气冲天的范鸿直接打车直奔总部。 公司总部既不在东二环，也不在金融街，更不在丰台经济园，而是在顺义。 元旦第一天的早晨，车从西北二环一路龟速蹭到东北二环，两人都睡了个回笼觉了，才蹭上机场高速，将速度提了起来。 一路上瞅着前面的计价器，乔木眼皮直跳。 等车到了公司外围，他的嘴巴就张得能放进电灯泡了。 公司总部，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五百多米百十层高的摩天大楼，而是十几幢高二十层左右的写字楼组成的园区！ 他怎么看出来的？因为每一栋楼上，都很骚包地立着或贴着公司那和其他国企没什么区别的、一贯丑陋的Logo…… 园区没有任何围栏或哨卡，就靠一排茂密的杨树区分内外。 甚至连内部的道路都是和外面完全一样的双向六车道、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 所有车辆都可以直接停到每一幢写字楼的正门门口。 但范鸿没这么做。还在那排杨树外，他就带着乔木下车了，说是要带他熟悉一下。 走了没几步，乔木就意识到，公司其实还是做了内外之分的：在路口处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内部道路，减速慢行”。 但牌子有一大半都被茂密生长的杨树遮挡住了，不走近了根本看不见。 他很确定，不断拐进来的司机们，大部分根本都不知道这里有块交通警示牌。 至于那些不断拐进来的私家车…… “园区占地太大，所以内部道路对社会车辆和行人开放，以节约交通资源。据说是拿地时区政府的要求。”范鸿如此解释。 乔木闻言，咧了咧嘴：“就这，保密措施能有个好？也是奇了怪了。” “至少没人会关注这里了，真围个水泄不通，人们反而会好奇，”范鸿笑了起来，“现在大人们都以为是大型地产公司开发的商务地产项目，他们也搞不清这类项目该不该挂开发商的Logo。” 这么说，到也算是反其道而行之了。 这一逛就是半个多小时。范鸿一路指着一幢幢写字楼说这是哪个部门的那是哪个部门的，乔木估计自己下次再来的时候，肯定就不记得了。 而且按照对方的说法，这还不是全部！ 比如生产部、集团下属的康复中心和工程学院就不在这里。 生产部的车间都在大兴，康复中心在延庆，工程学院则在密云。 “这谁定的？像个守财奴一样，”乔木调侃，“什么好东西都得藏家里、埋院儿里，看得见摸得着才行。” “上面也有自己的难处，各种意义上的。”范鸿笑着摇头，却没说透。 但他这么一说，乔木也就懂了：这样的存在，放在哪个时代哪个社会，都是很遭上面提防的。 搁封建时代，它的历任掌门人，怕是都很难善终；而那些得以善终的，也必然是对这个存在自身伤害最大的“罪人”。 换成自己，就算上面没这个想法，自己也巴不得给胸口装个拉链，时时刻刻都能把心肝肺掏出来以示清白。 把这么多人都一股脑地放在首都，以便上级随时监督、随时施加影响力进行微操。 但又离核心区远远的，不会“饭后散个步”就溜进不该去的地方。 还要东南西北分散开，避免“下楼买包烟”就把该见的不该见的人都见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举措也是应有之意。 虽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质，但好歹说明你还有顾虑，有敬畏之心，愿意在这方面花心思。 这个“愿意花心思”的信号，才是上面看重的。 你满脑子都是“要实干，不要整虚活儿”，一心想做出成绩，但上面看来，那就是你“连演都懒得演”了。 也难怪他从来没听说过“董事长怎么指示”、“Ceo怎么安排”，公司上下，大小事都必提“高管联席会”。 真的是高处不胜寒，得报团取暖才有安全感。 一圈逛下来，范鸿才带着乔木往研发部的一幢楼走去。 是的，研发部自己就有三幢楼，至少在总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部门。 慢慢的，乔木注意到，一路上除了无视“限速20km”标志的社会车辆，几乎没什么行人。 一路上遇到最多的，还是那些两两成对的保安。各个都懒洋洋的，与其说是在巡逻，不如说是在闲逛。 但他们偏偏又不聊天，只是在看到乔木二人时，刻意地注视几秒，就将视线移开了。 “别看了，”就在乔木终于受不了，开始与那些保安对视时，范鸿突然开口，“安保部的仿生人，你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 这一句，乔木瞪得反而更厉害了，不仅对视，还上下打量着打招呼，只是没有得到回应。 “真的不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之前还没觉得怎么样，对方说完后，他反而觉得这些保安的动作有了一丝僵硬和笨拙。 “智脑控制的，没智能没感情，和无人机没区别。每天充电、定期保养就行，”范鸿懒洋洋地说，“省部也配备了一些，没什么意思。” 这么一说，确实没什么区别……怎么可能？！这可是仿生人啊！ 他所属的世界，别说仿生人了，那些双足直立机器人走起路来，还不如八十岁脑溢血的老头儿利索。 被范鸿拽着不让上去搭讪捣乱，乔木直至被拖进研发部的大楼时，都恋恋不舍地回头盯着那对逐渐走远的保安。 刚进入研发部的大门，正过脑袋的他，眼前顿时一亮：闸机旁边，正歪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保安，懒洋洋地打量着路过的人。 见到乔木的一瞬间，对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了然的不耐烦，直接开口低呵：“我是活人，别废话，扫完脸就往里走，别挡道！” 乔木愕然地看向范鸿，后者正憋了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大企业嘛，总要为当地解决居民和村民的就业问题。”这个合理的解释，让乔木无言以对。 按预约信息来到六楼，在分诊台做了身份核实与强化信息确认，按要求在更衣室简单冲了个澡，又更换了手术服后，他就被轮床推进了手术室。 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一间病房中了。 陪在旁边的范鸿，丝毫不顾及床上的人刚刚做过全麻手术，正翘着二郎腿对着手机中的综艺咯咯直笑。 “过去多久了？”麻药劲没完全过去，他的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 在范鸿的帮助下，坐起身靠在靠枕上，就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手术不到半个小时，你在这儿躺了四十多分钟了，”范鸿对着时间粗算了一下，“据说他们上麻药的时候不怎么讲究，一般用量都偏大。” 范鸿没兑换过强化，他也只是听同事之间的八卦和传闻。 “别看了，没伤口的，”见乔木又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脑袋一通乱照，他解释道，“创口促愈技术，是研发部的拿手好戏，不然那些养伤甚至牺牲的调查员，家属一来不就全露馅了？” 乔木闻言，也就放弃了，强迫症般地删掉了自拍后脑勺的照片，正要问自己的能力要怎么运作，就突然感觉整个人向下一沉。 眨眼间，他早已不在病床上，而是身处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廊厅内。 他就这么漂浮在廊厅之中，有些愕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高十余米、宽五六米的欧式廊厅两侧，上中下三层，全都是紧闭的房门。 乔木试着摆动双手，像游泳一样飘动。但他的双臂还没伸出去，身体已经自动向着自己选好的方向移动了。 慌乱了片刻，他稳住自动停下来的身体，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能够凭着思想和意念，在这里尽情移动。 随意打开一扇门，发现里面竟是一座图书馆。但绝大多数书架都东倒西歪，几乎所有的书籍，都早已一片混乱地散落一地。 他飘过去捡起一本，打开的瞬间，自己又从图书馆中消失，出现在了一间老旧的教室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刻满了乱七八糟文字和图画的旧课桌，和桌子上的数学书与习题册。 抬眼环顾四周，讲台上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教师，正在对着黑板激情澎湃地讲解着几何题，周围的同学也都有些眼熟。 乔木立刻意识到，这里，竟然是自己前世的高中数学课堂！ 他可以咳嗽了两声，同桌完全没有反应。他试着起身，甚至跳到桌子上，教室中的人却完全无视了他。 在尝试拿取桌上的课本失败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身处记忆之中，无法对记忆进行干扰和改变。 在这个记忆场景中，他不禁看清了每一位同学的长相和衣着细节，靠近一些时，甚至还能嗅到个别同学身上的气味。 人的五感，每时每刻都在采集海量的信息，并存储在大脑之中。只是我们的大脑，没有能力同时处理这么多信息，就会自动分出主次，将占比99%以上的次要信息，全部忽略掉。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认为自己不知道、没注意到的事情，其实就储存在我们的大脑深处，只要通过科学的训练，就能将它们调取出来。 而这，就是乔木选择的强化：思维宫殿。 第18章 018.公司不美好的那部分 【思维宫殿】消耗：积分2500、藏羚羊币35 将你的思维转化为一座建筑，并将你的一切记忆都储存其中，永不遗失。 你可以随时随地漫步于你的思维宫殿中，翻阅你的记忆——它包括你从未意识到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错觉与念头。 出自大侦探福尔摩斯的世界。 结束上一个项目后，他就在寻找类似的能力。 因为他《忌日快乐》让他明确认识到，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对前世文艺作品的熟知度。 而这个优势，会随着时间的而削弱，甚至最终彻底失效。 但有了思维宫殿，他就不再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脱离了高中数学课的记忆后，他又随即打开了数个房间，发现每个房间都是差不多的情况：乱七八糟的书架、完全没有规律可言的书籍。 飘在廊厅中，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房门，头痛不已的他很快就捋出了初步的计划：他不需要把所有记忆都整理出来，只要找出那些和文艺作品有关的记忆，在将它们分类整理好，就可以了。 虽然这依旧是个庞大的工程，但总比要将自己几十年的人生完完全全捋一遍，要强成千上万倍了。 整理工作自然不是当下就要开展的。他心思一动，感觉身子一沉，自己瞬间又回到了病床上。 “你在……研究自己的强化？”范鸿的声音传来，让他心中一惊。 下意识看去，对方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 “我愣神了多久？”他急忙问道。 “一秒多点吧。”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可是在思维宫殿中足足待了小半个小时啊！ 几乎是瞬间，他就意识到：这个强化，不仅能够用于永久记忆，还可以大幅延长自己在关键时刻的思考时间！ 即便如此，35藏羚羊币和2500积分，买一个永久记忆和思维加速，这个价格还是太贵了。 毕竟拥有文艺作品记忆的，只有他自己，其他调查员要完全记忆能力，真心没什么用。 “商品的价格取决于成本和供需，和‘好不好用、实不实用’有什么关系？”听了他的吐槽，范鸿摇头解释，“我记得这是高中政治的知识点吧？” 吐槽完乔木不用功读书后，他进一步解释：“越冷门的能力和道具，价格反而会很高，主要就是成本问题。 “销量太低，研发和生产成本收不回来，均摊在每一件商品上的成本，自然就会很恐怖。 “还有那些大热门能力和道具，供不应求的话，自然也会涨价。” 生产成本？他以为这玩意儿就和主神兑换似的，要多少有多少呢。 “哈？”听了他的问题，范鸿迷茫地瞅着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总感觉你把公司想象成了某种很奇怪的存在……” 他随后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强化能力这种东西，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形式。也许是芯片，也许是药剂？ “反正它确实是有生产成本，具体情况你可以去问研发部和生产部，看他们愿不愿意告诉你。” …… 两家人在北京狠玩了四天，才各回各家。 六号到公司后，乔木才发现，他上个月的工资，31号的时候就已经发放了。 他12月17号面试入职，但20号才正式上班，上个月的试用期工资1419元。 绩效积分，是本月所有项目评分对应分值的平均值*100。 项目失败记1分、e-记2分，以此往上，A+16分，A+++++20分。 不包括面试项目，他的两个项目分别记19和20分，使得他上个月的绩效积分高达1950分！ 这个收入让范鸿羡慕得表情都僵硬了，撇着脸不敢看乔木。 终结项目这种事情可望而不可求，那个奖励以他的心态，过去了也就不想了。 但这个绩效积分，他入职六年至今，别说自己获得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看着范鸿的表情，乔木有些庆幸，还好公司对试用工的保护力度很大，否则他真的要担心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卷进什么明争暗斗之中了。 可惜或者幸运的是，乔木是下旬入职的，没有职层积分和公司绩效积分；培训部是空壳子，自然不会有部门绩效积分。 巧合的是，下午他就又有两笔收入进账。 一笔是他之前授权给公司的4986金加隆，公司为他折算了476锦鲤币，可以用于兑换稀有道具。 另一笔则是他带回来的西西弗斯量子冷却反应堆，研发部为他折算了可怜的19大熊猫币，顺便还发了一封固定格式的感谢邮件。 四种代币并不等值，商城中也没有定制道具的报价，所以他完全不知道大熊猫币是个什么价值。问了范鸿，对方也不清楚，他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随后他又给范鸿看了自己新选定的项目：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 后者则是一脸惊讶和不解：“你刚强化了那个能力，就要执行这种战斗类的项目吗？” “这可是机甲啊！”乔木则一脸的向往和兴奋。 范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和他一起翻看起项目基础情报和调查员留言。 乔木自然不用看，只看简介他就确定了这个项目的真实“身份”，可以说此刻的全公司上下，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个项目了。 “这个项目虽然是机甲战争题材，但安全系数还是很高的，”范鸿看着资料点评道，“就算你想上战场，只要能成为机师，甚至可能比不少前线军官都要安全。” “机师的培养成本很高，而且很吃天赋，对各国来说都是宝贵的‘资产’。所以战场上各方更倾向于俘虏和人质交换。” 他点进【进阶情报】栏，自掏腰包随手替乔木买下了几条剧情人物情报：“这个项目已经找到不少剧情人物了，不过大多身居高位，新人很难接触到，需要长时间的前期铺垫才行。 “我个人建议，你完成主线任务后，还是以个人体验为主，没必要过度追求情报开发工作。” “情报开发度最高的是多少了？”乔木凑在跟前瞥了几眼就失去兴趣了：都是对他没什么价值的情报。 “零，”范鸿直接将一条进阶情报拉到底，将相关数据亮给乔木看，“我们还没找到主角。” 看着乔木一脸的无语，他笑着替其他同事辩解：“这是很常见的。这个项目的周期很长，肯定是包含了回忆或前传之类的。 “这种项目，很可能跨度几十年，但主线剧情就一两年甚至几个月。这种情况下，想要确认主角的身份，难度是很大的，除非是那种主角超级亮眼的项目。”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你还得考虑三个因素：第一，这是科技类项目，调查员的关注点会更侧重于科技情报，开发剧情的优先级其实是很靠后的； “第二，这是战争类项目，调查员很难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尤其这个项目还是典型的贵族社会，平民身份的调查员很难跻身高位。就算有人有这个能力，他也不会在一个项目中投入那么大精力； “第三，在发现并接触其他剧情人物的过程中，总会不可避免地出现项目重置。甚至大部分时候，正是因为项目重置了，或差点重置，我们才能借此锁定一些很隐蔽的剧情人物。某种层面上，集体无意识应激也是很不错的参照物。 “而且，什么都不做，只在暗中观察记录，直至项目重启，这其实是很没有效率的行为，完全就是在赌，赌主角会很耀眼很出名。大家都是有绩效要求的人，傻子才会这么做。” 他退出【进阶情报】栏，找到了一条项目留言给乔木看，大致就是说这个项目更多被用作研发部的技术孵化池，调查员也都在嗨机甲。奔着终结项目而来的调查员，请出门左转，这里没人会配合你。 乔木想了想，觉得找不到主角也正常。 毕竟谁能想到这个破项目的主角，是死掉十多年的无能皇子呢？ 更何况，他爹据传言可是有上百个孩子的。一个连的兄弟姐妹里，死掉几个简直太正常了，不死才不正常。 “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和其他人共同执行一个项目吧，”范鸿将平板随手放到一边，很认真地盯着他说道，“进去以后牢记一点，宁可放弃项目，也不要轻易相信你的同事，最好都不要主动接触他们。” 乔木闻言，眉头微蹙：“不是有智脑吗？” 早在《忌日快乐》中，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涨幅过快后，就收到过智脑的警告，严禁任何恶意危害同事的收益或生命。 既然有这类警告，那必然是有相关的行为。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那些吃饱了撑的损人不利己的家伙。或者说，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就是以此为乐。还乐此不疲。 但他之前认为，有智脑盯着，问题应该不大，最多也就是任务失败的程度。 “智脑在项目中的作用和权限，没有你想的那么大，”范鸿自然摇头否定，“再说了，凡事都事无巨细地盯着的话，得消耗多少能源？你当智脑是永动机啊？” 乔木疑惑地眨了眨眼：“一台超级计算机，还能用掉一座三峡的电？” “我国现运营的42座核电站中，有12座是专供智脑的；在建的9座里，一半以上也是给智脑预留的。” “！！！” “这些公司简介里都有，你没事儿的时候多看看，没坏处，别老玩儿卡丁车。” 教训了他一句后，范鸿又认真叮嘱：“你上一个项目遇到的反派是变态杀人狂，对吧？” 停顿片刻后，他继续说道：“给你个忠告，这家公司里，比你遇到的那个更严重的，数不胜数。 “所以我们才告诉每一个新人，距离感很重要。这话不是简单说说的。等你转正后，迟早会遇到那群家伙的。” 见乔木完全不理解，他只好详细解释起来。 资深调查员普遍都存在或轻或重的心理问题，这种问题的来源大致分为三类： 一是在各种项目与现实生活之间的频繁切换，造成的认知障碍； 二是长期执行战斗类、惊悚类和恐怖类项目，造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三是在很多社会秩序崩坏的项目中遭受重大的心理冲击，甚至导致世界观、价值观与道德观的崩塌。 大部分调查员，都会接受长期的心理辅导，能对这类问题进行有效控制。 但总有一小部分人，或者自身非常抗拒心理辅导，或者心理辅导压根就对他们无效。这种人会随着心理问题的恶化，而逐渐扭曲，最终在疯狂与崩溃中，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而后两种情况，与那些在战争中受到军纪约束、战友监督之下，依然罹患战后心里综合征的士兵还有极大的不同。 为了降低智脑的能耗，调查员在项目中的行为，只要不威胁到同事，智脑完全不会过问，甚至都不会记录在案。 也即是说，只要不威胁到同事的安危，他们在里面的一切遭遇和行为，都处于监管空白、放任自流的状态。 人类从来都不是自律的生物。没有有效的外界监管，他们的心理问题，只会在自我放纵下，愈演愈烈。 “公司就这么放任不管吗？”乔木眉头紧锁，这和他半个月以来的认知，截然不同。 要知道，过去半个月，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他塑造一种认知：这家公司，真的是极具社会责任感，且遵纪守法的，简直是当代企业之楷模。 “管啊，怎么不管？”范鸿有些无奈，“我不是说了吗？公司提供长期的心理咨询服务，价格实惠。” “但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它的首要任务是提高效率、创造效益……就算是慈善机构，也需要考虑效率问题，毕竟资源不是无限的，对吧？” 范鸿向后靠在靠背上，翘起二郎腿：“对于公司来说，如果它照顾到90%的人算合格的话，公司已经照顾到95%，甚至99%了，这已经相当尽责了，谁还能求全责备？剩下那1%，想要照顾到他们，成本实在太过高昂了。 “就好像你玩的飞驰卡丁车，从青铜到白银、黄金，直至钻石，加起来可能只需要三四个月；但从钻石到大师，往往需要半年甚至一年；从大师到王者，没有天赋的人，一辈子都做不到。 “所以说，在保护我们的身心健康一事上，公司已经尽其所能了。” 第19章 019.又不收费，水点字数怎么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乔木自然懂这个道理，但他现在需要面临的现实问题是：他没能力区分正常同事和变态同事，但又不可能永远避着别人，自己玩儿单机。 简单来说就是，从弱小到强大、从菜鸟到老手、从默默无闻到名声大噪，这中间是需要过程的。这也是他需要面临最大风险的时期。 范鸿则在想另一件事。犹豫了好久，他才决定将没说完的内容，一次性说清楚：“还有一个因素，本来不该告诉你的，不过我觉得……你比我见过的所有年轻人都更成熟稳重，我觉得你应该能处理好一些不那么好听的……真相。” 深深地叹了口气，组织了一下措辞，他才继续说道：“对于那些已经彻底陷进去的调查员，其实公司不仅仅是因为帮不过来，还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原因：公司在某种程度上，也需要这样的人。” 看着乔木，他继续说道：“就好像你不能指望战争双方都温良恭俭让一样，你也不可能指望执行项目的所有行动都合乎法律与道德。我们总会面临道德与利益的抉择，总要做一些……丑陋的决策……” 乔木已经明白他要表达什么了：“需要有干脏活的人，对吧？” 没等范鸿反应，他继续自言自语道：“既能干脏活，又会在某个临界点，老老实实地选择自我毁灭，不给现实社会制造什么大麻烦。这么趁手的工具，换成是谁，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弃的，对吧？” 范鸿的嘴巴开合了几下，却没有出声。 半晌后，他才苦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种人，其实也是极少数的。而且他们大多都身处中层，你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遇到。” 乔木点头称是。 一个人被彻底扭曲，总需要时间。所以基层调查员中，不太可能出现这种人。 而那样的疯子，大多也撑不到身居高位的时候，就算能，公司也没傻到提拔那种人。 自然而然的，他们基本只会出现在公司中层，而且大概率是没有实权的独夫。 他甚至觉得，公司很可能会暗中观察他们的状态，评估他们的情况。如果他们没在公司希望的某个节点自我了断，公司也会给他们安排一个体面。 但在此之前，那些被他们坑了甚至坑死的调查员，就只能算是“附带伤害”了。 乔木无奈地笑着，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别扭：这家公司看着实在太特么的美好了，和他接触过的无限流完全不同。 现在他明白了，不是公司太美好了，而是他还没资格接触公司不美好的那部分。 …… 10号一上班，乔木就被范鸿拽到了负二层的仓储区：他从商城中兑换的道具都送到了。 一把高斯智能手枪，外带五个弹匣； 一把智能电磁步枪，外带十个弹匣； 五枚熔岩手雷、一套全身式stf流体防弹衣、一套isAr警戒无人机、一只安检无忧行李箱，和一笔本项目内的货币。 智能高斯手枪，消耗：积分450。 大威力：电磁线圈通过强大的电流，产生的磁场将磁性子弹射出，50m内可击穿等效厚度1000mm的复合装甲。 智能化：手枪内部包含智能准心模块，可学习目标的运动习惯，以计算其运动轨迹，并辅助进行瞄准校正。 安全化：枪柄内有指纹与生物电流识别系统，被非主人掌握后，手枪将自动锁死；枪管内有密封传感器，锁死状态下被拆卸，将启动自毁程序；枪管内有自卫系统，主人远程开启后，可对掌握者释放强大电流。 来自核战争后的末日地球，经过本土化改良。子弹需额外兑换。 智能高斯手枪弹匣，消耗：积分8。 智能电磁步枪，消耗：积分1150。 大威力：枪膛内的线圈产生的高强电磁力发射子弹，采用8mm超音速穿甲刺钉弹，500m内可击穿等效厚度1200mm的复合装甲。 高射速：全自动模式下，射速高达30发\/秒。 长耐久：采用最新的瞬变电容系统，令线圈仅在发射的瞬间产生脉冲性的高强电磁场，使枪械的作战时效最高达125小时。 安全化：枪柄内有指纹与生物电流识别系统、密封传感器、自卫系统、卫星定位系统、窃听器与微型摄像头。 来自三大种族的星际战争，代号C14穿刺者，经过本土化改良。子弹需额外兑换。 智能电磁手枪弹匣，消耗：积分20。 熔岩手雷，消耗：积分100。 杀伤力强：与破片手雷不同，熔岩手雷使用爆破后飞溅出的超高温燃剂作为杀伤手段。0.1ml的该燃剂，即可将一头30kg的牛犊燃烧殆尽。 杀伤半径大：杀伤半径——即超高温燃剂的溅射半径——最高可达15m。且超高温燃剂的溅射方式是被爆炸推送至5-8m的空中后，呈礼花状向四周坠落，能有效避开工事的阻挡。 破坏工事与地形：手雷爆炸后，会在爆炸点制造出直径2-4m的熔岩区域，既能破坏敌方防御工事，又能阻挡敌方进攻。 来自智能机械生命体的地球争夺战，经过本土化改良。 stf流体防弹衣，消耗：积分300。 向多层卡夫拉尔纤维中注入剪切增稠液stf和磁流变液体mrf，使防弹衣的重量较传统的卡夫拉尔防弹衣降低30%、防护能力提升60%，并有效分散子弹的冲击力。 经研发部改良后，性能有了进一步的大幅提升。 此外，该款防弹衣有着极好的柔韧性，可为全身关节提供有效保护。 套装包含：头罩、长袖上衣、包脚长裤。 透气性较差，请避免酷暑天长时间穿戴，并自备痱子粉等药品。 isAr警戒无人机，消耗：积分2670。 由一台11.5*6.5cm的便携式终端，及七只体长4.4cm、体重530mg的黄蜂微型无人机构成的单兵无人机系统，集战场警戒、侦查、测绘与协助锁定于一体。 单只无人机的有效覆盖范围为半径250m、悬停续航时间35min。 安检无忧行李箱，消耗：积分45。 拥有两个夹层，可存放禁携物品。 开启电源后，可安全通过x光、金属探测等一切已知安检手段。 持续时间12h，请及时充电。 这一堆东西一共花了他5310奖励点，肉疼到爆炸。 但哪个男人能拒绝一身科幻单兵装备呢？ 如果不是没钱，他甚至都想入手一套单兵外骨骼！哪怕大部分项目都用不上，光是摆在那看着，也够爽了。 至于那些货币，因为不值钱，所以格外便宜…… 在仓储区内的靶场试完装备后，还没出门，装满武器和现金的行李箱，就被范鸿一把夺了过去。 “调查员兑换的所有道具，平时都必须储存在仓储区，”见乔木茫然地下意识想抢回箱子，他嘴角上翘着解释道，“执行项目时，相关装备会被直接送进项目中。但现实中，除了提前预约并在指定场地练习之外，调查员严禁未经许可接触自己的道具。” “五千多奖励点呢！”乔木都懵逼了，指着范鸿藏在身后的行李箱，有些气急败坏，“你干脆直接说只租不卖不就行了？！” “不，这些装备已经卖给你了，”范鸿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但表面上依然严肃认真，“但考虑到保密与安全因素，只是公司代为保管而已，你不要多想。” 乔木看着对方一脸憋不住的乐，心下了然，这孙子早就搁这儿等着他了！ 这种货，百分百是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撕别人的伞！ 下定决心不能让对方得逞，他立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耸肩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反正很快就执行项目了，进去就能爽了。” 他此刻虽然一脸的不在意，但之前的气急败坏可是表露无遗，那边的孙子早就心满意足了，也没再刺激他。 将行李箱放到仓储履带上后，乔木才好奇地打听起范鸿的道具。 后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他见识见识，就在操控台上申请了道具保养。 不一会儿，一个一米多长的木匣子就出现在了传送带上。 范鸿小心翼翼地取过木匣子，打开后，里面则是厚厚一团裹得很严实的布。 但是个人就能认出来，布包裹的，必然是一把冷兵器。 果不其然，随着范鸿轻手轻脚地将布分开，露出了里面那古朴而简陋、连剑鞘都没有的长剑。 乔木上下打量了一番，完全没看出有什么独特之处，正伸手想触碰一下，手背就狠狠地挨了范鸿一下。 “包这么严实就是不想让人碰，有点眼力见行吗？” 对方鄙夷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就又小心翼翼地将剑收拾好，放回履带上了。 “如果我偷偷把某个道具带出去，会发生什么？”离开仓储区后，乔木才好奇地问道。 “那就看情况了，没泄密的归监察部，泄密的归风控部，”范鸿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前者还好，只要没证据证明你打算违法，就是个内部处分的事儿。至于后者……” 他停顿了片刻，才大有深意地说：“被风控部带走的人，全都消失了……至少我没听说过有谁还能出现的。” …… 进公司不到一个月，乔木就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堕落了。 前世的他，可是个当之无愧的卷王、奋斗*。 刚加入公司时，他也曾下定决心，每周一个项目，争取半年内就跻身公司高层。 结果短短三周——其中一周还跑到北京放了个假——的时间，他就被周围的同事同化了。 从负二层上来后，他没有去执行项目，而是玩儿了一天的飞驰卡丁车，成功冲上了黄金段位。 只能说，作为群居动物，环境和族群对人类的影响，真的是太可怕了。 隔天，被范鸿数落了一顿后，他才乖乖地准备投入工作。 范鸿帮他锁定了项目后，就直接把自己的平板递给他，让他自己选合适的镜像。 乔木发现页面的滚动条很长，这个项目只有十七八个镜像，算是少的了。 而且一部分是灰色的，无法点选。 按范鸿的说法，这些镜像都被锁定了，通常是两种情况： 一是研发部申请拿去做科技孵化场了，不许调查员们在里面乱搞； 二是成了总部或某个分部的集体项目，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可供选择的镜像有十二个，看留言，大部分都是各员工兴趣小组组队行动，比较排斥散人。 就是说这些项目被“软”锁定了：公司不支持不反对，任凭下面人自己折腾，闹到不可开交了，公司再出面，各打五十大板。 最终看下来，适合乔木的，就那么四五个。 其中一个下面全是吵架的，看下来似乎是有人在里面说错了话，地域歧视了，年轻人梗着脖子不愿意说软话，话越说越难听、事情也越闹越大，一群散人就杠上了，都在里面赌气呢。 乔木自然不会选这个，再往下看，还有一个镜像，高赞评论是“深耕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第六骑士、未来王妃攻略团，齐心的来，不要捣乱。” 这是……这是给主角当爹？？？这群人，也是够敢想的…… 再往下，还有练习机甲对战的、体验奢华贵族生活的。 一圈看下来，就是没有一个全心全意攻略项目的。 “其实也正常，你没上过班，体会不到，”听了他的吐槽，范鸿为那些调查员辩解，“现在工作越来越复杂、分工越来越精细，所有人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螺丝钉，缺了谁，地球都转。” 他感慨道：“不仅没有那种一锤定音、中流砥柱的成就感，人们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对这个世界、社会、行业或公司，有什么价值，只感觉自己做的事情其实一文不值。 “到了公司，更是如此。哪一个项目，不是成百上千名调查员共同努力的？往好了说，团结就是力量；往坏了说，就是‘多你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 “缺少了使命感、成就感和参与感，人们自然就会倦怠、松懈。” 乔木怎么会没打过工呢？这种感觉，他太懂了。 但这话他也不能说出口，就指着最下面的一个镜像：“这个是什么情况？” 这个景象的高赞留言就四个字：指挥专场。 下面则全是“致敬”“敬礼”“辛苦啦”之类的留言。 “这个是部队的在做，你就别掺和了。”范鸿瞟了一眼就直接说道。 乔木最终选定的，是那个体验贵族生活的镜像。 原因很简单：这里面的调查员看着最佛系，坑同事的可能性最低，对主线的干扰与破坏大概率也是最小的。 第20章 020.捡到了未来的皇帝陛下 项目名称：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 项目编号：zz04-201533-12-17 预估风险度：低风险 必选任务：参与到一起具有社会影响力的事件中，并在其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这个必选任务，让刚刚醒来的乔木有些猝不及防。 他还以为智脑起码也是让他接近某个剧情人物，至少也是加入剧情人物所在的组织机构。 不过不管是什么任务，他都没打算好好执行。至少在他实现自己的目标之前，他没打算去做任务。 他起身打量着略显简陋的房屋，现在首先要做的，是离开中华，先去日本。 2010年8月10日，日本，东京郊外。 两个小孩呆呆站在土坡上，看着远处空中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军用运输机，和疾驰而过的护航战斗机。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林中，一位一头绿色长发、身着紫色和服的女人，正掩身于茂密的枝叶之后，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其中一个男孩。 “我记得他才九岁吧？娜娜莉更小。”身后突然响起的男声令她心中一惊，猛地转身，做出戒备的姿态。 身后这个她毫无印象的大男孩，却毫不在意她的警惕，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的意图，只是对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后，就伸着脖子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大军，嘴里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声。 “中华联邦的人？”她试探着问道，一边猜测对方的身份和意图，一边控制着身子，不动声色地向一边缓缓挪动，随时准备逃跑。 “怎么猜到的？”大男孩抬起望远镜一角，看向她的视线中满是惊讶，想了想又补充道，“算是吧……虽然满打满算就在那边待了不到五天。” “如果是日本人，最起码也该对这一幕感到忧心吧？”见对方仍未表现出敌意，女子继续拖延时间，思考对策，“毕竟家人和朋友，都在这里。” “也对，”大男孩想了片刻，就咧嘴笑道，“果然我没有做侦探的潜质，只能靠金手指混，弱爆了。” 说罢，他又将望远镜挡在眼前，参观起远处那雄壮的军势。 看了一阵，女人都慢慢挪出大半米了，他才又说道：“放心好了，我对你不感兴趣，对那两个小鬼也没有恶意。我和你们不一样，一向自诩好人，你用不着以己度人。” 什么“机甲是男人的浪漫”之类的废话，都是对范鸿鬼扯的。 乔木对这个都21世纪了还动辄屠戮平民、后面还要拿核弹当战术武器随便扔的世界，没有半毛钱兴趣。 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那个神奇的geass能力。 但能赋予人geass的，只有拥有code的C.c.和v.v.两人。 找v.v.讨能力，怕不是活腻了。找C.c.？你也得找得着。 白羊宫惨案之后直至剧情开始之前，C.c.一直满世界流浪，几乎没人知道她的行踪。就连能和她进行心灵对话的玛丽安娜，都必须用天赋异禀的鲁路修兄妹，才将她钓出来。 而且C.c.对geass的态度极度审慎，截止当下，她记录在案的契约者只有两人：玛丽安娜和毛。哪怕后面被三皇子抓住，她都拒绝展现自己的能力。 如果不是强化了思维宫殿，他永远不会记起动画开始时那一闪而逝的画面中，幼年鲁路修与朱雀的身后，竟然有C.c.的身影。 那样的话，打死他也不会选这种极度崩坏的项目。 “没有兴趣？”C.c.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那你出现在这里，是巧合？” “也不能这么说，”乔木叹气，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我感兴趣的是geass……” 对瞬间如同炸毛猫一般的C.c.视而不见，他耸肩道：“见到你本人后，我改主意了。那个破能力我不想要了。” “所以这次的旅程，权当是见见那两个小鬼，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再见，祝好。” C.c.扭头看了一眼正慌乱着要往回跑的鲁路修和朱雀，和远远招呼他们的司机兼保镖，只犹豫了一瞬，就扔下两个小鬼，转身跟上了乔木。 她跟在乔木身后两米处，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改注意了？你不渴求这种超越常理的力量吗？” 她没有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怎么知道geass的，数百年的漫长生命中，她见过太多谜语人了，甚至她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他们不想说，你怎么问都没用；到了想说的时候，你拦都拦不住。 乔木放慢脚步，让这个看似毫无防备的女人走到自己身边，扭头上下打量着她。 “你看向那孩子的眼神，我刚才真应该把它拍下来，寄给玛丽安娜……哦，抱歉，我忘了，那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恐怕只会更加开心，高兴于终于给你套上了枷锁……” “超越常理的力量？你知道你刚才看向鲁路修的眼神，有多渴望吗？”他讥笑道，“一个可以轻松获取世间一切权势与财富的家伙，竟然要将仅存的希望，小心翼翼地寄托在一个九岁孩子的身上……”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同样止步落在他身后、脸色极度难看的C.c.：“你知道自己有多扭曲吗？还有玛丽安娜那个装死的疯婆子、以及查尔斯兄弟，你们这群人有多扭曲，你知道吗？” “这种扭曲的力量，你倒贴给我我都不要。我藏羚羊币那么多，何必跟你们瞎掺合？”他收回轻蔑的目光，转身继续走。 这一次，C.c.没有跟上来。 …… 随着日本最后一任总理大臣枢木玄武的“尽忠”，希望破灭的，不仅有全体日本国民，还有三个流离失所的小鬼。 在颠沛流离了几日后，一辆suv停在他们旁边。 在两个男孩警惕的目光中，车窗降下，露出一个大男孩的脸：“上车吧，在你们找到新的庇护者之前，可以暂时住到我那边。” “我们正要去投靠亲戚，不劳您费心了。”鲁路修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拽了拽背着娜娜莉的朱雀的衣角，示意他快走。 “这个时候，京都六家和枢木本家可没工夫搭理你们，他们都自身难保了。”乔木叹了口气，无视鲁路修惊骇和警惕到极点的眼神，随手从储物箱里掏出智能高斯手枪，握着枪身、枪口向内地递过去。 “放心吧，我只是不忍故人之后流离街头罢了。对了，我叫乔木。” “你……你认识父亲大人？”朱雀愣了愣，犹疑地问道。 “父亲大人？啧，”乔木撇了撇嘴，“不认识。” 朱雀还在发愣，鲁路修立刻反应过来：“帝国的走狗……” “嘿！”乔木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可以随意羞辱伟大的查尔斯陛下，但你不能骂我，知道吗，小鬼？” “诶？说……说反了吧？”有些迟钝的朱雀还没反应过来，冷哼一声的鲁路修，已经上前一把夺过手枪，打开了汽车的后门。 他爬进车内，谨慎地观察了一番后，才招呼朱雀二人上车。 朱雀将娜娜莉安置好，就要去副驾驶，没想到手刚触到门把，车门就被锁上了。 “小屁孩坐什么副驾驶？”在三个孩子紧张的注视下，乔木重新打开车锁，“给我到后面呆着去！” 行驶途中，除了娜娜莉小心翼翼地道了声谢外，小鬼们一直都沉默不语。 直到汽车连续两次安全通过了占领军的哨卡后，鲁路修才问道：“你的依仗是什么？” 他注视着乔木的背影：“这里可是乱世，我不相信我会毫无依仗地将武器交给别人。” “不愧是鲁路修，真聪明，”乔木羡慕又得意地笑道，“这把枪有身份识别系统，只有我能用，不信的话，你可以瞄准那个小鬼试试。” “诶？”朱雀又愣了，“为什么瞄准我？” 鲁路修没搭理朱雀，也没真的去尝试，只是仔细打量着这把从未见过的样式科幻的武器。 仔细打量一番后，他开始有些相信对方的话了。但他并未将枪还给对方，而是谨慎地塞进了自己的背包中。 此外，沙特和日本分别以重要的战略矿产资源石油与樱石作为立身之本，在三大势力中艰难求生，而孤悬海外的澳大利亚，则成了没人搭理的小透明。 就在不久前，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三线作战。 三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令皇室的威望达到了顶峰，也让皇帝查尔斯的统治稳固到了极点。 即便如此，帝国的军力与财政，也早已捉襟见肘了。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认为，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至少也需要数年的时间休养生息、消化战果。没有人相信，这个由军事贵族统治的帝国，会疯狂到扭头就发动战争。 手握全球七成樱石而左右逢源、以小搏大的日本没想到。 面对初次投入使用的knightmare，毫无防备的日本兵败如山倒。以至于那边两大国连辞令都还没草拟出来呢，这边已经由攻坚战转为治安战了。 乔木自然不在没有防备者之列。 抵达日本后，他用了一个月时间，在富人区买下了一套有地下避难所的独栋，并购入一辆suv后，又用了一个月时间，分批采购了规模惊人的生活物资，将地下避难所填得满满的。 幸运的是，殖民统治离不开地头蛇的支持，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显然没打算在富人区搞事情。 不幸的是，对方正忙着清剿满大街放黑枪的反抗军，实在没空帮政客与富商们维持治安，更没兴趣为他们提供新鲜的瓜果蔬菜。 两天前，乔木还收留了一位流落街头、绝望等死的孤寡老妇，让对方照顾自己的饮食。现在，对方正好负责照顾娜娜莉的起居。 靠着丰富到奢侈、直接引来鲁路修怀疑和审慎目光的物资储备，五个人在屋子里躲过了最艰难的一个月。 随着与日本旧有势力的达成一系列纸面或口头的协议或默契，至少东京圈内那些权贵支持下的反抗军，逐渐销声匿迹了。 随后，帝国正式宣布废除日本国名，建立11区，并推行荣誉布里塔尼亚人制度，所有愿意接受帝国统治——或者说愿意接受二等公民身份的前日本国民，均可自行前往各地的民政部门进行登记和宣誓。 成为荣誉布里塔尼亚人后，他们就能接受帝国的赈济，并在帝国划出的租界内求职工作、赚钱养家，还能享受帝国提供的教育与医疗服务。 代价，则是尊严。 为了方便行动，乔木还特意带着朱雀去进行了注册。至于鲁路修兄妹，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帝国公民，自然不需要。 这一个月中，自从发现对面被遗弃的独栋突然亮起的灯光下，时不时会有一抹绿色一闪而过后，他就隔三差五地让朱雀将一箱生活物资放到对面邻居门前。 至于为什么不派鲁路修去？ 他就不！气死那个老妖婆！ 周边治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改善。 周边买不到高价物资只能靠走偏门生存的穷苦人，要么注册为数字国民后，被指派了住处，要么拒绝注册，被逐出租界，赶往集住区，要么就被当成“叛军”和“恐怖分子”，直接突突了。 见状，乔木直接将两个男孩轰出家门，每天都给他们布置作业，要求他们去收集各种完全用不上的指定物资，做不到就没饭吃。 第21章 021.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以你们的身份，我不可能永远庇护你们，”乔木坐在沙发上，看着11区首任总督的演讲，翘着二郎腿，喝着奶兑咖啡，悠闲地说道，“在我离开之前，你们总要吃点苦头，见见世面。否则，就凭你们现在这副德行，怎么照顾娜娜莉？” 这个善良的盲眼女孩，是鲁路修和朱雀此刻最大的软肋。 只是提到她的名字，一脸不爽眼神直瞟烟灰缸，似乎是想砸乔木的鲁路修，就乖乖地和一脸认同与感激的朱雀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真好欺负啊。”房间门被从外面重重踹开，乔木又小酌了一口奶兑咖啡，感慨道。 一旁的娜娜莉则笑道：“乔木先生不可以欺负哥哥哦。” 这一个月来，乔木仗着自己生理年纪比对方大一倍、力气比对方大数倍，还是这个家的主人，可没少折腾鲁路修。 但他每次都有借口，是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这次还真不是欺负，”乔木难得认真地解释道，“11区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你们那位伟大的查尔斯陛下心再大，也不会继续纵容你们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收养了。” 听到了那个鲁路修曾经日夜挂在嘴边、每每提到就满是恨意的名字，娜娜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他可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冷漠之中饱含恨意的声音传来，鲁路修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房间，就站在过道中，“恐怕他巴不得我和娜娜莉就这么彻底消失吧？这样一来，就我们就不会再给他蒙羞了。” 乔木瞥了他一眼，没接茬，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哪怕是为了稳定11区的局势，帝国也会向这边派遣一批贵族以安人心。 “好巧不巧，半年前，帝国内恰好出现了一批失势的贵族。这群人棘手的地方在于，他们不仅没有犯下任何错误，反而皆是有功之臣。 “一群失势的功臣，动，动不得；留，也留不住。11区，正好可以拿来安置并安抚他们。” 乔木口中的这群人，就是帝国前第六骑士、前第三皇妃、鲁路修与娜娜莉的生母玛丽安娜的追随者。 这群还未彻底没落的勋贵们，此刻已经成了皇帝的烫手山芋。 只要他们留在本土一日，要求彻查白羊宫事件的压力就不会减弱——施压的不仅有他们，还有包括第二皇女与第三皇子在内的众多实权派皇嗣。 尤其是第二皇女柯内莉亚，自她率兵拿下帝国10区起，就是威望直逼第一骑士俾斯麦的军中第二大领袖了。 但查尔斯偏偏不能也不敢彻查白羊宫事件。 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杀死”自己爱妃的，正是他的亲哥哥v.v.。 现在的他，完全没做好和v.v.撕破脸的准备。 为了安抚自己的哥哥，几乎痛失爱人的他，甚至不得不将自己最爱的两个孩子发配到了日本，任其自生自灭。 “鲁路修，宁愿发配日本都不妥协的勋贵，必然都是你母亲的坚定拥趸，”乔木此刻才扭头认真看向这个九岁就过分成熟的孩子，“不管你对帝国、对皇帝是什么感官，至少他们，一定会竭心尽力地照顾好你们兄妹。” “我出门了！”鲁路修低头大喝一声，低着头大步向门口走去。 他的身后，朱雀手足无措地看了看乔木，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抛开这群人，就算是京都六家，也会看在枢木先总理的份上，善待你们的。”听到那个熟悉的姓氏和陌生的称呼，还在追赶鲁路修的朱雀，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你需要尽快做决定，”乔木没法对朱雀的“弑父”行为说什么，只能视而不见，继续对闷着头停在门口的鲁路修说，“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而选择寄身于哪一方。” 见他说完了，鲁路修没有任何表示，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朱雀微微鞠躬，从外面将门带上后，乔木才问娜娜莉：“你有熟悉的人家想去吗？有的话，可以大胆地告诉各哥哥呦。” 娜娜莉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的脸上，则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乔木的“预言”很快就成真了。 一周后，就在两个小子被他轰出门去找老式录像带后不久，做了一个月对门邻居也没打过一次照面的C.c.就主动登门拜访了。 她完全没有客套的打算，直接开门见山：“查尔斯已经秘密下令，将两个孩子交给举家迁往日本的阿什福德公爵。执行小队最晚明天就会确定你们的位置。” “请问，您是？”乔木还未开口，一旁的娜娜莉好奇地开口询问。 C.c.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娜娜莉几眼，就将视线移开了。 乔木好奇地瞅瞅C.c.，又瞧瞧娜娜莉：“你们之前没见过？”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C.c.则直接出言嘲讽，依然没有和娜娜莉解释的打算。 “我倒希望如此，”乔木嘟囔了一句，好奇地反问，“你通知我这个是……” 话说到一半，他愣了愣，换了个问法：“玛……那个疯婆子让你通知我，是想做什么？” “算了，”没等对方回答，他就笑着摇头，“她怎么可能对你说实话。” 这个说法，让将玛丽安娜视作挚友的C.c.很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不过既然对方不想知道，她也不会多嘴。话传到了，她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对了，”走到门口，乔木才开口喊住她，“我猜鲁路修大概率会选择京都那边，你能不能替我送他们过去？” C.c.没有说话，只是询问地注视着他。 乔木无奈叹了口气：面对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总不能指望自己占尽上风。 “好吧，是我想送他去京都，”他打起精神解释道，“比起阿什福德家族的善心，京都六家的力量与野心，才是他真正需要的东西。” 对方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只要你愿意对我说实话，我就帮你这个忙，怎么样？” 乔木瞥了不老魔女一眼，片刻后才说：“我不信。” C.c.顿时欢快大笑起来：“你猜对了，我不会帮你的，你要自己想办法。” 虽然对方只是略微地示弱，但这依然让她很是开怀与放松。之前那种毫无防备之下被看光的恐惧感与危机感，就算是活了几百岁的家伙，时间久了，也会被逼疯的。 手放在门把上，仍处在开心中的她继续说道：“这一个月里，我们回忆了很久，有两点可以完全确认。 “第一，你绝不可能出现在我们之前的生活里；第二，就算没有上一点，你也绝不可能知晓我们这么多的秘密。” 她认真地看着乔木，以陈述的口吻发出屋内四人中，只有他俩能听懂的警告：“她对你很感兴趣，希望能和你见一面。” “在哪？”乔木既然敢装x，自然早就想到这种情况了，他毫不在意地淡漠一笑，“潘多拉贡？不想去，谢谢。C世界？去不了，抱歉。” 如同过电一般，C.c.的手激烈地抽搐了一下。 她猛地回身，死死盯着那个双脚搭在茶几上，懒洋洋看着电视的男孩。 此刻的她，无比希望自己拥有毛那样的读心能力。 毛……想起那个孩子，她心中又是一痛，顿时就待不下去了。 “慢走，不送。”乔木随意摆了摆手，没去看狼狈逃离的C.c.。 一旁的娜娜莉乖巧地沉默着，有些不知所措。她完全没听懂两人的对话，但她隐隐有种预感：自己似乎听到了许多不得了的秘密。 …… 就算没有乔木的建议，鲁路修也会选择京都。 毕竟此刻的他，对帝国无论是皇帝还是贵族，都没什么好感。 还有一个关键原因：他不想和朱雀分开。 “那吃过晚饭就收拾东西吧，明天一早就出发，”餐桌上，乔木当即拍板，又看向老妇人，“我不在的时候，这座宅子和那些物资就暂时托付给您了，我会额外留下一笔钱。” 饭后，三个男孩开始收拾东西，娜娜莉则很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听电视。 虽然乔木并没有封她的口，但这个六岁的女孩，也已经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这个放着别动。”将各自的背包与行李箱收拾好后，朱雀就拽着乔木那个最大的行李箱往车库走。乔木看到后，连忙阻止他。 “里面是武器，”他随手将那个装满枪械、弹匣和手雷的箱子推到一边，和其他行李区分开，“明早再带上车。” “你的枪还在我这里呢。”一旁的鲁路修从背包里取出那把一个月前被他贪污的手枪，抛给乔木。 乔木掂着手里的手枪，犹豫了片刻后，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卡片，插进枪尾部位。 一旁的两个小孩，看着箱子里的步枪、弹匣、手雷和一块不知道用途的臂挂屏幕，已经懵了。 鲁路修再次问出了一个月来他旁敲侧击问过无数次的问题：“你到底是谁？是帝国的特工吗？” “不是，”乔木耐心等待的同时，一如既往敷衍地胡说八道，“我是未来战士，奉四十年后的人类共主兰佩路基一世之命，回到过去，保护年幼的他免于敌人的伤害。” 鲁路修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 朱雀早就习惯这个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的即兴节目了，好奇地问道：“那我呢？这次我是什么？” 乔木想了想：“是……海陆空天四军副元帅，这个怎么样？” “空军陆战队五星上将乔木下士，”说着，他起身站得笔挺，左手背后，右手握拳敲击自己的左胸口，“向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献上自己的心脏，向万众敬仰的枢木副元帅致敬！” “稍息，士兵！”朱雀也立刻有样学样地立正还礼。 鲁路修绝望地翻着白眼，不再去看这两个白痴。 “那我呢？”沙发上的声音，吸引了鲁路修的注意。 扭过头的瞬间，就看到娜娜莉，正渴望地朝向他们这边，一脸无忧无虑的欢乐。 “笨蛋，鲁路修是皇帝陛下，你就是长公主殿下啊，”乔木理所当然地说着，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你还是皇家大学终身名誉校长、皇家艺术馆馆长、皇家福利院院长……总之头衔多得很，我记不住啦！” 鲁路修微微张了张嘴：总感觉娜娜莉要比他还厉害的样子。 再看向旁边时，两个白痴正死死盯着他。 九岁的鲁路修，第一反应就是拔腿远离他们，但娜娜莉的笑容，却映在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用稚嫩的嗓音和语气，努力装出一副老成的口吻：“爱卿，平身。” “耶——！”乔木和朱雀激动地欢呼着，不约而同地举起双手击掌。就连一旁的娜娜莉和老妇人，都“咯咯”地笑出了声。 这还是鲁路修第一次参与到他们的小剧场中。 鲁路修羞红着脸，冷哼着坐到沙发上，不再说话。 玩闹之后，乔木也将手枪递给朱雀：“握住枪柄，食指放在扳机上，对，就这样……” 随着“滴”的一声，他将行李箱中的五个手枪弹匣和保养工具取出来，一股脑塞进朱雀的贴身背包中：“这枪是你的了，说明书也在里面，里面有日文版的，自己晚上研究。” 朱雀立刻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收着吧，我不可能把你们送到枢木家门口的，路上总要有个防身的家伙，”乔木一边将从他背包里拽出来的衣物，揉成一团硬塞进鲁路修的背包里，一边劝道，“你总不能指望鲁路修那个白痴能用好枪。” 朱雀看向沙发上的鲁路修，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他就道着谢，将枪放进了背包中。 孤零零站在漆黑街道上的C.c.，透过明亮的窗户，看着屋内的欢声笑语，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意。 第22章 022.高端的战术任务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执行方式 一个人认知的上限，必然会受到客观环境的限制。 如果他们一直待在富人区不出来，那么他们大概率只会觉得，这场战争对日本人最大的影响，也只是物资短缺和偶尔的断水断电，就只是生活不方便而已。 但当这辆载有两名帝国公民和两名荣誉帝国公民的suv，穿过层层哨卡，成功南下后，他们的认知，就被一点点改变了。 先是彻底被占领军征用的民房，里面的居民早已不知去向。车辆经过时，路边的士兵，都或好奇或警惕地打量着他们，让他们浑身不自在。 然后是明显发生过枪战和爆炸的商店，里面狼藉一片，甚至还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干涸，但周围懒洋洋的士兵，却视若无睹。 随着占领军数量的减少，道路两侧逐渐出现了墙面被炸开大洞的建筑。一双双或不怀好意、或麻木不仁的视线，从各个角落中投射过来，令朱雀不自觉地握紧藏在外衣下的手枪。 很快，占领军的身影和帝国的旗帜就彻底消失了。 坑洼不平的道路两侧，只剩下坍塌后的残垣断壁。 “别看了。”乔木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块碎石下无力瘫在地上的手臂，汽车经过的震动声，惊扰到了上面的数十只苍蝇蚊虫。 朱雀和鲁路修却没有回应他，依然死死盯着各自身旁的窗外，一个身子微微颤抖，一个双手死死攥拳。 半小时后，颠簸的汽车才小心翼翼地驶离了早已毁灭的城镇。不用再看那种景象，也让乔木很是松了口气。 但他的放松并未持续多久。很快，道路两旁就开始出现逐渐密集的人群。 没几分钟，人群就逐渐化作人潮。 人头攒动之下，两条乌黑的“河流”，沿着公路两侧，一路延伸到视线所及的天尽头。 难民潮…… 乔木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这已经不是成千上万了，仅他能看到的，恐怕就有十几万。再往前，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几百万？上千万？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维持秩序，但或拖家带口、或两手空空的难民们，依然乖乖走在道路两侧，让出了中间的四条车道，以供稀少的车辆通行。 汽车的便利，似乎并未引起他们的关注乃至觊觎。他们只是麻木地回头看一眼，主动或下意识地向两侧让一让，然后继续跟随人潮向前移动。 明明是令人感动的一幕，但四条车道上时不时出现的满地暗红和支离破碎，却昭示着这所谓“秩序”背后的崩坏与血腥。 追兵来得很快。 乔木刻意放慢了车速，后方的军用吉普很快就超了上来，与他们齐平后，副驾驶的士兵打着手势，命令他立刻停车。车上的两名士兵，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趟行动会有什么危险。 乔木认真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这就减速。 但就在那名士兵放松警惕之时，“嗡”的一声如耳鸣般的响动传来。两辆车的前车门和两名士兵的腹部，就在同一瞬间被贯穿了。 紧接着，在连续几声嗡鸣中，两名士兵的身体，同时多出了几处血洞。 军用吉普失控地向一边冲去，好在车速不快，周围的难民早在发现军车时就远远躲开了。 车子没有撞到任何人，直接栽进了道路外的土沟中。 “车上待着别下来。”乔木一脚刹车直接停在路中央，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举着电磁步枪，警惕地缓步向军车走去。 从侧后方看去，两名军人仍在艰难地挣扎着，但并未取得什么效果。 他没有凑上去，而是直接从侧后方两人的视线死角中瞄准，在他们完成求援之前，送他们回归了C世界。 压下枪口后，他谨慎地环顾四周，发现前面的难民早就走远了，后面被阻断的难民，要么离开道路绕道而行，要么停留在原地，麻木地看着眼前的惨剧。 只有个别带着儿童的人，在与他视线交汇的瞬间，会下意识地或抱或拽着孩子，向后躲闪。 远离军车后，他使劲吐出一口气，似乎是想驱散鼻腔内那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回到车边，鼻腔中还有着若隐若现却挥之不去的气味，他没有急着上车，而是从车门斗中取出一包烟，倚着车门，垂下眼帘，将军用吉普从视线中驱离，自顾自地抽起来。 车内后排，紧紧握着手枪的朱雀想要降下车窗对这个大男孩说什么，被另一边的鲁路修察觉了。 后者隔着对外面的事情毫无所觉的娜娜莉，一把拽住他，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数分钟后，乔木才再次上车。点火启动后，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朱雀和鲁路修关切的目光，强笑着摇头：“咱们得赶紧跑，后面肯定有增援。” 增援抵达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要晚不少，对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找两个小屁孩儿的任务，都会被搞砸。 本来只是护送国民，但现在出了人命，性质瞬间就变了。 既然性质变了，那行动方案也必然改变。这一次追上来的，足足有三辆军用吉普。 “小鬼，把我行李箱打开。”乔木一边稳稳开车，一边分神从侧视镜里关注着后面的动静，同时使唤着后面的“童工”。 鲁路修自然知道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老老实实地蹭上前，将放在副驾驶上的行李箱掀开，露出了下面的弹匣和样式奇怪的手雷。 乔木找到合适的参照物后，大致估算了一下对方的速度，抄起一枚熔岩手雷和几件衣服，按住开关开始默数。 数秒后，他随手将团成一团的手雷和衣服随手扔出窗外。 朱雀和鲁路修好奇地回头观察。 打头的军车很谨慎地避开了马路中间的那团衣服，后面的军车也有样学样，纷纷变道。 但就在第二辆军车即将驶过时，一声难以察觉的闷响后，地上的衣物中，猛地喷射出一团火红的燃烧物。 后面两辆军车的司机吓了一跳，立刻打方向规避，周围之前还壮着胆子没有避开的路人，也纷纷尖叫着向道路外逃跑。 星星点点的燃烧物被喷上了六七米高的空中，又呈礼花状开始散落。 此时，前车也停了下来，车上的军人迅速下车，随时准备支援。 见没造成什么影响，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似乎只是一枚劣质的自制手雷。 大笑着走过来的前车士兵，朝后车司机做着鄙夷的手势，任凭那些在他们看来随时会熄灭的燃烧物落在自己头盔上和肩膀上，噼里啪啦落在后面两辆车的车顶上。 几秒后，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几名士兵嚎啕着、挣扎着、撕扯着头顶的头盔和身上的作战背心。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辆军车内也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车门打开，头上、背脊上、胳膊上、大腿上都冒着青烟的士兵纷纷冲到外面，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两辆军车的车门和车顶处也纷纷冒出浓烟。仅仅十几秒后，在金属撕裂的“刺啦”声中，它们那早被灼烧得千疮百孔的车顶，就先后坍塌了下去。 此刻，倒在地上的十余名士兵早已没了声响，要么是彻底没了动静，要么是无力地抽搐着，连动一下都是奢望。 唯有中车的侧面，一个诡异的熔岩池还在缓缓扩张，很快就将中车的右后轮胎燃烧殆尽。逐渐起火的中车，也开始侧倾，缓缓陷入直径足有三米多的熔岩池中。 熔岩池的周围，星点散落的超高温燃剂，则将柏油马路烧出一个个小洞，并继续向下，甚至将下面的砂石都融化了。 仅存的前车司机看到这一幕，双腿一软，呆滞地瘫在地上，甚至都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知道什么东西顶了他的头盔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但他并没有回头，更没有求饶。 周围一部分胆子大的难民已经重新围拢过来，虽然没有回到喷吐着热浪的公路上。 他从那些人眼中，看到了陌生的恶意、畅快与兴奋，唯独没有担忧与同情。 此刻他无比确定，就算身后的人愿意放过他，这些人也会冲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他微微低下头，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的前半生、思念远在星球另一侧的家人与爱人。 “嗡！” 尸体无力地向前倒下。乔木放下枪口，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走了没几步，他再次回头，警告地看着几个显得跃跃欲试的难民：“我们不是野兽。” 几个难民愕然地看着他。 乔木又问道：“我不是野兽，你们是吗？” 几人互相对视了几眼，神色复杂莫名。 很快，他们转身回到了人群中，跟随着人流，继续向前移动。 半个小时后，天空中螺旋桨的声音，向乔木一行展示了对方完成任务的决心。 看着在近千米的距离上绕车盘旋，既不想靠近、也不敢开火的直升机，乔木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这还真成了升级打怪了。 总不能让对方就这么盯着自己，干脆将车停下，他探出头，对着对方比了个国际通用手势。 智能电磁步枪的有效射程只有五百米，而且也没有智能瞄准系统。他仗着自己有人质，藏在车里瞄准开了几枪，子弹全都喂了空气。 但他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尝试了几次后，他只好再次发动汽车，在直升机的监视下，向京都方向继续行驶。 “可恶！”朱雀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直升机，气愤地锤了捶大腿，“如果有防空导弹就好了！” “想得美，”心态反而出奇得好的乔木翻了个白眼，“你咋不说要是有台knightmare就好了？” 说完，他立刻“呸呸呸”了一番，以防乌鸦嘴真的招来一台。 开着车的他，自然不能分心去监视头顶的敌人。他直接按下左臂isAr警戒无人机系统操作平板的开关。 数秒后，伴随着“嗡嗡”的苍蝇……不对，是蜜蜂声，七只被卡在平板一侧的七只微型无人机被弹了出去。 它们在汽车内腾空转了几圈后，就从驾驶位的车窗飞了出去。 一边开车一边玩儿手机的空档，乔木还是有的。他分神时不时瞅一眼搭在方向盘上的左臂上的平板。 很快，平板上就出现了suv外部环境图。除了大致的地形和攒动的人头外，3d环境图中，头顶的直升机被做了重点标注。 他在直升机的图标上点了两下，作为重点关注，就逐渐提速，专心开车。 这套警戒无人机系统，除了能够监视目标外，还能通过目标的行为，大致判断对方的意图。 例如，如果直升机后排的那个大兵试图去操控机枪，无人机系统就会立刻发回准备作战的警报。 这样的系统，比两个小鬼的人眼监控，要方便多了。 地上的suv和天上的军用直升机，就在这种相互监视下，和平共处地又跑了半个小时。 直至乔木手臂上的平板发出了蜂鸣声。 乔木疑惑地看过去，平板上探出了一个提示框。 “系统检测到，您疑似携带平民撤退的行动，已被不明目标近距离监控30分钟以上。长时间无法摆脱监控，会对您的行动造成巨大风险。是否尝试对您重点标注的不明目标进行干扰？” 干扰？乔木惊了：这系统还有这个功能？商城咋没说呢？使用说明书上也没写吧？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就点了确认键。 几十秒后，伴随着外面突然失去规律的螺旋桨声，和难民们的惊呼声，平板上，直升机的螺旋桨部位被直接标红，弹窗显示，三只无人机对直升机的干扰取得了成功。 ？？？ 你拿我2670积分的无人机去搞自杀式袭击？！ 没有去关注失控向远处坠落的直升机，气炸了的乔木险些对着平板破口大骂。 第23章 023.女人活得越久越讨厌 “前面找个合适的地方，我会把你们放下来。”意识到时间所剩无几的乔木，再也不顾什么难不难民的，轰着油门在路上疾驰。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三个小鬼送佛送到西，自然也不用考虑从东京到京都的油耗。 反正他已经开出小三百公里了，后面的一百五十多公里，如果这三个小鬼连这点路都走不到，那他们就老老实实去阿什福德家做客好了。 三个小鬼自然也明白，自己这么大大咧咧坐在车上，迟早会被抓住。他们必然要在适当的时候，混入难民中。 无论前来“回收”他们的帝国军人，究竟是遵从谁的命令，对方显然并不打算伤害他们的性命，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否则直接派两台knightmare过来，他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乖乖跟对方回去。 既然对方投鼠忌器，那他们自然要携器自重。 想找我？可以啊，对难民进行大围堵大搜查，把事情闹大，就能找到我。 “朱雀。”乔木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看后面那个一言不发的孩子。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朱雀立刻反应过来：“先……先生？” “乔木，不是先生，”乔木无奈地笑了笑，这个称呼，他是改不过来了，“分别之前，想和你聊一聊，只是我个人的一些观点，完全说不上正确与否。” 朱雀立刻挺直腰板，正襟危坐：“请讲。” “你知道什么是生长吗？”乔木首先问道，“很多人觉得，生长，就是身高增加、体重增加，身体机能更加完善。在他们看来，生长就是简单的加法而已。” “但我不这么想。在我看来，生长从来不是简单的相加，而是复杂的替代。新的有活力的细胞，替代了老旧的细胞，然后再被更有活力的新细胞替代…… “所以，生长从来不是粗暴的叠加，而是不断的更新。成长也是如此。不断抛弃陈旧的包袱，接纳新鲜的观点，才是成长。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对错与善恶，都是相对的，它们往往取决于你所持的立场、所站的角度。 “就像今天，不愿重返帝国的鲁路修、奉命回收并保护两位国民的帝国军人，他们中哪一方错了，你说得出来吗？ “我对你说这个，并不是要让你拥抱虚无，而是想说，如果未来有一天，当你意识到，有什么观点或认知，是你多年来坚信不疑、一以贯之、未曾有丝毫动摇的，你就要警惕它、反思它了。 “因为它很可能并非真的‘正确’，只是你自我说服、选择相信的‘正确’。这也意味着，你并没有真正的以新代旧，依然在做着简单的堆砌和叠加。” 前面的难民越来越多，道路也越来越窄，乔木将车停下，招呼他们下车搬行李。 回身看到朱雀一脸认真之下，是遮掩不住的茫然，他笑着探进身子，给了对方一个脑瓜崩：“小屁孩儿少在这儿装深沉，现在想不明白，留着以后慢慢想。” 见对方捂着额头点了点头，他又认真地说：“朱雀，你要明白，想做成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朱雀捂着额头的手颤抖了一下，缓缓低下头。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如果不愿意强迫别人支付代价，那就去寻找甘愿牺牲的志同道合之人吧。任何难题，你的同志都会和你共同承担，这样你就能轻松不少了。” 他起身来到后备箱，将三个小孩的背包取出来，又将剩下的纸箱子全部卸下来，打开摊在地上。 “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按需自取，请给后面的人留一些！” 对着人群连喊了几遍，他看着那边背好背包、整装待发的三个小鬼：“鲁路修。” 后者一早就意识到他有什么要叮嘱的，让背着娜娜莉的朱雀等在一旁，自己走上前。 “你比我更聪明，也更坚定，我没什么可以帮你的，”他想了想，“你一直在试探我的身份，想知道我和你母亲是什么关系。” 见对方神色紧张而期待，他摇头道：“我之前一直没说，现在也不会告诉你的。我才不立fLAg呢。” 捏了捏对方失望的脸：“保护好自己，照顾好娜娜莉。玛丽安娜……那个女人不值得你为之憎恨。我很高兴，你们不用在她身边长大。” 听完前半句正要点头的鲁路修，一脸愕然地瞪着他。 乔木叹气：“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吧。背地里对孩子说妈妈的坏话，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挥了挥手：“赶紧滚蛋！” 三个孩子走出没几步，他又叫住朱雀，上前几步，将一枚熔岩手雷塞进对方的背包中：“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那个威力你见识过了。” 趁着周围的难民聚拢过来领取食物，三个小孩儿很快就钻进乱糟糟的人群中，不见了身影。 乔木则开着空空如也的suv，按着喇叭驱散挡路的难民，继续向前行驶。 又开出去小半个小时，汽车的油表已经接近见底了，他找了一处看着还不错的土坡，直接将车停了上去。 这样一来，就算帝国军发现鲁路修不见了，一时也确定不了目标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搜索起来，范围就太大了。 首先开向这边的，却不是帝国军的军车，而是一辆摩托车。 看到骑手那一头飘逸的绿色长发，乔木才忍住没朝对方来一梭子。 “说吧，藏哪了？”他一脸无语地看着一个横停来到他面前、一身机车服勾勒出完美身材、连摘头盔时都不忘摆头甩起一头秀发的臭屁女人。 “在车上，”C.c.从摩托车上下来，随手将头盔挂在车把上，“下次锁车库门后，记得检查窗户。” 说完，对方直接将追踪器的信号接收器抛给他：“增援就在后面不远处，再有几分钟就到了。他们还没发现目标已经失踪了。” “有多少？” “有两辆车停下营救坠毁直升机上的伤员，继续追击的一共五辆车、三十一人。” “嘶——”乔木倒吸一口冷气。要不是任务还没完成，心有不甘，他都想直接退出了。 不过还好，他的stf流体防弹衣是全身式的，包括头盔、长袖上衣和包脚长裤，应该能稍微撑一撑。 交火之后，实在不行，他再结束任务跑路。 真不知道，到底要干掉多少人，才算有公众影响力。 “你为什么那么评价玛丽安娜？”见他动摇之间，似乎又坚定了下来，C.c.饶有兴致地问。 “怎么，你觉得这个评价有什么问题吗？” C.c.毫不客气地点头：“当然，我和她认识很多年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看来你选择朋友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乔木也不客气地讥讽，“瞧瞧你的那几个朋友，不是人渣，就是疯子。” C.c.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他的解释。 “玛丽乔娜曾考虑过，让鲁路修和娜娜莉，诞下更具geass天赋的子嗣。或者说，直到她被v.v.干掉之前，都没放弃这个计划。”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问题，那两个孩子，在geass一途上，确实天赋异禀。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更加优秀，不是人之常情吗？”C.c.平静地辩解，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你没听懂吗？”乔木发出了渗人的冷笑，“我说的是，鲁路修，和，娜娜莉。” 他在“和”上，发出一个强调到极点的重音。 C.c.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乔木，仿佛对方嘴里吐出的，是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渐渐的，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的汽车发动机声，才打破了死寂。 “快走吧，这边要打仗了，”乔木直接下驱逐令，“你挨一枪也挺疼的吧？” C.c.这才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只听信一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的。” “当然当然，你就当我吃饱了撑的专干挑拨离间的活计。”公路上乌泱泱下车后向这边搜索而来的帝国士兵，让乔木亚历山大。 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都是好人，都是救世主、人类之光。只要打破心之壁，这个世界就完美无缺了，放手去做吧，子弹不长眼，赶紧滚蛋，阿门。” 他放出仅存的四只微型无人机，一直将敌人放进到很近的距离，才开枪击毙一人。 所有敌人立刻匍匐，并试图火力压制。 但他们完全没注意到，天空中还悬停着导致他们的情报完全暴露的四只微型昆虫无人机。 乔木毕竟不是职业军人，就算有防弹头盔，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或打得四周砂石飞溅之下，他完全不敢抬头，只能像前世的非洲大叔一样，将智能电磁步枪抬过头顶，对着外面一通盲射。 盲射的成绩自然是——零。 战斗经验丰富的敌人也意识到了己方的巨大优势，后方的人继续火力压制，最前排的士兵则开始匍匐前进。 突破就这么大，前探的士兵很快就汇聚到一起。 乔木也不再等待，拿出一枚熔岩手雷，按下开关，对着对面就使劲甩了出去。 扔出手雷后，他没有丝毫犹豫，滑下土坡就向远处狂奔。 手雷的杀伤范围高达15米，他可没那个臂力，能将那玩意扔出那么远。 不想被溅射，就只能放弃土坡。 放弃地形优势后，不想被对方后续人员当成活靶子，就只能玩儿命往身后的树林里跑。 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哀嚎没有让乔木产生丝毫的犹豫，他甚至连安检无忧行李箱都顾不上了，更完全没考虑过要不要走s弯之类的。 直到他一头扎进林子里，又跑了数米远，确定对方必然看不到自己了，才气喘如牛地直接跪倒在地上。 看来那枚手雷的威力，也把帝国军人都吓到了，一时没敢上前索敌。 “这个身体素质……” 身后一个半熟悉半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乔木狠狠一哆嗦，险些以跪姿原地蹦起来。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他，直接瘫倒在地，轻抚胸口，安抚着险些从喉咙里钻出来的心脏：“大爷的，你是猫吗？” “我本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只是银样镴枪头。你之前都没用过枪吧？这么好的武器，真是浪费。”C.c.站在一旁，双手叉腰，弯着腰从头顶俯视他，也遮住了树荫间透下的斑驳阳光。 “没达到你的预期还真是抱歉啊。”乔木喘着粗气，时不时看看左臂上的平板，毫无诚意地回答。 “我只是想告诉你，明明这么弱，就不要装出一副不得了的样子，”终于“看破”对方的色厉内荏、确认对方的威胁度远比预期要低得多的C.c.，此刻开心得双眼都弯成了月牙，“这么装模作样的登场方式，会被人打死的。” 这话直接戳到了乔木的痛处，他一脸不爽地将手臂盖在脸上：“还真是个记仇的女人。” “为什么要打这一仗？”见对方示弱，C.c.也见好就收，“你明明可以直接离开的。” 他自然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做任务：“我走了，他们肯定会试着搜索流民队伍。而现在，遭受重大伤亡后，他们大概也没心思继续执行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了。” “你真的这么在乎那三个孩子吗？他们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当然是为了项目评价和月度绩效啊！ 心中这么想，他哼了一声：“当然是为了获取他们的好感，想办法控制他们、操纵他们。等他们长大后，借他们之手推翻帝国的残暴统治，我再以幕后Boss的身份登场，给他们以致命一击，最终渔翁得利。” “想想看，他们最信任的大哥哥，却一直在利用他们，以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野心，”乔木嘴里发出渗人的得意笑声，“真想看看他们一脸坏掉的样子……” 毫无防备之下，他遮在脸上的右臂被一把拽开，露出了下面满脸的“这个想法有点意思”和“我真是个创意鬼才”的得意。 但在头顶女人“我就知道，果然如此”的视线下，这股子小得意，很快就转为羞恼。 “退散！立刻退散！”乔木挥动着手臂，哇啦哇啦地乱喊，“你跟我有仇吗？干嘛一直跟着我？你放过我，去盯那三个小鬼好不好啊？” C.c.任凭他蹭着地面往后撤，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半晌，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神秘、这么好玩儿的家伙，可不能就这么死掉啊。” 说着，她的手伸向乔木唯一暴露在外的脖颈。 第24章 024.我的能力才不会那么强大呢 黑白交织的世界，数之不尽的面容在身边一闪而逝。 头顶，一轮散发着刺眼白光的巨大球体，冉冉升起。 但球体的光越刺眼，周围的环境反而越黑暗，直到如墨的黑色，彻底吞噬了无数面容。 只留下被白光照亮的乔木。 他漫无目的地四下打量：“这里就是……” “C的世界。”一个熟悉的声音替他说道。 远处，熟悉的身影浮现，那一头翠绿的长发，却也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全身未着寸缕的不老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向他走来。 “遵循古老的契约，我将赋予你你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力量，作为交换，你必须实现我的一个愿望。” 少女的嘴唇蠕动着，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充斥着整片无形的世界。 “当你签下契约，你虽仍存活于世，却将与其他人类，遵从截然不同的真理、命运、时间与生命。” 头顶的巨大光球向着乔木所在的位置，开始缓缓下坠。 “王之力必将带来永恒的孤独，若你有此觉悟，就尽管接受这份力量吧……” 乔木没有说话，只是仰着头，透过指缝，呆呆地看着那逐渐下坠的光球。 近在咫尺的二者，之间的距离却宛如天堑。等了许久，发现光球完全没有接近自己的乔木，才低下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女。 “冒昧问一句，”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这段台词，你想了多久？” “过去漫长的岁月中，曾有过很多版本，”C.c.平静地看着他，“怎么了？” 自己总被她的相貌误导……活了几百年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几句中二的台词被鄙视，就感到羞恼。 趁机上下打量对方美好胴体的乔木，见计划没成功，只好无奈地啧了啧嘴。 “算了，”他收回冒犯的目光，这才认真说道，“虽然我不觉得你的愿望需要我来实现，但我接受这份契约。” 话音刚落，强烈的白光从上而下，将视线所及的一些，都吞噬殆尽…… 意识回到现实中，看着眼前正弯腰伸手触碰他脖颈的女人，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向下瞟去。 察觉到他目光的C.c.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总感觉你在想一些冒犯的事情。” “啧，”还有些遗憾的乔木立刻稳定心神，查看左臂上的面板，“你也要体谅一个内分泌极度旺盛的青春期男孩，以后和我这个年纪的少年签订契约时，建议你穿件衣服。” 被对方触碰前，还距离他们好几百米的搜索队，此刻已经摸到了林子边缘。 乔木眉毛一扬：“签个契约也要这么久？” 凑上前很不客气拽起他的胳膊，看了一眼面板的C.c.冷笑道：“其实很快，只需要现实的一瞬间就足够了。前提是你不仰着脑袋发那么久的呆。” 乔木没再和她斗嘴，示意她躺倒隐蔽后，两人就肩并肩躺在地上，盯着他的面板发愣。 “明明获得了那么强大的力量，却还如此怯懦。”就算没听说过“伏地魔”，C.c.也能看出他的意图，忍不住低声讥讽。 乔木立刻反击：“这叫非利不动、非得不用，你懂个毛线。” “呵呵，”C.c.立刻发出让人莫名火大的笑声，“就算我不是中华联邦的人，我也知道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确定搜索队中所有人的身影都被树林遮蔽住后，乔木的左眼中，红色的印记一闪而逝。 随后他轻轻起身，猫着腰缓步向搜索队探去。 冒头的瞬间，面前的帝国军人几乎抬枪就射，但在瞄准的瞬间就愣住了。 “我们要保护的人……就是你？” 那一瞬间被吓得半死的乔木，立刻点头。 “下次不要突然冒头，要先给个信号。”对方松了口气，抱怨了一句，就高声招呼周围的战友。 很快，八名组成探索队的士兵，就聚在乔木和C.c.身边，将他们围起来，谨慎地警惕着周围。 “后面的支援队怎么办？他们还会试图伤害目标吧？” 两名领队已经商量了起来。 乔木立刻问道：“外面还有多少人？你们的任务要求是什么？” “之前有六人阵亡、三人重伤，有两人送他们回去抢救。现在还有三人在守卫汽车，九人作为支援队。” “回收两名帝国孩童，并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其他人，就地格杀。” 两名领队分别回答。 乔木闻言，脖子上冷汗直冒。但他又得意地看向C.c.：老子的谨慎是对的吧？不然连假装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冒头就是死。 “不能就这么交火，”见C.c.完全不搭理自己，他想了想，己方并没有什么优势，“把他们引进来吧。” 几声枪响后，得知目标之一已被击毙，两名孩童仍然在逃，需要帮忙封锁树林的支援队，毫无防备地走进树林，心甘情愿地成为“乔木近卫队”的一员。 紧接着，三名守卫车辆的士兵，也开车赶到，一同被骗进了组织。 乔木看着眼前分外轻松、却依旧敬业地将他护在队伍中间的二十名士兵，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一旁的C.c.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提醒你一点，你的能力，是领域类的，他们一旦脱离范围，就会恢复神志哦。” 乔木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你们的使命就是不惜生命保护我，对吧？”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问，“那你们愿意为了保护我，而自相残杀吗？” 众人闻言一脸茫然不解：“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都在保护您，自相残杀什么的，完全说不通吧？” “但这是我的要求，”乔木冷酷地追问，“即便如此，你们也不愿意吗？” “当然了！”一名士兵态度愈发激烈，“即便是您的要求，也太奇怪了吧？这种要求，怎么可能执行？” 大概明白这个能力的边界后，乔木立刻笑着点头：“看把你吓得，我只是好奇而已。谁会下这种奇怪的命令啊。再说了，你们死了，不就没人保护我了嘛。” 士兵们闻言，态度立刻放松下来，认同地点了点头，再次有说有笑起来。 “走吧，开车离开这个地方吧。” 就在乔木招呼他们离开时，队伍的总指挥立刻提出异议：“那两个小孩儿呢？除了保护您之外，我们还必须回收那两个孩子。这也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乔木头疼地龇着牙：“我知道他们在哪，这不就要带你们去找嘛。” 两分钟后，小树林外，就在远处胆大包天或无处可躲的难民们的注视下，一大群帝国军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林子。 然后，在两声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到的闷响声中，被飞溅的火星，烧成了灰烬。 扔出仅存的两枚手雷后，就狼狈逃回林中的乔木，这才看了看面板上彻底消失的目标后，总算松了口气。 就在刚才，他的任务也完成了。 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对于见惯了战争的围观群众而言，敌人战死，那不叫新闻；敌人死得莫名其妙，才算新闻…… “狗*的任务，也不知道是怎么判定的。”懒散趴在地上的乔木，忍不住骂道。 此外，新的可选任务，却让他一脸懵逼。 可选任务1：前往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参加一年一度的玛丽安娜王妃吊唁仪式。（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6%。） 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让他完全不理解智脑在想什么。总不能是真的希望他和玛丽安娜见面吧？ 不管智脑是什么打算，他执行这个任务，本来就是想做个保底然后安心过年的。 现在任务完成了，对方大概率不会再继续添油了。彻底安全的他，也实在提不起兴趣刷评价了。 一波波支援成了肉包子打狗，带回来的情报却乏善可陈后，执行这项秘密任务的指挥官终于还是怂了。 他不仅搞砸了任务，还丢掉了数十名士兵的性命。这个伤亡，已经相当于一场正规进攻的损失了。 事情已经闹大了，他也彻底失去了继续追加筹码的资格。 接下来，他不仅要想办法在隐瞒秘密任务的同时，给自己的上司一个交代，还要承受来自任务发布方的怒火。 另一边的乔木，却并没有立刻结束项目。 被跟屁虫C.c.一路跟着，他沿途一边和对方斗嘴，一边测试自己的能力，学习鲁路修那样，试图探索出各种细节和限制，避免危急时刻掉链子。 geAss——敌意扭转 能力内容：改变敌人对施加者的敌意。 契约者：C.C. 契约内容：求死 规则限制： 1.改变500米范围内所有人对你的敌意； 2.敌意越强烈，转变越大。如敌人只想挑衅，就会放弃；敌人想要抢劫，则会主动提醒你注意财务安全；敌人想要抓捕你，就会想办法放你走；敌人想要伤害你，就会试图保护并救治你；敌人妄图杀死你，就会不惜生命保护你。 3.能力的效果会受到动摇。如敌人熟悉之人的提醒，如你试图做出违反对方道德认知或利益诉求的行为，都会令对方产生怀疑，进而导致能力被削弱甚至失效； 4.离开500米范围后能力失效，对方会恢复原有的认知； 5.能力只对人类有效，对野兽无效。 一边测试能力，一边找到了三个小孩的踪迹。 这一次，乔木没有再现身，他和C.c.一起远远坠在后面，一路跟到京都，直到三个孩子成功住进枢木本家。 之后，他才与C.c.告别，结束了项目。 这次的项目，他在里面待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之前的三个项目，加起来也没有半个月。 睁开眼看着那台已经很是陌生的设备，和从外间走进来的完全没什么印象的白大褂，他一时恍惚住了。 现实中的所有人，只与他分开了几个小时。但对他而言，却有三个月没和他们见过面了。 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尤其是听完范鸿所说的“心理问题”后，他更是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慌。 就算一个月来这么两次，几年下来，确实能把人逼疯掉……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去商城兑换个长期心理咨询，以未雨绸缪了。 这次项目依然耗时两个小时左右，这也验证了之前那位白大褂所言：现实时间和项目内时间，确实没什么必然联系。 但这种事情，没联系才奇怪吧……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白大褂聊了几句，例行查体还没结束，急促的门铃声就响起了。 “我去开个门，你先别起来，小心头晕摔倒。”白大褂叮嘱着就往外间走。 过了一阵子，再次走进来的，却成了范鸿。 乔木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变活人？” “我让他出去了，他不适合在场，”范鸿随口解释了一句，“能起来吗？” 问完，也不等乔木回答，就直接伸手将他搀下了承载床，扶着他往外间走。 不知是不是上次的事故大幅提高了他的“抗性”，他这次的晕眩症状缓解了不少，感觉就是没人扶着自己走，也没什么问题。 但既然有人帮忙，他也乐得轻松。 而且看范鸿这个架势，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讲。 既然对方选择他难受的时候折腾他，那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坐到躺椅上，范鸿就转身随便给他取了杯红茶。 他此刻才注意到，对方的背上，竟然背着那把长剑！ 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乔木也终于打起精神，认真起来。 将茶水递给他后，对方就一直倚着墙，也不说话。 他抿着热茶又休息了几分钟，感觉彻底没事儿了，才示意对方。 范鸿依然没说话，只是取出自己的个人终端，展成平板后点了几下，就递过来。 平板上此刻显示的，是一封邮件。 粗略扫着上面的内容，乔木彻底惊呆了。 第25章 025.身为主角，总会触发莫名其妙的事件 尊敬的高级派遣员范鸿先生（员工编号20150722035103）： 您好！ 这是来自风控部的紧急委托。 系统查询到您的试用工乔木先生（员工编号20211217035201），即将完成低风险项目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项目编号：zz04-201533-12-17）。 请您立刻前往乔木先生所在的项目区，确保对方清醒后不会与提供必要医疗服务之外的任何人员接触，并阻止其以任何方式、向包括您在内的任何人、透露与本次项目有关的任何信息。 在对方恢复行动能力后，请您协助对方，在足够安全且私密的环境中登陆新起点oA账号，我部将通过oA内置即时通讯系统与其联系。 请您确保我部与乔木先生的交流，不受包括您在内的任何人打扰与窥探。 自收到此封邮件起，您将自动获得风控部与安保部联合授予的五级安保权限。 该安保权限授予您对m6、p11与t11级别以下、所有试图干扰或窥探本次委托者，进行未经警告的主动攻击之权利。 该授权将在我部明确告知后取消。 本次委托将不被记录在案，请您严格遵守《保密条例》有关规定。 风控部 2022年1月11日16:53 乔木愕然地抬头看向范鸿，后者则立刻摇头：“除了可能威胁到这份委托的事情，其它的什么都别跟我说，就是天塌下来了，我也一个字都不想知道。你这边没问题的话，就直接跟我去三楼。” 乔木顺从地在紧闭的嘴巴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大同分部没有加班的基因，不到五点半，整栋楼都黑了灯。 好在走廊的灯是声控的，电梯抵达的声音，直接唤醒了它们，极大地削弱了恐怖片似的氛围。 乔木直接进了培训部公司，范鸿跟进去后，趁他开电脑的功夫，很敬业地检查了一遍工区的窗户和各个工位。 确认没有问题，他打了个手势，也不管正在开电脑的乔木注意到没，就闷着头出去了。 乔木回头瞥了一眼，发现他竟然还是背对着工区站在门外的。 他熟练地登陆新起点oA后，甚至不用他亲手确认，一个聊天窗口就自动弹了出来。 也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不是以此来展示自己的权威性。 乔木看着聊天窗口，眉头微蹙。与他们这些员工不同，发起聊天的人，既没有头像，也没有id。他试着将鼠标在本该是头像的地方点了一下，也没有弹出本该出现的个人资料框。 这让他很不舒服，仿佛此刻和他对话的，不是风控部的管理人员，而是一只幽灵。 不再考虑这个小事，他老老实实地阅读起那一大段似乎是早已起草好，就等着他上线瞬间发送给他的对话。 尊敬的试用工乔木先生（员工编号20211217035201）： 您好！ 系统对您刚刚完成的低风险项目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项目编号：zz04-201533-12-17）进行了紧急屏蔽处理，任何人都暂时无法查询到相关项目记录。 您可以选择继续上传项目记录，并获得相应的积分奖励（本次项目奖励积分合计100分）。 上报后，您有义务配合资讯部记录所有情报的获取详情，并配合研发部对您新获得的强化能力【geass】进行研究、测试与提取。 作为回报，您将获得对应的雨燕币与藏羚羊币奖励。 您也可以选择放弃上传项目记录，并承诺有关该项目与本次对话的所有内容，对所有人保密。 为此，您将失去上述所有积分、雨燕币与藏羚羊币奖励。 作为补偿，您本次进入的镜像（即zz04-201533-12-17），在下次重置前，都将成为您的个人专属镜像，未经您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入。 此外，您获得新强化能力的信息将作为机密，不对任何人开放。 聊天内容到此为止，再下面就是一个内嵌的选项卡，里面就两个选项：继续上传和放弃上传。这种聊天窗口内的选项卡，他还是第一次见，显然也不是普通调查员能够获得的权限。 乔木咧着嘴吹了个口哨：专属镜像？ 虽然有效期仅限本轮重置，但也足够珍贵了。这等同于他完全可以自行组织无需向总部汇报、更无需接受年审的集体项目！ 毕竟对他来说，最担心的从来都不是挑选项目、完成任务，而是他的苦心经营，被其他随便进入的调查员无意间破坏、甚至重置！ 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敲击着鼠标垫，仔细回忆着，自己在项目中究竟做了什么，竟让公司用这种方式收买自己？ 不，不可能是公司。 公司高层的话，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秘。直接拿保密协议命令自己听话，再象征性给点补偿，给些承诺，就足够了。 一边是可怜的积分和代币奖励，另一边是公司高层的关注与承诺。只要不脑抽，任何人都会摇着尾巴嗨嗨皮皮地选择后者，自己也不会例外。 既然不是公司层面的行为，那就是某个部门或某个高管的个人行为了。 但他实在想不出这个负责管理员工泄密的风控部，究竟和这个项目能有什么瓜葛，他们连项目都进不去啊…… 而且看之前范鸿的邮件，这大概率还是风控部与安保部的联合行动。 总不能是俩部门私下串联、暗中密谋，打算推翻高管联席会，夺权篡位吧？ 想到此处，他险些乐出声：这是哪门子的历史文剧情？ 回到最初的问题，他在这个项目中做了什么呢？ 除了发现了之前一直没被发现的男女主角外，就是获得了一个新的能力。 对方的目的肯定和这两件事中的一件有关。 他没急着选择，而是将对话框最小化，点进了个人中心-项目记录中，发现四个自动折叠的项目记录都有。 但前三个亮着，能够点开，最后一个则是灰色的，点不开。项目名称的末尾还有个备注：（屏蔽中）。 他回到对话框，打了句话发出去：“关于主角的情报，会被公开并加入进阶情报中吗？” 几秒后，对方的聊天泡泡就弹出来了：“若您选择放弃上传项目记录，您在本次项目中获得的所有情报，都将作为机密，不对任何人开放。” 乔木蹙眉：主角的情报和geass的情报都享受同等待遇，这样一来，他就判断不出对方的真实目的了。 到底是为了隐藏关于主角的线索，还是为了隐藏关于geass的线索？ 不对！他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其实是一回事！ 主角和geass，二者是密不可分的，知其一就必知其二。 也就是说：对方就是不希望有人挖掘出主角和geass的情报！ 他紧接着又意识到，为什么要自己猜呢？人家也没说不能提问吧。 “请问为什么要保密？” 几秒后，对方的聊天泡泡就出现了：“geass能力存在使用方式隐蔽、监管难度大、对社会潜在危害难以估量的特点，不适合在调查员内公开并推广。” “啧。”他差点被气笑了，也不知是气乱猜一气的自己，还是气不直接把原因说出来的对方。 他突然想起了范鸿之前说过的，公司中层的那些疯子…… geass这样的能力交到对方手上，确实相当恐怖。 想到此处，他没有再犹豫，直接选择了放弃上传。 似乎是怕他后悔，也没有再次确认的选项卡，就直接一个聊天泡泡：“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认可，再见！” 乔木还没来得及再问点什么，对话框停留了几秒后，瞬间消失了。 他愣了愣，打开自己的聊天记录，发现根本没有丝毫痕迹。对方直接清空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速度可真是够快的。”他苦笑着，突然又愣住了。 这个交流过程，加起来也就不到两分钟，以至于他之前完全没注意到一个怪异之处：对方的回复速度太快了！ 几秒的时间，打字够了，可阅读+思考+措辞+打字，这绝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但某个存在，却一定能做到。 他抿了抿嘴：自己之前还在猜测这是某个部门或管理的个人行为，现在想来，他猜对了一半。 这确实是高管的个人行为，但这个高管，很可能不是人，而是……智脑？ 想到此处的瞬间，他遍体生寒。 智脑……超级计算机……能做到这种程度？对方真的像范鸿所说，不是人工智能？ 而且，他在项目中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不仅完全没有让他去开发剧情的打算，现在回过头再看，怎么看都像是想要将他从主角团身边支开！ 去英伦三岛悼念王妃，这算哪门子任务啊？ 想到此处，乔木向后靠在座椅靠背上，看着新起点oA的界面发呆： 和他对话的，要求他保守秘密的，不是公司，而是智脑？ 想到此处，他直接摇头笑了起来，笑自己神经过敏。 人工智能和超级计算机对硬件的要求肯定有着天差地别。公司再傻，还能不知道自己造出的是人工智能？这又不是三流科幻小说。 大概率还是他一个门外汉，不学无术还胡思乱想。 愣了好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微弱的邮件提示音。他回头看去，背对着玻璃门站在外面的范鸿，正掏出个人终端查看。 果然，十几秒后，对方明显放松了下来。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头也不回地抬手比了个ok。 他重新点进项目记录，发现最新的项目已经可以点开了。 项目名称：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 项目编号：zz04-201533-12-17 风险度：低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1月11日15：12-17：05 必选任务：参与到一起具有社会影响力的事件中，并在其中发挥自己的作用。（未完成） 项目评分：失败。 智脑建议：可尝试其他项目。 看到最后两行，他顿时气结：你之前没说任务会按失败处理啊混蛋！赔我的绩效！ 他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下周还得抓紧时间再执行一个项目，不然这个年是没法过了。 收拾好电脑，陪范鸿去负二楼换道具的路上，乔木状似无意地问：“你说智脑能通过图灵测试吗？” 范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过了好一阵，他都打算换个话题缓解尴尬了了，对方才出声。 “可以。” 又过了几秒，又补充道：“生产、安保、后勤、采购和财务这五个部门都归智脑管理。连图灵测试都通不过，它怎么管得了这些肥得流油的部门？早被各种文字游戏玩坏了。” 乔木闻言，终于安心地吐了口气。 还好还好，就算刚才和他沟通的真的是智脑，大概率也是公司授权的。 现在想来，这种事情交给智脑来做也正常，起码对方不会徇私舞弊。 至少不是智脑成精，这就够了。 他没再说话。刚才的发问，太直了，没有任何铺垫。 对聪明人而言，就这么一个问题，已经透露出不少信息了。 再问，就真是拿别人当傻子了。就算真的要问，也要过上十天半个月，等这事儿过去了，再掺在闲聊里，揉碎了问。 一周后，乔木顺利搞定了他本月的保底项目：《沉没的泰坦尼克号》。 项目名称：沉没的泰坦尼克号 项目编号：zn04-202139-01-88 风险度：零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1月18日10：11-12：38 必选任务：确认一名剧情人物的身份。 可选任务： 1.确认更多剧情人物的身份。（任务等级：4级） 2.与杰克·道森或罗丝·迪威特布克特的关系等级达到5级（任务等级5级）； 3.终结项目。 项目评分：A++（首次加成、培训加成、重要情报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智脑评估： 杰克·道森（主角概率88%、核心配角概率12%）关系4级； 罗丝·迪威特布克特（主角概率100%）关系8级； 卡尔（核心配角概率51%、主要配角概率49%）关系-5级。 情报开发度88；原始意象扭曲度79%；集体无意识应激81%。 智脑建议：过度稳健，缺乏冒险精神。 正如智脑抱怨的那般，这一次，他克制地没有终结项目，只是把主要角色都找出来，又将主线剧情大致捋清楚。 游轮刚撞上冰山没多久，从美人怀中惊醒的他，匆忙穿好衣服后，拽着同样衣衫不整的罗丝抢占有利位置。 将对方送上救生船，就找了个角落结束项目了。 无论智脑怎么抱怨，完成了本月保底任务后，他都彻底咸鱼了。 百无聊赖地在工区混了两个星期，直接将飞驰卡丁车升到了钻石级后，乔木终于迎来了新年。 第26章 026.11月19日，给大家拜个早年 1月30日，除夕的前一天，好奇宝宝拖延症拖到今天才着急忙慌地执行保底项目，导致没能提前回家的范鸿怨气爆棚。 乔木则收到了自己这个月的薪水：4000元工资和1000积分。 p2的职层积分100，本月绩效积分900，一共1000。 泰坦尼克号他拿了个A++，记17分，但另一个“失败”的项目，只记1分，却将分母从1变成了2，直接将他本该是1700的绩效积分，干到了900。 不过泰坦尼克号还给了450任务积分，也算是聊以安慰了。 遗憾的是，他入职不满一个季度，自然没有公司季度指标积分，此外也没有年终奖。 与此同时，他还分别收到了培训部与人事部的邮件。 前者通知他，察觉到他在上一个项目中，疑似出现了消极怠工行为，对他警告一次。若再有类似举动，将对他进行处罚。 后者则通知他，他在试用期内表现优异，提前转正了。 从2月1日开始，他将正式升为p3助理调查员，转入大同分部的内部项目事业部。 请他于2月7日开工后，前往分部仓储区，领取自己的个人终端。 乔木一脸懵逼地将两封邮件给范鸿看，后者哈哈大笑起来。 “恭喜你，毕业了啊，”范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表现太好了，公司不可能容忍你在培训部偷懒混满三个月。” 他笑着摇头：“拖到现在才强制转正，已经算是迟钝了。本来上次终结二连后，就应该直接强行转正的。” 说着，他挤开乔木，坐到电脑前，用乔木的oA开始写回信。 回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辩解，自己之所以临门一脚时放弃，是因为集体无意识应激过高的缘故，并在文末直接申请人工复核。 “这个有用？”乔木有些不信。前世的职场经验告诉他，针对“警告”这种已经算是“很给脸了”级别的处分进行申诉，完全可以和“给脸不要脸”划等号，除了惹毛相关部门和领导，不会有任何其它结果。“当然有用，”范鸿解释道，“这类邮件都是根据智脑建议自动触发的，你不搭理，就是默认了，这个处分你就背定了。” “以后遇到这类邮件，甭管有理没理，你都直接申请复议就行。这么高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官司打到南天门也是你占理。 “别说这次你有理了，就是没理也要搅三分。你越能闹腾，别人越知道你不好欺负、不好拿捏，才不会拿你当软柿子。” 乔木啧啧称奇，这个逻辑与其说是国企，不如说是事业单位了：“人工复议通过的可能性有多大？”“不是多大，而是极大，”范鸿嘚瑟地将脚架在乔木工位上，“项目内偷懒这种事儿，谁不干？或者说，谁少干了？A++都要给处分的话，四大事业部非得炸锅不可。” “到时候谁敢在处分确认书上签字，总部那群刺儿头就敢跑到高管联席会上，逼着他当众撕了吃下去——哪怕人家压根没看，就是随手一签。” “这种事情，基本就是时不时挑几个演技差的做个典型，顺便刷个业绩，毕竟监察部也有绩效要求。 “像你这种情况，一复议一个准儿，放心吧。审核的人还得感谢你，A++消极怠工？笑死人！闹大了也是他们监察部丢人现眼吃挂落。” …… 除夕一大早，乔木就收到了范鸿的闪付宝转账，足足一万大元。 按对方的说法，这是他的传统，从他手下毕业的实习生和试用工，都有毕业红包。他这次放到除夕给，新年红包就省了。 乔木也不推辞，回了句“谢谢，请明年继续。” 虽然范鸿从没说过自己的收入，但两人几乎是朝夕相处了一个半月，只看对方花钱的习惯，和嫂子用的护肤品牌子，他也能大致猜出对方作为p8的收入，肯定相当可观。 他也随手转了一千，就当是给小侄子的红包了。毕竟在北京一起玩儿了五天，不给实在说不过去。 乔父是那种儿子下厨房，就会欣慰地说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为父母分忧了，轮自己下厨房，就直摇头说厨房是女人的地盘的类型。 和乔木一起贴了对联、窗花，又挂好灯笼后，他就穿上羽绒服，下楼找老头们下棋去了。 乔木则去厨房给乔母打下手。 他不太会做饭，随手炒个毒不死人的菜没啥问题，可那也就他自己吃行，但凡给第二个人吃，就不如叫外卖了。 至少外卖的口味，不算糟蹋粮食。 现在在厨房，他也只能帮忙洗一洗、摘一摘，顺便剥个蒜，再把乔母不敢下手的洗菜池里活蹦乱跳的虾捉回去、把已经处理干净却还有应激反应的鱼拎起来狠狠摔两下子让对方老实点儿赶紧死。 厨房里两人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客厅中完全没人看，却为了“年味儿”而必须开着的电视里，正播放着国际新闻。 美国密苏里州不知是怎么搞的，发生了极为严重的天然气管道泄漏爆炸事故，直接将一整条街都给扬了。 搜救工作已经持续两天了，截至目前，伤亡人数已经高达四百人，却连一个生还者都没找到。 美国的传统媒体和互联网早就炸了锅，各种视频或图文结合的阴谋论，如同流水线上的快消品一般，被快速设计、生产出来，投放市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迭代升级，再通过海底光缆，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这些年还真是多灾多难，上个月是那个什么游轮，现在又是管道爆炸，”乔母一边切菜一边感慨，“我们那个时候，哪有这么多事儿啊？死上几十人都顶了天了，也就塌矿能有这么多伤亡。” 地中海游轮一事乔木也知道，也没大风大浪的，一艘游轮莫名其妙就倾覆了。事故原因已经找到了，但太专业他也看不懂也懒得看，而且网上和他类似的门外汉，也都不信。 这事儿最诡异的地方在于，游轮从头到尾都没发出求救信号，导致周围十多个国家，竟没派出任何救生力量。 此外，一艘本该经过的货轮，竟然遭遇导航系统故障，提前偏航了。 结局就是，一千六百多名船员和游客无一生还。唯一弃船逃生的船长，在律师的建议下一直咬死了不开口，结果保释当天，就被愤怒的遇难者家属当街砰砰砰了。 于是，这事儿就莫名其妙没了目击者。 正想着，就听乔母摇着头：“什么管道爆炸能炸掉一条街？我看网上说的也挺有道理的，这事儿背后肯定有阴谋，不是说那条街上藏着一家投诉美国特工的保护证人吗？说不定就是CiA杀人灭口呢。” “也可能是那个时候资讯不发达，很多事故就算报道了，普通人也看不到，”乔木笑着解释着，“那个时候，全国大部分人家连电视机都没有呢吧？” 不过乔母说得也有道理，这也是阴谋论者们的核心立论之一：什么样的天燃气管道爆炸，能给一整条街扬了？ “这倒也是，”乔母闻言点头，“有电视的，也就那么六七个台，哪像现在啊，东西多的都不知道该看啥了。” 说着说着，她的话题又转了回去：“别老说西方发达国家怎么怎么样，发达也就发达那一小撮人，劳动人民还是得吃苦。 “你看看国内，虽然也有事故，但起码还能积极救灾。一说起救灾，咱们的军人真是没的说，有事儿真敢上。网上很多外国人都羡慕得不行。” 乔木笑着连连点头称是。 国内其实也不太平，但人就是这样，总讲究个比较优势。 我不需要完美，我只需要比你强一点，就好了。 话说回来，现在这个世界，和他的故乡比，称得上是多灾多难了。几乎每隔几个月，就能看到一起轰动全球的特大事故，而且次次都是伤亡惨重，还花样繁多。 例如半年前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国内就发生了一件奇案：一个小屁孩儿往井盖眼儿里扔了个鞭炮，引爆了沉积多年的沼气，竟然将旁边一栋年久失修的五层居民楼给炸塌了。 这种老式居民楼里住的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结果自然是无一生还。 关键这事儿还有完整的多角度监控视频，和一大票八竿子打不着的目击证人。 一群有资质没资质的调查记者蜂拥而至，多方调查下来，啥疑点都没有。 结果连个阴谋论都没蹭上，只蹭上了一些自媒体的年度国内十大奇葩新闻。 这种事儿，找谁说理去？ 快十二点的时候，一桌子饭就全都做好了。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乔母还是连荤带素做了六个菜才收手。 乔父就如同在家装了监控一般，不管什么时间，每次都能在最后一道菜上桌后，就推门而入。 大过年的，一家人也越来越好了，乔父就拿出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二两，乔母也没拦着。 吃过饭，乔木就去洗碗。这几个月来，他们都习惯了只要乔木在家，饭后就是他洗碗。 乔父进屋睡午觉了，乔母则去洗手间梳妆打扮。她没空休息，还得赶回娘家帮忙准备年夜饭呢。 乔父这边是独子，父母早就没了，他们一家，二十多年来，都是在丈母娘家过年的。 乔木这次洗得很慢，原因很简单：他怕洗得快了，乔母拽着她一起去。 乔母这边父母双全，兄弟姐妹六人，三男三女，她排老三。再往下到了乔木这一辈，各家都是独子，一共六个孩子，四男二女。 这些人中除了大舅的儿子在首都上班之外，住院期间，其他人他都见过了。 上次去首都的时候，没提前打招呼，大表哥和女朋友跑张家口滑雪去了，依然没见成，不出意外，今天就要见面了。 剩下的亲戚，他也仅限于见过而已。 探望过一两次后，他们就很少登门了。 毕竟家里出了这事儿，父母脸上无光，孩子还失忆了，亲戚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来二去的，钱倒是没少给，但往来却少了。 直到年底他重新振作起来，甚至隐隐有了出息的迹象，父母才重新有勇气和那边走动。 乔父晚上睡眠质量很差，全靠中午这一觉撑着，今天又喝了不少酒，竟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多。 等他醒了，乔木就开着他的面包车，两人直奔姥爷家。 他还没来得及考驾照，这种老旧面包车又是交警的重点关注对象，平时他肯定是不敢开的。 不过今天毕竟是年三十，交警失心疯了才上街查违章。 开门迎接的是三舅妈，看见是他，立刻一脸惊喜地高喊“淘淘来了！” 淘淘是他的小名，据说是因为他婴儿时期最能闹腾，把帮忙照看孩子的姥姥折腾得不轻。 姥爷当时就说了，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也不让人省心。 乔木自然认得屋内所有人。知道过年肯定得往来，总不能现场现认，就提前通过照片将所有人的身份和长相都熟悉了一边。 打着招呼换鞋，戴着围裙的姥姥赶着从厨房走出来，用两只沾满面粉的手攥住他，上下地打量着、 “我还以为这是姥姥把我忘了，”乔木开玩笑地和旁人说，“稀罕得不行。” 大姨和三姨两家不在，年三十都去公婆家了，这边三位舅舅三家九口人，全都齐齐的。 三位舅舅在和他寒暄着几句，就拽着乔父去次卧关上门继续抽烟了，三位舅妈和乔母，则陪着姥姥在厨房忙活。 大表哥、二舅家的表妹和三舅家的表弟，则在主卧陪姥爷。 说是陪姥爷，其实就是姥爷看电视，他们玩儿手机。 乔木和姥爷寒暄了几句，互相问了问身体状况，就没什么话说了。 据乔母介绍，姥爷打小就是出了名的倔脾气，跟谁都处不下去，十二生肖他属驴。 全家两代十八口人，全都和他不亲，都亲姥姥。 现在乔木“失了忆”，更没得聊了。 表弟佳佳凑过来问：“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了？一点都没想起来？” 第27章 027.过年过的就是鸡飞狗跳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表妹露露立刻翻着白眼打断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堵住佳佳的嘴后，她笑着对乔木说：“我们都给姥爷姥姥拜完年了，琪琪姐和乐乐没来，就差你了。” 乔木一听，就说：“我还等着春晚的时候呢，那就不等了，现在就拜了呗？” 露露一听就高喊：“姥姥！姥姥快过来，淘淘哥给你们拜年呀。” 将乐呵呵的姥姥喊进来，坐在姥爷旁边，乔木就痛快地跪下磕了个头，说了几句吉祥话。 姥姥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赶忙从裤兜里掏出了个有些皱吧的红包。 还跪着的乔木就笑：“我都工作了，不用给了吧？” “才工作俩月，还试用期呢吧？”姥姥也笑着往他手里塞，“今年最后一次，明年工作稳定了，就不给你了。” 乔木也就是客气一下，答应了一声就收下了。回头就随口一问：“我哥没红包？” 姥姥愣了一下，没说话。 “该给我哥个大的，”乔木意识到了什么，就立刻找补，“我哥在首都发展，经济压力大，不像我们，吃喝都在家里。您要是没给，回头得补一个，不然我哥受质呀。” 姥姥一听，又乐了：“都有，都有！” 对长孙的偏爱甚于孙女和外孙，这个岁数的人，多多少少都有。 能意识到这事儿拿不上台面，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已经称得上开明懂事了。 一旁看热闹的大舅妈也开心了，嘴上却依旧言不由衷：“他受个什么质？让他回来，他还不乐意，非要自己在外面受罪，那就受着吧。” “您现在这么说，再过几年您看看？”大表哥撇了撇嘴，“早跟您说了，家里总得有个人在首都，不然这么大一家子，去挂个号都麻烦。” “呸呸呸！”大舅妈立刻朝他吐了几口，“你咒谁呢？” 这话确实没说好，大表哥自知理亏，嘿嘿笑着闭嘴了。 妇女同志们说着话就回厨房了，剩下一群小的在屋里陪着最老的。 “你们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磊磊表哥和两个刚上高中的小屁孩实在聊不到一起，虽然他才工作了俩月，但总能聊几句。 “股权投资与管理、产业整合与优化、科技孵化与流通。”这是公司对外的说法，乔木特意记了下来。 表哥是程序员，不是键政，显然对这三个说法完全无法理解。 “简单来说就是，帮一条产业链上各自为战的企业拧成一股绳，帮停留在纸面上的科研成果实现商业化推广。” 公司既然选择商业化经营，财务自然也要规范。花了那么多钱，总不能只出不进，当然得有进项。 公司的主要进项，就是规模惊人的技术授权与专利费。这些技术，自然也不会说是公司自己搞定的，那太吓人了。 这事儿也瞒不住，毕竟那么多公司从你这里买技术授权呢，人家不可能配合你做假账。 于是就找了个由头，说是从各个公司、高校与科研机构那里买来的之前一直积灰的纸面成果，由公司牵头，联系相关产业内合适的企业，共同攻关研发，最终实现商业化价值，然后卖钱。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就算是从项目中获取的技术，公司也没能力三万六千行全都精通、全都消化掉，自然需要相关机构与企业的支持与合作。 这样一来，公司就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贪婪的掮客”，明明只是帮忙联系和组织一下，就要抽走利润的大头。 虽然名声不太好，很多所在企业和公司合作过的边缘人，偶尔也会在网上抱怨，但能避开公众舆论的关注。 一个专注2B业务、不和终端市场打交道的“中介”，又不公开财报，也没什么信息资料，大家自然不会在意。 就算有不明真相的边缘人抱怨公司吃相难看，大家一看，哦，央企啊，难免的嘛。 再说了，一不赚我的钱，二还得利润上缴，无所谓，无所谓。 还是接着骂两桶油吧，这俩狗*的，又涨价！ “听着还挺厉害的。”磊磊砸吧着嘴，他下午听二姑说这家公司，就查了查，发现什么资料都没有，就好奇地问。 结果现在问下来，还是不太理解这公司的经营范围。 “小子挺厉害的，”他直接给了乔木胸口一拳，“二姑去年还担心你呢。” 说完他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就要闭嘴。 乔木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担心我成绩？” 磊磊“隐蔽”地打量了一番，见他没什么不高兴的，就继续说道：“说让我帮忙查查，首都那边有没有好的大专，你去那边还有我照顾一下。” “没想到一转眼，就找了个央企的工作，”他说着直啧嘴，“你这也算是从事高新科技或金融投资类行业了吧？工资多少，透露一下？” “我妈没说？”乔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我妈问了，二姑打了个马虎眼，”磊磊挤了挤眼睛，“我就知道肯定低不了，不然以二姑的性子，哪怕开八百，她也说了。”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直接大方说了：“税后五千，明天我就转正了。” “五千……”磊磊想了想，“在大同算高的了吧？” 他对大同城镇居民收入水平没什么概念。 “挺高的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姥爷突然插嘴，“你小姑夫也就八千多。” 磊磊表哥的小姑父，自然就是乔木的小姨夫。他和小姨都在大同最好的企业机车厂工作。他 大小算个领导，工龄也摆在那，各项福利待遇也不差。两人加起来，家庭收入在大同白领阶层中不敢说首屈一指，也是名列前茅了。 磊磊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拍着乔木：“行啊，你这起点，怕不是以后得当领导了？我记得央企领导是能走仕途的吧？” 打小他就知道，小姑家是最阔绰的，一家人出门吃饭，基本都是小姑买单，小时候他可没少羡慕。 今天才知道，小姨夫的收入才八千多。 按这么算的话，乔木那五千，虽然没法跟北京的程序员比，但在大同，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才18，而且只有高中学历…… 乔木也笑嘻嘻的：“要不你来我们公司面试吧？万一过些年我真的提干又调进体制了，就让你当我的专职秘书，过几年再给你下放个地方一二把手。” 磊磊嗤笑一声：“我要想进体制，自己就考公了，这几年公务员多好考啊。实在不行，我直接报名去西南支教两年，回来再考公，用不了几年就能提干。” 这个世界，这十多年来，全世界经济发展都很火热，公务员、事业编和教师岗确实不怎么吃香。 中西部大部分省市的大部分公考，每年都招不满。很多地方严重缺人，已经把辖下事业编抽空了，现在甚至开始从一些下辖国企抽人了。 要不是几年前出了一堆破事儿，导致上面严令禁止地方搞政务外包，个别地方甚至就差把整个办公大楼打包外包出去了。 这也导致了年轻人谁要是考了编制，同学会上都抬不起头来。偏偏很多中西部地区的老一辈们，还很迷信编制。例如乔父，也例如大舅妈。 当然了，与其说是迷信编制，不如说是崇拜权力。 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子，屋外突然探出三舅的脑袋，招呼乔木去隔壁。 隔壁的对话就没有这么随意了，尤其是关上门后。 与其说是来打招呼聊天的，不如说是来挨训的。 大舅一向有着“长兄如父”的观点，家长思维很重。 二舅更是个刀子嘴，之前乔母就笑着抱怨过，一辈子也没从他嘴里听见过半个“好”字。 三舅脾气很好，但在两个哥哥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 乔父更不用说了，大舅说什么，他都一个劲儿点头。 乔木自然也明白，自己这是“代人受过”了。 前身做了那种事，先不论谁更占理，在三个舅舅眼里，就是这孩子不懂事，让自己姐妹遭罪了。 不仅如此，一家人团结友爱了几十年，因为这一件事，险些就断了往来。 这也就是人没事儿，但凡人有个三长两短，让活着的人后半生怎么办？肯定就垮了。 三个舅舅明显带着怨气，这怨气不仅冲着乔木，甚至隐隐冲着乔父。 毕竟养不教，父之过，一家之主，把家搞成这样，就是最大的错误。 估计他进来之前，乔父也没少挨挂落，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老实。 之前这股子气一直压着，现在看见事情过去了，孩子也振作起来了，反而压不住了。 你是振作起来了，你是有出息了，我姐妹那半年的心惊胆战、吃苦受累，就这么算了？我们那半年连个电话都不敢打的憋屈，就这么算了？ 乔木自然能大致猜出他们的心理，就乖巧地正襟危坐，三位长辈说什么，自己都点头称是，要么就不住气地道歉、反思。 乔母嘴里的二舅妈，是最有眼力见、最会来事的，全家就她能和姥爷开上玩笑，连姥姥都不行。 许是从他进门的时候就注意上、甚至掐上点儿了，乔木被训了十来分钟，她就直接推门进来。 一进屋就皱着眉头、手在鼻子前不住扇风。 “哎呀，一群烟鬼，呛死我了，”她抱怨着就去开窗户，“你们要慢性自杀随你们，别牵连孩子。淘淘跟舅妈出去，让他们在这儿吸毒吧。” 说着就拽着乔木往出走。 乔木乖巧地看了看大舅和二舅，见他们也没说啥，显然是发泄得差不多了，就如蒙大赦地跟着二舅妈出去了。 关上门，二舅妈就说：“你二舅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难听。我跟他过了半辈子，他也没夸过我一句。你甭搭理他们，他们爱说啥让他们说去，甭往心里去，去找小孩儿玩儿去吧。” 乔木笑着应了一声，厨房门口，乔母就探出头来：“没事儿吧？” “啥事儿也没有，”二舅妈摆了摆手，抢先说着，就往厨房走，“哎，我跟你们说，四个大老爷们关里面抽烟，窗户都不开！好家伙，这要是夏天，都能熏死蚊子！” 两句话，妇女同志们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啊？”三舅妈炸毛了，“那个枪嘣货，前几天还说自己胸口发闷呢！” 说着就怒气冲冲走出厨房、越过乔木，门还没推开，大嗓门就扬起来了。 接下来，自然是一番热闹的鸡飞狗跳。 …… 第二天乔木起了个大早，给乔父乔母拜了年，还给两人各封了一个五万大元的大红包。 乔父自然连连摇头：“我和你妈又不缺钱，你自己挣的钱自己留着。” 乔木笑着把鼓囊囊的大红包硬塞进他怀里：“您收着吧，就当是替我存着了，我怕留我这儿我都给花了。” 乔父没再说话，将红包放在茶几上就回屋了。 乔母挤眉弄眼地低声说：“你别管，你就放那儿，看他一会儿拿不拿。这个妈给你存着，给你买点保本的基金。” 果不其然，他去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就听见脚步声从主卧一路走向客厅，紧接着又回了主卧。 等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茶几上哪里还有红包的踪影？ 第28章 028.临时工的用途极具多样性 年后回到公司，去负二层领了属于自己的个人终端，又打算去三楼嘚瑟一番。 没成想不止是三楼，就连四楼都空荡荡的。 乔木此刻才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员工。 四楼内部项目事业部的工区比三楼凌乱了不少，一小半工位上都放着杂七杂八的个人物品，算是占座。 乔木随便挑了个干净位置坐下，就开始研究自己的新权限。 转为正式工后，他有了三项新权限。 一是可以查看并执行中风险项目。当然了，他不傻，他才不去呢，谁爱去谁去。 二是可以报名参加分部、所属省部和总部的中低风险集体项目。 集体项目有个好处，那就是项目组负责人可以提前上传项目方案，智脑会根据该方案为你量身订制必选任务，而不再以推动情报开发度为先决条件，教你做事。 当然了，有得必有失，集体项目最大的缺点就是，项目评分必然偏低，影响个人绩效。 三是可以组队执行项目，且组队没有人数限制，两人也行，理论上二百人也行。 但组队项目，智脑安排的任务，是以整支队伍的平均实力与表现而定的，而且人越多难度越大。这是为了杜绝大号带小号刷分的恶习。 大同分部的集体项目栏是灰色的，点不进去。看来范鸿当时猜的没错，那次事故后，分部失去了他们唯一的集体项目。 乔木连电脑都懒得开，悠闲地捧着个人终端浏览中风险项目，玩猜猜猜。 结果等了一天，直到下班，年前承诺准时抵达的范鸿，都没有现身。发了两条消息，也完全没有回复。 当天晚上，摸了一天鱼、精力充沛正发愁晚上睡不着怎么办的时候，就收到了范鸿的飞信。 原来对方和当初的米一一样，被某个项目征调，提前结束了轮岗，不回大同了。锅盖头与好奇宝宝也被他转给了另一个面试官。 乔木一边刷着牙，一边和对方聊着飞信。 “你自己在那边注意一些，你们分部最近可能会不太平。” 看到这句话，他单手回了个问号。可过了好一阵，他都洗漱完了，以为对方不打算明说了，对面才回了消息过来。 “忙死了，打个字还得抽空。有人看上你们赵主任的位置了，据说下手挺狠，他可能会狗急跳墙，要搞事情。” “搞事情还能搞我头上？”乔木坐在马桶上嗤笑一声，继续打字，“又不是我看上他的位置了。” 上完厕所，一瘸一拐拖着发麻的左腿往卧室走时，回复才到。 “不要小瞧分部主任对分部调查员的影响力。赵主任再有几年就退休了，没什么野心，所以看着平和，但不代表他没权力。至少收拾你们这些p3p4，还是很随意的。” “那你直接给我调太原分部去行不？”乔木躺到床上打字，“堂堂p8，仅次于省部话事的p9，这点小事儿不难吧？” 他又刷了近半个小时的短视频，对方才回话。 “破格调动那么简单的话，分部主管们早就造反了。这事儿就是我们主任告诉我的，你猜他会不会趟这趟浑水？” 范鸿的说法让乔木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人事问题嘛，能有多浑？还能死人不成？” 这一次，只过了不到两分钟，范鸿的电话就拨过来了。 “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电话一接通，他喂了一声，也没客套，就直奔主题。 原来，赵主任是公司创立时的元老，是从其他系统抽调过来的。按理来说，十几年后的今天，他再差也得是个大佬级别的人物了。但可惜的是，他调来没几年，就失势了，之后就被赶出总部，轰到了地方。 之后他一直谋划着东山再起，虽然没成，但也给老对手添了不少麻烦。后来得罪狠了，他就一直在各分部之间辗转腾挪，根本没机会做出成绩培养势力，被按得死死的。时间一久，岁数一大，他也就认命了。 等到了大同分部，他的行事风格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现在最后的指望就是做出点成绩，赶在退休前运作个m4，就能以m5的待遇退休了。 但上次的惨烈事故，导致他最后的指望也黄了。这也是他当时对乔木的成果那么上心的原因。 可惜乔木当时隶属培训部，跟地方分部至少在规章制度上并没有直接联系；而且那次总部也急着美化年终绩效，拍板下定论的速度太快，根本没给他运作的时间。 他借乔木的成绩淡化事故影响的打算，也就落空了。既然无利可图，后来他对乔木也就不再热切，甚至都没再见过面。 “这次动他的人，是看准了时机了。趁着那事儿没彻底过去，下手挺狠的。按我们主任的说法，”范鸿咂摸着嘴，“这不只是想要他的位子，看架势是不打算让他退休了。怎么看都掺杂了个人恩怨。” 不打算让他退休，自然不是要返聘他的意思，而是要送他吃牢饭，甚至直接内部处置？ 乔木也明白过来了，斗争到了这种程度，基本就是你死我活了。都你死我活了，谁还在乎会不会误伤啊？ 趁着范鸿没挂电话，乔木直接撒娇：“那你得帮我想想办法啊。我一个小屁孩儿，啥都不懂，你可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啊。” 范鸿冷笑一声，说道：“我这边忙疯了都快，还没吃晚饭呢。你安心睡你的觉，一会儿忙完了，聚餐的时候我问问我同事，看看他们有什么点子。” 乔木自然不会心大到对方这么一说，他就真的合眼就睡。不过他在内部论坛上搜了无数问题，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凌晨一点多，就在他刷探店视频刷得困意全无的时候，范鸿在oA上给他推送了一个链接。 他点开后发现，里面是一个总部集体项目的报名通道。 项目名称：死神与虚的战争 项目编号：mx04-201528-09-05 预估风险度：低风险 项目目标：战斗培训 报名要求： 1.拥有【灵压体质改造】强化； 2.30天内【素养判定】对【灵压体质改造】的适应性评价不低于C； 3.过往六个月的月均绩效得分不低于7分； 4.无恶意破坏他人项目或任务的不良记录； 5.自主学习能力强，自我提升积极性高； 6.勇于战斗，不贪生怕死； 7.有大局观、有团体协作意识、有奉献精神。 项目须知： 1.报名人数6-10人。报名截止时，通过人数不满6人，则项目自动取消；通过人数满10人后，报名通道自动关闭； 2.项目执行周期为每周一次，请自觉预留档期； 3.因个人原因中途退出者，一切损失自己承担； 4.中途退出导致其他项目参与人遭受损失者，需赔偿他人损失。 乔木看这报名要求，险些“呵”出声来：除了前两条，后面四条不就是在说自己嘛！ 他立刻进入积分商城，预约了第二天的素养判定服务，以免夜长梦多。 第二天一早，上好闹钟的乔木，几乎是掐着点起床买了去首都的高铁票，洗漱完甚至都没和乔父乔母说，就打车直奔高铁站。 第二次来到总部，也许是刚过完年的缘故，这里远比上次更有人气。 除了偶尔可见、视线在行人间不停徘徊的保安之外，园区内可以说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乔木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米一。 不过他只和对方见过两面，加起来也不到两个小时，所以他也无法确定。毕竟这里穿女性西装的职场oL，实在不少。 素养判定既不是把手放在水晶球上，也不是什么仪器照一下，更不需要全麻手术。它更像是一次细致的体检，只是有不少项目乔木都没见过，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但素养判定的报告书，在“体检”结束后的半小时内，就可以在报告自助打印机上打印了。 乔木的【灵压体质改造】适应性评价为B+，中等偏上水平。他拿着报告甚至都没挪地儿，当场就掏出个人终端，兑换了灵压体质改造。 “还挺急的。”大年初八的研发部还挺冷清的，分诊台无所事事的女同事一眼就认出刚才做素养判定的也是他，笑着调侃了一句。 冲完澡换好手术服躺在轮床上被推进手术室，等他醒来时，人已经在病床上了。 范鸿不在，陪床的是一位正在织毛衣的大妈。 “小伙子，没不舒服吧？”见他醒了，大妈关心地问道，“不舒服就直说，大妈给你叫大夫去。” 见他没问题，大妈就立刻提要求了：“你能晚点走不？我这条袖子快打完了。” 这个请求完全超出了乔木的预料：“您……是研发部的？” “不是，”大妈笑着说，“我不是你们公司的，是保洁公司的外包人员。不工作的时候，会替他们陪床，赚点小钱。” 乔木对研发部同事的敬业态度彻底绝望了。 “您继续，我不着急。他们不轰人，我搁这儿过夜都行。”他躺回枕头上，从床头柜上摸起自己的个人终端。直接进入集体项目报名通道，提交了报名申请。 不到五分钟，oA弹出的消息就显示，他已通过审核，成功加入该集体项目。 紧接着，他就被拉进了一个名为“mx04-201528-09-05（8）”的群聊中。 还没想好是发个普通的“新人请多多关照”，还是发个“萌新没果照”，id【孤独】就率先发言。 “欢迎大家，已为各位提交了项目预约。首次项目时间定于2月14日星期一，10:00A..准时开始，请各位不要迟到。” 乔木直接点进【项目中心-项目预约】，果然这个之前一直是灰色的，现在已经亮了。 进去以后，就是最基本的项目信息，不过多出了一项项目性质：集体项目\/7人，以及预计项目时间。 人数下限六人，实际人数七人……刨去必然有一个老鸟领队，就是说，他其实是这个项目的救世主？ 现在看来，如果他没报名，这个项目很可能就黄了！枉他一开始还担心报名会很火爆、审核会很严格，自己可能无法通过…… 回到群聊中，他立刻发问：“p3新人，第一次参加集体项目，请问需要准备什么？” 几分钟后，id【孤独】回复：“什么都不需要，带上手脚和脑子就好了。非要带的话，去看项目介绍，善用论坛搜索功能。不许带任何与本项目风格不符的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这个项目要做多久？” “理论上最多24周，但我的要求是，最长不得超过20周。20周的时候，不达标的直接开除。此外，累计两次未完成必选任务的，直接开除。” 确定了，id【孤独】，就是这个项目的组织者或者管理者。 “如果因为客观原因中途无法参加，或者被迫退出呢？”乔木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一次，id【孤独】停顿了数分钟才回复，而且只有一个字： “死。” “我擦？”乔木懵懵地嘟囔了一声，一旁打毛衣的阿姨立刻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是不耐烦自己，这才放心地低下头。 他立刻回了个问号，但对方再也没有回复了。 直到十多分钟后，id【羞狗】才发言：“他是认真的，新人别掉链子哦。他不好动我们，但弄死个p3还是敢的。@疯狗，p3啥都不知道呢，你好好说，耐心点。” 乔木点开了【羞狗】的个人资料，和内部论坛中的大部分调查员一样，各项资料都是空白，不过个性签名栏倒是有一句“沈阳p6，不约。” 他随后又点开【孤独】的个人资料，果然，空空如也，一尘不染。 关掉个人资料，就看到【孤独】最新的回复，就一个表情：“【抱拳】”。 这一刻，乔木立刻想起了范鸿之前和他说过的内容：公司里的疯子…… 第29章 029.做大事之前一定要统一思想 作为老资历p8，范鸿的预言总能成真。 在回大同的高铁上，乔木就又被拽进了一个名为【大同分部内部项目事业部（12）】的oA群。 id【老赵】直接发群通知，要求所有人明早九点半准时到五楼开会，能赶回来的必须赶回来，赶不回来的也必须空出时间视频参会，所有人不许缺席。 乔木咧了咧嘴：这是要内部先统一思想？ 他等了半个小时，大约四五个人回复后，就简单回了个“收到”，既不瞎积极，也不冷处理。 随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id【孤独】的名片推给范鸿，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 范鸿没有立刻回话，他之前就说了，这段时间会很忙，大概率无法第一时间回复。有急事可以直接打电话，他把乔木的号码加进了白名单。 直到当天晚上八点多，范鸿才回消息，这次是语音。 “我的面试官知道他，名字叫冯硕，总部培养出来的，不算有名。他要你做什么，你就乖乖听话；觉得不对劲，就立刻强制退出项目，向监察部求助。总体来说，只要你不阻碍干扰他，他就没心思搭理你；高兴的时候，你哪怕蹬鼻子上脸他也不生气。他是那种目的性极强、且心无旁骛的类型。” 范鸿的声音中透着遮不住的疲惫，不知道是个什么项目，能让省部p8累成这样。 乔木关心了几句，就不再打扰他了。 第二天乔木提前了二十分钟抵达公司会议室，里面已经坐着六七个人了。范鸿说得没错，分部主任对他们这群小鱼小虾，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随便挑了个角落缩着，一直到九点五十的时候，会议室内，算上赵主任，也只有九个人。除了徐副主任没有现身之外，还有两人没到。 赵主任也没有打电话或发飞信的意思，就时不时看看手腕上的表，脸色很难看。 乔木转正之前，大同分部内部项目事业部有26人。那次事故，牺牲了整整14人，还有4人重伤康复后辞职或转岗，导致现在大同分部的内部项目事业部，算上乔木，也只有9人。 可见，这个分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是真的废了。 这其中，最核心的部分自然是一个p6和五个p5，但上次重大事故牺牲了三个p5，且唯一一个p6——也就是那个老廖——虽然被从鬼门关上抢回来了，但已经不适合做一线工作了。 据范鸿说，老廖还在总部康复中心病床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废了，公司人事部就找上门主动建议转岗了。 伤愈后，他被提了一级，转为管理岗m2，去别的分部担任副主任去了。他全家也都跟着他搬离大同，公司主动替他解决了妻子的工作和孩子的上学问题。 现在大同分部只剩下两个p5了，这两人可以说是大同执行层面上事实的领头羊了。能让赵主任把恼怒写在脸上，大概率是某位p5没到场，甚至可能是两位都没到场。 公司在制度上是禁止分部主管干涉事业部的，怕的就是外行瞎指挥内行的情况。毕竟别的行业最多就是亏点钱，这个行业是要用人命去填的。 但另一方面，公司为了防止四大事业部的调查员们牛皮哄哄飞上天，偏偏又在职权上，让分部主管对麾下调查员有了一定的威慑力。 有权不用是傻叉，分部主任们自然不会老老实实谨慎本分，总会有捞过界的欲望和冲动。 所以为了平衡，公司的规矩是，每个分部，都至少要有一个p6坐镇。 p6在级别上比分部副主任还要低一级，但作为一线的带头大哥，他们对调查员体系的影响力，是这些外行行政人员无法比拟的。而且到了p6，就在省部挂了名了，也不是分部主任能随意拿捏的了。 这样一来，就达成了一种纸面规则与现实情况交织下，双方分庭抗礼的微妙平衡。 偏偏大同分部没了p6，省部那边又不知道在搞什么幺蛾子，没有立刻给补上，导致这边出现了罕见的p6空窗期；紧接着又遭遇了人事斗争，而且还是最激烈的那种，导致分部主任狗急跳墙，什么规矩都顾不上了。 种种巧合撞到一起，就导致了此刻的这一幕。 乔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现场的其他七名调查员，心里想着，这其中有多少人知道这场会议背后的原因？又有多少人猜到这是一场鸿门宴？ 十点整的时候，赵主任终于轻咳了两声：“先不等了，咱们直接开会。” 此刻距离他昨天反复强调的会议时间，已经晚了半个小时。 “有个事儿，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瞒着你们，实在没什么意思。”赵主任声音低沉，面色严峻，一上来就表态：会无好会。 所有与会人员也配合地调整姿态，正襟危坐，满脸严肃。“年前省部的年终会上，有人提了个问题，说能不能直接取消大同分部，对分部员工进行再上岗面试，不合格的直接分流掉。” 见大多数下属都面露异色或忧色，他颇为满意，但没有停顿，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那位领导还给算了一笔账，说取消掉大同分部，咱们山西的整体业绩，不仅不会有任何损失，还能给公司节省一大笔支出。” “当时我听得脸都臊红了，恨不得直接找条地缝钻进去！”说着，他的食指关节重重地敲了几下桌面，嘴角勾出一丝讥讽的笑容，“但我还是忍着，忍得我过年都没好意思给与会的同事们打电话拜年！忍得我整晚整晚地失眠！忍到你们开开心心地过了个好年，现在才跟你们讲！” 他的声调逐渐抬高，略显恼怒地加快语速：“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过去这些年，我一不摆谱，二不争权，任由老廖在部门搞一言堂，以至于很多人私下都说我不是主任，就是个后勤部长。 “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我不在乎了！我这把年纪，儿孙满堂，再守几年办公室，就颐养天年去了，何必跟你们这群小年轻去争？ “但你们呢？就这样了？每天就这么混着，任凭别人把你们贬到泥土里？我就想问问，你们这个年纪，怎么忍得了？！” “我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今天就算是公司要解散咱们分部，我也百分百是那个不受影响的。不为什么，就为我补偿金太高。我肯定是买断工龄、提前退休了，你们呢？通通都得失业！ “你们现在这个成绩，公司会要你们？要么消除记忆，几年什么都没学到，进入自由市场后能干什么？工地搬砖吗？要么去外包公司，挣那点可怜的辛苦钱，甚至是违法的脏钱！” 说到此处，他的声调已经提到了最高点，还激动地狠狠拍了两下桌子。 他深呼吸了几口后，喝了口水，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其实你们也听出来了，这事儿好赖都和我没关系，我操的哪门子咸淡心啊？”说着，他将自己的脸拍得啪啪作响，“我是丢不起这个人！我是看不惯你们继续丢这个人！” “想混日子，为什么不转岗呢？事业部那么危险，那么难混，何必呢？”他直接点了一个人，“王海，你说说，就你那个一辈子没上过d-的绩效，为什么不直接转岗？” 乔木顺着他的指头转动眼球，一个青年微微低头，没有说话，态度很是恭谨。 赵主任也没逼对方开口，冷哼了一声：“我替你们说，你们不就是舍不得调查员的工资和积分呗。哪怕自己的绩效难看，好歹还有部门绩效和公司绩效，不赚白不赚，对吧？” “但你们能混到什么时候？真当公司是慈善家，养你们一辈子啊？！”他痛心疾首地说道，“当年人人都觉得公务员和国企是铁饭碗，结果怎么样？你们年轻，不记事，晚上回去问问你们的父母，当年他们有多难？有的铁饭碗三五年都发不出一分钱！好不容易等来改制，那些私人老板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扫地出门！” “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就能一直混下去？共产主义还没来呢！真要是有一天公司不要你们了，你们问问自己，有什么才能，能做什么工作？一个个拖家带口的，打算怎么办？折断腿上街乞讨吗？！” 说到此处，他一脸难过地摇头：“看看这一群年轻人，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出头，怎么就这么暮气沉沉的，比我还像个老头子呢？ “是，去年的事故，对咱们确实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但你们扪心自问，那次事故之前，你们的表现就好了吗？你们就有朝气、有拼劲儿了吗？” 他重重叹了口气：“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讲，你们说不定心里还嫌我唠叨呢。这个会，就开这一次，以后我绝不再提。你们呢，如果觉得现在这样挺好，就这么着了，说主任您也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各人自有各人福……” 他将笔记本和手机握在手里，起身道：“没问题，那就这么着，我宣布，散会！你们可以离开了，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但如果觉得想做出点成绩，想自己的人生更进一步，不想就这么虚度的，你们可以再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个洗手间。”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走了出去，只留下其余八人，各个像鸵鸟一样低着头。 知道赵主任的脚步声彻底走远，人们才缓缓抬起头，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确定没有危险了，窃窃声瞬间喷涌而出。 三五分钟后，随着脚步声的响起，交头接耳的声音逐渐回落，迅速消散。 赵主任推门进来，看到所有人都没挪地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还不错，一个也没走，说实话挺出乎我意料的，”他笑着赞许，“我以为少说也得走掉两三个，看来我还是把你们看低了。” 这话一出，乔木身旁的一个年轻人，喘气声都粗重了几分。 “这是好事。我希望你们能振作起来，做出成绩。当然了，必须承认，咱们大同分部确实很弱，不知是因为态度问题，更多还是实力有限、技不如人。全国近四百个分部，咱们是板上钉钉的垫底小分队。“但正因如此，咱们才更应该振作奋进！不然你也努力，别人也努力，别人比你更努力，天赋还比你高，起点还比你高，实力也比你强。你努力了半天，还是被比下去了。这样的努力，有什么意义？“老话说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到那个时候，你再努力也一文不值。我觉得咱们之前的颓势，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 赵主任巧妙地来了个偷梁换柱，前面还气势汹汹地说你们不自甘堕落，现在又改口说不是你们自甘堕落，只是你们的努力没有得到正反馈，也不能都怪你们。 这个时候，一个人发话了：“主任，我们知道错了，您能不能再给我们说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乔木看了他一眼，是个没见过的，一时也分不清对方是真心悔过了，还是给领导当托。 “我的意见很简单，一个人努力不够，咱们就所有人一起努力！”赵主任对那个人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咱们不能再单打独斗了，一定要团结起来！” “别的分部讲究什么距离感，大多都是各自为战。咱们之前的集体项目其实也是如此，说是集体项目，其实大部分时候还是自己进去胡搞，任务完不完的成也都无所谓。这样是绝对行不通的！ “我的意见就是，抛开所谓的距离感，整个分部真正拧成一股绳，精诚合作，众志成城，已别的分部达不到的团结作为独特的优势，再做一个集体项目！” 赵主任的话振聋发聩，场上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巨变！ 乔木旁边的年轻人，甚至有意无意地向后挪了挪椅子，似乎是想起身离开。 乔木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里话：这老头疯了！ 赵主任等了片刻，鼓励的视线扫过场上的每个人，给他们时间平静下来，却又没给太多时间让他们深入思考，就继续讲话。 “我知道你们怕了，这不，孙朝阳一个堂堂p5，估计是猜到我的打算了，吓得连一场会都不敢来了，甚至到不敢跟我请假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强烈的讥笑和鄙视，但乔木总觉得表演的痕迹很重。 “首先咱们得承认，那次事故其实是一个概率极低极低的意外，你们中有人亲身经历了，自然不用我多说。 “如果咱们就这么被几十年难遇一次的意外吓破了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还是回到一开始说的那里了：还不如就这么混着得了。 “其次，就算是意外，也是事出有因。咱们必须进行认真的复盘和总结，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将惨剧和悲剧，转变为知识与经验，转变为财富……” “笃、笃、笃……”赵主任正说着，就被门外的敲玻璃声打断了。 第30章 030.临阵脱逃是无法杜绝的 众人看去，站在外面的，正是同样没有参会的徐副主任。 “老徐啊，我这儿正开着会呢，有事儿等散了会再说。”赵主任乐呵呵的，完全看不出对对方没有参会这一行为的不满。 但没想到徐副主任直接将门推开，探进头来：“赵主任，就占用您几分钟的时间，不耽搁。” 这一次，赵主任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恼意。 但现在正是团结整个分部的关键，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和自己的副手表现出不团结，否则他的一切策划和付出，就都付之东流了。 “那行吧，刘思淼，你主持一下，让大家集思广益，看看有什么好的想法，我去去就来……”刚走两步，他又回头补充，“对了，有人可能发现了，咱们年后新来了一位小同事，大家互相介绍认识一下，啊。” 这边，名为刘思淼的调查员直接起身临时接管会议主持工作。那边，赵主任则带着徐副主任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内。 他没去看自己的副手，甚至都没有关门，就板着脸走向自己办公桌后的椅子。 “老赵，我查到了，”徐副主任很自觉地关上门，从里面锁上，还没坐到会客沙发上，就迫不及待地说，“是巴盟的杨海龙在搞你！” 赵主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徐副主任这才苦笑道：“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对吧？我这是做了无用功了。” 摇了摇头，他又说道：“跨省调动总要过问省部的意见，咱们可以往那边想想办法？你在省部认识的人，总不可能比他少吧？” 赵主任依然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徐副主任。 “还有，我在总部人事有个朋友，她说下半年后勤部有个m3要外调，你是总部出来的，虽然日子久了些，但多少还剩点关系吧？运作一下，平调而已，而且只待几年就退，这个不难吧？” 赵主任的双眼毫无波澜，没有一丝情绪外泄，有些渗人。 徐副主任终于有些急了：“你倒是表个态啊，到底怎么想的？啊？吱个声行不？！” “杨海龙当年是被我赶到巴盟的，”赵主任这才开口，“你以为他就是单纯看上我的位置？他是要报仇，怎么可能容我平调？” 徐副主任却完全不信：“巴盟才一百来万人口吧？他在那做m3，手下能有几个兵？能从那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儿跳出来，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他还想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 赵主任无奈地解释：“他去巴盟的路上，他爸上街买菜出的车祸，他是他爸一手拉扯大的。你猜这笔账他算在谁头上了？你觉得他会让我软着陆？就算我逃去后勤部了，又能怎么样？我还能把大同分部的账本都带走不成？” “他敢！”徐副主任登时一脸的狰狞，“他敢！今天他敢查前任的账，明天他就敢查总监的，后天他就敢查高管联席会的。上面能由着他胡来？” 赵主任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分部主任和高管联席会是一回事吗？你这话就像指着羊说今天敢吃草，明天就敢吃人一样，你自己信吗？”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徐副主任继续着急。 赵主任脸上的表情再一次消失了：“我这不是在做了吗？” “老赵，咱别赌气，你那条路肯定走不通的，”徐副主任拧着脸劝道，“咱们去总部，去跑关系，去求人，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愿意替你说句话的人，不是？” 赵主任没有立刻回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徐副主任，看得他浑身发毛，正要催促，就听对方干巴巴地开口了。 “徐光仓，你当初是怎么运作到公关部的，我清楚得很。说得好听了，你是一线出身；说得难听了，你就是个逃兵。逃了这么些年，胆儿又养肥了？现在又是敢冒出来了？” 赵主任不再看向对方，起身向外走去：“你会真的关心我？你在想什么当我不知道？你最好别搅合我的计划，敢捣乱的话，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先我一步卷铺盖滚蛋！” 他走到门口，按下门把手，使劲拉了两下，发现门没开，又去用力拨弄门锁：“之前躲哪的，现在还给我躲回去。同事一场，别逼我拿你祭旗！” “嘭”的一声巨响，赵主任从外面将门轰上了，只留下徐副主任独自坐在沙发上发愣。 良久，他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将头埋进了双臂之中。 赵主任返回会议室时，众人已经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许久，但也不出所料地没有达成哪怕一条共识。甚至还有很多人在质疑搞集体项目的必要性与正确性。 和徐副主任聊过后，赵主任已经没有耐心再做他们的工作了。之前给他们机会退出，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没走，现在再想跳船？晚了！ 赵主任坐下喝了几口茶后，刘思淼就直接请他拿主意。 “我是这么想的，”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放下保温杯，而是边吹水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前提是必须足够安全，这一点，不容动摇！”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松。 “可谁也不是傻子，那些安全的项目，基本都被占了，轮得着咱们吗？所以，第二个前提就是，这个项目要在其他方面，存在巨大的困难，以至于它劝退了全国绝大多数分部和调查员。” 这话说得也很在理，所有人都认同地点头。 “再次，就是这个项目不能是那种毫无头绪，甚至连剧情人物都找不到一个的那种。否则凭咱们这几个人，到我入土那天，也做不出个成绩来。” 听到这话，一些人发出了不好意思的嘿嘿笑声。 “最后呢，就是这个项目要足够出奇，能让咱们一鸣惊人的那种。不然公司每年终结大几十个项目，咱们的项目又没什么危险，凭什么显出咱们来了？” 这四个条件一开出来，大家都服了：老领导是真心实意为他们着想的啊！ 接下来，又是一番乱七八糟的讨论，所有人把自己执行过的、听说过的项目几乎提了个遍，却依然没有任何共识。 最终，所有人都受不了了，刘思淼再次站出来，请赵主任定夺。 “我这个年连春晚都没看一眼，你们当我在做什么？”就在等这一刻的赵主任，故作矜持地抱怨了一句后，直入主题，“不过我也确实找到了一个不错的项目，不敢说完全符合咱们的要求，但已经是现有项目里最接近的了。” 他拿起手边的遥控器，随手按了一下，一个项目简介被投影在了他背后的白墙上：低风险项目《复制游轮》。 有人听过这个项目，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毕竟他们没法像乔木那样玩儿猜猜猜。 赵主任直接自己介绍起这个项目的基本情况。这个项目有两个奇特之处： 首先，所有调查员降临后，都会失去所有足以让他们区分现实与项目的记忆，包括但不限于公司的信息、其他项目的记忆，甚至是他们自己的身份和亲友。 其次，他们会遇到自己的复制体。这些复制体拥有和他们完全一致的记忆、强化和道具，可以说，除了与他们登船时间不一致外，与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但调查员们尝试了无数次，都无法做到与这些复制体共存或合作。对方总会绞尽脑汁害死他们，哪怕是虚与委蛇。 又莫名其妙，又要提防自己的复制体，这导致这个项目至今都没取得大的进展。 但另一方面，这个项目又足够安全：他们可以携带任何道具进去，而且可以将一切必要的信息记录在纸上，以作为对自己的提醒；其次，他们与复制体是一模一样的，只要有心提防，对方就很难真正危及到他们。 所以，就算项目进展不顺利，他们也可以按照纸上的提醒，随时选择强制退出。 听到此处，大部分人都重新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赵主任今天算是把过去几年积攒的能量都消耗一空了，此刻的疲态早已显露无疑。 见众人都同意了他的计划，他也不再画蛇添足，直接点将，任命与会人员中，唯一的p5刘思淼，来担任行动总指挥。 “思淼，”他此刻的称呼，不再是全名，不再掩饰自己与对方的亲密，“你尽快拿出项目方案，把所有人都分配好，月底前交给我。” 得到刘思淼肯定的答复后，赵主任就宣布散会。 所有人都一扫之前的紧张与不信任，略显兴奋地讨论着他们新选中的“足够安全又足够独特”的集体项目。 乔木和他们完全不认识，根本说不上话，也没人会和一个新晋p3讨论什么。 他等了片刻，确认没人打算现在就走后，才不急不忙地起身离开。 赵主任并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往反方向的电梯间去了。乔木在那里遇到了正在等电梯的他。 “是小乔啊，”赵主任略显亲近地和他打招呼，“我记得年前你就转正了，不过这几天一直挺忙的，也没能抽空见见你。怎么样，身体没问题吧？” 就这么公式化地寒暄了几句，电梯抵达后，赵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会上我没跟他们说，怕有人犯红眼病。你可是咱们分部成绩最好的一线人员了，这次集体项目，我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 “他们都混成老油子了，老廖退了二线，新的p6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位呢。你是咱们分部最有希望晋级p6的调查员了，他们以后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你的兵了。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得让他们心服口服！” 乔木面露羞涩，又很快转变为难色，犹豫着说道：“主任……我想问一下，咱们的项目什么时候开始啊？我昨天刚被总部一个培训项目选中了，不冲突吧？” 赵主任的表情凝滞了。 “哦……”他的嘴里缓缓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又慢条斯理地问道，“是范工推荐的吗？” 乔木自然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把范鸿卖掉，立刻状若无意地否认：“不是，他最近在忙省部的项目，都联系不上人，我俩年后这三天加起来也没说够三句话。 “我之前不是还剩了好多奖励嘛，但强化必须间隔一个月，就把那个战斗类的强化放后面了。之后一直惦记着，一过完年就预约了，研发部给我安排的就是昨天。 “我强化完这个后，和那个分诊台的大姐姐聊天，她就提了一嘴，说这类强化没办法直接用，必须到指定项目内学习培训。正好总部有这个培训项目……” 他越说声音越低，显得很有歉意。 赵主任没再细问，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任凭电梯又被叫了下去，才开口。 “小乔啊，按理说呢，像你这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我是不该瞎掺合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对吧？” 没等乔木回答，他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但是呢，作为老人，也作为你的领导，我也应该给你一些建议。你们年轻人总讲个性、讲自由、讲自我，这没错。但也不能因此就彻底抛弃掉集体，咱们毕竟是以集体的方式生存的，而不是像老虎那样，自己圈个山头就能活，对吧？ “所以，年轻人讲自我，不是说不要集体了，而是要在自我与集体之间，找到一个能够兼顾的平衡点，明白吗？” 乔木露出一脸茫然，但还是温驯地点头称是。 赵主任抿了抿嘴，掩盖住自己的恼火与不耐：“你确实很有天赋，但你未来的路还很长，比起个人成绩，集体观念和团队精神，才是更重要的。只有表现出这两点来，你才能够得到领导的器重，与同事的支持，你未来的路才能走得更稳，对吧？” 乔木连忙点头称是：“主任，我也是觉得应该以分部这边为重。本来还想着说不定不冲突呢，既然有冲突，那我那边就先缓一缓？” 赵主任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那个项目注意事项，说退出的话，要给项目组和其他组员补偿，您看这个……” “你把负责人的名片推给我，我去和他谈。”赵主任大手一挥，就将这件事揽了下来。 乔木的脸上，立刻绽放出花儿般的笑容。 看到这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赵主任也被感染了，露出了和煦的笑。 …… 中午吃着饭，乔木就收到了培训项目群的消息。 “乔木，手机号码……家庭住址……社会关系……” “下次利用别人前，先想清楚。” “另，既然现在没有借口了，希望你下周准时出现，不要迟到。” 看到这三连，乔木一时慌了神。 他自然是打着让疯子替自己得罪领导的算盘，但怎么也没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对方竟然是这个套路。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按对方的说法，似乎是替他摆平了，只是警告他没有下次？ 这么想来，好像也不算亏？ 他强忍着没有去找赵主任。 按对方这个套路，两人的沟通肯定不愉快，自己现在过去，就是找死。 果然，接下来几天，赵主任完全没有找过他，更没有提这档子事儿，等于是默认了他不需要参加分部的集体项目了。 第31章 031.编网名比码字还痛苦 这次的降临点，是一处颇为简陋的古代日式宅邸，果然也只有落后的尸魂界，才有这么破旧的建筑了。 乔木缓缓起身，就向屋外略显嘈杂的谈话处走去。 外面的庭院里，已经或站或坐了五个人，见乔木醒了，就随便和他打了个招呼，又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 孔玲，沈阳的p6专项调查员，也就是群里的【羞狗】。她是两名女性中更开朗的那个，既爱说话又爱笑，还爱帮人解答疑惑。有点像知心大姐姐那种，偏偏打扮和语气，又都略显低龄，还有点撒娇的意思。 郭天宇，兰州的p5高级调查员，id【突然想去放牛】。毫无个性的寸头，正常说话大大方方，但和异性说话时眼神就有些飘忽，就是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大男孩类型。 曾泽鸿，深圳的p6，id【隐桐】。长得有点帅，达不到明星级别，但走在街上也绝对吸睛，地铁里说不定还会招蜂引蝶。但不爱说话不爱笑，沉默的时候，略显阴鸷。 王铎，上海的p4调查员，id【大魔王】。一开口就是那种社交达人、无乐dj、氛围全靠他的类型。这种人不会是社交的核心，但所有人社交都喜欢带上他。 柯羽，岳阳的p4调查员，id【子衿】。说话的语气，一听就是不拿主意没有底气的那种，打小跟在闺蜜后面，像个小跟屁虫，什么事儿都别人做主的性子。 做完自我介绍后，乔木谨慎地问：“那个……冯硕冯工没来吗？” 利用完对方，好歹也该当面道个歉致个谢什么的。 “别紧张，那条疯狗不在，”孔玲安抚道，“他先一步进入项目，取得一定的地位后，才能为咱们安排培训。一会儿他会来接咱们。” “你认识咱们领队？”郭天宇有些好奇。 孔玲倒是轻描淡写：“项目里遇到过，后来也打听过他。” 不过这话到了乔木耳中，倒像是她在某个项目中得罪过对方，被对方收拾了。回到现实中气不过想报仇，一打听，就乖乖放弃了——也可能是又被收拾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己度人多心了。 孔玲显然是认真做了功课的好孩子，给同事们大致讲解着他们的任务。 他们这次要参加死神唯一指定培训学校——真央灵术院的入学考核。 真央灵术院是六年制教育，他们每次项目会停留三个月，也就是说，按部就班的话，需要执行24次才能完成培训计划。 但冯硕要求他们在20次内完成，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至少跳一次级。20次项目，对应四个多月的现实时间。 “入学考核非常简单，对于咱们来说，只要不缺胳膊少腿，基本都能过，”见柯羽有些紧张，孔玲温声安抚，“否则报名的时候就会提前安排考核了，你想想对不对？” 柯羽想了想，这才松了口气，略显羞涩地说：“吓死我了，我还在想为什么没让我预习，以为自己错过重要通知了。” 孔玲讲完，几个人又问了些有的没的问题，身边突然响起“啪”的一声，将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转身看去，一块瓦片就摔碎在他们身边。 六人不约而同抬头，正对着刺眼的阳光，就看到头顶的屋檐上，正做着一个人，扬起的手中，似乎还握着一块瓦片，一副要继续往下扔的架势。 见他们看到自己了，那人随手将瓦片扔到一边，向前一倾，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疯狗，你什么时候上去的？”孔玲好奇的问题，也证实了其他人的猜测：来人正是那个冯硕。 乔木瞬间感到无比庆幸：还好自己舌头不长，没和他们说对方的坏话，不然现在尴尬死了。 他打量着对方，平平无奇的长相，一身死霸装，一张晚娘脸，腰间别着一把刀鞘上纹理极度凌乱的武士刀。 “一开始，我看着你们降临的，”对方也没做自我介绍，摆着手向院门走去，“没话说了就跟上。” 所有人神色一凛，相互对视：不愧是p9，在自己头顶两米多的地方待了十多分钟，六个人，竟然没一个察觉到。 这算是立威吗？ “我们是怎么降临的？”自我介绍后就没说过话的曾泽鸿突然开口。所有人都立刻竖起耳朵，大家显然都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你们不会想知道的，”冯硕回头对他们咧着大嘴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想象一下该怎么在几十秒内从无到有由内而外地制造出一具身体？很恶心的。” “闭嘴吧你！”孔玲立刻说道，还做出了个犯恶心的表情。 乔木本来想象的是像《西部世界》的3d打印那样，吐丝般地构造出一个人体，还蛮酷的。 但看到孔玲的反应，他也有些被感染，突然就觉得如果“打印”出来的人体是那种红色肌肉与白色脂肪交错，还没来得及覆盖皮肤的样子，确实很恶心。 他犹豫了一阵子，还是主动开口，就自己利用对方一事，表达歉意。 但冯硕果然毫不在意：“不影响项目就行。以后谁需要帮忙，直接打招呼，别让我猜。前提是和项目有关的。” 这话说的乔木很是惭愧，自己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话说回来…… “你在群里那么威胁他，他怎么可能敢告诉你？没向监察部投诉就不错了。”孔玲说出了他的想法。 乔木感激地看了一眼仗义执言的孔玲，就不打算继续聊这个话题了，转而问冯硕，对他们有什么额外的要求没有。 “按时完成培训，”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冯硕懒洋洋地说，“到时候愿意常驻的，欢迎；不愿意的，就外派到现世去驻扎，或者找个由头死掉也行。活着的人，帮我完成一下年度考核就好了。” 集体项目每年都要接受一次来自总部的考核，不合格的会被总部收回，以节约项目资源。 考核形式很简单：项目负责人和监督人分别做个汇报，然后和其他成员分别接受质询即可。 是的，每个集体项目都有一个总部委派的监督人，这个监督人不一定是调查员，也不一定会进入项目中，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日常监督，并接受来自项目成员的投诉。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项目群里有八个人，此刻这里却只有七个。 “怎么算考核通过？”这个乔木就不清楚了，“是按照已知情报推动项目进度就行，还是必须发掘出什么新的东西？” 这一次冯硕没说话，似乎是太长懒得解释。 一旁的郭天宇热心地介绍起来：“这个取决于集体项目的申请理由。咱们的项目目标是战斗培训，就只考察咱们的培训成果。” 王铎也开口：“而且有两大类项目，公司通常是不注重剧情挖掘与推进的。一类是硬科幻，一类是强战斗。” “前者不用说，是为了里面的科技与科研人才。后者则是因为必然要发生多场恶战，会有很大的伤亡，得不偿失。所以这类项目，通常都被用作战斗类调查员的培训基地。” 乔木道了声谢后，开始提自己的要求：“我有个小请求，请大家都配合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他，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冯硕都放缓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对这个多事的新人不太满意。 乔木也顾不上这个，直接说道：“一会儿进入那个什么廷后，希望你们能尽量以这里的方式和我沟通，尤其不要提现实世界的事情，可以吗？” 所有人都惊讶地打量着他，曾泽鸿轻笑：“竟然是个体验派的新人。” “什么体验派？什么意思？”那个笑让他不太舒服，但他还是立刻追问。 “表演艺术的三大流派，表现派、体验派和方法派，你不知道？”孔玲略显惊讶地问，“你不看话剧？” 这个世界的文艺作品极度落后，影视、动漫、小说和游戏产业萎靡不振。 但是人就有精神文化需求，没人喜欢一直看那些千篇一律的现实主义题材。甚至很多商场一楼，一到周末就直接搭台子来一出舞台剧，围观者甚众。 这就导致这个世界的舞台剧非常发达，是各国人民的主要精神食粮之一。 前世的街头大叔对时事多热衷，这里的人们对舞台剧的理论知识就有多了解。 不了解不行，不了解的话你退休后都没社交。 乔木自然不看这东西，他有空的时候都会在思维宫殿里整理“垃圾”。偶尔经过商场时会停下脚步看一会儿，但从来没专程去看过。 “公司有一类调查员，就像体验派的演员一样，喜欢将自己与需要扮演的角色融为一体，进行不受外界干扰的深度扮演，而且非常讨厌出戏。”王铎好心地解释。 乔木疑惑地问：“难道你们执行项目不演戏吗？那怎么做？” “不是不演戏，而是随便演一演应付一下，”王铎摇头，“你可以这么理解：咱们都是拿错了身份证的人。我们这种，就当改了个名字，其实还是做自己。” 他指了指乔木：“但你这种不一样，你们会随着新的身份证，将自己一点点改造成那个新的人。” 他看出乔木接下来的问题，没等发问，就直接解释：“你们这种是对一个项目倾尽全力。一旦收获，必然丰厚；可一旦失败，也血本无归。而且时间久了，会有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 “我们这种，就是追求短平快，收益不高，但损失也很小。二者各有利弊吧，看你自己怎么选。” 其实我也是你们这一类的，乔木表面点头，心里这么想。 但他不能明说，不能说自己提这个请求，是在提防某个时刻监视瀞灵廷的变态前任队长。所以你们爱聊啥聊啥，想作死随你们，别带上我就行。 “这个想法不错，就这么定了！”队伍前方，很久没说话的冯硕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他们说，“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在这个项目中，都要尝试体验派！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提及与现实有关的话题！这次回去，我就把这条添进注意事项里。” 在众人的愕然中，他竟还向乔木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但就是这个笑，让乔木的头皮都险些炸开了！ ‘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转过身继续赶路，他却连盯着对方背影的勇气都没有了，毕竟很多小说中都说，高手的第六感是很恐怖的。 太违和了…… 在范鸿和孔玲的说法中，冯硕都是那种眼中只有项目，绝不多事的人。 ‘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察觉到，这条心血来潮的命令，已经严重背离你的人设了。’乔木低头垂目，看着对方的脚后跟，如此想到。 只凭这个“心血来潮”，他就可以断定，对方对这个项目的了解，肯定远超他的预料！ 这种人，真的会老老实实承办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培训项目吗？ 要知道，通常来说只有想要壮大自己兴趣小组的人，才会去接这种油水少得可怜的活儿的。 …… 七人穿过简陋却不失壮观的青流门，很快就抵达了真央灵术院。 “冯硕六席，这些都是你找到的好苗子？”学院门外，一个穿着死霸装的中年男子，不失恭敬地笑着问道。 冯硕则冷笑着回答：“是不是好苗子，试过才知道。” “你……您究竟是什么地位，能告诉我们吗？”孔玲刚开口，就反应过来自己需要“扮演”，立刻摆出蹩脚的恭敬态度。 “十一番队六席，”冯硕转过身，大拇指向后指了指学院的大门，“都进去吧，入学考核要开始了，我已经给你们报好名了。通不过的，就滚回流魂街，继续烂在那里吧。” 说着，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他就从原地消失了。 “入戏够快的……”乔木身边，王铎低声嘟囔了一句。 随后他竟转身面向乔木，拍了拍裤腿，双手做抱拳礼：“这位兄台，在下姓王名铎，师承……哎，你们等会儿我！” 他才开口，其余几人就头也不回地向学院大门走去，将他独自留在外面。 谁也不知道那条疯狗到底走没走，除了这个不靠谱的，没人想顶风作案。 十一番队…… 乔木对那个像是瞬步的技能没什么感想，倒是对对方的地位有些咋舌：竟然在那种变态番队混到六席？确实够恐怖的了。 第32章 032.补助一定不要让别人代领 真央灵术院的入学考核并不难，但花样倒是不少。 这所学院主要面向的是没有什么底蕴的中小贵族和流魂街的平民，入学考试失心疯了才会考白斩鬼走四科。 他们面临的第一关，是几乎所有异世界学院都必备的“灵力测试”。 毕竟学校首先要淘汰掉那些没有灵力、跑来滥竽充数的“整”。 灵力测试分为二十个等级，1-3等是队长级，4-5等是副队长级，后面就是席官和普通队士级了。 一旁的考官似乎看出很多人的紧张，就半安抚半解释：“真央灵术院建校以来，最高也只出过6等的新生。只要有灵力反应，无论高低，都算合格。 “要是有人能达到6等以上，那他也不用来这里了，可以直接加入护廷十三队，接受现任队长的亲自辅导。 “不过我劝你们少白日做梦了。那些从学院毕业的队长，入学时大多也都是十几等的水平。” 他的语气很不好，但说出来的话，却起到了很好的安抚作用。 尤其随着前面的人要么是18-20等，要么就是混进来的不具备灵力的家伙，在哀求中被硬拖出去，后面的人也都越来越放松了。 大家都这么烂，我还担心什么呢？ 乔木等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大致等级：公司论坛上早就有人说过了，素养判定的B+，对应的就是此刻的10-11等，相当于上位席官的水平。 成绩还没报出来，一旁的考官就很是慎重地打量起他。 当他10等的成绩报出来时，附近的考生，更是一片哗然。 10等灵压，和真央灵术院载入史册的那些天才学生比自然不值一提，但那毕竟只是凤毛麟角，百余年才出那么一个，这里的绝大部分考官都没亲眼见过。 放在平时，10等灵压，已经算是绝对的优异成绩了。 乔木六人是一起来的，自然排在一起。等他们六个全部测完，周围已经如同锅中沸汤一般，乱成一片了。 六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平民，灵力测试最低14等，最高9等。 前面没来得及走远就停下围观的考生中，已经有人用很多人能听到的声音，“窃窃”地质疑他们作弊了。 考官自然不会惯着这群流魂街出身的渣滓，立刻站出来，以“再发出声音就直接除名”相威胁，瞬间镇压了所有渴望公平公正的声音。 护廷十三队，每支队伍除了队长和副队长后，分别有三席至二十席十八个席官等级。 但并不代表每支队伍只有十八名席官。 因为席官不仅可以空缺，还可以共同担任。护廷十三队的历史上，就有过多次十几二十多人同时出任同一席官的破事！ 为什么能这么搞？当然是因为下位席官的工资比普通队士多不了几个子儿啦。 决定席官位序的，也不仅仅是实力。或者说，在漫长的和平岁月中，实力已经是不那么重要的因素了。 绝大多数番队中，决定席官位序，尤其是中下位席官位序的因素，还有管理能力、文书能力、人际交往能力、酒能力、钞能力、舔能力、父能力，乃至显性基因能力，甚至是队长心情、随口一提等等等等。 所以也只有完全不了解护廷十三队真实情况、成天幻想死神们吃的是精粮窝窝头的高位数流魂街平民，才会在得知灵力等级对应席官位序这种几百年前就严重过时的标准后，对灵力测试的成绩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那些出身瀞灵廷的贵族子嗣，与他们身边真央灵术院毕业的家臣，以及低位数流魂街的“良家子”们，对于乔木等人的成绩就基本无动于衷了，很多人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个别贵族子嗣反而是被周围声音偏大的平民惹毛了，出手教训了那些家伙一下，也算是变相帮忙维持考场秩序。 傻子都知道，灵力测试只是用来淘汰那些不具备灵力的贱民的。一个人的灵力，会随着战斗与锻炼而不断提升，和他的起点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群贱民，连傻子都不如…… 灵力测试后，就是简单的算数、读写与文法考核。 有智脑的语言和文字能力加成，乔木拿到了两个甲上和一个甲中。 这个成绩相当惊艳。毕竟尸魂界的还在使用古体汉字和旧式文法，算数也不用阿拉伯数字，现世被葬魂过来的“整”们，看到题目都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甲级几乎算是贵族专属的成绩了。没人指导的中高位数流魂街平民，想拿到这种成绩，完全是痴人说梦。 当然了，值得庆幸的是，面向平民的学院不考察字体美观，否则就凭乔木那让所有考官眉头直皱的毛笔字，就能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10等灵压，加上三个甲等，这份成绩引来了无数考官的侧目。所有人都相信，这个平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上等班学员了。 上等班只接纳贵族子嗣和最优秀的平民学员，所有教授与教习，都是现役席官，乃至退休的队长副队长。 上等班的学员，往往等不到毕业，就被各大机构和那些大贵族瓜分一空了——贵族家臣一职，钱多事少危险小，很多时候比护廷十三队的职务都吃香。 中等班则由普通学生组成，只有在半年一次的考核中取得第一名，或表现惊艳的第二名，才有资格升入上等班。 中等班的学员，毕业后需要自己求职。尸魂界和平得太久了，各机构都严重超编，很多人毕业即失业，被收回浅打后，灰头土脸回到流魂街，最终要么被死神砍掉，要么被虚吃掉，要么在火并中被同行干掉。 中等班以下还有一个特长班，这里汇聚了本该被淘汰，但某一项特长很优秀的学员。他们毕业后连自由求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去指定部门，看人家要不要，不要就滚蛋。 比如只擅长白打或瞬步的，就只能去隐秘机动队求职；只擅长缚道的，就只能去鬼道众求职，等等。 乔木接下来的表现，让所有暗中关注他的人都大跌眼镜。 动态视觉乙上，还算不错；身体平衡与协调性乙中，马马虎虎；敏捷测试乙下，中等偏下；力量测试和体能测试都是丙上，很不好看；反应速度丙中，完全是擦着淘汰线过关。 他每测一项，周围的考官就摇头叹气一次。几项考核过后，他们甚至连摇头叹气都免了，对他的语气和态度，完全恢复到了一开始面对nobody的样子。 上等班是绝对无缘了，他是板上钉钉的中等班了。 这个惨不忍睹的成绩，不仅让一度满是期待的考官们大失所望，就连他的公司同事，都有些无语。 这个新人，就真的是……纯新人啊？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敢来混“疯狗”的项目？ 但话又说回来，他哪来的藏羚羊币？ 有藏羚羊币参加这种培训项目的，谁不是已经在别的项目中习得一技之长，拥有一定的实战能力？ 这种纯新人，怎么强化灵压体质的？不会是哪来的公子哥吧？ 想到此处，几人看向乔木的眼神都变了。 但转念一想，谁家的公子哥会参加疯狗的项目？而且他之前似乎还有求于疯狗，这是公子哥该有的表现？ 一行人的眼神时而慎重，时而热切，时而疑惑，时而审慎，搞得站在最前面的乔木后脖子发凉，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他们。 好在他们谨记着冯硕的最新指示，老老实实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没来打扰他。 …… 就在所有人都完成测试，百无聊赖地等待成绩公示时，不远处的一间教舍大门被猛地撞开，附近的人还没看清来者的相貌，就瞬间屏息凝神。 如被冻结般的沉默，在操场上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很快，整片空地上，无论是考官还是考生，都没人敢说话了。 很多人甚至一动都不敢动，任凭那个身着白色队长羽织的一头嚣张白发的臭屁小鬼，带着身后一头金色大波浪、胸前更是壮观至极的女人，大步从自己身边走过。 小鬼那一身雪白的队长羽织，和女人胳膊上的副队长袖标，无一不昭示着二人是屹立于整个尸魂界顶点的存在。 在白发小鬼无意识扬起的漫天寒气中，这些连自身灵力都不会调动的尸魂界最底层的“整”们，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日番谷冬狮郎冷着脸，大步流星地往学院大门走去，对身后觍着脸陪着笑说好话的松本乱菊视而不见。 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刚才院长随口提及，他都不知道，自己每个月百忙之中抽空来真央灵术院讲座，是有补贴的！ 都被这个女人以自己的名义领走了！一领就是十几年！ 而且，一！文！不！剩！ 正在他满脑子都在幻想着将这个从不让自己省心的手下关进忏罪宫待上两年……不，一年就够了……狠狠给她个教训的时候，一个穿着简陋的少年快步却谨慎地挡在自己几米开外的路径上。 “两位大人，在下是来自朹泽的乔木，灵力十等，文试全部甲等。冒昧叨扰，是希……” “体试呢？” 日番谷自担任十番队副队长起，就遭遇过无数毛遂自荐。虽然觉得麻烦，却早已轻车熟路。 乔木却依旧平静：“在下并未接受过体能训练，相关成绩自然不值一提。” 我有求于你，不代表我就必须傻了吧唧掏心掏肺毫不掩饰。 “那你拦住我家队长是什么意思？”松本一脸不忿，似乎是气这个平民浪费了队长的宝贵生命，“想让我家队长打破正直的原则，替你说好话，进上等班吗？！” 但无论日番谷，还是乔木，都不吃她这套。 “当然不是，”乔木立刻摇头，又认真说道，“在下是想说，最多三年，在下便会递交入队申请。届时，还请两位大人多多关照！” 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日番谷和松本也愣愣地看着他。 随后，十番队队长冷哼一声，大步绕过他，继续向前走。 松本则留在原地，啧啧地上下打量他。 “松本！你要住这里吗？”乔木的身后，传来日番谷不耐烦的呵斥声。 松本答应了一声，快步追上去。来到他身边时，她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道：“你先通过三年级考核，拿到自己的浅打，再说吧。” 在无数人的围观与审视之下，乔木转过身，对着两位高不可攀的贵人背影，郑重鞠躬：坚定地说道：“在下会努力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两人就这么毫无反应地渐行渐远。 相比起松本那若有如无的“都是队长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十番队才招揽不到优秀的人才啊”的抱怨声，日番谷那声“要你管啊”的恼怒呵斥，就清晰了很多。 再次转身，他发现不仅是很多考官和面试生，就连他的同事，都满脸的惊异与敬佩。 毛遂自荐和吹牛逼，混职场的如果连这两项基本技能都都做不到不过脑子脱口而出的话，那还是别混了。 然而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到这两点，原因无非就是怕丢人。 其实，大家都很忙，根本没工夫关注你，更没功夫记住你。 你站出来毛遂自荐、吹个牛逼，人们当时惊讶一下。但其中50%，用不了一周就把这事儿忘掉——他们甚至记不起前天中午的工作餐是什么；剩下的50%，两年之后，此生与你重逢且还记得你名字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你觉得大家会在各种场合各种角落窃窃私语是在讨论你，但真相是，你只是个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的小透明，除非工作需要，你甚至都不配被他们想起来。 人家只是在骂领导傻叉、研究中午吃什么、讨论昨晚的比赛谁谁谁垃圾、询问对方的衣服链接和口红色号罢了。 相信自己，你没有那么多观众，根本没人会关注你的一举一动。放手去做，就对了。 至于“吹的牛逼做不到怎么办”？ 你只是吹牛自己要达到什么程度，又不是许诺要给对方带去什么好处。做不到，怎么了？ 一个连向客户吹牛逼都难为情的人，要考虑的不是“怎么把吹过的牛逼都圆上”，你还没到这个级别呢。 你最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让别人记住你这个小虾米； 让你的基本资料，刻在对方那连前天中午工作餐都想不起来的可怜脑沟里； 让对方作为群居动物，会下意识选择亲近认识之人的生物本能，在你身上发挥作用。 然后，你才有资格谈论别的。 我说三年毕业，就真的得三年毕业？否则日后日番谷看到自己的入队申请，就会鄙视自己？ 可得了吧。 等自己递交申请时，他要么不记得自己了，要么只会好奇自己说到没做到是什么感受，然后就一不小心给了自己一个面试机会，让自己成功领先了所有申请人一步。 看着几名同事脸上或钦佩或不屑或嫉妒的各色表情，乔木不禁暗自感慨：一群毕业就加入公司的小家伙，什么职场经验都没有。 换成自己，刚才早就冲上来蹭关注了。大不了事后多请被蹭者几顿饭，还能拉近两人的关系…… 护廷十三队，一番队全是将资历讲辈分讲规矩讲传统的死老头，二番队是隐秘机动队的自留地，三五九番队打死他也不选，四番队是医疗系统的，六番队一水儿的贵族，十一和十二番队更不用说，没几个正常人。 他的选择实在不多，就七八十和十三这四个番队。 其实他最希望加入的，还是八番队和十三番队，无他，队长宽容好说话。 但既然是日番谷先出场了，那也不差。 机会来了，甭管用不用得上，先伸手再说。抓到手里了，再考虑其他有的没的。 “区区贱民，竟然幻想着一步登天？笑死老子了！”一个略显狂妄的声音传来。 乔木顺着声音看去，是个穿着华贵的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一名持刀者，那人一边漫不经心地赔笑，一边略带警告地看着自己。 不用问，这哥们儿肯定是尸魂界出生的，但凡在现世看过电视里种种贵人丑态的，不会这么丢人现眼。 乔木微微鞠躬以示尊敬：“我不像您那般出身高贵，所以只能拼命抓住每一个机会，力求改变命运。方才一事，让您见笑了。” 见他如此态度，那位家臣也放松下来，竟给了他一个略带赞许的眼神。 那位贵族子嗣，见他很是上道，被自己羞辱后，还想着方儿地捧自己，高傲地哼了一声后，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乔木自然不会幻想着自己冲冠一怒向对方发起挑战，一番苦斗后，成功击败对手，还未入学，便名动学院。 先不说他那惨不忍睹的体试成绩。这些贵族子弟，必然是打小就在家开小灶的，再不争气，收拾几个自己这样的也够了。 而且它们都带了家臣，这些可是真央灵术院的正牌毕业生。贵族身份加持之下，下令弄死个无权无势的平民，撑死了就是老爹交罚款，自己抽空回去关几天禁闭，玩玩家中婢女。 相反，乔木还记住了这位狂妄的贵族子嗣。 这次来参加入学考的中小贵族子嗣也不算少，但就他一个人跳出来“打脸”贱民。这说明什么？ 人傻钱多呗！ 乔木甚至还隐隐希望对方多来找自己几次茬。 次数多了，两人自然就“不打不相识”了。 不管对方本身是个什么性子，只要对方潜意识里把自己标注为“不具备威胁的相识者”，就会对自己放下最基本的戒心。 这样一来，总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第33章 033.我要反思一下这种很水的章节要怎么写 真央灵术院入学考试，自然不会搞得像科举那么复杂，成绩很快就张贴出来了。 本期报名人数705人，录取人数89人。上等班23人、中等班55人、特长班11人。 乔木以第47名的成绩进入中等班，即使在这个班里，他也是中不溜，实在对不起他的灵力等级。 其他同事，曾泽鸿第4名、孔玲9名，成功进入上等班。柯羽24名、郭天宇28名、王铎35名，和乔木做同班同学。 这边孔玲和王铎还围着柯羽替她惋惜，一旁的郭天宇想上去插话却又不好意思，刚还站在乔木身边的曾泽鸿，已经连招呼都不打就自己离开了。看得出来，这家伙完全不是个合群的人。 流魂街出身的平民，无论什么成绩，都是双人宿舍。只有瀞灵廷的贵族子嗣，才有资格享受单人宿舍。 收拾好床铺后，就去领取教材、文具和两身校服，并了解课程安排。 真央灵术院的课程安排中，白打、斩术和瞬步三科，贯穿教学六年。 一年级额外开设读写和算数； 二年级开设文法与鬼道； 三年级鬼道课细分为破道、缚道与回道三科； 四年级开设历史与入念； 五年级开设地理与虚识； 六年级开设葬魂实习。 入念就是学会如何正确地与浅打相处，将自己的精神与信念写入其中，以孵化出独属于自己的斩魄刀。 除了白斩鬼走六门课之外，所有课程都是一年结课。 此外，学院还开设了大量选修课，如书法、绘画、陶艺、诗歌、乐器与歌舞等等，完全自愿，无任何课时或学分要求。 这些选修课，一向为众多学生所欢迎。 一来，学院没有寒暑假，除了贵族和个位数流魂街的学生周末能回家，大部分学生都要在学校待满六年：他们倒是能出门，但架不住没钱消费。 二来，这些课程也是学生的日常社交场所，贵族子弟在此积累人脉。 一部分出生于流魂街的平民子弟，也希望借此陶冶情操、提升艺术修养，以此幻想着向贵族生活靠拢。 若是能在这里得到某位贵族子弟的青睐，毕业后成为其家臣，那就太美妙了。 对了，大名鼎鼎的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多年来就一直是学院书法选修课的教授。 学校的教师分两个级别：教授和教习。 教授或是位高权重，或是成就斐然，各个都是大忙人，根本没空教导一个年级的所有三个班。 他们要么只教某几个年级的上等班，要么只为个别几个他看得上眼的学生开小灶，要么干脆就几个月才来上一次课，而且站在讲台上随心所欲，完全不照着授课大纲来。 教授如此任性，日常教学工作自然要由教习来承担。 教习类似现世大学的讲师，工作就是拿钱教书。他们基本都是护廷十三队、鬼道众和隐秘机动队的退役席官。 当然也有一些大贵族推荐的优秀家臣，退休后来这里发挥余热，顺便帮曾经的主家筛选一些未来的年轻家臣。 此外，学院有一神奇之处：这里允许学生随意翘课，甚至支持学生翘课去旁听其他课程，还允许学生随时申领高年级教材。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为那些真正的天才节约时间，鼓励他们加速成长。 学院每半年进行一次考核，第一名与表现优秀的第二名可升班，垫底两名或成绩糟糕的不限名额学员，则降班。特长班最后两名或成绩糟糕的不限名额学员，直接开除，只有极个别天赋异禀者可以获得赦免。 课程成绩低于丙中，必须重修；重修成绩低于乙下者，直接留级。 全科达甲中者，可申请跳级考核。跳级考核要将目标年级之前的全部课程都考核一遍，全科达到甲下者，方可成功跳级。 只要是笔试类课程，乔木就完全不担心，毕竟他有思维宫殿，你就是给他一本大部头教科书，他也不惧。 他最担心的，还是白斩走三课。毕竟几乎全年级都知道，乔木同学的身体素质，怎么说的来着？ 没有贵族的命，却得了贵族的病。 这话其实也不对，毕竟尸魂界贵族子嗣都有家庭教育，一个比一个能打。 而开学之后，乔木就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自己虽然生理年龄18岁，但脱离学校多年，学习能力早就退化得一干二净了。 他之前还曾幻想过自己穿越到火影的世界，在学校里如何牛逼轰轰、震惊全村。 但事实就是，他已经完全无法适应一板一眼，教师、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校园生活了。 尤其是眼下这种一大半课程都是体育课的运动量巨大的校园生活。 如果不是为了避开大同分部那个深渊巨坑，他只怕早就放弃躺平了。 战斗力？大不了多费费脑子，终结几个非战斗类项目，拿着藏羚羊币去买呗。 但现在，他也只能咬牙撑着。 第一周，他几乎是下了课就直奔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完全没有任何校园社交。就连他的室友，一天也说不上五句话。 第二周，他手心和脚底的血泡已经破了数次了，甚至开始出茧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也就是白斩走三课是室内道场，否则他还得多一个晒伤。 第三周，他的身体各处覆满了训练时被教习或对练同学赋予的淤青。 第四周…… 人的潜力是远超人自身想象的。 就像深吸憋气，绝大多数人觉得自己憋一分钟已经了不得了，再憋就要出事了。 事实上，正常肺活量的成年人，深吸憋气的前五分钟内，血氧含量几乎没有变化。就是说你深吸一口再憋气五分钟，身体不会受到任何损害。 经过个位数课时的间断性训练后，几乎所有正常成年人，都能轻松深吸憋气四分钟以上，甚至更久。 而深吸憋气的世界纪录，是22分钟，还是水下带压的那种。 你憋不到一分钟就头晕目眩耳鸣肺痛，其实是你的大脑没看懂你这波操作，以为你疯了，赶紧吓唬吓唬你。 而深吸憋气两三分钟后成倍增长的痛苦感，也只是新手二氧化碳不耐的神经反应罢了。那只是身体觉得有必要给调皮的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并不是你的身体真的出了状况。 开学前三周，乔木以为自己完蛋了，大概率会在半年后，被一脚揣进特长班。 但从第四周开始，他竟然奇妙地适应了。 他每次体育课后，依然全身大汗、气喘吁吁，但肺部不再抽搐、喉咙也不再冒火。 每天的课程下来，他不再一躺上床就“昏迷”，而是躺半个小时左右，就能缓过劲儿来，去做别的事情。 每天起床后，双臂和双腿的肌肉依旧有明显的紧绷感，但不再酸痛，更没有那种痛苦的撕裂感了。 布满茧子的手脚生出水泡的频率大幅降低，而且随手挑掉后，一晚上的功夫就不疼了。 渐渐的，他甚至莫名其妙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进步：他开始能挡住对练同学的攻击了。 就连教习都忍不住夸赞他进步很大，刻意忽略了他进步快纯粹是因为起点低。 校园生活依旧疲惫，却少了痛苦，多了成就感。此时的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回想起仅仅一周前，他还每天早晨挣扎着强迫自己不要强制结束项目，他甚至有些无法理解，当时的自己，为什么那么软弱？ 难怪跑马拉松的人反复强调，你啥都别想，跑就行；只要跑不死，就往死里跑。只要跑过一个各人都不同的临界点，你很快就不痛苦了。后面依然很累，但不痛苦，你也就有心思去享受了。 一年级的白斩走并不花哨，都是体态、动作和体能训练。就好像新兵连的站军姿和走正步一样，练好了并不能当场增加你的战斗力，但它们都是在打地基。 这一点，初中时代热衷打篮球的乔木深有体会：一开始大家都一样，但打着打着，就拉开差距了。他怎么练都追不上，反而越练越迷糊，最后连运球都不会了。 他问体育老师，老师说很简单，人家步伐、运球和传球这三项基本功扎实。你想像他那样，练穿裆连空中转体都没用。就去练基本功，啥都不做就练那个，再枯燥也要坚持。练着练着你就不会了，再练着你又会了，再往后你又不会了……几次下来，半年以后你再去研究那些花里胡哨，肯定比他强。 乔木打小就听人劝，他真的去练了。 对球场边上女生的尖叫声满怀期待的他，一天几个小时雷打不动，心无旁骛地练了一个暑假基本功。 开学第二个月，他就成了全年级篮球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之前整理记忆时，看到这一段被尘封多年的记忆，他险些哭出来。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中考的压力让自己最终放弃了篮球，掌握了“武功秘籍”的他，只要坚持下去，绝对能够力压那些满脑子只会琢磨指尖转球、假动作晃人和街球动作的高中同学，进高中校队去打市级比赛。 在确定读写与算数课完全就是照本宣科后，乔木就彻底放弃了这两门课。就连两门课的教习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除了旁听高年级课程外，他还抽空去旁听了书法课。 他不是冲着蓝染去的，也完全没打算搞事情。他只是觉得以自己现在这一手软笔字，除了十一番队，大概没有一个队长能看上他。 他甚至都没见过蓝染。对方一个月只上一两节课，还都是书法鉴赏类的，就是教大家怎么品鉴书法艺术。 他对这个毫无兴趣，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字别那么像恐怖片道具，没打算上升到艺术高度。所以蓝染教授的课，他都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第二个月月中的时候，趁着冯硕来检查他们的培训成果时，他觍着脸向对方提出借钱一事，用来购买后续所有课程教授授课的优等生课堂笔记。 卖家出身个位数流魂街的商人家庭，要价极狠。而且，自从认出乔木是入学考核上当中吹牛逼的那个后，他就咬死了不接受砍价，就是吃定乔木了。 而且冯硕还犯了个大错误：乔木没来得及阻拦，他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个位数流魂街的大商人子嗣，可不是区区六席能欺负的。这种商人后背大多都有大贵族撑腰，只有副队长级别才有资格砍。 得知乔木的身后竟然有护廷十三队席官这种“金主”后，砍价更不可能了。 几门课几十份课堂笔记，竟然要用掉冯硕五个月的薪水，导致冯硕不得不先回队舍，找其他队员借钱。 十一番队的疯子们一向活不久，大多讲究及时行乐，一个个裤兜比兜裆裤都干净。他借了好几天都筹不齐，最后还是贴心的草鹿副队长看不下去，挪了笔番队经费给他。 反正整个尸魂界都知道十一番队的现任剑八是个什么情况。这厮是护廷十三队队史上，除总队长和传说中的初代剑八外，唯一一个将同期队长打通关的家伙。 输赢不论，他是真的见了面不分场合拔刀就砍。据说就连人人敬重的四番队卯之花队长他都砍过，当然，这个传言真假莫辨就是了。 别说总队长了，就算时不时给总队长找茬的中央四十六室，在查账的时候，也一向对十一番队紧闭双眼，大部分时候甚至都不会来索要账本。 冯硕似乎对六个新人抱有很高的期待，就直接自己做主，“拜托”一批队士连夜誊抄笔记，将笔记分享给了所有人。 这笔债务，自然也就由六名学员共同承担了。 当然，冯硕也不会告诉他们，这笔钱其实根本不用还。 让十一番队退还挪用的经费？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 乔木实在看不上尸魂界落后的娱乐产业，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只迈出校门两次，一次去逛了商业街，一次去瞻仰了距离最近的十三番队队舍。 三个月的枯燥校园生活，当时无比煎熬，但过后回想起来，却又快得惊人。 睁看眼看着那总是熟悉不起来的传送器，乔木惊异地发现，这一次执行项目的副作用轻了很多。晕眩感虽然还很明显，但对他的行动基本没什么影响了。 “你这次没少练啊。”白大褂一边为他检查心肺功能，一边拍了拍他撩起上衣后露出的胸肌。 他闻言抬头看去，这才看到，自己的身体，竟如同项目中那般，出现了棱角分明的肌肉！ 乔木整个人都不好了。 之前他一直默认执行项目是将人的意识投放到项目中，再在那边给他们造一个身体之类的，所以才会有眩晕、耳鸣与恶心。 他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在项目中训练出的身体素质，怎么带回现实？如果带不回来，那有什么用？ 现在不用想了，答案自己出来了。 “内部论坛的置顶oA集合帖里面有，你自己去看吧，”白大褂咧着嘴笑道，“有生物或物理专业的学位吗？哦，那你肯定看不懂。” 例行公事地扶着起身的乔木往外走，他说道：“你也不想想，项目中受的伤都会出现在现实中，练出来的肌肉为什么不会？” ‘好有道理！’乔木此刻竟无言以对。 第34章 034.奋斗＊一旦卷起来是无敌的 项目名称：死神与虚的战争 项目编号：mx04-201528-09-05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7人 风险度：低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2月14日10：00-13：35 必选任务：完成第一期培训计划。 项目评分：C+（首次加成、低集体无意识应激加成） 智脑评估： 日番谷冬狮郎（主要配角概率47%、次要配角概率53%）关系等级1级； 松本乱菊（主要配角概率25%、次要配角概率75%）关系等级1级。 智脑建议：表现优秀，再接再厉。 躺在躺椅上喝着只有现实才有的热可可，一边看自己的项目记录。 ‘原来那个小鬼注意到我了啊？完全看不出来呢，’他啧着嘴想，‘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他随手点进项目群：“求教，我觉得我这次项目完成度挺高的，为啥项目评价才C+？” 很快，除了冯硕之外，其他五人都发出数量不等的问号。显然，大家都在项目区外间歇着。 “C+很低？什么情况？请讲出你的故事。” “冒昧问一句，你之前的项目都是什么评价？” “难道是扮猪吃老虎的大神？@疯狗，你知道这个真相吗？” 乔木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忌日快乐》的调查组领队就说过，p2的平均收入才五百多分。这么算下来的话，p2级别的平均项目评价，基本就是e到e+的水准。 他还以为这群p4到p6有了强化能力后，项目评分会有较大的提升呢。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这群渣渣，估计也就是个d。 他回了个【挠头】，随后又说：“这可是我头一次超常发挥啊，我可是把后面好多门课程的课本都背下来了！我以为能拿到很牛的评价呢……” 很快，王铎发了个【擦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遇到下来视察民情的天才大神了。” 柯羽倒是发了个【大拇指】：“看得出来，你确实挺拼的，第一期就能拿到C+。怎么？奔着考核第一名去的？” 乔木很快就回了个【挠头】：“新人嘛，总得元气满满的才行。” 孔玲：“元气满满？这词怪怪的，不过还挺传神。你那边舞台剧的新梗？” …… 群聊的发言频率越来越低，乔木也懒得再扯闲篇儿，就去商城给自己兑换了【艺术审美培训】下面的【书法课】，又在其中选择了软笔书法。 与客服沟通，说明了自己需要速成，不需要艺术感，只需要字好看一些，且很难去首都上课后，客服为他量身定制了一条培训方案。 培训从明天即周二开始，一直到周日，每天上午两个课时，下午三个课时。金牌教师亲赴大同，一对一当面授课。 但前提是他必须额外支付30%的积分，作为金牌教师的差旅费。 此外，公司不承诺培训效果。 六天突击培训，不承诺效果，就要花掉他390积分，这个价格实在是太恐怖了。恐怕很多p3一个月也没有这么多积分收入吧？ 不过他倒也不缺积分，就很壕气地直接下单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在公司一楼的接待大厅见到了那位金牌教师：一位五十多岁的大胡子男人。 如果将对方身上那身笔挺的西装，换成唐装、中山装或太极服，那就是妥妥的国学大家风范了。 然而大胡子一开口，一嘴浓郁的津腔就瞬间破功：普通话都说不标准，当哪门子国学大师啊？ 乔木自然不能将大胡子带上四楼，也不可能将他带回家。 公司负二层除了后勤部与仓储区外，还有不少功能繁多的场地，就是用来做培训和训练的。 当初设计的时候，俨然就是将负二层当成箩筐了，什么鸡零狗碎都往这一层装。 培训的文具是大胡子提供的，上来先练姿势。 乔木一边正襟危坐维持握笔，一边旁敲侧击地询问大胡子知不知道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 没问两句，对方就听出他的画外音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能不知道吗？我还干过仨月的调查员呢。” 见乔木大惊失色，大胡子便详细解释起来：“你们倍儿多项目都需要特冷门儿的人才。前些年我就听说过一个围棋的项目，里面那小屁孩儿，棋艺一个比一个牛*，没有高段位职业棋手的水平，根本不配参与。” 他用手中的戒尺点了点乔木的手，示意他注意姿势：“你说公司能咋办？总不能为了个项目，专门开个围棋班从头培养吧？” “所以就需要你们这些‘临时工’？”乔木恍然大悟。 “临时工？这词儿用的，真没文化，”大胡子咂么着嘴，“我知道你们这些正经的调查员是有个嘛说法的，好像说是有嘛独特的天赋。不过你们也不可能三千六百行行行全行行通吧？遇到特殊情况，就需要我们这些没天赋的人帮忙了。” 乔木笑着奉承：“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天赋，感觉就是瞎忽悠。您这一手毛笔字才是真的天赋，走到哪都饿不死。” 大胡子倒也不接他的马屁，撇了撇嘴：“我这算嘛？就是开个班教教小孩儿，离登堂入室远着呢。不过教你这种门外汉还是够使了。你要是真觉得好，就给我加点儿钱吧。” 乔木觍着脸笑道：“实话实话，不算差旅费的话，您这课程确实不贵。不过我这才转正不到半个月呢，两手空空两袖清风，您跟我抬价，也忒残忍了点儿。” 大胡子又大笑起来：“你真当我就赚你那点积分儿啊？你们的培训项目，公司补贴一半，你们自己只出一半儿的钱。不然就你那个价，但凡有名气生意好的，谁大老远出差过来教你啊？” 说着，他又用戒尺敲了敲乔木握笔的手。这次的力度稍大了一些，乔木猝不及防，笔直接掉了，又赶紧拾起来握好。 “那您这一单确实不少挣。”乔木算了算，按积分和人民币1：28的比例算，他这一单，大胡子一个小时就能赚644块钱，一天五个课时，刨去住宿费，净收入至少三千。 他又好奇地问：“公司是怎么找上您的？” “一开始就是受聘给公司员工做培训，给的价格挺好的。还有一大笔保密补助，其实就是往脑子里放芯片的补偿款，”大胡子说着说着，眼神有些散，似乎是陷入回忆里了，“当时家里老人着急用钱，压力挺大的，我想着我一没权二没势三不认识大人物，你们还能把我怎么的？一咬牙就同意了。” 说到这里，他摇着头笑道：“你们公司保密手段挺缺德，但确实好用，把你们都惯坏了，各个嘴上都不带把门儿的。培训久了，我听得也多了，不信也得信。 “后来你们事业部就找上门儿了，说有个项目需要我帮忙，承诺绝对安全，而且又许了不少好处，主要就是能解决我孩子在首都上学的问题。那会儿孩子眼瞅着就要六岁了，我这不没户口嘛。一听这个，就算有危险，谁还能拒绝，是吧？”“那个项目终结了吗？”乔木追问。 “不知道，”大胡子摇头，“我就负责跟一个剧情人物建立关系，搞清楚他的故事，再打听点儿消息。别的就没我嘛事儿了。” 大胡子聊天的时候很友善很健谈，一旦正式上课，气场瞬间就变了。 乔木没有任何毛笔字基础，就是硬笔字也写得目不忍睹，边练习边被大胡子痛骂了一上午。 这个情况到午休时间戛然而止。 大胡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在食堂有和他嗨聊上了。 但下午一点一开课，痛斥与冷嘲热讽再次响彻不大的房间。 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五天半，直至周日下午最后三个课时，大胡子才收起暴脾气不再骂他。 一边看着他练字，一边对他的培训成果做了整体点评，优点怎么发扬、缺点怎么改正，都说得很到位。 专注做一件事时，只要大胡子不骂人，时间就过得飞快。 培训正式结束了，乔木却有些上瘾。 这种不靠金手指、全凭自己努力而进步的感觉，和项目中的培训如出一辙，实在太棒了。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钞能力的作用，否则他也请不到优秀的老师。 这一点，就被他自动无视了。 他和大胡子聊了聊，确定大胡子还有东西可教，就当着对方的面，直接又续了六天的软笔书法培训。 大胡子也不用来回跑了：“那我明天去逛逛云冈石窟，后天你要是没缺胳膊少腿，咱们就继续。” “呸呸呸，我这是培训项目，你少咒我，不可能！”乔木笑着反驳，“不回去陪老婆孩子？出来一周了，不想？” 大胡子撇了撇嘴：“等你结了婚，就明白嘛叫距离产生美了。她们娘儿俩巴不得我半个月不回家呢。” …… 乔木的第二次集体项目，只拿到了d级评价，被其余五只老鸟狠狠嘲笑了一番。 他这才知道，自己第一次用力过猛，将所有有助于项目评价的书本知识都背下来了，以至于除非他立刻抄着训练木刀干翻一位席官级的教习，或者直接去流魂街斩虚，否则他的评价绝不可能好看。 但他依然在这三个月里，重拾自己奋斗*的本质，不仅自己卷了起来，还在中等班里组建了个学习小组，将包括他的室友、柯羽、郭天宇和王铎在内的其余十三人，一起卷了进来。 学院的授课时间是每日辰时、巳时、未时和申时，也就是早七点至晚五点，除去中午十一点至下午一点。 乔木的训练计划则将早五点至七点的卯时、晚五点至九点的酉时和戌时也利用了起来。授课时段却没有课程安排的时间，也排满了计划。 这等于将每天不足八小时的学习时间，硬生生延长至整整十四个小时。周末也没落下。 理所当然的，不到半个月，学习小组就只剩下四个人了：除了被乔木逼着不准退出的室友，就只剩下柯羽和同样被她威胁的室友了。 不过两名室友基本也就是摆个架子，连陪练都算不上，每天的任务就是抱着枕头和被子陪他们去道场，然后倒头补觉。 乔木之所以不让他退出，也只是不想自己伴随日出起床时，旁边还有个人在呼呼大睡。 那样的话他怕自己忍不住行凶。 这三个月的相处，也让乔木意识到，柯羽这个看似缺乏主见、什么事儿都听别人安排的“跟屁虫”，骨子里竟然有一种很罕见的狠劲儿。 每天那么大的运动量和那么激烈的对抗，都让她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甚至可以这么说，正是因为柯羽都坚持下来了，深受震撼的乔木，才硬撑着没有放弃或调整训练计划。 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被柯羽追着打，毕竟对方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实战经验了。好在柯羽不是力量型，而是偏敏捷型的，下手并不比席官退休的教习更重，他也能接受。 …… 虽然三年级开始，鬼道课细分出了另外三门课，但依然以理论教学为主。 不过任何世界的课本，都一定肯定必定存在落后于实践的情况，所以这类涉及实战的课程，光是啃书本，绝对不够。 柯羽竟然还未雨绸缪地兑换了不少这个项目的货币，直接贿……不对，是聘请了三位教习，为她和乔木开小灶。 这也让他俩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至少比同组的其他人要更亲近。 乔木也得以知晓柯羽的强化：来自某个武侠世界的唐门内功与暗器手法。 作为交换，乔木自然也透露了自己的思维宫殿。 但不知为什么，得知他的强化后，柯羽反而表现出了又生气又松了口气的态度，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不管怎么说，三个月的朝夕相处，一同流汗又流泪，两人好歹也算是朋友了。项目结束后，乔木飞信那短得可怜的好友列表中，又多出了一位。 第三次项目一开始，他们就迎来了首次考核。 卷疯了的柯羽和乔木，自然承包了中等班的头两名，并以全甲上的成绩，获得了申请跳级考核的资格。 两人整天在一起训练，内容都一样，申请的年级自然也都是四年级，这样一来，就能直接拿到属于自己的浅打，还不会错过一看就很重要的入念课。 他们要考核的科目，包括一年级下半年的读写与算数、二年级的文法、三年级的破道、缚道和回道，以及三年级水平的白打、战术和瞬步。 整个跳级考核长达四天，与半年考核一天搞定的紧凑完全不同。前三天每天只安排两门笔试，最后一天则是实践考核。 学院在这方面，重提展现了对跳级生的关照与包容。 第35章 035.有副队长在，谁还要教习考核啊？ 第四天，乔木与柯羽抵达考场后才发现，这场实战考核，竟然请来了队长级大人物观摩！ 三番队队长市丸银、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以及二人各自的副队长，吉良伊鹤与松本乱菊！ 为了迎接两位队长，不仅院长，就连很多平时见不到的老教授，也都出动了。 市丸队长和日番谷队长，是真央灵术院历代提前毕业生中成就最高的两位。 这次乔木和柯羽前面的考核成绩都合格了。他们平日的苦练与表现，教习们也都看在眼里。所有人都确定，只要他们不突然脑抽整出什么幺蛾子，成功跳级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这次学院干脆将两位天才队长请来，也算是少有的举办了个不算活动的活动，让沉闷的学校生活也热闹热闹。 两位考生的斩术教习得到了向贵客们介绍两位考生优秀之处的殊荣。 但两位贵客，一个一直笑眯眯的，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另一位则干脆板着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快打，打完了我回去还有事儿呢。” 斩术教习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不该继续介绍下去。 另一边，考官则向两位考生介绍考试规则：“白打、斩术与瞬步三门课程，合并考核。你们需要与一位教习进行一对一的较量，并视情况展示三门课程的修习成果。 “不过也不用紧张，你们不需要取得胜利。考核的目的是看你们以弱敌强时的各种表现：一是基本功是否扎实，二是应变是否合理。 “考官会主导考核，对你们进行必要的引导。例如考官突然夺走你们的武器，就代表要进行白打考核了；考官一直不让你们近身，就是鬼道考核； “考核结束后，会有四名教授对你们的表现进行打分，平均分达到甲等，就算考核通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这边一大群人正乱糟糟地说这话，那边就传来一声惊呼：“蓝染队长！” 众人看去，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竟然也带着自己的副队长雏森桃过来了！ “蓝染大人，雏森大人，您怎么也来了？”距离最近的一名教习连忙凑上去，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学院同时有两名学员申请跳级，”蓝染一脸和煦地说道，“我正好在附近办点事，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不来参与一下呢？” “这次考核是什么规则？”他一边询问，一边朝两位队长所在的观看席走去。 “小白！”雏森桃朝不远不近的日番谷开心地打招呼。 “这个笨女人，”日番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都说了，不许在人前这么称呼我了！” 他的身后，松本乱菊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出回应，而是低着头，时不时失落地偷看向另一边的市丸银队长。 但后者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新来的蓝染队长身上。 “蓝染队长，还真是出人意料的悠闲呢，最近总能在各种场合遇到你。” “多亏了雏森，帮我分担了很多棘手的公务呢。”蓝染似乎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讥讽，感激地看向身后自家副队长。 “蓝……蓝染大人，您过誉了，”雏森受宠若惊道，“能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 不远处的日番谷用身后松本能听到的声音嘟哝着：“看看人家的副队长……” 等了片刻，却没有听到熟悉的反驳声。意识到不对头的日番谷回过头，就看到自己副队长，正小心翼翼地偷瞄别家队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受够了……” “由副队长负责考核如何？这样似乎会更有趣吧。”听完考核规则的蓝染，向院长提议道。 听闻此言，院长眼前一亮，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不仅如此，他的思维还发散开了：护廷十三队的队长副队长们，要么是忙人要么是怪人，而且都是尸魂界最顶尖的存在了。 除了个别几个愿意来学院赚外快的，平日里想见他们一眼都难。就算是蓝染和日番谷等几位赚外快的，想让他们在课外额外指点一下学生，也几乎不可能。 所以真央灵术院的学生们，根本没机会见识现任副队长出手，更是对当下年轻力壮的护廷十三队的实力毫无概念。 毕竟学院的教授，基本都是一只脚迈进地狱的老头子了，不说卍解和灵压，白斩鬼走四门课的水平，都退化得厉害。 如果副队长们愿意出手的话，这次跳级考核，也可以作为一次重要的学生观摩活动，让那群臭小子认清自己的水平，别成天眼高手低就知道畅想自己毕业几年能晋级副队长。 他一边赞赏蓝染队长的想法，一边征询地看向三位副队长。 松本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意兴阑珊之下，连看都没看他，毫无应和的意思。 吉良和雏森自然不会拒绝一位队长的提议，反正也只是玩玩。 院长直接拍板，吉良伊鹤负责考核乔木，雏森桃负责考核柯羽。 那边，接到命令的教习们，忙里忙慌地去通知各级各班学生，来旁观副队长出手。 其实需要他们通知的人并不多，这毕竟是罕见的两名一年级生同时申请跳级四年级。真央灵术院四百名出头的在校生中，八成以上都已经随着教习一起翘课来围观了。 “乔……木同学，是吧？无需紧张，”场地中央，吉良善解人意地安抚着面前的学生，“我应该不会出手。” “毕竟这场考核的目的，是展现你的真实实力与水平。主角是你，不是我。如果我认真出手的话，就彻底违背考核的意图了。” 这话说得委婉，充分照顾到了一个大男孩的面子。不过意思也很明显：我要是认真对战，一巴掌就掀翻你了，还考核个毛线啊。 乔木恭敬地鞠了一躬：“多谢吉良副队长了，学生一定全力以赴，绝不堕了真央灵术院的名头！” 但起身后，他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双手合十：“也请学长手下留情，多给我一些表现的机会。拜托了！” 吉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学弟倒是懂得变通。不过他也无所谓，既然是考核，总要让对方充分展现自己。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年级生，太过苛刻也不好。 他自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双方行礼后，作为上位者前辈的吉良立于原地没动，下位后辈的乔木则转身向后走，拉开对战距离。 得到他的示意后，考官立刻宣布考核开始，随即一个瞬步，闪到场地边缘。 乔木没有迫不及待地抢攻，他被几位教习虐了一整年，自然清楚自己和副队长的差距。胜利是不可能的，尽量展现自己的优势，回避自己的劣势就好了。 两人皆双手持刀对峙，乔木以两人中心为原点，缓缓画弧移动，带动着时刻面朝他的吉良一同挪动地方，趁机观察对手的战斗习惯。 但实战经验丰富的副队长，就算真有什么破绽，也不是一个一年级生能看破的。 绕了小半圈后，乔木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大声提醒了一句，持着木刀向对手冲去。 他几步来到吉良面前，高高扬起木刀，做出简单的劈砍式。 这个选择让吉良眉头微蹙，显然不是很满意。他犹豫了一下，松开左手，右手很随意地抬刀格挡。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乔木，他的进攻方式是错误的。 两把木刀刀刃相撞，乔木感受着传递到手上的力道，并不猛烈，对方只是在做最简单的格挡，并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 这也很符合他的预期，毕竟刚开场嘛，总要有个热身的过程。而他的热身就是…… “缚道之四·这绳。” 灵力所化的金色光索，随着话音从他的双手中激射而出，如同一条敏捷的蛇，环绕着他的木刀，攀上吉良的木刀，将两把武器紧紧缠在一起。 “唔——”看到这一幕，吉良嘴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这算什么？我想给你放水，你却选择白给？ 他甚至还抽空瞟了眼场外，发现几名队长和一水儿的教授教习们此刻都皱起眉头来，显然是对考生的决策非常不满。 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好放水了，只能先把对方的武器夺过来。 看样子，可以直接进入白打的考核环节了。 但就在他准备靠蛮力抢夺木刀时，眼前的人影一模糊，他心中一惊，满脑子场外因素之下，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 他的右手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柄，木刀脱手而出！ 吉良伊鹤，开场就失去了自己的武器。 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认真的他，此刻完全不在状态，甚至还没彻底收心，反而更加关注着场外情况。 “哦——”这是蓝染队长的声音。 “啧……”这是自家队长的声音。 “呵！”这是日番谷队长的声音。 “哇偶——”这是数十教习和数百学生的声音。 一瞬间，吉良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他挠了挠脑袋，看着几米外的考生：“借助瞬步产生的力道夺取武器，这个想法有点儿意思，是提前准备好的套路吗？” “毕竟考核不同于实战，耍耍小聪明也没什么，对吧？”乔木一手一把木刀，“让您见笑了，接下来您就没有武器了。” 话音刚落，一句“真的吗”竟从身后传来！ 一瞬间，乔木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本能一般，他进入了思维宫殿状态。 他眼中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他刚强化这个能力时，就发现它有个隐藏的好处：能够大幅提高思维速度。他当时在思维宫殿中探索了近半个小时，现实中却只过去了一秒有余。 在项目中的六个月里，尤其是近三个月的特训中，他一直在打磨自己于战斗中使用思维宫殿的方式，努力将其化为一种危机感之下的本能，以此来弥补自己反应速度慢的短板。 力量、敏捷、体能、动态视觉、身体协调与平衡这些，都是可以后天训练强化的。唯独反应速度，主要还是看天赋，后天的提升是极其有限的。 而思维宫殿，恰恰为弥补这一短板，提供了可能性。 此刻的他，如同一直幽灵，漂浮在“自己”的头顶处，环顾着“静止”的四周。 本该站在他对面几米外的吉良，此刻却身处身处他的背后。而对方原本所在之处，则有一个还未完全消散的残影。 站在他身后的吉良，一只手正探向他右手的木刀。 他明显是个右撇子，但对方依然决定夺取他右手而非左手的木刀，显然是对自己的力量优势有着充足的信心。 乔木很清楚，作为一年级生，自己无论是力量还是敏捷亦或是瞬步，都没资格与对方相提并论。 就好像新兵连的第一名再牛，在那些战场上真枪实弹尸山血海数年回来的老兵面前，屁都不算。 他可没信心能从这场猫鼠游戏中逃脱。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交换”：放弃对方所求，以换取一个新的机会。 想到此处，一个简单的应对方案基本成型了。 但成与不成，以及后续要怎么做，不是只靠想象就能确定的，必须试试看。 毕竟他的战斗经验基本为零，对对方也完全不了解，根本没法预测对方会采取什么行动。 他更没资格像那些高手一样，“只给对方一条可以选择的路，让对方按自己的设计行动”什么的。 下定决心后，乔木直接脱离了思维宫殿。 就在同一瞬间，他握刀的右手一松，彻底放弃主手的武器，并再次施展瞬步。 他的瞬步还很稚嫩，速度上完全威胁不到副队长，前面也只是借助对方的轻敌和懒散，才谋划成功的。 此刻的吉良，自然注意到他不仅主动放弃了武器，还再次试图施展瞬步。 ‘惊人的敏锐，也很果决。就凭这一点，毕业后就足以加入护廷十三队了。’他甚至有空闲快速在脑海中做出点评。 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一巴掌将对方扇倒在地，让对方还未完全施展出来的瞬步戛然而止。 但他谨记着这是考核，他只是个配角。 动态视力中，考生的移动方向，并非远离自己，而是紧贴自己向侧面移动。他立刻意识到，对方是要闪到自己的身后。 ‘还真是……’吉良有些哑然。这是几乎所有高年级生都必玩的游戏，他担任副队长后，就再也没玩过了，现在看到，竟有几分怀念。 电光火石之间，吉良做出决定。 他直接放弃了右手中指指腹刚刚触碰到的木刀，在第一次瞬步还未完成收势的情况下，直接施展第二次瞬步。 落点，自然就是乔木落点的背后。 既然你主动选择捉迷藏，我就陪你玩玩。 第36章 036.今年的天才，天赋都点得挺冷门的 正施展瞬步的乔木，视线中吉良的身影微微一闪。他心中大惊，也顾不上是不是错觉，就再次本能地进入思维宫殿状态。 仔细看去，不禁苦笑：自己已经无比高看漫画中只能算炮灰的副队长了，却依旧还是轻敌了。 对方不仅瞬间看穿了他的行动，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地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有绝对优势，又不需要武器，凭什么和你交换？不换！ 他的计划都没来得及落地，就彻底失败了。 吃亏一次就够，比拼瞬步上来就失败了，还要咬着牙搞第二轮，就属于头铁了。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另一把木刀，看看对方愿不愿意继续放水，接受他的认怂，放任他重新拉开距离，然后考核白打。 这样的话，他的斩术考核大概率就不合格了。 要么就另辟蹊径，试着莽一波。可若不成，恐怕会让评委们产生“此子只适合十一番队，为了让他活久一点，还是乖乖读满六年吧”的想法。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差距带来的困境。 不过他并不沮丧，甚至还很开心：这场考核，初步证明了他将战斗与思维宫殿融合的思路，是正确的！ 这才是最大的收获！相较之下，跳级什么的，都是虚的。 想到此处，他彻底放松下来，完全将考核和跳级的事情抛诸脑后。 此时，他甚至多了几分“来都来了”的游戏心态，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丝笑意。 脱离思维宫殿的瞬间，他空闲的右手食指与中指立刻伸直并拢，向自己的身后一指。 “缚道之一·塞！” 与此同时，他左手灵活翻动，反握刀柄，将刀尖向后方狠狠撞去。 “啪！” 一息之间，木刀真的打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的击打声。 与此同时，巨大的阻力瞬间传遍刀身，他手中的木刀，再也难动分毫，却也没有脱手。 意识到自己被制住了，乔木毫不犹豫地松开握刀的手，高喊“我认输！” 连喊了两声，场边的考官也没入场，他只好自己转身。 只见身后的吉良副队长，此刻右手背在身后、左手则攥着木刀刀身，正略显茫然地看着他。 而木刀的刀尖，正紧紧戳在对方的左咬肌处，甚至戳出了一大块红印。 整片场地鸦雀无声。 吉良松开手，任凭木刀跌落，难以置信地摸了摸热辣辣的脸颊，依然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 良久，场边突然传来放肆的爆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看去，之前一直被低气压团笼罩的松本乱菊，此刻已经前仰后合地笑出了眼泪，“伊鹤输啦，伊鹤输给一年级生啦！记者呢？记者快来呀！护廷十三队的耻辱诞生啦！快去通知总队长！” 一旁的日番谷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震得偏着脑袋直皱眉头。 再往那边，市丸则依旧眯着眼睛，一副可呵呵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吉良的视线从那个倒霉酒友身上挪开，投向了自己队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乔木立刻反应过来，快步后撤数步，恭敬地深鞠一躬，不愿起来：“感谢前辈的指教。冒犯之处，请您海涵！” “哗——”场地周围的数百名教职工与学生，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彻底炸了锅。 “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打到了？”一个一脸迷茫的低年级生左右不停地问。 但他的身边都是和他差不多水平的同级生，连吉良副队长的动作都看不清，又怎么能看懂场上的局势？ “这是……缚道之一还能这么用？”明显看懂了的高年级生，也略显疑惑地和身边的同学讨论起来，越讨论越热切，俨然就要当场开发出一套全新技战术的架势。 “捉迷藏时‘违规’对身后使用塞，将对方的双手束缚于身后，再趁机拿武器朝后面盲捅，捅着什么算什么……好不好用先不说，反正够缺德的，”不远处，一个教习则对自己的同事说，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还好吉良替你考核，否则丢人的就是你喽。” 一名满头银发的老教授则若有所思地对身旁另一位教授说：“有点儿意思。” “嗯，”对方微微颔首，但立刻又说道，“不过，也就是有点儿意思。” 停顿了片刻，他又补充道：“他的天赋，还挺……特殊的。” 满头银发的老教授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大家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吉良被占了便宜。 一开始他抱着游戏的心态，没抵过乔木的认真，被夺走了武器。 后来他端正心态，打算认真考核了，没想到这个乔木不知道搞什么名堂，突然又换成了一副游戏心态，以至于这一手近乎恶作剧式的手段，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没人真的相信，在正经的对战中，乔木能在吉良副队长的手下撑过五秒。 就算这一手在实战中生效，吉良最多就是脸上开个口子罢了，但他却能直接一拳打穿乔木腰部以上的任意部位，根本就是找死。 而且那小子占了便宜立刻认输，都不给他找回场子的机会，就很……憋屈。 别说吉良感到憋屈，就是场边的其他教授和教习看见了，都替他憋屈。 但不管怎么说，连浅打都没有的一年级新生，在对战考核中，伤到了现役副队长，这是事实！是真央灵术院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实！ 蓝染乐呵呵地扭头问道：“市丸队长，不打算说点什么吗？你的副队长现在应该有些不知所措了吧。” “这样也挺有趣的，不是吗？”市丸仍然是雷打不动的渗人笑容，“羞恼、怨愤、憎恨……很多时候，负面情绪更能激发人的潜能呢。” 这话让刚还在幸灾乐祸的松本立刻陷入沉默。日番谷也不满地瞥了对方一眼，觉得这条毒蛇脑子不正常。 不过护廷十三队有十二个队长不正常，只有自己是正常人，这不是老早就确认了的事实吗？ 蓝染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隔着眼镜，面无表情地审视了对方一小阵后，略显冷淡地说：“市丸队长说笑了。” 说完，他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乔木和吉良伊鹤之间。 他没理会场上二人，而是看向真央灵术院的院长，后者则笑眯眯地朝他点了点头，同意将点评的权利交给他。 “会因兔子的嘲笑而羞恼，只能证明自己没资格做狮子，”脸上的笑容消退，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吉良伊鹤，用只有场上三人和几位队长级人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说呢，吉良副队长？” 上一秒还处在负面情绪中的吉良瞬间一个激灵，呆呆地看了看蓝染，又回头看了看自己队长，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羞赧地说：“您说的对，是我轻浮了。” 随后，才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对蓝染队长深鞠一躬：“感谢您的指点。” 蓝染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乔木。后者立刻恭敬而感激地朝他鞠了一躬。 毕竟人家也算是帮自己解围了，否则说不定自己就要得罪一位副队长了。 接下来，蓝染用所有人都能清晰听到的声音，开始点评乔木的表现。 他的评价一针见血：乔木的两次小手段，都是只能存在于训练之中的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谁如果觉得势均力敌的实战中能这么做，自己一定不会参加他的葬礼。 至于乔木的“战果”，来源既非实力也非巧合，而是智慧。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手的心态，并巧妙地将其利用起来。 当然了，这话说得乔木自己都不自信了：原来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真正令蓝染赞不绝口的，是乔木展现出来的超强的瞬间分析与决断力。在他的评价中，至少这份天赋，已经堪比队长级的人物了。 随后他又随口点评了吉良的表现，无论是连续两次施展瞬步，还是最后强行挣脱乔木的缚道，这种硬实力都很值得所有学生牢记与回味。 这也正是乔木感叹的地方。 要知道，他与柯羽的对练中，一直都是谁被对方的下位缚道抓住，就只能乖乖认输，等对方解除。 强行挣脱缚道？做梦吧。 点评的最后，蓝染竟还公正地提醒负责打分的四名教授，乔木并未在考核中展现白打成果，这一点需要酌情考量。 考虑到后面还有一场考核，担心影响考生心态，四位教授的评分并未立刻公布。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学生跳级，不敢说板上钉钉，但也十拿九稳了。 氛围都烘托到这儿了，这要是还卡着不给晋级，实在说不过去。 乔木恭敬地将木刀双手归还给考核官。离场时，与擦肩而过的柯羽四手击掌，以示祝贺与鼓励。 柯羽的对手是五番队副队长雏森桃，两人的对决从一开始，就出乎乔木外所有人的意料。 相比斩术和白打，雏森副队长更擅长鬼道，这在护廷十三队中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毕竟这么温柔可爱的女孩，谁不关注？ 但这个一年级生，似乎也很擅长远距离攻击。 她提前准备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暗器，投掷起来花样繁多，让头次见识的雏森手忙脚乱，竟一时落了下风！ “倒是很像隐秘机动队的风格，”蓝染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呵呵地欣赏着自家副队长的狼狈相，“这次的两名跳级生，还真是有趣的。” “是啊，”一旁的院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捋着胡须点头，“很少见到天赋这么冷门的学生了，完全猜不出他们未来的成就。” 不过这毕竟是白斩走三科的考核，如果柯羽一直就这么“乱丢垃圾”，最终肯定逃不过淘汰的下场。 她自己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在一系列试探基本摸清了雏森桃的速度、反应能力与出手习惯后，她不再和对方打游击，而是在暗器的掩护下，直接奔向对方。 接下来的考核就中规中矩了。 雏森这么称职的人，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职责？ 见对方不再甩暗器，她也立刻收敛起来，配合地试探起对方的基本功，时不时制造一些小危机，给对方展现临场应变能力的机会。 直到柯羽充分展示完成后，她才郑重地打掉对方的木刀，将自己木刀的刀锋抵在对方的喉咙处。 柯羽也痛快地认输，结束了考核。 比起上一场或多或少的莫名其妙，这一场总算是正儿八经且有较高观赏度的考核了。而且话题度也绝不输上一场，毕竟是两位可爱女生的对战，围观者九成以上还都是男性。 蓝染队长再次上台点评。他对柯羽的暗器功夫赞不绝口，但也指出，柯羽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将暗器与白斩鬼走很好地融合起来，所以整场考核，其实是完全割裂的两场战斗。 点评结束后，院长上台公布了两名考生的成绩。 柯羽自然直接拿到了甲上，没有展现白打功底的乔木，则拿到了甲中。 两人均成功跳级。 教习和学生们都礼貌性地鼓掌祝贺，不过没什么惊喜的欢呼之类的。毕竟能不能晋级，打的时候就都知道了。 考核结束，队长和教授们还在相互应酬，没他们什么事的教习与学生，则三五成群地散去。 乔木正和柯羽相互恭喜，背后被人一拍。他回过头去，竟是松本乱菊。 “入学六个月就拿到浅打的感觉如何？”松本笑嘻嘻地问。 这话说得不太严谨，今天只是考核，他们明天才能领取自己的浅打。 “接下来你还要再跳一次级，才能达成三年之约，”松本鼓励道，“只要你做到，等你毕业的时候，我直接签字，把你调到十番队！” “那个……”乔木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很抱歉，那个三年之约，我不打算履行了。接下来四年，我不会再跳级了。” 松本一脸惊讶，乔木这才解释道：“那只是入学时的无知之言。真正学习后才知道，很多东西，不是越快越好的。我现在想要踏踏实实地认真学习，让基本功更扎实……” 说着说着，他想到什么，赶紧辩解：“但是，我毕业后，还是会申请入职十番队的！” 松本惊异地打量着他，但很快就露出了理解和赞赏的笑容：“能有这样的觉悟，真是很不错呢，我越来越看好你了。加油吧，小鬼！” 说着，她就被不远处一脸不耐烦的日番谷叫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没走出多远，就听日番谷质问：“你刚才许诺的那件事情，我记得那是队长的权限吧？” “我也没有办法啊，”松本抬手在脸前随意扇了扇，好像在说这种小事不用在意啦，“队长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咱们十番队实在是人才紧缺啊。” 日番谷立刻恼怒地呵斥：“要你管啊，笨蛋！” 这边，柯羽惊讶地问乔木：“你真的不打算再跳级了吗？” “当然，”切换成懒散模式的乔木，塌着身体没精打采地说道，“反正肯定能按期完成培训了，干嘛还要那么累啊？” 说到这里，他疑惑地反问：“你不会还打算跳级吧？” 听到这个问题，柯羽显得有些举棋不定。 见状，乔木也不再管她。 反正累的不是自己。 …… 领取浅打非常简单。 第二天早晨上课前，两人去了兵器室一趟。轮值的教习直接从墙边的箱子里，取出两把长相一模一样的刀，随手递给二人，又让两人在物品申领簿上签了名，就算搞定了。 此外还少不了一句警告：“毕业后如果找不到工作，不能留在瀞灵廷，浅打会被强制回收哦。” 没有任何仪式与见证，更没有热血沸腾的宣誓、发人深省的叮嘱。 但这并未掩盖两人成为继日番谷冬狮郎之后，最新的两名跳级生的光彩。 第37章 037.转正后突然就忙起来了 真央灵术院主要面向瀞灵廷内部的中小贵族，以及广大流魂街平民。 真正的大贵族，都有着最顶尖的、质量远超学院的私塾，根本不需要来这边吃大锅饭。 例如现任六番队队长、四大贵族之一朽木家的家主朽木白哉，以及现任二番队队长、隐秘机动队总括军团长、风头正盛的碎蜂，都从未上过真央灵术院。 朽木家的私塾，已经培养出数位队长副队长了。碎蜂则是从四大贵族之一的四枫院家的私塾毕业的。 从这点来说，在学院中装大尾巴狼的那些贵族子弟，真要是拉到瀞灵廷里，其实也排不上号。遇到那些大贵族的子嗣，他们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反而分外珍惜每一次装*的机会。就比如乔木入学测试时遇到的那位贵族子嗣。 乔木的宿舍并未变动，进出时还是能遇到对方。 之前虽然有些小摩擦，但乔木的“懂事”，让对方很满意。之后也没再刁难他，只是见面时会不自觉地冷哼一声，仰起头不去看他，仿佛看他一眼就会脏了眼睛一般。 但现在再相遇，对方依然会将视线挪开。但不再是仰头，而是简单地侧头。那一声冷哼也消失不见了。 瀞灵庭过去几十年一共出了三位跳级成功的学生，按先后顺序依次是牺牲的前十三番队副队长志波海燕、现任三番队队长市丸银，和现任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 按照这个规律，如无意外，乔木未来的成就，至少也是副队长。 这个级别，已经超出了这个小贵族能够招惹的层次了，他自然不敢继续造次。 换成开学时，他不开心收拾个成绩普通的中等班平民，也就收拾了。 现在两人的地位已经颠倒了：“战胜”副队长的真央灵术院新晋天才，想收拾个小贵族家次子，也就收拾了。 距离感就这么产生了，再想“拉近”关系，实在太过麻烦。 这也让幻想着找个机会凭借智谋坑死对方、过一把暗黑系主角瘾的乔木，满心遗憾。 …… 四年级除了白打、斩术、瞬步、破道、缚道和回道课程之外，还有两门新开设的课程：历史和入念。 历史除了讲述尸魂界的历史、贵族们的丰功伟绩之外，也会描述死神、虚和人类灵魂之间的关系。 至于灭却师的相关内容，则早就被删掉了。毕竟死神都相信，灭却师这玩意儿已经灭绝了，就算要讲，也应该另设一门考古课，或者建一座灭却师博物馆，展出各个贵族捐献的藏品。 至于入念，就是教学生如何更好地与浅打相处，将自己的精神与信念写入其中，以孵化出独属于自己的斩魄刀。 不知道是有人听到了还是怎么的，那天临走时松本说的话，很快就在校内传遍了，甚至越传越离谱。 从乔木被十番队预定，到乔木锁定十番队席官，再到乔木毕业就晋升十番队三席，一路演变成了乔木将在毕业后成为十番队三席，并与松本完婚。 这番谣言甚至随着经常往外跑的贵族子弟，很快就反销护廷十三队，还引来了十番队三席相泽直树的围观。 对方当然不是来找事的，自然也知道那不过是谣言。 非要说对方过来的原因，除了好奇之外，大概就是无聊了。 毕竟十番队有个罕见的敬业队长，本该交由副队长和席官处理的队务，都被队长一人处理得井井有条。 见相泽三席还挺好说话，乔木就肥着胆子请教了一番。 这一次，他被不再过分放水的席官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终被揍得鼻青脸肿。 当天，谣言变成了乔木被暗恋松本副队长的情敌相泽三席暴揍。 …… 项目名称：死神与虚的战争 项目编号：mx04-201528-09-05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7人 风险度：低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2月28日10：00-13：56 必选任务：完成第三期培训计划。 项目评分：B（低集体无意识应激加成） 智脑评估： 日番谷冬狮郎（主要配角概率47%、次要配角概率53%）关系等级3级； 松本乱菊（主要配角概率25%、次要配角概率75%）关系等级3级； 吉良伊鹤（主要配角概率11%、次要配角概率89%）关系等级2级； 蓝染惣右介（主要配角概率17%、次要配角概率83%）关系等级1级； 市丸银（主要配角概率12%、次要配角概率88%）关系等级1级； 雏森桃（主要配角概率5%、次要配角概率95%）关系等级1级。 智脑建议：表现优异，可酌情重点培养。 躺在躺椅上悠闲喝着生姜可乐的乔木，随手看完最新的项目记录后，又给自己报了个培训班。 这一次不是书法。他需要的书法知识点都学到了，剩下的就是自己坚持练习了。 这次报名的，是自由搏击零基础一对一私教专项课。 原因很简单：他的白打，已经成为四门核心课程中的短板了。 虽然护廷十三队中只有二番队真正重视白打，其他番队都是过得去就行，但既然奋斗*之魂重新燃起，他自然无法容忍自己的偏科。 而且斩术、鬼道和瞬步，现实中也没有培训班，他想报名都报不了。 自由搏击课的价格比毛笔课贵一半，一课时就要15积分。不过这次教练是本地人，不需要额外支付差旅费，也不用一周约一次，可以选择按次付费。只需要提前和教练约时间就好了。 他加了教练的飞信，为自己约了每天两课时的速成培训。 教练一开始还劝他，最好一周一到两次，不然新手肌肉会过度疲劳。但第二天见到他本人后，对方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训练期间，教练甚至有几次忍不住动手动脚，时不时捏一捏他的大臂肌肉，捶一捶他的胸肌和腹肌。 嘴里一边发出羡慕的感叹声，一边感慨，这肌肉看着就健康，绝对不是打针吃补品搞出来的样子货，还一个劲儿问他之前是练什么的。 这也让他大致判断出，对方和大胡子不同，并不了解公司的真实情况。 几个月的项目时间，乔木的肌肉，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了他的烦恼：他现在在家都不敢露出脖子以下、脚踝以上的部位，俨然一副封建时代大家闺秀的样子。 还好现在是春天，温度还没上来，要是夏天，他家没空调，那可真是受罪了。 就这，他上次结束项目后还提前打了埋伏，说自己报了健身课，要锻炼身体，尤其要增肌。 搞得乔母趁乔父去洗手间，还偷偷问他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想着这事儿，他突然意识到，家里现在也不缺钱，省着干嘛？干脆打开购物App，也没怎么筛选，直接花一万块钱，买了一台立式加两台挂式空调套装。 晚上回去肯定又得挨说，说自己瞎花钱，家里用不上空调，怕热你自己屋里装一台不就行了，我俩一辈子也不用这东西blahblah的。 完成今天的培训，临走时，他又拿了一罐蛋白粉回家装样子。 教练还一个劲儿地对他说他用不上这个东西，带回去也是浪费。 乔木只好又随口胡诌说是给朋友带的，朋友就指望这个增肌了。 下午，他就收到了自己二月份的工资：五千元、1313积分。 第二天，项目群里就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冯硕，一大早就转了一封邮件进群里。 点开一看，是监察部的，大致内容就是接到人事部举报，他们的集体项目组中，有人过度执行项目。 所以要求冯硕组委组织与管理人员，严格遵照公司相关制度条例，合理安排组员的项目计划。 如若再出现类似情况，监察部有权暂停该项目，并对此事展开调查。 冯硕没打算让大家猜谜语，直接在下面点名道姓：“再有类似情况，不管是谁，不管什么理由，都不用再返回现实了。@子衿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我只强调这一次，谁给我的项目添堵，我就直接堵死他肺管子。觉得我是开玩笑的，尽管尝试。@所有人” 乔木隐藏oA打开飞信，给柯羽单发了个“？”询问什么情况，等了很久都没等来对方的回复，就只好又发了句“需要帮忙就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算你欠我的。” 因为项目内三个月学习小组结下的友谊，乔木上次结束项目后，就加了柯羽的飞信好友。 对方也是这个项目组中唯一、全公司唯三加他飞信的同事。 另两个自然是范鸿和米一。当然了，从他入职的那个周一往后，他和米一的唯一一次对话，就是过年时他发了个【新年快乐】的表情，对方十几个小时后回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也是够应付的。 说起来，他的飞信也挺凄惨。好友就七个：乔父乔母、三位同事、大胡子书法老师，和自由搏击教练。群也只有一个：最有爱的大家庭（20）…… 他的oA，好歹还有项目和分部部门这两个群呢。 他发现今天自己是格外的繁忙。中午吃着饭，oA里就接到了赵主任的消息。 刘思淼的项目方案搞定了，下午部门要开项目会。他虽然不参加，但考虑到部门团结，还是希望他能出席，给自己讲一讲项目经验。 此外，赵主任也请他对不参加分部集体项目一事保密，不要动摇军心。 乔木自然满口答应。 真正令他惊讶的是，这次的会议，除了依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参加的徐副主任外，群内十一个人，竟然都到齐了！ 上次那两个不见踪影也不请假的同时自然也来了，其中就包括那个叫孙朝阳的p5。 只是不知道那两位是真的参与进来了，还是和自己一样给赵主任面子。 听着刘思淼详细介绍项目资料，乔木要是再看不出他们选中的项目就是《恐怖游轮》，那他真是白活了。 但他实在想不通这个项目有什么难的？ 上次都说了，调查员虽然会像主角一样失忆，但是能够提前将关键信息写下来带进去的。 你阅读速度够快的话，把自己的人生写成回忆录都没问题。 而且电影中，女主角之所以要杀死自己，完全是为了回去找儿子。但调查员不需要啊！ 就算不同时间线——或者说不同批次的自己相遇，也完全能坐下来好好先斗一圈地主再说。 可按照赵主任的说法，不同批次的自己总是想着弄死自己。这一点，他完全无法理解。至少从原著的剧情来看，根本找不出这么做的理由。 而且，还有一点他很在乎的异常之处：无论是上次的赵主任，还是此刻的刘思淼，用的词都是“复制体”…… 这么说吧，但凡不聋不瞎不瘸的，就是什么都不做，跟着主角瞎跑，回来之后论坛上集思广益一下，也该猜出这个项目的真相了。 但凡跟着主角蹭到第二轮，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复制体，而是不同时间线的自己发生了交汇。 但两人用了“复制体”这个称呼，而且完全没有提到关于时间的问题，就证明一点：不仅是他们，整个公司的调查员，都没有发现那些真相。 乔木自然不会觉得公司调查员都是傻叉，只有自己老牛逼了。 本该很简单就能发现的真相，这么多人都发现不了，那就意味着，他认为的“真相”，并不存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个项目，和他所熟知的电影，并不是一回事。 然而，刘思淼的介绍中，六名角色的身份，又与他的记忆完全吻合，丝毫不差。最关键的是，公司早就锁定了唯一的主角：杰西。 这让乔木很不舒服。他强化思维宫殿，就是为了保住自己最大的优势，或者说金手指。 但现在，却突然有人告诉他：熟知剧情这一优势，很可能会被动摇…… 这种强烈的危机感，一时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此刻的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向死神项目组请个假，到这边的项目里一探究竟。 刘思淼的计划很简单： 第一步，安排有一定战斗力、致命性又不高的人员，进行单人探索，尝试对先有情报进行验证。 第二步，验证完情报后，开始组队探索，并对一些猜想进行适当的验证。 第三步，尝试着对剧情做出较大幅度的干涉与改变，尽可能总结出集体无意识应激的规律——这在这类封闭场景少数剧情人物的项目中，是可以做到的。 第四步，就是真正的核心：对剧情有了足够的掌控力后，就尝试与复制体进行深入接触，搞清楚复制体背后的秘密，并研究是否可以从中收获某种科学技术或强化能力。 如果第四步事不可为，那就及时止损，果断终结项目。好歹也算是一份成绩，能够提振一下大同分部当前已经触底多时的士气。 刘思淼的汇报完成后，乔木又在赵主任的介绍下，向与会人员讲述了自己终结《高校一日游》系列两个项目的经历与经验。 调查员都野惯了，自然没什么纪律可言。一听这个事迹，直接炸了锅，九个人的窃窃私语，一时就连赵主任都拦不住。 他转正一个月以后，基本都没去过四楼；有了个人终端，更是除了提交报销发票外，根本不需要来公司。所以上次会议后，他就没和这些同事见过面，更谈不上认识。 这些人中，有些知道他的事迹，有些不知道，有些则是知道了但不愿相信。 若有所思、恍然大悟、羡慕嫉妒、难以置信、心驰神往……数道蕴含复杂情感的视线投射在他的身上，一时让他很是受用。 会议最后，赵主任肯定了刘思淼的项目方案，提出大家每周召开一次项目周例会，并坚定服从刘思淼的管理与安排，又鼓励了一番、画了一圈大饼，就散会了。 乔木注意到，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另一位同样参会的p5。这让他确定，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来给赵主任撑个场子而已。 乔木不打算被人搭讪和围观，更不打算在赵主任的破事儿尘埃落定之前，和大同分部的人有什么瓜葛。 一散会，他连四楼都没去，拒绝了三名同事“聊一聊”的邀请，直接离开公司了。 但他不找事，事也会找他。 下午五点多，个人终端上，一个陌生的同事发来了一份邀请。 第38章 038.别的小说每卷上百章是怎么做到的 乔木挺无奈的。临时工的时候，每天除了范鸿，根本没人搭理他。 这周不知是怎么了，所有人好像商量好了一般，都开始联络他了。 给他发消息的id是【吃胡建人违法】，自我介绍名叫孙朝阳，正是大同分部的另一位p5。消息很简单，就是想请新同事吃个晚饭，联络一下感情。 乔木没有丝毫犹豫就婉拒了。 对方也并未在意，发了个【ok】算是回答。 但很快，对方又发了一条消息：“分部这次的项目有些复杂，你是新人，很多情况不清楚。本来打算趁着吃饭跟你说一说，既然没空，那就下次吧，我这边随时可以。一个小建议：这个项目，你先别急着往前冲，先看看情况再说。” 乔木若有所思：这个孙朝阳，似乎是在给自己拉盟友？ 估计是感受到来自赵主任的压力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今晚如果赴宴的话，恐怕会见到不止一位同事。 “庙小妖风大……”乔木冷笑了一声，直接回个【抱拳】，结束了聊天。 第二天一早，乔木刚起床，就又接到了来自孔玲的消息。 对方是问他之前再项目中组建学习小组的日程安排等资料，能不能卖给自己。 看来这位也悟了，决定发愤图强了。 想到此处，乔木不仅感慨：自己的努力，不仅带来了自身的成功，还感染带动了他人。这太励志了。 如果不是他此刻毫不感动，他都想热泪盈眶一下来表达自己的感动了。 他对这种小钱自然没兴趣，就回了一句“下午发你，回头请客。” 当时的所有事前安排、事中调整和事后总结，都事无巨细地存在他的脑子里，完成自由搏击培训后，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在电脑上把一份很粗糙的文档敲出来了。 没想到事情还没完。 隔天中午，王铎又发了个哭丧的表情过来。 大魔王：“你是不是教孔工组建学习小组了？t.t” 南柯一梦：“违法了？” 大魔王：“语音吧，打字太麻烦，有空吗？” 南柯一梦：“【ok】” 接起王铎的语音，就听对方吐槽起来。 原来，在上等班做同学的孔玲和曾泽鸿闹了矛盾，还挺激烈的，没法共处的那种。 孔玲找到冯硕告状，对方却说谁对项目更重要他就支持谁。 孔玲一咬牙一跺脚，就跑来找乔木要了学习小组资料，随后又联系了郭天宇和他，逼着他俩再次加入，还发誓绝不中途退出。 郭天宇浑浑噩噩就同意了，他跟个人精似的，哪能啊？这一打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孔玲摆明了就是要制造三人抱团孤立曾泽鸿的假象，让他俩不明不白就得罪对方，只能和自己站一起。 “那你就加入呗，反正你也得跳级啊。总不能真的上满六年吧？冯工能饶了你？”乔木刚吃完饭，悠闲地后仰着说道。 “我是得跳级，但我也不想掺和那俩p6的破事儿啊，”王铎直喊冤，“早知道当初咬咬牙坚持一下就好了。跟着你俩一起跳级，哪怕就跳一年，也能避开这两位。” 乔木幸灾乐祸地问：“那你给我语音是啥意思？让我把资料要回来，警告孔工未经授权不得侵犯我的版权？” 王铎听了也嘿嘿直笑：“哪能啊。我这不是心里郁闷，想找个人吐槽一下嘛。我跟柯工不熟，郭天宇那货一巴掌拍出一个屁来，跟我说什么不要在别人背后议论？大爷的！我这不就只能找你了嘛。” 胡乱聊了一通后，王铎似乎好受一些了，刻意压低声音说：“谢谢你听我倒苦水了。作为回报，偷偷跟你说事儿。你知道那条疯狗不是好人吧？” 听乔木肯定，他又说：“其实咱们项目组里，还有个不正常的。” “谁啊？开玩笑呢吧？”乔木很上道地用震惊的语气问道。 即使知道他是演的，王铎依然很受用：“曾泽鸿！想不到吧？” “你是听说了什么了吗？”乔木还真有点好奇了，“孔工跟你说什么了？” 王铎直接否认：“我爸做转口贸易的，你知道这行吧？没什么技术含量，纯靠人脉关系。我打小就跟着他，耳濡目染。别的不敢说，看人，尤其是看没什么城府的同龄人，我还是很自信的。” 他略微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咱们一开始从流魂街去真央灵术院的路上，我就看出来了，那哥们儿不太对劲。 “我说实话，孔玲那种，一看就是被长辈宠大的小公主，打小就是众人关注的焦点，所以特别喜欢显摆，生怕别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当然了，有一说一，她家教不错，没长歪了，挺热心肠的，愿意帮助新人。我估计主要是很享受新人的感谢。” 乔木抽了个空插嘴：“不是说曾泽鸿呢吗？” “我正说着呢。我的意思就是，曾泽鸿这人不正常，孔玲又是小公主，你知道这俩人待一起会怎么样吧？说实话，俩人能扛到现在，硬撑了九个月才闹掰，我都已经很惊讶了。” 他又停顿了片刻，似乎是没等来乔木的反应，就继续说道：“总而言之，你离这俩人远点儿。孔玲还好，独生女小公主，没坏心思，你受得了她那个脾气就行。但曾泽鸿，啧，这人最好别打交道。” 乔木嘴上追问着“为什么呀？你逗我呢吧”，心里却很清楚：曾泽鸿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一点都不在乎。 那个曾泽鸿，打头次见面开始，给他的感觉就很不舒服。他也猜测过这人肯定有什么问题，但那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管不着。 而且不仅是曾泽鸿，整个项目组，除了误打误撞有了交情的柯羽，剩下的人他一个也没打算深交。 王铎这通电话，他哪里不明白，对方不仅仅是找人倒苦水，更是为了拉近和他的关系。 不过他眼下可没工夫和这些十万八千里外，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奔现的同事套近乎。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提升自身实力，尽快修炼出自己的始解。 这样，他才能在这个说不清危险还是安全的公司里，获得最基本的安全感。 …… 下定决心稳扎稳打的乔木，不再考虑跳级的事，就这么在学院里一点点打磨起自己的战斗技巧。 这使得针对他的关注和谣言迅速回落并消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贵族与平民学生们或幸灾乐祸或惋惜的口吻下，四处传递的“天才陨落”的说法。 但乔木的选择与态度，反而得到了绝大多数教习乃至教授的赞赏。 四年级首次考核就升入上等班后，他甚至获得了参加几位教授“小班”的资格，俗称开小灶。 能担任白斩鬼走四门课教授一职的人，在护廷十三队、鬼道众与隐秘机动队中，至少也曾是副队长级别的人物，自然拥有普通教习难以比肩的实战经验。 有了他们的悉心教导，乔木的收获相当丰厚、进步相当惊人。 此外，十番队的相泽三席，似乎殴打他成瘾了，隔三差五就来找他“练练”。这是一个相当优秀的陪练与教导者，甚至比很多教习都称职。 按他自己的话，队长忙于队务，副队长成天无所事事，十番队那几百颗南瓜，都指望着他训呢。日子久了，也就无师自通了。 但另一边的柯羽，却完全没有乔木的觉悟，或者说她明显缺乏乔木身上的“危机感”，对自身实力的提升并没有迫切的需求。 所以她并未像乔木一样选择稳扎稳打，而是像绝大多数调查员那样，尽可能追求短平快。 四年级末，柯羽再次申请，并成功跳到了六年级。随后，她又在六年级的上半年考核中，选择了提前毕业。 最终，她以两年毕业的耀眼成绩，轰动了整个瀞灵庭，并在还未递交入职申请的情况下，就成功加入了浮竹十四郎带领的十三番队。 据可靠消息，这一录取还是山本总队长钦点的。 自从志波副队长牺牲后，十三番队的副队长一职就长期空缺，几乎所有队务都压在了浮竹队长肩上。数十年如一日的繁重队务，令他本就不健康的身子更加雪上加霜。 这让山本总队长很是心疼，在听闻了真央灵术院一口气冒出了好几个天才后，派人考察几人的人品和才能，一眼就相中了温驯中透着坚强的柯羽。 这边柯羽才申请提前毕业，考核还没安排呢，那边就迫不及待地将她划给了十三番队，就是不给其他番队和机构抢人的机会。 这一不合规矩的强硬姿态摆出来，大家自然不会在这件小事上和总队长闹不愉快。 这也意味着，柯羽要么去十三番队，要么乖乖滚回流魂街，整个瀞灵廷都不会有第二个机构敢录取她，更没有哪家贵族聘请她。 这有鼻子有眼的说法，是前来传达录取通知的十三番队虎彻三席满是得意地亲口讲给她听的。 “他们都说我是天才，”流魂街一区的饭馆中，柯羽品尝着这里有名的清酒，“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根本不是。” 乔木点头，他和对方一起训练了三个月，后来又给对方做了半年的陪练，自然知道这一点。 柯羽和自己一样，都是那种背地里拼命努力的类型。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自己拼命，是为了取悦自己，所以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更从不掩饰。 对方拼命，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别人的看法，所以会有意无意地掩盖自己的努力。 “所以你才过度执行项目？是去别的项目里加练吧？” “你猜到了啊，”柯羽愣了愣，继而解脱地笑问，“什么时候猜到的？” “给你做陪练的时候吧，”乔木也不客气，直接说了大白话，“本来是我给你陪练，结果咱俩的进步速度却基本一致。我一开始挺疑惑的，突然有一天就想通了。” “还不是因为你，”柯羽半真半假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我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乔木调笑道：“怎么，觉得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我？” “配？呸！小屁孩儿。” 她小酌了一口清酒，双手握着杯子，眼神有些弥蒙地看向虚空之中。 乔木知道，这是要开始回忆了，就乖乖闭嘴。 “我大学的时候，有个特别好的闺蜜。我俩特别特别合拍，她是那种主意特别正的，我是那种打小听父母，完全没主意的。而且我俩的高考分就差了两分，大学四年，回回考试都是轮流坐庄，谁也不吃亏。就是……室友都开玩笑说我俩应该直接在一起…… “毕业后我俩一起来公司面试。我记得特别清楚，面试成绩我第一，她第五。这是我俩第一次拉开这么大的差距……其实现在也知道这算哪门子差距啊？但那时候不一样。你也知道公司的情况，当时我感觉人生都要迎来巨变了，特别亢奋。 “这个成绩出来后，她是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我当时真的是……就是那种突然有个东西在你心口上挠你，让你特痒痒的那种。当时我就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醒了。”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随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胜负欲，是吧？”乔木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她的再次开口，就轻轻地替她答道。 柯羽仿佛被惊醒一般，笑道：“对，就是胜负欲，被我压抑了四年的胜负欲。我就想酣畅淋漓地赢她一次，然后在她面前嘚瑟一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很快又消失了。 很明显，她输了。 这一次，她没等太久，又继续讲述：“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这种想法，但事实就是，加入公司后，她是如鱼得水，成绩和事业都一日千里的那种。不到一年，就把我远远甩在后面了。 “其实我理解，她总不能为了我的虚荣心，就牺牲自己的事业吧？但我就是难受，一看见她就难受，一听到她就难受，一想起她就难受。就好像心口那个东西，它不挠了，开始咬了。 “然后我就开始躲着她。她跟我不一样，她特别聪明，特别特别聪明……”说到这里，乔木注意到，柯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好像是在说自己的孩子。 “她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骄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浮现的哭腔，“她在我家楼下堵了我一次，我一晚上没敢回去。然后我俩就断了……” 柯羽不再说话，低着头直吸鼻子。周围也没有纸巾，乔木也没出声安慰，就这么静静地等着、陪着。 过了很久，彻底平静下来后，她才苦笑着：“现在懂了吧？我就剩这个了……要是再被一个转正不到半个月的p3超过去，那我真的没法活了。” 说完，她直起腰，伸出手中的酒杯，与乔木碰了一下。 她的语气也振奋起来：“但是呢，也要感谢你无意中对我的鞭策，让我重拾信心。这么久了，我这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资格去追那个早就消失的背影了。” “谢谢你！”她将杯中所剩无几的酒一饮而尽，“别生我气啊。” “哪能啊，”乔木也放下空空的酒杯，“追的时候别忘了劳逸结合。我也过执过，太难受了，感觉要死。”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累了的时候，记得停下来休息，也记得回头看看我这个朋友。” 柯羽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了。 片刻后，伴随着“哇”的一声：“我不会忘了，你是我朋友！你也是我朋友！” 乔木没再说话，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第39章 039.误不误砍柴工我都要磨刀 项目组迎来了好消息：孔玲成功从二年级跳级四年级，郭天宇和王铎则跳级失败。 孔玲则迎来了坏消息：并未参加任何学习小组的曾泽鸿，也成功跳级四年级。 他俩还在上等班，还是同学。 王铎透露，孔玲气得硬是掰断了好几把训练木刀，最后被教习狠狠收拾了一顿。 从这以后，她似乎是认命了，不再张罗跳级的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和曾泽鸿同班上课，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另一边，被逐渐失去耐心的冯硕收拾了一顿后，郭天宇和王铎也终于玩儿命了。 就在乔木毕业的当天，两人成功跳级六年级，赶上了孔玲与曾泽鸿的进度。只不过他们还是在中等班。 真央灵术院一级出现了六个跳级生，此事在整个瀞灵廷都成了大新闻。 站在真央灵术院大门外，仰头看着待了整整四年的校园，乔木一时感慨万千。 他转过身，朝不远处的十番队副队长松本乱菊和十三番队九席柯羽挥了挥手。 随后，他正了正腰间那把笔直的横刀，笑着向二人走去。 横刀外那没有丝毫纹理的刀鞘上，只有七颗小钻石构成勺子形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泽。 …… 项目名称：死神与虚的战争 项目编号：mx04-201528-09-05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7人 风险度：低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5月19日10：00-14：27 必选任务：完成第14期培训计划。 项目评分：C+（低集体无意识应激加成） 智脑评估：无 智脑建议：恭喜你，提前完成本次培训项目。建议继续侧重执行本项目。 虽然智脑是这么建议的，但乔木已经快吐了，打死他短期内也不打算执行这个破项目了。 于是他甫一入队就申请了驻扎现世的工作，前往现世与自己的前任完成交接后，就结束了项目。 按照规定，理论上接下来他甚至可以不再进入这个项目。在其他队员接受培训期间，同样驻扎现世的冯硕，会替他和柯羽承担相关工作。啥时候承担不起了，就会安排他们“合理牺牲”。 他们也搞不清楚冯硕到底图个什么。这种付出，完全和组织培训项目的奖励不成正比，他必定是有所图的。 这反而更加激发了乔木与柯羽的好奇心，让他们不愿意轻易放弃在这个项目中取得的身份与地位。 但眼下，乔木急需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换几个项目调剂一下。 顺带一提，随着他在真央灵术院以年级第一、全科甲上的成绩顺利毕业，他在现实中的自由搏击培训也正式告一段落。 整整61天122课时的培训，花掉了他1830奖励点。 此刻的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的清闲恐怕要到此为止了。 原因很简单：分部策划并实施了三个月的项目，可以用毫无进展来准确描述。不仅没有取得任何足以向总部申请集体项目的成绩，甚至还有多人多次受伤。 虽然伤势都很轻，毕竟和自己的复制体打架，知根知底，很难有什么大的伤势。但一鼓作气，再衰三竭。目前大同分部的调查员们，包括那个p5的刘思淼，都已经彻底躺平了。 他这段时间没怎么来过公司，但该开的项目例会还是会到场的。他能明显感觉到，这群一线员工，已经开始糊弄了，完全就是假积极演给赵主任看呢。 赵主任几十年机关经验的人精，能看不出来？乔木最近几次见到他，他都是一嘴的水泡，整个人都憔悴不堪又着急上火，还有一身挥之不去的中药味儿。 但他完全没从对方身上看到丝毫认命的迹象。越是这种情况，越要警惕对方困兽犹斗。 这使得他甚至觉得自己毕业得有点早，应该再读两年。早知道当初只跳一级就够了，也用不着累死累活的了。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既然身处大同分部，就不可能与这里的人与和事彻底割裂。 好事都归我，坏事全远离，那是小孩子的幻想。 果然，就在他结束培训任务的第二天早晨，赵主任的电话就直接打过来了，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到了他毕业的消息。 这个眼见着日薄西山的老牌分部主任，还是有些能耐的。 见面后简单寒暄了几句，赵主任就故作镇定地提到了分部当下的项目。 “这个不用您说，”乔木坚定地点头，“我那边已经忙完了，自然要把精力投到这边来。也要感谢您过去三个月对我的支持。身为分部的一员，现在我也应该为分部尽一份绵薄之力了！” 赵主任心中很是诧异，他本以为对方又要找什么理由了，这次他是绝不会给这个小屁孩任何脸面了。 他设想了很多可能，唯独没想过对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这小孩儿的成绩所有人有目共睹，那个范鸿更是拿他当个宝。他不信范鸿会不告诉对方他的情况，但对方却依旧选择掺和进来…… 为什么？是年轻气盛，还是……有什么人提前联系过他了？ 但看着这副不满十九岁的稚嫩面容，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能有什么猫腻？ 想到此处，他半是好笑半是安心地笑了起来，很是用力地夸奖了对方一番，夸得对方明显飘飘欲仙了，才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月底吧，”乔木想了想，很快就给出答案，“争取这个月进去一次摸摸底。” 今天才20号，距离月底还有十天。这个答案，完全无法让此刻满脑子只争朝夕的赵主任满意。他眉头微蹙：“怎么这么久？” 乔木直接耸肩：“我不会游泳，那个帆船倾覆就能直接淹死我。我得先把游泳学会了。您放心，月底之前我肯定给您个答复。” 这个理由让人完全无法反驳。赵主任也不可能进一步施压了。 让对方加入这个项目，是他的极限了。还要更进一步让对方冒着生命危险提前执行项目？就算这个小鬼不敢和他硬顶，他背后的范鸿也不是好欺负的。 更何况逼急了对方掏出个人终端直接向监察部一个投诉，他就讨不到好。 他只能勉强答应，又勉励了对方几句，暗暗地催促对方抓紧时间。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个青年的改变非常巨大。 三个月前，对方表现出来的气质，是那种年轻人特有的、不讲道理的自信、盲目的不可一世。但短短三个月，他竟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种成熟的、明确的自信。 这种自信，他并不少见，都是出现在那些于项目中获得巨大成长的调查员身上。此刻却出现在了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孩儿身上，让他感到别扭万分。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他不禁酸涩地感慨：这些调查员，平白就能比别人多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时间与阅历，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如此珍贵的财富，他们偏偏还视若敝履，毫不珍惜。 一想到分部那些调查员整天吊儿郎当的德性，满脑子就想着去哪个项目里体验什么新奇的人和事，他就恨得牙疼。 …… 另一边，乔木倒也不是推诿，他会游泳，但那仅限于游泳池内随便刨一刨。他是真的打算先把游泳学好了再进去，毕竟电影里又是翻船又是坠海的。 就算耽误砍柴，他也要先把刀磨好，反正挨冻的不是他。这又不是他的项目，他急个什么劲啊？他就是象征性地帮帮忙，可没打算为了这个项目呛水。 海水呛多了，他还得去医院查寄生虫，麻烦死了。 他飞信上给范鸿发了一条语音，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让对方别担心。发完之后，他又点进oA，联系另一个人。 既然要掺和进来了，自然也得听听另一方的声音。兼听则明嘛。 中午，乔木就在饭店见到了他约见的人：孙朝阳。 这个分部p5是那种典型的北方银刻板印象中南方人的模样：又瘦又小又黑，说话前鼻音后鼻音不分。 两人相互推让着点了菜，乔木又为对方添了一次水，就直奔主题：“我的培训结束了，打算去那个复制游轮项目里看看。” “还真是年少有为，精力充沛啊，”孙朝阳笑着感慨，“换成是我，怎么也得休息上大半个月才能缓过劲儿来。” 乔木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完全看不出对方有任何异样的情绪，仿佛对此真的毫不在意一般。 他没说话，对方又问道：“你对这个项目有多大把握？” “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哪来的把握？光听周例会上的内容，全是废话，一句有用的都没有，”乔木坦言，“这次约您吃饭，一个原因就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独家情报？” 孙朝阳沉默了半晌，才说：“你约我出来，应该也知道咱们分部的……哦，是咱们那位赵主任的情况吧？我不信范工这么重要的事儿都不跟你说。” 乔木点头，承认了他的说法：“方便的话我想问问，您是什么立场？置身事外？希望他走人？还是……更进一步？” 孙朝阳惊讶地看了眼前的青年一眼：“看不出来你这么敏锐。” 见乔木不接这个马屁，他直截了当地说：“按我的本意，让他走人就得了。人就是这样，要么往上要么就往下，不存在平地走的。把他赶走后，退休前的这几年，他不会好过，甚至可能自己就把自己栽进去了，根本用不着别人动手。” 他的本意是赶走了事，这话的潜台词自然就是他背后的人，不想赵主任善终。 “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孙朝阳叹了口气：“要我说，其实就是巧合和意外罢了。但悔恨这种情绪，它有毒。一旦不能第一时间纾解开，时间越久，毒性越强，到最后就会吃人。” 说完这话，他愣了愣，一时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十八岁的小孩说这些话，正想换个说法，就见对方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听懂了。 这让他更惊讶了：这孩子，真的是少年老成的那种？ “你肯定不会帮他，”乔木自然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自顾自地问自己的问题，“就算有独家情报，也不能告诉我，至少现在不能，对吧？” 孙朝阳收起心神，笑着摇头：“你可别这么想，这里面没你什么事儿。我当初约你，真的就是看你还小，不愿意你也陷进去，没有别的意思。” 他犹豫片刻，继续说道：“其实这事儿基本已经尘埃落定了，就算你取得什么不得了的进展，也来不及了，或者说赵主任等不到了。” 他叹了口气，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其实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了。一开始所有人都预计他会拉着整个大同分部给自己陪葬。但我们低估了那次事故对他的打击。” 他摇头苦笑：“恐怕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选这个项目，实在过于谨慎了。可能就是这种谨慎，让他和仅存的一线生机失之交臂……” 乔木点了点头，他对赵主任的下场毫不在意，对这场斗争也不感兴趣：“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赴约？我晾了你两个月，别说你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啊，你还没到三十呢吧？” 孙朝阳眉头微蹙着看了看他，好半天才好笑地说：“什么叫‘你还没三十呢吧’？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感觉是跟我……叔聊天呢。” 他略显得意地说：“我这叫着眼于战后。老赵倒了，大同分部还在，对吧？” 见乔木了然地点头，他很是得意：“人才，什么时候都是稀缺资源。” 乔木继续点头：“放心好了，我和他没交情，就是单纯好奇想进去看看。我还没坐过帆船也没出过海呢。” 话说开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对方对倒赵一事信心满满，已经将大同分部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更将乔木视作自己麾下的得力干将。后面的饭，自然就吃得无比轻松了。 两人都放下了肮脏不堪的人事问题，重新回到调查员的立场上，聊起了各自在项目中的见闻和故事。 孙朝阳不愧是老资历的p5调查员，项目经验非常丰富，而且口才也很好。这一顿饭，算是宾主尽欢了。 乔木报的是【单人运动培训】下面的游泳零基础一对一私教专享课，10积分\/课时，每天4课时，然后就开始了不紧不慢的游泳训练。 赵主任几乎是每天都要联系他一次，询问他的培训进展，半是勉励半是催促的，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急切。 但乔木并不在意，在确定了孙朝阳一方的信心后，他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但赵主任这种不加掩饰的迫切与焦虑，却让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虽然说不清楚原因，但他总有一种预感：这件事的走向，恐怕不会尽如人意。 第40章 040.你到底在怕什么？ 乔木的预感，以他自己都没料到的速度和方式应验了。 就在他学习游泳的第七天，也就是5月27日星期五的下午，他换好衣服吹干头发从游泳馆走出来，就被一男一女拦住了去路。 对方拦住自己的瞬间，他裤兜里的个人终端就响起了邮件提示音。 那两人后退一步，亮出了自己的个人终端，上面是监察部的标志，随后就做手势示意他先查看个人终端。 暗中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乔木掏出个人终端，展开成平板后点开了邮件。 尊敬的助力调查员乔木先生（员工编号20211217035201）： 您好！ 这是来自监察部的通知。 我部已派遣员工王满与孙颖与您进行线下见面。您会在与二人接触后，收到此封邮件。 请您务必配合二人，立刻与其共同返回公司山西省大同市分部驻地，接受与该分部主任赵开兴先生相关的调查。 任何拒绝配合或刻意欺瞒的行为，都严重违反《员工手册》与《保密协议》。 公司有权依照相关规章制度，对您做出相应处理。 监察部 2022年5月27日17:48 该来的终究会来，不过三个月的功夫，也说不上是快还是慢。 乔木将个人终端重新叠成手机状揣进兜里：“走吧，我严格遵守公司相关规章制度，还有你们监察部的通知，我会全力配合的。” 车子就在马路对面，前面三米多的地方就立着一块禁停标志，再往前七八米就是闪着红光的违章摄像头，还正对着车头。 但很明显，包括车内的司机，在场四人没人在乎这一点。 “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情况嘛？”汽车发动后，乔木直接开问，“赵主任是死了，还是失踪了？” 副驾驶名为孙颖——也有小概率名为王满——的女人回头，和乔木身边大概率名为王满的男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王满就说：“抱歉，在对您完成初步调查之前，我们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乔木理解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也没有掏出终端来玩儿。毕竟这种时候总要讲究个瓜田李下。要是有台switch他倒是可以玩，但他没有。 这个时候正是堵车的点，大同和绝大多数三四线城市一样，看着人口不多私家车也不多，道路也听宽阔的，但就是堵，堵得莫名其妙，堪比早高峰的北京四环。 之前就有员工提议可以错峰出行，将朝九晚五改成朝十一晚七，但遭到了有孩子的员工尤其是女员工的反对——她们得回去给孩子做饭——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七公里的路程，他们硬是开了近四十分钟才到。 负三层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多出了两个懒洋洋的保安。乔木认定他们是仿生人而非真人。因为他两次去总部，发现仿生人保安有个显著特点：会盯着路过的人看一两秒。 他们直接乘坐电梯抵达五楼，会议室里正襟危坐着六七个人。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坐在之前一直属于赵主任的主位上，其他人则分坐在他的两侧。 长桌的对面，则是大同分部的财务经理，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乔木不知道她叫什么，都是跟着别人喊她孙姐。 虽然没进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谈话已经基本结束了： 其他人的脸上完全没有重视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这个分部财务负责人身上能挖出什么重大线索。 但孙姐倒是一副哭丧的面孔，显然是担心对方想要从她身上挖出什么，或者已经被挖出什么了。 这个乔木也能理解：财务经理嘛，公司任何财务问题或高管的经济问题，先把财务经理拘起来，准错不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先杀后判，没有冤假错案。 但看样子，调查组似乎没打算现在就收拾她，或者说现在顾不上收拾她。主座上的中年男人换上一脸和煦的表情说着什么，显然是在安抚她。 孙姐也渐渐放松下来，点了点头，又很是激动地说了几句，最后在中年男人的安抚中，缓缓起身，脸色苍白地向门口走去。 此刻她才看到玻璃幕墙外直线距离不足五米的乔木，但她完全没有心情说什么，更不敢在乔木身旁的一男一女面前说什么。连招呼都没打，她低下头避开人们的视线，就独自离开了。 看着走向电梯间的孙姐，乔木好奇地问：“调查完就能回家？” “所有人都调查完才可以。”王满直接走过去撑住门，乔木在他的示意下，乖巧地走了进去，径直走向孙姐刚刚坐过的位置。 “乔木乔工是吧？”他还没落座，中年男人就问。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对方露出了安抚的笑容：“坐吧，本来没轮到你，他们说你到了，那就先紧着你来。” 乔木眨了眨眼睛，一时还真搞不清这话的好赖。 中年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安抚道：“安心，我个人相信你是清白的，但该走的程序必须要走，而且不能马虎，希望你能理解。” 乔木点头，再次强调自己一定会无条件全力配合。 这是应有之义，对方不提他也理解。不过他在意的是，对方话里话外不仅认识他，似乎还和他很亲近。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应该没有这方面的亲戚了吧？ 父亲那边就他自己了，这是父亲亲口认证的，错不了。 母亲那边人口是多了些，但还没多到让他们忘掉这么一个大活人的。他也没听说两个姨姨离过婚。 想来想去，反而还是父亲那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会不会是父亲那边的什么亲戚……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故事：兄弟二人因误会或小矛盾而反目，老死不相往来。 哥哥一生庸庸碌碌，但家庭还算美满。弟弟则事业有成，在一家神秘的公司身居高位，却从未成家也无儿无女，半生孤苦。 弟弟多年来一直渴望与哥哥和解，却无从开口，只能暗中关注哥哥家的一举一动。 后来他发现，自己素昧平生的侄子，竟然来到自己的公司任职…… 他立刻暗中叮嘱下属，要对侄子严加保护、多加关照，但千万不能让他察觉。为了更好地照顾侄子，他雷厉风行地调走了明显不怎么称职的米一，派来了在培育新人方面更加优秀的范鸿。 很快侄子所在分公司遭遇危机，他主动请缨，亲自带队，看似是来为公司处理问题，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和侄子见上一面。 如有可能，还能趁机与哥哥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之后，自己的数亿身家，也就有了继承之人…… “……乔工？” 一声轻呼唤醒了乔木，他发现所有人都疑惑地盯着自己，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对不起，有些走神了，”他轻咳两声，调整状态，“您说。” 那个唤醒他的男子张了张嘴，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 他的旁边，一个二十多岁、戴着一副毫无个性的黑框眼镜的年轻人，直接敲了敲桌子，算是接过话头。 “请说一下您的姓名、性别、民族、籍贯、出生年月日、毕业学校、身份性质和家庭关系。” 这次轮到乔木发懵了。 黑镜框似乎看出了他的犹疑，解释道：“这是调查的必要流程，请您配合，谢谢。” 核实了乔木的基本情况后，接下来的一大堆问题，全都与赵主任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很多时候，他正说着，就有人打断他，就他刚陈述的内容提出新的质疑。 很多质疑都颇为犀利，甚至还有着埋伏，偶尔的几个问题已经接近于话术甚至诱供了。 如果不是他真的和赵主任毫无关系，他甚至会觉得对方真的掌握了很多隐秘的情报。 这种情况下，遇到个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可能就真的“坦白从宽”了。他甚至怀疑，刚才的孙姐，会不会就是这种情况？ 从这也能看出来，这群人真的非常擅长问讯工作，经验丰富到乔木甚至有多个瞬间，会恍惚地觉得自己真的和赵主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联系。 调查到了这个程度，他也基本确定了：赵主任绝不是出意外了。 整个问话看似复杂，但他真的没什么可讲的，其实也就用了二十来分钟。花了这么久，也是因为他强化了记忆宫殿，可以事无巨细地将他与赵主任接触的每一处细节都描述出来。 虽然他不会这么做，但还是很配合地边翻阅记忆边陈述。调查组众人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竟然就这么认真地听着，并且不停地打断、插话、质疑。 看来对方也知道他的强化项目，事先有所准备。 随着整个问话基本告一段落，那个黑镜框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身为大同分部内部项目事业部的助理调查员，为什么对赵开兴违规干涉你部工作一事不闻不问，甚至默认？” 乔木眉头一扬：这问题问得真心没意思，其中的敌意倒是不加掩饰。 制度上管理岗当然不能干涉四大项目事业部，但那只是明规则上的。公司压制分部调查员的一个重要手段，不就是潜规则上默许分部领导侵蚀事业部吗？ 你们总部搞出这么个潜规则用来打压我们，出了事了，却反过来诘问我们为什么不反抗？和着里外里都是你做好人是吧？ 乔木细细打量着对方，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他，自己在这个世界中认识的人，也没有和他相貌相近的。而且他在这个世界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吧？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这个摆明了就是要强行甩锅的问题，乔木自然也不会忍。 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和颜悦色，而是没好气地直接回怼：“因为我是p3。” 他打算如果对方继续阴阳怪气，他就不和对方说话了，而是直接问那个中年男人打算怎么处置自己，是移交司法机关还是直接做无害化处置。 反正会上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个人终端毫无保留的记录下来。回头总部复核起来，就这一句话就够黑框眼镜沦为部门笑柄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竟忿忿不平起来：“整个分部都是这样！因为我是副主任，因为我是p5，因为我是p4，因为我是p3……连匿名投诉都不敢吗？偌大的分部，没了p6连放屁都不敢带声了？！歪风邪气就是这么蔓延开的！” 说道激动之处，他竟然还使劲拍了几下桌子。 乔木彻底懵了：感情这位不是对自己有意见，而是对这个世界有意见？ 别说两世为人了，就是文艺作品里，他都没怎么见过这号人物。 如果他是领导，自然能安抚对方。但现在他是弱势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他无助地看向那个一脸和善的中年人：你带来的，你不管管？ 中年男人安抚地对他笑了笑，正要开口，没成想黑框眼镜这半天早就受够了，此刻终于爆发出来，又怎么会任由他们把火扑灭？ “乔工，你今年还不到19对吧？”他不带停息地问道，“19岁，捅破天都不怕的年纪，你能跟我说说，你到底在怕什么吗？他赵开兴就真的在大同一手遮天了？” 中年男人闭上嘴，向乔木露出苦笑。 乔木叹了口气，重新看向黑框眼镜。似乎自己的错觉，除了不忿之外，他竟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期待，甚至还有隐约的祈盼。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思想觉悟不够高、组织观念不够强……” 他才说了两句就停住了，因为他在黑框眼镜脸上，看到了丝毫不加掩饰的失望与失落。 这个看着也才二十出头、比自己生理年龄大不了几次的家伙，真的在期待有人会在这种场合和他说真话？ 开什么玩笑？哪个学校培养出的愣头青？ 乔木想要继续检讨，但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下去。 ‘19岁，捅破天都不怕的年纪，你到底在怕什么？’ ‘19岁，你到底在怕什么？’ ‘19岁，你怕什么？’ ‘你怕什么？’ 是啊，我到底在怕什么呢？乔木默默地在心中问自己。 我到底在怕什么？ 我怕的东西很多。 我怕赵主任手中对p3有致命杀伤力的权力，怕卷进不知深浅的斗争旋涡溺死在里面，还怕组织不能如它所承诺的那般保护好自己，更怕…… 但这些，和尘埃落定的此刻又有什么关系？ 此刻的我，到底在怕什么呢？ 第41章 041.我后台的后台不可能这么硬 “好了，小易，咱们要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中年人见乔木不再说话，担心再起冲突，急忙安抚，“不能对基层同志求全责备，大家都拖家带口的……” “黑框……易、工，”乔木突然开口，令中年男子心中一惊，调查组的其他人脸上也浮现出略微不安的神色，但乔木没理会他们，而是掏出个人终端，“可以吗？” 易工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问我在怕什么吗？”乔木继续晃了晃手中的个人终端提醒道。 易工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绽出丝毫不加掩饰的巨大惊喜。 但他依然没忘记调查组的纪律，并未直接拍板，而是扭头看向主座的中年男人，半是请示半是请求。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他没有理会易工，而是平静而审慎地看了乔木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乔木没有去看易工的兴奋，而是自顾自地打开个人终端，连上了会议室的投影仪。之前的周例会，他做过一些敷衍的汇报，那时就有了连接投影仪的权限了。 他直接打开mx04-201528-09-05（8）的项目群，滑到最上面，将孔玲那段“疯狗弄死p3很随意”的提醒，与后面冯硕报出他全家信息的警告展示出来。 不用他讲解，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易工的脸更是涨得通红：“无法无天！丧心病狂！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组织集体项目？！” 所有人都不说话，坐在主座上的中年男人，扭头看着大屏幕，一言不发。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当然了，这个冯工就是嘴上狠，但在项目里对我们还是很照顾的。而且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我未经许可就擅自利用他，分担来自赵主任的压力，”乔木自然不敢真的往死里得罪那个疯子，“虽然整个项目组没人喜欢他——他这样怎么可能招人喜欢？但实话实说，他也从没有伤害过我们，反倒是给了我们不少帮助。” “这件事发生后，我托我的面试官打听了这个人，”说着，他又打开飞信，一路上划了很久，找到了范鸿描述冯硕的那段语音，公放给所有人听，“对我们调查员而言，这个冯工看着很疯，但其实已经很正常了。据说还有很多比这还疯的，我有幸暂时没遇到，但我猜你们的档案里应该有不少，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对吧？”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他也没指望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为了把皮球踢回去，省得对方心血来潮问起范鸿的情况。 他不能将范鸿供出去，更不会将人家讲述调查员心理问题的话转述出来。这次头脑发热，跟着这个黑框眼镜发疯，指不定要得罪谁呢，没必要将对方牵扯进来。 “其实最应该关注的不是这种人怎么能组织集体项目，”见没人说话，乔木继续传球，“而是这种人，会不会成为面试官？会不会成为工程学院的老师？” 易工在安静的会议室中尤为明显的粗重呼吸瞬间一滞。 “不会的，”很久没说话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了，他回过身子，认真看了看易工，又看着乔木，缓缓说道，“不会的，我们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他的语气中是无比的坚定，不知为何，乔木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 他轻轻颔首：“那还不坏。” 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不算太坏。” 易工还想说什么，但这一次，中年男人没再惯着他，大手一挥强行镇压：“好了，我们这次下来是有具体任务的。你想做别的，也先把主职工作做好！” 易工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决定服从命令。 中年男人这才满意地看向乔木：“除了你刚才说过的那些，关于赵开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乔木想了想，摇了摇头，又开口：“他跑了？” 中年男人眉毛一扬，继而叹气摇头：“怎么猜到的？” 上周孙朝阳和他说倒赵十拿九稳，他就觉得奇怪：赵主任这种老狐狸，干啥啥不行，政治嗅觉比谁都灵敏，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在做无用功。那他为什么还这么折腾？ 当时他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会不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但他又想不出对方能有哪个陈仓可渡。 毕竟他对这个伪装成公司、和前世小说中的同类相比颇为弱鸡的主神还是很敬畏的，下意识就觉得怎么可能有人能逃脱主神的束缚呢？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想到赵主任竟然能潜逃。 结果，这货真跑了？！ “不是有脑干芯片吗？”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只要他不打算泄密，芯片就不会被激活。他只提前转移了财产和家人，那些机密文件他一份都没动过。那条老狐狸，从一开始就只想逃跑没想泄密，我们也拿他没辙。” 这就没办法了。乔木咂么着嘴：“没想到你们还真信守承诺，那个芯片的限制竟然是真的。” 中年人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如果一个组织要靠谎言来维系，那它早就完蛋了。公司确实有不少问题，但那些问题，全世界的组织都有，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我们不能因此就对公司全盘否定。” 说这话时，他瞥了一眼侧边的易工，显然后半句是说给对方听的。 旁边一个调查员起身，将自己的终端递过来。乔木大致浏览了一遍，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你的调查初步完成了，但我们不确定之后会不会联系你进行补充，所以请你保证24小时不失联，甚至必要时随叫随到，谢谢了。” 一个人对乔木说起后续的要求：“你可以在楼内随意活动，去食堂吃饭、去仓储区锻炼，都可以。但不要离开大楼，也不要执行项目。需要联系外界时，请使用个人终端，不要使用私人手机。” 乔木问：“今天还要多久？我能赶上回家吃饭吗？” 那人直接扭头看向中年男子，后者摆手道：“最多一个来小时就结束了，你也别回家吃了，和父母打个招呼。等结束后，我请所有人吃饭，算是给你们压惊赔礼了。” 乔木点头起身朝外走，打开门出去的时候，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回头问：“还不知道您的身份是？” 低头看个人终端的中年男人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了。我叫张世光，监察部m5副总监，本次调查组的领队。” 说完他低下头，再次看向手里的平板，但嘴却没有停：“还有，我是范鸿的面试官。” …… 调查果然在七点半左右结束了，张世光，或者改叫张总，真的说到做到，提前将整个凤临阁给包了场，请大同分部全体员工吃饭。 这一顿饭，什么好酒好菜都往上端，所有员工的恐惧与担忧也都一扫而空。毕竟这年头没有杀头饭一说了，对方请客了，就意味着这事儿至少在他们身上，是彻底过去了。之前那些与赵开兴有关的“小问题小瑕疵”，也就既往不咎了。 酒足饭饱后，张世光当着整个内部事业部的面，将乔木单独叫出去抽烟。乔木自然也只能心中苦笑着，在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跟出去。 “那小子，这半年只要和我说话，张口闭口离不开俩人，一个他儿子，一个就是你。” “他都不知道，我比他都早认识你！”站在饭店前的人行道上，张世光吐出一口烟，笑了笑，“他也不动脑子想想，面试成绩A+的人，怎么可能不被总部重点关注？你的面试项目记录，是同步发到米工和我的个人终端上的，说不定我比她还早几秒看到呢……” 张世光的话中略显得意，但说道最后却莫名其妙地没了底气。 “嗯……这个不太可能……”他犹豫着摇了摇头，半自言自语地说，“那个工作狂，没法和她比。” 乔木倒不意外总部会关注他，他意外的是总部竟然在他面试结束后就开始关注他了。而且…… “为什么是监察部？” 张世光知道他在问什么：“为了当然是为了重点关照和保护。你不会真的以为，只靠人事档案保密，就能让你免遭那些苍蝇蚊子的干扰吧？” “公司对新人，尤其是你这种最优秀最具潜力的新人，所提供的保护，是全方位、多角度、不遗余力的。” 乔木笑着问：“那我现在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 “温室里的花朵长不好，”张世光摇头否定，“你的级别越高，对你的保护力度也越弱。不然我们怎么可能由着你加入冯硕那小子的项目？冯硕的情况，还是我告诉范鸿的呢。” 乔木这才想起来：“对了，范哥到底在忙什么呢？问他他也不说，是公司机密？” 张世光愣了愣，哑然失笑：“他没跟你说啊……那小子……” 说着他直摇头发笑：“不是什么机密，但具体情况我也不能越俎代庖，以后由他跟你说吧。” 乔木自无不可，对方的态度，证明范鸿现在应该挺好的，知道这一点他就放心了。 他问了最后也是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公司对我的保护，底线是什么？” 张世光看着他，认真地说道：“祸不及亲友。” 乔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对方没说不恶意伤及性命之类的…… 他似乎又无意中接触到了公司不得了的黑暗面了呢。 “早知道范哥有您这么个大靠山，我早就投靠过来了。” 高管联席会，是公司的最高决策机构，由全体m6-8、p11-12和t11-12组成，是真真正正的核心权力层。 m5，距离这个圈子，仅剩一步之遥。这个靠山，确实硬得吓人。也难怪范鸿堂堂p8，就敢对所有员工兴趣小组拒之千里。这个底气，的确不是一般的调查员能拥有的。 “公司不兴什么师承，没有那些徒子徒孙的说法。我堂堂副总监，也不搞员工兴趣小组那一套。我和范鸿有交情，和你没有，你找过来，我也只会公事公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随着酒足饭饱告辞离去的员工越来越多，谈话也逐渐接近尾声。 到最后，大同分部的人都走光了，调查组的人也出来了。 张世光让他们先上车瞪着，自己一会儿就过去。 那个易工竟然提醒他抓紧时间，说晚上回去还有碰头会，让他别拖太久。说完还友善地对乔木点头告辞。 看着那个易工的背影，乔木好奇地打听：“这是哪路公子哥，这么牛？” “无权无势，”张世光也看着对方的背影，“工人家庭出身。” 乔木很是惊讶：“走岳父路线？” 张世光笑骂：“小小年纪想什么呢？他是学院培养出来的。” 公司在社会上搜寻那些“有天赋”的调查员时，难免会找到一些未成年人。 在《劳动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的限制下，公司不能直接聘用他们，就搞了个新起点工程学院，用来培养这些愿意加入公司的年轻人。 这个过程中，又会以实习的名义，让他们执行一些零风险项目，以此规避相关法律法规，算是钻空子。 这些人都是接受着公司的教育长大的，对公司的认可度与忠诚度，要远远高于乔木这些社招员工。 公司高层视他们为嫡系，一个个都是重点培养，就指望着未来能将高管联席会交到他们手上，在实现真正的“内行管理内行”的同时，还能有效压制调查员系统的膨胀。 不过公司也才成立了十六年，工程学院成立时间更晚，再加上学生还要读书，所以目前培养出来的人才，都还在基层打磨，没来得及升上去呢。 就这，这些工程学院出来的实习生，也是各分部抢破了头的香饽饽了。这一点和能力无关，主要还是构建人脉的考量，往难听了说还是拉帮结派那点破事儿。 张世光继续说道：“他看着是傻了点，但我要的就是这股子傻劲。” “你能护他一辈子？”乔木有些不解。 张世光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所以下半年他就要外调了。” 隔了一阵子，他才又说：“温室里的花朵长不好。” “学院都是这种人？” “怎么可能？”张世光哑然，“他这种性子，搁哪都是个别，去哪都活不久。不过我觉得监察部挺缺这种人的，就给要过来了。” 乔木点头感慨：“哪都缺这种人。” “是啊，”张世光闻言叹息，“哪都缺。” 随后他又禁不住莞尔道：“范鸿说你跟个小大人似的，说话老气横秋，之前我还不信……” “他就是这种人，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他跟他说实话后，他应该还挺喜欢你的，别跟他置气啊。” “我还得谢谢他，”在张世光疑惑的目光中，乔木看向易工所坐的车辆，“是他提醒了我，我还不到十九呢。” 这边聊着，那边的易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下车朝张世光打招呼。 张世光也挥了挥手，随即就与乔木告别了。 等调查组的三辆车开走了，乔木才反应过来：这个老家伙，从头到尾都没提加飞信的事儿。这是防着自己走后门呢？ …… 对大同分部普通员工的调查就这么结束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是总部那边的事情了。 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本该临时组织起大同分部工作的副主任徐光仓，竟迟迟没有出现。但他的信息并未撤下去，说明他没有被法办，还是大同分部毋庸置疑的副主任。 这导致大同分部出现了罕见的群龙无首的情况。 但懒散成性的分部员工们，根本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该划水划水，该摸鱼摸鱼，仿佛这个分部从一开始就不需要领导似的。 乔木继续上着自己的游泳课，依然不怎么去公司。 没了赵主任的压力，他彻底不着急了，游泳课一上就是整整半个月，又过了个悠闲的端午节。 直到六月六号，他才去了公司，打算探一探那个奇怪的项目。 第42章 042.听说我的朋友都是假的 清脆的海鸥鸣叫声唤醒了乔木，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但还没来得及完全伸展开，就被余光中睡在身旁的女人吓了一跳。 愣怔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对方是格雷格邀请来的朋友杰西，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睡着了，还睡在自己身边。 他知道，格雷格对这个女人很有好感，这次聚会，就是想将对方介绍给他的朋友们，同时也希望两人的关系能够更进一步。 “看来你们都累坏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乔木看去，是萨莉带来的朋友希瑟。萨莉毫不掩饰自己试图撮合格雷格与希瑟的想法。 “昨晚失眠了，”乔木略显羞赧地笑了笑，起身从仍在熟睡中的杰西身上跨过去，小心翼翼不去触碰对方，“她是什么时候睡过来的？” “你睡着不久吧，”希瑟递过来一杯酒，“香槟？” “谢谢，”乔木接过酒杯，“要一起上去吗？” “我还要多倒两杯，”希瑟继续从杯架上取下两只杯子，“免得他们打起来。” 乔木闻言，自己先踩着楼梯上了甲板。 掌舵的格雷格首先看到他：“你睡得可够久的。” “有多久？我没带表。”他边问边打量着一望无际的碧蓝，顿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格雷格抬手看了看手表：“一个多小时了。” “我们的大男孩看来昨晚约会到很晚了。”船尾和妻子萨莉坐在一起的唐尼回过头打趣道。 “真的吗？”摆弄船帆的维克多高声问道，“是哪个男孩？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 “闭嘴吧，船精灵！”乔木白了他一眼，端着酒杯来到船尾，坐在唐尼与萨莉不远处的卡座上。 坐下时感觉右腿外侧有些紧绷感，他下意识伸手去触摸，发现裤兜里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随手掏出来，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记事簿，但不是自己的，自己也完全没有印象。 “唔……”他挠了挠头，确认了一下，裤子是自己的，没穿错。 “你现在还要写小说？”萨莉后仰着脑袋，看到他手中的笔记本，略显惊讶。 乔木似乎是因为刚睡醒，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听到这话，竟然有些恍惚。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在写一本小说，但那是在电脑上。他从来不用笔记本写小说，太麻烦了。 “不是我的……”嘴里嘟哝着打开封面，发现里面还真的有字，就顺便读了起来。 上面的文字不算多，就十几页而已，但内容让他有些诧异：文字的作者，以“另一个乔木”的角度，讲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所谓“真相”。 在对方的描述中，他来自另一个世界，进入这个世界是为了调查超自然现象。他进入这个世界后会失去自己的绝大多数记忆。而他此刻的记忆，都是虚假的，是名为“智脑”的高科技辅助工具，为了方便自己的行动，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身为调查超自然现象的调查员，他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拿手绝活：类似却超越超忆症的【记忆宫殿】、能够扭转敌意的【geass】、敏捷的身法与出众的近身战斗能力，等等。 这些能力，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失忆后的傍身之子，他需要尽快回忆起这些能力的使用方法，来保护自己。 …… 正读着，手中的记事簿突然被抽走。 维克多双指捏着记事簿在手中晃悠：“嘿，满分先生，今天是聚会，不是学习会。” “抱歉，”乔木举了举双手，随后拿起被他放在一旁的冰镇威士忌，“让我们一醉方休吧！” 此时，希瑟也端着两杯酒走了出来：“要酒吗？不算极品，但足够冰。” 维克多这才将记事簿随手扔回来。 “嘿，乔，你什么时候开始用记事簿写小说了？”格雷格远远地问，又看到跟在希瑟后面走出来的杰西，没等乔木回话，就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你也醒了，睡得还好吗？” “这不是我的东……”乔木还没说完，就看到那边的情况，耸了耸肩，没再说下去。 萨莉往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问：“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乔木一个劲地摇头，她有些不满：“你和她在下面待了两个小时，却什么都不知道？拜托，哪怕是为了格雷格，他和你不一样，他已经老大不小了。” “知道了，老妈，”乔木懒洋洋地说，“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他没理会萨莉的白眼，又翻开那个记事簿。 “小心维克多把你扔下海。”唐尼好心提醒。 “这是什么？”被萨莉拽着说悄悄话的希瑟也立刻问道，显然，她对格雷格没兴趣。 “不知道，像是小说大纲，又像是恶作剧，”乔木犹豫着摇头，“我猜是室友在戏弄我。” 见希瑟微微背对萨莉的脸上满是期待与请求，他耸了耸肩，开始讲述上面的内容。那边三人也被吸引过来。 “……就是这些，后面还有一点，但我没来得及看。” “这是魔幻小说？魔戒那样的？”维克多问道。 “闭嘴吧，船精灵，托尔金的幽灵会缠上你的，”乔木讥笑道，“这是科幻小说。” 格雷格搓着下巴：“我倒是只保留那个【思维宫殿】就够了，后面那两个能力完全没有必要，会让剧情失去挑战性。” “也许后面会出现战斗剧情呢？”希瑟则有不同看法，“那个【geass】蛮有趣的，很适合以少敌多。” “你应该问问你的室友，看他是否打算把它写成小说，”杰西说道，“或者你可以完成它，听上去挺不错的。” 萨莉一听，期待地问：“可以把我写进去吗？我可以定制自己的角色吗？” “不，萨莉，不行，”唐尼直接替乔木否决，“你设计的角色都太过分了，没人喜欢，除了你自己。” “真的吗？”萨莉直接问乔木，“我的角色真的那么糟糕吗？” “……不，我很喜欢。”乔木张了张嘴，只犹疑了一瞬间，就立刻回答。 唐尼瞪着他，一脸夸张的不可置信。 维克多突然高喊：“格雷格，风停了，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帆船已经停在海面上，一动不动。 维克多一边忙前忙后，一边安抚第一次出海、略显紧张的杰西。 他那边还没安抚住，这边的希瑟就高喊道：“嘿，大伙，那个正常吗？” 所有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远处一片如墨的乌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这边飘来。 厚重的云层间，还闪着密集的雷光。 乌云的规模并不大，至少没有遮天蔽日，它的两侧，则还是万里晴空。但那片黑暗，偏偏让人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乔木痴痴地看着这一幕：“太壮观了。” “等它到了你的头上，你再这么说吧！都进来把救生衣穿上！”格雷格说了一句，就进入船舱，使用无线电联系海岸警卫队。 乔木等人见状，也乖乖跟过去，互相帮忙穿救生衣。 这边格雷格向海岸警卫队多次询问和解释，对方都只是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建议他们先行避险，那边对他们的坐标进行了登记，表示随时可以提供救援。 此时，甲板上又传来了维克多略显紧张的高喊：“格雷格，它过来了！” 格雷格扔下对讲机，向外看了一眼，就汗毛直竖：乌云之下，裹挟着巨浪的倾盆暴雨，距离他们仅有咫尺之遥，根本无从回避！ “都进船舱，别出来！”他边吼边将众人往里面推，自己则往外面跑。 “需要我帮忙吗？！”暴雨与雷电交织的轰鸣声迅速放大，乔木不得不用喊的方式，与一米开外的格雷格交流。 “别出来添乱！”格雷格直接就要从外面关上舱门，但杰西已经抢先一步冲了出去。 “我能帮忙！” 格雷格似乎还想将这个菜鸟轰进去，但最前方的浪头已经砸在甲板上，那边的维克多独木难支，正高呼着让他帮忙。 不再犹豫的格雷格，一把砸下舱门，瞬间，船舱内变得昏暗又沉闷。 “没关系的，”唐尼出言安慰希瑟，“格雷格见过不少大风浪，对他来说这都是小菜一碟。” 希瑟紧贴着萨莉，勉强地笑了笑。 乔木没有说话，他下意识看向手中的记事簿，打开它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必须抓紧时间看完它。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甚至开始产生窒息感。他不得不遵从本能，打开记事簿，翻到自己之前看到的位置，借着昏暗的灯光，继续往下看。 他的能力……他的使命……注意事项……需要警惕的人与物……集中精神就能获取的信息…… “真的，伙计？现在？”萨莉惊讶而不满地问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摊着手无语地看了看分坐在自己两侧的唐尼和希瑟。 后两者则无声地安抚着她。 但下一秒，她就没心情在质疑乔木了：船舱顶部开始漏水了。 不，与其说是漏水，不如说是灌水！大量的海水如同水管爆裂了一般，一刻不停地从各处泄入船舱。 几个呼吸之间，水就没过了他们的脚踝。 三人不得不蹲到床上。唐尼大喊乔木过去，后者却完全没理会他，依然站在水中，任凭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 剧烈晃动的船舱中，乔木的双臂死死撑住甲板，努力让自己击中注意力：项目信息，我的项目信息…… 尝试了数次后，于惊愕之中，他真的记起了一段莫名其妙的信息。 项目名称：复制游轮 项目编号：kB04-202013-01-00 预估风险度：低风险 必选任务：寻找与【风神号】异常有关的情报。 乔木再也掩盖不住自己的惊愕。 “你到底在干什么，乔？！”几秒后，唐尼的吼声唤醒了他，他这才发现，水竟然已经蔓过了自己的膝盖！ 乔木倒是想站到床上去，但此刻床上的三人，一阶小腿也已经浸在水中了。他向四周张望，最终手忙脚乱地爬上了桌子，整个人蜷缩在上面。 但他的脑子里，还全是那段突然出现的信息…… 难道，笔记本上所说的，都是真的？那段笔记，真的是失忆前的自己留下的？ 如果是真的，那自己真的拥有那些神奇的力量？ 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些人…… 格雷格、维克多、唐尼和萨莉……自己与他们的友情、与他们的记忆，也都是虚假的？ 想到此处，乔木下意识看向床那边，唐尼夫妇和希瑟正手忙脚乱地躲避头顶灌下的海水，唐尼还时不时抽空关注他这边，看看他这个突然变傻的孩子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开什么玩笑！ 乔木心中一阵烦躁与恼怒：这算什么？失忆前的自己，以及那个所谓的“智脑”，还有聘用或派遣自己的某个组织，他们究竟把人当成什么了？玩物吗？！ 正想着，帆船再次出现猛烈的摇晃，蹲在桌子上走神的乔木一时不察，竟被直接甩了下去，“噗通”一声摔进了水里。 落水的瞬间，下意识的，他就屏住呼吸，双腿紧缩，双手向下用力一撑，借助海水的浮力调整姿势，不仅没有摔倒，反而直接蹲在了水里。 等他站起身，试图过来帮他的唐尼才跳进水中，反而自己摔了个趔趄，还要乔木蹚水去救他。 “嘿，伙计，我都不知道你身手这么好。”被他拽着救生衣从水里拽出来后，唐尼抹了一把脸，竟还有心情夸奖他。 “我们得出去！再待下去就要淹死了！”萨莉高喊着，扶着希瑟也跳了下来，拍了拍他们，就向通往夹板的楼梯走去。 乔木这才注意到，当他们站在地上时，海水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腰。水位上涨的速度确实太快了。 “过来帮忙，我推不开舱门！”他还在观察水位，身后就传来萨莉的吼叫。 她和希瑟正狼狈地躺坐在楼梯上，使劲推搡、捶打头顶的舱门，舱门却纹丝不动，不知是被卡住了还是怎么回事。 唐尼也过去帮忙，希瑟自觉地走下来，将本就狭窄的楼梯让给对方。但他和萨莉一起用力，依然无果。 两人开始使劲拍打舱门，同时大声呼救，希望引起甲板上的人的注意。 可呼救了好久，外面都没有回应，只有惊雷炸开的轰鸣声，和浪头拍打帆船的撞击声。 “他们不会遇到危险了吧？”唐尼边拍打舱门，边紧张地大声询问。 萨莉毫不客气地呵斥自己的丈夫：“闭上你的乌鸦嘴！” “我只是关心……” “别吵了！”希瑟的大嗓门头一次盖过这对夫妻，“快点想办法出去！” 唐尼夫妻这才发现，站在地板上的希瑟，胸口已经被海水淹没了。 拍打和求救声更加急促了。 乔木划动着朝他们走去，周围没有借力的固定物，他好几次都险些被依然在剧烈晃动的船身晃倒，但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调整重心，维持住平衡。 好不容易来到楼梯不远处，希瑟搭了把手，将他一把拽了过去。他拍了拍萨莉的腿，示意对方让开，自己试一试。 萨莉没有犹豫，手脚并用地爬下楼梯，在希瑟的帮助下站稳，将乔木换了上去。 “完全打不开，得找一找有没有工具！”巨大的噪声中，唐尼凑到乔木耳边大喊。 “我试试！”乔木说着，推了推舱门，果然没有反应。 他侧过身子，左臂撑住楼梯，右臂紧缩蓄力，随后右手掌使劲向上撞去。 “嘭！” 舱门直接飞了起来，紧接着被一个浪头打了出去，消失在四人的视线中。 乔木活动着略微发麻的右手腕，又抹了把被打进来的海水糊住的脸，看向三脸呆滞的三人，高喊道：“这门质量不行啊！意大利的吧？” 第43章 043.不要随便登上没有人的船 四人完全没心情讨论这个舱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尼拍了拍乔木，示意他赶紧上去。 没了舱门，外面的海水更是蜂拥往船舱里灌，乔木扛着“瀑布”试着起身，脑袋刚探出舱门，环顾了一圈，立刻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来，还拽住了同样试图往外爬的唐尼：“浪！外面有浪！” “我知道，再不出去就要淹死了！”唐尼一手拽着身下萨莉的手，扭动着身子，边试着挣脱他边解释。 乔木依然死死拽着他的救生衣：“是巨浪！” 唐尼停止挣扎，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没理解。 “你一出去就能把你拍飞！” 唐尼还没做出反应，巨大的轰鸣声就充斥了他们的骨膜。 与此同时，船身直接向一边猛地侧翻过去。 海水犹如万钧之势，从一人宽的舱门口轰了进来，将毫无防备的乔木和唐尼直接拍了出去。 乔木只来得及死死拽住唐尼的救生衣。唐尼则下意识地死死攥住萨莉的手。 船舱中的玻璃瞬间破碎，汹涌的海水形成了一道激流。 猝不及防之下，萨莉另一只与希瑟紧握的手，竟然被巨大的力道挣开了！ 她被汹涌的水流打了个跟头，又被唐尼狠狠拽进怀中保护起来。 勉强回过头，只来得及看到希瑟的身影在了船舱的窗户处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消失在漆黑的海水中。 肝胆欲裂的萨莉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又一个人影从她身边闪过。 那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出，精准地穿过希瑟消失的窗户后，四肢用力划了两下，也从两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乔木并没有试着对抗水流，而是紧闭双眼，任凭这股激流带着他前进。直到感觉周身的水流逐渐放缓，他才稳住身体，拍着水试着一点点睁开眼睛。 他此刻所处的地方并不深，虽然能见度不高，但也能勉强视物。回头仔细看的话，还能隐约看到水中倾覆的翻船。 不过那边乱糟糟的，打量的气泡四处涌动，什么也看不真切。 大致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后，他判断希瑟应该没有自己这种水平的水性，大概率是在毫无意义的胡乱挣扎中，被卷到更远的地方了。 好在这股水流不是往海底深处去的，不然他也只能放弃了。 想到此处，他感受着周身的水流，沿着那个方向加速游动。 化了十几下，他就隐约看到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中上下翻腾。心中大喜的他，立刻使劲蹬水，加速划了过去。 但距离几米的时候，他就开始减速了：虽然很模糊，但可以确定，拿东西方方正正的，根本不是人。看那个尺寸，倒略显眼熟。 没再理会那个开始一点点上浮的东西，他继续沿着水流游动。肺部开始出现灼热感，但他知道，这只是二氧化碳不耐的表现，并无大碍。从下水后，他就一直大致计算着时间，截至目前为止，他也只憋气了不到两分钟，时间还很宽裕。 想到此处，他决定冒险下潜一段距离。如果希瑟的水性很差的话，她大概率没办法保持这个深度，肯定会在胡乱挣扎之中，被卷进更深的地方。 一弓背，一蹬脚，他就向更深的地方游去。随着深度的增加，周围的环境也迅速变暗，能见度越来越低。乔木感受着周身的水压和水流，心中默默计时。最多一分钟，如果他还不能找到对方，他就必须放弃了。 他要给自己留出充足的上浮时间，否则很可能会在上浮过程中呛水。 就这么边游边找了了几十秒，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前方的昏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扑腾。 他还没细看，扑腾就消失了，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 应该只是一股小湍流。这么想着，他只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决定尽人事听天命，再过去看一眼。 乔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这么强的身体协调性和这么好的水性。近十米的距离，他两次蹬腿就到了，定睛一看，顿时大喜： 刚才看到的，哪里是什么湍流？分别就是最后一哆嗦的希瑟。此刻的对方，应该是呛了水，已经失去意识，正无力地向大海深处沉去。 乔木一翻身追上去，一把拽住对方无力上垂的手臂，将对方拽进自己的怀中，一手卡住对方的腰，剩下的手则使劲划动，开始上浮。 浮出水面后，乔木没有立刻去搜寻其他人的身影，而是任凭希瑟头朝上漂在海面上，解开对方救生衣的下摆。随后他一手撑住对方的背脊，一手手从下面探进去，正面按压对方的胸口，为对方做人工呼吸。 不知是呛水并不严重，还是她的气管不怎么长，几十次按压后，对方的口鼻中，就开始喷出一股股海水，并逐渐出现了明显的咳嗽反应。 不到分钟，希瑟就恢复了意识。 发现自己还没死，身边竟然还有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抱住乔木，嚎啕大哭起来。 乔木隔着救生衣拍着她的背脊安抚，一边四下打量周围。 视线之内，哪还有帆船或同伴的身影？就连残骸之类的东西都不存在。 刚才的上浮让他彻底失去了方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 不过幸运的是，那个“罪魁祸首”暴风雨并未消散，而是在他的视线中，向远处缓缓移动。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转向，但与它往反方向游，总比漫无目的地乱逛要好。 “我们……我们还能找到他们吗？” “现在没有风，海水也没有明显的流动。咱们游出的距离不算远，只要他们还停留在海面上，咱们就能找到他们——除非他们扔下咱俩，自己驾船跑了。” 乔木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最后看到的景象显示，帆船大概率是没救了。 拽着平静下来的希瑟游了十多分钟，他就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略显嘈杂的呼喊声。 他回头和希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视线中看到了惊喜与庆幸。 除了他俩，其他人都有惊无险地从倾覆的帆船中逃了出来，并在风暴离去后，第一时间爬上了倾覆的帆船底部。 远远看到两人略带悠闲地游过来，萨莉激动地捂着嘴失声痛哭。男士们将希瑟拽上船后，两人更是相拥而泣。 情绪平复后，众人相视无言。 “海岸警卫队会组织搜救的，我上报了咱们的坐标。”格雷格的承诺让他们好受了不少。 他们此刻才想起来要安慰痛失爱船的格雷格。 “你有买保险吧？”唐尼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格雷格强笑道，“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 虽然能得到一大笔赔偿金，但陪伴了他数年的三角洲号这次是彻底毁了，他心中也很不好受。但好在朋友们都平安无事，这也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哇哦，乔，你还真是深藏不漏……” 身后萨莉的惊叹让格雷格回神，他扭头看去，所有人都盯着站在船中央的乔木，目不转睛，一脸欣赏。 而乔木则正脱掉自己湿漉漉还在滴水的上衣，露出了衣服下线条分明的有型身材。 “我都不知道你的身材这么好！”唐尼也一脸嫉妒地感慨，“你竟然还有六块腹肌！” “腹肌？我也有，”一旁的维克多立刻插嘴，“你要试一试吗，萨莉？” “闭嘴，船精灵！”唐尼立刻呵斥，还用上了乔木起的外号。 众人笑作一片，极大地冲散了不安感。 乔木坐下后，希瑟小心翼翼地朝他这边蹭过来，蹭到他身边后，竟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胸肌和腹肌。 七个人挤在倾覆的帆船上，漂了近一个小时，被太阳晒得七荤八素。这期间，乔木甚至还睡了一觉，直到被维克多的喊叫声吵醒。 巨大的游轮向他们缓缓驶来，很快就遮蔽了炎炎烈日，不仅带来了清凉感，还带来了希望。 但看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半个人影的巨轮，乔木却感到一阵不安。但他还是跟随众人登上了这艘游轮。 “海上的生活非常枯燥，他们经常几个月都上不了岸，所以会抓住每一个娱乐的机会，”空无一人的走廊内，格雷格解释道，“他们肯定躲起来了，藏在角落里，等着看咱们的丑态。” 在大海上，格雷格是绝对的权威，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说法，哪怕这个说法乍一听上去有诸多不合理之处。 “我现在只想尽快找到船长，让他们把我送回去。我还要接汤米放学。”杰西搓着胳膊，略显不安地抱怨。 “放心好了，”格雷格温声安抚，“不论怎么恶作剧，驾驶舱都一定有人值守，到了那里就可以了。” 远远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维克多突然高喊：“嘿！快过来看！”喊过后，他还回身兴奋地向众人招手，随后就跑出了他们的视线。 众人相视一眼，连忙跟上，直接冲进了宴会厅。 “好家伙，这是要办宴会？”唐尼看着宴会厅正面摆满长桌的珍馐美味。 “他们可真是够下血本的啊，”早就冲到长桌前的维克多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为了戏弄咱们几个，连宴会都顾不上了？” 格雷格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显然也有些疑惑不解。 “他们不该派个人来关心一下咱们吗？”希瑟一针见血地质疑，“比如是否有人受伤、是否有人失踪、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我不知道，”格雷格摇头，继而又笑道，“说不定船上其实没有人，这是一艘幽灵船？” 乔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1932年的船，能运行到现在吗？” “一般来说游轮的服役期不会超过40年，”格雷格想了想，半晌后才说，“但各国法律都不同，一些国家并不要求强制报废，只要保养得当、船况良好，就能继续运营。” 唐尼笑了：“啧，看来这艘船的老板对它一定有很深的感情。” “说真的，”萨莉略显不耐烦地抱怨，“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尽快抓出个船员，胖揍他一顿。” “哇偶，有人开始出现暴力倾向了，”维克多吃着苹果笑道，“你猜怎么着？乔不是前来调查超自然现象的异世界调查员吗？说不定这艘船就是超自然现象。” “哦？”萨莉强忍着不耐，假装认真地问，“一艘船，能有什么超自然的？” 维克多也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不定这艘船会吃人！所有登上它的人都会与它融为一体。这个怎么样？” “我受够了！我去找船长，让他立刻想办法送我们回去！”话音刚落，杰西就烦躁地大声抱怨了一句，紧接着就向宴会厅正门大步走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格雷格则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一路小跑着跟在杰西身侧安抚她。很快，两人就消失在了正门处。 维克多一脸无辜地看着其他人，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我就说过，我不喜欢她，她配不上格雷格，”此刻的萨莉反而不烦躁了，一脸的“我就知道会这样”，“希瑟……” “嘿！”她刚开口，希瑟就举起双手打断她，“别把我牵扯进去，好吗？” “别这样，萨莉，”乔木也劝说，“格雷格会难过的。” “好吧，”萨莉将双手举到肩侧，歪头耸肩道，“我不多嘴了。”说着就去找吃的。 那边的唐尼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了，不仅双手拿着食物，嘴里也塞得满满的，以至于说话都说不清楚。 “他们为什么不往桌子上摆刀叉？”他含混不清地说着，随即又朝周围大喊，“伙计们，我需要一副刀叉，谁能扔一副出来？我可以假装没看到你们！” 等待了片刻，他才在萨莉好气又好笑的视线中，遗憾地摇头：“看来他们宁可坐视咱们糟蹋这桌佳肴，也不打算终止这个恶作剧了。” “嘿，有人吗？我们需要帮助！”乔木也高喊起来，“一位女士需要立刻回去探望她生病的孩子！拜托，能不能出来个人！” 这一次，依然没人理会。众人面面相觑。 “我不管了，我需要食物。不过我可不想他们把我徒手吃羊排的丑态上传fB，”唐尼摇头道，“我要去厨房找刀叉，你们随意。” 萨莉犹豫了片刻：“我也去，我需要感冒药，我喉咙不太舒……” “砰！”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传遍了空旷的宴会厅。 第44章 044.游戏开始 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个机灵，众人紧张看去，维克多正一脸无辜地看过去，他的手中，香槟正从瓶口汩汩涌出。 “哈！”萨莉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声音，没再说什么，向走廊走去。唐尼也紧跟过去。 “我要去顶层，”维克多说着就灌了一口酒，又抄起另一瓶香槟，一手一瓶，“我还没享受过豪华套房呢。既然他们不出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希瑟？”走到走廊口的萨莉回头喊自己的闺蜜。 希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乔木，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邀请。 萨莉的视线了然地在两人间徘徊了片刻，又给了希瑟一个暧昧的笑，转身走近了通道。 “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唐尼跟在她后面，“你们有事瞒着我？” “白痴……”萨莉的嘟囔声若隐若现。 乔木带着希瑟漫无目的地在甲板上闲逛，先一步出来的杰西与格雷格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此刻早已不见了踪影。 “听说你还在读大学？”希瑟问，“是什么专业？” “古典文学。” 希瑟有些好奇：“为什么会选这个专业？因为你的文学梦？” 乔木正要回答，却愣住了。过了好久，知道希瑟奇怪地扭头看他，他才笑着回答：“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更多还是想从事一个不用上班的自由职业。你呢？” 他不想在讨论自己，将话题转向对方。 希瑟的问题让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的记忆存在严重缺失，根本无法细究。他知道自己就读古典文学，在写一本小说。但继续细想下去，他根本没有任何与课程和小说有关的知识或记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就好像……给自己编造记忆的人，偷懒了，只做了最基本的设定，根本没有进行任何填充和拓展！ 脑海中的信息、自己莫名其妙的身体素质，再加上此刻的记忆漏洞。那个笔记本上的内容，越来越像真的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无意中来到舰桥，但驾驶室却空无一人。 乔木略微蹙眉：格雷格说驾驶室必须24小时有人值守的时候，可是非常认真和笃定的。 希瑟似乎并未意识到事态的诡异与严重性，竟然还试着操控船舵。 乔木由着她摆弄操作台，自己则四处翻找起来。 “这样好吗？”希瑟有些担忧地问，“会被船长骂吧？” 你乱动操作台就不怕被骂吗？乔木当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我可是来自异世界的调查员，”他笑道，“我有权搜查这艘船上的一切。” 很快，他就从一个柜子里找出了一本古旧的硬皮笔记本，这是船长的航海日志。 希瑟也凑上来看。他随手翻了几页，就很不耐烦地直接往最后面找，发现笔记本只被写了很少的一部分。 翻到最后的记录，乔木很快就眉头紧皱：航海日志的最后一天，竟然是1932年的某日，和走廊中游轮的服役时间是同一年。 就如同这艘船只服役了不到一年，就没有人再记录航海日志了。 两人不自觉地对视一眼，希瑟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略显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好吧，现在这事儿终于有些诡异了，咱们要怎么办？”“再找找。”乔木说着，将航海日志扔在一边，又继续翻找起来。这一次，希瑟也加入其中，但两人没再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希瑟咬着上嘴唇，不太自信地问，“这里……没有任何与个人有关的物品。” “也许这艘船在搞5s管理体系？”乔木说了个冷笑话。 对方显然不知道什么是5s管理，但冷笑话是不能解释的。 乔木正想说去找其他人，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两人心中一喜，连忙起身去查看，发现来人正是格雷格和杰西。 “你们还挺快的，”格雷格见到他们，略显惊讶，“其他人呢？见到船长了吗？” “他们四处溜达去了，”乔木侧身让开门，做出请进的动作，“空无一人。” 听到这话，格雷格和杰西的脸又拉下来了。 整个驾驶室一团糟，像是被洗劫过一般。 “别看了，我干的。”乔木有些难为情地避开格雷格疑惑的视线，解释道。 “还有我！”希瑟笑嘻嘻地举手自首，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什么也没找到，只有小半本航海日志。” “驾驶室不留人值守，安全设施严重不到位，”格雷格眉头紧蹙地打量着房间各个角落，“就凭这两点，就能狠狠敲他们一笔了，这个玩笑过火了。” 嘴上说着，他还是来到操作台前，摆弄起无线电。 乔木将航海日志递给他：“这个更过火，这艘船的船长从八十年前就开始戒日记了，海员会日记过敏吗？” 格雷格快速翻阅着日志，脸色越来越难看。 “会不会是提前准备好的恶作剧道具？”他的身后，杰西小心翼翼地问。 乔木摇头：“你觉得一艘船一年能遇到几个落水者？他们还不如多准备几个杰森面具。” 说完，他拍了拍格雷格的肩膀，示意对方回神：“先去找其他人吧，然后去宴会厅集合怎么样？” 格雷格点头：“我要去一趟底层，那里应该还有一台无线电。” “那我去厨房找萨莉他们。”希瑟主动揽活。 乔木嗯了一声：“我去顶层找维克多，希望他没不省人事。” “我……”杰西愣了愣，好像没自己什么事？ “你就在宴会厅等着，”乔木直接给她安排，“如果有人先回去了，就留住他们，别让他们再乱跑了，等所有人汇合再说。” 乔木在顶层很是放声大喊了一通，都没有人回应。他很快就发现，所有房间都没有上锁，干脆就一间一间看过去。 每一间豪华套房都收拾得很整洁，丝毫没有入住过的痕迹，这也让他越来越不舒服。 直到他打开一个房间门，正对着门口的办公桌上，就放着一瓶香槟，他才松了口气。 “船精灵，我发誓，你要是敢宁酊大醉让我扛回去，我就把你扔到海里。”他威胁着走进来，却发现整个房间空无一人，无论沙发还是床，都同样整洁，丝毫没有被使用过的样子。 “维克多？”乔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们必须立刻返回宴会厅，如果你不想格雷格生气，就马上出来！” 等了片刻，房间内依然只有他活动的窸窣声响。 “好吧，你这么想玩儿，我就陪你玩儿，”乔木的行动越来越谨慎，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但他嘴上依旧状似满不在乎地说道，“等我找到你，就把你吊在桅杆上！” 他一点点挪动着脚步，将一路上的所有房间和角落都搜索了个遍，最终，在主卧豪华大床内侧，紧贴阳台的过道上，看到了满地的碎酒瓶，和已经被染成深色的地毯。 而玻璃门外的阳台护栏上，则有一抹刺眼的血红。 乔木的呼吸一窒，他重重地吞了口口水，确认了窗帘后没有人，这才警惕着身后的动静，缓缓蹲下身，在地摊上一抹。 再抬起手时，手指上已经多了一缕红色的痕迹。 他走进阳台，抹了一下护栏上的红色，凑到鼻子前，淡淡的铁锈味。 没有干涸，甚至都没有氧化，很新鲜的血迹。 向下看去，突出的阳台下并非甲板，而是大海。此刻的海面上异常平静，除了偶尔落下的海鸥，空无一物。 “维克多？如果你能听到，就发出些声音让我知道。”乔木缓缓回到卧室，说完停止了一切动作，聆听者屋内的东西。 再次失败后，他干脆蹲身，从角落里扣起地毯，使劲一扬。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险些让他作呕！地毯下的大片地板，早已被浓郁的血水浸透。 这个出血量，显然是伤到了动脉，已经足以致死了。 真的出事了……乔木扔下地毯，缓缓走出卧室后，才使劲呼吸，将鼻子与肺里的血腥气都挤出去。 他反手抄起维克多留在桌子上的酒瓶护在身前，再次谨慎地向房间外走去。 船上有凶手，他必须马上找到其他人！ 离开顶层后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干脆一路狂奔，冲回了宴会厅。 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坐在里面的杰西看到他的样子，愣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有人回来过吗？”乔木急切地问。 杰西摇了摇头，立刻反问：“维克多呢？” “死了，”乔木打着招呼，“你跟我一起，这艘船有危险！” “死了？什么意思？”杰西有些反应不过来，“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乔木重重吐出一口气：“我没发现他的尸体，但他待过的地方，有人刚刚失去了几十盎司的血。我们必须立刻找到其他人！” 他说着话，杰西已经跑了起来，当他说完后，对方甚至没有等他，就念叨着“格雷格”，自顾自地冲进走廊。 乔木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是该跟上对方，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去找距离更近的唐尼三人。 最终，他还是决定按照先后顺序来，少走冤枉路，节约时间。 但他很快就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了。 厨房内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任何正在准备的食材，甚至所有炊具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和顶层的豪华套间一样，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这显然与宴会厅的状况严重不符。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一条过道上密密麻麻的血滴，但有些已经凝固发黑，有些却还很新鲜。这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也意识到：唐尼夫妇，大概率也被人袭击了，而且还受了伤。他只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这条过道上，反复来回地走，就好像鬼打墙了一般。 他四下张望，没有找到任何刀具。别说刀具了，就连叉子都没有，仿佛是被故意藏了起来。最终，他只能继续攥紧手中的酒瓶，顺着血迹的方向一路来到虚掩的冷库大门前。 掺杂着白雾的冷气顺着门缝缓缓外溢，若是刚上船的他，可能还会觉得很舒服。但此刻，他只感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推开冷库门，并没有钻进去，而是侧着身子卡在门口，向里面探望。 映入眼帘的第一幅景象，就让他浑身如遭电击、汗毛直竖！ 冷库的地上，东倒西歪着十多具唐尼夫妇的尸体！ 乔木瞬间向侧面一跳，闪出了冷库，又紧张地四下胡乱张望。 警戒了好一阵，他才确定：偌大的厨房中，此刻只有他自己。 但现在的他，宁可有别人在他身边，甚至是那个凶手，他都愿意，只要对方是人！ 不！只要对方是活着的有实体的生物，哪怕是什么猛兽怪物外星人，他都会感到安心！ 他在冷库门外站了很久，才逐渐冷静下来，说服自己再进去认真查看。 强忍着恐惧与恶心，才走进去，他的腿就如同灌了铅一般，再也动不了了：里面所有的尸体，都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其中一些，甚至已经被冻了起来，但还有一些，只是皮肤青白，显然是被扔进来不久。 而从大门到里面的地上，更是已经被擦出了无数条凌乱的血痕。这些血痕，也同样或是陈旧，或是新鲜，有着明显的差别。 看着看着，与唐尼和萨莉相识以来的一幕幕，都浮现在他的眼前。 乔木就感觉恐惧在迅速消退，鼻子反而越来越酸涩，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终于待不下去了，大步走出去，从外面将冷库大门关上，就抬起胳膊用袖子使劲擦脸。 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格雷格、希瑟和杰西还下落不明，自己必须找到他们才行。 想到此处，他使劲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 在走廊内穿梭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死了，会不会也会有那么多尸体？ 还没细想，他立刻摇头将这个念头赶出去。 最底层空无一人，他喊了无数遍，都没人回应。这么找总不是个事儿，他必须，找个高点才行。想到此处，立刻加快脚步，向高层冲去。 来到五层外甲板上，他立刻绕着甲板，边跑边向下方探查。绕了小半圈，他就再次僵立住了。 视线内的一层甲板尽头，两个衣着和发色一模一样的杰西正打成一团，二人不远处，格雷格则捂着自己被鲜血浸透的腹部，艰难地向后挪动，想要远离二人。 乔木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两个杰西已经分出胜负：一个杰西将消防斧狠狠砍进对方的脖子。后者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攥着斧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后，从护栏的缝隙中，摔进了海里。 胜利的杰西立刻跑向格雷格，但后者却恐惧地加快速度。 杰西似乎意识到什么，停住脚步，双手焦虑地挥动着，似乎在解释什么。 可从她时不时烦躁地拽着头发的动作，就能看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在此期间，已经退到护栏处的格雷格没有再犹豫，翻身从呼兰的缝隙中，主动跳进了大海。 上一秒还在挥动双手来回踱步的杰西，猛地冲向护栏，向下张望。之后，她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很快，她似乎又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甚至恐怖的事情，踉跄着向后连退几步。在试探着凑上去又看了几眼后，就仓皇地转身逃走了。 第45章 045.假货质量总比真货强 乔木在五楼朝着杰西喊了两声，对方似乎是听到了，身子顿了一下，却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停留。 从刚才的情况，尤其是格雷格的反应来看，船上的凶手，似乎就是另一个杰西？ 但活下来的，是哪个？他一时无法确定。不过考虑到对方最后面对格雷格的反应，大概率是和他们一起的那个杰西。 虽然他很好奇对方到底看到了什么，也很想搞清楚这艘船上的超自然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依旧下落不明的希瑟。 乔木仔细思考：以希瑟还活着，且能够自由行动为前提，对方发现不对劲后，会躲去哪里？ 如果是他的话，大概有两个选择：一是随便找个房间躲进去，这么多房间，对方一时也很难挨个搜查。二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如果按照后一个选择，他恰好知道那个地方，而且那个地方还足够偏僻，没什么人会往那边跑。 想到此处，他争分夺秒地拔腿就跑。现在，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凶手，是活下来的杰西，或者另有其人。 乔木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速度竟然能这么快，仅仅一分多钟，他就穿过无数走廊和楼梯，来到舰桥。 但他并未急着冲进驾驶室查看，更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停住脚步，等待了十几秒，调理好呼吸后，才悄悄地向驾驶室摸过去。 驾驶室的门外，仅仅一眼，他就感到后脊梁一阵发凉：希瑟躺在角落中的折叠床上，似乎是晕过去了。而不远处的座椅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自己！ 只看侧脸，那个人不仅与自己有着完全一样的衣着，就连容貌和发型都完全一致。 非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比起自己，对方的衣服显得破烂不堪，还站满血渍；而且他的身上，也遍布伤口，其中一部分做了简单的处理，但大多数都置之不顾。 对方似乎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乔木的大脑已经彻底乱套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这艘船上截至目前发生的一切。但有一点他很确定：那个笔记本上的内容，是真实的！ 他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真的是来调查超自然现象的。 他与格雷格等人的友情，自然也都是假的…… 但此刻不是伤怀悲秋的时候，他还有一个好消息：自己的那些能力，恐怕也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那个神奇的【geass】要怎么使用，但仅凭他过人的身体素质，就有足够的信心制服任何人了。 想到此处，他缓缓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各处关节，没有任何迟疑，身子一弓，双腿用力一蹬，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向里面的冒牌货。 与此同时，他双手伸出，左手抓向对方的脖子，右手则抓向对方的右臂，打算一击将对方制服。 但就在他即将接触到对方的瞬间，那个冒牌货竟一瞬间从眼前消失了！ 乔木心下大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但就在同一瞬间，他感觉身子一轻。待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如同幽灵一般，漂浮在“自己”的上空，而周围的一切，如同时间停止了一般。 ‘这就是……思维宫殿？’想到笔记本中的大致介绍，他立刻反应过来。 向四周看去，那个冒牌货，竟然已经出现在自己左后方的视线死角中。而他完全没看到对方是如何移动的。 ‘被说中了……’乔木苦笑着，忍不住看了一眼仍然昏睡在床上的希瑟。 在帆船上时，对方就猜测，笔记本中的“他”拥有那么多能力，是不是代表着后面要有战斗剧情。 没想到，他还真遇到了看上去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 心思一动，退出【思维宫殿】状态后，他猛地收回左臂，手肘向身后猛击。但身后之人似乎早有防备，“啪”的一声，他的手肘直接击打在对方的手掌中。 他也不气馁，手肘继续挤压对方手掌，以此借力转身，左手顺势抓向对方大臂，右手也憋足了力气，砸向对方侧颈。 但对方却没有和他比力气，而是选择再次消失。 手肘处的阻力突然消失，让他的身体趔趄了一下，险些失去平衡。 他顺势右脚向后，直接踹向对方刚刚站定的小腿。但对方再次“预判”了他的行动，右腿同样向后抬起，让他的踢击落空。 一连串的攻击失败后，他的身体已经逐渐失去平衡。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不再给他机会，手刀狠狠砸在他的侧颈处。 巨大的冲击力让乔木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即便他勉强维持着意识，但身体也维持不住，直接瘫倒在地。 对战之时，乔木就已经意识到，对方至少战斗经验在自己之上，但他也不气馁，因为他还有着最后的底牌。 在连续几次使用【思维宫殿】后，他已经大致推断出【geAss】的使用方法了！ 就在瘫倒的瞬间，他的左眼之中，一道泛着红光的印记一闪而逝。 【geAss】！ 【geAss】！ 身子还有些发软的乔木，略显僵硬地翻过身，怔怔地仰视着对面的冒牌货。 冒牌货也同样有些发懵，低着头俯视着他，良久，才对他伸出手。 乔木犹豫了片刻，还是抓住了对方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我似乎……出了点问题……”他眉头紧皱，不知该说什么。 “想要攻击我，又想要保护我，”冒牌货准确描述出了他此刻的状态，但他还没来得及点头或惊讶，对方又继续说，“我也是如此。” 说着，不顾他惊愕的眼神，对方笑道：“看来这就是geAss对‘自己’使用的效果了，在生效与失效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平衡，还蛮有趣的。” 对方的这话，就好像…… “这话说的，好像我就是你一样，对吧？”冒牌货再次猜出了他的想法，替他开口。 乔木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从战斗开始至今，一切迹象都在从各个方面印证这一点。但他就是无法接受…… “每个乔木都认为自己是真实的，但每一个都没有真实的记忆，”冒牌货自顾自地说道，“偏偏笔记本上有写了不要相信其他自己，这个局还真有趣。” 乔木沉默着，不知是该强驳还是该认同。笔记的最后一句，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他一开始完全不理解；见到这个冒牌货后，一度以为自己理解了；现在，他又有些不理解了。 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对方的一个词。 “每个……乔木？” “嗯，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冒牌货不甚在意地坐回椅子上，“上一个比我早上船，不知发了什么疯，一言不发冲上来就和我玩儿命。我的战斗经验，全拜他所赐。当然了，还有这些。”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伤痕。 “你真的有笔记本？”乔木的脸色很难看，“拿出来我看看！” 冒牌货瞥了他一眼：“得了吧，咱们的笔记本都在帆船遇难的时候丢了。别告诉我你不是啊，不然你拿出来给我开开眼。” 他想了想又说：“上一个疯子多少也说了一些事情，我猜测，咱们登船之前的所有经历都一模一样，区别来自于登船之后，上一个乔木的决策。比如上一个选择了暴力，而我选择藏起来，你则选择了满地乱跑。不知道下一个会怎么选。” “下一个？！”乔木脸色越来越难看。“当然，有上一个，就得有下一个，”冒牌货似乎很享受他的震惊，“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是最后一个？” 乔木铁青着脸：“下一个……是什么时候？”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冒牌货得意地仰着头，“别忘了，在我看来，你才是假的。” 乔木沉默了很久，他打不过对方，知道的也没有对方多，实在没什么条件能让对方开口。 “我们可以合作……” “得了吧，”冒牌货一脸的不屑，“别忘了笔记本上的警告，我才不信你呢。” 乔木沉默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还有一件事情：“希瑟呢？你为什么劫持她？” 椅子上的冒牌货扭头看了即将完全苏醒的希瑟一眼，又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干巴巴地说：“别着急，你很快就知道了。” “乔？我怎么在这里？我记得……”那边的希瑟终于睁开了眼睛，略显不适地边说话边打算起身，但紧接着，她就僵住了。 希瑟的呼吸开始粗重，脸上的惊愕也逐渐转为恐惧。 “我……我死了吗？”他呢喃道，“我记得要去厨房找萨莉他们，但路上被你喊住了，然后就……”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语气反而出奇地平静下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为什么死后要有两个乔？明明一个就够了……” 乔木正要上前安抚她，一直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的冒牌货却动了。 一眨眼，他就阻拦在二人之间，一只手抵住乔木的胸膛：“她是我的，退后。”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是你的？”乔木有些茫然，又很不满，“你没发现她状态不太好吗？你对她做了什么？” 冒牌货既没有放他过去，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就是字面意思，她是我的，你不能接近她。否则，咱们就继续。” 乔木看出了对方的决心，但他反而更加不安了。对方比他更早登船，还见过别的冒牌货，一定掌握了他不知道的情报。 希瑟，似乎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为什么一个乔木的身上会有伤？”萨莉似乎还有些昏沉沉的，并没有完全恢复意识，“不要吵架，要和平相处……” “希瑟……”乔木隔着冒牌货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直接打断了。 “没事的，希瑟，你再休息一会儿，”冒牌货嘴上说着，但背对萨莉的脸上，却满是得意的表情，“等你休息过来，咱们就去找格雷格他们。” “格雷格？他也死了？也在这里？”这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这才开始努力集中注意力，观察起场上的情况，“萨莉呢？唐尼呢？他们还好吗？你们……” 问着，她愣了愣：“乔？你是乔，那……你又是谁？” “我也是乔木，”冒牌货笑道，“有可能的话，我也很想解释清楚，但咱们的时间应该不够了。” “时间……什么意思？”乔木和希瑟都没理解。 “还有最后一件事，”冒牌货依然没有解释，而是对乔木说，“我给你一个机会，立刻结束项目，否则你就会死。我是认真的。” 虽然不明白对方到底怎么回事，但凭借对自己的了解，乔木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对方真的是认真的。不按照笔记本上所说的方法结束项目，他就会死。 想到此处，他不再迟疑，集中精神决定强制结束项目。但连试了几次，都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结束项目？什么会死？”希瑟惊愕地问，“咱们不是已经死了吗？乔，还有另一个满身是伤的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这身伤又是怎么回事？你坠海了？” “果然如此，”冒牌货依然没有理会希瑟，将她拦在身后，等待了几秒，轻笑起来，语气中满是轻松，“你也没办法离开这个世界啊……” “我不明白……”乔木的脑海中闪过了什么，但不知为何，他竟如同逃避一般，没有去细思，而是选择了提问。 “想不明白？还是不敢想？”冒牌货讥笑道，“如果笔记本上说的都是真的，那退出项目的方法也不会假。这就意味着，不能离开这个世界的，就是冒牌货。” “真的乔木只能有一个，”他指了指乔木，又指了指自己：“而你是假的，我也是假的，咱们都不是乔木。”话音刚落，一片飞灰扬起，从冒牌货的眼前飘过，越飞越高。 乔木还没反应过来，冒牌货已经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一片，一片，又一片……越来越多的飞灰，从他的衣服、皮肤甚至伤口表面出现，并四处飞扬，但又很快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随后，他又猛地抬头看向乔木，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凶光。 第46章 046.我们该如何为多重影分身命名？ 片刻后，还没等心下一惊的乔木采取行动，冒牌货整个人再次放松下来，重新瘫坐回椅子上。 “原来如此，只抢到希瑟还不够，还要得到她的认可才行，”身后的希瑟趁机跑到乔木身边，他抬了抬眼皮瞟了对方一眼，“那个混球故意没说，我就觉得奇怪，他死得不明不白的……” 他化作灰烬的速度越来越快，漫天的灰烬甚至迅速遮蔽了乔木和希瑟的身影。 他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不知是放弃了，还是已经出不了声音，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几秒后，残存的冒牌货瞬间崩解成无尽的灰烬，摊落在椅子和地面上，随后又如同升华一般彻底消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躲在乔木的身后，希瑟捂着嘴巴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不安地压低声音，凑在乔木耳后轻声问道。 乔木没有回应她，只是看着冒牌货之前还坐着的椅子，心跳快到了极点。 这个伪装成自己，怎么看都是反派的家伙，竟然就这么轻易死掉了？太莫名其妙了！ 他本以为接下来他们之间要有一番斗智斗勇，现在算什么？字面意义上的“灰飞烟灭”？ 但转念一想，如果对方没有说谎，对方之前还遇到过一个“乔木”，那个“乔木”哪里去了？ 他之前还认为是被对方干掉了，但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乔木”，也和眼前这个遭遇了相同的结局？ 所以眼前这个在最后时刻，才能这么镇定自若，才能如此……解脱？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冒牌货最后的那句话，就是非常关键的情报了…… “乔木！”正在思索的他，立刻被身后希瑟惊恐的声音惊醒。 他转身一看，整个人都惊呆了：希瑟的身体，也开始扬起一片片飞灰。 “乔木……”对方夹杂着哭腔的话语中满是恐惧，“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乔木试图去触碰对方，但他碰到的位置，却加速浮现出一大片灰烬，吓得希瑟连连后退，他也不敢再靠近对方。 “我要死了，是不是？”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希瑟无助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我还活着，咱们都还活着，是不是？这真的是超自然现象，现在我要死了，是不是？” 乔木想要说什么，却完全不知从何说起。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毕竟他们见面至今，也才相处了几个小时。 十几秒后，在乔木无助的注视下，希瑟也化为灰烬，消失在空气中。整艘船上，都没留下丝毫她存在过的证据。 不知过了多久，乔木才回过神来。他没有继续恐惧或伤感，现在的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一路返回宴会厅，还没到大门口，他已经听到里面传出的熟悉对话。 “1932年的船，能运行到现在吗？” “一般来说游轮的服役期不会超过40年，但各国法律都不同，一些国家并不要求强制报废，只要保养得当、船况良好，就能继续运营。” “看来这艘船的老板对它一定有很深的感情。” “说真的，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尽快抓出个船员，胖揍他一顿。” “哇偶，有人开始出现暴力倾向了。你猜怎么着？乔不是前来调查超自然现象的异世界调查员吗？说不定这艘船就是超自然现象。” 他小心翼翼地露头瞥了一眼，就立刻缩了回去：里面一共七个人，包括“自己”。 看到这一幕，他的脑海中彻底将那个冒牌货所说过的话串了起来。 这是一个不断循环的轮回。 似乎只要满足某个条件，就会开启新的循环，有新的一船人登船。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是杰西死亡，还是格雷格死亡？或者是别的什么？ 此外，每一轮循环结束时，只有获得希瑟认同的乔木才能存活。 每一轮循环结束后，希瑟也会出意外，同样机制不明，也暂时不知道该怎么避免。 船上还同时存在复数个杰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们似乎有互相残杀的习惯。 【思维宫殿】中，推论出这些规则的乔木意识到，这个诡异的规则，导致了船上在有两个乔木的同时，却只有一个瑟希。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一刻不停地自相残杀，争夺那珍贵的唯一生存权。 现在与其说是他来调查超自然现象，倒不如说这个超自然现象就是为他而设的！ 既然隐藏于幕后之人想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他，他又怎么可能轻易遂了对方的愿？！ 回到现实后，乔木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丝毫犹豫，大步走进了宴会厅。 几秒之内，惊呼与尖叫此起彼伏地响起…… ……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乔木向他们解释了除了自己与希瑟会“灰飞烟灭”之外的一切，至少是他知道和推测的一切。 他又对众人的提问对答如流，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即便如此，众人还是花了很久，说了很多悄悄话，才勉强相信自己进入到了某个诡异的轮回之中。 “如果你们还不相信，”乔木挣扎着说，“我可以带你们去看唐尼和萨莉们的……尸体，那也是我唯一知道位置的……” “不！我们相信你！”唐尼和萨莉异口同声打断了他，唐尼又犹豫了一下才说，“你只要告诉我们需要做什么，才能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就行。” “我不会杀人的！绝不会！”一旁的杰西则态度坚决、情绪激烈，“我根本没有理由杀人！” 乔木立刻安抚道：“我知道，我没有指控你的意思。除了两个很想你的人发生打斗，一人受伤坠海之外，我没有看到任何你伤害他人的场景。至于格雷格的坠海，当时我距离太远了，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你杀人，我只是尽可能如实地描述我看到的一切，我不是警察，更不是法官。好吗？” 杰西并不领情，直到一旁的格雷格也加入了劝说。好半天，她才安静了下来。 维克多却没打算维持团结：“那凶手是谁？按你的说法，似乎所有人都死了，我甚至如同一头待宰的猪，被人放干了血。现在你告诉我，只有你和杰西活了下来，如果凶手不是她，那是谁？” 所有人的视线又投向乔木，尤其是新登船的乔木三号，眼神中满是警惕。 乔木无奈：“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凶手是谁，我早就找到他把他干掉了，根本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把我捆起来。” “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希瑟却站出来为他开脱，“他没有躲藏在暗处加害咱们，却选择站出来说明一切，我觉得这已经足以证明他的清白了。” “是吗？”维克多将吃剩的苹果随手一丢，苹果在地摊上滚了两圈，滚到了被桌布遮挡的长桌下面，他嘲讽道，“变态杀人狂似乎都有一些独特的嗜好吧？” “嘿！”乔木三号立刻高声抗议。 “我没有说你，兄弟，”维克多摊手辩解，“我是说这个冒牌货，你肯定是正常人。” “谢谢！”乔木三号有些恼火地重重说道。 “话说回来，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可不是什么冒牌货，”唐尼打量着乔木，啧啧称奇，“复制体？克隆人？或者是不同时间线的自己之类的？我也搞不清楚了。” 希瑟的视线在两个乔木之间来回徘徊：“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做好标记的话，我完全分不清他们两人的差别。除了超自然现象，恐怕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说起来，如果循环这的存在，”唐尼看着长桌桌布的下摆，若有所思道，“理论上，咱们现在的对话也是循环的一部分，之前发生过多次的那种……” “所以呢？”萨莉有些不耐烦地让他快点说。 “只是一个不成熟的猜想，”唐尼边说边走到长桌边，犹豫了片刻，一把掀起了桌布下摆。 死寂瞬间充斥了整间宴会厅。 长桌下面，凌乱地堆满了数不清的被咬过的苹果，其中一些，甚至已经腐烂了！ 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也理不清这一幕所代表的恐怖意味。 最先回过神的萨莉，一如既往得烦躁：“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在这里大吃大喝等待这个循环自己结束，送咱们回码头，顺便帮咱们叫一辆优步？” 乔木也立刻回神，他为难地摇头：“船上还有一个杰西……我不太确定她是不是和我一起的。我建议我们先找到她，只有所有人都在一起，才能减少意外的发生。” 众人齐齐看向杰西，后者却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低下头。 众人又齐齐看向乔木三号，他有些头疼地眯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为了提高搜寻效率，也为了保障安全，他们决定两两一组。唐尼和萨莉自然不会分开，格雷格也要和杰西一组，维克多又坚决不与乔木同队，最终反而是希瑟同意和乔木一队，乔木三号则和维克多一队。 “记住，所有人都必须成双行动，”乔木严肃地叮嘱道，“如果有人是单独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一定要保持警惕。” 这艘船上大概率只有复数的杰西，但他没有点杰西的名字。现在已经够乱了，再惹毛极度烦躁的杰西，不会对局面有任何帮助。 但其他人显然不觉得乱。 维克多直接举手：“如果其中一人受伤了，另一个人需要单独求救呢？” 希瑟也紧接着举手：“你确定凶手是独自一人的吗？” 唐尼顺势举手发问：“如果我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两个萨莉，我该怎么区分她们？” 乔木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萨莉已经抢先一步：“我们可以定个暗号，只有咱们八人知道的暗号。” 这是个很好的主意，除去他们在选择暗号上用了十多分钟一事。 “真不可思议，咱俩竟然又走在一起了。”搜索中，乔木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领先希瑟半个身位。 希瑟好奇地问：“上一轮……咱们是怎么一起行动的？” “算是个巧合吧。”乔木笑着讲述着当时的情况。当听到自己拒绝和萨莉一起去厨房时，希瑟的眼神闪烁了片刻。 “那上一轮，我也落水了？” “是的，我为你做了心肺复苏，”乔木说着，立刻又解释，“但没有做人工呼吸。” “没关系，”希瑟噗嗤笑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你做了。” 乔木嘴巴微张，一时说不出话。对方的直接与热情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希瑟则立刻辩解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个乔……” 她才说了半句就停住了，好一阵才苦笑着摇头：“太怪了……” “是啊，太怪了。”乔木认同地感叹。 乔木和希瑟有说有笑地搜寻着每个房间，而在顶层豪华客房的走廊内，乔木三号正与维克多的行动就无聊了很多。 每次乔木三号打开一个房间，小心翼翼地进去查看，维克多也不等他，就径直走向下一间，推开门或是随意瞟一眼，或是突然“哇”的一声，没吓到不知藏在何处的另一个杰西，倒是经常吓乔木三号一跳。 “咱们应该去找唐尼他们，他们太弱了，如果我是杀手，肯定先拿他俩开刀。”乔木三号从一个房间中走出来时，维克多正一边说着，一边随意推开下一个房间门，朝里面瞟了一眼就算是查过了。 但他刚转过身，似乎要继续对乔木三号说什么，乔木三号敏锐的听觉中，他身后的房间中竟响起了踩在地毯上的急促脚步声。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言提醒，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已经刺进了维克多的后腰眼。 维克多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从自己侧腹刺出的红色刀尖。直到剧痛沿着神经抵达大脑，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没有选择躲避，而是强行转身，揪住还藏身在房屋中的行凶者，凭借强大的力量，硬是将对方狠狠甩了出来，撞在房间对面的走廊墙壁上。 而他自己，则在惯性的作用下，摔进了房间中。 已经冲向他的乔木三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向试图制服那个带着头套的行凶者。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乔木三号挥舞的拳头，不仅没有击中对方的脸，竟然穿过对方的头部，狠狠砸在墙壁上，将石膏墙皮硬生生砸得皲裂！ 这诡异的一幕，伴随着锥心的疼痛，让乔木三号一时手足无措。就连那个行凶者，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一时贴着墙，任凭乔木三号的拳头停留在自己“脑袋里”，不敢动弹。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乔木三号。他收回的右手抓向对方的脖子，左手则抓向了对方一直死死攥着的剔骨刀。 行凶者下意识地抬胳膊阻挡，但这一次，乔木三号的右手再次毫无阻碍地穿过他的胳膊，又穿过他的脖子，按在了皲裂的墙壁上。就仿佛他本人只是一个全息投影一般。 但乔木三号很清楚对方并不是，原因很简单：对方刺伤了维克多，此外，他的左手，竟与对方的右手重叠，毫无阻碍地握住了剔骨刀的刀柄！ 手上传来的带有体温的塑料质感，和对方下意识争夺凶器所产生的力道，都在向乔木三号传达这一诡异的事实：他能够抢夺对方的武器，却触碰不到对方，甚至对方那个丑陋的头套 没有丝毫犹豫，他凭借力量的优势，一把夺过对方的凶器，并朝着对方的腹部狠狠捅去。但毫不意外的，刀身透过对方的身体，直接扎进墙中。 此刻行凶者已经彻底反应过来了，不再理会他，而是一挺身，从他的身体上穿过去，冲进了对面的房间，甚至在他抵达之前，从里面锁上了房门！ 乔木三号将随手拔出来的剔骨刀扔在地上，后退到皲裂的墙边，一个助跑冲过去，竟直接将门撞开了！ 但当他冲进传出声音的卧室时，只来得及看到维克多被扔下围栏的身影。 行凶者转身看着他，没有动弹。他这才得以打量起对方：对方除了临时制作的头套之外，还穿着大概是这艘船床工的同一长衫长裤制服。 但对方脚上的鞋子却没有更换。 “杰西……杰西？是你吗？”乔木三号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双略显熟悉的鞋，不知为什么，他明明没有关注过对方的打扮，此刻却对那双鞋印象无比深刻。 他不愿相信这个杀死维克多的凶手就是杰西，但真正的行凶者，换上杰西的鞋来嫁祸她，尺码还正好吻合……这个概率能有多大？ “你不是和格雷格在……”才问了半句，乔木三号立刻反应过来，“你不是杰西……不，你是之前的杰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47章 047.唐尼只能和萨莉在一起 头套凶手沉默不语，片刻后，她没有再理会乔木三号，而是再次冲了出去。乔木三号连稍微阻止她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穿过自己的身体，向门外跑去。 但他立刻就决定，就算无法触碰到对方，也必须死死盯着她，搞清楚她的目的！ 想到此处，他立刻转身，到屋外时，对方已经重新捡起了地上的剔骨刀，见到是他，下意识一挥。 当两人都反应过来这没个卵用时，划到事物的触感，和被利器割伤的痛感，分别先后被传递给两人的大脑。 乔木三号脸色巨变，向后猛跳一步，拉开了和对方的距离，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小口子，又谨慎地盯着对方。 自己碰不到对方，对方却能碰到自己……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对方似乎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她愣怔了许久，才逐渐挺起腰板：虽然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似乎占据优势？ “别跟过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从头套下发出，“不然我就杀了你……别逼我杀了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不会错……即使对方刻意伪装，这艘船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确定，那就是杰西的声音。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从她上船至今，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必须找到其他人，提醒他们。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他碰不到对方，但维克多他们却可以。 只要其他人聚在一起，就完全有把握制服这个杰西。 想到此处，乔木立刻向另一侧的楼梯通道跑去。 他首先来到最近的格雷格与杰西的楼层，边跑边喊，却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来不及多想，他又狂奔下楼，去了唐尼和萨莉的楼层。 这里同样没有人回应，但尽头通往甲板的铁门还在微微晃动，好像刚有什么人从这里通过了。他又喊了一嗓子，见没人回应，就立刻追了出去。 等他再次看到人影时，三个人影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唐尼从身后死死勒住行凶者的脖子，双腿则锁住对方的腿。但行凶者依然死死攥着剔骨刀，朝着自己身前一阵乱捅。 很快，试图抢夺对方凶器的萨莉，就在唐尼绝望的吼叫声中，无力地瘫倒在地。 行凶者喘着粗气起身，察觉到有人靠近，全身立刻紧绷着戒备，还谨慎地后退了几步想要逃跑。但当她看到来者是乔木三号时，立刻止住身形，再次向唐尼走去。 她来到唐尼身前，一刀刺下，唐尼伸手格挡。 自上而下的巨大力道，使剔骨刀刺穿了唐尼的手掌后，又带着他的手掌，刺进了他的左肩。 此刻的乔木三号将将赶到。他再次故技重施，一把夺过了行凶者的凶器，顺势从唐尼体内拔出，狠狠砍向对方。 果不其然，这一次，剔骨刀依然毫无阻碍地从对方身体中穿过，没给对方造成任何影响。 几乎是同一时刻，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浑身是血的杰西手握着一把枪管被折弯、已经完全无法发射的老式来福枪，满脸憎恨地冲了过来。 这一次，行凶者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杰西跑到乔木三号与唐尼身边时，没有丝毫停顿就继续冲了过去，死死追着行凶者，很快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萨莉……萨莉？萨莉！”彻底安全后，唐尼爬到不远处萨莉身边，将对方抱入怀中，悲痛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此刻的萨莉，早已没了气息。她那依旧张开的双眼中，依然残留着恐惧与震惊。 唐尼绝望地轻抚着对方的脸颊，将她的双眼合上，继而抬头看向乔木三号：“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乔？” “那个凶手是杰西……她穿着和杰西一样的鞋，应该是之前的杰西……” 乔木三号的口中满是苦涩，心中更是撕心裂肺。 他与唐尼夫妇相识近一年的时间了，虽然现在看来，这份记忆大概率是虚假的，但这份记忆所带来的情绪，却是真实存在的。 而现在，萨莉，就这么死在他的眼前，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是说，我看到了，你用刀砍她，却……” “我不知道，唐尼，”乔木三号的脸几乎拧成一团，“我不知道……她就这么当着我的面，杀死了维克多……我想来通知你们，但……” “是吗……”唐尼双眼无神地呢喃着，“看杰西的反应，维克多恐怕也……” 乔木三号没有接话。 “这么说，那个乔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循环，是真实存在的？”唐尼头也不抬地问道。 他低着头为萨莉梳理着头发，手上的鲜血，却弄脏了对方的脸庞。 乔木三号有些艰难地回答：“应该……是真的。” “那么，会有新的我们登上这艘船，”唐尼喃喃自语，“在他们中，萨莉还活着……” 听到这话，乔木三号产生了极度不祥的预感：“唐尼！” “乔，”过了很久，唐尼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坚定地重新开口，“我不在乎你是我的朋友乔，还是外星人乔。答应我，阻止那个疯子，阻止她伤害萨莉！” 乔木三号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堵死了一般，发不出半个音节。但看着对方的眼睛，他还是缓缓地坚定点头，双眼中早已盈满了泪水。 “唐尼只能和萨莉在一起，”唐尼满意地笑着，重新低下头，温柔地对怀中的妻子说道，“没有了萨莉，唐尼也不会苟活的。” 说着，他轻轻吻了吻萨莉的额头，将她向上拽到自己怀中，让对方的双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两人抱在一起。 他看向乔木三号，见对方早已泪流满面，便自己伸手，将对方手中的剔骨刀夺了过来。 “抱歉了，我的朋友。”报以一个满怀歉意的笑后，他深吸一口气，死死闭上眼睛，随后双手用力，将剔骨刀狠狠捅进萨莉的背后，刺入自己的心脏！ “唐尼，住手！” “拦住他！” 远处传来两人为时已晚的叫喊声。 唐尼已经没有力气看向那边了，他紧紧抱着萨莉，倒在地上，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其他人呢？”乔木面色严峻，“格雷格他们呢？你不是和维克多在一起吗？” “都死了，”乔木三号没理会他的徒然变色，“那个杀手，应该是杰西。我触碰不到她，你知道这件事吗？” 乔木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什么叫触碰不到她？” “就是字面意思，”乔木三号说着伸出手，手指触碰到乔木的肩膀，指尖传来清晰的触感，这也让他暂时放下心来，“我的身体会直接穿过她，就好像我们两人中，有一个不存在。” 乔木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但他想不出对方有什么理由在这种时候开这种玩笑。 “我……我没碰过她……”他想了想，摇头道，“在帆船上的时候也没有。” “我也是……”乔木三号面沉如水。 两人相顾无言，希瑟则跪坐在地上，悲伤地看着身边两位好友的尸体。 很快，船外远处若有若无的呼喊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三人脸上皆浮现出一抹喜色，趴在栏杆上向外望去。很快，似乎是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更大了。 但三人的脸色却瞬间惨白：背对太阳光，他们清晰看到，发出声音的，是正聚在帆船底部的……新的自己！ 乔木一个哆嗦，瞬间反应过来：他知道上一轮的杰西看到的是什么了！他也知道开启新一轮循环的条件是什么了！ 他立刻扭头对一旁的希瑟说道：“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希瑟愣了愣，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神情。 乔木三号倒没什么反应，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下面那群兴奋地朝他们招手的人。 希瑟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我？甚至有些刻意讨好我？” 她没有注意到乔木逐渐冷峻的神色，自顾自地问：“和你一起经历一切的那个希瑟，并不是我啊……” 乔木三号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但他只看了两眼，就看到乔木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飘了起来。 另两人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乔木看了看自己身上越来越密集的飞灰，半是无奈半是解脱地叹了口气。 “如你所见，当格雷格五人死亡后，新的循环就会开启。此时，只有得到希瑟认同的乔木，才能活下去。如果我没猜错，希瑟也会随另一个乔木，一同消散。” “什么……什么意思？”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希瑟吓得连连后退；但听了他的话，有忍不住问道，“什么消散？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样一来，每一轮的船上，都会出现两名乔木和一名希瑟的现状，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吧？”乔木没理会希瑟的问题，继续对乔木三号说道，“虽然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冒牌货。但既然运气站在你那一边，那你就努力活下去吧。” 乔木三号想要说什么，但乔木已经转身看向希瑟：“抱歉，欺骗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彻底崩散成满地的灰烬，随即又化为乌有。 “啊——！”希瑟没能忍住地发出一声尖叫，她很快又反应过来，求助地看向乔木三号，“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木三号依然没有说话，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希瑟，或者说，是看着希瑟的身体。 希瑟若有所感，低头看去，就看到一片灰烬从自己腹部位置凭空出现，随即消散在空中…… 游轮之下，倾覆的帆船上，人们依然在讨论客轮上被光线干扰而看不清楚的三个人是船员还是游客，乔木四号却将三人那惊悚的相貌，与那完全违反常理的一幕尽数收入眼中。他的嘴巴下意识大张，一脸的难以置信。 …… 乔木三号带着新登船的七人来到他之前所待的地方。唐尼夫妇的尸体成功打消了所有人的怀疑。 看着这一幕，萨莉脸色惨白，死死攥着唐尼的手，颤抖着问道：“他们……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 此刻，她的手是如此用力，竟将唐尼的手攥得发青，但两人却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直勾勾地瞪着甲板上两具诡异无比的尸体。 乔木三号讲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萨莉为帮唐尼而死，唐尼则为萨莉殉情。 这个故事彻底驱散了一切恐惧与不安，所有人都满是敬意地看着地上的唐尼夫妇，或身边的唐尼夫妇。 萨莉缩在唐尼怀中，轻轻啜泣着。唐尼轻抚她的脑袋，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的“自己”。 那是自己，那又不是自己……他也说不清此刻自己对这个故事究竟是什么感受。 格雷格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放任他们在这里风吹日晒……唐尼？” 唐尼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下意识知会了两声，才真正反应过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妻子：“亲爱的？” “嗯。”萨莉发出一声带有浓重鼻音的回应，这才从他怀中钻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点头，就牵着对方的手，壮着胆子上前。萨莉还为另一个自己整理了一番遗容，随后，两人一起用力，将这对绝命鸳鸯送入大海。 “接下来要怎么办？”乔木四号主动问乔木三号，但他的眼神中，警惕之色丝毫不减。 “依照我的猜测，他们五人全部死亡，就会触发下一轮，”乔木三号叹气，“虽然不知道那些杰西为什么要不停地开启新的循环……”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船上应该同时有两个杰西，一个是新上船的，”他指了指一直沉默不语的杰西，“另一个则是和我一起的。” “等等等等，”维克多连忙制止他，“你的意思是，每一个杰西，都会在自己的轮次，杀死上一轮的杰西，然后又在下一个轮次，化身新的杀手杰西？她疯了吗？” “维克多！”格雷格警告地喊了声对方的名字。 维克多没看他，只是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依然盯着乔木三号。 “我不知道，但这也是我的计划的根本目的，”乔木三号摇头道，“一个……乔木，带领两名男士去搜寻上一轮的杰西；另一个乔木，则带领其他人待在一起，避免再像之前两轮那样，被对方找到破绽，逐个击破。” “需要这么多人吗？”格雷格看了一眼不安到了极点的杰西，蹙眉问道。 “我碰不到，我猜……你们的乔木也碰不到她，”乔木三号叹气，“我只能保证第一时间夺取对方的武器，但抓住对方，只能靠你们，我帮不上忙。” 格雷格想了想，这样一来，确实需要三个人才更保险，就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 维克多又问：“但是为什么要抓住对方？为什么不直接……”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投来责备的目光。 “按照……乔……这太别扭了，”希瑟龇着牙说，“按照乔的说法，对方除了干掉了再上一个凶手外，还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我们有什么理由伤害她？我们不能为了阻止一个杀人狂，就把自己变成新的杀人狂！” 第48章 048.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自己 “好了！让我们开始行动吧！”格雷格轻抚着杰西的背脊，一边安抚，一边强行结束了这段对话。 他又低声对杰西说：“只要抓到对方，就能真相大白了。放心，我们都相信你，你什么都没有做过。那个人，就算是真的，她也和你不一样。” 杰西勉强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很快又低下头，沉默着跟在队伍最后方。 队伍前面的萨莉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还想要说什么，但立刻就被敏锐的希瑟镇压了。 搜捕工作，最健壮的维克多自然不可或缺。至于另一个人选，唐尼自告奋勇。这也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此刻，除了格雷格，没人愿意和杰西待在一起。 他们挑了距离宴会厅最近的两个房间。格雷格与杰西一屋，萨莉与希瑟则在他们对门。这样一来，双方都不需要开门，就能从猫眼查看对方房门口的情况。 乔木四号则拽了一把椅子，独自坐在楼道中，既保护他们，又监视宴会厅的动静。如果对方要来寻找食物，他能第一时间发现对方。 乔木三号坚持将房间和门窗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又将阳台门彻底封死，以防哪个作死的家伙不当回事，害了所有人。 确保万无一失后，他才带着早已不耐烦的维克多和唐尼出发。 严谨的搜索，远比他们想象的耗时更久。四个小时后，他们才在三楼某处隐蔽的露天甲板中发现了躲在此处的杰西。 三人毫不犹豫地围了上去，将对方逼进角落。 维克多表现出了少有的靠谱，温言安抚对方：“杰西，我不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但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然后想办法让所有人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杰西显然有些意动，她犹豫着，缓缓朝三人走去。见状，唐尼还向维克多竖了个大拇指。 但就在这一瞬间，之前还犹豫不决的杰西，猛地启动，扑向唐尼的同时，从身后拔出一把餐刀，狠狠刺向对方。 但一旁的乔木三号早有防备，他两步上前，一掌下去精准地打在刀身上。巨大的力道之下，餐刀竟脱手而出。 维克多趁势将杰西扑倒在地，但他一时也制不住拼命挣扎的对方。 唐尼显然被这一幕惊到了，直到维克多气急大吼，他才反应过来，略显狼狈地上前，帮对方压制住杰西。 乔木三号立刻递过他们路上用床单临时制作的绳子，直接将杰西五花大绑起来。 直到此刻，彻底绝望的杰西，才终于停止了挣扎。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开始，”维克多将她拽起来，固定住对方的脑袋，自己凑过去，几乎是脸贴脸地警告对方，“接下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相信我，这对你很不利。” 杰西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杰西……”乔木三号面色复杂，“你是和我一起的，对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杰西的身子轻轻一颤，依然没有抬头，而是以近乎呢喃的声音低声说道：“我必须回去，我必须回到汤米身边。她说了，只有这个办法……” 乔木三号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有想过这个理由，但为了这种毫无可信度的理由，就要杀死五个人…… 他甚至觉得，对方已经疯了。那个理由，只是疯子发疯时的借口，只是她的心魔而已。 维克多反而有些恼了，他粗暴地向下拽杰西的马尾辫，让对方被迫仰起头：“汤米汤米汤米，你想告诉我们，你谋杀我们，谋杀格雷格，就是为了接汤米放学？” “嘿！”这个无理的动作让唐尼很不满，他立刻上前阻止，“你冷静一点，维克多，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维克多瞪了他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半是恼怒半是悻悻然地松开手，举着双手向后退了两步。 唐尼接手了杰西的押送工作，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先回去吧。” 说着，他就轻轻推着杰西，示意对方走在前面。 维克多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唐尼的背影，又看了看心不在焉的乔木三号，最终也只是略显恼火地挠了挠头，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就向门口走去。 队伍的末尾，乔木三号刚一起步，就一脚踢在餐刀上。餐刀直接划出去，从甲板与护栏间的缝隙掉了下去。 乔木三号也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但才走出一步，下面就传来叮铃咣当的一连串清脆撞击声。 察觉到声音不对，他下意识来到护栏边，向下看去。 下方一层的甲板角落中，竟落满了数之不尽的刀叉和消防斧！甚至还有十多把枪管被折弯的老式来福枪！ 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菜刀和餐刀的刀身，泛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 对俘虏杰西的审讯毫无进展。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都不为所动，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偏偏他们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事实上她并没有伤害任何人，她只是谋划要这么做而已。 他们甚至在新杰西的强烈建议下，安排两人单独相处，但也毫无用处。 “她恨我，恨我和她是同一个人，恨我和她一样无能。”新杰西从房间中走出来，一脸憔悴地说。 她的身后，被捆缚在椅子上的俘虏杰西，则恶狠狠地瞪着她的背影，依然一言不发。 这个诡异的世界没有白昼之分，太阳永远挂在同一个地方，懒得动弹。他们只能依靠手表来判断时间。 之后的几天，格雷格成功掌控了这艘船，并尝试驾驶它朝某个方向前进。但这毫无作用。 无论往哪个方向走多久，他们都丝毫看不到陆地的迹象，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这片大海，整片大海只有这艘游轮，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八人…… 这期间，随着希望一个个落空，杰西也越来越烦躁。 格雷格一边掌控着游轮的方向，一边努力尝试安抚她，两人却依旧发生了多次口角。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格雷格的耐心也在逐渐耗尽。再这么下去，他们之间就彻底没可能了。 但之前对此事最热衷的萨莉，现在也不再关心了。 希瑟整天都和乔木——准确地说是乔木三号混在一起。 乔木四号依然不信任乔木三号，这种怀疑之下，他几乎承担了所有的执勤任务。 这导致这些天，乔木三号顺理成章地陪伴在希瑟身边，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希瑟听着乔木三号的经历，听着唐尼在殉情前，将他们的安危托付给他，整个人泪眼朦胧，看向他的表情中，也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含义。 乔木四号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危险。毕竟对他而言，希瑟也只是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罢了。 乔木三号知道，这是一种很普遍的移情现象。唐尼夫妇的故事，对他们这群朋友而言，确实很震撼很感人。那么，深度参与到故事中，甚至到最后一刻都得到唐尼信任与托付的他，自然也是值得信任、值得依赖的了。 希瑟对唐尼夫妇的情感，不自觉地影响到了她对上一任唐尼夫妇的观感，进而又影响到了她对乔木三号的看法。 时间一天天过去，桌上的食物无论怎么吃都不见丝毫减少，总会在人们一个不注意就再次补满。 他们倒是每天都老实地将残羹剩饭扔进大海，甚至都懒得想这种行为是否环保了。 在船上唯一能见到的动物——海鸥，倒是对他们的这一举动颇为欢迎。 数天以来，他们的处境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遭遇任何危险。他们越来越烦躁的同时，也越来越散漫，渐渐失去了警惕之心。 不知几天后，从舰桥返回的格雷格，简单地吃了些东西，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就看到杰西从关押犯人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愣了愣，下意识向里面看去，发现另一个杰西还在，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杰西的背影，也看着他，这才松了口气。 “有什么进展吗？”他随口发问作为开场白，这也是两天以来他们第一次说话。 “我要去吃点东西。”杰西低下头，没有回答他，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就侧身避过他，向餐厅走去。 格雷格微微张了张嘴，最终既没有出声，也没有跟上去。 这次出游的本意，是将杰西介绍给他的朋友们，并且拉近双方的关系。 他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一次简单的出海，却遭遇了如此诡异的事件，两人的关系还越来越差了？ 看着对方的背影发呆，他突然注意到，对方穿的，不再是那双凉鞋，而是船上的工装靴子。 这个变化让他有些愣神，一时没想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用意。 是鞋子坏了吗？ 正想开口询问，后心窝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他的嘴巴就被人从后面死死捂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疯狂挣扎着，有那么一两次，甚至就要成功了。但体力却迅速流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没过多久，格雷格就彻底陷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宴会厅，送走格雷格的维克多，正坐在椅子上，双腿搭在餐桌上，无聊地喝着酒。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头朝后仰，看到走过来的是杰西，醉醺醺地问道：“格雷格刚过去，你们没遇到吗？” “遇到了，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杰西的声音很低沉，却又并非难过或尴尬，“唐尼和萨莉呢？” 但此刻的格雷格完全没有任何戒心，背对着对方自顾自地笑道：“我以为你们能够走到一起呢……” “唐尼他们呢？”杰西已经来到他的身后，再次问道。 “顶层天台晒鸳鸯日光浴呢，你最好别去打扰他们，萨莉可是个醋坛……”他的语速越来越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挪动着身子想要起来。 下一秒，“嘭”的一声闷响，一个红酒瓶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连脚都没来得及放下去的维克多，无力地瘫软下去。 杰西四下打量着，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工具，就直接拽着维克多出了宴会厅，直接将他抛进海中。 刚一转身，就看到另一个杰西正愕然地瞪着自己。这诡异的情景，即便是她，也一时有些难受。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已经一个尖叫，转身逃走了。 她瞬间就意识到，对方竟然是最新的杰西……嘴上骂了一句，她就急忙追了上去。 一口气追到通往五层的楼梯后，她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之后，她挨个搜索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唐尼夫妇的尸体分别被从楼顶天台抛下去，直直坠入大海，彻底失去踪迹。 她从窗户探出头向上查看，就看到上面的杰西也探出头，正向下查看。 两个杰西四目相对，没有任何言语，又各自缩了回来。 杰西转身向房门外走去，路过卫生间时，她无意中注意到里面不知何时被打破的镜子，与地上零星的玻璃碎片，随手抄起一片尺寸合适的，又继续向外走去。 就在她来到另一侧楼梯拐角处时，一道银光闪过，一把餐叉突然刺出，直取她的脖子！ 但她对此早有防备，向后闪身一躲，抓住对方的胳膊使劲一拽，藏在拐角另一侧的人就被拽了个踉跄。 她左手攥着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刺进对方脖颈中，又立刻拔出来，一把搂住对方的脖子，不顾手中的刺痛，攥紧碎玻璃，在对方的脖子上狠狠一划！ 另一个杰西再也顾不上反抗，扔掉手中的叉子，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在她的怀中剧烈抽搐起来。 她也支撑不住，贴着墙面缓缓坐下，但依旧死死勒住对方，不让对方挣脱。 几十秒后，怀中的杰西彻底没了动静，她拖着对方的尸体，进了最近一个房间的阳台，试图将对方扔下水。 但刚才对方的挣扎，已经让他的胳膊彻底乏力了。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她就干脆将尸体丢弃了阳台上。 转身打算离开时，她的视线似乎扫过了什么东西。 她停住身子，视线重新移向之前的位置，紧接着又猛地回头，看向相反的方向。 同层视线之内的十几个阳台，每一个阳台上，都躺着一具或数具自己的尸体…… …… “什么人会把留声机随便仍在甲板上？还好没坏，不然就太可惜了。” 乔木三号正捧着一台留声机，和瑟希一起有说有笑地向宴会厅走去，下一秒，他就愣住了：希瑟的身上，开始浮现起熟悉的灰烬。 希瑟也注意到了那些不断飘起的灰烬，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身体：“这是什么？什么时候沾上的？” 乔木三号下意识向四周看去，自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强烈的无力感瞬间侵蚀了他，让他有那么一刻，想要直接放弃，找个地方等待最终必将来临的命运。 此刻，他用仅存的意志，一把搂住希瑟，也顾不得这一举动会加速对方的消散：“没事，没事的，一点也不痛，别怕……” 希瑟也紧紧搂住他，没再说什么，就一点点崩溃成漫天的灰烬，最终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乔木三号无力地看着什么都没沾上的双手，对船外越来越清晰的呼喊声听而不闻，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如同一根木桩。 许久之后，他就向记忆中堆满刀具的角落大步走去，任凭留声机被遗弃在地上。 …… “我受够了！我去找船长，让他立刻想办法送我们回去！” 宴会厅中，杰西说完，就烦躁地向大门走去。格雷格正要追过去，就和她一起呆立当场。 门外，一个乔木正一手一把刀，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死死盯着人群中的另一个乔木。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突然启动，向另一个自己扑了过去…… 第49章 049.循环之外的新循环？ 一望无际的漆黑，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四下望去，不见边际。 悬空之处，立体投影之中，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人正战作一团。周围的人早已如鸟兽散，偌大的宴会厅中，只剩下他们。 赤手空拳者暂时居于下风，身上有不少伤口，但他的进步速度非常之快，没多久，就渐渐和对方势均力敌了。 投影映出的光芒，只照亮了漆黑之中的一小部分，在它不远的地方，漂浮着一把椅子，正对着投影，上面还坐着一个人。 仔细看去，椅子上的人，与投影中互相为敌的两人，长相与衣着也完全一致！ “和你的那次比起来，他们的表现如何？”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椅子上的乔木扭头，他的身后，凌空站立着一个中年白人男子。 这个瘦高的白人男子身着黑色商务t恤和黑色西裤，左手腕上海戴着一块黑色的手表。他如履平地地在虚空之中行走，来到椅子侧面。 “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哪里？你不停地给我看这些，有什么目的？”乔木紧张而畏惧地看着他，但依然强忍着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这样聊天真是没意思啊。”白人男子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抬起左手，在虚空之中点了一下。随后，记忆如潮水般汹涌灌入乔木的大脑中，头部炸裂般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痛苦地蜷缩在椅子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一分多钟后，叫声才逐渐平息，但又过了许久，他才喘着粗气，逐渐缓过劲来。 此刻投影之中已经分出胜负，但他并未关注，毕竟这个结局，他已经看过几十次了。 他依旧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吞咽着口水，仿佛在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会牵动出之前那足以令人自我毁灭的痛苦。 白人男子却并未催促，只是百无聊赖地站在他身边等待着。 有过了不知多久，乔木才发出心有余悸的叹气声。他缓缓抬头看向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问：“死神？” 白人男子似乎没想到他第一句是这个，颇为意外地打量着他，但很快就笑着摇头：“我不是他，我只是借用了他的形象。他也并非死神，他只是负责带领人间的亡魂穿过厄瑞波斯，抵达地狱门而已。” “你可以叫我衔尾蛇——当然这不是我的名字，只是我给自己起的代号。不过也用了有些年头了，轻易不会更换的。” 刚做完自我介绍，他就想到了什么，好奇地打量着乔木：“你并未见到杰西死亡的场景，是怎么猜到这个形象是赫尔墨斯的？” “赫尔墨斯？”乔木呢喃着，听上去像是欧洲神话里的名字，不过他对那个不了解，“你能够操控我的记忆，为什么还要问我？” “操控你记忆的人不是我，我可没那个能耐，”衔尾蛇否认道，“杰西违背了对赫尔墨斯的承诺，因此要遭受来自冥界的惩罚。为了更好地执行循环，她每一次登上帆船后，都会失去与循环有关的记忆。我只是利用了这个机制罢了。” “在你们降临的瞬间，我会赋予你们类似于主角的身份，这样一来，这套机制就会自动在你们身上生效，你们也就顺理成章地失去了一切能够帮你们看破这个循环的记忆。” “很巧妙，对吧？”他的语气中，满是小孩子般不加掩饰的炫耀，“说到底，这不就是人类最具魅力的地方吗？借助外力，轻松突破生物难以企及的极限。比起你们那些一面提升身体极限，一面又受限于身体极限的能力强化，我觉得这个才是最酷的。” 乔木无言以对，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某些措辞：你们、降临、主角、强化…… 半晌后，他才略显艰难地开口：“你……知道我的身份。” 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他用了肯定句式。 项目中的人，竟然知道现实中调查员的情况，甚至还能对此加以反击……这个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超出了他的理解与认知极限。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衔尾蛇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你们肆无忌惮地入侵别人的世界，扭曲他们、伤害他们、折磨他们、毁灭他们，现在却反过来问我的目的？真的？” 乔木消化着对方的潜台词，又过了好一阵，才再次开口：“你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 但这一次，对方没有立刻回答，不知为什么，整个人反而都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和他们一样，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啊，”过了不知多久，对方才懒洋洋地开口，“真可惜，又白期待了一场……真应该添一套设备，即时筛查你们的记忆，也省得我多费口舌了。” 乔木叹气：“你就不能让我死个明白吗？” 衔尾蛇斜着眼睛打量着他：“你看我就这么像喜欢炫耀的反派吗？” “确实像，”乔木只犹豫了一瞬间，就诚恳回答，“不仅行为像，代号也像。” 衔尾蛇不知发什么神经，听到这话反而很开心，眼睛都乐得眯成了一条缝：“放心好了，让你们死个明白，是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了。你不提，我也会解释清楚的。” 他冲着3d投影抬了抬下巴：“你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要是按照原著来说，他们就是自己，但真正的乔木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如果他们是自己，那自己是谁？ 而且，没进入项目之前，他还觉得无所谓，亲身经历后，怎么想怎么别扭。 现在再让他说一句“他们都是我”，打死他都不愿意，太膈应了。 “……复制体？克隆人？”他老老实实地反问。 “嗯——”衔尾蛇没给出答案，而是接着问，“那你觉得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乔木之前就想了很久，但一直没想出一个靠谱的答案。此刻，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再次反问：“对我进行道德指责，敦促我反思人性？” 那些导演们都喜欢这么干，一个个自己吃喝嫖赌五毒俱全，闲下来还要操心全人类的德行。 “给你个提示，”对方摇头道，“你看了这么久，每一次循环，他们的决策总会有细微的差别。和最初相比，最近的这几个，你觉得他们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乔木蹙眉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无奈摇头。就算有思维宫殿，他也实在不擅长这个。 衔尾蛇直接走到他侧前方，看了看投影，又打量着他：“你不觉得，他们的决策，越来越像你了吗？” 乔木愣住了，一时没理解对方的意思。 几秒后，一股寒意顺着他的尾椎骨直蹿向后脊梁，他后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下意识向后躲闪，后脑勺却碰到椅背上。 下一秒，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瞬步来到对方身边，双手抓向对方的右臂和脖子。 但他的双手却诡异地径直穿过对方的身体，带动着滞空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就犹如他最一开始，在那艘船上试图攻击杰西一样！ 彻底失去一切可以借力的物体后，他整个人，终于向下，坠入那漆黑一片的深渊之中…… 周身没有哪怕一缕的光线，他如同盲人一般，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连风声和气流流动的感觉都没有。仅存的，除了他自己清晰而急促的心跳声，就只剩下自由落体的下坠感。 渐渐的，他不再感到慌乱，甚至有些适应这种感觉，还尝试着调整身体朝向。他甚至还暗自揣测，要下坠多久才会落地。 但还没想完，他的身体就撞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股光线就刺入他的眼睛，让他的大脑险些宕机。 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坐在一张椅子上！而他的对面，赫然是那个熟悉的全息投影！全息投影中，两个和自己拥有相同长相的复制体，正在进行激烈的厮杀！ 他还完全没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和你的那次比起来，他们的表现如何？” 这话太耳熟了！乔木吓得一个激灵，赶忙扭头，就看到衔尾蛇又施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依旧站在虚空之中。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乔木呆呆地看着对方走到自己身侧，嘴巴大张着，完全说不出话。 这一幕，十多分钟钱，刚刚发生过！唯一的区别就是，那时的他，还没有恢复记忆！ 他心中一动，佯装镇定地露出不屑的笑容：“衔尾蛇？” 这一次，轮到对方愣住了，半晌后，对方才压制着慌乱问：“你怎么知道我的代号的？你还知道什么？” 乔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还不敢使用思维宫殿。这个地方太诡异了，他也不知道使用思维宫殿，会不会让对方察觉到不对劲。 他现在只后悔，自己“自杀”得太果断了，没有沉下心多套取一些情报。 但他又怎么会知道，会出现这种诡异的现象？这算什么？新的循环吗？ 就在为难的时候，他余光瞟到已经结束的战斗，猛然想起对方最后那句令他毛骨悚然的话，心中一动，不再犹豫。 他脑袋转向投影，学着对方，用下巴点了点投影，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还有多久完成？” 衔尾蛇愣在那里，看看他，又看看屏幕，再看看他。 乔木瞥了对方一眼，一脸的不耐烦：“我的复制体，还有多久完成？” 衔尾蛇的嘴巴张着，一脸呆滞，竟然说不出话来。 就在乔木一脸不爽，一副“我要爆发了”的架势之时，对方才小心翼翼地问：“您是……监理？” 监理？那是什么？项目监理？但不管是什么，地位似乎都在这个衔尾蛇之上。 他记住了这个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暧昧不清，既可以解读为承认，也可以解读为不满，就看对方此刻的心态了。 没想到衔尾蛇的腰弓得更厉害了：“我……对不起，我不知道您会以这种方式……” 他边语无伦次，边偷偷抬头瞟乔木。乔木依然是一脸的不耐烦，手指也敲打着椅子扶手。 笃、笃、笃的声音，似乎让衔尾蛇更加慌乱了。 他这才想起乔木的问题，慌忙解释：“您的复制体……这一轮其实已经完成了……不过，出于谨慎考虑，通常都会再进行一轮，作为确认……” 说着，他立刻反应过来：“当、当然，这是误会。您的复制体，怎么可能用得上呢？我这就销毁他！” 说着，他的左手凭空一抹，又凌空又是划动又是点击的，似乎他的面前，有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面板。 就在他食指伸向最下面，似乎要点击最后一下时，却突然停住了，又回头疑惑地打量起乔木。 本来无比期待的乔木，此刻心渐渐下沉。 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对方只要有丝毫的怀疑，他都得倒霉。 看来，又要跳一次了吗？赌这一次依然会是一个循环？ “那个，监理先生……”对方一开口，他又愣住了。 “您的复制体还和您连接着呢，现在销毁，会连带着您一起……”衔尾蛇小心翼翼地说道，“您看，要采取哪套方案？” 什么哪套方案？我怎么知道有哪套方案？你说清楚行不行？ 乔木心中苦叫，表面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他又冷哼了一声：“你说呢？” “是，是，我明白了，”衔尾蛇立刻又换上卑躬屈膝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乔木心惊胆战，“我这就连带您一起强制销毁。” 乔木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扑向对方。 自然而然的，他又什么都没抓到，再次摔了下去。 这一次，没下落多久，他就又一次出现在椅子上。 但不同的是，衔尾蛇没有从他的身后出现，而是一如他跌落时，站在他的侧前方。 对方一脸的心满意足，开心得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就是这个反应，玩多少次都不腻啊。” 从对方说出一起销毁那句话，他就明白，自己被对方耍了。 什么循环，都是对方安排的。对方就是在糊弄自己，把自己当猴耍！ “你真的很不错，我已经有些舍不得你了，”衔尾蛇依然很开心，“你是仅有的几个我还没往下说，就自己猜到真相的人。” 第50章 050.该如何逃离这个世界？ “你不可能用它来取代我！”乔木咬着牙，色厉内荏地说道。 “为什么不能？”衔尾蛇挥了挥手，乔木的对面，他与投影之间，又多出了一把椅子，对方直接坐在上面，面对着他。 “因为你们那个智脑？还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脖子，“那个简陋得像产自石器时代的芯片？” 乔木不再说话了，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配合对方。反正对方炫耀欲爆表，自己什么都不做，对方大概率都会将一切秘密和盘托出。 “你们的智脑在这里并不好使，”果然，对方跷起二郎腿，开始自顾自地讲解起来，“你可以这么理解，每个世界的外面，都包裹着一层膜。像你们这种进来就进来，出去就出去的个体，还算简单，硬挤就行了。” “但智脑想要为你们提供持续的监督和服务，就需要将一根连着网线的摄像头送进来。摄像头进来了，可网线一直卡在那层膜上，会引起这个世界的排斥反应。 “所以智脑不可能一刻不停地盯着你们，它也只能时不时将摄像头送进来瞟一眼，在排斥反应出现之前，赶快缩回去。 “当然了，理论上智脑可以准备无数个摄像头，以实现无缝衔接。但事实上做不到，或者说你们的世界还做不到，因为那需要天文数字的消耗，你们撑不起的。” 他的话中，满是得意。但乔木关注的，还是他对于智脑的熟悉。 对方也并不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解释：“我所做的非常简单，就是在这层膜的后面，与真实的世界之间，再加上一层膜。所以你们进入的，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两道膜之间，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舞台。” 乔木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一抖，彻底被对方所说的内容吸引，再也顾不上揣测对方为什么会对智脑那么了解了。 “当然了，”对方察觉到他的反应，更加兴奋了，“为了避免被智脑察觉，我将所有角色的复制体都做了出来，陪你们演这场戏。为了你们，我可是煞费苦心啊。” 对方一脸的“快点感动吧，你们应该知道感恩”。 乔木已经被他所说的内容惊呆了：在世界之外，搞一个假的世界？这是什么科幻手段？换成公司背后的主神，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们的一切记忆，复制体也都拥有，包括智脑为你们伪造的记忆，和那些项目信息。那东西看着玄乎，说白了也只是一段经过特殊处理的植入记忆罢了。 “至于结束项目的选项，你可以理解成一个单向的发报器，智脑收到信息，就会来接你们，就这么简单。 “当然啦，智脑不傻，接你们离开前，会对你们进行检查。懂了吧？”说完，他摊了摊手。 因为智脑可能会察觉到复制体的破绽，所以才需要这么一轮又一轮的循环，就像是训练Ai一样。 “训练复制体，需要本体的我活着，对吧？”乔木问出了他早就有答案的问题，加以确认。 “当然，复制体训练过程中肯定要不断评估和调整。如果本体死亡了，只以拷贝下来的信息作为参照，结果就会逐渐偏离，最终失真。毕竟还是活人最好用。” 乔木看着投影中正在努力营救其他人的复制体：“他、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吧？你要怎么说服他们听从你的指挥？” “呵，”衔尾蛇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这么多人里，你是第一个想到这个问题的人。” 他身下的椅子自动旋转，让他同时侧对着乔木和投影。 随后他看着投影说道：“他们不需要知道，他们自始至终都坚信自己就是你，哪怕‘返回’你们的世界后，也是如此。” 他的语气愈发得意了，但面对乔木进一步的追问，他却伸手阻止：“有问有答，礼尚往来。” 见乔木默认了，他就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的笔记本上，为什么没有任何与项目有关的情报？” 乔木沉默地看着对方。 他之前最大的疑惑就是，那么多调查员，竟然都无法统一这个项目的剧情走向。现在他知道答案了：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对方的提问，让他进一步确认：所谓“可以将个人物品带进去”这一条，也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对方无法翻阅他们的记忆，就通过这种方式，借助他们双手奉上的、记录了他们最重要个人信息和对项目的推断，反过来了解到他们的情况；再以此为基础，为他们分别准备合适的剧情。 “这算什么？你的恶趣味吗？”乔木质疑。 “当然不是，”衔尾蛇乐呵呵地解释，“我只是觉得，这种方法说不定能吸引更多更具实力更高地位的人前来。毕竟都是菜鸟的话，也太没趣了。” 说完他又催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快点快点，不要违反规则。” 乔木没有记录任何和剧情相关的情报，原因很简单：这个项目的特殊，让他很不安。 于是他多了个心眼，不仅没有记录其他调查员提供的剧情情报，甚至没有记录自己熟知的剧情情报。 他的本意是防止自己在失忆状态下，被那些失真的情报干扰。 “原来如此，很大胆啊，”衔尾蛇满意地缓缓点头，“你是唯一一个敢这么干的家伙。看到你的笔记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剧情了，很是苦恼了一番呢。” 说着，他微微扬起下巴，一脸难以抑制的自得：“后来我灵光一闪，就为你安排了这场和真实项目高度相似的循环。可以说，你是你们所有人中，最接近真实剧情的人了。怎么样，还满意吗？” 不，一点都不满意！用不着你安排，我知道真实剧情是什么样的！ 乔木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口，他继续之前的问题：“轮到你了，你要怎么隔着一个世界，操控那些复制体？” “那个啊，很简单，我一说你就懂了。给你个提示，你再猜一猜。”衔尾蛇说着就抬起左手，但抬到一半，手就停在半空中，眼睛也在有规则地平移，仿佛在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面板上阅读着什么内容。 数秒后，他收回手，略显无奈地说道：“我出去一趟，尽快回来，你自便。” 没等乔木说话，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只剩下身下的椅子，还悬浮在乔木面前。 乔木终于能够在获取情报后进行全神贯注地思考了。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两秒钟后就回来，他毫不犹豫地进入思维宫殿状态。 这个地方和对方的手段已经远超出他的认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使用能力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当务之急不是继续套取情报，而是想办法逃离这个地方。 反正只要他能逃走，公司那边得知此事后，自然会有人处理这件事。天塌下来，也不用他顶着。 他仔细回顾着进入这里以来，尤其是和那个乐子人见面后的一切，并详细地罗列出一切可疑的点。 首先，就是这个空间。 没有光源的话，伸手不见五指也是正常的。 但他不相信这里真的没有底，这是违反常理的。除非这里是太空，可他又能自主呼吸，重力也正常。 那么按照常理推断，所谓的“深不见底”，就不可能是客观事实，一定是某种特殊的效果导致的。 其次是记忆赋予。 这个理论上科技和魔法都能做到。按对方的说法，这不是魔法的作用，而是这个世界独有的某种规则，那样的话就能归因于科技。 既然是科技，总应该有某种设备连接、至少也要触碰一下他的头吧？ 但是没有，就好像对方将他的所有记忆都化作某种无线传输的信号，直接传到他脑子里。 可他脑子里又没有收发装置，怎么接收？ 再次是对方悬空站立，椅子悬空放置，他却不行。 对方可能借助了某种反重力装置或魔法效果。 从次是对方凭空出现和消失，并凭空变出一把椅子。 如果是空间传送，倒也有可能。但是真的有必要吗？ 对方连翻阅记忆的设施都没有，说明对方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还没实现“技术与物质极大丰富”呢。这种情况下，为了一张破椅子搞个空间传送，是不是太奢侈了一些？ 如果是为了震慑他，这个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一点了。 最后是他无法触及对方。 对方能安稳坐在椅子上，说明对方是有实体的。 而这种现象和之前的杰西一样，他碰不到杰西，杰西却能伤害到他。 而且他还注意到了，他不仅碰不到杰西，更碰不到杰西的衣物，却能碰到杰西手中的多个凶器。 这说明，这种效果一定存在某种并不简单的判定机制。 杰西显然不可能强化某种奇怪的能力，没有强化就能做到这一点，那个衔尾蛇自然也不需要强化。 所以这应该不是个人的能力，而是这个地方独有的现象，类似于管理员权限之类的特殊现象。 将这一点一一列出，乔木仔细审视它们，又反复推敲。 他发现，只要一句“这里是科幻\/魔法的世界”，这些问题其实通通都能勉强解释。 毕竟这个项目，或者说这个世界中，既有衔尾蛇这样玩高科技的，也有死神那种神话存在。 但这么想，对他毫无帮助，倒不如说能有效帮助他躺平、放弃。 如果这些都是魔法，那衔尾蛇玩儿得这么溜，怎么也得是什么魔导师、大巫师、金袍、法皇之类的起点古早存在了。 他像吗？半点都不像。那厮就是个痞子，哪有半分泰山北斗的样子？ 如果都是科技与狠活儿，那如此花样繁多的科技，肯定需要大量完全不同的设备，以及对应的能源和维保设施。 不管对方处在什么时代，只要不是文明的极限，那“为了吓唬人投入这么多钱搞这么大的阵仗”，任何时候都是不现实的。除非他自费。 但他都说了他在这里很无聊，明显这就是一份工作或职责。花钱上班？谁信？ 既然“魔法说”和“科幻说”都不现实，那他就必须考虑另一个可能性了：这里压根不是现实！ 某种梦境的世界、精神的世界甚至潜意识的世界，等等。 他在鲁路修的项目中，不就被C.c.拽进过C的世界嘛。 如果是虚拟的世界，就能解释一些很小的疑点了，比如他下坠的过程中为什么没感觉到气流，又比如他自由落体了那么久，摔坐在椅子上却毫发无伤，甚至都没感觉到疼。 这些都是因为，虚拟的世界，没必要完全模仿现实，而且模仿得越逼真，工程量越大、系统越复杂、能耗也越高。 简单来说就是，对方没这个需求。 这也解释了对方为什么能随意做到那么多神奇的事情：毕竟梦里啥都有。 对方所说的“在膜与真实世界之间，再加上一层膜”的说法，很可能并非字面意思，或者说就是字面意思…… 对方并不是真的围绕一颗星球制作一层巨大的膜，不然一个陨石不就砸穿了？而且这个世界怎么发射火箭？ 就像他们这些调查员，也肯定不是被智脑从外太空穿过大气层扔进来的一样。 那艘游轮，并不在真实世界中，而是在一个虚拟世界里。只是那里比这里更加精良罢了。 对方的说法，大概率只是为了方便他理解，而采用的替代表达。 这甚至能解释他为什么能够使用能力，却无法结束项目：使用能力，只是一种“拟真”，而结束项目，按对方的说法，需要他向智脑传信。 那个发报器的，大概率存在于他的脑子里。他的意识和大脑暂时隔离开了，自然无法传信。 这个假设之下，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而且比“魔法”和“科幻”假设更通顺，更舒服。 乔木又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想出第四种自洽的假设，那他就只能暂时按照“虚拟”假设来行事了。 既然这里是虚拟世界，他的本体就肯定在外面，这里只是他的思维。 他没指望出现什么“意识到这是梦，我就无所不能”的狗血设定。 那个衔尾蛇不是傻子，这里肯定有“权限”之分。对方肯定是管理员，他就是个未注册的游客。 身为游客，要怎么逃跑？ 第51章 051.给我个痛快吧 只要是虚拟世界，就一定有逻辑漏洞。 比如，一把椅子，为什么可以漂浮？ 乔木掰下了一只扶手，朝下面扔了出去。扶手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又掰下另一只扶手，朝上面使劲甩出去。不多时，扶手又掉了下来。不过他扔得不准，落点离他有一段距离，他没接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再次跌落无底深渊。 他又拆下了椅子靠背，将靠背掰成几块，分别朝四个方向扔出去。它们在消失在投影的光线尽头之前，没有撞到任何东西。 之前的椅子，此时已经变成一把破烂凳子，但依旧稳稳地悬浮着。 他弯腰下去，一把掰下了一条凳子腿……看来，三条腿的凳子，也是凳子。 第二条腿……两条腿的破凳子，也是凳子。 他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手。 第三条腿…… 凳子依然纹丝不动，他甚至举着双手抬着双脚在凳子上乱晃，险些将自己晃下去，也没让凳子有一分晃动。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一条腿也算凳子？太勤俭了吧？ 不再犹豫，他弯腰顺手就将最后一条凳子腿给掰折了。 几乎是一瞬间，坠落感传遍全身！ 这个突然袭击吓了他一小跳。就在这一瞬间，他支着凳面的手用力，整个人向上一跃，将自己所含的灵子凝聚在脚下，一个借力，跳到了衔尾蛇所坐的椅子上。 幸运的是，那家伙并没有设定连椅子都不让自己碰……乔木转身瘫在椅子上，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 一块儿破木板，确实不能再算凳子了，不然满世界就都是凳子了，肯定会出很多Bug：比如游轮宴会厅的圆桌旁，一把椅子都没有，反而整整齐齐码了一地的木板。 这里，确实是由代码组成的虚拟世界。这次尝试，大获成功。 游轮所在的虚拟世界，应该是很重要的地方，毕竟那里是复合体的训练场，属于工作范畴。 所以那里搞得非常严谨，即便此刻回想起来，他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而这里，如果他没猜错，完全就是那个衔尾蛇出于自己的恶趣味搞出来的地方，属于摸鱼范畴。 所以这里才这么简陋，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到，连“气流”都没做出来。 没错，无论是椅子浮空，还是无底深渊，都不是因为这里更神奇，而是因为这里更简陋！ 这地方，根本就是个半成品！ 大概率连现有的代码都是从游轮那边复制粘贴过来的！或者这个空间就是最初的练手之作，被他废物利用了。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这里的Bug相对而言一定不会少，对方能划拨给这边的资源也一定不会多。 这也是他逃生的基本思路。 他不是地狱霹雳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探索Bug，只能从运算资源方面入手。 这个破地方，为啥没边？很明显，因为没模型；为啥没光源？自然是因为没贴图。 省成这个样子，它的渲染功能是个什么水平，也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空谷中的苔藓、山脚下的虫迹，青石板·红木梁·古铜钟，雾笼瘴林，展杯静待、扼死梦中。缚道之二十四·刻镜！” 刻镜，在目标周围制造出如同迷宫般的大量镜子，对对方的视觉进行干扰，使其一时无法准确做出方位判断。 数十面镜子凭空出现，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将全息投影围在中间。 两面相对而立的镜子，即使考虑到光损失，也会产生少则几十次多则数百次的镜面反射和成像。 几十面镜子，产生的像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这还没完，“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舍弃咏唱的中位破道，完全超出了乔木的能力范围。 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轨迹，从镜子的空隙间，准确落入全息投影中。 “轰”的一声闷响，火球在投影中，如同劣质烟花一般炸开，化作无数火星，向周围散落。 里面的火球刚炸开，又一枚火球飞了进去…… 连续五六次施展“失败”的赤火炮后，乔木果断转变思路。 千手之涯，无法触及之阒暗尊手，无法映及之苍天射手，光辉洒落之路，煽点火种之风，“相聚而集之时，无须迷惘，谨遵吾之所指，光弹·八身·九条·天经·疾宝·大轮，灰色的炮塔，引弓向远方，皎洁地消散而去。破道之九十一·千手皎天汰炮！” 就如同舍弃咏唱的赤火炮一样，完成咏唱的九十一号破道，对乔木来说，也完全超纲了。 数之不尽的粉红色光锥密密麻麻射向不远处的镜子和投影。 一部分光锥砸在镜子上，只发出了“啪”的一声，就炸成无数光点。看得出来，这一招别说镜子了，恐怕就连蚂蚁都炸不死。 还有一部分光锥，成功穿过镜子间的空隙，或是在全息投影之中炸开，或是撞到后面的镜面后炸开。 一时间，漫天的光点，几乎盖过了全息投影的光芒。 就在此时，乔木注意到，全息投影中，复制体绑架去厨房寻找唐尼夫妇的希瑟的画面，竟然出现了明显的卡顿！ 他心中大喜，立刻再次咏唱，打算故技重施。但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完成咏唱，就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全息投影消失了！ 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他脚下一空，竟开始坠落：身下的椅子也不见了！ 坠落之间，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施展舍弃咏唱的赤火炮。小巧的火球向上飞去，他本人则向下坠落。 刚刚隐约看到赤火炮炸开，他的意识就中断了。 …… 睁开眼时，乔木立刻发现，自己应该是漂浮在水中。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试着屏住呼吸。但同一时间，他也产生了一个疑问：自己之前是怎么呼吸的？ 想到此处，他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吸了口气，竟发现，这液体中，自己是能够自由呼吸的！ 这个发现顿时惊呆了他：这是什么高科技？咋没见公司有这个？ 此刻，他才敢睁开眼睛，眯了条缝偷偷观察四周。 自己身处一个科幻电影中常见的立式透明培养仓，仓内充斥着完全透明，但比水略显黏稠滑腻的液体。 他身上的衣服都完好，除了太阳穴和后脑勺被一个发硬的环状物箍住之外，全身上下都没被插入电极之类的奇怪东西。 也不知道那个衔尾蛇是怎么抓安保的，察觉到他苏醒后，培养仓不仅没有发出警报，甚至还主动排水，并贴心地出声告知请在舱门完全打开后再离开。俨然一副要放他走的架势。 他打量着仓外的环境，这里是一处典型的实验室，这个房间内，只依次罗列了二十多台培养仓，剩下的什么都没有，应该是在别的房间里。 他耐心等待了几分钟，水排空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双腿发软，像是长时间失重的那种感觉，不过也不影响他的行动。 培养仓又用清水将他淋了一遍，接着用不知什么手段将他快速烘干。直到舱门彻底打开，他才一把扯下后脑上的硬物。 仔细一看，那东西成弧形，整体泛着金属光泽、两头则是两个类似电极片之类的东西。就是那两个东西，之前贴在他的太阳穴上。 离开培养仓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径直走向大门。 现在他已经彻底自由了，想走走，想留留，没必要再顾忌什么，可以尽可能多收集一些情报。 当然，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穿越至今，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所以在他结束项目之前，总要找回场子。 房间门是感应开关的，他可以说是毫无阻碍就走了出去。 离开房间没多久，他就在走廊内找到了整个实验室的平面图，上面标注着各个房间的名称，重点标注了逃生通道的位置。 从这张图来看，实验室只有一层，而且不大，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个房间，这还包括生活区在内。 不过他完全不理解那些标注的涵义。 卧室、餐厅、盥洗室、健身房、娱乐间、能源室、工具间、车库这些都没什么疑惑。 但标本间、模型间、打卡间、车间……这些是什么鬼？ 他心中一动，转身向来路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他离开的那个满是培养仓的房间，对开门旁的墙上插着一块铭牌，上面清晰地写着“标本间”。 乔木差点被气得笑出声来：那个混球，直接将他当成标本了？ 他没急着去找对方，而是按照地图一路走下去，很快就来到模型间外。 房间门畅通无阻地打开，他就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占地数百平方米的房间内，没有培养仓，也没有桌椅板凳或实验台，更没有通讯设备，自然也看不到什么高大上的高科技仪器。 这里只有一大一小两套模型。 距离他最近那套较大的模型，赫然是一座小镇。 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房屋、道路和树木，还有沙滩和海水。在远处的边缘，甚至还有一座小型码头。 乔木走近查看，顿时惊呆了：这座小镇的微缩模型中，不仅有死物，还有活物！ 道路上车水马龙、空地上人来人往。当他凑近后，甚至还能看到在自己院子里割草的居民，乃至于空中比灰尘大不了多少的海鸥！ 他们都在动，而且是灵活地动！ 他甚至在沿海公路上，看到了一起小轿车和大货车的车祸！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周围围观的人们明显在窃窃私语。 而在车祸十余米外，一个一头金发的女人，正跟着一个男性司机，坐进对方的计程车！ 乔木看得目瞪口呆：模型间，这个命名如此看来确实很形象，但他完全不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一直盯着那辆出租车看，直到那个还没他小拇指甲盖大的杰西登上帆船，帆船就这么消失在了模型边缘的大海中，他才回过神来。 他马上就想到了什么，急忙快步走向另一处小号的模型。 那个模型远不如城镇模型精细，只是一片汪洋大海上，飘着一艘半个成年人大小的游轮。 果不其然，乔木只等了几分钟，模型的边缘，一艘指节大小的帆船就缓缓出现了。他凑到鼻尖几乎贴上帆船时，才勉强看到船尾处的自己，或者说是复制体。 与此同时，帆船与游轮之间，一团黑云开始凭空出现。 乔木起身，又回到城镇模型处，仔细搜寻杰西的家，但只找了几分钟就草草放弃了。 他注视着这套比科幻还要科幻的“模型”，久久无法出声。 几分钟后，他转身离开模型间，没有去车间，而是直奔直觉上对方此刻最可能身处的打卡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结合对方那恶劣的性格，可能性最高。 “……这次失败，归根结底还是我本人犯了纪律性不强、自由主义泛滥的错误……”大门打开，里面果然传出衔尾蛇的声音。 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那家伙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看到走进来的是乔木，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醒来了啊……”再也不复之前的高高在上，衔尾蛇眼神游移地打着招呼。 “在做什么？”乔木放松地走到椅子旁坐下，跷起二郎腿。 “录、录检讨……”衔尾蛇尴尬地笑道，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上次犯了点错误……” 录检讨……这简单的三个字，信息量却巨大无比：对方不是什么单打独斗的世界守护者，而是有组织的！有一个组织，在有计划地隐藏于暗处，狙击公司的调查员！ 但此刻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录完了吗？” “还没……完了，录完了！”他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乖巧地改口。 “那知道现在要干什么吗？” 衔尾蛇愣了片刻，竟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下脑门：“哎呀，您瞧我这个记性。这就办，立刻就办。” 说着，他左手就在空中连续滑动、点击。 不一会儿，他放下手，又讨好地点头哈腰道：“销毁了，您的复制体一个不剩，全都销毁了。毛都没有留下半根。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陪您去车间检查。” “说说吧，怎么想的？”乔木没接茬，起身在房间里又是溜达又是翻找。 但这边明显早就实现无纸化办公了，不仅如此，甚至还可能已经实现了无公屏办公。他愣是没找到任何本本或屏幕，似乎真的只有衔尾蛇才能看到这个实验室的操作界面。 衔尾蛇此刻则是一脸的茫然：“我……我没听懂，什么想……” 他说着，似乎又反应过来了，连忙解释：“您听我解释，这是我的工作，我本人并不是这样的……” 乔木将手中的宇宙飞船模型随手扔回桌上，摆摆手打断了他，又叹了口气：“我是问你，为什么放任我跑出来？” 对方彻底愣住了。半晌后，他才重新挺起腰杆，身上的谄媚与畏惧一扫而空。 “啧，我就说嘛，你是截至目前我最喜欢的了，真是太聪明了，总能给我惊喜。”他懒洋洋地坐到乔木离开的椅子上。 随后他又笑着说：“如果我说是因为太无聊了，你信吗？” 看着眼前这个多次在多种情绪中无缝切换，不拿影帝都说不过去的家伙，乔木感觉浑身别扭。 这家伙明显不正常，而且看这副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后手。他一刻都不想和这种人共处一室了。 “你不会说的，对吧？”他把玩着手中的工艺匕首，来到衔尾蛇面前，“包括这里的真相。” “当然不能说喽，我确实喜欢嘚瑟，但我又不傻。”衔尾蛇瞥了他手中的长匕一眼，一脸的无所谓。 “你的复制体我是真的全都销毁了，看在这个的份儿上，能不能给我个痛快？我挺怕疼……” 话音未落，他的脑袋就离开了自己的脖子。 乔木连续后撤了几步，躲开瘫在椅子上的无头尸体。断裂的脖颈处，鲜血如喷泉，如烟花，直直喷上了四五米高的天花板上，又噼里啪啦散落满桌满地。 伴随着喷涌的鲜血，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男性电子音：“警告！自毁程序已启动，请实验室内所有人员，务必于三十秒内完成撤离！警告！自毁程序……” 乔木本还打算好好探索一番，看看能捞一点是一点，但这个警告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恶狠狠地瞪了地上的头颅一眼。他严重怀疑所谓的自毁警报音根本就是对方在唬他，但这种事情他赌不起。 谁知道这种疯子是怎么想的…… 两秒后，乔木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52章 052.这么大的阵仗是为了我吗？ 此刻的乔木正坐在一座礼堂中，前面台子上是一排主席台，侧面是一排书记员台，台下则是十几排数百张观众席座椅。 偌大的礼堂中只有他一人，或者说只有他一个正经的人类。 主席台两侧的两个门和观众席最后面的两个门，各站着一个懒洋洋的仿生人保安。他们有的倚墙闭目养神，有的仰着脑袋打量着天花板发呆，有的则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脑袋还一点一点地。 过去他对这些仿生人保安还只是好奇，但从上一个项目出来后，这么多天里一直和对方共处一室，现在光是看到他们、听到他们、想到他们，就浑身膈应。 他从复制游轮项目逃出来后，第一时间就向内部项目事业部发起求助。仅仅两分钟后，他就获得了多部门联合授予的最高安保权限，允许他无需警告，即可攻击甚至杀死一切他主观判断存在威胁的目标，哪怕是正给他递热茶的白大褂。 收到邮件不到一分钟，仓储机器人甚至亲自送来了他的斩魄刀。这个白大褂似乎见多识广，看到这一幕脸都白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跟着仓储机器人跑掉了，不过好歹还贴心地从外面将门关上了。 半小时后，在整栋楼久违的警报声中，半年未见的米一，和另一位陌生男子，就带着六名仿生人保安出现在他面前。 乔木惊奇地打量着她：“你这是调岗了？”按说应该是监察、风控或安保部门派人来接他，难道米一退二线了？ 米一的视线在他怀中的斩魄刀上只停留了一瞬，就解释：“临时征调，上级认为派我来应该能让你安心。” 她打着手势让乔木跟她走：“有关这次事件的任何情况都不要和我说，我没有相关权限，他才是你们事业部的领队，有事找他。” 那个青年男子闻言立刻连连摆手，苦着一张脸：“别别别，尽量别跟我说。我下个月结婚，真的，请柬都发了。”说完就双手合十，摆出哀求的姿态。 乔木见状，自然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沉默着和他们向电梯间走去。 这个青年显然是将这次任务当成了烫手山芋，不仅不愿意过多介入，甚至都不介绍自己的身份，打定主意要置身事外。 乔木甚至怀疑，如果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群蒙面悍匪要截杀他，这家伙甚至可能会扔下他们自己拔腿就跑。 一路来到天台，乔木终于见到了公司的运输手段：天台上，四名仿生人保安的中间，赫然是两架自带光学迷彩的飞机！ 如果不是尾门开着，完全暴露出内部空间，他甚至都察觉不到飞机的存在！而且从天台的大小来看，可以确定这架飞机是垂直起降的。 飞机中的座位都是可升降的，平时折叠缩在地板中，需要自己抠出来支好。角落里则凌乱地堆满了医疗器械，看样子是被临时推开的。看得出来，这些交通工具平日里真的就是用于转运伤员的。 他们三人和几个仿生人保安乘坐一架，人一多，内部就显得很拥挤了。而且无论是起飞阶段还好，除了左右摇晃得厉害，没别的问题。但正常飞行阶段，飞机就又颠簸又吵闹，也难怪另两人登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取挂在墙上的降噪耳机。 这些都还好，最让乔木痛苦的是，飞机的加速和减速都非常剧烈，感觉就是几乎按照人体承受加速度的极限来设定的。 大同到首都直线距离不足三百公里，两艘无人驾驶的飞机飞了二十分钟出头，就停靠在了总部内部项目事业部大楼的天台上。 飞机停稳后，乔木跟着别人起身，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打战，走路一抖一抖的，怎么走怎么别扭。 天台上已经有两男一女在等待了，陪同的男青年看到他们立刻如释重负，大步上前简单地做了交接，就像逃难一般，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冲进了楼梯间。 米一既没与那三人打招呼，也没再和乔木说什么，就跟在那个青年身后，径直走进了旁边的电梯。 接下来的一幕让乔木分外尴尬：两男一女也没和他说话，两人在他前面，一人在他后面；十名仿生人保安则将四人包在中间。这个阵型立刻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些逛个商场都要一群保安手牵手护住的十八线娱乐圈从业者。 还好大楼里响着和大同分部一模一样的警报声，一路上自然是连个鬼影都没有。不然那真的是大型社死现场了。 他就这么一路被送到一间十多平米的小房间里。 房间内只有一张混凝土桌子，和一个捅型的混凝土凳子，都和水泥地面完全连为一体，显然是建造的时候一次性浇灌的，又硬又硌又凉很不舒服。 头顶上，就连顶灯都是嵌入天花板的，几束光打下来，勉强将房间照亮，但还是昏暗阴沉。 这个房间怎么看都是用来审讯的地方，这让他很不舒服。 他走进房间后，其他人就从外面锁上了门。但有四名仿生人保安跟着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分别立于房内四角。也不知道是来监视他的还是来保护他的，更有可能二者皆有。 不过好在没人给他戴手铐和脚镣，也没人提出没收他怀中的斩魄刀，这让他多少好受了一些。 和那些电影中的审讯室一样，房屋内，铁门的旁边就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傻子都知道试着单向玻璃，否则难不成这里其实是练舞室？ 武器在手，心情稍微好一些，乔木就看东西的角度也不同了。他很快就发现了刚进来时没察觉到的地方：那个巨大的单向玻璃一角，还贴心地显示了当前的日期、时间和外面的天气状况。 最让他无法理解的是，玻璃中间靠下的部位，竟然有照明和除雾两个触屏开关！ 难道这里也不是练舞室，而是浴室？ 这几个功能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他也大概能猜到原因：有了这些功能，价格少说也得翻倍。而且这玩意还得接电接网，还需要不定期维护修理…… 果然，生财有道，是人类的天性，哪怕是主神眼皮子底下，也不例外。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就好了很多。但逐渐平静下来后，他反而多了一丝后悔：自己的求助，会不会有些鲁莽了？ 看那个衔尾蛇的架势，早就轻车熟路，干这事儿肯定不是十次八次了。万一对方在公司内部深耕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会不会拦截了自己的求助，再以公司之名、借公司之手除掉自己？ 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他该怎么办？他可不相信自己有能力从这栋楼中杀出去，他甚至怀疑自己都打不过那些仿生人保安。 不过单向玻璃对面的人并围绕让他不安太久。坐下没几分钟，房间内就响起试麦的声音。 之后的交流很顺利，乔木如实讲述了他在项目中所经历的几乎一切。 说几乎，是因为他有一点没讲：那个衔尾蛇，是故意放跑他的。 他完全猜不出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而且对方一看就是敌非友。这种情况下，他傻了才会说出这种怎么听都会产生重大嫌疑的事情。 至于其他内容，他则一五一十丝毫不打折扣地讲清楚了，包括“对方指责公司入侵并毁灭其他世界”这种一听就很遭忌讳的内容，他都没有丝毫隐瞒。 公司一直有意无意地宣传他们进入的都是虚拟世界，是假的。但这次的遭遇证明，虽然不知道那些项目是怎么个运行机制，但它们很可能都是真实的世界。 那些调查员在项目中的盗窃、欺骗、谋杀甚至那些更恶劣的行为……都是真实的…… 他说出这件事，就等于向公司坦白，他知道了公司高层苦心隐瞒的某个秘密，某个极有可能引发员工道德伦理危机、甚至导致公司崩溃的秘密…… 但这反而是最保险的选择。 公司一定有无数的秘密，如果每次泄密都要杀人灭口，那公司也没必要办下去了。 因为只有最优秀的员工，才最有可能发掘出这些秘密。为了保密而无底线地灭口，就意味着公司基本要将最优秀的员工杀个遍。 真这么做，那就不是公司，而是智障。 公司设立了那么强势的风控部，又强制给所有相关人员植入脑干芯片，这反而意味着，公司对发现秘密的员工，是有足够的约束手段的。 那么他即使发现了这个秘密，未来发现了更多秘密，恐怕不仅不会受到公司的忌惮和惩罚，反而会因此证明自己的能力，得到公司的重视与重用。 当然，前提是保密措施能同步跟上，他自己也温顺懂事，没有前科。 而且，他之所以坦白此事，也是担心公司可能拥有某种手段，能发现他隐瞒的其他小细节，如衔尾蛇故意放跑了他。 到那时他也完全有的辩解：自己是过于担惊受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自己对组织缺乏信心，对事业缺乏信念，要深刻检讨。 但如果他同时隐瞒了两个甚至多个不相干的小细节，那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到那时，说不定真的要被无害化处置了。 所以他选择瞒下最麻烦的一点，承担微小的风险，坦承其他一切信息。 整个“审讯”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不漏掉似乎细节。 这期间，竟然还有一名仿生人保安，贴心地送了一大壶温柠檬水进来。 温的柠檬水？泡这个的人怎么想的？ 但早已口干舌燥的乔木也不顾上这个了，吨吨吨一口气灌了大半壶进肚，舒爽地打了个水嗝。 审讯结束后，他并没有立刻恢复自由，而是按照对方的要求，他又被四名保安带到了十几公里外风控部名下的一处酒店中，还有两名保安贴身陪同。 乔木不得不给乔母去了个电话，说自己是急事出差，不知道要待多久才能回去，让他们别担心。 二老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孩子被公司重用，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躺在酒店里，无聊之余，他打开oA，发现果不其然，最新的项目记录又一次被隐藏了。不过这次可没什么人来给他开条件，双手奉上一个专属项目了。 话又说回来，他看复制人自相残杀看了大几十遍，已经有心理阴影了。这个破项目，倒贴钱他都不要。 之后，他足不出户地在套房内待了两天半。 这期间除了每半天换一批保安，让之前的保安回去充电，他也就能遇到给他送饭的酒店工作人员了。 整个楼层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没有，仿佛整层楼就只有他这一个客人。 保安们允许他开门，也允许他探身子出去，唯独不允许他的脚踩出去。 在发现这些仿生人保安竟然能正常说话后，他就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拼命和对方说话，想和对方交流。 但换了几波保安，都没一个搭理他的。他们只会在他的行为涉嫌违规时，出声警告。 此外，他还发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事情：这群仿生人保安，竟然能够直接扣除他的积分！ 这是他第四次故意一只脚踏出房间后发现的：对方直接扣了他五十积分！终端上的处分通知邮件是即时送达的！ 从那之后，他就老实了不少。 两天半后，他被四名保安重新接到总部。 这一次，他既没去内部项目事业部的大楼，也没进什么审讯室，而是被送到了隔壁新项目事业部大楼内的一处礼堂中。 这让他完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领导很忙，只能抽空见他？ 百无聊赖地瘫在座位上等了十多分钟，主席台一侧的门才打开，从外面鱼贯进来了十多号人！ 乔木立刻放下二郎腿，双腿并拢，双手至于大腿上，抬头挺胸，正襟危坐。 为什么？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不久”之前才见过面的张世光！而且对方还是走在队伍中段的。 按国企的尿性，他前面那几个人，只怕身份低不了。 乔木心中打鼓，不明白这个阵仗是要干嘛。 褒奖他？那也略显夸张了，毕竟他就一个p3，这阵仗说实话超规格超得犯忌讳了。 十多个人，九个直接入座主席台，剩下四个则坐到了书记员台那边。 一名书记员站在位子中没有坐下，而是主动为他介绍起了主席台上的九个人。 越介绍，他越心惊：内部项目事业部副总监、外部项目事业部副总监、新项目事业部副总监、未知项目事业部副总监、监察部副总监、风控部副总监、法务部副总监、安保部副总监。 整整八名m5！ 而这八人中间，则是公司m7的副总裁！ 第53章 053.这就是我的未来 乔木已经彻底懵逼了。这就像你报了个公考班，去上课的时候发现老师竟然是总理，这很惊悚的好吗？ 但更令他懵逼的还在后面。 整个流程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除了张世光补充地问了几个小问题，又安抚了他几句，还得委屈他多待几天之外，就没有任何人说话了。 好像他们都是过来凑热闹的，要么其实都是张世光的小号？ 不过他的禁足令也彻底解除了。按张世光的说法，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可以在首都的辖区范围内自由行动，只要能联系到他就没问题。 简单几句叮嘱说完，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先回去吧。” 乔木一脸懵逼浑浑噩噩地起身，完全没搞懂这是几个意思。 张世光人精似的，一眼就看出他此刻一脑门子问题，但也没说什么，直接甩了个眼神让他赶紧滚蛋。 乔木见状，也只好转身向大门走去。 走到一半，观众席后面的两扇门就被推开，一群人鱼贯而入。 过道虽然完全能容下两个人，但有好几个人都是大大咧咧走在过道中央，完全没有错身让一让的意思。 乔木也不敢当着一群大领导的面口无遮拦，这种场合，你再吊也得乖乖装小可爱。他毫不犹豫地让到一边，让这些来开会的人先过。 此刻他也缓过神儿来了：刚才那个阵仗，哪是为了他啊？人家就是恰巧要开会，所以顺便见他一面，叮嘱点事儿。 他也忍不住苦笑，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竟然真的以为自己这是无意中立下什么泼天的功劳了，立马就要飞黄腾达了。 既然和自己无关，他也就懒得想了，虽然有那么一捏捏小遗憾，但更多还是觉得轻松了不少。 放松下来后，他才无聊地打量起这些总部的同事。但仅仅是简单的几眼，他全身的肌肉就不自觉地绷住，甚至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这群人有男有女有中年有青年，甚至还有几个明显的少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只是挨个往前走，然后随便找个座位坐下。 这群人衣着迥异，气质也各不相同，这方便来说，他们和其他所有上班族或大街上的行人没有任何区别。 真正将他们与后两者区分开的，是他们身上共有的一种耀眼的气质。 那是乔木前世和老总一起参加某个商业高峰论坛时，才远远地从那些行业大佬级人物身上见到的气质：自信！强烈的自信！ 哪怕其貌不扬，哪怕衣衫褴褛，哪怕疾病缠身，都遮挡不住的自信！ 这些，都是公司的高管和中管？但其中半数都太过年轻了，根本不像啊？ 有的人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眼神都没往这边动一下，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有的人则是简单地一眼撇过，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还有的人略显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和他们那种遮挡不住的自信相比，自己实在是相形见绌；和他们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鸡立鹤群，反向显眼。 正是这种巨大的反差，才一瞬间激活了他沉寂多年的自尊心。甚至在他自己还未没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本能地昂首挺胸，做出反击。 这种明明自己没有犯错，对方也没有恶意，更什么都没做，偏偏自己和对方待在一起，就会受到伤害和打击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当这样的人有大几十个时，更是如此！ 那种感觉，简直让他窒息！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出现在此地都是巨大的错误的念头。 正别扭着、敏感着、对抗着，他就在队伍末尾看到了米一。 米一显然也看到了他，还对他的出现表现出了惊讶。不过对方还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快点出去。 此刻的乔木，已经被这种无形的伤害刺激出了逆反心理，又哪里会因为这个仅有三面之缘的女人一个手势，就乖乖离开？ 他继续昂首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一个个陌生的同事从他身边经过，直到米一经过他身边时，才若无其事地笑着打招呼：“又见面了，米工，你们这是开什么会啊，这么大阵仗？” 米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住脚步直视他的双眼。那眼神中的意味，似乎她直接刺穿了他的衣物、皮肤和骨骼，刺入他的大脑，将他此刻的小念头小心思看了个通透。 这种被对方一眼看透的感觉，反而令他感到羞恼。 “战斗类p10及以上紧急会议。”米一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令他瞬间回过神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刻意压低声音的话语就跟着传来：“还想过消停日子就立刻出去！这几天都别来总部！” 那严肃中饱含警告的语气，让乔木不自觉地一个哆嗦。 他完全不明白这个警告是什么意思，但对方的认真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他的身体完全不经大脑的同意，也顾不上什么自尊之类的事情，就径自向外走去。 或者说，并不是米一的语言有什么魔力，而是他相信了对方的警告。是他身体的避险本能，替他暂时宕机的理性思考做出了决定。 才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一个年轻、轻佻而又满是好奇的声音：“米工，什么好东西啊，这么藏着掖着？小男朋友？原来你好这口啊。介绍一下呗，也让王老师死了这条心。” 乔木心中一紧，他并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这话的语气和内容，无论怎么听也没什么恶意，仅仅只是调侃而已。 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心脏已经开始抽紧。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似乎是给自己惹了不小的麻烦；而米一为了帮自己，也被自己连累了。 他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但身后米一还没说话，麦克风中，一个陌生的中年声音却响彻整个礼堂：“谷月，你又皮痒了是吧？！” 乔木一把拽开门就钻了出去。回头看去，自动合上的大门内，主席台上，那位副总裁正对着麦克风，像班主任训小学生一样，训斥那个名叫谷月的青年。 关上的大门将声音彻底堵在礼堂内，也将清静还给了乔木。他使劲吐出一口气，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低头看向自己仍在微微颤抖的双手：那群人，一个两个还没什么，但几十个同时出现，那种令他思维都近乎停滞的压迫感，实在太震撼了。 他没在门口过多停留，而是继续遵从米一的警告，一路离开了这栋写字楼。走出大楼，才被迎面而来的风吹醒。 这就是p10甚至更高的水平吗？太厉害了！ 乔木感慨着，又走出数步后，重新站住：这就是自己未来的水平吗？ 太棒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意，全身都因为激烈的情绪和巨大的期待而微微颤抖。 这才是有趣的未来！这才是值得期待的人生！ …… 坐上出租车，乔木掏出手机给米一发了个“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给对方惹祸了，但他还是决定遵从本能判断。 就算没有，也礼多人不怪嘛。 此刻他才反应过来，p10及以上会议？米一已经p10了？ p10探索员，至少是级别上已经相当于m5的部门副总监了，再往上一步就是p11高级探索员，就是高管联席会成员了！ 之前范鸿说过，她是19年7月入职的。三年p10？和张世光同级别？ 这女人太恐怖了！ 但紧接着他又想起来：那群人中，还有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呢。 他们又是什么级别？又用了多久？总不可能是跟着父母去的吧？ 话说回来，他们是怎么规避《劳动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的？ 想到此处，乔木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羡慕而自嘲的笑。 之前还担心自己表现太优秀太耀眼了不太好呢。现在看来，他之前的表现，真要是给所有天才调查员排个座次，恐怕他都不配上榜！ 之后的数天，他就如同被人遗忘了一般，除了不许离开首都之外，想做什么做什么，还有免费的河景套房居住。 这一住就是九天，直到18号接近午饭点，两名保安才将他送到公司。 等待他的，只有他来时接机三人组中的一个。那人也没兴趣和他寒暄，让他签了一份保密协议，又带他去研发部那边做了个作用不明的检查；最后告诉他事情已经结束了，他可以自己买票回家了。 那人说完就走了，留下乔木一人满脸懵逼：结束了？可以回家了？就这？ 开什么玩笑啊？！后续情况不向p3透露就算了，奖励呢？表彰呢？被谁黑了？！ 乔木连忙追上去询问，但对方就是一问三不知，搪塞了一路。最终，他还是什么信息都没搞到。 此刻的他甚至有个猜测：那天那群与会的高级别调查员，恐怕随便拎出一个，知道的都比他多。 这个猜测让他极度不爽。 当然，他的不爽并没有持续太久。20号周一，他刚到公司时还没察觉到什么，独自在空无一人的四楼玩了一上午的飞驰卡丁车，被钻石段位的钞能勇士们虐成了狗。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分部的同事们全都谨言慎行，一副被婆婆欺负被男人冷落的受气窝囊小媳妇样。 整个食堂死气沉沉的，就连打饭的大妈都受到感染，说话低声细语的，再也不复往日青藏高原般的豪迈。 这就看出来办公室社交的重要性了。整个公司里，乔木就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同事，自然也无法打听具体情况，只好随大流地闷头吃饭。 整个下午，虽然和上午没有丝毫区别，依然是他独自一人在工区工位上打游戏，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偏偏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他一度趁着前面是大直线没有弯道，跑到思维宫殿里翻找了一通，但这种漫无目的的搜索，是最没有效率的，完全就是撞大运，就连思维宫殿也救不了他。 临近下班，准备提前溜号的他，刚关掉工区的灯，还没出门，猛地一个激灵：他想起来自己忽略掉的事情了！ 他立刻重新打开灯，在工区内逛了一大圈，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所有工位上的个人物品都被清空了！整个内部项目事业部的工区都干干净净，仿佛根本没人使用一样！ 他平时就不怎么来这边，也刻意和同事们保持距离，跟这群部门同事完全说不上话，关系还比不上试用期的好奇宝宝、锅盖头和金链子三人。 所以他对四楼一点都不熟悉，能注意到这个细节，就证明他已经足够细了。 他立刻掏出个人终端，在oA内打开部门群，苹果肌狠狠抽搐了两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大同分部内部项目事业部（3）】。 3？ 3！ 3…… 他点进群成员名单，果然，里面只剩下他、徐副主任的【黄太阳】和孙朝阳的【吃胡建人违法】。 大同分部的调查员中，就只有孙朝阳没执行过复制游轮这个项目！ 这一瞬间，他知道了那个高级别调查员紧急会议的议题：清洗…… 对所有参与过复制游轮项目的调查员进行清洗…… 不，不能这么想，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是清洗。说不定只是暂时的回收和甄别，之后就会将无辜者放回来。 但他们要怎么甄别？按衔尾蛇的说法，就连当事人自己，都坚信自己就是本体。 而且，连智脑都无法区别…… 乔木重新关掉工区的灯，走进电梯，来到一楼，笑着和前台小姐姐打招呼。 随便聊了两句后，他才状似无意地问：“公司今天怎么了？大家都没精打采的。” 前台小姐姐惊奇地打量着他：“上周的事儿你不知道？不是你们部门的吗？” 听到这话，乔木的心脏剧烈跳动。他努力平复着逐渐急促的呼吸：“我上周去首都摸鱼去了，整周都不在，啥事儿啊？咋群里没人说啊？徐副主任也跑了？” “呸呸呸！”前台小姐姐立刻骂了几句，“徐副主任人挺好的，对大家都挺照顾的，你别瞎说，让人听见了得给你上眼药了！” 乔木连忙双手合十道歉，又追问之前的问题。 “哪敢在群里说啊？”对方这才说道，“上周二还是周三来着，天台就来了一群人，将所有调查员都带走了。据项目区的人说，几个正在执行项目的，竟然被智脑强制退出，被一起带走了！” 第54章 054.新官上任三颗蜜枣 “另外，当天不在公司的调查员，之后我也没见过，据说是都给带走了，总部的人直接堵人家门口了！” 前台小姐姐小心地扫视了一圈，见没有人，就压低声音道：“据说这是赵主任那事儿，总部要秋后算账呢。 “本来大家就够紧张的了。今天早晨，人事那边就传来消息，你们部门除了你和孙哥，所有人都被公司除名了！ “是总部那边直接除名的，就发了封邮件知会了人事一声，连原因都没说。按惯例，开除员工，人事是要说明大致原因的，比如违反了什么规定之类的。” 前台小姐姐越说越起劲，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几分。毕竟她就是一摸鱼前台，天塌下来也砸不到她。 “我跟你说，咱们分部绝对有问题，要么是风水不好，要么就是大型水逆，要么就是被人诅咒了！ “先是去年那场事故，紧接着赵主任又莫名其妙跑了。调查组刚走每一周，就是上上周，项目区又出事儿了，还不知道是谁……对了，你知道是谁吗？ “你也不知道啊……就那次，医疗中心的人守口如瓶，一问三不知，特别诡异。本来大家就人心惶惶的，都有人打算辞职了，现在又出了这种怪事。” “大家现在都吓坏了，尤其是财务和后勤，都在传赵主任身上挖出了大案子，据说是十位数的那种！说不掉上几十颗脑袋，上面已经没法交代了。过去和赵主任走得近的，一个都别想跑！” 乔木有些哭笑不得，但又理解这些人面对未知与威胁时的惊慌失措。 换成前世的自己……不，哪怕是这一世的自己，面对足以毁掉自己一生的危机，还完全搞不清状况，表现恐怕也不会比他们更好。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但还是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姐姐聊着。 对方每天就对着一个除了面试者，永远不会有人来咨询业务的前台，实在是无聊疯了。 按对方的说法，那些同事最晚是周三被带走的，但除名的通知却是五天后的今天才下达的。 其中的时间差，会不会意味着，总部已经做过筛选了？ 照这么说，大同分部，真的是全军覆没了？ 这也太惨了点儿吧？难不成真的如小姐姐所言，是大型水逆？ 大同分部的变故让乔木如鲠在喉。但他知道，真正让他介怀的，不是公司的“清洗”，而是那些悄无声息就被调包的“同事”。 如果不是他完成培训后自信心爆棚吃饱了撑的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永远也不会发现其中的秘密，而那些所谓的“同事”，就会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他生活、工作的地方，甚至和他成为朋友。 这些定时炸弹，必然会在某一天，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引爆，将他，和他在乎的人，一起炸个粉身碎骨。 对他而言，这个世界虽然有主神，但这个主神怎么看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弱鸡样，他虽然有危机感，但其实也还好。 即使项目中危机重重，那也是他自己选的。他完全可以不去执行战斗类项目。毕竟战斗类项目其实只是少数，和平，才是文艺作品的主流。就算不战斗，他也能混得如鱼得水的同时，还人畜无害。 但现在一切都被颠覆了。危险，就在他身边，他甚至无力做出区别和判断，更不用提预警和避险了。 那种“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的朝不保夕的生活，那些饱含恶意的敌人，竟然不知不觉出现在了现实之中，出现在他的周围。 安全区就这么消失了，项目和现实，还有什么区别？ 恐怕唯一的区别就是明面上的危险和水面下的杀机罢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亟需一场高质量的心理疏导。 …… 两天后，乔木就收到了部门群中的消息。 一个id【康泰】的陌生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群中。 “大家好，我叫杨海龙，是咱们分部新来的主任。明天不忙的话，大家一起见个面，相互认识一下，如何？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先紧着重要的事情来。” 这个群的人数终于回升至四人了。乔木突然有些感慨：还好徐副主任撑住了，撑到了新主任走马上任。不然他要是也没了，这群就自动解散了…… 那乐子就大了。恐怕未来几年内，大同分部都将成为全国兄弟分部的笑谈。 不过哪怕是现在，大同分部大概率也是全国第一惨了。他要是截个群人数的图发论坛上，依然能让分部登上论坛热搜榜。 杨主任发完言，估计早就捧着手机等待的孙朝阳立刻回了个【ok】，又补了句“保证准时！” 想来他是觉得，反正就剩这四个了，也没必要玩儿什么矜持了。 但乔木也是这么认为的，随手跟了个“收到，会准时的”，就将手机扔到一边，顶着队友的冷嘲热讽，重开一局卡丁车团队赛。 周四早晨，他就在五楼会议室见到了新来的杨主任。 除了自成体系，一向不掺和分部事务的康复中心员工，也就是那群白大褂们，整个分部的人都到齐了。 最让乔木意外的是，失踪许久的徐副主任也出现了，而且看上去状态还挺好，似乎还胖了一圈。 不过也有可能是换季浮肿。 杨主任看着三十大几、四十出头，一头毫无特色的板寸。整个人胖胖的，但又不显得肥硕。脸上总是乐呵呵的，看着很亲近也很喜庆。 他的穿着也很随意。与前任赵主任那种无时无刻的干部姿态不同，他无论长相气质还是仪表装扮，都属于陆仁甲的那种。 在他的自我介绍中，他也是大同分部出身，一路做到副主任级别后，被一纸调令调去内蒙巴彦淖尔，这次又被调回来担任大同分部的主任。 在座的人中，徐副主任、财务经理孙姐和公关经理杨哥都和他共事过。 人事经理方姐还套近乎地说自己也算和他共事过，只不过自己当时还只是试用工，入职不到一周，他就高升了。 杨主任闻言，还饶有兴致地和对方聊起她当时的上司。 看得出来，他是那种亲和的类型，会议开始的谨慎和紧张，不知不觉间就被他驱散了。 闲聊结束，自然就要步入正题，杨主任咳嗽两声算是告知后，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咱们都清楚，咱们分部正处在无比艰难的严冬之中。越是如此，咱们就越要团结起来，一起熬过去。我确信，我也请大家相信，只要咱们熬过这个寒冬，春天就一定会到来！” 这个调门起得很不错，是鼓舞而非批评，算是个很好的信号。 所有人立刻噼里啪啦一通鼓掌，算是对对方嘴下留情的回报。 杨主任双手下按控场，止住掌声后又说：“首先，赵开兴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咱们自己人关上门说自己话，这事儿就是一笔烂账。上面真要细究，别说咱们，省部领导也讨不着好。”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就连呼吸都放轻放缓了，生怕吵到正在说众人最关心之事的杨主任。 “所以我昨天和上面领导通了话，跟他详细阐述了咱们分部当前所面临的困境。”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他继续不急不缓地讲着。 “上面领导对咱们的情况很重视，对咱们的工作也很支持。他明确告诉我，赵开兴的事情，到此为止了！彻底结束了！没有后续了！”最后三个短句，他的语气强烈而又热烈。 这一次，掌声如雷，很多人，包括孙姐在内，鼓掌鼓得手心都红彤彤的，却依旧没有停下，反而是一脸的激动，看向杨主任的目光中也满是热切。 毕竟四起的谣言都在传总部要秋后算账，而且算账的力度极大，那边事业部被一口气清空也是明摆着的事实，由不得他们不信。 这种情况下，但凡在大同分部待够两三年的，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尘不染？ 就是他乔木，把他报销的发票翻出来过一遍，也能找出不少问题，上面也都有赵主任的签字。 报销单据问题这么明显，他还都签字了，你敢说你们之间没什么？ 这种恐慌氛围之下，就更不用说再上面的部门经理了，肯定是人人自危。 赵主任的事情其实早就结束了，总部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追究到底。之前的“清洗”，其实和赵主任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这事儿，总部肯定不能明着说，只能保持沉默。这才导致整个分部惶惶不可终日。 乔木意识到，无论杨主任是否知道这次“清洗”的内幕，他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分部众人的恐慌心理，并成功利用信息差，仅仅动了动嘴皮子，就将本不存在的功劳，硬是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一手相当漂亮，不仅上任第一天就赢得了下面人的人心，还顺便暗示了自己的背景，有效震慑了个别心怀不轨的人。 而且这一手还没什么副作用。 就算有人发现真相，又如何？他只是吹个牛而已，吹牛犯法？你还能用这件事让他名誉扫地或卷铺盖走人不成？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给领导打电话？你怎么知道人家给哪个领导打电话？ 说不定人家真的打了，是给工会主席打的。 说不定工会主席确实说过：“我听说这事儿不是结了吗？怎么还有人问？”人家如实转述领导的说法，是你自己理解错了，你怎么能怪人家呢？ 即使只有杨主任一人在讲话，大家也能感受到，会议室中的气氛越来越活跃、越来越轻松了。 “……一个分部的好坏，关键还在事业部。现在咱们事业部算是瘫痪了，不过别担心，”杨主任继续讲话，“我已经向总部和省部申请加大对咱们分部重建的支持力度！” “不用等到明年，下半年开始，总部和省部会为咱们额外划拨一笔经费，并批准新的招聘计划、加派一批面试官，提升新人的培养能力。 “此外，其他部门，总部也会临时派驻一支由多部门精英组成的指导小组，对咱们进行业务培训。” 他停顿片刻，让众人吸收消化这个消息，这才又乐呵呵地说：“当然啦，人家是总部来的精英，这次是来做老师的，不是来做短工的。所以人家只负责培训，具体工作还要咱们自己抓起来，大家可别想着偷懒啊。” 所有人，无论是听懂的还是没听懂的，都跟着哈哈大笑。听懂的自然笑得开心，没听懂的也笑得捧场。 乔木躲在人群最后面，咂么着嘴品着，这番话还是有点水平的。 我不是两袖清风、白衣上任，我是带着帽子和票子来的。想升职加薪的就跟我走。 担心做不好？没事儿，我还给你们请了老师。而且不用担心，老师们不和你们抢功。 大家放心大胆跟着我走就是了！ 蜜枣喂到嘴里了，接下来自然要亮一亮大棒。 杨主任对现场气氛很满意，这次没再控场，等大家实在笑不动了，才咳嗽两声，表情再次严肃起来。 “不过我这个人，有什么丑话都是说在前面的。重建工作肯定是困难重重，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我们都会很忙、很累。但老话永远不过时，没有付出哪来的收获？ “想要有所作为，就要能吃苦。不仅要吃苦，更要进步、要成长、要做出成绩！不能吃苦、不能进步、做不出成绩的，我自然不允许他们藏在队伍里混日子！ “我把话撂这儿：你们谁要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知足了，我完全理解，也不为难你们。会后私下和我说一声，之后安排工作我就把你跳过去。 “也别有心理负担，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当然了，往后的功劳和奖励，肯定也没你的份儿，你也别觍着脸找我说请，小心我啐你一脸。 “拼搏的过程中，谁要是受不了了，或者有别的重要的事情了，随时都能退出，完全没问题。我也不会让你们调岗、走人之类的，那没意思。 “但谁要是藏在队伍里浑水摸鱼、鱼目混珠，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因为这种行为，是在占我们大家的便宜。哦，我们拼死拼活，到头来你坐享其成？没门儿！” 见大家同样满脸严肃，一脸的认同，他的脸上又浮起乐呵呵的笑容：“当然了，谁要是看见别人辛勤付出、有所收获，又羡慕了，随时可以来找我，重新加入我们的队伍。我绝对欢迎，而且保证一视同仁！” 如雷的掌声穿透了会议室的玻璃幕墙，响彻整个楼层。 第55章 055.新官上任大干一场 乔木偷偷观察着杨主任身边的徐副主任，后者也是一脸的赞同与认可，带着大家拼命鼓掌，仿佛对这个领导非常满意，对未来的工作也充满了期许。 乔木一时也判断不出对方是发自真心还是演技高超。 按道理说，赵主任倒了，他徐副主任是最该扶正上位的，也该是最不爽这个空降主任的。 但从赵主任作死开始，他就神隐了，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偶尔出席项目例会，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配合着说几句废话。 赵主任倒台后，他不仅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主持大局，向调查组展现自己的能力和决心，反而诡异地消失了足足半月有余。 这个态度和选择，实在是奇怪得不行。哪怕是一心摸鱼等着退休的老油条，也不至于躺平到这种程度。 严格来说，与其说是躺平，不如说是渎职来得恰当。 就凭那半个月的失踪，随便一封检举信，都能给他赶下去了。 他却偏偏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不上不下，不急不退，仿佛这个位置就是公司替他设立的一样。 说真的，乔木还是很好奇他背后的故事的，也不知道过去半个月，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才形成了今天这个诡异的局面。 会议结束后，杨主任直接点名将徐副主任、孙朝阳和他留下来开小会。 这也是应有之意。 毕竟事业部的工作性质特殊，不太适合在众人面前讨论。 分部主任给事业部开会，多多少少都会涉及一些犯忌讳的内容，更不适合无关人士旁听。 等其他人都走远了，杨主任才乐呵呵地和乔木打招呼。 “还在巴盟的时候就听说了，大同分部出了个天才新人。我虽然离开好多年了，但根子和心还在大同，听了也是与有荣焉啊。没想到这么年轻，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乔木立刻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您说笑了，就是运气好，凑巧了。后面的成绩也就那么回事了，普普通通，算是打回原形了。” “小伙子这么年轻，不要急躁，也不要有包袱。静下心来慢慢积累，计算成绩一时不耀眼，但总有一鸣惊人的一天的。”杨主任像模像样地安慰、鼓励着，乔木也有样学样地点头称是。 和他客套完，小会正式步入正题：“我不会像赵开兴那样干涉你们的具体工作，外行指挥内行，这是兵家大忌。 “但我作为分部主管，也要对咱们分部的业绩负责，我想对你们提一个要求。咱们分部现在暂时还没有试用工，但很快应该就会有新的招聘指标下来。 “虽然他们各自都有面试官，但那些面试官各自性格脾气不同，咱们也管不了，培养出来的人素质良莠不齐，不见得就能当大任。 “所以我希望你们等试用工来了后，能时不时抽空去三楼待一会儿，多教教他们。” 孙朝阳自然连连点头，乔木也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任何过分之处，就爽快地答应了。 杨主任很高兴：“我知道一些面试官视新人为自己的私人专属，容不得别人染指。我会提前和他们把话说开，谁不同意的话，我也会知会你们，以免两边发生冲突。” 随后他又对徐副主任说：“老徐，你也得帮帮我。” 徐副主任笑着说：“瞧你这话说得，有什么任务尽管吩咐，我还能撂挑子不成？” 杨主任点了点头：“公关和后勤那边，这段时间要麻烦你重点抓一抓。等上面的支援下来了，咱们自己可不能掉链子。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分部瘫痪了，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咬紧牙关，撑住这口气，绝不能让人看笑话！不然咱们可就真的垮了。” 听闻此言，徐副主任面色颜色地连连点头：“你放心，别的不说，这两个部门要是掉了链子，你直接拿我祭旗。” 看着对方一脸的认真，乔木心下惊讶：这就立军令状了？看来两人私下里应该已经有过不少次接触，已经建立起足够的信任和默契了。 这应该是徐副主任这半个月的重点工作之一了。 而且这个新来的主任，看这副架势，是真的要铆足力气做一番成绩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以大同分部当下的处境，说他还没触底，谁都不会信，不敢信。 这么低的起点，又恰好到了触底反弹期。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对他个人而言，也是好事。 毕竟一个人的下限基本取决于他自己，但他的上限，则往往取决于他身处的环境。 当天晚上，杨主任宴请同事。他自然没有总部副总监那么豪横，只请了各部门的负责人和骨干，不过也顺便把乔木带上了。 这个部门就剩俩人了，哪个还不是骨干了？ 一场会议加一顿饭，乔木也基本确认了他和前任赵主任的区别。 两人平时都是乐呵呵一脸和气的类型，但赵主任是那种领导式的宽容，你会为他的宽容而感激，但不会为此而亲近。 杨主任则是朋友式的宽容，很容易拉近与下属的关系，但也很难让对方觉得“欠你什么”。 这二者没有高下之分，全看个人的性格、理念与需求。 赵主任那种，更容易驾驭下属，代价就是没人会对你掏心掏肺。哪怕是你的嫡系，也可能在关键时刻弃你而去，甚至捅你一刀。 杨主任这种，则更容易让下属产生“兄弟情义”的错觉，因为“哥们义气”而对你产生超越理性和利弊判断的亲近与支持，甚至替你卖命。但他也会导致频繁的“僭越”，打板子的尺度和分寸也很难掌握。打轻了没用，打重了他立刻就“幡然醒悟”，一刀两断。 大多数人都更喜欢杨主任这种风格，但这种风格的领导往往凤毛麟角，越往上越少。 原因很简单：这种领导，要么是自己拉不下脸去管人，慈不掌兵这句话就是为他们准备的；要么就是被那些自忖和领导是哥们，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偷懒怎么占便宜的下属拖垮了或者气死了。 而讽刺的是，大多数人喜欢这种类型的领导，也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能蹬鼻子上脸，趁机偷懒占便宜。 这就是人性，说出来难听，但其实人人皆如此，没有例外。 一顿晚饭吃得宾客尽欢，大家从工作聊到生活，再从生活聊到国家大事，又从国家大事聊到娱乐八卦，最终又回归到工作。最后所有人都举着酒杯表决心，甚至还有上头的赌咒发誓要做出一番成绩来。 气氛到这儿了，就不能只吃饭了。晚上九点多，一群人又要转场ktv，而且听那意思，唱完歌还要再去洗个澡，洗完澡还要打牌。 乔木可没兴趣和他们熬夜，就先告辞了。他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屁孩提前退场，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 杨主任甚至还直接点名让孙朝阳开车送他回去，丝毫不掩饰对方的亲信身份，是他在这个分部的“暗子”。 乔木看得出，早上的会议和这顿饭，都给了他巨大的信心，他已经开始将大同分部视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 自己家里，自然不需要掩饰什么。 这场突如其来的“清洗”虽然将大同分部打入了万丈深渊，却也意外地将这个分部抹成了一张白纸。 现在，杨主任完全不用担心赵主任遗留下来的势力抱团和他分庭抗礼了，他可以全力以赴，尽情地在这张白纸上挥毫洒墨。 回家的车上，坐在副驾驶的乔木好奇地问：“徐副主任怎么倒向你们的？” 孙朝阳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良禽择木而栖嘛，赵主任那艘破船眼见着就要沉了，他要是连提前跳船的勇气都没有，真当m2的位子不抢手啊？” 说完，他状似无意地问：“你上周去总部，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这次这场风波，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木沉默了片刻，平静地说：“我签了保密协议，脑干芯片对这个生效。” 孙朝阳猛地转过头，愕然地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在他的提示下回正脑袋，用心开车。 之后的路上，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他自然可以推说自己不知情，反正有保密协议在，这三个字他说得理直气壮。但他还是决定正面回应。 因为保不准杨主任是个喜欢八卦的，会对上上周的那次伤者身份不明的警报感兴趣。 作为分部主任，他铁了心要问的话，康复中心的白大褂可不见得会替他保密。 这样一来，只要有脑子有心，很多事情就都能串起来了。 所以他决定干脆借这个话题，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表现得乖巧一些，别真像个十八岁叛逆期刺儿头似的。 毕竟领导不是你爸妈，同事不是你兄弟，大家都是混职场养家糊口的，谁都没理由惯着你忍着你，你又不给钱。 虽然不知道孙朝阳能不能理解他的示好，但对方肯定会和杨主任提这事儿，这就够了。 …… 23号一上班，乔木就火急火燎奔赴项目区。 他复制游轮那个项目最终还是被倒霉智脑判定失败了，这样一来，他还得做这个月的保底。 如果今天不做拖到明天，万一再来个莫名其妙的失败，他就完全没有容错率了。 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睁开眼睛，他已经身处一处普通的出租屋内。 发现身边什么都没有，他立刻起身，四下寻找自己的道具。 随后，他就在床下找到了安检无忧行李箱。令他无语的是，斩魄刀则被当成挂饰，挂在了墙上。真不知道智脑是怎么想的。 确认道具都在，他才安心查阅起项目信息。 项目名称：超能力聊胜于无的当代社会 项目编号：ds04-201818-03-74 预估风险度：零风险 必选任务：成功入职一家生命科学与生物医药领域的规模以上企业（年产值两千万以上的工业企业或年营业额两百万以上的商业企业）；或搜集可能存在的超能力群体或组织（成员人数在十人以上）的有关情报。 智脑发布这个任务，基本就是将“咱对这个项目一无所知”写在脸上了。 当然了，公司对这个项目的探索也不能说毫无进展。最起码在进阶情报中，几乎所有调查员都坚信，这个项目的破局点，就在那个贪得无厌、什么钱都赚的阿拉丁集团身上。 阿拉丁集团以生物医学起家，在做大之后迅速踏上多领域发展之路。短短十几年内，它的业务横跨十余个领域，是当之无愧的跨国巨无霸。 不过它最广为人知的业务，还是即时通讯。一款【神灯】App，类似于前世微信+支付宝的合体，几乎垄断了整个华语互联网的流量入口。 此外，领先同行的云储存业务，更是帮助它掌握了规模惊人的个人隐私。 当然了，这家公司真正的杀手锏，其实是它一直暗中研发的人造特异功能。 这种大集团，你从基层做起的话，不卷个十年八年，甭想接触到核心层。 想空降去做高管，你也得在其他同级别企业里有相应的业绩和成就才行。 而调查员降临时都是普通人的身份，这一点没有例外。 一个调查员如果有一路干到跨国大集团高管的实力，谁要用在这种项目里啊？现实里转岗不好吗？ 所以这个项目就出现了很搞笑的一幕：大家众口一词说一定要重点查这个阿拉丁，尤其是他家总裁。但就是没人行动，至少行动的人基本没啥进展。 而且从项目名称也能看出来，这个世界的超能力，真的是聊胜于无，研发部根本看不上。 于是这个项目就逐渐被冷落了。 这种情况乔木也能理解：三条线的角色，一个满世界乱跑找女儿，你前脚降临到他身边，他后脚就溜了； 一个则是毫无名气的扑街啃老写手，这种影视剧里连镜头都不配有的人物设定，以两江市的建筑和人口密度，除非调查员直接降临到他床上，睁眼就看见他，否则就是降临到同一条街，恐怕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剩下的就是阿拉丁集团的总裁了，这个更不用说，不把集体无意识应激搞爆掉，根本别想接触到对方，更不可能获得对方的信任。 确认了自己在这个项目中依然是惨不忍睹的高中毕业后，乔木也只能熄了去阿拉丁装叉打脸的心思，老老实实在招聘网站上投简历。 他的求职范围很广：医药代表、医疗销售、医械销售、健康顾问、医美咨询和口腔咨询，等等一切和医疗相关、无专业能力要求、一些不正规机构甚至连培训都不做就能上岗、人员流动性极大一年四季都要不停招聘的销售类职位。 这个任务简单到令人发指。大概是平白无故废了他一次项目，所以智脑给出的补偿？ 不过他可没忘了，自己选的是零风险项目，完成必选任务后，自己还得去做点作死的事情，把项目难度提上去。 为了提高求职成功率，乔木直接将期待薪资按法定最低工资来填。 反正他求职又不是真的为了打工养活自己。 吃过午饭，他就接到了第一份面试通知。 对方是一家连锁医美机构，他都是盲投，不翻找记忆的话，都不知道自己投的是什么岗位。 对面稀里糊涂地问，他就稀里糊涂地答。 最后一个问题是期待薪资为什么这么低，他的回答是自己是新人，有吃有住能积累经验就足够了，不指望挣钱。 对方一听，立刻就和他约了明天的面试。 这个回答，至少占九成功劳。 第56章 056.职场骚扰是违法的 挂了电话，他才想起自己应聘的是医美咨询助理。 工作内容很简单：招待客人、电话推广、回访客户、打扫卫生、替上级跑腿打杂等等。 面试很顺利，当他连续表示“我对这行一无所知”“工资看着给”“五险一金想折现，不交也成”“劳动仲裁是什么”“劳动局不是组织下岗再就业的吗”后，人事直接通知他当天入职。 不过他还得参加一周的培训，培训合格后才能签署劳动合同。 当然了，所谓的培训，其实就是找个人带他，有客人的时候让他在一旁学话术，没客人的时候就打杂干活。 不过作为正规的医美机构，该有的学习资料还是有的，只是需要他下班后回家自学，不能占用宝贵的上班……不对，是宝贵的培训时间。 一周的培训很快就过去了，乔木每天除了端茶倒水擦桌子扫地取外卖搬货，以及对着长长的excel文档挨个打电话做推销顺便挨骂，这之外的零散休息时间，就是被自己的老师puA。 说实话他前世虽然也混职场，但因为起步就跟了个领导力爆表的创业老板，所以还真没亲眼见过这种puA达人，这类人对他而言只存在于互联网上。 算上他，他的老师一共有三个助理。这位照片挂在明星医师墙上的主治医师，真的是让他久违地长见识了。 “这么简单的东西，我是真的不理解有什么难度，真的有正常人学不会吗？” “不要总是你认为怎么样怎么样，事实是这样吗？那么多同事，你为什么不向她们求助？” “别人的意见就是对的？你自己的思考呢？你自己的观点呢？你把工资也分给她们呗？” “既然有人能做到，你为什么就做不到？你要从自身找问题！” “公司从不强求员工加班，但你要明白，你是新人，你得展现你的价值。” “能吃苦的人苦一阵子，不能吃苦的人苦一辈子！”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我不逼你，你能全力以赴？” “这些活儿一向都是新人包，这是传统。不然同事凭什么帮你？再说了，你一个男人，多做点怎么了？能累着？” “下班了就不能打电话？你晚上没接到过商业推销？人家为什么就能晚上打？” “你不要总觉得咱们是普通商业行为，咱们是在为顾客树立形象自信！你不是在推销，你是在主动帮助她们！是助人为乐，见义勇为！” “全中国十四亿人，哪个不是潜在客户？关键是怎么转化！” “疯怎么了？就是要疯！领先一步才是疯子。等别人都说你疯了，就代表你成功了！” “绩效完不成？完不成就对了！你才入行多久？没几年的历练还想完成绩效？我告诉你，绩效不是用来完成的，是用来挑战自我的！” 除了这种无时无刻的puA话术外，他还首次遭遇了职场x骚扰。 自从一次被拽去库房帮忙，一不小心被这位久旱的老师看到了自己的身材后，每次两人在办公室独处时，对方都会找理由去触碰甚至直接抚摸他的身体，让他直犯恶心。 实话实说，他也不反对来一场办公室露水情缘，这位也就三十出头的老师，还没到面目可憎的程度。 但对方的性格和为人处世实在不是他的菜。 最关键的是，这种一点铺垫都没有就直接动手动脚的，实在令人反胃。 此外还有每天早晨他们这群底层员工雷打不动的半小时当街拓展培训。 十几个人人行道上站两排，在无数路人的注视下，又蹦又跳又鼓掌又喊号。 太尴尬了，太羞耻了，每次他都疯狂地脚趾抓地。他觉得自己这一周的丢人次数，已经将整个后半生都透支了。 度过了此生最艰难的一周，在他的左右催促之下，忙着打游戏追剧的人事，终于勉为其难地挤出时间，打了一份合同给他。 人事用章的瞬间，必选任务也完成了。 可选任务1：与阿拉丁集团或集团员工实现业务往来。（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0） 乔木两个指头捏着合同，翘着兰花指，哼着小曲儿离开人事办公室，一路回到老师办公室。 他进去的时候，老师正对着一位中年大姐大讲蠕形螨是如何恐怖，胶原蛋白流失是如何严重，你不在我们这里做1500一次的海菲秀和6500一次的黄金微针，你就完犊子了。 什么？就做一次？咱们这是医美，不是美容，你明白吗？ 什么是医？你的皮肤病了，普通美容护肤没用了，才需要医美。医美就是给你的皮肤治病。 你听说过人生病了吃一次药就好的吗？你皮肤病了做一次医美就想痊愈，怎么可能？ 海菲秀这种深度清洁，正常来说要每周一次。生命不息，清洁不止！ 黄金微针则要每月一次，你这个情况少说也得五次起步，一次都不能少！ 做完之后还要搭配我们医院定制的医用敷料，每天早晚各一片，五到十天。 面膜？绝对不行！面膜是面膜，医用敷料是医用敷料，它俩压根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 价格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跟你说你今天可是来着了！ 我们店正在搞店庆，有个很好的套餐。 会员充值满三万元可以返现，多充多返，返现比例最高可达15%； 限时享受全场98折，还是会员折扣基础上的折上折； 此外还有私人医生一对一专享服务和为你量身定制的臻享诊疗方案！ 那位大姐都听懵了，扭头和一旁的老公相视苦笑。 老师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立刻拽过她的手，大谈女人要对自己好一些。 这钱不是用来消费的，不是说吃了一顿饭喝了一顿酒，花了就没了。 这钱是用来投资自己的，你花的每一分都会给你带来无形的回报！都这就是有钱用在刀刃儿上。 她瞥了眼大哥，继续对大姐说好男人怎么可能连这种钱都不舍得给老婆花？你老公挺好的，都愿意陪你一起来，肯定不是那种一毛不拔的下头男，对吧？ 我跟你讲，我有好几位常客，每次来都是老公陪着，一充值就是三五万甚至十几万。老公看她们的眼神就是宠爱和欣赏。 那几位客户，都不用开口说话，往那一站，那个气质就和别人不一样，光彩夺目！ 那才是被老公宠着的女人才有的样子！ 今天早晨还有一位过来，又做了一次三万五的热玛吉。 紧接着她扭头对坐在一旁的助理说：“就是徐姐，你还有印象吗？” 那助力立刻点头：“记得，今天是我招待的。她那个皮肤……哎呀！五十多岁的人了，皮肤比我都好！看着都羡慕！” 乔木站在门口心中吐槽：徐姐？谁啊？你今天还没开张呢吧？ 一旁的大哥脸都黑了，大姐也是一脸的尴尬。老师依然死死拽着她的手，嘴里一刻不停地叨叨叨。 又说了好半天，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的她，似乎才注意到两人身后等了半天的乔木，立刻不满地说：“杵在那儿干嘛？木头吗？还不给客人拿点水果和小吃？” 大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不吃。” 乔木也没说拿也没说不拿，在两位客人身后，对着老师露出阳光的笑容：“老师，我刚签了合同。这位大姐姐我来接待吧。您今天忙了一早晨，午饭都没顾得上，您休息一会儿？” 老师本能地想要拒绝。 这对夫妻连她那么明显的puA都咬牙忍住的时候，她心里就有谱了。 充值三万对方肯定不会做这个袁大头，但那只是个价格锚点，她有信心让对方今天买下8999的海菲秀套餐，至少也能让对方买下一套5899的海菲秀+水光针+光子嫩肤的体验套餐。 这三个项目要分三次做，对方至少还要来两次，她有足够的时间把挤海绵变成泄洪。 可以说，对方已经是夹到嘴边的肉了。 一个刚进入试用期的菜鸟，还想跟我这儿抢食？ 但这个年轻助力那闪耀的笑容令她愣住了：这还是对方和她相处一周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真实不带敷衍的笑。 几天前，仓库中，对方脱下被泄露精华液弄脏的上衣后，露出的身材，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 一瞬间，她的呼吸竟有些急促起来，感觉心里痒痒的。 这个价位的“肉”，提成对她来说颇为鸡肋。但她真正在乎的，其实是后续的细水长流。 这个月五千，下个月八千，只要见面次数多了，成功洗脑……不对，是教育消费者，提成一年下来也是很可观的。 但人活一世，不可能只考虑钱的事情，还要饱暖思淫欲。 像眼前这块小鲜肉，和电视里那些肯定比不了，但在她的圈子里，也是稀罕物件儿了。 要是能用几个小客户搞定对方，自己的生活一定会相当解压，而且比花钱购买服务实惠多了。 想到此处，她也顾不上眼前的客户和旁边的助理，对乔木露出一个自认为最是妩媚的笑容。 “那行，你给客人好好介绍一下咱们的技术和服务优势，我这边还有几位客户的臻享诊疗方案要做。” 臻享诊疗方案？咱院有那玩意儿？乔木心中继续吐槽，听话地拽过一把凳子坐在大姐面前。 那对夫妇似乎是有趁机告辞的打算，却又说不出口。乔木这一坐下，他们仅存的机会也一闪而逝，脸上一阵遮挡不住的失望。 乔木对对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大姐，医美项目有很多，各有各的作用，肯定不可能一次性把所有项目都做了，更不可能一口气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您现在有没有个想法，就是想优先解决什么问题？” 大姐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才说：“我也不懂这些，就是觉得皮肤不好，想着改善一下。” 这话说的，和“我是肥羊，专程来挨宰”，没什么区别。 乔木心中感慨：难怪你俩被一个小了一轮的娘儿们骑着脖子欺负。 换成是他，一句“我想年内恢复到二十岁的皮肤状态，钱肯定能行，就看你行不行？”就能将那娘儿们憋个半死。 他转过身仔细看投屏上大姐的皮肤检测图，一张张看过去：“您应该没有护肤的习惯吧？” 大姐的皮肤状态非常差：痤疮、痘印、色沉、暗沉、蜡黄、痘坑、皱纹、毛孔粗大……除了皮炎，一个人能拥有的不良皮肤状态，她都集齐了。 “……我一直在护肤，十多年了……”大姐沉默了好久，才低声说道，语气略显难堪。 大哥看不下去了，直接插进来：“她那堆瓶瓶罐罐和面膜，卫生间都搁不下了，还得专门买个柜子存放。” 这答案完全出乎乔木的预料：“能说说您常用的牌子吗？” 一连串名字脱口而出，看得出大姐是它们的忠实消费者，早已烂熟于心。 乔木不熟悉这个世界的品牌，扭头看向两位同事，两个同事也是半脸愕然半脸茫然。看到这个表情，乔木心下了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情况了。 大哥显然也知道是什么情况：“她有个好姐妹，一开始是开美容院的，后来在神灯朋友圈卖护肤品的。她一直跟那人买，买了一大堆，用了好多年，也没见有什么效果。” 说完他不满地瞪了妻子一眼：“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了她几百次，她就是不听。我就直接带她过来，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身后两位同事听了，很夸张地连连点头。 这个时候，乔木应该一脸羡慕地对大姐说你老公真是太好了，羡慕死我了。借着老师刚刚puA的东风，使劲给大哥戴高帽，让他心花怒放，之后谈钱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他没有任何表示，继续说：“大姐我跟您说，护肤品这个东西，大牌子不一定好用，但神灯上个人代理的那些牌子，一定都不好用。我就这么跟您说，个人代理在神灯群或朋友圈卖的产品，都涉嫌非法集资，是在打法律擦边球。正经的牌子，没有会这么做的。” 大姐似乎想要反驳他，维护自己十多年来的认知与友谊，但乔木不是来和她辩论的，自然不会给她机会酝酿发言。 “您用的产品但凡有那么点作用，您的皮肤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状态了，对吧？” 大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颓然地没有说话，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第57章 057.我又失恋了？ 身后的老师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个小伙看来还是有些东西的。果然，男人在辩论这方面，确实比女人更擅长。 她假装在电脑上办公，但其实一直关注着场上的情况。 看着对方那阳光而又帅气的侧脸，听着对方自信的讲话，心中早已将对方视为囊中之物，脑海中更是浮现出种种羞涩而期待的剧情与画面。 她一时竟有些痴了，甚至大腿都开始不自觉地蹭起来。 乔木自然不知道身后老女人的龌龊心思，开始一心一意、边写边讲地给大姐制定起护肤方案。 他给大姐制定了五步方案。 “首先您得先抗炎，将痤疮和炎症性红斑解决了。炎性红斑，就是咱们通常说的红色痘印。您的痤疮并不严重，但一直没有正确处理，才会导致满脸的红色痘印。 “这个咱们可以用一个抗炎舒缓的精华。但有一点您得清楚：任何手段都只能减少痤疮和炎性红斑的出现，不可能杜绝。就是华佗再世也做不到。 “然后是黑头问题，黑头其实就是油脂堵在皮脂腺导管里，形成角栓，时间久了氧化变黑。解决的方法很简单，您可以用一个水杨酸的爽肤水或精华水。一开始一周一次，建立耐受后一周不超过三次。 “水杨酸是少有的脂溶性有机酸，而且分子量很小，能够很好地渗透进皮脂腺导管内，将里面的角栓溶解松动，最终被清除。而且水杨酸对去除痤疮也有很好的效果。 “面部发暗、蜡黄这个情况，就是自由基氧化导致的。氧化也是导致痤疮的主要原因，所以咱们抗炎的同时一定要抗氧化。 “还有炎症后色沉也挺严重的，就是咱们常说的黑色痘印、色沉，您自己应该清楚您脸上有多少。炎后色沉，都是炎性红斑处理不当导致的。这个需要用美白类产品。 “然后您的皱纹，则需要用抗老类的产品。” 身后的老师露出满意的神色：这小子，通过将护肤流程复杂化，以反衬的手段来营销医美项目，竟然能无师自通地想到这一手，不愧是自己看中的男人。 乔木见大姐一脸茫然，大哥则又有些不愉快了，就说：“我知道，这样的话要用的东西太多太杂了。所以才需要我给您制定方案，帮您精简，对吧？ “抗炎可以不用精华，选一款爽肤水。您平时都用抗炎爽肤水，每周根据黑头的情况，一到三次换成水杨酸爽肤水。 “抗氧化和美白，可以直接选择一款原型vC精华。原型vC在抗氧化和美白方面，都有很强的功效，可以说是no.1也不为过。 “它的主要问题就是不稳定，遇水、遇光、遇热、遇空气，都会迅速失活，就是失效。平时一定要存放在冰箱里，用的时候取出来，用完了就放回去。 “它既被称为抗氧化的王者，又能直接清除皮肤下的黑色素。通常来说，半个月就能初见成效。 “抗老的话，需要看您的皮肤状态。通常来说A醇是公认的抗老王者，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那种，但它刺激性很强。 “如果您用着水杨酸和vC后，感觉皮肤发干甚至起皮屑，就说明您的皮肤屏障不太好了，就不适合再用A醇了。毕竟过犹不及，对吧？咱们一次吃太多药还会难受，更何况皮肤。 “这种情况下，您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一款多肽类的产品。可以选五肽和六肽复合的产品，五肽对动态纹和眼周细纹的去除效果很好，六肽能去除抬头纹、鱼尾纹和嘴角皱纹这些动态纹。 “当然了，不管用什么，咱们都要做好防晒和保湿，这两步是绝不能少的。其实大部分皮肤问题，都是相通的。 “比如保湿不到位，就会导致油脂过剩和炎症，造成黑头和痤疮； “防晒不到位，则会导致炎症、氧化和衰老； “抗炎和抗氧化不到位，也会导致痤疮，痤疮又因为炎症进一步引发炎性红斑； “炎性红斑又因为防晒不到位，继而转变为炎后色沉； “保湿和抗氧化不到位，又会加速胶原蛋白流失，导致皱纹增多、皮肤失弹下垂和毛孔粗大。 “所以皮肤问题其实都是一环套一环的，宣传再花哨，最终都会落在保湿、防晒、抗炎、抗氧和抗老这五个维度上，油皮可能再加一个控油，敏感肌再加一个修护。” 这对夫妇现在已经彻底懵了。 乔木笑着说：“您别犯困，我给您总结一下，您就都懂了。 “抗炎爽肤水和水杨酸爽肤水轮流使用，然后早晨用vC精华，再用一个乳霜，和一个防晒。晚上则是用一个抗老精华，和一个乳霜。” 他将那张纸递给大姐：“这么说是不是就很清晰很明了了？” 这下，不仅大姐听懂了，就连对护肤一无所知的大哥也听懂了。 “这样……就有用？每天早晚各有三四个东西就行？”大哥狐疑地问道。 “当然了，”乔木耐心地解释，“护肤这种事，一口气用多少产品都无关紧要，关键是对症下药，选对了产品之后，数年如一日持之以恒地坚持。” 乔木没注意到，他的身后，不仅另一名助力都听痴了，就连老师的呼吸都略显急促。 这个新人，并没有如她一开始所想，通过贬低护肤来反衬医美，而是真心实意为对方制定方案。 但他反而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彻底树立起自己权威的身份，还极大地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完全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现在，这已经不是三五千的买卖了，具体多少钱，完全是他说了算了。 只要他别操之过急，适得其反，往后的日子里，这对夫妇的钱包，就姓乔了！ 真是个优秀的小可爱！ 这边的老师已经双脸通红地彻底沉入幻想之中，那边的乔木则继续给兴致完全提起来的大哥大姐讲解。 这一次，不仅大姐小心翼翼捧着手中那张纸，挺直腰板认真听讲，就连大哥都轻轻往前拽了拽椅子，仿佛往前十来公分，就能听得更清楚似的。 “这些问题都要几个月甚至半年时间，才能获得一个很大的改善，所以不管您用多少钱的产品，都要用正规品牌，而且要有耐心。 “此外，护肤品永远都只是辅助作用，好的皮肤状态，关键在于良好的生活习惯。这方面，一是稳定的作息时间，二是尽量避免辛辣、油腻、高盐和高甜的食品。这才是最关键的。” 大姐认同地使劲点头，虽然她完全不知道，少吃这些食品怎么就成了关键了。 “最麻烦的还是您的痘坑和毛孔问题。很多人会告诉您，您的这个毛孔粗大是因为油脂堵塞撑大的。我可以负责地告诉您，那些都是外行胡扯，以讹传讹。 “毛孔粗大其实根本不是一个学术概念。什么是毛孔？长着汗毛、绒毛的孔叫毛孔，对吧？您能看到脸上的汗毛、绒毛吗？当然不能，为什么？” “因为太细了。”大姐没说话，大哥反而学会抢答了。 “对啊，汗毛那么细，如果毛孔真的大到肉眼可见，还怎么夹住您的汗毛？”乔木向大哥投去赞许的目光，“您脸上还能有汗毛吗？” “噢！”大哥恍然大悟，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但他很快又疑惑起来了：“那脸上那些孔是什么啊？” “那个其实什么都不是，”乔木解释，“就好像您脸上的痘坑，它是什么？什么都不是，它根本就不是脸上原本就有的东西。” “痘坑的学名叫增生性疤痕，它是没有正确处理痤疮而导致的伤疤。其实咱们肉眼可见的那些所谓粗大的毛孔，也是这个东西。 “科学家们早就发现了，这些所谓的毛孔，其实就是胶原蛋白流失后，表皮和真皮之间的支撑柱塌了。 “这一块区域的柱子塌得多了，这一块皮肤就会向下陷，慢慢就塌陷出这么一个看着像是孔的东西。 “所以，很多人都说这是油脂撑大的，要控油，要深度清洁，都是胡扯。这东西其实就是皮肤老化、胶原蛋白过度流失的结果。 “但很多二十多岁年轻人也有这个，为什么？就是防晒不到位，长期接受紫外线直射导致光老化；还有抗氧化不到位，自由基会加速破坏我们的胶原蛋白。 “所以，毛孔粗大的解决思路，不在深度清洁和控油，而在抗氧化、抗老和防晒。 “至于深度清洁，其实只要您合理使用酸类爽肤水，做好皮脂腺导管疏通和角质调理，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深度清洁项目，像小气泡、海菲秀，都没必要。” 这话一说出口，这对夫妇立刻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的老师。那位老师刚才可是力推他们家1500一次的海菲秀啊。 老师自然眉头微蹙，乔木的话对错不论，完全是当面打自己脸。 就凭这一点，她就能直接让对方卷铺盖走人了。 像这种当着客户的面质疑自己专业水平的行为，哪怕是其他同事，哪怕是她错了，官司打到老板那里，她也占理。 但她的眉头很快又舒展开：小帅哥年纪再小，也是男人。男人嘛，有野心，有征服欲，想将女人压下去，是好事。 想到此处，她看向乔木侧脸的目光中，顿时满是魅意。 乔木也没考虑为什么身后的老女人这都不打断他，继续说：“我不是说深度清洁没有用，而是说这类项目的性价比太低，不适合您的情况。它们更适合那些有钱有闲，又懒得自己研究护肤知识的贵妇，这个您理解吧？” 大哥大姐这个年纪，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你没钱”就受伤，反而恍然大悟地问：“所以，这个毛孔粗大也需要用抗老的产品？” 乔木点头又摇头：“我说这个最麻烦，就在这里。目前来说，应对毛孔粗大，护肤品只能维持不恶化，但很难改善。 “实话实说，目前市面上对毛孔粗大最有效果的，确实是我老师推荐的黄金微针。” 说着，他又扭头对身后的老师露出笑容。 就这么一个笑容，老师险些一个哆嗦瘫在桌子上。 她用尽全力屏住呼吸，才没让自己出丑，此刻更顾不上一旁助理投来的疑惑不解的目光了。 她彻底明白了这个臭弟弟的计划：否定低价的海菲秀，全力推销高价的黄金微针，不搞什么欲擒故纵，上来就搞个大的！ 而且看这个架势，这次搞个大的，后面大概率还能大水长流！ 先不说这一笔能流多少，此刻的她，已经流得止不住了。她恨不得立刻拽着她的臭弟弟，直接冲进厕所隔间中。 果然，再优秀的女人，也需要被征服的感觉。她如此想道。 “黄金微针最大的功效就是抗老，去皱和祛痘坑都很好用，这也侧面证明，所谓的毛孔粗大，本质上就是皮肤老化。 “通常来说，黄金微针三次就能起到非常明显的效果。您这个情况，三次之后如果不满意，可以按次数追加，不需要一上来就买六七次，多了浪费。” 老师微微眯着眼睛，一边从侧后方欣赏着小男人的表演，一边制订着今晚的越会计划。是回家，还是去酒店？ 不，不行，对方只是对自己表露好感，还没有正式展开追求呢。自己必须要矜持，不能太露骨，不然显得太廉价了。 那就只吃个饭，看个电影好了。 可如果……今天是工作日，电影院应该没什么人……如果他要在漆黑的电影院做出什么……自己要不要拒绝？ 不拒绝，就太轻浮了……拒绝，会不会让对方会错意？ 不拒绝的话，要纵容到哪一步？拒绝的话，要怎么不表错意？ 有了！如果对方真的上手，自己可以去洗手间！ 如果对方跟上来了，那就……自己一个弱女子，在无人的洗手间中，一时不敢反抗，也是正常的，对吧？ 如果对方没跟上来，自己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态度依旧，甚至可以略微更热情一些，对方就会懂了…… 我真是，太聪明了！ “……你说对吧，老师？” 那温煦的声音传来，她立刻下意识回道：“你说的没错。” 下一刻，重新回到现实中的她，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那对肥羊两脸懵逼地看着她就算了，旁边的助力也一脸震惊，就连乔木，似乎也颇为疑惑，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 她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出现了什么失误，正想着怎么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一旁的小助理，就语无伦次地说：“乔……乔助理说……说咱们的产品价格虚高、溢价严重，而且存在伪造执业资质、虚假宣传、价格陷阱的……还违……出售用户隐私……他说不建议……顾客在咱们这里消费……” 老师彻底懵了，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她呆呆地看着助力，仿佛对方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随后，她又木木地看向乔木，半天无法出声。 “情况就是这样，”乔木起身向大哥伸出手，后者也连忙起身握住，脸上除了感激，就是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您既然决定为夫人花这笔钱，还是应该找个更靠谱的机构，这边我个人是强烈不推荐……” 那对夫妇离开了，乔木心满意足地转身，将合同一撕两半，随手扔在桌上：“本来是来辞职的，不过您不是说了吗，要干一行爱一行，我就临时决定，站好最后一班岗。” “不用谢，老师再见。” 摆了摆手，乔木咧着嘴离开了寂静无声的办公室，感觉整个身心都得到了升华。 办公室中，小助理坐在凳子上，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喘。 她旁边不远处，老师呆滞地看着自动合上的大门。 自己恋爱不到半小时，就失恋了？ 第58章 058.严禁在公共场合携带管制刀具 实话实说，这个老师并不比面试项目中的费尔奇更惹人厌。但蜘蛛侠曾说过，能力越大，脾气越大，他也没办法呀。 必选任务是完成了，不过他还不能走。 因为这个项目还是零风险，他已经p3了，无法用零风险项目保底。 他现在得搞点事情，把项目风险提上去。 此外，他还想要更多。 毕竟就算将风险提上去了，项目评价很可能也就是个e-。 和那群高级别调查员擦肩而过后，现在的他，已经对藏拙提不起兴趣了。 辞职次日，乔木就信心百倍地踏上了前往两江市的旅途。 四十分钟后，派出所内，乔木一脸的委屈：“同志，我解释了一路了，这真的就是个摆件儿，个人收藏。就是cosplay那种。 “您看这刀鞘，七颗钻石的装饰，这明显就是工艺品啊。谁会拿工艺品上街行凶啊？真要是心怀不轨，我菜市场买一把剔骨刀行不行啊？！” “呵，行啊，还知道剔骨刀好用，”年轻的同志冷笑着讥讽，“你这功课没少做吧？” “不是！”乔木欲哭无泪，“网上那么多厨艺综艺节目，我从那里面看的！实在不行，我给您炒个菜自证清白行吗？” 年轻同志将手中的斩魄刀拔出一截，伸到他鼻子下面：“甭来这套，你自己看看，这都开了刃了！这么锋利，还工艺品，还cosplay？谁家用开了刃的刀做道具啊？你当我傻啊？！” 他将身刀随手推回去，又将斩魄刀往桌子上一拍：“甭跟我说什么收藏。抓住的都说是收藏，没抓住的指不定想拿去干嘛呢！我告诉你，哪怕金子做的，只要开了刃，就是管制刀具，明白吗？！” 乔木哭丧着脸：“是，明白了，该怎么处罚我都认了，我诚心悔过。就求您一件事儿，别没收行吗？我好不容易才搞到了，心尖宝贝，每天不看两眼都睡不着……” 年轻同志见他认错了，不禁沉吟起来，似乎在考虑怎么处罚合适。 旁边一个一直在键盘上龟速敲字的中年同志这时伸了个懒腰：“可算弄完了，那个夜市真该给他关了，一个通宵二十多次出警，可累死我了。” 说着他走到乔木身后，看着桌子上的斩魄刀：“这是日本刀？看着不太像啊。” 乔木扭头看去，对方边说还边摇头啧嘴：“现在的年轻人，咱们五千年文化不喜欢，非要喜欢外面的东西。喜欢外面的就算了，毕竟不能闭关锁关，偏要喜欢小日本的。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感慨地摇头，乔木反而不乐意了，转过身正色道：“领导同志，您这话我可不能接啊。这不是日本刀，这是咱们唐朝的横刀，中华冷兵器的瑰宝！不信您网上搜，日本太刀是有弧度的，咱们的横刀是笔直的。” 中年同志一听，又认真打量起桌子上的刀，片刻之后点头：“难怪了，我看这刀古朴、大气，还想着小日本抄袭咱们的传统文化呢。原来是咱们自己的，还是唐朝的，这就对了嘛。” 说完他想到什么，又问：“你这不是唐朝古董吧？” 乔木立刻否认：“哪能啊，真要是唐朝的，我不得里三层外三层裹着放在保险箱里啊，还能随手拎着带上街？” “也是，”中年同志笑了，“那个箱子也是你的？还挺漂亮的，里面是什么东西？方便打开一下吗？” “方便方便。”乔木说着，将安检无忧行李箱放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智能电磁步枪、isAr警戒无人机系统和stf流体防弹衣。 看到这一幕，两名同志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中年同志甚至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年轻警察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盯着箱子里的东西：“乖乖，你还真是玩儿cosplay的啊？这刀和这枪风格也不搭啊。” “本来也不是一套，”乔木嘿嘿直笑，“我这不要去两江见一个喜欢的小说作者吗？就想带过去朝他炫耀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我的道具写进小说里。” 中年同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枪身，乔木立刻说：“没事儿，结实着呢，复合塑料和复合陶瓷的，不怕摔，您直接拎起来看就行。” 中年同志一听也不客气了：“这还挺沉的，用料够足的，不便宜吧？” “那当然，”乔木满脸满嘴的炫耀，“不算刀，光箱子里这些加起来就四千多呢。” “乖乖呦，”中年同志一听，手握得更紧了，仿佛生怕摔了，“你们这群小年轻可真舍得啊。都说月光族，我还想这钱能花哪儿去？现在算是见识了，这钱啊，只要想花，就没有花不出去的地方。” 他试着扣动扳机，发现完全按不动。 乔木自然不能说有指纹和生物电识别：“那个就是死的，扣不动。这玩意儿是定制货，没有备品备件，而且不好拆，怕时间久了扳机坏了，就干脆做成死的了。这玩意儿本身就是用来摆拍的，也不需要扣扳机。” 说完，他才回答中年同志的上一段话：“您别说我败家，我这些东西都出租呢，能挣钱。单次挣得不多，但积土成山嘛。” 中年同志小心翼翼地将智能电磁步枪放回去，旁边的青年同志也将流体防弹衣重新叠起来放好，又将箱子关上。 “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你虽然有违法的事实，但程度轻微，而且认错态度良好，我们可以不处罚。” 中年同志的话让乔木欢欣鼓舞，但对方还没说完。 “不过，你这个刀，它确实属于管制刀具了。你要去两江？就算我放你走，这刀你也带不上火车飞机渡轮，安检的时候肯定得给你扣下。那些人可不会给你好好保管，说不定谁一眼看上了，就‘丢’了。” 乔木苦着脸问：“那怎么办啊？一点余地都没有吗？” 年轻同志给他想了个主意：“你去那边的住处订好了吗？可以直接叫快递发过去。他们有运营资质，都备过案，能运送管制物品。” 最终，乔木不得不在派出所叫了个快递，干脆连斩魄刀带行李箱，一起寄往自己在两江市的酒店。 两江市，其实就是现实中的重庆市。 重庆的必玩景点之一，就是夜游两江——长江与嘉陵江，观山城夜景。 拉丁的新版神灯发布会还有一段时间，他也不着急，蹲在老宁按摩店对面的面摊，见到吊儿郎当的路空文后，就开启了悠闲的山城畅游模式。 这期间，他还追完了《弑神》。 看了原著小说他才发现，这小说其实是双主角模式，一个主角是和姐姐一同逃难的少年空文，另一个则是白翰坊内艰难求活的小橘子。 怨不得电影里关宁指责李沐黑了他的手机给他看了篡改版小说。 电影剪得有些散，他最初以为对方只是将小橘子的登场给删掉了，没想到小橘子打小说一开始就登场了，还是主角！ 那厮删了整整半本书！ 也难怪路空文第一次和关宁见面，就问他喜不喜欢白翰坊那位。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路空文的写作水平是真的惨不忍睹。被删了半本书，身为读者的关宁竟然没看出来，没察觉到这小说不对劲。 只玩了两天，乔木就玩不下去了。 很多景点他都是临时报团，一路上大姐要么三五成群、要么出双入对，就他孤零零一人。 不少大爷大妈还热心地问他咋没和家人朋友一起出来。受不了这种氛围的他，果断结束了这场单人行。 “路空文！”面馆中，乔木咬断口中的面，招着手含混不清地高喊，吸引到对面男青年的注意，“一起吃个饭吧？” 在老宁按摩店门口等饭的路空文，看着这个自己完全没印象的青年，疑惑地挠着脑袋走过去。 “你是哪裹哎？你啷个晓得是我哩？” “老板，再来一碗面，一样多加一份肉！”乔木喊完老板，自我介绍道，“我叫乔木，是你粉丝，每天晚上都看你直播。这次来重庆玩儿，就想来见见你。” 路空文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大概完全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粉丝。 等反应过来后，他激动而忐忑地大口吞咽着口水，赶紧坐到乔木身边：“你是我粉丝？你是哪的？” “云中人。” “云中人……”路空文一脸激动，“你跑楞个远来看我，好搞扯！” “啊？你说啥？”乔木没听懂对方的方言。 激动中的路空文则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继续自顾自地发问：“你啷个来滴？飞机火车？” “飞机……” 乔木的“飞”字还没说完，对方立刻抢着问：“你还在上学吧？读大学了吗？你妈老汉晓得你来重庆不？就你个人来滴……” 连珠炮般的问题，让他完全插不上话，就只能笑着听对方不住气地提问。 路空文直到问道“你最喜欢我哪一篇小说”后，才停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中满是期待的光芒。 乔木松了口气，赶紧回答：“当然是《弑神》！” “《弑神》是啊……”路空文缓缓点头，紧接着又问，“你最喜欢里头哪裹人物哎？” 乔木的回答毫不犹豫：“我喜欢小橘子这个角色，但少年空文那条线更有意思。” 路空文若有所思沉吟了半晌，才自言自语：“看来白翰坊那位不够好耍呦。” “小橘子这个人物很讨喜，一个坚强又善良的小女孩儿。但矛盾不够激烈，剧情也不够曲折，太平了，”乔木详细讲述着自己的读后感，“相反，少年空文的剧情更有意思。但他作为主角太懦弱了，一直被自己姐姐护着，优柔寡断，不讨喜。” 路空文闻言缓缓点头：“我最近想给小橘子那条线新写个人物，但还没有想好要啷个写。” 正说着，面摊老板端着一碗面过来，将碗重重摔在桌子上，汤水洒了一大片也毫不在意。 他狠狠瞪了路空文一眼，边转身离开边大声“自言自语”：“写小说？把老壳都写坏掉喽。整天神戳戳，就晓得灯晃，倒是找份工作噻？欻子一个……” 路空文对老板的话充耳不闻，依然神叨叨地自己嘟哝着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说世界中。 乔木直接把面推到他面前，见他没反应，一巴掌将他拍醒：“先吃饭，吃完饭再想。” 路空文这才意识到这碗面是对方给自己叫的。 面已经端上来了，他没法拒绝，就赶忙说：“咱俩打平伙啊。” “别特么找骂啊，赶紧吃。”乔木白了他一眼，低头专心吃自己的面。 吃过午饭，和路空文的母亲打了个招呼，乔木就拽着他让他当向导带自己游山城。 路母虽然不明白什么是粉丝，但显然对孩子有朋友来探望也很激动。千叮咛万嘱咐让路空文好好招待，还要进屋去给他拿点钱。 乔木一看这架势，趁陆母回屋，直接拽着路空文离开了。 是他硬拽着路空文去玩，怎么能让对方掏钱。 况且他之前受柯羽的启发，每进入一个世界，都要提前兑换一笔这个世界的货币，现在也不缺钱，至少不缺小钱。 路空文对生养自己的两江市还是非常了解的，虽然这里的绝大部分景点他都没去过。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全国满世界地游玩，唯独对家乡的风景没兴趣。 虽说是游玩，但一路上路空文大部分时间都在神游，还得乔木照顾。醒过来的时候，要么是掏出小本本在上面记录，要么是和乔木分享他的点子。乔木也不介意，就由得他去。 这大概也算是另类的宾客尽欢了，晚上路空文还邀请他去家里住，得知他订好了酒店，两人就约定第二天碰头的时间和地点。 两人相识第三天，乔木去了路空文的家。 路母已经上班去了，路空文则是被乔木从被窝里敲起来的，昏昏沉沉去了洗手间。 乔木也自然而然地在写字台书架上看到了那张路空文一家三口和李沐的合影。 “卧槽！老路，你这照片是真的？”他大惊小怪地高呼。 “哪裹哎？”路空文咬着牙刷探出头。 “就这个，四人相，”乔木指着摆台，“你知不知道这家伙是谁？” 在征得路空文许可后，乔木用早已准备好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这个手机的射频芯片已经被破坏了。抵御黑客的最有效手段，永远都是物理断网。 两天后，乔木的两江之旅彻底告一段落。 分别之时，路空文也在酒店见到了他这几天一直念叨的“道具”。 出乎乔木意料的是，路空文对那套科幻枪械毫无兴趣，反而对斩魄刀爱不释手。不愧是一心写奇幻小说的写手。 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主动提出，想要将这把刀写进小说里。 但路空文问完就犯了难：目前小说中的正面人物，要么已经有趁手的武器了，要么和这把刀气质不搭。 至于主角少年空文，他也给对方内定了黑甲，再搭这把横刀，就太怪异了。 “你干脆把我也写进去不就行了？”乔木以开玩笑的口吻提议，“我进去用这把刀，版权费就给你抹了。” 说着，他随手拔出刀，握在手中摆出一个持刀式。 金色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乔木身上，将刀身映得金光闪亮，路空文一时都看呆了。 半晌后他才激动地拍着脑门，嚷嚷着今晚停更，要好好设计乔木的角色。 乔木此行的目的也就此达到了。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想要终结这个项目，不仅要改变现实，大概率还需要改变小说剧情。 这也是他没第一时间去霍霍李沐，反而大老远跑来两江的唯一原因。 第59章 059.你得笑，你看我，没事儿就笑 告别路空文，离开两江市的乔木，一出浦东机场，就被两个西装革履说不清是保镖还是助理的年轻男子拦住了。 “乔先生，冒昧打扰，我们屠总想见您一面。” “屠总？哪个屠总？”乔木打量着两人，一时也看不出对方有没有特异功能，随口说道，“爱丽榭医美有领导姓屠？我不是辞职了吗？” 两名男子面面相觑，没理解怎么冒出来了个什么医美。 其中一人指着身后的商务车，车身上贴着醒目的阿拉丁集团的Logo。 乔木满脸惊讶地问：“你们是阿拉丁的人？找我什么事？不会要抓我去做人体实验吧？” 他警惕地后退一步：“我警告你们，这里是机场，周围有很多便衣的，你们犯罪之前先想清楚！” 两名男子哭笑不得。乔木的声音不小，周围很多人都看过来了，他们连忙安抚：“我们是正规公司，我们屠总有一份工作想提供给你，你最近不是在求职吗？” 乔木表现得更紧张了，全身紧绷，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你们怎么知道我在求职？你们监视我？！” 两名男子彻底懵了，这里毕竟是国内，他们可没有和这些大公司阴谋论者与被害妄想症患者打交道的经验。 正为难着，商务车前停着的一辆奥迪车，副驾驶车窗降下来，露出了一张干练却不失美艳，此刻却挂满了不耐烦的面容：“你自己投简历投到我们公司，你自己不知道？” 这次轮到乔木愣住了。 他投简历的时候基本是闭着眼睛来的，看公司员工人数在两百人以上就直接投，根本不看公司名称。 但他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示弱，立刻换上另一副面孔：“有美女就早说啊，浪费时间！” 说着，他埋怨地瞥了两名男子一眼，毫不犹豫地绕过二人，钻进了奥迪车中，丝毫不顾身后两人满脸不爽。 “你投简历的时候没长眼睛是吗？高中学历也敢投阿拉丁集团的医药代表？”美女一边发动车，一边毫不客气地数落他，“你不知道我们公司的医药代表至少也得医科本科毕业吗？” 乔木不仅没有羞恼，甚至还颇为骄傲地说：“这叫姜太公撒网，你们这不是乖乖上网了？” 美女愣了好久才理解他的额意思，冷哼一声：“我现在怀疑你的高中学历也是假的。” 不再给乔木胡扯的机会，她直接自我介绍：“我叫屠灵，是阿拉丁集团的Cio……” “……就是首席信息官。”停顿了片刻，她又解释。 “信息官？”乔木用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干嘛的？网管，还是公关？” 车突然向前猛地蹿了一下，乔木因为惯性被紧紧贴在副驾驶靠背上。显然是屠灵狠狠踩了一脚油门。 “对不起，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方向盘在人家手里，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接下来，车上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车速平稳下来，屠灵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地说：“我有一单买卖交给你，事成之后，酬劳非常丰厚。” “不违法吧？”乔木立刻问，“有五险一金吗？” 屠灵深吸一口气：“我再说一次，你根本够不上我们公司的招聘门槛。这份工作只是临时委托，你不算我司员工，自然没有五险一金。 “但是，这单买卖一旦成了，你能赚到一笔打工二十年都存不下的巨款。 “至于是否违法，我可以告诉你，这单买卖本身不违法，也不违背道德。但最终结果如何，取决于你自己怎么做，明白吗？” 乔木立刻捣蒜似地点头：“明白，你们把自己撇干净了，但希望我为了钱能铤而走险，必要时要勇于违法。” 屠灵的呼吸一窒，被噎得顿时没了话。 她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傻得厉害，一会儿敏锐得吓人。 但这些都和她无关，她也只是奉老板命令，发布这个委托而已。 “你认识路空文吧？” 乔木侧过头看着她：“说吧，你们是黑了我的手机，还是路空文的手机？” 这一次，屠灵干脆直接将车停在应急车道上，扭头和对方对视，一字一句说道：“我们是遵纪守法的正规企业。” 乔木打了个响指：“明白明白，违法的事情都是临时工的个人行为，公司并不知情。” 屠灵直接伸手：“手机，交出来！” 乔木则是一脸茫然。 “还想赚钱，就把手机给我！”屠灵恶狠狠地说道。 乔木想了想，老老实实掏出手机递给对方。 屠灵按亮屏幕，又递过去，乔木乖乖解锁，看着对方将自己手机关机，扔进储物箱中。 但随后对方又伸出手：“另一只！” 乔木惊讶地瞥了对方一眼，乖乖掏出那支无法正常通讯的手机。 这次，他主动解锁，当着屠灵的面关掉录音App，又关机后扔进储物箱。 这一连串动作看得屠灵额头青筋直跳。 她本来就是直觉上觉得这人不太对劲，随口诈一诈而已，没想到这家伙真的有猫腻！ 视线从储物箱移回乔木身上，乔木察觉到她的目光，又看了看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立刻举着双手叫屈：“真的没了，我就俩裤兜，放三台那也太重了。” 屠灵这才收回手。她开始觉得，找上对方完全就是个错误。 但她的老板已经有点穷途末路的意思了，现在完全是病急乱投医。 她也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只要自己措辞严谨不留下把柄，对方就算想泄密，无非就是公关部加加班的事儿。 “我直说吧，我的老板，对路空文正在写的那本小说很不满，希望他能停止创作，并签署文件承诺永远不再从事文学创作。” 重新发动车，屠灵用最简单最无关紧要的说法，介绍着对方需要做的事情和相应的报酬。 “如果你能说服他，你就可以获得一百万的酬劳，路空文则可以随意开价。当然，狮子大张口，我们是绝不会接受的。” 乔木没有纠结这个任务的目的，而是问：“你们找过路空文了对吧？他开价多少？” 屠灵沉默了半晌后才说：“他没有开价，直接拒绝了我们。” 乔木“嗯”了一声：“我和他认识不到一周，你们凭什么认为我能影响到他？” “六年来，除了他母亲，你是唯一和他持续相处超过三天的人，”屠灵冷哼一声，“你觉得呢？” “三百万。”乔木立刻乐呵呵地接话。 “好，三百万，”屠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可以向你承诺，如果事情顺利，你最终拿到的钱，一定不止这个数。事情越顺利，你到手的越多，最终甚至可能翻很多倍。所以你也用不着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抬价。” 乔木赶忙温驯地点头称是。 一下高架，屠灵就直接靠边停车：“下去吧，我会联系你的。” 乔木一脸不爽地看着对方，这女人还真是够现实的。 “这是养士之道吗？你这样谁肯给你卖命？好歹给我送回家吧？” 乔木噘着嘴：“十秒前我还打算订明天的机票，过去一铁锹搞定呢。现在我决定了，先休息个十天半个月。” 屠灵见他一副无赖的样子赖在车上就是不下去，无奈修改了导航目的地。 车子重新发动，她冷冷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们是合法经营者，绝不支持也不赞同任何违法行为。” “我明白我明白，”乔木连连点头，“哎，你为啥一直戴着蓝牙耳机啊？你老板不会一直在电话里听着呢吧？” 屠灵的呼吸又是一窒，决定无视对方的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回到住处，先洗个澡，叫个外卖，把落下的综艺追完了。到时候如果不算晚，就给他打电话；如果太晚了，就明天中午再说。” “为什么要拖到中午？”屠灵眉头紧皱，显然对这个方案非常不满。 “他中午去他母亲那吃饭，直接打他母亲的电话让他接。他母亲在旁边他不好骂街。” 屠灵很是惊奇：“你还有他母亲的电话？”看来，她还是小瞧了对方和路空文的关系。 乔木讥讽道：“说得好像你们没有似的。要不我便宜卖给你们？” 到了楼下，屠灵毫不客气地将他轰下车，才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觉得这个人没用。这家伙很滑头，不会老实配合的……好的，我明白，我会关注这边的。” 刚挂掉电话，旁边的敲玻璃声就吓了她一跳。 看过去，乔木的脸正贴在车窗上，一手遮光一手敲窗往里面看。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降下车窗：“你干嘛？！” 乔木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指了指储物箱：“我手机……” 屠灵一把抓起两个手机直接甩向他，他一手一个轻松接住，往回走了两步，又拐了回来。 “你还想干嘛？”屠灵已经把“我要发飙”刻在脸上了。 “就是想告诉你，不要总皱着眉头，你要多笑，你笑起来肯定很好看。”说着，他一改之前的痞相，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滚！” “好嘞。”他立刻扭头一阵小跑进了楼道。 屠灵将车窗升起来，又坐了一会儿，见他没再出来，竟直接拽下遮光板，打开化妆镜。 她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唇角缓缓上翘，露出一个笑容。 她发现，自己笑起来，还真的挺好看的…… 她打小跟在李沐身边，周围的人要么是长辈上司和客户，要么是同事或下属。 她是从小被人夸到大的，所有人都夸她懂事、成绩好、心灵手巧、能力强、做事干练…… 二十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站在纯异性的角度上夸她。 她缓缓左右扭头，从各个角度打量自己的笑颜，看了好一阵子，才收起遮光板，面无表情地发动车。 …… 第二天中午，外卖都快凉了，乔木才找到一部勉强满意的下饭剧，不过才吃了一半，就接到屠灵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甚至都不知道对面是谁，对方就直奔主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乔木想了好几秒，才想起对方是谁。他隔空翻了个白眼：“美女，事儿不是这么做的。我才和他分开，第一个电话就谈这种事情，你让人家怎么想？ “这事儿总要有个过程吧？不然我说我一下飞机就和你们谈成了一笔大买卖，搁你你信啊？他肯定会觉得我一开始接近他就目的不纯。这叫策略，懂？” 屠灵心中，昨日分别时萌生的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不耐烦地说：“给我个期限，最晚什么时候？” 乔木沉吟了很久：“路空文这哥们儿吧，看着闷声傻气，其实是属驴的，吃软不吃硬，得一点点来，润物细无声。我估摸着……经费到位的话，半年差不多。” “半年？！”屠灵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意识到自己失态，她马上调整，但语气还是很硬，“不行！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我最多给你……一周！最多一周！” “一周？一周？”乔木夸张地反问，“你咋不直接雇个职业杀手突突了他……是是是，你们遵纪守法，知道啦。” “一周……这么急？莫名其妙，”他啧嘴道，“搞得好像他写小说能给你老板写死似的。” 电话对面瞬间没了动静，乔木等了很久，都没等来对方的回话。 “喂？没信号了？这不还有喇叭声吗？说起来，你属司机的？每次联系时都在开车……” 又等了片刻，他才笑道：“咋不说话了？你别跟我说他真的有特异功能，写这本小说就是为了写死你家老板啊。” 半晌后，电话中传来屠灵干巴巴的声音：“如果我说是呢？” 乔木噗嗤一声笑了：“还‘是’呢，咋着，你接下来要告诉我，你老板其实是赤发鬼的转世投胎或现实映射或二重身？姓路的一写赤发鬼旧伤发作，你老板也跟着头疼昏迷？ “你咋不去写小说呢？他写《弑神》，你就写个《卫神》，就和他作对。你老板也可以动笔嘛，写个《成神之路》。你要是同意，我也写一本，《与神使同居的日子》，咋样？” “算了，当我没说过，”屠灵的声音很冷淡，“总而言之，如果你一周之内搞不定，咱们的约定就此作废，我会另寻他人。” 乔木完全不吃这套，继续嗤笑：“还当你没说过，凭啥？我咋不当那盆水没泼过？你还想说啥？难不成是你老板害死了路空文他老汉儿，路空文多年来含垢忍辱，直到数月前发现了自己的特异功能，就踏上以笔复仇之路？” 第60章 060.让爷爷舒服舒服 “对了，说起来这事儿也怪你老板，”乔木一边囫囵吞枣地扒拉着米饭，一边略显含糊地说，“明明认识那么多年，现在却搞这些弯弯绕绕，当然肯定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了吧？现在没脸亲自上门说情了吧？” “我就说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们这群资本家，为了钱总是把事情做绝，到最后才发现卖掉的断头绳是给自己用的……” “等等，”屠灵听出不对劲，立刻打断他，发现未果，直接大声呵斥，“闭嘴！” 乔木立刻乖乖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关系？我老板和路空文家有什么关系？” 将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嘴里，他一扭身躺在沙发上，语气惊讶地问：“你不知道？这种事情你竟然不知道？你不是那个什么网管吗？也是，肯定不光彩，你老板当然不愿意讲。” “直接说重点！” “路空文桌子上有张照片，里面有四个人，除了他们一家三口，还有你们李总，”乔木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你们阿拉丁，是李沐和路空文老汉儿一起创立的。后来他老汉儿出了意外，李沐拿走了他所有的股份和权益，就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爸当年特别忙，连拍全家福的时间都没有。那张照片还是李沐去他家做客时，四人一起拍的。路空文就当成全家福了。虽然里面有个多余的人，但这么多年他还是留着……” 说着说着，对面连喇叭声都没了。 “喂？咋又没声了？”乔木一看手机，得，那娘儿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声不吭就挂断电话了。 不过他的目的也达到了，现在就看屠灵有没有脑子了。 如果有，他就继续玩下去；如果没有，提升难度后，他就果断拍屁股走人。 昨天他口头接受屠灵的委托后，可选任务就更新了。 可选任务2：确认路空文父亲死亡真相。（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0.6%） 这个任务怎么说呢，除非李沐亲口招供，否则肯定没法完成。 这么看来，智脑似乎是被他带偏了，以为这项目是低配版的王子复仇记？ …… 下午他接到路空文从神灯上发来的消息，让他记得看晚上的直播，说要给他个惊喜。 这孩子脑袋是真不怎么灵光啊。 这么说，傻子都猜到是他的定制人物要登场了，这还有什么惊喜可言的？ 不过晚上的时候他还是提前守在直播软件前，好奇自己的人物是个什么情况。 很快，屏幕亮起，戴着狐狸面具的路空文准时上线了。 还是那个风格，没有任何客套与废话，“喂喂”两声试了试麦，就直接进入正题。 “黄渡十八坊的战争，注定自朱厌坊而始，以白翰坊为终。赤发鬼欣赏着漫天炸裂的烟花，心想，这样的盛景就只剩下一次了。 “这可不成！他要一直看下去，无穷无尽，直到这个世界的终结…… “他不知道，獬豸坊上空的烟花之下，那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之中，已经孕育出了第二只鬼，一只专杀鬼的鬼……” 乔木从废墟中爬出来时，坊中的大火已经逐渐熄灭了。 残垣断壁上闪烁着点点红晶，说不清是罪恶的余孽，还是朝阳的铺洒。 再次响起的喧嚣声由远及近，满身狼藉的少年，放下怀中的横刀，跪在那片废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爹，娘，孩儿这就去杀掉那个赤发鬼和他的爪牙，为你们报仇！” 起身重新抱起横刀，他强忍着泪水，一步三回头地向远方走去。 走出没多远，他就被十余个烛龙坊民拦住去路、团团围住。 那群人的头领看到他怀中的刀，眼前一亮：“小娃，交出宝刀，老子就给你个痛快，否则……” 乔木冷眼看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你们都被那赤发鬼蒙蔽了，我不怪你们。”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这小娃真是无知者胆大，竟敢对赤发上人出言不逊！ 乔木却对他们的反应恍若未觉：“……若你们继续纠缠，我也不会有妇人之仁！” 人们一听，全都愣住了，紧接着，包围圈中就爆发出哄然大笑。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不知死活的小鬼，”头领环顾四周，放声大笑，“都给老子让开，老子要替他爹妈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对赤发上人不敬，会是个什么下场！” 说着，他从腰间拔出朴刀，其他人也纷纷退后，却依旧围成一圈，提防小鬼逃跑。 他说别的还好，但一提父母，乔木顿时面若冰霜，看向那头领的眼神中，竟多了几分戾气。 那头领看到他的眼神，似乎为之所吓，愣了片刻，才在同伴的起哄声中回过神。 他摇头将心中没由来的不安驱逐出去，这才仔细打量起对面的小鬼。 不看不要紧，此刻一看这小鬼虽然衣着破损、浑身脏污，但难掩那一身的养尊处优，坊破之前，必然是富贵人家出身。自己这满身的皮糙肉厚，立刻相形见绌。 他心中痒痒，狞笑道：“你这小娃也不知是怎么养的，这么细皮嫩肉的，还真不多见。这么着，你现在跪下来道歉认错，再和爷爷去一边，让爷爷舒服舒服，爷爷依旧能给你个痛快。若是卖力，爷爷把你带回家，添作暖炕烧水的奴仆也不是不行，如何呀？” 此话一出，周围人再次哄堂大笑。这一次，笑声中满是不怀好意。 领头得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小鬼，还在幻想一会儿该如何玩弄对方，眼前却有什么东西一晃。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剧烈翻转起来。 伴着一连串“嘭嘭”声，他世界翻转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撞击他的脑袋。这感觉令他头晕目眩，只觉得自己可能要吐，却发现自己此刻毫无呕意。 待世界不再翻转，他的眼前迅速蒙上了一层血色。 朦胧之中，他才隐约看到，前面几米处，正立着一个与自己穿着打扮完全相同的人，那人背对着自己，却怪异地低着脑袋，让自己看不到他的脖子。 而且，那人不知在做什么，脖子上面正不断喷出水来。 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一幕是什么情况，他就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随着身旁无头尸倒下，乔木将刀举过头顶，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舞起剑花，竟将漫天散落的鲜血全部打飞，没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 周围的烛龙坊民神色骇然，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心中均萌生退意。 但还没来得及挪动，拐角处又走出一群有说有笑的人。 那群人的头领注意到这边，定睛一看，立刻哈哈大笑：“十几个人对付一个小毛孩，还被杀了一个？真是丢尽了咱们烛龙坊的脸。 “喂！攻坊的时候，你们不会是躲在最后面了吧？” 这一句话顿时令包围乔木的人们臊红了脸。 一人不忿，忍不住大吼：“一个小鬼，咱们一起上，他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此话一出，众人幡然醒悟，纷纷抽出武器，眼中再次浮现出勇气。 此时，又有一人高喊：“谁杀了他，谁就是新的头人！” 眼中的杀意瞬间化作贪婪。 成了头人，不仅可以先选战利品，还能染指前任头领的家产。 他们可是知道，这个尸首分离的前任头领，经历了数次战斗，家中很是攒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而且还有数位美娇娘和美少年。 一人带头向前动了几步，其他人立刻跟上，纷纷不怀好意地向包围圈中心的小鬼靠过去。 少年只是持刀呆立，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是认命了一般。这更加激起众人的凶戾。 安全距离消失了，一人大吼一声，所有人立刻持刀枪一拥而上。 不远处，那群新出现的人，头领看到这一幕还啧啧摇头：“一个小毛孩，还要这么多人一起上？羞不羞？” 身后的手下正要跟着应和调侃，就看到这边一群人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全僵立不动。 这诡异的一幕，让那边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不会是……妖术吧？”一人低声问道。 “妖术？呸！这可是赤发上人的地界，什么妖物敢在此造次？！”那头领叱骂着，对这边大喊，“怎么了？是怜花惜玉不舍得动手？要不要老子代劳啊？” 那边又是一阵哄笑。 但下一刻，哄笑声戛然而止：伴随着“噗”的一声，这边如同被定身的十余人，竟同一时间，全身炸出汹涌血泉。 那鲜血如激流喷向高空，又纷纷散落，形成了漫天的血雨血雾。 一阵风带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腥味飘过，就看那十余人噼里啪啦倒了一地，露出了最中间浑身浴血的“血人”。 那血人没有挪动地方，而至直勾勾看向他们这边，发出清冷的声音：“你们呢？” 这如同厉鬼白日现身的一幕，让所有人呆立当场，再也没了声响。 “鬼……有鬼……”半晌后，那头领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呢喃了两句，大吼了一声“有鬼啊！”，转身撞开其他人，连跑带爬地向来路逃离。 这一举动，让队伍彻底崩溃了。剩下的人，也都鬼哭狼嚎地追着他一同逃走了。 少年既没有追击，也没有撤离，而是继续站在原地，呆立了很久，才叹了一口气。 他使劲一甩手中横刀，将刀身之血全部甩掉，插回被自己护着、没有沾染丝毫血污的刀鞘中。 也不处理满身满脸的血渍和头发上不断滴落的血滴，依旧怀抱横刀，向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缓步走去。 那里，有赤发鬼所居的宫殿山。 乔木狠狠过了一把npC的瘾。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能控制自己，但会时不时失控说几句自己完全没想过的话、做一些自己根本没兴趣的事。 他知道，这种时候，大概就是进入“剧情点”了，所以自己的言行要按照路空文小说中写的来。 他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上一秒还坐在电脑前等着路空文张嘴讲小说，一眨眼就瞬间来到了这个小说的世界，比公司的传送器还要高效。 但他基本能够猜到，这才是这个项目的解决思路。 而且，他现在很可能是同时身处两个世界，分头行动。 怎么猜到的？当然是因为他的任务更新了。 项目名称：超能力聊胜于无的当代社会 项目编号：ds04-201818-03-74 预估风险度：低风险 必选任务：成功入职一家生命科学与生物医药领域的规模以上企业（年产值两千万以上的工业企业或年营业额两百万以上的商业企业）；或搜集可能存在的超能力群体或组织（成员人数在十人以上）的有关情报。（已完成） 可选任务1：与阿拉丁集团或集团员工实现业务往来。（已完成） 可选任务2：确认路空文父亲死亡真相。（当前世界集体无意识应激0.6%） 可选任务3：与小橘子或少年空文的关系等级达到5级。（当前世界集体无意识应激1.1%） 智脑发布了小说世界的任务，却没有取消“现实”世界的任务。而且两个世界竟然有着不同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他也是长见识了。 看来智脑虽然在猜剧情方面傻了点，但在本职工作上还真不含糊。 冉遗坊废墟紧邻洛水，云中城的几处码头都在这里。 皇都百姓不事农桑，吃穿用度都要靠八方供养，这洛水就是主要的补给通道，六成的物资都要走这里。 所以冉遗坊虽然毁了，但几处码头还在。梼杌坊攻打此处时，赤发鬼麾下的祭神军就驻守此处，禁止他人袭扰。 祭神军由城中良家子组成，前身是先帝时的十二京营，负责拱卫京师安全、维持城内治安。 但自赤发鬼篡位后，这支军队就逐渐被扭曲。他们不再以保卫京师黎民百姓为职责，而是戴上了祭祀时的鬼面具，所做一切，均以取悦赤发鬼为第一要务。 现在，他们成了赤发鬼封锁皇都的帮凶，唯一的任务就是阻止城中之人逃离皇都，坐视他们在无尽的杀戮中化作活生生的恶鬼或白皑皑的尸骨。 恢复自由不再被路空文操控后，正闷头往宫殿山赶去的乔木，就立刻调转方向。 他又没失心疯，才不会跑去单挑赤发鬼呢。 能亲自进入小说的世界，于他而言是意外之喜。他执行了这么多次项目，还没好好战斗过一次呢。 不过没能将智能电磁步枪带进来，这一点还是挺可惜的。 第61章 061.大开杀戒是主角的特权 既然要打怪升级，自然要从低级开始打。 所以不能一上来就找上那群明显是精英怪还抱团的红甲军，而是要欺负这些祭神军。 首先被乔木盯上的，就是冉遗坊千帆码头的驻军。 虽然整个皇都人口数量大不如前，但赤发鬼的骄奢淫逸，细数历代昏君，都难忘项背。 所以码头上依然人来人往，物资堆积成山。 整座码头都被一条挂满倒刺栅栏围墙圈起来。随船而来的船工，将物资搬到码头外的指定地点，随后再由城中的苦工装车，运走。 那些苦工，都是坊破家亡之人。 船工返回码头时，必须出示此处祭神军颁发的牌子。没有牌子的人想要进入码头，一律格杀。 那些苦工脸上都刺了字，也根本不可能蒙混进去。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赤发鬼严禁皇都百姓逃离。 乔木一靠近码头入口，立刻就被一名手持长枪的祭神兵拦了下来。 这祭神兵见他没主动亮出牌子却依然往前走，骂骂咧咧地推了他两下，却完全没有推动。 这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祭神兵，还在疑惑眼前弱不禁风的青年为何身子这么稳，就被身后同僚戏谑的口哨声打断了。 恼怒之下，他后退两步，挥舞着手中的枪柄就打过来。 枪身在空中扇出尖啸声，“啪”的一声脆响后，却并没有将年轻的青年打翻在地，而是被对方单手攥住。握点前后的枪柄还在剧烈抖动，令祭神兵一时没握住，险些撒手。 他顿时脸色一变，知道来者不善，赶忙后者使劲拽枪。 乔木也顺从地松手，将枪还给对方。 但那祭神兵却不打算就此结束，而是重新调整姿态，枪尖直直向他胸口刺来，竟打算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乔木不闪也不躲，再次一把抓住枪头后不远的地方。那祭神兵还没反应过来，他单手一折，竟直接将枪头撇断。 撇断枪头导致枪身剧烈抖动，那祭神兵终于握不住了，晃动的枪身脱手而出，竟还将他的手打得噼啪作响，听着都疼。 这边的乔木则向前两步，将枪尖直接捅进对方的喉咙，刺穿了对方的脖颈。 等他拔出枪头，轻轻一推这祭神兵的脑袋，后者便直接摔倒在地，双手捂着脖子，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却只能发出“呵……呵……”的沙哑气声。 不远处的另三名祭神兵全都勃然大怒，一人拽起怀中号角就大力吹响。 周围还在卸货的船工与苦工顿时乱作一团。 大部分有经验的人都立刻躲到堆积如山的货物后面，少数愣头青则试图绕开此处，从别的入口返回码头。 只有极个别愣头青被一起的老船工按住，动弹不得。那些“成功”逃开的人，自然会在别的入口处，白白丢掉性命。 一人继续吹着号角，其余两人抄起长矛拔出长刀就冲上来。 他将手中枪头使劲一甩，又用脚勾起地上的枪柄，如同标枪一般投掷出去。 “噗、噗”两声闷响，两名祭神兵甚至都来不得躲闪，就分别被扎了个透心凉。 剩下一人看到这一幕，连号角都不敢吹了，硬是骇得待在原地不敢上前。 但他偏偏也不敢后撤：一队其余三人都死了，自己便是此刻侥幸活下来，事后依军律当众枭首。 看着一步步接近的乔木，他一时竟进退两难：他的职责是看守此处码头入口，不放闲杂人等进入。若是这人踏入半步，他却没能拦住，事后一样得死。 想到此处，他这才颤巍巍去拔腰间佩刀，但双手却颤得发软，拔了两次都拔不出来。 眼见着乔木已经近在咫尺，他一时竟急得满头大汗。 援军迟迟不至，当乔木踏进入口一丈有余后，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他一把扯掉脸上的祭神面具，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苦苦哀求，只求眼前的敌人饶他不死，放他离开。 乔木来到他面前，从他腰间缓缓拔出朴刀。这一动作，让他险些昏厥过去。 但头顶却传来了问话声：“你是哪个坊的？” 这祭神兵一听，顿时又有了生的希望，忙说：“小的是獬豸坊的。” “獬豸坊啊……”他沉默片刻，“你的父母呢？” “在坊中，”守卫想了想，“昨日坊破，此刻大概是没了。” 他言语之中，略带难过，仿佛是养了一年的狗没了一般。 但乔木也无法怪他，他知道，这些人都被赤发鬼的妖术蛊惑了：“坊破之时，你在何处？” 那祭神兵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小的这两个月来，一直驻守此处，未曾擅离寸步。” 乔木沉默许久后，才问：“你杀过人吗？” 守卫茫然摇头：“小的奉命驻守此处码头，经常能遇到想要偷跑的刁民，被抓住的，自然都杀掉了。” 话音刚落，他的脑袋就被朴刀从天灵盖贯穿，狠狠掼在地上，瞬间没了声息。 随后，乔木才冷冷说道：“既然做了鬼，那就去死吧。” 码头中早已没了人影，那些船工第一时间就躲回船上。 他还能看到不少船夫正着急忙慌地起锚、扬帆，打算随时跑路。 再远一些，还未进港的船只也察觉到不对，全都在江上停船观望。 乔木也不去理他们，拄刀立于码头空地上，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乱糟糟的声音才由远及近。飞扬的尘土中，很快就露出了援兵的面容。 乔木依然静静站定，直到骑兵来到距他二十余丈的地方，乱糟糟还没来得及展开，后面的步卒更是仍在哼哧哼哧赶路。他不再等待，右手握住腰间刀柄，微微弓身，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向援军冲去。 祭神军是守备兵，多年不经战阵，看到这一幕，有的哈哈大笑，有的手忙脚乱，更有的擅作主张，扬鞭拍马脱离队伍，上前就要抢下这蚊子腿般的功劳。 只见两名骑兵脱离队伍，一马当先向他冲来，一人举起长枪夹在腋下，一人则挥舞着铁鞭。为了抢功，这两人眼中竟没了他，只是一味与对方竞赛速度。 两人一前一后几个呼吸间就冲到他面前，长枪后发先至，铁鞭也紧随其后。 但乔木的速度丝毫不减，只是微微弓身，竟仿佛求死般地撞向闪着寒芒的枪尖。 那些暗恼自己为何不如此果断的祭神军骑兵，就远远看到他在即将撞上枪尖、被捅穿挑飞的瞬间，身子微微一晃，闪出一道残影。 紧接着他竟诡异地出现在长枪与铁鞭之后，继续朝这边快步冲来。 两位同僚错过对方后，并未停马掉头，而是任由马匹继续前冲数步，才缓缓停下。 那些骑兵的惊讶随即转为愕然：随着马匹减速，那两位之前还一动不动的同僚，竟自一侧肩膀至另一侧侧腰，齐齐断成了两截！ 他们的上半身直接滑落，摔在地上，下半身才彻底失衡，一个同样翻到摔落，另一个则因脚卡在马镫上，被胯下马匹随意拖拽。 更诡异的是，那敌人自始至终，都未拔出腰间的刀！ 这一幕骇得众人一时噤声，偌大的码头，竟只剩下水鸟的鸣叫和马匹的鼻响。 但他们很快就顾不上那两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同僚了：敌人已经冲到自己面前。 前排的骑兵惊怒之下，纷纷狂吼。有的拔出武器准备迎敌，有的则拽着马匹想要后撤。整个骑兵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但紧接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视线范围内，哪里还有敌人的踪影？ 心下愕然、面面相觑、紧张戒备之际，身后却传来阵阵惨叫。 他们连忙回头查看，只见敌人不知何时，已经身处他们身后刚刚赶上来的步卒队伍中，此刻正在其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这个距离，对方又已深入人群之中，马匹早已没了用处。大多数骑兵慌忙下马，准备步战。 但有几人心下骇然，对视一眼，皆从对方面具下露出的眼睛中，看到了相同的念头。 他们不再犹豫，双腿猛夹马腹，催动胯下马匹，绕开战场，从侧面逃回驻地“求援、” 此刻正杀的几进几出的乔木，自然懒得搭理几条漏网鱼苗。但那几人跑出一段距离后，反而逐渐自己停了下来。 他们的视线尽头，漫天尘土之中，还夹杂着几声响亮的号子。 几人呆立原地，犹豫不定。但随着新的援兵越来越近，大多数人终于熬不动了，重新转身向战场杀去。 唯有一人，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咬牙迎向新来的援军。 援军最前方，赫然是一位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银光链子甲、手中一把长戟的鬼面将领。看到疾驰而来的手下，他打出手势，后面的下属立刻随他减速。 那人来到他面前，也不下马，慌慌张地抱拳行礼：“千总大人，前方战事吃紧，小的特来禀报敌情……” 话音未落，胸口一阵剧痛，他竟被那长戟直接刺穿。 千总冷冷质问：“禀报敌情？本将若不在此处，你打算去哪里禀报？” 这人微微张口，求饶的话还未出口，只见那千总单手发力，竟直接将他整个人挑了起来，在空中硬是甩了一圈后，远远抛了出去。 他在空中翻滚着，轰然落地后，又如破布娃娃一般，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彻底瘫在地上，没了动静。 千总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双腿一夹，继续带兵赶路。 等他们赶到时，这边的乔木已经休息好一阵子了。 看着前方满地的残肢断臂，与被鲜血浸透的夯土地面，所有人的脸色难看。 皇都十八坊打了这么些年，多么血腥残忍的场面他们都见过。但孤身一人杀成这样，他们可是闻所未闻。 好在有祭神面具遮挡，否则，只看他们的表情，就要壮敌方士气了。 那鬼面千总打马上前几步：“小鬼，报上名来，本将不杀无名之辈。” 他语气张狂，但面具下的眼神却满是谨慎，被面具遮挡的表情也分外凝重。 “獬豸坊乔木。” 獬豸坊？不是昨日才破的吗？从未听说过那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你父母是何人？” 父母，是乔木的禁忌，他脸色一冷：“等你下去了，自己去问吧。” 鬼面千总闻言，声音也冷了下来：“祭神军右掖千总马……” “行了，”乔木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不是赤发鬼的话，是谁都没区别，杀掉就是了。” 马千总恼怒地哼了一声：“等本将挑出你的肠子，用它绞死你的时候，记得将这话再说一遍！” 说罢，他直接下马，将缰绳抛给身后早已准备好的副官。 他再次向前几步，活动了一下身体各处关节，又单手舞了一番长戟，就咆哮着向乔木冲来。 几十步来到乔木面前，他仗着冲刺的劲头和长兵的优势，挥舞着长戟照着乔木的天灵盖狠狠抡下去。 长戟发出破空之声，那速度远超出乔木的预料。他心中大惊，一个扭身，将将避开，却也显得颇为狼狈、捉襟见肘。 长戟砸在地上，直接将夯土地面砸得皲裂。飞溅的土块砸了乔木满头满脸，竟还颇为疼痛，足可见对方的力量。 乔木心中讶然，却也来了兴致，收起了一记鬼道结束战斗的念头，也不使用瞬步，更不调动灵压，而是如同普通武者一般，挥刀砍去。 但对方竟直接伸出左手，一把攥住了他的刀刃。迸出一串火星的刀手之间，竟发出金铁交加的声音。 乔木这才注意，对方的手上，竟是一副做工颇为精良的锁子甲手套。 马千总一手制住了乔木的武器，另一手抡起长戟，在空中划出一个大风车，再次砸向他。 乔木确认对方的力道远在自己之上，毫不犹豫松手放弃武器。 但他也并未后撤，而是向前一步，欺身钻进对方怀中，让对方的长戟彻底失去了目标。 随即，在对方讶异地注视下，他一手攥拳打在对方持戟之臂的手肘处，另一手食指中指并拢，从对方肩甲缝隙间钻入，用力点在对方腋下某处。 马千总直觉持戟的右臂一麻，竟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他失去知觉的手掌下意识一松，还在挥动中的长戟脱手而出，随着惯性被踹飞数米远。 乔木反手抓住对方的肩甲，整个人借力跃起缩身，双脚猛地踏在对方两只膝盖上，借力一个后空翻了出去，顺势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也不管自己的刀还在对方手上。 马千总先是莫名其妙丢了武器，惊怒之下还未回神，就感到膝盖一阵碎裂般的剧痛。 一时之间，他竟再也站立不住，双腿失控，直接跪倒在地！ 第62章 062.猛士与义士与恩公 马千总就这么在数百部下面前，给敌人行了个大礼，眼睁睁看着对方施施然走向数米外的长戟。 乔木将长戟握在手中，从地上拔出来，就感觉沉甸甸的。他颠了颠，确定这玩意儿自己单手根本搞不定，双手又不会搞。 那个马千总，竟然用金属打造长杆，看来对方确实是吃力量这碗饭的，天生的战士。 他对这家伙的人设还挺感兴趣的，想知道路空文是怎么设定的。奈何这是在别人的小说中，此刻的他，只能控制战斗，根本没办法自主对话。 而且前几天他自由的时候，很是话痨地说了几句完全背离人设的垃圾话，立刻就被智脑警告，集体无意识应激涨幅过快。 自那以后，他就老实了，不管自己有没有被写进小说，都小心翼翼地维持自己的人设。 此刻的他，只好绷着脸冷哼一声，将手中长戟使劲抛还给对方。 长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那些祭神兵倒吸一口冷气，纷纷高声提醒马千总。 但后者只是抬着眼皮瞥了一眼，并未躲闪。 果然，长戟并未刺中他，而是斜着插进了他身前不足半米处的地面。 马千总哼哧着，撑着长戟站定，舒缓自己的膝盖。同时，他也将手中的横刀随手甩出去。 他的力道掌握得颇为精妙，横刀转着圈飞到乔木面前时，速度已经降了不少，乔木轻松侧身躲开，一把握住即将从身侧飞走的刀柄。 这段时间，那边的马千总似乎已经恢复过来。他一边凌空踹着两条腿，舒展着关节，一边看着乔木，用掩饰不住兴奋与嗜血的声音说道：“第二回合！” 很快，两人就再次战成一团。 死神的战斗更多是依赖灵压和卍解，而非斩术与白打，所以更木剑八那种只会举刀乱劈、毫无技巧可言的货色，才能成为战斗队的队长。 接受死神培养的乔木，自然也是如此。 若是调动灵压，他一刀就能将眼前的马千总劈成两半，但当他以普通人的身份作战时，区区一个千总，都能和他打得难分伯仲，甚至还略占上风。 对面的马千总也是越打越心惊，他吃惊的并非这个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小鬼，京能和自己打得有来有回。 天下之大，总有一些奇人异士和不世出的天才。他不也是因为这一身怪力，才得到守备赏识，从区区山贼，一步步杀成了千户？ 他真正惊讶的是，这个看不出功夫套路、似乎没什么正经师承、实战经验严重缺乏的小鬼，似乎是将他当成了陪练，竟开始从这场战斗中汲取经验！ 他更惊讶的是，对方竟然真的在这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 这小鬼起初和那些江湖武士一个套路，私战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即便是他，也讨不到好处。 但他并不会因此就将对方当回事：他是领兵的，不是斗将的。眼见事态不对，直接下令身后数百手下一拥而上，一人一刀都能将对方剁成肉泥。 但现在，对方仿佛从他身上学到了战场交锋的技巧，或者说是理念，竟逐渐和他一样，招式不再精细，而是越发大开大合，将更多的精力用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上，将自己的几处死角护得越来越严实。 这才是真正的战场功夫：在战场上，你最多只能将三分精力交给眼前的敌手，剩下的七分，都要放在提防冷枪暗箭上。 毕竟功夫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战场上的阵亡，十有八九都是被自己没注意到的敌人一刀砍翻的。 那些习惯了单挑打擂切磋，满眼只有眼前之敌的武林人士，从军之后，死得比谁都快。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也不是没输过。但每次他招架不住的时候，都会下令改单挑为群殴，然后就坐等对方被乱刀砍死。 现在这场战斗，让他很不舒服、极度不舒服。他总觉得，自己不是来擒贼的，而是来喂招的。 心里想得越多，手上就越容易出错。 马千总越打越心惊，越惊心悦乱。几招之后，长戟无意中与对方的横刀卡在一起。 这一次，他竟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用力一撬，直接夺走了他的武器。 胜负已分，对方也没有再来一回合的打算，将长戟远远甩出去，又反手一抽，将横刀的刀尖抵在他的喉咙处。 身后一阵轰然。数百早已磨刀霍霍就等主将命令的祭神兵一时慌了神，下意识向前迈出几步。 我为鱼肉的马千总立刻伸手制止。他在千户之中积威慎重，将士们立刻就停下脚步。 随后，他竟直接摘下自己脸上的祭神鬼面，露出后面纵横了数条疤痕的沧桑面庞：“你要杀我？” 乔木的刀刃纹丝不动，依然抵在他喉头处：“我要杀鬼，你是鬼吗？” 马千总面露异色，打量了他一番后，才说：“这个世道，谁不是鬼？你便不是了？” 说着，他眼神瞟向不远处的残肢断臂。 “想要杀鬼，自然要化身为鬼，”乔木的语气毫无波澜，“人皆畏鬼，我便做那斩鬼之鬼！” 马千总哈哈大笑，一时间竟忘记了此刻自己的性命正操之敌手：“人皆畏鬼，你还能不是因为鬼杀人无形，而是因为鬼蛊惑万民。 “这鬼蜮之中，人人接受蛊惑，人人皆化身为鬼，你还能杀光所有人不成？” 乔木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杀了赤发鬼，他们就能变回人了。” 马千总满脸的愕然，不知是惊于他对赤发上人的不敬，还是他疯狂的野心。 半晌后，他才摇头道：“变回人，他们就能像人一样活着了？今日种种，他们就能放下了？你如何知道他们不会重变回鬼？” “便是受不了，要去死，也要以人的身份心甘情愿去死，而不是被鬼蛊惑，不明不白地死掉，”乔木目光坚定，“便是要做鬼，也该是自己心甘情愿去做，而不是被蛊惑，不明不白沦为鬼。” 马千总此刻明白了，对方只是瞅准一件事，就咬定青山不放松。至于做成做不成、做成后的代价，根本不在对方的关注范围内。 他低声嘟哝了一句，才又问道：“你去杀赤发……鬼便是，其他人是人是鬼，就这么重要吗？” 乔木用力点头：“于我，便是这天底下头等大事。” “为何？”马千总连忙追问。 乔木的视线扭向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洛水，良久才道：“这山这水太美了，容不下丑陋的鬼。” 马千总愕然，继而爆发出剧烈的笑声。他就这么一直笑，不停地笑，竟笑出了眼泪，还笑弯了腰，也不顾刀刃在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 好不容易止住笑，他就不停地摇头：“疯子，真是个疯子。” 说着，他伸手擦掉眼角的泪珠，仰头看着乔木：“我便是心甘情愿做的鬼，你要如何？” 话音刚落，银光由喉头刺入，血红从后颈伸出。 “来世，便做个人吧。”拔出刀后，乔木只是如此说。 马千总摔倒在地，脸侧着贴在地面上，看着不远处的青山绿水，残破的喉咙中，除了汩汩而出的鲜血，和嘶嘶的气音，就只剩下一声意义不明的“啊”…… “杀了他，为千总报仇啊啊啊啊啊！！！”马千总还没死透，身体还有明显的起伏，那副将已经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并拔出腰间佩剑，带着自己的亲兵，一马当先冲过来。 千总战死，依军规，他们若不能手刃凶手，自他以下，整个千户，谁都活不成。 身后的数百祭神兵们自然也晓得这条律令，纷纷抄起兵器，歇斯底里向数丈外的凶徒冲去。 乔木冷眼撇过，也不等待，挥刀疾驰，杀入军阵之中。 顷刻间，又是漫天的腥风血雨。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千帆码头之中，就再也没了活着的祭神兵。 码头之外、船舱之内，人们纷纷探头，窥视那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的血人少年。 “菩萨在上，这……弟子这是魔怔了？” “怎么可能！这孩子看着也就是舞象之年吧？” “这是哪路杀星？” “定是七杀星下凡！” 这些是事不关己的船夫与船工。 “他杀了马阎罗？” “遭……糟了！若被赤发上人知晓，今日此处之人，怕是都得死啊！” 这些则是沦为苦工的苦命人。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轰然。随着言论的传递，原本如蚊子哼的窃窃私语，很快就演变为恐惧的喧嚣。 那些苦工开始四下寻找出路，迫切地寻找可以躲过一劫的方法。 他们的身边，或是和自己一样慌乱的苦工，或者冷眼旁观或面露不忍的船工。 乔木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大步向这边走来。 这一举动，登时吓坏了众人。一些人想也不想，尖叫着扭头向城内跑去。哪怕明知道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但晚死总比早死强。 更多的苦工则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乔木也不去管那些跑掉的，只高声对剩下的人喊：“不想死的，就尽快逃离此处吧。逃出去了，就再也别回来了！” 喊完，他不再理会这些人，自顾自地就要离开。 那边的人中，一些聪明的立刻意识到，这杀神似乎对他们没有恶意。 一个胆大的就硬着头皮站出来：“敢问……猛士，这皇都里外都被祭神军围得水泄不通，我等该如何秋活？” 乔木停住脚步，想了想，回头说道：“这码头不是通了吗？自己去找船家，问谁愿意收留。管吃管住地做上几个月白工，以报纾困解难之恩便是了。” 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他们大多在码头做了一段时日了，自然都有能说得上话的船工。就算没有，白给的劳力，哪个商人能不心动？ 见乔木心善，立刻又有人站出来：“义士！在下还有妻女躲在城中，若此刻去接，定然来不及逃命。但在下实在无法舍弃家人独活，请义士活我！” 说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周围和他情况相近的苦工，也立刻跪下了十好几人。 乔木抿了抿嘴，略显不耐地冷冷说道：“我只杀鬼，不活人。想求活，就自己挣命去！” 此言一出，那些跪倒之人顿时面若死灰。 乔木走出数步，却越走越慢。最终，他停下脚步，回身高喊：“我要去乘风码头，你们自便！” 说完这话，便再也不作停留。 几个脑子转得快的，立刻就想明白了。绝处逢生，他们顿时泪如泉涌，扑通几声跪倒在地， 声泪俱下地齐声高呼：“恩公救命之恩，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说完，起身就朝城中跑去。 更多人则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拦住一个就问这是什么意思。 被拦住的人，或是激动或是不耐或是迫切地解释下，所有人皆恍然大悟。 码头之外，无数苦工，或是叩首谢恩，或是连下跪的工夫都没有，高呼着感恩就撒丫子向城内跑去，生怕路上再出什么意外，错过这仅存的求生之路。 很快，成百上千的苦工，就跑成一片。这场面，竟颇有几分壮观。 …… 这边乔木还在感慨路空文肯定是脑子缺了根弦，自己哪里有冷酷的模样了？ 他不知道的是，那边的李沐已经气疯了。 好家伙，我刚收买了那个乔木，你就写他来杀我？还斩鬼之鬼？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对，谁死谁活还说不定呢！ 他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屠灵，那边的屠灵自然也在准时收听直播，看到那个“斩鬼之鬼”后，早就气得七窍生烟。 接到李沐电话时，她正隔着手机痛骂乔木。 “不用再去管那个乔木了，我早就说过他成不了事！”挂掉乔木的电话，一接起来，李沐那满是怒火的声音就传出来。 “接下来你要全力关注那个关宁！他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屠灵连声说是，对方发完了脾气下达了指示，正要挂电话，她才小心翼翼地问：“老师，那个路空文到底为什么要针对你？你们时不时有什么过节？” 第63章 063.报价是有讲究的 电话那头，李沐心中一惊，立刻恼怒地质疑：“屠灵，你这话什么意思？” 屠灵立刻辩解：“我就是觉得，他一个一穷二白、母亲还有残疾的待业青年，咱们的条件这么丰厚，没有不点头的道理。所以……才想着问问时不时还有别的原因？” 她这边话音刚落，李沐急切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屠灵你动动你的脑子！我多少岁了，他多少岁了？我创业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呢！我能和小屁孩有什么天大的仇怨，让他记我十几年？ “屠灵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这么简单一个人，你都看不透？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他就是个被洗了脑的仇富的疯子！神经病！ “这种神经病，没有道理、没有常识、没有逻辑可讲！明白吗？！” 多年未见李沐如此失态的屠灵，犹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说：“我明白了……” 李沐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很不对。他重重吐了口气，平息着自己的怒火与恐慌，好久之后才说：“盯好那个关宁，我不想再看到任何意外。” 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坐在车内的屠灵，看着车载屏幕上的“通话已结束”，愣了好久，才被后面司机不耐烦的喇叭声惊醒。 她也不顾自己身处直行道，直接一个掉头，向公司总部的方向驶去。 和这边的屠灵被李沐一通臭骂一样，那边的乔木则被屠灵一通臭骂，都没来得及狡辩，就被粗暴地挂了电话。 正无语着，他就又接到了路空文的来电。 “我写滴啷个样子嘛？”刚接通，路空文就火急火燎地问。 “太牛了，这角色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主角，”乔木笑着夸赞，“你干脆把少年空文弄死吧，主角换成我，我替他弑神，如何？” 那边路空文立刻骂道：“你老壳坏掉喽？”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鬼扯了大半天，乔木才说：“跟你说个事儿，阿拉丁集团的人来找我了。” 电话中立刻安静下来，路空文没追问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过了很久，才传来一句满怀忐忑的“哦，我晓得喽。” 乔木得意地说：“我知道你是不会放弃的，不过我暂时答应他们了，想着能拖几天是几天，让你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路空文这才笑起来：“写了哦老师。” 乔木严肃地警告他：“你别不当回事，他们开价很高，话里话外都在怂恿我使用违法手段，还催得很紧。我说实话那个价码我真心动了，就算我不接，愿意接的人也满地都是。这段时间你出门时小心点儿，实在不行就报警。” 他想了想又说：“我教你个方法，你直接网上发帖，就说李沐出高价求你让其写小说，还斥巨资雇人阻止你。人们肯定不信，但只要引起讨论、有了热度，他们也会有所顾忌的。” 路空文再次沉默，半晌后又说道：“我晓得喽。” 乔木知道他不会照做。原因很简单：帖子发出去，人们肯定会说他是为了推广小说，硬蹭阿拉丁的热度。 他这么一个写了六年都学不会向市场妥协的傻子，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宝贝被这种丑闻玷污？ ‘果然还是得靠我啊。’乔木伸着懒腰，这么想。 不过他也不着急。反正小说里他被那群坊民包围后，项目就升为低风险了。他现在进可攻退可守，就安心等待屠灵那边到底开不开窍了。 …… 他本以为自己还要多等两天，没想到凌晨两点多，就被捶门声从沉睡中吵醒。 睡眼惺忪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屠灵。 看到他，正要开口没好话的屠灵脸色一变，口中的话硬生生被阻断了。 她急忙将头扭向一边：“你怎么不穿衣服？！” 只穿了条四角内裤的乔木揉着眼睛：“大姐，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再打条领带呗？” “你睡觉不穿睡衣吗？！” “睡衣？”乔木嗤笑，转身往屋里走，“我喜欢果睡，你就庆幸吧，今天忘脱内裤了。” 他有穿睡衣的习惯，但智脑没给他配啊。他没打算待多久，也懒得去买。 屠灵遮着眼睛关上门，跟着他往里面走。指缝之间，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少年的身材竟出奇的好，一时间都忘了避嫌，竟本能地挪开手，打量起对方的身体。 拿起散落沙发的衣服正要穿的乔木，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疑惑地回视过来。 被他看了半天，屠灵才反应过来，立刻背过身怒斥：“还不穿上？！” 乔木哼了一声，这才不紧不慢地穿起衣服。 等屠灵得到信号，重新转过身时，他才发现，对方的脸蛋红扑扑的，眉宇之间竟然染上了几分羞涩和扭捏。 “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他下意识就问了出来。 “啊？什么……”屠灵还傻傻反问，但立刻又反应过来，霎时小脸憋得通红，胸口也剧烈起伏。 乔木一看这火山眼见着就要喷发，赶忙转移话题：“您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屠灵的火气被他堵了回去，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喘息着平复了好久，她才勉强质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睡眠模式，接不到电话啊。”乔木理直气壮地回答。 “你坐别处去，别跟我坐一起！”屠灵不满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他轰开。 ‘这好像是我家吧？’乔木心中吐槽，乖乖坐到书桌旁的木椅上。 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对方不断起伏的胸部。 屠灵似乎不太想和他对视，也没注意到他的冒犯，自顾自地往下问：“我老板和路空文父亲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乔木这才收回视线：“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怎么，你也对八卦感兴趣？哦，对了，我还有那张照片，看不看？” 屠灵闻言，眉毛一扬：“你还拍了照？” “当然，”乔木理直气壮地说，“这可是大公司大人物的八卦啊，发上网肯定有不少点击和转发。” 一听这胸无大志的回答，屠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问：“照片呢？” 乔木从身后的抽屉中取出那支手机，找出照片后抛进屠灵怀里。 屠灵只是瞥了一眼，就说：“你发给我。” “发不了，”屠灵眉毛一扬，以为他又要开价，他直接解释，“这手机没有射频芯片。” 屠灵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罕见地没往下追问。 她沉吟了许久，才下定决心，缓缓开口：“我有个私人委托，钱不会多，还有一定的风险，你接不接？” ‘总算等到了，看来她不傻。’ 心中这么想着，乔木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会伤害路空文吗？” 屠灵一番思索，才说：“这要看你怎么定义伤害了。有些时候，真相于我们，也是一种伤害。” 乔木嗤笑一声：“行，我接了。” 本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嘴皮子的屠灵，后面的腹稿立刻作废了八成。 她惊愕地问：“你听都不听是什么委托？” “我相信，真相从不伤害任何人，真正伤害我们的，是谎言与真相的落差，”乔木一脸睿智地说，“说吧，是什么任务？” 屠灵心中惊讶，这才认真打量起对方，似乎想不到对方能说出这种话。 半晌后，她才伸出手：“手机呢？” 学乖了的乔木，直接将手机关机，扔给对方。屠灵掏出自己的手机，将屏幕朝向他，按了一下激活键，手机依然黑屏，以示意自己早就关机了。 “我要查真相，李沐、路空文和关宁——这个人你不认识——的真相。” 乔木点头：“好呀，怎么查？” 屠灵作为阿拉丁集团的Cio，在公司内部情报与信息的权限上，仅次于李沐。仅仅一夜，她就查到了大量李沐试图掩盖的信息。 就算她无法直接查到路空文父亲的资料，但公司的股权变更是骗不了人的，李沐也不敢在这种信息上作假。否则，他要隐藏和篡改的资料就太多了，这不是保命，这是自杀。 屠灵原本以为路空文的父亲是在公司步入正轨后死亡的，但她发现并不是。相关时间显示，他将所有股权转让给李沐的时候，公司的几个重大研发项目已经陷入瓶颈期很久了。 而就在他转让股份一年多后，这些项目就陆续出现重大突破。公司也是借助这几个项目，成功地一鸣惊人，从一家濒临破产的中小微企业，一跃成为行业新贵，并逐步成长到如今的规模。 乔木对这条信息很意外：“这怎么看都更没嫌疑了吧？什么人会在公司濒临死亡的时候，去搞这种级别的内讧？” 屠灵抿了抿嘴：“如果我告诉你，那几个项目之所以陷入瓶颈，是因为缺乏必要的人体实验数据，而相关实验根本不可能通过科技伦理审查呢？” 乔木缓缓点头，一脸的若有所思：这就对上了。路空文的父亲反对人体实验，所以李沐孤注一掷干掉了他，独掌大权后，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儿童买卖的犯罪道路。 但他还是得认真发问：“那它们是怎么突破的？” 屠灵脸色很难看，声音也有些发干：“公司官方记录是进行了大规模多种类哺乳动物，尤其是灵长类动物实验，但相关实验数据非常简陋。我只找到了这些，可能还有进一步的证据，被我……老板封存起来了。” “也有可能，那些所谓的证据，根本不存在，”乔木则替她说出心中的一丝侥幸，“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臆想。” 屠灵重重叹了一口气，难得地展露出虚弱的一面：“我信常识、信逻辑。事情走到这一步，有太多漏洞了。” 这一点，乔木也很认同：李沐的心魔无论是真是假，在外人看来都过于荒谬了。关键是，他自己却坚信不疑，甚至不惜为此犯罪，而且他还给不出一个自洽的解释。 “你就这么放心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我？不怕我出去胡说八道，扭头把你卖了？” 屠灵轻笑一声：“你连路空文都不卖，为什么要卖我？” 乔木立刻抗声：“大姐你不要乱说话，你们的委托我可是很认真在做呢，晚上我还和他讨论这事儿呢。” 屠灵则冷笑一声：“是啊，就讨论怎么拖延时间、制造舆论了。” 听到这话，乔木立刻乖乖闭嘴。 屠灵也觉得这个话题没什么意思，直接切回原话题：“我需要你去抓一个人，你必须自己动手，不能报警，也不能向任何人求助，更不能暴露身份。 “抓到那个人后，你要想尽办法撬开对方的嘴，让他说真话，拿到我需要的信息。对方是亡命徒，而且不知道身边有几个人，一旦他们发现自己是你的目标，你会死。你接受吗？” 乔木沉吟着没说话，屠灵看着他，心逐渐下沉：果然，自己怎么会傻到相信对方会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雇主，就冒如此大的风险。 她正要就此打住，起身告辞，就看到对方的眼睛不停向下瞟。 顺着看去，对方腿上的手，大拇指和食指指腹正在不停搓动。 是个中国人都知道这个动作的涵义，屠灵顿时气笑了，撇开头一脸好笑地翻了个白眼，过了一会儿，才满是笑意地说：“开价吧，我事先声明，我没有老板有钱，之前那个委托的价位，你想都别想，把我卖了都付不起。” 乔木立刻拍着胸脯：“哪能卖你啊？咱们这可是发掘真相、伸张正义，这是慈善，自然不能按商业活动来报价。” 屠灵笑着摇头：“你哪来的这一套一套的？赶快说，多少钱！” 乔木装模作样地思索半天，才说：“这样吧，事成之后，你和我约一次会怎么样？就是吃个饭看个电影压个马路。” 屠灵愕然的脸上几秒后腾得一下变得通红，竟显得手足无措。 她猛地起身，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啊”，就大步向门口走去。 打开房门走出去时，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会把目标的情报快递给你，注意查收。” 说完，嘭一声从外面使劲关上了门。 乔木坐在椅子上，看着门上被震得乱晃的挂饰，不确定地挠了挠头：这算是答应了吗？ 第64章 064.人渣就要有人渣的专属死法 两天后，乔木接到了快递，收件人写的是他房东，寄件人则完全没听过。 里面是一个文件袋，打开后立刻涌出一股劣质油墨的恶臭。看来对方为了保密，故意找了个犄角旮旯的老破小打印店。 里面的东西不多，乔木一看目标名字就乐出来了：于昌海。 就是电影中，六年前拐走了关宁的女儿小橘子，六年后被关宁逮住两次，都险些被活活打死的人贩子。 看来长了心眼儿的屠灵，终于在监视关宁的过程中，对这个人贩子起了疑心。 阿拉丁确实神通广大，关宁找了六年才找到这货，屠灵可能也就用了一个晚上，就将这货的情况翻了个底掉。 或者说信息时代的大数据，对于这些活在上个世纪的渣滓，有着降维打击的效果。 快递袋里还有一台手机，里面什么App都没装，通讯录就存了一个号码，还没写名字。 也不知道屠灵是盗用谁的信息办的这两张电话卡。 他没打电话过去，而是发了条短信：“我准备动身了。” 十多分钟后，他就收到了回信：“注意安全，不要强求。” 这个项目，或者说这部电影的剧情并不复杂。 李沐多年前害死路空文父亲后，就一直活得心惊胆战。 几个月前，他突然发现，路空文的最新小说《弑神》，主线剧情竟然与自己的心魔高度一致： 篡位的赤发鬼害死了曾经的挚友、前朝大将军、少年空文的父亲久天，少年空文由此踏上复仇之路。 发现这一点后，他更加注意到，那个赤发鬼，与自己有某种神秘的联系：每当赤发鬼头上的旧伤发作，他就会感到头疼。 由此，他认定路空文觉醒了“小说改变现实”的特异功能，小说完结、赤发鬼死亡之时，就是他李沐归西之日。 陷入恐慌的他，立刻注意到小说的另一条主线：与父亲失散，独自在皇都艰难求生的小橘子。 掌握着整个社会大数据的他，很快就查到一个名叫关宁的东北男人，六年前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小橘子。 巧合的是，六年前，恰巧也是路空文开始写小说的时间，只是写的不是《弑神》罢了。 于是一个计划就此成型：他欺骗对方自己找到了被拐跑的小橘子，迫使对方杀掉路空文。 之后他再黑进对方的手机，篡改对方的日记和神灯聊天记录，伪造出对方精神失常的证据。 这样一来，他不仅解决了两个后顾之忧，还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虽然电影中没有明确交代，但于昌海拐卖的那些孩子，很可能都被卖给李沐进行人体实验了。 不知道是人贩子都很忙还是于昌海格外敬业，关宁第一次逮住他，是在华北齐鲁交界的临清，短短几天后第二次撞见他，就是在西南两江市的路边摊儿了。 而乔木现在要去堵他的地方，则是华东的衢州。 看得出来，这厮业务还挺繁忙的。 开化县郊一条年久失修的破败乡道上，一辆略显脏污的小型厢式货车在艰难地颠簸行驶。 乔木远远确认了车牌号，将手中的矿泉水一饮而尽，在货车距离自己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就来到马路中间，摆手示意对方停车。 对方似乎很警惕，不仅没有减速的打算，还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不顾剧烈的颠簸，竟直接在柴油发动机的轰鸣中，向乔木撞了过来。 透过挡风玻璃，他明显能看到司机和副驾驶的于昌海都是一脸的疑惑与紧张。 乔木耸了耸肩，赶忙绕到一边，破口大骂：“赶着投胎去啊！连个忙都不帮？我给钱！” 不知是发动机声音太大，对方还关着玻璃，或是对方对他口中的“钱”不感兴趣，货车依然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明显是不打算和他打交道。 “叹六道之轮回，生死死生生复死，鬼人人鬼鬼为人！铸千寻铁链，挽春夏长江！缚道之三十七·吊星！” 汽车驶过他面前时，鬼道咏唱也刚好结束。 只见汽车前面，突然凭空出现一张金黄色的网。司机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直接撞了上去。 察觉到不对劲后，对方依然死死踩住油门，货车又向前开了两米，将那婴儿小臂粗、泛着金光的网线撑到极致后，就再也难得存进。 排气筒中，黑色的尾气喷涌而出，不仅遮住了小半个货箱，还将乔木包裹其中，呛得他一阵咳嗽。 乔木双手在脸前使劲扇动，施施然来到副驾驶旁，敲了敲玻璃示意于昌海摇下车窗。 车内二人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一路高科技，但此刻哪里还看不出来者不善？ 于昌海一脸虚假的笑容，假意要摇车窗，却猛地打开车门往外使劲一推，随后侧身就要从门缝钻出来。 但他没想到，车门不仅没将那个青年撞个七荤八素，反而被对方单手撑住。 他身子才探出来大半，脑袋还卡在里面呢，对方竟握着门把，狠狠将车门往回砸！ “嘭！”一声闷响，于昌海就发出一声悲鸣，慌忙伸手去捂脖子。 但对方并未停手，而是继续一下下拉开车门，砸回去，再拉开，再砸回去。每一次，他都被迫发出难以抑制的惨嚎声。 几次之后，于昌海彻底瘫在地上，没了意识。 另一边驾车的伙计见情况不对，早就扔下老板自己跑路了。 乔木也不着急，探了探于昌海还有气息，就从地上找了一块棱角分明的拇指指节大小的石块。 他闭上一只眼自己瞄准踉跄着跑出七八米的伙计，狠狠一甩手，那石块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尖利的破空声。 这一击带着灵力，石块狠狠砸在伙计后脑上，并未弹开，而是直接砸碎了颅骨，凿进了脑子！ 那伙计脑袋猛地向前一晃，整个人都狗吃屎地摔在地上，在巨大的冲量下滚了两圈，翻到了路边的土沟中。 这一手瞄准的功夫，还是乔木和柯羽学的。 他也不管那伙计的死活，回身一拳砸开货车车厢门锁，打开厢门，就看到里面竟有三个孩子！ 左侧的笼子里，蜷缩着两名幼童，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他朝两个孩子露出友善的笑容，两人却惊吓地向后蜷缩，显然是没少吃苦。 右侧的笼子里，则躺着一个孩子，明显没有意识。 乔木用蛮力拽开锈迹斑斑的笼门，将那孩子抱出来，探了探发现对方只是昏睡过去了，应该是被用了药。 他用于昌海的手机报了警，才将三个孩子放出来。 他蹲下身子温言道：“哥哥已经报警了，你们在这里等警察叔叔，好不好？” 两个小孩早已吓破了胆，瑟缩着点头。 乔木想了想，又抱起那个昏睡的孩子，将他们带到路边的土坡下，让他们藏在这里。 “记住，谁来了都别出来，只有看到好多警察叔叔来了，才能出来，记住了吗？” 两个孩子依然乖乖点头，却略显机械，根本看不出他们是否真的听懂了。 乔木不放心，又说：“只有见到警察叔叔，你们才能回家找爸爸妈妈。如果跟别人走了，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知道吗？” 两个孩子听到回家和爸爸妈妈，这才逐渐明白过来，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就噼里啪啦往下落。 两个孩子哭得满脸鼻涕满脸泪，却偏偏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强忍着用早已脏污的袖子抹着脸。 乔木又重复了一遍，他们这才认真地用力点头。 见他们这次真懂了，他起身就要走。刚一起身，就发现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裤腿，脸上又是瑟缩又是期盼，身子瑟缩着，却怎么都不愿意松手。 乔木重重叹了口气，干脆坐在地上，将他们抱进怀里。 他明显感觉到，那一瞬间，两个孩子都试图向后抽身躲闪，最终却没有动弹。 他轻抚着两个孩子的后脑勺，这熟悉却久违的安抚，让两个孩子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就是十多分钟。 见两个孩子哭累了，他才又说：“哥哥去把那个坏人抓走，他就不能伤害你们了。放心，哥哥不走，就在那边看着你们，在远处陪着你们等警察叔叔，好不好？” 两个孩子抽噎着犹豫了好久，才逐渐松开手。 乔木起身，拍了拍他们的头，拽起于昌海的脖领子，在孩子们不安的注视下，下了马路，向那片林子走去。 他每走几步，就回头朝孩子们笑着招手。好几次，两个孩子都想跑过来找他，都被他立刻摆手制止。 乔木如自己承诺的那般，没有直接走掉，而是在林子边缘，远远地留在孩子们的视线中。直到远远传来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他才彻底安心。 很快，数辆警车就将停在马路中央的厢式货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警车还没停稳，就冲下来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也不警戒，直接从四面八方扑向厢式货车。 车上什么都没有，他们转身向外围搜索，才十几秒，就发现了躲藏在土沟里，正瞪大了眼睛打量他们的孩子。 一时间，惊呼声、通报声、命令声和两个孩子的号啕声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首毫无乐理可言的交响乐。 乔木也不再停留，将于昌海扛在肩上，几个瞬步就消失在树林深处。 几公里外，一处荒废多年的乡镇企业厂房中，乔木拿出屠灵给的手机，给对方发了个“ok”。 十多分钟后，对方回复：“问他知不知道六年前辽远一个名叫小橘子的被拐女孩。” 乔木将手机揣回兜里，踹了踹脚下那摊血红的烂肉：“六年前，辽远，小橘子，有印象吗？” 过了好一阵，那摊烂肉竟发出虚弱的人语：“……有，是我做的。” 于昌海的口中早已没有一颗好牙了，每次张嘴，都会不受控制地从里面流出一股子唾液与鲜血的混合物。 “我……是第一次，不熟悉……药量有点大……发现的时候……已经有点儿醒不来……我就扔在野外了……” 他艰难地动了动脖子，露出一只肿得全然看不到眼球的眼睛：“大哥……给我个痛快吧……求你了……” “你倒是还蛮有自知之明的。”乔木一上来，一个问题都没问，就将他打成了烂泥。之后才告诉他，只要配合就给他一条生路。 “我都这样了……怎么活？”于昌海气若游丝地说，“活下来……也得毙……不枪毙……李沐也不会放过我……” 乔木点了点头，左手继续拿着那支无法正常通讯的手机拍摄视频，来到他头边，拉近距离给了对方一个面部特写——虽然他都看不出那是一张脸了。 随后，他将摄像头移开。 于昌海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到这一幕，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虽然嘴上一直想要个痛快，但到了这一刻，他还是被死亡的恐惧所击垮。 他努力蜷着身子，喉咙里挤出恐惧和悔恨的嘶嚎声。 乔木对着他的脑袋，右脚如同钢鞭一般抽过去。 一声闷响后，视频中，于昌海紧绷的双腿，彻底瘫软下来，抽搐两下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 就在现实中的乔木带着于昌海的口供返回浦东时，小说中的乔木则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在将冉遗坊的几处码头全都“清理”了一遍，又打穿了几座城门后，什么都不管只会看乐子的赤发鬼，再也忍无可忍，派出了自己的亲兵红甲军。 对他而言，废物祭神军死多少都没关系，但放跑皇都百姓？绝对不行！ 这些当年帮助挚友久天对抗他的刁民，他要让他们杀到只剩最后一坊，再休养生息几十年，等人口繁衍足够多时，再来一轮。 他就要这么无穷无尽下去，知道他彻底厌倦这场游戏为止。 赤发鬼不开心了，红甲军自然是倾巢出动，带领着城外新调入的祭神军，对整个皇都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在付出了十几名红甲武士和数百祭神军性命后，他们终于将乔木一点点逼进包围圈中。 面对红甲军的围追堵截，乔木终于拿出了真本事，白斩鬼走全都应用起来。 即便如此，他也被敌人逼得左支右绌。 好在他之前在那个马千总那里，学到了如何于乱军之中作战，否则现在他大概率已经强制结束项目了。 和普通人出身的祭神军不同，红甲军的成员，都是百里挑一的江湖好手，人均练家子出身。 被赤发鬼的妖术控制并改造后，他们的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更是有了数倍乃至数十倍地提升。 第65章 065.我们疯起来自己人都杀 乔木一刀刺出，那红甲武士猛地向后仰头，从手感来看，刀刃只将将刺入他的面具中，并未伤到他。 他使劲向上一挑，将那红甲武士的头盔挑掉。那武士却疾步后撤，双手遮面。 他正要追过去砍掉对方的脑袋，另一名红甲武士双手握长柄刀举过头顶，已从一旁的空中轰击而至。 他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战果，再次拉开距离。 “破道之四·白雷！”后退之时，他发动鬼道，一道白光从指尖射出，刺穿了身后视线死角中的红甲武士。 那红甲顿时全身僵硬，在冲刺的惯性下，直接摔在地上，滚出十余圈，朝他一路滚来。 他正要转换目标，先收了这个人头，一名红甲武士已经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这下，乔木彻底没了目标，对方也没有继续攻过来。 双方都没有再出手，场面上出现了难得的平静。 这时，乔木才注意到，那名被挑掉头盔的红甲武士，满头都是触目惊心的疤痕，阳光照射之下，竟还发出呲呲的烤肉声，从遮挡的指缝间冒起鼓鼓青烟。 直到对方重新戴上头盔，那烟才逐渐散去。 这几日他杀死的红甲武士，各有各的缺陷，也各有侧重的能力。 这应该是赤发鬼根据每个武士的自身特点，进行的定制化改造。 看来他之前觉得赤发鬼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看乐子，还是冤枉对方了。对方不是无所事事，而是将精力都用在制作活体手办上了。 等那红甲武士戴好头盔，后方又补上来两名新的红甲，与他对峙的敌人，重新达到六人，对方再次蠢蠢欲动。 赤发鬼打造红甲军的时候，显然想的是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个人英雄主义大兵，根本没想过团体协作什么的。 这导致战斗中双方都发现，这些红甲个个身怀绝技，但人一多，反而会导致内部混乱，一加一小于一。 几番鏖战下来，对方终于测试出，一次六人，是最合理的数字——没错，这群家伙虽然没了自我认知，但依然有着基本的学习、判断和分析能力。 现在同一时间围攻他的红甲，最多只有六人，但其他红甲也没回家，而是都围在外围，防止他逃窜。 但乔木也不担心：发现不对就直接结束项目就好了，虽然没和“现实”中的他商量，但哪个他不是他？也不用不好意思。 不过在决定跑路之前，该维护的人设还是要继续维护好的。 “杀光了你们，就轮到赤发鬼了，”他举刀指向前面的红甲武士，“来吧，抓紧时间！” 仿佛是得到了信号，六名红甲再次向他袭来。 他冷哼一声，身体一晃，瞬间原地消失。 他自然不会傻到对方想怎么打他都奉陪到底。凭什么你说上六个我就得接六个？ 没去理会身后紧追不舍的六名红甲，他毫不犹豫地冲向外围封锁的红甲武士堆。 红甲们被改造后终究会降智，见他朝这边冲来，七八个红甲乌泱泱就围了上来，再加上后面追过来的六个，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红甲武士眼中只有任务目标，为了解决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同僚。 于是你撞我我挤他他推你的，连乔木的猫都没碰到，不少已经摔作一团。 “狡诈的山魈，涌动·升腾·呼啸·淹没！为李麻石所捕获！缚道之二十一·赤烟遁！” 浓郁的烟雾升腾而起，迅速蔓延，一眨眼的工夫，就遮住了乔木周围的大片街道。 红甲军自然只能提防他们见过的鬼道，对这一手毫无防备，一时手忙脚乱，搞不清状况。 其他方向的红甲武士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匆忙围上来，试图重新构建包围圈。 还有一群则试图贴近烟雾边缘，准备随时支援。 烟雾之中，金铁交加之声此起彼伏。包围圈还未形成，一个身影就破烟而出，一刻不停地向远方跑去。 外面的红甲军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而烟雾之中，战斗声却依旧没有丝毫减弱！ 身后是数十名红甲追兵，速度丝毫不比乔木慢。他连续几个瞬步，一头扎进最外围看戏的祭神军中。 红甲军眼中连同僚都没有，又怎么会有“一次性消耗品”的祭神军？ 他们可不管眼前这群兵卒是看戏的还是帮忙的，挥舞着武器就对着人群蜂拥砸了进去。 顷刻之间，鲜血与断肢横飞。 祭神军本就是凑数的，包围圈很大，却并不厚。可乔木既然进来了，自然不会轻易出去。 他没有直接突破包围圈，而是在圈中跑了起来。 他跑到哪里，红甲们就砍到哪里，祭神军也死到哪里。 这一幕，彻底惊呆了那些壮着胆子露头头盔的百姓。 以他们的动态视觉，自然捕捉不到人群中形单影只灵活穿梭的乔木，但后面那群大开大合砍人如切菜的数十红甲，他们却看了个分明。 在他们眼中，如今的场面，分别就是红甲军不知发了什么疯，疯狂砍杀起祭神军。 个别人看得异常激动，甚至忍不住高声叫好。若不是被祭神军的惨嚎所掩盖，只怕就凭这几声喝彩，他们就少不了人头落地。 但大部分人还是吓得缩了回去，躲在墙后屋内，浑身颤抖地念诵赤发上人的遵命，祈求上人的保佑。 …… 屠灵的奥迪座驾内，他看完乔木录下的视频，对乔木那残暴血腥的审讯不置一词。 “我马上要去外地见一个人，这个手机我就先拿走了。” 说着，她又从兜里取出一张纸条递过来：“这是一处集团名下的产业，我能接触到的所有资料中，都没有它的存在。如果我不是Cio，也根本不可能发现这点蛛丝马迹。你有空的话，可以去探一探。” 乔木记住地址，拔出点烟器将纸条点燃，扔出窗外。 “你倒是够谨慎的，”屠灵无奈笑道，“就看一眼，能记住？” “这样不是更有氛围吗，像地下党接头一样，”乔木得意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已经印在里面了，这辈子都忘不掉。” 屠灵也没理会他的吹牛：“这里很可能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实验设施，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一处废弃的仓库，毕竟实在太偏僻了。” “那就是实验设施了，我要怎么处理保安？”乔木点头，直接忽略了废弃仓库的可能性。 他后面的问题，却让屠灵沉默了。 她确实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精英主义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视人命如草芥。 所以电影中，她会为了自己的老板、老师兼养父，积极策划并推动一场谋杀，但当得知自己被骗后，又毫不犹豫地反水。 而且，她此刻也不确定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说不定只是某个高管以权谋私的产物。 如果是自己搞错了，别说闹出人命，只是伤了人，他俩都得倒霉。 她倒是想说一句“你自己决定，我相信你”，但视频中于昌海的模样，至今都跃然眼前、挥之不去，这话她可不敢对眼前刚成年的青年说。 沉吟了很久，她才叹气道：“先试试能不能混进去，不行的话再从长计议，不要冒险。” 乔木倒是没想到，自己对于昌海的泄愤，竟然让对方动摇了。 他死死盯着屠灵：“从长？多长？你老板是打算留着路空文过年吗？” 屠灵在乎的是真相，她对路空文的死活毫不在意。但乔木不能不在意。 万一路空文一个意外被咔嚓了，集体无意识应激肯定瞬间爆表，他还真不见得能及时逃掉。 …… 屠灵给的地址，是郊外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偏偏还通了双向四车道柏油公路的厂房。 这处厂房占地面积倒也不大，但外面的围墙少说也有三米高。 围墙上面不仅镶满了碎玻璃，还拉了铁丝网，墙上甚至还挂着通电危险的警示牌。 此外，每隔几十米，墙内就会伸出一个摄像头。 这种防备，很难说服他这里没鬼。 而且屠灵已经去找关宁了，为了给对方争取足够的时间，避免打草惊蛇，让李沐反应过来有内鬼，他拖了两天才来此处。 既然来了，他就没打算“探一探”就走。 “于痛苦中徘徊，在束缚中挣扎！沸腾的钢水，镂空骨洞，化作腐土！缚道之二十六·曲光！” 他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很快，自己就完全消失了。 随后，他大大咧咧来到距围墙数米的地方，助跑、跳跃，一个前空翻，就顺利翻过围墙，大白天就完成了入侵。 但后面就不能这么干了：院内除了停车场和仓库，就只有一座三层高的矮楼。 他绕了一圈后发现，这栋钢筋混凝土建筑，除了四面八个门之外，竟然没有窗户。那八扇门还都是电子锁，需要虹膜识别才行。 他只好在距离停车场最近的门口坐着等待。这一等，就是数个小时。 直到五点下班时，他才趁着里面的人出来，一个闪身钻了进去。 一进来他就确定：这栋楼，确实是一处大型试验设施。里面除了那些换好衣服下班的人，就全是白大褂了。 而且除了地上三层之外，地下还有两层。但很奇怪的是，地下两层没通逃生通道，只有一处电梯井的两部电梯能够抵达，还都需要额外的虹膜识别。 他在那两部电梯外继续熬，熬了两个多小时，才等到两个白大褂推着一台轮床过来。 轮床上，则是一个七八岁大、睡得很沉的孩童。 曲光能够通过扭曲光线让他“隐身”，却无法消去声音。 他小心翼翼跟着他们来到地下一层，发现这里更是防卫森严。 整个楼层就只有一条通道，两侧都是紧锁的铁门。每隔八个房间，就有一道装有电子锁的防爆玻璃门阻断通道。 而且整条通道内都是监控，根本不存在盲区或死角。 他跟着那两个白大褂穿过两道防爆玻璃门，才来到一扇铁门处。 其中一人输入密码，打开铁门，他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间一居室，而且装潢非常温馨，明显是儿童房的风格。 除了墙上的动漫海报、满地的玩具之外，这里竟然还配备了游戏主机。 房间内已经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了，他只是瞥了一眼走进来的白大褂，就继续一言不发地打游戏，既没和对方交流，也没去关心被抱进来的室友。 一个一个白大褂将那个孩子安置在床上，又给盖好被子，才转身离开。 乔木跟着两人重新回到一层，就和伸着懒腰嚷嚷着回家看球的二人分开了。 他开始独自探索地上三层，发现除了办公室、会议室和实验室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解决伙食问题的。 一些实验室已经熄灯锁门了，还有一些没有窗户，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个别亮着灯的房间中，还有人在忙碌。 但只这么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违法行为。 当然了，只凭负一层那群小孩，就足够李沐将牢底坐穿了。 不过这只是理想状态。真要是现在掏出手机报警，别说很可能就是随便过来两个民警，和大门口的保安随便聊两句就“查无实据”，就算真的将李沐带走调查了，最终也可能是“子虚乌有。” 这就和灭黑时一定要派调查组死一个道理。调查组才不在乎你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是谁呢，人家下来就是一个任务：打掉你的保护伞，让当地的执法人员能够放手施为。 不先打掉保护伞，想动李沐这种级别的商界大佬，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乔木正探索着，就感到裤兜中静音的电话开始震动。震动声不大，但在寂静的走廊中却分外明显。 他心中抱怨那娘儿们真不靠谱，快步拐进洗手间，掏出手机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得，这号才申请几天，就接到骚扰电话了。 他按掉手机，还没放回兜里，震动就再次响起。 此刻，乔木心中一惊意识到大事不妙。他犹豫着，再次挂断，但这次只是把手机握在手中，并未放回口袋。 果不其然，震动第三次响起。 他叹了口气，接通电话，里面立刻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第66章 066.玩儿变异的反派通常都很low “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也有特异功能，还是罕见的光学迷彩。” 乔木捂着嘴压低声音：“您哪位？打错了吧？” “你都到了这里了，还猜不出我是谁？”电话中的人，语气中满是好笑，“别躲了，出来吧，左边的监控，打个招呼。” 乔木心中一惊，缓缓探出头向左边看去，果然，那个监控似乎能察觉到他的存在，冲着他所在的位置，上下转动了几下，如同点头一般。 他想了想，就大概猜到了：“热成像？”这么问着，依然没有解除鬼道。 李沐也没有回答，反而发出邀请：“地下二层，电梯给你打开了，下来坐坐？” 他正犹豫，对方又说：“我可先说好，你要走，可以。但下次再来，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乔木咂么着嘴：“下面不会备着十几条枪等我呢吧？” 李沐哈哈大笑：“你们这帮年轻人啊，成天就知道胡思乱想。像你这种稀有的特异功能，我大把钞票洒着、好吃好喝供着，都还来不及呢。” 地下二层和上面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这里根本就没什么装修，钢筋混凝土外面刮了层腻子，地面也是最简陋的水泥地，坑坑洼洼。整个楼道里都弥漫着潮腐气。 除了水、电、暖、中控、冷库等功能区，真正让乔木在意的，是两扇紧锁的铁门上挂着的铭牌：医疗废物处理间。 如果这里真的是医院，他也不会当一回事。但现在这种场合，由不得他不多想。 李沐就在一处圆形廊厅内等他，对方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平板，周围则是四名保镖。 他还想试着潜过去，对方就抬头，大笑着朝他的方向招了招手：“过来吧，用不着这么小心。” 乔木仰着脑袋仔仔细细瞅过去，才在天花板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一个很隐蔽的监控。 他耸耸肩，解除了自己身上的缚道。 看到他本身就这么凭空出现，李沐更是满脸的热切。 “给个提示呗，我是怎么暴露的，”乔木状似无意地向前溜达，但很快就被四名保安拦住去路，“可别说你是晚上没事儿干来这边看监控打发时间。” “年轻人，就要多读书。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上完高中就出来闯荡社会，太浪费了。”李沐一脸遗憾地感慨。 “阿拉丁是做什么业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敢指望，用别人的身份申请个手机卡，就能瞒天过海？” “屠灵那丫头，还这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了，”他手掌朝下，在膝盖旁比划了一下，“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转转眼球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和她密谋，能有个好？” 说这话时，李沐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而且说到屠灵时，他的眼神中，更是难以抑制的失望与恼恨。 乔木点了点头：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种大财团的能量。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我现在给她打电话，应该晚了吧？” 李沐没说话，依旧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趁着手机拨号的空档，他又问：“我猜于昌海就是你杀的吧？查房在他失踪地两公里外的废弃厂房中发现了他的尸体。” 他边摇头边龇牙：“我看了现场勘查的照片，你可真是够狠的。” “谁啊？余沧海？”乔木立刻亮出一脸迷茫，“他不是林平之杀的吗？” 李沐笑了笑，也不在意，充分展现了自己对有价值目标的宽容：“算了，无所谓，那种人渣，死就死了。” 电话响了十多声后自动切断了，乔木无奈地将手机揣回兜里。 李沐面露满意道：“你是个难得的人才，胆大、细心，还有情有义。最重要的是，你还身怀宝玉。我诚心邀请你加入阿拉丁集团，成为我们的一员，和我们共同改变这个世界，创造崭新的未来，如何？” “什么未来？”乔木面露讥讽，“没有孩童的未来吗？” 李沐也不生气，缓缓点头：“我理解，道德是弱者的保护伞。你迄今为止身处的层次，导致你无法像我一样，以俯瞰的视角认清这个世界的真相。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我会带着你，一起站在云端，俯瞰这个世界；而不是现在这样，缩在角落中，仰视井口。” 乔木向一侧耷拉着脑袋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想聊社会达尔文主义吧？” “是功利主义！”李沐头部微微扬起，略显骄傲地纠正，“个别人的付出，就能换来其他所有人的福祉，这有什么不对吗？” “那些孩子的牺牲，换来的是多项重大医学课题的突破，这十几年来，少说也挽救了几十万人的性命。你能说我的选择是错误的吗？ “即便是那些牺牲的孩子，也能远离世俗的痛苦，能够无忧无虑地吃喝玩乐，远比你在外面见过的同龄孩子快乐无数倍。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幸福？” “好家伙，”乔木啧嘴感慨，“让约翰·穆勒听见你这么曲解功利主义，他老人家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你才19吧，竟然也读过穆勒？”李沐毫不掩饰自己长辈姿态下的赞赏，“这就是我的功利主义。” “你记住，先贤不是天花板，而是垫脚石。一味地效仿毫无意义，只有跨过他们，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路，才能真正无愧于他们。” 乔木好奇地打量着对方，至少从外面上，怎么也看不出这家伙已经疯成这个样子了：“你就是用这套说辞来说服自己的良知的吗？” “良知、道德、伦理……”李沐不甚在意地缓缓点头，“你们总是这样，觉得任何问题，都是因为有人不道德。地主不道德、资本家不道德、政客不道德……只要有道德，只有人人遵守道德，一切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 “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人类几乎所有关键问题，都是靠当时看来并不道德的手段解决的。 “奴隶社会，你砸破奴隶的枷锁，就是最大的不道德！封建时代，你打土豪分田地，就是最大的不道德！ “布鲁诺为什么被烧死、伽利略为什么被迫害？因为他们的学术成果不符合当时的道德！” 他推开保镖向前两步，站到乔木面前，挺直腰板高声说：“道德永远在变，只有真理才是永恒的！只有愚夫，才会为了道德而抛弃真理！ “今天，如果你拒绝我，那你就和那些站在布鲁诺火刑架前狂欢的乌合之众，没有任何区别了！” “难怪你们这些人总喜欢说什么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乔木叹了口气，厌恶地挪开目光，不再看对方，“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会有灰了。”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黑，肆无忌惮地浸染了白，还要恬不知耻地说自己多么无辜、多么冤枉，甚至多么高明、多么智慧。 “因为有黑，所以才有灰！” 李沐没再说话，只剩下一脸的遗憾。过了良久，他撇了撇嘴，缓缓后退回到四名保镖身后。 与此同时，乔木身后几扇紧闭的铁门打开，从里面又走出四名保镖。八人一前一后，将他堵在狭窄的走廊中。 乔木打量着这群保镖，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有着独特的非人特征。 例如他面前离他最近的，有着猫一样的双瞳。旁边那个，食指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锋利的指甲，看着就很硬。他身后为首的那个，鼻头隆起一个诡异的尖，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犀牛角。 最过分的是，身后新出来的四名保镖中，一人的头顶，竟然长着一对小巧的山羊角！ 此刻，他觉得自己终于有些理解，李沐为什么会毫无常识与逻辑地坚定认为，路空文的小说会害死自己了。 他真的在干和赤发鬼一模一样的活计：人体改造！这事儿，就连屠灵都不知道。 “你平时外出就带着他们？”他惊讶地问，“太招摇了吧？” 李沐则是一脸自得的笑：“我每次只带一个，其他人平时都待在这里，提防像你这样的小贼。” “我也会变成他们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已经觉醒特异功能了，他们都只是普通人，”李沐连忙安抚，“你只需要配合我们进行研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 说完，他再次发出邀请：“这是最后的机会，只要你同意加入集团，你就能享受与集团每一位员工同等的地位与尊重；否则，你恐怕要吃一些苦头了。” 乔木对这个威胁毫不在意。电影中，练自由搏击的屠灵一个人就干掉了李沐常带在身边的那个猫瞳保镖，基本也能看出这群保镖的整体水平了。 不过有集体无意识应激骑在脖子上，他也不好在现实社会大开杀戒。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双臂夹胸、双手置于头两侧，踩着小碎步：“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引以为傲的特异功能，是个什么水平。” …… 因为还有同伙没有落网，为了不打草惊蛇，于昌海的死被警方保密，暂未对社会公开。 六年来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的关宁，依旧根据之前好心线人提供的线索，赶到临清来堵那个注定不会现身的渣滓。 他此刻正坐在一辆suv的后排，在雨中山道上缓慢前行。 前面很堵，几百米的距离，硬是开了十多分钟。到了眼前，他才发现，本就狭窄的双向两车道，其中一条被吊车和拖车占据，还有一群人正往悬崖下面打探照灯。 那拖车正缓缓地将一辆破损不堪、显然是彻底报废了的奥迪车从悬崖下吊上来。 这样一来，来往交汇的车辆，只能在一条道上会车轮流同行，也难怪会堵了。 他只瞥了一眼，就挪开视线，不再关注。 “呦，这是怎么了？”开车的胖子司机一脸的好奇和八卦，也不知是在和副驾驶的瘦子同伴交流，还是在自言自语，“我估摸着，这是雨天路滑，弯道不减速，直接冲下去了。” “这要不说行车安全大于天呢，你说现在这些司机，不知道抢那个时间干嘛？省下几分钟有什么用？” 瘦子一言不发地将头瞥向窗外，完全不想搭理这个絮叨的同伴。 后面的关宁一路上也被他唠叨得烦躁不堪：“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哎哟，吵着您啦？对不住，我打小就这毛病，嘴碎，您多担待，”胖子就回头瞧着他直笑，见他马上就要忍不住了，这才赶忙打住，“得嘞，我闭嘴，啊，我闭嘴……” 关宁拧着脸，深吸一口气，却依然压抑不住自己的烦躁：“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你们真的知道我女儿的下落？” 胖子仿佛没听到他的质疑，依然在专心致志地开车。 关宁狠狠踹了侧前方的驾驶座靠背：“问你话呢，聋了？！” 胖子侧着脸瞥了他一眼，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呦，您又让我说话了？” 他濒临爆发的前一刻，胖子才不急不缓地解释：“我们是阿拉丁的员工，您说咱们这是要去哪？ “再说了，这六年来，您工作也辞了老婆也离了房子也卖了存款也见底儿了，全靠打零工赚生活费。 “话说您几个月没沾着荤腥了？骗您？我们图个什么？图肾啊？您的肾是金子打的？” 关宁彻底绝望了，头往后一靠闭着眼睛：“你能闭嘴安心开车吗？我头疼。” 胖子终于闭上了嘴巴，他看向旁边的瘦子。那个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的瘦子，此刻也扭回头和他对视。 他对着瘦子，嘴朝关宁那边努了努，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两人都没注意到，看似闭幕养神的关宁，在光线昏暗的车中，正眯着双眼打量着他，也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 冉良国，洛水畔，云中城，白翰坊外。 战鼓喧天，箭如雨下。 曾经帮助大将军久天对抗篡位者赤发鬼的皇都十八坊，被赤发鬼蛊惑而自相残杀数年后，此刻只存最后两坊。 烛龙坊民甚至还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祭典，以求在这最后一战中，尽可能取悦他们的赤发上人。 白翰坊内的文人墨客们，相较起来就显得无力且绝望。 相较那些大字不识的工匠刀客，他们平日里饱读圣贤书，是难得的在赤发鬼的蛊惑中保留有最后一丝清明的城坊。 但一群手不能提的书生，却也没有站出来反抗的勇气。 或者说有勇气站出来的，都死光了。 剩下的人，便只能日夜加固坊防，龟缩在日渐高耸的栅墙之内，告诉自己，乌云终会散尽，雨过必会天晴。 于是，他们等来了光，并非雨后彩虹的霞光，而是映着战火的刀光。 第67章 067.斩鬼 少年空文此刻正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一支支利箭从天而降，将冲在最前面的烛龙坊民，一个个钉在地上。 他今晚刚一抵达皇都，就遇到此等大事，一时间搞不清状况的他，稀里糊涂就被泱泱人潮裹挟着，参拜了赤发鬼的塑像，又莫名其妙地参与了这场攻坊战。 直到漫天箭雨倾泻而下，他才迟迟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此刻所处的险境。 但督战队在后，各个手持朴刀虎视眈眈，此刻他想撤下去，却也再无可能了。 就在进退两难之际，仅和他有一面之缘的幼童栓子，就强行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他一把没抓住，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幼童一手持匕首，一手握着还没他脑袋大的盾，冲到队伍最前方，满脸狰狞地冲着白翰坊的栅墙大吼“杀啊”！ 似乎是被这一幕所震撼，栅墙上飞来的箭矢，一时间也少了许多。与此同时，人群后方的骚动也迅速蔓延。 在愈发急促的战鼓声与逐渐嘹亮的欢呼声中，少年空文仰头看去，只见三条长十余丈、通体泛着火红的“神龙”，正缓缓从他头顶十余丈的高空处飞过！ 这完全脱离常识的一幕，顿时吓得他面色惨白：难道那赤发鬼，真的神通广大到，可以召唤神龙助阵？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就让他手脚发颤、面无血色。 但随着三条“神龙”飞过，从侧后方看去，他反而看出了端倪。 这哪里是什么神龙？分明就是用绳索前后串在一起的大号孔明灯！ 只是不知这孔明灯是否得了赤发鬼的妖术加持，竟然能做得如此之大。而且看上面人影绰绰，竟是能够载人的！ 看破了真相，少年空文这才松了口气。但他接着又开始为白翰坊民担忧起来，不知对面的人，要怎么对付这能够飞天的怪物。 三条热气球组成的“神龙”在烛龙坊民的助威声中，扭动着飞到栅墙上方。栅墙上的白翰民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纷纷举弓而射。 但自下而上的箭矢，只射出不到一半的距离，就力竭而坠。 热气球上之前还略有担心的烛龙坊民见状，士气大振，纷纷撸起袖子，往下面扔陶罐。 漆黑之中，个别陶罐砸中了人，但大多数陶罐都砸在栅墙过道上，从里面飞溅出一大片黑色的油状液体。 “小心，是黑油！”一个见多识广的白翰坊民率先发现了真正的危险所在，连忙高声提醒。 其他人闻言大惊：他们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黑油易燃易爆，若有人或动物不小心沾染些许，又遇了明火，不把骨头烧净，火都不会熄灭。 但他们一群文弱书生，本就不善军械打造，战争持续至今，手上用的，还是辛苦搜寻来的猎弓。此刻面对这种怪物，再着急，也只能束手无策。 上面的黑油罐噼里啪啦往下砸，就在墙上民兵逐渐绝望、一些人萌生退意之时，一枚脸盆大的火球从栅墙一角激射而出，直奔最中间的龙艇。 但可惜的是，那火球差了些准头，几乎是擦着龙艇飞了过去，最终在比龙艇还要高出数丈的空中炸开。 龙艇上众人也是大惊，不想这些一向只知道吟诗作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翰坊书生，竟也藏了秘密器械作为杀招。 艇上指挥立刻下令，让大家加速扔黑油罐，减轻负重抬升高度。但几个呼吸间的工夫，又一枚火球飞来。 这一次，火球稳稳命中了一个热气球的球囊，直接炸开。 但那指挥并不畏惧：热气球的球囊，皆是用不畏火焰的火浣布编织而成，否则不用对方打，自己一点火就先烧起来了。 他继续稳住心神，高声指挥众人抓紧减负，话才出口，就感觉脚下一坠，整条龙艇都开始剧烈晃动。 他仰头一看，这才发现，那被奇怪火球炸到的球囊，竟然破了个大洞！那个热气球，已经开始坠落，并拽着前后相连的热气球一同下坠了！ 放在砖窑中都烧不坏的火浣布，竟然被一个火球烧毁了！ 指挥大惊，连忙改变命令，招呼众人砍断前后连接的绳索。而那破损热气球中的人，也各个悍不畏死地纷纷去砍自己这端的绳索，只求不拖累其他人。 能将如此巨大的热气球连接起来的绳索，自然不会是普通的绳子。他们打造这龙艇之时，也从未想过如此神兵利器，会被击落，自然没有什么损管措施。 这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砍断一条绳索，下方就又飞来一枚火球。 这一次，火球直直砸在一个热气球的吊篮上。 那指挥脸色巨变：用了火浣布的球囊都撑不住，那普通竹绳编出来的吊篮，又…… 念头将至，剧烈的火光、轰鸣的爆炸声和强烈的冲击波便同时抵达。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汹涌的火光吞噬，顷刻间化为飞灰。 一个装满黑油的热气球爆炸了，与它相邻不足三尺的其余两个热气球自然无法幸免，而再相邻的其他热气球，自然也是一个下场。 一连串的爆炸惊呆了战场之上的所有人，也惊呆了躲在坊内的其他白翰坊民。 在两坊坊民愕然的注视下，一条“神龙”就这么在空中粉身碎骨了。 栅墙之上的民兵还没顾得上欢呼，又一枚火球激射而出，向着另一条龙艇飞去……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天上的三条龙艇就全部当场殒命，只剩下漫天燃烧的碎屑、泛着火光的肉块，如冰雹般噼里啪啦地打在白翰坊民的头上、肩上。 冲天的欢呼声，几乎夺走了城墙外烛龙坊民的全部战意。战车之上，指挥见此情形，只能仓促发动下一步计划。 随着三名穿着清凉的美女助祭纤手一指，得到命令的工匠，用手中锤子狠狠砸在配中级的卡槽上。 “嗖——”一片刺耳的声响从头顶划过，激得少年空文浑身一个哆嗦，只见成百上千支燃火的箭矢，齐齐射向白翰坊的栅墙。 烛龙坊用黑油炸掉栅墙的计划还未开始，就已经失败了。但投掷下来的黑油，也足够让绝大部分栅墙过道燃起熊熊烈焰，并制造几起小规模的爆炸。 栅墙上的欢呼声还未完全散去，又直接转为惨嚎声，一个个浑身浴火的民兵，痛苦地哀嚎着，从栅墙上翻下来，摔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只剩下火焰继续燃烧。 这一幕重新激发了烛龙坊民的士气。 不知谁率先咆哮一声，几乎是一瞬间，直冲云霄的呼喊与怒吼，化作漫无边际的巨浪，向那摇摇欲坠的栅墙席卷而去。 灭火的、救人的、租敌的、逃命的……栅墙之上早已乱作一团，做什么的都有，就是拧不成一股绳，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将民兵们重新组织起来。 就在他们逐渐绝望之际，一个人影竟直接从栅墙上跳了下去。 刚才这一阵功夫，受不了烈火焚身之苦而选择一跃了断的人不在少数，此刻他们哪里还会在乎失足之人？ 摔下去，还是摔到外面，就算不摔死，也会被即将呼啸而至的人潮捅死、踩死，已经没救了。 栅墙上的白翰坊民没有去关注，墙外的烛龙坊民却看到，那人不仅没摔死，还稳稳站在坊门前，单手持刀。 看这架势，应该是个练家子，竟妄想以一己之力，阻拦他们？ 战场之上，可没工夫出言嘲讽，他们只打算直接冲过去，直接将那人碾碎。 但距离栅墙仅剩十余丈的时候，那人突然蹲下，双手手掌贴地。紧接着，一股熊熊烈焰从他两只手掌喷涌而出，并以奔马般的速度向两侧蔓延。 短短几个呼吸的工夫，一条一丈余高、数尺宽的火墙，便出现在白翰坊前，将战场彻底分割开。 眼见胜利唾手可得的烛龙坊民，也不得不在这可怕的火墙前停下脚步。 那持刀者向前一步，朗声道：“唯一的路就在我身后，想过去的，尽管来！” 火光映照之下，骇然的众人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竟是一个舞象之年的年轻人！ 墙上的白翰民兵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一时竟忘了继续射击杀敌。战场之上，竟在激战最酣之时，出现了诡异的和平期。 两侧更远处搞不清状况的烛龙坊民，还以为这也是白翰坊的后手，纷纷想着覆土灭火。 但无数泥土盖下去，火势却丝毫不减衰退，仿佛那火焰，就连砂砾都能烧尽一般。 一个胆子大的，扭身一拳将旁人打倒，直接拽下对方的衣物裹在自己身上，又将腰间水囊中的水倒在头上，以盾牌遮挡面前，缩着脖子怒吼一声，就朝着火墙冲了过去。 火焰似乎也为他的英勇折服，在他冲进去的一刹那，向两边分开一个缺口，但很快又合拢了。 火舌高卷，惨嚎响起，透过晃动的火焰，众人隐约看到一个火人，冲了没几步，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本还受到鼓舞打算效仿的人们，立刻打起退堂鼓。 相比起远处烛龙坊民的无用功，那年轻人周围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相互窃窃私语起来。 “斩……斩鬼……他是那个斩鬼！” “斩鬼？他就是斩鬼？怎么可能？他才几岁？” “斩鬼不是死了吗？不是被上人的亲卫军砍成烂泥了吗？” “斩鬼？那不是别有用心者的讹传吗？” “对！哪有什么斩鬼！上人治下，乾坤清明，如何会有鬼？！” “没错，我家三哥便在祭神军中，可从未听他提起过什么斩鬼，定是谣言！” 窃窃者一多起来，嗓门反而越发嘹亮，一时间竟有人声鼎沸、盖过身后战鼓声的架势。 担忧幼童栓子的少年空文，趁人们愣神之际，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方，就看到凭一己之力震慑万军的“斩鬼”。 看面相，那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应该是富贵人家出身。对方的视线还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一阵子，似乎对他身上的黑甲有些兴趣。 他瑟缩着退后两步，躲回人群中，拍了拍身边的壮汉，小心翼翼地问：“老……大哥，什么是斩鬼啊？” 那壮汉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你这些时日都在做什么，连斩鬼都不知道？据说这些时日，皇都内出了个恶鬼，有飞天遁地之能，还会施展种种妖术，杀人如麻、食肉饮血。甚至惊动了赤发上人的亲卫红甲……” “等等，”说着说着，他突然停住，转身仔细打量起少年空文，眼中贪欲大盛，“你这身铠甲倒是不错，一看就是值钱货……你这穿着，不是我烛龙坊民吧？” 说着，他理清了思路，顿时声色俱厉起来：“我看你分明就是白翰坊的探子，潜进来刺探我方军情，是也不是？！” 说着，对方直接伸手去抓他身上的黑甲。 但下一刻，那黑甲之中，竟激射出一条如藤条般的黑色触手，将对方伸出的手缠住，并刺进胳膊中。 那壮汉看到这一幕，骇然不知所措，还没回过神来，竟直接被吸成了皮包骨头的人干！ 少年空文也是变了脸色：他与这黑甲相处不足半月，虽知这妖物绝非良善之辈，但也并未见过对方杀人……乃至吃人。 他压抑着喉头间的惊呼，趁着周围人群拥挤，乱糟糟一片，暂时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象，一个蹲身，狼狈不堪地从人腿之间向后逃窜。 也就在此时，人群中有人鼓起勇气高喊道：“我绝不相信他是什么斩鬼！就算真的有鬼，也肯定被赤发上人消灭了！”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应和：“没错，什么鬼不鬼的！咱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怕什么？！” “对！不管这是什么妖法，只要杀了他，火肯定就灭了！大家一起上，这白翰坊中，尽是之前的金石字画！杀了他，就都是咱们的了！” 众人闻言，再次意动，却多少还有些犹豫。一些人亲眼见过那几日红甲军围杀斩鬼的乱象，自然不会被三言两句就说动，不仅自己不上，还拉住身边的好友。 有胆小的，自然就有胆大的。 三五个不信邪的人挤到人群前面，凑了一伙壮起胆来，举着武器就向那斩鬼杀去。 躲在人群中的少年空文远远看着，只见那几人才迈出几步，对面火墙缺口处的斩鬼，竟诡异地原地消失了！ 紧接着，最前方的人群中，就爆发出一片混乱，其中还夹杂着充满惊恐与畏惧的惊呼与尖叫。 第68章 068.我又不是坏人 前面看清状况的人吓得直往后退，后面一头雾水的人则探着脑袋往前挤，人群一时间竟陷入巨大的混乱。 少年空文也被挤在其中，动弹不得，只能随波逐流。但以那汹涌的火墙为参照物，人群整体是在远离。 不知过了多久，混乱才逐渐平息。此起彼伏的惊呼与怒骂之中，他也得以松一口气。 单口喘息着，他就发现，不知何时起，周围竟然已经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火焰燃烧鼓起的风声，和更远处两翼烛龙坊民的叫嚣声。 “血的气味？好浓，好香，好饿……开饭了吗？”胸前，黑甲的眼球突然睁开，少年空文的身体瞬间就失去控制，竟直接撞开人群，向队伍最前端冲去。 但很快，来到最前端的他，或者说黑甲，就停住了脚步。 此刻的人群，相较之前已经后撤了十余丈之多。 而之前明明站满了人的地方，此刻，却只剩下一地的尸体。 以及那尸体之上，浑身浴血的斩鬼！ 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异动，那立于尸山之上的斩鬼扭过头来，焰光之下，满脸血污之中，是一双冰冷至极的眸子。 那眸子中倒映着的，既不是烛龙坊民，也不是少年空文，更不是黑甲。 那里面只有死物，和将死之物。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少年空文只感觉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那同样诡异的黑甲，竟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直接缩了回去。 他胸前的那只眼睛，此刻眼皮紧闭，如同睡着了一般。 他只觉得分外荒谬：这鬼怪之物，竟然会怕一个年轻人？ 他又想到坊民对那人的奇怪称谓：斩鬼。 斩鬼…… 他突然意识到：最初的时候，这个称谓中的“鬼”，会不会并非代指对方？ 那斩鬼冰冷的视线扫过所有人，冷漠地吐出两个字：“继续。” 声音明明不大，不知为何，却清晰地传入周围人群的耳中。 人们如同听到了什么骇人的话，连连后撤。 士气已经彻底泄掉了，少年空文如此想，不知这一战会如何收场。 站在最前端的他能看出来这一点，但后面指挥和督战的祭司却不行。 人群后方，催促冲锋的击鼓声越发响亮、急促，但唯一的通道前，人们却一反常态，不再听到鼓声便如打了鸡血一般亢奋。 就在人群犹豫不定之时，人群最前方的少年空文，就隐约听到那斩鬼口中，似乎传出呢喃自语。 “咀嚼的焦糊、蜷曲的悲鸣！颠倒的坟场啊，血肉苍白，尸骨殷红！破道之二十·灼火！” 话音刚落，斩鬼便直接蹲身，再次双手手掌触地。 下一刻，一道火焰喷出，并形成火墙，如奔马般越过人群，向远处烧去。 眨眼的工夫，数十来不及躲闪的人，就被烈焰吞噬，其他人尖叫着向两侧躲避。但越往后，人群反而越密集，躲避的难度也越大。 很快，那火墙就烧出足足近百丈远，直接烧到一辆木车前，将那数丈高的木车，连带上面衣着清凉的美女助祭，一同化为火团！ 此刻，两翼的人群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妙，骚动越来越大；被新的火墙分割成两片的人群，也开始一点点自发后撤。 终于，身后的其他战鼓改变了鼓点。 少年空文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周围的烛龙坊民，却如蒙大赦一般，纷纷松了口气，警惕地盯着前方的斩鬼，小心翼翼地后撤。 这下他知道了：烛龙坊，收兵了。 看着如洪水般涌来，又如退潮般退去的来犯之敌，栅墙上仅存的白翰民兵，立刻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 坊内的人自然看不到外面这一系列如梦如幻的场面，但离栅墙最近的人家，听到这欢呼，也猜到了结果。 不多时，欢呼声便迅速蔓延开来，大有冲破云霄之势。 听到身后的欢呼声，不少烛龙坊民不甘地回头看去，恨不得回身重新杀过去。 但只看那至今火势丝毫不减的火墙，顿时又泄了气，只得无奈摇头，随大部队撤离。 …… 那天晚上，乔木像模像样地和那群保镖干了一架。 两分钟的工夫，一圈打下来，差不多就搞清楚这群保镖的真实水平了。 真心不怎么样。 这个特异功能，确实聊胜于无。这个项目名称还是很中肯的，说明前面的调查员也不都是进来划水的。 被八人围殴之中，他就瞅准那个最帅的那个能长出长指甲的，逮着一通胖揍。 揍过瘾了，就老老实实蜷缩在地上护住头和脖子，被其他一拥而上的保镖按在地上摩擦。 等他高喊着投降认输、被两个力气大的拧着胳膊拽起来，那个长指甲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指尖，又看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乔木，明显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之中。 “服了，我服了……”乔木被两个保镖架着，“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屠灵那娘儿们没了，我以后就跟着李总您混了，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 他此刻一脸的谄媚：“只要您不让我去杀路空文，剩下的什么都好说，您让我做什么我都配合。” 李沐上下打量着他，见他确实被揍得不轻，这才满意地笑道：“路空文的事情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一阵子，缺什么直接朝他们要，别过分就行。” 他走上前，装模作样地替乔木理了理衣服：“可能会憋闷一些，不过你要理解，毕竟你是有前科的，对吧？” “理解，”乔木鸡啄米似的点头，“完全理解。” 之后几天，他白天去楼上配合白大褂们做检查、做实验，晚上就回到负一层，住在单间中打游戏。 此刻，他就一边配合某种全身扫描，一边和防爆玻璃后面的李沐聊天。 “我很好奇，你从于昌海那里都得到了什么？”对方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 红色的光条扫过他的头部，他老老实实回答：“想要的都拿到手了，一个是你是他唯一的卖家，还不许他做别人的生意；二个是什么小橘子还是小橙子的下落，说是死了，被他抛尸郊外。” 李沐闻言，安心地点点头，这和他预计的差不多。 于昌海知道的其实很有限，而且手头也没有任何证据。就算他全招了，也几乎不可能威胁到自己。 再说了，一个人贩子毫无证据地指认一个伟大的企业家，谁信？疯了吧？ 于昌海不知道，自己当初得知一个“货物”没到货后，出于谨慎，还派人去找过。 可惜那已经是数天以后的事情了，派去的人什么都没找到。 之后他的人追踪此事长达两年，几次发现了似是而非的线索，但最终都没什么结果，慢慢地才将此事搁置下去。 那个小橘子，大概是被什么动物叼走了。 这事儿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是之前看了路空文的小说，去查这个名字，才想起来的。 边想着，他边随口问道：“你没录音吗？” “录了呀，录的还是视频呢，”乔木大大方方地说，“不过手机给屠灵了，我拿着没用。” 李沐闻言，心脏狠狠一抽，立刻意识到这事儿竟然有这么大的漏洞：“你怎么不早说？！” “您没问啊，”乔木一脸委屈，“您拍去抓屠灵的人，就没想着搜查她的个人物品？” 李沐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没有囚禁屠灵，而是直接将对方连人带车撞下了悬崖。 他直接关掉麦克风，立刻给临清那边的手下打电话。 “你们现在立刻去搜救队那里，屠灵的个人物品，尤其是手机，不管有多少，都必须拿到手，不惜一切代价！” 下完命令，就要挂断电话的一瞬间，他猛地想到什么：“等等……” 思索片刻，他又下了第二道命令：“派人去医院，确认屠灵的情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亲眼确认！” 挂掉电话，他又打开麦克风：“屠灵知道多少？她有没有提过自己的计划？” “我知道的她都知道，反过来就不一定了。” 乔木毫无心理负担地卖队友：“她说要去见一个人，那个手机很重要，别的就没了。” “我是说大的计划，不是说具体细节，明白吗？” “她说要调查三件事，一是路空文父亲的死，二是拐……公司的秘密实验，三是她被生父母抛弃的旧事。” “这些我都知道！我问的是执行的计划和方案。”李沐有些不耐烦。和这些低学历的人交流，真累。他们就没有一点总结归纳和提炼重点核心的能力。 像李沐这种长期身居高位的人，什么都很行，就是掩盖情绪不行。 乔木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撇了撇嘴：“我总共就见了她三面，我怎么会知道？她又不傻。您这是强人所难。” 李沐使劲吐了口气，过了好一阵才问：“你知道她查到哪一步了吗？” 乔木点头又摇头：“路空文父亲的事儿，您当年去参加了葬礼，还留了一笔钱。葬礼当天，他家被窃，没有财务损失，他妈也不知道丢了什么，成了无头案，就不了了之了。 “实验的事儿，我这不是在这儿了嘛，就不用我细说了。她自己的事儿，她没说，我也没问……” 李沐没等他说完，就重新关掉麦克风，对身边的安保主任叮嘱：“盯紧他，一刻都不能放松！这家伙是个滑头，不会那么轻易就范的！” …… 两江市，关宁钻进车内，使劲撞上车门。 胖子回头瞥了他一眼，一脸无语地撇着嘴：“大哥，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啊？我这上有老下有小还得赚钱养家，不能一直这么陪您耗着，对吧？” “少特么废话！”关宁不耐烦地顶了一句，“你们是让我去杀人，不是让我去请人喝酒！我不得先确认好啊？！” 胖子把头回正，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换成一副笑脸扭回去：“那您查得怎么样了？” “你们说得没错，就是六年前，我女儿失踪那段时间，他开始写小说。而且他现在写的那个什么《弑神》，里面那个……小橘子，和父母失散的过程，几乎和我女儿一模一样。 “但我试探过了，他根本不知道小橘子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他就是随便想的！你们说他和我女儿的失踪脱不了干系，但除了这两个巧合，我看不出任何关系！ “而且我至今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怂恿我杀他！我杀了他，对你们能有什么好处？” 胖子无奈又不耐地对副驾驶依旧沉默寡言的瘦子使了个眼色：得，我就说吧？这人没这么好糊弄。 随后，他一脸无所谓地说：“那行，你爱干不干，反正不是我女儿丢了，着急的不是我。下去吧，我们要回去复命了。” 关宁没动弹地方，只是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见你们老板！” …… 路空文的小说眼见着就要迎来大结局了，胖瘦头陀自然不可能这个时候将关宁带回浦东。 不过数字时代，又不是必须面对面，才算见面。 神灯App的视频通话中，李沐正坐在一间宽大的办公室中。画面的一角，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则是令人心仪的蓝天白云，全无钢筋混凝土的遮挡。 “像我的这两位员工一样，路空文的特异功能并不强，至少不像小说中那些超能力一样。他的能力更趋近于无意识的作用。 “你觉得我们冤枉他了。我不否认他是个好人，他也许并没有骇人的心思。但他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他自身的掌控，正在无意识地伤害他人。比如你，也比如我！ “否则你要如何解释小说中关于你女儿的巧合？你又要如何解释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我的就诊记录你都看过了，只要他一讲到赤发鬼旧伤发作，我就头痛甚至昏迷。 “我是个正经的生意人，我也想和平解决问题。可我找了他好几次，开出了无数条件，只求他别再往下写了，哪怕写本别的也行。 “可他就是冥顽不灵！给钱，他不要；报警，没人信。你说我能怎么办？等死吗？凭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就因为这么一个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破能力，我就活该去死？你女儿就活该被拐？ “关先生，能想的方法我都想遍了，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求助于你。 “我可以保证，那五个孩子里，一定有你走丢的女儿。只要你能完成任务，我立刻为你安排亲子鉴定，让你们父女团聚，还会奉上一笔辛苦费。 “哪怕事情败露，你进去了，有我在，有那笔钱在，你女儿也不会再受苦了，也能健康快乐地长大，等你出来。” 说完这一大串内容，李沐停顿了好一阵子，才沉声继续说道：“但一话两说，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你要么就做，我绝不辜负；要么走人，我另想他法。如果你敢在这件事情上骗我，之后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能怪我。 “剩下的，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给我个准话，或者直接把活儿做了。” 第69章 069.同事什么的最烦人了 云中城，扑向少年空文和小橘子的红甲武士，瞬间停住脚步，随后开始缓缓后撤。 撤了数步后，他转身撒腿就跑，一眨眼的工夫，便与夕阳的余晖一同消失了。 两人心有所感地同时转身，就看到身后几丈外，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斩鬼。 …… 医院中，一名护士和两名保安正恼怒地推搡着一个男人。 那护士恼怒地吼道：“iCu你都敢闯？！里面是无菌的！你这么进去是谋杀你知不知道？是犯罪！” 两个保安一人死死拽着那男子的一条胳膊：“我警告你，你再敢硬闯，别怪我们不客气！我们都是所里备过案的，就算警察没来，我们一样有权采取强制措施！” …… 同一地区，应急救援队仓库内，一个男人打开面前的纸箱，翻找一遍后，从其中取出两部手机，揣进自己的兜里，随后若无其事地向大门走去。 门口的库管，则瘫在椅子上，双眼紧闭，胸口看不出任何起伏，生死未卜。 …… 两江市，关宁将两盒子高尔夫球倒进自己的单肩斜挎包中，抬头看着不远处路空文家紧闭的门窗中透出的灯光，又回头看了一眼停在几十米外的suv，死死咬着牙，满脸的狰狞。 …… 秘密实验楼中，乔木被两名保镖送回负一层房间。 直到进门后，一名保镖才掏出钥匙，打开了他的手铐和脚镣，随后从外面将铁门锁死。 乔木“切”了一声，坐在地上，打开游戏主机。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玩上一款像模像样的游戏了，所以这几天一直很沉迷，甚至下定决心，将来有空的时候，就找个和平的项目，宅几个月专门打游戏。 手指头似乎才动了没几下，墙上挂钟的时针就噼里啪啦转了三大圈。 晚上十点多，他才刚刚勉强完成第一个工业岛的布局，铁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随后就是自作主张的开锁声。 随后，那个头顶长着一对小巧山羊角的保镖就走了进来。 乔木扬了扬眉毛，暂停掉游戏，一脸不爽地破口大骂：“有病啊？几点了还加班？血都快抽干了！让不让人活了？《日内瓦公约》读过没？！食腐动物！秃鹫！蛆虫！” 对方似乎被骂傻了，愣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不过也没在意，不仅没示意他起身给他戴铐子，反而径直走到他床边坐下。 “自我介绍一下，严牧之，保定p5。兄弟哪个分部的？你要是听不懂，我就动手了。” 乔木这还是第一次在项目中偶遇其他调查员，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直接愣在那里。 对方见他没说话，也有些懵，以为自己猜错了，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是实习生或试用工吧？” 乔木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自我介绍：“大同p3，乔木。” “大同？”严牧之想了想，就确认没问题了，这个世界可没有大同，只有云中，不过还是谨慎地继续发问，“你们分部去年好像是遭灾了？据说挺严重的。” 这个问题，基本算是接头暗号了，你说你是大同分部的，你要是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我只能认为你是这个项目的土著，之前见过嘴巴不严的调查员了。 “挺？”乔木夸张地咬着重音，“算上我，整个事业部现在一共俩人，连主任都跑了，你说呢？” “好家伙，”严牧之倒吸一口冷气，“你们这是被拽进死斗局了？” “死斗局？那是什么？”乔木真没听说过这个，“我是事后一个月才转正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偶然听说的，据说是业内恶性竞争的手段……”他解释了一句，又停下来问，“你知道咱们公司还有同行吧？” 乔木自然知道，就算范鸿懒得跟他解释，但公司这么大，总有喜欢炫耀的，会在论坛上绞尽脑汁用各种替代称呼打擦边球。 反正这种级别的泄密，最多就是扣点积分写个检讨。 这些擦边球，初看令人一头雾水，看多了，慢慢就总结出规律了。 当然他们也不敢太放肆，不会透露太多核心的内容。但乔木来了半年了，好歹也知道，公司还有其他七家同行，而且大致也了解到那七家同行在哪了。 他只是猜不出，包括公司在内的这八个同行，究竟是相互竞争的八个主神，还是一个主神的八个小号。 不过现在也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他直接将话题转到对方身上。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严牧之毫不掩饰自己的炫耀，“我现在是阿拉丁集团总裁李沐的保镖，也是这个试验区的核心安保人员。” “这个项目的周期应该不长吧？你是怎么做到的？”乔木惊讶地求教。 对方脸上的嘚瑟更重了：“你要是奔着一个目标反复尝试几十次，每次折腾好几个月，你也能总结出独家经验。” 乔木是真的震惊了：这家伙，就为了成功潜伏到李沐的身边，竟然在这个项目上投入数年，甚至可能是十数年的时间？！ 这是什么精神？! “你这赌得也太大了吧？万一玩儿脱了呢？” 对方却故作神秘地摇头：“收益和风险永远成正比，这是不言而喻的。” 见对方一脸的“快来崇拜我吧”，乔木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配合一下。 “成不成的先不说，你这个毅力与恒心就确实牛，”他竖起大拇哥，“反正我肯定做不到。之前从没听说过公司还有你这号人物。” 这个严牧之，这才露出略显满意的神色。 乔木指了指屋顶一角的监控：“它怎么办？” “没事儿，”严牧之自矜地一笑，“今天轮我值守，我的搭档，我有些小手段能搞定他。咱们现在很安全。” 随即他又反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看那天晚上的情况，你和李沐似乎已经有交集了？” 闯入当晚，他和李沐对话的时候，这个严牧之还没出来。早晨李沐问话的时候，对方也不在，所以很多关键信息，对方都没听到。 否则，对方也不用问这个问题了。 乔木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没说话。 他自然不会一听是同事，就傻了吧唧什么都说。 同事？混过职场的都知道，同事这俩字，再加上平级这个前缀，大部分时候约等于恶意，小部分时候约等于敌人，个别时候约等于死敌。 只有在别人口中，才约等于朋友\/兄弟\/闺蜜。 严牧之一见情报没套成，嘿嘿直笑，直接转移话题：“算了，情报交换的事儿，等结束以后再说。咱们合作吧？至少这次项目中，既然撞到一起了，那谁也别坑谁，怎么样？” 这个提议倒是很合理。 双方都撞到一起了，如果不能统一思想统一步调，依旧各行其是的话，很容易就会互相扯后腿，到时候谁都讨不找好，还会白白结怨。 所以，除了个别疯子或者没素质的货色，绝大多数调查员，发现撞车之后，都会选择临时合作。 “你放心我？”他点头同意后，随口一问。 “你个p3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严牧之笑道，“你也放心，我是正常人，正常到会被心理咨询师轰出去的那种。” 这是个什么说法？乔木一时没理解。 不过俏皮话和冷笑话一样，解释了就不好玩了。他也就没追问。 严牧之没问乔木的计划。 显然，在他看来，一个p3，歪打正着的概率，远高于按部就班、谋定后动。 他既然已经靠着项目进度优势和职级优势取得主导权了，自然没必要节外生枝。 万一给对方阐述计划的机会后，对方误以为可以二选一，他还得处理人际关系，太麻烦了。 不过他自己的计划却出乎乔木意料的简单： 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抓住每次和李沐交流的机会，想办法刺探对方的秘密。 然后乔木找个机会搞点事情，吃点亏让他立功。如果能让他因此获得李沐的信任，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时间久了，还什么都没挖出来，他们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内部攻破堡垒，直接将李沐掀下马。 若是那时集体无意识应激没爆表，好歹他们也能排除掉这条线，下次从别的方向入手了。 如果集体无意识应激爆了，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计划虽然很简陋，但这反而是情理之中。毕竟两天时间，他对乔木一无所知，也不可能制定出什么精妙的方案。 乔木一听这个计划，就知道这哥们是真的对剧情一无所知，和上一个项目中失忆的他一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这是哪门子浪费生命的计划？ 但他也没打算否决，更不会透露自己的情况。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同事嘛，同义词就是抄袭和抢功。 万一他透露了什么关键信息，对方一刀剁掉李沐狗头，把这次项目搅黄，下次再独揽功劳，怎么办？ 他很痛快地同意自己搞事情，吃点苦头送对方上位。 反正他也需要尽可能吸引李沐的注意力，这也算是一石二鸟了。 第二天，李沐大步来到实验室负二层的禁闭室，看着被几条拘束带牢牢缚住的乔木，很不满地质问跟在身后的安保主任：“这就是你保证的万无一失？” 安保主任弓着背、低着头，一脸的汗水不停往下淌，嘴里只剩下道歉与检讨。 “你先回去吧，放你几天假，”李沐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好一阵，才语气缓和地说道，“对你的处分，过后会通知到你的。回去后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究竟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份工作，对待公司和我对你的信任与期待！” 将安保主任轰走后，他才看向另一边：“严……严牧之，对吧？牧之，好名字！这个名字，我非常喜欢！” 他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这一次，你做得非常好，为公司避免了重大风险和损失！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严牧之则是满脸的振奋与荣幸：“能为公司效力，是我的荣幸！李总你这么信任我，我加入公司没几个月，就被安排到这边，我已经非常感恩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沐自然不会对将此话当真，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这个人，想来赏罚分明，否则如何服众？你既然立了功，就一定要奖励。” 他沉吟片刻，又道：“我就问你，安保主任，这个职位，有没有信心？” 严牧之立刻激动地立正站定：“有！保证完成任务！否则我提头来见！” 李沐哈哈大笑，又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又不是暴君，要你的脑袋做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里的代理安保主任，该有的待遇都不会少。” 说着，他又严肃地指了指对方：“做得好了，我给你转正。做得不好……” 严牧之立刻挺胸抬头接话：“绝不让您失望！” 李沐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拘束椅上的乔木。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冥顽不灵？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 他叹着气问道：“是饭菜不好吃？生活太无聊？价格谈低了？还是什么？能不能明说？” 乔木用下巴点了点自己无法动弹的身子：“这个不说了，手铐，脚镣，这算对得住？” 李沐抿了抿嘴，叹气道：“我一开始就说了，是你非法入侵在先，是你拒绝邀请在先，更是你擅自动手在先。我自始至终都是先礼后兵，没错吧？ “你闯进这么重要的地方，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了个遍，还那么不友好。你怎么能指望我像招待客人一样招呼你？”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显然是觉得乔木的借口太过荒唐：“我都说了，只要你配合，时机成熟了，我不仅还你自由，还会委以重任。 “这没有任何不合理之处吧？我自忖已经够宽厚仁慈的了，你就这么报答我？” 乔木想了想，这才一脸敷衍的惭愧：“好吧，我错了，对不起李总，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以观后效。” “哼！”李沐冷冷地看着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你们都一样，你，还有屠灵，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说完，他就对严牧之下令：“就这么锁着他，我要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敢反抗，就给我打！” 他想了想，自己也不知道安保工作该怎么安排：“具体措施倪来定，我绝不接受第二次意外，明白吗？” 转身离开的李沐，自然不会看到，上一秒还在赌咒发誓的新任代理安保主任，此刻正在他的背后，对拘束椅上的俘虏，挤眉弄眼…… 第70章 070.带你装X带你飞 李沐前脚离开，乔木后脚就龇牙咧嘴地说：“快松开快松开！怎么绑这么紧？” 严牧之上前将他身上的拘束带一条条解开，而他之前的搭档、此刻的下属，依然站在那边，对此不闻不问。墨镜之下，双眼呆滞。 乔木摸了摸脸上的淤青：“哪个孙子打的？下手可真狠啊，我得找他去！” 严牧之笑着摇头：“你老实待会儿吧，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一出去我就玩儿完了。” 乔木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就转移话题：“你这个能力是怎么回事？商城兑换的？” 今天一早他突然发难、暴起伤人，在实验楼里大闹了一场，险些跑了出去。 之后严牧之闪亮登场，伸手一指，他就感觉浑身一软，力气迅速流失，最后直接栽了个狗吃屎。 这倒没什么，关键是被身后几个保镖冲上来按住，其中一人照着脸就是一拳，直接给他干破相了。 “我可没有藏羚羊币，项目里学的，”严牧之否认，“纯正的魔法类能力，虚弱诅咒。” 他又指了指那个木头人保镖：“这个是痴呆诅咒。感兴趣不？” 乔木立刻摇头：“听着就邪恶，算了吧。明天做什么？” “你想学还不一定有天赋呢，”对方“切”了一声，“什么都不做。那么着急干嘛？只争朝夕啊？” “缓几天，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搞别的事情。顺便也可以完善一下后面的计划。”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计划连个骨架都算不上。 乔木要过他的手机，直接搜索《弑神》，看到昨晚的更新后，就知道他们可没有“几天”了。 严牧之凑过来，一脸好奇：“什么东西？” “我追的小说。” 此话一出，对方就丧失兴趣了：“赶紧活动活动就坐回去吧，我捆好你之后还得溜出去给你取道具。 “真是服了你们这群新人了，那么珍贵的道具，竟然不随身带着。这就不说了，来这种项目，你带刀就算了，还带科幻枪？你咋不带个大陆架振荡器呢？” 乔木一听就来了兴致：“商城里还有这个？” 严牧之翻了个白眼：“有，还有歼星舰和戴森球呢。” 他自然能听出对方是在说反话，眉毛一扬：“你咋知道这些？现实里没有吧？说，你是不是这个项目的土著，伪装成了我司员工？坦白从宽！” 严牧之嗤笑一声：“就许你在项目里打游戏啊？你以为飞驰卡丁车的老板是哪家公司出去的？赶紧坐回去，我事儿多着呢！” 他一把夺过乔木手中的手机，揣回兜里。 “手机留下呗，怪无聊的。”乔木试图谈条件。 “我再给你点个小姐！” …… 严牧之是下午回来的，李沐则是傍晚赶到的。 看着李沐的座驾一反常态地直接开到实验室大门口，严牧之一脸茫然：“他最近这么闲？以前一个月也见不着两面啊。” 乔木也放下游戏手柄，都不想起身，懒洋洋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床边，伸手接过严牧之的平板。 此刻李沐一脸怒容地下了车，连车门都不关就大步流星地往楼里走。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抬头对着监控大吼：“把那个乔木带到地下二层！我要立刻见他！” 严牧之没看屏幕，但也听到了，一脸茫然：“啥情况？你又干啥了？” “被我摆了一道，恼羞成怒了。”乔木咧着嘴直笑，也没详细解释，“你有这里的电子设施权限吗？” 严牧之还处在迷茫之中，下意识点头。 乔木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往外走：“一会儿记得把所有人都锁起来，别让任何人跑掉，也别人他们去负一层毁尸灭迹。” 对方这才回过神来：这家伙，肯定是暗中做了什么，没和自己打招呼。 “你干嘛了？”他心中很不痛快，觉得自己看走眼了，“你干嘛去？小心集体无意识应激！” “不用担心那个，我还没活腻呢，放心吧，”乔木来到门口换好鞋，“我去带你装叉带你飞！” 严牧之抿着嘴，死死盯着乔木的背影。 此刻他虽然很不爽，极度不爽，但这个p3明显不疯。 他早晨听到了屠灵这个名字，而且还是负面评价，就知道自己找到新的突破口了，这次项目已经物超所值了。 既然现在对方这么自信不会触发重置，自己又不亏，不妨配合着，看看还能赚点什么。 而且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虽然对方不打招呼就暗抢项目主导权的行为挺缺德的，但他眼下也不好发作，也只能尽力配合。 回去之后，他自会向部门发起投诉。 更何况，他是真的好奇，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能把李老板三番五次气得七窍生烟。 他只犹豫了片刻，就出言提醒：“那些保镖呢？我一次扛不住那么多。” 你缺德抢主导权，现在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但你也别指望我当冤大头，替你扛事儿。 咱俩不熟！ “没事儿，都放给我就行，我恰好最不怕打群架。”乔木毫不在意地留下一句话，就出了屋子。 李沐带着六名保镖鱼贯走进禁闭室，就看到乔木被牢牢束缚在拘束椅上，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 他顿时就如火上浇油一般大吼道：“严牧之！人呢？我之前怎么交代的？！”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他回头看去，身后的铁门，竟然被从外面锁上了。 李沐心下一惊，又听到另一侧啪啪的断裂声，再次回头，就看到那个乔木，竟然只用蛮力，就将数根拘束带全部绷断了！ 那家伙，一边弯腰去拆脚上的带子，还一边笑着和他打招呼：“聊聊？” 李沐骇地连退几步，连忙大吼：“抓住他！” 七名保镖，毫不犹豫向乔木扑了上去！ …… 宫殿山，三人——或者说三人一鬼小心翼翼穿过空无一人的甬道，越过坐满红甲武士的广场，进入皇宫之中。 一路上，黑甲那挂在少年空文胸口上的眼睛，一直滴溜溜地四处打量，并时不时和自己的寄主窃窃私语。 但只要乔木离他们稍微近一点，它就立刻噤声，甚至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这个举动，反而让它多了几分人性，也让少年空文更能接纳它。 “这鼓声越来越响了，敲鼓人在哪啊，怎么看不见？”牵着少年空文手的小橘子，压低声音，怯怯地问道。 乔木仰头看着台阶之上的几十米高纹丝不动栩栩如生的“巨像”。那“巨像”额头正中，确实有一个伤口，伤口外面，还露着一把刀柄。 那就是久天留给赤发鬼的致命伤，也是他最大的软肋和破绽。 他缓缓开口：“那不是鼓声，是心跳。” 说话，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双脚踏空、疾驰而出，连续几个瞬步，直取赤发鬼额头上的伤口。 但就在距离伤口处那刀柄不足一丈的地方，一道黑影袭来。 他一时不察，没来得及采取任何手段，就被一个比他本人大了数倍的拳头一拳击中。 巨大的力道之下，他眨眼间就飞出了十几丈，撞进了宫殿的墙壁中。 不再伪装成雕像的赤发鬼活动着筋骨，任凭这剧烈的活动引发宫殿的坍塌。 他随后向前趴在地上，四只巨掌轰在少年空文和小橘子二人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你们是谁？” 少年空文骇得几欲转身就跑，但想到姐姐的死，他最终还是硬生生停住脚步：“我是空文，我是来杀你的！” 赤发鬼瞬间瞪大了双眼，脸上浮现出浓烈的兴趣。 一番交谈后，他起身向后院走去。才走了几步，他的一只手掌，就以少年空文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在头侧一扇。 只听“啪”一声清响，紧接着，角落里就发出重物撞击的轰鸣声。 烟雾散去，竟是乔木活动着身体，灰头土脸地从里面走出来。 “斩鬼？”赤发鬼打量着他，“也好，你也一起来吧。就凭他一人，太无趣了。” 说着，他就自顾自地离开了宫殿。 “打不过的，绝对打不过的，你跟得上他们的速度吗？别说跟上了，你都看不清吧！会死的，你会死得很惨的！”趁着乔木距离自己很远，黑甲眼睛睁开，连珠炮似的劝说起少年空文。 “走吧，回家吧，别打了，根本没得打。我可以带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给你介绍很多有趣的妖怪，怎么样？” 少年空文也没理会变身话痨的黑甲，连忙跑过去对乔木说：“乔兄，你别冲动。赤发鬼实力强盛，我们要从长计议！” 乔木正低着头扒拉头发里的灰尘，闻言平静地说：“他在保护自己额头上的伤口，那个刀柄，应该就是他的弱点。” 没理会少年空文的愕然，他继续说道：“他能闻到我的气味，我没办法偷袭他。他的速度和灵活度你都应付不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随即，他又看向小橘子：“再跟过去，你就会死，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他没理会这两人，自己拍打着裤子上的尘土，沿着赤发鬼离去的通道，一路追去。 少年空文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说什么。 他缓缓看向小橘子，后者明显有些畏惧，但双手握拳，又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坚定。 “一会儿打起来，我没办法保护你，”他对小橘子说道，“你要不要先在这里躲一躲？等杀掉赤发鬼，我就陪你去找你爹。” 小橘子依然一脸纠结，但少年空文也不催促，就自己先去追那个斩鬼乔木了。 空旷宽阔的后庭，赤发鬼四臂抱胸，立于几十米高的巨大银杏树前。 乔木的身体，又如白翰坊前与乱葬岗侧一般，被路空文那厮给控制了。只能老老实实听赤发鬼道出他对曾经的挚友、搭档、少年空文父亲久天的“思念之情”。 即使他的实力远在空文之上，赤发鬼从头到尾也未多看他一眼。这家伙眼中，只有少年空文。 在他看来，只有那个重创自己的老伙计的后人，才有资格威胁到自己。 至于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实力再强，也只是炮灰而已。 这个关几年观念不讲道理，更没有逻辑，还缺乏常识。但常识、逻辑和道理在迷信面前，什么都不是。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一会儿他不会追着自己打。 乔木这么想着，将撇下来比成年人都大不少的树枝砸向少年空文后，赤发鬼就扭头盯上了乔木，随即猛地向他扑来。 ‘mmp！’要不是现在肯定被写进小说里，乔木都想破口大骂了：你吹牛逼的时候眼里全是那小子，打架的时候就拿我当盘菜了？ 他一个瞬步躲过对方的拳头，闪到对方身后，拔刀就朝后脖子砍去。 但赤发鬼犹豫身后长眼一般，另一只手一拳砸来，巨大的力道再次直接将他砸飞。 如此，对方还不打算暂且放过他，无视了化作人形妖怪手持双刀的黑甲和另一边羸弱的少年空文，转身直接向还在“飞行”的他追过来。 乔木在空中调整身形，脚凌空一踩，瞬间消去被击飞的惯性，一个瞬步闪到赤发鬼面前，一刀砍了下去。 赤发鬼猝不及防之下一个紧急后仰，但脸上还是被砍出了一道豁口。 他一巴掌攥住乔木，但手还没完全合拢，乔木又一次消失了，出现在几丈之外的地上，活动着被那一攥搞脱臼的手肘。 赤发鬼擦了一下脸上的伤口，看了看手指上的蓝色血液，恼怒地一拳砸进地面，将周围的石板彻底砸碎。 随后他猛地一掀，无数碎石块碎砂砾，就如同炮弹和子弹一般，充斥着视线中的每一寸空间，向乔木呼啸而来。 “黑暗的君王！洞中蝙蝠，毒牙交错；野性的灵魂，于烈焰中干涸！喧嚣坠落的残骸，化为冷酷的青烟！缚道之十七·逆替！” 下一秒，乔木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块与他体型差不多的石块，出现在本该他站立的地方。 第71章 071.我方的观点是…… 那石块出现的瞬间，竟还带着巨大的动能，将那片地方砸得狼藉无比，发出剧烈的轰击和大量的烟尘。 而同一瞬间，轰向乔木的砂石弹幕则出现了一个一人大小的缺口。乔木直接出现在缺口处，并毫不犹豫地冲向赤发鬼。 面对赤发鬼四手并用，从地上抠起来的一块块巨石，乔木敏捷地游走，于呼啸而至的石块之间辗转腾挪，并瞅准每一个空档，拉近与赤发鬼的距离。 越接近对方，留给她的反应时间就越短，他也越显狼狈。 而赤发鬼显然也做好准备，就等对方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给对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他双眼评估着距离，就在他准备动手之时，一道在他看来细如发丝、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白光，从乔木手中射出，直直贯穿了他！ 破道之四·白雷！ 赤发鬼心中一惊，紧接着就发现，自己虽然没有受伤，但身体却犹如被天雷波及一般，出现了明显的麻痹与酥软。 他心中大骇，虽然只是短短几息的功夫，但在这生死相搏之间，也是巨大的破绽了！ 就在此时，他之前一直刻意忽略的黑甲与少年空文，也从后面追了上来，对着他的两只脚就各自砍了下去！ 脚踝处传来久违的剧痛，赤发鬼怒吼一声，一个铁板桥向后倒下，四拳朝后，疯狂轰击地面，试图将那两个家伙砸成肉泥。 乔木也没工夫去管那两个家伙，趁机一脚踩上赤发鬼的肚子，顺着对方的身体，直奔对方的脑袋。 察觉到危机的赤发鬼翻身想要将他摔下去，剧烈的晃动中，他一时没法保持平衡，见事不可为，干脆一刀捅进了赤发鬼的肚子。 使劲抖动的赤发鬼没料到这一手，剧痛之下，更是剧烈甩动。 没承想，这一甩，反而还帮到了乔木：巨大的惯性下，乔木终于被甩了出去，但刀刃也在赤发鬼的肚子上，开了一条数尺长的豁口！ 蓝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赤发鬼再次调整身形重新站定，但站住的一瞬间，他只觉右脚踝一软，险些一头栽倒。 低头查看，发现被少年空文砍中的左脚踝，只是伤到皮肉，并无大碍。 但被那不知什么奇怪妖物砍中的右脚踝，却伤口极深，血流如注，而且完全使不上力气。显然是肌腱被砍断了。 他艰难站定，缓缓转动身体，警惕地打量着一前两后与他对峙的三人：“有两把刷子，不错。” 说着，他右脚后翘，一只大手一把攥住脚踝，另三只手则捂在腹部的大口子上。 短短一个呼吸的工夫，放开的手后，他的伤口，竟都离奇消失了！ 此时，不仅是少年空文，就连乔木，都变了脸色！ 电影之中，这赤发鬼可从来没展现过这种妖术！ 或者说，电影中的赤发鬼，整场战斗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唯一的重伤，也是致命伤。 可以说他根本来不及展现这个妖术。 要是之前，他当即就会一掉脸一摔刀一跺脚，骂骂咧咧结束项目。 但此刻无论是小说中的他，还是现实中的他，都已经付出这么多沉没成本了，若是因此就直接放弃，实在舍不得。 一想到自己的当初为了藏拙，拱手将泰坦尼克号的终结权让了出去，他就觉得自己傻透了。 现在再来这么一次，他都得扇自己大耳光。 既然不放弃，那就只能忽略之前的无用功，再打一轮看看了。 想到此处，他再次举刀，做起准备动作。 赤发鬼享受着他们的表情，露出一个很是得意地坏笑：“继续。” 其他人皆未多言，齐齐持刀冲去。 “那赤发鬼四掌撑地，双腿倒立张开，如同大风车一般原地旋转，掀起一股飓风，将勉强近身的空文和黑甲齐齐卷飞 “但乔木却再次提前施展他那诡异的步伐，瞬间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赤发鬼的正上方，风暴的中心，双手反握刀向那妖怪刺下！ “赤发鬼一个翻身，一条胳膊向对方砸去。他一拳砸在对方的刀刃上，如钢铁般坚硬的拳头将对方砸飞。 “随即他就看到，对方的刀刃似乎也被砸断了，只剩下一个秃秃的刀柄还紧紧握在手中。 “赤发鬼狞笑着起身，双腿如同弹簧一般蓄力，猛地高高跃向被自己砸到正上方空中的乔木，打算先了结了他。他脚下的地面都被巨大的冲击力轰出两个大坑。 “但在即将接近对方时，武者的强烈危机感之下，他遵从本能凌空翻身，躲避开那不知名的危险，也放弃了对乔木的追击。 “重新落在地上后，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里已经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汩汩而出，很快就盖满了他那半张没有面具的脸。 “若非他刚才躲得快，此刻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他死死盯着那个同样平稳落地的斩鬼，或者说是盯着对方手中的刀柄。 “此时，他这才想起，刚才那一拳，他完全没有打到锐物的感觉，也未见刀身的残骸碎片。 “‘你的刀呢？’眼角的伤口消失，他一把抹掉脸上的血，缓缓开口问道。” 禁闭室中，乔木若无其事地坐在拘束椅上，手机中正播放着路空文最新的小说直播。 李沐就站在他对面，这个叱咤风云十多年的商业巨擘，此刻却显得手足无措，却又万分紧张地竖着耳朵。 周围的七名保镖，则或站或蹲或席地而坐，既没有按照老板的命令，去抓住乔木，也没有反过来帮助乔木对付老板，仿佛集体中立了一般。 “中场休息时间，他现在应该去喝水放水抽烟了，”平板中的声音消失了，乔木抬头轻松地说道，“干嘛这么紧张？放轻松一点嘛。” 李沐没理他，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他早就认命了：这个奇怪的家伙，竟然同时拥有三种特异功能！ 光学迷彩、巨大的力量，以及抹除别人的敌意！ 可恨，他明明拥有几乎所有人的大数据，却从未发现蛛丝马迹！ “喂，你不会真的觉得，路空文的特异功能是小说影响现实吧？”乔木一脸好笑地看着李沐的侧脸，“你真以为今晚大结局，你就会和赤发鬼一起挂掉啊？” 李沐重新扭回头，恶狠狠地盯着他，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放弃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试探着问：“你不信吗？你不信，为什么给我听这个？” “就是觉得好玩儿，想看看你的反应。”乔木耸肩。 “他确实有特异功能，否则很多事情就解释不通了，”他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特异功能，是其他方面的，而且没什么杀伤力。” 李沐再次挪开视线，不搭理他。 乔木倒也不在意，对方在路空文这件事情上，早就铁了心了，又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轻易被三言两语动摇？ 他也没打算让对方死乞白赖地求他说，干脆自顾自地讲了起来：“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啊，我也没办法验证。不过你那个什么小说影响现实，其实不也是猜测嘛。 “我的看法是，他的特异功能，其实是某种情绪或念头感知。这个能力会在某个特定情况下，自发地捕捉周围人当下的念头。 “当然了，他自己肯定没意识到这个特异功能的存在。就更不知道该怎么操纵了。所以这一切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进行的。” 李沐正要出言讥讽，却突然愣住了。他微微张嘴，双眼的焦距缓缓散开，显然是陷入回忆或思考中了。 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略显急切地问：“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 乔木直接摇头，又在对方逐渐失望的目光中说：“我觉得，这个猜测其实更有逻辑，不是吗？” 当年李沐害死路空文父亲，还大大咧咧去参加了追悼会。年幼的路空文，就是在那时，无意中感知到了李沐最黑暗最肮脏的念头。 而潜意识、下意识这种东西，不管我们能否主观认识到，它们都会潜移默化地对我们产生影响。 路空文成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什么都无所谓、提不起兴趣、毫无干劲。这应该就是他的能力带来的副作用。 “平时不断采集别人的念头，他的大脑很可能会长期处于一种偏疲惫的状态。为了休息，活跃度自然不会高，他这副样子也就可以理解了。” 随着他的分析，李沐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整个人也越来越认真。 六年前，路空文第一次接触到小说，尤其是什么人都能写的网络小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沉迷进去了。 为什么？很简单，他的特异功能持续输入了二十多年，终于遇到一个可以输出、可以肆意发泄的渠道，他的潜意识怎么可能不亢奋？ 他浑浑噩噩了二十多年，终于找到一个能将自身积攒、压抑的情绪和念头彻底释放出去的途径，怎么可能不沉迷？ 他开始写小说，并在这个过程中，将潜意识中储存下来的那些念头，无意识地转化为自己写作的灵感与素材。 “其中自然就包括了追悼会上，你那些肮脏的念头。”说着，乔木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李沐瞪着牛大的眼睛，喘着粗气瞪着他，仿佛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很快，对方激烈地摇头：“不对，还有那个小橘子，还有那个关宁！他们难道是巧合？！” 乔木却并未回答他，而是食指放在唇前，做了噤声的手势，并将手机屏幕转给他看。 屏幕中，戴着狐狸面具的路空文，再次出现在摄像头前。 李沐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 “我的刀？”乔木看了看自己手中光秃秃的刀柄，无所谓地说，“你不是砸断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赤发鬼冷哼一声，没再和他理论。 但他又冲了没几步，危机感之下，就一个闪身，止步躲开。 他的手抚过左胸的伤口，这一次他看得分明：刚才，自己的胸前，突然就凭空出现了一段刀刃。 那刀刃如同是从空气中刺出来的一般，直接扎进了他的胸膛。 若不是他反应迅速，此刻心脏已经被刺破了。 “这是什么妖术？”他面色凝重而又满脸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斩鬼”。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妖术是谁教你的？云中城何时出现过这等人物？我怎么不知道？” 这一连串的问题，乔木倒是很想说“我是你亲爹，这是咱家的家传绝学，你喊我一声‘爹爹’，我定倾囊相授”，但考虑到此刻已经破半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他还是决定别浪了。 “此乃斩鬼之术，”他冷哼一声说道，“你不是自封为神吗？怕什么？” 赤发鬼闻言，脸上一阵狞笑：“待我摘下你的手脚，用指甲剖开你的肚皮，你会愿意说实话的。” 说完，他再次冲来。 这一次，他一边灵活躲避那诡异刀刃的攻击，一边四只手不停在身上摸来摸去，将伤口一一消除，一边迅速靠近乔木。 就在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至危险的时候，他才得意道：“就这点能耐，可是杀不掉我的，你得更努力才行。” 乔木“噢”了一声，猛地一挥刀柄，下一刻，赤发鬼的小半个脖子，竟直接裂开！破裂的颈动脉中，蓝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他伸手去抹自己的脖子，但还没有碰到，那刀刃再次凭空出现，猛地砍下，竟一刀斩断了他的大半只手腕。直至卡在骨缝间，难得存进，才再次消失。 那条胳膊上，整只手掌都无力地耷拉着，被仅存的一点皮肉拽着，才没彻底脱落。 赤发鬼十余年来何曾吃过如此大的亏？ 此刻的他，双眼充血，彻底失去了理智，再也不去管身上的伤口，咆哮着扑向乔木，竟是要一命换一命的打法。 只见他冲到距乔木几丈的地方，便高高跃起，双手握拳，狠狠砸了下去。 这边的乔木则直接一推刀柄，就要刺穿他的胸口。 但这一瞬，那赤发鬼第三只完好的手，却突然伸出来，挡在左胸前。 最终，刀刃只刺穿了对方的手背，刺进了胸口之中，却因距离不够，未能伤及心脏。 乔木立刻意识到，这家伙，竟然是装的！ 他看向对方的双眼，果不其然，那其中，癫狂之中，竟藏着几分狡狯！ 第72章 072.你看见了我，我就看见了你 见事不可为，他就要瞬步逃开，却依旧慢了半拍，被对方一拳轰起的碎砂石与冲击波波及，整个人立刻失去平衡，翻滚着甩了出去。 赤发鬼并未乘胜追击，他见过这个怪异人类在空中调整姿态泄去冲力的手法，追上去，也只是无用功。 于是便站在原地，老神在在地修复起自己身上的伤势：“你的妖术，只能在视线范围内生效，所以你只能看看得到的东西，对吧？” 平稳落地的乔木，看了看自己身上被碎砂石划破的十余道大小口子，也没说什么，反而再次主动冲向赤发鬼。 这家伙比他预计得要聪明得多，他的底牌没多少，他得在耗尽之前，奠定胜局！ 赤发鬼也没再说什么，双手触底，弓腰就要来一波对冲。 但他还没启动，就感到身后一阵紧绷感，危机预警之下，他后面两只手立刻撑起来，一只护住后心窝，一只护住后脖颈。 才回头查看，就看到那个奇怪的黑甲怪物，双手持刀从天而降。 他轻蔑一哼，护住后脖颈的手挥向对方，但就在接触到对方的瞬间，那黑甲的脚下，却出现了一截刀身！ 对方直接踩着刀身借力，避开了他的攻击，改变方向，向后脖颈砍去。 他的骄傲，自然不允许自己面对这种下等妖物，都心存保守。 他护住后心房的另一只手，也直接抓了过去。 但就在下一刻，一把凭空出现的利刃，直接刺进了他的后心窝，刺入他的心脏！ 赤发鬼身子一抖，立刻难以自制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 紧接着，那黑甲便趁他全身僵硬，一刀斩断了他的四根手指，又一刀砍穿了他大半个脖子！ 声带被斩断的瞬间，吼叫声戛然而止。但那无声的咆哮，却直接化为一股冲击波，将黑甲掀飞出去。 赤发鬼趴在地上，一手捂着后脖子，一手捂着后心窝，但过了很久，蓝色的血液依旧在汩汩而出，伤口迟迟无法愈合。 “原来打爆心脏，就能废掉你的这个妖术啊？”乔木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赤发鬼难以置信地仰头看去。 那个人类，竟然如履平地地凌空而立！ “你没看错，我能飞，”乔木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连飞都做不到，还怎么斩鬼，对吧？” 赤发鬼的双眼中充斥着狠戾。 他已经认清了现实：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才是三人中最麻烦的。 对方的妖术极为古怪，而且根本嗅不到妖物该有的气息，反而依旧是满身的人类臭气。 他必须先干掉这个家伙，否则今天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心脏破掉后，他也没了拖延的本钱。 想到就做，他还完好的三只手再次砸碎地面，不断抄起石块砸向半空中的斩鬼。 那斩鬼似乎也信心大增，没有拖延时间等他虚弱下去，而是顶着攻击向他冲来。 赤发鬼心中大喜，却也有了几分虎落平阳的羞恼。 他手中的动作刻意放缓，故意露出几个破绽，放对方进来。 眼见着对方冲到面前，嘴里似乎还在嘟哝着什么，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两只手将攥在手中的石块，一把就攥成了齑粉，随后使劲一扬，立刻遮蔽了对方的视线，随后，四只手如雷霆万钧之势地轰了下去！ 乔木自然看得出这家伙不安好心，他毕竟是人类之身，没打算尝试对方的拳头。一进入危险距离，他就开始咏唱鬼道。 “削骨之泥，浸染血肉；黑鸭嘶鸣，啄脏啮腑！浮动的眼球，翻转逡巡！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 就在视线被尘土遮挡的瞬间，他的缚道也完成了，身前浮现出一道光盾。 下一刻，他就被难以理解的巨大力道，轰在地上！ 仅仅几次轰击，他身上的护盾就出现了数条裂痕。 赤发鬼也早已察觉手下的触感有异，但此刻的他早已下定决心，所以下手没有丝毫犹豫，就是在比自己的拳头和对方的妖术，哪个更厉害。 拳头拳拳爆鸣，烟尘渐渐散去，他也看到这个这面布满了如蛛网般裂痕的神奇护盾。 不过护盾早已摇摇欲坠，他见状，愈发兴奋，下手愈发积极。 他看到了乔木，乔木自然也看到了他。 就在他挥出新的一拳的同时，几寸刀尖，几乎是贴着他的眼球，凭空刺出。 这一次，他没来得及躲开，也可能是发狠之下决心不躲，竟任凭那闪着寒芒的刀尖，刺入自己的左眼！ 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发出了扭曲的惨嚎，但手下的力道却依然不见半分。 他一只手摊开，去遮挡乔木的视线，其他三只手则继续疯狂捶打。 捶打中，身体带动脑袋晃动着，仅存的右眼似乎看到左边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额头旧伤处的刀柄一沉，伤口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 赤发鬼定睛一看，竟是那个凑数的少年空文！ 此刻，那少年正整个人吊在刀柄上，不过他的体重和力道，还不足以拽动这把刀。 即便如此，赤发鬼依然惊得魂飞魄散！ 他再也不顾上身下的乔木，除了遮挡视线的手之外，其他三只手都缩回来去抓额头处的少年空文。 就在同一时刻，少年空文下方，再次凭空出现一把刀身。 少年空文自己还没注意到，回到他身上的黑甲，便向下激射出两条藤条般的黑色出手，一圈圈缠在刀身上。 随着刀猛地向下拽，藤条也立刻绷紧。空文只感觉自己被十头牛拽着往下坠，那刀竟被拖动了一丝！ 虽然只是一丝，但产生的痛苦，也几乎击溃了赤发鬼的意志。 剧痛让他呼啸而至的手一时失准，竟从少年空文身边擦过。 即便如此，扇出的风，也险些将少年吹跑。 但黑甲又立刻射出两根藤条，替他死死缠住赤发鬼额头上的刀柄。 “不……不要！不要拔！” 就在赤发鬼惊恐的吼叫中，死死攥住刀柄的少年空文，在乔木与黑甲的共同努力下，一路向下坠去…… …… 直播已经结束了，乔木抬头看了看蜷缩在地上、一脸崩溃却又心有余悸的李沐。 对方此刻再也不复商业巨擘的气势和风度。 “你看，这不是没事儿嘛。”他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一旁的两个保镖立刻向他投来不满的视线，显然对他如此轻薄自己的老板表示抗议。 乔木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下次注意，他们才收回视线，继续发呆。 过了很久，李沐才逐渐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确认没有异常后，才重重叹了口气：“为什么？他明明写了小橘子，那个和父母走失的小橘子……” 直播结束了，之前中断的话题得以继续。 乔木摇头：“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提出一个合理的猜测而已。” “你说他的特异功能是念头感知……”李沐喃喃自语，突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连点带划，很快就连连摇头，一脸的神色复杂。 他的口中，发出了似是难以释怀，却又如释重负的笑。 乔木眉毛一扬：“怎么了？疯了？” 李沐又笑了好一阵子才缓和下来：“那个关宁，曾去过两江市，在那里待了一周左右……那之后不到半个月，路空文就开始创作弑神了。” 听闻此言，乔木若有所思地点头：“他们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有过接触……不，他们并不认识，不能交界处，应该是凑巧同时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 “心理暗示、自我催眠……”李沐苦笑着将手机随手扔在地上，“我明明是这方面的专家，却反而被吓糊涂了，真是自己吓唬自己啊……” 当想清楚一切后，他的智商也就上线了。 什么“赤发鬼一头疼我也头疼”？只是你心中有鬼，人家一写到赤发鬼，你就压力大增，导致病发罢了。 真要是看完整的诊疗记录，赤发鬼头不疼，甚至赤发鬼还没头的时候，你就开始头疼了！ 常识和逻辑，在恐慌面前，真的是脆弱不堪。 他又是苦笑又是叹气了很久，才重新抬起头，看了一圈周围依然无所事事的保镖：“既然如此，我也没有理由对路空文出手了，咱们之间自然也没有矛盾了。” “咱们和解吧，如何？” 乔木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想不明白，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就这么能装糊涂呢？ 这是单独一个路空文的问题吗？ 路空文他爹呢？屠灵呢？于昌海呢？这么多无辜的孩子呢？他真以为这些矛盾不存在的吗？真当别人都和他一样，眼里只有权势、财富与个人成就吗？ 乔木不给回应，李沐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的大脑再次飞速运转起来，开始寻找破局的良策。 就在此时，扩音器突然传出严牧之的声音：“喂喂，听得见吗？哦，外面来了一大群执法人员，大几十辆警车，把整个厂区都包围了，打头的特种车辆直接给厂门撞开了，看着就疼。怎么办？” 李沐之前还一点点下沉的心，此刻瞬间沉入谷底。他立刻大喊：“维持封锁，绝不能让他们进来！还有，你之前干什么去了？立刻放我出去！” 可话说完了，扩音器中却没有任何回应。 对面的乔木却开口了：“放他们进来吧，配合他们工作。” “好嘞，”严牧之的语气再也不复之前那种抑制不住摆资历和炫耀之情的前辈式口吻，此刻反而用一种很狗腿的语气说话，“我这就去给他们带路！” 李沐已经完全顾不上仔细思索了，连忙高喊：“他给你多少？我给你十倍，五十倍，一百倍！你知道我给得起！” 严牧之没有丝毫停留地切断了广播。但周围的保镖却有人抬起头看向李沐，似乎他的报价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虽然不知道这个乔木是怎么做到的，但危机之中潜能爆发的李沐，立刻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但他正要去说服这些保镖，对方却在看了乔木一眼后，立刻又失去了兴趣，重新开始放空自己，甚至都没给他报价的机会。 这一幕，气得李沐几乎七窍生烟！ 特异功能开发独步全球的阿拉丁集团总裁，今天却彻底栽在了特异功能手上！ 他死死盯着乔木：“那个严牧之是怎么回事？我不信你的能力这样都还生效！你许给他什么了？ “你要搞清楚，就算我倒了，这家公司的一针一线，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除了一面可笑的锦旗，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多谢提醒，”乔木懒洋洋地拱手，“我还以为你倒了我就能当总裁了呢。” 十多分钟后，随着铁门的开启声，一大群执法人员持枪鱼贯而入。 两人来到李沐身边，左右夹住他。 之前任凭执法人员们摆弄、齐齐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保镖们，立刻躁动起来，引得执法者们也开始紧张。 “你们要干嘛？都给我老实点！怎么着，还想妨碍公务？！” 乱糟糟了好一阵子后，这群敬业的保镖才被镇压下去。 乔木依然懒洋洋地坐在拘束椅上，像看戏的观众一样。 他大概能猜到这些保镖的想法：他们都只是没学历没能力的最底层人，只因为身体条件符合阿拉丁的需求，才能获得今天这种超越人类极限的能力，和体面的工作与待遇。 他们内心深处，自然是唯李沐马首是瞻的。李沐对他们而言，可是有再造之恩的，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不过再生父母又不是父母，没几个人会愿意为他吃枪子。 警察们自然注意到乔木了，也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但他们都觉得这个青年不是坏人，既不需要传唤，更不需要抓捕，有事儿直接问就行了。 所以根本没人碰乔木一下。 随着场面稳定下来，一个明显是领导的中老年警察也走了进来，来到了李沐面前。 看到他的瞬间，李沐脸上就浮现出惊愕的神色，随后整个人都彻底垮掉，不再说话了。 那领导似乎也不意外，出示过逮捕令后，没说什么，就吩咐手下将所有人都带走。 临走前，他也奇怪地看了乔木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就任凭乔木懒洋洋地在一旁看戏。 执法人员们前脚离开屋子，严牧之的脑袋后脚就探了进来。 一看屋里就剩下乔木了，他立刻一个箭步窜进来。一手一个，小心翼翼地将乔木的斩魄刀和安检无忧行李箱放下，紧接着双手抱拳，露出了一脸的谄媚之色。 第73章 073.信因果，就给你因果 “大神！大仙！大能！大大！”严牧之阿谀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手下鹰犬、门下走狗了！汪儿！汪儿汪儿！” 乔木被他雷得浑身难受，连忙制止他：“行了行了，你不尬啊？好好说话！” 严牧之弯着腰觍着脸嘿嘿直乐着说：“大神，我是认真的。我这人您大概也看出来了，没什么天赋，就是听话，执行力强。 “我也不求别的，就求个飞信好友位。平时绝不打扰，您什么时候手头缺人需要帮手了，别忘了我就成！” 说完，他也不等乔木答应或拒绝，就连连拱手，行了个极度不标准的作揖礼。 乔木正要说话，门口就传来两声刻意地轻咳，紧接着，屠灵的半个身子就从一扇门后露出来，歪着脑袋打量着里面两人。 严牧之起身回头瞥了一眼，就直接下逐客令：“您哪位？有事儿？有事儿找警察去。” 但紧接着，乔木也干咳一声，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连忙说：“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您忙着！” 说着就往门外退，但才走了一步，就停住了。只见他又重新拎起地上的斩魄刀和行李箱：“这些我帮您拿着，没事儿，出去后该睡的还是谁的，丢不了。” 说着就一溜小跑出了门。 屠灵回头看着他的背影：“这谁啊？” “你同事，李沐的保镖，”乔木起身迎上去，“刚升为这里的安保主任，你不认识？” 屠灵摇头：“李沐保镖太多，更换很频繁，别说记人，我到后面都懒得看一眼。而且说是保镖，其实都是他的黑手套，大多数我都没见过。” 乔木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打量着她头上和胳膊上的绷带：“还疼吗？” 这语气有点心疼的意味，屠灵脸一红，撇开头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小伤，缝了几针就没事儿了。对了，路空文挺好的，关宁护住他了，他自始至终也不知道出了事儿。” 乔木没接话，而是锲而不舍地问：“那你呢？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屠灵夸张地扭着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就是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正脸，生怕他问自己为什么脸这么红。 两人一路聊着来到大楼外，院子里此时停满了警车、救护车，还有几辆消防车；满地都是忙碌的警察与医护，不知所措被检查身体的孩童，以及蹲在地上，都没来得及脱下白大褂的实验人员，与李沐的保镖们。 当下的李沐，失去了一切特权，和他的员工蹲在一起，头发早已被不知汗水还是别人泼的水，打得湿透，一缕缕耷拉着，显得无比狼狈。 屠灵远远看见他，就止住话头，神色复杂地盯着对方看。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乔木刚问出口，只见她竟直接掏出手机拍了张照，随后在神灯上发给什么人。 一个从身后经过的警察注意到他的举动，立刻上前制止。 屠灵将手机递给对方：“也是个丢掉孩子的家长，找了六年了也没放弃，这次他帮了大忙，我觉得应该通知他一声。” 那警察看了一下聊天记录，确实没别的，又听她这么一说，就默认了：“不许再给别人发了，我们有纪律的，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说着，将手机递还回来。 这边的动静，自然早就被那边的李沐注意到了。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怔怔地看着这边，或者说是看着屠灵。 屠灵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走下台阶，来到他面前。 李沐抿了抿嘴，使劲撇起一个难看的笑容，但露到一半，就又收了回去：“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他们告诉我没找到那台手机后，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见屠灵没说话，他也沉默了片刻，才感叹：“真是讽刺啊，最信任的人，最终确实捅刀子最狠的那个。” 乔木和屠灵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赌李沐的思维盲点。 屠灵从来都不是接到李沐的命令采取接触关宁的。她早就和对方有联系了，一拿到乔木的手机，就立刻将这份证据转交给对方。 只要李沐意识不到这一点，他就依然会拉拢关宁，他就依然不会将生死未卜的屠灵当成心腹大患，他就依然不会狗急跳墙。 李沐会意识到这一点吗？其实答案大概率是肯定的。 但意识到和注意倒是两回事，他要注意到，必须有证据摆在面前。 没有证据，这对他而言，就只是一种可能性。 可能性多了去了，他是个缸中之脑，这也是可能性。 如果所有可能性都要考虑、都要提防，那他不如直接自首算了，还落个轻松。 所以，屠灵和乔木的密谋暴露并不重要，只要她和关宁的提前接触没暴露，就ok了。 想要不暴露，也很简单：跟到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两人扔下手机，随便走出去几十米，就能敞开了聊了。 电影中，小橘子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跟着救下她的小乞丐流浪了六年，李沐硬是没找着，为什么？ 就两个原因：李沐有思维盲区，乞丐没有电子设备。 派出所的出警记录、福利院的收养记录、幼童的就医记录、那些普通家庭跳过婴幼儿用品直接采购四五岁孩子的用品…… 查这些数据对李沐都不叫事儿，但他偏偏没想到，小橘子是被小乞丐救下来的，自然而然地跟着小乞丐开始流浪了…… 他们成功命中了李沐的思维盲区：他是阿拉丁的九五之尊，十多年来，在公司内部早就习惯了言出法随，甚至已经将“没我的命令他们不敢怎么怎么样”当成了理所应当。 于是，他自然也不会知道，那个关宁在和他视频时，心里想的并不是怎么找回自己的女儿，而是怎么复仇。 接下来，乔木和关宁就开始各种搞事情，分散李沐的注意力，让他忽略iCu中的屠灵。 给屠灵留出足够的时间与空间，带着那部手机，去见李沐的对手、盟友乃至后台。 当那位领导出现在李沐面前时，他就知道，自己被抛弃了，自己彻底输了。 仅凭这栋楼中搜出的人、物和数据，就够枪毙他八十回了。 当然，他不会真的被枪毙，大概率是死缓，毕竟那些大人物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继续保密。 但这对他而言，和枪毙没什么区别。他本就恶疾缠身多年了。 想到此处，李沐看向屠灵的眼神中，透出难以掩盖的恨意：“接下来呢？你要出任阿拉丁的总裁，彻底取代我对吗？屠灵我告诉你，你休想！” 李沐的嗓门瞬间拔高，唾沫星子也喷了出来，但他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仪态管理：“阿拉丁这艘船，只有我能驾驭。除了我，谁都不行！” 他得意又愤怒地笑着：“屠灵，我会看着的，我会看着你将这艘巨轮搞沉，最终沦为全世界、全人类的笑柄！” 屠灵全程都没什么反应，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是上路吧，别让警察同志久等了。” 因为大声嚷嚷，扰乱秩序，李沐被强行塞进车里。 乔木好奇地问：“你真要当总裁？那让我当Cio呗？” 屠灵又好气又好笑地翻了个白眼：“我不会留在阿拉丁的。李沐是倒了，但董事会中还有他的保护伞，整个集团一大半高管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我留下来，不会有好结果的。” 没等乔木追问，她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事情尘埃落定后，新的继任者会直接开掉我，以安抚局面。我会带着绝的解约赔偿金和竞业补偿离开。” “明智的选择，”乔木赞叹地点头，“你的身世呢？怎么不问？” 屠灵摇着头叹气：“你看她那个眼神，他不会说实话的。他指挥编出一个最能伤害我的说法。我跟在他身边十几年，她有多了解我，我就有多了解他。” “那你就不打算搞清楚了？” “不着急，”屠灵和李沐隔着车玻璃对视，“到了里面，他们会帮我查清楚一切的。这也是我开出的条件之一。” 顺着她的视线，乔木也打量起警车中的败犬。 过了好一阵子，屠灵才再次开口：“真讽刺不是吗？打小他就说他信因果。现在呢？他因为害死好友而惶惶不可终日，自己吓唬、催眠自己，采取的种种手段，到头来却葬送了自己。真的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乔木赞同地点头：“赤发鬼死了，他还活着。但他要活着继续承受病痛的折磨和正义的审判。从现在开始，他就只是病人李沐和犯人李沐了，企业家李沐已经死了。” 他笑着感慨：“从这点来说，路空文的小说，确实改变了现实。” 几小时后，所有装有神灯App的手机用户，都收到了一条推送。所有阿拉丁旗下物业的大屏幕中，也都打出了广告：寻找小橘子。 两江市第二人民医院，浑身缠满绷带的江宁躺在床上，听着一旁的病友、家属和医护疯狂讨论这个小橘子是何方神圣，脸上露出了傻乐的笑容。 江城一角，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往来人群中，两个毫不起眼的小乞丐，呆呆地看着头顶Led大屏幕上的寻人启事…… 再次陪警方突击了阿拉丁集团总部大厦，又一连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后，屠灵和乔木，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总部大楼。 屠灵将象征着阿拉丁高管的工牌随手扔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我现在是彻底轻松了，终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乔木的声音，她好奇地看去，却发现对方正在打量自己伸展时流露出的美好体型。 她的心急促律动着，这次，却没有阻止对方，也没有再遮掩什么。 “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注意到她的视线，乔木回过神来，好奇问道。 “我有一份很长的愿望清单，打算先挨个搞定了。” “哦？”乔木起了兴致，“第一条是什么？” “第一条啊，”屠灵仰头看了看漫天的星辰，又回头看向乔木，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就是享受一次真正的约会。” 漫天霞光之下，乔木几步来到她面前，半弓着腰，左手背后，向对方伸出右手，温柔地问道：“美丽的女士，我能有幸与你共进晚餐吗？” 无数柔和的光点缓缓自两人周身、自整座大楼、整条街道、整个世界浮现。 屠灵没有说话，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实验楼外，被要求留下来协助警方调查的严牧之，看着这瑰丽的景象，嘴巴惊得可以塞进灯泡：“卧槽！” 他“艹”了良久，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句应景的诗词或美句，只得继续道：“牛逼！真特么牛逼！牛逼大发了！” …… 严牧之睁开眼就嚷嚷起来：“手机！把我手机也拿进来！” “安静点儿，外间也是扩音器，”白大褂笑骂着推门进来，“这是在里面见到美女同事了？” “美女？你去那个《音乃木坂学院》，保证你下辈子都看不上别的女人了。” 正说着，承载床推出来，他一把抢过白大褂递过来的手机，进入oA搜索起来。 白大褂似乎和他很熟悉，也不避讳，竟然凑过来和他一起看：“乔……木，谁啊？闹矛盾了？” 他看确实有这么个人，还真是大同分部的p3，就松了口气，这才白了白大褂一眼：“你眼里我就这么小肚鸡肠？” 白大褂见他没啥问题，也懒得做体查，直接给他拽起来，让他去外间。 严牧之从下床到走路再到坐下，都一直盯着个人终端，坐下后干脆直接展成平板，在内部论坛搜索起乔木。 公司有不少叫这个名字的，但头像都不一样，区分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有几个乔木明显是论坛水魔，发言很多，筛选起来还挺累的。 那个p3乔木没设置私密，他能直接看到半年内对方在论坛中的发言。 发言不多，零星几条，都是咨询问题的，没有一条是回答。 “……真是个新人？” “怎么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白大褂替他举了半天可乐，见他不接，也不再管他，直接转身放回桌子上了。 严牧之没说话，沉默着摸着自己的圆寸头。 “不说算了。”白大褂见状，也没再问什么，坐回去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过了好一阵子，身后才传来声音：“我那个项目终结了。” 第74章 074.好好查查他吧 “啊？”一小半心思还留在严牧之身上的白大褂，立刻转着椅子回身，“什么意思？终结了？你干的？！” 他每个问题，嗓门都要比前一个高上几分，到最后，难以置信和激动兴奋，甚至都掩盖不住了。 严牧之却很平静，摇了摇头：“我……算是见证，也……参与了一点点？” “这个项目不是没什么进展吗？怎么做到的？你参与了一点，应该也有奖励吧？”白大褂继续连珠炮。 但他很快就慢下来了：“……是那个乔树？”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想多了，笑道：“我刚看着他不是p3吗？难道是乱写的？” 严牧之又不说话了，依然在摸脑袋。 摸了好一会儿，他才摇头：“算了，不想了，想也想不明白。” “什么算了？怎么就不想了？”白大褂的兴致反而提起来了，“你那项目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啊？你花了那么多功夫呢！” “所以才不想了啊，”严牧之起身踢了踢腿，“越想越气！” 嘴上这么说着，他依然将自己的飞信名片生成图片，从oA内发给了对方，期待对方尽快通过。 发完之后，他又随手点进项目记录。这一点不要紧，他整个人都呆立当场，呼吸异常急促起来： 项目名称：超能力聊胜于无的当代社会 项目编号：ds04-201818-03-74 …… 项目评分：A-（终结项目加成） A-…… A-？ A-！ 他竟然拿到了A级项目评价？！ …… 首都，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总部园区，监察部大楼f14，副总监办公室。 张世光正在电脑前办公，墙上的嵌入式屏幕亮起，是视讯申请。 “同意视频。”话音刚落，屏幕中画面一晃，出现了另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的脸。 “老张，你得看看这个。”对方也没客套，说着就在平板上划动一下。 几乎是一瞬间，张世光的个人终端，收到了一条消息。他熟练地点进去，再进入那个链接，只看了一眼，眉毛就扬了起来。 “其实你不嘱咐我，我也会重点关注他的，”视频中的地中海直接说，“但这个……” “他怎么做到的？”张世光眉头紧蹙。 “不知道，”地中海直接摇头，“但肯定不是运气。” 一次说运气好，两次说运气好，三次了还说运气好？两文钱办丧事——糊弄鬼呢？ “不知道？！”张世光一脸惊讶地抬头，看向对方，“智脑的记录呢？” “很粗略，都是基本信息，毫无参考价值。” 张世光很不满，但他还是谨慎措辞：“……我觉得，可以要求智脑多关注一下。” 这个建议，之前他就提过了，看来内部项目事业部是完全没当一回事。 “我建议了，”对方也是副总监，自然不会听不出他的画外音，平静地解释，“是建议，不是要求。” “如你所知，如何调配自身资源，是智脑的权限。任何未经授权的施压或变相施压，都是严重违规的。” 地中海说得很详细，暗戳戳地反击他，指出他的指责毫无道理，甚至暗示他不清楚规则，这是不称职的表现。 张世光还真不记得这条了，或者说是前面那半条……他们的规矩本来就多，这也正常。 一开枪误伤友军，但他也不尴尬，只是点点头，既可以理解成“我听到了”，也可以理解成“你说得对”，进可攻退可守。 但这种模棱两可的表态，在此时的语境中，本身也是一种退让。 “有一个参与者，”气氛缓和下来，地中海才说道，他看了眼手中的平板，确认了一下，“保定分部的p5，叫严牧之。他拿到了A-，过去三年平均评价是d，最高评价是C+。” 这么看来，这个人应该是重要的合作者了，不能说深度参与，但肯定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要派调查组？”张世光眉毛一扬，明显不太赞同。 向乔木派调查组，是应有之意。但那个严牧之，如果也派调查组，一旦对方说漏了嘴，万一那个乔木真的有鬼，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就是巨大的破绽。 “我在犹豫，”地中海却坦诚道，“所以我才联系你，你毕竟亲自接触过他。” 张世光沉默着没说话，心里在权衡、思索，在回忆和那个乔木见面的每一个细节。 地中海却直接把话挑明了：“《复制游轮》事件，按理说足以证明他的清白了，站在我的立场上，应该是倾向于他的……” 言外之意，个人感性上，还有些疑虑。 这也正常。一个新人，莫名其妙终结了两个项目，还没有提供任何有效情报。 之后差点再次终结一个项目，却毫无道理地戛然而止，选择收手，怎么看都心里有鬼。 现在突然毫无预兆再次终结一个项目…… 全公司，不，全行业史上也没出现过这号人物！ 最关键的是：他们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有安全感，更不会有信任可言。 和上个世纪不同，此刻的他们，面临的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一切皆有可能”的新世界。 这二十二年来，每一个知情者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刻瞪大了双眼、紧绷着身体，不敢有丝毫松懈。 张世光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那个地中海也没再说话，低头自己思索着，也给他留出思考的空间。 过了不知多久，张世光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地中海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睁开眼睛。 “我刚才捋清楚了一件事，”他直接主动解释，“咱们怕什么？怕他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怕他就是那个妖。” 地中海没说话，也没应和，就是听着。 “如果他有问题，那他敢潜伏进来，就证明他一定对咱们了解很深。那样的话，咱们假装不在意，有多大的可能能骗过他？” 地中海的反应也很迅速，此刻一脸的恍然，不过他还是让张世光把话说完。 “如果他没问题，那咱们这么做，就算他将来知道了，又怎么样？人活一世，谁还能不受点委屈？就算他年轻气盛、不可一世，大不了我这张老脸不要了，亲自去负荆请罪。” 此刻两人都是一脸轻松，张世光甚至开起了玩笑。 “那我就通知资讯部，派两个调查组了，”地中海点头道，“乔木那边，该什么力度就什么力度，我就不让他们留手了。” 说完，他也开起玩笑：“他要是真受了委屈，就劳请你去安抚一二了。” …… 项目名称：超能力聊胜于无的当代社会 项目编号：ds04-201818-03-74 风险度：低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6月23日09：17-12：21 必选任务：成功入职一家生命科学与生物医药领域的规模以上企业（年产值两千万以上的工业企业或年营业额两百万以上的商业企业）；或搜集可能存在的超能力群体或组织（成员人数在十人以上）的有关情报。 可选任务1：与阿拉丁集团或集团员工实现业务往来。（任务等级：1级） 可选任务2：确认路空文父亲死亡真相。（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3：与小橘子或少年空文的关系等级达到5级。（任务等级：2级） 可选任务4：确保路空文与关宁的人身安全。（任务等级：5级） 可选任务5：消灭赤发鬼。（任务等级：5级） 可选任务6：终结项目。（任务等级：1级） 项目评分：A+++++（首次加成、重要情报加成、终结项目加成） 智脑评估： 路空文（主角概率49%、核心配角概率51%）关系等级6级； 屠灵（核心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7级； 李沐（核心配角概率42%、主要配角概率58%）关系等级min； 少年空文（主角概率61%、核心配角概率39%）关系等级7级； 小橘子（主要配角概率83%、次要配角概率17%）关系等级5级； 赤发鬼（核心配角概率10^%）关系等级min。 情报开发度83；原始意象扭曲度100%；集体无意识应激0。 智脑建议：表现优异，值得褒奖。 乔木正喝着鲜榨西瓜汁看着项目记录，就收到一条消息，点进去一看，是个陌生同事，id【严肃活泼】，发过来的内容很简单：飞信名片、【双手合十】。 他本也打算加对方的，毕竟自己施展geAss，对方肯定看到效果了，得叮嘱对方别出去乱说。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恐怕这个事情上，公司比他更急也更积极。 他觉得还是晾对方一阵子，免得对方觉得自己好说话，蹬鼻子上脸。 边想着边查看前面的消息，就看到杨主任发来的消息：“乔工，麻烦抽空来我办公室一趟，好消息。【wink】【竖大拇哥】” 好消息？谁的好消息？分部的还是个人的？这话没头没尾的。 分部的话，我今天就挺忙的，咱们明天再说；个人的话，我现在应该能抽出点时间。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乖乖去了五楼。 杨主任一见进来的是他，眼睛都笑弯了，忙起身招呼：“快过来快过来。本来上午就找你呢，结果你执行项目去了，怎么样，顺利吗？” “挺顺利的，”乔木也还以热情的态度，“这次运气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杨主任使劲点头，好像真的替他高兴。 对方也知道年轻人不喜欢客套，就直奔主题：“找你不是我有事，是总部那边的消息。” 这个乔木有所预料，应该是《复制游轮》那事儿的后续。 果不其然，“是一封表彰邮件，表彰你为公司做出的杰出贡献……” 杨主任语焉不详，依然拿起自己的个人终端，一边翻找邮件，一边时不时笑呵呵地抬头看他，似乎在等他说话。 乔木自然看出来了，总部不会写原因，他也对那次事件一无所知，所以寄希望于从自己这里了解点内幕。 但之前他已经借孙朝阳给对方带过话了，虽然不知道孙朝阳暂时转述了没，但他也不打算做进一步的泄密了。 有些事情，可以装个叉；但有些事情，就完全没必要了。 例如“我一封举报信，将半个分部的同事，甚至全国各地几十上百位调查员，给一锅端了”这种事情，就属于那种提都不该提的。 所以他完全没接茬，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手中的平板。 杨主任见他装傻，也不怎么在意，就清了清嗓子，开始读起嘉奖信。 信上真的就几句话：乔工，谢谢你立下的功劳。根据对你功劳所产生后果之评估，公司决定，对你的职级提升一级，并予以一次性5290雨燕币的奖励。希望你将来blahblah……落款是高管联席会议。 看来是把这次功劳算入“分享重要情报、经验与猜想”这一项了。 提升一级，他就是p4调查员了，税后收入自动提高20%，这个倒是无所谓。 关键是5290雨燕币，这是多少？听着挺多的，但要是这玩意和积分一个算法，那其实也没多少。 乔木这么想着，一时忘记露出惊喜兴奋的表情。 杨主任似乎看出他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清了清嗓子让他回神：“雨燕币你还没接触过吧？” 见乔木点头，他就解释：“社会vip服务中，如果你没参加高考就想拿到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消耗的雨燕币差不多就是五千左右。当然还需要额外的积分。” 乔木恍然：这么说来，这个奖励，确实相当有诚意了，挑不出半点毛病的那种诚意。 但杨主任的话还没完：“亲友医疗服务，如果你的亲人患上的是某种社会上完全没有任何治疗可能性的绝症，要求康复中心彻底治愈，没什么副作用，大概要消耗四千到八千雨燕币不等。” 乔木眉毛一扬，很是惊讶：比起清华，这个说法…… 他下意识看向对方手中的平板，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得更麻烦。 第75章 075.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 假如我们的世界真的出现一个许愿机似的“主神”，他对人类社会最大的冲击是什么？ 是科技与生活质量的全面飞跃，与随之而来的世界大同？ 还是人类彻底摆脱对社会的依赖，群体文明逐渐瓦解崩塌，人类逐渐演化为独居动物？ 是哲人与诗人对不再孤独的欣喜，还是科学家与政治家对地外文明的恐惧？ 在乔木看来，这些都是，又都不是。 人类社会首先遭受的最大冲击，应该是“生命观”。 人类不再是通过持之以恒的生命科学投入、公共服务改善与对健康观念的坚持，来一点点延长最大可预期寿命，并一代代地修正与微调自身的生命观、时间观与社会观。 而是一夜之间，只要花费积分，就可以延年益寿，甚至返老还童；花费积分，就可以制造生命，甚至创造物种。 在这一瞬间，死亡不再被畏惧，生命也将不再被珍惜。 他甚至可以想象，短视频App中，那些追求刺激的年轻人，开始以各种方式“作大死”，然后花点积分，修复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站在镜头前，哈哈一笑，请观众给个赞。 他更可以想象，当某个作死播主真的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粉丝们不仅不难过，甚至还众筹，重新购买了一个这位播主的克隆人…… 正是基于类似的考量，公司才没有一口气将从项目中获得的所有技术放出来，直接将人类带入全新纪元。 而是以一个大致稳定的频率，有条不紊地释放新技术，既保证科学技术的不停进步，也尽量避免对那些真正科研人才的扼杀，使人类沦为“项目世界”的寄生虫。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他相信，在这方面，公司与其他同行是有着明确共识的。 是的，他早就知道康复中心拥有近乎“活死人”的医疗技术，否则那些命悬一线的调查员，是怎么救回来的？ 但他没想到，救活一个必死之人，而且是对公司没有丝毫贡献的“亲友”，只需要花费最少四千雨燕币。 这里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公司真的对相关服务无所谓，只要你雨燕币够了，你就尽管用。 这样一来，他们能用，高管能不能用？上级领导能不能用？各级干部能不能用？大企业家能不能用？ 直系亲属能用的话，爷爷奶奶、孙子孙女能不能用？生死之交能不能用？甚至养了十年的狗能不能用？ 真是这样的话，这项被公司垄断的技术，事实上就成为一项阶级特权了。 要么，就是五千雨燕币，是一笔相当之恐怖的天文数字了，恐怖到可能公司史上可能只有那么一两个人能凑出这笔代币。 这两种可能性背后的潜台词，都不是乔木所喜欢的。 前者意味着，公司员工，尤其是最核心的四大项目部和研发部，直至高管，生命对于他们而言，都只是利益交换的筹码了。 如果他们基础认知都对生命没有最基本的敬畏，那他们做决策时的思考方式会多么“冷酷无情”，也都是理所当然的了。 后者则意味着，那次举报，真的给公司挽回了非常惊人的潜在损失，以至于公司会直接打破潜规则，赋予他一次近乎“活死人”的特权作为回报。 他有些明白在总部礼堂时，米一为什么要轰他走了：那群与会的高级别调查员，有几个会猜到他在其中的作用？ 或者说，有几个人会猜不到？ 他只有p3，算实力，他的始解都不完整，斩魄刀至今还在和他顶牛，都不愿意见他。 现在的他，撑死了也就是个上位席官的水平，放在《死神》里，就是个连画面都不配有的炮灰。 放在公司……他没和其他调查员认真交过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 自己刚失去新手保护Buff，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尾王级Boss点了关注？ 麻蛋！ 乔木此刻毫无欣喜之色，也懒得在杨主任面前伪装，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个人精面前蒙混过关，就干脆把不爽挂在脸上。 “怎么了，这是对褒奖不满意？”杨主任颇为意外，自己看到这个奖励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邮件写错了。 结果总部回信说没错的时候，自己直接发了疯，差点就打电话找人调查这个乔木。 那可是五千多雨燕币！他不知道具体数据，但他就是敢拍着胸脯说：全公司能累积赚到这个数额雨燕币的人，绝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而且这是累积！ 算一次性拥有的话，他甚至相信，绝无仅有！ “就是感觉……这玩意儿有什么用？”乔木看得出杨主任的表情有些崩溃，就差扑上来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向东而跪，给总部磕头谢恩了。 所以他总得找个说法，解释自己的不高兴：“我爸妈身体挺好的，我也不想上清华……” 这个理由……还蛮合理的。 杨主任恍然：人家才十八九岁，父母撑破天也就六十。公司又不是体制内，需要在职提升学历，为提干做准备。 这么想来，这个奖励，对乔木来说，确实没什么吸引力。 人家大概是想要锦鲤币或藏羚羊币，强化更强的能力，兑换更多的道具吧？ 想到此处，杨主任觉得自己身为对方的直属上级，怎么也该说点什么，开导对方。 但此刻的他，只觉得满嘴苦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可是五千雨燕币啊！足以让一大家子人一辈子不用为身体担心了！ 一个大家庭，如果人人都不需要考虑身体问题，考虑大病医疗问题，这个家庭的生活，会有多大的改善？压力，会有多大的减轻？ 结果，视若珍宝者求之不得，收入囊中者却又弃若敝屣…… 杨主任突然之间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又应付了两句，就下了逐客令。 看着这个不到十九岁的青年，消失在门口，他突然变得意兴阑珊起来，对手头上的工作，也没了积极性，只想找张大床把自己陷进去，一动不动。 不过他的emo并未轻易结束。 第二天，他刚调整好状态不久，就接到总部通知：资讯部调查组将于下周一抵达分部，完成《超能力聊胜于无的当代社会》的项目终结报告，需要他协助安排会议室，并空出乔木的其他档期。 杨主任看着这封邮件，久久无言，不知自己此刻该抱有怎样的心情和想法。 乔木并不在乎杨主任的个人感受，他此刻更在乎的，是之前被自己忽略掉的一件事： 总部领导，为什么要让他暴露在众多高级调查员面前？ 上次他只是以为对方完全是太忙了，所以抽空见他一面。 可那次见面本身就毫无意义，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 现在回想起来，与其说他们在紧急会议前抽空见自己，不如说他们是趁着紧急会议让自己在高级调查员面前冒个泡露个脸。 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之前被冷落在首都的那段时间，他还会乐观地猜测，说不定是上面领导觉得自己太倦怠了，故意刺激一下自己，让自己发愤图强。 现在领了这么大一笔奖励，他反而不这么想了。 这肯定不是什么奖励或鼓舞，但也说不上是惩罚，反而更像是某种……警告？ 警告什么？我们都盯着你呢，你别太猖狂？ 就是这种感觉！ 乔木瞬间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公司高层，在怀疑他！ 他们怀疑自己，却又没有任何证据…… 不，不对，甚至连这一步都没到。 他们不仅没有证据，甚至大概率都没有理由，可能只是感性上还心存疑虑。“应该相信却又不敢相信”，以至于连个“莫须有”都搞不出来。 所以他们只能搞这么一出。 如果他乔木真有问题，那全公司的p10及以上，都已经注意到他了。 如果他没问题，无非就是更早一步卷入更高层次的人际纠葛之中，吃点苦头罢了，公司有的是补偿的手段。 难怪张世光连个微信好友都不给，这么生分……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这家伙真的这么刚正不阿、一身方正？这种人真的能做到m5？ 基层员工总觉得拉帮结派是坏事、办公室政治是坏事，真正优秀的员工，就应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搞kpi。 这是典型的基层思维。 办公室政治，不是吃饱了撑的权欲上脑，而是饿虎夺食、为生存厮杀。 它本质上是公司内部不同群体为了践行各自不同的理念、路线，或争取团体利益和个人利益，而争夺有限的资源。 拉帮结派、捧高踩低、勾心斗角、挖坑陷害什么的，其实都只是表象。 理论上，一家公司只要一直走在那条正确的道路上，就会获得成功。 它的员工只需要在领导的带领下，在正确的道路上撒丫子狂飙，就能分享成功。 这个简单的模型中，根本没有办公室政治存在的空间。 但现实是，谁都没有上帝视角，任何人在真正成功之前，都不敢说自己选择的路是对的。 于是就会出现：同一间会议室中的高管们，每个人都有自认为正确的选择。 但公司的资源不是无限的，不可能每一条路都走一遍，甚至因为行业竞争，第一次没走对，就等于宣告失败了。 这种情况下，即使每个人都一心为公、毫无私欲，他们也会为了坚持自己的“正确”，而坚定“内讧”。 此外，还有为了自己的项目能做出更好的成绩而进行的斗争。 当然，更多则还是为了自己的团队能多拿点钱而进行的斗争。 但事物都具有两面性，你不可能只要一件事的好，不要一件事的坏。 你的领导很擅长办公室政治的话，好的一面是，他能为你们争取来更多的资源，与更多的收入。 坏处则是，他不会只对上用，不对下用。 他的袖里乾坤，一样会用在下属身上，其中就包括你。 反过来讲，你的领导很不擅长办公室政治，结果就是，你日常工作可能会相对舒服一些，但你们部门或小组能获得的资源支持，一定会相对匮乏。 办公室政治，其实是一项技能。身为公司高管中管，可以不用，但一定要有。 当然了，绝大多数人都很难忍住不用。因为它在处理日常人事琐事上，是真的好用，超级好用。 所以，张世光当时的疏离，其实是很奇怪的。 即使他担心乔木年轻气盛给他惹麻烦，正常且普遍的做法也应该是自己拉近与乔木的距离，再让范鸿私下去预警乔木不要蹬鼻子上脸。 而不是打个招呼认识一下，就将他一脚踹开。 毕竟以他之前的成绩，说一句“人才难得”肯定是不为过的。面对人才，亲近与拉拢不应该是本能吗？ 当时乔木只觉得张世光这一手莫名其妙，有些不可理喻。 此刻，他甚至觉得，高层中，主导针对自己的怀疑和警告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个张世光。 按照上次的惯例，他终结了一个项目，资讯部应该会派下调查组。 只是这次没了年终业绩压力，总部的反应可能没那么快，所以自己还没得到消息。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那接下来的调查，恐怕和上次就是天壤之别了。 这次没了失忆做借口，还有了其他目击证人，上面恐怕不会轻易再让他过关了。 上次范鸿还安抚他调查组是调查项目信息，不是调查他个人。 这次，恐怕真的要颠倒过来，改为调查他个人了…… 想到此处，他掏出手机，找出了那个本打算再晾几天的二维码。 对面几乎是秒加他，给他的感觉是那家伙从项目出来后什么都不干，就盯着飞信等他的消息。 瞬间，一个深闺怨妇的形象就跃然脑中。 但那怨妇一扭过头，就露出一个顶着圆寸头的人妖脑袋，他瞬间一个哆嗦，连忙甩头，将这个念头甩出去。 他正在考虑怎么导入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才不突兀，“咻”的一声，一条语音已经发了过来。 “大神，我跟你讲，我刚得到通知，资讯部的调查组今天就要过来了，来采访我的！ “卧槽，太特么牛逼了！我干了三年，还是头一次被资讯部采访！ “我现在已经是我们分部的超新星了，走哪都是焦点！” 第76章 076.我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乔木啧了啧嘴：这才不到一天一夜，就已经全分部皆知了？这家伙嘴巴太松了吧？ 还没回话，“咻”又是一条语音。 “大神，调查组都会问些什么问题啊？我要不要提前做些准备啊？回答不好的话，会不会影响最终奖励啊？” 这一连三个问题，乔木感觉自己今天有点神经过敏，总觉得对方是在试探自己，探探自己之前有没有终结过别的项目。 “叫我乔工或者乔木，”他打字回复，“如实讲述就行。” 他没指望和对方串口供，毕竟两人只有一面之缘，换成是他，也不会为对方冒险。 他本来只想看看对方是否已经先于他接受调查了，打听一下情况。既然没有，那就没办法了。 对方完全帮不上忙，他就需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讲述执行过程，才能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嫌疑，暂时保住自己的小秘密。 之后严牧之又发了两条信息，都没什么营养，见他不回复，也就安静了。 调查组三人是中午到的，两男一女，领队是中年男性，名叫唐蒙。另外两名年轻男女并没有报名字，男子姓张，女子姓崔。 这次的例行调查就不迫切了。杨主任叫上听闻消息后一直神情恍惚的徐副主任，再加上乔木，三个人一起陪着调查组在食堂吃了个午饭。 大同人吃饭偏重油重盐，崔工明显吃不惯，吃了几口就扔下筷子，自己又跑去窗口点了碗打卤面。 这顿饭吃得很轻松，唐蒙是个非常健谈的人。 他全程都不断吐槽着部门风气和领导决策，聊完总部八卦，又抱怨家长里短。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次的三人，和上次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怎么看这个唐领队，都觉得对方笑里藏刀。 但更多时候，他都会恍惚地认为，是自己多虑了，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自己完全是胡思乱想。 吃饭的时候，同事们就时不时传来好奇的眼神，也免不了窃窃私语，互相猜测着这位是什么领导，能给大同分部带来什么好处。 饭后，一行人来到五楼会议室前，张工抢先一步过去将门支开，领先唐领队半个身位带路的徐副主任，做了个谦让的姿势，请客人们先进门。 没想到唐蒙直接在门口站定，回身看着两位主任，笑道：“谢谢二位的配合与招待，就送到这里吧。等我们工作结束了，再去办公室见您，您二位看如何？” 这一个逐客令，直接给两位主任干懵了。 这时，崔工在一旁帮忙解释：“两位领导，项目终结调查时，您二位不需要在场。考虑到调查可能涉及调查员隐私，通常来说，我们也不建议您二位旁听。” “但上次……”好不容易从“乔木又终结了一个项目”的冲击波中清醒过来的徐副主任，显得很迷糊。 “上次的报告我提前看过了，”崔工体贴地笑着，“那是因为当时乔工只有p2，情况有些特殊。为了避免他紧张，就允许两位主任旁听了。” 她看了乔木一眼：“如果调查员本人没意见，您二位也可以留下来。不过原则上，我们还是倾向于保护调查员隐私。” 徐副主任迷迷糊糊险些就直接问乔木“我们能留下来吗”了，但杨主任抢先一步拍了板：“那就先这样，你们忙着，我俩也趁这个机会，回办公室喝喝茶、打个盹儿。” 说完，也没招呼徐副主任，就自己乐呵呵地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一把手走了，二把手自然也没了留下来的理由。徐副主任还迷糊着，但本能地跟了上去。 唐领队这才让开会议室大门，反过来对乔木做个了请的手势。 乔木瞥了他一眼，他没说什么，佯作不知地走进会议室，就往最里面走去。 “不用不用，没那么正式，”唐领队连忙招手，“就坐这边就行，咱们挨得近点儿，说话也方便。” 将乔木叫回来，安顿在离门最近的位置，他才施施然向另一侧走去。 还是那个流程，核实完身份后，就是乔木单方面的讲述，调查组三人谁都不说话，任由个人终端进行语音录入。 这一次，乔木自然不能如实讲述了。 但他面临一个很难受的局面：之前衔尾蛇告诉他，智脑并不能一刻不停地盯着他们。也就是说，理论上，他是有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的可能性的。 但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智脑看见了什么没看见什么，就算要编瞎话，也无从参考。 这导致他唯一的选择，竟然还是“如实招来”。 可之前如实招供，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没得选。现在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得选了，偏偏不知道该怎么选。 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个乞丐，人家穷得心无旁骛，你的身边却放着一百万。 还有人告诉你，你敢碰这笔钱，就有一定几率被隐藏的狙击手“砰”了。 抓心挠肝的，太难受了。 其实他后面的表现倒还好，一个关键问题他怎么都避不掉：自己是怎么知道路空文的存在的？为什么完成必选任务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两江市。 这个问题，他根本无从解释，怎么解释都是错。 所以他只能避开这一点，直接讲后面的事情。 但这么一讲，不到两分钟，所有人都听出不对了，看向他的神色，也逐渐疑惑起来，又很快从疑惑，转向谨慎，最终定格在凝重上。 他却恍若未觉地不停讲述，直到十多分钟后，才彻底停下来。 那两名年轻人没有说话，唐领队一边摘下眼镜擦拭起来，一边感慨：“真是一段精彩的经历，听得我都心驰神往了。” 崔工依然没说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平板。那个张工瞥了唐领队一眼，却开口了。 “乔工，我注意到，在您的陈述中，有两段内容还很模糊，所以想请您补充一下。 “第一，一开始的时候，您是怎么知道那个……路空文的存在的？第二，临结束的时候，您是怎么让那些保镖放弃抵抗的？” 乔木向后靠去，让自己整个人都陷进椅子靠背中，良久，才问道：“很重要吗？” “重要，关键。”张工直截了当地肯定。 “为什么？这个项目不是已经终结了吗？不是不会再出现了吗？”乔木继续毫不掩饰自己的抗拒。 “这是纪律。” “这是教条！” 他们三人之前显然有过沟通，对他此刻的抗拒并不意外，也不恼怒。 又过了一阵子，张工才缓缓说道：“乔工，你的这个态度，在我们向高管联席会递交的报告中，会对你非常不利……” “好了，”唐领队突然开口，打断了张工的警告与威胁，又摆摆手，“你们两个先出去，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 张工和崔工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直接拿起自己的个人终端，就走了出去。 “来之前我特意调了你的档案。”看着两人从外面将门关好，唐领队才对乔木露出友善的笑容。 “不得不说，光是看开头，我就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未来必将创造前所未有的辉煌。” “多谢夸奖。”乔木依然缩在座位上，干巴巴地、毫无诚意地回了一句。 “乔工，明人不说暗话，我觉得没必要瞒着你。当然了，你应该也猜到了，”唐领队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盯着乔木，一字一顿地说道，“上面领导，对你还心有疑虑。” “通常来说，公司只要结果，对项目细节并不在意。但这只是通常，你明白吧？” 乔木也盯着对方，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通过不明手段搞到未知情报继而立下大功，这种事情一向没有人会盘根问底的。 但如果你身上本来就有通敌的嫌疑，那就不一样了。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玩儿苦肉计，对吧？ 他此刻心中也是发苦，感觉自己最近是真的水逆了。 明明只是一激动浪了一把，偏偏没想到自己正被人怀疑着呢。这下子就尴尬了。 不过另一方面来说，嫌疑这种东西，不会自己消失的。你不能主动洗脱嫌疑，它就会随着时间越放越大。 所以，除非他打算佛系一辈子，否则他迟早要面临这一出。 话说回来，如果这次他能洗掉自己身上的嫌疑，那往后他就可以随便浪了。 虽然这只是幻想。想要洗脱嫌疑，除非他说实话。 但他偏偏就是不敢说实话，谁也不知道这个实话会不会牵扯出更大的阴谋和怀疑。 “你知道你的嫌疑来自何处吗？” 唐领队这么问，乔木自然摇头。 “很幸运，我在你们事业部还有点儿面子，所以来之前，我看到了你的全部档案，主要就是《复制游轮》这个项目的部分。” 唐领队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乔木。 他自然没什么反应：对方是奉命来探他老底的，就算上个项目的事情很敏感，也不可能对对方保密的。 否则还探个什么底？直接放他过关不就好了？ 见他只是平静地点头，唐领队也不气馁，继续以老伙计聊天、长辈指点迷津的方式说道：“你知道看过那个项目的完整资料后，我最本能的反应是什么吗？” 这次没等乔木猜测或拒绝猜测，他直接说出了答案：“我的反应是，你的逃脱，好像是对方刻意为之。或者说，你不是自己逃出来的，而是被对方放走了。” 这正是乔木当时竭力保护的秘密，他老实交代了其他一切，就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 此刻听到对方的话，他顿时有一种强烈的泄气感，其中又夹杂着挫败的恼怒。 “就因为这个？！”这一次，他忍不住呛声。 “就？这还不够吗？”见他有了反应，唐领队也轻松下来，有些好笑地反问，“你不会猜不到，你身边那些‘同事’的结局吧？要是当时有更多疑点或证据，你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聊天吗？” “看完所有资料，又听完你刚才的讲述后，我的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了一个故事。要听听吗？” 我有得选吗？乔木心中吐槽，无奈地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开始。 “在这个故事中，你是一个热爱自己家乡、热爱自己世界的少年。当然，你的家乡、你的世界，并不是这里。” 乔木的心狠狠一抽，他用尽全力，维持自己的表情不出现变化。但他手上没有镜子，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露出破绽。 但唐领队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既没有刻意停顿，也没有仔细观察，仿佛真的只是在分享自己的故事，自顾自地往下讲。 “为了保护自己的世界，你被你现在所隶属的组织选中。这个组织，掌握着相当惊人的项目情报，并以此作为最大依仗。 “你的训练很简单：熟记这些项目资料，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之后，你就被送入我们的世界，并获得了天衣无缝的伪造身份。 “你的使命只有一个：加入公司，不断立功，最终身居高位，成为一名最优秀最顶尖的间谍。” 乔木依然没说话，只是情不自禁地翻着白眼，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哈”。 这次，唐领队停下来，认真看了他片刻，才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但是你一上来就搞砸了。你太耀眼了，耀眼得不像话，以至于犯下了间谍最大的忌讳。” 乔木没对这段内容做出评论，而是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半晌后，他才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所以，那个衔尾蛇说的是真的，那些世界都是真的？” 唐领队瞬间愕然，片刻后才问道：“你对这个故事怎么看？” 乔木直接回答：“逻辑上有硬伤。既然我是间谍，我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招致怀疑。我最好的做法，应该是学习其他调查员的快速晋升方法。” “没错，这就是最大的漏洞，”唐领队的故事被否了，他却似乎不以为忤，反而显得有些开心，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也正是这个漏洞，让你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聊天。” “但故事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自我进化、自我修补。”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对面的乔木：“逻辑漏洞什么的，补上就是了，你说呢？” 第77章 077.双赢，可喜可贺 “比如，你并不是顺利完成培训、成功毕业的间谍，而是被淘汰的loser。但你不服气，就自己想办法跑了进来，妄图建功立业、证明自己。 “这个说法，虽然更加戏剧化，但至少逻辑上更通顺了，对吧？” “那我的身份呢？”乔木冷冷反问，“如果我是自己跑来的，我要怎么解决身份问题？” “这个其实也好解决。” 唐领队往后仰了仰脖子，舒展着颈椎：“也许你并不是连人带意识一起进来的，而只是将意识投射进来，占据了这个名为‘乔木’的孩子的身体。” 这只是个故事……这只是个故事……乔木在心中努力安抚自己。 “听上去，来到这个世界，似乎不是一件难事？”他哼了一声，“那相比离开也很简单吧？那样的话，我为什么要怕你？” 唐领队却立刻抬起头，笑着看向他：“你很怕我吗？” 乔木瞬间哑然，不再说话。 “所以，我还有另一个故事，你想不想一起听听？”唐领队没再追问，而是自己转移了话题。 问着话，他也没等乔木点头，就自己起身，开始在过道中来回踱步。 第二个故事就靠谱一些了，至少是逻辑上更通顺一些。 简单而言，就是乔木本来只是个普通人，但却意外有了某种奇遇，遇到了个戒指里的老爷爷、只有自己能看到的背后灵，或脑海中不断发布任务的智能系统之类的东西。 对方引导他加入公司，又将宝贵的项目情报交到他手上。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骗过他的，但他确实将这当成足以改变自己一生的机遇，并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个秘密。 然而他并不知道，任何来自命运的馈赠，都早在暗中标注了价格。他迟早要为今天的鲁莽与轻信，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两个故事，你更喜欢哪个？”讲完后，唐主任热切地问道。 乔木没有说话，对方却也不着急，端着杯子到角落中给自己添水。 这两个故事，如果选第一个，他就是敌人了。 选第二个，他则是迷途知返的好青年，但前提是他必须交出点什么，交出那个迷惑他、诱拐他的东西。 可他偏偏没有！他根本交不出来！ 而且，无论哪一个，都是认罪。 对方就是要通过诱导他选择看似没犯大错、只是一时糊涂的选择，来让他认罪。 一旦他认了罪，审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下一阶段了。公司能用的手段，也就更丰富了。 说不定还有吐真剂？ “或者，”坐回座位上，缓缓抿着杯中热水的唐领队，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为难与纠结，吹着茶叶沫子缓缓开口，“你愿意为我讲述第三个故事？” 会议室中陷入漫长的沉默。 直到将杯中茶水又喝掉大半，唐领队才重新缓缓开口：“乔工，你得给我点什么，不然咱们谁都没法交差。” “你的所有项目经历，智脑那边都有颇为详细的记录。虽然不是事无巨细，但也足够我们判断出很多事情了。” “乔工，我希望你明白，就凭智脑的记录，我们就足以对你做出最终决定了。 “但我们也都清楚，那样的决定，一定是双输。没人喜欢输，我们还是希望能和你达成一种双赢的局面……” 说到此处，他想了想：“好吧，这话说得确实不太合适。我换个说法：鉴于你目前没有造成任何负面影响，甚至多有立功，我们还是希望，你能有一个最不坏的结果。你说呢？” “你看了所有的智脑记录？”乔木没理会他后面的劝说，反而抓住前面那句，确认般地反问。 “不能说所有，”唐领队意识到对方在进行放弃之前的最后挣扎，轻松说道，“毕竟你的项目记录也太长了，加起来好几年，怎么可能都看过去？我们只是挑了一些我们认为的重点。” 乔木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只是直勾勾盯着对方看。 唐领队迟迟等不到他的决定，心中越来越疑惑。他开始产生一些不好的预感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乔木缓缓直起身子，将自己从靠背中拔出来，却用懒洋洋的语气说道：“那样的话，你就应该知道，我是无辜的。” 唐领队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而且是非常致命的错误，致命到，对方已经彻底看破了自己。 但他完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都无法进行任何补救。因为—— 他根本没看过智脑的记录！ 智脑直接拒绝移交乔木的任何项目记录！就连最高联席会的文书，都无法迫使那台破电脑屈服！这才是他们拖到今天才过来的真正原因！ 他们讨论了很久，基本可以确定，智脑并非在保护乔木，而是在保护乔木涉及的某个秘密。 但他们依然没有办法。 项目不是现实，他们的刑侦手段一个也用不上。想要定罪，要么拿到项目记录，要么让乔木亲口认罪。 所以他设计了这场对话，不断地施加压力，试图诱惑对方选一个看似很轻、无关痛痒的罪名先认下来。 然后他们就有成百上千种手段，让对方老老实实地开口说实话、不开口也能道出真相了。 “乔工……”唐领队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了，他缓缓起身，身子前倾，很具压迫感的居高临下，冷漠地打量着乔木。 “这样的态度，对你不会有任何帮助，你在放弃这仅存的宝贵机会。如果我是你，我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惜一切抓住它。 “因为，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会发现，当初那根被你弃若敝屣的稻草，本来真的能够救下你的命。” “多谢提醒，铭记于心，”乔木平静地和对方对视，毫无诚意地说，“公司会合法合规地秉公处理此事，对吧？” 唐领队看了他良久，才重新换上一副笑脸：“当然，我们是遵纪守法的正规企业。” 说着，他拿起桌子上的个人终端，叠成手机揣进兜里，向门口走去。 乔木见状，也起身跟过去。 外面的张工看到，几步上前拽开门。 来到门口处，唐领队转过身，向乔木伸出一只手：“这次见面，您的表现令我印象深刻，真是后生可畏啊。” “哪里哪里，”乔木也连忙握住对方的手，“您过誉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后面还有不少工作，贵主任那边，我们就不叨扰了。还劳烦您替我们打个招呼。” “当然，”乔木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小事，“分内之事，您放心，我们杨主任一定会理解的。” 客套了几句，调查组三人就离开了，只剩下乔木，依然站在会议室后面，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电梯间的方向。 这大概就是……最不坏的结果了吧？ 他自然没指望能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但这次调查，他确定了两点：对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对方没办法“莫须有”，必须依法依规地调查他。 就凭这两点，他就暂时安全了。剩下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虽然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状况，但对方最大的破绽，就出在第一点上。 对方一上来就疑惑他是怎么让那些保镖放弃抵抗的，说明对方并不知道他有geAss。 但后面对方又说可以随便查阅他的项目记录…… 如果能随便查阅，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被强行判定失败的《超级大国的未来机甲战争》？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里面获得的能力？ 可对方为什么要说谎？ 如果对方能查阅一部分，也完全可以拿出其中一些内容诈唬他。但对方没有…… 这就意味着，事情的结论完全可以导向一个另一个极端：对方既不是可以随便查阅，也不是可以部分查阅，而是根本无法查阅！ 这个结论，又进一步导出了另一个结论：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诱供？ 如果要诈唬他，为什么不直接派几个仿生人保安，暂时将他圈在小黑屋里？这样不是更能给到压力？ 原因很简单：对方做不到、没得选！ 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方都没办法采取限制人身自由或任何实质性手段来对他施压，只能用这种方法。 虽然不敢百分百确定，但这个推论，已经足够他赌一把了。 赌输了，又能怎么样呢？ 结果自然就是，他赌赢了！他暂时安全了！ …… 几个小时后，公司总部园区，内部项目事业部大楼f14，副总监办公室。 中年地中海坐在办公桌后面，唐领队则坐在会客沙发上。偌大的办公室中，只有这两人。 “怎么样？”地中海依然浏览着电脑，头也不冒地问道。 “比我想象得棘手，”唐领队叹了口气，停顿片刻，见对方没反应，才有些扫兴地说，“该了解的，都了解清楚了。” “哼，”地中海嘲笑地哼了一声，“我一手带出来的兵，还想糊弄我？” 唐领队讪笑一声，右手一晃，从袖子里滑出一支几十公分长的木棍。 他捏住木棍一端：“要一起看看吗？” “稍等，我看完这个。” 几分钟后，地中海的脑袋从电脑屏幕后探出来：“可以了。” 唐领队将木棍一端抵在自己的太阳穴处，竟从那里拽出一条银色的丝线。 随着他的拽动，银色的丝线越拉越长，并无规律地漂在空中，缓缓舞动。 丝线被彻底拽出来后，他又挥了挥手中的木棍，那些丝线立刻释放出耀眼的银光，遮蔽了屋内两人的视线。 银光散去时，两人已经身处另一间会议室中，正坐在距离门口最远的位置上。 视线之中，两人相向而坐，竟是针对乔木的项目终结调查！ 会议室中的人们，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的突兀出现，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 …… “我的反应是，你的逃脱，好像是对方刻意为之。或者说，你不是自己逃出来的，而是被对方放走了。” “就因为这个？！” 唐蒙一甩手中的魔杖，周围的一切瞬间静止，只剩下他和地中海两人还能活动。 “这里，我指控他是被那个衔尾蛇放走的，而非自己逃脱。他没有否认，或者说，他下意识地默认了。这应该就是他在那个项目中，竭力隐藏的秘密。” 说完，他又一挥魔杖，一切又活了过来，“他”和乔木的对话，再次开始。 “在这个故事中，你是一个热爱自己家乡、热爱自己世界的少年。当然，你的家乡、你的世界，并不是这里……加入公司，不断立功，最终身居高位，成为一名最优秀最顶尖的间谍。” 唐蒙再次将画面暂停。 “注意到了吗？我说这段话时，他虽然没有出言反驳，但一直在翻白眼，表达自己的不屑。只有一处是个例外……” “开头，你说他并非这个世界之人时，他没有任何反应。”地中海若有所思地补充。 唐蒙似乎对地中海的分析很满意：“没错，单看没什么，前后对比，就是巨大的破绽。” “这种时候，没有反应，才是最大的反应。但真正有趣的还在后面……” 画面继续，乔木没有对他的故事做出点评，反而注意到了他故事中透露出的情报：“所以，那个衔尾蛇说的是真的，那些世界都是真的？” 画面再次暂停，他看向地中海，后者有些发愣，随即略显疑惑地看向他。 “他不知道？”仿佛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他反复确认般地又问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唐蒙耸了耸肩，如同将绕口令一般。 不过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个人倾向于，他的这个反应是真实的。” 地中海眉头紧蹙，死死盯着纹丝不动的乔木，半晌后才摸着脑袋：“继续吧。” 画面继续。 “……也许你并不是连人带意识一起进来的，而只是将意识投射进来，占据了这个名为‘乔木’的孩子的身体。” “……那样的话，我为什么要怕你？” “你很怕我吗？” 唐蒙再次暂停：“这里，他又一次下意识地没有进行强否定，而是抛出了一个逻辑关联性很弱的反问。” 第78章 078.帮我个忙呗 “这两个故事，你更喜欢哪个？” 暂停。 “这里，他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两个故事，无论哪一个，都是陷阱。” 继续。 …… “或者，你愿意为我讲述第三个故事？” 暂停。 “他犹豫了，这说明，他真的有第三个故事，”唐蒙露出了一个略显兴奋的笑容，“咱们之前的推测全都错了，咱们没猜到正确的故事。” 继续。 …… “你看了所有的智脑记录？” 暂停。 “这里，他发现了我的破绽，我不知道是什么。后面就都是车轱辘话了。” 他没有将记忆播放到最后，而是问：“要再看一遍吗？” 一直挠着天灵盖的地中海缓缓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话音刚落，一阵浓雾凭空出现，遮蔽了他的视线。 浓雾散去时，他又重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电脑屏幕前。 他再次将手伸向自己滑不溜秋的天灵盖：“怎么会都猜错了呢？不应该啊……” 他看向唐蒙：“你觉得问题出在哪？” “我怎么知道，”唐蒙无辜地摇头摊手，“我只负责把我拿到的信息反馈过来……” “少废话！”地中海一脸不爽地打断他，但就要说什么时，却犹豫了。 他搓着头顶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事儿是监察部的张总在推，我也是受人所托……你想和他打交道？” 唐蒙却依旧一言不发，一脸的无辜。 地中海顿时有些气结，呼吸都加重了，看得出他很想发脾气。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叹了口气：“我会试着要过来，如果成了，这件事到时候会委托你负责推进。” 说完，他仿佛找补一般立刻提高音量：“如果不成，我也没办法啊！” “瞧您说的，”唐蒙却直接乐开了花，“我还能让您为难不成？” 地中海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恼火地重重哼了一声，表达自己此刻的不爽。 唐蒙却如同完全没注意到一般，认真说道：“我们很可能陷入了思维盲区。之前所有的推测，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您注意到了吗？” “他来自别的世界？”地中海想到了一个答案，却又不那么确定。 “不，不是这个，”唐蒙摇头否定，“是他对我们抱有恶意。” 地中海彻底懵了，他皱着眉头开始认真思索，可越思索越迷茫：“这有什么不对吗？” 他对我们没敌意？那他过来干嘛？旅游吗？ 唐蒙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如果是个意外呢？” “意外？”地中海一脸的好笑，你给我意外一个看看呗？ 看没多久，他就变了脸色，笑容逐渐隐去，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如果真的就是意外呢？ 一个小年轻，小日子过得好好的，不小心穿越到了异世界，他能怎么办？ 如果这么想，那一切就都对上了！ 他那些看似逻辑不通顺、前后矛盾的行为，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智脑在这件事上的奇怪立场，也就都说得通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全部真相，但他在事业部m5的位置上干了这么些年，多多少少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猜测如果成立，那就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你……有什么证据……”地中海的话问到一半，就摇头，“算了，当我没问。” 怎么可能有证据？他的调查，甚至都没有得到高管联席会的授权，完全是他在职权范围内的自行其是。 就连向智脑索要项目记录的公函，都是他半蒙半骗要过来的：一个p4而已，调就调了，高管联席会也没工夫认真核实。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束手束脚。 如果之前他向高管联席会坦言自己的想法，也只会招来某几个老东西的冷嘲热讽。哪怕拽上张世光一起，冷嘲热讽也只会乘以二。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僧多粥少，又有年龄卡着，上下之间怎么可能一团和气？ 而现在，在已经掌握一些东西的情况下，他反而不打算把这事儿报上去了。 他甚至有些想把张世光给踢出去了。 堂堂m5，吃个自己部门的独食，怎么了？ 这么想着，他脸上反而愈发严肃、认真，一副大公无私、刚正不阿的样子。 “这件事情先这样吧，”他平静地说道，“咱们不能随意冤枉无辜的同事，后面我会和张总商量的。” 但对面的唐蒙，却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脸上露出了巨大的笑容：“当然，您说得对，一切听您吩咐。” 两人于无声的对视中，就这么达成了默契。 …… 调查组将两名主任排除在外，随后又不辞而别，让杨主任有些不痛快。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是认为调查涉及了一些需要保密的内容。 之后几天，并没有从天而降的仿生人保安，将乔木从被窝里拽起来，套上自爆项圈后带往小黑屋。 乔木甚至还在七月一号当天收到了涨薪通知。 人事部通知他，他的半年考核成绩优异，按公司相关规定，在本次为期半年的调薪中，获得了涨薪10%的满额奖励。 前几天升职p4，他的月薪上涨了20%，这次又上涨10%。这样一来，他一个月的税后收入就直接从5000一口气涨到了6600。 此外，他还收到了资讯部的邮件，通知他这次依然可以在四种代币中任选一种作为奖励。 几天后，他就收到了50000元、5665积分和2370锦鲤币的项目终结奖励。 等于算上给乔父乔母的十万元大红包，他工作半年，就已经挣了近20万！ 此外，他现在手头上还有足足一万三千多积分、五千多雨燕币、两千八锦鲤币、155藏羚羊币和19大熊猫币。 现在的他，不看现金收入只看代币，恐怕比得上一个高级别调查员了！ 连续进账的几笔丰厚奖励，仿佛都昭示着，这次的时间，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但乔木很清楚，他依然没洗清自己的嫌疑，接下来等待他的，只怕会是更加复杂的局面。 换成普通人，只怕这个时候又会龟缩起来，蒙住双眼念叨着“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可他不是这样的人，某种程度上，他反而是那种迎难而上的类型。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示弱。你一旦示弱，首先就代表你心中有鬼，其次就代表你没有自信。 只凭这两点，就等于将“来欺负我呀，我可好欺负了”贴了额头上了。 越是这种时候，反而要展现实力、做出成绩。既让对方在“风险”与“利益”之间难以取舍，也要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让对方投鼠忌器。 总之就是一点：让对方一时无法下定决心采取最终极的手段，为自己争取时间！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早就在三言两句之中，被那个唐领队，看了个精光…… 而对方对他的态度，也早已从“风险”侧，倾向了“利益”侧。 但即使知道，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么做。 主动权这种东西，岂能拱手让与他人？ …… 就在乔木安心挑选下一个项目的时候，当天下午，他就接到了柯羽的电话。 “好久不见啦，”电话里，柯羽打着招呼，“最近在忙什么？” 其实他们上次见面，就在5月19日，就是最后一次执行培训项目。满打满算分开不见也不到一个半月。 不过调查员的时间不是这么算的。 他在《复制游轮》里不分昼夜地待了足足有四个月！虽然这四个月只是虚拟程序中的时间，但也足够他煎熬的了。 至于柯羽那边，更不好说了，他也不知道人家执行了多少个项目。 说不定对柯羽而言，已经有好几年没见着面了。 就好像他和范鸿，要不是时不时视频一下，按他的时间算，可真的得五年多没见了。 他也渐渐发现了调查员的一大问题：这种模式下，真的很难在现实世界维持一段亲密关系。 也许人家热乎着呢，你执行个项目回来，已经凉透了——说的是心里，不是生理。 “忙着和总部那群老爷们斗智斗勇呢，”乔木不爽地吐槽，“有些时候表现太好，也是一种烦恼啊。” 电话对面的柯羽，愣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停顿片刻，对方也没追问，直接步入正题：“你18号有空吗？下下下周一，我们分部有个集体项目，我想找你组队。” “打Boss？你们的集体项目，我能参加？”乔木好奇地问。 “不算打Boss吧……不过肯定会有战斗。”柯羽详细说明了一下情况。 情况并不复杂，或者说出奇的简单：和乔木的大同分部不同，柯羽所在的岳阳分部，可是全国数得上号的明星分部。 这么一个分部，手头上就有三个集体项目！ 其中一个，就是她常驻的那个武侠世界。另一个，则是她最近新参加的这个。 她提出了武侠世界中，针对唐门的一次大行动。虽然她这两个月表现非常亮眼，但之前两年才混到p4，而且日常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同事们自然不会轻易忘掉。 所以基本来说，没人支持她。主要还是不信任。 那种没有小主角、只有大剧情的开放大世界，和乔木一直攻略的项目有着很大的区别：没有一大群人在背后支持，你基本上什么都别想干成。 这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死循环：她想做出成绩证明自己，就需要整个项目组的支持；想得到项目组的支持，她又得先做出成绩证明自己。 就这么僵持了近一个月，她的分部主任和顶头p6，两个大老爷们儿实在受不了这个弱气受儿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软磨硬泡，就给她开出了条件，让她在另一个集体项目中做出成绩来。 只要她表现足够好，他们就同意给她一次机会。 当然，这个机会，依然是在整个项目组的把控下的，不可能由着她胡来。 毕竟那么多人花费了那么多心血。 “为什么那个项目的事情，要放到这个项目里解决啊？”听完她的描述，乔木忍不住吐槽，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决策思路啊？ “老板也有他的考量，”柯羽忍不住替她的顶头p6说话——她管自己的p6叫老板，“那个项目已经运作很久了，大家的集体无意识应激都维持在一个临界点上，可操作的空间实在太小了。” “这个项目不一样，是我们刚拿下来的，还在试探期，容错率挺高的。而且这个项目有明确的主角，我们已经确定了。只要我不去折腾主角，就能够避开很多风险。” “你确定我能参加？”乔木再次问起对方忘记回答的问题。 “嗯，我问过了，老板说可以，”柯羽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他说能请到强援，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对这个项目也有利无弊。反正外援再强，也不可能和一个分部抢项目。” “大姐，这是实话，”乔木隔着电话翻了个白眼，“但最后那句你不该说出来。” “让你们p6听见，你就得罪人了。我要是多心的，你也得罪人了。” 对面的柯羽也意识到这话不妥，有些尴尬地嘿嘿直笑，连忙转移话题：“怎么样，你要来吗？” 乔木想了想，不太确定自己这个时候和柯羽搅在一起，会不会给对方惹上什么麻烦。 “我不确定，我现在没法给你答复，”他想了想，如实说道，“我这边有点小麻烦，不太确定会不会牵扯我的精力。” “需要我帮忙吗？”柯羽直接问，“人不够的话，我可以叫上孔玲、郭天宇和王铎。” 你们四个啥时候凑一块了？我咋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私下孤立我呢？ 乔木差点忍不住开出这个玩笑，不过他还是憋住了：“暂时不需要，这事儿你们帮不上忙，是现实中的事情。” “哦，”一听现实中的事情，她确实就无能为力了，只好叮嘱，“那就别管我这边了，我再找找其他人。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的，你一定要联系我啊。” “知道了，”乔木心里暖暖的，“你给我留个位子，如果我这边没问题的话，这两周就通知你。需要我提前把保底做了吗？” 那边的柯羽沉吟了半晌，才说：“对哦，还得考虑保底……那就先做了吧。” 看得出，她对这个组对项目也没什么底气，也可能是没什么思路。 又聊了两句，两人就要挂电话。 这时，乔木才想起一件事情，立刻大喊：“等等等等！你还没告诉我项目名呢！” 柯羽沉默了片刻，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忘了忘了，抱歉……” 她的语气满是好笑：“项目叫《国中少女的日本战国大冒险》。” 第79章 079.半始解就是始解修炼到一半了 大手汤泉，三名裹着浴袍、露出美好的锁骨与纤细小腿的年轻女性，有说有笑地离开温泉，返回自己的房间。 在他们身后，一个矮小的老人正神奇地飘浮在空中，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 他的身旁，还有一位一身黑色服装的青年，倚着墙壁，打着哈欠。 “这下可以了吧？”他一边打哈欠，一边懒洋洋地问，“这批客人对这里很满意。即使你不在了，你的女儿也将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你也该安息了吧？” 听到这话，老人的脸色一僵，转过来时，脸上哪还有丝毫的满足？只剩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还是放不下啊……那孩子，太让人操心了……” 青年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想法，一次性说完。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你不要看我好说话，就得寸进尺。” 老人露出尴尬的笑容：“哪里哪里，怎么会呢，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说这话，他就开始冥思苦想，有什么借口能让他尽可能多停留一阵子。 正想着，只见一个身着分体泳装、身材绝艳的年轻美女，那一双堪比他身高的大长腿，踩着猫步向他走来。 老人顿时僵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对方。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对方拐过拐角，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竟还下意识地飘着跟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黑衣青年额头青筋暴起，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一拳将老人捶在地上，又用脚踩住对方。 “从前天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你女儿招待普通顾客的时候，你从来都不在意。只有那些年轻漂亮身材好的女顾客，你才会跟过来！ “说什么担心女儿太年轻搞不定，怕女儿被顾客刁难……你这个家伙，分明就是老色鬼吧！”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刀，反手握住：“这就给我安息！立刻！马上！” 说着，不顾脚下老人的苦苦哀求，刀柄直接点在对方的脑门上。 老人瞬间就没了声响，只顾着打量自己开始消散的身体。 青年也放开他，看着他一脸紧张，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放心好了，不会伤害到你的。等到了尸魂界，就是崭新的开始了。” 听到他的保证，老人也逐渐放松下来，表情越来越安详。 “那个尸魂界，也有年轻的女孩子吧？” 青年的额头瞬间青筋暴起，他猛地将刚插回去的刀拔出来：“老混蛋，信不信我送你去地狱？！” 老人的大半个身子都消散了，唯独剩下的胸口以上部位，也在迅速瓦解。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也不在意对方的威胁，温和笑道：“这些日子，真是给你添麻烦了。也谢谢你容忍一个老头子最后的任性。” 青年重新将剑插回剑柄，切了一声：“去了尸魂界，还是那副模样的话，小心被人打。” 走出大手汤泉，阳光洒在身上，乔木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一个半月的时间，他总算搞定了自己的必选任务。 项目名称：死神与虚的战争 项目编号：mx04-201528-09-05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9人 预估风险度：低风险 必选任务：完成魂葬的次数与消灭虚的次数，累加达到十次。 可选任务1：消灭一只被尸魂界记录在册的虚。 比起空座町，他的驻地要“贫瘠”很多，根本没什么虚会看上这里。 而且这里人口稀少，民风淳朴，大家死后通常都会自己乖乖前往尸魂界，就算停留，也不会太久，通常也不需要死神来魂葬。 所以一个简单的必选任务，他硬是熬了一个半月才搞定。 好在这边常住人口以老年人为主，葬礼还是不少的，否则说不定乔木就自己动手创造任务机会了。 还有这个可选任务，看着不难，不过也挺麻烦的：驻扎现世的死神，能遇到哪只虚，甚至能不能遇到虚，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他要是和蓝染大人关系好，完全可以一个电话摇过来一群虚，排成一排任他挑选，还能来个才艺展示。 可这不是和人家说不上话嘛。 正吐槽中着，怀中的通讯器响起。他掏出这个款式老旧的手机，就看到了瀞灵庭下达的最新任务。 支援空座町的驻守死神，协助其剿灭活跃在当地的虚。 乔木弹了个响舌：这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空座町是重灵地，很招虚，一向由作为净化队的十三番队负责。 或者说，现世绝大多数关键区域，都是由十三番队负责的；剩余那些不怎么重要的地方，才会由其他番队驻守。 而当下驻扎此处的，正是十三番队的——。 “小椿三席？”乔木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这边驻守的，了不得就是一个上位席官，却没想到竟是小椿仙太郎。 小椿仙太郎和虎彻清音共同担任十三番队的三席兼代理副队长，可以说是浮竹队长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我以为您会常伴浮竹队长左右，没想到您竟然会外调到这里。” “哎？”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你认识我？你是？” 他们自然没见过面，但小椿仙太郎的这副扮相，即使放在护廷十三队中，也算是有辨识度的了。 所以即使真人和漫画长相有很大的区别，乔木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十番队队士，乔木，奉命前来报到！”乔木随意行了个礼。 按理来说，面对副队长级的上官，即使不属同队，他也该行单膝跪地礼。不过除了一、二六番队，其实没有队伍真的在意这些虚礼。 “乔木……奇怪的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小椿三席搓着下巴，以洪亮的嗓音自言自语。 “是……三年前毕业的那个天才？”一名死神提醒。 “啊！”小椿三席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就是你和相泽那家伙为了你们松本副队长争风吃醋来着？” 巨大的嗓门，瞬间吸引了在场全部二十多名死神的注意。 乔木单手捂脸，无力地垂下头：“小椿三席，那只是谣言。我很敬重我家副队长和三席。” 他在真央灵术院时，十番队的三席相泽直树曾因好奇和无聊，和他打过交道，还好心地为他做了好一阵子指导与陪练。 那段时间，连合格队士都算不上的他，没少被对方按住胖揍。于是学院里就传出了他和相泽三席争夺松本副队长的谣言。 “哦，没关系，”小椿三席扯着嗓子随口说道，“男人嘛，就应该志在四方！怎么能被一个女人拴住呢？就算那个女人是很值得被征服的副队长，身材又好……” “小椿三席！”一声清脆的呵斥突然打断了他，“这么危险的话题，您确定要继续吗？再说下去，我可就无法听而不闻了！” 一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头栗色短发的女性死神，一脸危险地盯着他：“女性死神协会，可是会很关注您的相关言行的哦！” “哈哈……”小椿三席此刻才想起来，队伍中还有一位女性死神，满头大汗地摸着后脑勺尬笑，“银十一席，在下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小椿三席，这次召集我们，到底是什么事？”一名看着就严肃认真的死神，明显已经受不了了，直接出言，将歪到爪哇国的话题强行拽回来。 这一拽，也救了小椿仙太郎一命。他松了口气，表情也严肃下来。 其他死神见状，知道要步入正题了，也纷纷进入状态。 “最近一段时间，空座町出现了一只奇怪的虚，名叫【米达希德尔】。它本身的实力很一般，但它有一个很棘手的特点……” 小椿三席神色凝重地瞥过所有人，才说道：“它能够操控别的虚。” 虚这个东西，最体现生物多样性了，啥能力的都有。但凡虚识课认真听讲的，都见怪不怪了，也不会倒吸一口冷气什么的。 冷气，都是留给大虚的。 “有多麻烦？”最开始提醒他乔木身份的死神问道。 “十三番队已经连续损失九人了，包括五位席官，”说到此处，小椿三席脸色铁青，“这不是单打独斗能够解决的敌人。我这次来现世，并召集你们，就是为了解决此事。” “情报方面呢？”那个死神又问。 “目前已经确定身份和能力的，共有十二个；其中有追加薪水的七个。但无法确定这就是全部。” 追加薪水，类似于悬赏金制度。越是强大或危险的虚，身上的追加薪水就越高。 通常来说，有追加薪水的虚，身上大概率都背负着死神的生命。 这类虚，最起码也有下位席官层次的实力，甚至可能达到上位席官的水平。 “目前的计划就是，分成几队，持续不断地狩猎空座町出现的虚，逼迫米达希德尔现身。” “如果它不出现呢？”那个死神眉头紧皱地问道。 这个计划，确实太过理想化了。换成谁，都能看出这是陷阱。 “不会的，小西野夫十席之前和它打过照面。”小椿三席说着，看向另一位中年死神，对方点了点头，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确认了他说的话。 “那家伙对狩猎高级死神有着难以抑制的兴趣，”小椿三席严肃地说道，“这次，我会亲自担任诱饵一职！” 按照计划，在场死神需要以小队为单位，各自行动。每个小队，自然要有一位席官担任领队。 十三番队三席小椿仙太郎、十席小西野夫，三番队九席片仓飞鸟，六番队十一席银美羽，七番队十七席小柴彦。 现场一共五位席官，一人带一队，每队四到五人，刚刚好。 但问题就在小柴彦的十七席上面。这个位序，基本和普通队士没什么区别了。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任何信心能带队。 小椿三席有些气馁：少一队不是不行，但队伍从五变成四，效率就会大幅下降。 而他又急着解决这次事件，尽快赶回队长身边。队长的身体，怎么看都比现世里的几只虚更要紧。 偏偏他要求更多支援的申请被打回了，毕竟他手头上实在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了。 在尸魂界看来，现在这个配置，对付眼前的局面，不能说绰绰有余，但也够用了。 要是动辄就超额配置，那还要普通队士做什么？直接把队长和席官们都累死，再拍拍屁股解散护廷十三队得了。 “有谁修习出始解了？”他无奈环顾众多同僚，问出这个在他看来注定不会有结果的问题。 但凡修习出始解的，肯定第一时间上报，然后晋升席官，怎么可能在普通队士阶段厮混？ 问出这话时，他已经决定就按四队来了。虽然耗时可能会更久，但工作就是工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然后，人群之中，那个最后赶到青年死神，就犹豫着举起了手。 下一刻，所有人都顺着他惊讶的目光，齐刷刷看了过去。 乔木犹豫着问：“半始解，可以吗？” “半……始解？”那是什么东西？尸魂界有这玩意儿吗？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 “半始解……”小椿仙太郎若有所思，“你的斩魄刀……” “嗯，”乔木略显尴尬地点头回应，“不是很配合的那种……” “啊——”片仓飞鸟很是扫兴地叹了口气，“我还在想什么是半始解呢……” “喂，天才，”他指着乔木说道，“你这个情况，在护廷十三队，有个统一的说法，叫‘始解修炼到一半了’，知道了吗？” 周围的死神队士们顿时哄堂大笑。 乔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对方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搓着下巴继续说道：“这么说的话，我应该已经修炼成半卍解了？” 一部分队士已经察觉出火药味，纷纷住嘴。但更多死神队士，或是没有察觉，或是察觉了但依然选择配合这位席官，纷纷笑得更开心了。 乔木见小椿三席一时没站出来控场，显然是不打算为了一个队士得罪中位席官了。 他叹了口气，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危险眼神：“片仓九席，是准备考校我吗？” 第80章 080.对战双方全部社死，平局！ “片仓……”小椿仙太郎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打算出言阻止。 没想到，片仓飞鸟却抢先一步开口，嗓门甚至压过了他。 “小椿三席！”对方高声说道，“这次任务很危险，我们可不能不做任何验证，只听一名普通队士自说自话，就将领队的重任、战友的性命托付给他，对吧？” 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若不是对方敌意明显，乔木甚至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小椿仙太郎犹豫片刻，见两人都是一副“今天非打不可”的架势，才缓缓点头：“任务为重，点到为止！” 片仓飞鸟矜持地一笑，算是应下了。 他本也没打算真的伤人，只是要给这个所谓的天才新人一个下马威、一个教训，杀杀对方的锐气、让对方丢个面子而已。 就算是前辈的关照吧。 其他死神纷纷散开，留出一块足够宽阔的场地。 小椿仙太郎则留在原地，严肃地看着他们：“以始解对战，我没时间等你们打持久战，也不需要你们分出胜负，所以由我决定是否结束，明白吗？” 见两人都点头接受，他才向后退了数步：“现在，相互行礼，然后开始。” 乔木正式地鞠了一躬，对面的片仓则敷衍地微微躬身。 “撑过三招，我就姑且认可你。”说着，对方缓缓拔出腰间的斩魄刀。 乔木没理会他，也拔出了自己的斩魄刀。 “消弭吧，片阴！” “斩断吧，裂空！” 同一时刻，片仓九席的斩魄刀，变成了一把音叉。 而乔木的斩魄刀，则直接消失，只剩下光秃秃的刀柄留在手中。 片仓眉毛一扬，终于有些重视了：眼前这个入队才三年的新人，真的修习出了始解？ 一想到这个，他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始解令刀隐身，让人无法判断长度吗？”他说出自己的判断，“小子，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的始解，确实已经开始成型了。彻底完成后，说不定还能改变刀身的长度。” “确实是很实用的类型呢。”经他这么一解释，那些看到乔木手中光秃秃刀柄，一时搞不清状况的死神们，纷纷恍然大悟。 如果真如片仓九席所言，这个始解，确实不好对付。 但片仓依旧摆出起手式，俨然还是要打一场：“先声明，我的始解，是鬼道型的，攻击范围很大，而且同样是攻击于无形。 “比起想着怎么砍我，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要怎么躲开吧！” 说话间，乔木依然双手下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没有准备战斗，也没有准备躲闪。 但周围的人群中，却突然爆发出一片哗然。 “那是什么？” “那是……斩魄刀？” “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空间系？！” 周围死神愕然地窃窃私语，让片仓非常享受。不过他还是纠正道：“不是空间系，笨蛋！我都说了，是鬼道型的！”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小椿仙太郎，示意对方喊开始。 但对方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怎么了？”片仓意识到事情不对，自己似乎说错话了？难道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透露自己斩魄刀的能力吗？ “好了，就到这里吧，”他正犯迷糊，小椿三席却向另一边的乔木示意，“你合格了。” “喂，小椿三席，这是什么意思？”片仓感到极度不爽，他还没出手呢！ “就算他确实有始解，但这也不能代表他的实力吧！终究还是要考验一二才行吧？！” 就算看到对方确实修炼出了始解，意识到自己之前过于刻薄，但他终究还是打算拿对方练个手。 哪怕不是教训对方，只是在众人面前秀一下实力，稳固自己的地位和威信，也是好的。 小椿三席无奈地叹了口气：“片仓九席，抬头看看你的头顶。” 反正所有在场的人都见证了，对方的面子是丢定了，他也没必要再替对方遮掩什么了。 片仓疑惑地抬头，立刻就僵住了：就在他的头顶，一把从空气中凭空出现的刀尖，就停留在之前距离他天灵盖不足半寸的地方。 如果他刚才抬头的动作大一些，都会被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划伤。 最关键的是，这刀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什么时候离他这么近的，他都不知道！ 没有丝毫察觉！ 如果这是真正的战斗，他的脑袋，已经被对方贯穿了！ 冷汗从片仓的额头浮现、滑落，他却只能僵在原地，如同被石化了一般。 不知是被这一幕吓到了，还是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战败打击到了，也可能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丢脸，一时大脑宕机了。 小椿三席不再去理会他。他们本身就不熟，想劝解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此刻让他自己石化在那里，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重新看向解除始解、将斩魄刀插回刀鞘的乔木。 “空间系的始解啊……”看着就很强，真羡慕，“看着已经很完整了，为什么说是半始解？” 他是自言自语地嘟囔，可那天生的大嗓门，在场所有人想听不清都难。 所有人立刻竖起耳朵，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说起这事儿，乔木就觉得社死。但大战在前，他还是得解释清楚，免得导致对方决策失误。 “裂空……这个名字……”他眼神飘忽地挠着脸，“是他随口编的……他根本不叫这个……” 斩魄刀名……是斩魄刀随口编的？ 不止小椿三席，在场所有人都满脸愕然。 人们面面相觑，无声地互相询问：斩魄刀，还能这么干？ 不知道啊，没听说啊…… “……”小椿三席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终只是吐出一个问题，“你……确定吗？” 虽然从没听说过斩魄刀会编个名字糊弄持刀者，但尸魂界公认的，只有知道斩魄刀的真名，才能修习出真正的始解，乃至卍解。 而既然对方的斩魄刀没告诉他自己的真名，那他此刻的能力，自然不是真正的始解。 这样的话，说是半始解，好像也能理解了。 乔木眼神飘忽地点了点头。 他怎么确定的？ 因为他的斩魄刀，根本不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原因很简单：看不上他。 他在真央灵术院的时候，死缠烂打了整整两年，后者几乎被他骚扰崩溃了，直接当场编了个名字。 围绕这个名字，双方最终达成一致：乔木不再缠着斩魄刀；作为交换，当他呼唤这个名字时，斩魄刀会赋予他一部分始解的力量。 但这个细节，打死他也不会说的。 不过仅凭“斩魄刀编了个名字糊弄他”这一点，这帮连始解都不会的队士自然说不出什么，可回头传回尸魂界，他就会立刻沦为所有高级死神的笑柄。 “这样啊……”小椿仙太郎沉吟着。 虽然听上去很离奇，但对方展现出的，毫无疑问就是始解的力量。 始解，并不只是简单的某种能力，这只是其一。 它还代表着，死神具备了驾驭这种能力的强大灵力，和不使这股灵力失控暴走的控制力。 而死神靠什么吃饭？自然不是高超的武艺和精妙的招式，而是灵力，或者说灵压。 只要我灵压够强，你都破不了我的防，你还打个锤子？ 拥有始解的死神，就是甩普通死神几十条街。原因很简单：灵压碾压。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所以，当对方施展出那个“半始解”时，就已经自动获得领队资格了，是赢是输，都无关紧要了。 因为，死神的领队，不是用来指挥手下往上冲的，而是用来顶在最前面、最正面的。 所以，领队，看的不是指挥才能，看的是能不能打、能不能扛。 “那就分队吧，”作为场上唯一副队长层级的人，也是本次行动的发起者、召集者和负责人，小椿仙太郎直接作出决定，“我、小西十席、片仓九席、银十一席，以及……乔木队士，五人分别带领一队。其他人报上自己的特点，由我来安排分队。” 分队很顺利，小椿仙太郎尽可能将不同特长的队士分到一起，让每支队伍都没有明显的短板。 “我再强调一遍，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米达希德尔。”所有人分立五队，认真听着小椿三席最后的讲话。 “我们的任务也很明确：引出它，杀掉它！避免它统御太多虚后，尾大不掉。 “所以，我们不需要和其他虚死战。如果发现不对劲，打出对应的信号后，就尽管撤退吧！” 他严肃地环顾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回应。 分别之时，故意和所有领队一一告别的银美羽，最后来到乔木身边，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片仓九席人不错，他只是花了六十年修炼始解。” 说完这话，她也不看乔木的反应，就招呼自己的队员离开了。 六十年修炼始解……自己则用了两年…… 好吧，破案了，只是嫉妒。 那就没事儿了。 他之前还以为对方是暗恋他家副队长呢。 这么想着，才要带着自己的队员离开，那边的小椿仙太郎却再次叫住他。 “乔木队士，”小椿压低声音，认真地说，“片仓九席没有坏心思，也不是针对你。他只是在始解一事上花费了太多精力……” 但压低声音的小椿仙太郎…… 乔木担忧地回头看去，果不其然，十几米外的片仓飞鸟，徒然加快速度，直接扔下自己的四名队员，闷头撒丫子跑远了。 “小椿三席……”乔木无语地打断对方，“他听到了……” “啊？谁？”小椿愕然的大嗓门，震得乔木耳朵疼，“谁听到了？” “算了……”他无奈叹了口气。 早就该猜到了，十三名队长没几个正常人，他们提拔上来的席官，又怎么可能正常？ 第81章 081.三路同时被反蹲，这局要不就20了吧？ 一名队士从天而降，双手持刀，砍下了虚的头颅。 那只虚彻底瘫软在地上，没了动静，乔木才隔空抽出一直将它下半身钉在地上的斩魄刀，解除了始解状态，朝自己的队员竖了个大拇哥。 那名队员则报以兴奋的笑容，其他几人也纷纷上前祝贺、夸赞。 过去十天，只他们一组五人，就清理了六只杂虚，顺便魂葬了十多个徘徊不去的“整”。 空座町，果然名不虚传。 除了第一只虚被乔木全力秒杀之外，后面的五只，他都让给了其他队员，自己只是在一旁为他们保驾护航。 毕竟这是团队作战，大腿等级再高，剩下四人不给力，也很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所有人都能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尽全力和虚作战，甚至亲手斩杀虚，这是绝大多数队士想都不敢想的。 护廷十三队可不兴“不抛弃、不放弃”那一套。 战斗都是各打各的，赢不了你就去死好了。带队的席官就是在一旁闲出卵子来，大多也不会帮你。 人家甚至觉得不帮你旁观你战死为你举行队葬仪式才是为你好。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战士的尊严”啦！ 一群扯淡玩意儿…… 乔木不一样，他才不在乎你的尊严呢，他只在乎你那卑微的生命，不要在他带队的时候轻易流失掉，不要让他感到愧疚，就好了。 这导致乔木的队伍，氛围出奇的好。 中间两次大部队集合，只有他的队伍是有说有笑的，明明十天前还是一群来自不同番队的陌生人…… 这也让其他人惊愕万分。甚至有人认为这十天他们根本没去执行任务，而是去烟花柳巷浪去了。 不然短短十天时间，哪来的友谊？ 他们可是死神！是莫得感情的杀戮机器哎！ 喵的，羡慕死了…… “下雨了。”七番队十七席小柴彦看着落在手背上的雨滴说道。 其他人纷纷抬头看向早已阴沉了大半天的天空。 不多时，淅淅沥沥的雨滴轻轻打下来，寒意骤然袭来，天地间也逐渐蒙上了一层薄纱。 这点小雨，自然不会给死神造成困扰，薄雾与细雨下逐渐亮起的朦胧霓虹，甚至还颇有一番情调。 但也没有人喜欢冒雨工作。 乔木在死神这份临时工作上面，自然也没什么敬业精神。 “下班啦，”那边净化掉了虚的尸体，他就招呼众人，“今天试一试打边炉吧，我找到一家口碑很好的，据说很正宗。” 其他人立刻一阵欢呼。 驻扎现世需要直面虚，危险度远超过值守瀞灵庭乃至巡逻高位数流魂街。 但依然有很多死神愿意不定期申请这份工作，为什么？不就图个花花世界嘛。 经济水平还停留在一个世纪前的尸魂界，在这方面实在太落后了。 “万一被抓到，会挨挂落的吧？”小柴七席犹豫不决地劝诫，显然他自己也很矛盾，显然他忘了十几秒前自己也高声欢呼了。 “没关系啦，”乔木摆摆手，“没人真的指望这一次就能解决那个家伙。其他小队说不定早就收工了。” 小柴十七席完全没有尊卑意识，根本没想过“堂堂席官怎么能被一个普通队士呼来喝去”。 按他自己的说法，他能成为席官，完全是因为家中与射场家是世交，而他本人虽然不聪明，但做事一向认真谨慎，所以才得到了这么个下位席官的职位。 日常工作也基本都是队长和副队长交代的鸡毛蒜皮。 他在队中与其说是席官，不如说就是个能被队长记住长相姓名的杂事专员。 “小椿三席不是都说了嘛，遇到危险就跑路。” 见他一脸的谨小慎微，还不放心，乔木又安抚道：“能操控其他虚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傻子？咱们明显是冲着它来的，不打成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它怎么会轻易现身？” 小柴十七席有些恍然：“但小椿三席……” “大概也是尽人事，听天命吧，”乔木不甚在意，“要是对方真的犯傻，那最好不过了。对方不上钩，咱们也不可能扔下自己的驻地，在这儿干耗着。他也有理由解散任务，回去复命了。” 这么说，小柴彦总算安心下来了。 但五人才有说有笑地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身后头顶传来“咻——啪”的响声。 回头一看，鬼道制造的黄色烟花，拖着细长的尾巴，已经在头顶炸开，定格在空中，为周围能够看到它的死神，指引方位。 黄色，代表遇袭，说明那边遇到了突然出现的劲敌，提醒其他队伍小心。 “那边是……”乔木不太确定，他很不擅长分辨方位。 “是银十一席，”小柴彦立刻提醒，“要支援吗？” 话音刚落，乔木别说拿主意了，都没来得及过脑子，就在五人眼前，又一道烟花升起，在空中炸出一片红色，与还未消失的黄色交织在一起，显得凌乱不堪。 所有人脸色一变：红色，代表求援；蓝色，代表己方已经撤退。 按照小椿三席的指示，他们应该优先使用蓝色焰火。 这就代表着……他们逃不掉！ “立刻支援！”乔木没再犹豫，“我打头阵，小柴殿后，警戒队形！” 说着，他手搭在刀柄上，启动身形向焰火的方向赶去。 但才刚刚启动，又另一个方向，再次传来焰火升空的声音。 一朵蓝色焰火在空中炸开。 “是小西十席！”这次不用他问，意识到他不确定其他人方位的小柴就主动提醒。 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确实是个很认真的人。 “按原计划，支援银十一席方向！”乔木没有丝毫犹豫，继续维持原计划。 毕竟那边是红的，这边的蓝的…… “咻——啪！” 小西队伍的方向，一朵红色烟花升空、炸开。 乔木猛地停住脚步，身后的队员也纷纷站定，愕然地看向那边，一脸的犹豫与不安。 “啧……” 情况很明显，他们被那群虚反蹲了。 支援哪边？他什么情报都没有，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很有可能出现他去的那边都死光了，结果本来能救下的另一边，因为迟迟等不到救援而同样崩溃。 所以，这种情况下，最佳的解决方案就是—— “继续原计划，支援银十一席，”他再次启动，并随口解释道，“她离咱们最近。” 其他人自然不会有意见，但身为决策者，这种时候该告知的还是要告知一下。 知情的感觉能够带来安全感，有效化解面对未知时的不安，避免很多不稳定因素。 但嘴上说着，他的动作却并不快。因为他此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既然是反蹲，肯定不可能只蹲那两支队伍。 果不其然，他们才走出百余米，一股股明显的灵压就充斥了四周，将所有人的汗毛都激得立了起来。 天空被撕开一个个口子，数只虚从那漆黑的口子中，探出脑袋，或是贪婪、或是亢奋、或是憎恨地，齐齐盯着他们五人…… “黄色焰火。”听到他的命令，一名队士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使用鬼道向空中打出黄色的焰火。 还没到打红色的地步。 而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不能打蓝色。 “咱们撤退，只会被它们从后面追杀。一旦追杀开始，咱们没有了死战的决心，反而会被逐个击破。” 乔木抽出斩魄刀，对自动聚拢到他身边的队员解释：“就算咱们能跑掉，它们也会转头去围杀其他同僚。” 他抬头看着空中逐渐从漆黑的口子中抽身而出的虚：“准备战斗。不是拖延待援，也不是伺机撤退，是真正的、赌上性命的战斗。” 说话间，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第一头即将落地的虚，直接尸首分离，尸体重重砸在地上。 “这十天来，我们朝夕相处、并肩作战，此刻，我能承诺给你们的很少。”乔木没去管那些开始抱团警戒的虚，而是认真对队员说道。 “但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一定是五个人中，最后一个离开此处战场的。” 他甩掉刀上的血，目光撇过惊愕中逐渐振奋的队员：“来吧，今天只有一方，能从此处离开。” 说话间，又一朵红色的焰火，与一朵黄色的焰火，分别在两个方向炸开。 …… 十余朵焰火顶格在空座町不同区域的空中，吸引了现世中的数十道目光。 空座町综合医院，一位帅气的中年医生，从满桌的案牍中抬起头，回身看了一眼窗外，冷哼一声，再次将自己埋进病历堆。 浦原商店，一个穿着很没品的商人，怔怔地看着天空，对身后中年壮汉店员的问话听而不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某处仓库，八位相貌与穿着天差地别的人聚在一起，呆呆地看着空中炸开的焰火，仿佛被定格一般，谁都没有动弹。 黑崎医院，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正透过窗户，忧心忡忡地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世界。 某条小道上，一个美丽的中年女性，眉头微蹙地看着天空，但很快又被身前男孩踩水的欢笑声吸引了注意。 她上前两步，一把将男孩的小手紧紧攥在手中：“快点回家吧，别让爸爸久等了，一户。” 第82章 082.我待了三年都不知道日子你敢信？ 死神与虚的战斗，总会制造出浩大的声势。虽然大部分人都被绵延不绝却又莫名其妙的爆炸与坍塌吓跑了，但总有胆大不怕死的，举着dv缩在角落中，甚至一步步挪动到跟前进行拍摄。 类似后面这种人，要么被虚随手弄死，要么被死神误杀。 死神的职责，是消灭虚，而不是保护人类。这是真央灵术院从一年级开始就反复强调的。 虽然最作死的那群成功死光了，但还是有大量目击证人活了下来，有不少影像资料会在未来几天内流传出去。 留给技术开发局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当然，这一切都与乔木无关。 在他看来，那群废物累死也是活该！ 空座町这么重要的地方，出现如此规模的虚暴走，他们都没个预警。 这边都打完了，援军的影子还没见着呢！ 是的，乔木这边已经打完了，十一头虚，尽数被斩杀，无一生还。 乔木小队合计五人，阵亡一人、重伤一人、轻伤三人。 五个下位死神，能打出这种战绩，甚至足够他们事后被总队长亲自接见并嘉奖了。 “小柴，上野，你们带渡部回去救治。”他直接下令。 “……那你呢？”小柴彦愕然，他本以为乔木会下令四人一同返回。 毕竟小椿三席有言在先，遇到危险可以撤退。这种局面，他们已经尽力了，就算抛下其他人逃走，尸魂界那边也说不出什么。 “总要尽人事……”乔木摇头，看着空中已经开始消散的焰火，“快动身吧。” 小柴和上野对视一眼，犹豫着，却又开不了口。 “别硬撑着了，”乔木自然看出他们在纠结什么，主动替他们开脱，“你俩现在连斩魄刀都握不稳了吧？渡部的伤必须尽快送去四番队，不要犹豫了，这是命令！” 小柴张了张嘴，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拽了拽同样发愣的上野，两人一起将身体多处被贯穿、即使经过紧急处理，依然流血不止的渡部。 召唤出自己的地狱蝶，打开穿界门，在离开之前，他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了：“你……多保重。” “放心好了，我不会玩儿命的，”乔木摆了摆手，往空中打出一朵绿色的焰火，告知此处无需支援后，就向着距离他最近的片仓飞鸟方向赶去，只留下两个字，“回见。” 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小柴和上野，半是低沉半是解脱地搀着昏迷不醒的上野，消失在穿界门之中。 乔木在楼宇之间一路狂奔。 原本距离他们最近的是银十一席的小队，但在他们战斗到中途，那边就打出了紫色的焰火。 绿色与紫色，都代表“无需援助”，但前者是“威胁解除”，后者则是……“即将全员阵亡”。 于是他选择了距离自己第二近的片仓飞鸟小队。 但他还是来晚了。 片仓九席几乎整具身体都消失了，只剩下大半个脑袋，混杂在满地的断肢、碎肉与鲜血中。 战场之上，再也没有活物，只剩下最后一只虚，正将另一只虚的半截身体，用触手卷着往嘴里送。 乔木从楼顶一跃而下，始解的瞬间，一把刀锋破空而出，刺进了毫无防备的虚的脖颈之中。 紧接着，他握着刀柄的右手使劲一挥，一刀斩下了虚的头颅。 但就在他落地的瞬间，原本瘫倒的虚的无头尸体，竟从脖子中喷出一大股黑雾。 乔木一时不查，被喷了一头一脸，急忙屏住呼吸，疾驰而退，从那股黑雾中冲了出来。 “君临者啊！血肉的面具、万象、振翅高飞、冠上人类之名的东西！焦热与争乱、隔海逆卷向南、举步前行！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一个火球射出，在黑雾中炸开，很快就将其焚烧殆尽。 但乔木并未大意，他可不相信，对方喷出这么个东西，就是为了吓他一跳。 “黑暗的精灵，于深渊中舞动，战栗、痉挛、挣扎！宣泄的自虐，焚尽空旷的双瞳！破道之五十四，废炎！” 一道凝聚成圆盘状的火焰撞在那具彻底没了动静的无头尸体上，在将其彻底化为灰烬之前，将永不熄灭。 他警惕地打量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不可能就这么停在这里，与空气对峙。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转身，向此刻距离最近的小椿仙太郎小队赶去。 此刻的他，看似情绪平稳，但心中的不安早已达到顶峰。 这种不安，并非针对那只临死前还要抽烟的虚，而是片仓飞鸟与银美羽的死。 与小西野夫和小柴彦不同，这两位，可都是漫画原著中提及的人物。 其中片仓飞鸟牺牲于无形帝国入侵，银美羽则没有交代结局，要么也死在那次战争中了，要么就活过大结局了。 但现在，剧情还没开始，两人就都牺牲了…… 他可不相信这是他们几个调查员的蝴蝶效应引发的。 蝴蝶效应真有这么好用，他们直接到项目中吃喝玩乐，坐等项目自己终结就好了。 一定有人做了什么，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无声地改变了剧情。 而这个集体项目，现在一共九人，刨去那两个还在真央灵术院上学的新人，他们这七个“头期生”中，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冯硕。 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脑中胡思乱想，继续向小椿三席那边狂奔，视线的余光中，就看到一个也就是八九岁大的人类少年，竟追着一个小女孩，跳下了大桥。 那个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的小女孩，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灵络之中，独属于虚的颜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看错的。 脑海中的推测一闪而过：那个人类小孩，能看到虚？而且被钓鱼了？ 这么想着，他脚下却并未停留。相比起一个人类小孩，此刻最重要的，还是救援同僚。 但两秒后，他就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甚至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滑出了数米远。 让他停下来的，是什么一个女性的惊呼声。 “一户！不要啊！” 滑行之中，乔木强行扭身，就看到一个美丽的中年女性，也毫不犹豫地从桥上跳了下去。 一户？ 黑崎一护？！ 乔木瞬间一个哆嗦：他早就知道项目时间远早于剧情开始的时间，但他从来没有深究过自己所处的具体时间节点。 一来漫画本身就没给出明确的时间标记，只有一个大致的事件顺序。想要确认的话，得花费不少工夫。 二来，确认时间的最好方法，就是去现世找主角团的两位父亲。反正他俩的位置相当确定。 但他实在不敢靠近对方。 石田龙弦可是实打实的队长级战力，万一被医闹不开心，回身给他一箭，他可能当场就交代了。 黑崎一心倒是好脾气，不会刁难他。但他也不知道蓝染在对方身边有没有什么监视手段。 万一被蓝染发现一个普通队士，莫名其妙就发现了前十番队队长的下落…… 镜花水月之下，他只怕什么秘密都保留不住，就是智脑，也救不了他了。 所以，他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时间节点，竟然是6月17日，友哈巴赫发动圣别的日子，也是黑崎一护的丧母日！ 一边是没有交情的普通人类黑崎一护，另一边则是并肩作战的死神同僚小椿三席，哪边更重要，这还用问吗？！ 乔木一个扭身，开足马力向大家排队跳桥的地方冲了过去。 小椿三席，求人不如求己，堂堂代理副队长，还请您自力更生吧！ 刚冲出桥面，他就看到下面的虚已经露出本体，一股浓密的毛发，相互缠卷，化作尖刺，激射向挡在孩童前面的女人。 女人也对着虚摆出了一个犹如拉弓射箭的手势，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脸色剧变之下，早已来不及闪躲。 就在她绝望认命之际，一把利刃却凭空出现，挡在了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的锋利毛发前。 二者相撞，发出了金铁交加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身着死霸装的青年，就轻盈地落在她身边。 “真是太谢谢你了，死神先生。”女子转身抱起昏迷中的小孩，将他紧紧护在怀中，一脸感激地提醒道，“小心，这只虚，似乎能变成别的样子。” “死神……”对面的虚很快就由被打断的恼怒，转为惊喜。 “死神，比人类更好吃。”它兴奋地喘息着，眼中再也没了那一大一小两个人类，只剩下乔木。 很快，它就注意到了乔木的异样，视线停留在他的右手上：“你的刀呢？死神，不是都有刀的吗？” 乔木没有说话，直接向对方冲去。 而那虚也没有丝毫犹豫，三条毛发拧成的尖刺，分别向他的头、腹和腿袭来。 就在三条尖刺即将命中他的瞬间，他猛地一个急停，左手挡在身前：“缚道之八·斥！” 同时，他紧握刀柄的右手狠狠一挥。 就在三根尖刺撞在灵力护盾上，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撞飞的同一瞬间，斩魄刀的刀刃再次凭空出现，一刀，便斩掉了虚头上顶着的那张小女孩模样的人皮。 乔木凌空调整身形，落地后又向后滑行了好一段，才彻底停住。 而对面的虚，看着那缓缓飘落的人皮，瞬间就陷入了狂暴之中。 “啊咧，怎么生气了？”乔木恍若惊讶地挠了挠头，“难道你是……很重视发型的那一类？” 身侧的女子一时没忍住，竟直接扑哧笑出了声。但她很快意识到不妥，立刻空出一只手捂住嘴巴，不再发出声音。 “混蛋……你这个混蛋！”对面的虚被气得浑身发抖，又哪里还有精力去关注一个普通人类？ “杀了你……吃了你……”它的表情越来越狰狞，狂怒之下裂开的嘴巴中，锋利的獠牙上，恶心的口水不停滴落。 “我要吃了你！”咆哮着，那虚没再尝试远程攻击，而是亲自向乔木攻来。 乔木也不含糊，自然没兴趣和它对攻。 “自我毁灭吧隆达尼尼的黑犬一阅之下、彻底烧尽、割断自己的喉咙吧！缚道之九·击！” 他一边咏唱，一边用左手食指凭空画出一条红色的光绳。 随着咏唱结束，那光绳已有半米多长，直接向敌人射去。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重重挥动。 光绳一边飞向虚，一边迅速延长，来到对方面前时，已经达到五米有余了！ 眼见这条诡异的绳索，那虚自然不敢直接撞上去，马上就要向一旁躲闪。 但就在同一瞬间，斩魄刀刃再次凭空出现，向着它躲闪的必经之路砍去！ 那虚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它立刻扬起双爪，挡在脑袋前，直接狠狠向刀刃撞了上去。 它宁可受伤，也不愿被那绳索捕获！ 一阵凄厉的嘶吼中，它的一只爪子被直接砍断，砸在地上；另一只爪子，则被斩断了大半，只剩下仅存的皮肉连接，无力地耷拉着，显然也无法使用了。 而乔木并不打算给它喘息的机会，一心趁它病要它命，在它中刀的瞬间，就冲了过去。 冲刺的途中，他又一次挥动刀柄。 这一次，刀刃从对方的头顶直直砍下，俨然就是要将对方的脑袋一劈两半！ 然而就在此时，异象突生！ 他只觉胸口一阵撕裂的剧痛，紧接着，一把巴掌大、如螳螂前肢般的镰刀状肢体，从里向外，刺破了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突然失控，握着刀柄，向他的脖颈动脉处，狠狠刺了下去！ 第83章 083.疼死老子了 思维宫殿！ 几乎是局面失控的瞬间，乔木就本能地发动了这项技能。 他终于知道，片仓九席他们是出了什么状况了。 他也终于知道，那个临死不忘吞云吐雾的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那家伙，竟然会陷入其他生物的体内，还能操控被它寄生的宿主！ 控制他人这种事情，最恶心了！ geAss！ 瞬间，场面安静了。 对面被砍掉双爪的虚愣住了，乔木胸前的镰刀也停住了。 “哎？我要干什么来着？”乔木的身体内，传出了一个疑惑的声音，他的身后，没看到具体情况的女士也愣住了。 “你能先出来吗？”乔木没搭理对面的虚，低头看着胸前的镰刀，“就是觉得……挺不礼貌的，还疼。” “哦，抱歉，你忍着点儿啊。我这也是第一次从活人体内出来，可能会疼……” 说着，又一条镰刀从乔木胸前的豁口伸了出来，两条镰刀一左一右，将那伤口撑开…… 乔木疼得嗷嗷乱叫，但依然强忍着没动弹，任凭体内的虚一点点钻出来。 身后的女士听到他的惨叫，壮着胆子绕到侧面，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几乎就要抱着怀中的孩子，撒腿就跑！ 乔木察觉到对方的惊恐，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既示意对方自己没事儿，也示意对方不会有事儿。 他这也算是彻底体验了一把异形破体而出的感觉，剧烈的疼痛之下，简直就是度秒如年。 等那个手臂长短的虚浑身浴血的彻底落地，早就冷汗直流的他，再也受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用回道为自己处理伤口。 而从他体内钻出来的虚，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它就注意到了一旁的两个人类，眼睛一亮：“我先吃掉她们吧？” 这话一出口，那女子骇然地连退两步。 而不远处的另一只虚也恍然大悟：不能吃这个死神，还能吃那个人类嘛！ “等……等等……”乔木连忙出言阻止，“先别着急……” “为什么？她是能吃的吧？”寄生虚一脸疑惑地看着乔木，脸上出现了一丝动摇。 “她是诱饵，不是用来吃的，”他继续扯淡，“疼死我了，等会儿跟你们说，你们别着急。” 两只虚听到诱饵，眼前又是一亮。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是按捺住冲动，安静了下来。 此刻，那女子也意识到了事情似乎和自己担心的不太一样，大概猜到了一些，反而不惊慌了。 “抱歉，我的能力突然失效了……”她有些愧疚地看着一边用蹩脚的回道给自己治疗，一边疼得直哼哼的乔木，“不然这点伤势，我是能帮上忙的。” “闭嘴，诱饵！”那只拟态虚，自发地维持起现场秩序。 死神就没几个擅长回道的，这玩意儿毕业考的时候，连考官都帮着糊弄。 将这条刀口消除掉吧。 你怎么把伤口炸开了？ 嗯……这也算是变相消除刀口了嘛，算你过了，乙中。 回道的考试，就是这种…… 除了被四番队预定的特长生，和少数几个乖孩子，以及那些成绩平庸感觉就业无望，想拿四番队保底的毕业生以外，就没人好好学这门课。 费了好大的功夫，乔木才将胸前那条十几公分长的口子给愈合了，还留了一条丑陋的疤痕。 项目结束后，还得去做医美…… 此刻的他，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有那么一阵子，他都想转非战斗类项目了。 又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 起身将两只虚招呼到身前：“我跟你们说啊，这个女人能钓来大鱼……” 两只虚认真地听着，下一秒，毫无防备的它们，就被凭空出现的刀刃，斩下了头颅。 这一次，乔木彻底学乖了，先砍拟态虚，再砍寄生虚。 砍掉寄生虚脑袋的瞬间，他一个瞬步来到女人身边，一把抄起她，就连续施展瞬步跑出了几十米远。 再回过头，就看到浓密的烟雾再次将之前战斗的地方完全笼罩。 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边仔细观察那烟雾，一边谨慎地缓步后撤。 “没关系的，已经脱离它的寄生范围了，”夹在腋下的女人说道，“它的寄生范围并不大，而且只能寄生有灵力的生物。” “你知道它？”乔木闻言，就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 “Contemptible parasite，”女人一落地，就开始检查起怀中孩童的情况，“在你们尸魂界，还是有些名气的。” 乔木想要朝那边再来一发赤火炮，才咏唱了几句，就被女人拦住。 她摇头道：“不要白费力气，这样是杀不死它的。它这个状态，对灵力的消耗很大。只要无法完成寄生，最多几分钟，它就会枯竭而死。” 果然，几分钟后，黑色的烟雾越来越稀疏，又过了几分钟，就彻底消失了。 直到此刻，两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我们尸魂界？”此时，乔木才打量着对方，提起之前的话题，“您哪位？” 那女子只犹豫了一瞬间，就笑着伸出手：“黑崎真咲，一名灭却师。” “哦，死神乔木，你家在哪？”乔木一枚废炎过去，将虚的尸体彻底烧掉，招呼她一起走，“我送你回去。” “黑崎医院，谢谢，”黑崎真咲也不客气，就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又超到他前面，“我来带路吧。” 一路上，她完全不像个中年女性，一直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再打探我们尸魂界的情报，小心我砍了你！”乔木翻了个白眼，避开了很多问题。 因为……那些问题，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可是一入队就申请驻外了，连队内的席官都只认识三五个。 “你似乎，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呢，”走在前面的黑崎真咲毫不在意他那虚伪的威胁，转身好奇看着他，“我说我是灭却师，你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什么？”乔木懒懒地回道，“你们人类的职业那么多，灭……什么来着？谁知道这是干嘛的啊。是从事垃圾分类相关工作的吗？” 黑崎真咲闻言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就连怀中还昏迷着的小一户，都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她毫不在意他对自身职业的污蔑，反而笑着说：“乔先生，您可真不会撒谎。” 乔木看着她，略显认真地说：“按照护廷十三队的规矩，在现世遇到某些……特定的存在，是必须上报的。 “虽然具体名单我没记住，但我想，你的那个什么师，应该不在名单之上，对吧？” 黑崎真咲停住脚步，认真地看了他半晌，才微笑着说道：“嗯，当然不在。我只是一个有些特殊的垃圾处理员，怎么会上那种危险的名单呢？” 说完，她转过身继续领路：“乔先生，还真是个温柔善良的死神呢。” “知道就好，给我乖乖感恩吧，人类，”乔木仰头，看着空中早已消失不见的鬼道烟火，“为了救你和这个小鬼，我可是连同僚的求助都无视了。” 黑崎真咲闻言，放慢脚步来到他的身侧，看向他的脸上，满是愕然与沉重：“这样说来……真的，非常抱歉！” 说着，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着乔木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下就给乔木整不会了。 “算了算了，我就是随口说说，”他叹了口气，“反正那群同僚我都是第一次见，和家门口便利店的店员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我那边打完的时候，他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就算我一处处赶过去，大概率也赶不上。和你没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斩魄刀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出来！”他一个箭步，将黑崎真咲与怀中的小一户挡在身后，手中的刀锋直指身旁不远处的黑暗小巷。 被那个寄生虚破体而出的他，是真的疼怕了，即使战斗结束至今，也没有关闭geAss，应激般地一直开着，生怕黑崎真咲搞错了，那玩意儿其实没死透，还在他体内伺机而动。 于是，在geAss和灵络的双重辅助下，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小巷中的三个意识体，而且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和黑崎真咲身上。 伴随着踩水的脚步声，三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一个撑着雨伞的五大三粗大老爷们，两个身披黑色斗篷，黑暗中看不清相貌的人。 “老公！”黑崎真咲看清来人，兴奋地就要冲过去，却被他一把拦住。 这个动作，那个被喊老公的粗犷男人还没什么反应，三人中间，身高最矮的斗篷人，反而看了过来。 即使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那犹如利刃般的锐利眼神，还是让乔木瑟缩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对面那两个斗篷男是谁。 这就是……队长的实力吗？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他本能地想要退缩。 当初被一群高级别调查员无形鄙视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 脾气上来的乔木，咬着牙坚定地挡在黑崎真咲面前：“证明你们的身份！” 话音刚落，一只手就搭在他的手臂上。 就在他猛地一哆嗦的瞬间，那只手又消失了。 中间的斗篷男，身子微微一晃，依然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离开过地开口道：“这个证明，够了吗？” “放心好了，”黑崎真咲安抚地拍了拍乔木，“我确定就是他们，不会有错的。” “这是我老公，黑崎一心。你们说不定能够成为朋友哦！” 她的话音刚落，那个粗犷的男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大家都看着呢，”黑崎真咲在他怀中扭捏着，见他毫无反应，依旧死死搂着自己，又说，“小心挤到一户。” 一心这才急忙松开她，紧张地看着她怀中不知是昏迷还是熟睡的小孩：“一户没事吧？” “没事，摔了一跤，”黑崎真咲轻描淡写地将坠桥说成摔跤，“这孩子和你一样，皮糙肉厚。” 这倒是实话，这孩子十年之后，会以凡人之躯，和一群皮糙肉厚的死神对砍，还不落下风。 “对了，”见黑崎一心又要抱她，她连忙转移话题，“乔木先生，也是十番队的呢！” 此话一出，别人的反应乔木不知道，但他的脸，瞬间就垮下去了。 第84章 084.我要自首 这个黑崎真咲，还真会难为人啊…… 灭却师我可以没听过，但十番队…… 你还要带个“也”？ 你让我怎么办？ 注意到一旁乔木的表情，黑崎真咲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 她尴尬地朝乔木吐了吐舌头、眨了眨眼，双手合十，无声地致歉。 乔木无奈地叹了口气，绞尽脑汁地找补道：“示范队？那是什么？荣誉市民吗？” 话音未落，只见黑崎一心双眼一亮，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哈哈大笑起来：“竟然是十番队的同僚啊，真是稀奇，毕竟这里是十三番队的驻地。” 乔木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又一脸怀念地朗声问道：“小白怎么样？队长当得称职吗？还有松本那个家伙，我不在的这些年，她还是成天想着偷懒吗？” 乔木的脑子，“嗡”一声炸开了…… 眼前的壮汉犹如脑子缺了根弦一般，依旧不停地问东问西，问出来的问题，全都是敏感词。 恨不得直接拔刀砍了他的乔木，无奈看向一旁至今都不愿意露出真容的两人：“二位……会不会恰好有某种能清除死神记忆，还没有副作用的手法？”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摇头。 也许是错觉，乔木他竟从二人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丝同情。 乔木绝望地看向黑崎一心：“日番谷队长非常称职，或者说，他是尸魂界为数不多称职的队长了，我们都很敬重他。松本副队长于我有恩，我绝不容忍任何人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 “所以，没错，”乔木点头道，“她确实很能偷懒，又懒又馋，成天只知道蹭别人的酒喝、偷别人的零食吃。什么公务都不处理，还经常将日番谷队长气得半死。” 黑崎一心听着他的话，忍不住频频点头，最后感慨道：“他们都没变啊，真好……” 乔木叹了口气，举起一直没插回去的斩魄刀，剑尖顶在黑崎一心的胸口：“说说你吧，护廷十三队的在逃犯，既然我听到了，就不能装作没听见。” 黑崎一心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斩魄刀，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一旁的黑崎真咲也只是温柔地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插嘴，也并不担心。 但黑崎一心还没开口，他反而将刀收了起来。 对方愕然看过来，他翻了个白眼：“我对你的故事没兴趣。我给你几天时间和家人告别，等我收到召回令，就去那个什么黑崎医院锁拿你，别想逃跑，你逃不掉的。” 大叔，快想办法，我不想抓你，真的，求求你了，哪怕糊弄我也好啊！ 就说你之前认识别的死神，你说的话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而且那家伙战死了，死无对证！快说啊！求你了！ 别让我剧情还没开始，就往死里得罪主角…… 听到他的话，黑崎一心愣了愣，继而再次爆发出开心的笑。 “乔木先生，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呢，对吧？”黑崎真咲也在一旁点评。 黑崎一心重重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十番队的人！” 乔木彻底绝望了…… 毁灭吧……蓝染大人，快出场把他们都毁灭掉吧……我愿意做你的门下走狗…… “他可是尸魂界赫赫有名的在逃犯哦。”一旁的斗篷男终于开口了，不过他一开口，就将乔木彻底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你们……为什么这么恨我啊？！ 斗篷男自然看不出他的心思，依然自顾自地说着：“我们是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回去以后，可以如实上报，就说你遇到了尸魂界的大恶人——浦原喜助。” 乔木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这是在搞哪一出。 黑崎夫妇也愣住了，看向斗篷男。后者没有解释，只是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黑崎一心，只是浦原喜助的化名，是个毫无意义的名字。 “至于黑崎真咲，她只是一个被你从虚口中救下的普通人类，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乔木死死盯着他，他干脆直接摘下兜帽，露出了那对标志般的黑眼圈。 乔木又看向另一个斗篷男，后者也直接摘下兜帽，露出了留着小胡子的中年大叔脸。 “哦，对了，”浦原喜助用大拇指反手指了指身边的中年大叔，“他的身边，还跟随着另一个危险人物：前鬼道众大鬼道长——握菱铁斋。” 乔木看着两人，沉默许久，才重新开口：“我明白了。我在执行任务期间，遭遇了尸魂界的叛逆，浦原喜助与握菱铁斋。兹事体大，我只得放弃对小椿三席的支援，一路跟踪二人。 “虽然最终跟丢了，但我可以确认，二人的藏身之处，就在空座町。至于黑崎夫妇——” 他瞥了二人一眼：“只是我从虚口中救下的普通人类，没必要上报。” 见浦原喜助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他无奈问道：“还有什么，是需要我知道的吗？” 浦原喜助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这是私下对你的提醒，提防三个人：蓝染惣右介、东仙要和市丸银。” 乔木的神色冷了下来：“你确定，要指控尸魂界的两大模范队长吗？” 市丸银，从来不是什么模范，那就是个神经。 这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毒蛇，远远看着确实很暖，但当他出现在你身边时，你就只剩下提心吊胆了。 因为你真的不知道他会不会突发奇想咬你一口。 浦原喜助没再说话，只是坚定地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段话，我会私下转达给我的队长的。” 说完，他没再理会这两人，只是看向黑崎真咲：“下次有机会，再见了。” 黑崎真咲也连忙笑着和他告别。 “多谢了，”就在他转身离开时，浦原喜助以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乔木没搭理他，径自离开了。 知道他走远后，黑崎一心才严肃地看向浦原喜助：“你下定决心了吗？你应该知道，我帮不了你。” “放心好了，不会把你们牵扯进去的。”浦原喜助露出了他那一贯的憨笑，挠着头说道。 黑崎一心依然严肃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浦原喜助也收起了笑容：“我有计划的，即使没有成功，也能全身而退。我和我的一些朋友，我们忍了太久了。再忍下去，他们可能会把自己点着了。” 说着，他抬头望天，任凭雨水打在自己脸上：“虽然不知道蓝染为什么要搞出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大阵仗，但他一定想不到，我们藏了这么久，会突然孤注一掷。他的准备，不会比我们更完善。 “他下了战书，如果这次我们不应战，长此以往，我们将不再有勇气应战了。” …… 这一次，尸魂界的反应奇快无比。 就在乔木完成汇报的当天晚上，松本副队长就出现在他面前。 “乔木队士，我奉总队长之名，带你返回瀞灵庭复命！”松本严肃地传达了上级指令后，瞬间恢复成懒洋洋的模样。 “小椿三席……怎么样了？”乔木首先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抛下对方不管，虽然他做的时候理直气壮，但事后总是感到心中不安。 “那个家伙啊，伤得很重，不过精神头还不错，”松本掏了掏耳朵，一脸不爽，“人还在四番队那躺着呢，嗓门比谁都大。” 她瞥了乔木一眼：“听说你还活着，他很高兴，托我向你道歉。” 乔木默默点了点头，没接这个茬：“……其他人呢？” “算上你，一共活下来七人，你的小队是存活率最高的，足足四人，”松本停顿了片刻，才说道，“你们的任务失败了，那家伙根本没露面。” 二十四名死神，不到1\/3的存活率，任务还失败了…… 乔木只觉得口中异常苦涩，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打起精神来吧，”松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以后，一定能找到机会报仇的。” 乔木重重叹了口气。 说到底，这次事件，他一点责任都没有。 或者说，除了小椿三席，所有人都没有责任。 任务失败，是常事。虚这个东西，不开心了往虚圈一躲，队长来了都逮不着。 但任务失败的同时，伤亡还如此惨重，这就完完全全是指挥轻敌的原因了。 虽然站在小椿三席的立场上，他其实也挺委屈的：我怎么知道这么一个下位的虚，能操控一支军队？它之前每次撑死了就是三五成群而已啊，情报方面又不是我负责的。 话是这么个话，但如此惨重的伤亡，终究要有人为之负责。而身为现场总指挥，在背锅一事上，小椿三席是责无旁贷的。 “他本人也坚持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直至消灭了所有能找到的虚，又收敛了其他同僚的遗体，才拖着重伤之躯，返回尸魂界复命。” 松本叹息着说道：“考虑到这一点，再加上浮竹队长的求情，对他的处分应该不会太重。大概率只是降低席次，撸掉他的代理副队长。” 又是一个与原著相悖的变化，但乔木已经毫不在意了。 毕竟，浦原喜助都要自首了，不是吗？ …… 踏出穿界门的瞬间，松本和乔木就被隐秘机动队的人围住了。 “我等奉命传唤十番队队士乔木，前往二番队驻地接受调查。” 松本的脸瞬间就垮掉了：“我没接到相关命令！我是奉总队长之命，带乔木回来接受褒奖。” “抱歉了，松本副队长，”那个蒙面领队对“总队长”三个字毫无反应，依然不卑不亢地坚持道，“我们只执行隐秘机动队的命令。如果总队长真的要见他，请您携相关手谕，前往二番队驻地领人。” 言外之意，就算你真的有手谕，我们也要把人带走，你再去领。 这个人，我们是要定了。 乔木一把攥住松本伸向斩魄刀的手。 一瞬间，所有隐秘机动队成员，都紧张起来。 “我跟他们走，”他安抚地朝松本笑了笑，“我大概能猜到碎蜂队长想问什么。放心好了，她不会为难我的。”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才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这些警逻队员实在是色厉内荏。 护廷十三队的人一向眼高于顶，从来不把他们隐秘机动队放在眼里——明明他们都在二番队挂名。 甚至因为他们有监视、抓捕、审讯和关押死神的权限，双方还颇有几分水火不容的架势。 除了负责传令的第五分队之外，隐秘机动队其余四个分队的人，平时和其他番队成员打个照面，都有可能一言不合干起来。 更别说奉命抓人的时候了。 抓捕时遇到心情糟糕的队长副队长，“一不小心”砍了几个小卒子的事情，时有发生。 一开始还会重罚，但千年来发生的次数太多了，就连总队长都习以为常了。 这次要人，他们本来就不占理，完全是碎蜂总司令官单方面发脾气耍性子。 大前田队长就随口劝了一句，现在还鼻青脸肿地在悬崖下面吊着呢，都一整天了！ 他们接到命令时，心中也苦得不行。 隐秘机动队，是整个瀞灵庭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了。这个乔木这次为什么被召回，他们能不知道？ 刚才要是人家不拦着，真让副队长拔了刀，说砍他们，也就砍了。 他们甚至都不敢还手，毕竟这个乔木，真的是总队长点名要召见的…… 在这儿动了手，就是总司令官出面，也保不住他们。 这小子，虽然可能只是不想得罪二番队，但他的行为，客观上也算是救了他们的小命。 这么想着，他们看向乔木的眼神，都有了不少好感。 松本此刻也冷静了下来，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看着这群“狗”，冷哼一声，才安慰乔木。 “我这就去找队长，让他去二番队接你。” 乔木感激地一笑，对那个领队说：“麻烦您带路了。” 领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恨不得瞬间移动将他带回去，赶紧脱手这个烫手山芋。 第85章 085.我说谎了，但我没骗你 二番队队舍，完全碾压十番队，甚至除去规模，单论豪华程度，还要凌驾于一番队之上。 原因很简单：上一任队长，四枫院夜一，本身就是个性格张扬、又不守规矩之人。 这种人，才不会在乎别人的目光和指摘，都是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 而偏偏山本总队长，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这种乱世中走出来的人，往往最不在乎的，就是那些虚礼。 中央四十六室更不用说了，为了个破房子得罪大贵族四枫院？吃饱了撑的？ 再说了，尸魂界精神文明如此贫瘠，那群老头，谁不想住大house？今天以这个借口收拾了四枫院，明天自己也就没理由扩建宅邸了。 于是，就在极度封建极度重视尊卑有序的瀞灵庭内，二番队硬是建出了堪比王族行宫的队舍。 别的番队，普通队士都是住大通铺，单间是独属于队长和副队长的特权。 唯独二番队，普通队士都是四人间起步，四人间不够用了，一些人甚至能住二人间。而席官，更是几乎人人单间。队长和副队长，更是住独栋！ 乔木自打进入二番队驻地后，就一直四处打量着啧啧感慨。 按理说，这种行为是很失礼，换成其他时候，一旁的押送人员早就一拳头怼肚子上了。 但此刻，几名押送人员却很热心地介绍起驻地布局。 时不时路过的二番队队士，面对这一幕，更是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人们都在猜测，这是哪位不怕死的贵族子嗣，看上了他们的高岭之花碎蜂队长，打算调入二番队送死了。 二番队作为隐秘机动队，规矩很重，仅次于一番队。但再重的规矩，也抵不住八卦的人性。 窃窃之声一多，自然就传进乔木的耳朵里。 之前还一路吹嘘二番队如何秩序井然、纪律森严、训练有素的领队，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一时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 乔木却不觉得这有什么，瞥了瞥那群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同情与幸灾乐祸的队士，感慨道：“这样挺好的，更有烟火气。太过严肃的话，少了人情味，就会被人疏远。” 此话一出，那领队一时愣怔着不知该怎么接，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算是表达赞同。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刚才那一幕，怎么感觉像是席官在训话？ 但此刻队伍已经来到队长室前，哪还敢再开口出声？ 进入队长室后，乔木立刻恭敬地单膝跪地、一丝不苟地行礼。 “十番队队士乔木，奉命前来接受问询。” 是问询，不是审讯，这一点还是要说清楚的。 您也不能怪我小人之心，您的手下来的路上都说了，您的副队长现在还吊着呢，对吧？ “你遇到了浦原喜助？”碎蜂直接开门见山。 一只小爬虫，用不着客套，也无需下马威。这里可是二番队。 “是的，在下可以确认，就是浦原喜助和握菱铁斋，”乔木贴心地解释，“两人身着可以彻底隐藏灵压的黑色斗篷。他们对虚出手时恰巧被在下撞见。” “只有他们两人？” “只有两人，至少在下一路上没发现第三个人。他们也没必要为了在下，将第三个人藏起来。” “你是怎么做到跟踪他们的？” 肉戏来了，乔木露出难堪的表情，挠了挠脸，才略显艰难地说：“其实不能说是跟踪，他们第一时间就发现在下了。不过他们没表现出敌意，在下就壮着胆子一路跟着。” “跟到最后，他们进入室内摘下头罩，在下才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不过那之后没多久，他们就将在下甩掉了。” “听上去，倒是很轻松啊……”碎蜂清冷的声音传来，乔木没敢抬头去看，但也能想象对方脸上不屑的冷笑。 尸魂界抓了几十年的大叛徒，就这么被你逛个街就撞见了？ “请碎蜂队长恕在下直言……”他停顿片刻，见对方没反对，继续说道，“在下认为，他们暴露于人前，是有意为之。他们就是希望在下将这个消息带回瀞灵庭，这很可能是陷阱。” 碎蜂没说话。这一点他们这些队长级人物，尤其是和那两人打过交道的队长，都能猜到。 大家只是猜不到那家伙这么做的目的。 不过乔木还是要说，他主动说，和被别人点出来，那是两回事。 碎蜂没评价这句话，而是进一步要求：“描述他们的长相。” 乔木立刻老老实实描述起来。 握菱铁斋的打扮是非常有辨识度的。至于浦原喜助，相貌上普普通通，但那个欠揍的气质，随口一描述，听者就确认了：就是那厮！ 但她终究还是没听到自己渴望的消息，心中伴随着丝丝希望，一同燃起的，更多则是愤恨与烦躁。 “你为何不尝试抓捕他们？” 问题一出，全场的呼吸声都消失了。那些个分队长，甚至恨不得连心跳也停了。 所有人都知道，队长又不开心了。 “这次汇报过后，若各位队长许可，在下愿重返现世，继续搜索叛逆浦原喜助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挖出来！在下愿为碎蜂队长马前驱！” 这种摆明了就是在泄私愤的问题，和你为什么不戴帽子一样，怎么回答都是错。 所以乔木干脆也不回答了，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上级领导还要接见我，我还有用，我背后还有别的队长，但我愿意听您的话为您做事，您消消气，为了正事，放过我好吗？ 但话音刚落，碎蜂一个瞬步，就来到他身前，蹲身一把薅住他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将他的头拽得后仰，直面自己。 “我要你有什么用？” 他进来半天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的相貌。 一脸寒霜之下，是如何也遮掩不住的烦躁。 乔木知道对方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碎蜂本就是很有尊卑意识和纪律观念的下位贵族，抢在总队长之前截和，恐怕已经是她失态的极限了。 否则，她要是像前任一样放肆，又没有前任大贵族的身份庇护，无论总队长还是中央四十六室，都不可能容忍她长期执掌敏感的隐秘机动队。 她至今都稳坐二番队队长一职的唯一原因，就是她“守规矩、识大体”，还没野心，能让各方都放心。 但如果他因此就有恃无恐——不，哪怕是稍有倦怠，那挨顿胖揍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还是没悬念的。 谁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伤”就替他出头。 那样的话，他就必然要错过可以说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大事件”了。 所以他必须给点什么，暂时安抚住对方，至少也要让对方的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 “浦原喜助……”他犹豫着，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还私下托我给……两个人带话。” 他能给的其实不多。 四枫院夜一这个名字，是提都不能提的。 不提，挨揍。提了，他很可能要凉。 碎蜂拽他头发的手，更用力了。他险些喊出“疼疼疼轻点儿”，还好及时忍住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对方脸上的冰冷更甚了，“不仅放跑了叛逆浦原喜助，还私下与其串联？” “浦原喜助，让我给您和八番队京乐队长带个话，说让您二位务必小心五番队的蓝染队长、九番队的东仙队长，和三番队的市丸队长！” 乔木再也不敢卖关子等对方追问，一口气说了出来，生怕自己一个停顿，对方就下狠手了。 浦原喜助怎么可能让他带话？都是他信口胡扯的。 胡扯之中，还要带上八番队队长。那可是总队长的高徒，是除总队长与卯之花队长外，瀞灵庭当前资历最老，也是公认大事上最靠谱的队长了。 可以说，不管是谁遇到大事儿，整个瀞灵庭除了总队长，没有人比他更值得求助与托付的了。 如果只是“浦原喜助托我给您带个话”，那这话的真实性和价值还在两可之间，很有可能会被解读为“利用旧事挑拨离间”。 可一旦带上了京乐队长，含义立刻就不一样了。 “挑拨离间”，直接变成了“求助”或“示警”。 毕竟谁也不相信，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挑拨京乐队长。 这个时候，那些旧事与旧谊，反而就不再是阻碍，而会成为助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碎蜂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但手上的力道却减弱了。 “在下知道，但在下不敢有丝毫隐瞒，”乔木心中稍安，“在下相信各位队长的判断力。” “这件事，你有向别人提过吗？”碎蜂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乔木也挺起腰板，仰头看着对方：这个时候，他可不敢不观察对方的表情。 “没有，在下认为这是明显的挑拨离间。所以，在下打算只将此事汇报给您与京乐队长，由您二人决定，是否向总队长汇报。” 这话完全挑不出毛病，甚至可以说太懂事、太识大体了。 碎蜂就这么站在乔木面前，低头打量着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做得很好。” 乔木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过关了。对方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没兴趣拿他发脾气了。 但对方紧接着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将此事告诉那三位队长？” 言下之意，她还想灭口？ 乔木有些无奈：“碎蜂队长，我是否告诉那三位队长，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哦？”碎蜂随口问道，“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在下认为，那三位队长是否无辜，才是唯一重要的。” 如果他们三个无辜，此事传入他们耳中，无非是你们之间心生嫌隙。但护廷十三队的队长，谁害怕得罪同僚了？谁还少得罪同僚了？ 如果他们三个不无辜，真的有问题，那自己是否告知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伶牙俐齿。”碎蜂沉默片刻，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冷笑一声。 随后，她才说道：“回去吧，看来你的队长还挺关心你的。” 乔木闻言，愕然回头，才看到，日番谷冬狮郎，就站在大门敞开的队长室外，平静地看着自己，也看着碎蜂队长，一言不发。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何时到的，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多少。 不过想来应该没几句。依碎蜂的性子，可不会任由这种“无关人士”窥探她的隐私。 “那在下就先请告退。”乔木起身，依然弓着身子，向后退行。 来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碎蜂队长，在下方才所言，皆出自肺腑。此事因在下而起，若有任何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在下责无旁贷！” 碎蜂没给出任何回应，只是低着头，让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乔木也没等她回应，鞠躬后就转身退出了队长室。 “劳烦队长了。”他感激地向日番谷也鞠了一躬。 后者冷哼一声：“走吧，总队长要见你。一会儿可别尿裤子。” 第86章 086.把你的小心思都收起来 “你这次表现不错，总队长应该会奖励你，”前往一番队驻地的路上，日番谷头也不回地说道，“那个老女人，没有刁难你吧？” 刁难？她倒是有过这个念头，不过老子玉树临风…… 乔木心里吹牛逼，嘴上还是老老实实的：“碎蜂队长，似乎对那个浦原喜助很在意……” “我怎么知道，”日番谷有些不爽地打断他，“那群老家伙，全都是破事一堆，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 日番谷显然不是八卦的人，为人也比较冷淡，没什么八卦友，对瀞灵廷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并不清楚。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问松本，她有一半精力都花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了。” 不，其实这事儿吧，我比你们谁都更清楚，你们可以来问我。 “不知道总队长会给什么奖励，”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乔木只好转移话题，“副队长？” 这话就是用来逗日番谷的。 果然，对方嗤笑一声：“不，是十番队队长。” 乔木讪讪地不再说话，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心情这么差。 似乎觉得自己对这个立功的队士太过苛刻了，日番谷也想缓和气氛：“应该会提升你为席官，之后你就无需外驻现世了。” “啊——”听到这话，乔木反而发出了遗憾而嫌弃的声音。 日番谷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喜欢上现世了？” 他怂怂地摸着后脑勺，讪笑道：“这不是刚在现世交了两个朋友嘛……” “是人类？”日番谷闻言，眉头微蹙。 护廷十三队并不限制死神与人类交往，但因为“交了两个人类朋友”而想要常驻现世，这种理由传出去，还是挺不招人喜欢的。 “一对很奇妙的夫妻，是我从虚口中救下来的，”乔木对队长的不悦恍若未觉，热情地介绍道，“他们叫黑崎一心和黑崎真咲，那个大叔，超级不靠谱，但他的妻子，却出乎意料得靠谱和温柔呢。” 日番谷的脚步猛地停住了：“黑崎……一心？” “对了，还有更好玩的。那个大叔，是跟妻子姓的，”乔木点头道，“别说咱们尸魂界了，就是现世，也很少见呢。” 日番谷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他原本姓什么？” 乔木愣愣地摇头：“我没问……队长感兴趣？下次到现实，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哦！” 日番谷没有表态，再次启动步子，走在乔木前面，状似无意地问：“他们都是普通人？” 乔木沉默了片刻，又用得意的语气笑道：“也不算普通人吧，他们都能看到灵体。我是在死神形态下，与他们相见的。夫妻俩都能看到灵体，这种情况应该还蛮少见的……吧……” 说着，他就看到队长那略显危险的眼神。 护廷十三队确实不限制死神与人类交往，但禁止死神透露有关自身与尸魂界的信息。 “呃……”乔木尴尬地挠着头，“其实，就算我不说，他们俩也知道死神和虚的存在……毕竟他们能看到灵体，时间久了，总会看到一些场面……” 说着，他伸出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天：“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透露任何有关尸魂界的隐秘！” 他俩事先知道的自然不算。乔木在心中默默补充。 “我知道了。”日番谷没再说什么，只是简单回了一句，就再次沉默下来。 “那队长下次去现世，记得带上我……哦，记得去找我哦。” 乔木用略显兴奋的语气不停絮叨：“到时候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那对夫妻真的超级有趣……” “闭嘴！烦死了！”日番谷呵斥了一声，加快脚步，不再听他的废话。 落在后面的乔木，也乖乖闭嘴。反正，他的目的基本达成了。 “叛逆”浦原喜助，一手铸成了护廷十三队有史以来，在和平时期间最惨重的损失，导致尸魂界同一时间损失了七位队长级战力和五位副队长级战力，损失几近过半。 这个损失，在尸魂界的历史上，仅次于当年与灭却师的战争，也成了总队长此生最大的污点。 哪怕只是为了讨要一个说法、一个真相，甚至只为了维护护廷十三队的尊严，总队长也不会对主动冒头的浦原喜助视而不见。 接下来，一定会有针对对方的大规模抓捕行动。 乔木绝不允许自己错过这次大事件。 但他连副队长都打不过，想要参与这种级别的行动，就必须给自己添几道保险。 碎蜂是第一道。 她是护廷十三队当前所有队长中，最容易“叛变”的那个。 随便打一架，她就会乖乖倒向四枫院夜一。而不管浦原喜助在策划什么，他那边局势越稳固，自己就越安全。 毕竟当下，最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反而是那群“叛逆”，其次才是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正牌队长们。 而蓝染那边，更不用说了，说不定随手就碾死自己了。 所以，他才会对对方说谎剧透，就是希望在对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哪怕能早一分促使对方倒戈，对他也是有利的。 毕竟对方压根不在乎四枫院夜一与浦原喜助“犯下的罪行”，对方只是埋怨四枫院夜一不带她玩儿。 整个护廷十三队中，她是最容易相信夜一等人的无辜的，也是最容易为了这份“相信”，去怀疑别人、相信其他阴谋论的。 日番谷冬狮郎，则是第二道保险。 这孩子一向不掺和闲事，所以乔木以“疑似前任队长志波一心的下落”作饵，引诱对方主动参与此次事件。 毕竟整个护廷十三队，自己就和他有点交情。 真要是局面乱了套，他是唯一可能愿意庇护自己的队长了。 剩下的队长，才不会在乎一个席官的死活。 就是京乐春水和浮竹十四郎这两个“老”好人，大概率也不会在乎。 毕竟不是自家席官。 但这两道保险，都太过“高高在上”，已经有些不接地气了。所以他还需要更多看似简陋、实则趁手的保险。 …… 一番队驻地、总队长执务室外。 “真壮观啊……”乔木仰头看着眼前十余米高的巨门，感慨道。 “一会儿进去不要乱说话，你和二番队队长说的那些话，就不必再提了，”等待开门时，日番谷叮嘱道，“至于那番挑拨离间的说辞，我会私下代你转告京乐队长的。” “遵命，日番谷队长。”乔木笑着回应。 伴随着刺耳的吱扭声，大门缓缓打开。 “还有，进去之后，你只需要如实禀报，”日番谷侧头瞥了他一眼，“把你的那些小心思都收起来。总队长眼里，可容不下沙子。” 乔木低头看了对方一眼，再次露出感激的笑：“遵命，日番谷队长。” 日番谷并未跟进去，而是在冲牙三席的要求下，和对方一同留在外间等待。 里间，只有总队长一人，雀部副队长并未侍奉左右。 当然，鬼知道真实的世界中，房间里有没有一个眼睛暖男、一个瞎子和一条笑面蛇。 毕竟毕业典礼的时候，他可没胆子不去看蓝染大人的“卍解表演”。 什么？这种时候你敢低头闭眼？去死吧。 “乔木，”在他单膝行礼后，坐在座位上的总队长打量着他，缓缓开口，“这次行动虽然失败了，但我看了小柴彦十七席等人的报告，你的表现，非常好。” “这一次，你无论是战斗能力，还是领队才能上的表现，都远远超出普通队士的水平。 “所以，作为褒奖，我正式提拔你为十番队七席，你可愿意？” 乔木疯了才不愿意，连忙谢主隆恩。 山本总队长自然也没兴趣和一个普通队士客套，亲自下达升职的命令，已经是最高褒奖了。 这次亲自接见对方，目的也不在此。 “还有另一件事情，”待乔木表完忠心，他又缓缓开口，“你见到了叛逆浦原喜助与握菱铁斋？” 乔木正要汇报，对方却用拐杖敲了敲地面。 空旷的大厅中，清脆的撞击声散发着阵阵回声，带着莫名的压迫感，让乔木紧紧闭上了嘴。 “老夫，要听实话。” 简单的一句话，不包含任何情绪，但乔木却感觉万钧之势压在自己的肩上、背上，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那一瞬间，他险些就被这单纯的气势所压垮。 他佝着身子，死死低着头，咬牙对抗着这股气势，却只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只觉得自己宛如天崩地裂间的一只幼兽，失去了一切庇护，只能独自蜷缩成一团，在绝望中等待最终的毁灭。 短短十几秒，大滴的汗珠滑过脸颊，浸透了他的身体，也打湿了身下的地板。 他的头脑越来越昏沉、视线越来越昏暗、身子也越来越无力。 就在他感觉自己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那股压迫感却如潮水般退去了。 逃过一劫的他，大口呼吸着仿佛世间最甜美的空气，任凭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自己的双眼。 过了好久，逐渐恢复过来的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毫无形象、四肢大叉地趴在地上了。 此刻的他，心中哪还有什么惊愕、骇然？只剩下了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还有一丝被对方饶过一命的感激。 又休息了好一阵子，他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勉强恢复成单膝跪姿，略显艰难地开口，吐出沙哑的声音。 “求……总队长大人……赎罪，”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浦原喜助……主动……联系属下的……” 座位上的山本总队长，并未对此感到惊讶。或者说，这才是合理的。 他低垂着眼皮看着眼前彻底老实下来的死神下属：“他都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要求下属，如实汇报……他的出现。” 乔木的喘息逐渐平缓，话语也越来越连贯。 山本总队长依旧没有出声，似乎是笃定还有下文。 乔木咬了咬牙，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没有替他人隐瞒的资格了。 “他还请求在下……为前任十番队队长志波一心保密……” 第87章 087.山本总队长看透了一切 之前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山本，终于彻底睁开了蒙眬的眼睛。 志波一心……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他甚至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出身曾经的大贵族志波家，不过是旁支。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年轻人一脸爽朗的笑容，已经那笑容之下，宁可违背队规，也要坚守的赤诚之心。 当年，志波一心违反队规，只身前往现世，在与未知敌人一番激战后，灵压彻底消失，被判定为“阵亡”。 千年来，他虽然见惯了死亡，但依旧为这个他曾经很是看好的年轻队长的陨落，而难过了一段日子。 但他……没有死？ “志波一心已经彻底失去灵压，沦为普通的‘整’。并穿上义骸，以人类的身份，生活在现世。 “属下在这次行动中，无意间救下了他的……妻子与九岁大的儿子。他听闻在下来自十番队……就没有掩盖自己的身份。 “属下试图将其带回尸魂界，但被浦原喜助所阻止。” 这话虽然没头没尾，但也足够经验丰富的山本拼凑出大概事实了。 志波一心，在那场战斗中失利，为潜伏在现世的浦原喜助所救，却因伤势过重，永久失去了灵力。 于是他放弃返回尸魂界，反而以人类的姿态，在现世苟延残喘。 “你如何确定，他真的沦为‘整’？”他自然不会相信一个普通队士的一面之词。 乔木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给出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是属下，在最后关头，救下了他的妻儿……” 他但凡能打，用得着我上？ 当然，他当时并不在场，这话就没必要细说了。 可他现在就是没有灵力，咱也没说谎不是？ 至于他婆娘的身份，您也没问啊。怎么着？灭却师难道就不算人类了？ 再说了，要怪就怪真央灵术院，吃饱了撑的把灭却师的相关课程删掉了。 我都没学过，哪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又没当着我的面出手。 “其他人呢？”山本老头自然也想不到要打听志波一心家属的细节，而是继续追问他最关心的事情，“其他浦原喜助的同党呢？” 乔木茫然摇头：我怎么知道？我真不知道……虽然我能猜到，但猜到的不算数。 山本再次沉默了。 他也不确定，浦原喜助是否真的还有“同党”。 毕竟当年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有太多解释不清的地方了。 中央四十六室一口咬定，是浦原喜助勾结握菱铁斋，擅自研究虚化禁术，并以四位队长与五位副队长作为试验品。 但救走浦原二人的四枫院夜一，却也顺道救走了那八位等待“销毁”的队长副队长。 如果真的是试验品，为什么还要救走？ 如果真的是试验品，那八人但凡还活着，也该和浦原三人水火不容才是。 但如果不是…… 整个尸魂界，有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不漏破绽的一口气干掉十一位顶级战力，还将中央四十六室玩弄于股掌之中？ 要知道，中央四十六室之所以是“四十六”，就是为了通过“国事议于众人”来避免“被强权操控”。 操控中央四十六室，就连他都做不到。 别说他山本元柳斎重国了，自打中央四十六室成立以来，就没停止过扯皮和内耗。遇到大事，那帮家伙一向是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拖到拖无可拖了，才能勉强拿出个和稀泥的决议来。 就算他想相信那次事件有阴谋，可这个想法，必然绕不过一个前提：有人能操控中央四十六室。 他和那群贵族打了上千年的交道，这种事情，打死他都不信！ 这导致那次事件，无论他从哪个角度去解读，都有严重的逻辑悖论，根本说不通。 可如果浦原喜助没有外援，他又哪来的自信，自曝行踪于人前？ 总队长不再说话，而是自顾自地陷入沉思之中。 乔木也单膝跪在那里，低着头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总队长再次缓缓睁开眼睛。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虚化…… 当年那次事件中，最让他在意的科研成果。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那个叛逆的依仗？ 通过调动护廷十三队，迫使他分兵。然后再择其弱者，以优势战力先行击破。 总队长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很合理。 他心中重重哼了一声。 浦原喜助，公认的天才，曾被认为是下一任零番队的不二人选。 还是太年轻了。 真以为老夫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千年，靠的是资历与功绩吗？ 你要来，我便放你来！ “你先回去吧，”他瞥了眼下面的乔木，“下次，不要再说谎了。” 乔木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将头颅低到低无可低，才起身后退。 离开里间时，就听到总队长对冲牙三席下令：“让二番队队长来见我。” 总队长执务室的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乔木再也顾不上别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站在他身旁的日番谷微微低头，打量着他：“我说过了吧？不要对总队长说谎。” 乔木露出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我要是说，我还是说谎了呢？” 日番谷脸色一变，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危险无比。 “黑崎真咲大姐，其实是灭却师……” 只要日番谷见到自己的前队长，自然会得知真相，他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说谎。 日番谷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在这目光之中，乔木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 日番谷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本以为，对方应该不太在意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良久，日番谷冬狮郎才缓缓开口。 “灭却师……是什么？” .乔木愕然地张着嘴：好吧，是我嘴欠…… …… 不管总队长怎么敲打乔木，那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外人自然不得而知。 在外人眼里，就是乔木立了大功，仅用了三年时间，就从普通队士，一跃成为中位席官。 潜力无限，未来可期！ 一时之间，乔木再次成为整个瀞灵廷的话题人物。 不少小贵族和大商人，都纷纷递来名帖，邀请他前往府上一叙，并暗示自家女儿正是大好年华。 实话实说，能在尸魂界这种靠拳头说话的封建社会屹立不倒或强势崛起，这些小贵族往往都有自己的立身之资。 换成其他调查员，愿意深挖下去的话，说不定就能获得一些独特的能力或道具。 但他没这个兴趣，也没这个功夫。对他来说，这种买卖，性价比太低了。 而且他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十番队道场。 斑目一角看着被他砍翻在地、哀嚎声越来越无力的乔木，皱着眉头一脸不爽地高声道：“身为男人，怎么能被这点小伤击垮？你这个样子可不行！” 说话间，他就被身后的绫濑川弓亲一脚踹在屁股上：“笨蛋，你砍的是动脉！他就要死了！快送他去四番队啊！” “铁、阿散井，还不快来帮忙？！” 喊叫声中，在一旁悠闲喝酒的射场铁左卫门和阿散井恋次，连忙扔下酒杯，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搀扶地上已经开始出现幻觉的乔木。 街边酒肆。 被街上乱糟糟的声音吸引的桧佐木修兵，探出脑袋查看，只见十一番队三人和七番队的射场铁前辈，正抬着什么人，一路狂奔。 朦胧之间，他仿佛还看到几人身后，一个身着黑袍的骷髅，正挥舞着巨大的镰刀，在后面紧追不舍。 使劲摇了摇头，那镰刀骷髅就不见了。 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身后之人拽着后脖领子，从窗边拽了回去。 “继续……喝！”松本乱菊一条手臂夹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挤在胸前，举着酒杯高喊。 一旁的吉良伊鹤，听到这一嗓子，也醉眼惺忪地举起早已空空如也的酒杯，碰了过去。 技术开发局。 把自己长成了河童的鹎州走进实验室，就看到阿近三席忙碌不停的身影。 “局长刚才还问到你来着，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 “就快好了，”阿近三席头也不抬地说，“十番队九席的委托，出手很大方，而且我也觉得有点意思。” “是什么？某种秘密武器吗？”鹎州好奇地走上前，瞟了一眼，就大失所望，“这个啊……这能有什么用？” “不知道，”阿近依然闷头焊接，“他出手很大方。” 鹎州这才点头认可：自费啊，那就没问题了。 现世，空座町。 无数蒙面死神，或两两一组，或单人成行，不停地穿梭在楼宇之间，地毯式地搜索着什么。 鸣木市。 冯硕一脸蒙逼地感知着脑海中智脑最新的警告。 有调查员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上涨速度过快，请所有人谨慎对待。 这次项目，除了他和那两个新人，就只有那个乔木在。 那厮……干什么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自己没记错啊，距离主线剧情还有九年呢。 这种前置期不一向白给吗？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么想着，他直接掏出联络器，发送了申请返回尸魂界休整的请求。 第88章 088.团结就是力量 项目名称：死神与虚的战争 项目编号：mx04-201528-09-05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4人 风险度：中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7月7日10：00-13：09 必选任务：完成魂葬的次数与消灭虚的次数，累加达到十次。 可选任务1：消灭一只被尸魂界记录在册的虚。（任务等级：1级） 可选任务2：确定浦原喜助与握菱铁斋脱离尸魂界的原因。（失败） 项目评分：B-（重要情报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智脑评估： 小椿仙太郎（次要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7级； 黑崎一心（核心配角概率19%、主要配角概率66%、次要配角概率15%）关系等级3级； 黑崎真咲（核心配角概率6%、主要配角概率17%、次要配角概率77%）关系等级6级； 浦原喜助（核心配角概率66%、主要配角概率34%）关系等级2级； 握菱铁斋（主要配角概率27%、次要配角概率73%）关系等级1级； 碎蜂（核心配角概率15%、主要配角概率80%、次要配角概率5%）关系等级2级； 山本元柳斎重国（核心配角概率25%、主要配角概率65%、次要配角概率10%）关系等级1级； …… 情报开发度2；原始意象扭曲度6%；集体无意识应激67。 智脑建议：收获将至，强烈建议不要错过下次项目。 对浦原喜助的搜索难度，远超出二番队乃至总队长的预期，以至于三个月的项目时间结束时，他们似乎都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这让乔木很是郁闷，不得不结束项目。 此刻他坐在项目区外间，第一口肥宅快乐水还没进肚，就收到了群中冯硕的消息。 内容简单、直接、明了。 【孤独】：“下次项目将有剧情外的大事件，所有席官会被随机点名。无法参加的，请直接退出本项目。” 没多久，项目内就炸开了锅，显然，大家此时都没在执行项目。 面对众人“为什么不能确认被点名却无法参与了，再行退出”的质疑，冯硕的回答很有说服力：“我的意思就是，我要求你们都参加。不参加的，就卷铺盖走人。” 【大魔王（王铎）】：“我不是席官，应该没事吧？我和家人在旅游，赶不回去……” 【孤独】：“要么参加，要么退出。” 【羞狗（孔玲）】：“这和项目规则不一致，当初说好的，培训结束后，你无权干涉我们的决定。” 【孤独】：“投诉我吧。” 【隐桐（曾泽鸿）】：“我会过执。” 【孤独】：“会死吗？” 群里安静了，乔木啧着牙关掉聊天框：不得不承认，当个暴君，很多时候确实很爽。 他想起来，柯羽的集体项目，是18号。如果按照这个要求，二者就冲突了。 正想着给柯羽发个飞信问问对方打算怎么办，群里就又有人发言了。 【羞狗】：“你们要参加吗？打算怎么办？” 这种本该避开冯硕私下沟通的事情，她直接在群里问出来了，大有呼吁大家抱团反抗的意思。 看得出来，这位小姐姐此刻应该是气炸了，但又下不了直接退出的决心，所以向他们求助呢。 又没人说话了。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说迎难而上，会得罪孔玲。说无法接受，可能下一秒就会被冯硕踢出群。 乔木犹豫了一下，虽然和他们不熟，但自己捅的娄子，总不能装鸵鸟。 “这次事件是我挖出来的，绝对轰动，我集体无意识应激直接从0干到67了。 “但是百分百会很危险，可能达到决战那种程度。大家量力而行，不要冒险。” 这种大世界观项目，剧情前置期，集体无意识应激都能一次性干到67，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过了一会儿，王铎率先打破了沉默。 【大魔王】：“我会按时参加。但遇到处理不了的危险，强制结束，应该没问题吧？” 孔玲立刻跟上，表达了自己的支持。郭天宇和曾泽鸿也紧随其后。 乔木没什么犹豫的，也立刻发了个【大拇哥】，表达自己的态度。 大家都知道这就是扯淡。 强制结束，你当着剧情人物的面，“咻”地消失了，你说有没有问题？你这和退出项目组有什么区别？ 但这其实就是大家找了个由头，联合起来给暴君冯硕施压呢，谁在乎合不合理呀。 你是要合理，还是要保护项目组成员的人身安全？ 过了好一阵，冯硕才回复：“可以，但尽量避开主要人物，尤其是队长级和副队长级人物。被他们看到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们。” 当然，真要是强制结束被人家看到了，那他们确实只能乖乖退出项目组。不然再回去干嘛？找削啊？ 但这个话题的核心焦点不是这个，而是——冯硕妥协了。 众人纷纷见好就收，表示会准时参加项目后，都以【大拇哥】或【抱拳】结束了这场较量。 群里再次恢复了宁静，直到十多分钟后…… 【子衿】：“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没带手机。我这边时间有些冲突，我这就和领导沟通，今天之内给答复。【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乔木看着手机，一脸无语。 他估计，其他人此刻，应该也是类似的表情。 半个小时后，柯羽就成功将自己预定的项目时间推后了一周。这让乔木有些羡慕：看得出来，对方在岳阳分部人缘还不错。 不像自己，整个大同分部，竟然都没一个能说得上话的。 之前好歹吃饭的时候能和别的部门同事随口扯几句，现在总部和省部的指导人员已经逐渐到位了。 人家每天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连聊天都是各种工作方法和思路，一个个干劲十足，自己彻底插不上话了。 吃饭和上厕所都是孤零零一人…… 乔木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拓展一下那几乎为零的社交圈了。 但这事儿也急不得。毕竟放眼望去，当下能开展社交的，就一个孙朝阳。这个职场环境实在太可怜了。 去康复中心做完医美，把身上的疤痕都清除掉，乔木也懒得耗下去，就直接回家了。 他这半年来经常迟到早退，二老，尤其是乔母，一开始还颇为担心，怕这孩子又故态复萌。这么好的工作，大好的前途，可千万别给整没了。 但旁敲侧击地劝了几个月，发现什么事儿都没有。 不仅如此，上上周他竟然还升职加薪了！ 二老最终也只能乖乖承认：国企，终究还是那个国企。 这段时间，两位老人已经对他上班比乔父晚、下班却比乔父还早一事，感到麻木了。 要知道，乔父可是在市钢铁厂工作。这家钢铁厂，早就没有效益了。 当初没倒闭，是因为那时还没有统筹退休金，他们这些老国企，退休金还是各管各的。 这厂子一旦倒闭，立刻就有上万个家庭要断了收入。 所以一直都是市财政养着，啥都不图，就图个社会稳定，别出乱子。 而现在城镇职工居民的退休金都被统筹管理了，结果这厂子还是没倒。 原因更简单了：在职员工还有千数号人呢。 乔父就是厂子原本的员工，而且是又脏又累又热又危险的炉前工，唯一的优点就是工资比较高，毕竟又卖命又辛苦。 不过那都是老皇历。九十年代末，厂子就基本停产了。危险没了，收入自然也锐减。 家里很是过了十来年的清苦日子，在乔母兄弟姐妹的帮衬下熬了过来。 再之后，员工们大闹了几次，逐渐宽裕起来的市财政才一步步正式接收了钢铁厂支出，日子才逐渐好转。 现在乔父成了厂子里为数不多不吃空饷、或者说没资格吃空饷的员工，每周都得去厂子里待个两三天。 所谓的上班，其实就是打牌、看报。 当然，现在是刷短视频、听电子书、手机攉龙和麻将。 唯一真正需要干的活儿，大概就是他们得自己打扫办公楼和厕所，每年冬天还得自己给自来水管做保温，避免爆管。 真爆了，他们也得自己买配件自己修。 不然他们上班期间就没水泡茶了，厕所也没法冲。 乔父这样一份工作，竟然都比不上乔木清闲。 至少他从没听说过，哪个公司会自掏腰包，请员工利用上班时间去学软笔书法、自由搏击和游泳的。 当初乔木或是满手油墨、或是一身臭汗、或是提着泳裤泳帽满身漂白粉味儿回家时，他都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在骗自己。 对方其实并没找到工作，而是在卖血或参与药物人体实验之类的？ 他也不知道是该为儿子的当下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儿子的未来感到忧虑。 第89章 089.这个道具，贵是有道理的 晚上吃着饭，乔母就提起一事儿。 “琪琪不想考研了。” 琪琪，本名谢琪，乔木的大表姐。是大姨和大姨父的独女，在第三代里排行老二，比乔木大三岁。 “要回来吗？考公务员还是教师编？”乔父自然会这么想，“女孩子，回来也好，有家人照应。” 乔母却摇头：“她想留在太原，说是同学要么都在太原，要么都去北京了。她不想去北京打拼，也不想回来。” “她开学才大四吧？现在就考虑这个？”乔木一边往嘴里塞菜，一边随口问。 过年的时候他随口问过，琪琪姐才大三。现在刚放暑假，九月份开了学，她才升大四。 一般来说，不考研的话，怎么也要等到下个寒假，也就是大四下半学期，才会根据实习情况，决定要去哪里发展。 乔母无奈笑道：“好像说是交了个太原的男朋友，男方家条件也还可以，留在太原能帮衬着，两人也想在一起。” 乔木了然：那就难怪了。毕竟这个社会的传统，还是女方跟着男方走。而且也没有放着省会不待，往四线小城市跑的道理。 “我把你电话给她了，”乔母介绍完前情提要，这才步入正题，“你这孩子也是，过年的时候也没说换个电话，也不加个好友，还得你大姨给我打电话。” 乔木确实也没想着这事儿。一是他本身没打算和这些“表亲”深交，二是他觉得有啥事儿群里联系也足够了，三是人家当时也没说要留他电话加他好友啊。 我都“失忆”了，你作为健全人兼姐姐，不能主动点儿？ 不过他疯了才会把这话说出来，就嘿嘿直笑：“大姨找我还是琪琪姐找我？” “你大姨，”乔母解释，“你领导上次不是说，你们公司在所有城市都有分部吗？我和她说了，她想让你帮忙打听一下，太原那边好不好招人。” “行，我给问问，正好范哥就在太原，”乔木直接应承下来，才又问，“琪琪姐是什么意思？” “她能好意思找你开这口？还不是得你大姨操心？”乔母无奈笑道。 乔木了然点头：得，又是个脸皮薄的。 又不是求着走后门，就是帮忙打听个消息。这都不好意思的话，进入社会怎么可能吃得开？怎么和别人建立联系？还不如去考教师编呢。 “您下次见面也说说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什么为难人的事儿，”乔木直接回道，“亲戚之间，这点小事儿都开不了口，以后还咋处呀？” 这话一出口，乔母立刻眉开眼笑了，咧着嘴直点头。 现在的小孩儿就烦走亲戚，儿子还失忆了。她就怕儿子和自家人生了分，现在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 这孩子，是真的因祸得福，一下子就长大了。 搁半年前，乔木是绝不会应承这种事的。 公司那是什么地儿？在他眼里，对普通人而言，公司就是个火坑。 但现在他的想法已经转变了：不管公司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它都已经与这个社会密不可分了，都已经是这个社会的一部分了。 最终，谁都绕不开它。 既然凭个人之力躲不掉，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而且现在公司有高管怀疑他。 但你越是怀疑我，越是想查我、想把我隔离出去，我还偏偏就要融入你，越要和你紧密相连，让你难以使出一些手段，甚至让你离不开我。 你越不希望我做什么，我就越要做什么！这就是我对你的回应和反击。 有能耐你就直接在公司层面上达成处置我的决议，否则，我就要如附骨之疽一样阴魂不散。 时间拖得越久，我立功越多，对公司越重要、在公司内人脉越广，你越拿我没辙。 所以，他不会发神经把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想方设法弄进公司，他也没这个能耐。 但如果家里的孩子对公司有兴趣，想试着求一份职位，他也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 范鸿最近似乎没之前忙了，这次的反馈挺快，周一就给了答复。 大表姐谢琪是山西财大的统计学专业。 省部那边，资讯、后勤与采购三个部门，有面向这个专业的招聘。 而且，采购部还有针对山西财大统计学院的校招，规模不大、名额不多就是了。 乔木加了她的飞信，顺便也把大表哥的飞信加上了。 飞信里大致和她说了一下情况，也看得出，她对采购这种工作不太提得起兴趣。 大学生嘛，可以理解，满脑子都是科研和金融。 不过连研究生都不考，也就能脑子里想想了。 乔木倒也没劝什么。一来他是弟弟，还是高中学历，没法劝，劝了也没人听；二来反正谢琪离毕业还有一年呢，说不定就遇到自己感兴趣的工作了。 周二的时候，他又收到了最新兑换的稀有道具。 【水银饰带】消耗：积分5350，锦鲤币1920 由某种奇特的魔法液体构成的绑带，可以肆意拉伸或收缩，适合绑在身体任何部位。 但绑在伤口处，是否会对伤口造成影响，暂不明确。建议不要这么做。 这条饰带没有任何防御功能，它只有一个功效：触发它，能够解除你能想象到的几乎一切非物理手段造成的负面效果。 注1：它对物理手段造成的负面效果无效。例如我一闷棍打晕你的话，它并不能让你苏醒；但如果是魔法效果造成的昏厥，它就能够生效； 注2：领域类、寄生类、规则类……总之，一切持续施加的效果，它都无效。我想你也能理解：你解除了，人家又施加了，这不能怪水银饰带，对吧？ 注3：它无法治疗伤势、减缓出血、清除创口，更无法杀菌消炎； 注4：冷却时间不定，受各项目自身的时间流速而定，但基本上一场战斗没可能使用两次，除非你们是用牙签战斗； 注5：我知道注太多，会显得它很没用，但我发誓，它真的很好用。它并不能提升你的战斗力，但却能救你的命！如果不是该死的道具强制上缴制度，我才不会拿出来呢！ 来自符文大陆。 这个道具，是他为蓝染准备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如果有用，是彻底解除镜花水月，还是暂时性解除。但有总比没有强。 而且就算这次用不上，这个道具，也能在很多场合派上用场。 这玩意儿的售价很夸张，按论坛的说法，它只有一个获取方式：参加符文大陆召唤师峡谷的团队死斗。 所以，这玩意儿虽然在召唤师峡谷内并不值钱，但对调查员而言，真的是拿命换来的。 愿意去刷它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周三下午，他又见到了省部资讯部的调查组。 和之前的项目终结调查不同，平时那些有价值、但智脑没有进行完整记录的情报，都由各省部的资讯部进行收录。 这也算是替总部减负，避免总部人员过于臃肿。 省部资讯部调查组显然没听过他的大名，也不知道他的那些“丰功伟绩”，对他更没什么意见，一切都是按章办事，机械得令人格外安心。 不过这次的情报触发，更多是意外和偶然。 主角的父母，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尸魂界叛逆，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跳了出来。 调查组也说了，这次的情报没头没尾的，很难获得雨燕币奖励。 唯一有价值的信息，就是确认了主角的父亲是死神、母亲是灭却师，还和浦原喜助是旧识。 但这几条情报已经被智脑收录，并转化为他的项目评价了，也不会有额外的雨燕币奖励。 乔木现在倒也不在意这些奖励，他目前没有什么急需兑换的东西，大量代币都处于闲置状态。 雨燕币就更不用说了，严重溢出。 他反倒更想多赚点儿钱。 毕竟积分和代币这东西，只有公司承认，而且购买力有限；但人民币，是全社会承认的，想买啥买啥。 他想给乔父买车…… …… 7月14日星期四，早晨十点整，乔木再次准时进入《死神与虚的战争》项目中。 项目名称：死神与虚的战争 项目编号：mx04-201528-09-05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9人 预估风险度：中风险 必选任务：参与护廷十三队针对浦原喜助等人的行动。 看人数就知道，除了他们七个，那两个新人，也准时参加了。 不过他们的任务应该会有所不同，还是以培训为主。 以他们连浅打都没有的情况，想参加这场行动，也是不可能的事。 智脑也不会蠢到这么一刀切，毕竟它总得为公司考虑，调查员的伤残赔偿额度可不低。 再次进入项目的乔木，还躺在四番队的综合救护所里。 上次被斑目一角砍到濒死，结果卯之花队长只是瞥了一眼，就把他丢给其他队士练手了，根本没有亲自出手的打算。 人家甚至都没在旁边做保险，随口下了个命令，就揣着手施施然离开了。 也不知道在卯之花眼里，究竟什么程度的伤势，才算是值得她出手的重伤。 他也真替这些为瀞灵庭出生入死的死神感到委屈。 队士出手，自然惨不忍睹。他硬生生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躺到了项目结束。 这期间卯之花队长倒是出了一次手，不过是将带着酒来探望他的斑目一角连人带酒给一起扔出去了。 这次进入项目后，按主治人员的说法，他至少还得躺七到十天，稳妥起见，最好是半个月。 他自然不可能真的躺满半个月。 半个月，就算行动不开始，他也可以做很多别的事情。 软磨硬泡之下，他又躺了五天后，终于在虎彻副队长检查后，获批出院了。 就在他出院几天后，就接到了来自总队长的召集令。 第90章 090.我赌你打不过六位队长 一番队驻地，总队长执务室。 乔木只配在外间待着，不过按绫濑川弓亲的说法，这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 是的，曾经是副队长等候地的外间，此刻没有任何副队长的身影，反而被十余名来自各番队的席官占据了。 而守在里间门口的，依然是一番队的冲牙三席。 而这群席官中，乔木就看到了同样来自十一番队的冯硕。 不过后者完全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想法，跟着绫濑川进来后，就找了个角落闭目养神了。 其他调查员，则并未出现在此处。 乔木大致猜到了目前的情况：他们这群席官，应该是已经上了行动名单的，所以一次性都叫过来。 而三番队十二席的孔玲、九番队十席的曾泽鸿与十三番队五席的柯羽，就必须自己想办法了。看看是求哪家队长或副队长，顺手把他们捎上。 至于一直在现世划水、什么功劳也没有、没来得及升任席官的五番队队士王铎和七番队队士郭天宇…… 队士，肯定是没资格参与这次行动的，就算有，大概率也是二番队、十二番队和鬼道众的才行。 那俩家伙，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在总队长的计划中，他们这些席官，也就是在外围负责一下驱逐人类、封锁现场之类的工作。 除非敌人冲出队长和副队长的封锁圈，朝他们砍过来，否则他们肯定没机会更没资格参战。 但这反而正中乔木下怀。 他又不是热血漫的主角，啥大事儿都要把自己搞成焦点。 能无惊无险地完成任务，顺便旁观此次事件，再完美不过了。 再说了，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还没来得及降下去呢，他实在不敢再搞事情了。 总队长执务室，是从来没考虑过隔音的。 一个人说话，外间自然听不见。但一群人同时说话，就听得很清楚了。 里间轰然一声“是！”让外间所有人立刻起身站立、挺直腰板。 很快，大门打开，大批熟悉或不熟悉的身影，鱼贯而出。 二番队队长碎蜂、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九番队队长东仙要、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十二番队队长涅茧利。 三番队副队长吉良伊鹤、五番队副队长雏森桃、七番队副队长射场铁左卫门、九番队副队长桧佐木修兵、十一番队三席斑目一角、十二番队副队长涅音梦。 六位队长与六位副队长！尸魂界一半的战力！ 所有人是真真切切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看这个配置，就能猜到，这很可能是超越历史书的大事件了。 最关键的是，除了最为特殊的十二番队，所有其他番队，都是队长与副队长选其一！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总队长看来，这批人出任务的时候，瀞灵庭内各番队，也必须维持戒备，必须有人主持大局！ 瀞灵庭，可能也会遭遇危机！ 这到底是什么出什么事了？怎么之前就没听到任何风声？ 乔木更是暗自咋舌：这个总队长，真舍得下血本！明知道是陷阱，还要把半个尸魂界都送进去！ 看来，当年那次事件，对他的打击和影响，也确实够大的。 不，不能这么想。 这个活了千年的老家伙，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肯定早已心如磐石。 毁灭尸魂界的大事件，只怕人家都处理到手软了，又怎么会被百十年前的事情搞崩心态？ 想到此，乔木立刻意识到对方的想法： 就因为知道是陷阱，我才要和你赌一把大的。 我赌你手上没有能与半个尸魂界为敌的力量。 不管你有什么阴谋，我都要靠绝对的实力，碾过去！ 总队长并没有兴趣召见那群席官，直接让各番队队长转达命令。 跟随日番谷队长返回十番队驻地的路上，乔木知道了具体情况： 二番队经过近两个月的地毯式搜查，终于将浦原喜助的藏身点，具体圈定在了三处。 但他们不敢更进一步探查了。 对方毕竟有三位队长级人物，还分别是前隐秘机动队总司令、前技术开发局创始人、前鬼道众大鬼道长。 就是总队长亲临，也别想悄无声息地摸过去。最多就是远远地一刀砍过去，一了百了。 六位队长和六位副队长，到时候要分兵三路，同时出击。 这样一来，要么是三路都抓到人，并以绝对优势各个击破；要么就是两路抓空，但第三路也足以撑到援军抵达。 而大规模调动席官，就是因为要封锁的区域实在太大、要驱逐的人类实在太多，普通队士根本搞不定，必须是数位席官共同出手才行。 “具体行动方案，会在出发前通知，这次行动，由京乐队长担任总指挥。” 这是应有之意。这么大的行动，除非总队长亲自出马，否则肯定要由京乐春水与浮竹十四郎中的一人担任总指挥的。 他俩，不仅是总队长信得过的人，也是中央四十六室信得过的人。 至于其他队长担任总指挥这个选项……只怕中央四十六室宁愿放弃这次行动。 而且，这次出征的六名队长，除了不得不用的涅茧利之外，剩下五人至少服从性上完全没问题。 像三番队和十一番队那俩神经病，就都没入选。尤其是十一番队，最该顶在前面的人，反而落选了，也能从中看出总队长的慎重。 除了被总队长钦点的乔木外，日番谷还额外召集了五位席官，但并不包括松本副队长在内。这让后者很是发了一通脾气，甚至连乔木都被波及了。 谁让他是总队长钦点必须参与的呢？ 不过乔木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日番谷召集的，都是下位席官。 十番队平日里所依仗的那些老成持重的上位席官，他一个也没点。 而松本副队长，应该也看出来了。 此刻，她正闹着要把那些最能打的上位席官，全部轰进行动队里，并扬言日番谷留下他们，就是不信任自己，干脆撸掉自己的副队长算了。 看着日番谷和松本，一个冷言冷语、另一个撒泼打滚的相互暗自关怀，乔木只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吃了一顿没什么味道的狗粮。 最终平息这场闹剧的，却是京乐队长的亲自来访。 “我家小七绪，刚刚也发了一通脾气呢，我只好跑到这边来避难了。”远远就听见松本撒泼，进来后又看着队长室内的一地狼藉，和趴在地上打滚的松本，京乐春水心下了然，笑眯眯地感慨。 “京乐队长，你快说说他！”一见酒友来了，松本立刻重新燃起希望，“我家队长，竟然把竹天他们都留下了，分明就是让他们监视我！队长怎么能这么怀疑自家副队长？！” 日番谷绝望地翻着白眼叹了口气，没接这个茬。 “松本副队长，这次恕我无法站在你这边了，”京乐队长又露出了他那副经典的似笑非笑，“要知道，无论本次行动成败，瀞灵廷，才是真正关键的地方，容不得半点闪失。” “如果因为我们的疏忽，导致瀞灵廷被敌人侵入，那我们可真是死不足惜了。 “要知道，就是千年前那场险些导致世界毁灭的战争，大半个尸魂界都已沦陷的绝境下，敌人都未能踏入瀞灵廷半步。 “所以，相比起我们，你们这些留守人员，才是真正的责任重大。” 可松本乱菊在乎的是什么尸魂界、瀞灵廷吗？她在乎的是日番谷冬狮郎的安危。 京乐春水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勉强将她安抚下去，这才道明来意。 “日番谷队长，能私下和你谈谈吗？” 日番谷点了点头，就朝外面走去。 京乐春水又看向乔木：“乔木七席，你也一起来吧。有些事情，我也想征询你的意见。” 直到他带着乔木转身离开房间，松本乱菊才意识到，对方根本没邀请她旁听。 她的小嘴立刻就撅得老高。 但她也知道，京乐队长此时到访，要谈的肯定是重要的事情。现在，绝不是她耍小性子的时候。 “……你应该明白吧，我们只能乖乖待在这里，等他回来……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只会拖队长的后腿……” 十五年前，时任十番队三席的日番谷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那句话后，她就失去了一位队长。 “又是这样……” 她双臂环住蜷起的双腿，将头深深埋进腹部与两腿之间，不愿再看外面一边远离、一边交谈的三人。 此时，队长室外。 在确定周围没人后，京乐春水缓缓开口。 “我听说，日番谷队长是亲自向总队长请缨，顶替掉了本在名单上的蓝染队长。 “为此，您很是被总队长训斥了一番呢。 “日番谷队长，为什么会对这次行动这么上心呢？” 第91章 091.没有真相，就没有稳定 “守卫尸魂界，缉拿护廷十三队的叛逆，为总队长分忧，本就是我们这些队长的职责吧？”被点名的日番谷，脸不变色心不跳地信口胡扯。 “日番谷队长，”京乐春水不再前行，而是转身面向他，“关于‘叛逆’浦原喜助三人，关于他们的‘罪行’，关于当日曾轰动整个瀞灵廷的旧事，你愿意听听吗？” 日番谷没有说话，乔木自然也没资格说话。 京乐春水也不以为意，就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站在他的视角上，知道的还没乔木多。 就是突然接到通知，外出执行公务的时任九番队队长六车拳西、时任副队长久南白，与多位席官的灵压突然消失。 总队长派出了时任三番队队长凤桥楼十郎、五番队队长平子真子、七番队队长爱川罗武、鬼道众大鬼道长握菱铁斋、副鬼道长有昭田钵玄，共计五位队长级人选，共同前往调查。 就在当时，心存疑虑的京乐春水，主动推荐了自己最倚重的时任副队长，矢眮丸莉莎，代替时任鬼道众大鬼道长握菱铁斋一同前往。 而这一推荐，竟成了两人的永别…… 第二天，噩耗持续不断地传来： 包括九番队队长与副队长、五名调查人员，与当时恰巧经过的时任十二番队副队长猿柿日世里在内的八位队长级人物，全部惨遭暗害，沦为“虚”。 进行这项邪恶实验的，正是时任十二番队队长、技术开发局创始人兼首任局长的浦原喜助。 大鬼道长握菱铁斋，则是他的帮凶。 而两人在接受审判的途中，被二番队队长、隐秘机动队总司令四枫院夜一救走。 此外，被中央四十六室下令“销毁”的八名队长级人物，也于早些时候，全部被人劫走，犯人疑似同样是四枫院夜一。 真正令他惊怒的，则是在此过程中，中央四十六室，从未与山本总队长有任何沟通，而是直接跳过对方，做出了最终判决。 按照相关律条，作为尸魂界最高权力机构的中央四十六室，自然拥有此等权威。 理论上，山本总队长，也只是他们的下属而已。 但在过去一千年里，在针对队长级人物的重罚上，他们从未这么做过。相关决议，一定会先与总队长达成共识、取得谅解，才会宣布。 之后，当年的三位“叛逆”与八位受害者，如同蒸发了一般，彻底消隐无踪了。 二番队奉命搜捕了他们近半个世纪，最终也不了了之。 “听上去，那个浦原喜助，确实罪大恶极。”待京乐春水讲述结束后，日番谷如此评论。 “是吗？”京乐春水不置可否，看向乔木，“乔木七席，你也这么认为吗？” 乔木拿不准京乐春水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也没信心能和这种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斗智斗勇，只好诚实以对。 “听上去疑点重重呢。” 日番谷瞥了他一眼，没有阻止。 “哦？可以详细说说吗？”京乐春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年轻人思维活跃，总能给我们这些思想僵化的老头子，提供崭新的视角。” “首先，‘叛逆’三人与‘受害者’八人，应该是敌对状态吧？四枫院……夜一，为什么要先劫走那八人，再营救两名同伙？就不怕打草惊蛇，导致营救同伴的行动失败吗？怎么听，都是本末倒置吧？ “其次，当时的幸存者和目击者又是谁？他们的证词到底有多可信，能用一场审判的时间，直接定罪？此外，好像所有参与其中的队长级人物都遭殃了吧？九番队的其他席官呢？幸存者与目击者，是怎么幸免于难的？ “再次，您说您心存疑虑。当时怎么看，都只是一次普通的事件吧？大虚入侵偷袭之类的，不多见，但每隔几十年总会发生那么几次。您的疑虑，又是什么？ “最后，中央四十六室，可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当年的事情，就算当时大家讳莫如深，如今近百年过去了，就挖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吗？四十六人，总会有个喝高了愿意说说当时的心路历程的吧？” “啪、啪、啪……” “真不愧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呢。”京乐春水缓缓鼓掌，感叹着，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随后他话锋一转：“不过，你的所有质疑，都是以‘此事有重大疑点、甚至是冤案’为前提的吧？ “你就没想过，也许中央四十六室并没有愿望他们，他们真的是罪大恶极？” 乔木表情一滞：合着你费这么多话，是试探我呢？ “也许吧，”他丝毫不停地回怼，“那只能说明，您讲故事的水平太差了。” 京乐春水也是一滞，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笑声逐渐平息后，他才再次开口，却并非解答乔木的疑惑。 不过这也很正常，乔木能只从他的讲述中就注意到的漏洞，近百年下来，人才济济的护廷十三队，又怎么可能没人注意到呢？ “当年的事情，确实疑点重重。无论是我，还是总队长，心里都卡着一根刺。 “但无论我们怎么推理、怎么猜测，都有致命的漏洞，难以填补。就如同一张拼图，丢了一块之后，你怎么拼，都不可能完成，都只是无用功。 “所以这次行动，总队长希望我们能尽量活捉对方，至少活捉一人，从而获知当年事件的真相。你们以为如何？” 日番谷依然没有说话。他算是搞明白了，对方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他的七席来的。他才是那个作陪。 不过能让他暂时摆脱松本，怎么样都好。 “怎么查？交给中央四十六室吗？”乔木出言讥讽，“或者中央四十六室出面要人，能不给吗？” 京乐春水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那种令人汗毛直竖的深沉。 “是啊，你看到了问题的关键。当年我们都没能阻止他们灭口，如今又会有什么区别呢？” 灭口…… 乔木没忍住一个哆嗦：这个词用得，已经接近于摊牌了…… “总队长……想不到这一点吗？” “怎么可能，山老头可还没老糊涂呢，”京乐春水莞尔，但目光依然幽深，“他只是不那么在乎而已。” 没等乔木细问，他就主动解释：“山老头守护尸魂界上千年，至今无一敌手。可以说，山本元柳斎重国这个名字，就象征着无敌。” “自大。”乔木瞬间懂了。 他对自己的实力太自信了，坚信自己能够一力降十会。 当年的阴谋，可能令他恼火，甚至愤恨，但唯独不令他忧心。 只因为他是山本元柳斎重国！ 没有什么，是一刀卍解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刀！ 京乐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又继续说道：“而且，比起真相，他更在乎稳定。在他看来，什么真相，都比不过尸魂界的稳定更重要。” 老年人的通病，万事求稳，稳定压倒一切。这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太狂妄。 “但您不这么想。”乔木说着显而易见的事情。 京乐再次点头认可：“我没有那种无敌的实力，所以我更在意头脑，更在意人，更在意心。”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在我看来，没有真相，就不会有真正的稳定。不能揭穿谎言，不能挫败阴谋，我们迟早会为此刻的怠慢付出代价。” 乔木没接下茬，只是等着对方提出自己的诉求。 京乐也没等他接茬，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后，就直接步入正题：“所以，乔木七席，我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件事情：除了之前日番谷队长转达的那句话之外，你还有什么需要、想要告诉我的吗？” 乔木愕然地看了一眼自家队长，这家伙此刻正一脸的百无聊赖，抬头望天打发时间。 他没想到，自家队长，还真的把那番怎么看都满是阴谋的话，转达出去了？ 他一时搞不清楚，这位年幼的队长，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 收拢心神，关注点重新回到京乐队长这边。 他此刻特别想说：“你猜周围会不会突然出现一把刀，把咱们三个直接砍了？” 但这话他可不敢真说。 他甚至都不敢试用死霸装之下，缠绕在腰间的水银饰带。 虽然不清楚镜花水月的具体运作机制，但这种全员完全催眠，甚至可以搞定制化内容的完全催眠，怎么想，蓝染应该都知道谁还在催眠中、谁脱离催眠了。 否则，他怎么给不同的人定制不同的内容？ 水银饰带无效，无非就是买错了东西。 但要是有效，他此刻还用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要是蓝染此刻恰好在旁听，那他就真的跪了。 良久的沉默，就在京乐队长认为此行目的彻底落空、打算放弃的时候，乔木终于开口了。 第92章 092.没有冤屈，何来仇怨 “我和浦原喜助、握菱铁斋的相遇，确实是一场意外，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他沉吟着，又过了一阵子，才缓缓开口：“但我决定选择相信他。” “为什么？”京乐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的双眼，看透他的内心。 “如果他真的有罪，他为什么要暴露自己，招惹杀身之祸？” “……”京乐沉默了半晌，才回答，“当然是为了复仇。” “嗯，当然是为了复仇，”乔木重复着他的话，随即又问道，“没有冤屈，何来仇怨？” 京乐愕然地望着他，仿佛他说的是无比荒唐之言。 他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颤抖着低下头，用头上的斗笠遮挡住自己的脸，又一手捂住脸。很快，就连他捂脸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颤抖才逐渐消失。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乔木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今晚的第一丝笑意，遮挡不住的笑意。 “多谢了，今晚这番交谈，还请二位为我保密。” 保密？能保住才有鬼了。乔木心中吐槽。 “对了，你之前的问题，”京乐春水突然想起来似的，“当年的事件，幸存者与目击者皆只有一人，而且是同一人。” “那人便是时任九番队五席的……东仙要队长。” 他转身走了两步，就站住了。 “还有，我当时怀疑的人，是…… “时任五番队副队长的……蓝染惣右介队长。 “但我同时也是，那次事件中，他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他按了按自己头顶的斗笠：“事件发生之时，我亲眼所见，他本人就在五番队队舍之内。 “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数里之外的六区树林中。” 看着京乐春水远去的背影，乔木心中叹息：偌大的尸魂界，就被一个镜花水月搅了个天翻地覆。 其实这事儿不能怪死神们没有想象力，猜不到完全催眠这种能力的存在。 这事儿的关键在于，一个死神的灵压，足以同时催眠整个瀞灵廷，这事儿本身就太特么扯淡了！ 要知道，死神的世界，一切都是灵压说了算。 你能力牛逼，我灵压比你强，就是能干你。 这一点，在未来与无形帝国的战争中，可以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群灭却师那么Bug的能力，几乎人均规则系，结果都是靠灵压粗暴解决的。 就好像另一部作品，什么，果实能力变态？没事儿，咱有霸气…… 所以，归根结底，不是死神们不敢想象完全催眠这个能力。 而是他们不敢想象，会有一个死神，他自身的灵压，超越了其他所有死神之总和，以至于他可以每时每刻维持针对所有人的完全催眠。 这事儿搁谁都不敢这么想啊，这么想的，首先就会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整个尸魂界，也就将自身完全灵子化的痣城剑八，和瞎了狗眼的东仙要，能凭借“先天优势”，抵挡蓝染的完全催眠。 乔木重新看向早早就一言不发的自家队长。 之前还同样注视着京乐春水背影的日番谷，察觉到他的眼神后，并未和他对视，也没对今晚的对话，以及这场对话后的潜台词做出什么评价。 他只是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明天一早还要集合，早点睡吧。” 乔木“嗯”了一声，向自己的队舍走去。 半分钟后，身后就传来松本副队长被一脚踹出房间的惨叫声与重物坠地声。 …… 八番队队舍外，京乐春水愕然地看着坐在队舍大门口，倚着墙睡着的副队长伊势七绪，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他走到对方身边，脱下身上那身风骚的披风，就要盖在对方身上。 但上一秒还在睡梦中的伊势七绪，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都谈完了？” “嗯，都谈完了。” “没有疑虑和动摇了？”她认真看着自己队长的双眼。 “没有了，”京乐春水露出了认真的表情，“一扫而空。” “那就好，”伊势七绪转身向门内走去，“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集合了。” 她走出几步，又站住，头也不回地说：“我会守好八番队的，早些回来。” “我会很快回来的，我保证……”看着她略显软弱的背影，京乐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 朽木宅邸。 “兄长……” “何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冰冷的语气，打断了她还未来得及出口的关怀，也让她的心惊惶地颤抖。 十三番队队士朽木露琪亚跪坐在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她的兄长。 关怀被打断了，就再也接不上了。 她几次张口，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只要转入别的话题。 “十三番队，无一人入选此次行动。” 朽木白哉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义妹”，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朽木露琪亚咬着牙给自己鼓劲儿：“我在队中的一位友人，想要参加此次行动。但十三番队无队长级人物参与，她无法随性，所以……” “那个柯羽？”朽木白哉直接打断她。 “是……是的。”露琪亚心中一惊，她从不知道，哥哥竟然知道柯羽。 “此事有违队规，你是知道的吧？” 就这么一句话，让露琪亚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哥哥最重规矩，甚至超出一切，她怎么会忘记呢？亏她白日还拍着胸脯和柯羽打包票。 一想到明天早晨，可能会面对柯羽失望的神色，对方还要反过来强颜安慰她，说着不该给她找麻烦的话，她心中又是一阵抽搐。 她使劲一咬牙，近乎豁出去地抬头说道：“兄长，这并不违反队规。浮竹队长已经批准了，说只要她能找到愿意带她去的……” 那冰冷的视线，将她仅存的勇气也扑灭了。 “……对不起，给兄长添麻烦了，”良久后，她才低头致歉，“还请兄长早些休息……” 说罢，她便起身缓缓后退。 才退了几步，却听到朽木白哉再次开口：“明日集合，我不会等她的。还有，她若来了，便要算入我六番队名下。如若她违反了六番队的规矩，我也不会有丝毫姑息。” 露琪亚猛地抬头，一脸惊讶地看向那高不可攀的兄长，很快，惊讶便转变为惊喜。 她正待说出感谢之语，就又被朽木白哉堵住了。 “还不快去休息！” …… 十一番队道场。 更木剑八活动着手臂：“好了，今日份的热身搞定了，老子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他又看向道场上的几位席官：“明天去了现世，都给老子好好表现！遇到那个谁来着……算了，遇到敌人，就给我狠狠地砍，把老子那份也砍出来！” 说罢，也不等众人的反应，就自己回了房间。 旁边的几位席官连忙上前，将倒地不起的冯硕六席搀扶起来。 绫濑川弓亲上下打量着他，啧啧摇头：“全队除了一角那个蠢货，也只有你敢不始解就挑战队长，真不知道你们这种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说谁蠢货呢，孔雀头？你当我不存在是吧？”他的身后，一角满头青筋，一脸不爽地瞪着他。 弓亲猛地转身，同样一脸不爽地和对方对视：“哦，你想打架吗？” “谁怕谁？来呀！” …… 巨大的穿街门前，聚集了十二位队长级人物、六十四名席官，隐秘机动队第一分队刑军全体，及半数的鬼道众。 总队长并未前来送行，整个瀞灵廷，也没有一个死神前来送行。 咱尸魂界不兴这个…… 京乐春水站在正前方，面对着下面所有人。 其余五位队长，则在他身后分立左右。 剩下的副队长，则各自带领着一队席官与鬼道众，等待训话。 “具体情况，昨日你们应该都听自己队长说过了，我就不再重复。我只说作战计划，而且只说一遍。 “二番队队长、十二番队队长、副队长、十一番队三席为一组； “六番队队长、九番队队长、副队长、三番队副队长为二组； “我、十番队队长、五番队副队长、七番队副队长为三组。 “抵达现世后，立刻在刑军的引导下，前往各自目标地。 “队长与副队长负责接敌，其他席官负责驱散人类、封锁现场、警戒示警。 “接敌后立刻打出信号。扑空的小组，则优先支援打出信号的小组。 “若敌人并未抢攻，可要求其弃刀投降。瀞灵廷会给予他们申辩的机会，与公正的审判。 “若敌人抢先出手，可无需示警，直接战斗。全员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遭遇反抗，不强求活捉，可斩杀不问！ “全体，出发！” 第93章 093.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正常行动，从一开始就超出了京乐春水的预料，或者说，是超出了真正订制计划的山本总队长的预料。 总队长认为，“叛逆”浦原喜助三人，大概率是故布疑阵，其实要么龟缩在一处，打算趁他们分兵之际，强行击破其中一组；要么，他们早就躲起来了，这次“暴露”，不过是一次戏耍，一次“狼来了”的疲敌之策，为的是后面真正的阴谋。 总队长甚至相信，这次行动，大概率会无功而返。 他搞这么大的阵仗，与其说是求毕其功于一役，倒不如说是震慑：老夫可以为了屁大点的小事就出动半个尸魂界，你想搞事情，先想清楚了再说。 至于京乐春水，从他昨晚的反应来看，很难说他没有猜到过当下这种可能性。 碎蜂和涅茧利所带领的一组，直接夺得头菜：四枫院夜一、浦原喜助和握菱铁斋，三人齐齐的，一个不少。 但紧接着，事情就朝着失控的方向一路狂飙：没有一个人发出信号，其他两组，自然以为这边扑了个空。 不是所有人都不想发，而是能发的不想发，想发的发不了。 碎蜂看到四枫院夜一的瞬间就炸了毛，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总队长还指望着她来约束最不靠谱的涅茧利呢，看到这一幕非得气死不可。 她平时确实组织性纪律性极强，可以说是护廷十三队的楷模，大概只有六番队的朽木白哉能相媲美。 但要是再加上个主观能动性，她就完全碾压朽木白哉了。 所以也不能说总队长信错了人。 只能说，他平日里高高在上、孤家寡人惯了，实在理解不了这种在他眼中如同孩童过家家式的羁绊。 关键时刻掉链子，不就是孩童的特权嘛。 那边的涅茧利，才不在乎浦原喜助是不是叛逆呢，他自己当年都是蠕虫之巢里的头号刺儿头，他的三席兼副局长阿近，更是以幼童之身，成了蠕虫之巢的二号刺儿头。 他只想战胜对方，以证明自己比这个赏识了自己、解放了自己、提拔了自己、重用了自己，却一直稳稳压自己一头的前任更优秀。 战胜之后，只要对方乖乖认输，他完全可以将对方伪装成普通队士，带回十二番队，为己所用。 让他当个副队长，也不是不行。 至于那些目击者？大不了灭口。一群席官而已，死就死了。 这种想法之下，他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的对决。 于是，涅音梦很善解人意地扭头毒翻了毫无防备的斑目一角。 但其实她本用不着这么做的，因为一角根本不会使打信号的鬼道。 绫濑川弓亲倒是会，可他是十一番队少有识时务的。 见这架势，他立刻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此刻唯涅茧利队长马首是瞻。 冯硕和其他十一番队的席官们，自然而然也就主动忘记了他们队里还有个斑目三席。 倒在地上的光头？哪呢？没看见呀。 你也不能怪他们，两位队长一位副队长都这么不靠谱，他们靠谱了又有什么用？ 不如保留可用之身，静待时局生变。 十二番队的席官们，就更不用说了。 整个一组，行动队1\/3的战力、尸魂界1\/6的战力，就这么莫名其妙全军覆没了。 握菱铁斋都懵了！ 这算什么？死神版的“敌在本能寺”吗？ 他本来是留在这边封锁情报的，结果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 大叔捋着小胡子观察了好一阵，觉得虽然夜一和喜助明显都在挨打，但这边局势确实莫名其妙地稳定住了，就扭头离开了。 他离开没多久，猿柿日世里就从天而降，捏着噼里啪啦作响的拳头，一脸狞笑地走向诸位思想觉悟极高、正自我看押自我管理的席官：“来吧，所有人，验明正身！” 二组那边就正常许多了。 东仙要第一个冲进去，就被疯狗似的六车拳西按在地上狂揍。 这也能理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嘛，东仙要是瞎子，但拳西确实是红了眼了。 那边凤桥楼十郎懒懒散散地挡在朽木白哉前面，朽木队长就靠谱多了，也不和这群叛逆说话，对事情的前因后果更是毫无兴趣。 命令是砍了他们，那就砍吧。 桧佐木修兵看到拳西的瞬间，眼都直了：那可是他幼年时的救命恩人啊！他脸上的“69”文身，就是为了纪念对方。 一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另一边是自己仰慕的队长。这个瞬间，他竟犹豫了。 好在吉良伊鹤智商在线，第一时间发出了信号。 然后，这两位副队长，就被前九番队副队长久南白，追着呈碾压之势地暴打。 说句题外话，久南白是假面军势中最特殊的一位，她是唯一一位可以长时间维持虚化状态的假面。首次虚化，就持续了15个小时。 这样的存在，明显不是副队长级别能对付的——这和数量多少没关系，他们的动态视力，甚至都跟不上虚化状态下久南白的速度，真的就是单方面被吊打。 柯羽、孔玲和曾泽鸿本还摩拳擦掌打算有所作为，看到这个速度，全都乖乖去外围驱散人类去了。 总队长算到了这群当年事件的受害者，可能会因为某些未知原因，和那三个叛逆沆瀣一气，所以他才派出如此豪华的阵容。 但他算错了一点：行动队需要面对的，不是最多七位队长级人物和四位副队长级人物，而是十一位当之无愧的队长级战力！ 根本没有人告诉他，虚化这玩意儿，在实力提升上，意味着什么。 三组这边反而是最和平的。 京乐春水满世界都是朋友，看到平子真子和爱川罗武，恨不得先坐下喝一场再说别的。 但当他看到二人身后的矢胴丸莉莎后，反而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一句简单的话。 “对不起。” 莉莎缓缓抽出自己的斩魄刀：“别以为一句简单的道歉，一会儿就可以少挨揍。” 京乐春水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他按了按头顶的斗笠：“那就开始吧。” “日番谷队长，麻烦你将爱川……前队长带远一些。平子前队长的卍解，可相当危险呢。” 平子真子咧着大嘴，满脸不爽却又怀念的笑容，露出满口的大板牙：“哈，你还好意思说我？糟老头子，你的卍解才是最恶心的吧！” 丽莎对着不远处的雏森桃和射场铁左卫门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也和自己到一边去。 雏森桃还犹豫着，射场铁左卫门已经抢先跟了上去。 见状，她也只好咬牙追了过去。 临启动前，她还不忘打出信号，可惜的是，另外两组，没有人会回应她了。 三处战场的中央，有昭田钵玄盘腿坐在空中，无数细密的丝线从他摊开的双手中蔓延开，在更高的地方，分散向四面八方。 他的额头上，则是更加细密的汗水。 握菱铁斋很快就出现在他身边，同样盘腿坐下，摊开的双手上，也喷射出无数透明丝线。 有了后者的加入，钵玄总算得以松了口气：“你那边没问题吗？” “没问题，”后者回答着，想到他离开时还在挨打的两位同伴，又有些不确定，“应该吧……” …… 猿柿日世里出现的瞬间，乔木就眼皮狂跳。他猜到假面军势肯定会留出一个预备队，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煞星。 本以为是能长时间虚化的久南白呢。 其他席官还没搞清楚状况，有人甚至脑子缺根弦，将这个从天而降的家伙当成人类小孩，试图驱赶对方。 就在那名八番队席官被拧着胳膊重重摔在地上的同时，其他席官纷纷不能地拔刀，只有乔木高举双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不顾敌人与同僚们愕然的视线，毫无廉耻地高喊：“我投降！我配合！” 然后十几秒后，其余席官或是倒在地上呻吟，或是干脆起不来了，只要乔木，浑身完好无损。 猿柿日世里在他身上捏来捏去折腾了半天，才半是满意半是遗憾地拍着手放过他。 “您……这是在做什么？”乔木见对方心情不差，小心翼翼地问道。 “标记你们，”对方毫无保密意识，“记得不要洗澡，如果你身上的标记消失了，我们就会直接杀了你。” 乔木闻言，下意识就伸着脖子去闻自己的身体，却什么也没闻到。 猿柿日世里见状，发出轻蔑的嗤笑：“是灵子，笨蛋！” 乔木恍然，却又随口问道：“灵子会被洗掉？” 下一秒，猿柿日世里看向他的眼神，立刻变得危险无比。 乔木立刻乖乖闭嘴，低头伏地认错。 对方没再理会他，只是看着远处空中激战正酣的四位队长。 过了很久，对方才再次开口：“你认识我？”这一次，声音中没了那独特的桀骜与暴躁，反而平静了下来。 第94章 094.这变化也太多啦 “十二番队前任副队长，猿柿日世里，”乔木如实回答，“我认识你们所有人。” “那群家伙，竟然没有抹掉我们的痕迹？”日世里很惊讶。 “抹掉了，”乔木半真半假地说，“但我恰好是比较有求知欲的类型。” 下一秒，日世里穿着人字拖的脚，就直接踩在他背上。 “那你就该知道，我不是可以套近乎的类型！” 明明是你先开口的吧？！ 对方的力道掌握得很好，并未让他受伤，他只好乖乖趴在地上，老实郁闷地暗自吐槽。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头顶传来对方畅快的狞笑声：“你们是怎么对我们的，我们就怎么对你们！” 乔木一时哑然，虽然知道对方就是过嘴瘾，但…… 他扭头看向周围的席官，他们还都很老实地趴着或昏着。醒着的都在关注头顶的战斗，没空搭理日世里。 这也正常：关注了也打不过，只能期待队长们获胜后过来救自己。 他微微松了口气：“这话要是被他们听到，可是要和你拼命的。不要小瞧八番队和我们十番队的席官。” 日世里不仅不领情，还用脚在他背上警告地点了两下：“你以为我怕你们啊？！” “您当然不怕，是我们怕您，”他郁闷地辩解，“我只是想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这几天严重水逆，又是被人薅头发又是被人踩在脚下。队长级了不起啊？逼急了老子直接投靠蓝染队长，把你们全都锁起来整天play！ “看不出来，原来你是老好人类型的，”头顶的声音中略带得意和惊讶，“这样好了，只要你做我的奴隶，我就放过他们。” 这家伙，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个性格，也是够恶劣的。 乔木这么想着，后背上脚的力道就加重了几分。 头顶的日世里冷哼了一声：“总感觉你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乔木突然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倒不是他生气了，而是他本身就不喜欢与这种蛮不讲理类型的人打交道。 像猿柿日世里这种类型，远看还是很有萌点的，但真正接触起来，会很累。 其实尸魂界这群队长副队长，大多都是如此。 有个性是好事，但太有个性了，对身边的人而言，其实是一种负担。 过犹不及。 见他突然就没了谈兴，日世里反而有点忐忑，以为自己不小心伤到他了。 她小心翼翼地用脚尖点了点乔木的背脊：“喂，还活着吗？” “再踩就死了。”乔木趴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见他没事，日世里偷偷松了口气，但又立刻给了他一脚：“那就去死吧，死神！” 这一脚的力道比之前都重了不少，但还不至于伤人。 不过乔木还是配合地发出一声毫无诚意的惨叫，这才让对方心满意足。 这一次，日世里直接挪走了脚，没再继续踩着他，而是向前两步，站到了他的前面，安心观察起平子真子和京乐春水的战斗。 乔木也不是受，自然不会继续在地上趴着。 当然他也没有狂妄到直接起身的地步，只是盘腿坐在地上。 “你会回来吗？” “哈？你在跟我说话？”日世里不解地回头瞥了他一眼。 “你会重回尸魂界，继续出任护廷十三队的职务吗？”乔木认真地问。 漫画中，假面军势最终都返回瀞灵廷了，唯独猿柿日世里，独自留在了现世，拒绝了瀞灵廷的征召。 按她的话说—— “我讨厌人类，也讨厌死神。” 日世里冷哼一声：“就算回去，也是回去砍了你们这群讨厌的死神！” 假面军势，既非人类，亦非死神，更非虚。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种不被任何一方所容纳的孤独感，与近百年来积累的怨气，绝非三言两语就能纾解开的。 “但你讨厌的死神，正在为你们而战哦。”乔木还是试着劝解。 这就是此刻与原著最大的不同了。 原著中的尸魂界，什么都没做，反而在最危险的关头，需要等假面军势不计前嫌的主动救援。 而现在，至少三组这边的两位队长和副队长，都没有真正使出全力，而是很默契地—— 这么想着，他就看到浑身浴血的射场铁副队长，彻底失去意识，从空中坠落，砸入民房之中，掀起一股巨大的烟尘。 ……好吧，至少两位队长是很默契的。 日世里也看到了这一幕，无奈地单手捂脸：“那个蠢货……” “喂，废物！”她一脚踹翻了两个还有意识的席官，颐指气使地下令，“去把那个蠢货绑过来！我要活的！”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如果你们敢跑，我就杀掉这里的其他人，听懂了吗？！” 两个席官怂怂地向射场铁副队长的坠落点赶去，日世里一脸厌恶地回头瞥了乔木一眼：“死神，真是讨厌死了！” 乔木此时也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射场铁副队长和斑目三席，确实是这支行动队中的智商下限。 对了，斑目三席……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估计会很惨吧？ 他不说话，日世里却没打算闭嘴。对方猛地回过头，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 就在心中的不祥感几乎达到顶峰时，对方终于开口了：“从一开始你就叨叨叨叨个没完没了，跟个老妈子似的，好像什么都知道……你这家伙，只是个席官吧？给我露出真面目吧！” “我……我可不是普通的席官……”看着日世里摩拳擦掌一脸狞笑地朝他走来，乔木满脸惊恐，一边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屁股，一边努力辩解，“你听我解释，其实我是卧底……等等，你先听我解释啊！啊——” …… “那边，似乎有人在惨叫？”碎蜂略显疑惑地看向三组所在的方位。 夜一显然也听见了，略显疑惑地问：“好像不是我们的人，是死神？” “听不出来……”碎蜂摇摇头，“算了，大概只是个席官。” 她回头看向那群此刻无人看管，却比之前更老实的席官：“他们要怎么办？” 夜一也打量着这群小鬼，眼睛像猫一样眯了起来。 熟悉她的人，立刻就会意识到，她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太麻烦了，都杀掉吧。”她吐了口气，一脸的无所谓，仿佛要杀的是十几只鸡。 不少席官此刻已经吓哭了，虽然强忍着没哭出声，但脸上挂着的泪珠甚至鼻涕，还在夕阳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绫濑川弓亲显然不了解夜一，立刻沉声质问：“碎蜂队长，您为什么要和此等叛逆勾结？！” 碎蜂从来不会和这种小虾米多费唇舌，甚至都懒得看对方一眼。 “你也可以和我勾结啊，这样的话，就能保住性命了。” 那边，浑身伤痕莫名其妙花样百出、狼狈得不像话的浦原喜助朗声道，但声音中，却满是恶作剧的戏谑。 弓亲咬着牙低下头，不再说话。 如果一角那个蠢货没有一上来就受制于人，如果队长也来了…… 这么想着，他又瞥了一眼另一边。 涅音梦副队长正小心翼翼地抱着被削成人棍的涅茧利队长，后者则一面中气十足地骂她是个废物，连抱人都抱不好。一面指导浦原喜助，教对方使用自己研发的设备。 尸魂界完了……弓亲绝望地想。 他的身后，冯硕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在场所有席官中，只有他一脸的不在乎。 但如果很正熟悉他的人在这里，就会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满是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并未关注在场的两个“叛逆”和另两位新鲜出炉的“叛徒”，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二组和三组所在的方位。 那两处爆发出的几股强大灵压，让他兴奋到险些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反抗到底，我们杀死这群家伙，就去杀你……” 凤桥楼十郎得意地说道：“要么，就放弃抵抗，我们可以暂时饶过你们的性命。” 满身是伤的朽木白哉，冷冷瞥了同样浑身浴血的对手，又看了看被六车拳西拎在手里的东仙要，以及那些被久南白打翻一地的副队长与席官。 明明是死神，此刻却戴着大虚独有的面具，而且那股灵压特有的臭味，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搞错…… “真是堕落到极点的恶徒……”朽木白哉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但周围再次浮现出的数千把刀刃，却准确无误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凤桥楼十郎重重地吞了口口水，求助地看向六车拳西，后者神色凝重之余，却一脸的幸灾乐祸。 “别看我，我的那份已经搞定了。”说着，他狠狠给了东仙要一拳，后者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这痛哼声反而成了某种信号，成功激怒了朽木白哉。 “护廷十三队队长之尊严，绝不容如此践踏。”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但双眼之中，却燃着名为愤怒的火焰：“终景?白帝剑！” 在场众人全都变了脸色：就算他们没有见识过这一招，但身为队长级人物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那看似普通的斩魄刀上，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灵压。 这代表两种可能：一是对方解除了卍解，放弃了抵抗。 二是对方的灵力已经被凝聚、压缩到了极致。 而这种极致的背后，自然就是毁天灭地般的致命一击！ “等，等等啊！”六车拳西终于彻底慌了，“你冷静一点，先听我解释，我们没有恶意的！” 一旦让对方打出下一击，他和凤桥楼十郎也将不得不玩儿命，那双方可真的就要不死不休了，他们的计划，也就彻底完蛋了。 朽木白哉，是那种完全不会听敌人废话的类型。 就在六车拳西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解释的时候，他手中的斩魄刀，已经高高举起了，紧接着，重重挥下！ 第95章 095.万变不离其宗 肆虐的灵压与冲天的爆炸，让战斗中的四位队长全部停下动作。 “是朽木队长，”京乐春水眉头紧皱地问平子真子，“那边，你是怎么安排的？” 平子真子挠了挠脑门：“安排？我就让楼十郎击败他啊。” 京乐春水一脸的无语：“太托大了吧？那位可是朽木家的。” “我怎么知道啊？”平子真子也是一脸不爽，“也没人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分队，能在昨晚搞到队长级名单，我们已经竭尽全力啦！” 嘴上抱怨着，他还是想起了前任六番队长朽木银岭那个实力强横的老家伙，还是扭头看向远处，双手合十： “日世里大小姐！” “知道啦！”日世里一脸不耐烦地吼回去，“我这就过去！” 她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我也去！” “哈？”日世里一脸不耐烦地扭头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席官。 “我的朋友也在那边，”乔木的态度立刻恭敬下来，“请您务必原谅在下的无礼。” “算了，随你吧。反正你要是敢有什么异动，我就杀了你。”日世里也懒得管他，扔下句狠话，向那边赶去。 乔木见状，也连忙起身，紧随其后。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平子真子挠了挠头：“尸魂界的后辈，都这么厉害了吗？这么随意地和敌人打成一片。” 京乐春水也从乔木身上收回视线，笑道：“你家日世里，不也一样？” 但这边还没再次开打，远远就看到了那两人一起返回的身影。 “搞什么啊？”顺着京乐春水的视线，回身看到日世里的平子真子，有些疑惑地挠头抱怨，“不会是迷路了吧？” 正要高喊询问，就惊愕地发现，两人身后，乌泱泱出现了一大群人。 一旁的京乐春水，看到这一幕，惊讶之余，也露出了安心的神色，松了口气。 直到那群人中领头之人走近，他才笑着按了按头顶的斗笠，以抱怨的语气说道：“你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抱歉抱歉，”来者做了个单掌礼以表歉意，“好久没见握菱前辈与有昭田前辈了，忍不住聊了几句。” 说完，就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来者，自然是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 就在浮竹十四郎的身后，六车拳西和凤桥楼十郎二人押送着被缚道封锁的东仙要。 他们的身旁，则是被朽木露琪亚搀扶着、面冷如霜、一言不发的朽木白哉。 再后面，则是拎着桧佐木修兵的久南白，吉良伊鹤及其他自我管理的席官。 看到这一幕，此处的席官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浓眉大眼的浮竹队长，竟然背叛了尸魂界？！ 而四位早有默契的队长，自然知道这场战斗，已经彻底结束了。 日番谷队长身后那条壮观的冰龙，瞬间炸碎成漫天的冰晶，将阳光化为点点七彩光晕。 爱川罗武也撤掉了脸上的面具，脱离了破面状态。 独木难支之下，被胴丸莉莎按在地上的雏森桃，一脸愕然地看着这诡异的场景，颤抖的声音中满是恐惧：“京乐队长、浮竹队长、朽木队长，还有小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浮竹十四郎张了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做下此等足以被处以极刑的事情，完完全全是出于对老朋友京乐春水的信任。 他只好给老伙计甩了个眼色：你搞出来的事情，不应该是你亲自解释吗？ “雏森副队长，”京乐春水无奈叹了口气，双手重新揣进袖子里，一副懒洋洋的表情，“能不能请你先为射场铁副队长疗伤？等另外两位队长抵达后，你们的一切疑惑，我都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释的。” 雏森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直到她此刻本能上最依赖的日番谷来到她身边，才放松下来。 “小白……”她低声询问。 “先治疗伤员吧，”日番谷给了她安抚的眼神，“不会有事的。” 雏森桃点头应允，蹲身开始为射场铁治疗。 治疗开始没多久，一旁的矢胴丸莉莎，看着这极没有效率的回道，眉头紧蹙地蹲身，不顾雏森桃惊讶的目光，也加入了治疗中。 倒在地上的射场铁左卫门，隔着都快被打死了也没掉落的墨镜，打量着场上的局势，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接受来自敌人的善意。 他是武痴，平时不爱动脑子，但他不是真傻。 毕竟，他的母亲，就是凤桥楼十郎的副队长。 当年行事胆怯的新晋三番队队长凤桥楼十郎，可以说是被他母亲，一手“培养”起来的。 那次大事件，他年轻时，可没少听他母亲唠叨。 乔木一脸惊疑地打量着鼻青脸肿的柯羽、孔玲和曾泽鸿，这三个调查员此刻全都顶着肿胀的猪头，自己险些没认出他们。 曾泽鸿依然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孔玲似乎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很社死，对他的视线视而不见。 唯有和他关系最好的柯羽，苦笑着耸了耸肩，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含混不清地说道：“桧佐木副队长有点……着急，召集了九番队席官。” 乔木恍然：应该是偶像东仙要被前偶像六车拳西给干翻了，让他急了眼。 既然副队长下令，那身为席官的曾泽鸿肯定不能置身事外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那你俩呢？”你俩怎么看也和他没什么交情吧？ “那家伙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柯羽偷偷指了指曾泽鸿的方向，“对着敌人说了几句挺难听的话，就是性别歧视那一套。” “然后孔玲当场发作，要上去砍他……我一把没拉住，追上去阻止她……就被敌人误会了……” 乔木微张着嘴，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边还乱糟糟的一时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边就又冒出了一大群人。 众多席官放眼望去，顿时彻底没了心气儿。 得，今儿个是叛逆节吗？除了东仙队长，所有队长都要过一把叛逆的瘾？ 十多分钟后，京乐春水、平子真子与浦原喜助三人站在中央，其余人等则都分立左右。 “各位既然参加了这次行动，就应该都从各自的队长或副队长那里，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但各位不觉得奇怪吗？那次事件中的三名叛逆，与八名受害者……” 京乐春水的视线，缓缓瞟过所有人：“本该不死不休的两群人，为什么此刻却联合在了一起？” 不少席官在三群人会合后，就意识到这一点了。但大部分席官，都只负责震惊，遇事根本不过脑子。 此刻，他们都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京乐春水揭开谜底。 “关于此事的真相，”京乐春水面容严峻地按了按头顶的斗笠，另一只手指了指浦原喜助和平子真子，“还请这两位当事人为我们解惑吧。” 轰的一声，席官之中，顿时摔倒一片。 浮竹十四郎一脸无语地单手抚额：“原来你也不知道吗？那你就敢让你家七绪给我带话？” 京乐春水有些难为情地嘿嘿直笑：“我这不是想着，万一搞砸了，事后被山老头怪罪起来，你能帮我分担分担嘛。” 浮竹十四郎自然知道老朋友只是在开玩笑，无奈苦笑摇头，不再理他。 所有人都看向浦原喜助和平子真子，二人对视一眼，浦原喜助便后退一步，将舞台中央让了出来。 对方毕竟是“受害者”，由对方先说，更有说服力。 “当年我们八人遭受暗算，沦为‘虚化’的试验品，此事确有其事。” 平子真子也少有地严肃起来，他清楚，这是自己等人正名的唯一机会。若是错过了，他们可就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但浦原喜助三人，并非凶手。恰恰相反的是，在那次事件中，他们曾两次拯救我们于危难之间。 “真正的凶手，其实另有其人，或者说，一共有三人。”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全场唯一被束缚着的死神东仙要：“你们的东仙队长，就是其中之一。曾经身为九番队席官的他，在那次事件中，背叛了自己的队长与副队长，杀害了自己的同僚。” 桧佐木修兵就要爆发的瞬间，被一旁的碎蜂随手镇压了。 平子真子对此视而不见，待场面彻底安静下来，才继续说道：“而另两名凶手，就是……” 周围的众多死神都已是纹丝不动，平子真子和浦原喜助猛地回头，看向面露微笑地朝他们大步走来的两人。 “蓝染惣右介、市丸银……”平子真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冷汗却也不动声色地浮现出来，“你们这两个混蛋！” 第96章 096.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久别重逢，队长这么说我，我可是会很难过的。”蓝染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维持着一副外人从未见过的笑容，笑意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恶。 若不是那一晚亲眼所见，即使平子真子一直对蓝染心存疑虑，恐怕也不会相信，这是对方能露出的笑。 他一手握住刀柄，却并未抽出斩魄刀：“你这个家伙，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不敢？”蓝染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邪恶的笑容，说出的内容，却与之截然不同，就连语气，都满是真诚的疑惑。 “当年知道队长身上发生的事情后，我可是难过了很久呢。现在再次见到队长，我可是比谁都——开心呢。” “这里只有咱们几个人，少在这儿装模作样了！”暴怒的真子立刻拔刀，指向对方，“真正的罪魁祸首，明明就是你！” “平子队长，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蓝染无所谓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却依旧用那副满是困惑的语气说道，“犯人不是你身旁的浦原喜助吗？中央四十六室都调查得很清楚了……” “对了，你一定是被这个家伙迷惑了！队长，请你立刻远离他，他一定会对你不利的！” 平子真子握刀的手都气得直哆嗦，但一旁的浦原喜助却紧紧攥住他的胳膊，制止了他的鲁莽。 “蓝染，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镇定地质问：“行动名单中，并没有你和市丸银的名字吧？你们这种行为，可是严重违反队律的。” “浦原喜助，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危险程度了。”面对这个自己唯一承认过的对手，蓝染脸上的笑意终于逐渐消退。 “你不仅蛊惑了当年的八位受害者，现在，甚至还想要继续蛊惑其他死神。若不是我及时阻止，恐怕你的阴谋已经得逞了吧？” 浦原喜助的心沉入谷底：对方嘴上依然滴水不漏，这就代表，他们最后的后手，也被识破了。 但他嘴上依然不服输：“哦，阻止？怎么阻止？用你那完全催眠的能力吗？就像当年你偷袭八位队长、操控中央四十六室那样？” “这样的游戏，我能陪你们玩儿一整天，”蓝染突然叹了口气，一脸无聊地转变话题，“你真的认为，我会放任握菱铁斋和有昭田钵玄自由活动吗？” “表面上是阻绝此处与外界的资讯交换，以切断尸魂界探查的大型鬼道，实际上还掺杂了其他东西在里面，可以将我们的对话，定向发往指定地点。 “你们以为我会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会觉得这种隔离恰到好处，从而留着他们？” 他看着平子真子，脸上再次浮现出笑意：“我开始理解你当时的暴怒了，被人看扁的滋味儿，确实不好受。” 平子真子再也忍不下去，强行挣脱开浦原喜助，虚化面具瞬间出现，整个人直扑蓝染。 但就在距离蓝染几步之遥的地方，他的刀，就被市丸银挡了下来。 就在两人对峙的当下，浦原喜助依然没有挪动地方，而是脸色铁青地问：“握菱铁斋和有昭田钵玄，你把他们怎么了？！” 蓝染微微歪着脑袋：“也许是催眠了，也许是……杀了，你猜？” 见对方脸上渐渐浮现出再也抑制不住的暴怒，他才满意地说道：“现在的你，真的有空去关注他们吗？” 话音刚落，浦原喜助的全身汗毛直立！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使出瞬步。 当他在数十米外重新出现时，左肋下已经出现了一处巨大的伤口，鲜血正汩汩涌出，很快就浸透了他的半侧身体。 而之前的位置，已经被东仙要所占据。 “你……”浦原喜助一边艰难地开口，一边尝试用简单的回道为自己止血。 “你真的认为，那种臭鱼烂虾，能真的击败我？”东仙要并没有面向他，平静地点评，“何其傲慢啊！” “蓝染……惣右介，”浦原喜助不再理会他，而是重新看向真正的幕后黑手，“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把他们怎么了？！” “你太令我失望了……”蓝染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凝视着浦原喜助的双眼中，只剩下令人极度不安的冷漠。 “放心好了，那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不值得我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就在浦原喜助和平子真子共同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又继续说道：“我本想借这次机会和你好好探一探，甚至邀请你，加入我的事业…… “现在，我收回之前的天真想法。浦原喜助，你太令我失望了，我竟然还曾将你视为对手…… “真正的强者，只会关注目标本身。只有弱者，才会为外物所累。 “浦原喜助，你此刻的怒火，只能证明，你根本算不上强者。” 蓝染缓缓抽出腰间的斩魄刀，仅仅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浦原喜助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蓝染这才继续缓缓张口：“而弱者，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活下去的资格的。” “逃！”就在蓝染说完这句话的同一瞬间，浦原喜助，已经向平子真子大声吼道。 而他自己，却直接扑向蓝染，俨然是要用自己的性命，为同伴争取时间！ 东仙要就要阻拦，就被蓝染阻止。他要亲手解决这个至少在智力上，最接近自己的对手。 但就在他即将启动的时候，一道白光却从远处射来！ 只是余光一瞥，他就认了出来：破道之四·白雷！ 蓝染心中一惊，没想到竟然还有死神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处！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但就在下一瞬间，他就发现，那破道的目标，竟然是浦原喜助！ 浦原喜助随手一挥，就打散了这道在他看来弱到难以理解的鬼道。但这一击，也打断了他进攻的节奏，导致他不得不暂时停下来，重新调整。 此刻场上仅存的五个能够正常行动的人，都看向破道发射的方向。 那边，两名身着死霸装的死神，正朝这边赶来。 “蓝染……队长……”一名死神看着周围那群一动不动的同僚，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蓝染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仔细回忆着对方的身份。 就在对方主动介绍之前，他终于记了起来：“王铎队士？” 王铎心中一喜，没想到队长不仅记得他的相貌，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是我，队长，”他恭敬地低头说道，“我被派驻现世，听说这边有大的行动，心下不安，特意赶来支援。” 说着，他又想起身边的郭天宇，总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吃独食，连忙介绍：“这位是七番队的郭天宇队士，我们是同期的同学。” 蓝染面露满意的神色：“你们做得很好。除了你们二人，还有其他人吗？” 王铎面带羞愧地摇头：“真的非常抱歉，我忙着赶路，根本没有时间通知其他同僚……即便如此，似乎也晚了一步……” 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死神，并很快就在人群中，发现了其他五位同事。 他心中立刻涌起几分自得：‘嘿嘿，到得早不如到得巧，这次兄弟我就先拔得头筹了，你们可别嫉妒啊……’ “这样啊，没关系，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蓝染点了点头，放心地说道，“既然如此，就请你们先去死吧。” ‘哎？’ 王铎心中一惊，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整个人完全没反应过来，整个腰部就传来险些令他昏厥的疼痛。 他惊愕地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腰斩了！ 心下大骇的他，再也顾不上去理清思路，本能地选择了强制结束项目！ 但就在他确定结束的瞬间，又立刻意识到，这种伤势，他根本撑不到总部！ 心中恐惧着，失去了灵子的支撑，他任凭自己的两截身体分别向下坠落。 直到他距离头顶的蓝染等人有了一段距离后，他的两截身体，竟然都从断口处，转变为灰色，血流也随之停止，包括那些暴露在外的器官，也都一并变成了灰色。 那灰色迅速向全身蔓延，就在即将蔓延到头部的时候，他整个人，无论是上半身，还是下半身，都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 …… 就在王铎被腰斩，从空中跌落的同时，蓝染的刀，再次毫无阻碍地砍向一旁的郭天宇。 此刻的郭天宇，头脑已是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呆立当场，任凭那锋利的刀刃，砍向自己的脖颈。 但就在刀刃砍进他脖子一寸有余的时候，一道金色的光芒击打在刀身之上。 蓝染猝不及防之下，巨大的力道，竟将他的斩魄刀，直接打退出去！ 侧脖子剧烈的疼痛和浓郁的血腥味，这两项象征着死亡的信号，终于引发了郭天宇的恐惧。 他一边使劲后撤，拉开距离，一边再也顾不上任何事情，直接在脑海中选择强制结束项目！ 但就在他完成确认，整个人也放松下来的瞬间，就感觉眼前一花，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人，竟直接闪身到他面前，一刀砍入他的左肩，并在巨大的力道下，一路切进躯干深处！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崩溃，下一秒，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97章 097.你还在你妈妈肚子里的时候 被东仙要准确命中的普通队士，竟然从所有人眼前凭空消失了。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灵压波动，甚至没有察觉到空间变化。 可以说，这个手段，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理解。 蓝染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第一时间就低头向下方查看。 果然，此刻的下方，哪里还有什么断成两截的尸体？ 那个被他腰斩的队士，也凭空消失了！ 确认这一点后，他立刻抬头看向对面的浦原喜助，但立刻发现，对方正愣愣地看着东仙要，也是一脸的迷茫。 确认了浦原喜助也不知情后，他心中更加困惑了：还能是谁？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考虑此事的时候。 “要？”他用平静的声音发问。 “对不起，”东仙要立刻转身，单膝跪地，“是属下无能！” “先解决掉眼下的麻烦，”连自己都无法掌握的突发状况，他自然不会因此而责怪下属，“那不是尸魂界的手段，暂时无碍。” “是！”东仙要起身后，面向之前还无人行动的某个方向。 那里，一位普通的席官，正顶着肿成猪头的脸，紧握着手中的弩，紧张地对准这边。 “你是？”蓝染又恢复成日常那副温柔的表情，好奇地问道。 “十三番队五席，柯羽，”那人态度冷峻、含混不清地自我介绍，“蓝染……队长，不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吗？” “啊，”蓝染不仅没有顺着对方的质疑解释什么，反而一脸恍然，“我想起你了，那个漏网之鱼。” 在真央灵术院申请提前毕业，从而躲过了他每年例行的毕业典礼上的“卍解展示”环节。 还没投递简历，就直接被总队长划归十三番队，以至于自己都没理由接触对方。 甫一入队没多久，就申请了驻扎现世的任务，之后长期驻外，没有返回尸魂界。 自己更不可能为了这么个小虾米，专程跑一趟去给对方催眠。 久而久之，自己竟疏忽了，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漏网之鱼。 “真是勇气可嘉呢，”他“温和”地笑着夸赞道，“本来可以继续伪装，却为了一个普通队士挺身而出，不惜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说这话时，他似乎忘了，自己本就打算杀光今天在场的所有人。 对方无论是继续装傻还是暴露自己，都没有活路。 除非，对方也有那种突然凭空消失的手段…… “要，”灵压是骗不了人的，至少骗不了他，短短几句话，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这个小虾米的兴趣，“这次不准失手。” “遵命！”就在应和的同时，东仙要已经一个瞬步，闪到柯羽面前，高举的斩魄刀，直直斩下。 他的速度之快，柯羽竟根本做不出任何应对，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本能的瑟缩！ 但就在刀刃即将命中对方的天灵盖时，东仙要脸色一变，又是一个瞬步，竟直接放弃了这次进攻，躲出了数米远！ 但就在他刚刚站定的瞬间，就又是一个瞬步，再次出现在另一个位置。 直到这次，他才彻底调整过来。再次落地时，他没有再闪躲，而是举刀格挡。 “铛！”清脆的金铁交加声，响彻四周。 东仙要的斩魄刀刀身，稳稳地挡住了一把从空气中凭空刺出的刀刃！ 蓝染脸上最后的表情也消失了。 他死死盯着那个柯羽五席不远处的死神。 与那个女人不同，这个死神，他可是熟悉得很！ 六年前，他在真央灵术院的跳级考试中见过，甚至还亲自点评过对方。 三年前，他在真央灵术院的毕业典礼上见过。院长甚至特意将对方安排在毕业生的第一排最中央。 三个月前，他在现世见过。对方亲手消灭了他重点观察的Contemptible parasite。 一个半月前，他在总队长执务室内也见过。对方被山本老头吓得不轻，却依然能努力保守最重视的秘密。这也让他高看了对方一眼。 昨天晚上，十番队队舍外，是他们第五次相见……不，应该是他第五次见到对方。 十番队七席，乔木…… 打算冲上去直接弄死对方的东仙要，再次被他呵止了。 “乔木七席，你为何要对东仙队长出手？”这一次，他的脸上，没了伪装的表情，只剩下真正的冷漠。 “这是我该问您的吧，蓝染队长，”乔木丝毫不惧地回道，“同样是队长，东仙队长为何会对您马首是瞻？又为何要试图杀害十三番队的柯羽五席？” 蓝染笑了，这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太有趣了…… “这样的游戏，你也能和我玩儿一整天，对吧？” 他歪着脑袋笑道：“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脱离镜花水月控制的秘密，而我，则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但只限三个问题，如何？” “但解惑完之后，我依然会死，对吧？”乔木了然地反问，但没等对方回答，就痛快地点头，“成交。以蓝染队长的骄傲，也不会对我这种小虾米说谎。” 说着，他解开死霸装一角，伸手进去，从中拽出水银饰带：“就是这个，它能让我暂时摆脱一切负面效果，受伤除外。” 规则的银色液体，真的组成了一条饰带，在他的手上缓缓流动，于阳光下释放着金属的光泽。 这神奇的一幕，同时吸引了蓝染和浦原喜助的目光。 “有趣，”不久后，蓝染率先将视线从那东西上挪开，缓缓点头，“你可以提问了。” 他对那东西感兴趣吗？答案是肯定的。 但他有着更宏大的目标，或者说更高级的兴趣。 与之相比，对这东西的兴趣，完全不值一提。 “当年的虚化事件，罪魁祸首到底是谁？您刚才说的镜花水月，又是什么？您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蓝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懒洋洋地反问：“这三个问题的答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事关重大，我还是要听到确切的答案，”乔木坚定道，“蓝染队长，不会骗我这种小虾米，对吧？” 蓝染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如你所见，当年的事情，罪魁祸首，就是我。平子真子等人，皆是受我所害；浦原喜助三人，亦是被我嫁祸。 “镜花水月，就是我的斩魄刀，她的能力，是完全催眠。整个尸魂界，都在这一能力的控制之下。当年，我就是用这个能力，为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并操控了中央四十六室。 “至于第三个问题，还用问吗？我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为了——杀光你们所有人。” 乔木面容沉重地点了点头：“那杀光我们之后呢？蓝染队长，打算怎么向总队长交代？要怎么洗清身上的嫌疑？” 蓝染看着他，脸上再次浮现出失望的神色：“你似乎没有理解，我再说一次，我催眠了所有死神——当然，你身旁的柯羽五席除外。 “所以，我自始至终，都老老实实待在五番队队舍中，从未离开寸步——正如当年一样。” 乔木点了点头，但立刻又摇了摇头，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台巴掌大小的仪器。 “我是问，当这台仪器，已经将我周身的一切声音，都事无巨细地传输回十二番队的阿近三席那里时…… “您要怎么摆脱自己的嫌疑？ “还是说，您连这一点，都已经预见到了？” 乔木发问之间，蓝染的眼睛，已经睁大到了极限，甚至连瞳孔，都出现了明显的收缩。 这一瞬间，他的呼吸，都粗重起来，握着斩魄刀的右手，也微微颤抖着。 他任凭自己的鼻孔收缩着，加速吸入氧气，感受着那急促的心跳。 多久了？已经多久，没有过这种刺激紧张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你是……”他的语气依然四平八稳，但看向乔木的视线，却满是遮盖不住的热切，“什么时候发现的？” “当然是……”确认了对方并未提防他这一手，乔木随手将仪器抛出，咧嘴笑道，“你还在你妈妈肚子里的时候。” 蓝染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狰狞的笑意：“杀了他，要。” 第98章 098.惊喜的一天 队长级战力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乔木也不确定，毕竟他也没见过队长认真出手。 但此刻他和柯羽二人，被东仙要一人就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柯羽明明擅长远程攻击，却完全无法与敌人拉开距离。他俩一直被对方的攻击限制行动路线，所有攻击和躲闪，都被死死限制在对方的为他们设定的范围内！ “你在戏耍我们吗？” 又一次极度勉强地挡住对方的劈砍，在将对方顶开后，整个人也彻底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倒后，乔木揉着已经酸痛发麻的手臂，激烈喘息地质问。 被柯羽的灵力弩矢逼退的东仙要，随手甩了甩斩魄刀，又重新摆出起手式。 “被特权侵蚀、被欲望腐化的尸魂界，早就如死水一般，再也没了未来。 “你们是新生代最杰出的人才，真的愿意栖身于如此恶臭的水潭之中，沦为污染它的恶源之一吗？ “蓝染大人所代表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罪恶、野心，抑或阴谋，而是颠覆、净化与重塑。 “只要你们真心悔过，向蓝染大人宣誓效忠，就能一同参与到这场千年未有之大变革之中，将尸魂界，塑造为真正的正义与公正之地。” “原来是心存招揽啊……我还纳闷呢，东仙队长，可不像是那种以戏耍敌人为乐的恶棍。” 乔木活动着逐渐恢复的手臂：“您的说辞，很煽动呢。那个充斥着贵族恶臭的瀞灵廷，和尸骨如山的流魂街，我也实在是看不惯。” “但是，”他也再次摆出起手式，“抱歉，我可不信任你家蓝染大人。” “空置的王座，就该被砸个粉碎，而不是自己坐上去！” 说完，乔木竟主动冲向对方。 东仙要恍惚了一瞬，也没有丝毫犹豫地举刀刺来。 双刀即将交汇之际—— geAss！ 红色的印记在乔木眼中一闪而逝，东仙要脸色一变，一个扭身，借助身体的力量，将即将刺穿乔木的斩魄刀，强行移开。 但乔木却没有丝毫犹豫，直取对方的要害之处！ 就在斩魄刀刺入东仙要胸口的瞬间，对方的脸上出现了强烈的狰狞，整个人身形一闪，就从乔木面前消失了。 重新出现在十余米之外的东仙要，并未理会胸口在白色队长羽织上迅速蔓延的血红，而是冷冷地对着乔木的方向。 “刚才那个，是什么？” 乔木啧了啧嘴：果然，这玩意儿在真正的厮杀中，并没那么好用。 自己的攻击，会动摇geAss的效果。 而真正的高手，只是那一瞬间的犹疑，已经足够他们果断脱离险境了。 他可没有这群死神那么智障，战斗之前，要主动将自己的能力解说一遍：“我说是卍解，你信吗？” 东仙要冷哼一声，自然不信。对方那一身的灵压，能使出始解都已经很勉强了，还卍解？ 一百年以后吧！ “冥顽不灵，”他完全没有处理伤口的意思，再次准备攻击，“那就给这个腐朽的世界陪葬吧！” “卍解·青虫终式·阎魔……” 听到头两个字，乔木就脸色剧变，急速后撤的同时，也大吼着让柯羽远离。 他可没更木剑八那种本事，什么“抓住对方的刀再反砍回去”之类的手段…… 对方第一刀，他大概率就死了！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的帷幕，在不远处凭空升起，彻底拦住了自己的退路，将自己包裹其中。 视线之中，光线迅速变暗，乔木绝望地持刀面对东仙要，高喊着通知远处同样被抓进来的柯羽。 “保命要紧，千万不要勉强！” 但东仙要的卍解，却并未施展出来。 或者说，就在阎魔蟋蟀的领域即将成型的瞬间，那些黑色的帷幕，竟瞬间破碎了！ 无数的黑色残片，漫天坠落，但没下坠多久，就自己化为灵子，消散于空气之中。 东仙要依然站立于原地，他的左胸口，一把斩魄刀，赫然从后向前贯穿而出！ 那正是心脏所在之处！ 但真正令人惊愕的是，东仙要，不仅没有因此而受伤，反而敏锐地转身，一刀砍向身后之人！ 那刺穿胸膛的刀刃，竟如同幻象一般，在他转身之际，从他身体中脱出！ 身后之人猝不及防——或者说，是根本没有躲闪的，结实挨了他一刀，胸前炸出血花的同时，整个人向后猛撤。 就在东仙要打算冲上去了结对方的时候，不远处某人，却开口了。 “够了，要。”蓝染一句话，就制止了他的行动，也救下了被重创的冯硕的性命。 “蓝染大人……”东仙要立刻转身，单膝跪地，似乎是在请罪。 “没关系，我并未怪罪于你，你做得很好了。” 蓝染温言安抚自己的下属，目光却并未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而是在乔木与冯硕之间，反复徘徊。 余光之中，察觉到他可能要所有动作，浦原喜助更加紧张地握紧手中的刀。 “放心好了，”蓝染反而安抚起对方，“在我眼中，你们不过是一片枯骨罢了。” “我对你们没有兴趣，能不能杀掉你们，本身也不影响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浦原喜助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到底是什么？” 蓝染显然也没有继承死神主动自爆的优良传统：“你可以猜一猜，浦原。” 他笑着看着对方：“万事都有痕迹，只要你用心去查。我很期待你猜到我的计划的那一天…… “当然，你可能要抓紧点时间，我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你。” 说着，他将斩魄刀重新插回腰间，高喊道：“走了，银。叫你一起来，不是让你在一旁偷懒的。” “啊咧咧咧。”一直和平子真子对峙，却没怎么交手的市丸银闻言，完全不顾对面的敌人还在战斗状态下，直接将斩魄刀插回腰间。 “真是的，都怪你，”他依然一副无所谓的笑容，对平子真子抱怨道，“害我被蓝染队长责备了。” “混球……”平子真子恼火地骂了一句，就高声道，“谁允许你们说走就走了？！” “卍解·逆样邪八……”仅仅吐出几个字，平子真子的上半身，就猛地炸出漫天血舞！ “谁允许你卍解了？”蓝染的声音，从远处传入他的耳朵。 在无比惊愕之中，遭受重创的平子真子，无力地向地面坠去，并砸入一间民房内，生死未卜！ “啊咧咧咧，”早已揣起双手的市丸银，此刻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看来今天忌卍解呢……” “对吧，东仙队长？” 更远处的东仙要，对他混账般的戏谑听而不闻，只是原地站立，等待蓝染的进一步指示。 蓝染就在自己眼前，但自己不仅没能阻止对方重创远处的战友，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事实，让浦原喜助心中骇然的同时，也愈发沉重。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整场战斗中，真的是自己牵制住了对方吗？ 还是说，真如对方所言，己方这些人的生死，并不在他眼里？ 蓝染自然不会去理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浦原喜助，而是看向远处的两个小虾米。 “乔木七席，你身上的诸多秘密，真是令我心驰神往。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不要轻易丢掉性命。” 说完，他又看向坐在空中为自己疗伤的冯硕。 “冯硕六席，下次见面，希望能够有幸分享你的故事。我会备下美酒，诚心款待的。” 说完，他微微仰头感慨道：“这次本想着与老友久别重逢，就过来了。今天真是惊喜不断的一天啊。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天的聚会，就先到这里吧。” 他低下头，平视着面前的浦原喜助：“作为这些惊喜的回礼，你们的脑袋，就暂且先寄存在你们的脖子上。 “记得要感谢这几位后辈。当然，还有那两位莫名消失的小朋友。” 说完，他就笑着转身，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后背亮给浦原喜助：“走吧，要，银……” “站住！”话音未落，头顶处就传来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比熟悉、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 “老夫可没同意你们就这么逃走！” 第99章 099.有人要宣战吗？ 蓝染停住脚步，毫不意外地抬头看去。他的身后，市丸银和东仙要，也都抬头查看。 他们的头顶，数十扇穿界门凭空出现，无数死神，从其中鱼贯而出。 很快，数百名死神，就将这处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将三人围住的，便是尸魂界硕果仅存的几名队长和副队长。 在他们后面，其余全部席官的前面，赫然是尸魂界的中流砥柱——山本元柳斎重国。 “就连您都出动了吗？”蓝染没有去看山本总队长，反而对眼前的一位队长说道，“看来，我真的把总队长逼急了。” 听到此话，他对面的卯之花烈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颔首敛目，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蓝染只是自己感慨，也没期待对方会回复。 他这才看向三位队长身后：“总队长，是打算此时此地就决战吗？” “决战？”山本咀嚼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老夫只是来亲自惩处叛逆。决战，你也配？” 他嘴上这么说，但心下却谨慎万分。 蓝染惣右介，大概是所有队长当中，最不起眼、最没有个性的了。 非要说他对蓝染最大的印象，大概就是对方是最让他省心的。 但这并不会让他真的轻敌。 能够同时控制住十余位队长级战力，乃至整个瀞灵廷，仅凭这个灵压强度，对方就足以得到他的平视了。 蓝染似乎也看破了他的想法，一脸好笑地反问：“那您为何还不出手？在等什么呢？” 在等什么？当然是等躲藏在外围的鬼道众，完成大型空间鬼道的构筑，以将周围的这群“人质”全部救走。 那之后，他才好放手施为。 至于他带来的剩余队长、副队长和席官，不过是用来看护那些“人质”的。 这场战斗，没有他们出手的余地。 山本还没回答，一位队长已经迫不及待地拔出了斩魄刀：“有什么好等的，砍了他便是！” “退下，更木队长。”山本立刻呵斥。 但放肆惯了的后者，对他的呵斥听而不闻，就要直接砍过去。 对面的蓝染，依然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但就在更木剑八迈出两步的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灵压笼罩了他，瞬间将他按在地上！ 轰然倒地的更木剑八，疯狂地对抗着这股可怕的灵压，他全身的骨骼肌肉，都发出令人牙颤的咯吱声。 在所有人骇然的目光中，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微微仰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曾经最不起眼的队长。 对方也对他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你说，要砍了谁？” 自家队长被如此当众霸凌，山本却依旧虚眯着眼睛、岿然不动。 蓝染似乎早已洞悉了他的想法，缓缓从腰间拔出斩魄刀。 这近乎开战的信号，让场上所有死神都紧张起来。 但他的刀，却是反握着的，刀尖朝下。 “这个，就当是送给您的离别礼物吧，”蓝染笑着说道，“也算是感谢您这些年来的照顾与教导。” “碎裂吧，镜花水月！” 随着这句始解语，蓝染松开手，斩魄刀直直下坠，在脚下的空中凭空激起一阵涟漪，并没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下一秒，鼎沸声骤起。 之前一直处于催眠之中的死神们，全部恢复过来，惊愕地看着身边突然多出来的同僚。 清醒过来的猿柿日世里，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平子真子的身影，心中越来越慌张的她，看到蓝染背影的瞬间，就爆发了。 “蓝染！”就在她咆哮着扑向蓝染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猛地砸在灵子形成的无形地面上。 “混蛋，你干什么？”日世里捂着流血的鼻子，转身大骂。 “别只知道蓝染蓝染的，”六车拳西却没有看她，而是一脸凝重地低声说道，“仔细看那边！” 很快，所有人都先后注意到了，总队长那熟悉的身影。 场上迅速一片死寂！虽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此刻，没有人敢在总队长面前造次。 原本一副没睡醒样子的山本元柳斎重国，此刻终于缓缓睁开满是凝重之色的眼睛。 “蓝染，你已经自负到此等地步了吗？” 一个瞬步闪身到他身边的京乐春水和浮竹十四郎，原本还打算向他解释，听到这话，就明白，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总队长，显然已经得知真相了。 见此情景，他们也不再废话，只是安静地分立于总队长身后两侧，拔刀戒备。 “自负吗？”蓝染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如此，还请总队长，自信地宣布开战吧，如何？” “别耍嘴皮子了，小鬼，”山本紧紧握住手中的拐杖，微微抬起杖尖，“亮出你的底牌，否则，此处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了。” “那么，护廷十三队，”蓝染的视线缓缓扫过场上众多死神，“……你们好像自称假面军势对吧？以及浦原喜助一伙……” “我只问这一遍，有人，要开战吗？” 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唯一想要高声应战的日世里，被早已察觉的拳西死死捂住嘴巴，只能拼命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下一刻，整片空座町，都化为黑夜。 但诸多队长立刻意识到：那不是黑夜降临，而是数之不尽的黑腔！ 顷刻间，狂暴的灵压，如溃堤的洪水一般，轰然倾泻而下，从每一位死神身上冲刷而过！ 就在这一瞬间，数百位席官，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直接从空中坠落，如同一场黑色的雨！ 随着无数基力安从黑腔中探出头来，场上只剩下全体队长级人物，和屈指可数的二十余位席官！ 但这还不算完，在成百上千的基力安下方，又有数十道黑腔打开，从中走出了数十位头戴面具的人形大虚。 无论是护廷十三队，还是假面军势，此刻所有人都骇然得一动不动了：亚丘卡斯！人数远超场上死神的亚丘卡斯！ 他们甚至怀疑，里面很可能有传说中凌驾于队长之上的瓦史托德！ “我想也是如此，”蓝染莞尔一笑，“既然无人宣战，那就容我先行告退了。” 话音刚落，三道金黄色的反膜从天而降，将蓝染三人笼罩其中。 护廷十三队除一番队副队长雀步长次郎外的全体队长级战力均汇集于此，此刻，却这支足以颠覆世界的势力，却无一人敢有分毫异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名尸魂界有史以来的最大叛逆，毫发无伤地扬长而去。 直到三人升出数米，人们才反应过来。 “蓝染！”有的愤怒宣誓。 “东仙！”有的不解咆哮。 “银……”有的背上呢喃。 山本总队长就这么站在原地，仰头看着蓝染三人，直到对方消失、全部大虚离去后，依然久久没有动作。 京乐春水见状，伸手拦住试图唤醒对方的浮竹十四郎，对着好友摇了摇头。 随后，他走到人群中，下令道：“所有人，不论级别、身份，全部展开救援。 “卯之花队长，还劳烦您派人回去一趟，通知四番队，做好准备。” 就在京乐春水井井有条地下达命令的时候，下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喂，下来个人行吗？这儿有个快断气了！我不擅长回道啊！” 所有人愕然看去，只见一个普通席官，正在一边抬头高喊，一边用那眼见着拙劣无比的回道，为一个金色妹妹头的男人疗伤，后者更是已经全身都被鲜血染了一遍。 “真子！”数声惊呼响起，几名穿着与死神截然不同的人，连忙向下方奔去。 但他们才跑了一半，一只巨大的魔鬼鱼就呼啸着从他们身边飞过，一个俯冲拉平，就将濒死的平子真子一口吞了进去，还将旁边的乔木撞了个趔趄。 魔鬼鱼拔升的过程中，还不忘回身甩给乔木一个又像鄙夷又像示威的眼神。 “砍了你哦！”尽心尽力救人，回道却被一把斩魄刀鄙视的乔木，额头青筋直跳。 被队长级欺负就算了，一把斩魄刀，也敢这么放肆？ 场上真正重伤的只有两人，一个已经在肉雫唼的肚子里了，另一个也老老实实躺在空中，接受虎彻勇音的治疗。 剩下的死神，基本都是轻伤，其中大多数都是失去意识后的坠落伤。 有个别摔到脑袋的，直接让其他人搀着送回四番队就是了。 救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山本总队长终于难得地回过神来。 他瞟了一眼现场，没下达任何指示，而是看向聚集在地面上的那群“老熟人”。 视线从他们身上挪开，又在浦原喜助身上停留了片刻，他才淡淡地对京乐春水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老夫还要回去，处理中央四十六室的事情。” 京乐春水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也不知总队长看没看见，就走进了穿界门中。 第100章 100.尸魂界乱套了 尸魂界乱套了。 总队长回来了，宣布现任中央四十六室，全都被蓝染操控了，并制造了尸魂界有史以来最大的冤假错案。 贵族圈因此炸了锅。 紧接着，护廷十三队回来了，但少了三名现任队长，而且不是战死，是叛逃。 三番队、五番队和九番队炸了锅。 跟着护廷十三队返回的，还有当年十一位队长级人物中的九位。 没错，还有两人打死都不愿回来，一个是浦原喜助，一个是猿柿日世里。 其他番队、隐秘机动队和鬼道众都炸了锅。 那些席官向普通队士带回了现世中发生的情况，普通队士又将这些情况当成故事讲给家里人听。 于是，整个瀞灵廷就跟这么跟炸猪排的油锅似的，噼里啪啦炸成一片，比过年还热闹。 说热闹也不对，因为瀞灵廷至少表面上，被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笼罩着。 大中小贵族们疯狂串联、许诺、赌咒、发誓。 有的要保住中央四十六室的地位，有的则要将现任中央四十六室整个掀下马。 有的要保住自家贵族地位不被波及，有的则想趁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既然要走动，肯定少不了开销。 于是瀞灵廷与低位数流魂街那些依附于贵族的商人们，全都哀鸿遍野。 当然还有不少嗅觉敏锐或赌性较重的商人，也打算趁此机会改换门庭。 甚至试图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人也不是没有。 这些事情距离绝大多数死神其实都很遥远，相当一部分平民出身的死神，甚至都意识不到这种暗潮汹涌。 但护廷十三队，也有自己的烦恼。 先是七番队队长狛村左阵、三番队副队长吉良伊鹤、五番队副队长雏森桃、九番队副队长桧佐木修兵、十番队副队长松本乱菊被通知接受调查。 他们都是与新鲜出炉的三位叛逆关系密切之人。 是的，松本乱菊与市丸银之间有暧昧，这事儿在有心人眼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就她每次见到市丸银那副心乱如麻的模样，没人看出来才奇怪呢。 不过好在，他们并没被二番队带走，只是被要求留在队舍内，没有总队长的命令不得外出。 虽然他们可能会觉得委屈，但这其实也正常。 那仨是拍拍屁股走了，谁敢保证没有第四个潜伏下来？ 再说了，组织调查他们，也是变相地还他们清白。 否则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以后谁都能拿这个说事儿，他们的工作还做不做了？ 当然这话肯定没人对他们说，至于能不能领悟到这一层，就看他们自己了。 领悟不到，就委屈着呗，不然还能叛逃不成？ 然后是二番队队长碎蜂、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十二番队队长涅茧利、副队长涅音梦、七番队副队长射场铁左卫门，以及十一番队三席斑目一角、五席绫濑川弓亲等一众席官…… 总之，所有参与本次行动的死神，除了极个别几位没有战败的，其他所有人，都因表现不佳，有辱护廷十三队尊严，被责令闭门思过。 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临阵抗命，闭门思过。 十一番队副队长草鹿八千流，擅自放更木剑八外出，闭门思过。 此外，还有几件莫名其妙的事。 例如，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和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竟然并未返回番队，而是在向总队长汇报后，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例如，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干脆就没随众人返回尸魂界，去向不明！ 而总队长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既没有发火也没有下令搜寻，只是沉默了片刻，就跳过了这个议题。 于是，十二支番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瘫痪了！ 整个护廷十三队，只有一番队还在正常运转！ 除此之外，那九位重返尸魂界的人物，也是个烫手山芋。 九个人里，除了鬼道众那两位和矢胴丸莉莎，剩下六个都是刺儿头，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他们是被冤枉的，对吧？肯定是啊。 所以可以把他们当成好人，放任他们在瀞灵廷甚至护廷十三队队舍里四处乱逛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因为中央四十六室还没宣布他们无罪呢。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无罪的，没有这一步，他们理论上依然是所有死神见之必诛的顶级通缉犯。 这就是程序正义最微不足道的负面影响之一。 可中央四十六室为什么不宣布无罪呢？ 因为人家还没调查出结果呢。 不能你山本总队长一句无罪，我们就宣判无罪吧？ 司法程序白纸黑字写着呢，不是这么玩儿的。 那中央四十六室组织调查了吗？ 没有，为什么？因为他们自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本届中央四十六室，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保住自己的位置，或者保住家族的地位，甚至是保住自身的平安。 哪有空去管一百年前的一桩冤案？ 于是瀞灵廷中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这九人，甭想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任何敏感区域。 但往旁边多走几步，直接翻墙进去，众目睽睽，没一个人会站出来制止。 然后前面提到的某六个刺儿头，就把整个护廷十三队搅了个天翻地覆。 例如在久南白将整支九番队揍趴下后，六车拳西已经提前开始整顿这支番队了。 虽然他还没有队长羽织，甚至连死霸装都没穿，但俨然已经将这支九番队，当成了自己的队伍。 而奉命放下手头一切队务、闭门思过等待调查的桧佐木修兵，只能在一旁看着，甚至被六车拳西拽出来，一起挨训。 凤桥楼十郎倒是没去折腾同样群龙无首的三番队。 但他不知怎么着，单方面和朽木白哉结下了梁子，整天去六番队找对方打架。 对方不应战，他就揍六番队副队长银银次郎。 可怜的银银次郎，还没从丧女之痛中摆脱出来，就莫名其妙每两天都要拜访一次四番队。 这更加坚定了他辞去副队长职务的想法。 平子真子更过分，每天白天乖乖躺在四番队里，一到晚上就大大咧咧“溜”出去，挨家挨户拜访当年下令“销毁”他们的中央四十六室成员。 他也不伤人也不威胁，就是大闹一番，心满意足之后扬长而去。 他知道那些人当时都心不由己，那些人也知道他就是桀骜不驯跑来发泄的。 再说大家此刻都自身难保了，所以反而没人投诉他。 最过分的，还是四枫院夜一。 她毕竟有四大贵族之一的四枫院家做后盾，现任家主还是她弟弟。 最关键的是，整个隐秘机动队，自总司令碎蜂以下，全都唯她马首是瞻，完全没有发生众人最期待的两任司令明争暗斗的场面。 而四枫院家现任家主四枫院夕四郎，性格偏软，这些年可没少被外人明着暗着地欺负、排挤。 于是，一向对贵族最是服帖、一心做贵族们压制护廷十三队的刀，突然就掉转刀口，在前任总司令的带领下，一面替自家弟弟出气，一面回收这些年流落在外的神兵利器。 然后，一大群贵族就找上了门，不是二番队的门，而是一番队的。 找二番队是为了上门挨刀子吗？ 总队长闻讯“震怒”，将二番队队长碎蜂叫过去臭骂一顿，并禁了足。 但这有什么用？！她本身就在闭门思过了！ 可总队长说了，四枫院夜一，已经不是护廷十三队的人了。 所以，这是你们贵族之间的事情了。 还是说，你们希望就此开了贵族间的事情，护廷十三队也可以插手的先例？ 至于二番队有人参与其中，你们拿出证据，我就惩治他。 开什么玩笑？！那帮二番队的，恨不得睡觉的时候都蒙脸！他们搁哪儿找证据去？！ 抓俘虏吗？他们但凡打得过一个大贵族加上一整支番队，还用得着来一番队讨说法吗？ 就算抓住个小虾米，又有什么用？ 逼着总队长处死一个普通队士或下位席官，然后自家就此沦为整个瀞灵廷的笑柄吗？ 有资格欺负四枫院家的贵族，没几个傻子，自然听出了话外之意：老夫护犊子，你们爱咋咋地。 山本也不是真的护犊子。 在他眼里，整个瀞灵廷，某种程度上都算是他的犊子。 即使是那些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贵族们，往前几代，谁家还没个祖宗曾在他麾下效力，甚至与他并肩作战过？ 他纵容眼下的乱局，甚至借着这次“失利”，刻意制造出令护廷十三队瘫痪的局面，是有着明确的政治诉求的。 他的诉求很明确：他就是要让这群习惯了太平盛世、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不可一世的贵族们，在这种可控的混乱之中彻底屈服，主动求着他，干预中央四十六室的重组，尽快结束这场令他们尊严扫地、利益受损的混乱。 无论是本届中央四十六室过去数百年来的糟糕表现，还是蓝染惣右介所展现出的似乎已经凌驾于尸魂界之上的势力，都让他意识到一件事： 想要继续守护尸魂界，他就不能像过去那样，受中央四十六室的掣肘了。 他必须获得足够的自主权，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迎接全面战争的准备。 第101章 101.升官发财没老婆 这群队长级人物犯起浑来能有多浑，因为向猿柿日世里投降而同样被责令闭门思过的乔木，算是长见识了。 他大概也能猜到这群人为什么会这么放肆。 原著中，他们是在蓝染落败后才返回尸魂界的。 而且击败蓝染的，还是他们认同的伙伴黑崎一护。 很大程度上，他们是报仇雪恨了。 但现在，他们不仅复仇失败，被蓝染血虐，而且还见识到了对方那令人绝望的军势。 近乎无敌的个人实力，再加上近乎无敌的麾下势力。 这种压抑感，确实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凑上去，给予必要的心理疏导，说不定就能狠刷一笔假面军势的声望。 但乔木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不仅是他，所有项目内的调查员，都没有这个打算。 不仅如此，他们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闭门思过，什么幺蛾子都不敢整。 原因很简单：此刻，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是96。 还在现世时，智脑几乎是每隔一分钟就警告一次，通知他们所有人立刻撤离。 后来发现他们似乎铁了心要冒这个险了，也就不劝了。 现在智脑不仅不劝了，甚至还贴心地为他们所有人更换了可选任务。 项目名称：死神与虚的战争 项目编号：mx04-201528-09-05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7人 风险度：高风险 必选任务：参与护廷十三队针对浦原喜助等人的行动。（已完成） 可选任务1：在本次行动结束前保住性命，并没有结束项目。（已完成） 可选任务2：与一位假面军势成员关系达到6级。（已取消） 可选任务3：随时随地，顺利结束本次项目。（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96） 他通知其他人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后，曾泽鸿立刻就要求他结束项目。 但当着全体死神的面结束项目，基本等同于退出这个项目组了。 凭什么？他可是项目发展到这一步的最大功臣。 但他还没来得及顶回去，冯硕却主动出面了。 对方不仅主动出面，还毫不含糊地直接镇压了曾泽鸿。 对方给出的理由很简单：“这个项目组，只有我有资格对其他成员发号施令。再让我发现有人越俎代庖，我就去他家割掉他的舌头。” 柯羽自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孔玲之前更是宁愿临战倒戈也要砍曾泽鸿。 于是，四比一，就成就了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 他们依旧留在项目里，却什么都不敢做，只能干看着，还要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仅他不敢搞事情，其他人也不敢。大家生怕小蝴蝶扇扇翅膀，一股风就吹到他这边了。 但事情依然没有解决方案。 原因很简单：想要降低个人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就必须结束项目后，让其他人继续推动项目。 但依照现在的情况，他根本找不到理由再外驻现世了。 也就是说，未来每次项目，他都得参加，否则就干脆退出算了。 乔木就是这样，通过个人努力奋斗，打拼出了眼前这个让他痛并快乐着的大好尴尬局面。 这也是他们没有立刻集体结束项目退出的原因：这么退出去了，除非真的逼乔木退出项目组，否则下次进来，还是要面对96的集体无意识应激。 不过这事儿一时也急不来，他们大致商量了一下，既来之则安之，把后面的收尾剧情看完再说。 至于这个棘手的问题怎么解决？回到现实中，直接问公司呗。 在队舍蹲了几天，日番谷冬狮郎就回来了。 他前脚刚回来，总队长的禁足令后脚就送达了。 不过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毕竟先队长变成了前队长，在现世的小日子过得还挺美滋滋的。 心情大好，日番谷对乔木之前的隐瞒，也就不计前嫌了。 算上松本乱菊的三人，也就开始了整天乱糟糟的闭门思过生活。 这一闭，就足足闭了一月有余。 一个多月后，震惊尸魂界——不，应该说震惊瀞灵廷的大事发生了：中央四十六室，集体总辞职。 一面向贵族们极限施压，一面又不断合纵连横的山本总队长，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其实在此之前，此事就已经尘埃落定了，拖到现在才执行，纯粹是因为蛋糕还没分完。 现在，新一届中央四十六室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光速组建完成，履新的头一条法令，就是宣布当年虚化事件中的一干人等全部无罪，并将蓝染惣右介三人定为尸魂界头号通缉犯。 法令传达至总队长执务室的第二天，护廷十三队所有人员就接到解除禁足令、恢复当前职务、继续履行职责的总队长令。 瀞灵廷与低位数流魂街的治安状况一夜之间就得到了改善。 接下来，中央四十六室与护廷十三队，开启了久违的互不干扰模式。 前者自然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大家都要褒奖功臣、清算叛徒。 一时间，那些小贵族和商贾们，都是几家欢喜几家绝望。 此外就是扩大战果。 虽然山本总队长明示了这次风波到此为止，中央四十六室的更替，绝不波及个人与家族安危。 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很多贵族在家主任职中央四十六室期间，积累了颇为可观的财富。 现在眼见着他们守不住了，与其让他们自己败光，不如我等代其经营，岂不美哉？ 而且，我们只是求财，又不是真的要赶尽杀绝。 再说了，这贵族之间的事情，并未威胁到尸魂界的安全稳定，自然也没有你护廷十三队说话的份儿，对吧？ 那边的贵族们忙着强取豪夺、聚敛无厌，这边的护廷十三队，则也在忙碌一件大事： 成队以来规模最大的队长就任仪式。 初代不算，因为那时没有仪式。 一群恶徒，要么挑个自己喜欢的数字，要么无所谓直接按顺序来，砍掉不服气的人，穿上队长羽织，就算走马上任了。 这次就任仪式，按照山本总队长的意思，一切从简就得了。 但这个想法罕见地遭到了甚至包括雀部副队长在内所有人的反对。 理由很简单：护廷十三队，需要一场盛大的活动，来提振低迷的士气。 于是，原本甚至都不需要全体队长到场的仪式，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群策群力下，成了眼下几乎全员见证的大活动。 曾经被小摊贩占据、脏乱差到极致的荒地，已经被护廷十三队的数百队士加班加点清理了出来。 整片场地不仅焕然一新，甚至还移栽了大量鲜花以作点缀。 如果不是经费与时间都很紧张，冲牙三席甚至还想在这边再建一个亭子、引一条小溪。 即便是现在这样，这块空地，已经足以装下整个护廷十三队了。 只是显得拥挤便是了。 “请新任队长上前！”一言不发的山本总队长身边，雀部副队长负责主持仪式。 “三番队队长，凤桥楼十郎！ “五番队队长，平子真子！ “九番队队长，六车拳西！ “十四番队队长，四枫院夜一！ “十五番队队长，爱川罗武！” 没错，这就是山本总队长想要的东西之一：扩编护廷十三队，以及相应的经费拨款。 新成立的十四番队，职责为重灵地驻守队。 包括队长四枫院夜一在内的全体队员，都将常驻现世。 这是山本总队长综合浦原喜助提供的情报、两位爱徒过去两个月的调查结果，所做出的决定。 虽然还不清楚蓝染的最终目的，但许多蛛丝马迹都显示，对方从许多年前开始，就对现世的多处重灵地，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此外，这一规定，也是给四枫院夜一的特权，毕竟对方对重回护廷十三队根本提不起兴趣，这次回来，也只是代表浦原喜助表达立场罢了。 而新成立的十五番队，则是虚圈侦察队，负责探查虚圈的相关情报。 “十三番队副队长，矢眮丸莉莎！ “十四番队副队长，乔木！ “十五番队副队长，久南白！” 没错，凭借与叛逆东仙要的英勇战斗，和对始解的熟练使用，乔木直接被总队长钦点为新成立的十四番队副队长，成了四枫院夜一的手下！ 除此之外，握菱铁斋与有昭田钵玄也重返鬼道众。 浦原喜助和猿柿日世里，则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拒绝护廷十三队的征召，留在现世。 至于某个前任十番队队长，在听取了现任队长的报告后，山本就彻底将他抛诸脑后了。 孩子都三个了，人家能愿意回来？ 就算人家愿意，他山本还不愿意呢！ 瞧瞧他娶的那个妻子！灭却师？认真的？ 默许他以人类之姿留在现世过小日子，已经是山本最大的退让了。 调查员这边，除了乔木以外的四人，也都是少有的在上次行动中有所表现，至少也是敢于出手的席官。 他们的职级也都得到了提升，而且还纷纷主动申请调队。 于是，柯羽调任十四番队三席，曾泽鸿调任十四番队七席。 冯硕调任十五番队三席，孔玲调任十五番队五席。 孔玲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当时拔刀冲上去，不是为了迎战久南白副队长，而是为了砍同僚曾泽鸿…… 至于她为什么去了公认最危险的番队？原因很简单。 曾泽鸿比她快了一步，抢先调入了十四番队。 而她宁愿去虚圈，也拒绝和对方做同僚。哪怕这个同僚，大部分时间都见不到面。 第102章 102.走马上任的副队长 “啊？队务？”四枫院宅邸内，此刻的四枫院夜一，正瘫坐在主席上，一脸的嫌弃，“那种事情，不是你们的职责吗？为什么要来找队长？” “姐姐！”身为家主，却被轰到下手入座的夕四郎，苦笑着小声反对。 下面的现任席官们站成两列，头排最中间的，便是新任副队长乔木。 右臂佩戴着副官佩章的乔木一脸无奈。 一旁的四枫院夕四郎，朝他露出歉意的神色。 还好，他早就知道这位队长不是什么勤勉之人，对此早有准备。 他回头使了个眼色，将两名同僚叫上前来。 那两名死神再次单膝跪地，向夜一行礼。 “你们是？”夜一依然缩在蓬松的垫子里，双手捧着茶杯，如同一只慵懒的小猫，打着哈欠问道。 乔木翻了个白眼：“这是三天前您亲自任命的可城丸四席和竹添四席。” “新晋四席可城丸秀朝，向四枫院大人致敬！” “新晋四席竹添幸吉郎，请队长指示！” 这两位，分别是柯羽和乔木从十三番队与十番队挖来的，他们的特长就是处理队务与日常琐事。 那两支番队，是少有的队长与副队长中有一人能将队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他们待在那里，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壮色彩，实在是浪费。 在征得两位队长同意后，他们就跳槽至新成立的十四番队。 夜一微微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地问道：“前天……有吗？” 乔木叹着气，头无力地垂下去，过了好一阵，才重新勉强抬起来：“您仔细想想，当时您正和京乐队长、松本副队长他们喝酒。 “我和您谈起此事，问您打算何时处理，您当场就在文书上签了字……” 说签字，其实就是一把夺过来画了个圈儿而已，顺便还在乔木的两个眼眶上也各画了一个。 但这话就没必要提了。 夜一依然是一脸的茫然，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你来安排就好了嘛。反正山本老头也没指望我真的当好这个队长嘛。” “我猜到了，”乔木点了点头，“今天来此叨扰，除了带诸位席官行入队礼之外，主要就是通知您，今后十四番队的队伍，都由可城丸四席与竹添五席全权处理。” “若他二人有事不决，便由我或柯羽三席处理。涉及重灵地安危的大事，我们则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嗯嗯嗯。”夜一鼻子出声应承着，高扬着头，将一块糕点自由落体掉入大张的嘴里。 看到这一幕，乔木就知道，对方压根就没听他说什么。 要不是打不过对方，也打不过对方一直低头苦笑的弟弟，他就直接拔刀了。 “四枫院队长！”大喝一声，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后，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提炼重点。 “我是说，无论您在现世想做什么，都请您随时随地随身携带通讯器与地狱蝶，保证我们有任何重大情报，都能第一时间通知您！” “啊——” 就在乔木以为对方终于听见并应承下来了的时候，夜一的脸直接苦成了一颗苦瓜。 “……听上去好麻烦啊，以前在二番队明明不是这样的……” “……”乔木单手扶额，无奈叹息了好久，才直接忽视掉自家队长，转身对其他席官发话。 “算了，回头去了现世，我带你们去见十二番队前任队长，重大情报，通知他就可以了。” 所有席官一脸无语。 他们当然已经知道浦原喜助的存在了，但…… “这……真的符合规矩吗？”竹添四席犹豫地问道，“对方此刻根本不算护廷十三队的人了吧？” “没关系，”乔木叹了口气，“此事我会以书面形式向总队汇报的，如若总队没有明确反对，就暂时先照此执行。” 竹添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头领命。 乔木这才重新转身：“队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等就先行告退了。” 见四枫院夜一此刻眯着眼睛，眼见就要睡着了，他摇了摇头，带领众位席官，向慌忙起身的四枫院家主行礼后，就告辞了。 “可城丸四席、竹添四席，”离开四枫院宅邸后，乔木又吩咐道，“现世的工作急不得，你们先把番队驻地的事情确认好，再安排好留守轮值与招新的工作。” 叮嘱完二人后，他叮嘱数位席官：“现在咱们十四番队还只是个空壳子，前期肯定会有诸多纰漏。所以大家无论如何，都要有耐心，不要着急。 “切记，急则生乱。” 曾泽鸿主动开口：“驻守重灵地一事怎么安排？咱们人手严重不足，一人劈成十瓣也不够用。” “我知道。” 乔木淡淡地说：“我前几天已经和十三番队的浮竹队长商议过此事了。 “在番队配置齐全之前，驻守重灵地，依然以十三番队为主，我们为辅。 “你们前往各自驻地后，也要谨记，不可因席位更高就越俎代庖。毕竟我们对现世和重灵地的了解，远不如十三番队。 “我不想听到有人投诉，说新成立的十四番队眼高于顶，一上来就和十三番队发生了冲突。明白吗？” 他没有加重语气，也没有语出威胁。 但本只能由队长说出口的话，此刻却由他说了出来。 他相信，能主动调入十四番队的死神，没有一个是听不懂弦外之意的傻子。 “此外……”他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曾泽鸿，继续说道。 “总队已经批准了我的一份申请，未来几年，真央灵术院的毕业生选拔，都以我们优先。” 话头被提前堵死，曾泽鸿只好闭嘴，独自憋得难受。 他准备了两个问题，就是打算此刻发难。 一旦对方身为副队长，无法给出解决方案，他就会提出自己的方案。 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获得一部分番队的话语权。 简单来说就是他打算踩着同事上位。 但对方不仅提出来了，还都提前落实了。 再好的方案，也比不上“落实”二字。 他微微低头，用余光打量着这个连20岁都没有的新晋p4，一时搞不清对方是真的早慧，还是歪打正着，抑或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十番队的日番谷冬狮郎，确实极为擅长处理队务，这方面的名声仅次于刚刚叛逃的蓝染惣右介。 但对方会这么热心，帮他构思这些琐事？ “……曾泽鸿七席？” 曾泽鸿猛然醒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听到乔木刚才的话。 此刻，其余所有席官，都疑惑地打量着自己，仿佛在好奇，这个席官到底靠不靠谱？竟然在这种时候走神？ 曾泽鸿微微张了张嘴，鼻子里发出一声提调的“嗯？”想要糊弄过去。 但乔木没接茬，仿若没听到那一声一般，依然微微蹙眉，将问题抛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曾泽鸿被堵得半天没法吱声，脸都有些涨红了。 其他席官看向他的目光，也由疑惑转为危险，甚至不满。 副官安排工作却走神，副官询问却不回答，这种极为失礼的行为，只有要好之人之间才会出现。 若是双方关系萍水相逢，此刻乔木完全可以直接拔刀了。 护廷十三队，至少纸面规则上，对上位者不敬，可是大忌。 曾泽鸿心里羞恼到了极点，但此刻由不得他耍性子了。 他只好强忍着怒意，低头说道：“抱歉，副队长，是属下失职，还请您吩咐。” “算了，”乔木却没再理他，而是直接下令，“吉田六席，就由你和大桥五席负责空座町吧。曾泽鸿七席负责江门市，有问题吗？” 吉田自然不可能有问题，两名席官驻扎一处，工作量立刻减半，而且还不枯燥孤单。 这么好的差事，能有什么问题？ 立刻应承下来后，他不动声色地瞥了曾泽鸿七席一眼，心中满是捡漏的得意。 此刻的曾泽鸿，心中已经恼怒到了极点。 现在傻子都知道，空座町是关键剧情地之一。守在那里，就不愁没好处。 他竟然给搞丢了！ 正恼着，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乔木……不会是故意的吧？ 念头一闪而过，他却不敢深思了。 万一再走神错过什么事情，他在这支番队，乃至整个护廷十五队，可就名声扫地了。 看着终于打起精神，下意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的曾泽鸿，乔木心中暗暗冷笑。 这些毕业了就进入公司的雏儿们，可真好拿捏啊。 尤其是有了强化能力后，各个都眼高于顶，觉得自己不是一般人。 还想踩我？你那些小手段，爷爷我工作第三年就玩儿腻了。 眼见曾泽鸿才刚刚有所不敬，一个喘息的工夫，就吃了个闷亏，其余五名席官此刻全都凝神屏气，暂时收起了各自的小心思。 眼前这个入队才三年出头的“小鬼”，能一跃成为护廷十五队史上升迁速度最快的副队长，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身为席官，能于劣势之中向队长出手，甚至直面队长的卍解。实力和勇气，已经没得说了。 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处理队务也是高瞻远瞩、未雨绸缪。 更难得的是，还有御下之术，不会被下属蹬鼻子上脸，仗着年龄与资历欺负。 这样的副队长，虽然如此年轻，相貌如此稚嫩，履历空白得让人忍不住嫉恨，但也足以让他们安心追随了。 尤其是当队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时候…… ……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四枫院宅邸的外墙上，立着一只半个巴掌大的圆，那圆中间，则是如同旋涡般内陷的螺纹。 主厅中，另一个相同大小的圆，此刻正漂浮在半空中。乔木的声音，正从那漆黑不见底的孔洞中传出。 夕四郎无奈苦笑：“姐姐，这样真的好吗？明明身为队长，却什么都不管，还要偷听下属……”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这不是在称职地为下属保驾护航呢吗？” 四枫院夜一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一脸的好奇和八卦，完全看不出她有任何保驾护航的意思。 “再说了，”随着乔木等人离去，声音也消失了，她脸上的八卦色彩才散去，换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我什么都不管，才符合山本老头的心思吧？” 第103章 103.升官发财有老婆 项目名称：死神与虚的战争 项目编号：mx04-201528-09-05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7人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7月14日10：00-14：25 必选任务：参与护廷十三队针对浦原喜助等人的行动。 可选任务1：在本次行动结束前保住性命，并没有结束项目。（任务等级：6级） 可选任务2：与一位假面军势成员关系达到6级。（已取消） 可选任务3：随时随地，顺利结束本次项目。（任务等级：1级） 项目评分：A++（重要情报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智脑评估： 蓝染惣右介（核心配角概率92%、主要配角概率8%）关系等级3级； 东仙要（主要配角概率43%、次要配角概率57%）关系等级-2级； …… 情报开发度11；原始意象扭曲度38%；集体无意识应激96。 智脑建议：针对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冒险行为，并不值得鼓励，请对自身安全负起责任。 乔木喝着冰镇肥宅水，看着项目记录，一时颇为感慨。 这俩反派，也不知道是脑子不太正常，还是格局太大自己理解不了。 明明坏了对方的好事，结果一个关系等级才降到-2，另一个竟然还涨到了3级？ 这是什么属性？抖m吗？ 那我要是哪天一不小心杀了东仙要，你蓝染是不是还要爱上我啊？ 心中吐槽着，他直接进入积分商城，输入了一个词。 【崩玉】。 “未找到相关商品，推荐【烤玉米】的搜索结果。” 再搜索【死神与虚的战争】，这次搜到了一些商品，但数量很少，里面也没有类似崩玉的道具。 又想了想，进入内部论坛，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崩玉的蛛丝马迹。 他反复尝试了多个关键词组合，直到输入【珠子+死神与虚的战争】，才看到一个帖子。 【谁买了那个《死神与虚的战争》里面那个破珠子，有事请教】 “那珠子在积分商城上挂了快两年了，标价35积分、5锦鲤币。我都没想到会有人买这个破烂。 “买家朋友，看到这个帖子，能不能私一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求您解个惑。 “我们小组十六人，就活下来三个，结果战利品就是这么个东西。 “太多朝夕相处的同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这事儿已经成了我的心魔了。 “我啥都不奢求，就求个答案：你为啥买它？ “哪怕你跟我说你想赌一把，哪怕就是买着玩儿，我也认了。 “求求你了。” 下面回复不少，但乔木连翻了十几页，发现几乎所有评论，都是楼主自顶，真正的评论三三两两藏在其中。 他点选了【不看tA】，屏蔽了楼主的帖子，看到了其他同事的回复。 33L 【崔生与张莺莺】：标记等结果，求好心人@。 51L 【扶摇】：懂你，祝早日振作起来。 188L 【opple】：********** 下面有一行标黑小字：该发言涉嫌煽动性言论，依照论坛相关规范，予以屏蔽处理，仅作者本人可见。 399L 匿名：好家伙，稀有道具还有卖5锦鲤的？长见识了。你们这确实惨了点儿。 …… 后面几条回复都没什么营养。 乔木点掉【不看tA】，发现发帖时间是去年6月18日，比他加入公司的时间早了半年，至今已经整整十三个月了。 而楼主最后一次顶帖，则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 十三月以来，除去睡觉时间，他基本在以每两个小时左右顶一次的频率，坚持到了现在，已经积累了三千多楼了。 他恍然：难怪这帖子回复这么多，却没有热度标识。原来都是楼主自己的无效回复。 乔木有些替这个楼主感到心酸，下意识就想回复一条帮顶。 但他犹豫着，迟迟没有按下回复键。 原因很简单：他不知道，这种做法，对这个搂住，真的好吗？ 楼主自己也说了，这件事成了他的心魔。 在这种扭曲的执着上，他的善意，会不会被对方理解为支持与鼓舞？ 会不会将对方朝着深渊的方向又推近一寸？ 甚至会不会成为使对方无可挽回地滑入万丈深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终，他什么也没回复，直接关掉了这个帖子。 喝掉最后一口可乐，离开项目中心来到公司一楼的他，没有去食堂，而是直接走出公司大门。 七月二十五日下午两点半，大同的实时温度已经达到32c。 突然从冷气十足的大楼内走到街上，扑面而来的热浪险些将他逼回去。 他就这么站在大门口，任凭灼热的气息炙烤着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抬头眯着眼看向头顶的太阳，立刻就被刺眼的阳光激得睁不开眼睛。 他索性闭上眼睛，不顾周围行人的目光，整个人躺在滚烫的地面上，张开四肢摊成一个大字。 他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火热，让它一点点驱散自己内心的阴郁，享受着它带给自己的安心。 不知躺了多久，直到心中的阴霾被彻底扫空，他才大大咧咧地起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转身走回大楼。 坐在食堂里，他给柯羽发了条飞信：“你知道咱们项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冯硕是什么时候申请的？这个镜像又是什么时候重置的？” 柯羽这个时候应该也在吃饭，很快就回了个不知道，还问他怎么了，打听这个干嘛。 “验证个想法，别跟别人说。” 回了这条后，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给范鸿发了消息。 范鸿倒是没反问什么，但也没告诉他该怎么查这些信息。 对方直接将三个时间发了过来。 “集体项目申请的提交时间是6月17日，批复时间是8月3日，镜像重置时间是8月5日，开放招募时间是11月22日。” 乔木回了个【大拇哥】：“牛*啊老哥，这都能让你查着！” 范鸿的回复也很装：“还好还好，毕竟p9，多多少少是有些权限的。” 乔木笑了笑，正要思考日期的事情，突然意识到不对。 p9？ 他第一反应是对方打错字了，但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平时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他也不打字了，直接一个电话干过去，对面也是秒接。 “卧槽，你什么情况？这就升了？啥时候的事儿？！” 对话那头，范鸿尽可能平稳的语调中，则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得意：“今天早晨拿到通知的，你要执行项目，就没打扰你。” “怎么做到的？你上半年就是在忙这事儿呢？这么大的事儿，咋还对我保密呢？” “没做什么，之前的成绩一直不算差，只是我自己刻意压着。这次终结了一个高风险项目，就直接晋级了。” 范鸿说得轻描淡写，但乔木刚刚经历了一次高风险项目，自然知道其中的凶险。 至少他是随时都会毫无还手之力地丢掉性命的。 “什么样的项目？战斗类的吗？没受重伤吧？你一个人终结的，还是集体项目或组对项目？” 乔木依然连珠炮似的发问，他是真心为范鸿感到高兴。 在范鸿的描述中，省部年前刚拿下一个项目，而且是他最擅长的那一类。过年的时候主任就问他有没有兴趣。 然后在主任的牵头下，整个分部就这么动起来了。 他们没去申请耗日持久的集体项目，而是直接当做组对项目来做。 在整个分部的帮助下，以他为核心的团队，经过数次尝试，终于在上周，有惊无险地终结了这个项目。 他也因此晋升p9专项调查员。 “那你这也算是省部的话事人之一了啊，”乔木调侃道，“我就等着调去省部，在你的庇护下作威作福了。” 又聊了几句，他才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擅长什么项目呢。” “怎么，觉得之后能抱大腿了，才想起来问？”范鸿调笑着，就说出了自己最擅长的项目。 “灵异类。” 乔木哑然：这还真是够冷门的。 灵异类，其实是一个大类，下面其实会细分为恐怖、惊悚、民俗和鬼怪等分支。 这个大类整体难度偏高，一向以不讲常识、不讲逻辑著称。 而且一不提供科技，二不提供强化，提供的道具还多数仅对一小撮鬼怪有效。 这个类型，基本没什么人会深耕。 乔木想起他那把当成宝贝的古剑，脑中灵光一闪：“你不会是个道士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范鸿立刻就听懂了，直接笑骂起来。 “你才道士呢，我的能力是跟道士学的，驱鬼专用，但我可没出家啊，项目里也没出！” 说着，范鸿的话题重新转回现实：“这周日我们庆功宴，你要来吗？” “庆功宴我去干嘛？不太好吧？”乔木第一反应就是不太合适。 但范鸿倒不是很在意：“我们主任一直想见见你，毕竟你也算半个省部的人了。除非总部一纸调令把你抢走，否则你迟早要来省部。” 听得出来，范鸿应该是省部主任的嫡系。 但他却没加入任何兴趣小组，而且还毫不掩饰对这东西的厌恶之情。 这就挺有趣的了。 乔木可不相信，能做到省部主任的人，会是纯臣、孤臣。 第104章 104.我们中有个叛徒 答应了赴约后，两人也没继续闲聊，就挂掉电话了。 毕竟两人平日里联系也不少，不需要逮住机会猛唠。 乔木重新看向范鸿发给他的几个日期。 集体项目申请的提交时间是6月17日，批复时间是8月3日，镜像重置时间是8月5日，开放招募时间是11月22日。 最后这个日期倒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从镜像重置到开放招募的这三个半月，应该就是冯硕在项目中提前取得席官位置，并积累足够的人脉，为后续安排培训提供便利的阶段。 但让乔木感到不舒服的，是前三个日期。 尤其再结合那篇帖子的时间，这种不舒服，就进一步转变成了不安。 公司执行道具强制上缴制度，调查员从项目中获得的一切道具，都要强制有偿上缴。 被研发部看上的，会给予锦鲤币和积分奖励。 研发部没看上的，则会由智脑定价，在积分商城挂卖。什么时候卖掉了，公司按递增累进的方式抽佣，剩下的钱则转给调查员。 也就是说，调查员自己拼死拼活入手的道具，不仅没有处置权，甚至都没有标价权。 冯硕是6月17日提交的集体项目申请，而那个楼主是第二天18号发现疑似崩玉被买走了。 再之后，8月3日总部刚刚同意他开展培训项目，两天后的5号，一个镜像就重置了，因此直接划为集体项目专用。 看到这里，乔木脑海中自动生成了一个故事线： 冯硕在某个项目中，通过某种手段，瞒着公司和智脑掌握了超前的项目情报。 之后他从商城中捡漏了崩玉，就立刻迫不及待地提交申请，想要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项目。 但专属项目可遇而不可求，凭他的成绩与功劳，根本申请不下来。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申请了培训项目。 这样一来，加入项目的，都是新人，而且前几年都要上学，根本不可能对项目产生干扰。 焦急等待了一个半月后，公司终于批准了他的申请。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进入项目中，强行制造重置，将这个镜像据为己有。 但乔木想不通，他图个什么？ 和自己一样，单枪匹马终结项目的功绩吗？ 而且，这个故事里，有一个致命的漏洞：故事中的冯硕，应该毫不犹豫地将完成培训的调查员踢出项目组。 但现实中，对方却一直尽可能让他们留下来，甚至不惜一个人干七个人的活儿。 这个漏洞，足以动摇整个故事。 偏偏，那几个时间节点，又为这个故事提供了强有力的间接证据。 乔木就独自一人坐在食堂中，苦思冥想。 那些厨师大爷和帮厨大妈们，也自顾自地收拾、聊天，对他视而不见。 他们早就习惯了。 思索良久，他才意识到了这个故事缺失的，最重要的那一块拼图。 冯硕的意图。 故事并没有自相矛盾，而是他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 想要挖掘这个真相，他必须与对方进行更近距离的接触，甚至长时间的相处，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但他打死都不愿意。 乔木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事儿竟然在他这儿卡死了。他果然不是做侦探的料。 要说他是怎么怀疑冯硕，怎么想到去搜崩玉的，其实理由特别简单。 那场行动中，来迎接蓝染的破面，实在太多了。 原著中登场的坡面，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个。 但当时登场的破面，足足有六七十人！ 而且还都是人形破面，而非grand fisher那种连自身体型和灵压都无法控制的早期残次品！ 要知道，当时在场的护廷十三队、假面军势和浦原一伙加起来，队长级人物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多位。 如果当时真的开战了，尸魂界怎么样不知道，但护廷十三队肯定就成为历史了。 而且，如果那六七十个人形破面都是亚丘斯卡，哪怕直接大大咧咧入侵尸魂界，也足以彻底摧毁瀞灵廷了。 更不用说，虽然动漫形象和真人形象有不小的差距，但乔木很确定，自己看到了个人特征与漫画形象高度相似的五位前四号破面。 为啥前四号是五位？因为其中一人，那一头绿色长发，和头顶的羚羊头骨，实在太有辨识度了。 原著中的原第四十刃，妮莉艾露！ 看到这群人的瞬间，乔木就明白了，为啥蓝染敢这么嚣张地暴露自己了。 那问题来了：原著中，十刃名单的彻底稳定，是蓝染从朽木露琪亚体内拿到浦原喜助的崩玉之后的事情了。 也是那之后，之前的三位十刃“半成品”，被冷酷地抛弃，沦为三位数的破面。 那么，这个镜像中的蓝染，为什么能这么早就积累如此规模的势力？ 或者更直接一点，他从哪搞到的另一枚崩玉？ 这个问题，稍加思索就能给出答案。 毕竟整个项目中，待得时间最久、经历最成迷、受到约束最少的人，就是冯硕了。 将崩玉提前交给蓝染，他能有什么好处？ 总不会是想成神吧？ 乔木心中吐槽着，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件事。 反正干想也想不明白。 毕竟，帮助反派获胜以终结项目这种事情，不是没有调查员尝试过，但成功的概率极低，一旦失败，瞬间重置。 他可不相信，冯硕是想这么玩儿。 不过现在只要知道，冯硕很可能是护廷十三队……哦，不对，是护廷十五队的叛徒、蓝染一方的卧底，就足够了。 剩下的，也就只能是尽可能保持警惕了。 …… 周五早晨，乔木十点半就到公司了。 因为昨晚徐副主任联系他，说今天有事情要面谈。 他敲门进去的时候，人事经理方姐正在汇报工作。 徐副主任看见他，就做手势让他先在沙发上等一等。 看得出来，自从杨主任来了以后，尤其是杨主任承诺的“援兵”开始抵达并发挥作用后，分部的同事，确实士气大涨。 他还是第一次见大早晨十点半就汇报工作…… 不，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汇报工作。 乔木也不客气，整个人陷进松软的沙发里，掏出手机自己玩儿了起来。 虽然这么做确实不怎么尊敬领导，但他就是要这样。 他的确决定做个乖宝宝，以免后面分部重建进入攻坚阶段时，被拎出来树典型。 更是为了避免现阶段被当成刺儿头与异类，当成潜在的反杨主任分子，被同事们刻意孤立。 但这不代表他真的要温良恭俭让。 毕竟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是人类的本能。 人类这种生物，不碰一鼻子灰，就学不会把握尺度。 他真要是温良恭俭让了，领导们不仅不会满意，反而会觉得他“趁手”。 而一个人在职场，一旦被贴上了“趁手”的标签，就等着被用到坏掉吧。 别人朝九晚九，你就得朝八晚十，甚至朝八晚零。 一旦哪天你受不了了，改回朝八晚十了，领导反而会“难过、受伤”。 “我这么器重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怨怼由此而生。虽然莫名其妙，但这就是人性，谁都免不了。 所以他一开始就要通过一件件无关大局的小事，一点点地划出一条明确的界线，并迫使上级逐渐接受它，直到不得不认可并彻底习惯。 在你面前玩儿手机，就是其一。 我是事业部的，理论上不归你管。 所以，我一大早就来找你，已经很给脸了。 记得感恩！ 乔木玩着手机，两米外汇报的声音就断断续续钻进他耳朵里。 “……过往的方案确实有所疏漏，万达广场的投放成本整体偏高，转化率也不尽如人意…… “我们也忽略了一点：人们都是节假日才去万达，至少在那个时刻，会抵触接收职场类信息。 “大同大学那边，也有个问题：大部分外地学生，本地就业的意愿都很低，甚至根本不会关注招聘信息……” 听到这话，乔木恍惚了一下，抬头看了那边一眼。 ‘我不就是被万达大屏的广告骗来的吗……’ “新的计划中，我们建议将侧重点放在电梯广告上，尤其是写字楼与高层住宅的电梯广告，投放时间重点放在下班期间。 “一是成本低廉，二是咱们的广告，对积累了一身疲惫和一肚子怨气还没来得及发泄的下班者，会更具吸引力。 “当然潜在风险是，这部分人群很多都是中年，有家室，在工作上倾向于保守，不太敢冲动、冒险。 “不过这几年的高层住宅，大部分都是新楼盘，年轻人偏多。咱们的广告，对他们更有诱惑力。” “还有学校，尤其是中学附近，也可以少量……” 那边的汇报挺长的，乔木被吸引的注意力很快又散掉了。 虽然只听了一点点，但新方案给人的感觉确实挺靠谱的。 当然他没干过hr，也只是外行听个热闹。 直到十一点，汇报才结束。 方姐走后，徐副主任就招呼他坐到桌前。 “不好意思，”对方起身要主动给他倒水，“让你久等了。” “我来，怎么能麻烦您呢。”乔木连忙抢过杯子。 人家一是上级二是长辈，这要是坐等人家倒水，那就是没礼貌没教养了。 “反正我早晨也没事儿，”倒完水坐回椅子上，他接回刚才的话，“刚才听着也挺长见识的。” 徐副主任嗯了一声，大概是知道年轻人都不喜欢吓客套，就直接进入主题。 “今天这事儿本该是杨主任找你的，毕竟事业部的事儿都是他在抓。 “不过他这几天出差了，就托我和你沟通一下。” 乔木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第一位面试官今天早晨已经到咱们公司了……” 乔木有些惊讶：面试工作还没正式开始呢吧？这就到了？还真挺迫不及待啊。 “本来应该是我作陪的，不过人家说了，不喜欢这些虚礼，要自己逛逛，我就只好主随客便了。” “上次见面，可没看出他是这种性格。”徐副主任苦笑着，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奇怪。 这是熟人？ 而且，他怎么觉得，对方是话里有话呢？ 这一句本没必要出口的话，偏偏就被带出来了，好像那意思是，他也应该认识这位？ 徐副主任下一句，就解答了他的疑惑：“这位你也认识。” “不过你们在项目里的时间挺长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 乔木眉毛一扬：只听前一句，他恨不得立刻猜是范鸿。 但听后面那句，那肯定就不是了。 他记性再差，还能忘了自己的面试官不成？ 这惑解的，还不如不解。更吊人胃口了。 乔木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不会是米一吧？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那姐姐，确实像做事有始有终的性子。 他正要让徐副主任直接揭开谜底，身后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徐副主任大喊一声，乔木下意识回头。7 推开的门后，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乔木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第105章 105.讨厌鬼又出现了 “乔工，又见面了。”来人笑着，冲乔木摆了摆手。 乔木的脸色，顷刻间就沉了下去，丝毫不顾及对方就在面前。 但那人仿佛没看到他的变化一般，依然温和地笑着：“你没忘了我吧？虽然现实里只过了三个星期，但咱们调查员就是这样，现实里是三周，项目里三年都有可能。” 乔木怎么可能忘了对方呢？ 三周前，就在这层楼，就在离这间办公室不远的会议室里，对方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他是敌特了！ 来自总部资讯部的调查组领队，唐蒙！ “哈哈，惊讶吧！”徐副主任此刻看不到乔木的脸色，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发懵，“我见到唐工的时候，也惊到了！” 他笑着就要走出来，乔木自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神色，连忙进行表情管理。 唐蒙依旧那副仿佛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笑盈盈地站在那。 “还是我来介绍吧。”徐副主任走到两人中间。 “这位您见过了，我们大同分部的明日之星，乔木乔工。”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腰板不自觉地挺得笔直，显得很与有荣焉。 “这位的身份可不得了，说出来乔工你可别吓着啊。人家可是来自总部新项目事业部的高级探索员！唐蒙唐工！” 与之前的姿态不同，介绍唐蒙时，徐主任竟然下意识地佝偻起背，像是要鞠躬的样子。 乔木自然理解他。 高级探索员，级别p11，对应管理岗m6。此刻，这些其实都无所谓。 因为高级探索员，还有另一个板上钉钉的身份： 高管联席会成员！ 此刻，他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但还是得强作欢颜地主动上前两步，和对方握手。 “我还以为您是资讯部的呢，没想到竟然是咱们事业部的大佬，上次真是失敬了！” 唐蒙粗糙的食指指腹，仿佛无意地轻轻在他手腕上，只停留了不到两秒就挪开了。 但就是这不到两秒的时间，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险些将对方的手甩出去！ 不知是否是错觉，对方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上次是资讯部人手不足，我就被老上司借调了。这不？现在又干回老本行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资讯部会人手不足？ 美国的非法移民都消失了，资讯部里的空闲人手也不会耗尽！ “之前在总部的时候，也没能有幸见您一面。” 对方看过他的资料，不可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当然，如果对方真的记不起、猜不到，那他反而会感到开心。这至少证明对方某一方面的能力并不出众，甚至平庸。 但他要失望了。 “那次开会啊，”唐蒙直接了然道，“我当时有别的事情，就没去。” 随口解释了一下，对方又补充道：“不仅是我，大部分p11和所有p12都没去，毕竟只是件小事，对吧？” 小事…… 乔木不动声色地松开手，从对方手里拽出来，脸上强撑起来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这个混蛋，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他、向他施压的机会啊。 他直接转移话题：“您这次来，是打算挑选几棵好苗子，充实自己的小组？” “乔工这是给我下套呢，”唐蒙却哈哈大笑起来，“高管联席会成员，可是严禁与任何员工兴趣小组有瓜葛的。” “这个我可必须要明确一下，不然传回总部，指不定要被怎么编排呢。” 徐副主任完全没察觉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还在一旁赔笑：“瞧您说的，哪能啊。这屋里就咱们三个人，谁还能偷听咱们不成？” 唐蒙没接这话，而是解释了自己此次前来的官方目的。 “我们对你们分部其实挺关注的，知道你们正难着呢。 “那些调查员各有各的脾气，都过来了，你们不一定吃得消。 “正好我最近不忙，就专程过来一趟，主要就是帮你们震一震那些个刺儿头。 “至于带新人的工作，我就不主动往身上揽了。” 这领导说话，开头俩字就和别人拉开档次了。 别人说起来都是“上面”，他说起来都是“我们”。 徐主任听着鸡啄米似的点头。 在他眼里，唐蒙下基层，就是充分体现了高管联席会对大同分部的重视。 这当然是天大的喜讯。 虽然上面越重视，下面的担子越重、压力越大。 但另一方面而言，上面越重视，倾斜过来的资源也就越充沛。 而且这不仅是总部方面的。 高管联席会的重视，总会从各个渠道有意无意地传达出去。 上面和风细雨，中间就会疾风骤雨。 省部那边，也必然要做出响应。 但乔木知道，这就是胡说八道。 从一开始，杨主任所谓的“高层人脉”就是瞎咋呼。 大同分部有什么历史地位和重大功绩吗？何德何能就能吸引高管联席会的关注？ 他几乎可以确定，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知道那事儿肯定没完，但对方反应如此迅速，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强忍着夺门而去的不耐，扭头问徐副主任：“您找我，是关于唐工的事？” “哎呀，”徐副主任一拍脑门，“瞧我这忙的，还没顾得上说呢。” 他立刻向乔木解释：“唐工作为面试官，没有其他情况的话，至少要待三个月呢。 “之前杨主任不是和咱们商量过吗，面试官们对咱们分部不了解，前期最好有个调查员能对接一下。 “咱们就剩两个调查员了，考虑到你之前和唐工见过面，就安排你来了。” 说完，他又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乔工，这可是组织交给你的重要任务。你可绝不能在这么大的领导面前掉链子，给咱们分部丢人啊！” 唐蒙完全没有谦逊一下的打算，显然是很适应自己的地位、很习惯下面人的奉承了。 他不谦逊，乔木自然只能亲自接这个茬：“那肯定的。麻烦您细说一下，我需要做哪些工作？” 徐副主任张了张口，却没说话，反而看向唐蒙，意思很明显：您定。 “目前还没什么具体安排，”唐蒙自然地接过话头，“目前来说就是我有什么不了解的事情、搞错的地方，你及时提醒、更正就好了。” 这是吃定我了？乔木心中冷笑。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什么“你们见过，所以任务交给你”，这种美差，怎么会因为这么个可笑的理由，就漏到自己手里？ 是他杨海龙傻了，还是他孙朝阳傻了？你徐光仓也在这里装疯卖傻？ 这明显就是眼前这个唐蒙的意愿，是这家伙主动点了自己的名，说不定还驳回了杨主任的推荐。 三人又客套了一大堆没什么营养的话，乔木才逐渐调整好情绪。 眼看着磨蹭到点儿了，徐主任就邀请两人一起去食堂吃顿便饭，以尽地主之谊。 这种客随主便的应酬，尤其是头一天头一顿饭，唐蒙自然不会拒绝，副陪的乔木也不会退缩。 但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徐主任热切地主动走在最前面引路，后面的唐蒙就笑着对乔木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太慢了，不过亡羊补牢，也还不错。” 徐主任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没理解是什么意思。 但唐蒙又怎么会对他解释呢？ 他也只好当作没听见，继续领路。 乔木愣了好半天，直到进了电梯，才反应过来，再也绷不住，脸直接垮了下去。 对方在直接点评他从见面到刚才的心态与情绪管理！ 那高高在上且占尽优势的傲慢，一览无余。 …… “其实我最擅长的不是战斗类项目，而是推理类。” 饭桌上，面对徐主任“您愿意的话，还劳请拨冗指点我们乔工，他可是我们整个分部的希望”的请求，唐蒙如此推脱。 徐主任闻言，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试着转移话题。 但乔木抢先一步发言：“您终结过很多推理类项目吗？” 不知道的旁人，看他此刻的表情，只会以为这是个对大佬感到好奇和崇拜的小屁孩儿。 “当然，”唐蒙略显自矜地说道，“我们这个级别的调查员，谁不是终结过一大堆项目？” 但说完这话后，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说是主导终结，毕竟很多时候不见得就能赶上最后那一哆嗦。” “这方面，确实没法和你比。”对方笑着补充了这么一句，险些让乔木将手里的筷子捅进他眼睛。 但他还是一脸羡慕地问道：“那我要终结多少个项目，才能成为p11？” 一旁的徐副主任闻言，顿时哈哈大笑：“真是少年志长啊！” 唐蒙也笑着感慨：“年轻就是好，不像我，现在谁要是问我想不想更进一步，我都懒得搭理他。” 但嘴上这么说，他却从乔木的双眼中，看到了认真。 这小子，还真敢啊…… 发自内心的笑意一闪而过，他解释道：“调查员前期晋级确实和项目评价、终结项目的功劳比例密切相关。 “终结项目的功劳，则是从情报开发度和原始意象扭曲度这两个数据算出来的，当然了，具体细节是不会对你们公开的。 “但中后期，晋级就和这些因素没太大关联了。但时候，咱们会有新的职责与使命。” 他满是深意地说道：“不过暂时不能细说，你的级别不够。” 徐副主任略显意外地看着唐蒙，他只是将乔木的话当做玩笑，没想到这个唐蒙却真的认真解释了，还说出了一些他闻所未闻的信息。 结合之前对方主动点名乔木，这个唐蒙，似乎真的很看好他们分部的这个小天才？ 这方面，倒是可以稍微动动脑筋，出出力…… “我的面试官，昨天刚晋p9，就是主导终结了一个项目啊？”乔木面露疑惑地问道。 一部分是演的，另一部分也是真心好奇。 “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范鸿。”嘴里嘀咕着，唐蒙竟当场掏出个人终端，查了起来。 这一举动，完全超出了乔木的意料。 甚至可以说，一定程度上，让他感到震惊！ 第106章 106.这是个惯犯 唐蒙其实完全没必要为乔木解惑，更没有必要为了为他解惑，特意去查资料。 尤其是对方还怀疑他是敌特的时候，这种行为，不仅没必要，而且犯忌讳。 这种情况下这么做，似乎是在向他释放善意？ 当然，也有可能就是想让他这么误会，从而降低他的防备心。 不过这种“猜你在第几层”的游戏，毫无意义。 “哦……”他正想着，唐蒙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发出了长长的一声。 他也不好问，只能在一旁等着，看对方会不会心情好透露点儿什么。 毕竟范鸿一向嘴巴很严，不该说的从来不会多说一句。 唐蒙看了足足有十多分钟，才彻底看完。 “有点儿意思。”一边将平板收起来，一边感慨了一句。 “什么意思？”乔木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开问。 “嗯？”唐蒙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刚才问的是什么来着？” 他竟然给看忘了！ 乔木一脸无语，正要重复问题，对方就自己想起来了。 “哦，对，范鸿晋级p9……” 他拍了拍脑门，竟真的解释起来：“他晋级p9和终结项目关系不大，真正的原因，是他终结项目的方式，让公司确认了一件事。” “什么事？”乔木直接追问。 “乔工！”一旁半天没说话的徐副主任，立刻出言提醒。 这种事情，通常来说都是保密的，这是常识。 你追问涉密信息，已经挺遭忌讳的了。追问对象还是高管联席会成员，这就是找死了。 但唐蒙好像没什么顾忌：“你猜猜嘛，猜对了我就提示你。” 徐副主任一脸懵逼，但人家是领导，自然是人家说了算，他也只好不再多嘴。 乔木想了想：“总不能是确认了现实中创造鬼的方法吧？” 唐蒙没给任何提示，只是打量着他，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你还真敢猜啊……” 说话间，一支几十公分长的木棍从他袖子里滑出，落入手中。 余光注意到这一幕，乔木的身体瞬间紧绷，屁股也微微离开椅子，随时准备动手。 但唐蒙的木棍却指向了徐副主任，后者这才注意到，却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徐副主任只来得及发出“哎？”的一声，舞动的棍尖泛起暗淡的光，徐副主任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瞳孔逐渐失去焦距，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植物人一般。 乔木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哈利波特》中的遗忘咒，还是无声咒语…… 乔木依然警惕着，只要对方的魔杖敢朝自己这边拐哪怕一点，他就要直接出手了。 但唐蒙打量了他几眼后，手中的魔杖却仿佛自己长脚一般，嗖一下钻回了袖子里。 “你猜对了，”此时，唐蒙才懒洋洋地说道，“所以我不得不清除你们副主任的这段记忆。” 他却并未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清除乔木的记忆。 “你真是个混蛋……”确认对方不会对自己出手，乔木重新坐回椅子上，却依然保持高度警惕。 这是他首次见到调查员在现实中使用能力。 理论上，这是极为严重的违规行为。但如果对方拥有相应权限，那就正常了。 而一个p11，给自己搞一个长期权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我保证，这些行为均未违反公司相关规定。”唐蒙笑道，并在徐副主任眼前打了个响指，后者立刻惊醒过来。 醒来的徐副主任，迷茫了片刻，才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真是抱歉，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 “正常，”唐蒙客套道，“我也经常这样，一旦投入某件事，对外界的情况就完全没有反应。” 乔木不再说话。 他意识到，再聊下去，对方指不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之前主持高级别调查员紧急会议的那位副总，和张世光，这两人整体上都是内敛的，一看就是那种视程序与规矩高于一切的领导。 乔木相信，那两人就算有类似的力量，也不会像刚才这样滥用。 就像张世光，明明也是调查员出身，但不是范鸿透露，他根本看不出来。 因为早早就转了管理岗，所以对方身上调查员的锐气与戾气，已经随着岁月逐渐被磨平、被上位者的内敛所取代。 但唐蒙不同。 他本可以一句“保密”就跳过这个话题，却偏偏要挑起来，还是当着无关人士的面挑起来。 泄密之后，又毫不犹豫、轻车熟路地施法清除无关人士的记忆。 明显就是惯犯。 乔木可不相信他的行为会得到公司的支持。 他所谓的“未违规”，要么是打擦边球，要么就是自己给自己开了后门。 这就是调查员和其他岗位的区别。 同样身居高位，二者却有着很大的区别。 其他岗位的人，他们的权力，来自体制，所以维护现行体制，是他们的本能。 这也是为什么，官僚系统一定天然保守，历朝历代国内国外皆是如此。 而调查员的权力，很大程度上，则来自自身的实力和搏命。 所以他们缺乏对于体制与规则的敬畏感。 当他们的实力与地位达到一定高度时，体制与规则对他们的束缚，就会超出对他们的保护。 那时，他们就会热衷于不停试探着突破现有规则。 这也是为什么，公司其他高管，都不喜欢这些调查员出身的高管，一直寄希望于工程学院培养出的后备力量，能够顺利接过接力棒。 就算这些后备力量中，必然会有一定比例的调查员，但比起他们这些野生的，那些从小接受公司教育的家养调查员，也会天然地倾向于维护陪伴、助力自己成长的现有制度，而不是为了屁大点小事就肆意践踏它。 接下来的午饭时间，就剩下徐副主任与唐蒙家长里短的客套。 乔木独自闷头干饭，认真履行一个十九岁副陪的职责：凑个人头，啥都不掺和。 但这不代表他就能逃过一劫。 饭后，徐副主任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但他就得陪同唐蒙把公司重新逛一遍了。 重新，是因为对方上午显然已经逛过了。 以对方的级别，别说整栋楼了，就是能擅自查看、取用其他调查员的道具，乔木都不意外。 说不定这家伙比自己还要了解这栋楼呢。 比如，他就从没踏入过公关部的工区。 就算有一些社会vip服务需要公关部出面，也只需要商城下单，客服留言即可，并不用亲自跑一趟面对面说明。 公关部长期处理各种搞特权、走后门的工作，自己却享受不到，想来应该是很痛苦的。 就好像那些金融从业者，一天从自己手上过的流水可能就有七位、八位甚至九位数，但自己每天找九晚十一，连节假日都没有，却只能挣那可怜的二三十万年薪。 时间久了，心态确实容易失衡。 于是，公关部的工区，就堆满了甜品、果盘和饮料，都是从食堂薅来的。 大概算是报复性薅羊毛吧。 公关部，也是大同分部食堂外包公司最喜欢的部门。 毕竟吃不吃我不管，你拿了就要算钱。 这钱，自然是走公账。 赵主任在的时候就纵容，杨主任来了以后也没纠正。 公关部最近也很忙。 虽然大同分部的调查员几乎被一锅端了，导致社会vip服务量骤减。 但省部的培训人员到位后，他们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开会、培训；剩下的一半时间，则要完成“作业”。 几乎所有人都激活了【首次加班】和【首次回家加班】的人生成就。 说不定今年他们中还有人会激活【完成加班一百次】的进阶成就。 察觉到有人进来后，正对着门的几个员工抬头看了一眼，就又缩回去了。 更多的人，连头都懒得抬。 “看来你们杨主任做的不错，”唐蒙在工区转了一圈，出来后，才对乔木说道，“我很少在边缘分部见到这种工作氛围。” 上任不到一个月的杨海龙确实很卖力气。 除了新官上任那次全体会之外，他每周都要参加各部门的周例会——在他之前，部门周例会一年也开不了十次，极少有撑过一刻钟的。 不仅如此，各部门经理，还都有日报、周报和月报，所有报表都要尽可能将部门所有人的成果进行量化。 杨主任则明确表示会根据这些汇报，和周例会上的亲身经历，亲自对全体职员的绩效进行调整。 除此之外，他每周都会在每个部门评选出至少一位先进员工，发公开信表扬，并纳入绩效。 当然，整个环节中，最核心的内部项目事业部还瘫痪着呢，所以一时还看不出什么成绩来。 不过整个大同分部，从上到下，现阶段没有人不相信，自己不能十年不鸣、一鸣惊人。 “他确实很有干劲儿，整个分部都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样子。”乔木也没必要多说什么，如实评价就好了。 唐蒙反而说道：“他当年可不是这样的。” 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句，而且好像还调查过杨主任，乔木好奇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窥私癖？” 第107章 107.做个君子约定吧 “你是不是有窥私癖？” 查我就算了，连一个m3主任都要查？ 这一句同样出乎唐蒙的意料，他一脸窘迫，好半天才用一阵干咳掩饰过去。 “是查你的时候附带看了看，”他略显尴尬地摸了摸耳垂，“算是职业病。” 乔木想起他之前说自己喜欢推理类项目，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大概不知道，你们杨主任，是被前主任赶走的。” 这个他知道，孙朝阳和他说过。 虽然没细说，但他也大概猜到了，这期间阴差阳错地出了一些状况，导致两人彻底成了死仇。 或者说是杨主任反方面恨透了赵主任，以至于到了不允许对方善终的程度。 这个情况，唐蒙反而不知道了。 不过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当回事儿：“早先他还是你们分部副主任的时候，同样干劲十足。但区别就是，那个时候的行事风格……” 他停下来，组织了一下措辞：“……有些激进。所以一方面前主任感觉受到了威胁，另一方面他的上级也不太喜欢他。双方一拍即合，就把他赶走了。” “看来他也学乖了，这段时间的行事风格，就很让人安心。” 说到此处，他朝乔木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木从他的笑容中，看到了一丝讥讽。 “他在巴彦淖尔的时候，就很积极。但那个地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挺时髦的…… “哦，对了，禀赋有限，这不是一个好领导就能扭转的。而且内蒙古那边大概是打听到他被流放的原因了，也一直疏远他。所以一直没做出亮眼的成绩。” 乔木缓缓点头，替他说了最后一句：“所以他现在是憋着一肚子火呢。” “没错，憋着要做出一番成绩，证明自己，”唐蒙赞同道，“这也是好事，有动力嘛，是好事。” 乔木今天和他在一起待了两个小时了，直到此刻，才产生了对方确实是个领导的感觉。 这人……啧…… 正如乔木预料的那样，任何话题，最终都会转回到他的身上。 “乔工，你的动力是什么？” “干什么的动力？”乔木有些茫然，“赚钱，这个算吗？” “我不是说这个，你又不缺钱。”唐蒙摇头否定。 乔木直接怼回去：“你管一个月6600叫不缺钱？！你知道我给祖国的人均收入拉了多少后腿吗？！” 唐蒙宽容地瞥了他一眼——这个“宽容”，反而让他更不爽了：“你真的缺钱吗？你账上应该还有八千多积分呢吧？这个数字，至少已经超出90%的调查员了。 “还有其他代币，你都没怎么用过。虽然公司不支持，但只要你愿意，这些都是有渠道可以换成钱的。 “如果这些都算作资产的话，你现在毫无疑问已经有百万身价了，你才19吧？” “你到底想问什么？”乔木可没兴趣跟他心平气和地扯犊子。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门打开后，唐蒙率先走进去，就转身面向门口的乔木，一脸认真地发问。 “乔工，饭桌上你问我怎么成为p11。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成为p11？” 穿越者借助金手指，做出一番事业，不是很正常的选择吗？ 这年头，谁还没点儿野心呢？ 就是那些穿越后宫的女性，不也要挣个一夫一妻、独占君心吗？ 穿到高管贵胄后宅的女性，不也要争个地位争口气嘛。 谁不想做个成功人士？ 再说了，就算不考虑这些，也要考虑自保吧？ 地位越高、权力越大，自己才会越安全。 唐蒙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一时竟有些失望，却又有些释然，让他搞不懂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乔工，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发誓，我一定会停留在p10——不，p6就足够了——止步不前。” “当然了，时间怎么可能倒流呢……”他苦笑，“我不会一边享受着百万年薪，一边矫情什么我对金钱和权力没兴趣。” “说实话，成为调查员的这九年，是我这39年进来最快乐的时光……” 说着，叮的一声，电梯抵达一楼，他愣了一下，又补充道：“忘了说了，我加入公司前，是刑警，是我的老上司把我挖进公司的——哦，他是你们的副总监，往后你说不定有机会和他打交道。” 没等乔木接话，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往下说：“我从小就是个狂热的推理迷，所以十几年如一日坚定地要做警察。当然，如果你了解过，就该知道，现实中的案件侦查，和文艺作品中的推理，根本就是两码事……” 乔木了然：所以，加入公司后，他才会感到快乐。 “我猜你也有类似的感觉吧，”唐蒙回头看着他笑道，“那种如鱼得水的畅快，你也懂，对吧？” 乔木依旧沉默，没有答话。 但对方似乎料到了，也根本没等他回答。 “乔工，我想告诉你的是，仅凭这个是不够的，”穿过一楼闸机后，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如果你只是想体验更高级别的财富与权势，只是享受这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公司大门自动划开，他却没有出去，而是转身面向乔木：“p11、p12、高管联席会，在那里等着你的，只会是无尽的痛苦。” 乔木眨了眨眼睛，完全没理解他说的话。 但唐蒙却毫不在意，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你相信吗？没有p10不想更进一步；但几乎每个p11，都想退回去。” 他双手抱胸，露出一个冷笑：“公司自06年成立以来，高管联席会成员，就只有一个死因。” 他停顿片刻，从嘴唇间吐出两个字：“自杀。”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承受不了的，就会被压成一摊烂泥。 “如果你真的想要一窥顶层的风景，就先给自己找个足够强大的理由吧。 “它会成为支撑你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说完，他摆摆手：“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回去。”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乔木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以为你能猜到呢……”唐蒙重新转回来，略显失望地感叹。 “对你的怀疑，基本已经解除了。” “怎么解除的？”乔木眉头一扬。 “我说了，我是刑警，而且是superstar的那种，”对方嘴角含笑，“那次调查，你无意中透露的内容，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当然，别指望我给你解释，”他略显得意地说道，“咱们国家的一个传统，就是不对公众透露具体工作方法与决策依据。这样能够有效避免找漏洞、钻空子的行为。这在我们刑侦系统，尤为明显。” “那你为什么还来？”乔木闻言，也不追问，而是继续往下问，“别说你真的是给大同分部保驾护航的。” 唐蒙也没继续说场面话：“你不是猜到了吗？我就是冲着你来的。” 他制止了乔木的质疑：“公事上，对你的怀疑基本解除了。现在，完全是我的个人兴趣，我对你的秘密，依然感兴趣。” “我们做个君子之约吧，”他咧嘴笑道，“我绝不会用任何违法违规手段获取你的秘密，那样就没有游戏体验了。” “此外，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用你的秘密，来换取我能透露给你的任何秘密，一问换一问，公平合理。” “我好像没得选……”乔木眉头紧皱，很不舒服。 “这不就是人生吗？”唐蒙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愧意，“人生哪有那么多称心的选择？” “我们永远都只是在一堆糟糕的选项里，选择最不坏的那个，仅此而已。” 第108章 108.公司其实是大反派 乔木暂时还无法确定，唐蒙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毕竟警察不是检察官，他们审讯的时候，可不用为自己的话负责。 诈唬犯罪嫌疑人，那可是家常便饭。 可以说，说谎骗人是合格刑警的必备技能。不擅长说谎的刑警，一定不是好刑警。 他也只好暂时稳住阵脚，往后慢慢察其言，观其行。 毕竟一个人的行为，尤其是长期的行为，一定会遵循一个统一的目的与逻辑。 这个是骗不了人的。 但反过来说，他相信，对方也会用类似的手段，持续观察他。 不过好在接下来就是周末，他有两天时间用不着看对方的嘴脸。 想来对方也没脸喊一个调查员周末去公司加班作陪。 周六早晨，他带着礼物就直奔高铁站。 到了太原，还没出站，就远远看见范鸿朝他挥手。 他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拎着礼物，给了对方一个熊抱。 两人虽然每周都联系，但仅仅只算现实时间，也有整整半年没见面了。 如果把项目时间也算上，乔木已经五年没见范鸿了！ 还不知道范鸿多久没见他了呢。 范鸿上下打量着他：“总感觉结实了不少。” 乔木也不客气，直接将礼物塞进对方手里，解开腕扣，撸起袖子。 都不用摆造型，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坚硬的线条，就展露无遗。 范鸿看得也是啧啧感慨。 毕竟去年初识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大病初愈的瘦削小孩。 “这才有个精壮青年的模样了。” “这才？”乔木瞪了他一眼，“你现在找个大学，我光着膀子球场上溜一圈儿，能有十个找我加飞信的姑娘，信吗？” “信信信，”范鸿带着他往电梯走，“你可别真去糟蹋别人家闺女。” “我用得着吗？我项目里的女朋友，能排出一站地去，”乔木吹着牛，又问，“去哪吃饭？” “家，”范鸿简洁明了，“你嫂子都准备好了，我给她打个电话，就剩炒了。” “行，但晚上我可不在你家睡，”见范鸿要开口，他立刻堵上去，“睡别人家别扭，我睡衣、内裤和袜子都没带。” 范鸿瞪了他一眼：“把你幸的，家门口就有酒店。你想住，还没你的床呢。” 坐上车后，乔木打量着很有科技感的内饰：“这什么车？” “银狐A3啊，你不知道？”范鸿有些惊讶。 乔木摇头：“我对车不感兴趣，从不关注，就知道那些老牌子油车。” 范鸿咂么着嘴：“你看新闻的时候总看到过吧？” “肯定看到过，但对不上号。”乔木理直气壮。 事实上，就是传统油车，别说型号了，把标志一字排开，他能对上号的也不超过五个。 “你想买车的话，推荐你买这个，”范鸿咂么着嘴，“咱们公司是大股东。” “咱们的技术？”乔木有些惊讶。 范鸿嗯了一声，又露出了个奇怪的笑容：“内部小道消息，车型和布局，都是咱们的。” 乔木哑然：公司哪有人会设计轿车啊。 范鸿的意思，分明就是这车从头到尾都是从某个项目里抄出来的。 “还真是……省事儿。”乔木想了想，也找不到别的评价了。 “本身就是赚快钱，”范鸿倒是看得开，“公司一向如此，从不会深耕某个产业，扶持一个牌子，把技术扩散出去，就高位套现离场。” 这一点，倒有点儿像风投的风格了。 “不过这车还是很不错的，技术吃得很透。” “电池不会爆燃吧？”乔木想起前世的新闻，谁家电车没爆燃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电车产品。 没爆燃？那只能说明你销量不够！ “电池爆燃？”范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电池还能燃烧？” 乔木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呢？舶来的成熟技术，果然了得。 就是前世，要是没有电动单车和新能源车的爆燃事故和安全宣传，他也不会相信，电池竟然能自己烧起来。 谁小时候还没糟蹋过家里几十颗一号、五号和七号电池？ 尤其是一号电池，太好拆了。 后来想想都后怕。 当然也有可能这两种电池其实不是一回事儿，他也懒得查。 范鸿显然也对这种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冷门知识不感兴趣，见他没回话，立刻就抛诸脑后了。 “你家要买车的话，记得叮嘱你爸，千万别买油车。现在看着优惠力度特别大，但30年就全面停产了，企业越往后肯定越不好好经营，售后肯定越来越差。” “高速续航和充电怎么办？”乔木想了想，前世这个也是个问题，尤其是节假日和冬天。 “这款A3宣传一千三，实际上一千肯定是有了，冬天应该有个七八百吧……” 范鸿也不太确定。他没研究过这个，毕竟电车自商业化伊始，续航就直接超越油车了，谁会关注这个？ “充电一般来说有十五分钟足够了。你要是强迫症，非要每次耗尽再充满，那得半个小时左右，一顿饭的时间吧。” 他又想了想，补充道：“一般来说充满了再上高速，也用不着考虑充电的事儿。” 乔木点点头，表示了解。 难怪敢30年就停产油车，这个确实很成熟了。 “多少钱？有别的型号吗？” “还有B2，都市suv。剩下的就是大车了。这两款私家车，标配都是25万左右，顶配35万。不过内饰这些，你得提车后自己改。” 乔木正好又打算给家里换个车，那个破面包，再开就要散架了。 “咱们有什么优惠吗？” 他现在卡里有八万，之前那十万都给二老了，也不能要回来。 不过八万首付肯定够了。 “没有，”范鸿直接摇头，“不过你可以盯着他家官网。要是他家出了什么名额有限的大力度优惠，你可以买个社会vip服务，占个名额。” 这倒也是个办法。 范鸿的妻子做了一桌子菜，还挺丰盛的。 乔木进家后，她也很热情。看得出，她对乔木印象挺好的。 范鸿的儿子还记得这个小叔叔。 家里来了客人，他立刻来劲了，扔下作业，拽着他非要给他表演球技。 然后就在他妈的怒斥下，撇着嘴扔下足球，乖乖去卫生间洗手。 吃过午饭，乔木就主动帮嫂子收拾残局。 嫂子一边往洗碗机里摆碗盘，一边逮着机会把范鸿好一顿损，损得对方只得狼狈投降，乖乖捧着厨房湿巾擦厨台和餐桌。 收拾完，嫂子给沏了茶，就带着孩子回屋睡午觉去了。 她知道，这俩人聊天的内容，自己大概率是不能听的。 “嫂子知道多少？”听着关门声，乔木好奇询问。 范鸿在一旁吹茶：“我没跟她说过，但我俩从大二开始恋爱，研究生毕业就领了证。这么多年了，她太了解我了，又有同事聚会什么的，她能猜到。” “不担心你？”乔木有点惊讶。 范鸿摇头：“她的性格，担心也不会说出来，怕给我压力。” “那嫂子……”他没把话说完，但点了点自己后脖子。 “没有。”范鸿笑着否认。 “程序上，我从来没有泄密，她就不需要强制植入芯片。不过想了解亲人近况的，可以主动申请植入。” “但她也知道一些情况吧？”乔木感到奇怪，以公司的揍性，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哪有真正的万无一失？现实中总要妥协的。”范鸿小小地抿了口茶，含在嘴里，让茶香充斥着口腔。 过了一阵子，他才将嘴里的茶水咽下，继续说：“如果真的追求绝对的万无一失，你就会发现，考虑到所有可能性后，你将不得不给全国十四亿人全部植入芯片。 “所谓的保密，反而成了全员公开了。” “现在这样当然会有风险，其实网上发生过很多次泄密事件。但他们拿不出证据，网友们也都是当故事听。 “就算拿出来了，录音可以是假的，照片可以是p的，就是视频，也可以是特效。 “如果他们指名道姓，公司就有理由报警了，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删帖封号。毕竟这是侵犯他人隐私，还涉嫌损害名誉权。” 范鸿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自己先笑了起来。 “风控部这些年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玩儿法，你知道那个‘99年事件的真相’吗？” 乔木当然知道，这是网上一个经久不衰的梗。 前世和这个世界都有类似的版本。 比如你看到一个很奇怪的视频，评论区就会有人说：“99年的真相，掩盖不住了吗？” 然后下面大家就会自发接龙，说起99年“被掩盖的大事件”。越说越玄乎，让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越看越不明觉厉。 它的本质就是用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语，引起他人的好奇心，但又一直吊着对方，故作高深就是不给个准确说法。 这种玩法本身源自早期互联网上的某些键政。 他们故意散播一些似是而非的“内幕”，暗示自己有“高层人脉”、“可靠消息源”。 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恶意，就是博眼球，享受被众星捧月的快感罢了。 乔木在贴吧时代也这么玩儿过，而且差点就玩儿成贴吧大神了。 可惜逃不过挖坟党的考古行动，前后期人设矛盾被挖了出来，最终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即便如此，他曾经炮制的不少“内幕”，一直在网上流传。 其中一些直到知乎时代，还颇有市场。 这种玩法渐渐被人们所识破、厌弃、嘲笑，最终衍生出了“99年事件的真相”这么个类似接龙玩法的梗。 乔木自然也就知道风控部的玩儿法是什么了。 站在泄密者的角度上考虑，这一招还真是挺缺德的。 人家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揭露真相的，或者说，人家是生死置之度外，才会这么做。 结果你倒好，几十个账号、几十句玩笑话，就把人家用尽全部勇气，曝光的内幕给扭曲成了“笑话”。 事后还要对人家进行“无害化处置”。 甚至还有可能会接管人家的账号，伪装成人家本人进行后续活动，以消除潜在影响。 “怎么看都是个大反派呢……”他苦笑着感叹。 范鸿懵懵的，没理解他为什么会没头没尾冒出这么一句来。 第109章 109.省部比分部热闹多了，好想早点过去 周日中午，乔木参加了范鸿的庆功宴。 范鸿估计要喝酒，就没开车，两人是打车去的。 和之前以为的包场饭店不同，范鸿的庆功宴，是外包商在省部食堂安排的豪华自助餐。 据说这家外包商和大同那家小打小闹的不一样，人家本身就承接很多高端宴会，这方面轻车熟路。 省部办公楼的规模竟然和大同分部差不多，甚至比大同分部还小一点。 因为省部地下只有两层。 乔木本以为这里至少也该是一栋十一二层的小高层，没想到依然只有五层，而且四四方方豆腐块，外墙连墙砖都没有，就是刷了层朱红色的墙漆。 从外面看，这楼就是个二十年前的老式办公楼，除了玻璃擦得挺干净的之外，就没别的特点了。 一楼大堂就直接立了一块牌子，标明了每个楼层的部门，也不怕泄密。 负二层是地下停车场和仓储区，负一层是康复中心和项目区； 一层是前台和食堂，二层是人事部、公关部和后勤部，以及带编号的会议室； 三层是资讯部、财务部和后勤部，还有几间会议室； 四层则是培训部、内部项目事业部与外部项目事业部，依然有配套的会议室； 五层自然就是领导办公室与大会议室。 乔木想了想，觉得只看部门名字，确实看不出来这公司是做什么的。 外人只会觉得这公司真low，连个像样的部门名字都起不出来，真是人如其楼。 看看那些大厂，什么委员会职能平台、什么事业群事业部，再配上英文缩写，一张ppt摆出来，立刻高大上。 组织架构的科学性与适配度先不说，至少这起名能力，就甩国企八十条街。 相较而言，公司的组织架构，至少看内部oA公司介绍板块里的组织结构图，基本还是从政府那边搬来的垂直管理与分级管理并存的那一套。 乔木只在大同分部待了半年，就可以断言，这套模式，至少站在公司的角度上，是严重不适用的。 但凡它的适配度稍微高那么一点，大同分部也不至于从上到下全体懈怠成那个样子。 但有意思的是，上峰宁愿进行股份制改革，少量引入社会资本，也不愿意内部花点功夫，好好整整企业的组织架构。 他不禁猜测，眼下这个局面，恐怕反而是上峰希望看到的。 另一个证据，就是研发部。 研发部的体量，已经远远凌驾于公司任何其他部门了。 围绕它的组织结构，其复杂程度，升级为事业群恐怕都不够，甚至需要拆分为多个事业群才行。 但至今研发部都是一个庞大的臃肿毛线团，凌乱不堪。 效率极度低下，资源浪费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那维持现状的好处是什么？ 大概就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有效地驾驭它，它自己不能，高管联席会也不能。 它只能凭着惯性，一点点往前挪动。 当然，它自身本就体量惊人，哪怕挪动再慢，在其他公司乃至产业看来，也是一段可观的距离。 这样的研发部，既能够以上峰满意的速度，不停滋补整个社会；又很难将那些受惠于它的产业绑在一起，组成一个利益团体，反噬上峰。 不是说它不具备扩张和垄断的本能，而是它内部混乱到如臂使头发的地步，就算知道该怎么做，也做不出来。 上峰与高管委员会再从旁遏制，它的任何本能，都只能是幻想。 这简直就是历朝历代国内国外所有统治者最渴望的模式了。 可惜，全国上下也只有这一家公司能这么玩儿。换二一家，就会立刻死给他看。 水远了。 一楼大堂的牌子上写了个领导办公室，结果进了食堂，范鸿一介绍，乔木才知道，太原分部竟然有m4的三位副主任！ 按范鸿的说法，一个分部的副主任数量，竟然还是不固定的！是根据这个分部的规模定的。 而且除了这四位正副主任外，每个省部都有一位m3的内部项目事业部主管。 这是其他地级分部没有的。 但更好玩儿的是，省部还配有外部项目事业部，却没有外部项目事业部主管。 “主要是在两个事业部之间隔一层，避免我们这些派遣员凭借高级别，把你们这些菜鸟调查员吃干抹净了。算是对你们的保护。” 四大事业部员工，平时被统称为调查员。 但实际上，正式命名中，p3-p6才是调查员，p7-p9则是派遣员，p10-p12则是探索员。 其中还有细分。例如p7是派遣员，p8是高级派遣员，p9是专项派遣员。 “而我们外部项目事业部不设主管，就是担心省部出现军阀割据了。” 寻找各位领导做介绍的路上，范鸿低声解释。 “毕竟我们事业部，是要和同行打交道的。”说完，他笑着朝乔木挤了挤眼睛。 乔木心中一动。 他之前就在想，四大事业部的命名是什么意思。 内部项目、外部项目、新项目和未知项目，一开始莫名其妙，但只要知道了国外还有“同行”，多少都能猜到一些。 现在，范鸿等于是变相肯定了他的猜测。 内部项目事业部，只能执行本公司掌握的项目，也就是那些项目编号开头是04的项目。 而外部项目事业部，大概率就是要走出国门，参与其他同行的项目了。 这也是应有之意，不然那个04就没意义了，唯一的作用就是多占两个字节。 范鸿曾说过，同行之间“大多数时候竞争，小部分时候合作，偶尔才会敌对”。 《刺杀小说家》中，严牧之也曾提到过“死斗局”，他的描述是“同行之间恶性竞争的手段”。 至于新项目事业部，他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而未知项目事业部，就有意思了。 未知项目，如果是智脑新发现的、情报还是一片空白的项目，那他也曾经执行过啊。 就是他亲自触发的《忌日快乐2》。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算一无所知，一个称职的调查员，只要初期保持足够的谨慎，其实生存概率还是很大的。 真的有必要单独划出一个事业部吗？ 情报有限，想不出来，那就不想了。 反正他距离那个事业部，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急什么？ 不少人都上来和范鸿打招呼，问到他的时候，范鸿只介绍是自己去年面试的仅存硕果。 没错，他在培训部结识的好奇宝宝、锅盖头，乃至不属于范鸿的金链子，都没熬过试用期，卷铺盖走人了。 按公司规定，三人被淘汰后，要做记忆修改，其他所有员工，都必须切断与他们的联系。 所以乔木也不能保留他们的飞信——虽然他们压根也没用飞信联络过就是了。 其他人一听，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倒是有个人，听到之后，反而一脸惊奇地打量着他，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自我介绍了一下，就很有分寸地离开了。 范鸿这才对着对方的背影做了个补充介绍：“颜其平，他也是p9。” 太原分部，算上范鸿，一共四位p9，其中一位，还是非战斗类的。 虽然调查员中大部分都是非战斗类的，但乔木没跟他们打过交道，所以看那位非战斗类p9，就好像看见大熊猫——不对，是看见白鳍豚一样。 这位名叫师耀强的p9，第六感挺强的，几乎是背对着乔木，还是被他看得浑身膈应。 最后对方实在受不了了，回身主动开口：“你好，我身上是有什么吗？” 这一不动声色的反击，直接把乔木整尴尬了。 范鸿赶紧解围：“他没和非战斗同事打过交道，稀罕的不行。” 对方这才放过他。 师耀强告辞后，范鸿才得空警告乔木：“整个太原分部，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他。” “为什么？”乔木大为惊讶，“背景这么硬？” 范鸿翻了个大白眼：“你这人，一说什么就是背景背景的，怎么回事儿？” 乔木也只好尬笑。 “这些非战斗类的调查员和咱们恰好相反，他们是级别越高，受到的保护和优待越多。 “他们只是不会战斗，不是没有强化。你不也强化了一个非战斗能力吗？ “这种调查员，级别越高越是宝。他们的能力，总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挥作用。 “哪怕是战斗类的项目，你永远不知道在战斗之外，会遇到什么莫名其妙的难题，需要向他们求助。” 见乔木连忙点头，他才放下心下来，不过又补充了两句。 “师工算是好说话的，是老好人性格，不记仇。 “但你也别放肆，人家怎么说也比你大两轮儿还多，算是你父亲辈的。” 随后，乔木就见到了太原分部的主任，方增耀。 虽然是对方主动提出想见他的，但两人年纪差出了三十岁，当然没得聊。 对方也只是见猎心起，想见识一下这个下级分部诞生的小天才而已。 方主任和范鸿很随意地聊了几句，又夸赞了他一番，就去找别人去了。 而乔木见到的最后一位“大人物”，就是省部的最后一位p9，胡磊。 胡磊对他完全没兴趣，甚至连问都没问，就是简单地和范鸿客套了几句。 两人之间的氛围，乍一看还行，起码和气是有的。 但两人往那一站还没开口，乔木就看出来了：这俩人绝对不对付。 语气和表情都没问题，但气氛就是不一样，和刚才与方主任聊天时截然相反。 方主任也是客套，但他和范鸿之间的客套，是那种亲近之人的随意： 你带着客人来的，我就过来打个招呼，帮你撑个场子。然后我就忙自己的去，也不和你生分。 而胡磊与范鸿的客套，则是“赶紧说完了事儿”。 这就是职场上我们常听到的一句话：大面儿上过得去就行。 换个高大上的说法，就是“斗而不破”。 胡磊逃跑般地离开后，范鸿也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乔木在一旁，一脸的幸灾乐祸：“咋不介绍我俩认识呢？” “介绍你大爷，”范鸿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离他远点儿，我跟他八字不合。” 乔木咂么着嘴点头。 问题比他想得还严重。 “有他没我”是职场上的大忌。 换成普通同事，谁敢提这个要求，乔木第一时间就会和他划清界限。 无他，太幼稚了，走得近了肯定会连累自己。 这也是他一直与孔玲保持距离的原因：那姐们就曾强迫王铎与郭天宇站队。 范鸿这个岁数，不可能这点道理都不懂。 但他还是提了。 一是在他眼里，乔木早就超出普通的同事和朋友关系了； 二就是，他和胡磊的矛盾，真的很深。 虽然没到撕破脸皮或无法共处的程度，但也到了泾渭分明、容不得一丝含糊的层次了。 “这么严重？”乔木还是多问了一嘴，算是关心。 范鸿哼了一声：“我俩好多年不进同一个项目了。” “哦——”那就了解了。 为啥不进同一个项目？都怕对方从背后打冷枪呗。 当然，也有可能是…… “他怕鬼？” 这话一出，范鸿一下子没忍住，扑哧就笑起来了。 第110章 110.你们这效率也太低了 庆功宴开完乔木也没急着回大同，而是又多待了一天。 第二天周一，范鸿带着他在太原玩儿了一天。 但说实话，太原本身也不是个旅游型城市，旅游资源极度匮乏，真的没什么看头。 俩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堵在路上扯闲篇儿。 不过下午他就告辞了，因为他周二一早还要开会。 不是大同分部的会，而是岳阳分部的会。 或者更准确一些，是岳阳分部《国中少女的日本战国大冒险》集体项目的周例会。 这个集体项目的执行日期是每周一，所以会在第二天，也就是周二的时候，通报项目进展。 他们下周一就要进去了，所以这次需要参加这个会议。 当然调查员这个岗位，松散得堪比十五元两件的毛衣，你不去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但他毕竟是给朋友帮忙的，人家不认识他，也不会说他什么，只会暗地里笑话柯羽不会交朋友。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的视频会议，他早早就做好准备，甚至还提前洗了个头。 刚被接进去，在一连串“听得到吗”的询问声中，视频里一张大脸往远处拉，很快就露出了一位三十岁出头的轻熟女性面庞。 对方好奇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在一阵熟悉的咳嗽声中回过神来，立刻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让他头皮发麻，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是对方竟然对着他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表情他太熟悉了！ 前世每次回家被安排相亲，打前哨的中间人听了他的工作、收入和资产状况后，露出的就是这种表情！ 果然，对方并没有谈论公事的意思，而是在和他闲聊的过程中，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起他的个人信息与家庭状况。 听到他只有高中学历后，对方脸上的热情就有所退去。 在听说他家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父亲是普通工人，母亲是家庭主妇后，更是一脸的遗憾。 那边一直插不上话的柯羽终于受不了了，上前将那女人连人带椅子一把推开，一脸尴尬地和他打招呼。 直到他主动提起，对方才想起来，还没给他做介绍呢。 那个女人，正是岳阳分部的p6之一、这个集体项目的负责人，王琳。 柯羽称呼她王姐——天津人都熟悉的称呼，乔木也由此得知，对方并不是她的之前口中的“老板”，那个应该另有其人。 之后王姐也收敛起来，没再像之前那么不着调。 直到孔玲和郭天宇被拽进来，人全部到齐后，会议才正式开始。 王铎没来。 他靠特殊道具保住了性命。但腰斩这种伤情，涉及大量的血管、器官和神经，可不是下了手术台，躺个一星期，就能立刻重返工作岗位的。 虽然康复中心给出的医疗鉴定认为，他无需强制退出一线，但何时能重回岗位，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另外还有一件小事：他和郭天宇，都退出项目组了，自然也退群了。 他自己是主动退出的，郭天宇则是被劝退了。 毕竟他俩凭空消失的事情，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幸运的是，至少护廷十五队那边，并没有重视起来。 浦原喜助大概率会重视，但他也不是什么都和瀞灵廷说的类型。 不过护廷十五队不重视，是认为他们大概率死掉了，而且当下也没空搭理这事儿。 可如果他们再次出现，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所以他俩就算还想混这个项目，也只能换个镜像了。 不过柯羽自作主张，在项目群之外，又拉了个他们五人的群，把冯硕与曾泽鸿排除在外。 看得出，至少孔玲对此是很满意的，在群里很活跃，和柯羽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 因为有他们三个新人的加入，会议进入正题之前，王姐还要给他们详细介绍这个项目的情况。 岳阳分部已经对这个项目进行了十余轮探索，基本锁定了主要角色，并且已经有人成功融入主角团队之中。 那位名叫李文成的牛人也是p6，不过王姐介绍了大致情况后，乔木觉得，那位不是牛人，而是狠人！ 项目的女主角，是从当代社会穿越回战国时代的。 因为调查员无法抵达项目中的现代，所以他们不能让女主角察觉，他们也来自现代社会。 否则那个人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会爆表。 于是，这位狠人用了一年时间，在这个项目里，什么都不做，就是模仿战国时代的日本人，模仿他们的一切。 这一次，他过关了，成功成为了犬夜叉一行的成员，至今都没有引起女主角的怀疑。 不说下这个功夫的收益，他这么做，每次尝试，可都是扛着被重置抹杀的风险啊！ 乔木都佩服得不行，反正他是绝对做不来的。 而在此期间，其他人则顶着男主角的狗鼻子，战战兢兢地观察剧情和出场人物，并成功确定了迄今为止的重要角色。 男主妖怪犬夜叉、女主日暮戈薇，核心配角狐妖七宝、疑似主要配角枫婆婆。 目前确定的反派，一个是犬夜叉的哥哥、妖怪杀生丸，另一个则是死而复生的犬夜叉的仇人，女巫桔梗。 乔木只听到开头“妖怪犬夜叉”，就不想听下去了。 人家明明是半妖！漫画第40回就说了！ 你们折腾了一年半，十几次重置，没有一次熬过前40回？ 这漫画有558回呢！还有好几部剧场版呢！ 你们这得熬到啥时候啊？ 搞毛啊……要不要我这个暑假就替你们终结掉这个项目？ 这是他第一次中途插班进入某个正在执行的项目中。 这种进度，让他开了眼见的同时，也很难接受。 他不知道这是公司的普遍效率，还是这个岳阳分部的问题。 如果是后者，那他真的要考虑退出了，免得被这菜鸡莫名其妙坑死。 视频中的王姐，依然在介绍之前的剧情，以帮助他们更全面地认识这个项目。 昨天的项目整体很和平。 其他小队确认了几处妖怪盘踞点，也消灭了一些零星的妖怪。 加入主角团的李文成，则和核心配角狐妖七宝百无聊赖地待在一起，没有发生任何战斗。 因为犬夜叉和戈薇去了现实社会。 据他们事后所言，他们帮忙超度了一位险些坠入地域的女童亡魂。 听到这个，乔木已经确定了，对方才刚刚探索完38回。 还真是没到40回啊…… 举手无效后，他轻咳了两声，吸引到王姐注意，请求发言。 “这个进度……感觉不是很顺畅，”他组织着措辞，“是有什么阻碍吗？”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王姐竟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这个项目的前期探索，一直不顺利。” 这话反而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起码说明，并非全公司都这个效率，是这个项目或这个分部自己的问题。 王姐自然不知道他的冒犯念头，主动解释起来。 这一解释，乔木就恍然了，甚至还有些羞愧。 他忽视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犬夜叉》的世界，是妖怪横行的世界。 那里，山里有妖怪、林里有妖怪、水里有妖怪、城里有妖怪、天上有妖怪、地下有妖怪。 反正放眼望去，四海八荒四面八方都有妖怪。 但他忽略了这一点。因为漫画里，那些妖怪，绝大多数都是个添头。 大反派奈落派遣妖怪时，都是一次几百几千地派。 主角团杀起来，自然也是几百几千地杀，还是无伤杀。 尤其是犬夜叉前期的大招【风之伤】，一刀下去，就劈死几十上百的妖怪。 更不用说弥勒法师登场后，他独有的能力【风穴】，一次就能吞噬成百上千的妖怪。 这群玩意儿，唯一的作用就是拖延时间。 是真不值钱啊。 但在项目中，情况肯定不会这样。 尤其执行项目的，还都是p6及以下。 那群妖怪，对他们而言，确实是很大的威胁与阻碍。 甚至可以说是最大阻碍了。 毕竟“反派”杀生丸和桔梗，是不会吃饱了撑地对他们这群蚂蚁出手的。 介绍完基本情况后，王琳就开始安排下一次项目的分工。 下一次项目，包括乔木等人在内，足有16人！ 这也能看出来，岳阳分部这种明星分部，实力真的不是大同分部能比的。 除了柯羽外，岳阳分部那边加入的调查员，分别是两位p6、三位p5、五位p4和两位p3。 李文成依然独自跟随主角团，记录主线情报。 王琳与一位p5、两位p4和一位p3组成一队； 剩余两位p5、两位p4和一位p3组成一队； 柯羽、乔木、孔玲和郭天宇四人一队。 他们三队的任务，是探索未知区域，调查那些被妖怪盘踞的地方，并试着搜索有关【四魂之玉】的情报。 【四魂之玉】，是《犬夜叉》中的核心道具，极其牛逼，威力和排场都超越《死神》中的崩玉。 这玩意儿不仅可以实现持有者的任何愿望，而且碎成大几十片碎片后，每片碎片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哪个妖怪或人类侥幸得到一片碎片，立刻就能农奴翻身把歌唱，保底也是割据一方的水平。 整部动漫五百多回，其实可以用“主角团与大反派分别收集并争夺四魂之玉碎片，并试图将其据为己有”一句话来概括。 第111章 111.咋啥剧情都能被你触发 按王琳的要求，除了李文成之外的其他三支小队，主要工作都是收集情报，所以要尽量避开战斗，减少伤亡。 她还着重强调，柯羽小队一是因为要搞事情证明自己，二是因为有新人，所以绝不允许靠近主角团。 “所有人都不要靠近任何人迹罕至的地方，尤其是那些深山老林。一旦发现不对劲，就立刻想办法脱离。” 她对着屏幕，一脸严肃：“尤其是你们几位新人，我必须强调一点。 “一旦你们被妖怪盯上，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我们是绝不会救援的。就算来得及救援，我们也要为自己小队的p3考虑。” 乔木等人自然乖乖点头应允。 从知道不能让戈薇察觉自己来自现代后，他就熄了接近主角团的打算。 但不和妖怪战斗？ 开什么玩笑，那我去干嘛？做个必选任务就走吗？ …… 项目名称：国中少女的日本战国大冒险 项目编号：mx04-202180-01-14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16人 预估风险度：低风险 必选任务：确认两处妖怪栖息或盘踞地。 智脑很贴心地为他们所有人更换了日本战国时代的衣物，当然不会是上层贵族才能穿的丝绸，而是最普通的麻布，粗糙得要死。 他们四个从苏醒后就一直拽着身上的衣服蹭身子。 “对了，这次项目要持续多久？”抱怨了一阵子后，郭天宇率先问道。 这事儿王琳忘了提了，他们也忘了问了。 他们受《死神》的影响，下意识就认为项目时间是三个月。 “以李工那边为准，毕竟他跟着主角，身份最重要。”柯羽解释。 “我们申请了对他的特别标记，他准备结束项目，会提前通知其他人。 “接到通知后，我们必须在截止时间前结束项目，否则会被项目组除名，还可能被要求赔偿损失。” 乔木则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主角他们就这么满地乱跑，你们搜集情报的时候怎么锁定主角的位置？” “他们有基地，是一个很和平的村庄，”柯羽招呼着大家动身，“反正咱们不着急，我带你们去看看。”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那边风景挺好的。” 原著漫画有个很奇怪的地方，甭管犬夜叉他们出门多久、离开多远，只要他们想回枫之村，好像当天就能赶回去的样子。 一个重要原因是，漫画会自动跳过两段剧情之间赶路的部分。 以常理来论，两次事件之间，怎么也要有数天乃至十数天的赶路时间。 所以，原著短短五百余回的剧情，在没有任何时间跳跃的情况下，就能长达三年之久！ 要知道，绝大多数长篇漫画，不搞“特训数月”这种时间跳跃，五百多话下来，可能连半年都用不了。 某个不讲道理的小学生侦探，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从降临点抵达枫之村，一路走走停停，悠闲地砍了一伙流寇、一伙山贼，和几只散户妖怪，用了大约三天时间。 接近村子时，道路两旁的农田中，不少村民都认出了柯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看来她在这边，人缘也很好。 原本还严肃地和几名村民交代着什么的巫女服老婆婆，看到柯羽的瞬间，脸上就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乔木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强化了【外交】的种族天赋，获取声望的速度提高10%。 柯羽给双方做了介绍。 这个身着巫女服的老婆婆，正是枫之村的村长兼守护巫女枫婆婆，村子的名字，也有她而来，看得出来，她在这里有着极高的威望。 在柯羽的介绍中，乔木三人，是她在旅途中结识的新伙伴：“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收集四魂之玉碎片，避免它落入歹徒之手，危害无辜者。” 枫婆婆对四人高远无私的志向显然很满意，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住，并为他们安排了两间住宿的房间。 村庄的风景很美，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 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安全。 按柯羽的说法，枫婆婆本身就是一位优秀的女巫，而且五十年前，村子曾经诞生过一位近乎无敌的女巫。 那位女巫虽然已经去世，但她的威名依旧流传至今，以至于普通的妖怪，轻易都不敢靠近此处。 至于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普通的妖怪…… 人家也看不上这么一处没几口人的小村子。 塞牙缝都不够。 他们打算在这里多住几天，一来算是度假——不会在项目里给自己放假的调查员，都算不上合格的调查员。 这是正经的说法。毕竟工作压力这么大，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劳逸结合就尤为重要了。 二来，他们也可以多学一学战国时代人们的行为举止，以免什么时候不小心遭遇主角团时出现意外。 当然了，他们必须在犬夜叉一行回来前离开，就算来不及离开，至少也要有意识地避开对方。 乔木本就是奔着搞事情来的。 他知道，只要那位李工不搞事情，按照原剧情，犬夜叉一行完成这次的“蜘蛛头”剧情后，就要回村了。 而且他并不清楚，对方需要多久才能完成本次剧情。毕竟没人知道他们的赶路时长。 所以只老实了两天，他就开始“闲得无聊”四处乱逛，并“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奇怪的洞穴。 哪个洞穴？ 还能有哪个？自然就是五十年前，鬼蜘蛛待过的那个。 洞穴很好找。 毕竟当年年幼的枫自己就能去，那肯定是在村庄附近，不然桔梗怎么可能放心妹妹一个人冒险？ 根据记忆宫殿里回顾的漫画内容，他沿着河流，很快就找到了一大片足有一人高的野草滩。 继续顺着河流穿过野草滩，就发现了拿出洞口并不大的洞穴。 但他只是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也没进去，也没停留，就假装混不在意地继续往远处走去，很快就离开了此处。 毕竟，他也不知道大反派奈落会不会派人监视这里。 至少原著中，枫婆婆带着犬夜叉等人重返此处时，是收到了来自奈落的“见面礼”了。 又百无聊赖地溜达了一大圈，顺便猎了三只野兔，提溜着兔耳朵就回村了。 随手将三只野兔丢给那群光着屁股疯打疯闹的小孩儿后，他就告诉柯羽，自己发现了一处不得了的地方，里面透出的邪恶气息，可以突破天际！ “你还真敬业，休假时间都不忘了工作啊。”知道他在夸张的柯羽，调侃着他，却依然决定就此事询问枫婆婆。 这一问，后者就变了脸色，回屋带上弓箭，就请他们和自己再走一趟。 不仅柯羽，原本只是凑个热闹的孔玲和郭天宇，也意识到他们似乎真的触发剧情了。 “你还真能蒙啊，总能让你遇到事件。”路上，孔玲凑过来压低声音吐槽。 上次他们的集体项目也是。 那么大的事件和剧情变动，甚至直接在内部论坛上引发了一场大地震。 直到现在，她每天都会接到无数私信，向她打听没被录入【项目进阶情报】的更多内幕消息。 她私下也跟冯硕打听，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触发那次事件，只是因为乔木在现世执行任务的时候，发善心救下了一对人类母子！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哪个调查员刚入行的时候没动过恻隐之心，没救过路人甲乙丙？ 不少调查员至今都会时不时做做好事，也没听说好人有好报，触发什么隐藏剧情啊。 怎么就他运气这么好？ “就是这里了。”乔木指了指眼前几乎是贴着地面、不怎么起眼的洞穴。 一般人路过这里时，如果不是可以寻找，还真不见得会注意到它。 “果然……是鬼蜘蛛的……”枫婆婆没头没尾地嘟哝着，就快步向洞穴内走去。 因为洞口几乎是贴着地面的，所以入口处那一段很陡，如果不看仔细就迈进去，大概率会直接出溜下去，摔个狗吃屎。 枫婆婆快六十的人了，看着很苍老，但身体依然很矫健。没用他们搀扶，自己就控制着身体滑了下去。 洞穴不大，火把一点起来，立刻就能看到全貌。 算上那些坑坑洼洼的边边角角，整个洞穴也就十几平米。 唯一值得关注的，就是丛生的杂草中，有一处地方，却诡异得寸草不生，光秃秃地露出发黑的土壤。 “很严重的妖气污染……”柯羽呢喃着，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此刻，枫婆婆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我就知道，那个邪恶的男人……姐姐却不信……” 四人都看着她，指望着她多透露点内幕消息。 可惜，对方只是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那片秃地一阵，就转身向外走去。众人也只好跟上。 来到洞穴外的枫婆婆一脸颓丧，显然还没有从记忆和情绪中摆脱出来，只是草草道了个谢，又叮嘱他们不要随意靠近这里后，就独自回村了。 留在原地的四人面面相觑。 “所以，这个洞是干嘛的？”孔玲迷茫地问道。 第112章 112.人一多了就想唠嗑，就特别容易水字数 柯羽也有点疑惑：“似乎，什么变化也没有？” “说不定是因为改变太小了，所以还看不出变化？”郭天宇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也有可能是触发的程度还不够，需要更多刺激？” “应该是延迟响应，改变不会立刻发生。”孔玲毕竟是p6，猜测最接近真相。 乔木没说话，转身返回洞中，很快就用上衣兜了一抔泥土出来，小心翼翼地在地上归拢成一小堆。 “要不要找点刺激？”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拍打着自己的衣服。 其他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然且兴奋的笑容。 随即，四人围绕那一小堆土，分立四角。 乔木突然又问郭天宇：“你保底搞定了吧？” 他们三个上次的集体项目必选任务都完成了，但郭天宇和王铎没有。 不过郭天宇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看来他之前就搞定保底了。 乔木这才放心下来。 随即，四人口中，就吐出了一模一样的词句。 “火言其锐，水言其波，木言其直，金言其圆，土言其方，以五体之状，寻远近之形势！缚道之五十九·观星窥穴！” 八只手同时按在地上，围起的圈中，那捧黑土中，竟诡异地冒出一股火苗！ …… “人见城……什么意思？”郭天宇读道，“只有人能看见的城？” “那妖怪怎么会在里面？”孔玲反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进去通报的卫兵，就带着一位老人快步走来。 “四位驱魔师大人，让你们久等了，”老人自我介绍，“在下是城主家臣，负责处理城主府上大小事宜。请诸位跟我来。” “诸位真是雪中送炭啊，那妖怪已经吃掉十余人了，搞得城中人心惶惶。 “最重要的是，因为它的缘故，我们少主的身体一直不好。 “若是诸位真的能够消灭那妖怪，我等必有重谢，绝不吝啬。” 孔玲毫无尊老意识，语气很随意：“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妖怪？” 一旁的柯羽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客气一些。 孔玲瞥了她一眼：我又不在这个项目常驻。 “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妖怪，足有一间房屋那么大。” 蜘蛛……鬼蜘蛛…… 四人相互对视：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拜见城主后，乔木就确定，他们四人都看不到妖气，无法区分人类与伪装的妖怪。 好消息是，城主并未随便找个理由将他们打发走，而是同意他们在此留宿，消灭妖怪。 这让乔木有些疑惑。 观星追穴不会出错，既然指引他们来到这里，就代表鬼蜘蛛——不，应该说是奈落已经占据此处了。 奈落占据了这里，就不会允许这个城主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这个城主，肯定也被妖怪控制了。 自己等人明明无关紧要，对方还冒着暴露的风险与他们接触，这也太傲慢了吧？ 一进入那位老家臣安排的歇脚处，门还没关，孔玲就将几个坐垫都聚拢在一起，一屁股躺了上去，霸占了所有的松软。 “累死我了，从来没一口气走这么远的路，”她躺在垫子上呻吟着，“太没有礼貌了，也不懂得给我们安排个热水澡。” “日本多山，土壤厚度有限，自古就缺乏燃料，热水澡可是很奢侈的。”柯羽笑着解释。 孔玲侧着脑袋瞪了她一眼：“小妹妹，姐姐我也是学文的好吧。你高考文综多少分？” 柯羽吐了吐舌头，缩脖子表示投降。 “这种城池附近肯定有水源，”乔木想了想，说，“一般大家都是直接趟进去，用凉水擦身。” 孔玲撇着嘴：“我还不如找个村子，逼着村民拆房子给我烧水。” 没人拿她的话当真，乔木直接转移话题：“有人要出去逛逛吗？” “还逛？你还没走够啊？”孔玲抗声，“逛什么？商业街吗？还是古镇？” “总要试着收集一下情报，”郭天宇说着就举手，“我和你去。” “我也去看看吧，”柯羽也举手，又对孔玲说，“玲玲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孔玲嘴上说着累死了，坚决不动弹之类的话，但等他们出门时，她还是从软垫上爬起来，一脸不开心地跟在队伍后面。 “我一个女孩子在这儿，谁知道会不会遇到变态？”她强行解释，“日本男人都是变态！” 乔木和郭天宇下意识交换了个颇为暧昧的眼神： 说这话，简直就是暴露阅历。 乔木就说不出来，他是纯爱党，还处在生物链最底层。 城中还算热闹，至少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人人都缩在家里闭紧门窗不敢出门。 “这个世界妖怪太多了，人类已经习以为常了，就算有妖怪，也不会大惊小怪，基本都可以很镇定地撤退。” 柯羽解释着，却又有些犹疑：“但这里的人还是……太镇静了，冷静过头了。明明已经死了十几个人，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柯羽犹豫着，郭天宇主动向那些人走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询问了好几个人，却什么都没有得到。那些人只是说相信城主大人会保护他们，一只妖怪不足为惧之类的话，总之一听就很假。 “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乔木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最坏？”柯羽问，“你是说，他们都被妖怪奴役……不，催眠了？” “不，最坏的可能是，”郭天宇警惕地打量着周围，“这些人都是妖怪。” 孔玲闻言，险些跳起来，被一旁的柯羽手忙脚乱地按住。 她一边镇压孔玲，一边低声问乔木：“如果是这样，它们肯定在监视咱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孔玲喊了一句，意识到声音太大，赶忙压低声音，“赶紧撤啊！” 三个人全都奇怪地看向她，仿佛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乔木有些无语：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混到p6的？ 孔玲依然理直气壮：“那个王工不是说了吗？遇到妖怪后，要第一时间撤退，不能硬拼。” “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跑路，你甘心？”乔木好奇地问。 孔玲反过来奇怪地看着他：“这有什么不甘心的？这儿又不是我家。” 乔木翻了个白眼，说不通就不说了：“那咱们投票，同意撤离的举手。” 只有孔玲一人，她的嘴巴立刻撅得老高。 “同意静观其变的。” 三人举手。 他点点头，又问郭天宇：“你的始解呢？” “还差得远着呢，”郭天宇摇头，“不过没事儿，我不用刀的时候更强。” 乔木闻言，也不再多嘴。 这几位和自己不一样，他们加入集体培训之前，已经是p4及以上了，多多少少都有些别的能力和战斗经验。 “你怎么不问我？”孔玲立刻插嘴。 乔木这才随口问道：“你的始解如何？” 对方微微仰头，一脸的骄傲：“放心吧，炉火纯青。” 乔木心中摇头：信你才有鬼了。 于是又随口问：“那卍解呢？” 孔玲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娘没有卍解，砍你也绰绰有余！” 柯羽只能在一旁苦笑，不停给她甩眼神，示意他闭嘴。 …… 夜晚，城主府前院，一堆巨大的篝火上，架着一头牛。 熊熊烈焰散发的热气，将油脂与蛋白质的喷香，送进每个人的鼻腔中，令他们喉头大动。 郭天宇一边和乔木一起转动那根穿过牛身体的木棍，一边往上面撒盐。 木柴、耕牛和盐巴，都是封建时代日本古代最珍贵的生产生活资料。 没错，日本缺盐。 它虽然有漫长的海岸线，但因为纬度偏高、日照不足，晒盐难度很大、成本很高。 所以他们才发明了味噌。 现在，乔木四人就当着城主的面，这么作践东西。 只为了将那个蜘蛛妖怪引出来。 郭天宇随口提了一句“加点盐会不会更香”，对方就吩咐下人去取盐巴来。 真特娘的败家。 就凭这个，说你是人类，孙子才信！ 烤得差不多了，乔木随手撕下一条，吹了吹凉下来后，塞进嘴里。 咀嚼了几下，他就在其他人期待的目光中摇头。 “没调料就是不好吃，还不如回去撸串儿。” 两位女生还好，郭天宇面露失望：“果然古代那些全牛宴全羊宴什么的都是吹牛。” “也不能这么说，”乔木不太同意，“全牛宴不是烤全牛，而是将牛的所有产品都利用起来，做成一桌子菜，既丰富、奢华，又不浪费。” “你不是甘肃的吗？没吃过烤全羊？”柯羽好奇地问，“那你怎么会烤牛？” “看综艺学的，”郭天宇解释道，“再说了，烤全羊什么的我们当地人都不吃，那些是赚你们这些游客的钱的，又贵又没意思。” “现在这些所谓的地方特色美食，不都是这样吗？全是噱头。” 乔木立刻反驳：“我们那的人都吃刀削面，吃饺子也倒醋，不是饺子蘸醋碟，是半碗醋泡饺子。” 柯羽表示赞同：“米粉我们那的人也都吃。” 孔玲犹豫着说：“荞面卷子我就不吃。” 但又立刻强调：“但我们那很多人都吃，尤其是老人。” 郭天宇冷笑：“按你们的说法，馓饭、鱼面、杂烩和酸辣里脊，我们当地人也都吃呢。 “你们说的那些和烤全羊有可比性吗？烤全羊一只两千多呢。” 第113章 113.你到底吃了几碗粉 “但我们那也没有几百上千的特产啊，”乔木想了想，“一吨煤算吗？” 几个人正斗嘴斗得欢，几名侍卫听得一头雾水，就发现那堆篝火似乎都变暗淡了。 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保持警戒。 没多久，漆黑的空中，一只巨大的蜘蛛破云而出，毫不停留地向前院的篝火扑去，顿时引起一阵极力压抑的惊呼。 柯羽三人也二话不说，拔刀就迎了上去。 乔木却没跟上，反而后退几步，藏身在篝火后面，用篝火将自己与蜘蛛怪隔开。 同时也将他和城主隔开。 郭天宇冲到一半，回头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这个蜘蛛怪明显外强中干，郭天宇的刀连毛都没碰到一根，孔玲已经一刀砍掉了那家伙的脑袋。 巨大的身体轰然摔在地上。 “原来不是不想说话，是不会说话啊。”孔玲甩着刀身上的汁液，半是得意半是遗憾地说。 之前柯羽介绍过，会说话的妖怪，才是好妖……才是比较强的妖怪。 “这也太弱了，”柯羽也有些疑惑，“这家伙就是那个鬼蜘蛛？” 她回忆了一下洞中的秃地，用手比画了一下大小：“这完全对不上吧？” “会不会是五十年前的事？”孔玲灵光一闪，“五十年，当然长大了。” 那边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乔木就感到一个瞬间，自己的身体就完全失去了控制，就连眼球都不意外！ 看来这蛛丝是不怕火的。 念头闪过，他直接发动了geAss。 那正在喝酒掩饰的城主愣了愣，随即收回了蛛丝。 下一个瞬间，乔木已经瞬步来到他身边，一刀刺下，从天灵盖贯穿了对方。 “怎么回事？”其余三人大惊，连忙询问。 乔木不顾四名侍卫的惊惶，拔出刀，又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这个才是正主儿，刚才用蛛丝把我控制了。” “啊？”柯羽有些茫然，“你被控制了？那你怎么杀的他？” 孔玲以拳击掌，一脸恍然道：“他控制你帮他自杀？这只肯定是厌世的妖怪，所以这么长时间才吃了十几个人！” 郭天宇则若有所思：“你躲在后面就是防这一手？” 乔木随意点头：“人生地不熟的，总要留个后手。” 四名侍卫似乎被他们的无视激怒了，纷纷拔刀就要冲上来，却被身后房间中一声中气不足的声音呵止了。 紧闭的隔断拉门打开，一名长相柔美到了近乎妖艳的年轻男子，提剑走了出来。 “少主！”惶然的侍卫们，此刻终于有了主心骨。 “你们仔细看看，地上那个，根本不是我的父亲。” 听到此话，侍卫们纷纷看去，果然，那棵至今还在晃动的头颅中，不仅没有流出任何鲜血，反而耷拉出来两只蜘蛛腿。 “我早已察觉出不对，奈何无力对抗这妖怪，只好默默忍耐，静待时机。 “四位驱魔师大人，多谢你们救了满城无辜百姓！” 孔玲看着这位极符合当代审美的年轻帅哥，两眼都开始放光了，连忙抢过话头，边安慰对方，边很自然地往前凑，似乎是想蹭到对方身边。 果然，孔玲蹭上来之后，又是握手又是蹭胳膊的，搞得周围四名侍卫大为紧张。 就是这位少主，也一脸的别扭和懵逼，显然不明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轻浮孟浪的女子。 乔木也没拦着她。 对方看着不靠谱，但那只是没到需要对方靠谱的时候。 个人有个人的性格，乔木可不相信对方真的没脑子。 不然她凭什么活到p6？ 虽然没拦着孔玲发情，但他还是平静地问出一个问题：“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妖怪？”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再次紧张起来。 孔玲却摆了摆手：“我查过了，体温和心跳都正常，没被寄生之类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妖怪变的？”乔木依然咬住不放。 他当然不可能松口，不然他来这边干嘛？ 那少主沉默片刻，才苦笑道：“还请驱魔师大人赐教，我该如何自证清白？” “很简单，”乔木一把扯掉城主尸体上的一缕衣物，擦着刀身，“乖乖别动，让我砍下你的脑袋，不就可以证明了吗？” 柯羽对这话听而不闻，郭天宇犹豫了一下，想起对方之前提过的“最坏的打算”，也没插嘴。 孔玲则一脸愕然地看着乔木，似乎没料到他也是冯硕那样的疯子，竟下意识往远处腾挪了几步。 那少主依然满脸苦笑：“驱魔师大人说笑了，真被砍掉脑袋，就算证明了我是人类，又有何用？ “您是想涨价吗？请您尽管开口便是。” “放心，这次除妖，我分文不取。”乔木说着，举刀就砍了过去。 那一瞬间，孔玲本想阻止，但身子抖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动弹。 遇见一个冯硕，她早就长记性了。 没必要为了一个没什么收益的项目，就得罪同事。 回去以后不来往便是了。 然而就在此时，那少主竟敏捷地向后跃出数米。这身法，完全不似体弱多病之人。 其余三人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但就在他后跳之时，乔木已经一个瞬步，提前来到他的落点处。 那少主察觉到身后突然多出个人，脸色巨变，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手起刀落，身首分离！ 然而事情还没完。 就在那少主脑袋搬家之后，他那空荡荡的脖颈中，喷出的并非鲜血，而是一股黑色的浓烟！ “瘴气！快撤！”柯羽的示警及时送达，乔木连忙屏住呼吸，冲了出来。 其他三人也纷纷后撤到了安全区域。 而那四名不明就里的侍卫，瞬间就被急速膨胀的瘴气笼罩，瞬间没了声响。 站定之后，乔木感觉脸上、脖子上和手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火辣辣的，借着还在燃烧的篝火大致看了一下。 没想到这东西对人类的腐蚀性这么强，接触才一秒多钟，此刻他的皮肤，犹如被强酸蚀过一般，碳化、皱巴、皲裂，血管暴起。 “没事吧？”柯羽过来帮他检查伤情，其他两人也凑了过来。 孔玲看着他，顿时满脸的嫌弃。 得，这下不用问了，肯定是毁容了。 “别紧张，”柯羽安抚，“瘴气腐蚀不深，枫婆婆能够处理。一两周就能恢复正常了。” “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的？”郭天宇好奇地问道。 “我不知道，”乔木耸肩，“我就诈他一下，没想到他这么不经吓。” 三人顿时一脸无语。 孔玲也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既然不是疯子，那她自然又活过来了。 现在只觉得，这家伙莫名其妙一句话，就害她失去了一个帅哥。 她扭头看着那一团已经停止扩张的瘴气：“他死了吗？” 三人纷纷看过来：那语气，听不出她是希望对方死了，还是希望对方活着。 柯羽自然要负责解释：“那么多瘴气，一定是自主释放的，除非它是瘴气所化的妖怪。” “万一就是瘴气妖怪呢？”郭天宇心怀期待。 其他三人又一脸无语地看向他。 柯羽尴尬地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好在郭天宇自己反应过来了，嘿嘿直笑，化解了尴尬。 然而这个普普通通的笑声，仿佛成了某种信号。 城主府外面，四面八方就传来阵阵鬼哭狼嚎。 而那四个本该死于瘴气的侍卫，竟也挣扎着从黑雾中爬了出来，但那个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惊悚片。 “还真是全民皆妖啊，”孔玲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那个体液太恶心了，咱们走吧？” “我这个乌鸦嘴啊，”乔木则龇牙道，“我体彩头等奖体彩头等奖……” “你这样不行。”郭天宇听着这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反而将斩魄刀插了回去。 “体彩一等奖奖金不定的，最低只有两万四。” 三人再次看向他。 现在二十多岁出头的年轻人，玩儿体彩的可真不多了。 郭天宇闹了个大脸红，忙解释：“我爸玩儿这个。” 四人的态度似乎惹毛了对方正破体而出的四只妖怪，对方边往出钻，边发出愤怒的咆哮。 咆哮声中，只听一句“百步穿杨，灭镞！” 紧接着，四道光线闪过，四只妖怪还没动弹，脑袋就在几乎同一瞬间炸了个粉碎。 孔玲和郭天宇是头一次见柯羽的始解，好奇地凑上去，打量起她手中化身为弩的斩魄刀，纷纷赞叹不已。 此时，身后的嘶吼声呼啸而至，数百妖怪或是从天而降，或是翻墙而至。 四人不再倦怠，纷纷应战。 前院的战斗很激烈，房内的少主则很凌乱。 他本就打算找个机会，光明正大地除掉那个便宜城主父亲。 这次正好一群驱魔师主动上门，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没想到，这四个看似年轻的家伙，行事完全不讲道理。 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暴露了，好好的栖身之所现在也留不住了，给那个半妖犬夜叉准备的“大礼”，也无疾而终了。 而眼前这四个驱魔师，怎么看都不正常。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灵力，也没有一件法器，只凭两把刀两个拳头和一张弩，就将他豢养在此的妖怪们杀了个七零八落。 诞生五十年以来，他还未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人类，更别说一次遇到四个了。 他一时也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暂时撤退，不要节外生枝，还是该斩草除根。 还好明晚才是月圆之夜。 如果这群驱魔师晚来一天，他恐怕就会出于谨慎，将对方赶走了事了。 按理说他应该立刻撤离的，反正这群家伙看着也不像会飞的样子。 但对方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名字，让他很在意。 不，应该说，那个名字，是他此刻唯一在意的事情。 否则，他早就亮出真身，将那四个人类吞噬殆尽了。 他评估着四人的战斗力：虽然很强，会给他造成不小的威胁；但对方只是靠武力作战，只要他们没有强大的灵力，终究是无法伤及根本的。 想到这里，他暂且安心，打算静观其变。 第114章 114.和你在一起，真好 几百只妖怪，都是最低级的，连脑子都不一定有。一个人或许会很吃力，但四个人杀起来真的很简单。 柯羽和孔玲在妖怪残肢断臂之间，小心翼翼地清理出一片空地，一脸腻歪地站在那里，不愿意动弹。 肉体可以被清开，但那些汩汩流出、汇聚成水潭乃至溪流的体液，却没办法清理。 最难受的是，他们穿的还是草鞋。 实在是太恶心了。 郭天宇活动着有些发酸的双臂：“这也太弱了，你们王工会不会太夸张了？” “王姐也是小心为上，”柯羽辩解，“她毕竟不清楚你们的实力。” 她之前就介绍过，这些只是不会人语未化人形的最低级妖怪。 真正要警惕的，是那些能化为人形还能和你交流的妖怪。那些的实力会更强，也更诡异。 此外，据说还有真正的大妖怪，一击之下，糜烂数里的那种。 “化为人形，指的就是那种的吗？”孔玲的问题传来，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之前那团瘴气，不知何时，竟完全消散了。 而被乔木砍掉脑袋的妖艳少主，则平安无事地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位上了年纪的家臣。后者此刻一脸恍惚，走路也东倒西歪的，明显是被控制了。 “你还留了个人类？”乔木有些惊讶。 “总要有人伺候，”少主轻笑，“这方面，你们人类独具天赋。” 说着，他的下身衣摆中，逐渐伸出十余根成年人大腿粗细的恐怖触手。整个人，也被那些触手支撑着离开地面，抬高了近两米。 四人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倒吸一口冷气。 孔玲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问道：“这次可以撤了吧？” 柯羽低声“嗯”了一声，算是表态。 郭天宇没说话，反而看向乔木，似乎在等他拿主意。 乔木心里奇怪，这一个p6一个p5，咋都这么没主见呢？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他看着那对sAn值伤害极大的触手少主，用歉意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们好像找错地方了，把你家弄这么乱，真是抱歉。 “还有令尊一事，我们深表遗憾。不过想必你也能理解，对吧？” 嘴上说着，四个人就默契地齐齐缓缓后撤。 才退了几步，那些蠕动的触手，就激昂地扬起，长度也暴涨。 众人再也不犹豫，一个瞬步山上围墙，就向城外跑去。 触手少主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 那个突然移动到另一个地方的能力，他本以为只是那个领头的独门技巧，没想到四个人类竟然都会。 这个能力本身没什么，反正他们既不能飞，也没有灵力。 但四个人都会，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某个专门培养驱魔师的势力，是不为他所知的。 他早已习惯了隐藏于幕后操控一切。这种事态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此刻，他终于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这几人就这么离开！ 想到此，触手少主，就直接飞到半空中，向四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乔木四人没有回头，而是一门心思朝着城外逃跑。 不看都知道，后面肯定有触手在追。 “城里空了。”穿过一条街道时，郭天宇突然开口说道。 孔玲毫不客气地回道：“废话！” 全城的“人”都被他们砍了，不空才怪呢。 逃出城堡的过程非常顺利，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遭遇任何阻碍。 但刚翻出城墙，越过护城河，四人就被扑面而来的浓雾笼罩了。 “不是瘴气，但还是要小心！”柯羽高升提醒，却发现还是晚了一步。 原本与自己相距不足一米的三名同伴，此刻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和声音？ 她知道，自己或者其他人，肯定至少一方是着了道了。 她没有盲目地呼喊或四处搜索，而是继续按原计划前进。 要先脱离这片诡异的浓雾再说。 谨慎地跑出百余米，眼前的雾气突然消失。 柯羽正要松一口气，就猛地发现，映入眼帘的，并非之前预计的农田与树林。 而是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以及面前那座熟悉无比的大楼。 她愣了片刻，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是陷入幻境了。 高度戒备的同时，她伸手去摸腰间的斩魄刀，却摸了个空。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哪里还有什么麻布衫？分明是一身栗色的女性商务装。 “怎么了？紧张了？”就在她看着这身衣服，还在发愣的时候，身旁就传来一个无比熟悉却又略显陌生的声音。 那颇为清冷的声线中，却有着如何都掩盖不住的关切。 柯羽身子微微一颤，抬头间，一张顶着别扭到丑陋的妆容的脸，带着那熟悉的关心神情，就再次出现在眼前。 那可笑的妆容下，就是过去三年里，她魂牵梦萦的青涩面容。 她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充盈了眼眶，然后就止不住地往外涌。 旁边之人顿时手忙脚乱地要从手提包里掏纸巾，又茫然又焦急地问： “怎么？是不舒服吗？咱俩例假还有半个月呢啊。是不是太紧张了？” 柯羽破涕而笑，随意地用租来的商务装袖子抹了把脸：“没事儿，就是想你了。” 没想到那人却瞬间炸了毛：“柯羽！你怎么回事？！看看你，脸都花了！一会儿面试怎么办？！” 对方高声抱怨着，显得比她都着急：“还好我就怕出这种事，带了粉底、眉笔和睫毛膏。赶快跟我进去，去洗手间我给你收拾一下！” 说着，就不容分说地拽着她走进大楼。 这栋楼她待了三年，比对方熟悉多了。没等对方问人，她就带着对方直奔洗手间。 随便推开一个隔间，她坐在马桶盖上，任凭对方半蹲着身子，捧着自己的脸，在上面点点画画。 此刻，享受着这明知虚假时刻的她，双眼虚眯、微微仰头，像极了一只晒饱了太阳的猫一般，露出了舒服的神色。 对方察觉到她的异常，边帮她画睫毛边说：“你今天不对劲，被鬼上身了？” “呸！”她亲昵地啐了一口，“一会儿面试，万一我成绩比你好，你可别哭出来啊。” 对方翻了个白眼：“想让我哭？下辈子吧！” “如果你成绩比我好，我就绝不生气。” “是是是，谢主隆恩。”对方毫无诚意地应付。 紧接着又说道：“一个面试而已，又哭又笑的。一家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国企，瞧把你重视的。哪个应届生不面试个十几场啊？” “我不是说面试，我是说以后，以后的以后，未来！” 柯羽抬手，一把握住对方的双手，将它们从自己脸上拿开。 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一脸认真。 “无论你比我强多少，哪怕你甩我一百条街，把我远远甩在后面，甩得我都看不到你了，我都不生气！” 说着，她的鼻音又出来了。 对方又有些慌张了，想要安慰她，她却依旧死死握着对方的手不放，凭借绝对的力量优势，让对方一时动弹不得。 对方意识到她还有话要说，也不再动弹，而是认真地和她对视。 “我会咬着牙拼命追赶你，就算追不上，也没关系，至少你每跑完一圈，都会看到我…… “就算咱们不是在跑圈，你根本看不到我，也没关系。咱们下班了也能一起出去玩，一起逛商店，一起做头发，一起做瑜伽，一起做美甲…… “就算你调走了，去省部了，去总部了，也没关系。我周末可以去找你，你周末也可以来找我。 “平时咱们可以逃班，反正公司不管……哦，我忘了，你从不逃班。那就我逃班，去找你玩。 “咱们找一家奶茶店，我给你讲我的故事，你给我讲你的故事，一起吐槽同事和领导。我们每周都有说不完的故事。 “如果你没空，要培训，我就陪你去，在旁边等着你，还能蹭你的课。等你培训完，咱们再去玩。” 她的眼泪又哗啦啦地往外涌，一边哭一边说，说得嘴里的口水都拉丝了，还不愿停下。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了。 对方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也听不懂她说的一些内容，却只是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哭。一边哭，一边不停点头。 “……我知道你肯定特别特别忙，但你不许不理我！ “我可以等你，一小时不够，就一晚上；一晚上不够，就一整天！但你不许不理我！ “我再也不会不理你了，再也不会把你扔在楼下一晚上不理你了，再也不会了…… “所以你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柯羽哭得鼻涕、眼泪和口水糊了一脸，发出的声音都含混不清了。 但对方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一边流泪，一边拼命点头，一边抽噎着狠狠地说：“嗯，我肯定理你，我怎么会不理你呢……” 一场本该几分钟搞定的补妆，就这么折腾了足足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柯羽来到外面洗手池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新妆。 “你就画我的时候好看，画自己就画成个女鬼。” 对方哼了一声：“以我的能力，如果一家公司还要考虑我的个人形象，那它也配不上我。” “嗯？”柯羽立刻从镜子里瞪对方，“这话怎么不对味儿呢？你是说以我的能力，还得靠脸吃饭呗？” 说着，不等对方辩解，她转身伸出两只魔爪，就去挠对方痒痒肉。 对方也笑着叫着，一边躲闪一边反击。 两人在空旷的洗手间中闹了好一阵，直到纷纷抱住对方，才让局面平静下来。 柯羽就这么抱着对方，微微喘着粗气，下巴搭在对方的肩上。 对方比她高不少，却很自然地岔着腿屈膝弓腰。 姿势很难看，甚至可以说非常不雅，却能让她无需垫脚伸脖子。 “真好……”她喃喃自语道。 “嗯？什么真好？”对方也喘着粗气，不解地问。 柯羽紧了紧抱着对方的双臂：“我是说，能一直和你在一起，真好。” 对方也没再说话，依然抱着她，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 第115章 115.我一定会回来的 “那姑娘挺好的，海归博士、世界五百强。照片你也看了，也拿得出手。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她家也是正气人家，和咱家门当户对，谁都不高攀谁。而且你们还都是独生子女……” 乔木坐在沙发上，扣着耳朵苦笑：“妈……我就两天假，今儿晚上的飞机，哪有时间相亲啊？” 他妈立刻不乐意了：“现在是晚上？现在是下午？现在是早上！还半天时间呢！约个午饭不就行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三十好几的人了，你当皇帝的不急，还不让我这太监急一急了？ “同学、同事、朋友，还有咱们小区那些人，都成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了，就我和你爸，成天围着一条狗转悠。 “我就想抱个孙子孙女，含饴弄孙。咋着，天理不容了？触您逆鳞了？” 乔木心中苦笑，他妈这个暴脾气，自他记事以来，印象里就没人敢惹。 究其原因，小时候家里又穷，兄弟姐妹又多。偏偏姥爷姥姥和大舅性子都软，都是一巴掌打不出个屁的类型。 父母和哥哥靠不住，母亲作为家中长女，就只能自己硬气起来，甚至泼辣起来。这样才能护住自己，护住弟弟妹妹们不被欺负。 这个性子，也奠定了母亲在家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乔木只好趁母亲换气的工夫，乖乖低头认错。 他软声软气地说：“妈，我过年可能又得飞纽约了，下半年就这两天有空。我就是想和您和我爸，咱们一家三口多待一会儿。妈~” 说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拽起母亲的手，撒娇地摇晃起来。 这一下就给母亲正没辙了，只能笑骂道：“三十好几了，大小也是个领导了，咋还长不大呢？那行吧，你中午想吃啥，我给买去。” 乔木一听，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一起去，叫上我爸，咱们仨一起去。” 母亲闻言冷笑起来：“那个死货，大冬天遛狗遛了一个半小时。说是遛狗，肯定又钻进哪个麻将馆里了。” 乔木忙说：“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您先化妆，咱们一起去菜市场。” 母亲去了洗手间，乔木没着急换衣服，而是坐回沙发上发呆。 他知道，母亲每次化妆，没半个小时完不了，所以也不着急。 这间熟悉的客厅、这套熟悉的三室一厅，他隔三差五都会在记忆宫殿中待一阵子。 开始的时候，几乎每次都能发现自己之前从未注意到的小细节。 现在再次置身其中，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这一次，这里不再是只能触碰不可修改的记忆，而是一切皆可改变的全新体验。 他能够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能够改变与母亲的对话，甚至能够打开手机点一份外卖。 难怪，即使明知是错觉，人们还会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他随手抄起茶几上母亲的手机，熟练地输入自己的六位生日解锁后，按了一下“1”，给父亲拨了过去。 响了五六声后，电话就被接起了。 “爸，你在哪呢？” “和贝贝在外面溜达呢，咋了？”父亲丝毫不顾周围嘈杂的麻将声，流利地说谎。 乔木无奈地撇着嘴：“我和我妈要去买菜，你也一起去吧？快点儿回来，就等你了。” “我就不去了吧？”父亲毫不犹豫地回绝，“遛贝贝挺累的，你俩去就行了。我中午回去给帮厨。” 乔木直接说：“咱们一家三口吃个饭，我晚饭前就得赶飞机。而且今年过年我回不来。” 父亲那边停顿了片刻：“行，那我现在就回去。你们是等我，还是菜市场集合？” “等你吧，”乔木说，“我妈化妆呢。” 电话挂断后，他眼睛微眯，脸上浮现出了晦暗莫名的神色。 他记得很清楚，真实的这一天，本就因为相亲的事而不高兴的母亲，给父亲连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打通，为此大发雷霆。 最终，三人是在沉闷的气氛中辞别的。 他甚至没让父亲送，是自己打车去的机场。 飞机上一觉醒来，他就来到了现在的世界。 这个幻象，为了留住他，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他将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起身来到卫生间，倚在门框上，透过梳妆镜打量着母亲。 母亲一开始没在意，发现他一直没走，就问：“你要上厕所？稍等，我画完这点儿就出去。” 乔木立刻摇头：“没，就是看看您。” 母亲一听，笑着说：“有啥可看的？看老太婆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您化妆，以前每次都在外面等着，等得不耐烦了，就催您。”乔木说着，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母亲愣了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咋了，儿子？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工作不顺利？” “挺顺利的，”乔木笑着安抚，“您以后得多化妆。您化完妆就显得特别年轻，整个人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 “可以让我爸也染个发，再给他找点事儿做。不然人一退休就老得快。” 母亲冷笑一声：“你跟他说去，只要他能把麻将戒了，别说染发，他隆胸我都同意！” 乔木笑着说：“您别跟他置气，他也是刚退休，闷得慌。总得找点儿事儿做，不然会憋出病的。” “他？”母亲依然不松口，“全世界都病了，他也病不了！” 乔木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就不等我爸了，我得先走了。” 母亲立刻愣住了：“咋这么急？公司啥急事儿啊，一顿饭都等不了吗？” “不是，是有人不想让我走，”乔木的笑变得勉强了，“但他越想留我，我就越得走。” 他向前一大步，一把抱住母亲：“我想您了，还有我爸。特别想，特别特别想……” 母亲手足无措，但还是抱住他：“想我们了，就晚点儿走吧。一起吃顿饭，不急这两小时。你买得着机票吗？” 乔木抱得更紧了：“我真的得走了，我舍不得你们。” 他声音越来越哽：“但就是因为舍不得，我才不能留下。” “我一定要回来，一定会回来，真正地回来。到时候，我陪您一起买菜、一起做饭。” 母亲没有再说话。 怀中温暖的身体，也变得冰冷无比。 他睁开眼睛，看着缠绕在身上的触手，逐渐化为灰烬。 他擦掉眼角的水珠，将剩下的已经彻底松动的触手，几把扯掉。 …… 郭天宇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咬牙切齿地低估着爸妈什么的。 乔木走上去用蛮力扯掉对方身上的触手，那些触手如同触电一般，颤抖了几下，就迅速退去，很快就消失在薄雾之中。 见对方依然没醒，他想了想，直接几个大耳刮子下去。 噼里啪啦几声后，郭天宇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他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对方愣了愣，使劲吐了口气，紧接着“哎呦”了一声，就抬手捂脸。 刚一捂住，又是一声，赶紧松开。 “你大爷的，这么用劲儿？”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的脸是怎么回事。 不然敌人困住他，就是为了扇他耳光玩儿？ 乔木虚伪地道了声歉，伸手将对方拽起来。 毕竟他发现对方时，还没从情绪里脱离出来呢，总要小小发泄一下。 但这一手多少有些不厚道，他刻意转移话题：“你也梦见父母了？” 郭天宇看了看他，沉默了片刻，才“嗯”了一声：“梦见小时候，有一回他俩打架，打得特凶，把家都砸了，俩人也都头破血流的。” 乔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事儿，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尴尬地说了句“抱歉”。 没想到郭天宇倒是个痛快人，摇头直说没事儿：“我也说出来我也痛快。而且我刚才给他俩揍了。” 乔木一脸惊愕看向对方，却发现对方真的是一脸畅快。 他小心翼翼地问：“为啥要揍你妈啊？” “那次本来就是她的错，”郭天宇直言，“她偷偷把我们家的存款都给我姥姥了，去给我舅结婚买房。” 乔木又奇怪地问：“那为啥揍你爸？” 对方理直气壮地说：“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打我妈！” 你没打？！乔木心里吐槽，终究没敢真说出口。 但郭天宇却敏锐地猜到了，直截了当地反问了一句：“幻象中的人，能算人？” 乔木只好点头赞同，但一想不对，赶紧摇头赞同。 两人找到孔玲时，对方并未倒下，而是被几根触手结实地捆在一棵树上。 她双眼紧闭，满脸狰狞地挥舞着斩魄刀。 乔木上前小心翼翼地夺下她的刀，郭天宇才上前扯下触手。 孔玲醒来后，看见两人，又看了看周围，“哇”一声就哭了出来，而且越哭越凶。 两人和她并不亲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还好同样自己醒来的柯羽循着哭声找了过来，同样一脸鼻涕眼泪的柯羽，抱着孔玲安抚了半天，才让对方平静下来。 “你的幻觉，很糟糕？”过了不知多久，孔玲才彻底稳定下来，乔木满是好奇地试探着问道。 “糟糕？！”孔玲的情绪瞬间又起来了，扯着嗓子大吼，“你让蚰蜒爬一身，还使劲往你身体里钻试试？！” 三人闻言，皆是一个哆嗦，不再多嘴。 第116章 116.这个男人来自外星 听着那个泼辣的女人对自己破口大骂，潜伏在一旁的触手少主也挺郁闷的。 幻影杀，使人类产生各种激烈的情绪，人类一旦深陷其中，就会被触手捕获，直至灵魂被啃噬殆尽。 这个一向对人类无往不利的妖术，此刻竟然失效了，而且一连失效了两次！ 这让他的危机感更强烈了，也让他留下这四人的决心更坚定了。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搞清楚这几个人的来历。 活在五百年前乱世之中的妖怪，自然无法理解这些来自五百年后太平盛世、阖家欢乐、事业有成、收入可观的年轻人。 他们最大的负面情绪，很可能只是六岁那年独自在家时，停电尿了裤子。 触手少主一现身，就被发现了。 孔玲瞬间炸毛：“你还敢出来！那个幻象，是你搞的鬼吧？！来啊，老娘切碎了你！” 柯羽一个人，都拽不住她，还是郭天宇主动帮忙，按住了对方。 “真不错，”他缓缓飘到一个对双方都安全的距离，身下十几根触手缓缓舞动，“作为人类，你们的表现，远超我的预期。” “你是章鱼怪？”乔木“好奇”地问，“你来陆地上有什么企图？” “油嘴滑舌，”触手少主冷笑，“一次小小的胜利，似乎让你们产生了某种错觉。” 淡淡的薄雾，又开始缓缓浮现在周围的大片区域。 “即便只是幻影杀，我也可以轻松在你们摆脱幻象之前，扭断你们的脖子。” 乔木回头，和三位同伴交换了眼神。 “好吧，谢谢你之前没扭断我们的脖子，”乔木举起双手，也不管对方根本不可能理解这个动作的涵义，“请问您留着我们的脖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只要你们如实回答两个问题，”触手少主很有诚意地说道，“我可以放过你们。” “你们的来历，你们为什么要找鬼蜘蛛？” “枫婆婆……”柯羽在乔木身后，压低声音提醒。 乔木知道，她是担心他们如实回答，会连累枫婆婆。 他做个了安抚的手势，示意对方相信自己。 “鬼蜘蛛啊，枫之村的巫女枫告诉我们的。” ？？？ 柯羽瞪大了眼睛，一脸懵逼地看着他的后脑勺。 “枫……”触手少主听到这个名字，竟出现了一丝恍惚，“那个小丫头，竟然还活着……”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你们的来历。” “我们啊……”乔木还没说，柯羽就从后面捅了他腰眼几下。 触手少主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却浑然不在意。 毕竟……他根本没打算放对方走。 “我们啊……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 乔木挠了挠脑袋：“我们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孔玲和郭天宇下意识看向柯羽，后者则一脸绝望。 这个乔木，到底是靠谱还是不靠谱啊…… “冥顽不灵！”触手少主冷哼一声，身下的触手立刻暴涨，向四人激射而来。 乔木早已拔刀冲了上去，后面三人绝望地叹了口气，也只好拔刀跟上去。 …… 这场战斗干净利落。 正如触手少主所料，乔木四人，根本杀不死他。 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能使用诡异的法术，将他困起来。 此刻的他，被六道奇怪的金色光片锁住了腰部，别说逃跑，就连动弹都很困难！ “你现在相信我们来自异世界了吗？”乔木蹲在他面前，伸手捅了捅对方无力耷拉了一地的触手。 暖暖的，软软的，涩涩的，还很有弹性。 “说真的，长相再好点儿，你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噫——”郭天宇发出了一声嫌弃的声音。 孔玲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 郭天宇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孔玲，不理解这是什么审美。 难道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吗？ 见触手少主一脸狰狞，两眼凶光，乔木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乔木。” 又指了指其他三人：“我的手下。” “啪！”孔玲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乔木只好老老实实介绍他们：“听这个名字，也不是本地人，对吧？” “唐国人……”触手少主显然见多识广。 乔木有些泄气：“真的是异世界的人。唐国？不是唐朝吗？” “日本战国时期，咱们是正处在明朝，”柯羽小声解释，“但日本人依然习惯称呼我们为唐国。” “日本战国这么晚吗？”乔木有些惊讶地仰头问道。 没人理会他，因为另外两人，也分别一脸恍然、一脸惊讶。 “算了，无所谓，”乔木耸肩，重新低下头，平视对方，“你就是鬼蜘蛛，对吧？” 对方依然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自己。 “犬夜叉和桔梗，这两个名字熟悉吗？” 对方依然没有说话。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乔木咧嘴笑道。 紧接着，他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五十年前，巫女桔梗之死，不会和你有关吧，鬼蜘蛛？” 对方的眼神，彻底变了。 其余三人愕然地看看乔木，又看看触手少主，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 郭天宇最先反应过来： 在村子里那几天，他们早就听腻了最伟大巫女桔梗、最邪恶妖怪犬夜叉的故事。 那个时代的老人，都最爱唠叨年轻时的故事。 犬夜叉邪恶吗？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桔梗呢？ 按村民们的说法，五十年前大概率也不坏。未来复活了，成了反派，估计也是因为仇恨。 那两人反目、敌对，会不会是遭奸人挑拨？ 这个鬼蜘蛛，称枫婆婆为“小丫头”，枫婆婆的自言自语中，又将他和桔梗联系在一起。 显然，五十年前的事件，他至少是在场的。 那么，大胆假设之下，“鬼蜘蛛是当年事件的罪魁祸首”，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 但他就没想到，孔玲和柯羽显然也没想到。 至少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都想不到。 他甚至怀疑，自己就算回去了，有了充足的时间，一样不会往这方面去考虑。 看着乔木的背影，他的表情很是复杂。 他是p5，而对方只是新晋p4。 但他是个混了三年的平庸p5。 对方则是入职半年就被许多领导私下念叨的天才p4。 这就是差距吗…… 就在郭天宇胡思乱想的时候，触手少爷终于开口了。 “奈落，在下名为奈落，并非鬼蜘蛛。” 都这样了，还要嘴硬？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觉得这妖怪也不过如此，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剧情人物。 “哦——”乔木背对着三人蹲在地上，自然看不到他们的反应。 他缓缓点头：“所以，你是那个鬼蜘蛛死后所化的妖怪？” 说着，他仰头看向柯羽：“这个世界能这么玩儿吗？” 奈落脸色剧变。 “卧槽……”郭天宇彻底懵了，一不小心就出了声。 这种身份，至少也是个中期Boss吧？ 这就揪出来了？ 咋做到的？ 柯羽此刻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个……她此行的目的，似乎、好像、貌似……达成了？ 她这次项目的唯一目的，就是证明自己能够独立做出成绩，以换取部门对自己在另一个项目中的“大计划”的支持。 现在，他们似乎挖出了五十年前那起事件的真相。 这样，应该足够了吧？ 毕竟按照之前的情报，接下来，就是巫女桔梗的复活了。 这边几人震惊着，那边的乔木，早就和奈落聊上了。 “……所以，你是为了污染四魂之玉，再将其据为己有……”乔木一脸的“若有所思”。 “那我能否这么认为？”他正色道，“你的手上，其实不止一片四魂之玉碎片？” 问完没等对方回答，他竟直接解除了对方身上的六杖光牢。 身后三人完全没来得及阻止，只得立刻警戒起来。 奈落起身后，也没有飞天逃走，而是向后撤出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 这个释放善意的举动，再结合他们之前展现的实力、乔木此刻展现的“智慧”，让他们有了坦诚对话的基础。 对奈落而言，当年的真相，其实并不重要。 毕竟对他威胁最大的桔梗已经死了，而犬夜叉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半妖，随随便便就能弄死。 他之所以从不主动提及当年的真相，不过是担心有心之人，挖掘出“奈落不过是个半妖”的真相。 “你们，似乎对四魂之玉并不感兴趣？”奈落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说过了，我们来自异世界。”乔木看着对方手上重新出现的，已经凝聚出一小块的四魂之玉，内心毫无波澜。 “四魂之玉这东西，对我们而言，有价值，但不大。当然啦，如果代价很小，我们肯定愿意收入囊中。” “那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奈落自然不会就这么相信所谓的“异世界”，但假装相信，能够获取更多情报，何乐而不为？ “我们的目的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而且你可能不太愿意接受，”乔木想了想，认真说道，“我们的使命，就是改变你们的命运轨迹。” 第117章 117.这是什么高端玩法 “如果没有我们的干涉，你们的命运，甚至一言一行，都是早已注定的。我们需要搞清楚你们原本的命运，并深度改变它。” 看着奈落的表情，乔木叹气：“你看，我就说吧，你肯定无法接受。” “想让我相信，很简单，”奈落冷笑，“让我看看你们的世界。” “这个我做不到，”见对方的冷笑更甚，乔木主动辩解，“我们只是个最不起眼的小喽啰，可没有能力更没有权力带你返回我们所在的世界。” 他想了想：“不过，我不是说了嘛，我们的任务之一，是搞清楚你们原本的命运。” 奈落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你是想告诉我，我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乔木摇头：“你的事情我不知道。实话实说，我们这是首次发现你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提前调查你？” 在对方彻底失去耐心前，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唯一能够透露的事情。 “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老熟人巫女桔梗的命运。” “桔梗，已经死了。”奈落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看得出，他心中着实不平静。 “嗯，当然，”乔木表示赞同，“所以，接下来，鬼女里陶会盗取她的骨灰，用自己独有的秘术，将她复活。” 这边三人已经彻底生无可恋了。 虽然乔木先斩后奏，但人家毕竟也立了大功。 而且此时拆台，是最蠢的行为。 他们只能陪着这家伙发疯，回头再找他算账。 那边的奈落，脸色已经剧变。 他根本不想相信这个疯子的疯言疯语，但对方根本没必要用这么蠢的谎言骗他。 图个什么？图个乐子吗？ 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有一种冲动：找到鬼女里陶，将对方大卸八块！立刻！马上！ “不过你不用担心，”乔木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根据我们的情报，复活后的桔梗，满脑子都是对犬夜叉的怨恨，根本顾不上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强调：我没说谎，他们确实还没探索到桔梗得知真相、把矛头指向你的剧情点。 奈落自然也不是听到这话就真的会放心的主儿。 他冷哼一声，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鬼女里陶，还是得死。 “奈落，”乔木自然也没指望一句话就安抚对方，他只是想要以此确立自己的权威地位，“得到四魂之玉后，你的愿望是什么？” 奈落冷冷看了他半晌，才缓缓开口：“自然是更加强大的力量。” “真的吗？”乔木目光深邃地看着对方。 这个眼神，让奈落久违地感到一丝心慌。 他已经有些相信对方的话了，除非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否则，对方的身份，就真如所言那般。 这种情况下，这四个人在他眼中，自然不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了。 这种相信，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奈落，”乔木没指望他会开口，又缓缓说道，“如我之前所言，我们的使命，是改变你们的命运，而非与你为敌。”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很遗憾，桔梗必须复活，”他用职场技能·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毕竟她的命运，也在改变之列。” “如果你拒绝，那我们也只好放弃你了。”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当然，作为补偿，未来的任何时候，只要你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愿望，我就帮你取得其他四魂之玉。” “哪怕它们在犬夜叉或桔梗的手上。” 说完，他摆了摆手，转身向远处身后的道路走去。 其余三人恍惚了片刻，连忙跟上去。 四个人就这么毫无防爆地将自己的后背留给独自凌乱的奈落。 但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者也没动过丝毫趁机出手的念头。 …… “喂，大神，这是什么高端玩法啊？”在确定众人离开了奈落的视线范围后，孔玲迫不及待地率先发问。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乔木笑着解释，“不比按部就班地跟剧情、漫无目的地跑地图好玩多了吗？” “你们以前没这么玩儿过吗？” 柯羽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玩过是玩过，但没对重要角色这么玩。” “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情况？”郭天宇作为男生，面对乔木时胜负心更强一些，还是更关注对方与自己的情报差是怎么来的。 “哪些话？”乔木看着他，“我说什么了吗？” 郭天宇愣住了。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对话，这个乔木，似乎还真没说出些什么自己认知之外的信息。 不……有一条…… “那个奈落的愿望什么的，你怎么知道他的真实愿望不是力量？” “猜的啊，”乔木信口胡扯，在对方愕然的注视下，理直气壮地解释道，“就算猜错了，能有什么损失？已经挖出一个反派了，稳赚不赔的局面，浪一浪怎么了？” 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吗？确实学不来…… 他要是敢这么玩儿，最后肯定会把自己玩儿死。 郭天宇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了。 “这样……李工那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柯羽则有些担心，他们自己立了功，却坑了别人。 乔木想了想，摇头道：“他那边反而是最安全的。最大的意外，就是这个奈落搞个突然袭击，男女主角死亡，项目重置……”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大家也都清楚。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个李工，大概是唯一能及时结束项目的。剩下的人，都会被重置掉。 孔玲眼前一亮：“所以，我们应该去找主角？” 她早就对不能见主角一事感到不满了。 乔木摇头：“规矩就是规矩。主角是狗，鼻子很灵……” 见孔玲又开始噘嘴，他才继续说道：“只要远远吊着，确保奈落不横插一脚，就好了。” 对方脸上又浮现出喜色，他连忙强调：“我们绝不能靠近主角，不然就真的没法交代了。” 孔玲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其他人赶紧出发。 乔木心中松了口气：总算是过关了。 他就担心自己的擅自行动，遭到大家的反对和批评。 毕竟他可以不在乎岳阳分部的态度，但不能不考虑柯羽的感受。 但他又无法解释自己的行动逻辑，没法坦言自己知道剧情。 所以他也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全靠临场随机应变。 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奈落暂时被他唬住了，队友也被他安抚住了。 不过他很清楚，奈落被唬住，只是暂时的。那家伙毕竟是这部作品的智商担当。 说不定人家现在就已经缓过神儿来了，已经着手调查鬼女里陶的位置，同时安排手下跟踪监视他们了。 他这次行动，只是打了个比较富裕的时间差而已。 奈落已经沉寂了五十年，随着女主角穿越带来了四魂之玉，他也终于重新活跃起来。 但现在的他，浪费了五十年的光阴，依然只是个孱弱的半妖，基本和犬夜叉是一个档次的。 所以他虽然惯用阴谋诡计，却没什么自信心与安全感。 这个时候他们给对方一个教训，再诈唬一番，效果是最好的。 或者说，只有当下，才会有效果。 后面对方开始用四魂之玉碎片解锁更多能力，不断强化自己的身体、制造更多的分身、提升自身的实力，甚至将杀生丸那种强者都逼入绝境。 实力有了，自信也树立起来了，他们恐怕连与对方和平沟通的资格都没有了。 奈落，和一般的反派不同，他可是很少见的那种成长型Boss。 开头比主角还弱，中间比主角成长更快，临死依然比主角强。 五十年前只是个满脑子瑟瑟的高位截瘫山贼；五十年后，却与险些成佛的得道高僧白心上人谈笑风生。 到后期，他说的不少台词，更是艺术性与哲思直接双拉满。 显然，在他的分身忙着绞尽脑汁坑犬夜叉的时候，躲藏在暗处的他，并不是整日无所事事。 而是很用功地在读书、学习、进步！ 这是一个上进的反派，一个有追求的反派，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反派。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有颜值有审美。 没有颜值不会打扮，谁会关注你的灵魂啊。 再有趣的灵魂，也只会在孤独中枯败。 “要怎么确定那个鬼女里陶的位置？”返回枫之村的路上，郭天宇犹豫地问，“村子就那么大，回村的话，恐怕瞒不过主角的鼻子吧？” “不然呢？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孔玲瞥了他一眼，“找其他两队的人带路吗？你知道他们在哪？” 郭天宇啧了一声，没再说话。 但过了没多久，随着天空中的异响，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就从他们头顶飞了过去。 那人飞过去的同时，还扭头瞥了他们一眼。 看着飞行速度明显降低的奈落，乔木笑道：“这不就有好方法了嘛。” 其余三人表情不一地看了他几眼，没再说话，纷纷追着奈落的方向，加快速度。 第118章 118.场面可能会很乱 奈落很苟，他不仅是整部作品中的智商担当，同时也是苟的巅峰。 基本上，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以傀儡示人，一不小心被人找到本体的位置了，随便打一打，被砍掉几只触手后，就会逃走。 所以当他身为半妖，却在满月那天堂而皇之地出现，还为他们引路的时候—— 其他三位同伴以为这妖怪被乔木忽悠瘸了。 只有乔木知道，这家伙肯定没憋着好屁。 他猜测，一方面是“桔梗复生”的情报，极大地刺激了对方体内“鬼蜘蛛”的那一半，让对方根本坐不住。 但更大的原因，恐怕还是他终究无法坐视此生最忌惮的女人，就这么毫无阻碍地复活。 等待鬼女里陶行动的几天里，奈落虽然和他们维持着很大的距离，始终没有脱离他们的视线。 满月当晚除外——乔木他们也是趁那个时候，用柯羽手里岳阳分部配置的道具，给项目负责人王琳传了消息。 双方共同监视鬼女里陶的同时，也达成了默契的双向监视。 这种刻意，反而更加可疑了。 如果不是乔木清楚他能够使用傀儡为自己办事，恐怕还真会被他糊弄过去。 关键时刻，他们就会吃大亏。 不过他们除了提高警惕、给王琳传讯以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毕竟项目会上，项目负责人王琳就说得很清楚了，项目目前依然是情报收集阶段，所以不会搞什么大行动。 大家都是分散在四面八方各顾各的，就是想求援，其他人也不一定能赶来。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时间紧迫之下，奈落没空搞个大的。 或者王琳那边给点力。 不然把这个镜像再搞没了，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好意思。 主要还是怕柯羽被人说闲话。 你光想着证明自己，就不考虑我们？我们辛辛苦苦推进的存档，就这么被你搞没了？ 实在不行，他们到时候就冲上去，直接将昏迷的戈薇劫走。 犬夜叉再傻，也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抛下桔梗追上来的。 只要把他俩保住，其他的也管不了了。 反正肯定没人会拿七宝当盘菜。 那家伙弱得令人发指。打不过他的屈指可数，能打过的基本都会觉得杀他脏手。 至于枫婆婆，嗯，自求多福吧，看看你死而复生的姐姐愿不愿意保护你。 至少先保住这个镜像，再说别的吧。 乔木真正郁闷的，是只有他知道，戈薇到时候会长时间昏迷。 他们其实不用担心自身暴露，完全可以近距离围观，甚至深度参与的。 但这话他没法说。 于是，他就被自己坑了。 明知奈落肯定会搞事情，偏偏他们十多号调查员，都不敢出面。 自己挖的坑，含泪也只能自己填。 …… 鬼女里陶真心很宅，过去几天里，她就只露过一次脸。 其他时间，她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工坊里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过她麾下的陶俑傀儡倒是很敬业，每天兢兢业业满山地捡柴火、挖陶土，日夜无休。 里陶工坊顶上的烟囱，黑烟也是一刻不停地往外冒。 看得出，她确实对等身手办很痴迷。 如果能去现实世界，肯定能成为网上小有名气的文创创业者。 等了几天，终于等到对方扛着镰刀的臃肿身体划过天际，乔木就知道：这一段剧情开始了。 他竟然还久违地感到了一阵心慌。 这是他执行项目至今，少有的事态明显要脱离掌控的情况。 就算上次《死神》的大事件，他都没这么慌过。 毕竟那次他是有预期的：阵仗再大，最多就是蓝染三人带着旧十刃杀过来。 虽然他们依然打不过，但他们可以跑啊！ 有了这个预期和判断，掌控感就在，他就多少都会感到安心。 但这一次，他是真不知道，这个奈落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其实他点破奈落身份的时候，这次项目的目的就圆满达成了。 但他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就搞出这种事情来了。 但说实话，他还有点小期待，想看看如果这个景象能保住，岳阳分部后面要怎么处理现在的这个奈落。 他把这话告诉了柯羽，只换来对方无奈的苦笑。 “实在不行，你们可以把这个项目给我嘛，我替你们搞定，功劳算你们的。” 对方还以一记白眼，和八卦一掌。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已经快无聊疯了的孔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连忙申请加入。 一听他们的话题，她又直接蔫了。 她这几天先是堆落叶床、做枝叶皇冠、拔老根儿。 后来又采集了很多种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果子，玩起了过家家。 昨天，她甚至缠着郭天宇给她扎了个不大的篱笆圈，在里面养了两只野兔。 不过一觉醒来，野兔已经不知所踪了。 所以，当看到鬼女里陶飞走的时候，孔玲是最激动的，甚至险些叫了出来。 理所当然的，当对方抱着一个坛子飞回来的时候，她也是最兴奋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经过这几天远远的观察，即使还没见到里陶有什么行动，奈落也几乎相信他们的话了。 他们那种活力四射的状态，根本不是一个乱世中人该有的。 他们那种没事儿找事儿的枯燥乏味，也不是一个战国时期的人该有的。 枯燥？乏味？对这个时代的人类，乃至妖怪而言，是多么奢侈的感受啊。 这个可悲的世界，怎么会孕育出这样的人类？ 奈落躲藏在层层树木与枝叶后面，安抚性地露出两条触手，冷眼注视着那四个人类。 就算如此，他的心，也不会被动摇丝毫。 桔梗，那个女人，绝不能复活！ 还有四魂之玉。无论对方对他的愿望有什么看法，都不能阻止他对四魂之玉的渴求。 他必将拥有完整的四魂之玉，必将成为最强大的大妖怪，必将屹立于顶峰，君临这个世界！ 他必将……拥有一切！ 他扭过头，瞥了一眼之前待过的参天大树。 树干上，此刻正放着三个巴掌大的木偶，上面还分别缠着一根头发。 只是其中一个木偶，不知何时，已经拦腰断开了。 但他对此混不在意。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个想来必然会对犬夜叉恨之入骨的大妖怪，很快，就会赶来了。 …… “都做好准备了吗？”乔木认真问道，“接下来，一定会非常混乱。” 桔梗肯定要攻击犬夜叉，犬夜叉则一定不会反抗。 奈落和他的后手一定会登场，但他会先对谁出手，则不好说。 他对桔梗出手，犬夜叉肯定不会同意，那就是三方混战。 他对犬夜叉出手，桔梗的态度也不好猜测。 而且，奈落一直是孤家寡人，他的后手，大概率也是他用四魂之玉碎片骗过来的，跟他不是一条心。 那个后手，是冲着桔梗来的，还是冲着犬夜叉来的，更不好说。 此外，他们通知王琳准备的后手，能不能成也不知道。 就算成了，那家伙会站在哪一边，更不好说了。 还有一个潜在的隐患：他们身上，肯定满是奈落的恶臭。奈落那个家伙，也不会任由他们在一旁看戏，肯定会想办法离间他们和犬夜叉。 一旦对方得手了，李工那边，就会很尴尬。 不过这个也好说，他们完全可以借李工之手，将自己与其他人隔离开。 出工不出力嘛，调查员最擅长了。 “无论场面有多乱，只要谨记咱们的目的，一保主角团，二保李工安全不暴露，确定了这两点，谁是敌人，谁是盟友，到时候就很好区分了。” 这几天，他时刻耳提面命之下，其他三人也都充分认识到，这次事件，是有可能搞出上一个项目那种莫名其妙的大动静的。 有了这种预期，没人会觉得他聒噪，大家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听他不厌其烦地推测和分析。 毕竟这方面，他是权威。 上次王铎被毫无防备的腰斩，郭天宇也险些被砍断脖子，那次近在咫尺的意外，实在让他们心有余悸。 “没有问题的话，就动身吧。”乔木向着喧闹声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树木遮挡之下，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们都知道，此刻，主角一行，正在那座吊桥上，和鬼女里陶的陶俑傀儡大打出手。 第119章 119.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乔木以为自己对场面的混乱度已经有了充分的估量。 他没想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让我们回到半个小时前。 …… “犬夜叉，你背叛了我！这一次，我一定要杀了你！” 桔梗用从枫那里夺下的弓箭，指着犬夜叉。 只是瞄准，所带来的巨大压迫感，都让后者汗毛直竖。 “这一次，我不会再射偏了！” 清呵之下，箭矢离弦而出。 犬夜叉自知，他根本无力当下史上最强巫女的愤恨一击。 他立刻拔出妖刀铁碎牙，凌空劈砍，轰出一股强风，强行改变了箭矢的飞行轨迹，也将猝不及防的桔梗吹了个踉跄。 趁此机会，他猛地扑向对方。 但令所有人惊讶的是，他没有挥刀砍去，而是扔掉了最珍视的佩刀，徒手夺下对方手中的长弓，一把扔开，又紧紧攥住对方的两只手腕，迫使对方注视着自己。 “你……你做什么？”桔梗被这突如其来的好似进攻却又不是进攻的举动惊住了。 “闭嘴，吵死了！听我说，”犬夜叉对着对方喊道，“我知道你现在恨死我了，但我可不想因为自己没犯下的罪行，就白白丢掉性命！” “……没犯下的罪行？”听到这话，桔梗愕然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愤怒，“胡说……明明就是你……” 她脸上的恨意与怒火越来越盛：“你用爪子撕裂了我，抢走了四魂之玉！你还欺骗我……骗我说，你想要成为人类……想要和我在一起……” “我没有骗你！”犬夜叉高声反驳，“我那时是真心的！” “闭嘴，你这个骗子！”桔梗的眼角，难以遏制地流下眼泪，“我太愚蠢了，我竟然会信你……我竟然真的动心了……真的想要与你长相厮守……” “够了！”犬夜叉一把将桔梗搂入怀中。 就在他满是心痛地诉说着自己对桔梗的心疼与思念时，身后却突然传来李文成的惊呼。 “小心，犬夜叉！” 犬夜叉还没反应过来，怀中的桔梗，却使劲一拽，将他拽了个趔趄。 下一秒，一支充斥着惊人灵力的箭矢，从他头边划过，不仅切开了他的耳廓，还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犬夜叉愕然回头，只见李文成，正将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过来的戈薇，按倒在地。 “戈薇，你做什么？”李文成愕然质问，“那是犬夜叉啊！” 他没想到，平日里看似人畜无害的戈薇，被他反手按在背后的双手，竟猛地一扭，攥住了他的指头。 下一秒，威力可怖的灵力，瞬间贯通了他的身体。 仅仅一击，李文成就遭受重创，整个人彻底脱力，倒在地上。 鲜血从口鼻中汩汩流出，他模糊的视线中，戈薇正缓缓起身，颤巍巍地去捡地上的弓箭。 嗡嗡作响的双耳，似乎还能听到对方的声音：“杀死犬夜叉……杀死犬夜叉……” 为什么？李文成已经懵逼了。 这是什么神展开？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戈薇，你做什么？！”此刻，彻底震惊的犬夜叉，哪里还顾得上桔梗？ 他刚放开怀中的旧爱，起身打算冲上去阻止新欢，就被对方再次张开的弓箭，震慑在原地，动弹不得。 又是那种汗毛直竖的感觉…… 虽然比起桔梗的气势，还有很大的差距，但他依然不敢轻易动弹。 原因很简单：他的身后，就是桔梗！ 如果他躲闪了，那桔梗就危险了！ “戈薇……你为什么……”犬夜叉此刻已经方寸大乱了，他死死盯着这个唤醒自己、陪伴自己、融化自己，甚至让自己心动的女孩，不明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被人操控了……”身后的桔梗缓缓起身。 “操控？什么意思？是谁？”犬夜叉本打算回头询问，但刚刚一动，才想起自己还被破魔之箭瞄准着，立刻又不敢动弹了。 此刻，他只恨自己之前为什么那么蠢，要扔掉铁碎牙。 不能夹在腋下吗？ 仍在脚下也好啊！ “这个灵力……好熟悉……”他一动不动，只为了保护身后的桔梗，没想到对方却一把推开他。 “我曾经，和这股灵力的主人……战斗过……” 桔梗向前两步，微微蹙眉，打量着对面双眼茫然的戈薇。 对方却完全没有理会她，而是掉转方向，继续瞄准犬夜叉，积蓄着灵力，静待时机。 “对了，是椿……巫女椿！”桔梗终于记了起来，“她曾经挑战过我，妄图抢夺四魂之玉，被我击败后，便不知所踪……” “她还活着……” 说着，她竟一步步走向被操控的戈薇。 “桔梗，小心！”犬夜叉连忙大喊，但她却听而不闻。 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戈薇的箭矢，也改变目标，指向了桔梗。 犬夜叉察觉到时机，立刻启动身形，扑向对方。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积蓄了惊人灵力的戈薇，就在同一瞬间，已经松手放箭。 “桔梗！！！”目眦欲裂的犬夜叉，看着那可怕的破魔之箭射向自己的爱人，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喊声。 但桔梗却毫不畏惧，仅仅只是随手一挥，那箭矢，竟如受她操控一般，直接翻转九十度，直直射向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光线后，消失在空中。 此时，犬夜叉已经扑了上去，重新制住了戈薇。 戈薇也立刻反手抓住他，打算故技重施。 但就在此时，两根纤纤玉指，点在了戈薇的额头上，紧接着，她全身的灵力都轰然消散。 下一刻，戈薇的双眼恢复了神色：“犬……” 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她就再次陷入昏迷。 “她就是我的转世吗？”蹲在戈薇头侧的桔梗，歪着大脑打量着这个女孩。 但很快，就被一旁犬夜叉聒噪的哦“戈薇戈薇”声打断了思路。 她轻瞥过去，只见犬夜叉抱着戈薇，一脸做不得假的焦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露出这种表情。 桔梗的心中，怒火与恨意，不知为何，再次熊熊燃起。 但她还是解释道：“黑巫女椿的诅咒，我无法完全清除，必须找到她，消灭作为诅咒媒介的式神才可以。” 说话间，她一只手搭在犬夜叉的肩膀上：“但是，犬夜叉……” “桔梗……”犬夜叉察觉到她的动作，也看过来，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专属于她的温柔。 “我会救下这个女孩的，即使她要和我争夺我的灵魂……”桔梗平静说道。 就在犬夜叉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心痛的时候，就听对方继续说道：“不过，那是在杀死你之后！” 巨大的灵力喷涌而出，轰击着犬夜叉的五脏六腑。 他整个人，都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被轰到了半空中，又无力地摔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只能怔怔地看着那个他曾经爱过，至今还爱着的女人，缓缓朝他走来。 “不可以！”一个巨大的圆球突然挡在两人之间，“我绝不允许你伤害犬夜叉！” “走开，小妖怪，你身上没有血腥气，我对你没兴趣。”桔梗冷冷说道。 见对方不为所动，她的手上，再次出现一个灵力凝聚的光球。 那个比篮球还要大几圈的光球，足以轻松夺走七宝的性命。 七宝的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变成的球体也剧烈颤抖，但他依然咬着牙，没有挪动分毫。 “只要……我、我在，就不许你……过、过去！” “是吗？”桔梗不再与对方废话，一只小妖怪而已…… 就在她即将甩出灵力之球的时候，又一个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姐姐，快住手吧！不要再做下会让你悔恨终生的事了！”年近六十的枫，佝偻着腰背，张开没打绷带的一条手臂，挡在她面前。 “枫……就连你也要背叛我吗？！”此刻的桔梗，已经气急了，“那个半妖，到底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让你甘愿背叛自己的亲姐姐？！” “不是这样的，姐姐！”枫婆婆连忙解释。 彻底被恨意操控的桔梗，却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既然不是，那就让开！让我完成我的复仇，让我能够真正安息！” “求求你，姐姐，你先听我解释！”枫婆婆依然苦苦哀求。 早已恢复真身的七宝，也瑟瑟发抖地站在她的肩膀上，张开细小的双臂，做着无谓的阻拦。 看着这一幕，桔梗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缓缓低下头，让对面两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头。 此刻，她的脸上只剩下平静：“既然如此……” 就在枫婆婆与七宝纷纷松了口气之际，桔梗左手一动，本在地上的长弓和一支箭矢，竟直接飞入她手中。 抬手、搭箭、开弓。 “你们就陪他一起下地狱吧！” 第120章 120.场面真的很乱 就在枫婆婆与七宝惊骇而绝望的注视下，箭矢脱手而出。 但下一秒，另一股力量传来，击中在凝聚着强大灵力的破魔之箭上。 两股力量的相互湮灭，瞬间制造出一场剧烈的爆炸。 剧烈的爆炸中，所有人都被冲击波掀飞出去，浓烟与飞尘瞬间笼罩了全场。 待烟尘散去后，半跪在地上、即时张开结界的桔梗，终于看清了敌人的模样。 那个早就被戈薇重创倒地的青年，此刻却如动物一般，四肢着地，趴在地上，臀部还微微翘起。 此外，他的脸部，也不像人类，反而口鼻隆起，长满黄色的碎毛。 他的两只眼睛中，更是一片漆黑，没有眼白。 “鼬妖吗……”桔梗缓缓起身，再次从地上召来一支箭矢，“竟然创造出了与人类共生共存的术法……” “妖？”此刻的“李文成”，却用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尖利之中略带沙哑的嗓音，悠悠然道，“小丫头，老夫成仙的时候，你奶奶的奶奶，说不定还没生下来呢。” “仙？”桔梗仔细打量了对方半晌，手中的弓弦才松开一些，“既然是仙人，为何要助纣为孽，帮助这只半妖？” “老夫也有识人之明，你口中的妖孽，这一路走来，可从未做下半点恶事。 “相反，他自苏醒后，倒是一直路见不平，行侠仗义。” “李文成”缓缓说道：“丫头，你死了五十年，此刻灵魂又被强行灌入这陶俑之中，难免有些不适。你当年又是含恨而逝，此刻被心中怨恨所操控，也可以理解。 “但老夫可不是你的旧人，不会惯着你。你若不能自己醒来，还要执迷不悟，就休怪老夫辣手摧花了。” 桔梗彻底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脸上却露出令人心疼的冷笑：“你也想说，当年一事，其实是误会吗？” “你们的事，老夫怎么会知道，”“李文成”摇头道，“但这不是有知情人在吗？你那妹妹，一直想向你解释，你为何就不能先听上一听呢？” “也罢，”桔梗想了想，说道，“枫，你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说着，两人一同看向枫婆婆所在方向。 这一看，只见被冲击波掀飞的枫婆婆和七宝，此刻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好一人一妖都呼吸平缓，显然只是昏了过去。 但昏过去的人，哪里还能开口？ 一人一仙，只能相对无言。 就在此时，两人同时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 短短两个呼吸的工夫，天空之中，一只人形妖怪，已经腾云而下，很快，就落在此处山峰之上。 那妖怪的视线，缓缓扫过全场，却并未在桔梗“李文成”身上停留，仿佛根本不屑多看他们一眼。 但最终，对方的视线，却停留在了倒地不起、却依然保有意识的犬夜叉身上。 “哼……半妖就是半妖，真是个废物。” “杀生丸……”桔梗和“李文成”自然都认识对方，只是一个是五十年前就认识的，一个是这两个月新认识的，“你来做什么？” “后生，你还要夺取自己弟弟的刀吗？”“李文成”缓缓开口。 说话间，他的视线扫过对方空荡荡的左袖口，不明白对方出现在这里，是什么目的。 杀生丸这才注意到，犬夜叉的身边，竟没有铁碎牙的身影。 他再次环顾四周，才在角落中，看到了被之前的冲击波一同掀飞的残破不堪的妖刀。 自己心心念念的宝刀，这个废物竟然就这么扔在一边！ 明明交给自己，就能天下无敌的宝刀，这个废物，竟然都驾驭不了，有了如此利器，还被人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此处，杀生丸整个人都怒火中烧。 他也不去管那把自己肯定握不住的刀，大步来到犬夜叉身边，对着对方的肚子，就是狠狠一脚！ “起来，废物！” 然后，又是一脚！ “别在地上装死！” 再一脚！ “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你做什么？！立刻离开他！”桔梗的箭矢，指向对方。 那个半妖，明明是欺骗她的罪魁祸首。 但看到对方倒在地上，被人凌虐，只能无力地口吐鲜血…… 不知为何，此刻她的胸口，依然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 “人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杀生丸猛地回头，露出的半张脸中，也是难以遏制的怒火，和被怒火扭曲的面容。 但此话刚一出口，一支箭矢激射而出，警告地从他脸边划过。 那破魔之箭直直射入里陶的工坊中，竟直接掀起一阵巨大的爆炸，将建在岩洞之中的工坊，就这么炸塌了！ 杀生丸轻轻擦了擦脸颊上流出的鲜血，整张脸几乎已经恢复成犬的狰狞模样了：“你想死吗，人类？！” “啧……”“李文成”依然四脚着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才抬起左手，伸出舌头在手背上舔了舔，“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个气性咋这大涅？还是得养气……” 话音刚落，那边的悬崖边，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三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 紧接着，只见一群穿着皮甲护具、戴着防毒面具、武器各异的人类，就从悬崖下挨个爬了上来。 足足有九人之多！ “妖怪！”领头之人一上来，就注意到了混乱的现场，“真的有大妖怪！小心！” 那群人立刻警戒起来。 现场乱七八糟的，一个老妖婆，正是他们曾交过手的鬼女里陶。 但对方似乎已经被重创了，只剩下一个脑袋，眼睛则在眼眶里滴溜溜地乱转。 那边则昏迷着一位少女，穿着很是奇怪，但应该是人类。 再那边，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巫女，也昏迷着，胸口上，还趴着一只小妖怪。 那个小妖怪，只看外表，应该没什么危害。 说不定和他女儿的妖怪云母一样，其实是好妖怪。这种也很常见。 而场上，还有两只站着的妖怪，包围了一位年轻的巫女。 其中一只明显是犬妖，另一只看着像鼬妖。 那只犬妖的身旁，还有一只重伤倒地的犬妖。 “巫女大人，请务必小心，”头领警惕地说道，“我们这就帮你除妖！” 桔梗却没有说话，而是怔怔地看着那群人，眼神中，不可思议的神色越来越浓郁。 她的视线中，这九人，每个人的后脖子中，都嵌着一枚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碎片。 她再熟悉不过了……被污染的四魂之玉碎片…… “你们的四魂之玉，是哪里来的？”桔梗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现在的局面，太乱了。 犬夜叉一行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 但大妖怪杀生丸是怎么回事？ 这群被四魂之玉操控的人类驱魔师，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中，越来越不安。 但与此同时，犬夜叉和枫之前的话，在她的脑海中，也越来越响亮。 “我不想为自己没犯下的罪行，白白丢掉性命……” “姐姐，当年的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对面的驱魔师，却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四魂之玉？我们哪有啊？” 紧接着，对方恍然：“我明白了，您认出我们了？没错，我们就是来自驱魔师之村，那里便是四魂之玉的诞生之地。”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 看着爽朗大笑、一脸荣耀的驱魔师头领，桔梗心中，满是悲恸。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在场所有人，包括重伤倒地的犬夜叉，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猛然抬头。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黑云翻滚。 而那密不透光的黑暗之中，毁天灭地般的妖力，毫无保留地瞬间倾泻而下！ 此刻，桔梗再也顾不上那群被人操控的驱魔师了，她自己紧握长弓的双手，都在这庞大的妖力之下，剧烈颤抖起来！ 那边的杀生丸，仰起的面庞，则早已满是凝重。 “李文成”缓缓向悬崖边后退几步，“自言自语”道：“小子，老夫觉得该撤了。这东西不管是什么，就凭这个气势，咱们肯定惹不起。” 说完，停顿了一阵子，他却哼了一声：“随你，反正是你的身体。” 很快，一条长近百米、粗四五米、身体似蟒又似龙的妖怪，从云层中俯冲而下。 对方并未落在地上，这看似足够宽阔的山峰，完全盛不下对方的庞大身体。 腾空的身体停稳后，他抬起巨大的头颅，那头顶上，还长着一个比人都大的面具。 “我听说，那家伙的儿子就在这里……老狗的小崽子呢？出来见我！” “聒噪什么？你没有眼睛吗？”杀生丸终于想起这家伙是谁了，导致父亲重伤不治、间接害死父亲犬大将的大妖怪，龙骨精！ 龙骨精闻言，低头看过来：“你是……错不了，这股子臭味儿，你就是那条老狗的崽子…… “这个味儿……那家伙又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臭？” 念叨着，龙骨精突然反应过来：“不会吧？我的运气这么好，竟然一次遇到了老狗的两只崽子？！” 它爆发出轰然的笑声：“太好了，虽然那个解开封印的贱种肯定没安好心，但我还是要谢谢他！” “这么说，”杀生丸的心中早起波澜，但脸上却丝毫不显，“是有人解开了你的封印，故意引你到这里的？就像我一样？” 第121章 121.我们是合格的电灯泡 “杀生丸，”那边的桔梗主动开口，“我的复活、你的出现、这些被四魂之玉操控的驱魔师，以及这只大妖怪的解封……我们都落入某人的阴谋之中了。” 杀生丸扭头瞥了她一眼，只冷冷扔下两个字：“废话……” 桔梗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我们联手吧，先挫败敌人的阴谋，再……” “闭嘴，”杀生丸再次扭头，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卑贱的人类，有了些许灵力，就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了吗？” 说着，他再次抬脚，给了身下犬夜叉一脚。 “你！”桔梗大怒，正要上前阻止，对方却开口了。 “眼前这个家伙，就是导致父亲重伤不治的罪魁祸首，龙骨精。 “我不管你是半妖还是什么，如果你还认为自己是斗牙王之子，就给我站起来，用自己的性命，去捍卫父亲的尊严！” 说完，他向那边角落走去，弯腰伸手去取倒在地上的铁碎牙。 这一次，铁碎牙的结界，却没有出现，他仅存的右手，很顺利地将对方握入手中。 他举起这把外表残破不堪的妖刀，细细打量着，对方却完全没有回应他，根本没有解放自身的意思。 他冷哼一声，却不似之前那般，强迫对方解放，而是随手一甩。 被杀生丸甩出的铁碎牙，直直插在犬夜叉头边的土里。 杀生丸没有再去理会他，而是独自坚定地向龙骨精走去。 哪怕他此刻没有左手，哪怕他的腰间只有一把砍不动任何事物的“废刀”天生牙。 看着杀生丸的背影，犬夜叉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手指也勾着，艰难地向铁碎牙探去。 “仙人，”桔梗看着杀生丸与龙骨精的战斗，头也不回地高喊，“我的妹妹……” “知道了。”尖利之中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却不是在她身后，而是在之前枫昏迷的地方。 “李文成”一手将七宝夹在腋下，一手将枫婆婆扛在肩上：“老夫先送他们去安全的地方，再回来支援你们。” “大恩不言谢。”桔梗拔出箭矢，瞄准龙骨精，没有回头地说道。 “李文成”也没回话，带着两个昏迷之人，就向远处跑去。 “只用后爪，实在太难受了，你们人类怎么受得了？” 他跑出数十米，来到之前坍塌的吊桥处，就看到远远的有四个人类，竟悠闲地踏空而来。 “李文成”立刻放下身上伤员，趴在地上，摆出了警惕的姿势。 但随着四人越来越近，他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异色。 很快，他就重新起身，脸上的毛发竟直接缩了回去，凸起的口鼻也逐渐平整，眼中的黑色迅速缩小，重新出现了眼白。 “李工！”早就看到他的柯羽，这才招手和他打招呼。 “你们搞出来的？”他也不客套，直接大拇指向后，点了点身后混乱的局面。 柯羽难为情地揪着衣服衣摆：“……杀生丸是我让王姐找来的。” 这算是招供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用珍贵的一次性联络道具？ 好好的，为什么让杀生丸掺和这段很清晰的剧情？ 肯定是惹祸了，急着弥补呢呗。 剩下的那些家伙，不是他们搞来的，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李文成一屁股坐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停住，捂嘴的手掌心，已经是一摊殷红的血迹。 解除了出马仙，他的伤势就得自己担着了。 “算了，回去会上说吧，”他制止了柯羽的关心，“你们要去就去吧，我是不想动弹了。” “你这是被谁伤的？”乔木好奇地问。 主要是对方身上看不出外伤。 “女主角日暮戈薇！”李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被什么黑巫女椿控制的女主角！” 乔木恍然，但依然一脸茫然：“春？谁啊？” “我怎么知道！”李工显然是郁闷到极点了，激动地嚷了一句，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那你休息吧，”柯羽拽了拽乔木，阻止他继续刺激对方，“我们替你护住男女主角。” 李工对柯羽显然更客气，毕竟是一个分部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点了点头：“有劳你们了，我会视情况支援的。” …… 战场上，桔梗正一脸痛苦地用弓矢指向那群驱魔师。 “退后，否则我会杀了你们！” 但那群驱魔师，却充耳不闻地继续缓缓靠近正勉强爬起来的犬夜叉。 “巫女大人，您真的要和妖怪勾结，与人类为敌吗？您难道已经忘记自己的职责与使命了吗？” 领头的驱魔师，义正词严地质问道，面具后的眼神中，却闪着奸诈的光芒。 “桔梗，不用管我，我来收拾他们！”犬夜叉此刻能够站住，全靠刀支撑着，但他依然嘴硬。 桔梗此刻满心悔恨。 她已经确定，自己等人，真的被人算计了。 那人，一定是非常熟悉自己的“故人”…… 这样的话，五十年前的事情……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犬夜叉了吗？ 她封印了爱人五十年，自己也含恨而终，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一场阴谋、一个误会？ 如果之前她能够冷静下来，给他或枫辩解的机会，此刻，犬夜叉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 她也不会如此被动。 “我可以的……”犬夜叉依然艰难地头铁，“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不，你不明白……犬夜叉……”桔梗缓缓摇头，“他们，是被人操控了……” 操控？这可是犬夜叉今天重点标注的敏感词了。 “什么意思？谁在操控他们？”他立刻追问，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桔梗怎么可能知情呢？ “被操控？那我就打醒他们！” “不，不行……”桔梗面露悲恸。 “犬夜叉，他们已经……濒临死亡了！是毒，我也无能为力…… “现在是四魂之玉的碎片，暂时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但任何伤势，甚至只是激烈的战斗，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什么？！”犬夜叉震惊了，“这太卑鄙了！” 那个幕后操控者，就是认准了桔梗和他不会乱杀无辜，所以才设下这么一个局。 明明……明明只是一群普通的驱魔师，他动动爪子就能收拾掉对方。 但现在这个局面，区区九个人类，就将他和桔梗逼入了死角。 就算他们不理会对方，对方也会想尽办法伤害他们，他们甚至都没办法支援杀生丸！ 被九名驱魔师逼着缓缓后退的两人，终于退到了悬崖边上。 虚弱的犬夜叉脚下一滑，险些栽倒，被眼疾手快的桔梗一把拽住。 他反向一个踉跄，直接栽进了对方怀中。 就在此时，看准时机的驱魔师，立刻发动攻击。 察觉到那边的动静，桔梗毫不犹豫地挡在犬夜叉与驱魔师之间。 虽然只是短暂地苏醒，但能够解除当年的误会，能够看到枫健康长大、独当一面…… 尤其是，能够再见到他…… 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紧紧抱着犬夜叉，不让对方动弹，仰着头，深情地凝视着对方。 对不起…… 谢谢你…… 永别了…… 注视着对方的眼神，犬夜叉也明白了对方的决定与决心，心中不停地淌血。 “缚道之四·这绳！” 两个声音同时从头顶传来，伴随着两个身影，一闪而过。 紧接着，身后传来金铁交加的声音。 在犬夜叉的视线中，一个男人凭空出现，用刀轻松挡下了那些驱魔师的进攻。 紧接着，一男一女从他头顶冲过去，两人一人一头，拽着一根泛着金光的绳子，飞速绕了两圈之后，竟将那九名驱魔师，全都捆在了一起！ 其中那个女人，在制服敌人后，竟还朝着他数了个大拇指：“搞定！” 怀中的桔梗，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头查看。 “你们是……”犬夜叉的问题还未问出，又是一声“小心！” 这次的声音，颇为熟悉，他好像认识。 转头的时候，余光之中，一道箭矢竟朝着他和桔梗射来！ 犬夜叉心中大骇，但虚弱的身体，却迟钝不堪。 而怀中的桔梗，因为视角原因，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就在犬夜叉惶然之际，又一支发着金光、尺寸更短的箭矢，后发先至，与之前那支撞在一起。 两股能量的撞击，再次制造出剧烈的爆炸。 犬夜叉与桔梗，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冲击波掀下了悬崖…… 坠落之中，他只来得及将桔梗死死搂入怀中，只想着落地时，用自己这残破的身体，给对方做垫子。 “犬夜叉！”同样察觉到他的意图的桔梗，挣扎了两下却完全挣不开后，终于也死死搂住了他的腰，高呼了一声。 这一声中，饱含了太多的情绪，让他一时也分辨不清。 但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五十年郁结被一扫而空的喜悦。 下一刻，他感觉什么东西缠在了自己腰上，紧接着，他身子一紧，巨大的力道下，下坠的势头瞬间止住了。 他愕然地低头看去，发现一根有些眼熟的泛着金光的绳子，正牢牢缠在自己腰上…… 不，不仅是自己的腰上，而是将他和桔梗的腰缠在了一起。 他下意识看向怀中的桔梗，感应到他的目光的对方，本能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感受着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桔梗的脸瞬间通红，立刻重新低下头，不再和他对视。 那罕见的娇羞，这一瞬间，令犬夜叉心生荡漾。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感觉腰下又是一紧，紧接着，两人就被粗暴地一下下拽了上去。 与此同时，上面也传来一个陌生的男性呼喊声：“不用谢，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122章 122.分头行动吧，不然不好写 “犬夜叉，好久不见！”他刚上来，之前示警的熟悉女声，就和他打招呼。 他看过去，才恍然：“柯羽啊，你怎么来了？” “枫婆婆被袭击，我怎么能置之不理？”柯羽理直气壮地信口胡诌，“我带着朋友赶来给枫婆婆报仇，还挺及时的吧？” “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啊？” 犬夜叉看过去，之前那两个击败驱魔师的男女，男的在观望远处两个大妖怪的战斗，女的则在用某种法术，似乎是在给驱魔师们疗伤。 对了，好像还有一人…… 正想着，视线被一片阴影笼罩。 之间那个男人，就站在他脑袋边，弯着身体打量着他。 “你们……打算就这么躺着吗？” 听到这个问题，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怀中，已经传来一声惊呼。 看着惊慌从自己怀中挣脱出来的桔梗，犬夜叉也一时羞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是要打扰你们的好事，”乔木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你的那个同伴……戈薇什么的，要怎么办？我试了两次都打不晕，她这么耐打？” 犬夜叉心中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忽略了戈薇！ 而且之前射向自己的那支箭……岂不是？！ 他连忙艰难起身，环顾四周，寻找戈薇的身影。 果然，戈薇就跪坐在那里，身上同样缠着奇怪的光绳，不停挣扎着。 她依然双眼无神，嘴里不停念叨着“杀死犬夜叉……杀死犬夜叉……” 犬夜叉心中一痛，连忙看向桔梗。 但后者已先他一步走了过去，如之前那般，手指在戈薇额头上点了点，后者就再次昏睡过去。 “这样不行，治标不治本，”起身的桔梗摇头道，“必须找到椿，才能让她摆脱诅咒。” 犬夜叉闻言，立刻拄刀挣扎起身：“我这就去……” “去你个头啊！”走过来的柯羽给了他脑袋一拳，他就再次瘫倒在地。 “你知道那家伙在哪吗？你现在这样赶过去得多久？戈薇能等吗？”对方理直气壮的三个问题，立刻将他怒视的目光顶了回去。 犬夜叉讪讪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能定位那个……罪魁祸首吗？”那边乔木直截了当地问桔梗。 后者也没有犹豫，痛快地点头。 “那还等什么？桔梗，咱们立刻……” 犬夜叉话没说完，就被柯羽制止：“少给我们拖后腿！” “我跟你去找那个罪魁祸首，”乔木直接做出安排，“你们三个，孔玲和郭天宇去支援杀生丸，柯羽盯着戈薇，顺便帮这些家伙疗伤。” 三人简单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桔梗立刻出声反对：“等等，那可是大妖怪的战斗，太危险了！再说，他们在空中……” 还没说完，她就一脸震惊地闭嘴了。 因为，郭天宇和孔玲，根本没听她说什么，早已踏空冲向了越战越远的两只大妖怪。 柯羽也已经蹲下身子，用那完全看不出灵力的奇怪法术，为犬夜叉疗伤。 只是看那伤口愈合的速度，这个治疗效果，实在乏善可陈就是了。 “咱们要怎么过去？步行吗？”上山的唯一通道——吊桥早就被里陶砍了，乔木倒是能凌空移动，但桔梗不能。 他倒是能背上对方，不过…… “你不介意吧？”他看向躺在地上的犬夜叉。 后者瞬间变成了豆豆眼：“什么介意……你在……说什么啊……好奇怪啊……” 他翻了个白眼，看向桔梗。 后者平静点头：“人命关天。” 乔木刚弓腰，远处就传来哭天抢地的呼喊：“犬夜叉！戈薇！你们怎么了？！” 紧接着，涕泗横流的七宝就不顾一切地跑过来，猛地跳进犬夜叉怀中，嚎啕大哭着让他不要死。 险些被这一撞彻底带走的犬夜叉，咬着牙给了对方脑袋狠狠一拳，才让对方安静下来。 七宝来了，自然就不用乔木背人了。 虽然对方的变身，挺不靠谱的，但总比两条腿要快。 避开龙骨精与杀生丸的战场后，七宝向着桔梗所指的方向飘去。 坐在七宝的身上，乔木还时不时转头看向战场。 “你应该信任自己的同伴。”此刻的桔梗，已经彻底恢复成那副清冷的模样。 戈薇的魂魄没有离去，此刻的她，并非只是怨气支撑的行尸走肉，而是切切实实拥有灵魂的生灵。 在从最初的怨恨中脱离出来，并且魂魄与这具陶土身体开始相互适应后，她终于彻底恢复正常了。 “那倒不是，我实话实说，那边所有人里，我最信任的就是我那三个同伴。” 毕竟大家都能随时结束项目，当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我担心的是另一个家伙。”桔梗的性子，是不会主动配合提问的，所以他只能自己说出来。 “那家伙搞出这么大阵仗，我担心他还有后手。” 桔梗的神色瞬间就变了，手上的弓也攥得更紧了。 “你刚才，在说什么？” “就是这次大场面的罪魁祸首啊，”乔木理所当然地说，“一只名叫奈落的妖怪。” “奈落？”桔梗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她本以为，策划这次阴谋的，会是自己熟悉的人，但奈落…… “哦，这个名字是他后来取的，”乔木一脸恍然地主动解释，“他五十年前叫鬼蜘蛛。” 桔梗瞬间起身，握着弓的手剧烈颤抖，脸色铁青地死死盯着乔木。 “他在哪？立刻带我去！” “我不知道，”乔木很诚实地说，“你们那边闹腾起来后，我就失去他的踪迹了。” “他就在那片山中，是不是？”桔梗厉声质问，不等乔木回答，就对身下的七宝下令，“立刻回去！” 身下的七宝吓得抖了抖，正要掉头，就听到乔木平静的声音。 “你掉头回去了，戈薇怎么办？” 七宝的身形瞬间定住了，但桔梗却依旧坚定：“她是我的转世，她会理解的！” “理解？怎么理解？”乔木冷笑，“理解你占据她的魂魄，放弃她的性命，还是夺走她的爱人？” 桔梗的身体僵住了。 爱人…… 她早就注意到了……但她一直不愿去面对…… “这么说，犬夜叉和她……是真的？”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难听极了。 “桔梗巫女，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乔木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或者放弃掉一个无辜女孩的性命，去搜索那个东躲西藏了五十年，此刻可能早就再次逃之夭夭的仇人。” “或者，冒着与仇敌失之交臂的风险，继续选择救人。事后，再重新踏上复仇之路。” 他平静地说：“事先声明，不管你选哪个，我都会跟着你。毕竟我自己找不到那个控制戈薇的家伙。 “做出你最终的决定吧，咱们没那么多时间供你犹豫反复。” 片刻后，桔梗的手缓缓落下。 “继续向东。”她背过身，重新坐下来，语气也平静了许多。 七宝也开始加速，似乎是怕身上的可怕巫女再返回。 桔梗似乎察觉到了身下小妖怪的小心思，冷哼一声。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缓缓开口：“别误会，我只是做出成功的可能性最高的选择罢了。如果鬼蜘蛛此刻就在附近，我一定会放弃那个女孩。” 乔木轻轻笑了笑，直接躺倒在七宝背上，没有说话。 这算口嫌体正直吗？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不就暴露了你把对方当成竞争对手的小心思了吗？ …… “北斗百裂拳！”郭天宇怒喝一声，从天而降。 高速挥舞的拳头，化作数十道残影，轰击在龙骨精的背上。 龙骨精的防御堪比钢铁，以郭天宇此时的力量，根本无法打穿对方的防御。 但那巨大的力道，却依然将飞在空中的龙骨精，腰部轰击得向下一沉，成了一个u字形的奇怪姿势。 就在龙骨精被巨大的力道砸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杀生丸抓住时机，一个闪身来到对方头顶，对着那副面具，伸出锋利的指甲，狠狠一爪划下去！ 但这一击，却依然没能破坏龙骨精的防御，仅仅只是在对方的面具上，留下了很浅的一道口子。 而龙骨精的妖气流转之间，那道浅得不能再浅的伤口，也迅速愈合了。 “蠢货，想要伤到我，再修行一千年吧！” 龙骨精得意地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就对面前来不及躲闪的杀生丸，喷吐出庞大的妖气轰击！ “平息吧，画影！” 避无可避的杀生丸，似乎听到了什么，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只来得及用仅存的一只手，勉强护住要害。 但预料中的重创却并未出现。 他缓缓睁开眼，就见那个人类女人，正挡在自己面前。 那边的龙骨精，也是一脸懵逼：他释放的妖气轰击，竟然就这么消失无踪了！ 但真正引起杀生丸注意的，是那女人双手握着的“刀”。 之前还只是平平无奇的刀，此刻却变成了一支近一米长的……毛笔？ 就在三方都发懵的时候，一支泛光的弩矢，从极限的边角射出，狠狠撞在龙骨精面具的眼睛部位。 烟尘散去后，那里，却依旧没有任何伤痕。 远处的山峰上，偷袭不成的柯羽，赶紧躲起来，避免拉仇恨。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 被偷袭惹毛的龙骨精，直接朝着她所在的山峰，喷吐出妖气轰击。 柯羽顿时大急：两名主角还在这里呢！ 但同一时刻，原本挡在杀生丸身前的孔玲，一个瞬步，再次挡在了妖气轰击的路径上。 这一次，杀生丸终于看清了。 只见对方双手握笔，看准时机使劲一甩，那本该将那女人和毛笔一起轰成渣的强大力量，竟就如此轻易地凭空消失了！ 第123章 123.人质表示自己无需自由 虽然承受着龙骨精“老狗的小崽子，竟然需要人类帮忙”的嘲讽，嘴上也骂骂咧咧让卑贱的人类滚开，但得到了两位半强不强援，杀生丸的压力确实减轻了很多。 局面也从最开始的单方面殴打，逐渐变为勉强支撑的平衡。 柯羽也终于不再一心二用，开始安心给犬夜叉疗伤。 毕竟尽快治好主角，才是关键。 那边三人，也有意识地将龙骨精向更远的地方引诱，避免对方心血来潮再给山峰上来一发。 这边的柯羽继续磨着犬夜叉身上的伤口，突然背脊一凉，紧接着，就是一阵破空声。 意识到有人偷袭后，她没有丝毫犹豫，本能地使出瞬步，躲得远远的。 但她忘了，自己躲开了，躺在地上的犬夜叉就暴露了。 于是，本来缓过点儿劲儿的犬夜叉，就在柯羽不假思索的躲避下，被一支巨大的回旋镖，打飞了…… 好在他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就哀嚎着停了下来，没有掉下悬崖。 见他还有力气嚎叫，柯羽也放下心来，警惕地打量了来犯之敌。 竟然是一个女人，穿着和那群驱魔师一样的服装和皮甲，也戴着防毒面具。 柯羽心下惊讶：竟然还有同伙？这是专门藏起来，准备趁他们疏忽，突然袭击的？ 她还没开口，对方却抢先说话了。 “你……是人类？”对方的声音中，竟还有些惊讶，“你对我阿爸他们做了什么？立刻放了他们！” 柯羽瞟了一眼那边依然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九人，心中了然。 这女人，应该是之前尝试过偷偷解开这绳，发现做不到后，才选择偷袭她。 柯羽心中郁闷：她这是被人看扁了？ 我打不过那个大妖怪，还打不过你个小妮子？ 心中想着，她重新拔出斩魄刀，也没说话，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对面的女子心中大惊，但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后背突然遭受一记重击，整个人瞬间脱力，向前扑倒在地上。 之前重新回到手里的巨型回旋镖，也脱手跌落。 柯羽再次施放缚道，将这个女子捆了个结实，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这么弱，奈落是怎么找上你们的？”柯羽一把扯掉对方的防毒面具，露出了下面的美丽容颜。 她愣了愣，下意识捏了捏对方的脸蛋，发现是真皮，竟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你好漂亮啊。” “谢谢……”对方本来还在想谁是奈落，听到这话，本能地羞涩回了一句，但立刻就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马上换上坚毅的面孔：“你明明是人类，为何要与这妖怪勾连？” 柯羽一听这话，就想明白了：合着你们是被骗来的啊？ 我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说因为这妖怪是主角啊…… 她挠了挠头，还是耐心解释道：“他是好的妖怪，不伤人的。” 那女子闻言，冷笑一声：“妖怪不伤人？那你们为何要抓我阿爸他们？” 柯羽反而笑道：“我们在和坏人作战，明明是他们一上来就一言不合要动手，我们难道就要受着？ “再说了，我们也没伤害他们，只是将他们捆起来了而已。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见那女子一脸犹豫，甚至有些动摇，她心下得意：小样儿，我好歹也接受过高等教育，还说服不了你们这些几百年前连书都没读过的原始人？ 但她没想到，那边之前还没怎么出声的驱魔师们，立刻就放声高喊：“珊瑚，立刻杀掉那个妖怪！他可是无恶不作之徒！千万不要被蛊惑啊！” 这是……什么鬼啊？柯羽懵了。 你们和这犬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她当时不在现场，没听到桔梗的话，自然不知道这几个人是被操控了。 看着这个名为珊瑚的女子，神色再次坚定起来，她翻了个白眼：我和你们一群npC辩论个什么劲儿啊？反正你也动不了，待着呗。我还有正事儿呢。 这么想着，她就起身要去继续治疗犬夜叉。 但才一回头，就再次愣住了：一个穿着同样服装的少年，正举着一把铁链镰刀之类她叫不上名的武器，小心翼翼地向她走来。 四目相对，两人全都定住了。 柯羽还没动，那少年反而率先回过神来，转身一扑，来到犬夜叉身边，拽着头发揪起对方的脑袋，将镰刀抵在对方的脖子上。 “立刻放了我阿爹和阿姐！否则我就杀了他！” 那边的驱魔师们，立刻大喊：“琥珀，不要管我们，立刻杀了他！他可是罪大恶极的妖怪！” 这一通乱糟糟的喊叫，反而把那名为琥珀的少年搞懵了。 就在犹豫的当间，珊瑚反而率先反应过来：“琥珀小心！她的速度很快！”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她开口的时候，柯羽已经故技重施，一个瞬步来到少年背后。 然而意外之后总有意外。 就在她举手要放倒对方的时候，破风之声再次从侧面传来。 柯羽连忙躲闪，这才将将躲开了一只看不出品种犹如巨犬一般的妖怪的攻击。 那妖怪也没有追击，只是停留在名为琥珀的少年身边，警惕地注视着她。 此时，琥珀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险些就被制服了，一时就手足无措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慌张，那比熊还大的大狗，还体贴地蹭了蹭他，这才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你还说我，”柯羽指着那只大狗妖怪，“你们不也和妖怪一起的吗？” “云母和你们不一样！” “云母不是怀妖怪！” 姐弟俩异口同声地高声驳斥。 那只大狗妖怪，也应景地“欧欧欧”叫了几声。 柯羽翻了个白眼：“是是是，自家的狗都是宝宝，从不咬人；别人家的狗都是恶犬，无恶不作。” 这些人显然没理解她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自认为成功占据了主动权。 “立刻放开我阿爸和阿姐！”琥珀再次高喊。 此时柯羽已经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那几个大叔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们明显是被蛊惑了，是无辜的。 确定了这一点，她也就略微放松下来，竟点了点自己的脖子。 那边琥珀直接愣住了。 她还好心解释：“你的镰刀，忘放上去了。” “哎？”琥珀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刚才慌乱之间，武器竟然脱离了这只妖怪的脖颈。 他连忙重新把镰刀抵上去，还没说话，对面那个女人反而满意地点头：“这样就有模有样了。” 此刻，犬夜叉的额头，已经是青筋暴起。 但他现在也就能勉强动动手指，人在镰刀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忍气吞声。 柯羽则一把拽起名为珊瑚的女人，将对方直接扔了过去。 琥珀大叫一声，还没行动，名为云母的妖怪，已经抢先一步冲上来，用宽厚的背脊，接住了珊瑚。 就在珊瑚落地的同时，柯羽也随手解除了对方身上的缚道。 随即，她在对方惊讶的视线中说道：“这个就算是强者释放善意，安抚弱者。你放了那妖怪，我放了剩下九人，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妖，怎么样？” “不行！珊瑚琥珀，立刻杀了那妖怪！” “不行！臭女人，绝不能放开那些家伙！” 两边的人质，竟在此时达成了默契的共识。 场上能够自由活动的三人一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都不好了。 …… 桔梗的心情非常糟糕。 她本来不想醒来，却还是被强行复活了。 一睁眼，就看到了五十年前背叛自己的爱人。 她想复仇，结果连亲妹妹都不支持自己。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重创仇人，才得知对方是无辜的，他俩被挑拨离间了。 正当她愧疚之余，还有些窃喜之时，就得知，爱人有新欢了。 现在，她还要去救情敌的性命。 最关键的是，这个情敌还是她的转世，会和她争夺魂魄。 这事儿闹的…… 黑巫女椿看到桔梗的瞬间，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险些转身就跑。 但她知道自己跑不了，硬是强忍着惧意站定，幻想着桔梗像五十年前一样目中无人，放她一马。 但她天生嘴欠，看出桔梗是死而复生后，立刻就管不住自己那张嘴了。 桔梗很不高兴，就不想说话，更不想叙旧。 乔木就获得了决策权。 他一个瞬步来到椿面前，吓了对方一跳。 在对方即将出言威胁的瞬间，他一刀砍掉了对方两条胳膊。 椿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掉落地面，还砸起一片尘土的两条胳膊，与肩膀处喷涌而出的鲜血。 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中了幻术。 但随之而来的剧痛，终于还是迫使她面对现实。 剧痛、失血与死亡的威胁，瞬间撕碎了她仅存的勇气。 哀嚎的椿一屁股摔在地上，惊恐地蹬着双腿往后撤。 乔木跟着走上前，一脚踩在她胸口上，将她踩倒在地，随后弯腰温声问道：“现在，愿意解除诅咒了吗？” “你……你竟敢！” 椿恶狠狠地要说什么，乔木起身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对方的下半身：“既然这样，腿也别要了。” 说着，他就举刀要砍。 “等……等等啊！”椿彻底慌了，连忙哀求，“我解除诅咒，我这就解除诅咒！” 乔木放下刀，满意地点头：“这样多好啊，和平又和气。对吧？” 椿缓缓低下头，一条峪蛇从她宽大的袖子中爬出来，盘踞在她身上。 但下一刻，那峪蛇就瘫软着摔倒草地上，似乎是没了气息。 “搞定了？”乔木随口问道。 对方却依然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没有回话。 “这咋还哭了？”乔木不耐烦地蹲下身子，“诅咒解除了吗？” “好……好了……”椿微微啜泣着说。 但就在此时。 “小心！” “去死吧！”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传来。 椿猛地抬头，眼中哪有什么泪水？有的，只是满脸的狰狞与憎恨。 同一瞬间，乔木的左手直接按在了对方右额头上。 “缚道之八·斥！” 一股不小的力道从手掌处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想要挤出来一般。 椿惨叫一声，脑袋猛向后仰。 下一刻，叫声戛然而止，她的脑袋，如同高空坠落的西瓜一般，炸开了！ 随后，数十只妖怪，从她破碎的脑壳里蜂拥而出，四散而逃。 黑巫女椿，就这么被自己豢养的妖怪，撑爆了脑袋。 她的无头尸体，无力地仰倒在地。 一旁那条本已瘫软的峪蛇式神，也迅速干瘪、收缩，最终化为一条只有指头长短的风干的蛇尸。 第124章 124.快跑！ “阿爸被四魂之玉的碎片操控，随时会死？这怎么可能？！”珊瑚难以置信地高声喊道。 “哼，女人，你爱信不信，”犬夜叉虚弱地靠在一块岩石上，“这是桔梗说的，肯定错不了。她可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巫女，而且……” 他停顿片刻后，才说：“五十年前，四魂之玉本就属于她。” “五十年前？”珊瑚愣了愣，突然想起爷爷曾经讲过的那个故事。 “不，这不可能！”她立刻反驳，“阿爷说过，那个巫女早就死了！” 琥珀没听过阿爷讲故事，但还是本能地点头，支持自己的阿姐。 犬夜叉张了张嘴，却发现要解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脸不耐烦：“事情很复杂，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总而言之，你放开他们，他们肯定会继续战斗，直到死亡！你要是不信，就让那个女人直接放了他们吧！” 珊瑚扭头看向柯羽，后者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一时也陷入两难。 虽然不愿相信这个妖怪的说法，但对方确实对他们没什么恶意，万一对方说的是真的…… “喂，柯羽，还不快过来给我疗伤！”犬夜叉懒得管他们的事，自顾自地招呼道，“我还要去砍了那只妖怪了！” 柯羽却完全没搭理他，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们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就扔下场上众人，几个瞬步，就跑没影了。 “喂！你去哪？！先回来给我疗伤啊！”犬夜叉连连高呼，对方却完全不理会。 他郁郁地闭上嘴巴，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嘟哝着：“这个女人，又变强了……” 他与柯羽，是通过枫婆婆认识的。 这个女人很神秘，身世来历都是个谜，他只知道对方是个很强的驱魔师。 而且对方虽然也以四魂之玉为目标，却拒绝和他们一起行动。 戈薇还曾说过，柯羽似乎很不喜欢她，总是躲着她。 他嘴上说着对方想多了，但自己其实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 不过确定了对方是盟友，他也懒得管这些女人之间的事情。 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 不一会儿，柯羽就回来了，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肩上还扛着一个。 李文成被放下来后，又咳嗽了一阵，一脸郁闷地问：“你非要用这种方式吗？” 柯羽尴尬地笑了笑，她看对方走路跟蜗牛似的，实在忍不了，就直接一把将对方扛了起来。 “李文成，你这家伙，刚才跑到哪里去了？！”犬夜叉一看到是自己的同伴，总算安心下来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你没看我也伤得不轻吗？”李文成瞥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因为下一刻，他的脸上，就长出密密麻麻的绒毛，口鼻也开始诡异地隆起。 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睛，直接变得一团漆黑。 紧接着，他就直接趴倒，重新四脚着地。 被这一幕骇得不轻的珊瑚和琥珀连连后退，一旁的云母也龇牙咧嘴地示威。 但“李文成”只是扭头瞥了他们一眼，云母瞬间就安静了，随即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从嗓子里发出“欧儿欧儿”的轻叫声。 刚才还一脸嚣张的犬夜叉，瞬间安静下来了，讪讪地打招呼：“是鼬老爷子啊……” “小子，听说你需要疗伤？”“李文成”缓缓爬到他面前，语气之中，满是调侃。 犬夜叉本能就想要拒绝。 对方的疗伤手段确实了得，但那方式，实在…… 但一想到杀生丸所言，那只妖怪，就是导致他父亲重伤的元凶…… 他死死咬住牙，扬起脑袋，一脸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慷慨激昂：“还……有劳您了！” “这可是你自愿的，事后你若再敢抱怨，老夫就撕烂你的嘴，”“李文成”说得吓人，但语气却满是愉快。 他直接爬到死死闭眼、捏住鼻子的犬夜叉身上，微微张嘴。 很快，口水就从嘴角淌下，不停地滴在犬夜叉身上的各个位置。 柯羽也是第一次见李工的这一手，光是看着，她都感觉浑身刺挠。 那边的犬夜叉，眉头更是几乎拧成一坨。 即便双手死死捏住鼻子，那口水的酸臭气，也无论如何都挡不住。 谁叫他是狗呢…… 那口水滴在他身上，并未沿着皮肤向低处流淌，反而没有任何阻碍一般，直接从落点的皮肤处渗了进去！ 这个过程虽然看得其他几人头皮发麻，这个气味虽然熏得犬夜叉一只脚迈过了忘川，但那口水，的的确确有着惊人的效果。 犬夜叉体表的灼伤依然存在，没有丝毫好转，但他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恢复活力，之前消失无踪的力量，此刻竟重新出现了！ 他的内伤、重伤，正以惊人的速度，转为皮外伤。 短短几分钟，犬夜叉就重新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 他活动着身体各部位的关节，一把抄起地上的铁碎牙，说了句“多谢老爷子了”，就向远处的战场冲了过去。 “喂！”柯羽立刻高喊。 “怎么了？”犬夜叉冲刺的过程中扭头问道。 紧接着，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犬夜叉就在悬崖边消失了。 “……你不会飞……”看着犬夜叉掉下去，柯羽才来得及说出要提醒的话。 那边，珊瑚和琥珀壮着胆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对“李文成”开口。 “这位……妖怪大人……” “仙人！”正在舔手的“李文成”瞥了他们一眼，立刻纠正，“黄大仙！” “哦……”两人吓了一跳，赶忙纠正，“黄大仙仙人大人……” 这个别扭的称呼，险些让那边的柯羽笑出声来。 “……我阿爹他们……” “李文成”瞥了那边一眼：“快死了，不过被四魂之玉吊着，还剩一口气。啥时候四魂之玉被取走了，就死定了。” 姐弟俩闻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珊瑚猛地跪在地上：“仙人，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阿爹他们吧！” 旁边的琥珀慢了半拍，但也跟着跪了下来。 “救他们？为什么？”“李文成”不紧不慢地问，“老夫成仙前，可也是妖啊。” 听到这话，姐弟俩如遭雷殛。 人家曾经是妖怪，他们却是除妖师，双方本就是死敌…… “仙人大人……”珊瑚泪如泉涌，拼命磕头哀求，“我们……只是诛灭那些为非作歹的妖怪，未曾滥杀无辜……” 姐弟俩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地用力磕头，只求打动对方。 很快，二人额头上就渗出鲜血，每次抬头时，血液都会沿着额头、鼻沟和眼角，流得满脸都是。 “算了算了，别磕了，老夫只吃鸡，对人血没兴趣。” 说着，“李文成”绕过姐弟俩，向那群驱魔师走去：“反正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你们驱魔，与老夫何干？救一救便救一救吧。” 珊瑚姐弟自然也听到了这话，连忙转身，又是磕头致谢。 自犬夜叉消失后，那群不停叫嚣的除妖师，就安静下来了。 此刻看到“李文成”接近，他们又高呼着让珊瑚姐弟除妖。到了这阵子，再傻的人，也看出他们不正常了。 “李文成”来到他们面前，歪头看了看他们，嘟哝了一句“真聒噪”，就转过身来，将屁股对准他们。 柯羽瞬间就变了脸色，捂着口鼻闷声喊了一句“快跑”，也顾不上别的，自己就施展瞬步，跑远了。 珊瑚姐弟此刻还跪在地上不明所以，只听“噗”的一声，一股浓郁的黄烟，从“李文成”身后冒出。 紧接着，沾染到黄烟的驱魔师们，无论戴没戴防毒面具，都一翻白眼，昏死过去了。 山顶之上，风自然小不了。 几秒钟后，珊瑚只觉得一股完全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恶臭钻进了她的鼻孔，她瞬间感觉浑身无力，跪倒在地。 还没来得及去看身边弟弟的情况，她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桔梗微微仰头，享受着拂面的微风。 她贪婪地大口吸着青草的香气，仿佛是最后的留恋一般。 乔木就远远看着，没有上前劝说。 他知道，这个巫女理智冷静、意志坚定，对不涉及犬夜叉的事情，一向心如磐石。 如果对方下定决心回归长眠，他可没能力劝说对方回心转意。 唯一的问题，就是集体无意识应激。 这种核心配角提前挂掉，集体无意识应激肯定得爆，他肯定是要第一时间跑路了。 对方魂魄飞回去的过程中，其他人也应该也能及时得到智脑的通知，他也不是很担心。 桔梗缓缓睁开眼睛，转过身来，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七宝。 “犬夜叉……他快乐吗？” 七宝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认真地点头：“嗯，他总和戈薇吵架，总是欺负我……但他，应该很快乐吧？” “是吗？”桔梗微微低下头，垂着眼皮，不再看他们。 似乎是安心了，又似乎更难过了。 很快，她就转身向草原深处走去，不再理会乔木两人。 “那个……”七宝却主动开口，“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犬夜叉和枫婆婆吗？” 桔梗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又重新动了起来。 她什么话都没留下。 看着桔梗逐渐走远的萧瑟背影，七宝挠了挠屁股，看向乔木：“那，咱们要赶回去吗？我挺担心戈薇的……” “她的魂魄不回去，你的戈薇也醒不了，”乔木摇头，“远远跟一跟吧，好歹收个尸什么的，把骨灰还给枫婆婆。” 七宝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就点着头，跟在他后面，远远吊着若隐若现的桔梗。 第125章 125.巫女与半妖的首次交锋 就这么重归于永寂，甘心吗？ 怎么可能！ 好不容易活过来，好不容易与爱人解除误会…… 但桔梗是冷静的，是理智的。 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死了。死人，有死人的归宿。 这也是巫女的铁则之一。 如果她为了一己私欲，违背了这一条，那就等于亲自否定了自己过往的人生。 当一个人没有了未来，又舍弃了过去，那她还剩什么？她还是什么？ 更何况，她已经转生了，她的灵魂，已经不属于她了…… 她岂能据为己有？ 她十八岁的豆蔻年华，几乎都在与那些恶徒战斗。 现在，难道要她变成那些恶徒？ “永别了……” 桔梗仰起头，痴痴地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缓缓张开双臂。 下一刻，曾属于她，如今却属于戈薇的魂魄，从体内汹涌而出，冲上天际，向远处一直呼唤着它们的肉体，飞驰而去…… 终于，结束了…… 她没有闭上眼睛，依然看着天上缓行的云彩。 马上就要永远闭上了，就让我再看……最后一…… “好久不见，桔梗。” 一个声音传来，桔梗身子一震，猛然收起双臂，转身回头。 但绝大多数灵魂，都已经离体了。 此刻的她，虚弱无比，就连站稳，都成为奢望。 脚下一个踉跄，她直接摔倒在地。 她仰头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在距离自己几米之遥的妖艳男人。 他是何时……自己完全没有察觉…… “哦——”那男人却发出一声感叹，“拆下那些恶心的绷带，换上这副新皮囊，你似乎就认不出我了？” 桔梗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男人却继续说道：“还真是令我难过啊，毕竟，咱们曾经朝夕相处，是那么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鬼蜘蛛……不……”桔梗支撑身体的手，死死攥紧，甚至将一把草，连根带土，都攥了起来。 她死死咬着牙，脸上浮现出无尽的恨意：“奈落！” “好久不见，桔梗，”奈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初次见面，桔梗。” 说完，他微微一侧头，避开了一枚灵力光球。 那光球直直飞出去，却在半空中撞上了什么无形的东西，直接炸开了。 结界…… “你想要做什么？”桔梗警惕地质问，“我已经要死了，你还想要做什么？” “本来想要提前截获你的魂魄，不过有个讨厌的家伙一直远远跟着你，我不得不采取一些小手段，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奈落毫不在意地讲述着自己的阴谋，语气中却丝毫没有计划落空的遗憾。 “不过，再一次送你一程，再一次见识到你临死前的狼狈，那无能为力的狂怒……真是令我心旷神怡啊。” 奈落一脸愉悦地感慨着。 而地上愤怒到了极点的桔梗，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还在怕我，对吧，奈落？” 奈落的表情冷了下来：“你说什么？我怕你？ “堂堂的奈落大人，令无数妖怪闻风丧胆的奈落大人，会怕一个濒临死亡的废物巫女？” “五十年前，你就怕我。你只能玩弄那些可笑的阴谋诡计，你甚至连站在我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桔梗对他的自吹自擂听而不闻，冷笑道：“如今，你还在怕我，以至于你甚至不敢真的拦截我的魂魄。” 她的冷笑更甚：“你的结界，不是怕我的魂魄出去，也不是怕那个人进来，而是怕我能够唤回那些已经离去的魂魄，对吧？” 对面的奈落，表情已经僵硬了。 “明明比我多出了五十年的时间，你却依然毫无长进。你还真是……可悲……” 奈落的脸上，只剩下愤怒。 他踱步走到桔梗面前，弯腰伸手，拽住对方的衣襟，一把将对方拽起来，强行让对方和自己对视。 “随你怎么说，女人，”他冰冷地说道，“你马上就要死了，而我，将继续活着。” “不要着急，我很快就会把你最心爱的那个半妖犬夜叉，送下去陪你了。” 但桔梗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她只是坚定地与对方对视。她知道，此刻的自己，绝不能流露出坚强以外的任何情绪。 奈落审视了她半天，最终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随手将对方扔回地上，意兴阑珊地冷哼一声。 “就独自一人烂在这里吧，桔梗。” 说着，他就转身离开。 但走了两步后，他又站住，想到了什么一般，轻轻挥手，消除了周围的结界。 “或者，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你可以召回那些魂魄，然后试着杀死我……” 他回头得意地看着地上的女人：“然后，用你的余生，去承担害死一个无辜女孩的愧疚，与那个卑贱半妖的怨念。” 他似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开心地笑着，向远处走去。 “奈落……” 看着那个妖怪消失的背影，桔梗的双手再次紧紧握拳，银牙也死死咬住。 她艰难地试图起身，爬起来一半时，又力竭瘫倒在地。 没有再继续尝试的她，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 奈落，我会让你知道，你没有选择杀死我，而是将我扔在这里等死，这将成为你此生最后悔的决定。 此等傲慢，也将成为你最致命的弱点！ 急促的脚步声和那只名为七宝的小妖怪关切的呼喊声传来。 桔梗松开双手和牙，调整好表情，转头看去。 七宝正一脸焦急地向这边跑来，边跑边关心地大喊“你没事吧？我们来救你啦！” 桔梗心中一暖，正要微笑以对，又注意到七宝身后，那个奇怪的男人，正不紧不慢地朝这边溜达着走来。 她立刻隐去表情，重新变回那副冷清的模样。 “见到奈落了？” 那个男人来到她身边，也没试着搀扶她，就随口问道。 “关于他的事，都告诉我，”桔梗仰着头，坚定地说道，“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乔木耸肩，“鬼蜘蛛这个名字，还是从枫婆婆那里听来的。我用那个洞穴中，鬼蜘蛛沾染过的泥土，定位了他的大致所在。” “不过我想，他以后会长记性的，这一招，恐怕没那么好使了。” 说着，他又打量起桔梗：“你这个样子，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要不要我现在回去，把那个戈薇重新带给你？” 七宝闻言，立刻怒目相对。 桔梗则摇头：“我会找到其他办法的。” 乔木随手取下背后不大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一枚半个巴掌大、通体漆黑、形状并不规则的宝石，扔给对方。 “试试这个。” 桔梗愣住了。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水晶是什么，但她一眼就看出了水晶中蕴含的东西。 一个人类的魂魄。 而且能量充沛，与她曾经见过的绝大多数人类的魂魄都不同，都更强大！ 她愕然抬头，看向对方。 “全都是恶徒的灵魂，而且都是一击毙命，没有额外的折磨与痛苦。”乔木平静说道。 【黑色灵魂石】消耗：15积分 用于捕获人类灵魂的魔法容器。 一次性消耗品，无法分次使用，至少目前无相关记录。 卖家承诺：品质上乘，所有灵魂均来自健康壮年；且一击毙命，未遭受过多削弱与折磨。 来自奇幻世界泰姆瑞尔。 旁边的七宝，本还好奇地想要触碰，听到前半句，已经一蹦两米高，躲得远远的了。 “还是……”他好奇地反问对方，“到了这一步，你还要维持最大程度的道德洁癖？” “或者，你能开发出利用妖怪灵魂的方法？” 最后这个问题，终于还是击垮了桔梗的防线。 是啊，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有得选吗？ 不是人类，就是妖怪。 既然下定决心了，就不必瞻前顾后的了。 她双手捧起那枚奇怪的水晶，里面的灵魂，瞬间被她吸入体内。 虚弱感迅速一扫而空，之前灵魂充盈时的感觉，又再次回来了。 虽然比不上原装的，但也足够了。 乔木随手将包裹扔在她旁边：“还有四枚，省着点用。” 桔梗也不客气，直接接过包裹，打开一条口子瞥了一眼，才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不存在的，”乔木摇头，扭头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远远躲开的七宝，确认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你复活的消息，就是我放给奈落的。” 在桔梗惊愕的目光中，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之前曾说过的话。 “犬夜叉、你、奈落、杀生丸……我不会帮助你们任何人。 “我的使命，是改变你们的命运轨迹。” 第126章 126.公司净坑狗大户 项目名称：国中少女的日本战国大冒险 项目编号：mx04-202180-01-14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16人 风险度：中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7月25日14：00-17：12 必选任务：确认两处妖怪栖息或盘踞地。 可选任务1：确保犬夜叉、戈薇与七宝的人身安全。（任务等级：3级） 可选任务2：确保桔梗成功复活。（任务等级：1级） 可选任务3：随时随地，顺利结束本次项目。（任务等级：1级） 项目评分：A（重要情报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智脑评估： 奈落（核心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3级； 桔梗（核心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3级； 犬夜叉（主角概率100%）关系等级2级； 七宝（核心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4级； …… 情报开发度21；原始意象扭曲度22%；集体无意识应激91。 乔木喝着冰镇快乐水。 不用看最后一句，只看可选任务3就知道，他又把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搞爆表了。 以至于和上次一样，智脑说什么都不再给他任务了，而是求着他结束项目。 他和柯羽等人汇合后，就一起结束项目了。 结束项目没多久，就接到了柯羽的信息，是岳阳那边邀请他们参加明天的项目会。 这也正常，毕竟你参加了项目，哪怕就这一次，要有始有终，该汇报的该交接的都交代清楚。 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但说实话乔木不太想去，或者说他很不想去。 原因很简单：他不仅搞爆了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还间接搞爆了这个项目核心人物——李文成的集体无意识应激。 因为对方救活了那群驱魔师，还一次到手了九片四魂之玉碎片。 据柯羽透露，项目里双方分开时，对方就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他把李工搞到了和他一样尴尬的境地：下次项目，要怎么办？ 他的这个问题，冯硕已经把报告递上去了，但公司还没给说法。 他都不知道公司有没有办法。 现在他又把岳阳分部给坑进去了。 就是说，有些尴尬。 不过第二天的项目例会，氛围比他预计得要好很多。 整个项目组的气氛整体而言，是轻松加好奇。 李文成确实闷闷不乐，但还是很客气地和他打了招呼。 他总觉得，对方的不开心，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另有其他烦恼。 王琳是兴奋且纠结着。 兴奋的点在于，他们的进度突然就跨越了一大步。 纠结之处则是，到了这一步，他们彻底不可能搞清原剧情的流程了。 万一后面不小心重置了，他们还要重新跟剧情，等于是走回头路。 这种“补课”，其实是正常现象。但真遇到了，还是很打击团队积极性的。 给人的感觉就是“我之前考到过九十分啊，明明考点没变，怎么现在只能考到六十分？太憋屈了！” 几支小队各自叙述了自己在项目中的具体进展，乔木他们小队自然是重头戏，被放在了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当然是李文成。他成功融入主角团后，就一直是每次汇报的压台。 这已经是这个项目组不成文的规矩了，算是对他努力、成果与地位的认可。 乔木他们很默契地将大部分功劳都给了柯羽，毕竟他们是来帮忙的，没必要出这个风头。 在他们的讲述中，乔木对无意中发现的洞穴混不在意，却是柯羽重视了起来，最终一路追查，发现了鬼蜘蛛的下落。 后面他们在与鬼蜘蛛的交锋中，四人齐心协力、抽丝剥茧，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了“鬼蜘蛛与奈落是同一人”的重要情报，并击败对方。 但那家伙诡计多端，他们套话的同时，对方也在试探他们。这导致他们泄露了桔梗即将复活的情报。 为了补救，他们一路追着对方，到了里陶的老巢。 路上的时候，柯羽分析鬼蜘蛛实力并不强，绝不敢以身犯险，肯定有后手。 于是她当机立断，联系王琳求援，让王琳立刻通知正在四处寻找趁手的新左手的杀生丸，犬夜叉有生命危险，他可以去夺回铁碎牙。 她就是要赌一把，赌杀生丸的骄傲，绝不会趁人之危，更不允许斗牙王的儿子，轻易死在小喽啰手中。 之后的大乱战，李文成基本也全程参与了，他们只能如实陈述。 在这个版本的故事中，柯羽展现出了面对潜在情报的敏锐，与危急时刻当机立断的果敢。而这些，都是身为决策人员，所必需的素质。 不过，他们也没把所有功劳都让给柯羽，以免太夸张，过犹不及。 这次项目取得的进展相当惊人。 他们确认了疑似终极Boss的身份，还发现了一个疑似核心配角、一个疑似重要配角。 此外，他们还把杀生丸与桔梗从反派名单上删掉了。 不仅如此，王琳还在杀生丸与犬夜叉名字间的连线上，【同父异母兄弟】的旁边，又加了一句【相爱相杀】。 乔木看着那页ppt，就觉得腐到不行。 但那场大乱战的结果就有些搞笑了。 他们的战果几乎是零。 首先，龙骨精跑了。 这是肯定的，因为杀生丸和犬夜叉谁都破不了那厮的防。 战局是僵持到犬夜叉莫名其妙觉醒了新招式后，龙骨精发现自己竟然是来喂招的，很不爽，放了几句狠话，就离开了。 之后杀生丸又把犬夜叉嘲讽了一番后，在后者气急败坏的注视下，也离开了。 其次，珊瑚姐弟也没有加入主角团。 李文成治好那九位除妖师后，珊瑚姐弟感谢了一番，就跟着大人们离开了，只留下了那九枚四魂之玉碎片，算是谢礼。 不过临走时，他们也说了，会去调查那个神秘的妖怪奈落。 再次，戈薇很虚弱。 与原著除了怨念之外的所有魂魄都回归戈薇不同，这次，桔梗还留了一小部分魂魄。 戈薇和桔梗不同，她的绝大部分力量，都还没有觉醒，根本无法应对这种灵魂被分割的状态。 犬夜叉只好将她送回未来静养。 最后也是最搞笑的，里陶跑了！ 没错，他们连里陶都没弄死！ 伤好之后，犬夜叉奔着龙骨精就去了。 驱魔师也不想再多管闲事，拍拍屁股走了。 然后留在现场的柯羽和李文成，就想着赶紧带着受伤的枫婆婆、昏迷的戈薇去和犬夜叉他们汇合。 所有人都把只剩下一个脑袋还没死透的里陶忘掉了。 主要还是因为对方也被这个阵势搞懵逼了，没像原著那样，掉了脑袋还要嘴欠。 等七宝载着乔木回到那座山峰上时，哪里还有里陶的踪影？ 他们唯一的战果，就是被乔木弄死的黑巫女椿。 哦，还有九片四魂之玉碎片。 不过乔木猜测，这些迟早会还给奈落。 而最最最麻烦的是，犬夜叉和戈薇互相不说话了…… 项目组甚至有人开始讨论他们会不会一不小心把女主角给换了。 还有不少人觉得这样也不错，毕竟桔梗比戈薇强太多了。她当女主角，对项目组是个大利好。 不过这些都和乔木无关了，这毕竟不是他的项目，他只是个临时来帮忙的编外人员而已。 当然，他对奈落和桔梗后续会选择的道路，还是挺好奇的。 这种事情，闲聊的时候，时不时找柯羽打听一下就好了。 …… 三天后，《死神》项目组本该继续的星期四，也是冯硕为了他，强行停掉项目的两周后，乔木终于接到了总部内部项目事业部的消息。 按照邮件的说法，对于集体无意识应激过高导致的个人损失，上级通常是不予理会的，但调查员做出重大贡献的除外。 经过研判，上级确认乔木集体无意识应激过高的同时，也确实获取了重要情报。 所以上级决定，批准冯硕的申请，同意为他提供指定项目集体无意识应激刷新的服务，但需要他自己承担2000积分\/次的费用，并提前至少五天预约。 后面又说了，相关服务有失败的风险，所以会在服务完成后，再扣除相应积分。 届时若积分不足，他需要在两个月内偿还，且完成偿还之前，将无法兑换任何需要消耗积分的服务。 再后面就是预约相关服务的传送门。 最后还提示，相关服务不列入积分商城，在最终决定是否预约之前，请不要删除本邮件，以免找不到预约服务入口。 真抠啊……乔木看着邮件感慨，消个集体无意识应激，竟然要2000积分。这相当于大部分低级调查员一个季度的积分收入了！ 就这价格，还有脸说是特权服务？！ 总感觉制定相关规则的人，消费观有问题。 不过他恰好是不缺积分的主儿，也舍不得那个集体项目。 最终他还是点进去，填写了相关信息，预约了下次《死神》项目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刷新服务。 预约完成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服务，会不会就是专门消耗他们这些狗大户的积分的？ 他倒是不在乎这个服务的定价策略，他真正好奇的是，公司是怎么降低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的？ 下次项目，如果四枫院夜一找他却找不到，那岂不是露馅儿了？ 这么想着，他给柯羽发了条飞信，问对方下周四去不去《死神》项目。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就拜托对方进入项目后注意一下，看看公司是怎么运作的，好回来告诉他。 第127章 127.新的一轮面试季 八月四号，收到自动扣费的邮件后，乔木就知道，这次服务是成功了。 他直接给柯羽发了飞信，询问具体情况。 柯羽是半个小时后才回复的，但回复内容却超出了乔木的预料。 “……抱歉，我把这事儿忘了。” 乔木愕然之余，也意识到了什么。 “方便语音吗？” 对方立刻主动拨了过来，还又不好意思地道了次歉。 乔木直接让她将项目中三个月的大致情况讲一遍。 三个月的经历，要讲完也需要挺久的。 而且一般人，不是刻意去记忆的话，突然让她讲出来，肯定断断续续，过程中要不停地回忆和补充。 两人就这么一边做着各自的事，一边一心二用地通电话。 这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 中间两人还分别去充了会儿电。 柯羽的经历倒是没什么值得关注的，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三席的日常工作。 但真正让乔木在意的是，这三个月里，对方见了四枫院夜一；为了找四枫院夜一，还见了浦原喜助；此外还见了十四番队其他席官，甚至还回了一趟尸魂界，见了十三番队的老朋友们…… “十四番队的人，就没人问起过我？” “……没有……吧，”柯羽努力回忆着，语气很犹疑，“应该没有，不然我肯定就想起你的托付了。” “你觉得，这正常吗？”乔木的眉头已经拧在一起了。 手机对面的柯羽也沉默了。 正常吗？当然不正常！ 副队长失踪了三个月。建队伊始，队务那么忙，队长又极度不靠谱，所有人肯定都需要副队长拍板作指示啊。 怎么可能没人提起他来？ 就算其他席官各个能力拔尖，也没遇到什么需要上级支持的工作，可柯羽都被队长逼得跑去找浦原喜助了，也没想到过头顶还有个副队长？没想到过副队长之前的委托？ “我的记忆……”柯羽缓缓吐出四个字，没再往下说。 乔木闷声“嗯”了一声：“这是最大的可能了，公司不想让我们知道，消除集体无意识应激的手段。” “曾工那边……” “没用的，他肯定也一样。”乔木想都不用想，就否定了柯羽的想法。 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很久，乔木才察觉到气氛的沉重，勉强笑着安慰对方：“没事儿的，公司的德性，咱们又不是第一天领教。 “估计是消去的手段不太能上台面，所以不好展示。 “公司在维护员工基本人权方面，还是挺自律的，别多想。” 柯羽也只能嗯一声应答。 这次通话，就在两人的心事重重之中，草草结束了。 乔木挂掉电话，抬头看向两排之外，正戴着耳机不知在看什么，咯咯直笑的唐蒙。 面试官到了地方分部，都是借用内部项目事业部的工位。 后者过了好一阵，才察觉到他的视线，按了空格、摘掉耳机后，好奇地问：“怎么了？打扰到你了？” 乔木沉默了片刻，问：“那个集体无意识应激的服务，具体是什么手段？” “集体无意识应激？”唐蒙疑惑地眨了眨眼，“你说哪个？和那玩意儿有关的服务多了去了。” “有很多？”乔木眉毛一扬。 他很确定，商城里反正是一个也没有。 “基本都是特定申请通过后，才能享受的，你看不到。”唐蒙随口解释。 乔木想了想，还是决定试着问一下：“集体无意识应激刷新服务。” “哦，那个啊，”唐蒙恍然，紧接着一脸坏笑，“你用了？啧……” 见对方故作神秘地摇头，乔木就知道这次没戏了。 果然，见他没接茬，对方就主动说了：“一问换一问，玩儿不？” “玩儿蛋去吧。”乔木直接缩回脖子，戴上耳机，双击了桌面上飞驰卡丁车的图标。 唐蒙也不介意，同样缩回脖子，重新戴上了耳机。 …… 八月八号，八月第二个星期一，省部的首批面试官就下来了。 杨主任还特意去饭店为他们举办了接风宴。 一共两人，一个p8高级派遣员，名叫任国良。 另一个p7派遣员，名字就有点搞笑了：宋太祖。 杨主任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直接猜对方真名叫赵匡胤。 没想到猜错了，人家就是姓宋名太祖。 这父母心也是够大的。 这两个人，乔木都在范鸿的庆功宴上见过，不过没打过招呼。 两人一开始多多少少都有些矜持，毕竟和分部主任副主任是同一级别的，而且还是从上面下来的。 尤其是那位宋太祖，应该是第一次下来做面试官，多多少少都有点兴奋，少不了指点江山的冲动。 但听说总部已经提前派人下来了，还是个p11，两人就懵逼了。 之后几天，两人真的做到了朝九晚五，大有要成为全公司调查员之楷模之典范的意思。 好在唐蒙很自觉，知道自己级别太高，不受人待见，从那两人来之后，他就不怎么到公司了。 这也让两位亚历山大的面试官，总算松了口气。 周四，乔木去《死神》项目里草草完成了保底，就兴冲冲地退出了。 原因很简单，今天，是大同分部重建以来，第一批面试者面试的日子。 整个分部上下都很重视。 虽然按照过往经验，面试的通过概率不到两成，而且就算通过面试，他们熬过试用期的概率也很低。 而且他们再重视，也不可能提高面试通过率，更不可能提高面试者中出现人才的概率。 但这毕竟是一个开始，很有象征意义。 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在做准备工作。 而面试者们走进公司大门的那一刻，才算是大同分部重建的起点。 不过乔木还是晚了一步，等他出来的时候，面试者已经都进入各自传送室了。 他在负一层逛了一圈，就在康复中心那边的一张长椅上，看到了p8面试官任国良。 这批面试者是他负责的，所以执行面试项目期间，他不能离开太远。 因为可能会有强制结束项目的人，早早跑出来。 他要负责安抚对方，并确保对方完成记忆清除工作。 “任工，”他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吸引到对方注意后问，“留下来几个？” 任国良还记得他，庆功宴上跟在范鸿身边的小屁孩儿，也知道他是范鸿认可的后辈。 说不定，哪天范鸿那厮想通了，决定自己组建兴趣小组了，这个只用了半年就升到p4的乔工，就会是那个省部新派系的骨干。 人到中年，早就过了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阶段。 再说了，对方怎么看也就二十左右。 他再狂，也不至于在一个差着辈儿的小孩儿面前摆资历。 丢不起那个人。 “你还挺快，”他知道对方今天执行项目，笑道，“这是好奇的不行吧？” 乔木走到他身边坐下：“那肯定的，谁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会不好奇？” 我当时就没好奇……任国良心里自我吐槽。 “来了六个，进去了四个，只看比例，还挺高的。” “您看着，能过几个？”乔木好奇地问。 任国良摇头：“看不出来的，这种事情，是真正的人不可貌相。” “您做过几次面试官了？”听对方的语气，不自觉地带着一种“资深者”的味道，乔木好奇地问。 “算上这次，四次了，”任国良感慨，“带出来三个，现在就剩一个了。” 四次……这个次数，真不少了。 面试官其实是个美差。 一般除非是紧急召回，面试官都要至少干三个月，带满试用期。 这段时间内，面试官是不需要参与危险程度更高的集体项目或涉外项目的，只需要按要求完成相应风险度的保底即可。 所以，担任面试官，可以说是度假了。 而且面试官还有一个小小的隐藏福利：每个月结算积分，算部门绩效时，会在所属省部或当前分部中，自动择其高者计算。 这也是乔木这次才得知的。 毕竟理论上，一个称职的面试官，肯定要将不少精力放在培养试用工上，为项目做准备的工夫自然就少了。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乔木还真没见过哪个面试官会为了名下试用工这么上心的。 他更没见过哪个调查员会在项目准备工作上下大工夫的。 这位任工，能做四次面试官，要么是资历很老，多年前就升到p7了。 经年累月之下，自然有更多机会担任面试官。 要么就是后台硬、关系铁，总能抢到名额，还不怕同事说闲话。 “那两位……”乔木小心询问。 “一个没了，一个辞职了。” “这么……残酷吗？”三分之二的淘汰率，这是乔木没想到的。 虽然事实上，大同分部的情况，比任国良这边要可怕多了：整个部门几乎都被一锅端了。 但那是特殊情况，不算数的。 如果全公司的调查员，都是这个淘汰率，那也太高危了。 还好，任国良苦笑着打消了他的疑虑：“他们都说是我运气不好，还让我去五台山拜拜。” 闲聊了几句，任国良的个人终端就响了。 他瞥了一眼，就起身道：“第一个被淘汰者诞生了，我得去善后。” “没受伤吧？”乔木毫无诚意地随口关心道。 “白大褂们没动，就是没事儿，”任国良边走边说，“就算受伤，也是皮外伤。” 说着话，就拐过了拐角。 果然，周围的医护人员，依然各自摸各自的鱼，完全没有动弹的打算。 乔木想了想，也起身跟过去看热闹。 他面试的时候，米一进去时是关门了，还把白大褂轰了出去。 他不知道这是公司的规矩，还是米一自己的规矩。 所以抱着侥幸心理，还是决定去看看。万一混进去了呢？ 自己过来，不就是来看热闹的嘛。 正想着，跟在任国良后面拐过两个弯，看着对方敲了敲传送室的大铁门。 很快，伴随着电动门锁转动声，门就被里面的人推开了。 任国良还在一旁等着门彻底打开，一个人影就从门缝里侧身钻了出来。 那人直接将毫无防备的他推了个踉跄，犹豫着向通道两边看了看，注意到乔木的瞬间，就立刻向反方向跑去！ 第128章 128.天赋是一辈子的事 看着那人踉踉跄跄地跑远，任国良和乔木谁都没追。 电梯需要权限解锁才能动起来，不然随便进来个人都能往楼下跑，那公司的保密制度也别要了。 至于逃生通道的扶梯间，在医疗中心那边呢，他跑反方向了。 扶梯间也有监控，发现非公司员工擅闯，大门会被自动锁死，并通知保安过来抓人。 任国良还探进传送室问白大褂有没有事，随后才老神在在地向电梯间走去。 中间还回头朝乔木耸了耸肩，好像在说你看，确实得面试官善后吧？ 乔木没立刻跟过去，而是来到那个传送室，探头进去问：“这是什么情况？” 分部白大褂他基本都见过了，只是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字。 屋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凌乱，相反，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一般，就连白大褂给准备的饮品，都稳稳放在躺椅扶手架上。 白大褂则老神在在地坐回座位上玩着手机，仿佛这事儿和他无关一样。 不过，似乎确实和人家没什么关系…… 听到乔木的问话，他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声：“自作聪明呗，还能怎么样？” 这边聊着，那边的吵吵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乔木看过去，就见任国良正单手将那个人夹在腰间，那人似乎完全不能动弹了，但还是叫嚣着。 “你们这是违法的！我要告你们！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见警察！我要找律师告你们！ “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舅舅是谁？！” …… 这人注意到乔木时，还停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乔木的目的，有些畏惧。 知道乔木侧身让开走廊后，对方意识到，他就是路过，立刻又叫嚣起来，寄希望于哪句话能够震慑这群暴徒。 任国良又走出一段，就听到终端的提示音。 他停下来用另一只手别扭地绕到另一侧掏出手机，瞥了一眼，就回头招呼乔木。 “乔工，帮个忙，把他弄去康复中心。” 他挥了挥手上的手机：“第二个诞生了。” 这点小事，乔木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上去就要提溜那人。 任国良却说：“小心点，我一松手他就能动了。” 乔木意识到，这是对方的某种能力：“那我打晕他？” 任国良蹙眉道：“没有控制类的能力吗？” “有，”乔木点头，“能用？” “用吧，我可以给你临时授权，下班前我会把手续补上的。” 一条光绳从乔木手中射出，在那面试者惊恐的尖叫中，将他捆了个严实。 任国良将人递过来后，就回头离开了。 乔木的力气没那么大，就将面试者扛在肩上。 “你安静点儿，再吵吵我就下黑手了。” 对方的大嗓门，实在让他受不了，震得耳朵疼。 他猜测，自己入职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人是这个样子，也被米一收拾了。 那人大概是进来之后第一次遭受威胁，声音顿了顿，就降低了不少。 乔木一边扛着他往康复中心走，一边安慰：“别担心，我们只是清除你这段记忆，让你能够回归正常生活。 “这也正常，对吧？你又不能加入我们，又要带着记忆离开，你让我们怎么办？ “万一你真的跑出去了，还四处泄密，那我们只是处决你了。” 任国良之前应该只说了面试失败要清除记忆，没说泄密的后果。 那人现在一听泄密会被处决，立刻蔫儿了。 他不再叫嚣，而是换了个方式，低声哀求：“我保证不泄密，我可以加入你们的，求求你了，放了我吧。” “你面试都失败了，还怎么加入？”乔木无奈叹气。 “我没做好准备，我不知道是这样的面试，”那人继续哀求，“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这次我肯定好好表现，我肯定能通过。”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别想了。”乔木叹气。 他大概能理解这人的感受。 这个面试者，也就二十多岁，挺年轻的。 年轻人嘛，追求的就是刺激、是冒险。 一开始肯定半信半疑，进入项目后就狂喜了，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 等不断受挫、心态爆炸后，最终扛不住了，强制结束项目了，回到现实中，平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肯定失败了。 所以情急之下，干脆试着能不能逃跑，带着记忆离开。 只要有记忆，未来说不定还能卷土重来。 一旦被清除了记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拐进医疗中心后，两个护士注意到，打了个招呼，转身去推轮床。 “别多想了，失败了就代表你不合适，”乔木安抚着依然滔滔不绝求情的被淘汰者，“咱们常说强扭的瓜不甜，在这里，强扭的瓜不是甜不甜的问题，是会死人的问题，懂吗？” “你不合适，强行留下，是会死的。我们这些合适的都会死，更何况你呢？” 那人沉默了，似乎是被这个“死”吓到了。 乔木将他放上轮床时，他又下意识想要挣扎。 “别紧张，”走出来的医生也出言安慰，“你能看到公司的广告，就证明你有天赋，这个是一辈子的，不会消失。” “回归正常生活后，随着成长，说不定哪一天你再看到广告，再来面试的时候，就合格了。” 在乔木惊讶的目光中，医生安抚道：“到时候咱们就是同事了，我们也会把这段记忆还给你的。” 乔木从没听说过这种事，那人肯定也是头一次听说。 听到还有一线希望，那人终于安静下来了。 轮床推进一间治疗室，乔木问外面的护士：“我需要等吗？他身上还有我的……法术呢。” “不用，”那护士大姐头也不抬地解释，“那东西会随着治疗被清除掉，你去忙你的吧。” 乔木点了点头，又问：“刚才大夫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安慰他的？” 护士总算抬起头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这在公司里是常识。乔工，你来了大半年了吧？有空还是多看看公司资料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乔木讪笑着，缩着脖子跑开了。 他才走回项目区，就看到任国良正带着一个中年人往这边走。 这个人就很平静了。 不过乔木看得出来，他虽然故作潇洒，还是掩盖不住内心的遗憾与难过。 那人也注意到了他，还友好地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乔木主动贴墙，给他们让路。 虽然通道宽度已经有三米左右了，让不让都无所谓，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毕竟此时此地，这些人才是主角。 任国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赞同地朝他笑了笑。 “真的没有机会了吗？”从他身边过去时，那人又不甘心地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一次失败不代表终审判决，只是说明现在的你还不合适，”任国良解释道，“未来某一天，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为同事。” “但在那之前，你的记忆肯定不能保留。” 两人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只剩下那人沮丧的嘟哝，漂入乔木耳中。 “我都三十六了，哪还有什么未来啊……” 乔木叹了口气，没再停留，更没有跟上去，而是向电梯间走去。 世界上只有三件事，可以摧毁一个男人。 不能人道、亲子鉴定，和中年危机。 他没有再等最后那两名面试者的消息，而是直接去了食堂。 他还没吃午饭呢。 吃过饭，回到工区，和宋太祖聊了一会儿天，任国良也回来了。 两人听到动静看过去，对方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就坐回工位上，打着哈欠挺尸伸懒腰。 看来四个都被淘汰了。 乔木还没来得及感慨，杨主任就推门进来了。 杨主任慰问了任国良一番，说了些感谢的话，就告辞了。 乔木若有所思道：“全军覆没很常见？” 两位面试官无所谓，很正常，但杨主任也一脸的无所谓，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看地方，”宋太祖解释道，“在大同这种三四线小城市很常见，越是人口稀少、保守、传统的地方越长常见。” 乔木了然。 想要通过面试项目，确实需要面试者展现出一定程度的特定心理素质和个人能力。 而这些能力与素养，与日常生活是不搭边的。 它们往往源自衣食无忧之后的自由探索与发展。 “下次面试是什么时候？”抿着茶水的任国良问道。 “不知道，”宋太祖说，“我也等人事通知呢，这边确实不怎么热闹。” 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孙朝阳却推门进来了。 他脸色很不好看地朝任国良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跟他走。 “怎么了？”任国良看到他的神色，有些茫然。 “出事了，”孙朝阳瞥了其他两人一眼，还是当众说了出来，“杨光……就是那个36岁的面试者，自杀了。” 任国良猛地从工椅上站起来，椅子被他撞出去老远，撞在了玻璃幕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还抢救着呢。”见状，孙朝阳连忙补充。 任国良这才松了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孙朝阳摇头，“就在隔壁的隔壁跳的。” “有个假冒道路停车收费员的老头儿认出他了，指认他从咱们这边出来就直奔那栋楼，没多久就跳了。” “那俩警察不清楚公司的事儿，就过来询问。杨主任跟他们赶去医院了，让我过来通知你一声。” 第129章 129.我不要钱 任国良也赶去医院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面试官，警方那边必须他出面应付。 杨主任主动跟过去，已经是极大的善意了，但也不可能越俎代庖替他做他该做的事情。 毕竟理论上，面试者和试用工，都只是在分部挂个名，方便工资走账和五险一金而已。 他们是面试官的人，而不是分部的人。只有转正后，才算是分部的人了。 所以出了这种事，虽然分部公关部肯定也会动起来，但面试官肯定要扛在最前面的。 孙朝阳也没停留，他还要去康复中心，找负责记忆清除的医护人员，顺便封存任何可能涉及的证据。 乔木和宋太祖就没事儿了。 这种事情，他们想参与，也没资格。 “为什么会自杀？”乔木难以理解。 难道那人本就打算自杀，结果见到公司的广告，就过来试试。 记忆被清除后，他又回到了准备自杀的阶段了？ “应该是对治疗免疫。”宋太祖叹了口气。 “任何治疗都不可能百分百见效，记忆清除也是如此，总会有一小撮人对它免疫。” “但这……没有应对措施？” “有啊，简单来说就是清除记忆后，在对方彻底恢复正常之前，会有一个简单的测试流程，判断治疗是否生效了。 “如果没有生效，那就换另一套疗法——清除记忆有多套疗法，就是避免这种情况的。” 大致介绍完后，他又叹了口气：“至于这次出了什么纰漏，就要你们分部调查了。哦，省部康复中心也会派调查组，看看是人为失误还是什么。” “失效了……为什么会自杀？”乔木还是难以理解，“副作用吗？” 宋太祖摇头：“不知道，没听说有这种副作用。” 他想了想，又说：“我猜——我猜啊，可能那人本身心理状态就不好。面试失败了，就更难受了……” 乔木想起他听到的那人的最后一句话。 “我都三十六了，哪还有什么未来啊……” 中年危机，郁郁寡欢之下，突然遇到公司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招聘信息。 满怀期待参加面试，不仅没有失望，反而还进一步打开了犹如神话传说般的新世界的大门。 结果，自己却在大门口倒下了，与之失之交臂。 错失了足以改变后半生的宝贵机会，没想到记忆还得以保留。 抑郁之下，越想越难受，最终就走了极端。 也许是这样？ 他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宋太祖想了半天，才龇着牙花子道：“这就要看最后的调查结果了。” 他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扔，往后一靠，感慨道：“所以说，心态这个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 “如果是我，一定会欣喜若狂。毕竟保留了记忆，我就能做更多准备了。然后我一定会利用这个优势，为下一次面试做准备。 “但那个人，就选择了另一条路……” 听到这话，乔木也一时哑然。 确实，对方说的，才应该是正常人会有的念头。 换成是他，大概率也会这么想。 …… 第二天一早，乔木就从八卦的同事那里得知了昨天的事情经过。 国内的天台一般都锁着，除了物业，没人能上去。 那栋楼一共七层，最上面两层都是管理比较正规的企业，不可能让他随便进去。 他就从五楼找了个门大敞的小企业，进去以后直奔窗户。 当时在场员工要么闷头做事没注意到他，要么误以为是物业或维修之类的了，一时竟然没人阻拦。 当然，那家企业的前台就要倒霉了。 拦住陌生人，本来就是前台的职责。 杨光全身多处骨折，还有脑震荡，不过经抢救后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连iCu都没进。 杨主任到了医院后，第一时间报了公司的名，给对方安排了单人病房，还以人道主义关怀为由，垫付了医药费。 这既是个态度，也是将对方尽可能和其他人隔离开，避免过多不必要的接触。 陪同的警察见此也松了口气。 最起码有人愿意管这事儿，他们肩上的担子就减轻不少。 不然万一家属见没人负责，扭头闹着逼他们立案，他们也就难做了。虽然能推给市局，但多少都会吃挂落。 等任国良赶到医院，又跟着一个警察回去协助调查，杨光的父母和妻子才先后赶到。 听说人没事儿，就是麻药劲儿没过，还没醒来，总算松了口气。 但马上又愁眉苦脸了。医药费不说，全身多处骨折，光是在家休养，这就得少多少钱啊？ 那边警察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但真正的内情，还要等伤者醒来后才能知道。 人还没醒来，在公关部的协调下，市局的领导也过来了。 好不容易安抚住家属，医生就通知患者醒了。 按照杨主任的意思，还是希望自己先单独进去，和对方见一面。 但这个流程搁哪都说不通，更何况人家属就在这儿呢，还情绪不稳。 杨主任和市局领导沟通了一下，最终只能认了，让家属先进去。 没想到家属进去没多久，就被轰出来了，还说杨光一醒来就问新起点的人来了没，还指名道姓就要见新起点的领导。 在所有人诧异的注视下，杨主任就硬着头皮进去了。 具体谈了什么没人知道，但肯定是谈崩了。 杨主任出来后没说具体情况，只说新起点是国企，规矩重，他也是给人打工。杨光开出的条件，他实在没法点头。 但他也强调了，公司作为国企，是有社会责任感的，绝不会关上对话的大门，也绝不会对此事撒手不管。 最后他和杨光的三位直系亲属分别交换了手机号，承诺随时保持联系和沟通。 周一下午，杨光的三位家属就来公司了。 乔木本来不知道这事儿，不过是任国良告诉他、孙朝阳和宋太祖的。 那三位家属的状态很奇怪，既没有哭天抢地强调家中的困难，也没有愤愤不平指责公司存在过失，反而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之后杨主任再次表态公司绝不会做冷眼旁观者，又聊了好一通，对方才彻底放下戒心。 戒心一消失，满肚子的疑惑与抱怨就倾泻而出。 原来，早晨在医院里，杨光反复强调他自杀和公司没关系，不许家人找公司闹。 后来家人转述了杨主任的态度后，他就不说话了。 人家主动提了要给慰问金，他们还不要，那就是傻子了。 但在父母妻子和一干亲戚讨论要多少钱合适时，他又开口了，说一分钱不要，只要公司录用他。 家人全都懵了，以为他摔坏了脑子。 但杨光态度极为坚定，明确表示就这一个条件，否则公司给多少钱他都签字，而且出了院就去闹。 家人好劝歹劝，平日里老实巴交、父母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杨光，这次却王八吃了秤砣。 他们一群人是轮流过去劝，护士来了好几趟见他们都不闭嘴，就指着鼻子骂，边骂边轰人。 他们也没辙了，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是脑震荡搞的，后面能恢复过来。 但来的路上，心疼孩子的母亲，还是提出把杨光的要求跟公司提一提。 老母亲在公交上车上一把一把抹眼泪，老伴儿和儿媳妇也只能服软。 杨主任这边，本来是紧急向总部汇报了情况，因为还来不及走程序，得到上面领导口头支持后，就准备了一份很优渥的人道主义关怀方案。 现在一听对方母亲支支吾吾的转述，直接傻眼儿了。 他、徐副主任和任国良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谁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杨光，也太能给他们找事儿了吧？ 那么多钱，拿着不好吗？ 于是会谈就成了老母亲反复询问这么大个国企为啥不能多雇个人，她孩子绝不会吃空饷，可勤快了。 但公司这边，却拼命劝对方收下那笔接近七位数的慰问金，以及全额的医疗与康复关爱金。 双方竟然打了个颠倒。 一旁的老伴儿和儿媳妇彻底茫然了。 谈判最终无果，双方只能约定，等杨光好一些了，再好好谈一谈。 而且对方那边也有别的事情。 杨光跳下去的那家小企业的老板，这都四天了，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甚至干脆全公司放假，公司上了锁，这是直接躲起来了。 他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自忖不是讹人的坏人，但你好歹也要出面慰问一下吧？提一箱牛奶说说好话做个姿态有那么难吗？ 我家属自己跳的，情理上来说，确实跟你们没关系；但法理上，也有你们公司管理不严的责任吧？ 这年头谁没从短视频里学点儿法？这种情况真打起官司，你们公司多多少少都要承担点连带责任的，大几万肯定跑不了。 哪怕只为了别打官司，你也出面做个人情对吧？ 你倒好，当起缩头乌龟了！ 你看看人家新起点，那工作做得，我们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一家三口越想越气，一合计，你越是要当缩头乌龟，我越是要让你缩不成！ 所以他们这边和公司接触着，那边已经在物色律师，准备起诉那家小公司了。 最后，双方又谈了几次，却依然无法达成共识。 这期间，乔木又去《死神》执行了一次项目。 这次，十四番队建队初期的混乱总算过去了，他也趁此机会，直接使用副队长权限，将自己、柯羽和曾泽鸿三人全给“发配”得远远的，把队务大权赋予了越来越靠谱的可城丸三席与竹添四席。 不然他们就真的要和这个项目锁死了。 就在杨光这件事情走向越来越诡异、所有人都好奇这事儿要怎么收场的时候，对方却主动给杨主任来了电话。 据说那天杨主任在办公室里对着手机说了整整一上午，说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最终，公司承担了杨光的全部医疗与康复费用，但不承担误工费。 此外，慰问金也从八十多万直接降至十万。 而杨光则被大同分部后勤部聘用，待彻底康复后，携医院证明办理入职手续。 人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唏嘘不已。 毕竟分部两位主任和几位部门经理，都三十大几、四十多岁了。他们是最能理解杨光的，也是最能和杨光产生共鸣的。 至于杨光家里与那家小公司的诉讼纠缠，就是他们自家的事情了。 第130章 130.借你专属镜像用一下 在同事戏称的“杨光事变”发展过程中，其他省部的面试官也都先后到位了。 是的，分部的面试官，并非全部来自上级省部，其实大多数都是外省省部的。 这也是为了避免各省靠这种人脉串联，一个个把自己搞成事实独立王国。 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垄断与排外，和吃饭睡觉一样，都是人类的本能。 “杨光事变”解决后，后面的面试工作也迅速进入正轨，频率基本是每周一次、偶尔两次。 不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唐蒙，大同分部现在有整整七位面试官，可以说是相当豪华了。 但这种豪华与优待，本身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们这么支持，你都做不出成绩？你也就到这儿了……不，你还是让位吧。 随着杨主任嘴角的水泡越来越大，二十四号的第三轮面试，分部终于开张了。 一位家里蹲了近俩月的三本应届生，成了大同分部重建以来的首位试用工。 新起点，大概是所有央企中，唯一一家敢拍着胸脯说“我是真的重能力不重学历”的了。 乔木说不定还能被当成典范。 那名试用工的面试官，则是来自济南分部的p9专项派遣员。 与他一口气终结了俩项目才见到分部两位主任不同，这位试用工，25号入职当天，就得到了杨主任和徐副主任的接见和勉力。 不过他并没有去见对方。 虽然他答应杨主任，会看顾着三楼，但这并不代表来一个人，他就要跑过去苦口婆心嘘寒问暖一通。 他可没那么便宜。 孙朝阳也是如此。 他是杨主任的嫡系不假，但不代表他就要无底线地降低自己的身段，超额满足领导的一切要求。 零到一永远是最熬人的，但有了一，后面的一切仿佛都水到渠成了。 时间来到九月，乔木为自己物色好新项目后，楼下培训部，已经有五名员工了。 他也终于抽了个时间下去了一趟。 孙朝阳在四个人的时候就去过了。他俩没一起去，免得那五只菜鸟对自身地位产生误解。 不过他只见到了三人，其中一人他还没见过。剩下两个，之前在食堂已经见过面了。 但那三个人显然都没料到，公司还会有这么年轻的前辈，还是p4。这让他们多少都有些别扭。 乔木也没和他们套近乎，就当串门似的随便聊了几句，又说了说场面话，让他们有不懂的尽管问，就走了。 只留下那三人在身后凌乱：问？怎么问？你倒是留个飞信啊！ 乔木自然不会留飞信，又不是面试官死绝了，他干嘛要越俎代庖？ 反正他会时不时下来一趟，到时候，如果谁被面试官放羊，攒了一肚子疑问，自然会懂得抓住机会问个明白的。 什么？社恐不好意思张口？那就拜拜吧。 再说了，真的有心，完全可以oA里面直接搜他或孙朝阳，又不是试用工不给用oA。 见了三个试用工后，乔木也没打算守株待兔另两个，这玩意儿就全凭缘分吧。 再说了他也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教导新人的，毕竟他和其他人都不是一个路数的。 此外还有另一件和乔木，或者说和内部项目事业部没什么关系的好事。 公司投放的广告，吸引到了一个十三岁女孩。 之前说过了，如果发现了有天赋的未成年人，就会尽量说服对方去工程学院读书。 工程学院招生办过来后，在杨主任的协助下，用了一阵子，终于说服了女孩父母，让女孩转学。 这期间，他们还安排女孩父母来分部参观，后来又分别去了总部园区和工程学院。 发现并成功招生未成年天赋者，两位主任和相关部门都有奖励，只是不多就是了。 这对于分部上来来说，更多还是个“好兆头”，意味着大同分部，很可能真的要“时来运转”了。 乔木终于沉下心开始研究自己的新项目了，但失踪了好久的唐蒙却找上门了，还向他提了请求。 “你朋友想进我未来机甲战争的镜像？”乔木眉头微蹙，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表情，想看出是否有诈。 “什么朋友？你的朋友，还用找我？怎么不直接找我？” “他倒是想直接找你，但这不是查不到你嘛，”唐蒙耸肩，“智脑把那个镜像的具体信息给隐藏了。” 他想了想，叹气道：“我大概是全公司对你资料最了解的人了，即使如此，如果不是擅长推理，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专属镜像。” 他这么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乔木反而更警惕了：“那个项目镜像挺多的吧？他找哪个不行？你出面还要不来一个镜像？ “还有，到底是什么朋友，你还没编出来？” 被他这么一刺，唐蒙也只能苦笑了。 昨天之前，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堂堂p11，有朝一日要向这小子低头。 “其实不是我朋友，是我小舅子。比我老婆小了整整一轮儿，刚毕业，也在咱们公司。” 他停顿片刻，让乔木消化一下自己的家庭隐私，才继续往下说。 “这事儿只能找你，因为他不是调查员，他在商务部。” 见乔木一脸惊讶，他也装作没看见：“他打小就迷机甲，别的毛病一点儿都没有，就是买模型跟不要钱似的，还是一堆零件自己拼自己上色的那种。 “机甲类项目里，这个项目安全系数最高。我就给他挑了这个，别的项目我也不会同意的。” 乔木狐疑地看着他：“你还是没说，为什么必须是我的镜像？” “其实哪个都行，但你的最好，”唐蒙叹了口气，“我前面也说了，你的这个专属镜像，保密度太高了，不会被人发现。” 乔木若有所思：“不会被你的竞争对手抓住小辫子？但不就被我抓住了？” “你抓不住，”唐蒙坦诚地说，“因为是你放他进去的，你是共犯。” 乔木哑然，半晌后才缓缓问道：“那我为什么要同意？” “算我欠你的，未来我会还的。”唐蒙的回答很直接，明显是早就想好价码了。 “此外，如果他不小心把这个镜像搞没了，我也会赔的。” 见乔木还在犹豫，他再次加码：“我知道，你和智脑之间肯定有一份保密协议，而且肯定和这个项目有关。 “我可以保证，永远不去探查这个秘密。” 乔木歪着脑袋看着他：“我凭什么信你？难不成还能来个牢不可破的誓言？” 唐蒙笑道：“看来你对我也是下了功夫了。不过那个没用，很容易破解的。” 他停顿了一下：“其他项目里，有不少方法能破解或绕过去。一些道具积分商城就有。” 乔木想了好一阵子，坚定摇头：“你想空口白牙让我相信，这点绝对不够。” 唐蒙缓缓点头：“那就再加一条，如果未来公司要探查这个秘密，我会尽全力阻止他们从你这边查，但他们要查智脑，我拦不住。 “如果未来你的秘密在私人层面上暴露了，我可以出手替你解决这个麻烦，但只有一次。” 乔木想了想，这次只用了十几秒，就伸出右手：“成交。” 和这种人谈判，双方都很清楚互相的底牌和资源，也知道对方的水平，就没必要搞漫天要价和锱铢必较那一套了。 他要的是在不断的共赢中，拉近双方的关系，发展一个朋友。 而不是在分文必争的拉锯中，制造一个对他没有好感的潜在敌人。 第二天他就接到oA通知，一个id为【安宁】的账号就发来了加入专属镜像的申请。 他直接就给通过了，也没想着和对方聊什么。 但对方很快就主动给他发了个消息，询问是否有什么注意事情。 乔木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离日本远点儿，我的身份在那儿，别给我整没了。” 这事儿没必要隐瞒，对方要是真能发现C.c.或鲁路修他们，也算他能耐。 对方很快回了个“ok，那我去欧洲。” 乔木继续研究他的项目。 银眼的魔女，也就是漫画《大剑》…… 嗯……他暂时还不确定是动画还是漫画，毕竟这俩后期剧情不一样。 不过这个项目，最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高赞留言。 “里面乱套了，不知道哪个孙子干的，慎入！************！” 近百个赞之外，还有十几个回复，大多在抱怨剧情彻底乱套了，他们找不到那些核心角色了，都不知道该怎么重置。 还有几个哀叹，就这么一个镜像，还成这个吊样了，公司为啥不管管。 还有一条回复，是回答某个哀叹的：“这破项目又贫瘠又危险，傻子才管呢。除了咱们这群进去试刀的，谁会选这个？我带了点儿妖魔血肉回来，还被仓储投诉了，*！” 乔木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带妖魔血肉回来？还真敢想啊？ 一个人得疯到什么程度，才会想强化大剑的体质啊？带回来有个毛用。 不过他也真是好奇，大剑的剧情挺简单的，世界也挺小的，能乱成什么样？ 第131章 131.沼魔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剑》这部作品说起来其实特别简单。 在一座能放下几十座古代小镇的岛屿上，有个组织在这里进行非法人体实验。 为了让实验可持续发展，他们希望岛屿的原住民能供养他们。 怎么供养呢？他们暗中创造了【妖魔】，散出去四处吃人类内脏，制造恐慌。 又用妖魔血肉与女性融合，创造了半人半妖的【大剑】，专克妖魔，以此收取巨额“除妖费”。 为了方便控制，大剑同一时间最多只有47人，并且依照实力强弱进行排名。 大剑实力远超普通人，而且还能通过解放妖力，进一步提升实力。 但她们有个巨大的隐患：解放比例超过80%就会彻底失控，沦为比大剑更强大、比妖魔更可怕的【觉醒者】，对外称为【异常食欲者】。 每一位【觉醒者】，都需要安排四名大剑去讨伐，其中必须有一名排位前十的领队。 即便如此，讨伐失败的可能性也很高。 而排名no.1觉醒后，又被称为【深渊者】，每一只都有独立毁灭组织的强悍实力。 这部作品的剧情就是，原本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最强no.1【微笑的泰蕾莎】，被随手救下的主角【克蕾雅】治愈了。 为了保护主角，她违背了组织的铁律，杀了人类山贼。因此被组织讨伐。 讨伐过程中，心智不全的no.2【普莉西亚】觉醒了，还偷袭秒杀了泰蕾莎。 谁也没想到，区区一个no.2，觉醒后实力竟然超越了号称最强的【深渊者】，成为地表最强的存在。 之后主角克蕾雅，将泰蕾莎的血肉融入体内，成为一名大剑，踏上了复仇之路。 因为体内融入的不是妖魔的血肉，而是大剑的血肉，所以她只有1\/4的妖魔血统，也因此成了最弱大剑。 当然了，我们都猜得到，开场的最弱，肯定是结尾的最强。 最终，主角克蕾雅，与七位出生入死的同伴一起，率领反水的末世代大剑们，成功推翻了组织的残暴统治。 她本人也完成了最终的复仇，和爱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全剧终。 这部漫画是当年的神作，一度以月更乃至季更的速度，拿下来上千万的销量。 它最令人回味的地方，一是一个男性作者，完全超脱出了男性视角，创造出了一部黑暗系的女性作品； 二就是它的画风，以及这画风背后的审美，实在令人震撼、流连忘返。 中后期那些觉醒者和深渊者，每一个上色后，都是妥妥的超清壁纸。 而这个故事真正让中国读者津津乐道的是，它其实是在影射作为美国傀儡的日本政府，在美国的操纵下，对冲绳人民的压迫，期待冲绳人民像作品中的女孩们一样，对这种压迫进行反抗。 这部作品，没有什么复杂的势力和计谋，基本就是组织作死-组织搞出大新闻-组织为解决大新闻进一步作死-组织搞出了更大的新闻这么一个螺旋上升的结构。 主角那边就更简单了：砍砍砍，战友情。 乔木本身对战斗并不热衷，甚至除了必要的试探与磨炼外，大部分战斗他都是能避则避的。 比如《犬夜叉》中，他就主动避开了龙骨精。 所以对于这个项目，他一开始是没兴趣的。 但还是架不住好奇心：这么个架构并不大、一百多话就完结的漫画，能乱成什么样子，让近百号人骂娘？ …… 项目名称：银眼的魔女 项目编号：mx04-201302-01-72 预期风险度：低风险 必选任务：与任意一位大剑的关系等级达到6级。 大剑所在的岛屿，大致呈十字型，所以被按照形状简单划为东南西北中五部分。 北方常年冰天雪地；南方则气候宜人，是重要的粮食产区；东方少雨，是一片戈壁荒漠；西方则是茂密的丛林。 而岛屿的中部，则有整座岛上最大的城镇——圣城拉博纳。 而其他地方，则都是小镇和村庄。 拉博纳，正如它的称呼一般，是整座岛屿的宗教中心，也是最繁荣的地方。 当然，也仅限于此。 岛上并没有统一的政权，各个村镇全都采取自治的方式。 除了圣城之外，其他地方，甚至都没有正规军，全靠民兵抵御山贼，依赖大剑抵御妖魔。 乔木的降临点，就是圣城拉博纳。 他的身份，自然是最最最普通的——普通居民。 必选任务要求关系等级六级，这也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到的。 不过他并不在意，能做就做，做不了就放弃。 反正他是进来开眼的。 首先，就是收集情报。 不过关于组织和觉醒者的情报，普通人肯定不知情，他还是得找个大剑。 不然他连现在在哪个剧情节点上都不知道。 连城门在哪边都不清楚的乔木，闷头逛了逛，就来到了一处广场，然后他就愣住了： 数名穿着相同款式皮甲、手持各类武器的年轻女人，正排成一列，从广场上经过。 只看装扮倒也没什么，但她们奇怪的地方在于，每个人脑袋两侧，都没有耳朵！取而代之的，是两块厚重得如同龟壳般的角质！ 真正引起乔木注意的，还是周围人对她们的态度。 与一般人遇到武装人员时的退避三舍、讳莫如深不同，广场上的人们，甚至是一些身着铠甲的卫兵，都在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她们。 几个男人甚至还在身后朝她们喊一些下流的话。 “她们是谁？”乔木好奇地问身旁一位陌生人。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圣城居民？” 我是，但我还是不知道…… 他露出一个拘谨的笑容：“嗯，我今天刚到圣城，想在这里找份工作。” 那人反而脸色一变，嘴上嘟囔着“我想起来了，还有急事”，向远离他的方向缓缓移动。 挪出去数米后，那人立刻向不远处的几名卫兵跑去。 那边的卫兵也注意到那人的异常，赶忙围了上来。 待那人说明情况，卫兵们看过来时，之前待过的空旷的广场中央，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数分钟后，距离广场不远的小巷中，之前那几个喊下流话的男人，全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有一人，捂着独自缩在墙角，恐惧得一动不敢动。 “求求你，别杀我……我愿意做任何事……” 乔木还什么都没说，那人已经蜷缩成一团，泣不成声了。 “广场上那队奇怪的女人，是什么来头？老实回答，我就放过你。” 那人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们……是猎沼者，专门猎杀沼魔的怪物……” 猎沼者？沼魔？这都什么啊？听着像大剑和妖魔的盗版？ “什么是沼魔？” 那人愕然抬头看了乔木一眼，又立刻恐惧地低下头，不敢再抬头。 他似乎也知道，不能看到行凶者的脸，否则会被灭口。 “沼魔……就是，就是水里的妖怪……” “沼魔是十多年前出现的新的妖怪品种，据说是大动乱中，一部分旧的妖怪为了避祸，逃入水中，逐渐变化而来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清晰明了地为乔木解惑。 乔木回头，发现是一个穿着圣城铠甲的卫兵，而且看样子，应该不是普通小卒子。 他主动抬起双臂，将双手置于头部两侧，远离腰间的佩刀，以此释放善意。 不过他并未介绍自己，而是继续往下问：“妖魔……不是大剑的职责吗？” 那人打量着他，但仍旧继续为他解惑：“妖魔是，但沼魔不是。” 没等乔木追问，对方就说起了原因。 普通的妖魔，进了水里，也是会被淹死的。 但沼魔不同，它们简直就是为水而生的怪物，不仅能够水下呼吸，接触到水，还能够快速愈合伤势，甚至修复断肢。 所以不习水性的大剑，并不适合捕猎它们。 更关键的是，沼魔有一项很危险的能力：它们发出的呓语，会让人失去神志，被它们肆意摆弄。 平日里，沼魔也是用这种手段捕猎的：它们用呓语操控人类，让对方心甘情愿踏入水中淹死，沦为它们的食物。 这一招，就连大剑都无法抵御，有不少人因此丢了性命。 后来，管理大剑的那个神秘的组织，就又培养出了另一种……次人。 是的，多次接受大剑庇护的圣城，已经不再称大剑为半人半妖的魔女，而是称其为次人。 虽然依然充满了歧视色彩，但好歹也没了敌意。 为了应对沼魔，组织培养出了另一种次人——猎沼者。 猎沼者的筛选极为苛刻，必须自小失聪。 即便如此，呓语的声音，也可能透过骨头传入脑海中，所以她们又给自己装上了那只奇怪的壳，来避免这一点。 而且，正如每一位大剑的武艺都远超人类一样，每一位猎沼者的水性，也都超出了人类的理解。 坊间甚至有传言，就像大剑是人类融合了妖魔血肉一般，猎沼者也是人类融合了沼魔血肉。 但与单独行动的大剑不同，猎沼者的实力远没有大剑强，所以她们需要集体行动，具体数量，则依据情报中沼魔的数量而定。 没错，与喜欢单独行动的妖魔不同，沼魔喜好群居，至少也是三五成群，多的话甚至会有几十只之多。 不过这种规模，只有在海边才能遇到。 猎沼者和大剑的规矩相同，她们完成对沼魔的捕杀后，会有一个黑衣联络人来到镇上，收取高额的报酬。 第132章 132.大动乱 “为什么不叫水魔？”听对方的讲解，这玩意儿并不是只生活在沼泽里，而是生活在一切水域。 “因为它们最早就出现在人迹罕见的沼泽和湿地中，在猎沼者出现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对它们束手无策。 “那段时间里，它们才慢慢扩散到了河流、湖泊和海洋。那时，我们才意识到它们的威胁。” 乔木点头道了声谢：“你刚才说，大动乱，那是什么？” 那人的脸色终于沉了下去：“你不知道大动乱？” 木坦诚地点头：“我确实不知道，如果你愿意为我解惑，我会感激不尽的。” “那就抱歉了，希望你能和我走一趟，确认你的身份后，我会很愿意为你解惑的。” 那人说着，缓缓将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 乔木反问：“你是？” “圣都的守卫队长，格古。” “嗯，我跟你走，不过希望你的效率能高一些，我可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乔木说着，解下腰间的斩魄刀，在对方惊讶地注视下甩了过去。 “我听说过你，是个很公正开明的人，”他笑着解释，“如果你能给我介绍一位大剑，那我就更感激不尽了。” 格古没问他找大剑做什么，只是谨慎地让他走在前面，跟在后面指挥着方向。 两人谁都没管地上昏迷的那群小混混。 “大动乱之后，周边很多难民涌入圣都，治安就变得很糟糕了。”格古还是主动解释，以免这个外来人对圣都产生什么负面看法。 “我们所有人都竭尽全力，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但终归比不上七年前。” 乔木随意点了点头，他并不在乎。 …… “我以为你会带我去牢房呢。”被格古带到兵营后，乔木笑着说。 “我会根据之后的调查结果来决定，是否要把你关进牢房。” 格古随口说道：“牢房就在兵营地下室，很近。” 带着乔木走进一间类似审讯室的房间后，他也没把乔木的刀单独存放，而是很随意地倚放在门旁。 “事先声明，”入座之后，乔木反而主动开口了，“我没法解释自己的来历与身份，你也查不出来。”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来？”格古反问。 这个反应，让乔木有些意外：对方好像对此早有准备。 他还是如实说：“是你说的，要告诉我关于大动乱的事情。” 格古叹了口气：“我还说了，前提是确认了你的身份。” 乔木想了想：“不能通融一下吗？做事情要善于变通嘛。或者我可以用劳动来交换？” “什么劳动？”格古抬了抬眼皮，“你是想替我们清除妖魔？” 那种对方很了解他的感觉又冒出来了，让他不太舒服。 “如果我非要追问，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有点懵：“你总不能告诉我，你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吧？” 他犹豫了一下：“天王盖地虎？” 这句话不是这个世界的语言能翻译出来的，他是用中文说的。 格古眉头微蹙，思索了好久，才缓缓张口：“这个发音几年前我好像也听过，它是什么意思？某种暗语吗？” 乔木噘着下嘴唇吹了口气，将额头的刘海吹得老高。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格古，是早期剧情中与主角建立羁绊的人中，唯一一个就待在一个地方不动，轻易能够找到的。 所以之前那些调查员，发现剧情乱套后，肯定会有不少人，试图找他了解情况。 尤其是当他们想要重置剧情，不得不找到主角时，格古更是绕不开的调查点。 “我猜，那些人中，肯定有不少跟你打探克蕾雅的下落。”乔木试探。 格古警惕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也是克蕾雅的朋友？” “不，我不认识她，对她也没兴趣，”乔木摇头，“我只对你口中的大动乱感兴趣。” “所以，一次除妖服务，换一些不危害任何人的信息，这买卖怎么样？” 格古想了想，缓缓摇头。 乔木见状，微微叹气，就打算抬屁股走人。 但屁股刚离开凳子，对方就开口了：“除妖服务什么的就算了，这些信息，你随便找个酒馆，也能了解个七七八八。” 大动乱，发生在五年前，整个过程只有短短数天。 但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在那之前，已经有了一些预兆。 只是那时，所有人都没有予以重视，包括那些大剑。 最开始，是十多年前，过往商人零零散散地带来了“沼泽中出现了新的妖魔”的传言。 但都是只言片语，谁都说不清楚，而且距离圣城很远，也就没人在意。 几年后，又陆续出现了自南方而来的迁徙者。 他们的描述惊人的一致：南方的植物都变成了怪物，农作物都无法食用，新生的孩童与动物，都是可怕的畸形儿。 数月之后，一条令所有人都不愿相信的消息传来了：南方方圆数十里最富饶的土地，一夜之间，化为寸草不生的沙漠。 南方是重要的产粮区。那次灾难一度引发了粮食危机，包括富饶的圣城在内，都是物价飞涨、怨声载道。 好在他们最终还是熬过去了。 之后的几年里，越来越多奇奇怪怪的妖魔开始出现，或是出现在传言之中，或是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开始大家都很紧张，甚至有人认为，这是神厌倦了世人，打算降下末日。 不过这种声音都被圣城卫兵镇压了。 随着大剑们的积极行动，那些奇奇怪怪的妖魔，也被铲除了七七八八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但又过了一段几年，毫无预兆地，大量妖魔出现了。 它们不是来屠掠圣城的，却也肆无忌惮地杀人、吃人，然后离开。 格古发现，这些妖魔更像是在逃亡，自北向南地逃亡。 妖魔的逃亡潮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妖魔后面，又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那些东西无论是体型还是实力，都远在妖魔之上，而且胃口也更大，一次要吃掉几十个人类。 大剑们管它们叫【异常食欲者】。 格古还两次参与到大剑对这些怪物的讨伐中。 但那两次都失败了，八名大剑全部阵亡。 在双方的对峙与对话中，格古也确定了一点：这些异常食欲者，和之前的妖魔，都是在逃亡！ 因为北方的【深渊者】来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根本没有人为他解惑。 那两只异常食欲者，饱餐一顿后，也都离开了。 随着越来越多所谓异常食欲者的出现，蜂拥而至的难民，不断带来各处城镇村落被摧毁、人类惨遭屠杀的消息。 所有人在瑟瑟发抖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难民与消息也越来越少了。 他们开始安心了，认为灾难在逐渐结束。 但【深渊者】这个词，却在格古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向大主教汇报此事，希望可以疏散民众。 可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被吓傻了，没人相信他。 只有那天与他并肩作战的幸存卫兵们，相信他。 于是，他们策划了一场疯狂且危险的行动：叛变。 格古说服了整座圣城的卫兵加入这场行动，或袖手旁观。 他们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大教堂，从被窝里俘虏了所有主教。 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惶惶不安的主教们最终屈服了。 他们亲自出面，宣称神降下旨意，更大的灾难即将降临，要求圣城的子民，全部分散到深山与森林之中避难。 大部分人都相信了，他们拖家带口，带上充足的粮食，钻进了无人的山林中。 但还有一小部分人拒绝相信，他们坚持要留在圣城中，守护自己的房屋和产业。 还有一部分人，在艰难的等待中迅速耗尽了耐心，决定冒险返回圣城。 就在这些人回来不久后，灾难，终于降临了。 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中央地区的几乎所有聚居地，都被摧毁了。 无一人生还。 只有那些听从了圣城警告，提前躲入山林中的人，幸免于难。 整个中央地区，人口锐减过半！ 也没人知道这是不是终局。 但山中的生活太过艰难，他们的粮食也快要耗尽了。 越来越多的人再也无法忍受，他们宁可死在外面，也不想继续这场看不到尽头的煎熬了。 越来越多的人冒死离开山林，返回家乡。 还藏身山林的人，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 他们平安的时间越久，跟随的人也就越多。 就这么今天十个，明天十五个，后天二十个……很快，他们也平安返回了圣城。 那场灾难，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事后，格古将自己关进了监狱，主动请求大主教的惩罚，后者则决定豁免他，甚至将他提拔为圣城卫队长。 “关于大动乱，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 格古平静地说：“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就只能去找一位大剑，或那群神秘的黑衣人，问个清楚了。 “但这方面，恕我无能为力。我只有联系黑衣人的方式，但联系他们，是要花钱的。” “多谢了。”乔木起身来到门口，将斩魄刀重新插回腰侧。 “既然你不想要免费除妖服务，那就算了。不过下次路过时，如果你们有难，我会酌情出手的。” 留下这句话后，他就开门走了出去。 确实，这个项目，彻底乱套了。 哪个孙子干的？真缺德。 第133章 133.仪式 乔木并未在圣城发现某位盲眼的修女，也没在周边发现大剑的迹象。 他也不确定嘉拉迪雅是死了还是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只是对方没背叛组织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小。 他甚至不确定现在到底对应原著中的哪个时间节点。 听格古那个“深渊者来了”的说法，很像北之伊利斯南下事件，这也是原著中第一个大事件，和全剧情的转折点。 从那之后，就进入了全剧的高潮阶段。那时正是五十多话。 然后这个高潮，从五十多话一直持续到一百五十多话全剧完结，手法也是吊到不行。 如果格古说的就是伊斯利南下事件，那他现在应该是南下五年后，距离七年后主角团再次出山，还有两年时间。 主角团应该还在北方的冰天雪地中装死。 但仔细听着却又不像。 伊斯利是三位深渊者中最克制的，甚至会因为普莉西亚暴饮暴食而出手阻止。 但对方描述的“大动乱”，却导致中央地区人口减半，这根本不是伊斯利的风格，甚至不是任何已知深渊者的风格。 乔木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这甚至不像是一个深渊者能做出来的事情。 如果能找到嘉拉迪雅就好了，那家伙应该是组织最优秀的“眼睛”了，即使躲在犄角旮旯里，也能通过妖气感知，获取很多情报。 按照原著的话，此刻东方还是组织的，西方是莉芙露的，南方则应该被伊斯利占据了。 这仨没一个能好好沟通的。 相较而言，他应该试着去东方，至少那边碰到返回组织的大剑的概率会大一些。 不过他还是很在意格古的描述中，那一夜之间变成沙漠的南方。 还是去看看吧。 不过在此之前…… 坐在树杈上的乔木，看着正经过正下方的那七名猎沼者。 他要先满足一下另一个小小的好奇心。 …… 猎沼者们接到的，应该就是圣都的委托。 毕竟一般的村镇，是不会为了那些不轻易远离水域的沼魔而重金发布委托的。 只有圣都这种自身不事生产，非常依赖商业的城镇，才会需要维持道路的畅通与安全。 既然是圣都的委托，那沼魔出没的水域，肯定不会离圣都太远。 果然，那群猎沼者日落而息、日出而动的情况下，第三天一早，就来到了一片面积颇为可观的湖泊前。 乔木远远看着，其中五人在岸上警戒，两人则将武器握在手里，直接跳入湖中。 随着那两人的下潜，湖面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越来越微弱的涟漪，向四周蔓延。 他没有凑过去，只是远远看着，在心中默默计时。 不过去的原因很简单：刚到这边，智脑就突然把项目风险度提高至中级了。 这说明，这群沼魔，至少不会如他先前估计的那样，和最下等的妖魔一个档次。 否则的话，就是来一百头，他也随便杀着玩儿。 一分，两分，三分…… 他惊讶地发现，那两人，已经下去至少七分钟了，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而岸上那五个，则完全不着急。 他也意识到，那句“猎沼者的水性，超出了人类的理解”，并非格古孤陋寡闻。 除非那两个人是跳进去不动弹，在水里练习闭气，否则，这确实超出人类的理解了。 等到第十分钟时，岸上五人出现了一些骚动。 乔木本以为她们觉得到什么不对劲了，没想到紧接着，水面上就浮现出丝丝血红。那血红浓郁到不像话，乔木隔得老远，都能隐约看见。 很快，湖面上的血红越来越浓郁，范围越来越大。而且最中心的地方，还开始咕嘟咕嘟地冒出气泡。 那五人也纷纷拿好武器，似乎要跳下去，但又没有太大的动作。 但下一刻，一个人毫无征兆地从水下翻了上来。 乔木立刻意识到，那是一具尸体：因为那人是脸朝下背朝上的，而且翻上来后，就没有任何自主动作了。 那五人看到这一幕，重新安静了下来。 乔木眯着眼仔细观察那句浮尸，那东西没穿衣服，全身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五彩的光晕；最关键的是，那尸体背上，还有一条长长的鳍。 除此之外，尸体大部分都浸在血水中。 不过至少体型上，和正常的成年人无异。 那是一具沼魔的尸体！ 而那边一名猎沼者，也甩出钩锁，将尸体拽上了岸。 这个动作，让乔木很疑惑：为什么不直接下水拖上来？ 还在疑惑着，他已经看清了被翻过身的沼魔的全貌。 这个怪物，全身上下都布满了鳞片。 它的头部，则和鱼很像：大大的灯泡眼狰狞地睁着，怒张的嘴中满是獠牙，脸颊上还有一条明显的鳃。 手和脚上并没有指头，取而代之的，是扇形的蹼。 此外，除了背上那条长长的鳍之外，他的头顶、耳部、肋下和大腿外侧，也都长着或长或短的鳍。 难怪这东西不太能离开水域。 除了和人类相似的外形，它们身上每一处与人类相异的零部件，都是为了更好地在水下生存，到了岸上，就屁用没有了。 正想着，映入眼帘的下一幕，就把他看呆了： 那个猎沼者，全都上前围在沼魔身边，纷纷跪了下来！ 其中一人，竟掏出匕首，将那头沼魔开膛破肚了！ 就在他以为对方是拿妖魔泄愤的时候，下一幕，险些将他的sAn值清零。 那五名猎沼者，竟直接将手伸进沼魔大敞的肚子里，然后…… 每人掏出了一份内脏！ 她们双手捧着鲜血淋漓的内脏，举过头顶，仰着头面对手上的东西，发出了各自不同且毫无意义的嚎叫声。 随着嚎叫声先后结束，她们就收手低头—— 吃起了手上的内脏…… 乔木只感觉自己的胃里波涛汹涌，胸口和嗓子一阵剧烈的抽搐。 他捂着嘴缩回树后，不再去看那一幕，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很神奇，对吧？”不远处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 他微微侧头，瞥了那边的黑衣人一人，没说话。 是的，他知道，这群猎沼者的联络人也在。 那家伙是在他跟上这群人的第二天赶到的，之后和他一样，远远坠在后面。 通常来说，联络人是不会和自己的手下有太多联系的，只会在发布任务的时候出现，剩下的时候，都是远远躲着，神龙见首不见尾。 所以能遇到这家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对方则是到了此处，他主动暴露后，才发现他的。 不过那家伙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外，后面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 两人就这么很有默契地，间隔了十几米，眺望着湖边的情景。 “看，又有变化了。”乔木好不容易遏制住恶心，对方又“好心”地出言提醒。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身去看。 此刻湖面上已经出现了第二具尸体。穿着衣服的，都不用多看，是一名猎沼者。 但岸上那群猎沼者却没有任何动静，根本没想着将同伴的尸体弄上岸，反而在“饱餐”后依然平静地站在岸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乔木以为湖面会再次恢复平静的时候，两只长着蹼的手突然从水下探出，再次将那猎沼者的尸体拽入湖内。 大约两分钟后，一股浓郁到发黑的血水翻涌上来。 又过了几分钟，一具尸体——还是之前那具猎沼者的尸体，重新出现了。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次这具尸体，也被开膛破肚了…… 紧接着，乔木就知道那些猎潮者在等什么了。 看到这具尸体后，五人立刻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几个猛子，就不见了人影。 乔木的视线中，只剩下湖面上的血红，和两具令人不忍直视的尸体…… 他扭头看向那边的黑衣人，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露出了怪异的笑。 “真是一场令人着迷的仪式，无论看多少次，都看不厌，对吧？” 疯子……乔木瞬间就给对方打上了标签。 “解释一下，在我杀了你之前。”他冷冷地威胁。 对方却混不在意：“这是沼魔和猎沼者之间独有的仪式，与……连接。” 对方的视线划过他腰间的斩魄刀：“如果你和之前那些人一样，那你应该能猜到，猎沼者是怎么来的吧？” “沼魔的血肉，融入人类体内，就像大剑一样……”乔木沉声道。 黑衣人摇了摇头：“大概是这么回事儿，但并不准确。沼魔和妖魔不同，它们的血肉是无法直接利用的，那样创造出来的，会是我们完全无法驾驭，只能直接销毁的怪物。” 这家伙显然很有分享欲，或者说他真的对这怪物很痴迷，很渴望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乐趣。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边说着，边向湖边走去，走出几步后，甚至还招呼乔木也过去。 乔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沼魔的声音会让人迷失，心甘情愿走进水里淹死。我们最早认为，那是它们捕猎的手段。但后来我们意识到，自己错了。” 黑衣人蹲下身子，轻抚着那具沼魔尸体，犹如轻抚自己熟睡的爱人一般。 这一幕看得乔木头皮发麻，险些拔刀砍了他。 “它们的繁殖速度太快了，快到完全超出我们的常识。我们研究了很久才发现，它们将人引入水中，不是为了进食，而是为了……制造同类。” 乔木的呼吸一窒，不再去看那家伙，而是死死盯着湖面。 只要湖面上冒出哪怕一个微小的气泡，他一定转身就跑，绝不犹豫！ 他死都不要成为这副德行！ 第134章 134.妖魔的起源 组织撒过的最大谎言，并不是什么妖魔啊大剑啊觉醒者啊深渊者啊之类的，而是将这座岛屿称为“大陆”，还是“世界上唯一的大陆”。 事实上，它真的只是一座贫瘠得让人看不上眼，以至于与世隔绝的岛屿罢了。 在它的之外，还有一座真正的大陆——战火大陆。 组织，正是来自那里。 在战火大陆上，组织所属国家的敌人，得到了一种名为【龙之后裔】的强援。 组织的任务，正是在这座孤岛上，研发能够和龙之后裔对抗的兵器。 而实验的第一步，就是将他们俘获的龙之后裔的血肉，与人类相结合。 妖魔，就是这么诞生的。 龙之后裔的血肉与人类结合，诞生了妖魔。 妖魔的血肉与人类结合，诞生了大剑。 大剑失控后，变为觉醒者，其中最强的，则是深渊者。 所有这些超越人类的存在，并非孤立的，而是一条单链上的不同位置罢了。 沼魔和猎沼者，也是如此。 将海怪的血肉融入人类，便诞生了沼魔。 而沼魔曾试图将妖魔转化为同类，但它们失败了。 诞生出的新妖怪，被它们驱逐后，落入了组织之手。 组织将这种新怪物的血肉与人类结合，诞生了类似于大剑的猎沼者。 猎沼者同时拥有人类、妖魔和沼魔的血统。 所以她们拥有人类的外形、妖魔的力量，与沼魔水下呼吸和水下愈伤的独特能力。 因为她们只拥有极少量的妖魔血统，所以在实力上，远逊于大剑。 “呓语呢？”乔木突然打断对方，问道，“她们没有继承沼魔蛊惑人心的呓语吗？” “……”黑衣人沉默了很久，才笑着说道，“初代的猎沼者，确实继承了。” “为了销毁她们，我们可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所以，我们后续改良了流程……” 所有候选人，都要接受耳部的手术改造。 不仅彻底去掉了耳部的组织结构，还替换上了厚重的角质，与骨肉长在一起，一生都无法摘下。 组织谎称这一手段，是为了避免她们被沼魔的呓语蛊惑。 事实上，则是担心她们听到沼魔的呓语后，学会这种能力，进而威胁到组织。 此外，组织在筛选候选人时，有了一条硬性规定：候选人，必须自幼失聪。 只有没有任何语言基础，才能将她们学会呓语的概率，降至最低。 乔木心中，浮现出一个令他极度不舒服的猜想：“这样的人选，应该很少吧？” “当然，”黑衣人依然平静地笑着，“所以，要有规划地提前物色、制造候选人。” 一瞬间，他不得不用自己的左手按住右手，才控制住自己立刻砍了对方的冲动。 他强忍着怒意，死死咬着牙，粗重的喘息从鼻腔中喷出：“这还真是……你们的风格！” 黑衣人打量着他，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们果然不一样……同样的内容，有的人听到，就会像你现在这样，有的人则会像我一样……” “这又是怎么回事？”乔木指着地上的尸体，拼命在心中告诉自己：我要收集情报！我要收集情报！ 话题转移到了感兴趣的领域，黑衣人又健谈起来了。 “这是沼魔与猎沼者之间独特的联系，一种双方皆认同的战斗仪式。” 他饶有兴致地讲述着：“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我个人猜测，它的起源，和那头海怪有关。 “哦，忘了说了，那头海怪和你们一样，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大剑和妖魔，都有着极高的神志与智慧，双方水火不容。 一方为了复仇，一方为了生存，会绞尽脑汁、智计百出，只为了取对方性命，自己活得更久一些。 猎沼者和沼魔，同样有着同等的神志与智慧，却和那两者截然不同。 “没人知道它们是怎么达成共识的，反正当我发现时，就已经这样了。”黑衣人看着湖中已经浮起的四五具尸体，脸上露出了迷恋的神色。 猎沼者讨伐沼魔时，双方都不会倾巢而动，而是各派出两人，一对一车轮战排序厮杀。 双方会将对方的第一个牺牲者开膛破肚，并在某种简陋的仪式中，食用对方的内脏。 当两方都诞生了第一个牺牲者，并都完成这个仪式后，才会展开全面厮杀。 这场厮杀，没有人会躲避，更没有人会逃跑，它只会在一方悉数战死后结束。 “我们并不知道这个仪式代表什么，猎潮者们对组织绝对忠诚，唯独这一点上，她们宁死也不透露分毫。沼魔那边，就更加没办法沟通了。” 湖面上的尸体数量，已经超过两手之数。 “后来我们也释然了：只要她们继续一丝不苟地猎杀沼魔，为组织赚取资金就好了。 “没必要那么苛责，毕竟也是一群可怜的小姑娘，对吧？” 刀光一闪，黑衣人的一条胳膊，高高地飞上天空，随即跌落在湖滩上。 鲜血从平滑的断口处喷涌而出，但对方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瞥了一眼，就浑不在意地挪开了视线。 “从发现你，并猜到你的身份后，我就没期待自己能活下去。” 乔木满脸的怒容中，多了一丝讶异。 不是因为对方说的话，而是因为对方的语调。 太平和了，没有丝毫波动…… “你没有痛觉？”乔木用了疑问的口气，却早已认定了这个事实。 “你们的人，为了获取组织的情报，可是无所不用其极啊，”黑衣人无所谓地笑道，“我们这些联络人，也是高危工作呢。” “在损失了那么多联络人、暴露了那么多情报后，你觉得，组织会不采取什么措施吗？” 他看了看湖面，那里已经有近二十具尸体了。 “这次情报有误，我没想到一个小湖泊，竟然藏了这么多沼魔……”他继续露出那令乔木作呕的笑容，“是折磨我还是杀掉我？无论哪个，你最好都快一些。猎沼者只剩下一个了，它们很快就要上来了。” 乔木正犹豫要不要掳走对方，找个安全的地方继续审讯。 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念头。 “我没有痛觉，也不惧死亡，所以你别指望能从我这里获取什么情报。 “无论是组织的，还是这个世界的，我都不会说的。 “我知道，你们总是好奇心旺盛，什么都想了解，无论是否和你们有关。” 这还是乔木首次遇到调查员身份暴露的项目，这让他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服。 因为缺乏“藏身于暗处”的安全感。 看得出，之前的同事们，确实是肆无忌惮换着花样地搞事情，以至于组织对他们，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了。 这种了解，并不是简单的“他们是谁、他们从哪里来、他们要做什么”，而是“他们的特点与共性”，以及“隐藏在这共性之下的弱点与破绽”。 乔木正要挥刀终结掉眼前的混蛋，一声奇怪的嘶哑声就传入耳朵。 就在同一瞬间，他的脑子嗡的一下，全身一麻，就有一种自己要被推出自己身体的感觉！ 他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一轻，就漂浮了起来。 进入思维宫殿状态后，他连忙扭头去看湖面。 仔细搜索了好一番，他才在尸体堆中，看到了一张微微露出水面的鱼脸。 那个声音，应该就是自这里发出的。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思考着策略。 现在确认了对方的位置，始解倒是能刺穿对方的喉咙，但始解是需要时间的，他没信心能在彻底失控前完成始解和攻击。 缚道也是一样，即使低位舍弃咏唱词，他也要完整说出缚道的番号和名称。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连使两次瞬步！ geAss是最保险的，他和那个沼魔的距离，在五百米之内。 但就在他下定决心之前，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万一对方没有敌意呢？ 谁说攻击就一定要有敌意？ 而且谁说这种呓语在沼魔看来是一种攻击了？ 黑衣人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沼魔的呓语，不是为了进食，而是为了制造同类。 如果对方没有敌意，他使用geAss后还在傻等生效，那他就倒了血霉了。 乔木心中满是苦涩。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刚来没几天，就被一个怎么看都是炮灰的小妖魔，随便一嗓子逼入了绝境。 同时，他也在反思自己，还是太轻敌了。 在毫无情报的情况下，认为沼魔只是个小喽啰，就算蛊惑人，也是逐渐生效的那种，不可能太夸张。 他凭什么这么认为？太主观、太傲慢了。 此刻他一边反思，一边在心中疯狂问候智脑。 你管这叫中风险？我去你****的吧！ 心中发泄了一番后，他就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继续思索对策。 他不敢在这个状态下久留。 因为思维宫殿并非时间停滞，而是思维大幅加速，导致感官上的时间相对大幅延缓罢了。 也就是说，他在这个状态下停留越久，那个能够操纵人的呓语，恐怕对他的影响也越深。 没有完全的对策，那就必须要赌一把了！ 第135章 135.你管这叫炮灰？ 下定决心的乔木，在脱离思维宫殿的瞬间，努力扭头，将视线投向湖面，同时施展了始解。 “斩断吧，裂空！” 手中刀刃消失的瞬间，他双眼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但就在几乎同一时刻，一直缠绕在他腰间的水银饰带，自动激活。 乔木的意识立刻回来了。 他毫不犹豫地猛挥手中的刀柄。 才挥出一点点，那时刻灌入他耳中的呓语，再次夺走了他的意识。 但只凭这一挥，空气中凭空刺出的刀刃，已经狠狠斩在那微微露出水面的鱼脸上。 鲜血四溅，呓语声瞬间被凄厉的哀嚎取代。 乔木再次恢复了意识。 他没有再犹豫，连续施展瞬步，一口气冲出了上百米。 强行连续瞬步，也让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狠狠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后，又一路滚了出去。 停下来的乔木，双眼发黑，头晕目眩，剧烈喘息着，感受心脏近乎爆掉的疯狂跳动。 一连五个瞬步，给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担，几乎将他掏空了。 但他总算逃了出来。 吃一堑长一智，他没做任何停留，几乎是爬着，向远离湖泊的方向移动。 随着体力的逐渐恢复，他的移动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爬出三百多米，才彻底停了下来，心有余悸地趴在地上休息。 又恢复了一些后，他就立刻回身查看，生怕那怪物为了抓他，爬上岸来。 但回身时，就看到那个黑衣人，已经晃晃悠悠的，大半个身子都没入湖中了。 这个距离，他完全听不到沼魔的呓语，就这么看着黑衣人的头，彻底消失在湖面上。 他想到对方对这东西的痴迷程度，甚至怀疑，对方这次在战场上现身，会不会就是打定主意要成为沼魔了？ 那个组织里，总少不了这种变态。 心中这么想着，他又休息了好一阵子，确认自己彻底缓过劲儿了，才为自己施展了曲光。 在缚道的作用下，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了。但他依然谨慎，一点点向前挪动，挪到了距离湖边不足百米的位置。 然后，从地上捡起连续瞬步时失手跌落的斩魄刀，又缓缓后退。 但才退出两步，他就僵住了： 湖面的尸体堆中，不知何时，一只沼魔已经浮出水面，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曲光对它无效！ 乔木瞬间汗毛直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一个瞬步闪出去，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但他的身后，那只沼魔，从头到尾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 …… 乔木“逃”回了圣城拉博纳。 心有余悸的他，在城里待了三天都没敢再出去。 三天后，他就在城中，见到了大摇大摆路过的大剑。 这家伙，不仅丝毫不在意城中居民的目光与议论，更是直接跑到酒馆中喝起了酒。 乔木只用了几杯酒，就搞到了她的基本信息。 菲欧娜，组织排名n0.47，在大剑中排垫底。 意味着，她是当下的最弱大剑。 这样的大剑，除非组织打算舍弃掉，否则是不会分派什么困难的任务的。 乔木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智脑的预期是低风险了…… 智脑，是让他在圣城守株待兔，干等九天后，跟着这个家伙混。 我谢你十八辈儿祖宗！ 他现在已经隐约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这么鲁莽，就因为好奇，就跑到这么危险的项目中。 他也终于第一次亲身体验了其他调查员的感受。 在项目中没有任何情报、睁眼一抹黑，原来这么恐怖…… …… 险些被菲欧娜灌醉的第二天，乔木最终还是没与对方同行。 这一晚上，他想得很明白。 跟着菲欧娜确实能够安全地完成必选任务，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毕竟是进来满足好奇心的，如果放弃了这个目的，他还不如直接强制结束，无非不过是放弃用这个项目保底罢了。 跟着菲欧娜，他大概率只能和最下等的妖魔打交道，几乎不会获得任何情报。 但另一方面，他的存在会毫无疑问地暴露给组织，那边却可以时刻通过菲欧娜锁定他的位置、刺探他的情报，从容不迫地安排针对他的阴谋。 看似最安全的选择，其实风险反而是最大的。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原定计划，随一支从圣城出发的商队，踏上了前往南方的道路。 然后，他再次见识到了这个破项目的诡异之处。 七顶帐篷，十四个人，两人同时警戒，两小时一轮岗。 心有余悸的乔木自己也没睡，甚至为了方便随时逃跑，连帐篷都没进。 直到第二天集合时，他们才发现，一顶帐篷中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顶帐篷，距离他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 他无比确定，昨晚整整一夜，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大家众口一词，都认为两人是趁守夜者不注意溜出去了。 就连守夜的人，宁可承担起粗心大意的骂名，也愿意这么想。 但领队甚至都不敢在附近展开小范围搜救。 无论他们怎么自欺欺人，在决策时，依然要面对现实。 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后，商队再次上路了。 两天后，商队就被远处树林中的打斗拦住了去路。 战斗很激烈，远远地就能察觉到动静，所以可以排除山贼火并。 剩下的选择，就是大剑与妖魔、妖魔与妖魔了。 商队立刻就停住了。 打斗并不在他们前面，而是在侧前方。 但按照领队的说法，如果他们沿着道路走，会在前面拐弯，然后就会无比接近那处战场。 如果他们想避开战场，就不得不穿过一片泥淖洼地。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泥淖洼地中有妖魔的概率更高。但人们总是本能地认为，妖魔这种“脏东西”，就喜欢待在那些脏地方。 乔木也懒得理会犹豫不决的他们了，在留下一句劝他们暂时后撤，别等妖魔分出胜负后过来加餐的话后，就沿着道路向战场摸了过去。 还没有接近战场，他确定了战斗中一方的身份：觉醒者。 那个觉醒者，他还认识。 曾经的n0.2，鲜血的阿加莎。 喜欢抛弃掉最美味的内脏，只以人血沐浴的奢侈怪物。 沿着道路拐过去，接近战场后，他又确认了另一方的身份：四名大剑。 或者说，是两名大剑。 剩下两名，一人战死——除非有人脑袋被贯穿后还能活，一人倒地不起，生死不明。 还在苦苦支撑的两名大剑中，处于主导地位的那名，看外貌特征和战斗风格，他也能大致猜出对方的身份。 原著中曾经的no.3，后因讨伐前任no.3不利而被降级为no.8的—— …… 狄特莉丝很清楚，她们已经陷入绝境了。 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抛弃另两名还存活的队友，以她们为饵，自己逃走。 这也是敌人为了动摇她们、戏耍她们，所说出的话。 但这句话，甚至都没在她脑子里过一遍，就被她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如果她真的如此惜命，当年也不会选择成为大剑了。 但这样下去，确实也不会有任何生机可言。 她的能力，是为了弥补自身身材娇小、体重与力量不足而开发出的弹跳劈砍，根本无法与其他人形成配合。 而且她也不是指挥型或战术型的领队，比起临场指挥，她更擅长在战场之外团结队友、安抚人心。 最关键的，还是团队的配置。 组织为了某个行动，将附近的上位和中位大剑抽调一空，整个南方，就只留下她这一个个位数排名，撑撑场面。 所以这次讨伐觉醒者，竟然给她配置了三名排位均在三十名以后、连觉醒者都没见过的同僚！ 这简直太荒唐了！就不能暂缓讨伐吗？！ 当然，真要说的话，组织原本命令她们讨伐的，是原排名三十多的下位觉醒者。 即便其他三人不给力，有她在，虽然很可能会有伤亡，但最终应该也能有惊无险地完成任务。 可谁也没想到，还没找到任务要求的正主，她们却毫无防备地遭遇了曾经的no.2，鲜血的阿加莎！ 所有最糟糕的要素都撞到一起了，就没有一条好消息！ 一瞬间的心烦意乱，她的余光就瞟到，敌人的一根触手，正向不远处倒地不起的队友激射而去。 脑子还没转起来，身体却先动了。 她一个扭身，冲到那名队友身前，一刀斩断了那根触手。 但就在她命中触手的瞬间，脑子里闷雷炸响，整个人一个激灵：她中计了！ 敌人察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恍惚，立刻抓住机会，引开了她。 这就意味着，她之前护在身后休整的最后一名能够战斗的队友，完全暴露了！ 狄特莉丝猛地回头，就看到那名队友，已经被数根触手贯穿，并被巨大的力道带飞，钉在了身后的树上！ “混蛋！”从对方自报姓名后就高度紧张的心，终于彻底慌乱了。 她毫不犹豫地冲向那名队友，试图解救对方。 却也让敌人，进入了自己的视线死角中。 “小心！”队友强忍痛意，高声提醒。 这一声彻底唤醒了狄特莉丝。 身后近在咫尺的破空声传来，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全完了…… 就在她彻底陷入绝望的瞬间，一把凭空出现的刀刃，斩断了那三根激射而来的触手！ 第136章 136.大姐姐好漂亮啊 “那是什么？”阿加莎停下攻击，双眼微眯，对刚才凭空出现的刀刃感到好奇。 狄特莉丝心下茫然，却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她冷笑一声，装出智珠在握的样子：“你猜。” 阿加莎打量着眼前的大剑。 那一招，不可能是对方使出来的，否则早就该用了，而不是等到现在彻底陷入绝境…… 既然不是对方，那就另有其人。 她的视线瞟过其余三名大剑，一名死亡、一名昏迷、一名四肢和胸腹都被她的触手贯穿，钉在树上。 既然不是大剑，她又没有感知到别的妖气，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从刚才开始，她就闻到了一股人类的气味，正不停地向战场靠近。 没错，既不是妖魔或觉醒者，也不是大剑，更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只是普通的人类。 她本以为是壮着胆子过来捡便宜的流浪者，看清战场后就会仓皇逃走。 但对方不仅没跑，还在一个很暧昧的距离上停住，像是一直在窥视战场一样。 虽然不相信一个人类能够干涉觉醒者与大剑的战斗，但她一向谨慎，也许又是组织搞出来的新花样…… “出来！”她没再去理会狄特莉丝，而是死死盯着那个人类藏身的位置。 这个大剑的程度，已经被她摸透了，对方无论是实力还是能力，都威胁不到她。 狄特莉丝心中一惊，也小心翼翼分出一部分注意力，顺着敌人的视线察看那边。 与隔着数里就能闻到人类气息的觉醒者不同，大剑只能察觉妖气流动，但对没有妖气的人类，完全没辙。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感知中，那个人类竟真的向这边走来，而非转身逃跑。 这让阿加莎惊讶之余，也更加确信之前的猜想。 真的是组织的新手段…… 树林之中，高大的阿加莎视线为葱郁的树冠遮挡，远眺的视野并不比大剑更有优势。 一人一妖几乎是同一时间看清来人样子的。 人类……还是男人……一人一妖皆是惊讶。 乔木看向阿加莎的目光中，也满是震撼。 这可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觉醒者。 七根巨大尖锐的蟹爪支撑起一个宛如莲台的圆形平台，平台之上布满了两指粗细、圆形软管般的触手，中间站立着一位美艳的女性，不着寸缕。 那位女性看似与身下的怪物平台没有任何联系，但仔细看去，她那一头长发，却都在发梢处化为数绺，与那些管状触手相连…… 不，应该说是头发在末梢化为了管状触手。 巨型凌厉的妖魔，与妖艳美丽的人类的结合，给人一种异样的华丽美感。 不得不说，女性觉醒者的整体形象，都比男性更贴近人类审美。 男性觉醒者，除了少数几个之外，基本都是令人不适的昆虫形态或类似异形的形态。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乔木还是忍不住怀疑，组织舍弃男性大剑，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觉醒后太丑了？ “你好漂亮啊，大姐姐。”他发自真心地夸奖着阿加莎，也算是打个招呼。 这一句，直接给阿加莎和狄特莉丝都整不会了。 “小弟弟真会说话，”阿加莎微微眯眼，露出开心的笑，“是被姐姐的美丽吸引过来的吗？” 说着，一条触手竟缓缓探向乔木，来到他面前后，见他没反应，竟然还挑逗地抬了抬他的下巴。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那触手已经如一条灵活的蛇一般缠住乔木的脖子。 但它并没有锁喉，而是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后，又向下延伸，穿过腋下，在胸部与腹部又缠绕了两圈。 最终，触手一路向下，又将大腿缠了两圈后，算是温柔地完成了对乔木的束缚。 可它依然没有收紧，反而在乔木大腿下方又盘了几圈，盘成了一个“底座”。 乔木只感觉身子一轻，就被那触手抬了起来，被一路带向巨大怪物平台上的人形阿加莎。 阿加莎将他带到距离自己咫尺之遥，脸凑上前，几乎贴着对方的脸颊，轻轻嗅了嗅。 她重新拉开了一些距离，用手温柔地轻抚着乔木的脸颊：“小弟弟，你也又帅又香呢。” “放开他，你这个怪物！”下面的狄特莉丝依然在喊话，但上面的两人却都对她充耳不闻。 此时，乔木也伸出一只手，抚摸着阿加莎的脸庞：“漂亮大姐姐，要不要和我走啊？咱们可以一起过没羞没臊的冒险生活。” “真的可以吗？”阿加莎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可是，姐姐现在被坏人困住了，脱不开身呢。” “就是那个大剑吗？”乔木回头瞥了狄特莉丝一眼，“可我刚才看到，姐姐似乎处在上风呢，要不是我插手，那个大剑已经死掉了吧？” 阿加莎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紧接着，却又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 “刚才，果然是弟弟你呢，那是什么能力，能告诉姐姐吗？姐姐很好奇呢。” “我告诉姐姐，姐姐就愿意和我一起走吗？”乔木满怀期待地问，“不会将我撕成两半，用我的血来滋润自己吧？” “弟弟似乎对姐姐很了解呢。”阿加莎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乔木身上的触手也迅速收紧，将他死死缠住。 “果然，你也是组织的人。组织，又搞出什么新奇玩意儿了吗？” 紧缚的触手，让乔木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他依然向对方伸出手：“我可是诚心邀请大姐姐呢，大姐姐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阿加莎微笑着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姐姐我啊，真的很感动。但是……” 她凑上去，让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脸上的笑意再次消失。 “我还是更想……品尝鲜血的滋味！” “是吗？那真遗憾，”巨大力量传来的瞬间，乔木的表情也消隐无踪，“破道之十一，缀雷电！” 强烈的电流从双手涌出，顺着阿加莎的触手和头部，瞬间流遍全身。 阿加莎的全身瞬间被麻痹。 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凭空出现的刀刃，轻易切断了束缚着对方的触手。 那个人类甩掉身上的触手后，立刻后跳而出。 拉开距离之后，就在她还未从麻痹中脱离出来时，只见对方右手平挥，那诡异的刀刃再次出现。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与身下的平台失去了联系——她的头发，被斩断了！ 身体刚一恢复控制，她顾不上那强烈的酥麻，狼狈地向后躲避。 就在她躲避的同时，那刀刃再次出现，这一次，瞄准的是她的腰部！ 阿加莎狼狈地摔在地上，还滚了两圈。起身后，她看着自己被斩开一大半的腰，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没有了头发的连接，巨大的平台也失去了控制，轰然倒塌，激起的烟尘，暂时遮蔽了双方的视线。 “看到了吗？要砍头发。你砍她身子砍了那么久都没效果，就没想过试试头发？” 乔木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对一旁一脸惊愕的狄特莉丝说道。 狄特莉丝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口，反而辩解道：“我以为她是防御型的，只是修复能力强。” “你排名多少？” 狄特莉丝犹豫了一下：“no.3，狄特莉丝。” “你是第三？”乔木反问一句，然后用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你们组织完了。” 狄特莉丝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 她也没生气，只是冷哼一声，反问道：“你是异徒？” “异徒？”乔木也愣了愣，这又是个新名词，“什么东西？我只听说过使徒，不过都特别丑，没那个漂亮。” 说着，他指了指阿加莎消失的方向。 狄特莉丝则冷笑：“装疯卖傻。” 我真的不知道啊…… 乔木还想进一步辩解，突然就被人打断了：“小弟弟，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逐渐散去的烟尘中，依旧不着寸缕的阿加莎缓缓走出。 “是大姐姐你先动的手吧？”乔木笑着反驳，上下打量着对方的身体。 没了下面的巨型平台，那种惊艳的诡异美感也消失了。但对方依然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尤其是那种轻熟之中略带高冷的气质…… “下流……”一旁的狄特莉丝注意到他的视线，嘀咕了一句。 乔木翻了白眼：“小屁孩儿懂什么？这叫对美的追求，是人类的本能。” “轻浮！”狄特莉丝还以白眼，冷哼道。 乔木也懒得和她解释了。 他真的只是单纯在欣赏对方美好的身体，没有任何涩涩的念头。 “真没想到，竟然会用到本体战斗。”阿加莎自然不会指望对面两人不会联手。 她身后被斩断而散开的头发末梢再次汇聚成数绺，并重新长出数根触手。 那些触手从她的脚部开始，一路向上，盘旋、缠绕。 很快，一个美艳的女性，就变成了一只三米高、由一条条触手缠绕、拼装而成的人形怪物。 狄特莉丝立刻高度戒备。 “开什么玩笑，”她难以置信地说道，“本体怎么可能这么大？” “大姐姐这个形态也很漂亮呢。”乔木则继续夸赞。 但下一句话，就让另两人全都愣住了：“但你为什么要把本体藏起来呢？ “你的本体，明明是在这具身体中，不断流动、躲避着啊。” 第137章 137.知己不知彼，什么来着 狄特莉丝惊异地瞥了乔木一眼。 对方，是怎么知晓觉醒者的情报的？难道他能够感知妖气？ 异徒能够感知妖气……这是组织之前从未提到过的新情报。 阿加莎则陷入了两难之间。 她最大的底牌，已经暴露了。但对方的情报，她还一无所知。 那凭空出现、令人防不胜防的刀刃，和那奇怪的、令人全身麻痹的能力…… 这家伙，太危险了。再有那个大剑从旁协助，她担心自己今天只怕讨不到好了。 还有，那个大剑，刚才提到的词。 异徒？那是什么？ 在所有高位觉醒者中，她的外号虽然是“鲜血的”，但真正让她出名的，还是那份谨小慎微。 平日里小心翼翼地躲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暴露自己。 即使被迫战斗，只要事态有一点超出预期，她都会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所以组织在数次围剿无果后，也对她视而不见了。 这份谨慎，虽然让她活得比大多数觉醒者都久，却也使得她总会错过很多重要情报。 例如这个“异徒”。 这次战斗，也是因为她之前被一只“无形者”盯上了，战斗之中，不，应该是逃跑之中，迎头撞上了这支大剑讨伐队。 她本还打算用自己的底牌，出其不意地翻盘。可现在，对方直接掀开了她最后的底牌，把她逼进了死角。 “要怎么对付她？”狄特莉丝是第一次了解这条情报，或者应该说是，组织第一次掌握这条情报。 她也明白了之前的情报，为什么只是说“鲜血的阿加莎很难杀死”。 正常来说，再模糊的情报，也是“实力强大，难以对付”“速度很快，难以捕获”“诡计多端，擅长阴谋”“恢复力强，难以重创”之类的。 阿加莎的情报，可以说是含混不清。 这种“本体在伪装中流动”的特性，不是擅长细微妖气感知的大剑，确实根本不可能发现。 按理说，对付这种敌人，也很简单：将对方像切瓜一样一块块切掉，本体自然就露出来了。 但这只是理论。 对方明显是防御型的，很擅长自我修复，激战之中，他们切瓜的速度，还真不见得能赶上对方修复的速度。 “我们只有两人，恐怕……” “两个？”乔木奇怪地看着她，“谁告诉你是两个了？” 狄特莉丝心中大喜：“难道你还有同伴在附近？” 情报中，异徒确实有成群出现的记录，只是很罕见罢了。 那边的阿加莎，听到这话也紧张起来。 如果这样的男人再多几个……不，只要再有第二个，那她就必须不管不顾地逃命了。 但乔木却往后退了一步：“关我什么事？就你一个，别搞错了。” 狄特莉丝愕然地看着他，眉头紧蹙：“你觉得我死了，她能放过你？还是你打算让我当挡箭牌？” 乔木摇头：“我出手只是为了救你，我和漂亮大姐姐无冤无仇，干嘛要帮你对付她？” 狄特莉丝彻底懵了。 情报说这群异徒个个乖张乖戾，很难真正交心。其中一些，性格尤其恶劣，甚至比不少大剑还要恶劣。 她们豆蔻年华却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失去了正常人的生活与快乐，每天都活在生与死的界限上。 所以每个大剑，多多少少都不怎么正常。活得越久，越不正常。 她们已经够恶劣的了，但组织记载中的异徒，很多人恶劣程度远甚于她们，甚至堪比那些极度扭曲的觉醒者。 眼前这个家伙，算是严重的吗？ 乔木没再搭理她，而是对阿加莎说：“大姐姐要和我一起冒险吗？我的邀请依然生效哦。” 狄特莉丝已经觉得眼前的家伙不可理喻了。 那边的阿加莎则满腹狐疑。她并不知道异徒什么的，现在认定了乔木是组织的某种新型武器，一时搞不清对方是什么套路。 难道是想活捉自己，拿自己做实验？ 她之前在觉醒者圈子里听到一个传言：组织正试着将觉醒者的血肉融入人类，以创造出更强大的战士。 想到这个传言，她看向乔木的眼神就变了：这个家伙，会不会就是融入觉醒者血肉的新武器？ 但为什么会是男人？又为什么没有妖气？ 而且，那两个奇怪的能力，就是在觉醒者看来，也太诡异了。 想到这里，她一时摸不准对方的意思。 是劝她乖乖和自己走，否则就要在此消灭她吗？ 对方如此傲慢的态度，反而有些激怒了她。 哼！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可是no.2的阿加莎！ 乔木并不知道自己真心的邀请会被对方曲解成这个样子。 他是真的想和阿加莎和平共处的。 一来，对方此刻身处南方，肯定知道不少情报。 而觉醒者和大剑不同，没有组织纪律的束缚，还自由自在，肯定能搞到不少信息。 二来，如果他要深入南方，肯定需要一名实力强大的同伴作陪的。 这方面，阿加莎必然比狄特莉丝好使。 当然，前提是他能说服对方，心甘情愿跟着他继续南下。 不然他吃喝拉撒睡的时候都要提防对方，还不如不带。 但对方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 之前动手，是拿他当软柿子了，他能理解。 现在又是为什么？ 乔木有些迷茫地挠了挠头，这才看向狄特莉丝。 “如果我帮你干掉漂亮大姐姐，你愿意陪我南下吗？” 狄特莉丝彻底懵了，完全搞不清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套路。 正懵着，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邀请这家伙，就是为了找个人陪你去南方？” “当然了，”乔木理直气壮地点头，“听说南方很危险，就算不战斗，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要有个人轮流守夜吧？” 狄特莉丝几乎被气笑了。 她指着那头觉醒者：“你现在帮我杀了她，我就陪你南下，怎么样？！” 对面的男人看看她，又看看那边的觉醒者，竟然一脸的犹豫不决。 紧接着，那一句“大姐姐，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吗”，彻底把狄特莉丝惹毛了。 她二话不说，举起大剑，就向敌人高高跃起，一剑劈下！ 之前一心认定乔木是组织的人的阿加莎，还没搞清楚对方最后那段对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那个大剑出手了。 她立刻将此行为解读为开战信号，不再犹豫抬手化为数根触手，射向跃向空中的敌人。 乔木重重叹了口气。 这女人有点聪明啊，知道要在那觉醒者反应过来前，将生米煮成熟饭。 “于污秽中挣扎、嘶吼，被哀怨与憎恨裹挟，血红、沉坠的双眼，直面毛骨悚然的微笑！破道之九·硎风！” 一道薄如刀刃的有形之风从手中射出。 九号破道，他本可以舍弃咏唱。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做了完整的咏唱。 就在狄特莉丝空中强行改变轨迹，躲过并斩断那几根触手，阿加莎另一只手也射出触手之时，乔木猛地一抬手中刀柄。 一把刀刃出现在阿加莎肋下的视线死角中，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切断了她的右臂。 紧接着，硎风也切断了她仓皇阻挡的数根触手，几乎毫无阻碍地切断了她的左臂，和大半左肩、小块左胸。 失去双臂的阿加莎狼狈后撤，但前胸依然被狄特莉丝砍出了一条大豁口。 她的腹部射出数条触手，逼退了大剑。 但乔木再次挥刀，阿加莎也猛地躲避，才勉强在腰部被斩断一小半后，脱离了那把诡异的刀刃。 “等……等一等啊！有事可以商量的！” 阿加莎仓皇高喊，却也没停着。她体内射出数根触手，并没有攻击敌人，而是在周围的树木和空地上疯狂肆虐。 一瞬间，漫天落叶与扬起的沙尘，遮蔽了两人的视线，让两人一时不敢冒进。 她则趁此机会，转身就跑。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身后的声音，令阿加莎心中一惊。 她立刻回头查看，却发现，自己之前的行动，不仅挡住了对方的视线，也让自己看不见对方的行动。 正在惶然之中，只见一枚人脑袋大的火球，破开落叶与灰尘而出，直奔她而来！ 猝不及防的阿加莎勉力一躲，却依旧被那火球撞到了右背。 火球撞到她的瞬间爆炸，剧烈的火光直接吞噬了她的上半身。 爆炸的冲击波也将双臂还未复原、因为躲避而失去平衡的她掀翻在地。 待乔木一马当先，带着狄特莉丝冲过来时，阿加莎的胸部早已被炸断，脑袋连着半个肩膀，倒在地上燃烧着。 狄特莉丝被这一幕惊到了：那个奇怪的火球，威力竟然如此恐怖，能将一只高位觉醒者拦胸炸断！ 她和对方交手这么久，自然知道，绝大多数中低位大剑，恐怕都砍不动这家伙！ 她以为阿加莎死了，乔木却没有放松警惕，抬手一刀，又将敌人下半身从中间竖直斩断！ 果不其然，紧接着，一个熟悉得一丝不挂的女人，就从左腿中钻了出来，不顾一切地向远处逃去。 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试探出乔木始解的限制。 于是，乔木的最后一刀，毫不费力地从后面斩下了她的头颅。 第138章 138.狄特莉丝决定报恩 鲜血的阿加莎，比起原著最后出场的那群个位数觉醒者，肯定是远远不如的。 但这并不代表她很弱。 闭关修炼七年后出山的主角七人团一起出手，除去那几个深渊者，只怕能挡住她们的觉醒者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毕竟七人团中，光米里雅自己，就几乎单挑了末世代除no.1和no.2之外的全员了，还差一点就打赢了。 而且她们七个在一起，那种默契程度，也绝不是临时凑起来的四人讨伐小队能比的。 那已经不是一加一大于二了，应该说是一加一大于四、大于五。 此外，七人团的“眼”塔巴莎，偏偏又是感知型的，专刻阿加莎。 但这一战，获胜之轻易，依然超出乔木的预料。 一方面是因为，有了前面沼魔的教训，他过于高看敌人了。 但主要原因，还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对他的战斗方式猝不及防。 这个世界，无论是大剑，还是觉醒者，哪怕是深渊者，战斗中依靠的，都是力量、速度、反应、技巧。 最多再加上情报、临场应变。 总之就是真刀实枪面对面地干。 那些莫名其妙的法术，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认知了。 这是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 无法理解，自然就无法应对。 一个人想要避免雷击，首先要了解它、理解它，知道它是怎么回事。 然后自然就知道，雷雨天要避开树下、空旷地、信号塔和登高等等。 如果他完全不知道雷是什么，说不定反而会觉得雷雨天躲在树下，有大树遮蔽，更可能躲开雷击呢。 或者就只会跪在雨中磕头、建造寺庙塑像、将家里的畜禽拿出来献祭，做出种种毫无用处的举动。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 当你使用了这个项目原住民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解决某个问题时，尤其是当主要剧情人物看到这一幕并加入“无法理解”的行列时—— 集体无意识应激总是涨得格外快。 就好像如果他当着柯南、毛利和目暮等人的面，给嫌疑人挨个喂吐真剂，那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肯定瞬间酸爽。 乔木还没对剧情出手呢，只遇到了一个估计是次要配角的狄特莉丝，替主角团杀了个阿加莎，集体无意识应激就已经达到12了。 如果他舍弃始解和鬼道，只靠白斩走去和对方互砍，应该就没这个问题了。 但傻子才这么干呢…… 阿加莎的无头尸轰然坠地，乔木也解除了始解，将恢复正常的斩魄刀插回刀鞘。 “所以，到底什么是异徒？”好奇心爆棚的他，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见对方盯着他腰间的刀发愣，他直接伸手，在对方眼前打了个响指：“喂，回神！” 被那奇怪的刀吸引的狄特莉丝吓了一跳，险些蹦起来。 反应过来后，才略显迷茫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乔木叹了口气：“我是问什么是异徒？” “你真不知道？”对方彻底回过神了，狐疑地打量着他，“异徒就是你们这群突然出现、掌握着奇怪的能力、四处搞破坏的家伙。这个称呼很多年前就有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之间不交流的吗？” 就是调查员啊。乔木点头，和他猜的差不多，他只是确认一下。 “我们人数很多，”他随口解释，“不刻意寻找，也不知道谁来过你们这里。” “很多？有多少？”狄特莉丝立刻追问。 乔木想了想：“应该上万了吧……”他也不太确定。 没想到狄特莉丝冷笑着不说话了，显然是当他扯鬼话呢。 狄特莉丝为那两名同伴处理了伤口，又将战死同伴的遗体放在她们不远处，希望她们醒来后，能将对方带回组织安葬，才向乔木走来。 “没问题吗？”他随口问道。 “一个撞到头部，瞳孔有反应，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了，”对方解释，“还有一个虽然是贯穿伤，伤到了部分内脏，但出血并不严重，没有大碍。” 乔木啧了啧嘴。妖魔的能力之一，就是身体再生。 融入妖魔血肉的大剑，自然也拥有类似的能力。 只要她们解放妖力，就能够强行治愈很多，或者说绝大多数非立即致命的伤势。 “我先声明，”狄特莉丝严肃地看着乔木，“你救了我和两名同伴，我欠你三条命，会出手帮你三次，但也只有三次。” “如果事后组织问起来，我会毫无保留地将你的情报上报组织。你休想指望我有任何隐瞒。 “所以，如果你不想情报泄露，就请在我出手两次后，杀了我。放心，我不会反抗的。 “等到我出手满三次，就会离开。到那时如果你再想灭口，我一定会全力反抗的。” 对方说了一大堆，乔木则无所谓，只是摆了摆手招呼对方：“走吧，同伴，目标：南方区域！” 狄特莉丝，最大的特点就是坚定贯彻自己的原则，而且还是那种道德原则完全凌驾于立场之上的类型。 原著中一开始被主角团救下，还嘴硬报恩之后要上报组织。 结果这个恩情，报着报着，就把自己报成组织叛徒了，还是主动自愿的那种。 “我不需要你出手，我带着你，只是希望晚上有人和我轮流守夜，能睡个好觉而已。” 乔木解释完又问道：“你那三次出手的机会，可以换成情报吗？” 在对方否决前，他又补充：“不需要你们组织的，只是了解一些过去发生的事情。” 狄特莉丝想了想，点头应允，又反问：“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沙漠。” 对方的脚步瞬间停住了。 “怎么了？”察觉到的乔木回头问道，“那里很危险吗？不会是什么‘生命禁区’之类的地方吧？” 狄特莉丝眉头微蹙：“你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我怎么知道，”乔木耸肩，“我要是知道我还去干嘛？吃饱了撑的？” 他随即反问：“所以那里有什么？” 狄特莉丝沉默了片刻：“什么都没有。” “哈？”乔木奇怪地瞥了她一眼，这是这个世界的废话文学吗？ “那片沙漠，什么都没有。”狄特莉丝停顿了片刻，才详细解释起来。 正常的沙漠里有什么？沙子、岩石、灌木、仙人掌、蛇、蜥蜴等等。 “那片沙漠，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生命，甚至都没有一块石头。就如同大地已经死亡了一般，所以被人称为死海。” “你知道那里是怎么形成的吗？”乔木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 没有动物植物他能理解，但连石头都没了，这就有些过分了。 狄特莉丝直接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谁知道。” 乔木叹了口气，本还想搞点情报，这让他怎么办？ 他当然可以问别的，但他不知道该问什么啊…… 说到该问的问题，他猛然想起一个：来的路上，凭空消失的那两个商队成员。 “偷偷溜出去了？也许是山贼的内应。”听了他的描述，狄特莉丝揣测。 乔木直接否决：“不可能。这个世界，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溜走的，就算有，也不会在商队中。” 这个自信，让狄特莉丝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是那些怪物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钩爪者了。” “钩爪者？”又是一个新名词。 “一种极度危险的怪物，被他们手上钩爪钩住的人或物，会随它们一起消失，再也不会出现。 “那种怪物，平日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仿佛根本不在这个世界。 “但它们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任何地方，勾住任何引起它们兴趣的物件，随即消失。 “这种消失，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 “对付它们的唯一办法，就是时刻保持警惕。它们一击不中后，就会再次消失。至于是准备下一次偷袭，还是直接离开，就看运气了。 “幸运的是，那东西数量很少，造成的危害也极为有限。” 听着够玄乎的。 如果是刚降临的乔木，说不定不会太在意。 但吃过那个沼魔的亏后，他就意识到，这些新出现的怪东西们，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在他刚才招呼狄特莉丝继续南下的瞬间，智脑直接将项目风险度，提高到了高风险。 这种情况他从未遇到过。 智脑通常只会在他明确遇到某些敌人、触发某些事件后，才会当场修改风险度。 像现在他只是做了个决定，第一步还没迈出去就修改的，在他看来，应该是一种强烈的警告。 “和我说说大动乱吧，我在圣城听到过卫队长的版本，现在想听听你们的版本。” 狄特莉丝抿着嘴没有说话，直到乔木奇怪地问她“怎么了”，她才缓缓开口。 大动乱是普通人的叫法，它其实是一系列异变与灾难的统称。 它也并非如普通人认为的那般，以沼魔的出现为开端。 至少组织不这么认为。 在组织版本的叙事中，大动乱的开端，是十多年前，一名异徒的出现。 虽然组织认为，在他之前，可能还有过别的异徒。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异徒，首次将怪物公然带到这座“大陆”上。 组织付出了很大代价，才击退了那名异徒。 但那之后，大陆上组织与三名深渊者对峙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第139章 139.组织版大动乱 首先，是占据南方的深渊者露西艾拉在与未知强者激战后神秘失踪。 紧接着，就是包括沼魔在内，一系列怪物的凭空出现。 其中，就包括了死海的诞生。 数年间，随着异徒不定期的降临并搅动大陆的局势，各种怪物也不断凭空出现。 组织认为，那些怪物，虽然与异徒并非一伙的，但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跟随异徒来到他们的世界的。 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异徒开辟了通往这个世界的通道，却没有做任何防范措施，那些怪物也顺势跟了过来。 听到这里，乔木已经哑然了。 之前的黑衣人，亲口承认了沼魔是他们创造的。 几乎就等于承认后面那些也都出自他们之手了。 现在这个版本……组织的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狄特莉丝，则继续讲述后面的事情。 除了死海的诞生外，在大动乱前半段，还出现过另一次重大灾难，只是普通人并不知情罢了。 一头前所未有之强大的怪物，降临并袭击了组织驻地。 那头怪物和其他怪物一样，都有着他们无法理解的诡异能力。 它的能力是，任何听到它的嚎叫的人或动物，都会陷入无可挽回的疯狂。 他们会寻找任何能够帮他们诞下子嗣的异性，不顾一切地交配。但交配只是手段，并非目的。 他们的目的，就是诞下子嗣，然后举办一场献祭仪式，将新生儿杀死。 随后，继续交配，循环往复，直至死亡。 那次降临，给组织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损失。那损失，超过了历次深渊者觉醒。 幸运的是，那头怪物本身对组织没有任何敌意，它只是降临、苏醒、离去。 但仅仅如此，它就消灭了组织超过七成的成员。 不，应该说是迫使组织清除了超过七成的成员。 之后，那头怪物一路向南，组织也不得不立刻召集外面的大剑，跟在它后面，清除掉所有陷入疯狂的人类，与她们能找到的所有动物。 组织在见识了疯狂之人的祭祀行为后，将那头怪物称为【宣示者】，因为它的本能，似乎就是将一切生物，都拽入一个诡异而疯狂的宗教中。 如今，那头怪物一直游荡在南方，它的路径，整体上就是围着死海绕圈。 乔木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玩意儿听着都玄乎，也不像是组织能做出来的东西了。 难不成，真的是他们的降临，引来了什么？ 就算是，也不能怪他们。 要怪就怪智脑！ 他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得知我要去死海后很惊讶，就是担心会碰到这个东西？” “不是，”狄特莉丝诚实地否认，“那怪物虽然很恐怖，却不算危险。它的嗓门不大，个头不小。我们远远就能注意到它，并及时避开。” “那你……”乔木还要问，就被狄特莉丝强行打断了。 看得出，对方并不想深聊这个话题，他只好打住。 狄特莉丝继续讲述。 宣示者离开后，组织进入了漫长而痛苦的重建期。 这期间，虽然异徒还在降临，但再也没有新的怪物出现了。 这让他们很是松了一口气，认为最难熬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未来会越来越好。 但他们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几年后，大动乱的后半段，开始了。 虽然组织将大动乱分为前后半段，但实际上，前半段的持续时间长达十余年，而后半段，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 后半段开始的标志，是盘踞北方的深渊——伊斯利，于五年前，突然召集麾下觉醒者，准备南下。 组织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动，并调集了当时能够调集的一切兵力，试图争取时间。 那场爆发在北方小镇皮埃塔的北方之战中，超过半数大剑战死。 与此同时，一直平静的西方，也出现了剧变：一头超越深渊者的怪物，诞生了。 她们并不知道那东西的来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东西有妖气，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但与此同时，她又表现出了与那些怪物相似的特性。 就如同是两个世界产物的结合体一般。 那东西自称【沉睡者】，诞生伊始，就击败了占据西方的深渊者莉芙露，获得了后者的效忠。 沉睡者的诞生，似乎震慑到了正在向西行进的伊斯利。他立刻调转方向，转而向东进发。 那里，正是组织的地盘。 说到这里，狄特莉丝突然停住了，半天也没有再往下说。 乔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催促道：“后面呢？” 他真的很好奇，被反复折腾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的组织，是如何抵御伊斯利的入侵的。 狄特莉丝一脸的犹豫，乔木也恍然。 “涉及组织机密了？你可以跳过细节，直接告诉我结果，组织怎么样了？伊斯利怎么样了？” 狄特莉丝松了一口气：“最终的结果就是，伊斯利占据了贫瘠的东方，就停止了所有动作，至今都停留在那里。” 组织，自然存续下来的，还拓展了新的业务线。 “所以，西方被那个沉睡者和莉芙露的效忠，东方则被伊斯利占据，南方大部分区域变成了死海，死海外面还有一头宣示者……” 乔木捋了捋：“组织去北方了？极限换家？” 狄特莉丝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换家，她也没打算问，只是摇头：“组织的位置是机密，我不会告诉你的。” 乔木也无所谓，他也没打算找那个组织的麻烦。 再说了，他也不信这五年来组织没有新的觉醒者。 所以这也不算什么机密，实力足够，找觉醒者的圈子打听一下，总能打听到。 但他还有一个问题：“那个沉睡者，你说她超越了深渊者，还得到了莉芙露的效忠，为什么不去干掉伊斯利？” 狄特莉丝叹了口气：“伊斯利身边，也有一位超越深渊者的存在。” “普莉西亚？” 狄特莉丝连身子带脸，都僵住了。 “多谢。”这个反应就够了，乔木点头致谢，没有非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听了两个版本的故事，他似乎已经把大部分谜题都解开了。 无非就是某个调查员的能力，是召唤异世界的怪物。 然后调查员跑路了，却把自己召唤的怪物留给了组织。 组织拿那个怪物做实验，结果没玩儿明白，整大发了，给自己整进去了。 但这个故事中，有多处细节确实。 例如南之露西艾拉，怎么就失踪了？那个和她交战的强者又是谁？ 他可不相信是拉花娜。 拉花娜要有这个本事，也不需要等这么多年了，当年精神同调失败后，就该养好伤直接杀过去。 再比如那个宣示者又是怎么回事？这玩意儿是组织能做出来的？但如果不是，他更不相信这玩意儿是调查员能召唤出来的。 还有那个沉睡者，听上去倒像是组织的产物。按常理推测，应该是组织不敢在总部搞实验了，所以把试验场放到了西方，结果真整大条了。 可真要细究，为什么是西方？那边才是最不该去的地方吧？不然你组织成天进进出出，人家莉芙露又不是瞎子。 怎么想，也应该放到南方的死海中才最让人放心。 反正你们也能绕过宣示者。 最大的疑问，组织是怎么从普莉西亚和伊斯利的组合手中逃过一劫的。 他可不相信这俩家伙会放任组织苟延残喘。 因为这两人都是绝对自信、绝对骄傲的，他们才不屑于搞什么平衡、对峙呢。 他狐疑地看着狄特莉丝，在对方出言询问之前，主动发问。 “你知不知道你们组织在用妖魔和那些怪物创造新怪物的事情？” 对方沉默着，没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过了好一阵，对方才开口：“想要保护人类、维持人类的存续，这是唯一的方法。” 乔木嗤笑一声：不，唯一的方法是推翻组织。 不过这话他没说，说了对方也不一定信。 万一信了，扭头自己去查证，只会白白丢掉性命。 他现在也理解为啥同事们抱怨没法重置项目了。 怎么重置？重要角色要么各个实力逆天，要么不知所踪。 杀剧情人物强行重置这一招肯定行不通。 那就剩摧毁重要剧情地之类的大规模杀伤手段了。 可偏偏这个项目里，这种手段是行不通的。 原因很简单：这个世界里的怪物，自己都把毁灭城镇当饭吃，多出来一群同样毁灭城镇的调查员，其实也不算多。 大家都这么干时，在集体无意识应激看来，这事儿也就不叫事儿了。 谁做不是做啊，对吧？ 关键是，这项目还就这么一个镜像，结果还陷入僵局没法重置。那调查员们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推动了。 结果自然就是，越推动，偏离越大，剧情也越荒唐。 也难怪有同事说这个项目就剩下试刀的人了。 到了这一步，就是想推动项目进程，也完全无从下手了。 除了进来打架的，没有调查员会在这种项目上浪费警力。 仔细推敲着整个故事，同时翻捡着故事中缺失的部分，乔木脑海中突然毫无道理地闪过一个念头。 虽然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还是随口问了出来。 “组织曾经的no.1，微笑的泰蕾莎，死了吗？” 狄特莉丝又僵住了。 乔木看着她的表现，也懵了。 卧槽！这算什么事儿？！ 第140章 140.我想试着帮帮你们 泰蕾莎没死的话，她愿意解放到临界点，再有亚莉斯亚和比茜姐妹，组织确实有可能抗住伊斯利的入侵。 露西艾拉的失踪，也可以找到嫌疑人了。 但如果是泰蕾莎出手，组织怎么可能不大肆宣传？那可是自己人啊。 而且，克蕾雅呢？ 泰蕾莎怎么可能允许克蕾雅加入组织？ 克蕾雅不加入，剧情是怎么推到现在的？ 乔木已经凌乱了：这破项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 他狐疑地打量着狄特莉丝：“你不会在诈我吧？” 这个质疑反而让一直很镇定的狄特莉丝有些恼火了。 “我承诺的事情，就绝不会反悔！更不会说谎！” ‘这个谁知道啊……谁知道过去十几年你遭遇了什么？会不会已经被扭曲掉了？’ 乔木心中吐槽，表面还是认真地点头。 他想了想，自己肯定梳理不出具体局面了，还是需要和对方对峙一下。 “你之前说你是no.3，外号是什么？” “追踪者狄特莉丝，怎么了？” 嗯，这个没变，算是个小小的安慰。 “你看啊，你说你是第三，又说泰蕾莎没死……” “我没说！”狄特莉丝高声反驳。 乔木看了看她：“好，你没说，我猜的。” “泰蕾莎没死，肯定比你强，对吧？还有亚莉斯亚和比茜姐妹，她俩肯定也要占俩名额啊。” 乔木掰着指头：“这就三个了啊，你怎么排到第三的？” “或者是亚莉斯亚和比茜死了？”他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了。 毕竟这俩不死，而是觉醒的话，就又多出俩深渊者了。 狄特莉丝死死盯着他，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 “我发现，你对很多明明本该知道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却对一些根本不该知道的事情很了解。” “多谢夸奖。”乔木毫无诚意地含糊了一句。 “你是怎么知道亚莉斯亚和比茜的事情的？她俩的事情，即使在大剑中，也是绝密。” 狄特莉丝的表情满是严肃。 “如果你能搞到这条情报，就代表你有很厉害的情报源。那你不可能不了解大动乱，甚至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乔木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唐蒙的身影。 原来情报碾压后，在当事人面前进行似是而非的炫耀，这么爽的吗？ “要不要一问换一问？组织的情报也包括在内，我的秘密，你也可以随便问。” 正好趁这个机会试一试这个玩儿法，算是提前演练。 万一将来不得不和唐蒙玩儿呢。 对方的表情动摇了，随后是犹豫，然后是挣扎，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我……拒绝。” “嗯，这就对了……哎？”这次换乔木傻眼了。 什么情况？ “你们的情报，就算再多也没有用，除非你能提供消灭那些怪物，让你们永远无法进入我们世界的情报。你能吗？” 狄特莉丝认真地看着他，见他哑然，了然道：“相反，组织的情报，每透露一点，都会给组织、给我们的世界造成损失。” 乔木叹了口气：“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狄特莉丝高声道，“但我看得见，我们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乔木抿着嘴，有些心疼地看着这个撑死也就十六七岁的小女孩。 “对不起。”他认真地道歉。 狄特莉丝愕然，反应过来后，摇头道：“你无需道歉。你应该醒来没多久，这个世界的变化，至少之前的变化，和你无关。相反，你还救了我和同伴的性命。” “自我介绍一下，乔木，”他伸出一只手，“自忖是个好人，至少不会故意伤及无辜。” 狄特莉丝深深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他的右手：“狄特莉丝，组织的no.3，我只想保护自己的家园。为了这个目标，我愿意付出一切！” “是吗？”乔木品味着对方的宣告，钦佩地笑道，“那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战士了，至少比我合格。”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狄特莉丝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乔木想了想：“最初是好奇，我们……的群体中，有人抱怨，你们的世界被搅了个一塌糊涂。 “虽然没法详细说明，但我可以告诉你，至少我个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远出你的想象。 “所以我很好奇，这么小的世界，能被搞成什么样子。” 他重重叹了口气：“真是长见识了……” 只是好奇……就能肆意抵达一个世界吗？狄特莉丝沉默了。 她本以为，这些人是抱着某种严肃的目的甚至重大的使命，经历九死一生，才来到这里。 但现在…… 乔木并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他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我必须替我们的群体……至少是我本人的名誉辩解一下。” 别的怪物，他敢拍着胸脯说，百分百是组织甩锅。 但那个宣告者，他无法想象组织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很克苏鲁的东西。 但那种东西，就是调查员，也不可能搞出来啊。 “我不是说那东西我们搞不出来，我从不小瞧我的那群同事。但说实话，那绝不是我们这些独行侠能搞出来的。 “就算要搞，也是上面有组织有计划地搞。而那种级别的……实验，不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做那类实验的世界，一定会对我们封闭，禁止我们进入。 “毕竟如果我们被波及，上面是要有人为此承担责任的，还要赔我们一大笔钱。” 乔木想了想，补充道：“我不是为我们的人开脱。事实上，之前进来的人，我估计自己肯定不认识。我只是基于我自己的认知，阐述我自己的分析罢了。” 狄特莉丝仔细思索着对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 对方透露的，都是一些很宏观、缺乏细节的信息，看起来价值不大。 但……至少站在她的角度上，她第一次得知，异徒，并不是一群“同好”，而是和她们类似，有着严密的组织和必要的纪律。 而且，在那个组织中，“刀”被误伤，“脑”还要为此承担责任，组织甚至还要赔偿。 “听起来，你们的组织，似乎对你们很好，唯独不拿我们当人。”狄特莉丝冷笑道，但语气中，那股羡慕如何都掩盖不住。 乔木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犹豫了好一阵，才用安慰的口吻说道：“如果对组织不满意的话，可以把领导者推翻，你们自己选一个认同的领导，一起改变组织嘛。” 狄特莉丝的眼睛瞬间瞪得牛大，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言论。 乔木则继续轻描淡写：“谁规定组织和你们的生死就必须由那群死老头掌控了？ “你们这些大剑，虽然也有不少讨厌鬼。但你不觉得，比起那群冷酷的死老头，你们中的正常人，反而更多吗？” 他看着狄特莉丝，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自己的组织，又何时将你们当人了？” “走吧！”狄特莉丝猛地起身，也不等乔木，自顾自地大步向林子外走去。 乔木耸了耸肩，不再多嘴，跟了过去。 有些话，说一次就够了。 种子埋下了，静待发芽就好了。 拼命浇水施肥，反而过犹不及。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前一后，就在即将走出林子之时，狄特莉丝突然站定了。 她没有回头，依然站在前面背对着乔木：“你刚才说，你来这个世界，最初只是因为好奇……后来呢？” 乔木看着她的背影，微笑道：“后来差点被沼魔坑死，本打算离开的，可忍住了。 “非要说目的的话，现在，我想试着帮帮你们。” 狄特莉丝沉默良久，才冷哼一声：“快走吧，再有五天，宣告者就要抵达我们进入死海的必经之路附近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一段距离后，乔木才想到一件事。 对方说，亚莉斯亚和比茜的秘密，即使在大剑中，也鲜有人知。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是n0.3？ 还是因为…… 她在暗中调查组织？ 一面自己怀疑、调查组织，一面又绝不向外人透露组织情报。 这家伙的原则性，也太可怕了吧？ 这么说的话，他刚才的话，并不是种下一颗种子，而是给一株幼苗浇水施肥吗？ 有意思。 要不要在这个项目里努努力，把【追踪者狄特莉丝】，变成【领袖狄特莉丝】？ 乔木无声地笑了笑，快走两步，追上了对方。 …… 几个小时后，一个全身被斗篷笼罩的人走出树林。 他微微扬起被斗篷遮住的脑袋，似乎是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慢慢地，他就朝向一个方向。 再次低下头后，他一刻不停地快步向那边赶去。 而那边，正是乔木两人离开的方向。 第141章 141.这就是无形者 乔木感到两肋刀割一般的疼，喉咙里也直冒火。 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了——不是太弱，而是太快了。 感觉下一秒，心脏就会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否则就干脆爆掉。 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剧烈运动后的痛苦了。 身后的狄特莉丝，还不如他呢。 此刻对方已经意识模糊了，双腿完全凭借求生的本能在动。 此刻，他们正在拼命逃跑，不顾一切地拼命逃跑。 狄特莉丝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他，一开始他还游刃有余的时候，对方已经竭尽全力了。 等他逐渐感到吃力时，对方已经竭力了。 待他快要竭力的时候，对方基本已经脱力了。 后面他不得不扛着对方跑。 但他的体能也透支了，只好抗一阵子，放下来拽着对方跑一阵子。 两人完全不知道这样的逃亡，何时是个头。 明明身后既没有人影，也没有动静。 但他们就是知道，那家伙绝对还跟着，绝对没放弃。 他们逃避的敌人，只有一个。 而且绝非深渊者。 事情，还要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 南方和乔木想象的不太一样，这里并非简单粗暴的绿色堆砌，而是宛如温室植物园一般，颜色丰富。 而且越往南，植物呈现的颜色也就越艳丽、丰富。 “南方原本是这个样子的吗？”原著中可没说过南方这么漂亮。 狄特莉丝痛快地为他解惑。 “以前不是，死海诞生前，南方出现过一系列异变。这些植物，算是那些异变的延续。 “不过它们的异变已经结束了，而且没有危害，只是颜色变化而已。” 乔木闻言，随手从一棵五六米高的巨型紫气东来上，扯下一片叶子：“那能吃吗？不会也是苦的吧？” 狄特莉丝瞥了他一眼：“没试过，谁会吃树叶？” 当然是饿极的人。 这话还没说出口，狄特莉丝立刻抬手制止他：“有妖气，是觉醒者！冲着咱们来的！” “强吗？知道是谁吗？” “我不是感知型的。”狄特莉丝摇头。 不过也无需她感知了，十几秒后，乔木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七根巨大的蟹爪上，是一个类似莲台的原型平台，上面则侧卧着一位不着寸缕的美女…… 乔木使劲闭了闭眼睛，睁开后，还在靠近的怪物，依然是那副样子。 他掐了一下自己，很疼。 “我发誓，我真的杀了她了。”他认真说道。 “我知道……”狄特莉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是无形者。” 无形者？ 一听这名字，就可以确定，是那些新奇的玩意儿。 “它们没有自己的形态，但却能够变化为任何人——只要它们获取过对方的血肉。” “很危险吗？”狄特莉丝的态度让乔木很是在意，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换成另一个问题，“危险在哪？” 狄特莉丝看着几乎冲刺到近在咫尺的“阿加莎”，脸色铁青地扭头瞥了乔木一眼。 “它们能够继承变身对象截至被汲取血肉时的一切记忆和能力！ “记住，一只无形者有多危险，完全取决于它之前接触过什么人。” “哎呀呀……”话音刚落，巨大的“觉醒者”冲出树林，一段横移后，落在道路上，正正地挡在了两人前方。 “瞧我遇见了什么？一个大剑，和一个人类。先从哪个吃起呢？” “阿加莎”慵懒地伸展着，尽情展现自己美好的身体。 “好吃的人类，是该放到最后享用，还是该优先品尝呢？” 乔木正要和“漂亮大姐姐”再打个招呼，看看对方会是什么反应，那边的狄特莉丝已经抢先一步戳穿了对方。 “无形者，”她的大剑直指前方，“少在那里装腔作势了！” 对方脸上的优雅与妩媚瞬间消失，只剩下与外貌截然不符的阴鸷：“看来，可怜的阿加莎，在离开我之后，遇到了你们？ “真是浪费，明明乖乖与我融为一体就好了。” 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滴溜溜地来回切换，最终停留在乔木身上。 “果然，我还是喜欢及时行乐…… “大剑，留下这个人类。我吃掉他之后，可以伸个懒腰再去追你……” 话音刚落，乔木已经原地消失了。 无形者一愣，只觉得背后似乎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躲闪，她头发的末梢，“又一次”被尽数斩断了。 她任凭身下的妖怪平台缓缓坍塌，却依旧稳稳站在上面，一动不动，既不反抗，也不躲避。 乔木也懒得管她有什么阴谋，连续几道斩击，将她的人类形态，与藏身其中的本体，一起砍成数段。 跳回狄特莉丝身边，乔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情不自禁地问道：“怎么样？” “没有用，这样是杀不死它的，”狄特莉丝依然警惕地盯着地上那堆碎尸，“不要白费力气了。” “那要怎么杀？”对于这一点，乔木当然有所预料。 如果这玩意儿这么好杀，狄特莉丝也不用如临大敌了。 “不知道。” 对方回答得很干脆，乔木不禁哑然。 “真疼啊，”碎尸之中，“阿加莎”的嘴唇嘟哝着，“讨厌死了，我决定了，吃掉你之后，要把你改造成一坨大便！” 听到这话，乔木顿时汗颜：“喂喂喂，这是淑女该说的话吗？！” “我怎么知道？”“阿加莎”的碎尸开始如烂泥又如石蜡一般融化，“吃了那么多人，总会搞混。” 她的嘴明明也融化了，声音却依然毫无阻碍地传来。 只是，这次说话过程中，它的声音，也由阿加莎的声音，逐渐变成了某种沙哑、怪异的声音。 像是……泡沫塑料摩擦时发出的动静，让乔木忍不住打起寒战。 地上那摊融化的烂肉，如同被碳化一般，一边凝聚成一团，一边迅速变成黑色。 “这才是它的本来面目。”狄特莉丝低声提醒。 一摊如墨般漆黑的烂泥，远远看去，就像是……融化的沥青。 “噫——”乔木打量了几眼，就挪开了视线，“真恶心……” “说实话，我也对这个外形很不满意呢，”无形者并不介意乔木的鄙夷，“尤其是学到了你们的审美后。” “我也一直想为自己找个满意的形象，本来觉得大剑不错，但你们的胸膛，实在是……” 那坨黑泥开始膨胀、升高。乔木很快认出，那是一个人形，似乎还是个女人。 “说真的，你们怎么受的了？”那声音也从塑料摩擦，逐渐向女声过渡，“如果是我，我宁可把自己献给无形者，也不要成为大剑。” 狄特莉丝面露厌恶，没理会对方，只是一只手背后，朝乔木做着手势。 但乔木看不懂…… 那应该是大剑之间临场安排战术的专用手势。 “我宁可她变成沼魔……”乔木反而嘀咕着反驳了一句。 “蠢材……”无形者的形态基本“捏”好了，皮肤也开始变色，只是一些细节还是空白。 例如头上光秃秃的，既没有头发，也没有五官。 “把她献给我的话，我依然可以变成她的样子，陪在你身边啊。” 乔木立刻驳斥：“喂喂，别说得那么暧昧，我们只是临时搭伙！” 他还要说什么，旁边的狄特莉丝，却似乎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那句话很短，他没听清，或许只是个没有意义的感叹音。 但对方此刻，却浑身剧烈颤抖，上下颚撞击，发出了嘚嘚嘚的声音。 甚至短短数秒内，她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还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她说……”无形者的变形，彻底结束了。 一头金色的波浪长发下，银色的眸子里，透着无可辩驳的自信；嘴角勾起的浅笑，却满是不容商议的疏离。 “快跑……” “快跑！”狄特莉丝猛地大吼一声，一把拽起他的手，转身撒腿就跑！ “没错，”无形者平静地说道，“快跑吧，伸完这个懒腰，我就去抓你们。” 乔木不明就里地被对方拽着跑出去百余米，才得空问道：“到底什么情况？！那家伙是谁啊？” 狄特莉丝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这也让他看到了对方的情况。 对方依然死死咬着牙，早已被汗水彻底浸湿的脸上，满是紧张的狰狞，就连苹果肌，都在剧烈抽搐着。 “你不是问过她的情况吗？ “那个家伙是…… “微笑的泰蕾莎！” “*！”乔木大骂了一句，一个箭步冲到对方前面，反而开始拽着对方跑了。 “下次直接说重点！” 第142章 142.你想要就给你吧 泰蕾莎有多强？ 大剑时期，她几乎从未解放过妖力。 面对已经觉醒的前任no.1罗斯玛丽，理论上新的深渊者，她也只是在随手扭断对方的利爪后，象征性地解放到10%并予以秒杀，以示尊重。 哪怕是被组织讨伐，面对全力以赴的no.2-5，她都在完全不解放妖力的情况下将讨伐小队轻松击败。 因此，从未有人见过她脸部扭曲的狰狞样子。 无论什么战斗，都会一直保持微笑、仿佛全不在意的她，因此得到称号：微笑的泰蕾莎。 最终一战里，即使只是留存在克蕾雅体内的一丝执念，都不解放妖力就独自击杀深渊者卡桑德拉。 最后，那丝执念，又在与克蕾雅精神同调觉醒后，以压倒性的优势，彻底消灭了最终Boss普莉西亚。 无形者，能否获得泰蕾莎的全部实力？乔木不知道。 但哪怕那怪物只获得泰蕾莎10%的实力，那也是足以击败深渊者的力量了，根本不是他能应付的。 “这个倒霉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啊？”他一边拽着狄特莉丝逃跑，一边高声抱怨。 “问问你自己啊，”狄特莉丝回敬，“它们是跟着你们出现的！” “别傻了！如果我们会吸引到这种东西，你觉得我们能不知道吗？大家早就辞职了！谁要做这种高危工作啊！” 乔木此刻的内心，已经被那个“泰蕾莎”搅得异常烦躁。 “这东西明显和沼魔一样，都是那个该死的达耶搞出来的啊！ “不管不顾地造出个超可怕的东西，却任凭怪物暴走。这种事情那个混蛋最擅长了！ “你调查组织的时候，就没查过他的实验室吗？！” 身后的狄特莉丝没再说话，但乔木却感觉手上的拉力突然增大了。 那家伙，这种时候，竟然还有空走神！ 他侧过身使劲一拽，在惊呼声中，将对方娇小的身体拽起来，一把扛在肩上继续跑路。 “这种逃命的危急时刻，别胡思乱想，给我认真对待啊混蛋！” 说着，他使劲在对方的大腿后侧拍了一巴掌。 两人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着。 他们的身后什么都没有，但萦绕心头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危机感，却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 他们也遵从本能，继续疯狂逃窜。 几个小时后，乔木终于趁着还没彻底脱力，停了下来。 他随手将扛在肩上的狄特莉丝扔下来，任凭对方如同一件破行李一样摔在地上。 “不……不行……”他也一屁股瘫坐下来，“再跑……就死……了。” 又喘了好一阵，他才能勉强连贯地说话。 “你、缓过来、没？你先、跑吧，我、拦拦，就、回家，不用、管我。” 对方被扔到地上后，就摆着大字趴着，一动不动，只是侧着脸，一脸恍惚地看着他。 显然，对方还没恢复正常，脑子依然是木的。 乔木见状，也不再说话，而是抓紧时间休息。 一会儿他可管不了狄特莉丝了，敌人只要流露出一丝动手的意图，他就要毫不犹豫地强制结束项目。 他甚至都觉得，智脑救他的速度，都不一定赶得上那家伙摘他脑袋的速度。 早知如此，他就从商城买点恢复体力的魔法药水了。 只恨公司根本不提供空间装备，否则以他的积分，肯定把东西备得足足的！ 好在，敌人似乎并不急着开饭。 他们休息了十多分钟，全身肌肉都酸疼得不行了，对方才如同散步一般，悠闲地从后面走上来。 “你能不能……穿件衣服……” “泰蕾莎”的身体中央，从脖子下方直到小腹处的竖直切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只是被用针线粗暴地缝合起来。 一些地方的缝合线，可能是因为剧烈运动，也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已经松动了。 那里的皮肤外翻着，露出了里侧白色的脂肪与鲜红的肌肉。 就连荤素不忌的山贼，看到这一幕，都会瞬间失去兴致。 这就是大剑明明都是妙龄美女，却根本没有资格拥有正常人生活与情感的最大原因。 “我又不是真的人类，干嘛要穿衣服？再说了，我喜欢清风拂过身体的感觉。” “泰蕾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依旧摆大字的狄特莉丝：“现在的后辈，体力可真够差劲的。我都还没出汗呢。” 狄特莉丝则完全没有搭理敌人的意思，反而自言自语般地向乔木透露情报。 “无形者，只能吃活的生物。另外，如果她想吃你，就必须恢复成本体，用身体将你完全包裹起来，再慢慢消化掉。 “变身形态的无形者，只能汲取血肉，获取你的能力和记忆。如果她杀了你，就无法利用你的营养了。” 敌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情报被泄露，一脸微笑地等狄特莉丝说完，才说：“其实你问我的话，我也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的。” “为什么不问我呢？”她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委屈，“难道人家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乔木有些犯糊涂，搞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情况。 但“泰蕾莎”自己却突然拍了拍额头，还故作可爱地吐了一下舌头：“抱歉，又搞混了。这个应该是西之莉芙露。” “……”听到这个名字，乔木和狄特莉丝，都下意识地绝望对视了一眼。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没差别。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你是……什么时候的泰蕾莎？你认识克蕾雅吗？”敌人不着急，他也想多了解一些情报，顺便争取点儿时间。 “克蕾雅？谁啊？”“泰蕾莎”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我……该知道这个名字吗？” 但她很快就从那种茫然中脱离出来，摇了摇头，好像是要将疑惑甩出去。 “我是什么时候的泰蕾莎？”她笑着反问，“你怎么会问出这种傻问题呢？” 此刻，她的笑容，竟显得异常阴森可怖：“这还用问吗？当然是…… “觉醒后的她呀。” 乔木的呼吸一窒，回头看了一眼狄特莉丝。 此刻，后者的小脸，不仅没有剧烈运动后的通红，反而是雪白一片，没有丝毫血色。 告辞！ 话未出口，他就直接选择了强制结束项目。 但就在他即将确认的一瞬间，某种奇怪的声音传入耳中。 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剧烈运动后的反应能力明显减弱，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脑子嗡的一声，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乔木，自然不会注意到，他身旁的狄特莉丝，也如他一般，双眼一片茫然，彻底失去了焦距。 而对面的“泰蕾莎”，亦是如此！ 但仅仅一秒钟，“泰蕾莎”就崩溃成了一摊肉泥，并迅速变成黑色。 树林中，一个全身被斗篷遮蔽的人，缓缓走出来。 那奇怪的声音，就是从斗篷下传出的。 “我记得，这附近没有水吧？”塑料泡沫摩擦的声音再次出现，这一次，声音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邪恶。 那人直接摘下兜帽，露出真容。 头顶与双耳处的鳍、两只鱼泡眼、一张布满利齿的大嘴、扁平的鼻孔，以及脸颊处的两条鳃。 这是一只沼魔！ “那个男人，是我看中的。” 若是组织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吃一惊：沼魔，竟然能够口吐人言！ 而且，那怪物在嘴巴开合将人类语言的同时，两条鳃依旧在不停地高频振动，发出那诡异的如同呓语般的声音。 但无形者却浑然不在意：“我可没听说，这种事情还要排队。” 说着，它竟迅速凝聚成一个直径一米有余的黑球，还缓缓自转，仿佛在自娱自乐一般。 沼魔却也依旧是那干巴巴的音调：“他是要献给大衮的祭品。” “嘿，”无形者似乎被这话逗乐了，“你们的大衮，还不知道在哪个世界呢！” 紧接着，语气中那轻佻的邪恶，就被满腔的憎恨所取代：“这里，根本就不是咱们的世界！任何祷告都不会得到回应！ “咱们，不过是一群被遗弃的可怜虫。” 一瞬间，呓语声变轻了很多。 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仿佛之间只是单纯的换气。 “正因如此，坚不可摧的信仰，才弥足珍贵。”呓语之间，依然是那副干巴巴的语气。 说出来的话，很是振奋人心。 可那语气，怎么听也满是敷衍。 “原来你是这种类型的啊……真无聊。”无形者的圆球，直接变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紧接着，那符号塌成了一摊黑泥。 “算了，这个乏味的小世界，有你们陪着，我才暂时勉强没被无聊死。 “这个人类，你想要就给你吧。那个大剑我也没什么兴趣。” 无形者开始向地下渗透，渗到一半时，突然又说话了。 “那个组织和那个杂种，已经捕猎了好几个我了。我打算去那个战火大陆遛一遛，避避风头。你们可别死绝了啊。” 沼魔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弓背，站在那里，不停震动鳃部，发出呓语。 无形者似乎也不在意，很快就彻底消失了。 第143章 143.你是哪个分部的 清醒过来的乔木，感觉头痛欲裂。 他甚至用了数秒，才勉强记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所以，当他注意到不远处披着斗篷的沼魔时，毫不犹豫就拔刀了。 “斩断吧，裂空！” 手中的斩魄刀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 但只见那沼魔做了个手腕回勾同时握拳——或者说是握蹼的奇怪手势，乔木还没来得及挥动刀柄，斩魄刀，竟瞬间回到了刀柄上。 他的始解，竟然被取消了！ 乔木愣了愣，不信邪地再次始解。 这一次，他成功挥出一击，刀刃成功斩入对方的脖颈。 鲜血四溅之中，对方再次做了同样的手势。 下一刻，他的始解，再次消失了。 而对方的脖子上，哪里还有半点伤口？ 乔木怔怔地望着对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危险了？ 那些进来试刀的调查员们，究竟是怎么活着回去的？ 他还没回过神，一旁的狄特莉丝突然暴起发难，直接从躺倒的姿态高高跃起，一剑劈下！ 但就在乔木面前，那只沼魔第三次做了同一个手势。 于是，本该从空中落下的大剑，瞬间回到了躺倒在地的状态。 狄特莉丝也懵了，这一幕，完完全全地超出了她的认知与理解。 她没再尝试进攻，更没有继续装昏迷，而是缓缓坐起身，直勾勾地看着敌人。 乔木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上，有着遮掩不住的惶然。 “你就这么喜欢戏耍我们吗？”他直截了当地发问。 但对方的回复，让他一时哑然：“是你们先动手的。 “别白费力气了，你们两个不是我的对手。另外，如果我想害你，在尼尔湖的时候，我就不会放你走了。” 听到这话，乔木一个激灵，就想起了那个浮在水面上、直勾勾盯着他，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沼魔。 是它！ 对方没等他再说话，只是点了点他：“你和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又点了点狄特莉丝：“你随意，别跟过来，不许偷听。” 说完，它也不等两人的反应，就率先向小树林走去。 这只沼魔，似乎没打算将他们做成同类？ 意识到这一点，乔木对狄特莉丝打了个安抚的手势，就要起身单独跟过去。 没想到对方也同时给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紧张。 两人愣了愣，相视摇头苦笑。 乔木走入树林时，那只沼魔已经站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身子，一动不动了。 见他依然谨慎地握着斩魄刀走近，对方也没有任何表示，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只是这山，对乔木而言，太吓人了。 “你是哪个分部的？” “！！！” 乔木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一个很普通的问题，普通到他险些下意识就回答了。 但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唯独不该从这家伙口中说出！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换对方饶他狗命，还是该反问回去。 对方问完这个问题后，就没再说话了，只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很有耐心。 他最终还是决定遵从本心：“你……呢？” 这个问题，问得略显艰难。 即使只有那么一丝可能，依然让他感到后背发凉。 换作是他，不，任何调查员，恐怕都宁可战死，也不愿意落得这么个结局！ 就在他心中五味杂陈之际，对方却很平静地说出了他最害怕、却不得不面对的答案。 “杭州p7，从湖州升上去的。” “大同p4，山西大同……”乔木很是艰难地回答，“你……要我做什么？” 沼魔缓缓从斗篷中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羊皮纸递了过来。 乔木接过后，征询地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没意见，就直接打开。 上面，是一个地址、人名和十一位阿拉伯数字。 “去看看那对老夫妇过得怎么样。如果他们搬家了，就打这个电话。如果电话也打不通，那就算了。 “如果他们遇到什么困难，能帮的话，就帮一把。” 对方的声音，依然干巴巴的：“就当是我放过你、又救了你的报酬吧。” 乔木抿着嘴，感觉嗓子眼儿里卡着什么东西，让他很难受。 “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确认他们没遇到大事，”他只能郑重点头，“我发誓。” “确认之后，我就会回来找你，就去那个尼尔湖吗？” 沼魔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缓缓低下头。 漫长的沉默后，对方才摇了摇头：“不必了，不要再去那里了。下次再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乔木有些难以理解：“你不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吗？哪怕只有一次？” 沼魔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 “智脑不会放弃任何一位调查员，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乔木愣了十几秒，才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内容。 智脑没将他接回去，就代表，在智脑看来，他已经没救了。 但这和他是否想要了解那对老夫妇的近况，又有什么联系呢？ “我不明白……” “李波已经死了，”沼魔似乎早有预料，直接打断了他，“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名为李波的调查员，就死了。” “现在驱使我做这件事的，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执念。为了完全掌握这具身体，我必须消除执念才行。 “李波的执念，不是了解父母的近况，而是将父母托付给可靠的人。 “所以，就在刚才，随着你的誓言，李波最后的痕迹也消失了。而我，自然不在乎他的父母的情况。 “你能活着听我说这么多话，唯一的原因，就是你活着离开，托付才算最终完成。” 说完，他重新将背后的兜帽拽起来戴在头上，显然是要结束这场对话。 “你既然继承了李波的记忆，那你应该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乔木赶在对方离开之前，赶忙开口。 “我当然知道，”沼魔的语气，又恢复成那种干巴巴的样子了，“所以我才说，下次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我绝不会坐视你们重置这个世界。” 乔木大声反驳：“即便我们不出手，这个项目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自我重置！你依然会……” “你在指望什么？我什么都不做，安心等死吗？” 沼魔转身离开了，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困兽犹斗，你不会没听过吧？” 乔木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中。 “它还心存幻想呢……” 不远处，塑料泡沫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只从他醒来后就消失不见的无形者！ 乔木一个激灵，转身就要跑。但才跑出一步，脚下被什么东西重重一绊，猝不及防之下，他就狠狠摔了出去。 好在他也算是训练有素了，摔出去的时候，他立刻调整身体平衡，单手一撑，一个跟头重新站定。 同时，他也完成了始解，谨慎地观察四周。 视线之中，并没有那只无形者的痕迹。明明对方的声音离的很近！ 正在疑惑之际，他的视线瞥过地上一根粗壮的树根。 自己正是被这数根绊倒的。 刚刚来的时候，脚下有这东西吗？ 念头一闪而过，他挥刀狠狠斩向对方。 再粗的树根，也是木头的。一刀下去，自然两断。 果不其然，被切断的部分，直接化为一摊黑泥，很快就渗入泥土之中，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四五米外的一棵参天大树，直接崩溃成一摊黑泥！ 那只无形者，竟然在他和沼魔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棵大树！ 乔木看着那摊不停变化成各种形状的黑泥，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掉了。 “什么幻想？”他直接问道，试图以此拖延时间。 他现在只期待那只沼魔能察觉到这边的不对劲，立刻赶回来为他保驾护航。 毕竟他挂了，之前的托付和承诺，肯定就废了。 “别想了，”没想到，那只无形者完全看穿了他的打算，“那家伙就算察觉到异常，也不会回来的。” “至于幻想……自然是联系到它们那个不知在哪个世界沉睡的神灵，借助神的力量，来挽救自己呗。 “幻想和做梦，不一直都是弱者的特权嘛？” “弱者？”此刻乔木的后背已经布满汗水，但他依然装出不屑的模样，“他是弱者，你为何要避开他？” 那摊依然在变化各种形状的黑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嘀咕了一句：“傻子……” 还没等乔木反应过来，它就继续说道：“你干嘛要挑衅一个比你强那么多的敌人？” 乔木一时哑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冷笑道：“难道我不挑衅，你就愿意放过我吗？” “我说过了，你们是它的，我没必要为了你们这种货色违约。” 塑料泡沫摩擦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丝难听的冷笑。 “我藏在这儿，纯粹是出于好奇……不，是无聊。 “结果没想到，还真是被我听到了不得了的内容了呢！” 说到此处，那摊黑泥，猛地朝天空射出一股子，那股子飞到半空中，“嘭”一声炸开，四散而下。 如同烟花一般。 世间最恶心的烟花…… 第144章 144.你们两人已经被我们三人包围了 无形者最终还是离开了，也许真的如它所言，“没必要为了你们这种货色违约”。 但有一件事情，让乔木无论如何都无法介怀。 那家伙一边融入地面的泥土与腐殖质中，一边伸出一条巨大的黑色手臂，冲着近在咫尺的乔木拼命摆手。 边摆手还边用数百米外都清晰可闻的大嗓门高喊“等我啊，千万别死啊，一定要等我啊！” 你能想象足以传出几百米的塑料泡沫摩擦声在你耳边响起吗？ 乔木浑身战栗到直接倒在地上蜷成一团，都没能缓解那种感觉。 还是狄特莉丝主动走进来，唤醒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 接下来的一路上，对方什么都没问。 按对方的说法，“我跟着你，是为了报恩。如果趁机刺探你的情报，那有悖我的承诺与信条。” 三天后，他们穿过最后一座色彩斑斓的山后，抵达了死海。 远眺着，那里只是一望无垠的沙漠，与数之不尽的沙丘，没什么特别的。 但在一只脚踩进黄沙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里为什么叫“死海”。 难以明喻的窒息感与流失感，瞬间毫无道理地充斥了他。 非要说的话，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就是一块海绵，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包裹、挤压，将自己好不容易吸饱的水分，一点点挤出去。 他甚至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只是停留在此处，他的生命，都在加速流逝。 仿佛这片黄沙，会吞没进入这里的一切。 他向狄特莉丝描述了这种感觉，不仅没有得到后者的安抚，后者反而一脸惊疑地瞪着他。 “你们……没有这种感觉？”他狐疑地问道。 对方痛快地摇头：“听都没听说过，会不会是你的错觉？压力过大什么的，好像会导致错觉吧？” 乔木哑然。 压力过大？大个毛线！只要老子愿意，随时可以脱离危险，回去吃香的喝辣的。 老子能有什么压力？ 但还没等他反驳，对方反而一脸的若有所思。 “说起来……那几只深渊者，还有那些怪物，以及你们这些异徒，从来不会踏足这里。就算进来了，也不会久留。 “进出这里的，除了那些不信邪的普通觉醒者，和不知情的淘金者之外，就只剩下我们了。” 这确实是个新的思路。 组织过去认为，这里成为生命禁区，是因为真的什么都没有，而且外面还有一只宣告者在四处游荡。 但如果这个男人所言不虚，那会不会是因为，这里真的存在某种会汲取生命的东西。 强大的深渊者、那些奇怪的怪物，和有着神秘力量的异徒都感受到了，唯独实力不强，也没有特殊能力的大剑的和普通觉醒者们，察觉不到。 “你们进出这里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不适吗？” 面对乔木的问题，狄特莉丝坦诚道：“每一位大剑，不是正在受伤虚弱，就是正在通往受伤虚弱的路上。 “我们的平均履职期，还不到一年。” 所以，就算有轻微的不适，谁又会真的在乎呢？ 没有一名大剑，会幻想自己得以终老。 她们成为大剑，就是为了铲除妖魔，并在铲除妖魔的过程中，走向毁灭。 对方说得坦然，乔木却听得心酸。 一名大剑，从训练生转正，到战死沙场，平均都用不了一年的工夫…… 这也是为什么，组织来到这座岛屿不足百年，大剑训练班却已经办了近两百期。 消耗量太大了…… 这群低则七八岁、高则二十出头的花季少女们，全都是父母至亲被妖魔杀害后，志愿成为不人不鬼的大剑的。 但在组织眼里，她们不过是稍不称手就随意丢弃的低贱快消品罢了。 甚至，她们中的某些人，父母至亲被害，也是组织一手策划的阴谋。 正如尼尔湖边，那个不知名的黑衣人坦言的那般，“要有规划地提前物色、制造候选人”。 例如组织寄予厚望的双胞胎精神同调，可控觉醒。 他们需要找到一对新生双胞胎，从小就抹杀她们的一切自我意识与人格，将她们培养成唯命是从的杀戮机器。 不……更可能的情况应该是，组织夺走他们能找到的所有双生女婴，并在永无止境的残酷训练中，淘汰并销毁掉其中的“残次品”。 乔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对方。 他很清楚一个事实：这些大剑，无论实力强弱，她们每一个，都有着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意志与觉悟。 这种情况下，他的安慰，除了徒增笑料，只怕什么价值都没有。 他只好转移话题，或者说是将话题拉回去。 “这种生命力的流失，程度比较弱。只要你们不是连着数年在这里不挪地儿，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你们在这边没有常驻大剑吧？” 狄特莉丝眨了眨眼，没说话。 乔木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只能祝福那个常驻大剑和你不对付了。” 狄特莉丝想了想，也跟着叹气：“她……她们跟谁都不对付。”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乔木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就向沙漠里面走去。 “你还要进去？！”狄特莉丝惊讶地追上来，大声问道。 “我要去中心地带看看，”乔木认真说道，“按常理推断，一场正圆形的灾难，爆发点肯定在圆心区域。” “那里什么都没有，”对方直接反驳，“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们不会探查吗？” 乔木则头也不回：“这么多年了，你们也没发现这个生命流失的诡异效果。” 但他又觉得这话有点伤人，连忙找补。 “不用担心，我说了，那个生命流失效果很弱。咱们各自的淡水和干粮，肯定够往返了，争取两天内就出来吧。” 狄特莉丝重重叹了口气，见对方心意已决，只好默默跟在后面。 反正组织也没硬性规定大剑必须离异徒远远的。 就算被发现两人同行，她也有的是借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死海”的中心地带，什么异常都没有，除了傻子就是傻子。 就连生命力流失的速度，也与其他区域相近。 也许是相同，只是温度变化，干扰了感知。 但就在这个地方，乔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了一件事情：自己绝对和这个破项目八字犯冲！ 为什么呢？ 因为就在他招呼着一脸“我说什么来着”的狄特莉丝原路返回时，两人就被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是两女一男。 不是什么沙盗之类的东西，也不是组团来开荒的觉醒者。 但看到他们的瞬间，乔木就眼角抽筋了。 那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孩，穿着黑色铠甲，背后插着一把大剑。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黑色礼帽、一脸贱笑的老头子。 “做得好，狄特莉丝，”那黑衣人不顾狄特莉丝同样一脸紧张地伸手去探身后的大剑，自顾自地说道，“将敌人引入组织预设的包围圈中，可是大功一件呢。” 狄特莉丝死死盯着对方，嘴巴嗫嚅了一阵，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她直接抽出武器，高声反问：“你是谁？” 黑衣人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你们这些大剑，平日里虽然频繁进出组织，却对不负责自己的联络人视而不见么……即便是no.3，也是如此啊。” 他没有回答狄特莉丝的问题，反而再次反问：“你用大剑指着我，我可以理解为，你打算背叛组织吗？” 没等狄特莉丝回答，他就打起精神，继续说道：“我带来了组织的决议。只要你协助亚莉斯亚和比茜姐妹，成功抓获这名极度危险的异徒，组织就会宽恕你过往的一切过失。” 说着，他的脸上，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包括你窥探组织机密的行为哦。” 狄特莉丝依然死死盯着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放下指向他的大剑。 乔木疑惑问道：“组织应该知道，我们这种人很难抓的吧？”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这次带来的，是组织的no.1和no.2。” “喂喂喂，”乔木忍不住吐槽，“这算哪门子万无一失？你这分明是来杀我的！” “哦——”黑衣人拖了个长音，“看来你对她们有所了解啊，是狄特莉丝告诉你的？看你的反应，我也更有信心了，多谢。” 乔木无奈地挠了挠头：你有没有信心完全无关紧要好吧？ 他朝狄特莉丝那边挪动了两步，见对面三人完全没反应，就干脆大步走到对方身旁。 “不是我……” 狄特莉丝刚一开口，就被他一把捂住嘴巴：“我知道，别废话了。” “一会儿我拖住她俩，你拼命跑，别管我……你听我说！” 他轻喝一声，试图提前打断对方的反驳，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插嘴的意思，反而在他呵斥后，眨了眨眼睛。 那副样子，实在有些犯规…… 因为自作多情而丢脸的乔木，下意识挪开视线。 第145章 145.我和这个项目八字犯冲 乔木尽可能压低声音：“你跑得越快，我越早可以脱离危险。离开这里后，去北方之战的遗址。 “当年的大剑中，很可能有幸存者，只有找到她们，你才能活下去。 “其中最关键的两个人，幻影之米里雅，和一个叫克蕾雅的大剑。后者是曾经的no.47，和微笑的泰蕾莎有着很深的羁绊。 “如果米里雅还活着，有关泰蕾莎的情报，你和她商议是否要告知克蕾雅；如果她死了，那你自己决定；如果克蕾雅死了，那你自求多福吧。” 乔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透露的情报，有多少是有效的。 毕竟泰蕾莎都没死，还觉醒了…… 接下来，就是得知克蕾雅黑化成了组织幕后Boss，他觉得自己都不会震惊了。 这十余天里，他已经震麻了。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万一其中一些信息还有效呢？ 就算克蕾雅这条线废了，至少米里雅那条线延续下来的可能性，还是不小的。 狄特莉丝见他没话说了，也没问他情报是哪来的，只是说道：“组织这些年，一直在研究用来对付你们的秘密武器。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要多加小心。” 乔木点头：这一点他已经预料到了。 组织既然和调查员打过交道，就该知道，只靠武力碾压，是不可能抓住他们的。 这个世界既然有沼魔这种能克制调查员终极逃命手段的怪物，那组织研究这些怪物后，掌握了一些类似手段，也是应有之意。 但狄特莉丝的提醒还没结束。 “还有一件事，虽然和你现在的境遇无关，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因为你好像很在意。 “微笑的泰蕾莎，是唯一一个不吃人类内脏的觉醒者与深渊者。因为她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脑袋。” 乔木恍惚了一下，就松了口气。 泰蕾莎没头，说明……至少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被克蕾雅用掉了。 这样说来的话，说不定主角还在，这项目还没彻底崩坏掉，还有抢救的可能性。 不过话说回来，泰蕾莎觉醒了，却在找头，这说明什么？ 说明，泰蕾莎是先死后觉醒的！ 死人怎么觉醒？ “达耶……”他叹了口气。 组织中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科学家。 狄特莉丝听到这个名字，也沉默片刻：“我也认为，迪妮莎她们的复活，和那家伙脱不开干系。” “算了，不说这些了。”乔木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他一会儿还有一场恶战，要尽可能替这个小丫头片子拖延时间呢。 “快走吧，太热了，你再不走我就只能在虚脱和投降间二选一了。” 狄特莉丝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定要活下来啊。” “嗯，”乔木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放心好了，这个世界毁灭了，我都不会死。” “呸！”狄特莉丝啐了他一口，毫不犹豫地冲向对面三人。 亚莉斯亚姐妹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她们的自我意识，已经被削弱到了极低的程度，除了姐妹之间相互关心的本能，就只剩下“服从命令”了。 那个黑衣人倒是下意识往比茜身后躲了躲。 “你们要是拦她，我就直接离开了！”以防万一，乔木高声“提醒”。 那黑衣人闻言，站住脚步，笑着看向他，任由狄特莉丝从自己身边冲过去，对后者恶狠狠的一撇视而不见。 直到狄特莉丝娇小的身影消失在一座沙丘后，黑衣人才按了按头上的礼帽：“开始吧。” 乔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亚莉斯亚就率先动了起来。 之间对方脚下的砂砾在轰鸣中炸开一片，对方已经冲到了乔木面前，一剑狠狠劈了下去，将乔木从头到胯，一劈两半！ 但一剑之后，本该鲜血飞溅的乔木，却如同水中倒影一般晃动一下后，直接消失了。 亚莉斯亚才站住脚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金铁交加的声音。 她回身查看，才发现，乔木手中的刀，已经与站在那边的比茜的大剑，撞击在了一起。 她再次启动，向乔木背后冲来，却看到对方空余的手，突然绕到背后指向她。 “破道之四·白雷！” 那并拢的食指与中指，突然迸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那白光速度极快，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贯穿了！ 被贯穿的身体瞬间麻痹，完全失去了控制力后，直接摔在沙地上，并在惯性的作用下，一直滑到乔木身后两米远，才停了下来。 下一刻，乔木背后的手又挡在腹前，硬是挡住了比茜的一拳。 “破道之一·冲！” 比茜一手握剑一手握拳，与对方对峙。 听到这么一句后，她就感觉与对方拳掌相接的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 猝不及防之下，比茜的左手腕骨，直接被折断了！ 但这并不影响她继续作战。毕竟身为组织的秘密武器，她们姐妹的必修课之一，就是忍耐……不，是无视伤痛。 比茜没有理会折断的左手，依然依靠肘部和肩部的力量，死死抵住对方的手掌，仿佛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只是错觉而已。 但下一刻，只见乔木咧嘴一笑，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之前抵住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惯性之下，比茜身体失衡，向前方的地面砍去。 直到她的身体彻底穿过“乔木”，面前的虚影，才完全消失。 而真正的乔木，却出现在两米开外、仍然麻痹的亚莉斯亚身后，举刀就向对方的脖颈斩去！ 比茜瞬间调整好身体中心，在半空中恢复平衡后，立刻双脚猛蹬地面，向乔木扑去。 但就在此刻，“缚道之一·塞！” 又是一股莫名的巨大力道，这次的作用对象，是她的双手双脚！ 比茜的双手，宛如被无形之手扳动一样，被强行向身后拽去；双脚也像是被看不见的绳子捆了起来！ 比茜彻底失去了支援能力，而乔木的刀刃，则终于砍在了亚莉斯亚的后脖颈上！ 可预想中的断头一刀并未出现，他的刀刃，竟在“锵”的一声中，被突然出现的厚重黑色角质挡住了！ 精神同调，可控觉醒！ 乔木脸色一变，一个瞬步，就躲出去二十余米。 但亚莉斯亚，已经以完全超出他预料的速度，完成了觉醒，并依靠觉醒者强大的嗅觉，死死锁定了他的位置。 “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 “斩断吧，裂空！” 急速后撤的乔木，只来得及使出这两个招式。 亚莉斯亚化为镰刀的一条手臂，狠狠斩在舍弃咏唱的三十九号缚道上，瞬间将那透明的盾，斩了个粉碎。 但这一击，也成功地迟滞了她的行动。 而与此同时，乔木也挥动着手中的刀柄。 亚莉斯亚觉醒后的高大身躯，反而因为双腿过长，将自己身后，精神同调后趴在地上就不再行动，也没有尝试解除束缚的比茜，暴露在乔木的视线中。 此时，凭空出现的刀刃，就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狠狠斩下了比茜的脑袋！ 亚莉斯亚本打算再次启动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看到这一幕，乔木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也是只微微，现在，还没到他彻底放松的时候呢。 没错，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绝不可能是可控觉醒后的亚莉斯亚的对手。 他更清楚，只凭这对姐妹，根本不可能抓住自己。 组织一定有后手，这对姐妹，明显就是用来牵制自己的工具。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够打赢亚莉斯亚。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逼迫亚莉斯亚觉醒，再逼迫她失控！ 只有亚莉斯亚失控，才能彻底打乱组织的抓捕计划，才能让组织再次蒙受重大损失，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都顾不上他！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但乔木没有做任何停留，而是一个瞬步，来到那名黑衣人身后，从后面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怎么样？” 黑衣人下意识想要抬手，但还是忍住了。 “真是……精彩啊。”对方如此感慨，脸上却笑容依旧，似乎并不慌张。 乔木自然不意外。 组织的联络人中，这身装扮的，只有一位：二五仔鲁鲁。 对方巴不得组织倒霉呢。 “那么，你们现在是打算继续抓我呢，还是考虑如何应对一口气失去前三位大剑，还多了一名深渊者的局面呢？” 鲁鲁重重叹了口气：“虽然站在我的立场上，本不该说什么的。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不要太大意啊……” 听到这话，乔木心中警铃大振。 他正要扔下对方逃跑，但瞬步还未施展，五根绳状触手，突然从身下的沙丘中破土而出，以他完全看不清楚的速度，洞穿了他的四肢，随即快速将他缠绕起来！ 被触手贯穿并死死束缚住的乔木，立刻被卷到半空中。 在那里，他看到了自己和这个项目八字犯冲的新证据： 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比茜，任凭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 但那鲜血之中，竟然还长出数根粉色嫩肉般的小肉芽，那些肉芽不停生长、蠕动、硬是将她早已分家的头颅，拽回到脖子上！ 随后，那些肉芽迅速与头颅融合。与此同时，断口的其他部位，也纷纷长出肉芽，填补起头与颈之间的伤口！ 而另一边，本该暴走的亚莉斯亚，依旧在维持着觉醒体的同时，束缚着他，却对鲁鲁视而不见。 显而易见，断头的比茜没有死，亚莉斯亚也根本没有失控！ 第146章 146.等待戈多 “喂，这也太犯规了吧？”乔木眉头紧锁地抱怨道。 和那对人形兵器姐妹不同，他还是很怕疼的。四肢被洞穿的感觉，可不怎么愉快。 “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你们这群异徒，”鲁鲁抬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为了获得平视你们的资格，组织可是竭尽所能了呢。” “她们这是什么情况？”乔木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仿佛认命一般，和对方唠了起来，“还有你，你也没有痛觉吗？” “哦？看来，你遇到过别的联络人？”鲁鲁好奇地反问道。 随后他继续说道：“我们搞出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怪物，总不可能自己什么都不研究就放生，对吧？” 乔木冷笑一声：现在没有其他大剑在场，他承认得倒是挺痛快的。 “有个负责猎沼者的联络人，对沼魔很痴迷。他在圣城附近的尼尔湖，被沼魔带走了。” 他也回到了鲁鲁的问题，以示自己的诚意，以获取更多情报。 当然，主要是为了拖延时间。 “斯科啊，那家伙确实不太正常，”鲁鲁点了点头，“我们都知道，他把自己献给沼魔，也是迟早的事。” “那些怪物，到底是怎么来的？”乔木继续发问，“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可有些大，虽然我很愿意分享故事，但毕竟工作优先，对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不到半个巴掌大，看着像是一个形状奇怪的海螺。但整个螺旋形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乔木只是远远看着那东西，就感觉整个人，不，是整个灵魂，仿佛都要被吸进去一般。 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意志，才勉强闭上眼睛，切断了自己的视线。 “最后一个问题……”随着视线阻断，他立刻就恢复了正常，这也让他松了口气，“这玩意儿又是什么鬼东西？” “当然是用来捕获你们的关键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们都直接称它为‘海螺’。为了搞清楚它的作用，我们可是浪费了不少人力。” 鲁鲁话中带笑地说着仿佛无关紧要的内容，但乔木很清楚，所谓的“浪费人力”，翻译过来就是“死了不少人”。 “目前来看，我们发现了两个作用。 “首先，这支海螺能记录某些特殊的声音。例如——沼魔的呓语。” 鲁鲁停顿了片刻，见乔木没什么反应，有些扫兴。 “当然，只是这样，还不足以制服你们。毕竟，想要获取情报，总需要让你们清醒过来。 “这就涉及了第二个作用。” 鲁鲁将海螺抛起又接住，仿佛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饰物。 “只要有它在的地方，你们似乎就无法离开——当然，具体范围还有待更多的试验验证。” 乔木心下愕然。 阻止他们脱离项目的道具？这个他熟。 之前在《恐怖游轮》中，他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但那时那些“乔木”无法结束项目，是因为他们都是假货。 他们无法结束项目，反而体现了智脑的能力。 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一个简简单单的海螺，就能让智脑最关键的能力失效？ 他不禁冷笑：“你还真敢编啊。” “你可以试试嘛。”鲁鲁对他的质疑毫不在意。 “反正你跑了也没什么损失。我也可以向组织报告，之前大剑携带海螺成功击杀异徒，也只是巧合。” 乔木心中一动，却依旧没有太过在意。 人们通常会认为，调查员拥有“随时离开”的特权，只要自己小心一些，不被猝不及防秒杀，或失去自主意识，就很安全。 但事实上，部门内部的资料明确说明，六成以上的牺牲，都与“秒杀”或“丧失意识”无关，至少没有直接关联。 大部分牺牲，根本原因就是一个字：浪。 说得更明白一些，就是善骑者坠，善水者溺，善饮者醉，善战者殁。 所以，对方可能觉得跑了那么多调查员，带着海螺就杀了一个，似乎代表着什么。 但在乔木看来，单一样本就想得出结论，这也太想当然了。 不过他自然不会反驳对方，给对方提供更多情报，也不会一激动就真的结束项目。 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此刻他就算想离开，也根本不可能了。 如果对方说的是假的，那他一会儿也能离开。 他根本没必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更何况，他留下来，还有别的目的。 “我来一趟也挺不容易的，你让我走我就走啊？”他依然闭着眼睛，一脸轻蔑。 鲁鲁似乎完全不以为意：“既然你不走，那就只能和我走一趟了。这一点，你没有意见吧？” “怎么走？你是要放开我，还是打算就这么让亚莉斯亚以觉醒的状态一路返回组织？” 在他看来，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放开他，他就能跑。 不放开他，亚莉斯亚这个觉醒的样子，实在不适合抛头露面。 而海螺中沼魔的呓语，也会对鲁鲁和亚莉斯亚姐妹生效。 “这一点不劳你费心，”鲁鲁的声音小了一些，似乎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说的，“就这么回去就好了，不会有人看到的。” “稍等！”乔木突然高声叫住对方。 他的左眼中，一道红色的印记一闪而过。 geAss！ 鲁鲁犹疑了几秒后，将海螺揣回怀中，乔木才敢看他。 “能让她们放我下来吗？” 他从一开始就猜到，geAss对亚莉斯亚与比茜姐妹大概率不会有效。 最初他认为，自己的geAss只对人类有效。 但随着他在不同世界，分别对鬼、虚、死神和妖怪分别使用，现在他基本确定，这个能力，是对有自我认知的生物有效。 而亚莉斯亚与比茜，恰好就几乎没什么自我认知，更不会有什么“敌意”。 她们只是执行组织命令的人形机器罢了。 但凡来的是别人，他就果断使用geAss反杀了。 但来的是这两位，他就只能和狄特莉丝分开，硬着头皮上了。 既然这个能力对这二位无效，他只能期待鲁鲁能命令她们了。 但鲁鲁却直接摇头：“捕获你是组织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 乔木想了想，叹了口气：“那你应该可以决定一些细节吧？比如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之类的。” 这次，对方痛快地点头了：“当然没问题，不过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乔木犹豫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只是从亚莉斯亚觉醒后，他就感觉到，那种生命流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就像是…… 这片沙漠中，有什么东西，随着亚莉斯亚的觉醒，而苏醒了一般。 从进入这片沙漠后，他就有一种很微弱的预感。正是遵从那种似有似无的预感，他才坚持要到沙漠中心地带一探究竟。 直到战斗结束，他才有时间静下来细细揣摩那随着亚莉斯亚的觉醒而越来越强烈的预感。 那种预感很简单，只是在告诉他一件事：他必须来看看。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本来按照他的个性，在察觉到生命流失在加剧的时候，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了。 但他敏锐地注意到，生命流失的加剧，是伴随着亚莉斯亚的觉醒而出现的。 这就意味着，那东西在意的并不是他，而是眼前这头可控的深渊者。 这才是他没在战斗中结束项目的主要原因。 而这一等，就是十多分钟。 首先发现异常的，竟然是鲁鲁。 “我说，亚莉斯亚，是不是有些奇怪？” 乔木闻言立刻看去，仔细打量着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怪物，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的体表，好像有一些奇怪的……色彩？就像……嗯……” 鲁鲁沉吟着组织措辞：“喷到空中的无数水滴，在阳光下折射出了复杂的光斑和光晕，还交织在一起……再加上热空气上升产生的那种扭曲感……” 对方艰难地描述了好一阵，才有些丧气地放弃了：“总而言之，就是她的体表，出现了一些蛮复杂的光线变化。” 乔木这才反应过来，那家伙戴着墨镜，能够有效遮蔽刺眼的阳光，看清楚很多强光下不太容易注意到的细节。 “咱们呢？咱们身上有这种情况吗？”乔木赶忙追问，“还有比茜。” 鲁鲁仔细打量着三人，摇头道：“没有，只有亚莉斯亚身上有。” 乔木松了口气，心中却是一紧：变化开始了。 不，不能说开始了，应该说是显现了。 “盯紧一些，有任何变化，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此刻决心要保护他的鲁鲁，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仅仅几十秒后…… “那种色彩越来越浓郁了……” 又过了十几秒…… “你的身上也出现了！” 乔木心中大惊，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鲁鲁又连忙摇头：“不，不是你，是亚莉斯亚身上的颜色，开始向周边蔓延……” 他停顿了几秒，就在乔木打算催他时，又开口了。 “地下……异常浓郁的颜色，正从沙子下面涌出来。我从没见过这种颜色。” “是某种气体吗？”乔木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连忙询问。 鲁鲁犹豫了几秒，才缓缓摇头：“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是。如果是，那也一定是某种我从未见过的气体。” 很快，乔木就亲自感受到了那种怪异。 第147章 147.这里到底怎么了 很快，乔木就亲自感受到了那种怪异。 但并非通过视觉，而是通过触觉！ 他感到，似乎有某种湿润、黏腻、温热的气体，正在他的体表流动。 这种感觉，令他不寒而栗！ 又过了数十秒，鲁鲁的一声惊呼，打破了紧张的沉默：“亚莉斯亚！” 这一次，无需鲁鲁描述，乔木也注意到了依旧用触手死死缠住他的怪物的异样。 此刻实力堪比深渊者的亚莉斯亚，体表的黑色角质外壳，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 乔木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见识“角质枯萎”的场景！ 亚莉斯亚和一直直立不动的比茜，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这对双胞胎，终于出现了明显的骚动与不安。 亚莉斯亚紧张地环顾四周，甚至挥动双臂的镰刀，试探周身是否有未知的敌人。 但这显然是无用功。 比茜也按照战术演练，迅速后撤，与亚莉斯亚拉开距离。 紧接着，乔木就亲眼看到了那种异常。 亚莉斯亚的周身，不对，应该说包括亚莉斯亚在内，方圆数百米的范围内，都涌现出了那种极为诡异的、毫无形状可言，还不停流动的无法言喻的复杂颜色！ 即便是来自现代，经历了数字时代视觉轰炸的乔木，都不得不承认：那些颜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更是他不知该如何描述的。 而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我们可以说，这种红我没见过，这种半蓝半绿还挺罕见的。 无论什么颜色，我们都能将它往我们见过的某种颜色上靠，再加一个比较贴近的名词前缀。比如柳绿、瓜绿；比如桃红、海棠红；比如东方亮、鱼肚白。 再进一步就是血牙、驼绒之类的颜色。 哪怕你不知道血牙\/驼绒是什么，你看到它的瞬间，都能自信地说，它是一种棕色\/褐色。 但乔木看到的那几十种颜色——不，那些颜色在流动的同时，也在不停变换，很可能是几百种——没有一种是他能够描述出来的。 亚莉斯亚身体的异变依然在持续，甚至在加速。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她那原本充满光泽的流线型锐利身体，此刻已经黯淡无光，干瘪褶皱，甚至称得上丑陋。 就好像一个豆蔻年华的美少女，突然之间变成了鲐背老妇一般。 极短时间内的强烈反差，让唏嘘不已的乔木，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也身处危机之中。 亚莉斯亚手足无措地嘶吼着，漫无目的地胡乱挥动着双臂所化的镰刀。 但无论她如何挥动，都没有伤害乔木分毫。 看得出，组织的任务，也是她本能的一部分。 而那边的比茜，虽然依旧站得笔直，还紧闭双眼，但豆大的汗珠，却不停地从头上流下来。 此刻的她，就如同刚被雨水淋过一般，不仅脸上、脖子上都湿透了，就连头两侧遮住耳朵的长发，都打绺了。 在精神同调的过程中，精神控制一方受到伤害，巨大的痛苦很可能会导致觉醒一方失控； 而觉醒一方情绪波动过大，也会增加精神控制一方的负担，并反过来提升觉醒者失控的风险。 只看比茜此刻的状态，就能确定，即使是自小就被组织抹除一切情绪的亚莉斯亚，此刻也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什么都顾不上了。 果然，又过了十几秒，彻底被慌乱的本能所掌控的亚莉斯亚，终于无力地轰然倒地，掀起一片沙尘。 但那诡异的颜色，却丝毫没有被沙尘所阻隔，依然清晰无比，甚至浓郁得都遮挡住了头顶的烈日。 就在亚莉斯亚倒地的同时，比茜也终于挺不住了。 她甚至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直挺挺向前，一头栽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比茜失去意识，就意味着亚莉斯亚彻底失控，彻底成为深渊者。 但此刻，这一点已经毫无意义了…… 随着亚莉斯亚的崩溃，乔木也终于重获自由。 他没有任何犹豫，强忍着四肢的痛苦，向远处的沙丘跑去。 鲁鲁也没做停留，见他安全后，连忙跟了上来。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跑出五六百米，直到皮肤表面那种黏腻、温热的感觉彻底消失，才在一片沙丘后面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没有哪种颜色了，他们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常。 这印证了乔木的猜测：无论那东西是什么，它的目标都只有亚莉斯亚。 恐怕还是瞧不上他们两个连塞牙缝都不够的“蚊子腿”。 两人如同并肩的战友一般，趴在沙丘后面，小心翼翼探出头查看。 数百米外，亚莉斯亚那巨大的躯体，已经彻底消失了。 如同她从未存在过一般。 而那笼罩了方圆五百多米的庞大色彩流，也正以他们难以想象的速度，直冲天际。 那东西的速度越来越快，短短数秒内，就在夺过鲁鲁墨镜的乔木的观察下，彻底消失在苍穹之中。 随着那东西的消失，那种令人窒息的生命流失的感觉，也不复存在。 而远处的沙地上，只剩下依旧昏迷的比茜。 …… 十多年前，一个奇怪的人类出现了。 组织完全查不到他的来历与过往。 他却拥有着完全超出组织理解的能力：凭空创造——或者说是召唤出一头怪物。 那些怪物中，即使最弱的，也堪比中位大剑，最强者，甚至隐隐堪比深渊者。 最让组织无法理解的是，无论是那个男人，还是他召唤出来的怪物，身上都没有任何妖气。 对方的能力令组织垂涎不已，如果能够获得这样的力量，他们也就不需要继续在这座破岛上蹉跎了。 但组织对他组织了数次围捕，均以失败告终。 对方甚至还反过来，试图阻挠组织对no.1微笑的泰蕾莎的讨伐行动。 组织为了这个令他们渴望到发狂的男人，甚至首次主动和深渊者合作！ 他们找到的，是南之露西艾拉。 最终，联军在南方的海岸边，击败并重创了那个男人。 可那个男人却在绝境之中凭空消失、不知所踪，且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组织依然捕获了被那个男人召唤出来的一条巨型海怪，和十多具其余怪物的尸体。 随后，组织与露西艾拉，就战利品的分配方案产生了分歧。 准确地说，是露西艾拉看到组织损失惨重后，单方面毁约，要求更多份额。 最终，是有所准备的组织，以放过泰蕾莎和她身边那个名为克蕾雅的小女孩为条件，请已经脱离组织的泰蕾莎出手，击退了贪婪的深渊者。 也是那次，组织首次清晰认识到了泰蕾莎的恐怖：这个女人，只解放了10%的妖力，就几乎毫发无伤地击败了深渊者。 对方的表现，也让组织内部产生了巨大分歧。 有的人认为，不该再去招惹对方，对方有了牵挂，自然会老实先来，不会威胁到组织的。 但也有人认为，不能对这种足以毁灭组织的不稳定因素视而不见，反而应该趁对方有所忌惮，尽早铲除对方。 就在组织内部对此事争论不休时，no.2的普莉西亚，却擅自违反组织纪律，继续之前已经失败的针对泰蕾莎的讨伐行动。 两人的战斗遭到了心存嫉恨的露西艾拉的干扰。 最终，心智不全、遭受重创的普莉西亚觉醒、失踪，泰蕾莎战死。 而遭受重创的露西艾拉，则与她的妹妹拉花娜同归于尽。 目睹整场战斗的克蕾雅，也为了复仇加入组织，成为组织历史上最弱的大剑。 而露西艾拉与拉花娜姐妹的尸体，则在组织回收的过程中，被西之莉芙露夺走。 “至于那些怪物，基本都是组织以那只海怪和其他怪物尸体为素材，创造出来的。” 鲁鲁详细介绍着达耶的“丰功伟绩”。 “沼魔就是那头海怪的血肉与人类结合所创造出的怪物。此外还有狗与怪物尸体结合所创造的【追猎者】。” 追猎者，是组织的秘密王牌之一。 它们能够从一个地方，完全无视距离与地形，瞬间穿梭到另一个地方。 而只要是它们品尝过血肉的猎物，就会永远被它们追杀，直至被吞噬殆尽。 此外，它们还拥有无限分裂的能力。 被斩杀的追猎者，每块独立的肉块组织，都会逐渐成长为新的追猎者。 应对的方法只有一个：抢在成长完成前，用火焰将那些肉块化为灰烬。 乔木若有所思：“听上去，倒是有些像深渊吞噬者……” “哦？你还知道这个？”鲁鲁惊异地打量着他，“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呢。” 他并未追问乔木的信息源。 “两者之间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首先，深渊吞噬者是能够不停进步的，追猎者就做不到。 “其次，深渊吞噬者并不能自我繁殖，旧的消耗一空后，就要由组织制造新的。 “当然了，为了弥补这一点，深渊吞噬者在死亡达到一定数量后，就会疯狂逃窜，以活着返回组织为第一要务。而追猎者则会追杀目标至死，就连组织都无法控制。 所以，正如二者名称所体现的那样，深渊吞噬者，是组织为那些深渊者准备的秘密武器。 而追猎者，则是用来追杀普通觉醒者和组织叛徒的道具。 “从追猎者诞生后，组织就要求所有人，都必须留下自己的部分血肉。包括你的那位小女友哦~”鲁鲁语气轻佻地说道。 乔木则对此听而不闻。 第148章 148.死海是如何诞生的 除了追猎者外，组织最常使用的武器，还有【吮血者】。 这是用水母和怪物血肉结合而成的东西。 它平时一直处于视觉完全无法察觉的隐身状态，并能够在空中与水中自由行动。 当它的触手吸附在目标身上时，会向目标皮下注射一种强效麻醉剂，使它的口器能够不被察觉地扎入目标的身体中，尽情汲取目标的鲜血。 但这东西唯一的问题就是，它自身无法被察觉，但它吸入体内的鲜血却可以。 不过它也有别的手段弥补这一重大缺陷： 当吮血者被目标粗暴扯下或杀死时，它的口器会断裂在目标体内，并逐渐成长为新的吮血者。 而这只新的吮血者，会全完躲藏在目标体内，甚至与目标的组织脏器完美融合，不停地汲取目标的鲜血，直至目标死亡。 此外还有蚯蚓与怪物血肉结合而成的【钻地魔】，它们虽然无法用于战斗，却也有着独特的无可取代价值。 “当然，达耶那家伙搞出了不少危险的东西，组织真正掌握的，只有寥寥数种。” 鲁鲁此刻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绝大多数，都被组织销毁掉了；还有不少，则流落在外，就连组织都感到无比棘手。 “比如你遇到的沼魔和无形者。” “还有钩爪者。”乔木补充。 “你还遇到那东西了？”鲁鲁一脸愕然，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可真够倒霉的。即便是你的同类，其他异徒，也很少能像你这样，短时间内见识这么多怪物。” 钩爪者，是组织用怪物血肉与觉醒者血肉，共同植入人类体内，所创造出的怪物。 这种怪物和无形者一样，都曾被组织寄予厚望，但最终都失败了。 无形者的失败，是因为对方有着极高的智慧；而钩爪者的失败，则是因为这东西完全不具备任何智慧。 “说说这片沙漠吧。”乔木此刻还是更在意这个话题。 毕竟那个“吃掉”亚莉斯亚的怪物，和这个世界目前已知的任何怪物，都截然不同。 “死海啊，”鲁鲁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但关于刚才那个怪物，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导致死海诞生的罪魁祸首，事实上反而是组织最早发现的东西，甚至比沼魔还要早。 那是达耶在海妖的胃里发现的，一个还没来得及消化掉的、拳头大小的球体。 最初，达耶认为这东西是某种神秘海洋植物的孢子。 他尝试种植这东西，甚至为它在东方戈壁中，凿出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海水的池体。 但这东西却没有任何反应，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它已经死亡了。 可达耶有不同的看法。 他认为是戈壁的气候过于恶劣，孢子进入了自我保护的休眠之中。 想要唤醒它，就需要更加适宜的环境。 于是，他将这枚孢子，带去了气候宜人、水土富饶、且统治者已经死亡的南方地区。 那枚孢子在被种下数天后，毫无征兆地破裂了。 从里面流出来的，既不是植物的汁液，也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摊极度黏稠的液体。 孢子的破裂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摊奇怪的液体流到地上，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彻底消失。 大发雷霆的达耶，处决了所有当时的值班人员，并组织人力对那片区域进行挖掘，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仿佛那摊黏液，早已被土壤彻底吸收了一般。 但之后，诡异的事情就出现了。 以那处种植点为圆心，周围越来越多的植物，都开始疯狂生长。 这种异象，一直扩张到方圆数十里后，才停止扩张。 当地村民一开始都欣喜若狂，毕竟农作物，也属于植物。 可所有植物，一旦晚上，就会散发出无法描述的光彩；草木和树叶，也会扭曲、纠缠在一起，看起来恐怖至极。 几周后，首次提前丰收的农民，惊恐地发现，无论是他们种植出来的粮食、蔬菜，还是山上采集的野果、野菜，都满是令人难以忍受的苦涩，根本无法食用。 此外，他们身边的新生儿，和山林中的动物幼崽与昆虫幼虫，都是如同怪物般的畸形！ 当地人陷入恐慌，纷纷外逃。 很快，整个南方地区，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只剩下组织的人，在此观察异象。 就在组织以为，这就是那个孢子所带来的全部效果时，大约半年后，新的异象出现了。 之前疯狂生长的植物，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枯萎，动物也开始大规模死亡，并以恐怖的速度腐烂、消失。 仅仅数天，一度植物繁茂到高达百米、人类都无处下脚的大半个南方，就变成了一片真正的死地。 寸草不生、毫无生机，只剩下无尽黄沙的沙漠。 鲁鲁无奈叹了口气：“我们本以为，无论是什么创造了这片‘死海’，那东西应该都已经不在了。” 乔木了然地缓缓点头：组织显然大错特错了。 那东西，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 对方一直就沉睡在沙漠的下方，直到被亚莉斯亚的觉醒唤醒，并饱餐一顿后，才真正离开。 至少，是离开了这片沙漠。 它是离开这个世界，还是去找新的觅食地，那就不是乔木有资格关心的了。 毕竟，那东西能够让一头深渊者毫无反击之力。 而且，只怕在那东西看来，他们和一只跳蚤没什么区别——对方明明捕获了他们，却都懒得吃他们三人！ 南方地区，曾是这座岛屿最核心的产粮区。 那场灾难引发的粮食危机，险些在这座一贯和平的岛屿上掀起一场全面战争。 这一变故，令组织对达耶非常不满。遭受警告的他，不得不暂缓实验进展。 但他并不愿意就此停下脚步。虽然很少用人类进行实验了，却利用组织管理者对生物实验的无知，开始肆无忌惮做起了动物实验。 诸如追猎者、吮血者和钻地魔等怪物，就是在这一时期诞生的。 在实验中，达耶逐渐发现，与那些怪物尸体创造的东西不同，凡是用海怪血肉创造的东西，都有着非常恐怖的生命力与修复力。 于是，他暗中开始研究，用海怪的血肉，复活战死大剑的禁忌实验…… “泰蕾莎……”听到此处，乔木下意识呢喃道。 鲁鲁取下腰间的水囊，灌了一口水，滋润着自己因为长时间说话而干裂的嘴唇与冒火的喉咙。 随后，他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泰蕾莎。” 但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当然，不仅仅是泰蕾莎。” 他没有解释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而是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沿着时间线，讲述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 就在组织为南之露西艾拉与微笑的泰蕾莎双双死亡而弹冠相庆、为岛屿上的粮食危机焦头烂额、为达耶的不少成果满怀期待的时候，北方，发生了一件“不起眼的大事”。 觉醒的普莉西亚，被伊斯利收服了！ 两头深渊者，正式联合，成了这座岛屿上，毋庸置疑的最强势力！ “当然了，当时我们都认为，是伊斯利收服了普莉西亚，”鲁鲁的脸上，那副贱笑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后来才知道，我们搞混了。” 这当然是后话了。 伊斯利与普莉西亚联合后，立刻召集他的手下，并强势整合了整个北方的觉醒者们，开始大举南下。 就在组织仓皇备战的同时，西方的莉芙露，也察觉到了异常。 她尝试捕捉擅长妖气感知的大剑，替她唤醒露西艾拉与拉花娜那逐渐融为一体的尸体，却一直不顺利。 最终，当伊斯利的大军几乎杀到她鼻子下面的时候，忍无可忍的她，决定铤而走险。 “具体的手段，我们也是后来才得知的。但不得不说，那家伙，不愧是组织第一代女性大剑的no.1，大胆起来简直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了。”鲁鲁毫不吝惜对敌人的溢美之辞。 西之莉芙露成功了。 她捕捉了一只无形者，令其以粗暴的手法，吞噬了那具诡异的尸体。 这一手段成功唤醒了那东西。 但与此同时，她也失败了。 醒过来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深渊者。 那个自称沉睡者的怪物，以毋庸置疑的绝对优势，击败了西之莉芙露，并将后者纳入麾下。 曾经的深渊者霸主，偷鸡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但对于莉芙露而言，好消息则是，沉睡者苏醒时的恐怖气势，成功地震慑了伊斯利。 后者没有继续向西进发，反而掉头前往东方，打算彻底毁灭组织。 当时，亚莉斯亚和比茜还不成熟。 当然了，即便她们成熟了，也不可能同时对抗两头深渊者。 仓皇无措的组织，一边命令达耶想办法，一边安排组织资产的转移。 也就是在这期间，达耶终于可以将他之前一直进行的某项试验搬到台面上，并在组织的许可下，完成实验的最后一步。 于是，宣告者诞生了。 第149章 149.八位变异者 宣告者，是用组织费尽心思收集到的深渊者的血肉，与海怪的血肉结合而成的怪物。 组织永远不会想到，伊斯利的大军还没到，他们就险些毁在自己创造的怪物手中。 好在宣告者本身对组织并没有恶意。 在这头怪物离开后，组织立刻下令抛弃一切可以抛弃的资产，全员进行紧急转移。 而“可以抛弃的资产”，指的是除了龙之后裔与那头海怪之外的一切。 但达耶拒绝了组织的命令，并与组织首领列莫托大吵一架。 “我当时并不在场，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鲁鲁略显感慨地说道，“但他就是说服了列莫托，说服对方，在他搞砸了一切后，继续支持他的疯狂冒险计划。” 于是，就在伊斯利的大军抵达组织基地前的同时。 食尘者卡桑德拉、爱憎的罗克珊、流丽的希斯特利亚、三臂的莉奇缇、重剑的库洛依、天喻者西斯提娜、万物的露希拉、微笑的泰蕾莎…… 达耶珍藏多年的最优秀的八位no.1的尸体，都被他复活了。 被复活的八位no.1将伊斯利逼入绝境后，普莉西亚出手了。 直到此刻，组织才意识到，普莉西亚，根本不是什么深渊者。 那家伙，分明是超深渊！ “那场战斗中，八位no.1先后觉醒……不，不对，”鲁鲁说到此处，又停住话头，摇了摇头。 随后，他才继续说道：“那种状态，与觉醒也不尽相同。与其说是觉醒，不如说是变异。 “这也可以理解，对吧？毕竟复活她们，使用的并非觉醒者或深渊者的血肉，而是那头海怪的血肉。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们也都展现了不输给深渊者的强大实力。” 最终的结果是，伊斯利被迫撤退，但八名觉醒者，也早已不再听从组织的调遣。 那八位no.1，生前相互之间就矛盾重重，死而复生还觉醒后，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她们在组织的基地上内讧、大闹了好一通，才逐渐散去。 此时的组织，距离彻底崩溃，已经是一步之遥了。 而最让他们绝望的是，在察觉到此事后，竟卷土重来。 好在那八位【变异者】，在给组织造成巨大伤亡的同时，也为组织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最终，普莉西亚和伊斯利占据了荒凉的东方戈壁；沉睡者与莉芙露占据了人迹罕至的西方森林；宣告者则游荡于南方，不停地环绕‘死海’。 “而那八名实力绝不在深渊者之下的‘变异者’，则分别散落于岛屿的北方与中央地区。 “普莉西亚与沉睡者，自然是其中最强的存在。但她们相互忌惮，谁都不敢率先出手。 “八名变异者，为求自保，也结成了并不牢固的同盟。但这个同盟本身非常脆弱，只会在有人遭受东方或西方攻击时生效。” 一番长篇大论之后，鲁鲁又狠狠灌了一口水。 “组织呢？”乔木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组织的位置。” “这可不行，”对方的笑容依然欠揍，“我的目的是保护你不受伤害，告诉你组织的位置，可与此无关啊。” 乔木却露出一丝冷笑。 他直接取消了geAss，在恢复正常的鲁鲁愕然的愣怔中，问道：“现在呢？可以告诉我了吗？组织的叛徒——不，是卧底，鲁鲁先生？” “你们这些异徒，真是可怕呢……”鲁鲁低下头，重重叹了口气。 随即，他又猛地抬头，露出一个巨大的笑意。 “你想要知道组织的位置？” 没等乔木回答，他就使劲跺了跺脚。 “组织，不就在这里吗？” 乔木愕然，但立刻反应过来：“组织，在死海的下面？！” “没错，死海的沙子往下三五十米就是岩石层。岩石层深处一百米至两百米之间，就是组织所在之处。 “有钻地魔的帮助，组织可以在岩石层中，轻松地开凿出四通八达的通道，与巨型空间。 “此刻，组织的规模，可比过去还要大了数倍呢。 “而那头绕着死海不停游荡、呓语的宣告者，不就成了组织最好的屏障了吗？” 鲁鲁笑意不减地看着震惊得说不出话的乔木：“所以，现在的你，打算怎么办？冲下去，摧毁组织吗？ “我可以告诉你距离此处最近的入口哦，保证没有任何危险。” 乔木冷哼一声，没搭理他，反而继续问道：“克蕾雅呢？” 鲁鲁眨了眨眼睛，有些恍惚，似乎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名字。 “克蕾雅……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啊……你为什么会知道她？你五年前就来过我们的世界吗？那时就和她有过接触？我竟然被那个小家伙骗过去了。” 对方这一连串半提问半感慨的话，乔木也没打算回应。 “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有的是办法。” “放心好了，”鲁鲁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五年前，她被组织认定为不稳定因素，派往北方前线，抵挡伊斯利的觉醒者大军。” “现在，应该已经化为冰雪之下的皑皑白骨了吧……” 乔木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这是他进入这个项目至今，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至少主角的轨迹，并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 “多谢你的配合，你提供的情报，对我的帮助很大。”他毫无诚意地客套了一句，就要离开。 而鲁鲁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但乔木走了两步，又问道：“这个，你不要了吧？” 他拍了拍被自己扛在肩上，还在昏迷中的比茜。 鲁鲁摇头：“她已经没用了，就算带回组织，也只会被直接销毁……或者交给达耶处理。你随意。” 乔木闻言，没再说话，就径直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鲁鲁才“哎呀”一声，拍了拍额头。 “真是的，忘了把海螺要回来了……这次任务，可真是大失败呢。希望惩罚能轻一些……”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语气中，可毫无担忧的意思。 …… 南方与中央交界处的不知名小镇旅店中，乔木正在此处休整。 为了避免再出什么幺蛾子，他一路上都没怎么停下来，直到基本脱离南方地界后，才来到此处休息。 最重要的是，他能感受到，肩上的比茜，就快醒来了。 幸运的是，比茜穿的不是大剑的传统护甲。这身黑色护甲，也就组织的人能认出来。 所以，他并没有遇到“有个男人扛着一位昏迷中的美丽大剑入住旅店”的围观。 将比茜安顿好后，他还有空上街，采买了一些食物和草药。 买草药，自然不是为了他四肢早已愈合的贯穿伤，而是为了抵御蚊虫叮咬…… 他完成采购返回旅店，刚一推开门，就与被缚道束缚的比茜，来了个四目相对。 对方显然也是刚醒，本该冷漠无神的双眼中，此刻却透着睡懵了的迷茫。 但看到他之后，对方身子微微一抖，立刻开始剧烈挣扎，显然是记起他的身份了。 他才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对方沟通，对方挣扎的身子，却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缚道的束缚下，那抖动越来越激烈。 大张着嘴巴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的比茜，双眼之中，眼泪喷涌而出。 显然，她想起了姐姐亚莉斯亚的结局…… “你……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你的，”乔木连忙上前，试图按住对方，“只要你冷静下来，我就放开你。” 但比茜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听。 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不然黑暗双子，要怎么接收组织的命令？ 他又好言安慰了一阵子，甚至为了让对方听他的话，还强行将对方的肩膀掰过来，让对方和他对视。 但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效果。 比茜只是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从喉咙里发出激烈的嘶吼。 这也让同样与亲人分隔两地的乔木一阵心酸。 亚莉斯亚的下场，可以说很大程度是因为他的谋划。 但那时，他们之间是敌对关系。 他当然可以选择直接结束项目，避其锋芒。 但如果一个调查员，因为同情敌人，就选择退让甚至放弃自己的任务，那他只会一事无成，最终的结局，要么是自己领取遣散费，要么是家属领取赔偿金和抚慰金。 而现在，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对方也彻底被组织抛弃了。 虽然对方可能没意识到，但双方之间的敌对立场，已经不复存在了。 此刻，比茜在他眼中，已经不是组织的no.2大剑，觉醒后100%成为深渊者的危险存在。 她只是一个被父母抛弃、被组织当成工具一样培养、对待，又失去了唯一能够相依为命的姐姐的可怜女孩。 所以，乔木才将她从沙漠中带了出来，没让她在那里自己烂掉，或被组织回收后，榨干仅存的价值。 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鲁莽了。 原因很简单：比茜的双眼，已经变成了金色的竖瞳；她的脸部，也爬满了暴凸的狰狞血管，大张的口中，人类的牙齿正在变成尖利的獠牙。 比茜，在以飞快的速度解放妖力！ 她想要觉醒！ 乔木的额头和后背，瞬间就渗出了冷汗！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将对方从床上拽起来，一把搂入怀中！ 第150章 150.死亡的延续 人类的文化中，总倾向于将拥抱与爱划等号。任何对于拥抱的需求，都会被解读为关乎爱意的表达。 于是，异性拥抱，就是“伴侣”的证据；同性拥抱，则长期都是文化禁忌。 然而，大量研究证明，对拥抱的渴望，其实是人类乃至所有灵长类动物的生物本能，与情感无关。 几乎所有心理医生，都会将拥抱，作为一项重要的辅助治疗手段。 许多精神科大夫，甚至会将每天一定次数的高质量拥抱，作为作业布置给患者亲友。 而针对婴儿的拥抱、抚摸或按摩等一系列“抚触”行为，则能够有效改善婴儿睡眠质量、促进婴儿体重增长与大脑发育。 一项长期追踪研究发现，每天接受一小时抚触的婴儿，十年后，在抗压、抗焦虑、认知能力、性格正向与合群等方面，都明显优于对照组。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近年来的多项表征遗传学研究证明，坚持为婴儿提供高质量拥抱，甚至能够改变婴儿基因在免疫能力、抗压能力与大脑发育等多领域的表达。 所以，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大脑发育都不完善的生命之初，就懂得索取拥抱，也能够从拥抱中获得安抚与快乐。 所以，很大比例的成年人，睡觉时都需要一个抱枕、玩偶、宠物，甚至哪怕只是抱住被子一角。 他们并不是缺爱，更不是在对一张被子表达爱意。 他们只是在满足自己的生理本能。 乔木从不相信，组织有能力真正意义上的抹除大剑的自我认知和生物本能。 组织的手段，与其说是“抹除”，不如说是“压制”。 在实验体还是婴儿阶段起，就为其提供特殊的、残缺的、极端的教育与训练。 并通过严苛的惩罚，使实验体形成条件反射，自己压抑自我认知的产生。 但“自我认知”，本身就是一个极度宽泛的概念。想要围绕它构建起全方位的条件反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组织最多也只是对某几个重点方向进行抑制。 即便如此，任何条件反射也都需要人为进行不断地强化，否则就会自行消退，直至失效。 也就是说，组织绝无可能彻底抹除黑暗双子的自我认知，更不可能抹除她们基于这种认知而产生的情感。 比茜此刻的崩溃与狂暴，就是证据。 所以，当乔木将比茜紧紧搂入怀中时，他就明显感受到，对方即使已经心理崩溃、自暴自弃，处于主动觉醒的边缘了，依然在这一刻，对他的行为产生了明显的反应。 比茜在这一瞬间，全身的僵硬，准确无误地表明了，她对这种行为的不适。 而这，正是乔木此刻需要的。 他需要对方犹豫、迟疑、茫然、分神，将注意力从解放妖力上暂时挪开。 “听我说，比茜，我明白你的感受……”他此刻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却依然努力让自己保持基本的冷静。 他搂着对方，让对方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轻抚着对方的后脑、梳理着对方的凌乱的长发，一手则抚摸着对方的背脊。 感受着对方肢体的僵硬，他温柔且心疼地说：“亚莉斯亚，已经不在了……” 话音刚落，他还没来得及往下说，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轰飞了！ 撞穿木墙的同时，视线的余光中，一把黑色的镰刀，闪耀着死亡的光泽，向他脑袋刺来！ 比茜，强行撑破了他的缚道，而且妖力释放，已经超过50%了！ “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 他只来得及施展出这个缚道，镰刀的刀锋，就狠狠轰击在那透明的圆盾上，直接砸出一片裂纹。 巨大的力道下，他甚至都来不及调整姿态，就狠狠摔在地上。 而半个身体已经妖魔化的比茜，也紧随其后，直接骑在圆闸扇上，用双臂化作的镰刀，不停砍向这面盾牌。 她一面攻击，一面不停嘶吼，大张的嘴巴中，除了满口利齿外，就是不停滴落的口水。 而她那早已彻底扭曲的脸上，依旧布满了泪水。 “选择彻底觉醒，确实能够摆脱痛苦，确实能够不再孤独……” 乔木顾不上什么语气了，用尽可能快速且清晰的语速，大声喊道。 “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还了解她、记得她、在乎她！” 圆闸扇彻底破碎，一把镰刀斩下，他尽全力扭动身体躲闪。 那把镰刀直直斩入他身旁的地面，他趁势一把将那镰刀手臂夹在腋下，用尽全身的力气进行压制。 但同一瞬间，另一把镰刀也呼啸袭来。 这一次，他既没有充足的时间，也没有足够的空间规避了，只能尽可能调整姿态，避开要害部位。 即便如此，另一把镰刀，也刺穿了他的胸壁。好在，没有触及心肺。 他顾不上疼痛，另一条手臂也如法炮制，将这把镰刀死死锁住。 “如果你继续选择觉醒，”那呼啸而来的巨口和利齿，让乔木下意识缩起脖子、闭紧双眼，“你很可能会彻底忘记她、彻底抛弃你对她的感情、亲手摧毁你们之间的羁绊！” 颈部被利齿洞穿的剧痛并未如期出现。 乔木唯一感受到的，就是温热的液体，不停地滴落在脸上。 他缓缓睁开眼睛，只看到一张恐怖的面孔，近在咫尺地怔怔盯着他。 对方的泪水和口水，依旧不停滴落，但那锥心般痛苦的嘶吼，却消失了。 可他依然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尽的痛苦。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缓缓松开死死锁住对方武器的双臂，抬起双手，轻抚在对方的脸颊上。 “死亡从来都不是最终的归宿，”他温言道，“我们之所以不畏惧死亡，是因为活下来的人，会记得我们，会缅怀我们。那些，就是我们的延续。” 他轻轻擦拭着对方早已被黑色角质外壳所覆盖的脸颊：“如果你选择觉醒，那亚莉斯亚，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到那时，她就真的……死了……” 比茜几乎完全妖魔化的身体，再次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我知道这很痛苦，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乔木一手继续擦拭对方的泪水，一手则绕到对方的脑后，再次轻轻抚慰着对方。 “但为了亚莉斯亚，你必须坚强起来，学会与这种痛苦共存。” 他缓缓将已经松弛下来的比茜的脑袋，扳到自己怀中：“我会陪着你的，我会帮助你的。我发誓，你不会独自一人面对这些、承受这些的。” 怀中，呜咽声逐渐响起，很快，就重新转变为撕心裂肺的嚎啕。 那毫无美感的号啕声中，乔木注视着头顶的星空，轻轻唱了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这首歌，他是用中文唱的，比茜自然听不懂歌词的含义。 但随着他的清唱，号啕的声音越来越低。 几遍之后，早已恢复成人形的比茜，已经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 他学生时代不懂事，养过一只折耳。 猫咪每次疾病发作，他都会将对方抱在怀里，清唱这首《虫儿飞》，猫咪痛苦的呻吟声就会缓解。 没想到这次也很好用。 …… 战斗与怪物嘶吼的声音，让整个小镇都门窗紧闭。旅店老板和其他客人，更是早就从后门溜之大吉了。 乔木本想将比茜带回房间安顿好，却发现对方此刻就像一只树袋熊一样，双手环绕他的胸部，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根本放不下来。 但偏偏又睡得很沉，即使被他抱起来、带回房间，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他从两人之间那连手掌都插不进的缝隙中，勉强检查了一下对方的情况。 发现对方那贯穿胸腹的伤口，缝合线并没有因为觉醒而崩裂，才松了口气。 勉强用单薄的被子将对方身体包裹起来，也只好任凭对方这么死死抱着，暂时睡下，等对方醒来了，再想办法。 但他依然将事情想简单了。 亚莉斯亚的死亡，对比茜而言，既是近乎毁灭般的打击，却也将她从组织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迎来了毁灭后的新生。 但乔木忽略了一点：过去二十多年来，黑暗双子的人格与自我，在组织的遏制下，发育极度迟缓。 现在，新生的比茜，人格的成熟度，甚至比不上一个三四岁的孩童。 过去一直是组织的人照顾这对姐妹，她们就连去一趟西方之地，都需要组织陪同护送，否则可能就迷路到爪哇国了。 现在，脱离了组织的比茜，依然需要有人提供无微不至的关爱。 乔木，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字面意义上的“巨婴”保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这个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巨婴，在小镇居民愕然的注视下，先替她找一套合身的衣服。 第151章 151.我不想多管闲事 乔木现在特别老实。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连续经历四次生死危机后，现在的他，简直就是一只乖巧的拉布拉多。 四次危机，他都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第一次是那个调查员……不，是沼魔放了他一马； 第二次又是对方从那只无形者手上救了他； 第三次则是去而复返的无形者，不知为何竟遵守承诺没对他出手； 第四次则是那个奇怪的色彩救了他。 这个项目，实在太危险了。 这种世界，竟然会对一个p4开放？智脑残了吗？！ 他现在彻底熄了逛完南方再去逛逛东方和西方的心思，只想着尽快去北方找到主角团，把项目评价刷上去就了事。 但和之前的无知者无畏不同，他已经知道了，这个老破小岛屿上，就让同时容纳了两位超深渊和十几位深渊者，以及那么多诡异的怪物，和对他虎视眈眈，还手握不少杀手锏的组织…… 他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大大咧咧地横穿岛屿了。 鬼知道他会不会半路上就遇到一位出来觅食的深渊者。 他倒是能直接跑路，可这不怀里还有一个呢嘛。 昨天才答应对方会帮忙，结果一遇到危险就自己跑路了，这种事情他实在拉不下脸。 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什么万全之策的乔木，最终作出了一个违背常理的选择： 昼伏夜出。 这么选，纯粹是他和空气斗智斗勇的结果。 他要躲避的，是那些深渊者和诡异的怪物。 这二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以人类为捕猎目标。 人类是典型的日间活动生物，夜里都在睡觉。 普通的妖魔和觉醒者，为了避免身份暴露，有可能会怂怂地选择夜间偷偷动手。 但深渊者和那些怪物，则都有恃无恐。 其中，深渊者又必然有着食物链定点的骄傲，肯定不会做“偷偷地进村，打枪的不要”这种被同行耻笑的事情。 所以它们完全没必要白天宅在家里，选择效率低下的夜晚出来觅食。 按照这个推论，乔木二人，只要白天能够做好隐蔽工作，好好休息，晚上就能敞开了赶路。 安全系数也会高很多。 毕竟乔木是死神，他的夜视能力，不敢说和那些诡异的怪物比，但和这个项目的原住民生物们比起来，肯定是名列前茅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手上没有可以隐藏妖气的秘药，否则他的安全感会再提升一个档次。 当然，黑暗双子的主修方向是精神同调，其中的必修课之一，就是妖气控制。 所以，比茜压制自身妖气的能力，在大剑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哪怕是深渊者，如果不是感知型的，也很难察觉到她的妖气。 唯一可惜的是，黑暗双子的实力，远没有达到原著中两年后亚莉斯亚一边分担完全觉醒的比茜的精神压力，一边在压抑妖气的情况下将西之莉芙露逼入绝境的程度。 当然，如果她们有那样的实力，乔木早就结束项目跑路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经过几天的跋涉后，似乎是意识到他确实不会丢下自己跑路，比茜也终于愿意从他身上下来了。 但她依然无法忍受乔木脱离自己的视线，只有缩在他怀中，享受着拥抱的时候，才能安心入睡。 几次乔木起夜，只是刚刚试图松开她，她就立刻惊醒，使劲往他怀里钻。 大剑基本都不认为自己是正常人类，也没有什么男欢女爱、男女大防的意识。 他也只能觍着脸带着对方一起起夜了…… 原著中讨伐西之莉芙露时的比茜有多么英姿飒爽、高冷沉着，此时的她就有多脆弱无助。 乔木明白，对方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依赖自己。 二十多年来从未独活过得比茜，只是需要一些陪伴，让她能够逐渐适应独自一人的感觉。 依旧没有从悲恸中脱离出来的比茜，只是需要一道保险，避免自己一不小心再次精神失控而觉醒。 甚至，从未体会过拥抱的比茜，只是需要一个能为她提供温暖的拥抱的工具。 虽然听上去很冷酷，但这反而让乔木松了口气。 如果对方真的完全依赖于他了，那他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毕竟他很清楚，这些项目，并不是什么虚拟实境，而是真实的世界。 对那些陌生人与萍水相逢者，他可以横眉冷对。 但对这些拨动了他的心弦、激发了他的同理心的人，他就没法用一句“都是纸片人”来糊弄自己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比茜真的离不开他了，他就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这样，反而很好。 他只要带着对方一路北上，将对方交给主角团，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在为了这个相处仅十余天的姑娘绞尽脑汁的时间里，他也终于切身理解了，公司为什么一定要向调查员隐瞒“项目是真实世界”的真相了。 人类毕竟是感性动物，越是深入项目，就必然会与剧情人物建立很深的羁绊。 而一旦他们知道这种羁绊是真实的，就和他们在现实世界中的亲情、爱情和友情一样真实，没有任何区别…… 这对调查员推动和终结项目的积极，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甚至可能会让他们调转枪口，对准公司！ 乔木本能地畏惧这种可能性。 如果他就是这个“现实世界”的原住民，他大可以纠集一群志同道合的调查员，和公司掰掰手腕，时不时搞个抗议、投诉或内部宣讲之类的活动。 毕竟哪儿还没个主张道德主义的反对党了，对吧？ 但他不是。 从确定了这些项目都是真实世界，智脑并非将他们的意识传输到虚拟实境，而是让他们肆意穿越世界后，他就只有一个目的了…… 坚定不移地往上爬，并构建自己的人脉网，成为公司高层，获取驾驭、至少也是调动智脑的权限。 然后借助智脑自由穿越世界和灵活选择时间节点的能力，找到自己的家乡，找到距离自己穿越尽可能近的时间点。 回家。 所以，他完全不想掺和这些与自己最终目的并不相关，甚至可能形成阻碍的“闲事儿”。 但他又无法避免，自己在深入推动项目的同时，与剧情人物产生羁绊。 偏偏他还不想将自己改造成冷酷无情、任何感情都可以抛弃、任何羁绊都可以牺牲的疯子。 回到家乡，拥抱自己父母的，应该是“正常人”乔木，而不是“冷血者”乔木。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这么多，真的很矫情，而且大概率不可能全都实现。 但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求其下者无所得，一开始目标总要定得尽量高一些。 所以，他必须谨慎处理自己和这些剧情人物的关系，避免自己陷入理性与感性的冲突，不得不在“损害自身利益”与“泯灭自身情感”之间做出两难抉择。 不知是计策本身很成功，还是单纯的运气好，两人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真正的危险。 虽然遇到过几次妖魔和普通觉醒者，但都被比茜一人切瓜砍菜一般剁了。 看得出，她很需要一些发泄的渠道。 不过两人刚刚进入北方的冰雪世界，就遇到了一个小插曲。 或者说，一个人。 那个男人，即使在冰天雪地之中，也只穿着简陋的亚麻半袖，宽大的领子和袖口，和捕鱼都嫌大的网眼，即使乔木感知不到妖气，也知道眼前这位肯定不是人类。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比茜挡在身后。 “看来传言是真的啊，”那个男人打量着他们，若有所思地笑道，“组织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黑暗双子……” “而其中一位，被一名异徒征服了。” 比茜完全不为所动，依然持剑警惕地盯着他。 但乔木很不喜欢这种说法。 “没有征服一说，我只是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罢了，”他将不开心直接摆在脸上，“你们要学会不分性别地尊重别人。还有，你哪位？” 男人对他满是挑衅的语调毫不在意，继续打量了两人一番。 似乎是意识到两人的关系真的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他竟有些歉意地挠了挠头。 “你可以叫我克洛诺斯，”他摊着双手，“我不是来打架的。” “男性大剑的no.4。”比茜立刻出言提醒。 这些极度危险的觉醒者，牢记他们的特征与情报，是所有大剑的必修课。 听到这个名字，乔木就知道对方是谁了。他有些惊讶：“你没被伊斯利征召？” 克洛诺斯讥讽地摇头：“我和那个家伙，可尿不到一壶里。不只是他，还是第二和第三。” 乔木好奇地问：“因为他们三个组队讨伐过你？” 这次，克洛诺斯真的有些惊讶了。 组织是不会向大剑通报其他成员的动向的，所以只要大剑自己不多嘴，他们的行动，其他同僚基本不可能知情。 而偏偏前面那三位，两个是惜字如金的，一个是嘴笨如牛的。 所以一百多年来，组织之外，知道当年那三位讨伐过他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而且还越来越少。 “你们这些异徒，果然各个神通广大啊。” 第152章 152.与组织汇合 “言归正传吧，”乔木可没兴趣和觉醒者唠嗑，“不打架，那你出来干嘛？” “只是为你带来一条情报而已。”克洛诺斯和其他觉醒者不太一样，脾气出乎意料的好。 换成别的觉醒者，有人类敢这么和它们说话，早就砍上来了。 “有三位变异者正在找你……你知道什么是变异者吧？” “都有谁？”乔木眉头紧蹙。 变异者？那八个被复活的历代no.1？自己什么时候又招惹上那种东西了？ “爱憎的罗克珊、天喻者西斯提娜和万物的露希拉。”克洛诺斯说出三个实力堪比深渊者的强者名字，语气却平静得仿佛是三只阿猫阿狗。 “为什么？” “为什么？”对方露出一个夸张的神色，“你知道有多少觉醒者对组织那花样繁多的手段感到憎恨和忌惮吗？”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能凭借一己之力，令组织失去最大的依仗，这样的人，不值得好奇吗？” 说着，他又笑着摇头：“或者说，正是因为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所以大家反而更好奇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想要什么？”这才是乔木真正关心的问题。 那群不管是变异者还是深渊者抑或是别的什么玩意儿，都是这个世界食物链的顶端存在，性格各异之下，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傲气。 它们能做出什么，他都不惊讶。 “我什么都不需要，”克洛诺斯的回答，反而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我只是受人所托，向你示警罢了。” “毕竟，你也无法同时应对三位深渊级别的敌人，对吧？ “所以，抓紧处理掉手头的事情，尽早离开吧。”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笑道：“就聊到这里吧，接你的人来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乔木此刻才注意到，周围数百米外的残垣断壁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四五个身影。 他立刻看向侧前方的比茜，却发现对方的反应中，也颇为惊讶。 看来，她并未察觉到对方的妖气。 乔木心中，立刻对来人的身份有了判断。 但他还有疑惑未解：“是谁托你传信的？我可以换这条情报！” “不换！”越走越远的克洛诺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高声道，“唯独这条不换！” 乔木啧着嘴，一脸不爽。 这招是他和唐蒙学的，结果用了几次，都不好使。 这让他有些受挫，也让他怀疑一度对这个提议动心的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过现在还不是反思这个的时候。 “三个……”他数了一下周围的人影，心中一沉：主角七人团这个时候应该是集体行动的吧？ “五个，”比茜则直接纠正，“妖气很微弱，应该是很久没有解放妖气、刻意压制的结果，但还没达到完全消除的程度。” 乔木点了点头，也松了口气：五个总比三个强。 而且，既然有两个能躲起来，那说不定远处还能躲起来更多。 他没有挪动地方，只是站在原地，等对方过来和他接触。 不一会儿，一个梳着一头凌乱金黄马尾、全身被黑色斗篷笼罩的女人，就径直朝他们走来。 她没有理会乔木，而是直接与一直阻挡在乔木身前的比茜对话：“你是亚莉斯亚还是比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外人在场时，比茜总会变回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但听到亚莉斯亚这个名字，她依然会有比较强烈的反应。 乔木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抚她。 得益于此，比茜才没有在此处直接来个妖气爆发，引起一场误会。 内心的波澜久久难以平复的她没有回答对方，而是将剑插回背后，并退回到乔木身后。 “五年前的no.6，幻影之米里雅，速度很快……” 乔木的身后，比茜轻声提醒。声音不大，但在场三人，却都听到了。 米里雅这才将视线转向乔木。 组织严禁其他大剑与黑暗双子有任何接触。 虽然她知道组织一向将黑暗双子视如珍宝，但因为调查重点不在这上面，所以对这两位神秘大剑的了解并不多，或者说非常少。 但她可以确定一点：黑暗双子，从来都是出双入对的，任何情况都不会分开。 可现在，其中一人不在，另一人独自出现在北方，还是跟着一个男人来的…… 这五年来，她们藏身被诸多势力遗忘的北方，潜心修行，等待复仇的时机。 虽然所有人都实力大涨，但代价却是消息极度闭塞。 就连比茜的出现，都是塔巴莎无意中发现的。 当塔巴莎确认了来者的妖气强弱后，险些就吓傻了；尤其是当米里雅确认了来者的身份，团队甚至一度试图继续向北方撤离。 这一举动既是避其锋芒，也是试探对方的目标是否是她们这些“五年前的亡灵”。 但当塔巴莎发现了突然出现的克洛诺斯后，米里雅就决定静观其变。 可随着克洛诺斯向对方直冲冲地快速前进，她们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对觉醒者与大剑的战斗视若无睹了。 但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她们的意料。 男性大剑时代的no.4，实力接近深渊者的最古老觉醒者，似乎并没有敌意。 双方交流了一番，在她们现身后，对方就很自然地离开了，完全没作停留。 当时，她脑海中甚至闪过了“组织与觉醒者勾结”的可笑念头。 不管怎么说，她们已经现身了，再想转身离开当做自己没出现过，已经不可能了。 哪怕因此暴露，那也是她们自己遵从本心的选择。哪怕再来一次类似情况，她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出面甚至出手。 既然已经暴露了，她自然要和对方接触一下，最起码也要获取一些外界的情报。 但甫一接触，她就意识到，事到如今，事态的发展，依然没有回到她的意料之中。 被组织当成宝贝一样藏着掖着的黑暗双子之一，不仅单独出现在这里，似乎还很依赖眼前这个男性。 这让她顷刻间就产生了一个猜测。 “异徒？”她眉头微蹙，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以及对方腰间造型有些奇怪的佩刀。 “乔木，我们自称调查员。”乔木一句话介绍了自己，也释放了一丝善意，随后就步入正题。 “比茜，她已经自由了，和组织没有关系了。” “她姐姐……”他停顿了片刻，回头查看了一下比茜的状态，见对方重新恢复到低着头双手抱胸的状态，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缓缓摇了摇头。 乔木遮挡住了比茜大半的身体，但剩下的小半，也足以让经验丰富的米里雅确认她的状态了。 听乔木一说，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她不可能仅凭恻隐之心，就立刻信任这两人：“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来寻求帮助……”乔木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我觉得，比起我，你们更知道该怎么帮助这孩子。” 他说这话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米里雅略显怪异的神色。 比茜，已经二十多岁了。 而他，那稚嫩的面容，怎么看，也没有二十。 米里雅还没来得及追问他是怎么得知自己等人的消息的，他先想起一件事情，“对了，狄特莉丝来找过你们吗？” “就是个子矮矮的，”在对方略显愕然的神色中，他左手手心朝下，在自己胸口下方比画着，“梳着两条马尾辫的女孩，现任no.3。” 米里雅沉默了片刻，没有选择回答他，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刚才的觉醒者，是怎么回事？” “克洛诺斯啊，”乔木想了想，“他是来给我示警的，说是有三个变异者在找我。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帮我。” 变异者……米里雅仔细打量着他，那一脸的疑惑不似作伪，这莫名其妙的理由，也不是一般人能编出来的。 她决定，暂时相信对方。 倒不是因为对方的说法多么可信，而是因为…… “狄特莉丝去了更靠北的地方，应该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说着，她终于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大剑插回后背：“这期间，我会盯紧你的。如果让我发现你在说谎……” 听到狄特莉丝安然无恙，乔木也松了一口气。 “随你吧，”二十多天来，首次彻底放松下来的他，无所谓地对米里雅说道，“我这里有一些外界的最新情报，狄特莉丝应该也不知情。” 米里雅自然不会站在这里和他聊天，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跟上。 乔木看了看身后的比茜，对方已经松开了他的衣角，整个人也基本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四人。 米里雅先上前和她们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随后，乔木也得知了她们的身份。 前no.11温蒂妮、前no.13贝罗妮卡、前no.15迪维、前no.22海伦。 后两位，自然就是原著主角七人团的成员。 而前两位，则是原著中战死的角色，现在却活了下来。 只这么看，她们的情况，似乎要比原著更好？ 但他自然不会没事儿找事儿地问对方一共有几人。 而且，没见到主角，也挺遗憾的。不过这个小遗憾，应该也持续不了太久。 毕竟对方没必要让他见这五人，却不让他见其他人。 第153章 153.回不去了 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抵达了主角团的藏身之处：一座早五年前荒废的小镇，并在那里见到了更多的幸存者。 前no.8芙罗拉、前no.31塔巴莎、前no.40尤玛。 依旧没有主角…… 但即使不算上主角，这也有八人了。 “还有两人，和狄特莉丝一起行动。狄特莉丝的妖气太明显，不适合留在这里。” 米里雅主动向他说明情况：“考虑到组织很可能在追捕她，她需要暂时前往更北方隐藏。” 加起来一共十人？ “当年北方之战，也只有二十多人吧？”乔木很惊讶。 按原著的程度，就是把当时组织处黑暗双子之外的所有大剑都派来，也不见得能活下来十个。 更大的可能，是直接引来伊斯利出手，最后一个都活不下来。 “当年那一战，我们也有外援相助，”一向话最多、来的路上就不停问东问西的海伦主动说道，“那几人，也是异徒呢，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对方报了三个名字，他都不认识，也没兴趣认识。 帮助主角团度过绝境，人物关系等级肯定杠杠的，结果这都能玩儿失踪。 不用说，肯定是那群在各个项目中游走，借助进阶情报强刷项目评价，将短平快发扬到极致的家伙们。 肯定是提前了解了北方之战的情报，就进来刷评价。 刷完了，要么是不知道后面的剧情了，要么是懒得等七年，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群人在乔木这种侧重于深耕个别项目的调查员群体中，口碑一直很糟糕。 因为他们进入一个项目，招呼也不打，就把别人精心打造的局面搞得一团糟，然后扬长而去。 他们也因此得了个外号：蝗虫。 双方在内部论坛上动辄就吵个千八百楼。 现实中，除非是分工明确、责任到人的集体项目，否则这两类调查员基本不会有什么深度合作。 当然，这两类，在整个调查员群体中，其实都是极个别。 或者说，他们其实就是调查员的两个极端。 绝大多数调查员，本就处于二者之间，既会尝试借助情报优势刷评价，也会在遇到心动的项目后，持续深耕。 他没有立刻结束项目，而是继续待了半个月，帮比茜过渡。 米里雅等人也确实比他更清楚该怎么和大剑相处，有她们的参与，比茜对他的依赖，几乎是跳楼般地减轻。 这期间，他也和大剑们一一交手，领教了她们各自的独门绝技。 幻影之米里雅，能够在瞬间解放妖力，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人离开、身影却未消失的程度。 这个能力基本类似于死神的瞬步，但区别还是有的。 瞬步的速度更快，以至于即便是队长级的死神，也极少能在瞬步的过程中进行攻击——实在是来不及啊。 而米里雅，则能在施展身法的同时，对敌人进行攻击。 现在，她正在修炼新的“幻影”，无需解放妖力即可使用，虽然速度有所降低，却没了使用次数与频率的限制。 而且下降的速度与动态视力能够更好地结合，让她在移动中做出更多更细腻的动作。 此外，她也是同时代大剑中最具领袖气质、最擅长团队管理与指挥的人，被誉为团战作用超越no.1。 当然啦，来了解no.1真相的人都知道，基本上只要是个大剑，团战作用就能超过她…… 斩风之芙罗拉，她的绝技斩风剑，无需解放妖力，只靠身体素质和技巧，就能在一瞬间连续挥刀斩击。 温蒂妮则是唯一使用双剑的大剑，她日常都会通过妖力觉醒，来维持规模惊人的肌肉，以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力量驾驭双刀流。 贝罗妮卡擅长防守反击，只要能用剑身挡住敌人的攻击，就能依靠独特的技巧，将敌人的力量全部返还回去，令敌人伤到自己。 迪维的能力是急速再生。只要有妖力在，就能在战斗中，以惊人的速度修复伤势，甚至使断肢乃至内脏重生。 海伦的绝技则是用妖力控制双臂伸缩，目前最长可以伸出十多米，很不科学。这一招很适合乱中偷袭或紧急援救。 塔巴莎是十人团中的“眼”，擅长远距离妖气感知。她自身并没有出众的战斗才华。 尤玛自称是十人团中最没用的，看得出她很缺乏自信。她的能力是远距离投掷。 说实话这招至少在这个敌人要么有速度要么有触手的世界，确实不太好使。 另两位乔木没有见到的人中，辛西娅通常不参与战斗，她擅长通过妖力同调，使自己的妖力可为他人所用，为其他大剑愈伤。 当然，这一招就只对融合了妖魔血肉的大剑生效。 主角克蕾雅，则擅长高速剑。 这是前代no.2传授给她的技巧，是单独解放手臂的妖力，使手臂瞬间斩出无数斩击的能力。 这一招和芙罗拉的斩风剑很像，只是高速剑有妖力加持，速度更快、力量更大；而斩风剑则更依赖身体素质与技巧，使用起来更精准细腻。 而且，她们因为要提防组织的“眼”，所以需要长期压制妖气。这种情况下，定位重叠的克蕾雅，就不如无需解放妖力的芙罗拉更好使了。 这也是她陪同狄特莉丝去极北修行的原因。 辛西娅跟过去，则是因为北方还有觉醒者，两人又都是攻击型。一旦因战斗受重伤，总需要有人提供治疗。 乔木这也算是首次和正统的大剑交手。 之前的黑暗双子，是严重偏科的。 因为组织本并不需要她们以人类姿态作战，自然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和精力。 所以她们虽然拥有足够的战斗技巧，却并未摸索出独属于自己的绝技。 或者说，组织也不允许她们拥有各自的绝技，因为这也是“自我”的一部分。 在与这八位大剑交手中，乔木发现，她们和之前的阿加莎一样，面对他的鬼道，完全手足无措。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里不是当代，她们也不是伴随各种文艺作品长大的，认知和想象力十分有限。 但要说她们的优点，就是融合了妖魔的血肉后，她们的力量和承伤能力，其实都在普通死神之上。 就是说，她们的身体素质，要比灵体的死神还要好！ 例如，按照海伦的说法，一名普通的练习生，都可以一剑将一块一米见方的青石砖轰碎。 虽然其中肯定有武器的加成，但这样的力道，别说真央灵术院的毕业生了，就是不少下位席官，只靠自身力量都做不到，必须借助灵力才行。 而大剑们自己被这种力量砍中，基本就是一条比较深的伤口，即便是攻击型的大剑，也能很快修复。 但死神，哪怕是乔木这种勉强够到副队长级的死神，被这种力道砍中，恐怕都会直接裂开。 至少从这点来说，大剑的下限，是比死神高不少的。 当然，死神的上限，也完全碾压大剑。 至少死神不会卍解失控给自己解成大虚。 那些觉醒者和深渊者，看着破坏力惊人，那纯粹是它们体型大、触手多。 就好像你踩烟头的时候不小心给蚁穴洞口踩塌了，算哪门子能耐？ 死神没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的能力，不是他们没能力，而是没那个需求。 副队长级死神要是愿意，也可以扛着几十米长的斩魄刀追着你砍。 半个月的时间，基本足够主角团适应他那些诡异的鬼道了。 不过乔木也警告她们，调查员所拥有的能力五花八门，他的鬼道，相对而言已经算是直来直去的了。 总而言之，遇到摸不清来意的调查员，尽可能躲着。 毕竟现在绝大多数调查员，恐怕都没打算继续推进项目，而是希望尽快重置。 还有什么手段，能比弄死她们更便捷？ 半个月后，当比茜在他“我一定尽快回来”的赌咒发誓中，彻底松开他的衣角后，他终于能结束这次目不忍睹的项目了。 在九名大剑的围观中，他直接在脑海里选择结束。 三秒……五秒……十秒…… 他依然站在原地，周围九人依然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乔木迷茫地看了看那几人，几人也不明所以地和他对视。 “你们……”芙罗拉狐疑地问道，“每次都要这么久吗？” 乔木挠了挠脸，恍惚地摇了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结束项目。 五秒后，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异常。 乔木有些慌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抛弃了。 紧接着，脑海里就闪过了那个沼魔。 他连忙伸手抚摸自己的脑袋、脖子和后背，还不停地扭头查看。 那边的九名大剑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乔木慌忙求助：“帮我看看，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迪维冷静地摇头：“我们相处这么久，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看光了。” 如果你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我们早就发现了。 但话是这么说，她们还是聚过来，帮乔木检查身体情况。 检查自然没有任何结果，至少从外表来看，他仍旧是个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男性人类。 这下，他不仅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更慌张了。 难道自己是不知不觉变成了某种外表看不出来的怪物？ 可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啊！ 他也顾不上保密什么的了，一股脑将那个沼魔的情况和自己的忧虑都说了出来。 沼魔可以克制异徒，这条情报要是流传出去，那群内脏大佬们肯定会想方设法获得沼魔的力量的。 但这就不是他现在能关心的事情了…… 第154章 154.我到底带回来了个什么东西 “所以，你怀疑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温蒂妮搓着下巴总结道。 “但你依然能够使用自己的能力吧？”米里雅想到了一个验证方法。 乔木强压着心中的惊慌摇头：“那头沼魔，也能使用生前的能力，还拥有全部记忆。” 那个一挥手就仿佛时间倒流一般的能力，怎么看也不是沼魔的种族天赋，基本可以确定，是调查员自己的能力。 “那，还有什么办法能验证他是人类的？”尤玛苦思冥想。 “这还不简单，”海伦得意说道，“切开他的肚子不就知道了？” 乔木还没说话，迪维就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不太爱说话的贝罗妮卡出主意：“有觉醒者也可以，它们能闻到人类的气味。” “哎？”海伦瞬间来了兴致，“要去捕捉一头觉醒者吗？” 相比海伦的跃跃欲试，其他人都没有任何表示。 这五年来，周边能清理掉的觉醒者，基本都被她们清理了。 包括一些新来的，还没站住脚，就脑袋分家了。 剩下的，要么是实力太强，要么是藏得太深，要么是离得太远，都不称手。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比茜拽了拽乔木的袖子。 等乔木看过来，一向在外人面前不怎么说话的她，用蚊子嗡嗡般的音量嘟哝了一句。 “海螺……” 海螺？乔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对方指了指他的腰包，他才恍然。 他的食物都仍在挎包里了，系在束腰上的腰包里，只有一件物品：从鲁鲁那里抢过来的海螺。 那个能储存沼魔的呓语声，而且只是看了几眼，就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吸进去一般的奇怪道具。 鲁鲁说过，组织相信那东西能阻止他们这些调查员离开这个世界。 当时的他，对这话嗤之以鼻。但…… 难道真的是这东西在作怪？ “这是什么？”见他对着手里一团破布发愣，也不打开，海伦好奇地凑了上来。 被组织唤醒的乔木，一把打掉了对方试图揭开破布的手：“从组织那里抢过来了。” 他犹豫了片刻，将没亮出来的海螺递给米里雅：“帮我保管一下……” 话说到一半，他想了想：“算了，送给你们了，反正是组织的东西。 “它里面储存着沼魔的呓语。理论上如果你能把自己变成猎沼者，有这个东西，你就不用惧怕组织的追杀了。” 米里雅郑重地看着手里团成一团的破布，过了好一阵才说：“我替你保管，下次见面再还给你。” 乔木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自己留着的。” 米里雅坚定地摇头：“组织制造的一系列灾难已经给了我足够多的警示了。 “我不会轻易染指自己无法理解、无法驾驭的力量。” 乔木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他让大剑们留在原地，自己走到一边结束项目，连试了几次，都依旧没有用。 十多次后，他已经走出了两百多米，几乎已经绝望了。 紧接着，他就在大剑们的注视下，瞬间凭空消失了。 …… 项目名称：银眼的魔女 项目编号：mx04-201302-01-72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9月5日10：22-14：49 必选任务：与任意一位大剑的关系等级达到6级。 可选任务1：获取“死海”成因的情报。（失败） 可选任务2：与组织建立联系。（失败） 可选任务3：与至少一方势力建立联系。（任务等级：2级） 项目评分：e+ 智脑评估： 狄特莉丝（次要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7级； 比茜（次要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级； 鲁鲁（主要配角概率30%、次要配角概率70%）关系等级3级； 米里雅（核心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4级； …… 情报开发度0；原始意象扭曲度75%；集体无意识应激21。 智脑建议：生命可贵，面对未知环境，请谨慎处理。 乔木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看着自己最新的项目评价。 这还是他第一次拿到e级评价，不过也没超出他的预期。 毕竟他在这个项目里，看似做了见了很多人、搞到了很多情报，但这些情报大概率都被之前的调查员查得七七八八了。 只是他没有购买进阶情报的习惯，而且当时随便看了一眼，这个项目的进阶情报实在太多，足足有两百多个可购买项，他瞬间就失去了兴趣。 这是资讯部的套路，明明是一个调查员在一次行动中查到的情报，他们就能拆成十几二十条挂售。 这个吃相一直饱受事业部的诟病，但公司给资讯部定的绩效标准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积分回笼。 虽然这个绩效制订得很不合理，但进阶情报一向不属于主要矛盾，资讯部也不是什么重要部门，所以上面也没什么改革的动力。 这种不合理和恶心人，就这么非常官僚地延续了下来。 即使很恶心，其他调查员依然会认真地将所有进阶情报的简介看一遍，再谨慎地考虑要购买哪些。 但乔木不同，他过去一向不怎么需要这东西，也就没有养成筛选情报的好习惯。 这直接导致了这次项目，至少在项目情报和项目评分的层面上，他基本都在做无用功。 当然了，他完全不在乎。 他一开始就是抱着长见识、凑热闹的心态进去的，也没打算做一番大事。 e+就e+呗，无非是这个月少赚点儿积分的事儿。 工资不少就行了。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下面独立的两条通知上。 第一条： “检测到您从本项目中带出不明物品一份，相关初检报告已自动提交研发部。 该物品的具体信息与处置方案，将在研发部完成鉴定后，另行通知。” 第二条： “检测到您在本项目内拥有无法带出的个人资产：海螺。是否将该笔资产的使用权授予公司？ 若同意授权，您将在该笔资产得到有效利用后，获得相应的个人奖励。 温馨提示：无论是否授权，公司均不对该笔资产的有效时限做任何承诺与担保，但同意授权，可大幅降低该笔资产的失效风险。” 上次看到这条信息，还是他的面试项目，他在里面赚了五千金加隆，最终授权给了公司。 他后来才知道，公司处理那笔金加隆的方法，就是派专人进去，把那笔在现实中一文不值的钱，换成其他魔法道具或材料，带出来挂在积分商城上出售。 售卖后的所得，则会分给他一部分。 而且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描述，是“无法变现的个人资产”，现在则是“无法带出”。 看来智脑的措辞还挺严谨的，没在这种小事上偷懒。 他想了想，就直接选择了授权。 虽然之前说过将海螺送给米里雅她们了，但对方也表达了不接受的态度。 再说了，那枚海螺他既带不出来，也无法使用，连鸡肋都算不上，放在自己手里，根本就是垃圾。 干脆授权给公司，换点儿好处。 而且公司进入项目内处理这些授权的规则之一，是尽量不影响调查员的项目进度。 所以他也有点好奇，公司打算怎么处理那枚海螺。 下次进去，如果项目没重置，可以问问米里雅。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第一条通知。 他本以为第一条说的就是那个海螺，是智脑找到方法把那东西给带出来了。 但第二条通知就告诉他，他猜错了。 那第一条说的是什么？ 他在项目里的时候，全身上下除了斩魄刀和海螺，就是钱、食物和水壶。 后三者他都留给米里雅她们了，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着。 就算是食物之类的，也不至于是“不明物品”吧？ 难道是亚莉斯亚战斗中留在他体内的血肉之类的东西？ 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想不出来，那就不想。反正等研发部鉴定完了，就会告诉他的。 研发部对鉴定未知道具的兴致，远不如鉴定技术资料那么高。 直到四天后，他才在北京到湖州的高铁上，收到了研发部的邮件。 研发部的鉴定结论，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个“不明物品”，被鉴定为【被妖魔血液浸透的泥土】。 后面还有一行备注，大意就是妖魔是这个项目中的特有物种，以人类内脏为食，极度危险之类的。 报告的最后，则告诉他，该物品不具备任何价值，已经过了无害化处理，且不存在任何泄密风险。 研发部已将其发往大同分部，作为他的个人收藏，予以返还。请他前往分部仓储区领取。 此外，根据相关规定，个人从项目中带出的无价值收藏品，研发部要收取五十积分的鉴定与处理费。 乔木既是首次听说调查员还能往出带纪念品，也是头次发现研发部也这么抠搜，五十奖励点都不放过。 不过对那个泥土，他还是一脑门子浆糊： 自己不小心带回一份泥土，虽然以前没发生过，但不代表完全不可能。 毕竟这个项目里他一直摸爬滚打，不小心把一小撮泥土弄进腰包或挎包里，也是有可能的。 但妖魔血液浸透是个什么鬼？他什么时候遇见过妖魔了？ 难道是之前有大剑在那里斩杀过妖魔，他恰好无意中搞到了那块泥土？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乔木不顾旁边中年大叔那惊异的目光，将平板叠成手机塞回兜里，重新看向窗外，无聊地吹了口气。 这个破项目，他都出来了，还在给他制造悬念。 这已经不是八字不合了。 这明显就是犯冲！ 第155章 155.找个人可真难啊 异乡寻人的过程并不顺利。 李波——或者说那头沼魔给的地址，已经作废了。 房子还在，却已经无人居住。 手机号码也停机了。 邻居说，那对老夫妇四五月份的时候，就回老家为孩子举办葬礼了，但老家在哪，他也不知道，更没有联系方式。 去问了物业、社区和街道，也都不清楚。 他又去派出所打听。 民警也很坦诚：他们能查到，但肯定不会替他查。因为这不合法。 最后还是民警给他出主意：如果他真的是李波的朋友，可以去李波单位打听一下。 既然李波是工亡，公司和亲属之间肯定会有联系。 说实话乔木是不想找公司的，否则他没出发之前，就可以将此事上报了，直接借助公司的渠道就好了。 即使不考虑公司的特殊性，假设公司就是一家普通的商业机构。 他的员工在海外工亡了，ok，我认栽，该赔的钱该罚的款我都认了，没问题。 结果几个月后，事情尘埃落定了，突然有海外员工报告，发现之前那个员工没死，而是叛国了。 只怕公司领导都是一脸的黑人问号。 换作是他，遇到这种事，也会觉得上报此事的员工真讨厌，净给他找麻烦。 哪怕理论上公司能借此将之前的赔偿和罚款全都要回来，将直接损失降到零，但这其实是最无关紧要的了。 首先是舆论对公司形象的伤害：某公司员工叛国，那这家公司会不会还有潜伏着的大鱼？ 就算考虑公司的特殊性，肯定不会形成舆论，那政治上呢？ 让上级主管部门怎么想？让看好公司的那些领导怎么办？ 人家不需要切割避险的吗？过去逢年过节的小礼品，都吃了用了花了转送了，还怎么退回来？ 最后，出了这种事情，公司内部肯定要有人承担责任的，这就又是一场办公室斗争。 本来就是死个人的小事儿，现在反而闹大了，一发不可收拾。 只怕除了那名员工的父母子女这类“无关紧要”的人士，真正的“相关人士”，没一个会开心。 但乔木从未有过寻找陌生人的经验，完全没意识到，明明有姓名电话和家庭住址，竟然还会这么困难。 无奈之下，他只好打了个车，直奔新起点湖州办事处。 没错，分部对外就叫这个名字，大同的就是新起点大同办事处。 土爆了。 省部就稍微好一些，例如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杭州分公司。 无论是办事处还是分公司，都是总公司的下属分支机构，没有独立法人资格。 二者的区别则是，办事处不能有任何经营行为，也不能为员工缴纳五险一金。 所以大同分部并没有自己的采购部，包括招聘广告、食堂和物业在内的所有商业合同，都要走省部那边，不然就违法了。 而且乔木他们的五险一金，也都是委托第三方代缴的。 他一开始很不理解，把公司搞得如同大象一样臃肿笨拙，能有什么好处，但后来就反应过来了。 公司的全部利润，都来自研发和生产端，而这两个部门，都在总部。 也就是说，公司的所有分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产生一毛钱的营收，更别说利润了。 如果把它们搞成子公司，它们的每一笔开销，都需要总部注资。 这一年下来不说别的，光是印花税申报，就能逼死各级财务。 但各分部根本不用担心经营风险和债务问题，全都搞成分公司以后，就能够光明正大和总公司合并纳税，所有亏损都可以冲抵总公司的利润。 虽然大部分盈余最终还是要上缴国库，但总归能留下一块规模可观的蛋糕，搞一搞员工福利。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不开心，这才是共赢。 和大同分部不同，湖州分部的位置颇有些偏僻。湖州明显是朝东发展的大格局，但公司分部却在西面，而且已经出了三环西路。 要知道，就是工业区，都在三环之内呢！ 到了这边，虽然也有楼房和小区，但一看就是拆迁安置房和小产权的集体自建房。 路牌上还都是某某村，都没改成街道。 分部的四层板楼，旁边就是一所驾校。 最让乔木长见识的是，看手机导航，分部往南不远，就是公墓和陵园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分部设立在这么荒凉的位置。 他的个人终端能够直接作为感应通行证通过一楼大堂的闸机。 前台的大姐虽然多看了几眼，明显是看着眼生，但也没有大惊小怪。 毕竟总部或省部来人，也是常有的事。 但乔木作为其他分部的人，还是非公务到访，是没资格去顶楼的，只能通过前台联系这边的分部主任。 十几分钟后，下来的并非主任，而是副主任，主任还在招待其他客人。 副主任姓梁，听了他的来意后，一脸的惊讶。 “李波……”梁副主任咀嚼着这个已经颇为陌生的名字，脸上满是感慨，“他都调走一年多了。” 乔木试探着问：“那您知不知道，他已经……” “我当然知道，”梁副主任重重叹了口气，“那孩子出事后，还是我代表公司去慰问的。” 不过他随后又说：“但之后的工作，就是省部那边负责了。我从中间牵了个线，就没再参与。你想要联系他父母，应该去省部。” 乔木则故作苦笑：“我这也是跟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 他双手合十做乞求状：“您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要是我去省部，也没个认识的人，而且那边规矩肯定更多……” 他说着好话，见梁副主任有些动摇，又赶忙说：“毕竟他也算是救了我的命，这份情我肯定是还不上了，好歹也见见两位老人，能帮衬就帮衬一下，也算是自己心里好受点。 “拜托您了！” 梁副主任半是伤感半是感慨地又叹了口气：“行吧，也难得你有这份心了，我替你问问。” 说着，他就在乔木满脸惊喜地连连感谢中，掏出了自己的终端，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 但乔木远远地等了好一阵，才看到对方在连打了几个电话后，苦笑着朝他摊手。 “省部那边也没有联系方式……” 乔木还没细问，对方就主动解释起来。 “这事儿是省部一位副主任全权负责的。但三个月前，他就被公司解雇了。我问了一圈，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我托人查了查工作记录，里面也没记联系方式。李波……没了后，公司也不会实时更新他家属的联系方式了。” 乔木很是苦恼地龇着牙花子，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也会搞得这么复杂。 总不能真的去积分商城买社会vip服务，委托公关部找李波的联系方式吧？ 调查他人联系方式，是需要提供理由的，毕竟公司也需要规避风险。 万一你是寻仇，公司还不闻不问就把对方的联系方式给你了，那不是惹火烧身吗？ 所以，一旦通过公司，他的说辞肯定瞬间被戳穿。 他俩执行项目足足隔了四个月，李波救了他的命？怎么救？托梦还是还魂？ 好在梁副主任也不是个呼吸都指望别人提醒的躺平官僚，还是很热心地给出了个主意。 “我是去年下半年调来的，在省部那边不认识几个。我替你问问我们李主任，他是本省的，认识的人应该不少。” 梁副主任说着就带着他上了四楼。 他们出电梯时，正好遇到一群人要进电梯。 梁副主任还很客气地和那几个人打着招呼，看样子应该就是主任招待的客人了。 敲门进了主任办公室，李主任正一边缓缓划动鼠标滚轮，一边伸着脖子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听梁副主任大致讲述了一下，他就眼球都不待歪一下地说：“行，我知道了，你先忙去吧。我看完这个，就帮他问问。” 梁副主任也不客气，简单地和乔木打了个招呼，就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乔木只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无奈撇了撇嘴：也不知道给我倒杯水。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依旧盯着屏幕的李主任突然开口了。 “饮水机侧面有一次性杯子，喝水自便。你一个p4，我就不和你客套了。” 乔木惊异地瞥了对方一眼：这么直接吗？ 不过对方不客套，他也落得轻松。应了一声，就直接挪到沙发边沿，坐在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摸不清对方的脾气，又有求于人，他也不好太随便，只能干坐在那里等着，连手机都不好意思掏出来。 好在对方还有着最基本的礼貌，又看了几分钟，就把鼠标往旁边一推，拿起桌上的杯子，开始吹茶叶沫子。 “李波，到底是怎么没的？” 对方的头一个问题，就让乔木心里咯噔了一下。 “您不知道吗？”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试探道，“省部连这种事情都保密？” 没想到对方冷哼一声：“当然不是，他们并没有保密，因为他们也搞不清楚。” “没有死因？”这下乔木更惊讶了。 调查员工亡，公司早就习惯了。 虽然真正的死因不会告知死者亲属，但公司内部，还是有着严格的尸检程序的，容不得马虎。 “死因当然有，多器官急性衰竭，无意识、无自主呼吸、无创口、无中毒迹象。 “抢救很及时，但所有抢救手段都无效。医护们可以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李主任将茶杯重重敲在桌面上：“我是问，他在项目中，究竟是怎么死的？” 李波肉体的死亡，竟然这么诡异……乔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第156章 156.杨海龙的怨念 乔木来的路上就想过，可能会有人追问项目中的细节。 “那个项目里，出现了一种名为沼魔的奇怪生物。它们的声音会让人瞬间失去意识，任人摆布。 “李波就是这样……被它们拖进了水里。”乔木满脸的沉重与悲伤。 至于水下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可能知道了。 李主任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 还没等乔木说话，他又说：“他父母留在老家了，那边亲友更多，有人照看着。 “你现在去，只会让他们更难受。有什么想说的，告诉我就行，我可以酌情转达。” 见乔木一脸疑惑，他才解释道：“他父亲是我的老团长。那孩子要强，一直不让我提这茬，知道的没几个。”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再说也没用。 他想了想，才一脸愧疚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觉得怎么着都得去看看两位老人，不然就不安心……” 没想到李主任却哼了一声：“看不看的又能怎么样？老年失独是个什么样子，还想不出来吗？”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他缓和了一下，才说道：“好在亲戚们陪着，战友们也都去探望。起码有人看着，不会做傻事，但也就这样了，你还指望能有多好？反正也不会更坏了。” 这人是真不会说话。乔木心里抱怨了一句。 从湖州分部出来，掏出个人终端，就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 他等梁副主任的时候，就随手给手机静音了，免得让人挑理。没想到之前一周也接不到一个电话，现在不到半小时的工夫，就错过好几个。 五个未接，有一个是杨主任的，三个是徐副主任的，还有一个是一串数字，后面括号里标注的是保险推销。 看了一下，最近的电话是七分钟前徐副主任打的，他就直接给徐副主任回了过去。 没响几声，对面就接起来了，没等他开口，就直接说话。 “小乔啊，你在大同吗？”徐副主任略显过分热情的声调，让乔木意识到，似乎是有什么好事？ “我在浙江呢，来这边办点事儿，”乔木解释，“刚才手机静音了，没接到您和杨主任的电话。” “没事儿，我和杨主任在一块儿呢，”徐副主任的语气越来越兴奋，“我们刚收到总部通知，你猜是什么？” “总部褒奖咱们分部了？”乔木毫无诚意地随便猜了一个。 徐副主任却对他的敷衍不以为忤：“你再猜！” 也对，褒奖分部，给我打这么多电话干什么？我又不是主任。 “总不能是褒奖我个人的吧？”乔木一边随口说着，一边操作着呼叫网约车，“我升p5了？” 那边停顿了一下：“……是不是孙工说漏嘴了？” 这下乔木真的惊讶了：“真的是我升p5？” 对面的徐副主任似乎有些无语：感情你是瞎猜的啊？ 但他立刻又打起精神：“没错，是你升职p5的通知！” 公司大部分时候，都是通知到人，但也有极个别例外。升职通知就是其一。 这类通知不会一封邮件直接甩给你，而是会通知你所在分部，再有分部领导传达。 他猜，这应该就是为了有那么些仪式感。 毕竟对很多躺平的调查员——尤其是战斗类调查员而言，升职除了涨工资之外，也意味着危险性的提升。 所以他们并不将升职视作奖励，而是将其视为负担。 这种情况下，一封邮件发过来，就太过冷冰冰了。感觉就像是战争时期的征兵传票一样，整张都写着四个字：请你去死。 所以搞个小小的仪式，对于想往上爬的调查员，是种鼓励；对于躺平的人而言，也算是享受了组织的关怀、集体的温暖。 那边的徐副主任还在不停唠叨。 “……回来了，咱们搞个庆功会。你可不许拒绝啊，毕竟这不仅是你个人的荣誉，也是咱们分部的荣誉！ “咱们分部现在正蒸蒸日上呢，听到这个好消息，大家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不过这几天你可不能四处乱说啊。杨主任和我，还有孙工都会保密，你那边嘴巴也牢一些。提前泄密了，到时候就没有惊喜感了……” 难怪你俩这么兴奋，我还以为你俩是拿我当自己人了呢。原来是打算利用我来鼓舞大家的士气啊。 既然利用人家，好歹也随个份子呗？ 乔木心中吐槽，嘴上自然只能应和着说好好好是是是没问题记住了。 …… 徐光仓挂掉电话，一旁的杨海龙就问：“他没有不高兴吧？” 徐摇头道：“听语气肯定是无所谓，但不高兴应该没有。” 杨海龙这才放心。 现在的年轻人，尤其是00后，本就不爱交际。 别说庆功会了，就是中午和领导一起吃个便饭，都嫌麻烦，全程不给好脸色。 晚上部门聚个餐，都恨不得要加班费。 他还真怕乔木也是这种类型的。 他现在对乔木的重视，已经不亚于孙朝阳了。 当然其中还是有差别的。 孙朝阳是他在大同分部唯一的嫡系。 只要有孙朝阳在，在诞生新的p6之前，他对内部项目事业部的影响力，都是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 把持住调查员系统，就算哪一天来了个背景很硬的副主任，把其他部门都拉拢过去了，他也不会担忧。 毕竟其他部门的工作做得再好，最终成绩也只会出在事业部。 把持住事业部，整个分部的功劳，他想怎么分就怎么分，所有人最终还是得乖乖向他低头。 如果孙朝阳能成为p6，那他俩真的就可以在大同分部作威作福了。 但对方只是中人之姿，又独木难支，几乎不可能给当下的大同分部带来什么收益。 所以，他必须重视乔木。 必须重视这个去年12月入职，两个月转正p3、四个月升p4、三个月升p5的天才。 接到总部通知的时候，孙朝阳也在。 他念出通知内容时，明显注意到，对方的脸都扭曲了。 孙朝阳已经是很擅长情绪与表情管理的了，即便如此，那狰狞的嫉妒，甚至有那么一刻，让他都感到心惊胆战。 怎么能不嫉妒呢？ 他记得很清楚，对方是16年下半年进入公司的，当时他正好是副主任，徐光仓还只是公关部经理。 之后，孙朝阳用了近六年的时间，才升到了p5。 他知道，对方对于这个速度，其实是有些小骄傲的。 别看是一年升一级，但这个速度，在调查员中，已经是中上水平了。 但现在有一个人，一个近在咫尺的人，一个比他小了整整九岁的人，只用了九个月，就和他平起平坐了…… 别说孙朝阳了，杨海龙觉得，换成包括他在内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没有负面情绪。 按这个速度，他甚至怀疑，那家伙会在年底，最晚明年春节前，晋p6！ 为了安抚自己的嫡系，他硬是将那通未接电话推后了半个多小时。 这期间，他就拼命安抚、鼓励孙朝阳，一如当年对方刚加入公司、因为南方口音吐字不清，被同事嘲笑、排挤时一般。 看着孙朝阳离开办公室时那几乎佝偻下来的背影，他除了满嘴的苦涩，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他从上任伊始，就期待孙朝阳能够和那个小天才拉近关系，最好是成为对方亲密无间的大哥哥，帮他将对方拉拢成新的嫡系。 但调查员和其他部门的员工都不一样。 一来是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在具体项目上是很难被干预的。 毕竟到了p5这个层次，都有自己擅长的项目类型、稳定的工作风格了。 所以哪怕他们自己愿意，但不合拍就是不合拍，凑在一起只会坏事，这是无法改变的客观现实。 所以孙朝阳不可能屈尊跑到乔木的项目里带他。 二来，和普通文员不同，调查员甭管实力咋样，各个都有着自己的骄傲。 说得直白点，就是或多或少都有些桀骜不驯：老子在前线出生入死，你们这些搞后勤的，都得喝老子洗脚水！ 这种心理，和战争年代的军人很相似，也和当代公司里最能赚钱的部门员工很相似。 所以最终，孙朝阳和乔木，也只是维持着大面上过得去的状态，双方并没有真正亲近。哪怕他明里暗里跟孙说了多次，也没有用。 说到这里，他其实是有些埋怨乔木的。 他一直在关注这个小天才，自然也知道，对方在集体项目里交了几个朋友，还抽空一起去其中某人的集体项目去帮忙，并立了大功。 每次想起这事儿，他多少都有些不舒服：你宁可跑到十万八千里外，给其他分部的陌生人帮忙，也不想想怎么和近在咫尺的前辈处好关系，给自己的分部建功立业？ 但他干管理这么些年了，多少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那个乔木，对大同分部根本没有归属感，甚至到了都没有过在一张白纸的大同分部，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的念头！ 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因为绝大多数调查员，加入的分部，要么是自己生长的家乡，要么是自己接受高等教育所在的城市。 无论哪一个，都是他们崭新人生的第一站，他们多多少少都会有感情。 哪怕升到省部、总部，也会将那里视作自己的起点，会怀念、会关照。 乔木，他全家都毫无疑问，是土生土长的大同人，却对大同分部毫无感情。 这让他完全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范鸿对那孩子的影响实在太深了，以至于对方满脑子都是尽快升上去，去省部和自己的面试官汇合。 这让他很是遗憾：如果自己能早来半年，哪怕比范鸿更晚些接触这个孩子，他也有自信，凭自己的能力，让这孩子像孙朝阳一样，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这也让他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的那五个试用工，虽然不知道能留下几个，但他绝不能放松对他们的关照和拉拢。 哪怕其中不会再出现新的乔木，就是再出现一个孙朝阳，也是好的。 第157章 157.中秋团圆日 乔木回到大同后，并没有去公司，因为现在是中秋节。 这个节日，他们一家自然还是要在姥爷家过。 乔木是连夜乘坐k字头回了北京，一大早又坐高铁赶回大同。 回家洗了个澡，拒绝了乔母让他在家补觉的提议，就和二老一起出门了。 自从他“振奋”起来后，二老尤其是乔父，就再也不怵和亲友走动了。 尤其是他过年包了个十万元的大红包一事，二老虽然知道财不外露，没在朋友圈里泄密，但还是忍不住和娘家人炫耀了。 舅舅姨姨们听了，都是一脸的惊叹。当然，更多还是惊叹于命运的奇妙。 老一辈人就是这样，别人家孩子取得了什么成就，他们不一定会夸那孩子，但一定会夸这家人命好。 然后就开始总结这家人到底做了什么善事或吃了什么大亏，或者是夫妻俩的属相有什么讲究、家里祖坟的风水有什么说法，为什么命能这么好。 虽然羡慕嫉妒多少都有点，但恨肯定是没有的。毕竟都是一家人，过去几十年，处得也很愉快，没什么大矛盾。 唯一的潜在矛盾，大概就是三舅妈觉得大舅的孩子、乔木的大表哥在首都出息了，不如干脆将姥爷姥姥的房子，整个留给她的孩子。 当然了，姥爷姥姥身体还很好，这事儿也不着急，只是三舅妈敲边鼓地提了一次。 姥爷嘴巴严，姥姥就不行了，没敢跟三舅两口子提，但悄摸摸告诉三个女儿了。 于是，乔父和乔木也就知道了。 不过这事儿和他们没啥关系，毕竟他是外孙。 当老人有了孙子时，外孙和孙女就自动与一切家产矛盾绝缘了。 最要命的就是家里只有孙女和外孙，一旦到了外孙谈婚论嫁的年龄，那就有得瞧了。 大表哥磊磊在北京大厂做程序猿，一个月好几个w，可以说是全家的骄傲。 大表姐琪琪也是大学生，而且和男朋友感情很好，俩人已经有了毕业就领证的打算。男方家条件也挺优越的。 至于表妹露露，明年就要高考了，二舅一家现在除了这个，什么心思都没有。 至于两个表弟佳佳和乐乐，一个高二一个初二，反倒成了最常听到“淘淘哥”这个称呼的人。 你看看你淘淘哥，工作第一年就赚了十万，都给你姑姑\/姨姨了。你也得像人家那样，知道吗？ 什么？淘淘哥不上大学也能赚大钱？那是命！你有这命？！你要是有这命，当年小学入学抽签的时候，你就进重点了！ 你就只看见人家不好好学习了，人家一个高中生，大病初愈，硬着头皮找了份工作，之后在单位有多拼命多努力，你知道？你看得见？你就看那坏的，从来不看好的！ 而且淘淘那也是遇到贵人了！你姑姑\/姨姨对他那个领导都赞不绝口。你能遇到？几十万几百万人里，可能就一个能遇到，就能轮着你？ 就算你遇到了，瞧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人家都不惜的搭理你！给你个贵人你也看不住！ 人家淘淘，之前和你一样，结果上班第一天，就主动带着你姑姑姑父\/姨姨姨父给领导送礼。这就是懂事儿了，知道吗？换成是你，能做出来？我和你爸给你班主任买一箱牛奶几斤水果，你都要死要活的。 你别总看人家曾经怎么样，人家现在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也给我回个头呗？ 你也别幻想着自己也能有人家那命，万一没有呢？你就只能去工地搬砖了。 …… 就这样，乔木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三舅一家与三姨一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他自己甚至都不知情！ 不过他也能感觉到，那十万的大红包，虽然没给到其他亲戚手里，却也彻底消除了长辈们对他的最后一丝不满。 替姐姐\/妹妹打抱不平的心思，也彻底消了。 这个中秋，除了大表哥在首都、大表姐在太原、表妹在上课，中午吃学校食堂，所有人都罕见地聚齐了。 大姨父那边，据说是前不久兄弟姐妹几个为了父母那套老房子的拆迁补偿方案闹不愉快，这次怕大过节的打起来，就没聚。 三姨父那边，则是母亲在家无事，做起了保健品直销，据说是因为业绩给力，得了两个成都五日游的名额，和老伴出去玩儿了。 七位妇女同志在，也轮不着乔木装积极，他就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边玩儿手机，一边听着几个大老爷们儿纵谈国际局势。 佳佳则带着乐乐跑出去了。说是家里太吵出去遛弯，但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去小区南门二楼的网吧，一逮一个准儿。 不过这些年的网吧不像过去那么乱了，大人们也由着他们。 不让他们去网吧，他们肯定闹着下午要回家“睡觉”甚至“学习”，还影响大人们打麻将。 大舅妈还抽空出来向乔木打听他们公司的具体待遇，言语间还是抱着让大表哥回老家的念头。 不过一听乔木那十万都是他立功的奖金，属于偶然性的收入，就有些遗憾了。 她自然知道，乔木怎么可能入职俩月就赚十万，那得什么工作啊？但没听到乔木亲口确认，总是有些侥幸心理。 “那你现在一个月就六千？”高中毕业生，工作第一年就拿六千，这在大同已经很惊人了。 这么大方的企业，以磊磊的学历和简历，拿个一万多，应该不是问题。 但她也知道，这个数是绝对不可能吸引自己孩子回来的。别说孩子了，就是她也意难平。 但让孩子在北京独自闯荡，26了还单着，她又实在是受不了。 再说了，北京的房价那是什么水平？想来一套像模像样的八九十平米三室一厅，把她夫妻俩的棺材本都掏出来，也不够首付。 得把七家都掏空才行。 如果他们不帮衬着，孩子得多久才能买得起房？不买房，拿什么结婚生子？他们怎么抱孙子？ “七千五吧？”面对大舅妈的问题，乔木甚至都没来得及嗯一声，一旁抽烟的乔父，就立刻插嘴。“你不是说昨天又升职了，这个月涨到七千五了吗？” 说完，他又补了俩字：“我记得是税后吧？” 乔木险些双手捂脸：要不要这么直白？太羞耻了！ 不过炫耀这种事情，水平良莠不齐也是在所难免的。他受不了，长辈们却轻车驾熟。 三位舅舅两位姨父一位舅妈，立刻就开始“惊叹”地盛赞。 不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嘛，谁还没有个需要别人抬的时候？现在顺嘴抬别人，不就是为了将来别人也抬抬自己嘛。 不然逢年过节聚在一起，劳民伤财地图个啥？图男人们抽烟有伴儿？图女人们做饭上瘾？ 夸完之后，舅妈又真心发问了：“淘淘你这都升了三次了吧？这是成了领导了？” “两次，”乔木立刻纠正，“年前那是转正，六月升了一次，这是第二次。” “也不算领导，这个是职级，不是级别。它就是用来划定薪资标准用的，没别的用处。” 他详细解释了一下，避免舅妈误解：“我们是……嗯，算是执行岗。想当领导，就得转管理岗，但那个难度太大，我肯定没戏。” 大舅妈闻言，又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 她没再说话，大舅却开口了：“你也别妄自菲薄。就算只是职级，一年升两级，那也是极少数，说明你们公司重视你，重点培养你，你也得好好干。” 见乔木认真点头，他又说：“至于管理岗，现在先别想那些。你太年轻了，就算能力足够，年纪也是个问题。管理和干活儿不一样，这里面的水复杂着呢。等你二十六七了，再考虑转管理。” 乔木自然不会转管理，他又没疯。但这话也没必要和长辈们说。 大舅妈最终也没找到一个能说服孩子也说服自己的工作机会，只能遗憾地返回厨房。 乔木实在受不了这几个中老年男人毫无技术含量的相互吹捧，手在鼻子前扇着，嚷嚷着快被毒死了，就去了姥爷那屋。 姥爷性格古怪，不怎么爱说话，俩人就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趴在床上，静静地看起了电视。 新闻里正在播报“神农计划”的最新进展。 神农计划，就是在地球的近地轨道，搭建一座实验性质的太空生物制药工厂。 美国在两年前已经完成了人类首座太空工厂，用于收集废弃卫星，进行拆解或维修，将太空垃圾变废为宝，以极其低廉的成本重新投入使用或推入大气层销毁。 而神农计划的太空工厂，则是借助失重环境，大幅提高生物制药的生产效率。 这座实验性质的太空无人工厂，就被命名为神农。 它生产的是一款全新阿兹海默症特效药的核心功效成分。 按照新闻介绍，太空工厂理论上可以将该成分的生产效率提高至少两百倍。 神农工厂已经在一个月前完成了远程竣工验收、试车与原料输送，将在今天正式开启试生产。 整个流程都将在网上进行全天候直播。 第158章 158.世界依然多灾多难 神农工厂的热度，远没有美国的卫星工厂热度高。 一来人家是头筹，二来除了行内人，大部分民众并不理解太空制药的重要价值。 对大部分人而言，“在太空拼装卫星变废为宝，连发射火箭都省下了”更容易理解，也更有话题度。 “如果美国人用我们的卫星残骸组装他们的卫星，这算抢劫还是盗窃”则是当时各国民众都在热议的话题。 新闻介绍完了项目的最新进展，又开始播放或转读起外国专家和媒体对项目的评价，当然都是正面的。 不过这个世界，和他之前的世界有一处很大的不同： 国家与民族之间的对抗情绪和对抗心理，非常弱。 911依然发生了，美国也依然入侵了阿富汗和伊拉克。 但无论是国际还是国内，舆论的主流依旧是全球化、地球村。 反对恐怖主义的浪潮只是昙花一现；反全球化进程也完全没有出现的迹象。 要知道，在前世，甚至有人已经喊出了“全球化已死”的口号。 地球村？更是在21世纪头十年，就被人们扔进爪哇国了。 但这个概念，却在这个世界经久不衰。 当然他也能理解，毕竟这个世界，全球经济形势一片大好。 甚至连非洲，都已经开始接受产业转移了。 去年全球各国，gdp增长超过8%的，就有四五十个；达到两位数的，更是超过十个。 这个经济形势，让前世的政客看到，估计能直接嫉妒得脑溢血。 还有一个有趣的变化：这个世界的中美洲与南美洲，与美国的政治外交矛盾极其尖锐。 在那些国家，政客发表反美言论，已经是不容动摇的政治正确了。不仅是民众，就连美国自己都习以为常。 但偏偏他们又极度依赖美国的投资与消费，可以说是美国版的政冷经热。 而其他大国和组织，则在渗透美洲一事上，表现出了高度的冷静与克制。 这就好像一个富翁将钱撒了一马路，还高喊我不要了你们随便拿，结果没有一个人上去捡一样。完全违背常理的荒唐。 偏偏他还查不到原因。 网上有不少讨论与分析，但以他资深键政的水平，一看就知道是牵强附会，基本都是在用似是而非的宏大叙事来逃避具体事例的举证。 所以他有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想：假设，这个世界，和他之前的世界，相互为平行世界。 那么，会不会是某个时间节点上，“主神”入驻了这个世界，导致双方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这么想的话，这个或这群“主神”也不坏嘛。至少目前，还没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明显的危害。 当然，未来会不会有“养肥了再宰”的剧情，那就只有“主神”自己知道了。 新闻说完了“神农计划”，就转入民生模式，开始介绍各地喜迎中秋三天假，各交通系统严阵以待，为节假日出行游客提供安全、满意的服务。 今天是中秋节，注定不会有容易引发争议的新闻。 这也是国人的习惯：平时报喜不报忧就是不称职，但逢年过节还要报忧，那就是找骂了。 大过节的，你晚一天报会死啊？ 实在撑不到明天的朝闻天下，那放到凌晨两点的晚间新闻行不行？ 乔木对这类新闻没兴趣，就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就像前世刷微博一样，他现在也渐渐形成了刷公司论坛的习惯。 公司虽然是国企，但论坛秩序不比贴吧强多少——除了没有广告贴。 今天过节，大部分人都不水论坛，他很快就在第二页看到了一个贴子。 【谁知道《银眼的魔女》是什么情况？怎么锁了？】 锁了？他愣住了。 大剑这个项目，只有一个镜像，说的肯定就是他之前执行的那个。 他没点进贴子，而是直接切出论坛，进入项目选择页面。 果然，唯一的镜像，是灰色的，无法点选。 他看了一下项目留言，只多出了零星几条，而且都没什么营养，也没人透露锁项目的原因。 他又回到论坛中，进入那个贴子。 里面的回复只有寥寥几条，都在吐槽那个项目锁不锁都无所谓，赶紧重置了算球。 乔木这才想起来，他在那个项目里，还有一份个人资产呢。 那个海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研发部搞明白了没有？ 很快，他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反正他也没打算立刻重回这个项目。这项目中的谜团实在太多了，多得让他直犯恶心。 谁爱去谁去。 他正扫着论坛，就听到姥爷似乎说了句什么。 意识到对方是在点评新闻，他的注意力就转移过去。 此时新闻已经播放到中间了，前面的内容他没听清，也懒得进记忆宫殿去翻。 就这么看下去，到最后也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知道哪个国家——看画面都是白人，一场大型活动，现场提供免费餐食，结果发生了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 身体出现明显不适的人数，已经超过一千，当地所有医院诊所都已爆满。大量私家车开始载着症状并不严重的亲友，如同逃难一般，离开当地，前往周边区域就医。 截至目前，当地官方公布的死亡人数，已经达到八十余人。 当地警方则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了最新的调查结果，初步排除了人为投毒的可能性。 后面则播出了一些专家的分析。 其中一条很有趣。某位专家认为，真正的中毒人数，可能并没有这么多。大多数人可能只是典型的恐慌之下的群体癔症。 不过他最后也强调，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如果感到身体不适，还是要尽快就医。 这个世界，依然还是这么多灾多难啊…… 后面的国际新闻就没什么意思了。乔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姥爷聊着，又低头开始刷论坛。 那边，三舅妈却拿着手机探头进来。 “淘淘，快开饭了，你去网吧给舅妈把那俩小的拎回来。王子豪那个灰猴，玩儿的电话都不接了。” 王子豪，就是佳佳的大名。 中秋不是新年，网吧里人还是不少的。 两个小鬼个子小，坐进电竞椅后，就如同消失了一般。 乔木不得不挨个瞅过去，瞅了大半圈，才找到正在打《Cs：fight》的两人。 他没急着喊两人，而是在他们身后看了半天。 这游戏他知道，算是目前最火的网游了，但他没玩儿过。因为他实在不擅长fps，进去就是送。 乐乐今年才13岁，操作水平明显不如佳佳，几乎是边玩儿边挨骂。 乔木也是久违地见识了，一个17岁少年，没有长辈的约束，嘴能有多脏。 但也不知道乐乐是心大还是习惯了，竟然混不在意，依旧很努力地操作着自己的鼠标和键盘。 他控制的角色，蹲在箱子后面，不停左右晃动，时不时探个头出来。 每次探头，随着鼠标的重击声，瞄准镜的放大画面都会一闪而过。 乔木的动态视觉远胜于常人，就这，他也将将能勉强看清画面中的内容，甚至都没有信心自己操控鼠标的手能跟上。 这种速度之下，也不知道这小鬼究竟能看见什么。 反正他觉得，对方只是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单纯在装叉而已。 看着两个小鬼的操作，又忍受着佳佳的大嗓门，乔木发现，佳佳并不是只骂乐乐，还在和他旁边的另外两人对骂。 现场竟然还有两名队友！ 几分钟后，这一场对局彻底结束了，他才拍了拍两个小鬼的肩膀。 “回家吃饭。” “淘淘哥，”乐乐已经在意犹未尽地摘耳机了，佳佳则毫无诚意地打了个招呼就扭过头去，“我们再打一把。” “打你妹，”乔木一把摘下他的耳机，“不想你妈大中午发飙，就赶紧回去。我都等了你们十多分钟了，没下一把。” 摄于三舅妈的威慑，佳佳这才老老实实地退游戏，边退边对身边两个男孩打招呼。 办理下机后，他猛地起身将椅子往后一撞，就往过道另一侧跑，边跑边喊“我上个厕所，憋死我了！” 乔木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无语：玩儿了一上午了，这是硬憋到下机才去厕所？我要是晚点儿来，你是不是还得把自己憋炸？ 哪来这么大的瘾？ 那边两个男孩也说着“咱们也回去吧”一边退游戏。 “你们是王子豪同学？”乔木随口问道。 他没提佳佳的小名。有些小孩儿会觉得小名暴露很丢面子，也有不少小孩儿喜欢嘲笑别人的小名。 “嗯，我是，”其中一个瘦高个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岁数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就没了压力，说话也随意起来了，“你玩儿不？” 乔木摇头：“我就玩儿卡丁车。” 那两个小鬼闻言，扭了扭脸，似乎是对视了一眼。 他看不到那一刻两人的表情，但能猜到，应该是一种轻蔑和嘲笑。 这种态度也说不上什么恶意，单纯就是涉及了男孩之间常见的游戏鄙视链现象。 反正他无所谓。对他来说，这就好像猫鄙视人类说你都没罐头吃一样可笑。 游戏结束进程有些慢，那个瘦高个叮嘱着让另一人帮他下机，也起身去厕所了。 小地方的网吧显然是不禁烟的，通风也很差，乔木就让乐乐先回去，他等佳佳。 视线瞟过卫生间的时候，佳佳正好出来，和瘦高个擦身而过，两人还来了个击拳。 他招呼着佳佳往外走，转身时，视线边缘，似乎有一团黑影一闪而过，好像是钻进厕所里了。 乔木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佳佳的身后厕所帘子的晃动已经很微弱了。 他瞥了一眼头顶昏暗的灯光，也没有在意。 应该是错觉。 也可能是网吧养的猫。 第159章 159.受调查员左右的战争 公司的庆功会，远不如家里的家宴来得自在。 他跟大部分人……不，是所有人都不熟。 和他说话最多的，可能就是孙朝阳了。不过对方一周多没见，今天虽然也来了，但态度很别扭。 他知道对方是什么情况，但也没打算开解。 这是杨主任的工作，他才懒得掺和呢。 你能自己想通就去想，想不通你就别扭着，反正难受的是你自己，而且我也没责任。 那五名试用工都参加了，一听别人对乔木的晋升速度津津乐道，顿时惊为天人。 他的年龄太特殊了，以至于那五人甚至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五人对调查员晋升还没有明确的概念。 而七位面试官，只来了三位，包括省部的任国良和宋太祖。 虽然有四位没来，但五名试用工和他们走得比较近，再加上后面的试用工，乔木的情况，应该很快就会经由他们的嘴和手，传向其他分部。 他估计最多一两个月，自己的名字可能就要出现在论坛上了。 但乔木还是低估了同事们的八卦水平。 两天后，他就接到了一条“久违”的消息。 【严肃活泼】：“大神，坊间传言你入职九个月就晋级p5了，是不是真的呀？【问号挠头】” 严牧之，他在刺杀小说家中遇到的保定分部的同事，也是他第一次在项目里遇到野生的同事。 有点儿舔狗，硬是觍着脸要到了他的微信好友位。 当然，严格来说是他主动加对方的。当时他正面临唐蒙的调查，想从对方那里探探口风，看看去找对方的调查组，会不会说漏点儿什么。 那之后，对方就如讨要好友位时承诺的那般，除了过节的时候群发一条祝福，最多就是在祝福的开头加上“大神”俩字，显得更有诚意一些，就完全不主动联系他。 他估计，对方也是和他实在不熟，找不到什么话头。 这不，这次就找到了。 乔木直接打字：“叫我乔工或者乔木就行，别扭。” 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反正他的名片里写着大同p5呢，至于是不是九个月，你们自己猜去吧。 【严肃活泼】：“【ok】乔工，最近有没有什么用得上我的项目呀？我这都三个月了，也没找着个顺眼的。” 乔木这才想起来，严牧之，就是个非常典型的深耕党，执着到让人害怕。 一部《刺杀小说家》，他硬是用了几十次、十多年的时间，反复尝试，就为了潜伏到幕后黑手的身边——他甚至都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幕后黑手。 这股子韧劲儿，反正乔木自忖绝对做不到。 “我现在也没有趁手的项目了。” 乔木说的是实话。 他不介意和对方二度合作，毕竟上次合作，他就发现，对方的分寸感极强。 大部分调查员，在发现他之前一直搞事情，把项目搞了个乌烟瘴气的时候，恐怕已经气炸了。 脾气暴躁的，甚至可能直接重置项目。 但对方硬是忍下来了，还全力配合他。 他当然不相信对方是什么老好人。能在一个项目里投入十几年光阴的家伙，就这个脾气，也绝不是好欺负的。 但对方就是有这个大局观，当时就是能忍下来。不仅忍了，还全力支持他。 就凭这一点，他也不反对和对方二度合作。 但他手头上真的没项目。 死神是培训项目，对方进不去。犬夜叉是岳阳分部的项目，别说对方了，没有柯羽带着，他都进不去。 大剑就更不用说了，别说已经被莫名其妙锁定了，就是没锁，他短期内也不想进去了。 对方回了个【挤眼泪】，就没再说话。 他意识到，自己这话，可能让对方理解成拒绝了。 想了想，倒也没必要表现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反问道：“你那边有比较熟悉的项目吗？” 他肯定不会和对方一起做全新的项目，不然很多决策的情报来源，他没法解释。 似乎是他的态度给了对方希望，对方过了一会儿，就给他发来一个项目链接。 “这是我当初的培训项目，但只办了几期就取消了，现在可以自由进出。” 乔木看着项目名，有些发愣。 这项目他太熟悉了，比之前执行过的每一个项目都熟悉。 “为什么取消了？”他打字发问。 “太大了，”对方回答，“上面觉得只用来开几个培训班，实在太浪费了。” 乔木想了想，这倒也是。 按理说，这项目除了有花样繁多的能力之外，还能产出成吨的珍稀材料和各类道具。 只用来培训，确实是巨大的浪费。 乔木点进项目留言，按时间排序。 九月份最新的几条留言中，恰好有一条透露了当前的项目进度。 “*的，那群绿皮终于输了，可算能过安生日子了！有人知道暴风王国的骑士头衔在斯托姆加德有效吗？打死也不去南方了。” 乔木会心一笑。 调查员普遍厌恶秩序、喜欢混乱、痛恨战争。 秩序只会让他们束手束脚。比如死神项目里，乔木他们甚至都不敢于人前结束项目。 混乱，则是他们的亲妈，让他们如鱼得水。 而战争……个人在战争面前，实在太无力太渺小了。 乔木直接同意了严牧之的提议，没想到对方兴奋之下，第二天竟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 按对方的说法，这个项目实在太大了，需要交代的事项也太多了，电话里根本说不清楚，干脆就当面说。 接下来几天，乔木只好强忍着不耐，听对方讲述他早已知晓的相关背景与设定。 其中还有不少都讲错了，他好几次走神后，都险些下意识纠正对方。 “这个项目目前主要有四种探索思路：一是探索发掘各种能力，二是学习采集材料、制作道具，三是以冒险者和雇佣兵的身份赚钱打宝，四是想办法在人类的王国中获取地位。” 严牧之详细讲述着调查员们的执行思路，建议他先决定自己的探索思路，再选择相应的进阶情报。 随后，对方又给他推了个链接。 “这个项目里面有一大堆非人类种族，也有很多好处。但和他们打交道，这个道具是必不可少的。 “与这些异族打交道，从他们那里获取独有的能力或资源，也是一种探索思路。” 他还没说完，乔木已经点进了链接。 【欺诈宝珠】消耗积分366 将使用者的外观变为指定的种族与模样。 变化仅限于双腿双臂直立行走的类人种族，且许多魔法与道具均可使其无效化，请慎用。 首次使用后，将无法被其他人使用；无其他使用限制。 来自奇幻世界艾泽拉斯。 说实话，乔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学技能？他感觉自己没什么需求。自己的战斗模式基本已经固定了，不太容易和艾泽拉斯的那些职业进行融合。 学副业？这是那些非战斗类调查员的路子，他也没这个耐心。 做任务？他也不是那种赚钱买物资回来倒卖的商人，他甚至是那种用积分兑换项目内货币的类型。 刷声望？好烦啊，光是想想，就要吐。 下副本？不想战斗…… 乔木一时都懵了。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有玩家不喜欢开放大世界的游戏了。 因为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啊！毫无头绪的那种。 实在不行，进去钓鱼？ 或者，小宠物对战存在吗？ 纠结了半天不知道该做什么，他随手点进进阶情报页面。 进阶情报每页是固定的二十条，他直接拉到最底层。 嗯，一百多页，不想看了。 纠结了半天，他重重叹了口气：“还是跟剧情吧。” 这一句话，直接给严牧之整开心了。 如果乔木选择别的执行思路，这次项目对他而言就成了鸡肋了。 毕竟其他路子，探索员们都已经探索出稳定的套路了，甚至还提供中介服务。 他一没情报二没人脉三不喜欢战斗，跟进去既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也收获不到多少好处。 但如果乔木决定跟剧情，他那些整体偏宏观的情报，就能派上用场了。 但他还是很称职地警告乔木：“这个项目，是没有主角的，更不存在主线剧情，只有各种大事件。” 乔木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帮我找找具体时间线的情报。” “不用，我这儿有，”严牧之直接打开自己的进阶情报购买记录，找到了其中一条，“这个是长期更新的，价格不贵，我就自动订阅了。” 乔木接过对方的个人终端，认真看了起来。 这个项目的起点，既不是上古之战，也不是游戏中的60年代。 而是数百年前人类的阿拉索帝国与高等精灵的奎尔萨拉斯一同对抗森林巨魔的战争。 前面都没什么，中规中矩。 最大的剧情改变首次出现在第一次兽人战争中。 联盟大军诱敌深入，在洛丹伦城下围歼了长途奔袭、妄图一战定乾坤的兽人军队！ 随后，联盟刺客炸毁了萨多尔大桥，切断了兽人主力的退路。 库尔提拉斯的舰队，则在南海镇与米奈希尔港之间的广袤海域，扛着红龙军团毁天灭地的龙息，和兽人临时拼凑出来的舰队，来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几乎所有兽人主力都葬身大海，库尔提拉斯的海军，也基本消耗殆尽，他们的国王兼海军上将，更是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最后一战，则从燃烧平原的黑石塔下，改到了黑色沼泽的黑暗之门前。 为了掩护仅存的主力部队撤离，兽人大酋长奥格瑞姆带领的老弱部队，悉数战死在黑暗之门前。 人类联军的元帅、阿拉索帝国最后的继承人，洛萨，自然就活了下来。 第160章 160.天才的消费观 大致浏览了一遍，乔木若有所思地盯着个人终端发呆。 这场战争，和原著中联盟完全凭运气和敌人内讧取胜的原剧情，截然不同。 很明显，这就是调查员在之前的镜像中获得了相关情报，并在这次镜像中发挥了作用。 虽然在这种战争中，调查员的战斗力被无限压缩了，基本上没什么价值。 但凭借情报优势，他们还是能做出很多大事的。 这有些类似于自己的项目思路了。 只是自己的情报优势，要远胜于其他调查员罢了。 又细致地看了一下目前的情报，乔木心中就隐约有谱了。 这个时期，登场的主要剧情人物数量约等于零。 已经登场的，也都身居高位、高不可攀。不投入个几年，他根本没资格接触对方。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例外。 比如某位人生赢家，和他未过门……不，是未谋面的媳妇。 说到那位的媳妇，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掏出自己的终端，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p5大人，您拨冗来电，不知有何指示？”柯羽调侃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虽然她已经承认了乔木天才的身份，但两人毕竟竞争过，或者说，她毕竟单方面和乔木较过劲，就算没有芥蒂，多少还会有些难为情。 这是人之常情。 毕竟她现在还是p4呢。 “你有档期吗？”乔木自然不会和对方在这种调笑上纠缠，毕竟旁边还有别人呢。 “怎么？要帮忙？” “说不上帮忙，打算去个大项目，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乔木边说，边打开oA，将项目链接推给对方：“你看看感不感兴趣，我们现在有俩人。” “那要叫上孔玲他们三个吗？王铎之前还跟我抱怨，没跟咱们一起执行，挺遗憾的。” 乔木思索片刻，还是婉拒了。 不是他和那三个不亲近，而是那三位的能力，都不适合这个项目。 孔玲就不用说了，峨眉剑法以技巧取胜，这边的战士们一斧子下去，那力道，啥技巧都没用。她的始解，看似克制法系职业，但也就能消除个火球术之类的，对严牧之这种无形的诅咒，就完全没戏。 郭天宇那个靠双拳作战的风格，在这个项目里，得被人欺负死。 王铎就更不用说了，枪斗术，有毛用？ 而且他要参与的剧情，人多了其实没啥用处，反而可能会坏事。 见他不要，柯羽也没强求，就和他敲定了档期。 挂掉电话后，他又进入积分商城，浏览了一圈，将四款药水加入了购物车。 【特效治疗药水】消耗积分63 快速止血，并加速创口愈合。但无法解除中毒、诅咒等效果。 过量服用并不会使效果叠加，可能出现利尿现象。 来自奇幻世界艾泽拉斯。 【强效火焰\/暗影\/邪能防护药水】消耗积分158\/190\/284 减轻火焰\/暗影\/邪能系法术对你造成的伤害，可持续最多12小时，具体持续时间受新陈代谢影响。 同一时间只能维持一种防护药水效果，以后服用者为准。 他在商品详情页里看着药剂瓶的尺寸，用手比画了几下，心里有了谱后，就进入购物车下单。 就在严牧之震惊的注视下，他一口气买了五瓶治疗药水，其他三种防护药水，又各买了三瓶。 两千出头的积分，就这么花掉了。 结算后，看着他9890的剩余积分，对方整个下颚，都开始发颤了。 严牧之呆呆地看着乔木手中的个人终端。 九千九的剩余积分，加上刚花掉的两千。这个新晋p5，账面上竟然有一万二的积分！ 且不说一个p5，怎么赚的到一万多积分，就说…… 他有储蓄癖吗？！你不花钱的吗？！战斗型调查员不武装自己的吗？！ “应该够了吧？”乔木的发问，将他拽回现实中。 他愣憕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又小心翼翼地问：“您这是……给团队……买的？” “当然了，”乔木有点奇怪，这家伙怎么回事？脑子一阵好使一阵不好使的，“我自己买这么多干嘛？泡面啊？” 一瞬间，严牧之被感动得险些痛哭流涕。 两千多积分的药水，摊到个人头上，每个人也就七百多，而且没用掉的也不会给他。 但这也快赶上他一个月的积分收入了！ 一个月的收入算不算多，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人而异。 你只需要问自己一个问题：愿不愿意一次性拿出自己一个月，不，是两个月的收入，请朋友吃一顿饭？ 而且，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调查员这么花积分的！ 绝大多数调查员，积分都是用来修复伤势、购买可重复使用的道具的，此外就是补充弹药。 买一点药品也很正常。 但防护药水就不正常了！这种药水就是这个项目专用的，去了别的项目，几乎都用不上。 火焰的也许可以，暗影和邪能，哪还有？ 所以这类药水用途非常有限，销量自然也很惨淡。 如果人人都像他这样，动辄就准备一大堆药水，那谁还能存下钱来？ 存不下积分，怎么买道具提升战斗力？ 最关键的是，没有积分，每次结束项目后，难不成都要去普通医院住院吗？ “……够了……”心中百转千回，无数念头与惊愕不停涌出，但严牧之嘴上依然很是艰难地回答对方的问题。 “那就好，”乔木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多就装不下了。” 听到这话，严牧之恍惚了一下。 他终于知道，对方刚才一只手在那边比划什么了。 对方是在比画药水瓶的大小，看他们三人能带多少！ 这些药水，可不是影视剧里几十毫升的那么一小管儿，而是至少一两百毫升的大玻璃瓶！ 其中，那些防护药水，用的还是四棱锥的瓶子，很不好装！ 谁制作的药水？用个椭圆的瓶子会死啊？！ 有那么一瞬间，严牧之险些来一句“我能多装几瓶”，但被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这话说出来，就彻底社死了，往后他可就没脸再抱人家大腿了。 乔木继续刷商城似乎是在给自己查漏补缺，看看有什么没想到的需要准备的东西。 这一举动让严牧之心里又感动又酸涩。 天才就是天才，金钱观和消费观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还能说什么呢？谁叫人家挣的多呢。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背包我来买吧。咱们一人配一个这个项目的背包，免得扎眼。” 乔木自无不可，他便进入商城，边买边解释。 “这个项目里有好多种背包，但亚麻、毛纺、丝绸和魔纹包都是腰包，能装的东西很少。 “亚麻包和毛纺包都是用来练手的，没人会挂积分商城。 “丝绸宝和魔纹包质量好、舒适度高，还能定制款式与纹理图案，价格实惠，所以不少人都会买几个。 “背包就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符文包。但价格也不贵。” 严牧之说着，就买了三个魔纹包和三个符文包。 “魔纹包可以装一些零碎，钱什么的，方便。毕竟咱们不可能一直背包不离身。” 乔木探过脑袋瞥了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那边刚下单了六个包包，他这边再次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加进了购物车。 但在数量上，有些犹豫不定。 严牧之好奇地凑过来看，眼睛瞬间瞪得牛大，呼吸急促得如同一头老牛。 【通讯电话虫】消耗：积分2376 一只具有远程通信功能的神奇生物。 这种生物以生物电波为传导介质，每只电话虫都有自己独特的生物电特征，但也能够接收并转发其他同类的生物电波。 它们既是通讯终端，又是中介基站。 电话虫的最大电波传播距离不超过100公里，但要实现稳定传播，请确保路径上所有基站两两相距在30公里以内。 该道具适用于一切生物可正常生存的项目，且理论上只受带角电话虫的干扰，干扰范围不超过一公里。 你至少需要两只通讯电话虫，才能实现远程通信。 喂食电话虫，以多汁水的植物部位为佳。电话虫生病后无法正常使用，需返厂接受治疗。 出自大航海时代。 这东西至少从简介来看，除了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容易生病，它的实用性极强。 不仅不需要拉电线、搭基站、发卫星，甚至不用担心信号屏蔽。 两千多积分的价格，已经快赶上isAr警戒无人机系统了，但绝对物超所值。 但性价比是一方面，价格又是另一方面。 几百万一枚的导弹肯定性价比爆表，你咋不买呢？ 两千三百积分一台的通讯设备，还需要两台起步。正常来说，这种道具，是面向分部的集体项目，或员工兴趣小组的组队项目的。 除了这两者，普通散户，根本消费不起，也压根儿不是人家的目标客户。 一旁的乔木，终究还是觉得心疼，最终也只买了两台。 但那也近五千积分了！ 严牧之感觉，自己已经震惊到麻木了。 眼前这个小年轻，一副视积分为粪土的样子，要么是真的牛到不行，以至于积分什么的唾手可得，要么就是狗大户。 也可能是被富婆包养了。 但不管哪种，至少这一次，这条大腿，他算是抱对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这次项目，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努力表现自己。 绝不能让大腿跑了！ 第161章 161.吉祥三宝 严牧之不可能一直在这边待着，交代完相关事宜后，就回去了。 19号，乔木的欺诈宝珠和药水就到齐了，不过柯羽的欺诈宝珠晚了一天。 所以，他们一直拖到21号，才进入项目。 好在他们这个月的保底都搞定了，这次项目也没什么压力。 项目名称：奇幻世界艾泽拉斯 项目编号：Qh04-201406-01-03 项目性质：组队项目\/3人 预估风险度：低风险 必选任务：在至少一处聚居地中获得声望。 睁开眼，三人正处在一片废墟中。 乔木和柯羽下意识看向严牧之。 毕竟只有他亲身参与过这个项目，即便不是这个镜像，那也是权威。 严牧之起身环顾四周：“人类的建筑风格，周围是森林……” 他挠了挠头：“不好说，人类的地盘太多了，只能确定不是阿拉希高地或西部荒野。” 不过他们也不担心。 因为柯羽还是p4，没资格选择高风险，所以智脑默认他们选择低风险。 这就意味着，他们只要不闷头乱跑，或者自己作死，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在这种开放大世界的项目中，智脑还是很灵活的。 三米开外的墙角下，整齐地码放着三个背包和三个腰包，三人自觉走上去，一人一套，给自己装备好。 “先找大路，”严牧之率先走出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房屋，“沿着大路走准没错。” 大路很好找，毕竟他们身处的废墟，只是个规模很小的村落，不是什么国际化大都市。 沿着出村的小道走了一个多小时，就看到了泥土被夯实的硬化路面。 和游戏中不同，现实的中世纪，可不会遇到个三岔路口就给你立个路牌。 他们看着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又犹豫了。 严牧之几乎就要扔鞋子的时候，终于有一个车夫，驾着一辆马车，由南向北缓缓而来。 “冒险者？雇佣兵？”打量了拦车的三人一番，车夫也不怎么在意他们的具体身份，反而冷笑一声，“这么快就冒出来了？打仗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呢？” 我们在另一个世界。乔木心中吐槽，嘴上自然不会反驳。三人都乖乖装出一副羞愧的样子。 车夫心里好受了些，语气却依然很僵硬。 “往北通往洛丹伦，我要去那边。瑟伯切尔已经被那群怪物的溃兵毁了，别指望在那里补给。 “往南有一处大路三岔口，往东是安伯米尔镇。那里没被怪物毁掉，达拉然的大人们保护了镇子。 “往西是席瓦莱恩家族的领地，你们要坐船出海的话，可以从那里去吉尔尼斯。” 银松森林，只是地域的统称。 在现实里，这片富饶之地，是洛丹伦王国的核心区域之一。 这片土地上，遍布着数座繁荣的小镇、贵族的封地，十余处矿洞、数十座村庄和数百座庄园农场，此外还有巨大的洛丹米尔湖，自然少不了茂密的森林。 这座被西面的大海与东面的洛丹米尔湖围成狭长状的地区，北通人类最繁荣的王都洛丹伦，南连半岛王国吉尔尼斯，东面则是同样富饶，在漫长的岁月里，被洛丹伦和奥特兰克贵族瓜分殆尽的希尔斯布莱德丘陵。 在兽人部落长途奔袭洛丹伦王城却反被联盟军队歼灭后，大量溃兵就是从这里仓皇南下逃亡，试图逃往被希尔斯布莱德丘陵最大的港口城镇——被部落占据的南海镇。 而在洛萨元帅率领主力部队南下征讨的同时，为了扫清残存的兽人逃兵，洛丹伦和吉尔尼斯的卫戍部队，也一南一北地将此处清理了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曾经与贵族老爷们藕断丝连的强盗山贼，自然也保不住项上人头。 所以，这片地域，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此刻却反而是最安全的。 大路两旁，乔木三人时不时都能看到，被吊死在树上的匪徒和兽人。 也难怪之前那个车夫，敢一人一马，就这么独自北上。 游戏中三五分钟就足矣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七天。 这期间，他们不得不走进一个个村庄和农场借宿。 安伯米尔坐落在银松森林西南方向的一座巨大盆地中。 当然它并不隐蔽，因为四周的群山间，有大量的山坳，在过去数百年间，被开辟出了平整的道路。 安伯米尔既不在重要的商路旁，也没有广袤肥沃的农田，更缺乏珍贵的矿产。 它的出现与存续，和那些穿越群山通向它的道路，都归功于达拉然这个魔法城邦。 没错，达拉然就在安伯米尔旁边，这个“旁边”，并非传统意义中地图上的一公分、实际上的几十公里。 而是真真正正的“旁边”。 安伯米尔距离达拉然，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 那座巨大的盆地，并非为了容纳这座小镇，而是为了容纳那座瑰丽的魔法城邦。 法师老爷们掌握着凡人难以理解的力量，未知会带来恐惧，恐惧会导致排挤。 达拉然就因此而生：容纳那些不为市民或农民所接受的法师与相关研究。 漫长岁月中的相互排斥与蔑视，造就了法师排外孤僻的职业性格。 所以他们封闭了达拉然，不允许除其他王国使者之外的任何人进入。 但法师老爷们也要吃喝拉撒，偏偏还不种地。 安伯米尔就此出现了。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为达拉然的法师老爷们提供补给，并为他们的凡人仆从提供下班后的栖身之所。 在兽人战争中，虽然兽人大军并没有打到这里，但达拉然的六人统治议会——肯瑞托，依然将整座魔法城市，与一旁的安伯米尔一同隐藏了起来。 这一举动，也让这座小镇，在不久之前，免于兽人溃兵的劫掠。 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小镇又恢复了久违的繁荣——甚至更甚于以往。 毕竟从不缺钱的法师大人们过了几年苦日子，总要报复性消费一下，来缓解自己的精神压力。 哪怕对物质生活没什么要求的那一群人，也需要为自己早已落灰的材料仓库，狠狠补充一番。 这种情况下，安伯米尔，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进出的城镇了。 本地的居民、幻想与高贵女法师一见钟情的贵族子嗣、希望成为法师一员的无业年轻人、买进卖出的商人、寻求稳定工作的流民、护送法师老爷们外出的佣兵、接取悬赏任务的冒险者…… 人类、矮人、侏儒、地精、高等精灵…… 他们甚至还见到了两头巨魔！看那装扮，不是佣兵，就是冒险者。 三个黑发黑眸的人类，反而是这里最不起眼的组合。 抵达安伯米尔，不代表就能进入达拉然。 二者之间并没有高耸的围墙，也没有林立的卫兵，只有一道紫色透明的半球形穹顶，破土而出，将整个魔法城邦笼罩其中。 外人只能隔着那座巨大的魔法罩，一睹这座魔法之都的壮丽与繁华。 凡是触碰到魔法罩的人，都会如同触电一般，瞬间全身酥麻无力，瘫倒在地。要过数分钟，才能缓过劲儿来。 如果瘫倒时不小心贴着魔法罩……要么有好心人找工具将你拽回来，要么就得等维护魔法罩的法师学徒们，不知何时发现你，将你救下来了。 当然，法师学徒，也有可能对你视而不见…… 所以，那座魔法罩下，是饿死过人的。 安伯米尔通往达拉然的唯一通道，就是那条从城中延伸出来，石子铺成，可以并行四驾马车的大路。 想要从这里进入达拉然，你要么是里面的工作人员，有通行证；要么就通过两侧的魔法傀儡，联系具体某位法师老爷，请他放行。 乔木他们既没有通行证，也和里面的法师没交情，就干脆在安伯米尔做起了必选任务。 三人做必选任务的方式很独特，至少超出了柯羽和严牧之的预料： 帮忙！ 三人以极为低廉的报酬，帮助城镇中的人，做各种其他人都看不上的脏活累活杂活。 此外，他们还将所有相关所得，都给了城镇中的流浪汉。 短短数日，他们就完成了必选任务，并成了安伯米尔人尽皆知的—— 【热心肠的吉祥三宝】。 没错，为了方便镇民记住他们的名字，乔木给他们这个三人组合起的名字是，吉祥三宝。 还好，另两人并不知道这个组合名字的由来，只是莫名觉得有些可爱，还挺好听的。 完成主线任务后，他们没理会智脑的可选任务“在至少一处聚居地获取足够的影响力”，而是直接去了达拉然大门口。 白天，达拉然的入口处总是人头攒动。 无所事事的贵族子嗣们，聚集在附近的草地上，高谈阔论，或一展歌喉。 他们都指望着能被某个奉命外出采买的妙龄魔法学徒少女看中，来一场浪漫而又风流的约会，以作为他们返乡后的谈资。 “一群被言情小说糊住脑子的蠢货。”不知是谁，远远地低声骂了一句。 只有贵族才有资格占据草地。更多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只能挤在道路上，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某位大法师的管家走出来，高喊招聘要求。 商人则有自己的市集，雇佣兵和冒险者也都聚集在酒馆和妓院，不需要在这里浪费光阴。 第162章 162.红龙还是紫龙 乔木三人费劲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了两台魔法傀儡面前。 “呦，是热心肠的吉祥三宝，”一个人认出了他们，高声喊道，“你们终于不打算赚那几个可怜的铜子儿了？” 周围同样认出他们的人，都发出低声嗤笑。 “我说三位，麻烦你们求职的时候按规矩报价，”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则粗着嗓子警告，那语气中满是威胁，“我可不想听到一个月十银币这种价格。” 热心肠这个称号，在这里，更多是贬义，是嘲笑。它的潜台词，是愚蠢、活该穷一辈子。 他们没背符文背包，腰间的魔纹包，也是非常普通的款式，不像草丛里的那些贵族子嗣们，腰包表面布满了华美的金线，一看就价值不菲。 所以，他们被当成在战火中失去房产与工作，不得不出来讨生活的落魄市民，也就可以理解了。 虽然乔木和柯羽都有提前兑换货币的好习惯，他俩魔纹包里的金币倒出来洒在地上，足以在此处引发一场血腥的厮杀。 乔木自然不会搭理他们，只是仰着头对正在审视他的魔法傀儡说道：“我带来了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的情报，该通知谁？” 周围，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贵族们的谈笑声，远远地飘来。 很快，窃窃私语就渐渐响起。 “龙？他刚才提到了龙？”兽人麾下的龙骑兵并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用于正面战场夺取制空权，所以大多数人，都只听过龙骑兵的恶名，却并未亲眼见过。 即便如此，“龙”这个词汇，在战争刚结束不久的当下，依然颇遭忌讳。 “他好像是说红龙……”一个人也有犹疑地说道，看似陈述的语句，却透露着强烈的疑问。 “红……龙？”旁边的人有些迷茫，“龙，还分颜色？还有紫龙？” 议论纷纷之中，那两台魔法傀儡，却没有丝毫动静。 这让人们更加笃定，眼前这个年轻的小鬼，只是在信口雌黄罢了。 一时间，调侃声更盛了，甚至吸引了几个年轻的贵族，过来凑热闹。 “喂，小子！”之前警告他按规矩报价的光头壮汉，则直接走上来，一条粗壮的胳膊，整个搭在乔木的肩膀上。 “看在你们帮过老约翰的份儿上，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欺骗高贵的法师老爷，下场可是很惨的。” “没错！”一个人高声接话，“法师老爷们，说不定会把你变成一只臭鼬！” 人们哄堂大笑。 笑声中，又有人高喊：“不如变成一头驴，还可以让他去拉磨！” 笑声更盛了。 “磨？那是什么？”一位年纪并不比乔木大的贵族子嗣，好奇地问旁边的人。 那人瞥见他一身华贵的丝绸常服，顿时诚惶诚恐地试着解释。 但他口才笨拙，在哄闹声中，如何也解释不清楚，反而让那少年更糊涂了。 后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他闭嘴，又踮起脚尖听起其他人的调侃。 乔木没理会其他人，只是扭了扭身子，摆脱了壮汉的胳膊，向他道了声谢，就继续安静地等待着。 旁边的两名同伴，也对众人的嘲笑视而不见，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光头壮汉见此情况，也不再多管闲事，后退了两步，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这本就是个不好笑的话题，只是大家太无聊了，都憋坏了，所以才能取得这么好的效果。 但这种效果注定不会长久，很快，人群就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群又恢复成最初的状态，东倒西歪地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也没有人再关注他们。 “再等一会儿，”发现两位同伴有些不耐烦了，乔木就说，“如果没有反应，咱们就明天再来。” 同伴们并不清楚“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这个名字到底有没有用，一积分的情报，通常来说就是看个乐呵。 只有他知道，对“潜伏”在达拉然六人统治议会肯瑞托中的某人而言，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这个名字更能引起他的关注的事务了，尤其是当下。 但他也不敢肯定，门口的魔法傀儡，是否能将这条讯息，传递给那位整个达拉然最神秘的大法师。 他更不确定，对方此时是否在这座魔法城邦中。 说不定人家出去遛弯儿了，啥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他们等了近半个小时，就在乔木都准备放弃了的时候，一连串繁复的魔法符文，凭空出现了。 周围的一些人，立刻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赶忙起身。 紧接着，一位身着长袍的三十多岁中年人，就出现在了魔法符文中。 有些人对这种传送魔法早已见怪不怪，有些人却是头一次见，纷纷兴奋或恐惧地大口吸气。 骚动迅速蔓延，所有人都凑过来，想知道这位老爷需要什么样的仆人。 他肯定不是出来采买的，因为采购的法师老爷，都会直接传送到镇子里。 那位法师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前方的人头攒动，嘟哝着抱怨了一句，就高声喊道：“是谁，声称有龙族的情报？” 他没有使用魔法，嘈杂之中，只有前几排听清了他的话，但沉默依然迅速蔓延开来。 令人不安的寂静中，所有人都下意识挤着身后的人，往后退。短短几十秒后，乔木三人身边，就出现了一片空地，扎眼无比。 “是我，”乔木坦诚地朝对方点头，“我带来了……” 话没说完，对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跟我走吧，有位大师想要听听你的情报。” 说完，他又低声嘟哝了一句：“真是闲得没事儿干了……” 显然，他要么是不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有龙族的情报，要么是觉得涉及龙族的情报，并没有值得关注的价值。 周围本打算看“吉祥三宝”热闹的人群，再次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师…… 法师大人、法师老爷，这些称谓，都只是普通的敬称，可以用在任何身着魔法长袍的人身上。 但大师，完全不同。那是只能用在最顶尖的法师身上的。 能被冠以大师之名的法师，即使到了国王的宫廷中，也是最尊贵的座上宾。 “你们三个，都要去吗？”被指使着跑腿的中年法师，显然很不开心。 乔木看了看另外两人。 严牧之痛快地摇头：作为一名术士，他失心疯了才会进入此时的达拉然。 要知道，这个时候，术士是和兽人划等号的。 以此类推，人类术士，自然要和人类叛徒划等号。 柯羽则犹豫着点了点头：这可是魔法城市啊，傻子才不进去呢！ “那就走吧，”中年法师一挥手，乔木和柯羽周围，立刻浮现起一连串的符文。 严牧之也往远处躲了几步，避免对方学艺不精，波及自己。 乔木观察着这些明暗交替的符文，完全看不懂它们的含义，如果不是他打过游戏，甚至可能会将其当作普通的装饰性纹理。 紧接着，他感觉到周围出现了一种强烈的迟滞感，仿佛…… 他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比喻，眼前就瞬间一黑。 下一刻，他感到身子险些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彻底改变了！ 除了柯羽，之前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他和柯羽都打量着四周。 这里明显是在室内，头顶的吊灯和周围桌子上的烛台里，都闪烁着魔法的光亮。 地面上是花纹复杂、色泽艳丽的地毯，房间里摆放着桌椅，墙壁上则是几幅画像，一看装束就是法师。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别无他物。 “在这儿等着，不许乱跑。”那名中年法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口。他打开门后，冷冷地朝乔木两人发出警告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显然，对方绝无可能是去找那位“大师”，而是“完成跑腿任务就立刻拍屁股走人”。 乔木径自坐到一把椅子上，发现面前的茶杯中，瞬间就自动出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他就端起茶杯，习惯性地吹着并不存在的茶沫子。 见他如此随意，柯羽翻了个白眼，之前的拘谨也有所缓解，来到他旁边坐下。 果然，她面前的茶杯中，也冒出一股热气。 等了几分钟，乔木都开始续杯了，都没人出现。这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召唤他们的，真的是克拉苏斯吗？如果是那家伙，不应该立刻屁颠屁颠过来，逼着他发誓自己绝不说谎吗？ “真没礼貌。”一旁的柯羽也不耐烦了，嘀咕了一句。 他笑着问：“想出去逛逛吗？” 柯羽惊讶地看向他，满脸写着“可以吗”。 “这座城里，不是只有法师的，还有法师们的家人、商人、工匠和仆从等等。你大方一些，别贼眉鼠眼的就行，谁还吃饱了撑的查你护照？” “你才贼眉鼠眼呢！”听他这么一说，想通其中关节的柯羽，立刻眉开眼笑地骂了一句，起身就朝大门走去。 走到大门口，又回头问：“你不去？” “我在这儿等人，”乔木指了指身下的座位，“不能没礼貌。” 柯羽吐了吐舌头，撑开一条门缝，整个人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一般，哧溜一下就消失了。 她前脚刚刚消失，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什么是护照？” 第163章 163.销售冠军乔木 “真没有礼貌。”乔木既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毫不客气地回敬。 他早就想到过这一可能性。 “抱歉。”距离他最远的座位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房间内被魔法等照得通亮，那人的周身，却如同光线的死角一般，一片漆黑，让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乔木，一名冒险者。”他主动做自我介绍，以换取对方的名字。 “我有过很多名字，不过现在他们都叫我克拉苏斯，一名法师。”对方总算恢复了基本的素质。 “面对一名自称有龙族统治者情报的陌生人，我们总要尽可能谨慎一些，”对方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并致歉，“还请原谅我的冒犯。” “没关系，”乔木露出了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笑容，“我也要请你原谅。” 在对方发问前，他抢先说道：“我并没有关于红龙女王的情报，至少没有你们并未掌握的情报。” 克拉苏斯沉默了，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乔木明显能感觉到，屋子里的光线，正明显变暗，温度也在迅速下降。 对方，显然正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换成是他，也无法容忍别人拿自己的女王和爱人瞎咋呼。 过了好一阵子，房间的亮度和温度，才逐渐恢复。 “我猜，”对方的声调没什么变化，语气中却多了不加掩饰的僵硬与冷漠，“你用这个谎言混进来，是有别的目的？” “我是一名与众不同的冒险者，”乔木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比起其他同行，我更擅长发现他人的痛点，并主动出击，将潜在的用户，转化为忠实的客户，并建立长期友好的合作关系。” 这话说得很……反正克拉苏斯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但神奇的是，这些奇怪的词组合在一起，他偏偏还听懂了。 他心脏猛地一跳：“你是说……” “你想要营救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吗？想要摧毁束缚着她的神器恶魔之魂吗？” 克拉苏斯猛地站起身，身下的凳子，被他直接撞翻在地。 “想要成为整个巨龙军团的超新星，成为你的女王最信任的配偶吗？” 克拉苏斯周身的黑暗，无声之间，霎时消失无踪，露出了下面那张苍老却又精神奕奕的面庞。 “……阿莱克斯塔萨最年轻的配偶，红龙考雷斯特拉兹？”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乔木面前。 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双手，直接按在对方的肩膀上。 “说，是谁泄露了我的身份？！” 乔木没有躲闪，任凭对方抓住自己。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消失了一般。 是的，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脖子以下的躯体了，就如同它们从未存在过。 “我说了，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冒险者，”他露出一个略带得意，却更多是安抚的笑，“想要发现别人的痛点，就要深入研究他的过往与当下，挖掘他最不为人所知的小秘密，不是吗？” 克拉苏斯的心脏狂跳，他脑海中闪过了一系列名字，那些，都是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存在。 但一个个思索过去，他完全想不出，那些人出卖他、泄露他的秘密的目的。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类，冷冷说道：“我有十几种方法，能让你乖乖开口，你最好……” “那样的话，”乔木直接打断了他，“你就无法救出心爱的女王了。” 他依然平静地仰头与对方对视：“还是说，一个人类冒险者的秘密，和你的这个身份，比身陷格瑞姆巴托的那位，更加重要？” 克拉苏斯如同触电一般，向后趔趄了一下，双手也与他的肩膀分开了。 身体，瞬间又恢复了控制。 “这是达拉然的魔法，还是你们的？”乔木起身活动着四肢，好奇地问道。 不过，他也没指望对方会解惑。 “对了，奉上一条小情报，”他压着腿说道，“泰兰纳斯特拉兹快死了，龙喉兽人如果还想继续让你的女王产下龙蛋，为他们孵化龙骑兵，就必须尽快想办法捕捉新的成年雄性红龙了。” 克拉苏斯面容一窒，很快，脸上就浮现出了悲伤的神色。 泰兰纳斯特拉兹，是红龙军团中最年长的巨龙之一，也是陪伴女王最久的配偶。 每一头红龙，乃至其他几位龙王，都尊重他。 在被兽人使用恶魔之魂捕获前，他的身体就不太好了。 这些年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折磨，肯定进一步摧毁了他的身心。 克拉苏斯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想要什么？” 既然是冒险者，就必然明码标价。 “你付不起。事成之后，我会向你的女王索要报酬的，”乔木随意地说道，“也就是说，如果行动失败了，那你什么都不用付出。” 他停顿了片刻，补充道：“当然，我们三个肯定搞不定，我需要你的全力配合。” “三人？” “还有一个没进来，”乔木坦言，“他是一名术士。” “兽人？！”克拉苏斯的反应立刻又激烈起来。 “人类，”乔木纠正道，“站在人类一方的，人类术士。他主修诅咒术，和那些使用邪能的兽人术士不是一伙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他最多就是个学徒水平，也不喜欢战斗，对力量没什么追求，所以并未被侵蚀。” 代表混乱的邪能、代表虚空的暗影、代表死亡的死灵，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三种力量。 说它们邪恶，并不是因为它们代表了某个不好听的词汇，而是因为，它们会侵蚀并扭曲使用者，长此以往，将那些人都变成反社会的疯子。 但它们的危害并不为世人所知，因为奎尔萨拉斯和达拉然的管制，也因为巨龙一族数万年来的努力。 在兽人入侵这个世界之前，绝大多数达拉然的法师，甚至都不知道邪能的存在，更不可能了解这种力量的危害。 但这个人类知道…… 不过比起他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这点反而无足轻重。 克拉苏斯深深看了他一眼，决定暂且相信他的说辞。 因为除了相信，他没有任何选择。 “你要怎么做？” 付费用户转化达成，乔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当然是竭诚为您服务。” …… 解救红龙女王，原著中承担起这个任务的罗宁和温蕾萨两人，虽然被折腾得够呛，但这个任务本身其实并不复杂。 因为兽人已经是惊弓之鸟了；而且超级大反派死亡之翼，还与他们不谋而合。 克拉苏斯故意散播联盟军队将进攻格瑞姆巴托、一举铲平被困在此处的龙喉氏族的谣言，又派罗宁去附近瞎溜达，让兽人误以为他是探查情报的斥候。 然后寄希望于惊恐的兽人赶紧跑路，他好在路上出手，救出自己的女王。 恰好，死亡之翼也是这么想的。 他一边让兽人做噩梦，梦见自己被联盟围歼了，一面又让潜伏在兽人身边的地精仆从扇阴风点鬼火。 之后，他更是帮助倒霉的罗宁，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格瑞姆巴托深处，被兽人撞了个正着。 这样，待兽人转移之时，他就能一个俯冲，直接夺走所有的红龙蛋，去孵化属于自己的新军团。 就是说，兽人本身就想跑了，正反两方大Boss又不约而同敦促他们跑快点儿。 这就导致，这个任务基本就是白给的。 就好像A说我有一条很重要的情报，你一定要把它交给B，哪怕付出生命。说着就把佣金给付了。 结果你转身的功夫，来串门子的B，恰好推门而入…… 当然，现在的情况，比原著复杂一些。 格瑞姆巴托，坐落在北卡兹莫丹，那里是矮人的地盘。 北卡兹莫丹的西部，是一片广袤且荒芜的湿地；东部，则是名为诺瑟隆的高地，被矮人三大氏族之一的蛮锤矮人占据。 坐落于北卡兹莫丹中南部群山中的格瑞姆巴托，曾经就是蛮锤矮人的都城。但因为某些他们自己都讳莫如深的原因，他们抛弃了那里，迁徙到了更北面洛丹伦次大陆的鹰巢山。 在第二次兽人战争期间，这座将群山山体掏空的天然要塞，就成了龙喉兽人的地盘。 他们在这里挖掘出了上古神器恶魔之魂，并用它奴役了神秘而强大的红龙女王，迫使对方不停地产卵、孵化，帮他们打造出一支无坚不摧的龙骑兵军团。 原著中，龙喉兽人的主力，全都部署在北卡兹莫丹最北边的萨多尔大桥。因为如果联盟想要收复格瑞姆巴托，那座大桥，是最便捷也是最安全的道路。 而关押红龙女王的格瑞姆巴托，除了掌握恶魔之魂的兽人术士耐克鲁斯·碎颅者以外，就只有还在受训的龙骑兵、少数卫兵，和大批战斗力基本为零的兽人苦工了。 所以他们才会如同惊弓之鸟，一看到联盟的身影，就慌不择路地收拾起行李，想要北上投靠主力部队。 但现在，因为调查员的介入，萨多尔大桥被联盟炸掉了，这使得龙喉兽人的主力，得以全部龟缩在格瑞姆巴托这座号称永不陷落——当然实际上它已经陷落三次了，未来还会再陷落五次——的要塞中。 这种情况下，他们肯定不能大大咧咧走进去，把红龙女王身上的束缚解开。 死亡之翼也不可能一趟一趟地把龙蛋搬出来。 兽人更不会轻易被吓破胆，抱头鼠窜。 他们需要一个新的计划。 第164章 164.温蕾萨还没毕业呢 调查员群体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不尊重原住民的文化。 例如，他们很少会实时记录一个项目中的日期。 所以，乔木直到进来，才发现，他来得有点早，其实可以再晚两天的。 原著中，黑暗之门历八年，兽人再次开启黑暗之门，并派遣精锐死亡骑士，盗取了数件神器。继承了人类联军元帅安度因·洛萨遗志、自称洛萨之子的将士们，攻入兽人的世界德拉诺。 同年，联盟高层彻底下定决心，清算了奥特兰克国王艾登·佩瑞诺德。 这厮在黑门六年的第二次兽人战争中背叛了联盟，放任兽人穿越奥特兰克的小路，直取洛丹伦。 人都被软禁起来了，还在这次兽人的突袭行动中，将记录了海量重要魔法的麦迪文之书，交给了对方。 洛萨之子们在德拉诺的军事行动势如破竹，甚至还抽空挫败了死亡之翼的阴谋。 大法师卡德加，用一记出色的开锁术，巧妙地卸掉了对方用来维持身体不四分五裂钢铁盔甲，令这头可以说是艾泽拉斯最强生物的存在，仓皇而逃。 失去了好不容易搬运到德拉诺的黑龙蛋，逃回艾泽拉斯的死亡之翼，就开始觊觎起红龙女王的蛋。 于是，他与一心拯救自己爱人的克拉苏斯，一明一暗地，促成了格瑞姆巴托行动。 最终，他不仅没能拿到红龙蛋，在人类社会中的身份还曝光了，与原本唾手可得的奥特兰克国王宝座失之交臂，赔了夫人又折兵。 也就是说，格瑞姆巴托行动，基本可以确定，是发生在黑暗之门历九年。 而乔木进来的时间，是黑暗之门历七年。 去年，联盟刚刚打赢了第二次兽人战争，成功关掉了黑暗之门。 死亡之翼的人类身份——达瓦尔·普瑞斯托领主，也刚刚走进洛丹伦贵族圈的视野，成为小有名气的新贵。 在他的提议下，洛丹伦国王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以背叛联盟的罪行，派兵军管了奥特兰克王国，并软禁了他们的国王佩瑞诺德。 现在，各国一边积极重建，一边搜捕那些仍在逃亡中的零星兽人，一边就如何瓜分奥特兰克扯皮，还一边齐心协力，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掉洛萨的问题。 安度因·洛萨，在人类文明崩溃边缘站出来的大英雄、联盟联军的大元帅与最高统帅、人类曾经的帝国——阿拉索帝国最后的法理继承人。 仅凭最后这个身份，他就天然享有人类七个王国的合法继承权，与高等精灵王国奎尔萨拉斯的永久盟约。 这让这些国家的王室，全都寝食难安。 目前来看，他们应该是寄希望于给洛萨一个很高很高、高到不行，却毫无实权，也没有丝毫法理依据的虚衔。 然后找个借口，将他和他的那群拥趸，死死钉在已经化为一片死地的黑暗沼泽中——那里现在被称为诅咒之地。 用这种方法，让他们乖乖替联盟看守黑暗之门，预防兽人卷土重来。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与原著中几乎是全武行的扯皮与光速分裂不同，当下的七国，可以说是完全超乎常人理解的慷慨。 他们毫不犹豫地掏出大量真金白银，甚至不惜搬空王室内帑，处理兽人的搜捕与收容事宜。 乔木猜测，其目的，就是在政治上无限拔高这一议题的重要性，再结合那个还没彻底敲定的头衔，迫使洛萨无法拒绝他们的委托。 只要所有人都被各国高层的舆论宣传与具体行动影响，真的把兽人的善后事宜当成关乎联盟存亡的首要大事…… 富有人望的洛萨元帅，只要敢拒绝继续自我牺牲，拒绝驻守诅咒之地，那他的名誉就会顷刻扫地。 他就瞬间从“拯救人类的大英雄”，变成了“牟取权位的野心家”。 这是个彻彻底底的阳谋。 此外，为了安抚洛萨的追随者——当下并不存在的洛萨之子们，他们又筹集了一笔巨款，打算在诅咒之地，为这群人打造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并为他们提供丰厚的军饷。 当然这只是一时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没人能忍受那片鸟不拉屎的地方。洛萨的追随者，肯定会越来越少，最终呈鸟兽散。 到那时，他们就无需再支付这笔高昂的军费了。 当然，洛萨的职责，他们依然不会撤去。 他们会日夜祈祷，这位伟大的联盟元帅，直接烂在大陆最南端那片赤红的土地上。 当下，部落还没有重启黑暗之门，回来盗取神器。 那些追随洛萨的英勇将士们，也没有义无反顾地冲入对方那濒临死亡的世界，最终彻底留在那里，与他们的故乡、亲人失散，被当作阵亡处理。 当下的罗宁，并不是后世那个数次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肯瑞托的领袖。 现在的他，还是那个“剑术都比法术高超”的蹩脚魔法学徒，被整个达拉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法师之耻。 就在不久前的战争中，他因为施法失误，直接炸死了五名同伴，险些被军事法庭处决。 按高等精灵王子凯尔萨斯的说法，“最好的情况是，死亡之翼吞下罗宁然后被噎死，这样我们一下子就除去了两个祸害。” 而温蕾萨·风行者，还有一年才能完成他的游侠学业，外出游历。 乔木叫柯羽参加这个项目，本就打算让她和温蕾萨处处关系，说不定能学习对方的游侠技巧。 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个可能了。 除非他们耐心地在这个项目里等上两年，否则真不知道还能不能碰到这两位未来的大人物，尤其是那位人生赢家。 五天后，他就知道了，这次任务，克拉苏斯选择的人选。 …… “你是怎么决定要参加这个任务的？”乔木好奇地问旁边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头火红的头发，十分扎眼。 深绿色的眼眸上方，是两道弯弓一般的眉毛。这个眉形让他的表情满是讥讽与质疑，很欠揍。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无论是西方审美，还是东方审美，他都算得上帅气了。 非要说瑕疵的话，就是他的鼻头上少了一块肉。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制造的伤害。 但与他出众的外表不同，他的情绪明显很消沉，整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甚至称得上木讷。 这位，就是未来的人生赢家，如今的法师之耻，魔法学徒罗宁。 显然，他还没有从一年前误杀五名同僚的事故阴影中摆脱出来。 面对乔木的询问，他等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大师说，这是一次赎罪的机会……” 乔木眨了眨眼，有些愕然：原来你这么好忽悠吗？ 他扭头看向克拉苏斯，后者垂着脑袋，虚眯着眼睛假寐，也不知道是否察觉到他的注视了。 “还有一个什么时候到？”柯羽有些不耐烦。 从进入这个项目后，她除了遛街，就是等人。还不如回旅馆躺着呢。 一旁的严牧之，更是一言不发，紧张地时不时扭动一下身体。 这里可是达拉然！一旦他的身份被人识破，别说肯瑞托的议员了，就是议长来了，都不一定能护住他。 天知道那场战争中，有多少法师死在了兽人术士的邪恶法术下！ 克拉苏斯并没有回答柯羽的疑问，也没有安抚严牧之的不安，更没有阻止乔木对罗宁的骚扰。 在他看来，这四个人，三个是拿钱办事的冒险者，一个是早就该死的法师之耻。 能够参与如此伟大的行动，是他们的荣幸。就是因此而战死，也是死有余……死得其所！ 他甚至都没指望这四个人能活下来。 他只需要这四人完成自己的分内职责，给他后续真正的营救行动，创造机会。 所以，他自然不会在这四人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与口舌。 这次行动，真正让他重视的，只有一个人，第五个人…… 大门猛地被推开，外面正午的阳光洒进来，映照出一个高挑的人形，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注意。 虽然逆着光，但反而更加勾勒出来者那傲人的身材。 最木讷的罗宁，反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高等精灵……”他低声嘟哝了一句，就没再说话。 看着来者背后，被阳光勾勒出长弓外形的武器，乔木眉毛一挑，心中闪过了一个名字。 不会吧？ “克拉苏斯大师在这里吗？”来人往里走了几步，任凭大门自己合上。 “我就是，”克拉苏斯闻言缓缓起身，“路上还顺利吗？” “当然，”被魔法烛光映照出坚毅脸庞上绝美容颜的高等精灵，将背后那把外形犹如凤凰展翅的长弓取下来，倚着墙角放好，“只是顺便猎杀了几只兽人，浪费了一点点时间，不过没有进入这座城市浪费的时间多。” 对方说话夹枪带棒，显然对达拉然那毫无效率的准入流程异常不满。 作为雷厉风行的军人，这也是正常的。 “我们人手不足，”克拉苏斯首次在乔木面前露出了笑容，却不是给他的，“不过议长向我承诺，等对残存兽人的追捕告一段落，大部分法师返回后，我们就会解除现有的警戒和限制。” “它们就像是蟑螂，永远都杀不完。”高等精灵则嘀咕了一句，随即将目光瞥向围坐在桌子旁的四人，“他们就是这次行动的队友？” “准确地说，只有他是，”克拉苏斯指了指罗宁，“你们要分头行动，大概率不会相遇。” 他又对桌边的四人介绍道：“这位是奎尔萨拉斯的英雄，她来自悠久且荣耀的风行者家族，并追随洛萨元帅，在击溃兽人的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游侠先锋队队长，奥蕾莉亚·风行者。” 第165章 165.术士的商标权归属 乔木“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柯羽与严牧之也下意识跟上。 罗宁本能地举手打算跟进，却立刻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没了动作，任凭两只手僵在空中。 不大的房间内只有六个人，已经有一半的人在鼓掌了，却依然很尴尬。 柯羽率先意识到了这种尴尬，并毫不犹豫地缩回双手，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 严牧之紧随其后。 乔木又多拍了两下，才借着干咳，低下了头。 奥蕾莉亚没说话，只是打量着他们，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一旁的克拉苏斯，即使活了一万多年，也不太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 乔木又轻咳了两声，才问道：“您是怎么请到这位英雄的？” 克拉苏斯立刻松了口气，连忙解释：“我是通过卡德加联系到她的。” 说着，他转向奥蕾莉亚：“对于您的无私，向您致以万分的感谢。” “无需如此，”奥蕾莉亚平静地点了点头，“哪里有兽人，哪里就有我，仅此而已。” 在那场战争中，风行者三姐妹，失去了她们的双亲和幼弟。身为长姐的奥蕾莉亚，无比痛恨兽人，发誓要将他们屠戮殆尽。 所以，即便联盟的政策是俘虏、审判和关押那些兽人，她至今依旧毫不犹豫地杀死每一个被她找到的兽人，哪怕对方已经放下了武器。 “卡德加大师的身体如何？”乔木好奇地问。 奥蕾莉亚看向他：“你认识卡德加？” 乔木点头又摇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奥蕾莉亚了然：“他还不错，一直在给自己调制魔法药剂。但仍旧会时不时陷入虚弱……毕竟他太老了。” 卡德加，与罗宁截然不同，他是达拉然的明日之星。 肯瑞托甚至一度派他去艾泽拉斯的守护者——最强法师麦迪文身边做卧底，监视对方。 没错，就是写了【麦迪文之书】的那个麦迪文。 人家随手写了本记录自己魔法心得的随笔，就能成为四方觊觎的神器。 后来，在与堕落的麦迪文的战斗中，年轻的卡德加中了对方的诅咒，被夺走了青春，变成了一个耄耋老人。 这个诅咒，至今也没有找到解除的方法，恐怕到死都找不到。 反正后面复活的星界法师麦迪文，明明能够满宇宙瞎溜达四处装神棍，就是没想着去一趟外域，把他施加给学生的诅咒解除了。 真孙子。 乔木遗憾地叹了口气：如果能请到卡德加就好了。那位怎么看，都比当下的罗宁靠谱。 不，是永远比罗宁靠谱。 罗宁为啥被玩家戏称人生赢家？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明明实力很弱，偏偏运气极好。每一次危机，都是凭借外力化险为夷。 而卡德加，那真的是无数次从万军之中杀出来的。 算上后来的德拉诺之王，死在卡德加手下的兽人，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而死在罗宁手里的兽人，有记载的，两个…… 哦，不对，那两个是死亡之翼帮他杀的，杀完了他都不理解自己是怎么使出那么牛的魔法的。 “让我们开始吧。”克拉苏斯已经迫不及待了，恨不得这五个现在就冲向格瑞姆巴托，砍下那些兽人的脑袋。 “稍等，”奥蕾莉亚却打断了他，“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死死盯着桌边的某人：“这里，为什么会有术士的恶臭？” 人类一直认为达拉然是魔法之都，但真正的魔法之都，其实是太阳井沐浴下的奎尔萨拉斯。 每一个高等精灵，都是在太阳井那近乎永不枯竭的魔力滋润下长大的。 这意味着，即使他们最终没有走上魔法的道路，没有成为一名法师，他们也具备令其他所有种族嫉妒到发狂的魔法亲和能力与魔力感知能力。 代价就是，当他们长期远离太阳井时，就会“魔瘾”发作，并逐渐退化为彻底丧失自我、只剩下野兽本能的失心者。 克拉苏斯叹了口气：“他与兽人没有关系……”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乔木也没对他解释。 “只有兽人拥有术士传承。”奥蕾莉亚依旧死死盯着严牧之。 后者在那犹如实质的视线中，只能低下头装乖孩子，却依旧感觉如芒刺背。 乔木总觉得，如果他们不给个说法，奥蕾莉亚下一刻就会抄起长弓，用弓弦割下严牧之的脑袋。 “必须说明，术士，并不是兽人的专属。”乔木主动接过话头，吸引对方的视线。 “两百年前的三锤之战，黑铁矮人的王后莫德古德，就是一名强大的暗影术士。 “这一点，你可以询问库兰德·蛮锤先生。他们就是因为那个女巫的诅咒，而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也就是咱们的目的地，格瑞姆巴托。” 奥蕾莉亚对矮人的秘辛并不了解，不过她没说什么，依旧看着乔木，用无声，来表达自己的态度：这个说辞，还不够。 倒是克拉苏斯，此刻颇为惊讶。 三锤之战是矮人三大氏族的内战，他们并不以此为傲，所以几乎不对外提及此事。 涉及莫德古德这名黑女巫的事情，即使在一直积极观察凡人种族的红龙军团中，知晓者也不会太多。 他没想到，一个人类冒险者，竟然能够掌握这种级别的情报。 看来他还真如自己所说，在情报方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乔木自然不会知道克拉苏斯的想法，见奥蕾莉亚不接受他的辩解，只好继续说：“非要说的话，最早的术士，应该起源于一万年前，大陆对岸的暗夜精灵吧？埃德萨拉斯的上层精灵，似乎至今还在依靠恶魔的邪能苟延残喘呢，你们有没有打算给他们送点太阳井水过去？还有苏拉玛的暗夜精灵，哦，他们现在自称夜之子，不知道还认不认你们这门远亲。” 后面这句，他纯粹就是胡说八道了。夜之子怎么可能会有术士？不过无所谓，反正高等精灵是不可能了解夜之子的情况的。 “够了！”奥蕾莉亚直接打断他，“我问的是他的情况，不许转移话题！” 暗夜精灵、上层精灵、埃德萨拉斯、苏拉玛……这些词汇，她只在家族藏书中见过，就连银月城的大图书馆，都不曾记录过这些。 或者说，凡是记录过这些的文字，都被刻意地隐藏或销毁了。 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对方的话。 另一边的克拉苏斯，死死盯着乔木，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一万年前……上古之战……那场毁天灭地的战争，他也亲自参与了。 那时，他还只是一头刚成年不久的红龙。 他跟在女王的身后，目睹了五位龙王的聚会、恶魔之魂的诞生、巨龙军团的溃败、艾泽拉斯联军最终的残胜，以及……古卡利姆多的毁灭。 这段秘辛，从未有人讲述给人类听。 绝大多数人类甚至都不知道，无尽之海的对面，还有一座不亚于东部王国的大陆！ 即便是纵横大海的库尔提拉斯海军与商船，也不曾踏足过那里。 否则，以海军上将戴林·普罗德摩尔的性子，库尔提拉斯的军队，早就去丈量卡利姆多的海岸线，顺便立界碑了。 还有苏拉玛。虽然夜之子自一万年前就封锁了那座城市，自此与世隔绝，但破碎群岛的诸族，依然流传着他们的故事。 人类的商船，也时不时经过那里。 这个人类借此了解到一些情况，也能够想象。 但最关键的是埃德萨拉斯。 那座藏身于卡利姆多原始丛林深处、正在一点点死掉的城市，就连暗夜精灵都讳莫如深。 别说人类了，哪怕近几千年来新出生的红龙，可能都不知道那座城市的存在！ 他绝不相信，这个人类，能够登陆卡利姆多、穿越贫瘠的千针石林、躲过暗夜精灵哨兵部队的封锁，潜入早已乱象丛生，就连他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埃德萨拉斯，去收集情报！ 这就像“一个人类形单影只闯入格瑞姆巴托，无双掉所有兽人，解救出红龙女王”一样，太荒唐了！ 但他的情报，是从哪来的？是谁提供给他的？ 艾泽拉斯，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组织？他甚至闻所未闻！ 这边的克拉苏斯，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那边，乔木依然在和奥蕾莉亚胡搅蛮缠。 “……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世界比你想象得更大，富有探索和创新精神的施法者，也比你想象得更多。 “所以，可别说什么术士都是兽人了。就兽人术士那点水平，搁一万年前，连给阿克蒙德提鞋都不配，更别说艾萨拉了——艾萨拉知道伐？” 克拉苏斯的手狠狠抽搐了一下，敏锐的高等精灵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类法师，似乎对这两个名字有很强烈的反应。 不过出于礼貌，她也不打算细究。艾萨拉，她自然知道这个名字。 但阿克蒙德，谁啊？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打算胡扯到什么时候？”奥蕾莉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天南海北的扯淡。 “你就真的听不明白吗？”乔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是让我当着一位肯瑞托议员的面，出卖一位从未作恶、只是在诅咒魔法上颇具造诣的施法大师？” 我就告诉你，这哥们儿的诅咒术，是从咱们自己人那里学来的。但具体是谁，我肯定不能说。 你看着办吧，有本事你就动手。 奥蕾莉亚已经被他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内容搅得一脑门子浆糊，干脆扭头去看克拉苏斯。 你是肯瑞托，术士的事儿理论上归你管，你下个定论吧。 第166章 166.政治与阴谋 克拉苏斯犹豫了。 他当然不知道对方的诅咒术是哪来的，但对方如果能接触到如此久远的秘辛，那认识几个他们没听说过，或以为早已死了的施法者，也不是什么难事。 或者说，这才是合理的解释。 既然对方能够认识这种人物，那确实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与残暴疯狂的兽人沆瀣一气。 而且，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他的计划。 哪怕是为了那个计划，他也得为对方兜底，避免队伍还没出发就先散伙。 他缓缓点头：“他的身上，确实没有兽人术士最擅长的邪能魔法的痕迹。” 奥蕾莉亚痛快地嗯了一声。 对方一通胡扯，她也想明白了：既然不是兽人，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随你了。 要是哪天发现对方和兽人有勾结，再杀了就是。 而一旁的柯羽和严牧之二人，已经完全懵了。 进阶情报他们也买了不少，可从来没听说过上面那些内容。 见终于能进入正题了，克拉苏斯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大手一挥，桌子上，凭空就摊开了一幅羊皮地图，上面刻画的，正是北卡兹莫丹的地形。 “我们的目标就是这里，”他指了指地图中央偏南的一片群山，群山之上还有一座城堡，“格瑞姆巴托。” “你们需要兵分两路，乔木三人，会在诺瑟隆高地东面登陆；而奥蕾莉亚和罗宁，你们需要跟随军队，在湿地西南侧的这座岛上登陆。” “等等，”他刚说了两句，奥蕾莉亚就打断了他，“军队？什么军队？” “一支大约一千人的军队，从洛丹伦各地抽调组建，其中还有达拉然的法师、白银之手骑士团的圣骑士、蛮锤氏族的狮鹫骑士。” “你们哪来的一千人？”奥蕾莉亚眉头紧蹙。 一年多来，洛萨元帅多次向联盟高层索要兵员补充，但各国都搪塞敷衍，一个人也没送过去。 一问起来，就是这里要追捕兽人，那里要剿灭趁战乱而起的山贼强盗，贵族不仅不交出自己的私兵，还要国王额外派遣军队守护城镇和商道，否则就“交不上税”啦…… Blahblah一大堆，总而言之就是，要钱管够，要人没有。 不仅补充兵员没有，就连工匠都稀缺。 一问就是全世界都百废待兴，凭啥先紧着你们？难不成让各国人民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再说了，暴风王国被毁成那个样子了，就不需要重建吗？你安度因·洛萨身为暴风王国的子民，就这点思想觉悟？ 被派来传话的贵族，话里话外各种阴阳怪气，洛萨元帅也只能忍气吞声，表示服从大局。 但现在，动动嘴皮子，就多出来一千人的军队？还是豪华版配置？ 克拉苏斯下意识和乔木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高层希望能威慑一下龙喉兽人，减轻他们对南下海运线的骚扰。” 当然0，这只是明面上的借口，真正的深层次原因，并不方便直言。 一来，在剿匪工作基本进入尾声的当下，可以继续维持兵力不足的现状，以搪塞前线； 二来，可以理直气壮地进入一向由铜须矮人统治的北卡兹莫丹，造成既定事实； 三来，仅仅只是存在和威慑，也能够避免遭受过大的损失。 奥蕾莉亚都被气笑了，但她强忍着没有说话。 有些话对方没说，不代表她听不出来。 她不喜欢政治，不代表她不懂政治。 作为风行者家族的长女，她怎么可能不懂？ 在二妹希尔瓦娜斯展现出政治天赋之前，家族的新生代交际工作，可一直都是由她负责的。 联盟高层对洛萨元帅的忌惮与计划，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前线将领中，恐怕也只有库兰德那个笨蛋看不懂了。 但元帅不许他们发牢骚，他们也只好忍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克拉苏斯见对方没打算抱怨，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这个话题算是揭过去了。 他又状似无意地瞥了乔木一眼。 这个提案，正是眼前的这个人类提出来的。 对方将这个方案阐述出来，并让他通过自己熟识的贵族，呈递给洛丹伦国王米奈希尔二世。 他听了对方的三点解释后时，就知道，联盟高层一定会心动，他们一定会得到一支能够对龙喉兽人形成有效威慑的军队。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不知多少次试图施加自己的影响力，推动联盟尽快进军格瑞姆巴托，却始终无果了。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不能做，也不是不好做，只是没有足够的好处、没理由去做而已。 当然，对这个计划，他至今仍有想不通的地方。 按理来说，军队在格瑞姆巴托以东的诺瑟隆高地登陆，远优于西侧的湿地。 毕竟前者是蛮锤矮人的故乡，土壤肥沃，不仅有着完善的交通网，至今还有不少蛮锤矮人居住在那里。 有他们协助，军队的安全性和便捷性，会大有保障。 而湿地，几乎就是一片无人区，除了满地的鱼人、豺狼人、野兽和元素生物外，什么都没有。 在他看来，联盟高层，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在湿地登陆的。 但乔木的意见却恰恰相反。 这几天，他的脑海中，对方那一脸的神秘，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对方是这么说的：“相信我，联盟一定会选择湿地的，因为他们没得选。” 结果也出乎他的意料：那位贵族很兴奋地写信告诉他，米奈希尔二世对这个计划照单全收了！ 他很惊讶，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头绪，根本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明明有最好的选择，却偏偏选了最糟糕的那一个，还是“没得选”？ 一万多年来，他养成的好习惯之一就是，想不明白的事，就暂时不要想。 反正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想明白，或等真相自己浮出水面。 他继续讲解自己和乔木商量出来的计划：“女士，你和罗宁要跟随这支军队，从西面进发；乔木三人，则在你们吸引敌人目光后，从东面尝试潜入格瑞姆巴托。” “潜入工作应该是最危险的吧？我可以负责这个方向。”奥蕾莉亚再次出声。 她实在不想看到联盟部队远远和龙喉兽人相互对峙，却止步不前的样子，她会被气死的。 “不，女士，”克拉苏斯认真说道，“真正重要的，恰恰是西面。而这个方向，非您莫属。” …… 洛丹伦王城，某处贵族宅邸，一个年轻的男士，正坐在舒适的软垫椅子上，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 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有着高大而健壮的身材。 但他最显眼的地方，莫过于那一头黑色的短发，精壮干练。 此外，那有着鹰一般外形的瘦削脸庞，也非常吸人眼球。 “主人……”一个尖利的嗓音从一旁传来，他瞥了那边一眼，没有说话。 发出声音的人，只有四英尺高，仅相当于一个十岁的孩童。 最关键的是，那破烂的亚麻短衫之下，是通体的墨绿。 而那颗同样绿色的脑袋上，则是尖嘴尖鼻尖耳大眼的丑陋外表。 如果有外人在这里，一定会万分惊讶，洛丹伦的当红新贵，达瓦尔·普瑞斯托领主，竟然有一只地精仆从！ 地精，是艾泽拉斯最擅长，也是最痴迷于经商的种族，他们甚至就是为了赚钱而生一般。 奸诈贪婪、卑鄙下作、卑鄙无耻、居心叵测、毫无底线…… 人类将他们能想到的一切贬义词，都按在了他们头上。 除了他们唯利是图的本性外，更是因为，那群肮脏的小怪物，在兽人入侵的第一时间，就投靠了对方。 而兽人慷慨支付给他们的金币，都是从人类这边劫掠的！ 若是被人发现这位新贵竟然选择一只地精作为仆从，他一定会颜面扫地，甚至沦为整个洛丹伦社交圈的笑柄。 但我们的普瑞斯托领主，似乎并不在意此事。 他任凭那些人类仆从进进出出，大大方方地将这只地精展现了出来。 而他的仆从们，似乎也个个训练有素，对那只声音尖利刺耳的地精，完全视而不见。 地精观察了片刻，似乎是见他没有制止，就继续往下说。 “……奥蕾莉亚·风行者的狮鹫，飞进了达拉然的飞行平台。” 普瑞斯托依然盯着自己的红酒杯，没有给出任何额外的反应，只是轻笑了一声：“风行者……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人选。” 他头也不回地随口问道：“查到这件事的主导者了吗？” “还没有，”地精的头更低了，仿佛是担心办事不力遭受惩罚，“肯瑞托在各忙各的，并未为她召开会议，她甚至没有去拜访凯尔萨斯·逐日者。” “她直接去了一间会客间，但那里被强大的魔法封锁了，我们的人不敢靠近，也不知道里面还有谁。”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后来，魔法解除了，她也没有出来，应该是用别的方式离开了。” 普瑞斯托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没再给出更多回应。 第167章 167.普瑞斯托的算盘 地精深吸了一口气：“恕我直言，主人。肯瑞托的这种行事风格，似乎是在提防着谁……” “你是说，我的身份暴露了？被一群愚蠢的低等种族识破了？”普瑞斯托终于放下酒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下。 地精的头更低了，身子也开始瑟缩：“我……我只是……为了您的事业，无法忽视任何潜在的风险……” “放心吧，”普瑞斯托却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懒洋洋地说，“就凭他们？” “不过，比起其他各国的统治者，肯瑞托确实还没烂到根子里，”他若有所思地说，“盯紧那个精灵，也盯紧肯瑞托的人。任何时候，只要有人和精灵同时失踪，那个人，就是主导者。” “遵命，我的主人。”见他没有别的指示，地精深深鞠了一躬，后撤到与外界相连的金属壁炉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地精……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他们更适合刺探情报的种族了。 他们没有高深的隐形或窃听魔法，也不像那个人类刺客组织一样借助夜幕与阴影肆意潜入。 但他们有一个谁都比拟不了的优势：他们了解并善用黄金的力量。 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欲望。只要这欲望是能够用金币解决的，对方就必然会为他们所用。 即使是这个世界上最睿智的大法师，又怎会想到，侍奉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仆人，只是为了一瓶价值几个金币的治疗药水，缓解多年的哮喘顽疾，就将自己的行踪，肆无忌惮地告知外人？ 在动辄出手几百金币的他们看来，这简直不可理喻！ 哪怕他们每个月只给那些老仆人开十几个银币的“优渥”薪资。 如果某个人类国王能意识到这个种族的优点，恐怕早就将米奈希尔二世轰下联盟领袖的宝座了。 此刻，这股可怕的力量，却归属于普瑞斯托，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小贵族。 然而，他依然对这群绿皮仆人动辄打杀，丝毫不在乎对方的感受。 无论他们有多卖力、多优秀，也永远入不了他的法眼。 在高傲的他看来，有没有这群仆人，都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影响他的胜利。 这群杂种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他的游戏，增添了一些额外的乐趣。 就比如，就在前不久，这群地精，将某位洛丹伦贵族呈递给米奈希尔二世的文书誊抄本，放在了他的桌头之上。 那份文书，与其说是一份巧妙的计划，不如说是对之前某个被国王陛下否决了无数次的提案，精妙的分析与辩解。 对方给出了三条联盟任何国王都无法拒绝的理由，直接推动了联盟对北卡兹莫丹的军事行动。 看到这份文书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在过去两万年的岁月里，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可从未像过去一年里那样，如同一台生育机器一般，一刻不停地产卵、孵蛋。 现在的格瑞姆巴托，一旦储存了数量惊人的红龙蛋。 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红龙的蛋，每一颗，都来自红龙女王、接受了造物主祝福的生命缚誓者！ 愚昧的兽人，并不了解龙族的知识传承，或者说，他们惧怕获得传承、产生神志的龙，只需要野兽一般的畜生。 既然他的好姐妹无力保护自己的孩子，那群兽人也只知道暴殄天物，那不如由他出面。 如果能够将那批龙蛋收入囊中，那就太有趣了。 仅仅只是一个瞬间，他的脑海中，甚至已经做好了对那批龙蛋的规划。 但首先，他必须确保，那批龙蛋不被狗急跳墙的兽人毁掉，也不能落入联盟的手中。 其次，他还要保证，让那群兽人看到逃出生天的希望。 这样，他们才会乖乖地将那批龙蛋带到要塞之外，而不是让自己一趟趟地往返搬运。 所以，当洛丹伦的将军们提出，让军队在更加富饶的诺瑟隆高地登陆，并拉拢一向与铜须矮人不和的蛮锤矮人时，他就知道，自己出手的时候到了。 联盟的军队，士气高昂、经验丰富，一旦得到那群矮人的支持，那龙喉兽人只怕会兵败如山倒。 他绝对无法容忍这一点。 所以，他立刻拜访了米奈希尔二世，对他施加了自己的影响力，使对方毫不犹豫地反悔，推翻了军事顾问的提案，按照最初的方案执行。 随后，他又从那位贵族口中，挖出了另一个真相。 这份文书，并非出自那个脑满肠肥的废物之手，而是来自达拉然的某位大人物。 对方骄傲于自己与这等大人物的私交，却对其没有丝毫印象，说不出任何关于对方的信息。 一个非常精妙的认知魔法。 但也只有注定弱小的人类，才会在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 诺瑟隆高地有一条贯通东西的瓦拉尔河，将整座高地一分为二。这条河的出海口，则是一片巨大的三角洲。 此刻，一艘人类商船，就停靠在瓦拉尔三角洲几百米之外的海域中。而在三角洲的滩涂边，则停着一艘小船。 “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乔木将一袋金币和一枚闪烁着淡紫色光泽的胸针递给船长，“这笔钱远超你一个月的收入。” “你和你的船在这里停靠等待一个月。届时无论我们是否回来，你都能从达拉然的涅尔诺先生那里，额外获得四倍的尾款。” 船长激动得几乎是一把夺过那袋子金币，好像生怕他会反悔一般。 “但如果你违约或是说谎，比如提前逃走，并妄图骗取佣金……” 乔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警告道：“相信我，涅尔诺先生精通鉴别术，没有人能对他说谎。” 船长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他的手一抖，装满金币的袋子，险些脱手而出。 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瞧您说的，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作为商人，信誉就是我的生命。” 信你才有鬼呢！ 乔木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拍着对方的肩膀，一语双关道：“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生命。” 与船长分别不久，三人刚刚离开海滩，进入茂林之中，就立刻站定警戒，不再前进。 “兽人？”严牧之谨慎地挪了挪身体，尽量让乔木挡住自己，压低声音问道。 乔木自然不会当场扭头骂这个怂货。 “应该不是，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没必要这么谨慎。” 随口说了一句，乔木向前一步，环顾四周朗声道：“我们是来自联盟的使者，带来了关于龙喉兽人的重要情报。如果方便，请带我们拜访大萨满迈格拉夫！” 周围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如果不是乔木和柯羽都一脸慎重，严牧之甚至认为这里其实只有他们三个。 乔木又高声重复了两次，回应才出现。 “滚出我们的地盘，人类！否则我就砸碎你的脑壳！” 粗犷的嗓音道出了粗鲁的话语，其中是掩盖不住的敌意。 乔木无奈，封建社会的军人就是这个德性：毫无纪律性可言，天大的事儿他们都敢擅自瞎掺和，更敢不上报就瞎搅和。 “我带来了关于龙喉兽人与那些红龙的重要情报，事关北卡兹莫丹与蛮锤矮人的安危，请代我通报迈格拉夫！”他只好夸大他的重要性，希望对方能理智一些。 “哈，蛮锤矮人？”这一次，那声音没让他们就等。 “那你可以来错地方了，那群懦夫都在北面，这里可没什么蛮锤！” 都在北面？没有蛮锤？乔木立刻皱起了眉头。 诺瑟隆高地，也就是后来的暮光高地，确实就是蛮锤矮人的地盘啊，这一点不可能出错。 游戏中，这块地图联盟对应的声望都叫【蛮锤氏族】。 难道又有什么新的变化？有调查员把这片土地上的矮子们打包带去洛丹伦了？ 这么大的事情，克拉苏斯不可能不知道啊？ 乔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对方似乎很享受他的进退两难，也没再驱赶他们。 局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怎么办？”柯羽低声问道，“就这么等着？” 又要干等啊……她心里吐槽。 “试一试对方的斤两吧。”乔木压低声音，随即回头看向严牧之，意思是你行吗？ 严牧之叹了口气：“我得能看见他们。” 乔木点头，和柯羽对视一眼。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破道之十二·伏火！” 一枚火球和一道网状的电击，向声音所在的那片区域，一左一右飞去。 他们才不会只身进入不知情况的密林中。 “法师！”那边一声怪叫，紧接着就是一片骚动。 火球撞在一棵树上，发出剧烈的爆炸，两个身影狼狈地向两侧扑去，其中一个，被电击捕获，瞬间失去了行动力。 另一个身影刚刚落地，只听见一句奇怪的“缚道之四·这绳”，就被一根奇怪的光绳五花大绑起来。 顷刻之间，那两人就被捕获了。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一把飞斧却破空而出。 乔木一脚将笨拙的严牧之踹翻，自己则和柯羽一起灵活地躲开。 没想到那把飞斧飞出去一段距离后，竟绕了一圈，从他们后面飞了回来。 竟然是回旋镖！ 若不是趴在地上的严牧之提醒，他们还真想不到。 “百步穿杨，灭镞！” 再次躲开飞斧的柯羽立刻始解，几支灵子弩矢直接射向飞斧的来处，却什么都没有命中。 那人显然在扔出飞斧后，就转移了位置。 与此同时，“破道之二十·灼火！” 乔木的双手按在地上，一道火焰从他面前喷涌而出，并迅速向远处延伸成一道火墙。 但那火墙并没有无限延长，反而在烧进密林没多久后，突然转向并一分为二，向两侧烧出一道弧形，很快就将密林边缘那一块，切割了出来。 林中，立刻传出一连串的惊呼。 这边三人的脸色也变了：听那声音，少说也有十几人！ 第168章 168.蛮锤萨满 火墙继续蔓延，很快就将那片林子圈了起来。 对面的敌人似乎也冷静了下来，喧嚣声迅速消失了。 “我说过了，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通报大萨满。我来自联盟，不是你们的敌人！” 最开始那两个倒霉蛋，已经暴露了对方的身份。对面确实是矮人。 但乔木连喊了两遍，对方依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无奈之下，他继续操控火墙，向包围圈内延展，压缩对方的生存空间。 当被火焰包围的区域，只剩最初的一半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一个矮人，竟直直从三米多高的火墙中撞了出来！ 火焰瞬间点燃了他的衣服，但他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是大吼了一声，身上的火焰，一部分就连同破碎的衣物被崩弹了出去。 剩下已经开始灼烧他的皮肉的火焰，竟瞬间熄灭了！ 而就是那一声怒吼，竟然制造出了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将他周围的草都向外吹垮了！ 就连数十米外的乔木三人，都感受到了那道冲击波的余威。 对方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的样子，充满了滑稽的喜感。 但乔木依然慎重地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摆出战斗的架势。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只依赖肉身，强行突破灼火。 就凭这一手，对方绝不是什么普通士兵。 双手握着比自己还高的长剑的矮人，很快就距离乔木三人不足十米的地方。 就在乔木准备迎战时，对方的脚下却踉跄了一下。 乔木抓紧时机，迎敌而上。 下一刻，一刀一剑撞在一起，发出了金铁交加的刺耳声音。乔木就感觉虎口传来轻微的撕裂痛感。 但让他惊讶的是，对方的力道，远比他想象得要弱。 他本以为自己可能会被这一剑砸飞，甚至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一见对方比自己预想的要弱，乔木立刻有了信心。 他趁对方不备，猛地向后一撤。对方竟然被他闪了个踉跄，险些栽个狗吃屎。 他一个瞬步来到对方的背后，刀背对着对方的后脖子就砸去。 但对方的反应却很敏锐，身体失衡之间，竟还腰部发力，一个扭身躲开了他的攻击，甚至还想要挥剑反击。 但对方似乎难以单手握剑，挥动的时候，长剑竟脱手而出，从乔木旁边飞了出去，反而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失去武器的矮人重重摔在地上，彻底没了反抗能力。 乔木心有余悸地回头瞥了一眼飞出去几十米的长剑，来到矮人面前，将刀抵在对方的喉咙上。 没想到对方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他的刀刃。 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乔木一时不查，竟没握住刀柄。 他的斩魄刀，直接被对方夺去了！ 他心中大惊，一个瞬步闪开。 但对方似乎也黔驴技穷了，握着刀刃的手，无力摔在地上，刀也脱手而出。 这莫名其妙的战斗，让乔木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丛林中的矮人们，纷纷开始聒噪起来。听上去，大概像是让他放了他们，他们要和他决一死战。 乔木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一旁的严牧之，后者随意朝他耸了耸肩。 果然是那个虚弱诅咒。 对方曾经在他身上用过。那一次，不到两秒，他就只能乖乖趴在地上，被一群保镖围殴了。 他看向地上矮人的目光，更加慎重了。 这个家伙，绝对是个强者。 哪怕从冲锋中的那次踉跄算起，他也硬是扛着虚弱诅咒，和乔木纠缠了数十秒，才彻底瘫倒！ 要是没有这道诅咒，自己说不定真的会被对方打飞。 想到此处，他捡起的将刀收了起来。 “我再说一次，我们来自联盟，不是你的敌人。” “联盟？”对方一脸的愤恨，有气无力地反驳，“联盟什么时候有兽人的手段了？” “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算了，你也不懂。” 乔木摇了摇头：“我可以杀了你，再烧死你的手下。但我不会这么做，就当是我的善意好了。 “你不愿意带我们去见大萨满，没关系，我们自己找。你想跟踪想监视，都随便。但如果你再敢出手，我们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那矮人依然油盐不进，讥讽地说道：“只会偷袭的小崽子，还有脸在这儿说大话！” 说着，他竟朝乔木吐了口口水！ 没想到的是，他瘫在地上，又没什么力气，那口口水竟直上直下，直接糊在了他自己脸上。 一时间，两人都无语了。 太丢人了…… 乔木于心不忍地转过脑袋，不再看对方。 “你就在这儿待着吧，”他叹了口气，“再有半个小时，你的手下就自由了。” 说完，他也不去看对方有什么反应，招呼两名同伴就要离开。 但严牧之却摇了摇头。 “怎么了？”乔木过去问。 “我一走，他就恢复正常了，”严牧之再次摊手，“这个诅咒需要我持续维持。” 乔木愕然地眨了眨眼：术士的能力，是这么运作的吗？ 他狐疑地看着对方：“照你这说法，术士一次只能对付一个目标了？” 那岂不是low爆了？ 严牧之则脸一红，有些没底气地说：“我只是疏于练习……” 好吧，是他自己的问题。 “我本来是想当法师的，”可能是觉得有些丢人，对方又辩解，“完全是被那个老家伙给骗了！” 不离开吧，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耗着。离开吧，那头蛮牛只怕会立刻起身追上来。 三人一时间犯了难。 “要不……”柯羽瞥了那边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乔木没理她。 杀人灭口？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高魔世界。 正纠结着，一阵微风拂过。 普通的风，却让乔木感觉到了什么，直接看向身后的火焰。 果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那围成一圈的高大火墙，竟然开始毫无理由地减弱，火墙的高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这是？”柯羽发出惊讶的声音。乔木则没有说话。 但火圈中的矮人们，已经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吼叫。 乔木没有试着和那股神秘的力量争夺火焰的控制权，他就只是警戒着观察。 不到一分钟，火焰就只剩下一圈十几公分的火苗了。那群矮人，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他们嗷嗷直叫地挥舞着武器、拍打着盾牌，争先恐后跳过火苗，就要冲上来。 但才冲了几步，甚至还有人没越过火苗呢，就又纷纷停下了脚步。 一片寂静之中，乔木三人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一旁。 在那边，一头仅仅是四肢站立，目测就有他胸口那么高的巨狼，正看向这边。 那头巨狼的眼神中，竟然闪耀着智慧与审视的光彩。 紧接着，那巨狼竟口吐人言：“带联盟的朋友来库斯海文，不要失礼。” 乔木松了口气，他猜到对方是谁了。 对方将他们定性为“朋友”，那就天下太平了。 严牧之则和柯羽窃窃私语。 “他们的头儿是狼？” 柯羽微不可察地摇头：“我觉得是附身。” “会不会是变形？” 柯羽想了想，认真地否定：“那他带咱们过去，或者直接在这儿谈不就行了？” 严牧之则理直气壮：“这不是不礼貌吗？” 柯羽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这是扯闲篇儿呢，就不再搭理他。 那边的巨狼说完话之后，也不管窃窃私语的矮人们，只是盯着乔木这边看。 乔木一开始没理解，等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干吗呢？”他回头瞪了严牧之一眼，“还不放了他？” 那个矮人头领从地上坐起来，就立刻起身面向那头巨狼，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但巨狼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矮人头领心有不甘地点了点头，又恼怒地瞪了乔木几人一眼。 确认此处无事后，巨狼明明只是站在那，气势却陡然一变。 那双之前还充满智慧的双眼，一瞬间就变成了只剩下凶戾之气的豆豆眼。 巨狼环顾左右，察觉到前方有人，立刻躬身警戒。 但发现人特别多，还装备了武器后，它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一蹬后腿，跃出数米远，消失在密林之中。 矮人们迅速聚成一团，似乎在窃窃商议着什么。 不一会儿，那个头领就不耐烦地嚷嚷了两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瞪着乔木三人，心有不甘地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就大步向一片焦黑的林子里走去。 三人见状，也不客气，直接快步跟了上去。 那矮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顿了顿，立刻加快步伐。 “刚才那个是……”严牧之压低声音。 “蛮锤氏族的萨满，”乔木解释，“你没见过？” 严牧之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太乱，他没打算常驻，所以也没做过多的了解。 “你怎么知道那个萨满的名字？”柯羽好奇地问，“我在进阶情报里没看到关于蛮锤……萨满的信息。” “克拉苏斯告诉我的。”乔木毫不犹豫地甩锅，“那家伙可是达拉然王国的六人统治者之一，知道很多情报。” “哦？那之前你对奥蕾莉亚说的那些，也是他告诉你的？”严牧之若有所思地问道。 “当然，”乔木理直气壮，“不然你以为之前那几天我们在商量什么？我们已经预判了对方对你的反应。” “是吗？”严牧之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笑道，“我还以为那些是你信口胡诌的呢。” 第169章 169.谈判就是用来忽悠的 严牧之瞥了一眼一脸轻松的柯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和一般的调查员风格不太一样。 他不太喜欢交际，没加入什么像样的员工兴趣小组，也和上面的p6不算亲近。 而且他也不喜欢战斗，更不喜欢冒险。 所以他才会选择一个没什么危险性的项目，反复折腾，一点点磨情报。 虽然很累很枯燥，但对他而言反而是最舒服的模式。 简单来说就是不用心惊肉跳也不用动脑子。 没错，他之所以能在一个项目上花费十多年的时间，纯粹是因为他懒。 但这种模式，就算是一两年，也足以锻炼出很多能力了，更何况十多年？ 他锻炼出的能力之一就是，他对情报链的逻辑性很敏感。 详细说的话，他既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有效情报存在的痕迹，也容易从一连串的情报中，察觉到可能有误的细节。 所以他在达拉然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那些情报，根本就没有由来，仿佛都是凭空冒出来的！ 现在，这一点就更明显了。 虽然这个乔木，只是随口说出了一个姓氏。但他无意中展现出的姿态，却显得他很了解这块土地。 仿佛他曾经来过，甚至还待过不短的时间一般。 这种姿态，他太熟悉了：他在前一次镜像获取情报，并在重置后用这条情报向剧情人物装叉时，就是这个状态！ 所以，对方很熟悉这个项目？对方过去也深度参与过这个项目？ 可按他打探到的消息，对方是去年底才加入公司的，之后一半的时间，都用在培训上了。 他哪来的时间参与这个项目？ 严牧之一时有些摸不准了。 他是想抱大腿没错，但前提是，那是条人腿。 他可不想一时不查，抱上一条大象腿。 大象腿确实更粗壮，但踩踏他的时候，也更狠！ 柯羽对严牧之的疑虑一无所觉。 说起克拉苏斯，她就很振奋。王国统治者，还是大法师。 他们刚一进来，就和不得了的人物建立了关系呢。难怪这个家伙能晋升这么快。 只是在进阶情报里看到了红龙女王的名字，就敢跑到达拉然瞎咋呼。 她从一开始就没抱任何希望，纯粹就是由着对方来，反正她是跟过来帮忙的。 没想到就成了！ 不仅和一位统治者大法师建立了委托关系，还和一位出身、实力、名望与功绩都不得了的高等精灵建立了合作关系！ 要知道，高等精灵一向瞧不起人类，或者说瞧不起任何其他种族。 和他们中的大人物来往，对这个项目中的调查员来说，一向是重大研究课题。 任何一点似是而非的情报与思路，都能卖出很不错的价格。 即使按照相关情报，那个奥蕾莉亚，再过一年就要失踪了。 但她失踪了，她的家族还在啊。 有了今天的合作关系，不愁未来搭不上那条线。 虽说调查员要大胆尝试，但敢这么天马行空地做事情，她还是头一次见。 不对，是第二次。 上一次是在《国中少女的日本战国大冒险》里，莫名其妙就把疑似终极Boss给挖出来了。 难道，他们能在这个项目中大展身手了？ 一想到这个，她可犯难了。 天宝武侠传、死神与虚的战争、国中少女的日本战国大冒险、大胆宫女闯后宫，算下来她手上已经有四个项目要忙活了。 再加上这个，除非把她一刀劈成两半，否则她绝对忙不过来。 可让她舍弃掉那四个中的哪一个，她都不舍得。 天宝武侠传是她的根儿，她最初的羁绊全在那里面，甚至还谈了一场恋爱。 早时间项目重置了一次，她整日以泪洗面，差点儿就抑郁了。 死神与虚的战争则是她的实力来源，在对自己的实力足够满意之前，她不可能放弃这个项目。 国中少女的日本战国大冒险，她倒是没什么感情。但她欠王姐的人情有点儿多，这个肯定不能放弃。 大胆宫女闯后宫，是她最新执行的项目，没什么羁绊也没什么牵挂，就一个问题：她喜欢。 跟着主角魏璎珞，在规矩森严的后宫搞事情，实在太爽了。 和严牧之的患得患失不同，同样走在队伍最后面，沉默不语的柯羽，此刻却面临着熊掌、鹿茸、人参、鱼翅和龙涎香可能得五选四的纠结。 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 原始森林中的路是最难走的。 满地的老树根和藤蔓纵横交错，你永远不知道遍地的枯枝落叶之下，是泥坑、水潭，还是一坨大型动物的粪便。 矮人们走起来很干脆利落，乔木和柯羽也勉强能跟上，严牧之就惨了。 因为他的缘故，好几次乔木他们都掉队走散了。 开始他们还又找又喊的，但发现矮人们就是故意刁难他们后，他们也学皮了。 一发现自己走散了，直接原地休息！ 反正那个萨满说了，他们是朋友，要矮人们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你不送就不送吧，我反正不着急。 这边拖得越久，后面留给你们的时间越紧迫。 见乔木他们反将了自己一军，矮人头领也终于认命了。 整支队伍，就为了严牧之一人，大幅放缓了前进速度。 原本四五天的行程，他们硬是走了近十天，才抵达位于一块高地之上的库斯海文。 将他们随便交给门口的卫兵，那个他最终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只知道对方姓赤焰的矮人头领，就头也不回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甚至都没打算留下来休整一下。 “大萨满等着呢，”那个卫兵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有礼节可言，“跟我来吧。” 三人跟着卫兵，穿过窃窃私语或充满敌意的层层目光。 大萨满的居所，从外面看并不大。但进入其中就会发现，房屋内只有厨房与会客厅，还有一条宽阔的楼梯直通地下。 卫兵把他们送到门口就离开了。一层没有人，他们就顺着楼梯往下走。 楼梯拐角处立着一座等身的巨大木质图腾，看外形像是鹰和猫头鹰的混合体。 拐过拐角来到地下，他们的视野就豁然开朗：宽敞的圆形大厅四周，分布着六七扇木门，其中只有一扇是开着的。 而蛮锤矮人的大萨满迈格拉夫，此刻就坐在里面的蒲团上，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这个矮人一头银白的长发，在脑袋两侧梳成两根长至胸口的粗大麻花辫。 满脸的褶皱与老年斑、已经开始皱缩的双唇，以及那略显浑浊、如同被一层薄纱罩住的双瞳，都无声地说明着，这位老矮人的寿命，完全超出他们的预期。 乔木不动声色地和两位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必担心，”对方反而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并非每个四百岁的矮人，都像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四百岁！严牧之和柯羽面露惊讶。 对方的声音虽然有些含糊，仿佛嗓子里卡着什么东西。只听声音，就知道对方绝不年轻。但他们依然低估了对方的岁数。 “代肯瑞托向您致敬。”乔木深鞠一躬。 “肯瑞托……”老萨满咀嚼着这个词，又缓缓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二十二天后，会有一支联盟部队，在北卡兹莫丹的西南海岸登陆，”乔木说道，“我们希望获得贵方的支援。” 老萨满没说过，过了好一阵子，才发出沙哑的笑声，那笑声中，满是讥讽：“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乔木正襟危坐、一言不发，仿佛没听到对方的嘲笑。 老萨满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平静地问：“你们要什么？” “战争结束后，联盟会继续维持那座码头……” “西面是铜须的地盘，与我们无关，”老萨满打断了他，“我问的是这里，诺瑟隆高地，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希望，能够获得贵方的信任与友谊。” 此话一出，老萨满看向他的目光中，立刻浮现出狐疑。 “当然了，”乔木补充道，“这一切与联盟和肯瑞托官方，都没有关系。” “在联盟的计划中，并没有贵方的存在。联络贵方，是我们私下的行动。” 听到这话，老萨满的腰板微微挺了起来，似乎想让自己看着高大一些：“既然没有得到你们国王的许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当联盟的军队越过格瑞姆巴托，抵达诺瑟隆高地时，”乔木用尽可能真诚的语气劝说，“他们想要的，就不仅仅只是北卡兹莫丹边缘的一座荒岛了。” “那支军队中，有蛮锤……鹰巢山矮人的狮鹫骑士，他们有权利对这片土地提出声索。 “作为盟友，联盟也会乐于为他们提供毫不费力的支持。” 老萨满并没有被这疑似威胁的说法触动，反而冷笑道：“兽人还有龙。” “兽人只有龙，”乔木纠正道，“他们曾经也有龙，几万大军和几十头龙。但他们依然失败了。” 老萨满彻底沉默了，过了好久，就在乔木都觉得他可能老糊涂到忘了说话时，他才再次开口。 “你们的立场呢？” 既然你们背叛了联盟官方的立场，那你们又持有什么立场？ “我们对联盟的忠诚从未动摇，”乔木一脸郑重地朗声道，“我们认为，比起制造潜在的冲突和矛盾，此刻的联盟，更需要团结。” 他停顿了片刻：“比一年前更加需要。” 老萨满打量着他，又打量着他身后同样一脸郑重的两人，终于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原来是内部的派系之争啊…… “拉克伦！”他突然高喊道。 十几秒后，一名中年矮人，就出现在门口：“父亲？” “去吧，”老萨满平静地说道，“是时候吹响风之号角了。” 名为拉科伦的中年矮人，目光扫过乔木三人，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第170章 170.会议就是用来吵架的 “他们是铜崖，数百年来一直追随焰须的家族。” 接下来几天里，三五成群的矮人，源源不断抵达库斯海文。乔木等人，也无数次成为被围观的对象。 “一个英勇的家族，他们至少可以组织十名经验丰富的战士。” 两名皮肤呈古铜色的矮人经过后，拉克伦·迈格拉夫向三人介绍道。 这段时间，乔木终于搞清楚了这群矮人是怎么回事。 两百年前，三锤之战后不久，蛮锤矮人就悲哀地发现，被黑铁女巫莫德古德诅咒的格瑞姆巴托，已经被黑暗与邪恶笼罩，不再适合他们居住。 在无数次寻求解决方案的大小会议中，蛮锤氏族终于无可避免地走向了分裂。 大部分族人，都决定向北迁徙，去寻找新的栖身之所。他们，就成了今天鹰巢山的蛮锤氏族，也是联盟忠诚的盟友。 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族人不愿意背井离乡。 他们相信，那个诅咒仅限于格瑞姆巴托，不会影响到诺瑟隆高地。 虽然没有证据，但为了守护自己的家乡，他们甘愿冒险。 时光推移，寒来暑往，他们证明了自己的猜想，却也和北上的族人彻底断了联系。 虽然没了联系，但双方依然守护着共同的名号：蛮锤。 诺瑟隆高地上分布着大大小小上百个家族，这些家族少则三五人，多则几十人。 他们全都隶属于迈格拉夫、桑德玛尔、焰须和顿沃德这四个大家族。 直到三年前，部落入侵了这片土地，摧毁他们的城镇，焚烧他们的家园，屠杀了成百上千的同胞。 矮人们奋起抵抗，却依旧不敌，只能退入山林之中，苟且度日。 直到部落大军继续北上，他们才战战兢兢地走出来，满怀悲愤地重建自己的家乡。 但真正的打击并非来自敌人，而是来自同胞。 随着联盟的反击、部落的溃败，越来越多的消息涌入这片土地。 北方的族人，和人类一起，在萨多尔大桥下全歼了兽人主力，又一路乘船，挥师南下，最终在大陆的最南端，彻底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惊喜吗？并不。 因为，北方的族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将目光投向这曾经的家乡，都不曾将关怀投注给曾经的同胞。 就仿佛，他们已经忘记了诺瑟隆、忘记了格瑞姆巴托一般。 战争明明已经结束了，他们却依旧要承受龙骑兵的从天而降、龙喉兽人的劫掠与屠杀。 没有人记得他们…… 失望带来愤怒，愤怒带来怨怼，怨怼最终化为仇恨。 时至今日，曾经繁荣的诺瑟隆，早已毁于战火。当年的上百个家族，此时只剩下四十余个，不足一半。 越来越多的矮人，开始自发地抛弃“蛮锤”之名，改称自己为“山地矮人”，以与北方的矮人划清界限。 极少数老一辈的矮人们，例如大萨满，依然心系北方的同胞，却也独木难支，无力阻挡这一趋势。 乔木也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那么痛快就答应他的请求了。 越早让这片土地重归于和平，就能越早遏制这股离心主义浪潮。 不然，让龙喉氏族再盘踞个十年八年，等他们这群老家伙全都入土了，诺瑟隆高地的矮人，就真的要改名“山地”了。 几天的等待中，乔木还见到了之前那位矮人头领，他是最后一批抵达的。 “多伦·雷眉，一位强大的战士，他是桑德玛尔麾下的悍将。” 说完，拉克伦压低声音道：“他也是‘山地’之名的主要支持者之一。” 乔木闻言恍然：难怪对方态度那么差，巴不得他们赶紧滚蛋呢。 随着雷眉和软鼻的抵达，几乎所有能够赶来的主要家族，都到齐了。 诺瑟隆矮人的会议，或者说争吵，也就此开始。 “听上去，像是我们替人类和蛮锤送死？”会议一开始，石铸家族的族长就率先发难。 乔木立刻强调：“是合作。” 石铸立刻讥讽道：“那人类愿意抢先发起进攻，为我们吸引兽人主力喽？” 乔木点了点头：“当然，如果你们全都赞同的话。” 随后，他在矮人们惊愕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但那之后，联盟部队踏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将成为联盟的领地。” “你敢！”石铸族长猛地起身，一脸的暴怒。 “为什么不敢？”乔木奇怪地看着他，“这难道不是胜利者的特权吗？” 他停顿了片刻：“还是说，你们打算在消灭龙喉兽人后，继续向联盟宣战？” “小崽子，跟我出去，我要砸碎你的脑壳！”石铸族长的咆哮声，震得乔木双耳发痛。 周围的不少矮人族长，也纷纷起哄鼓掌叫好。 乔木没理会他，而是扫视着屋内的矮人们：“我可以理解为，这是诺瑟隆高地的矮人，对联盟的集体宣战吗？” 场面迅速陷入一片不安的死寂，只剩下石铸族长喘着粗气，孤零零地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能活到现在的家族族长，也许冲动，也许狂热，但绝对没有一个是傻子。 “坐下，斯纳德。”顿沃德家族的领主终于开口替自己的下属解围了。 斯纳德·石铸也立刻见好就收，冷哼一声，一脸不甘地乖乖坐了回去。 “我希望大家认清一点，”乔木这才缓缓开口，“亟需摆脱困境的，并非联盟，而是你们。” “龙喉兽人，除了时不时打劫两艘商船，不会给联盟造成更大的困扰了。 “对我们而言，这支氏族的危害，还比不上那几支地精海盗团。” “你们可以按兵不动，等待联盟替你们流血牺牲。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起身高声道：“你们也可以握紧手中的武器，去战场上维护你们的尊严、守卫你们的家园，赢得联盟的尊重。” 说完，他没去看场上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就坐了回去，闷头喝茶。 “我们要怎么做？”布鲁尔族长开口了。 不少矮人都对他怒目相视，却什么都没敢说。 所有人都知道，布鲁尔家是迈格拉夫的死忠。在这种场合，塞安德尔·布鲁尔的发言，通常都是在替不轻易开口的大萨满传达态度。 乔木感谢地朝他点了点头：“我要先尽可能多地了解龙喉兽人的布置。” 龙喉兽人与山地矮人打了三年了，双方都知根知底。 兵力不足的兽人，没办法将占据地利优势的矮人赶尽杀绝，只能时不时派龙骑兵出来烧掉几处暴露的矮人聚居地。 不擅长对空和攻城的矮人，也没有能力驱逐兽人，只能趁着兽人出来劫掠资源时，试着能杀几个是几个。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都奈何不了谁，却又看对方恶心无比。 “那群绿皮目前盘踞的地点有三处……”沉默了好久，桑德玛尔领主还是主动起身，来到房屋中央的皮毛地图上，为乔木讲解起当前的局势。 萨多尔大桥被炸后，龙喉兽人就放弃了湿地北部的丹莫德，全部龟缩进了格瑞姆巴托。 虽然不知道确切人数，但从龙喉兽人外出补给的频率与规模来看，矮人们推测，这座要塞里，应该有三到四百人。 格瑞姆巴托有向北和向东两条路。 向北的蛮锤小径通往湿地，狭长无比，易守难攻。 而且，蛮锤抛弃这座城市后，一群迅猛龙来到这里，并再次繁衍。 任何人想要从这条小径攻入格瑞姆巴托，首先要面对的不是龙喉兽人的防线，而是数以百计的凶悍迅猛龙！ 向东的巨龙曲径则连通诺瑟隆高地。 龙喉兽人也认为，联盟来犯的最佳方向就是东面。所以他们将主要的防御力量，都部署在东侧巨龙曲径的隘口处。 当然了，他们还有大约一百人，被部署在连通湿地与洛克莫丹的丹奥加兹防线。 要是没有这座一夫当关的防线，铁炉堡的铜须矮人，早就挥舞着战斧杀过来了。 在萨多尔大桥被炸、兽人又没有船只的情况下，这条隧道防线，也成了兽人唯一的生机。 穿过这条隧道，就会抵达南卡兹莫丹的洛克莫丹，再往南就是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了。 只要他们能淘到那里，联盟的追捕力度，就会瞬间脚踝斩。 但铜须矮人也不傻，自然会在洛克莫丹布下重兵。 所以龙喉矮人至今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逃跑，只能这么干耗着。 而为了加固东侧的防御，龙喉兽人在隘口外、瓦拉尔河南岸，修建了一座前沿预警哨所。 此外，他们还在桑德玛尔以西的德拉卡戈，驻扎了一支不到两百人的精锐。 这支精锐部队，平时用来监视山地矮人的动向。 到了战时，一旦有人入侵巨龙曲径，他们便可以从后方夹击，包围来犯之敌。 而如果敌人试图先解决他们，德拉卡戈那开阔的地形，也非常有利于龙骑兵的支援作战。 这支空中力量，将用自己的龙息，彻底摧毁一切敌人。 “也就是说，龙喉兽人最多不会超过七百人。”乔木若有所思地看着地图总结。 “七百？！”一名族长用夸张的声音反问，似乎是抓住了乔木的痛脚。 周围的矮人，也都发出吃吃的笑声，却也不敢太放肆了。 “兽人战士从不从事重体力劳动。而且他们用了两年时间，在巨龙曲径建造了大量工事。”桑德玛尔领主主动解释。 “考虑到这个工程量，他们至少需要两百名苦工。” 所以，龙喉兽人的战斗人员，不会超过五百人。 “我们呢？”乔木立刻追问，“未来半个月……不，十天之内，我们能凑齐多少人？” 桑德玛尔这次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其他三位大头领。 另外三人思索片刻，纷纷报出一个数字。 “不会超过两百人，”桑德玛尔这才回答，“这个数量，最多只能勉强攻破巨龙曲径的头一道大门。” 第171章 171.人类是善良的生物 “我想知道，”乔木缓缓看向诸多族长，“为了夺回自己的家园，为了向敌人复仇，你们能付出多少？” 所有人心中皆是一沉：果然，还是要拿他们当炮灰，让他们冲在最前面。 但他们能拒绝吗？ 一些族长下意识看向其他同僚，四目相对之下，却又很快挪开了。 正如这个讨厌的人类所言，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们可以不上，可以躲在后面。 但同样的联盟也大可以撤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无非就是每年损失一些商船罢了。 就当是多了一支海盗。 甚至，联盟可以无视他们，自己承受伤亡，发起进攻。 但之后，诺瑟隆高地是姓人还是姓矮，就是人家说了算了。 “我们可以付出一切，”最强硬的焰须领主终于说话了，“在座的每一位族长，与接下来接受征召的每一位战士。我们所有人都能付出自己的生命。” 他死死盯着乔木：“但前提是，你必须保证，联盟会彻底消灭龙喉兽人，并不得觊觎诺瑟隆高地的哪怕一寸土地。” “诺瑟隆高地，过去曾是，现在仍是，将来也必然是，也只能是山地矮人的家园！” 所有矮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他们死死盯着乔木，等待着对方的表态。 过了很久，乔木终于开口了：“我们会在这一战中消灭我们找到的每一头兽人。” “战争结束后，我们将会保留北卡兹莫丹湿地西南的海港。”他又重复了之前对大萨满说过的话。 “如果有必要，我们也会在诺瑟隆高地建立一座港口。” 房间内瞬间一片哗然。 但紧接着，一股旋风凭空出现，将所有人都吹得东倒西歪。 “听他说完！”从进入这个房间后就一直没开口的大萨满，终于说话了。 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没有人敢在这种小事上忤逆对方。 “当然，”乔木环顾四周，“我们承认世代生活在诺瑟隆高地的蛮锤矮人或山地矮人——怎么说都随你们——对这片土地的所有权。未经你们的许可，我们不会在这片土地上大肆扩张。”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但还是有人不满意，毕竟矮人是保守的，经历了重大灾难、几乎被世界遗弃的山地矮人，尤其保守。 对这些人而言，最好的结果，是山地矮人之外的任何智慧种族，都不得踏入这片土地半步。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是痴人说梦。 待乔木说完后，四位大头领相互交换着目光，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们同意联盟的方案，”还是桑德玛尔领主，“我们要做什么？” 乔木松了口气，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没错，他打算在诺瑟隆高地，也就是游戏中的暮光高地，搞一块儿地皮下来。 自然不是用来给自己建大豪斯的。 他打算在这里先建一座尽可能简易的港口。 等联盟税收越来越重的时候，收纳一些破产的市民和农民。 天灾入侵的时候，再收容一些优质人口。 这么一处地处大陆中心地带，且背靠富饶土地的海港，无论是未来卖给新联盟，还是再未来卖给新部落，都能卖出个好价钱。 甚至留着自己玩儿，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哪个男人还没个种田梦了？ 至于矮人要做的事情。 “聚集尽可能多的战士，”乔木看着地上的地图，心里又捋了一遍，“尽可能迟滞德拉卡戈的兽人部队。” “等他们撤回格瑞姆巴托后，摧毁兽人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处哨所，然后封锁巨龙曲径。” 矮人们又交换了一轮眼神：开始的任务，并不困难。 迟滞德拉卡戈的兽人，应该是为了给联盟的进军创造便利条件。 封锁巨龙曲径，则是为最终的攻城战做准备。 他们等了片刻，却没等来后续任务。 “然后呢？”顿沃德领主疑惑地问。 “没了。” “没了？” “没了？！” 所有矮人都大眼瞪小眼。 “当然，”乔木理直气壮，“我又不是战神，怎么可能预测敌人全程的动向？后面肯定要走一步看一步啊。” “那进攻格瑞姆巴托的攻城器械……”顿沃德领主试探着问。 “没有，”乔木痛快地说，并在对方暴走之前补充，“我不需要你们进攻那座要塞，至少不需要你们顶着兽人主力进攻。” 矮人们面面相觑。 “那进攻要塞……” “当然是由联盟负责，”乔木大大方方地说道，“还是你们认为，比起联盟的军队，你们更有成功的把握？” 这当然不可能，但…… 联盟，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他们早就做好了被当成炮灰，吸引兽人主力，最终团灭的结局。所以大家一开始才那么抗拒。 结果一通闹腾下来，人家只是需要他们从旁敲边鼓？根本没打算卖他们？ 他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矮人们面面相觑，顿时闹了个大脸红。 “我们……”焰须领主犹豫了一下，“我们其实可以将德拉卡戈的兽人彻底留下……” 他又犹豫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这话说得有些过，赶忙纠正：“至少也能重创他们。” “如果他们急行军的话，”斯纳德·石铸点头赞同，“我有信心全歼他们。” 这话刚说完，他就被焰须领主狠狠剜了一眼。 他后面找补，就是觉得前面说得太满，会增加伤亡。 这厮倒好，还有信心？！ 乔木心中意动，对着地图又捋了捋，就摇头道：“不需要，至少目前不需要。” 矮人们是真的惊讶了。 他们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对方竟然还没有采纳。 “……那之前的承诺，”风靴族长想到一种可能性，急忙问道，“关于诺瑟隆高地的归属……” 不少人一听，也都变了脸色，以为对方反悔了，联盟铁了心要进入诺瑟隆。 乔木还在捋自己的计划，一时没察觉他们的心思，随口回答：“只要你们堵着巨龙曲径，谁能进来？” 说的对啊！矮人们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但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明，联盟真的为他们考虑，不希望他们伤亡过重？ 人类是这么善良的生物吗？比那群北方的蛮锤强太多了！ 乔木倒不是善良，他只是做出最有利的选择罢了。 最初的计划是，人类军队和矮人从两侧封锁格瑞姆巴托。 湿地本就鸟不拉屎，诺瑟隆高地也基本被他们抢光了，他们的补给一定不富裕。 坚持一段时间，补给濒临耗尽的兽人，就不得不突围了。 到时候，敌人选择哪一边都无所谓。只要他们把红龙女王带出来就行。 但在库斯海文的这几天，乔木想明白了一件事： 人类活下来再多，也是国王和贵族得利，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毕竟他连个官方身份都没有。能唬住这群矮人，纯粹是靠克拉苏斯的肯瑞托议员魔法印记。 简单来说就是克拉苏斯公器私用，以自己的官方身份，伪造了一封外交文书，还盖了公章！ 但这群山地矮人就不同了。 这些可都是他自己刷的声望啊，肯定自家的娃自己疼。 而且他后面真要是在这里搞个海港，也少不得这些矮人的支持。 如果他们伤亡过大，后面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给他提供庇护？ 而且，就大的战略而言，他还是需要将龙喉兽人逼出来，这就需要给他们一线生机。 如果那边一支人类大军把他们围了，这边超过三分之一的主力又被剿灭了，那他们可就真的麻了。 万一兽人们破罐子破摔，秉承着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得到的原则，给红龙女王弄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那边的矮人们还在兴奋地探讨着战术安排，大萨满重重咳嗽了两声，所有人立刻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样，瞬间安静了下来。 “如果没有异议，那就回去召集战士们吧，”大萨满缓缓说道，“十天后的这个时间，在桑德玛尔西南的森林中汇合，过时不候。” “还有，不要走大路，也不许进入村庄，绝不能让兽人察觉我们的集结行动。” 矮人们纷纷领命而去，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迈格拉夫父子和乔木了。 “联盟，”大萨满迈格拉夫缓缓问道，“真的要进入这片土地吗？” “是我们，不是联盟。”乔木强调。 在与大萨满的交流中，他一直强调，自己既是联盟的一份子，也有别于联盟，具有一定的独立性。 这在封建社会，再常见不过了。而且不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没法谈了。 他完全代表联盟，矮人们一定会高度警惕这个庞然大物。 他完全不代表联盟，矮人们也没必要和他谈了。 所以，“饱含私心的联盟代表”，这个身份，再完美不过了。 “如果联盟坚决要求接管这份协议呢？”大萨满继续追问。 “协议？什么协议？”乔木笑着反问，“那张纸在哪？上面有谁的签字吗？” 在大萨满愕然的目光中，他起身道：“放心吧，我们就算真的要建港，也没那么快。 “但我向你保证，最晚明年，联盟就顾不上这块土地的事情了。 “如果我说错了，如果两年后，联盟还在觊觎这片土地，您大可以否认那份口头协议的有效性。” 明年，当兽人再次启动黑暗之门后，以洛萨元帅的性子，大概率会帅军杀过去。 等洛萨元帅失踪，没了心头大患的联盟，必然会回归原本的轨迹，为了利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彻底底地四分五裂。 第172章 172.崩溃的奥蕾莉亚 湿地，联盟营地。 奥蕾莉亚已经崩溃了。 从与这支军队汇合开始，它的指挥官，洛丹伦的萨尔玛男爵，就一直不停地和她套近乎。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好。 他们登陆湿地后，真正的噩梦，才开始。 首先，这位男爵拒绝派遣狮鹫骑士和地面斥候，理由是海上的长途跋涉后，战士们急需休息。 而且他不相信，兽人会长途跋涉跑到海岸边，顶着军舰上的火炮向他冲锋。 当扎营完成、补给上岸后，奥蕾莉亚建议他立刻渡过这条不到一英里宽的海面，在真正的大陆上建立前沿哨所，却依旧被拒绝了。 理由也很“充分”：万一兽人来袭，大部队来不及增援。 纳尼？你之前还说兽人不会来的！你还说军舰的火炮能够击退兽人的！ 第二天仅仅只是全军越过这条哪怕是泅渡也只需要一个小时的浅海滩，就用掉了一整个上午外加半个正午。 这位贵族指挥官，甚至打算在此长期扎营，用一千人来确保浮桥的顺利搭建！ 最后，在奥蕾莉亚近乎抓狂的抗声中，对方才同意两天后启程。 为什么不是明天？因为“远征”所需的补给，还在岛上呢。 两天后，大部队终于开拔后，一路上被潜伏在泥沼中的鳄鱼、藏在树荫下的迅猛龙，和那些该死的豺狼人，骚扰得不胜其烦。 而他们的指挥官，完全拿不出任何有效措施，全凭战士们自己想办法。 部队一天的时间，只走出去了不到五英里。 最后算下来，照这个速度，他们距离原本预计今晚的驻扎地维尔加挖掘场，还有整整三天半的路程！ 好在虽然指挥官不给力，但战士们刚刚经历了与兽人的全面战争，行伍经验丰富，很快就自发地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并默契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队伍的行进速度，陡然提升。而我们的指挥官，还在担心这个速度会让战士们疲惫。 真正让奥蕾莉亚爆发的，是第二天傍晚，他们抵达维尔加挖掘场后，指挥官以即将入夜为由，再次拒绝放出狮鹫骑士侦查。 但狮鹫骑士们不是傻瓜，最后，他们以“狮鹫需要消食”为由，硬是飞了出去。 一个多小时后，一位狮鹫骑士就带回了一条噩耗。 就在他们北面不到一小时路程的地方，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平整高地，那里有小股兽人活动的迹象。 但他落地侦查后发现，那些兽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但扑灭的篝火还冒着烫手的热气。 不祥的预感瞬间萦绕心头。 果不其然，很快，后面的斥候也带回了新的消息： 那群兽人一共四人，正一路向东全速前进。在发现他们的追击后，那些兽人一头钻进沼泽中，借助夜色，摆脱了他们。 听到这个消息，奥蕾莉亚险些用弓弦勒死那个大声吹嘘兽人先头部队已经望风而逃的蠢货。 很明显，他们暴露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急行军穿过对地面移动极度不利的沼泽区，避免龙骑兵借助地形大肆杀伤他们。 按照铜须矮人的情报，在蓟皮沼泽和绿带草地之间，有一片还算茂密的森林，他们可以在那边驻扎，躲避来自空中的敌人。 等到敌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而手忙脚乱时，修整完毕的大军，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一片坦途的绿带草地，冲入狭窄的蛮锤小径。 这样一来，敌人的龙骑兵，就彻底失去用武之地了。而他们的狮鹫骑士，却能凭借更小的体型和更灵活的身形，占据制空权。 接下来，她不会毫无理智地强攻那座要塞，而是组织大军将那些该死的迅猛龙清理掉，用它们的巢穴作为大本营，躲避龙骑兵的骚扰。 之后再借助制空权和施法者优势，一点点拔掉敌人的工事，稳步推进。 在她看来，这么一场连热身都算不上的战争，就被这个蠢货毁掉了。 接下来，他们所有人，都要做好在泥沼中、在草原上，直面红龙吐息的可怕场面。 地面部队将成为待宰的羔羊，而珍贵的狮鹫骑士们，则不得不以命相搏。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并非这支部队的指挥官，甚至不在这支部队的官方序列中。 她纯粹是“顺路跟过来看看”。 这种行为严格来说，甚至是违法军法的。只是以她的身份，这种无足轻重的小错，没人会拿来说事罢了。 如果她想以任何未经指挥官允许的方式，获取这支队伍的指挥权，那么等到萨尔玛男爵回国…… 不，甚至只需要对方的一封书信，她就会因试图危害联盟军事安全，被送上军事法庭。 人类各国，乃至奎尔萨拉斯的某些人，是绝不会放过这个让风行者家族大出血的美妙机会的。 如果是为了奎尔萨拉斯，或是为了洛萨元帅，她不介意这么做。 但在这里，她只是受卡德加所托，来帮个小忙而已。 她犯不上。 “真正重要的，恰恰是西面。而这个方向，非您莫属。” 克拉苏斯的话，再次浮现在耳边。 “联盟高层不会允许这支部队以身犯险。指挥官收到的命令，一定是监视与威慑，而非进攻和歼灭。 “如果只是如此，我们的计划，根本无从谈起，龙喉酋长不是傻子，老于行伍的他，一定看得出来。 “所以，我需要您在适当的时候，对那支军队的指挥官施加您的影响力，甚至于获取控制权。 “然后带领他们，给兽人带来真正的压力，让他们相信，你们真的是去消灭他们的！” 说得简单……奥蕾西娅苦笑起来。 此刻的她，宁可希望这支队伍的指挥官，是一位性格刚烈而经验丰富的圣骑士。 即使对方不允许她染指指挥权，也会听取她的意见，做出正确的选择。 即使国王的命令是监视与威慑，一名合格的指挥官，也会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果断扩大战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他们所有人，都陷进这片充满了危险的泥沼之中。 “……担心。” 一个声音唤醒了她，她略带迷茫地看去，发现是那个一路上沉闷得如同自闭儿童一般的魔法学徒罗宁。 “你说什么？” “我是说，您用不着担心那个指挥官，”罗宁略显拘谨地说道，“他很快就不会成为问题了。” 奥蕾莉亚心中一惊，脸色为之一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个克拉苏斯对他还有别的嘱托？他们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这群法师一向无法无天，这一点，看那个卡德加就知道了。 但她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卖命的。 如果对方想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帮”她获取指挥权，她是绝不会同意的。 必要的话，她会立刻夺下一头狮鹫，扬长而去，留这群人烂在这片沼泽中。 “兽人的攻势不会太早，”罗宁解释道，“他们也是惊弓之鸟，看到我们如此异常，只怕反而会认为有诈。” “但他们也绝不会放弃绿带草地，那是最后的时机。如果他们放弃了，还不如直接投降。 “绿带草地，会爆发两军的首次全面交锋。那个男爵，他搞不定的。 “您只需要在这段时间里，和他的副官与其他队长处好关系。危难时刻，他们会不自觉地聚集到您的麾下。 “那之后，即使那个草包再想夺回指挥权，也没有人会理会他了。这样一来，即使闹到御前，您也有功无过。” 人类法师越说越流利，越说越自信，到最后，他之前的瑟缩与自我怀疑，已经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则是强大的自信，与一种与他年龄截然不符的睿智。 ‘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吧？难怪克拉苏斯大法师会选择他，’奥蕾莉亚看着对方，心里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打击，会让他变成之前那副样子。’ “你还了解军事？”她好奇地问，“你也上过战场？” 似乎是触碰到了某个神奇的开关，法师学徒罗宁，瞬间又蔫儿了回去。 奥蕾莉亚一脸无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格瑞姆巴托。 一个中年的兽人，正一瘸一拐地缓缓行走在昏暗阴森的通道中。 他没走两步，就会出现一声“噔”的声响，在空旷的通道中，传出很远，让那种阴森感，更加强烈。 这个奇怪的声音，源自他的一条腿。 在那条腿的膝盖下方，并非一条粗壮的小腿和大脚，而是一根木头制成的义肢。 是的，他只有一条腿。 这个兽人来到格瑞姆巴托最底层的一个房间前，轻轻敲击了几下石质大门。 门的后面，是龙喉氏族酋长祖赫德的冥想室，没有他本人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自从来到艾泽拉斯，重新与元素建立联系，找回了自己作为萨满的力量后，祖赫德每天都会将相当一部分时间，用在与元素沟通上。 而这里，是这座要塞的最底层，在这里，能够更好地与大地之灵沟通。 相对的，当他想和空气之灵沟通时，就会去要塞的顶部，那里同时也是红龙们的栖息地。 而当他想和火焰之灵沟通时，族人就会为他燃起一个巨大的篝火——这就是身为族长的特权。 至于流水之灵……这片土地上，最不缺的就是水。 “进来吧，耐克鲁斯。”族长的声音传来，隔着石门，显得很沉闷。 耐克鲁斯不知道对方是通过那个所谓的元素之灵得知他的到来的，还是因为整个要塞中，只有自己敢在这时候来打扰他。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这扇年久失修的石门推开几分。 这也让他的膝盖和义肢摩擦得更疼了。 ‘等回到德拉诺，一定要重新打造一副最好的。’他这么想。 第173章 173.计划被打乱了 空旷的房间中什么也没有，耐克鲁斯也想不出这个房间在他们来之前，是做什么用的。 房屋的中央，一个苍老的兽人，盘腿坐在蒲团上，紧闭着眼睛。 “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同样苍老。 “西南方向的斥候带回了消息，联盟来了，”说到这条消息时，耐克鲁斯的嘴中，满是苦涩的味道，“他们看得很清楚，足有一千人。” “是吗……”祖赫德呢喃了一句，缓缓睁开眼，“竟然是西南……” 龙喉氏族缺兵短将，还资源匮乏，根本无力防御两个方向。 他们的一切布置，都是在赌联盟会从东面登陆。 现在看来，他们赌错了。 但祖赫德仿佛并不惊讶，也不慌张，反倒更像是…… 认命了。 耐克鲁斯深吸一口气：“还有，那支军队，很奇怪……他们既没有派出斥候，也没有急行军，更没有试着建造牢固的要塞、开辟道路，保障后勤。总之就是……” “你是想说，”祖赫德缓缓说道，“击败了我们的联盟，派了一个蠢货指挥官？” 耐克鲁斯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他很想这么说，他也是这么期待的。但理智告诉他，这是痴人说梦。 最终，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怀疑，他们是故意要引我们的龙骑兵上钩，他们很可能准备了什么秘密武器。 “但这还是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选择了奇袭的方向，却没有采取奇袭的行动。” “你的龙骑兵，准备得怎么样了？”祖赫德并没有纠结这个话题。 耐克鲁斯也明白，寄希望于敌人犯错，是兵家大忌。他们终归还是要靠自身的实力活下去。 而龙骑兵，就是他们唯一的依仗——除非他对恶魔之魂的掌握，能够在几天内突飞猛进。 而这比痴人说梦还不切实际。 他很想拍着胸脯说绝对没问题，他的龙骑兵能够扫平一切来犯之敌。 但他知道，祖赫德也知道，龙喉氏族最精锐最强大的龙骑兵，已经在一年多前全军覆没了，跟着奥格瑞姆·毁灭之锤，一起下了地狱。 现在的要塞中，能顺利飞一圈而不把自己脖子摔断的龙骑兵，加起来也没有十个。 最可怕的是，他们空有不少龙蛋，却已经筛选不出合格的后备骑兵了。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预料到，龙喉氏族的命运了。 现在，他们仅存的期待，就是一部分人能够逃出去。 至少也要将那头大爬虫和她的配偶，带回德拉诺。 十几年后，部落就将拥有遮天蔽日的龙骑兵军团。 而龙喉氏族之名，也将永远镌刻在地狱火堡垒的最高处！ “他们……”他艰难地说，“恐怕只能参加一场战斗。” 然后，就在那场战斗中，消耗殆尽。 祖赫德对这个令人绝望的结果并不意外。 一年多前，萨多尔大桥被毁，他带领族人试图从丹奥加兹隧道撤退。却因为驻守南卡兹莫丹的氏族提前跑路，而被全面反攻的铜须矮人堵住退路，不得不狼狈逃回格瑞姆巴托。 从那一刻起，他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让德拉卡戈的人撤回来，巨龙曲径那边留一支百人队即可。 “另外告诉几位百夫长，让他们制定一个方案，选择一处合适的战场，给予联盟迎头痛击。”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情绪。因为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但信与不信并不重要，该说还是要说。 耐克鲁斯点了点头，就要退下，却突然觉得，这样实在太丧气了。 他想起部落刚踏入这个世界，摧枯拉朽地毁灭了暴风王国时的意气风发，试图找回当时的感觉，好歹给自己一点鼓舞。 这么想着，他使劲挺起腰杆，一只手捶在胸口，以表示接到命令。 但祖赫德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这才发现，对方已经不知何时，重新闭上了眼睛，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幕。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圆滚滚的大肚腩，实在不像个战士。 放在当年，他这副样子，甚至连随军的资格都没有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腰背瞬间又塌了下去，肚腩也随之小了一大圈。 …… 德拉卡戈的兽人部队动起来了。 但乔木却面临了本次营救行动的首个难题： 联盟军队暴露过早、行动过缓了！ 他的计划本来是，西面急行军打兽人一个措手不及，这边在迟滞援军的步伐。 为了救场，兽人就只能在援军未至的情况下，冒险提前抽调巨龙曲径的驻防兵力。 然后乔木三人就能趁对方守备空虚，直接混进去。 但现在，他们很可能要面临，兽人已经布放完毕了，甚至还放了几天假，联盟军队才姗姗来迟的窘境。 这个现实很可能导致联盟军队遭受预料之外的重创，还会导致乔木三人没能按照预期混进格瑞姆巴托。 计划瞬间就被打乱了。 “那边就不能给力一点吗？”乔木有些恼火地握着克拉苏斯的龙鳞项链，远距离心灵通讯，“你的魔法学徒就没什么手段吗？” 对面的克拉苏斯也没什么好办法，他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早知道就让严牧之去了，下三滥的小手段，还是得看术士。” 一旁的严牧之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说的不是我。 但克拉苏斯却认真地警告他，那支队伍里有许多法师和圣骑士，术士的小手段，是瞒不过他们的。 乔木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能不能让奥蕾莉亚拿出些力度来？比如答应给她一条幼龙当坐骑什么的。” 没等克拉苏斯反驳，他又着重强调：“这可是你家女王啊。” 这一次，对方不理他，直接切断了通讯，显然是被他的提议惹毛了。 乔木也不爽地将项链扔回衬衣里面。 早知道就不胡乱修改计划了，按一开始那个，一东一西包饺子，就挺好的，简单粗暴。 果然，计划这种东西，越简单越好。 一复杂了，就肯定要出幺蛾子。 乔木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现在怎么办？”柯羽虽然听不到对面克拉苏斯的声音，却也大致听出，是西面出了问题，结果导致压力给到了他们东面。 “还能怎么办？”乔木使劲吐了口气，“转嫁压力呗。” 说完，他大步向指挥室所在山洞走去。 …… 指挥室内，矮人领主和族长们面面相觑。 “湿地的战斗，到底是什么情况？”顿沃德主动发问。 “我承认，我们轻敌了，困兽犹斗啊。” 乔木重重叹了口气：“我们的士兵并不适应那里的环境，兽人的阻击非常坚决，完全不要命。双方的战斗异常激烈，可以说每一英尺的前进，都是用数条生命换来的。” 矮人们骇然地相互对视：那边的战斗，竟然到了如此程度？ “那样的话，”焰须突然想到，“格瑞姆巴托此刻岂不是守备空虚？” 其他人闻言，也是眼前一亮。 乔木毫不客气地摇头：“我们没准备攻城器械，那几扇大门你要怎么办？翻过去吗？” 其他人一听，又顿时哑火。 “所以，我们要一直迟滞敌人，直到联盟的军队顺利攻入蛮锤小径，”桑德玛尔总结道，“还不能彻底歼灭这支兽人部队，以免残存的龙喉兽人，使用神器和我们同归于尽？” 人们都愁眉苦脸，这样一来，伤亡肯定大增。 “那件神器……” “没可能的，想都别想。”桑德玛尔才开口，试探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乔木就直接否决。 他警告地看着对方：“除非你想和所有巨龙军团为敌，否则，那东西放在你面前，你都绝不能碰一下。” 桑德玛尔想了想，严肃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就干吧！”纠结之中，焰须反而站了出来。 他环顾四周，高声道：“我们一开始，不都抱着全部战死的决心了吗？怎么现在又退缩了？ “现在不流血不牺牲，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兽人们老死吗？！” 其他矮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乔木从符文背包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蜗牛，递给对方。 “拿起这个东西，按下这个按钮，”他指指点点地教对方用这个，“就能和我远距离对话。” 他又掏出自己的电话虫，和对方现场试验了一番。 其他矮人看的是啧啧称奇，纷纷询问这生物是哪来的。 乔木随便搪塞了几句，又说了些电话虫的注意事项。 “有任何事情，都通过电话虫联络。”他将自己的那只塞回背包。 “你们这是？”塞安德尔·布鲁尔奇怪地问。 这几个人类，不参加战斗吗？ “我们有自己的任务，”乔木坦言，“我们需要潜入格瑞姆巴托，近距离确认敌人的情报和动向。” 矮人们一听，肃然起敬。 对他们而言，战场冲锋杀敌是家常便饭，但潜入和情报收集什么的，哪怕是暗中监视，都是难如登天。 在蛮锤矮人和山地矮人的概念中，这种任务，等同于送死。 三个人类，为了他们的事业，竟然甘愿赴死。 他们又怎能不敬？ 第174章 174.两处战场掩护下的潜入 黑暗之门历七年的北卡兹莫丹，成了东部王国大陆，乃至整个艾泽拉斯上，最血腥的地区。 西面，联盟士兵徒劳地在一片坦途的大草地上四处逃窜。 红龙每一次俯冲吐息，都会将几名士兵变成一团火人。 人群中，一道道法术和一支支箭矢射向天空，大多都被敌人敏锐地躲过去了。 天空中，数十头狮鹫，朝着提醒是他们十余倍大小的红龙，一次又一次发起绝望的冲锋。 每次冲锋，都会在红龙身上留下几道伤口，也会有几头狮鹫向地面坠落。 联盟的指挥官站在人群中，徒劳地挥舞着佩剑，发出无能的怒吼，但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而一位女性高等精灵，正在努力向她能找到的每一名军官下达指令。 得到准确命令的军官，则尽力聚拢一盘散沙的士兵，试图将他们全部组织起来。 但部队还没有得到有效组织，东面就再次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望去，立刻变了脸色：一支三十多个兽人组成的狼骑兵，正以严密的阵型向他们冲来。 而在那群骑兵后面，则是一支兽人的百人队！ 本来靠着几名法师保护，还勉强支撑的联盟指挥官，看到这一幕，彻底崩溃了。 他一把将身旁正维持奥术护盾的法师推了个踉跄，失去法力传输的护盾也瞬间崩溃。 指挥官不顾一切地冲到死死拽着他受惊马匹的仆从那边，一把夺过缰绳，爬上马背，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向来路逃去。 周围注意到这一幕的联盟士兵，几乎是在一瞬间，士气就崩溃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跟着指挥官一起跑，一头红龙再次俯冲而下。 吐息过后，哪里还有什么逃跑的指挥官？地上只剩下了一人一马两具焦尸。 …… 而在东面，两个百人队的兽人，正走在年久失修、杂草丛生的道路上，艰难地向他们的目的地格瑞姆巴托前进。 从数天前拔营开始，他们就遭到了矮人明显早有预谋的骚扰。 一开始，对方还只是借助道路两旁的密林，不停射冷箭，或时不时来个虚假的冲锋，阻滞他们的行军。 但没两天，对方的行动就变了。 冷箭没有消失，假冲锋也依然存在。 只是一些假冲锋，却变成了真的。 总会有那么一小队的矮人，会在他们认为对方即将掉头离去的时候，一头扎进他们的队伍中，将整条队伍截成两段。 道路很窄，周围又被森林覆盖，他们只能以一字长蛇阵行军。 两百人的一字阵，根本不可能分出人去护卫侧翼。 所以敌人的每一次冲锋，除了给他们带来少量的伤亡外，也会让整支队伍为了不脱节，不得不停下来。 等到将那些矮人消灭干净，处理完伤员，重新整顿完毕后，他们才能再次启程。 几天下来，兽人指挥官已经意识到，矮人所展现的兵力、作战意志和牺牲精神，都证明对方完全有能力吃掉他们。 但对方没有这么做，只是以无谓的伤亡去拖住他们的步伐。这说明，格瑞姆巴托那边，一定出事了。 确认了这一点，兽人指挥官更着急了。 兽人的行军速度陡然加快，矮人的自杀式骚扰也不得不加大频率和力度。 一路过来，狭长的道路上，茂密的野草下，双方已经抛洒了上百具尸体。 其中大部分都是矮人的，但兽人同样不好过。 比起矮人，他们更加死不起。 此时，他们距离格瑞姆巴托，只剩下二十公里的路程。 甚至已经能够看到群山之中要塞那雄浑的身影了。 但就是这短短二十公里，却如同天堑一般，越来越难以逾越。 那条蜿蜒曲折的盘山小道上，既没有出现密密麻麻的接应部队，也没有熟悉的红龙身影升起。 仿佛，格瑞姆巴托，已经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了。 …… 格瑞姆巴托。 整个要塞内外都已经乱作一团。 德拉卡戈驻军没能按时返回，他们不得不承布防出现巨大漏洞的风险，将巨龙曲径的防卫力量几乎抽调一空，补充到通往湿地的蛮锤小径上。 随后，他们硬着头皮，派出了仅存的龙骑兵和狼骑兵，又凑了一支百人队派了出去。 现在，整个格瑞姆巴托的防卫力量，就只剩下一百余人了。 这点人手，真要认真布防，也仅够将蛮锤小径一路上的瞭望塔勉强填满。 他们不得不将武器塞进苦工的手里，让这群苦工勉强承担起防卫任务。 最起码，他们也是兽人，格瑞姆巴托一旦被攻破，他们也活不下来。 就在整座要塞中恨不得把所有人掰成八瓣儿使的时候，三个走起路来不紧不慢的兽人，就显得极为扎眼了。 但再仔细一看，他们那身破烂的皮甲，早已被血液染成了深褐色，全身上下还缠满了脏兮兮的绷带，走起路来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一副“我活下来已经用尽全力了”的模样。 看到这副样子，其他兽人，也实在说不出什么了，只能对他们视而不见，继续忙自己的。 三个兽人，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钻进了只有几个兽人苦工值守的城堡大门。 苦工，是兽人社会最底层最卑贱的存在。 他们身体弱小，注定成不了优秀的战士；又没有才能，无法成为合格的萨满或术士；还缺乏智慧，不可能成为酋长的幕僚。 这样的存在，在崇尚武力的游猎种族中，根本就是“浪费粮食”的代名词。 过去，他们从事重体力劳动，好歹还能在氏族的庇护下，勉强活下去。 自兽人饮下恶魔之血，集体发疯后，他们的处境就越发恶劣了。 即使获得了简陋武器装备，还被“委以重任”，他们依然战战兢兢、胆小自卑。 按规矩，他们查验所有试图进入城堡者的通行证，但被那三个可能下一秒就会死在他们面前的兽人战士一瞪，他们瞬间就蔫了。 三个兽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进入了格瑞姆巴托。 这座圆环状的城市，围绕一座巨大的熔岩池建造而成。其内部分为上中下三大层，每层都有十余米高，又依山石开凿出大量三至五层的建筑。 第一次见到这种城市的三人，全都被狠狠震撼了一番。 但他们仰着头张着嘴环顾这座要塞的行为，很快就引起了个别兽人苦工的注意。 三人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扎眼，连忙找了个空房间钻了进去，远离人群。 这里绝大多数房间都空着，毕竟能够承载上万人的城市，又岂是几百人能够填满的？ “接下来要做什么？”一个后脑梳着十几根小辫子的兽人问道。 明显是三人领头的那个兽人沉默了，他用袖子擦了擦因两根有中指长的獠牙而合不拢的嘴，将嘴角的口水擦去，又厌恶地看了看凝固着暗黑色，不知是血块还是脏污的袖子，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旁边那个一脸刀疤的兽人，看到这一幕，不禁笑出了声。但那声音，却明显是女人的，而且还不是首任女性粗犷的声音，听着显然是人类女性。 为首的兽人听到的笑声，一把拽起对方粗壮的手臂，另一只手一用力。 只听“刺啦”一声，他竟直接将对方的半截袖子扯了下来！ 刀疤兽人以女性的声音尖叫了一声，猛地向后一跃而出，又用另一只手臂，将裸露在外、爬满青筋的粗壮深绿色手臂护住。 俨然就是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他”恼怒地瞪着对方，就眼看着对方将那自己之前好不容易洗得干净了些的半截袖子，随便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 领头的兽人，也就是乔木，没再进一步报复柯羽，而是认真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原本的计划，一是进来近距离收集情报，二是从内部搞破坏，动摇兽人的军心，敦促他们尽快滚蛋。 但还在要塞外面的时候，穿过那空旷无比的户外区域时，他就隐约意识到，这个行动，只怕没那么容易。 等进入要塞内部后，他就更加确信一点：捣乱是不可能捣乱了。 原因很简单：这里实在太大了，兽人又实在太少了。 你说要怎么捣乱？ 他们是能把完全在山体内部开凿出来的要塞破坏掉，还是能暗杀兽人制造恐慌？ 那些战士全都训练有素，而且基本都是出双入对的，杀起来动静肯定不小。 最关键的是，绝大多数战士，都在要塞外的工事内防御呢。 他们想杀也不见得就能遇到。 这座要塞中，能让他们敞开了杀的，也只有兽人苦工了。 可就一路上拿着武器的苦工还被督工动辄殴打的情形来看，就算他们真的杀掉几个十几个苦工，兽人也不见得会在意。 甚至可能会以为是哪个没眼力见或喝醉了酒的督工干的蠢事儿。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这里的人口密度太低了，低到了敌人甚至很难聚群的程度。 人群不聚集，恐慌就不会蔓延。只是吓住几个人，又有什么用？ “先逛逛吧。”既然原计划无效，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起码也要先了解一下内部环境。 说着，他正要去推那扇石门，却被一头小辫儿的严牧之号兽人拽住了。 他还没回头，就听见身后“嘘”的声音。 房间内，瞬间一片寂静，就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过了好一阵子，身后才传来放松的喘息声。 “刚才外面有术士，”严牧之依然谨慎地压低声音，“施法者能够看穿欺诈宝珠的魔法，千万要谨慎。” “你没被发现？”乔木也有样学样，轻声问道。 严牧之犹豫了一下，才状似坦然地说道：“我不太起眼，对方没有很强的戒心的话，应该不会注意到我。” 哦，就是说你太弱了，人家都看不见你了。 乔木和柯羽了然。 第175章 175.所有人在行动 如果你来到艾泽拉斯，该如何打造属于自己的主城？ 每个人应该都会有独属于自己的想法。 但你一定要注意一点：绝对不要把山体掏空，又一路向下，挖出一个似乎永不凝固的熔岩池子。 更不要围绕这个池子，建造一座城市。 因为……真的会很热！ 除非你能找到侏儒帮忙，为你打造一套贯穿整座城市的通风系统，将大量的热量排出去。 但这样一来，你的要塞也会出现很多防卫漏洞。 总会有奇奇怪怪的敌人，试着沿通风管道渗透进来。 当然啦，很多时候，即使你没有通风管道，就算你觉得自己的要塞从上到下四面八方都只有一个门，可以说是固若金汤的时候，别人也能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钻进来。 比如……在岩石山体上挖出一条路来。 乔木三人伪装成兽人，小心翼翼地在这座巨大的城市要塞中侦查。 虽然这一路上，超过九成的时间，他们一个人都见不到，甚至连自己三人与脚下熔岩流动之外的一丁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但他们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 因为他们很清楚，万一哪个拐角处撞见之前那个术士了，他们就只能乖乖宣告任务失败、灰溜溜结束本次项目、放弃这个镜像了。 这座要塞，一开始是出乎他们意料的大，但现在，却出乎他们意料的小。 原因很简单：二百多年的遗弃，让这座年久失修的城市，已经出现了大量的坍塌和滑坡。 已经有很多区域和道路，都被堵得死死的了。 但乔木按不了m键，也无法确定被堵死的区域，大概占比是多少。 不过看着那些坍塌制造出来、垂直高度足有几十米高、直通要塞顶部的碎石坡，他突然想起了游戏中的一个细节。 在游戏中，这座要塞被暮光之锤占据后，除了古神的爪牙之外，还有另外一种生物。 石腭怪…… 石腭怪，又称穴居人。 这群生活在地下、喜欢四处挖洞的人形生物，是泰坦守护者们最早创造出的生物。 因为一开始没有经验，总想着面面俱到，设计过于复杂，导致项目失败。 守护者们对自己倾注了大量心血的首款造物还是很有感情的，不忍心毁灭他们，就将他们封印在地下深处。 理所当然的，这群家伙后来就跑出来了。 它们不仅占据了泰坦遗址奥达曼，身影还遍布整个卡兹莫丹次大陆。 更可怕的是，它们一路向西北挖了近千公里，直接挖到侏儒的老家诺莫瑞根，不仅占据了那里，还直接和间接害死了超过一半的侏儒人口。 后来，它们甚至又向东北挖了数千公里，直接南北贯通了整座卡兹莫丹次大陆的岩石层，挖进了格瑞姆巴托。 埃隆·马斯克的Boring公司要是不雇佣他们，矮人和侏儒都不服。 游戏中，那群石腭怪与暮光信徒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暮光信徒占据了绝大多数算是个地儿的地方，而弱势的石腭怪们，就栖息在这些坍塌的石堆之上。 它们既然盘踞在这些地方，又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上下班那样，每天穿大街过小巷，走正门出去觅食，那就代表…… 那些石坡上，有它们进出这座要塞的通道！ “走，”乔木兴奋的声调都有些扬起来了，“上去看看。” 说完，他没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就手脚并用，深一脚浅一脚地攀爬起这座陡峭的碎石坡。 柯羽很自然地就跟了上去。 “不先去找那个红龙女王吗？”严牧之赶忙问。 乔木头也不回地摆手：“找也没用。” 笑话，那边可是有一只不分敌我、只接受耐克鲁斯命令的地狱火看着呢。他们过去，就是白给。 严牧之皱了皱眉：又是那种感觉。 对方的模样，并不是“觉得上面有东西”，而是“相信上面有东西”。 他不太想上去，倒不是因为这些有的没的事情。 就算对方再不正常，也是调查员，他们的立场也是一致的。 主要还是…… 他仰头看着那两个人踉踉跄跄地往上爬，又抬头看向那漆黑一片的碎石坡顶部，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他强忍着脚底隔着草鞋拧在石头上的疼痛，一点点向上挪动。 没多久头顶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不过他也不着急。 只要那俩没吃饱了撑的，就不会随意更换方向。他一直往上爬，总能汇合的。 汇合不了，也没关系。他又不是没执行过惊悚类的项目。 …… 达拉然。 克拉苏斯从玻璃瓶中拿出那朵五色花瓣包裹着金色花蕊的永恒玫瑰，将它放在掌心，默念咒语。 剧烈的疼痛瞬间充斥着他的脑袋。 那疼痛是如此剧烈，以至于让一头成年巨龙——虽然他此刻还是人类形态——丧失平衡，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让永恒玫瑰脱手而出，疼痛才又如潮水般迅速消退。 他大口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朵本该化为时之沙，并将他带到青铜龙王诺兹多姆面前的干瘪花朵。 咒语没有错，花也没有问题。此刻，他应该已经见到一向深居简出的时光之王了。 除非…… 他身子前倾，伸出一只手，尝试着去触碰那朵玫瑰。 手指轻触，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将玫瑰捻起来，置于掌心，仔细端详。 但即便以他的魔法造诣与丰富经验，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他尝试着再次吟咏咒语，这一次，仅仅几个音节出口，疼痛就再次来袭。 他赶忙甩手，将永恒玫瑰扔了出去。果不其然，疼痛瞬间消失了。 是时光之王…… 对方知道自己要去见他，所以提前制止。 为什么？！ 先是玛里苟斯，现在又是你！ 蓝龙王在一万年前的战争中，因为死亡之翼的背叛，失去了几乎全部族人与配偶，以至于万年来，蓝龙一族都成员稀少、子嗣凋零。 这万年来，深受打击的魔法之王，性格越来越孤僻、乖张。 那位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他都能够理解。 可你不一样，你应该是五位守护巨龙之中，最冷静、最睿智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连您也要拒绝我？！ 克拉苏斯此刻既茫然，又愤怒，还委屈。 他长着双腿，毫无形象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愣了很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起身，来到药剂柜旁，花了好一阵子，才翻出了一瓶落满灰尘的黑色瓶子。 这个过程中，他打翻或打碎的试剂，让任何一位法师或炼金师看到，都会心疼到足以直接向他发起决斗。 那个黑色瓶子中装的，是一种强力毒药。 只需要一滴，就能够毒死一头壮年的诺森德的苔原猛犸象，或是无尽之海深处的巨型海兽。 它虽然不足以毒死一头巨龙，尤其是生命力旺盛的红龙，却也足以让他陷入长时间的昏死状态，并且虚弱上好一阵子了。 但克拉苏斯没有丝毫犹豫。 他躺到躺椅上，打开木塞子，将里面仅剩的一小瓶液体，一饮而尽。 只有这样，他才能进入最深度的睡眠，才能潜入梦境世界的最深处，才有可能见到那一位。 他最后的希望，也是五位守护巨龙中的最后一位，绿龙之王伊瑟拉。 …… 洛丹伦，某处贵族宅邸。 金属壁炉中，红色的火光一闪而过，一只深绿色的地精，就钻了出来。 “主人，我带来了格瑞姆巴托的最新消息！”那只地精一脸兴奋地大声嚷嚷着，全然不顾普瑞斯托领主，正在和一位手下交谈。 普瑞斯托似乎也没有责备或惩罚他的打算，只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就对眼前的手下说道：“记住，那家伙比你见过的任何生物都要狡猾，你一定要倍加谨慎。” 他随即挥了挥手：“去吧，别忘我失望，萨贝里安。你知道我的脾气。” 那个孔武有力的人类男性，并未对这句警告表现出额外的反应。 他只是微微鞠了个躬，就转身离开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看那只地精一眼。 地精扭过头，背对着普瑞斯托领主，狠狠地剜了那个人类的背影一眼。 ‘肮脏的大爬虫，迟早有一天，要让你们跪倒在老子的脚下！’他恶狠狠地想道。 “说吧，我忠诚的克瑞尔，你带来了什么消息？”萨贝里安从外面关上了房门，普瑞斯托懒洋洋地问道。 “主人，兽人打赢了！”克瑞尔扭过头的瞬间，换上了那副温顺却又兴奋的面孔，“真是不敢想象，兽人竟然打赢了！” 普瑞斯托的脸上，也流露出了略显敷衍的惊讶，但他还是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详细说给我听。” 龙喉兽人在与联盟军队的战斗中，损失了绝大部分兵力。 例如七条红龙中的五条、所有狼骑兵，以及绝大多数战士。 最终，只有两条红龙和不足二十人回到了格瑞姆巴托。 其中一条还身负重伤，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但他们依然算是打赢了。 第176章 176.送死还是等死 即使自身损失惨重，龙喉兽人依然打赢了这一仗。 因为敌方，损失了足足三十名狮鹫骑士——这已经占到了队伍中狮鹫骑士的七成。 这一战，他们的伤亡至少超过三百，还失去了他们的指挥官。 最终，还是联盟主动后撤，一路退出绿带草地，退回了蓟皮沼泽外的森林之中。 所以无论怎么看，都是兽人取得了重大胜利。 此外，德拉卡戈的两个百人队，虽然损失了近五十人和一位百夫长，但也算是顺利抵达了格瑞姆巴托。 当然啦，此刻的格瑞姆巴托，不算那些苦工，满打满算，兵力也只有可怜的二百五十人了。 听完克瑞尔的汇报，普瑞斯托领主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讥笑：“那群满脑壳肌肉的蠢货，杀死了联盟的指挥官？” 地精注意到了他的态度，疑惑地歪着脑袋，用尖利的嗓音问道：“我的主人，这难道不是巨大的胜利吗？” “杀死那个我为他们精心挑选的白痴，让那支军队落入奥蕾莉亚·风行者之手，这算是胜利？” 普瑞斯托继续讥笑道：“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的克瑞尔？” 地精张着嘴巴，想了想，最终没再说话，只是耸了耸肩。 他的态度，和其他地精的毕恭毕敬或唯唯诺诺都不同，堪称放肆。 但普瑞斯托，似乎对他尤为纵容。 似乎这种与众不同的表现，反而取悦了对方，让对方从中得到了一丝别样的趣味。 “德拉卡戈那边，损失了一个百夫长？”普瑞斯托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 “是的，”克瑞尔点头道，“那群矮人不知发了什么疯，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 “总之，他们一路上不要命地骚扰那支队伍，好像不愿意他们返回格瑞姆巴托一样。” 他咂么着嘴：“而且，即使兽人们逃回了家，他们还是堵在门口，一直不愿离开。 “我回来的时候，他们拔掉了兽人的前哨，还开始就地取材，搭建防御工事了。” 普瑞斯托眉头微蹙。 矮人……这支力量的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都以为那片高地上的小矮子们已经死绝了。 “他们有多少人？” 克瑞尔耸肩：“死了不到一百人，堵门的还有一百多人。我来的时候，又陆陆续续赶去了二十多人。” 竟然还有支援？ 听上去，矮人似乎并非一时兴起，而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 他们，似乎是在配合联盟的军队，打算将格瑞姆巴托的兽人，困死在那座要塞中。 他立刻想起了这次行动的策划者，那个至今没有暴露身份的肯瑞托法师。 这应该也是对方的手笔。 不仅三言两语说服了联盟出兵，还不动声色地拉来了一位盟友。真是高明的手段。 只可惜本该最有把握的联盟军队那边反而出了纰漏，否则他们的目的，应该已经达成了。 那样的话，兽人要么投降，要么就只能饿死。 不过，这本也是他的反制手段之一。 自得知奥蕾莉亚·风行者的参与后，他就明白，绝不能让这支联盟军队太顺了。 所以，他精心挑选了一位整日混吃等死、堪称废物的贵族，三言两句就说服对方去“镀个金”，也说服了说服了米奈希尔二世启用那家伙。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措施依然不保险。 就算矮人那边最终只能凑出两百人，再算上联盟这边的军队，就算攻不下格瑞姆巴托，但困死兽人，也绰绰有余了。 果然，还需要再采取一些新的手段。 “回去吧，继续监视兽人的情况，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及时向我汇报。”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条项链，抛给地精，“你知道该怎么使用。” 地精手忙脚乱地接住项链，仔细打量了一眼，就脸色巨变。 “主人，您……您愿意将它……赐予我？！”他本就尖利的嗓子，因为激动而更加刺耳了，还带上了明显的颤抖。 “我要出去一趟，这段时间不在这里，”普瑞斯托领主不甚在意地起身说道，“有了它，你就能随时向我汇报了。” 克瑞尔恭敬地深深鞠了一躬，身体还因为激动和兴奋，剧烈颤抖。 但如果普瑞斯托领主愿意一屁股坐在地上，并仰头和对方对视，就会看到，对方脸上，那狰狞的笑容。 …… 格瑞姆巴托中，一场争论正在进行。 “这太冒险了，我坚决反对！”一个中年兽人连连摇头。 “冒险？我们的哪次行动不冒险？”一个孔武有力的年轻兽人则反驳，“我们现在还有不冒险地选择吗？” “冒险是冒险，找死是找死……”另一个浑身是伤，还打着绷带的兽人嘀咕道。 “格尔莫，我以为你刚刚体会到荣耀的滋味，”那个年轻的兽人轻蔑地打量着他，“怎么？原来是被吓破胆了？” “住口，伊姆什！”一圈火焰凭空燃起，将年轻的兽人紧紧包围，令对方紧张地闭上了嘴巴。 在身负重伤的格尔莫冲上去和对方拼命之前，祖赫德适时地发飙了。 见对方老实了，他又一挥手，那圈火焰凭空消失。 “酋长，我支持格尔莫的方案，这是一次绝佳的时机。”另一个兽人趁着空档说道。 “一场成功的夜袭，足以彻底毁灭那支千疮百孔的联盟军队。格瑞姆巴托，也将转危为安。” 祖赫德没有说话，依然保持着沉默。 但人群外围，同样沉默不语的耐克鲁斯，凭借自己对老酋长的了解，意识到，对方应该已经有了决断了。 可其他兽人并未发现这一点。 “酋长，我们面对的，可是身经百战的联盟军队，不是那群矮人乌合之众。” 格尔莫也诚恳地说道：“战斗尾声，联盟已经在一名高等精灵的指挥下，逐渐组织起来了。否则他们不会在一波有组织的反击后，立刻主动撤退，脱离战场。” “之前的指挥官，确实是个废物。但那个高等精灵副官不是。我看得出来，她有能力，有经验，也有威望。 “伊姆什太轻敌了。我敢法师，之后的战斗，绝不会再像之前那么顺利了。” “正因为如此！”伊姆什立刻高声道，“我们才必须在她完全掌握那支军队之前，抓住最后的时机，击溃他们！” 他恶狠狠地瞪了格尔莫一眼，又一脸坦诚地对祖赫德说：“我只要150人，我保证，将一场毋庸置疑的大胜带回给您！” “我们只有270人了！”祖赫德还没说话，又一名兽人高喊道，“给你一百五十人，我们拿什么守卫格瑞姆巴托？！” “难不成那支联盟军队，还能从我脚下绕过去，夜袭格瑞姆巴托不成？”伊姆什讥讽道。 “那如果你失败了呢？”那名兽人毫不退让。 “什么都不做，就永远不会失败，对吧？！” 祖赫德冷眼看着手下五名百夫长吵成一片。 讽刺的是，整个氏族，眼下都凑不出三个百人队。 其中，明明最年轻最没有地位的伊姆什，因为继承自他父亲的百人队目前最完整，反而成了此刻最具话语权的百夫长。 而他最倚重最信任的格尔莫，他甚至都不确定，对方麾下能拿起武器的士兵，够不够一手之数。 眼见“反战派”逐渐落入下风，祖赫德明白，自己必须开口了。 他重咳几声，打断了所有人的争吵。 “就算击败了这支联盟军队，又能怎么样？”他的视线缓缓划过所有人，停留在伊姆什身上。 “难道我们就能打通丹奥加兹隧道，冲出铜须矮人的封锁线，跨越整个南大陆，重新开启黑暗之门？” 所有人瞬间没了声响。 祖赫德毫不留情地扯下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他们已经山穷水尽了，就算打赢再多的仗，也无济于事。 甚至这个时候，胜利，反而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原以为毫无威胁的残存兽人，竟然消灭了一支精锐的军队，联盟高层会怎么想？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伊姆什愕然地看着这个酋长。 这个酋长，在迈入黑暗之门前，还意气风发告诉所有人，他要带他们去一个比德拉诺还要美好的新世界。 这个酋长，在捕获那只大爬虫后，信心百倍地对他们说，最多一年，战争就会彻底结束，这片富饶的土地，就是他们的了。 这个酋长，在萨多尔大桥被破坏后，坚定不移地下令几乎全部氏族主力，冒死泅渡湿地北部海峡，去支援他们的大酋长。 …… 现在，他只觉得，眼前这个腐朽不堪的老头，根本不可能是他曾经憧憬万分的龙喉酋长。 “所以……”伊姆什缓缓开口了，他的语气无比轻柔，仿佛是怕吵到眼前的老人。 但说出的话，却无比诛心：“……您只是在等死吗？” 祖赫德看了他半晌，才平静说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去送死。” “我和我的部下，宁可战死沙场！”突如其来的咆哮，吓了所有人一跳。 祖赫德却神色依旧：“你要在这个时候分裂氏族吗？” 他停顿了片刻，眼神却锋利无比：“还是，你要在这个时候，向我发起玛克戈拉？！” 原本还斗志昂扬的伊姆什，如同被突如其来的利刃刺了一下，仓皇地向后踉跄了两步。 他脸色瞬间变成浅绿色，惊惶地连连摇头。 玛克戈拉，兽人语的“荣耀决斗”，是兽人文化中，最重要的仪式。 任何一名兽人，都可以向另一名兽人发起挑战。被挑战者不得拒绝，否则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甚至会被放逐。 在这场不死不休的决斗中，双方都要正面交战，不允许使用包括魔法在内的任何“盘外招”。 违反者，会被视为玷污了兽人的荣耀，人人得而诛之。 即便是傻子，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发起这项仪式。 第177章 177.要么臣服要么死 最终，龙喉兽人们也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祖赫德与伊姆什的争论，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什么都不做，就是在等死。 但眼下做任何事情，都很可能是找死。 耐克鲁斯知道，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大部队吸引联盟的注意，个别地位崇高或极具价值的兽人，则携带恶魔之魂和龙蛋，操控红龙女王突围。 至于突围之后去哪里？ 无论去哪，都比待在这儿强，哪怕是联盟的收容所。 在那里，最起码能保住性命。 但他不会说出口的，因为他根本没资格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开口。 虽然他掌管着神奇恶魔之魂，但他很清楚，那只是因为身为萨满的祖赫德无法驾驭它，而整个氏族中，除了酋长，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施法者了。 在得到祖赫德的提拔之前，他只是一个断了腿的老战士。 更早之前，则是既不受古尔丹重视，又饱受正统部落歧视的小术士。 他憎恨自己的术士身份，却没想到，他真正为部落立功，却恰恰仰仗了这个身份。 直到那五位百夫长离开，走在最后面的耐克鲁斯，才从外面将门关上，留下祖赫德独自在房间内发呆。 他一瘸一拐地走在昏暗的要塞中，义肢撞击地面的哒哒声，在狭长的通道中激起阵阵回音。 “……尊敬的大人……”背后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正在走神的耐克鲁斯吓了一跳。 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以躲闪来自后背的致命一击，同时转身打算反击。 这个几年前他可以轻松做出的战术规避动作，此时却险些将他整个人甩飞出去。 但身为战士的经验还在，他意识到身体失去重心，立刻下蹲压低身体，稳固底盘。 最终，耐克鲁斯以一个丑陋的姿态，维持住自己，没有摔倒。 而他对面的那个兽人苦工，此刻已经彻底懵了。 “什么事？”耐克鲁斯此刻羞恼到了极点，但他依然称职地询问对方。 “我……昨天，我遇到了三名战士……” 那兽人苦工结结巴巴吭吭哧哧地讲述了起来。 他讲得毫无逻辑，思维十分混乱，但耐克鲁斯依然大致听懂了对方要表达的内容。 对方见到了三个形迹可疑的战士，一开始没在意，后来却意识到不对劲，于是立刻来向他汇报。 耐克鲁斯强忍着不耐，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对方什么样子，去了哪里之类的，但一讲到细节，这个苦工就彻底无能了。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他随口打断了对方最后几句还未说出口的废话，就要离开。 “那……大人……”他还没走，对方就一脸兴奋和期待地问，“我……立功了吗？会有……” 对方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耐克鲁斯立刻意识到，对方哪是什么尽忠职守？ 分明就是看到了农奴翻身的希望，打算只靠三言两语，甚至几句谁都无法证实的谎言，就搏一个前程。 “当然，论功行赏！”他恍然道，“你过来。” 那个苦工立刻像看到主人端着食盆的哈巴狗一样，一脸期待地疾步上前。 而耐克鲁斯的奖励则是…… 他的大手，一把按在对方的脸上，五指死死攥住对方的脸颊，指缝间透出丝丝不祥的绿光。 苦工受惊地发出尖叫，双手试图去扳动他的手指。 但一个吃不饱穿不暖营养不良的苦工，又如何能抵得过一位身经百战的战士？ 掰了几下后，似乎是意识到这么做无济于事，那苦工竟直接双手握拳，一拳拳击打在耐克鲁斯的身上。 对方甚至还尝试着反过来掐住他的喉咙，但被他用另一只手轻易打开了。 很快，这个苦工的力气就越来越微弱。 几十秒后，对方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喉咙中，还发出嘶嘶的气音。 随着扑通一声，一具尸体无力地摔在地上。 耐克鲁斯看着手中的紫色灵魂碎片，一脸嫌弃。 垃圾的灵魂，也是垃圾。 不过这种时候，他也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有的用就不错了。 他将那枚几无光泽的灵魂碎片揣进腰包里，转身就走，丝毫不打算清理地上的尸体。 一个苦工而已，价值甚至比不上一头座狼。 但那垃圾所说的话，还是应该引起重视的。 这个节骨眼儿，如果被联盟的施法者混进来，那就麻烦了。 虽然不可能真的动员几百人，去挨家挨户搜索他口中的三个奇怪兽人，但要塞内的布防，也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 联盟军队在舔舐伤口、重整旗鼓，龙喉兽人在整顿防务、静待求变的时候，山地矮人，则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在下是来自洛丹伦王国的达瓦尔·普瑞斯托，代表洛丹伦国王、七大王国的领导者、联盟的领袖，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陛下，前来拜访蛮锤矮人的领袖。” 一个一头乌黑的碎发、脸型如同雄鹰般锐利，且目光似闪电般令人心生敬畏的高大人类，向主座上的大萨满迈格拉夫微微鞠躬。 周围的族长们闻言，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联盟后续的使者这么快就到了？难道他们英勇的战绩，已经被那三个人类传回人类王国了吗？ 联盟已经迫不及待要和他们进行更紧密的联合了吗？ 不少人已经表现出兴奋和期待。 但还有一些，则面色不虞。 他们担心，联盟如此着急，是想要违背承诺，介入他们的土地。 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普瑞斯托的心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听上去，那个神秘的肯瑞托成员，也采取了和他相同的手段：伪装成联盟的使者，狐假虎威。 他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取得米奈希尔二世的印信，自然不用担心被戳穿。 而对方，作为肯瑞托的一员，天然就拥有达拉然的执政权与决策权，甚至不需要求助他人，自己随手写一封信就好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将对方的身份范围，缩小到了极限。 对方不可能是肯瑞托的普通成员，一定是六人议会中的某位！ 迈格拉夫神色如常，也对一旁儿子满脸的忧色视而不见：“你的国王想要什么？” “陛下钦佩于贵族战士的英勇表现，同时也为贵方所付出的牺牲感到悲伤。” 普瑞斯托朗声道：“陛下托我告知贵方，你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可以将无畏的战士们撤下来了。接下来的战斗，将由我方负责，贵方无需再流血了。” 下方的人群中一片哗然。 谁都没想到，联盟的使者，竟然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一个矮人猛地起身：“人类是想要独占格瑞姆巴托，并趁机入侵诺瑟隆高地吗？！” 这一句将矮人最担心的事情直接挑明了，瞬间在人群中掀起一片轩然大波。 普瑞斯托懵了：这是哪跟哪啊？这群矮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联盟无视了你们两百年，要是想要这片土地，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一时搞不清状况的他，自然无法回答。 但他的沉默，反而被不少矮人理解为默认与词穷。 骚动瞬间转变为此起彼伏的喧哗与咆哮。 普瑞斯托只感觉有好几十只苍蝇在自己耳边嗡嗡个没完没了。 他已经对这场游戏感到厌倦了。 但就在他爆发前夕，一声怒斥，让场面安静了下来。 不仅是下面的族长们，就连一旁的拉克伦，都惊愕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他们从未见过大萨满发火——这很不寻常，因为矮人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臭。 通常来说，大萨满想要让他们闭嘴，都会喷一股水或卷起一阵旋风，几乎不亲自开口。 但这一次……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吱声。 见他们都老实下来了，大萨满才缓缓说道：“都出去，我要和使者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人们面面相觑。 但其他三位大领主，和那些家族强盛的族长们，几乎都在前线，这里的族长，全加起来，也无法忤逆一位大萨满兼大领主。 就在矮人族长们纷纷走出房间时，大萨满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还有你，出去！” 父亲有任何事情，都不会避着自己的！拉科伦一脸的愕然。 直到大萨满用明显不满的语气再呵斥了一次，他才略显狼狈地越过人类使者，向屋外跑去。 普瑞斯托领主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见闻一般，展现着无可挑剔的礼仪。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人了，”大萨满平静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达瓦尔·普瑞斯托领主——或者说黑龙之王、大地的守护者、死亡之翼奈萨里奥，歪着头，好奇问道：“我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从你进入这个房间起，元素之灵就不再回应我了。”矮人死死盯着他，似乎想要看穿他的真面目。 “哦——”死亡之翼恍然，“那些小东西，竟然还能这么用。” “那我就直说吧，让你的人远离格瑞姆巴托，别再掺和这件事情。” 死亡之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要么臣服，要么……死。” 迈格拉夫的瞳孔急剧收缩，呼吸异常急促。他的后背，更是布满了冷汗。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头足以毁天灭地的远古凶兽。 第178章 178.黑铁矮人在行动 无论大萨满做出怎样的决定，他将讯息传递给前线的三位大领主，也是近十天后的事情了。 “稍等，我接个电话。”乔木打了个手势，边拿起放在一旁的符文背包，边往外走。 符文背包中，电话虫正发出“呗唻呗唻呗唻”的蠢音。 坐在他对面的黑铁矮人，直到他走出房间，都没搞明白是什么在发出声音，更不知道什么叫“接个电话”。 而房间内的另两个人类，也完全没有解释的意图。 首席技师安格斯·黑砧感觉很郁闷。郁闷之中，还有一丝紧张和野心。 这三个人类找上门的时候，他的手下，甚至都懒得动手，只是随便开了一枪，示意对方赶紧滚蛋。 原因嘛，也很简单。 他们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几十年，全是靠打劫过往商队来补充物资的。 而这三个人类，一人只背了一个背包，打劫他们得到的补给，估计都不够填饱三个人的肚子。 为了这点东西，实在不值得浪费弹药，更不值得出现伤亡。 这种亏本买卖，是敌后生存的大忌。 他们的任务，是想办法潜入格瑞姆巴托，找到黑铁矮人传说中女巫王后莫德古德遗失的黑暗神器，而不是真的不远万里来这边当土匪。 所以他们与黑石山的同胞截然不同，甚至说得上是与邻为善了。 秋去冬来、寒来暑往，蛮锤矮人来了，又走了； 铜须矮人来了，被打跑了； 兽人来了，现在又怂了。 这片土地多次易主，唯独他们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但凡还有一口吃的，我就绝不惹是生非”的信条。 这些年下来，他们造成的损失，都不见得能赶上遍布湿地的鳄鱼、迅猛龙和豺狼人。 于是谁都懒得搭理他们。 但今天是个例外。 发现三个人类不愿离开后，卫兵第一时间通报给他。 他眼瞅着三人衣着不俗，猜测说不定是出来找刺激的人类小贵族，觉得说不定能骗一笔赎金之类的，就让人把这三位请了进来。 没想到这三位，根本不是什么肥羊，而是扮猪吃老虎。 尤其是那个名叫乔木的领头，必然是个极为强大的施法者。 对方没有做任何咏唱，更没有使用任何施法手势，在场所有黑铁矮人，就都丧失了斗志。 甚至还有人主动提出护送他们离开湿地。 其中某个混球，更是把他们在西面的巴拉丁海湾藏了几艘小型海船，能带这三个人类返回洛丹伦次大陆。 而当时的他，听到手下这么说，竟然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对方解除魔法后，他们就在惊骇之余、暴起发难的瞬间，又变成了那副奇怪的模样。 于是，当对方再次解除魔法后，所有人都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了，只得乖乖听取对方的诉求。 而对方带来的消息，让他的内心波涛汹涌。 那群兽人最近过得很不好。从对方不再派百人队上门耀武扬威索要物资起，他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绿皮的处境，竟然会恶劣到这种程度。 绿皮现存的兵力，甚至都填不满格瑞姆巴托大门前的大斜坡！ 更关键的是，这三个人类，还甘愿奉上通往格瑞姆巴托内部的密道。 但对方会这么好心？ 等乔木回来时，他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的疑虑。 乔木认真说道：“我们的任务是拯救红龙女王。那位获救后，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人继续拥有恶魔之魂。所以这个神器，你想都别想除非你活腻了。” 安格斯·黑砧理所当然地点头。 严牧之则不动声色地扭头看了旁边的乔木一眼。 他们一开始的计划，就是用恶魔之魂诱惑这群矮人。 但很明显，在得知对方早已“心有所属”，一心要找到传说中的黑暗神器后，乔木就临时更改的计划。 这一更改，也让他们的说辞更可信了。 乔木继续解释：“刚才联系我的，是联盟指挥官。他们已经改变方案，决定先解决丹奥加兹防线的兽人守军，彻底堵死敌人的后路。 “所以，只要你们有能力把那群兽人赶出格瑞姆巴托，联盟就没理由进入那座被诅咒的要塞了。” “至于我们的目的，”乔木笑道，“黑铁矮人在寻找自家遗失的神器，联盟远在百里之外和兽人作战……” “拯救红龙女王的，自然就是我们三人了。” 安格斯恍然：原来对方是联盟二五仔啊，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把他们卷进来，就是为了独吞解救红龙女王的功劳，独占红龙军团的大人情。 “那神器……”这是他最后的疑虑：这些人类，真的能抵挡住诱惑吗？ “我这么说吧……”乔木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我和你们最大的不同在于，你们两百年来都是孤家寡人，习惯了独自对抗所有敌人。而我们，则喜欢团结尽可能多的盟友，去对抗一个敌人。 “所以，你们需要神器，是因为需要威慑环顾之敌；我不需要神器，因为我没有那么多敌人，也不想为此得罪强大的红龙军团和无孔不入的黑铁矮人。” 被成功说服的安格斯，终于去召集他的手下了。 “计划有变，”留在屋子里的乔木，对两名同伴说，“柯羽你留在这里，之后会有蛮锤矮人的狮鹫骑士来，带你去见奥蕾莉亚。” 他又看向严牧之：“咱俩还得回去一趟。” “还要回去啊？”严牧之一脸的不情愿。 他就是因为不想以身涉险，才很少执行这类危险项目的。 乔木也没法和他解释，只能让他顾全大局、服从组织安排。 他接到了桑德玛尔的来电，明确传达了大萨满迈格拉夫的讯息：死亡之翼现身，逼迫矮人退出这场战争。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那头远古凶兽的打算。 死亡之翼没有试图影响联盟军队，却舍近求远地威慑和他毫无交集的山地矮人。 这就意味着，对方没有信心能够左右联盟军队的决策，应该是奥蕾莉亚那边成功取得了实际控制权。 对方没信心左右奥蕾莉亚，自然也不会像原著那样，去利用奥蕾莉亚身边的罗宁。 所以对方想给龙喉氏族一条活路，让兽人们麻利跑路。 最早在达拉然时，他们的计划是联盟军队步步紧逼，向兽人施压，逼迫兽人从诺瑟隆高地撤退，并与山地矮人来一场血腥的野战。 等到了诺瑟隆高地，他就擅自修改了计划，不准备让矮人们送死了，而是让他们封锁巨龙曲径，逼迫兽人从湿地撤退，让联盟军队送死。 死亡之翼显然不知道他的计划，甚至可能误以为他是要将兽人围死在那座要塞中。 所以，对方出手了。 这一出手，竟然让形势回到了最初的计划。 他自然不敢和死亡之翼顶牛，谁也不知道那个怪物不开心了能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顺着对方来了。 他同意让山地矮人撤离，以减少伤亡，随后就用龙鳞项链联系了克拉苏斯，以对方为基站，又拽上奥蕾莉亚，开了个大会。 在这场远程音频会议中，在得知奥蕾莉亚已经彻底掌握了那支军队后，他就告诉对方，巨龙曲径已经被山地矮人堵得水泄不通了。 没错，他说谎了。 原因很简单：他担心以奥蕾莉亚的军事水平，很有可能后发先至，真的穿过格瑞姆巴托，追上逃亡的龙喉兽人。 到那时，所有功劳就都归联盟和这个高等精灵了，他们啥都赚不到。 他绝不能接受这一点。 于是，他谎称诺瑟隆高地无忧，说服对方扔下格瑞姆巴托，直接去打丹奥加兹防线，彻底封死兽人的退路。 但现在，他必须回去一趟。 他要去见一个人，去确认一件事，顺便再加一道保险。 第179章 179.崩溃的龙喉氏族 龙喉兽人终于还是动了。 如果只是山地矮人突然撤退、联盟军队转向南面的丹奥加兹防线，他们还会犹豫不决地再观察一阵子。 反正他们对上山地矮人，有足够的信心。 而且就算联盟不去管丹奥加兹防线，他们也不可能从那边撤退。 但当近百黑铁矮人，不知从哪里直接钻进要塞中，狠狠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损失惨重后，他们就不得不动了。 格瑞姆巴托，是有不到三个百人队，但他们都被部署在外面的防线中了。 此刻的要塞中，除了那群被人切瓜一般砍得稀里哗啦的苦工，就只有可怜的二十多名士兵。 这些战士还都是养伤的伤员。 这座城市，从外面往里打确实难如登天，但它里面可没有什么高墙窄道。 等外面的士兵回援，要塞里的人早就凉透了。 在龙喉氏族主力大半在泅渡中被人类舰队送入深海喂鱼后，就如同垮掉一般的祖赫德酋长，终于站了出来。 在意识到黑铁矮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杀到鼻子下后，他果断下令所有兽人分散突围，自谋生路。 这里就能看出，之前他为了提防伊姆什暴走，没有让对方去蛮锤小径前线的好处了： 伊姆什战死了，死在了黑铁矮人的乱枪之下。 伊姆什一死，他的百人队，就是祖赫德说了算了。 他命令自己的亲信百夫长格尔莫，立刻去找驻守巨龙曲径的百夫长沙默尔，组织那边的守军，掩护龙蛋从诺瑟隆高地疏散。 又要求耐克鲁斯无论如何都要驾驭住那两条巨龙，和格尔莫一起走。 他很清楚，这两条龙和这批龙蛋，是龙喉氏族乃至整个部落翻盘的重要筹码，绝不能有失。 随后，他又命令另一位百夫长，去和驻守蛮锤小径的百夫长汇合，组织那边的军队追击联盟，试着与丹奥加兹防线的百人队里外夹击，彻底击溃对方，再想办法自保。 而他本人，将履行身为部落酋长最后的职责：他要带领那群卑贱的苦工，与这座要塞共存亡，为龙喉氏族的未来，争取宝贵的时间！ 无论在场的两位百夫长和耐克鲁斯，在过去几个月中，对他们的这位酋长，抱有怎样的不满甚至怨愤，此刻，他们都只能奉上无声的敬意。 但敬意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也不能当饭吃。 耐克鲁斯与格尔莫小心翼翼地绕过黑铁矮人主力，成功抵达红龙女王的牢笼，并用恶魔之魂强迫两头巨龙载着二人，从焰魂平台一头钻进地下熔岩池，并从一座火山口逃出生天。 二人降落在巨龙曲径时，耐克鲁斯也基本到极限了。 毕竟恶魔之魂，不是谁都能随意使用的。 再硬撑下去，红龙女王很可能就要脱离掌控了。 在格尔莫将此处约五十名战士组织起来后，他们并没有火急火燎地逃命，而是再次商议起策略。 毕竟两头巨龙，和五十个两脚生物，怎么撤都不可能步调一致，一起走只会相互拖累。 耐克鲁斯提出了一个极具建设性的意见： 格尔莫带着部队和两车龙蛋先走，他则在休息过来后，驾驭巨龙吸引山地矮人的注意，掩护大部队。 他们相互约定，在高地东南的森林内汇合，再想办法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格尔莫对这个计划挑不出任何毛病，右手握拳，在胸口锤了两下，表示对耐克鲁斯的敬意后，就带领部队离开了。 在他看来，五十人带两辆车，只要小心一点，不走大路，很容易就能避开山地矮人的主力。 反倒是耐克鲁斯，看似掌握着两条巨龙，实际上却很可能成为山地矮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且，那两条巨龙，还时刻想要他的性命。 没了牢笼中粗大的锁链束缚，他甚至都不能打盹，否则下一秒，就会被巨龙吞进肚子。 在他看来，耐克鲁斯死定了。 不管这个家伙是真的大公无私，还是舍不得那两条大爬虫，抑或是觉得自己能驾驭得了对方，格尔莫都丝毫不同情他，更不会劝说什么。 这个家伙，早年间投靠暗影议会，成了一个肮脏的术士，就已经被整个氏族视为耻辱了。 这也是对方丢掉一条腿的原因：族中的萨满们，根本不愿意用心为他治疗。 大家巴不得他赶快去死。 虽然在他看来，对方似乎有迷途知返的迹象，回到氏族中后，就再也没使用过那些肮脏邪恶的法术，而是重新以战士的身份参加战斗。 但对方作为战士的实力，实在……令人不忍直视。 后面就更不必说了。 一个丢了一条腿的战士，早就该死了。 偏偏酋长找到了那个神器，还只有这家伙能使用。 一个该死的废物，一夜之间大翻身，成了整个氏族的希望，甚至是整个部落的大明星。 氏族中的百夫长和勇士们，没有一个不希望这家伙尽快去死的。 包括他。 甚至可能还包括祖赫德酋长。 至少他有好几次，在耐克鲁斯使用神器的时候，从酋长的眼中，看到了嫉妒的火焰。 …… 站在山峰之上，看着那支队伍彻底消失，耐克鲁斯的脸上，浮现出瘆人的冷笑。 “现在，大爬虫，从北面绕去瓦拉尔三角洲，替我确认一下，那里是否有一艘上船。” 他甚至都没举起手中的恶魔之魂，就直接对年迈的泰兰纳斯特拉兹下令。 “别想跑，也别想耍花招。否则，我就让你的女王，吃尽她此生都没有吃过的苦。” 泰兰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警告，只是看了自己的女王与配偶一眼，就略显勉强地张开双翼，两条后腿用力一蹬，飞向天际。 但它似乎是很久没有飞行过了，全身都显得异常僵硬。在空中甚至还下坠了一段，以至于耐克鲁斯甚至都以为它会直接坠落至地面。 好在它及时稳住了自己，略显笨拙地在群山的掩护下，向北面飞去。 “你要背叛你的同胞。”一旁的阿莱克斯塔萨，收回看向泰兰的悲伤眼神，直接下定论。 兽人约定的集合点是西南的森林，但瓦拉尔三角洲则在高地正西。 “哼，”耐克鲁斯冷哼一声，“背叛？他们指不定期待我在路上打个盹，被你吃掉呢。我们是彼此彼此。”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兽人。” 耐克鲁斯没再回应，想死的话，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早已听过无数回，耳朵都起茧了。 如果这头红龙每一次的诅咒都应验，那他应该已经死掉上百次了。 他没法持续使用恶魔之魂，所以不可能让红龙带着自己做穿越大陆的飞行。 所以当他的小跟班，那个名叫克瑞尔的地精小杂碎告诉他，三角洲那里有一艘被遗弃的人类商船，还完好无损，他的想法瞬间就活泛起来了。 绝望的时候，他们总能团结一致。可一旦有了一线生机，他们就会疯狂地试图踩着别人的肩膀逃出生天。 虽然讽刺，但他认了。 但他没有立刻选择和格尔莫撕破脸：万一那个小杂碎骗他呢？万一那艘船根本就是个谎言呢？ 到时候，还得和格尔莫合作。 那两车龙蛋，不过是用来麻痹格尔莫的代价——虽然大了些，但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了，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甚至就连那头雄性红龙，也可以抛弃掉。 毕竟就算他不抛弃，那家伙也活不了多久了。 只要他有恶魔之魂，有红龙女王，就足够了。 之后大可以再想办法抓一头成年红龙。 第180章 180.泰兰纳斯特拉兹 瓦拉尔三角洲。 直到被远处树林冲出来的、面前船中涌下来的上百名矮人团团围住，耐克鲁斯都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出来受死，兽人！”顿沃德大领主高声挑衅。 耐克鲁斯当然不会出去。 他认得对方，山地矮人四位大领主之一。 迈格拉夫是山地矮人的精神领袖，桑德玛尔是和事佬，焰须是最好战最激进的。 而顿沃德，则是最能打的。 这家伙身经百战，而且狡诈无比。龙喉氏族至少在他手上折过两名百夫长和一名勇士。 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头兵兼二流术士，还没了一条腿，才不会出去找死。 “想杀我？”他躲在红龙身后，“先问问我的两头宠物吧。” “耐克鲁斯！”就在他即将下令的时候，场上唯一的人类开口了。 他举起恶魔之魂的动作一停，看了过去。 “那个戈尔还是什么的，你的同伴已经投降了。” 对方一开口，他就心中一惊。 这么快？他们分开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吧？ 就算格尔莫他们顺着大路全速前进，也应该走不出多远。 结果就这么投降了？ 乔木自然是胡说八道的，他也不知道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距离太远，电话虫的信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甚至连兽人指挥官的名字叫什么都没听清楚，桑德玛尔就把电话挂掉了。 应该是还在厮杀中。 不过耐克鲁斯知道的不可能比他多，现在又没有阵营聊天频道。 “还有，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这里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多出一艘完好的商船？” “克瑞尔！”耐克鲁斯瞬间反应过来，心中怒火翻涌。 他竟然被一个小杂碎玩弄了！ “另外，你们这几年就没想过清理一下格瑞姆巴托中的石腭怪吗？它们可是挖出了不少通往外界的通道。你都没想过它们吃什么吗？” 兽人的怒火瞬间熄灭，整个人遍体生寒。 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们甚至都没有丝毫察觉，直到最后一刻，还以为仅仅只是部落气数已尽。 “投降吧，”乔木劝说道，“以联盟特使之名，只要你投降，就能安然无恙地住进收容所，在那里安度余生。” “否则，这群矮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耐克鲁斯没有说话，而是谨慎地探出头来，死死盯着那个人类，似乎是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 “杀光他们，大爬虫，”很快，他就缩回身子，直接对泰兰纳斯特拉兹下令，“你敢手下留情，我就狠狠教训你的女王。” 红龙回头看向他，那布满脸庞的褶皱，此刻更是因为愤怒而拧在一起。 但他无力反抗，只能仰头发出震天的咆哮，试图呵退这群凡人。 但双腿打颤的矮人们，只是死死握住手中的武器，没有丝毫退缩的意图。 泰兰无奈，向后收缩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等，”就在这时，兽人的声音突然传来，“那个人类，不许伤到他。” 本来已经将人类纳入吐息范围的泰兰，险些没撑住，一口龙息提前喷出去。 他及时仰头，汹涌的火焰从口中喷出，足足有上百米长！ 但这惊人的一幕，并没有吓到矮人们。 或者说，在彻底消灭敌人、解放家乡的诱惑前面，什么都吓不倒他们了。 从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 “冲锋！”顿沃德大吼一声，率领数十名士兵，向红龙冲来。 年迈的红龙，则展现出了与他体型和年龄截然不同的敏捷。 一条足有近三米粗、数十米长的尾巴横扫而过，除了极个别身形敏锐的战士，绝大多数参与第一次冲锋的士兵，都被砸飞出去数十米远！ 乔木回头瞥了一眼那些像破布娃娃一样落地后翻滚的士兵，不知道他们能活下来几个。 反正他自忖自己挨这么一下，肯定当场就挂了。 再回过头时，红龙又是一爪子拍在地上，在轰鸣声与大地的震颤中，将两个相距过近的矮人战士，拍成了肉泥。 乔木叹了口气：果然，让这群普通的凡人战士，去对抗一条年龄甚至超过红龙女王的巨龙，实在是强人所难。 而且就算打赢泰兰，也不可能再打赢他身后的红龙女王了。 如果巨龙这么好打，他们也用不着费尽心思去救她了。遇到了杀掉便是。 怎么说也得25个身经百战、不怕牺牲、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的大领主才行。 就在红龙再次挥动粗壮的尾巴时，乔木一个闪身，出现在前线，与那些残存的战士一起，拔刀做出防卫的姿态。 “住手！”急促而可憎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红龙并未在意多出来的凡人，但耐克鲁斯的话，他不能不听。 虽然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人类，但他还是收起了蓄势待发的尾巴。 与此同时，乔木再一个瞬步，直接闪到他面前的半空中，举刀对着他的脸就砍了下去。 但红龙不躲也不闪，他那密布的鳞片则闪过了一片不易察觉的淡金色光芒。 下一秒，金铁交加声中，右手剧烈的震痛，险些让乔木丢掉斩魄刀。 他向后连跃数步，拉开了与红龙的距离，停留在半空中。 这神奇的滞空魔法，也让红龙多少有些认真地看向他。 这一看，泰兰终于注意到了人类手上，那在巨龙看来如同一颗沙粒的东西。 一串平平无奇的项链，但毫无疑问，它的挂坠，是用龙鳞——红龙鳞打造而成的。 此刻，他终于察觉到了那挂坠散发出的微弱气息。 同类的气息，也是他非常熟悉的气息。 他愕然看向那个人类，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没有任何要向他传达的话语。 在恶魔之魂的束缚下，他抬爪一个扫击，将冲到脚下，却无法砍破他那被强大魔法保护起来的龙鳞的矮人们悉数打飞。 【我要做什么？】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乔木脑海中。 他愣了一下，却没有丝毫惊慌，直接出声说道：“做你能做的事情吧。” 我能做的事情？ 远处，矮人们在几位族长的带领下，再次发起冲锋。 泰兰纳斯特拉兹回头看向自己的女王。 后者正看着远处生死不明的矮人，和前仆后继的战士，双眼中满是悲伤。 泰兰知道，身为生命缚誓者，阿莱克斯塔萨，在整个巨龙军团中，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其他巨龙都将凡人视为麻烦，或无物。 唯独阿莱克斯塔萨，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凡人种族，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孩子。 “快点战斗，大爬虫！”兽人恼怒的声音，吸引了他的视线。 恶魔之魂，是四位龙王在死亡之翼的欺骗下，注入各自的力量，所打造出的神器。 而身为龙王的附属与族人，他无力对抗恶魔之魂。 更可怕的是，因为其中蕴含四位龙王的力量，他们甚至都无法损毁它。 这与实力无关，更像是一种神奇的规则，深入血脉的规则。 所以，当耐克鲁斯下令战斗时，他既无法消极以待，也不能转身逃跑。 他只能战斗。 或者……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女王，自己的伴侣，自己今生唯一的挚爱。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阿莱克斯塔萨的视线，也从矮人们的身上挪了过来。 他们相伴的时间，超出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对伴侣。 仅仅只是四目相对，阿莱克斯塔萨，就洞悉了他的念头。 但对方还没开口，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表情，仅仅只是四目交错的一瞬间，泰兰的行动了。 巨大的轰鸣声中，本该冲进矮人堆中大杀四方的红龙泰兰纳斯特拉兹，一头撞在了必经之路上的一块巨石上。 那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一瞬间，巨石就碎裂成无数块，如同出膛的炮弹，发出凄厉的破空声，向前方锥形区域轰击而去，直接将几名躲闪不及的矮人，打成了筛子。 泰兰纳斯特拉兹，则无力地瘫倒在地。 在身后那凄厉又悲愤的呼喊声中，彻底没了气息。 第181章 181.龙喉的覆灭 所有人都沉浸在泰兰纳斯特拉兹悲壮的自我牺牲中，乔木则趁势挥动手中不知何时失去了刀刃的光秃秃的刀柄。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传来，耐克鲁斯遵从本能，猛地向前扑去。 长期的战争本能救了他一命，凭空出现在身后的刀刃，只是撕破了他的皮肉和血管，并未伤到心脏。 耐克鲁斯连滚几圈，试图规避可能紧随其后的攻击，紧接着，他的身体中，猛地爆发出一股绿色的火焰。 那火焰瞬间将周围十余米内的草坪，烧成了黑色的焦土。 但预想中的敌人，却没有现身。 到底是谁？！ 耐克鲁斯心中大惊。 这种身手的刺客，他只听说过两伙人。 一伙是暗影议会覆灭前培养的杀手，其中最引以为傲的那个，甚至成功刺杀了人类暴风王国的国王。 另一伙，则是人类一个名叫拉文霍德的刺客组织。 在第二次战争中，这两个组织于阴影之中展开无声的交锋，不停地暗杀各自阵营的大人物，掀起了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 联盟竟然为了他，还动用了那样的强者吗？！ 慌乱的耐克鲁斯，似乎忽略了什么。 直到一片巨大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刚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巨大且熟悉的头颅，出现在自己的头顶。 四目相对，那比他人还要大几圈的两只竖瞳中，闪烁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憎恨。 耐克鲁斯只来得及伸手握住不小心遗落在身旁的恶魔之魂。 他甚至都没有吐出一个音节，就被从天而降的龙息，瞬间化为灰烬。 …… 丹奥加兹防线，其实是一条勉强可以并排行驶两驾马车的狭窄隧道。这条隧道贯通了阻隔南北卡兹莫丹次大陆的群山，也是这座次大陆唯一的南北通道。 就在防线的上空，最后两条承载着兽人龙骑兵的红龙，也在不久前坠落了。 仅存的十几位狮鹫骑士，在空中盘旋着，挥舞着手中的战锤，发出激动的吼叫。 地面上的战斗仍在继续，但他们并未支援自己的战友，而是在简单地庆祝与缅怀后，调转方向，齐齐向格瑞姆巴托扑去。 原因很简单：格瑞姆巴托的援军出现了，足足一百五十人。 这就意味着，那边的兽人正主儿，决定要跑路了。 他们必须去阻滞对方，不能让那群兽人带着巨龙和龙蛋跑掉，否则必定会贻害无穷。 而地面上，丹奥加兹的兽人百人队，在硬抗了联盟几日强攻后，也终于冲出工事，打算和援军里外夹击。 而攻守转换的联盟军队，则在奥蕾莉亚的指挥下，平稳地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攻防转换时期，已经逐渐占据上风。 奥蕾莉亚站在最高处，游刃有余地向本不属于自己的部队发号施令。 在她看来，这场战斗实在太简单了，比过去两年中她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简单。 如果有一位值得信赖的副官在场，她甚至都打算亲自下场，和那几个兽人百夫长较量一下了。 可惜这趟行程是私人委托，她不可能带着副官一起来。 现在她的身边，也只有一个法师罗宁，以及一个奇怪的人类…… 她百无聊赖地看向那个名为柯羽的女人，尤其是对方手中的武器。 弩…… 很难想象，这把弩在不久之前，其实是一把刀。 身为奎尔萨拉斯贵族，附魔武器或者一些魔法道具，她见得多了。但能够变换形态的武器，她还是头一次见，真是长见识了。 而对方的作战方式，也很奇怪。 联盟也有弓箭手，但和高等精灵引以为傲的游侠部队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那些人的作战方式，就是远距离抛射，待敌人冲到面前，就扔下弓箭，拔出近战武器冲上去贴身肉搏。 这个人类的作战方式，她则从未见过。 弩的射程远逊于弓，所以高等精灵并不喜欢这种武器。 不仅高等精灵不喜欢，矮人也不喜欢。他们有侏儒帮忙开发的火枪。 虽然性能不怎么样，但那种烟火气，却很符合他们的胃口。 弩，完全是臂力不够的人类，为了弥补自身劣势而发明的。 在她看来，这么近的距离，何必射击呢？还不如直接冲锋。 但那个女人不同，她不仅有极其诡异的身法，竟然还会施法！ 每当有兽人战士冲破防线，向看上去最好欺负的她冲过去，她要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以连奥蕾莉亚都只能勉强追上的速度躲开，要么就会施放各种奇怪的法术，打击敌人。 奥蕾莉亚自己是游侠，本身又出身奎尔萨拉斯，她绝对是在场最识货的。 那些法术，和奎尔萨拉斯与达拉然法师的理念截然不同，也不是蛮锤萨满那个路子的。 似乎，是一种全新的法术体系？ 看上去，它更注重单体的打击、干扰和控制，对群体的杀伤力匮乏。 嗯，很符合游侠的作战理念嘛。 她看向正和其他达拉然法师一道，远程打击敌人的罗宁。 果然，那个家伙也敏锐地察觉到那个柯羽的奇怪之处了。 她敢打赌，那个法师罗宁，至少有七成注意力，是放在柯羽身上的。 就和此刻的她一样…… 奥蕾莉亚又随意扫了眼战局，就不再关注了。 大局已定，就等着被白银之手圣骑士爆锤的三个兽人百夫长死掉一两个，然后兽人部队崩溃，联盟开启追杀模式了。 她重新看向那个柯羽，想着战斗结束后，也许可以和对方深入交流一下。 那个名叫乔木的人类送她过来，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吧？不过也没关系，她并不在乎对方的小心思。 因为，奥蕾莉亚·风行者的好奇心，已经彻底被激发起来了。 …… 顿沃德废墟。 这里曾是顿沃德家族的拥有的城镇，也是诺瑟隆高地上，仅次于桑德玛尔的富饶小镇。 因为距离格瑞姆巴托很近，它也成了第一座被兽人摧毁的矮人主要聚居点。 此刻，一个全身被罩袍笼罩得密不透风，却能看出其身材高大、但明显佝偻的人，正穿过早已渺无人烟的废墟。 他平稳地走在杂草丛生的荒废道路上，不时左右查看，显得非常谨慎。 但就在即将走出废墟范围时，这个人却停下脚步，转身朝向来路。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位苍老的矮人。 这个矮人一头银色的长发，两根粗大的马尾辫稳稳停在胸前。 他的身边，则是一位中年矮人，正搀扶着他。 仔细看去，那中年矮人的容貌，竟与他颇有几分相似，就如同年轻时的他一样。 被罩袍包裹的怪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离开，只是平静地摘下了头顶的兜帽，露出了下面那张同样苍老的深绿色的脸庞。 “那个人类说你一定不会死，一定会偷跑、苟活，我还不愿相信……” 苍老的矮人感叹道：“没想到，摧毁了我的家园，屠杀了无数同胞的敌人领袖，竟然是个懦夫。” 他发出一声略显悲愤的讥笑：“祖赫德，你感受到了吗？蛮锤的英魂，在怒吼！” “他们吼没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祖赫德冷着脸，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此时此地，你和你的小崽子，也要加入他们了。” 他的话音刚落，两个矮人身边，几道石柱从地下轰然耸出。 石柱长到两米多高后，在空中合拢，将两个矮人封锁在其中。 但还没等他进一步行动，那些石柱，竟碎成无数块，向四周崩飞出去。 几块锋利的小石子，还在他身上添了几道微不足道的小伤口。 紧接着，一阵旋风凭空出现，将他包裹起来，直接卷上天空。 旋风越来越激烈，很快就在他身上撕扯出一道道伤口。 祖赫德勉强稳住身体，双手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崩溃成了一片积水，瞬间就被旋风卷散了。 数百米外的树林中，土地突然破开，满身狼狈的兽人，从里面爬出来。 他顾不得拍打身上的泥土和枯枝腐叶，也没空处理身上一道道伤口，任凭鲜血直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密林深处走去。 但他只走出数米，就再次停下脚步。 周围满是细碎而轻微的脚步声，还有粗重的喘气声。 那喘息声，他再熟悉不过了。 十多秒后，数十头巨大的座狼，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最大的那头狼王，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辉，甚至直接口吐人语。 “又想逃走？你的荣耀呢，兽人？” 祖赫德并不打算和对方辩论。 这里是对方的地盘，对方的寿命更是他的七倍有余，他没法和对方较量。 他再次做出奇怪的手势，但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祖赫德脸色大变，不顾那些缓缓上前的座狼，竟在这种危急时刻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缓缓睁眼，脸上，只剩下绝望。 元素之灵，再一次抛弃了他…… 为什么？！ 祖赫德在心中发出无声的狂怒咆哮。 下一秒，他就被一头座狼扑倒。 他躺在地上，看着郁郁树荫间透出的丝丝碧蓝，任凭那头畜生，一口咬在自己的喉咙上。 紧接着是双臂、双腿、小腹…… 很快，龙喉氏族的传奇酋长，就这么无声地，被座狼淹没了。 第182章 182.被重创的红龙女王 乔木怡然自得地捡起焦土中仅剩下的金色圆盘。 它依然闪耀着令人沉醉的光辉，即使是来自生命女王的龙息，也没能让它染上半点瑕疵。 乔木的心里突然没由来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将这件神器据为己有，他就能统御四支巨龙军团，甚至在完全掌握这件神器的力量后，统治整个艾泽拉斯。 真是熟悉的套路啊，他不禁哑然失笑：看来死亡之翼在打造这件神器时，还掺了点儿别的佐料。 他随手将这个金色的盘子扔进符文背包中，不再搭理这东西。 周围的矮人们，远远地围在两头巨龙四周，“窃窃私语”着，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这几年来，红龙女王的子嗣们，可没少杀害他们的同胞。 但现在对方已经获得自由了，双方也不是对立的立场了。 而且只看刚才那头雄性巨龙的战斗力，眼下这头体型至少是那头两倍、如同一座小山的女王，显然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复仇什么的，也就是想想。 几个族长试图唤醒依旧昏迷的顿沃德大领主，这种时候还是得大人物来拿主意。 重获自由的红龙女王，则对周围凡人的动静视而不见。 她趴在地上，硕大的龙头，轻轻蹭着早已没了呼吸的伴侣的脸颊，哀悼着对方。 那足以将一头食人魔包裹其中的巨大眼泪，一滴滴滑过满是褶皱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很快，那片沙滩之中，就有植物破沙而出，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到近一米，长速才逐渐放缓。 而随着眼泪不停地滴落，原本黄白的沙滩上，被绿色笼罩的区域也迅速扩张，越来越大。 很快，矮人们的脚下，也都长出了郁郁葱葱的植物。 短短几分钟，就从沙滩变成了丛林，这一幕让矮人们分外不安。 尤其是那些植物，竟然还长出了花骨朵，眼见着再过一阵子就要绽放了。 但很快，一位不速之客，就打断了这场独属于红龙女王的缅怀仪式。 “好久不见，我的姐妹。”一个有着一头黑色碎发的高大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绿地之外的沙滩上。 阿莱克斯塔萨只看了那个人类一眼，就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但很快，她双眼中的恐惧，就被愤怒所取代。 “是你，耐萨里奥！”阿莱克斯塔萨的两只竖瞳中，爆发出仇恨的光芒，“我早就该想到，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红龙女王大张的最终，狂暴的金色烈焰喷涌而出，不仅瞬间吞噬了来者，还将周围的一切都她前方宽几十米、长数百米的区域，化为金色的火海。 在那奇妙的火焰中，就连砂砾，都在迅速融化，化为气体，飘散在空气中。 但神奇的是，被她的眼泪所催生出的植物，却不受影响，反而在火焰之中疯狂生长。 最外围的植物，很快就伸出数根藤蔓，向男人之前所在的位置蛇形探了过去。 乔木隐约看到，火焰之中，那些藤蔓似乎缠住了什么，很快就兴奋地一拥而上，将那东西死死缠住。 看大小，大约是个人类。 但短短数秒后，藤蔓猛地向外鼓包，紧接着就被撑破了。 金色的火焰中，迅速升起了一头巨兽。 那通体黑色的巨兽，很快就长到和红龙女王差不多大小。 不，应该说，那家伙比红龙女王还要大两圈！ 这头巨型黑龙，全身都被一套巨型金属铠甲包裹、束缚。 在那些铠甲连接处的缝隙间，能看到一条条巨大的伤口。 但伤口流淌出来的，并不是血液，而是熔岩！ 那熔岩很快就或滴落或流淌，将黑龙站立的区域，变成了一片巨大的熔岩池。 即便如此，熔岩的流速依然越来越快，丝毫没有放缓的迹象。 就在这头巨兽仰着脖子，对天咆哮的时候…… “受死吧，死亡之翼！” 红龙女王停止龙息，向对方冲去，张开血盆大口，就咬向对方的脖子。 “到了亡者的世界，去向泰兰纳斯特拉兹忏悔吧！” 但下一刻，锋利的龙牙，却并未如她所想的那般，刺破金属铠甲，反而在她的全力咬合下，只是在上面留下了几个明显的坑洼。 死亡之翼直接起身，两只前爪搭在红龙女王的肩膀上，锋利的金属指甲直接刺破对方的龙鳞，扎进肉里。 他凭借绝对的力量优势，直接一个死亡翻滚，将不比自己小多少的红龙女王，压在身下。 紧接着，他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朝对方的脖子，咬了下去！ 瞬间，鲜血喷涌而出，足足喷了数百米之高！ 紧接着，空中的血泉散开，如同一场血雨般，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本就在两头巨兽的搏斗引发的地震中摔得东倒西歪、又在它们的咆哮中痛苦地蜷缩起来捂起耳朵的山地矮人，很快就被滂沱的血雨，浇成了血矮人。 就连半跪在地上捂着耳朵的乔木，也成了一个血人。 但那鲜血浸透他的衣服，接触到他的皮肤后，他反而感觉自己的身体内，迸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由内而外地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如同重获新生一般。 他立刻意识到，这正是生命缚誓者的能力。 即使是对方的血液，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生命力和修复力！ 矮人们也一脸惊喜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很显然，他们的陈年旧伤也都痊愈了。 甚至于那些被泰兰扫飞的矮人，凡是被血雨淋到的，也都苏醒了。 这血确实大补，但矮人们也明白，他们不能任由死亡之翼干掉红龙女王。 否则，后者下一步就要奴役他们了。 顿沃德大领主清醒后，山地矮人再次有了主心骨，在大领主的指挥下，再次发起了冲锋。 可惜——或者说幸运的是，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艾泽拉斯最强的生物。 与泰兰不同，将哀嚎声越来越弱的红龙女王压在身下的死亡之翼，都懒得低头看他们一眼。 乔木甚至怀疑，一心压制红龙女王的黑龙，可能都没感觉到矮人们的攻击。 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但他可不能坐视红龙女王挂掉。 不然预期的收益没了不说，这个镜像肯定瞬间重置。 会害死柯羽和严牧之的。 乔木连续两个瞬步，来到两条巨龙的侧前方，就立刻挥刀。 从空气中刺出的刀刃，在死亡之翼大张的嘴巴里那鲜红舌头上，狠狠划开了一道口子。 熔岩喷涌而出，喷了红龙女王一脸，立刻将她的脑袋灼烧得不成样子。 但死亡之翼在毫无防备的痛楚之下，也下意识地向后仰头、松开对方的脖子，闭上了嘴巴。 和不怎么聪明的耐克鲁斯不同，死亡之翼聪明得很。 虽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伤到的，但他瞬间就锁定了视线内飘在空中的那个人类。 一股龙息覆盖了乔木所在的位置。 但他已经出现在对方眼角旁，重新“长出来”的刀刃，狠狠斩在死亡之翼及时闭上的眼睑处，迸溅出一串火花。 紧接着，他眼中红光一闪，发动了geAss。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死亡之翼的动作，只有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就张着还流淌着熔岩的巨盆大口，甩头咬向他。 猝不及防的乔木，一个瞬步将将躲开。 没有丝毫犹豫，他开足马力，向远处撤离，一心要李这头怪物远远的。 直到拉开了三百多米的距离，他才心有余悸地停了下来。 他的geAss，竟然失效了！ 不，从死亡之翼那一瞬间的停顿来看，不能说是失效，而是对方抵御住了geAss的影响。 这真的是不可思议。 对方能抵御住近乎规则的geAss，却被能够凭借意志抵挡的上古之神的呓语整疯了？ 想到这里，乔木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会不会，正因为对方的脑子里，已经充斥着上古之神的呓语了，才会对geAss有极强的抵抗力？ 他是不敢再靠上去了，这种级别的敌人，根本就不是他能对付的。 那些不怕死的山地矮人，似乎也终于惹毛了死亡之翼，被对方连扫带喷地杀伤了一大半后，也终于撤了出来。 死亡之翼，也终于可以重新关注身下的红龙女王了。 “臣服吧，我的姐妹。”他得意地盯着虚弱的阿莱克斯塔萨，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失血过多而死。 “你我联手，必将重振巨龙军团，重新取回我们曾经的地位与荣光。 “你和我，将联手统治这个世界！” 乔木知道他为什么对阿莱克斯塔萨感兴趣：堕落后的黑龙之王，因为全身充斥着黑暗的力量，身体也一刻不停地流淌着熔岩，再加上整个人疯癫残暴，导致没有任何普通巨龙，能承受他的宠幸。 他的龙后希奈丝特拉，在几次极度痛苦的媾和后，终于无法忍受他而躲了起来。 其他配偶，乃至绝大多数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母龙，都已经被他杀死了——虽然这并非他的本意。 再加上其他四色巨龙军团的绞杀，大批黑龙纷纷殒命。 黑龙军团自一万年前的上古之战开始，就日渐凋零，已经很久没有诞下新的龙蛋了。 所以，在耐萨里奥看来，必然甚至可能唯一能承受住他的巨龙——他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阿莱克斯塔萨，就成了繁衍族群的最佳龙选。 虽然他了解对方的脾气，知道说服对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自己都没抱有任何期待，但终究制服了对方，总要问一问。 万一呢？对吧。 阿莱克斯塔萨依然不停涌出鲜血的脖颈伤口，已经在逐渐愈合了。 死亡之翼的身上充斥着古老邪恶的力量，这股力量大大削弱了她的自愈能力，使她此刻依然虚弱无比。 “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耐萨里奥，”她死死盯着自己曾经的兄弟、五色巨龙中最沉稳、最可靠的那一位，“我发誓！” “那真是遗憾……” “放开她，死亡之翼！”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近在耳旁，另一个，则远在天边。 第183章 183.都到齐了 天空中传来的怒吼，吸引了所有人和龙的注意。 一个小红点，出现在天上，并越来越大。 很快，众人就看清了：那是一头正在俯冲而下的红色巨龙！ 看清来龙面容的阿莱克斯塔萨，眼睛瞬间睁得牛大。 但那头巨龙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声音，对方已经扑下来，将她身上的死亡之翼撞飞了出去！ 两条龙瞬间缠在一起，向海岸深处翻滚而去，并将地上的植物毁得不成样子。 红龙的四爪奋力蹬踹或撕挠着死亡之翼的铠甲，并不停地寻找角度，试图用利齿攻击对方的头部。 但死亡之翼无论力量还是经验，明显都碾压对方。 他的动作很少，大多数时候都在冷静地寻找或等待对方的破绽。 但他的每一击，都能有所斩获，而且收获不菲。 短短几分钟，死亡之翼还没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那头红龙反倒是伤得不轻。 很快，死亡之翼就重新站了起来，并将那头奄奄一息的红龙踩在脚下，如同胜利的王者一般，傲然地环顾全场。 看到了那群已经被吓呆了的矮人，他也终于有工夫去搭理这群垃圾了。 “把红龙蛋带给我，就饶你们不死。” 他的声音雄浑有力，但音调之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恶感。 “我知道龙蛋在你们手上，别试图耍花样，爬虫。” 乔木想着，这倒是个安全离场的好机会。矮人们完全可以以替对方取龙蛋为由，收拢伤员离场。 没人会刁难他们。 但这个念头才冒出来，还没来得及过去通知矮人，顿沃德大领主就发出坚定的吼声。 “你休想让山地矮人屈服，怪物！没有人山地矮人只属于大地和先祖，没有人能够奴役我们！” 死亡之翼歪着脑袋看着他，也不生气。 “哦？那还真是幸运，我，死亡之翼耐萨里奥，恰好，就是大地的守护者与掌控者！” 话音刚落，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地震传来，大地瞬间开裂。 顿沃德大领主与他身边的几个矮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就掉进了那一个呼吸间就张到两三米宽的裂口之中！ 被地震摔得七荤八素的矮人们，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那裂口，就自动合上了！ 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 所有矮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去取龙蛋，爬虫们，别等我说第二次！”死亡之翼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乔木反应过来了。 他一个瞬步来到斯纳德·石铸身边：“带着你们的人离开，通知族人们去避难，别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性命！” 一向脾气火爆的石铸，此刻也彻底没了心气儿。 他只是满脸屈辱地和乔木对视了一眼，就咬着牙，起身招呼手下，收拢伤员撤退。 仅存的三十多名山地矮人，很快就消失在丛林中。 死亡之翼的视线，也落在了乔木身上。 “你的幕后主使呢？他打算什么时候登场？还是打算继续做阴沟里的臭虫，不以真面目示人？” 乔木惊讶地发现，死亡之翼对他说话时，完全没有任何憎意，那种邪恶的语调，也有所收敛。 难道是自己太帅了？ 不过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对方只是完全瞧不上自己，多倾注一点情绪都嫌浪费。 “那不就是吗？”乔木用下巴点了点对方脚下的红色巨龙。 “考雷斯特拉兹，阿莱克斯塔萨最年轻的配偶，正常行动都是他策划的，我只是收钱办事的冒险者。” 他要是不说实话，对方肯定要收拾他。 他可没打算像矮人那样和对方顶牛，他还没活够呢。 “就是他？”死亡之翼狐疑地打量着身下明明已经有一万多岁，在他看来依然还很年轻的红龙。 他两条前爪掐着对方的脖子，将对方拽起来，仔细打量着。 “你竟然能和我想到一处，和我选择了相同的玩法，这在目中无人的龙族之中，可是很罕见的。真是有趣……不过你选择了肯瑞托，还是太保守了。” 他的双爪逐渐收紧：“想法重复了，就没意思了，对吧？” “等等，”乔木突然喊道，“你还不能杀他！” 死亡之翼的视线移过来，这一次，乔木感觉到了一阵恐怖的恶寒。 显然，对方并不喜欢别人的指手画脚。 “对，对不起！”乔木立刻真诚地鞠了一躬。 “我是想说，他不是孤军奋战，他还有强大的援兵！” “强大的援兵？”这一句显然勾起了死亡之翼的兴趣，“你不会想告诉我，他把整个肯瑞托都叫来了吧？” 乔木连忙摇头：“不是，肯瑞托那群凡人，怎么敢在您面前称其为强大呢？” 没等对方追问，他就赶忙揭晓了谜底——此刻的死亡之翼，明显没什么耐心。 “他还找来了其他三位龙王！” 话音刚落，死亡之翼剧烈起伏的身体，竟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紧接着，周围的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声满是无奈的叹息。 还有与叹气一同出现的声音：“人类，哼！” 紧接着，三个精灵，就凭空出现在了不远的地方。 两位皮肤湛白的男性高等精灵，一位是一头碧蓝长发，双眼冒着碧蓝的火焰；另一位则有着一头沙黄的头发，梳成一根马尾辫，还有一把相同颜色的胡子。 而那位女性，则是全身皮肤呈紫罗兰色的暗夜精灵，一头绿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头上还有着两根暗夜精灵不可能拥有的尖角。 “竟然都来齐了！”紧张之后，死亡之翼竟然露出了兴奋的狞笑。 这笑容，看得乔木又是一阵头皮发麻，连忙趁对方不注意，往远处撤。 死亡之翼随手将遭受重创的红龙扔在地上，不再去管对方。 “我的……兄弟……姐妹们……”依然倒在地上，竭力治疗自己的红龙女王，艰难地歪过头，看向那边的三人。 “安心吧，姐姐，”那位女性暗夜精灵说话了，她的声音空灵无比，仿佛没睡醒一般，却又有着让聆听者昏昏欲睡的神奇魔力，“我们来帮你了。” “耐萨里奥，今天就来做个了断吧，”蓝发精灵脾气很火爆，都没怎么客套，就高喊道，“没有了恶魔之魂，我倒要看看你还剩几分能耐！” 话音未落，他的体型迅速膨胀，很快就变成了一头通体蓝色的巨龙。 他的体型，明显比红龙女王小一些，就更不如死亡之翼了，甚至可能比已经牺牲的泰兰都要小。 这就是蓝龙之王、魔法的守护者，玛利苟斯。 随着他现出原形，另外两人也恢复了龙类形态。 青铜龙王、时光的守护者，诺兹多姆。 以及绿龙之王、梦境的守护者，伊瑟拉。 “玛利苟斯，我的老朋友，为什么要着急送死呢？”死亡之翼的语气，竟轻柔了下来，但他的话却无比恶毒，“你终于决定，选择今天，让你的蓝龙军团，彻底覆灭了吗？” 这句话直接撕开了过去一万年中几乎将蓝龙之王逼疯的血淋淋的伤口，他愤怒地咆哮着，直接冲向死亡之翼，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不以近战见长的施法者。 死亡之翼得意地一笑，踩着脚下的考雷斯特拉兹，扑向对方。 就在两条巨龙即将接触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又回到了各自一开始所在的地方，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化！ “冷静下来，我的兄弟，”青铜龙王沉声道，“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多谢。”蓝龙王喘着粗气，没有多言。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诺兹多姆。”死亡之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展开双翼，直接向天空飞去。 三位龙王没有丝毫犹豫，也扇动翅膀，追了上去。 剧烈的狂风，差点就将藏在数百米开外的乔木吹飞。 四条龙王飞上天空，红龙女王依然无力地瘫倒在地，地面，就又成了某只猴子的地盘。 他跑到考雷斯特拉兹巨大的脑袋旁，拍了拍对方的下颚：“还活着吗？还能动吗？” 红龙睁开那比他还大的眼睛，看着他。 这诡异的场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不该暴露他们的，”红龙略显艰难地说道，“他们没有现身，一定有着必然的理由。” “关我什么事？”乔木理直气壮地摊手道，“我是在救你哎。” 他当然知道自己坏了三位龙王的好事，他根本不在乎。 三位龙王是抱着做了断的心思来的，做的准备肯定是要彻底留下死亡之翼。 他才不支持呢，人家可是艾泽拉斯历史上最重要的反派，现在死了，项目肯定重置，问都不用问。 他就是要搅和。 再说了，巨龙们能不能消灭死亡之翼，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的任务是救出红龙女王！和死亡之翼没半毛钱关系！ 他现在不救考雷斯特拉兹，事后的收益就会少一份。 傻子才不救呢。 “准不准备的，他们也打不过人家。”见考雷斯特拉兹暂且死不了，不需要自己去女王那边取血，他就放心地抬头查看高空中的战局。 四条龙王飞得极高，但他们也实在太大了，所以乔木看得还算清晰。 果然，仅仅只是开战没多久，三色巨龙，就落入下风了。 “问你个事儿，”乔木头也不低地说道，“你准备的后手，不会只有这一个吧？” “这一个还不够吗？”考雷斯特拉兹反问，“他们三位，已经是艾泽拉斯最强大的存在了。” 不，还有一群泰坦守护者，都不比他们弱。乔木心里想，嘴上自然不会说出来。 “够肯定是不够的，”乔木抬着头眯着眼叹息，“就是希望他们能撑到我的后手抵达吧。” “不然，你就得拼死带着你的女王跑路了。” 话音刚落，天空中，无数声略显熟悉的吼叫，由远及近。 头顶的四位龙王，也中止了战斗。 第184章 184.龙鳞项链 随着此起彼伏的吼声，天际边逐渐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 考雷斯特拉兹听到这些叫声，这才彻底放松，巨大的身躯终于瘫软了下来。 那边的红龙女王，则发出了像是呜咽的奇怪声音。 乔木看过去时，对方正努力向那边伸着脖子，双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很快，乔木也看清了天上的情况： 六七头红色巨龙飞在最前方，他们的身后，则是至少四十头成年红龙。 他敢打包票，自己还在龙群中，看到了数头幼龙的身影。 红龙军团，这是集体出动了？ 他惊讶地问：“你是怎么说服那帮家伙的？” “听上去，你很了解我的同胞？”红龙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不过对方也没指望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我告诉他们，其他三位龙王已经同意参战了，红龙军团绝不能再逃避自己的责任。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弥补我们的错误和懦弱。” 红龙看着天空，眼眶都湿润了。 乔木还是很难想象：“那你是怎么说服那三个老大的？” 红龙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老大”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他们，红龙军团决定放手一搏，”他眨了眨眼，眼神中满是狡黠，“如果得不到他们的支援，今天过后，艾泽拉斯就不会再有红龙军团的存在了。” 好家伙，这是吃两头啊。 另外两个就不说了，“诺兹多姆会信你？”乔木狐疑。 考雷斯特拉兹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个凡人，似乎还知道青铜龙的秘密？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亿万年来，巨龙军团之间的合作越来越少，很多新生代的红龙、绿龙和蓝龙，都搞不清神秘的青铜龙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们总爱管一些莫名其妙的闲事，遇到大事从不出面。 即便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暗夜精灵，也只有极个别高层，才了解青铜龙的能力和使命。 而东部王国这边，非要说的话，他相信，只有那对母子守护者才知道。 “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像我信任你一样信任我。”他大有深意地说道。 随后解释：“我没有见到诺兹多姆，或者说他抹去了我见到他的那段时间，所以我并不清楚我和他的会面发生了什么。” 此时，红龙军团已经加入战局。 他们很理智，没有不自量力地扑上去和死亡之翼肉搏，而是游走于外围，不断施展红龙特有的治愈魔法。 在整支红龙军团的加持下，三头龙王很快就与死亡之翼势均力敌了。 但乔木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五位守护巨龙与其他龙族的力量差距，并非源自他们年龄最大、资历最深之类的。 巨龙军团中，并不缺乏比守护巨龙更年长的巨龙，例如之前自尽的泰兰纳斯特拉兹。 守护巨龙的力量，源自泰坦万神殿的祝福。 而且，在死亡之翼的欺骗下，其他四位守护巨龙，都将自己的大部分力量，注入恶魔之魂中。 所以，虽然此刻能够勉强打个五五开，但脆弱的平衡被打破，只是迟早的事。 而且非要说的话，三位龙王领导下的红龙军团，存在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他们没有能顶在前面承受死亡之翼那对利爪的坦克！ 更何况，死亡之翼也不是程序，不会只盯着输出最高、仇恨最高的那个穷追猛打。 果不其然，僵持片刻后，意识到自己陷入消耗战的死亡之翼，立刻改变策略。 他不再只追着三位龙王，然后不断被伊瑟拉迟滞、被诺兹多姆时光倒流，然后在被放风筝的过程中，承受玛利苟斯的狂轰滥炸。 他将目标，放在了战场外围的红龙身上。而且不是那些实力强大的巨龙，而是更容易攻破的成年龙。 他一个极限翻转，在应力达到极限的金属铠甲那刺耳的吱扭声中，向远离三位龙王的方向疾驰而去。 所有龙类都猝不及防，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就是狂暴战死亡之翼毫无阻碍地杀进了远程组。 很快，伤亡就出现了，一头又一头的红龙不断坠落。 当局面从死亡之翼被三位龙王放风筝，变成了三位龙王追着死亡之翼打时，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自由翱翔的死亡之翼，让他们根本无法再预测自己的飞行轨迹，大量的魔法也因此落空。他承受的压力也锐减。 同胞的伤亡令考雷斯特拉兹心急如焚，他努力想要起身，但近乎濒死的伤情，却让他寸步难行。 就在此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中，毫无防备的乔木，被一股剧烈的强风直接吹飞出去。 就在红龙不远处，他的女王，犹如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射向空中，冲入战场！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那熟悉的气息与声音，让所有红龙都爆发出振奋的吼叫。 红龙女王以惊人的速度与死亡之翼撞在一起，两条龙缠绕着、撕咬着、翻滚着，向远处的地面坠落。 其他三位龙王也没有丝毫犹豫，先后追了过去。 那片的森林，眼见着就被魔法、爆炸、火光和浓烟笼罩了。 这一幕让乔木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严牧之，有很大的概率，会从那个方向赶来与他会合。 不过他并没有担心多久，五位龙王就再次回到空中，看来他们也不喜欢在地上打滚。 守护巨龙们打打停停的，似乎时不时地抽空说这些什么。 距离太远，乔木完全听不见。不过不用听也知道，都是一些狠话。 两方又缠斗了好一阵，伤没好利索的红龙女王，就渐渐体力不支了。 死亡之翼立刻察觉到这一点，开始着重攻击她这个方向，一时间让她左支右绌、狼狈不堪，身上来不及治疗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乔木也只能干看着。 作为死神，他倒是能爬到那个高度，但他上去也是白给。 他之前没执行过这种没有主角的开放大世界的项目，不知道这种项目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是个什么标准。 就目前来看，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只有31%，说明这类世界确实对调查员很宽容。 但这并不意味着，五位龙王如果在这儿死掉一个，项目不会瞬间重置。 那样他就真的要把柯羽和严牧之害死了。不仅如此，此刻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散落着不少调查员，都得被坑死。 他只能祈祷严牧之再给力一些，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小命。 说不定是艾露恩或飞天面神听到了他的祈祷，几分钟后，早已一片焦黑的森林中，就出现了一个狼狈的身影。 对方来到他跟前时，他才彻底看清了对方的情况。 此刻的严牧之，看上去要多惨有多惨。 他的衣服只能说是“残片”了，全身上下不是被熏黑就是被灼伤。 尤其那些灼伤，表面还有一层黏稠的紫色覆盖物，显得恶心至极。 幸运的是，严牧之的体表，流动着一层时隐时现的紫色微光，就如同他之前与泰兰的战斗中，服下强效火焰防护药水后，体表的火红色微光一样。 对方显然是在被死亡之翼的大范围攻击波及时，及时嗑了一瓶强效暗影防护药水。 面对他的关心，向死猪一样瘫在地上的严牧之摇头：“还好老子是术士，对暗影能量敏感，啥都不顾就给自己灌了一瓶。不过老子的狮鹫被烧死了。” 死里逃生，他是装不下去了，再也不是那副小跟班小媳妇的样子，躺在地上满嘴的“老子”。 “东西呢？”乔木也不会计较这种无聊的事情，直接伸手。 “真不知道你要这东西干嘛。”严牧之直接将自己的魔纹布腰包拽下来抛给他。 乔木打开口袋往下一倒，哗哗啦几十枚金币就洒了一地，他一把抓住了掺在其中的一条项链。 这条项链和克拉苏斯给他的龙鳞项链很相似，最大的区别就是，这条的坠子是黑的，那条则是红的。 此外，这条项链的坠子边缘，还刻了一些花纹。 即使乔木再门外汉，也能看出来，那些花纹就是装饰，不是什么铭文魔文之类带有魔法效果的文字。 看来，这条项链的主人，要比克拉苏斯更讲究一些。 “那个地精呢？”他摘下自己的背包，随口问道。 “杀了，死活不愿意给我，还能怎么办？”严牧之一边观看天空中的战斗，一边说起自己的遭遇。 他在一名狮鹫骑士的带领下，一路追踪那个名叫克瑞尔的小地精。 没想到对方警惕性极高，一路上不停地制造假痕迹，也不知道是在防备谁，他们好几次都险些被骗。 最后好不容易堵住对方，对方一开始还装无辜装可怜，他们眨个眼的工夫，就撒丫子往林子里钻。 那速度那敏捷，绝对是练过的。还好他是术士，不然就真让对方跑了。 他提出交出龙鳞项链就放对方离开后，对方竟瞬间炸了毛，小胳膊小腿的竟直接冲上来和他拼命。 于是就被那个狮鹫骑士一锤子干翻了。 但他俩都没想到，那个小疯子，见逃不掉了，竟直接将那条龙鳞项链吞进了肚子里！ 杀死对方后，他只得哀求那个矮人骑士出手，给尸体开膛破肚取项链。 但那之后，矮人一路上就直到战死，都不愿意再和他说话了。 听到吞进肚子里的时候，乔木就险些将手里的龙鳞项链扔出去。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用左手小拇指勾住链子，小心翼翼地不让其他地方碰到自己，右手则取出一个金色的圆盘。 总算齐活儿了。 第185章 185.死亡之……火？ 乔木的计划最初就有个无法绕过的困境：恶魔之魂要怎么办？ 有奥蕾莉亚陪伴，又和一千联盟军队混在一起，罗宁大概率不会被死亡之翼骚扰，自然也拿不到龙鳞项链。 他又不打算暴露自己。 而没有龙鳞项链，他就毁不掉恶魔之魂，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一地鸡毛。 而在得到山地矮人的传讯后，他意识到，死亡之翼依然对这次行动有着充足的掌控力。 不依赖罗宁，又没有新玩家入局，他本人又不是亲力亲为的性子，他还能依赖谁？ 乔木想到的，就是那个名叫克瑞尔的间谍地精。 那家伙给死亡之翼当了很多年的仆从，却又野心勃勃，甚至到了想要反过来奴役死亡之翼的程度。 他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传闻，龙鳞有着强大的魔法，只要拥有一片龙鳞，就能反过来控制那条巨龙。 真是mdzz。 乔木甚至怀疑，这传言会不会是死亡之翼为了好玩儿故意编造的。 不过也可能是他的那一双儿女，奈法利安或奥妮克希亚。 这一家子都是没有底线的恶趣味。 总之，他怎么着也要稍微努力一下，所以又跟着黑铁矮人回到了格瑞姆巴托。 等见到那只地精，确认了对方脖子上确实挂了一条项链后，他才松了口气。 之后，他提前跑到这边埋伏，让严牧之盯着那只地精。 那家伙很聪明，肯定不会跟着兽人一起撤退的。 现在，万事俱备，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乔木将那金色的圆盘和黑色的项链放在考雷斯特拉兹面前。 对方依然仰着头全心全意地关注天上的战事，他拍了几下，见对方完全没反应，干脆直接拔刀，对着对方布满龙鳞的下巴，一边大喊一边乱捅。 金铁交加之中，红龙终于回过神来，低下头瞥了乔木一眼，视线就被那个金色的圆盘吸引住了。 “果然，你拿到它了，”红龙叹气，“不过没有用的，我——我们都无法使用它，而你们……” 他瞥了一眼严牧之：“他倒是可以，但想要将掌控能力提升到压制死亡之翼的程度，少说也需要几年的时间。” “你们变大了以后是不是视力也下降了？”乔木毫不客气地顶了他一句，“看不见旁边还有个东西吗？” 唉声叹气的红龙这才看过去。 仅仅一眼，他的眼睛就瞪得硕大无比。 “这……这是什么……” “死亡之翼的鳞片，认不出来吗？”乔木吐槽了一句。 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考雷斯特拉兹更加激动了：“你们是从哪里等来的？！” 得，和着我俩之前在你旁边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见。 “当年死亡之翼并未向这件神器中注入自己的力量，所以，只有黑龙才能操控乃至破坏它。 “有了这个鳞片，咱们说不定可以破坏这件神器！” 红龙的声音越来越兴奋：“快，快用它毁了它！” 他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乔木摇头后退了两步，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说道：“这个殊荣，还是交给你吧，我没兴趣。” “我就直说吧，”没等对方发问，他摊手道，“我怎么知道死亡之翼没在这上面施放什么邪恶的魔法？” “万一我一破坏这东西，就被诅咒得右手焦枯、只能活一年了怎么办？我还没活够呢。”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是你来吧，你们红龙命硬。” 考雷斯特拉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明白，对方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红龙的身影迅速缩小，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老头，虚弱地趴在地上。 缩小后的他，与神器的距离也拉开了。乔木不得不过去将他搀扶起来，带到神器面前。 恢复人类型态的克拉苏斯，以一个很不雅的姿势，半趴着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串项链，颤抖着将那枚鳞片握在手里。 “你最好快一点，”乔木看了看天上，催促道，“你再抖个不停，天上又得掉两条龙下来。” 话音刚落，克拉苏斯就一手撑地，一手将那枚漆黑的鳞片，狠狠撞向地上的金色圆盘。 一副老头模样，还身受重伤的克拉苏斯，应该没什么力气。 但那件本该坚不可摧的神器，在接触到鳞片的瞬间，就如同早就不想活了一样，噼里啪啦出现了一大片蛛网状的裂纹。 几秒后，它就碎成了十几片。 乔木和凑上来围观的严牧之，疑惑地打量着四周，看不出有任何神奇的变化。 但趴在地上的克拉苏斯，身子却剧烈颤抖起来。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他如此呢喃。 天空中，终于抓住机会的死亡之翼，一口咬住了伊瑟拉的脖子，并用尽力量咬了下去，想要直接咬掉对方的脑袋。 但这一咬，却空了！ 他的上下颚狠狠撞在一起，险些将两排牙齿撞碎。 而本该被他咬住的伊瑟拉，却成了一道闪着绿色光芒的幻影，直接穿过他的身体，飞向远处。 死亡之翼刚反应过来，正要追上去，就感觉喉咙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让他瘙痒难耐。 他刚张开血盆大口，打算咳嗽一下，一大堆粗壮的藤蔓，竟直接从他嗓子里喷了出来！ 那些藤蔓出来后，迅速长长，反过来将他整个捆缚得结结实实。 猝不及防的死亡之翼，就这样再次坠向地面。 而就在他下坠的落点上，竟有数根淡蓝色的水晶尖刺破土而出，以极快的速度长到近百米高！ 下坠的死亡之翼也察觉到了异常，他覆盖全身的铠甲缝隙间，立刻喷出一片熔岩，一点点将那些诡异的藤蔓烧断。 但就在他即将恢复自由的时候，还在喷射的、漫天洒落的熔岩，却诡异地消失了。 而那些已经或即将烧断的藤蔓，却变得完好如初！ 死亡之翼发出了不甘的怒吼，最终在一声巨响中，狠狠地砸在水晶尖刺上，被三根尖刺贯穿了身体，又一路下坠，直到尖刺穿过了数十米，才逐渐停下。 而那本是淡蓝色半透明的尖刺，此刻则密布了紫色的血液和红色的熔岩，看着恐怖至极。 四位龙王聚拢到死亡之翼的上空，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周围的红龙们，则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兴奋吼叫。 “一万年了……我们，终于，胜利了！”红龙女王也喜不自禁，仍然很是虚弱的她，努力用最为洪亮的声音，喊出了所有龙族期盼了一万年的话。 这一瞬间，那些红龙们呼喊着、吼叫着，激动地在空中急速翱翔，将五位龙王围在中间。 “不，”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他还活着！” 是诺兹多姆。 所有龙心头一惊，立刻停下了庆祝。 “真是……疼啊……”充满邪恶的声音，明明很轻柔，却诡异地传遍了周围所有人类和龙类的耳朵。 所有人的心都冷了下来。 下一刻，死亡之翼那插在巨大尖刺上的“尸体”，动了。 他伸出两条前爪，环握住一根尖刺，将它狠狠撇断，扔到一旁。 随后，它并没有去撇另外两根尖刺，而是伸手去撕扯身上的护甲。 随着一片片护甲脱落，掉在地上砸出震天的响声和漫天的灰尘，失去束缚的死亡之翼的身体，开始四分五裂。 大片的熔岩如瀑布一般向下流淌、冲刷，很快，就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片巨大的熔岩池。 几十秒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死亡之翼的身体，彻底崩开了！ 它那布满黑色鳞片的肉块，在巨大的迸发力下，向四面八方飞溅而去。 而原本的地方，只剩下了一颗黑龙的脑袋。 而原来应该是身体的部位，则是一大片奇怪的熔岩体。 那如同果冻般不停流动、变换形状的熔岩形体，仿佛是一个无底洞一般，不停地流出巨量的熔岩。 那火红的熔岩中，还掺杂着隐约可见的紫色流体。 没有了肉体的束缚，那团熔岩形体，带着死亡之翼的脑袋，迅速向地面坠落，最终砸在熔岩池中。 飞溅起的熔岩，又溅射出极远的距离，甚至波及了乔木这边。 好在克拉苏斯及时撑起了魔法护盾，护住了他们。 “有暗影的力量……”严牧之小声嘀咕了一句。 乔木看过去，对方正仔细打量着地上的熔岩。 “我要谢谢你们，我的兄弟姐妹。”死亡之翼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所有人耳边。 “谢谢你们，帮我下定决心，舍弃了这副不堪大用的肉身。” 死亡之翼的脑袋，竟一点点沉入熔岩池中。那直径已经扩张到上千米的熔岩池，也开始迅速收缩，只留下一地的焦黑和白烟。 就在龙王们以为死亡之翼要逃跑的时候，那熔岩池，竟猛地爆发了！ 规模惊人的熔岩，直冲天际，足足有上千米高！ 四位龙王勉强地躲开了，即便如此，他们的爪子或腹部，也被波及了。 还有几头红龙，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直接被熔岩劈头盖脸洗了一遍。 熔岩滑落后，哪里还有什么红龙？只剩下漫天的龙骨，向地面散落而去！ 天空中的熔岩还未完全落地，地面的熔岩池，已经再次蓄势待发。 “阻止他！”玛里苟斯立刻大声吼道。 其他三位龙王也反应过来。 他们纷纷使出自己的泰坦之力，四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瞬间压制了熔岩。 熔岩再次爆发，却只喷起了百余米，就无力地散落了下去。 随着四位龙王发出的能量逐渐消退，下方的熔岩池，再也没有发生新的变化。 “他逃走了。”诺兹多姆平淡地说道。 “但这只是暂时的，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们都清楚这一点。”伊瑟拉补充道。 “当然，”玛里苟斯恼怒地冷哼一声，“下一次，我一定要把他的脑袋，挂在魔枢最高处！” 红龙女王没有参与到这种Boss战结尾的废话中，而是直冲冲向地表飞去。 那里，有她心心念念的爱人，在等着她。 第186章 186.报价 两头红龙自然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什么没羞没臊的事情。 女王为自己最年轻的伴侣治好伤，两位又脸贴脸地亲昵了一阵子，就算是可以了。 龙的嗓门天然就大，他俩也不可能说什么悄悄话。 主要是旁边还有两个着急交任务的冒险者，过场剧情太磨叽会被骂。 重新回到龙身的考雷斯特拉兹，向女王介绍了两位冒险者的重要功绩，也让女王惊讶且感慨。 恶魔之魂重新问世，几乎所有龙族都东躲西藏，甚至险些抛弃了他们的女王。 结果，确实几位凡人，主动策划了营救活动，还成功摧毁了恶魔之魂！ “冒险者，我对你们的感激之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但你们不仅获得了我的感激，更获得了红龙军团的友谊与信任。 “说吧，你们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奖励？只要不超过我的能力，也不违背我的职责和信念，我和我的族人，都会尽全力满足你们。” 乔木看向严牧之，后者得到了红龙女王的治疗，身上的暗影与熔岩灼伤都消失了。 不过新生的皮肤粉嫩嫩的，看着像得了什么皮肤病一样。 估计得结束项目后去康复中心“做旧”了，反正红龙肯定不提供这种奇奇怪怪的服务。 对方察觉到他的意思，摇着头后退了一步。 严牧之很有自知之明，从头到尾主要功劳都是乔木的，他就是个混子。 人家没要求他“分享”一部分收益，已经算是好人了。 乔木也不客气，直接开口——他征询对方的意见，也只是出于礼貌和尊重。 对方但凡敢开口，往后就不用处了。 问：红龙女王能提供什么回馈？ 财宝？龙族肯定不缺，但他们也不稀罕。 真要是带着几十箱子珍珠宝石回去，估计智脑反而得罚他一大笔传送手续费。 附魔或魔法道具？龙族肯定有优秀的附魔大师，毕竟附魔魔法不分家嘛。 不过按公司的规矩，这些东西是留不住的，都要交给公司公开售卖，扣除手续费后，再把所有积分和代币转给他。 他现在并不是很需要那些东西。 和那些战斗型调查员不同，他执行项目靠的从来不是个人实力，而是独一无二的情报。 他的战斗体系也基本成型了，适合自己的技能和道具真心不多。兑换多了反而会混乱。 就算真的有他看得上的道具，回去后还得自掏腰包再买回来，等于白白被公司扣了一大笔手续费。 也是够黑的。 那坐骑呢？生命缚誓者的缰绳？ 找死。 再说了，他要是真把一条龙带回现实，估计监察部和风控部会立刻肃清了他。 所以，红龙女王能给的东西一定很多，但他能要的，其实非常非常少。 “感谢您的慷慨。”乔木鞠躬。 “我希望，能够像强大的红龙一样，拥有治愈与救助的力量。 “当我的同伴遭遇身负重伤、当那些英雄身陷险境时，我能够拯救他们珍贵的性命，挽留那些高贵的灵魂。” 阿莱克斯塔萨惊讶地看着这个人类。 她以为对方会要用之不竭的财富。 虽然巨龙喜爱黄金珠宝，只是人类的臆想。但龙族漫长的岁月中，总会有意无意地积攒下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也有一些龙，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收集癖。 她要是有心聚拢的话，估计光是红龙军团数万年来积攒的财富，也够买下一个人类王国了。 她也想过对方会索要一个承诺，让红龙帮助他成为大贵族，甚至国王。 虽然龙族一向不干涉凡人世界，但为了报恩，她也不介意在时机合适时，帮对方一把。 当然，对方是一位贪婪的冒险者，她也想好了，可以付出几件极为稀有或强大的魔法物品——甚至是连她都爱不释手的那几件。 但她唯独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种要求。 对方似乎不仅是贪婪的冒险者，更是高尚的冒险者？ 这两种品质，不冲突吗？ “你的愿望，真是令人惊叹，”红龙女王感慨，“还请稍等些时日，我会尽快为你打造一件装备，以承载我的祝福。” 什么？还需要装备？那哪成啊？ 这装备但凡被带回去，还能姓乔？ 开什么玩笑！ “尊敬的生命缚誓者，”乔木立刻提议，“请问，能否使用我的刀作为载体？” 已经完成始解的斩魄刀，是很特殊的道具，落入别人手里，就是一把普通的刀，甚至可能还比不过易买上面的现代合金刀。 简单来说就是灵魂绑定了，不能交易。 而且非要说的话，它属于培训项目的附赠品，所以并不会被收走挂售。 把祝福什么的附着在那上面，是最安全的。 红龙女王闻言，直接变成高等精灵形态：“可以让我看看吗？” 乔木连忙解下腰间的斩魄刀，双手递给对方。 对方缓缓拔出刀，很快，脸上就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她摇了摇头：“这把刀，无法作为祝福的载体。” 见乔木疑惑不解，她解释道：“这是一把好刀，它已经产生了自己的意识，或者说是拥有了灵魂。我的祝福，很可能会对它造成某些难以预料的影响。” 见乔木一脸的遗憾，她又微笑道：“不过，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你的刀鞘，应该没有别的用途吧？” 乔木自然愿意。 最终，红龙女王带着他的刀鞘，和自己的同胞，飞向了天空。 早已化为人形的伊瑟拉，仰头望着远去的龙群，感慨道：“我们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 “是啊，”诺兹多姆附和，“真是令人怀念。” 玛里苟斯冷哼了一声，声音很是僵硬。 乔木凑过来，故作好奇地问：“你们的女王走了，你们怎么不跟上去？” 两个“男人”没有说话，伊瑟拉好心地解释了一下五色龙族的大致区别。 乔木一副长了见识的表情：“我猜，蓝龙军团是数量最多的吧？” 这话已经不是往伤口上撒盐了，而是直接撕开伤口往里面灌盐。 在玛里苟斯发飙把这个人类变成水晶摆件儿之前，伊瑟拉连忙救场：“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见过的蓝龙最多啊，”乔木掰着指头，“南方的卡拉赞、诺森德西面的苔原，还有破碎群岛西南的废墟……” 玛里苟斯没有任何反应。 显然，蓝龙军团并不是只剩他自己了。除了他成天装死之外，大部分蓝龙还在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即使他们数量稀少，还没有龙王的支持，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所以，在艾泽拉斯任何地方，见到蓝龙，都是正常的。 至少比见到绿龙、黑龙和青铜龙正常。 乔木只好加码。 “说起来，”他一脸的回忆，“破碎群岛的那只，好像还是雏龙。” 他朝玛里苟斯比画了一下：“这么大，我应该没看错吧？那边是你们的巢穴？” 后者的身子一震，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他：“你说什么？！” 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地面上甚至迅速凝成白霜，乔木的呼吸都出现了雾气。 他“紧张”地后撤了一步：“你……我，我说错话了吗？” “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玛里苟斯疾声呵斥。 “玛里苟斯……”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冷静下来。 诺兹多姆依然没什么反应，伊瑟拉只好出面安抚。 她反问乔木：“你刚才说，你在破碎群岛见到过蓝色的雏龙？” 周围的温度在迅速回升，但乔木依然一脸惊慌。他看看伊瑟拉，又看看玛里苟斯，仿佛在犹豫什么。 “别紧张，他不会伤害你的，我保证，”伊瑟拉连忙安抚，“但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这对我们很重要。” 乔木看着对方，总算“下定了决心”。 他“嗯”了一声：“破碎群岛西南，一处名叫阿苏纳的‘史前文明’废墟。 “我在那里淘金的时候，遇到过一条蓝色的雏龙。我追了它一段路，它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有雏龙，就肯定有成年龙，我可不想招惹他们，就离开了。” “具体在哪？”玛里苟斯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那场灾难后，蓝龙军团日渐凋零，所以非常重视对同胞，尤其是未成年龙的保护。 雏龙是绝对不允许离开魔枢的；就是幼龙，也只能在北风苔原活动，不允许去更远的地方。 所以，破碎群岛绝不可能出现雏龙。 如果有，要么是某个蠢货，把自己的蛋遗落在了那里。 要么，就是某些卑鄙的畜生，偷走了宝贵的蓝龙蛋，并在那里孵化了它们。 无论哪种情况，他都绝不允许！ “阿苏纳的……北面吧……”乔木一脸不确定。 但他还没说下去，一大串魔法符文凭空出现，紧接着又迅速消失。 一同消失的，还有玛里苟斯。 ‘啧……’乔木心里很不爽，‘等你找到那群蓝龙，我一定会去找你要账的，别想白嫖！’ 见玛里苟斯也走了，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停留的伊瑟拉，感慨了一句“今天真是值得庆祝的一天”，又半睡半醒地对乔木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逐渐化为虚影，最终彻底消失无踪。 直到此刻，时间的守护者、青铜龙王诺兹多姆，依然一言不发。 但他已经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乔木，就这么一直看着。 直到乔木感到极度不安，脑海中甚至闪过要直接结束项目跑路的念头，对方才对他缓缓点了点头。 随后，诺兹多姆也原地消失了。 狼藉的战场遗址中，只剩下乔木和严牧之两人，大眼瞪小眼。 他们还得再去一趟库斯海文，把那群被矮人“保护性羁押”起来的人类水手要回来。 不然他们怎么回洛丹伦？ 第187章 187.收获的季节 再次回到阔别已久的安伯米尔，让乔木很是感慨。 他低估了游戏和现实的差距。 游戏里，完成这么一条任务线，撑死了一个来小时。 现实中，他们竟在北卡兹莫丹待了一个半月！ 这还不算他们从达拉然到诺瑟隆高地的时间。 这次返程，他们没有和商船一起去吉尔尼斯，而是在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南海镇下了船，然后靠两条腿走回达拉然——他俩都不会骑马。 严牧之没明白这么做的原因，觉得他是吃饱了撑的。 作为游戏开服前就抢激活码的超级骨灰，乔木对经典旧世的地图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现在从南海镇一路向西，他才真正意识到，真实世界与游戏世界的巨大差别。 游戏里贯通丘陵东西的道路上，除了几处废弃的哨塔，就是一座希尔斯布莱德农场，供部落玩家刷怪。 但现在，他们一路上至少穿过了四十多位贵族的领地，并且被超过一半的贵族征收了路桥税。 难怪联盟七国中，明明有五个在一座次大陆上，但陆地贸易却非常落后，商业的好处基本都被孤悬海外的库尔提拉斯赚走了。 就这个吃拿卡要的程度，商人自然宁可绕远路，承受海难的风险，也要走海运。 好在联盟为了不支援洛萨元帅，剿匪还是很勤快的。 当下虽然百废待兴，但道路上的治安却出奇得好。 这让进入这个项目后几乎没怎么正儿八经战斗过的两人，依旧没能找到合适的热身运动。 没错，是两人。 柯羽被奥蕾莉亚带走了，跟着对方去了大陆最南面，正在建造中的守望堡。 奥蕾莉亚甚至没和其他人道别，只是让罗宁传了个话。 按克拉苏斯转述的罗宁对奥蕾莉亚的评价，后者已经完全意识到自己被乔木耍了。 乔木故意让他们去承受伤亡，还将他们与红龙隔离开，抢夺功劳的行为，暴露无遗。 奥蕾莉亚虽然是来帮忙的，没指望也没兴趣和红龙搭上线，但乔木的做法，依然让她很不爽。 于是，她对与这群人深交，彻底丧失了兴趣。 最终，她就把卡德加的人情和柯羽本人，当成了这次行动的收获。 接到克拉苏斯传讯时，乔木二人刚好经过南点镇，距离达拉然还有大约五六天的路程。 不过这里是西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商队前往达拉然的必经之路——这里还要绕远走水运，那就是吃饱了撑的。 他们在这里搭上了一支商队，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只用了三天多的时间，就回到了安伯米尔。 这一次，有了克拉苏斯的授权，乔木可以随意进出达拉然。 严牧之依然没去。 毕竟一个术士进出达拉然，被人发现，也会给克拉苏斯带来麻烦。 这一次，克拉苏斯没有在那个独立的会客厅见他，而是让魔法仆从带他去了自己的法师塔。 作为肯瑞托六人议会中最年长的一位，克拉苏斯的法师塔，也理所当然是达拉然中最宏伟的之一。 倒也不是因为法师们也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展示自身的地位和权力。 单纯只是他位高权重还活得够久，什么资源都能分走一块，日积月累下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座巨型法师塔，即使不算塔尖，少说也有六七十米高。 这玩意儿和城堡不一样，一座底层直径也就几十米的圆形建筑，建这么高，其实是相当夸张的。 最关键的是，它并没有建成锥形，以降低重心。 反而是个标准的圆柱形，直到最高层，才收束出一个锥形，再加上一根十余米的塔尖。 在这个没有钢筋混凝土的世界，要说这座法师塔没有魔法加持，打死他都不信。 克拉苏斯在整个达拉然，应该都是最神秘的一位了。 他的岁数，超出了所有人对于人类的认知。 就连肯瑞托的现任议长大法师安东尼达斯，都不知道他在达拉然待了多少年了。 毕竟法师和贵族不同，他们对社交和八卦不感兴趣，对魔法学术之外的记录工作也毫不上心。 和动辄活几千岁的高等精灵、最多能活五百多岁的矮人不同，人类的寿命，很少能过八十岁。 像克拉苏斯这种，在法师们的认知中，都是强行使用法术来延长自身寿命的，实力必然深不可测。 在肯瑞托的记录中，比这个更夸张的，也就剩下活了八百多年、至今生死未知的前任守护者麦格娜·艾格文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即使是奎尔萨拉斯的高等精灵们，也都对这位深居简出的神秘人类法师，充满了敬意。 乔木很好奇，等这些法师知道了真相，克拉苏斯之所以能活这么久，不是因为他法力多强大，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条巨龙，而且他的岁数不是二百，而是一万…… 到那时，这些法师，会是什么心情？ 法师塔从外面看很雄伟，但进去之后，他就立刻丧失了兴趣。 克拉苏斯显然不是什么享受奢华的人。 偌大的法师塔，墙壁上挂着一些装饰的画作、魔法壁灯。 但开启的灯并不多，房间内依旧昏暗。 贴墙摆放的，都是普通的木质桌椅、书架和储物柜、储物桶。 剩下的就没什么了。 空旷之中，说话甚至都会有回音。 真是白瞎了这么大一座法师塔。 但法师塔的主人自己显然并不在意。他的家，自始至终都不是这里。 克拉苏斯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乔木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的。估计自己和他的关系等级不会低。 他也拿到了对方转交的刀鞘。 这把笔直的横刀刀鞘，之前款式非常简单，什么纹理都没有，只在向外的一面，有七颗碎钻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但现在，它的另一侧，出现了一块略显抽象的纹路。这片纹理位于刀鞘中上方，占了全长的1\/4。 仔细看的话，大致能区分出，这似乎是一只笔直向上冲刺的龙。 之所以抽象，是因为它的双翼都向下收束着，在身体外侧形成流线型的区域，以减少空气阻力。 “我要怎么用它？”乔木有些疑惑。 这也不是游戏里，一件装备，能拖出一个图标来，需要用的时候点一下图标就能激活。 “很简单，”克拉苏斯笑道，“你想要治愈谁，直接将刀鞘刺入对方体内就好” 说完，在乔木愕然的表情中，他补充道：“不用太深，刺进去一个指节的长度，就足够了。” 好家伙，我要治愈你，得先伤害你？这是什么阴间理念？ “不能贴一下就触发吗？”乔木有些郁闷，总觉得这把刀鞘会让自己显得……像是个有着独特癖好的变态。 “那样的话，你每次触碰刀鞘，都会不小心触发其中的祝福了。祝福每次使用后，都有一个比较长的恢复期。” 知道乔木并非施法者，克拉苏斯的解释很有耐心。 果然现实和游戏不一样，还是要讲逻辑的。 虽然这个解决方案很奇怪就是了。 乔木很真诚地表达了感谢，将刀收回刀鞘，又将刀鞘固定在自己的腰带上。 但事情还没完。 “这个，是我个人的感谢。” 克拉苏斯又递过来一把匕首，或者说是更像是短刀。 这把整体长不到四十公分的短刀，有着獠牙一样的弧度。 黑色的刀柄散发着暖意，而冷白的刀身，则微微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红色光晕。 一看就是附了魔的。 乔木也不客气，伸手就接了过来。 但只是握在手中，他就感觉到了异样：明明赶了半个多月的路，此刻却感觉身体中涌出了新的活力，过去两个多月积攒的疲惫，也在迅速消退。 他之前拿到奖励就回旅店睡大觉的迫切想法，竟也在迅速失去吸引力。 “这是……” “我用自己的牙，为你打造了这把武器。”克拉苏斯略显得意地解释道。 作为巨龙，他的牙就和他的鳞片一样，天然就具备强大的魔力。 只要使用者握着这把匕首，就能逐渐修复身体的伤势，还能有效缓解疲劳。 “失眠的时候抱着它，也能睡个好觉。”对方眨眨眼，略显俏皮地说。 这算什么？任务奖励是一把史诗级装备——考雷斯特拉兹之牙？ 持续缓慢回复生命值和能量，听上去是盗贼的武器。 又不能幻化，给我干嘛？ 乔木嘴上表达着发自内心的感慨，心中则满是郁闷。 这带回去的话，只说外观，就必然超级抢手。 不知道会便宜那个龟孙儿。 …… 就在乔木痛并快乐着的时候，安伯米尔，吃饱喝足的严牧之，正拍着肚子、绕着小镇消食。 侧后方不远处，一个年轻的魔法学徒，正用好奇却茫然，还略带一丝惊异与警觉的目光，打量着他。 “学长，我想再逛一逛感兴趣的材料……”收回视线的年轻人，略显拘谨地对身前的中年人请求。 中年法师眉头微蹙，显然有些不情愿。 和大多数法师一样，他也不习惯在喧闹的集市上，和一大群平民商人混在一起。 但谁让他没资格收学徒呢？ 这位学弟虽然是学徒，但却是他的老师、肯瑞托议长安东尼达斯的学徒。 除了那位大人，没人敢使唤他，自己也不敢。 于是，采买原料这种事情，只好自己亲力亲为了。 年轻的魔法学徒见他不耐烦，连忙解释：“我会自己回去的。” 法师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叮嘱道：“老师下午要检查你的作业，别迟到。” 学弟点了点头，就向一个方向跑去。看样子，是早就有心仪的东西了，只是当着他的面掖着不说。 他也不以为意：法师，十有八九都是这副德行。 他突然想到，钱都在自己身上呢。 “克尔苏……”回过身才发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哪还有那个学弟的身影？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向那片专门划出来给法师老爷们施展传送术的空地走去。 第188章 188.公主 乔木已经很久没有艳遇了。 上一次还要追溯至《刺杀小说家》，在项目结束时，他和女主角屠灵来了一夜兴趣使然的约会。 再上一次则是《忌日快乐》，他和女主角小翠谈了一场功利驱使的恋爱。 按现实时间算，他禁欲也就三个月。 但按他亲身经历的时间算，禁欲时长已经达到惊人的一年半。 这倒不是因为力不从心。他生理年龄才十九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主要还是《刺杀小说家》之后，从唐蒙那里确认了这些所谓的“项目”都是真实的世界后，他就很难再将它们当成游戏了。 游戏的心态变弱了，基于社会性本能的同理心和尊重观念，就逐渐凌驾于基于生物性本能的欲望之上。 但如果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还是很乐意的。 比如当下眼前这位身着大胆的美艳贵族少女。 昨天从达拉然出来后，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严牧之，也不知道对方又跑哪里去了。 反倒是遇到了一位无论相貌还是气质抑或谈吐，都可以说绝对满分的美女。 他本来有点担心严牧之，就不太想搭理对方。 但一位年轻的少女，敢离开封地或王都，只身来到这座小镇，没有任何护卫甚至骑士护送，本身就代表了对方绝非善茬。 而且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再结合那双摄人心魄的碧蓝双眸，对方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难怪二十年后，已是成熟贵妇形象的对方，对方能够迷惑得了一位高贵而优秀的圣骑士摄政王。 这样的大人物找上门，乔木立刻就将那个名为严牧之的小人儿，一脚踹出了自己的脑海。 他是成年人了，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对方的开题选得很好，一脸崇拜地问他是如何能够自由进出达拉然这座伟大的魔法王国的，还对他的冒险生涯表现出了极强的兴趣。 俨然就是一副不谙世事、被探险小说荼毒不浅、可以轻易骗上床的无知贵族少女形象。 这容貌、这身材、这表现，但凡是个男人，上钩之前还敢犹豫一下，那就摆明了在说自己不正常。 于是两人就很自然地去了酒馆。 酒精的作用下，乔木很自然地打开了话匣子，大肆吹嘘自己是的冒险经历。 他讲述自己是如何在北方大陆诺森德，在布满巨龙骸骨的冰原上，与热情的海象人把酒言欢，还帮助他们抵御来自大海深处的魔鬼。 他声称那些魔鬼都是被施了邪恶魔法的海草，伪装成维库人。他们所到之处，都会迷雾笼罩，陷入其中的人，会被拖进大海淹死，灵魂被献祭给地狱的魔鬼。 他又吹嘘自己遭遇海难，被海洋巨兽吞噬后，是如何在对方的胃里生存半年，最终抵达了无尽之海尽头的另一座大陆。 他还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如何在茂密的原始丛林中躲过紫皮种族的搜捕，逃入一座名为埃雷萨拉斯的城市遗址，在恶魔与恶灵的追杀下，成功获取了大量财宝。 他甚至无比得意地讲述了自己在一个名为至高岭的地方，遭遇了一种自称卓格巴尔的野蛮怪物。 他尝试着绕过对方的严密防卫，潜入传说中黑龙之王的宝库。可惜在最后一步时，为了营救一位身陷险境的可怜女孩，而功败垂成。 名为卡特拉娜·普瑞斯托的贵族少女，一面毫不吝啬地向对方抛出崇拜的媚眼，一面暗自心惊。 诺森德的克瓦迪尔、卡利姆多的上层精灵城市，以及黑龙军团在破碎群岛的老巢…… 她当然能听出来，对方的经历虽然有大量的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但它们都是以现实为基础的。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可编不出这些故事。 和自己的父亲不一样，她从不小瞧人类这个种族——当然，也是因为她和父亲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她承认人类中有很多强者，其中一些的实力，甚至可能在她之上。 例如不久前，在洛丹伦王城中，她远远见过刚从南方返回的大领主乌瑟尔·光明使者。 那个人类所蕴含的圣光之力，即使是活了数千年的她，也要避让三分。 她甚至怀疑，如果自己胆敢站到对方面前，对方会立刻识破她的魔法伪装，戳穿她的身份，砍下她的脑袋。 但人类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妄自尊大、固步自封。 两千八百年来，他们就对高等精灵的鬼话深信不疑，坚信东部王国就是整个艾泽拉斯文明的中心。 还有那个库尔提拉斯，他们号称自家的军舰与商船已经遨游过艾泽拉斯的每一寸海洋。 但一千年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现，在大漩涡的西面，还有一处面积与东部王国相当的大陆。 他们甚至都没想过问自己一句，大漩涡是怎么形成的。 所以，当一位看着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踏遍了艾泽拉斯所有凡人能够抵达之地的人类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她也进而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人类，能够为她所用。 尤其是当对方酒酣之下，又讲述了自己如何巧妙地利用联盟军队、山地与黑铁矮人，救出了红龙女王，击败了黑龙之王后，她的念头更加坚定了。 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尖冒险者，还获得了红龙军团的友谊与信任，却成了黑龙的手下…… 只是想一想，卡特拉娜都觉得兴奋。 虽然父亲遭受了重创，两个哥哥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黑龙军团一时间陷入了群龙无首的茫然与慌乱之中。 但那又如何呢？ 她可是找到了一个非常优秀的新玩具，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呢？ 于是，一夜欢享自然就少不了了。 但必须说明，我们的黑龙公主，并非low到以色侍人的地步。 龙族除了五位守护巨龙不容置疑地拥有配偶的忠贞以外，其他龙族并没有从一而终的习惯。 毕竟它们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没有人能够忍受在成千上万年的岁月中，一直对着同一张脸。 更何况，除了龙王的子嗣，所有雏龙与幼龙，都是由整个族群共同抚养的。 这样一来，它们既没有家庭的束缚，也没有育子的责任，就可以在漫长的龙生中，在履行自己职责之余，尽情满足自己的兴趣、放纵自己的欲望。 第二天日上三竿，卡特拉娜才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略显帅气的人类那炯炯有神的目光。 她差一点就没忍住一道恶咒甩过去。 自她出生，数千年来，一小部分时间——即使是一小部分，以数千年为分母，也相当惊人了——陪伴在她那位疯狂残酷的父亲身边。 除了黑龙血脉的诅咒之外，很大程度上，这是这些陪伴，与对方的言传身教，将她塑造成如今这种诡计多端、卑鄙恶毒、以混乱与颠覆为乐的性格。 而其他大部分时间，当父亲弃若敝屣地丢下她，去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她就要孤身一人，四处躲避其他巨龙军团那无孔不入的搜捕与追杀。 直到几年前，恶魔之魂重新面世，就连红龙女王都被其束缚后，巨龙军团对黑龙的围剿，才算告一段落。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才无需担惊受怕，很是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但半个月前，恶魔之魂被彻底摧毁了，就连她的父亲，那位她一度认为整个艾泽拉斯都再无敌手的死亡之翼，都遭受重创，躲了起来。 黑龙之王已经虚弱到了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敢见的程度，她就知道，曾经那心惊胆战、颠沛流离的生活，又要回来了。 她在心中狂怒地嘶吼、嫉恨地咒骂，但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可她依然不甘心。 她一定要看看，那个挫败并重创了死亡之翼，打破了她的美梦的人，究竟是谁。 于是她根据父亲的仆从、那位伪装成人类的黑龙的言语中，得知父亲在失踪前，已经确信，幕后黑手，是肯瑞托中的某一位。 所以，她来到了安伯米尔，想要找个好方法，帮她悄无声息地混入那环绕了整座城市、足以让她原形毕露的魔法结界。 抱着这个目的，她接近了能够自由进出那座城市的人类冒险者，想要从他那里，搞到魔法同行印记。 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完全无需冒险，就这么遇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咬断对方的喉咙泄愤。 甚至想过将对方带到荒郊野外，现出真身，让对方在痛哭流涕中，被她的烈焰化为灰烬。 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的代名词可以是阴谋、狡诈、卑鄙、挑拨、颠覆，唯独不能是毫无意义的血腥与残暴。 那是她哥哥的代名词，不符合她的审美。 经过了一夜的满足后，她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如何榨干这个人类的价值，然后揭穿真相，让他在绝望的崩溃中，主动走向毁灭。 “在想什么？”专供贵族享用的丝绒被下，男人一个翻身，来到她的上方。 非情欲时间的这种姿势，让她很不快，但这只是小事，阴谋家都擅长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现在压制得越厉害，等到收获时，她的愉悦感也就越强烈。 “我在想，”她抬起雪藕般的玉臂，抱住对方，一脸羞涩的爱意，“你什么时候愿意带我一起去探险？” “我还以为你在想怎么榨干我呢。”乔木一语双关的玩笑，引来对方一阵娇嗔的拳头。 “你想跟我去哪里冒险呢？”乔木反过来一把箍住对方，让对方无法再反抗。 “这个世界上，你没去过的地方，应该已经不多了吧？ “我的公主，奥妮克希亚？” 第189章 189.GEASS还能这么用？ 唐蒙曾经说过，在《哈利波特》中完全无法破解的魔法【牢不可破的誓言】，在其他项目中就有很多解决方案。 其中一些，甚至可以在积分商城中直接购买。 他后来详细解释过，在公司层面上，是不存在“无解的能力”的。 任何看似无解的能力，都能在某个或某些项目中，找到破解之法。 这也是为什么公司从不会将大批员工同时塞进一个培训项目里。 一旦对手找到了破解乃至压制的手段，那些员工就会沦为待宰的羔羊。 所以，在公司层面上，最重要的永远不是某些看似强力的能力，而是能力的多样性。 这也是能力兑换会诡异地存在“供需关系”的原因之一。 当某个能力大受欢迎时，公司就会不断上调兑换价格，来遏制调查员同质化的冲动。 乔木还把这个知识点告诉了范鸿，算是为对方解惑了。 不过当时的他，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并没有太多深刻的体会。 直到现在…… 乔木自忖，虽然不敢说绝对，但他也基本上把geAss的限制条件摸得七七八八了。 剩下一些小细节，也肯定是极为冷门的情况，他这辈子都不见得能遇到。 但进入这个项目后，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此刻，他甚至打算将其中一条规则修改为“能力只对拥有自我认知的生物有效——龙类除外”。 简单来说，当他戳穿黑龙公主的身份后，后者惊愕之下，直接就打算搞死他。 这一点，他当然有着充分的预料。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geAss。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在他还等着对方放了他的时候，黑龙公主只是愣了几秒钟，就用人类难以想象的力量，单手将他拽起来，砸在了地上。 于是，旅店客房内就出现了性趣颇为独特的一幕： 一位不着寸缕的绝艳美女，正一脸狰狞地单手拽着一名同样一丝不挂的男性，像随手甩枕头一样，一下下地往地上和墙上砸。 乔木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走吓懵了，直到被砸了五六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一个缚道让对方停顿了一下，自己也慌忙瞬步脱身。 他一手抄起斩魄刀，一手拽过唯一一床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然后缩到了距离奥妮克希亚最远的角落里。 身上很疼，回头肯定少不了一身淤青，不过也就如此，没有什么别的内外伤。 毕竟成为死神之后，他的身体素质也提升了不少。 但直到此刻，他还是有些没缓过神儿来。 geAss之前被死亡之翼免疫，他认了。 那位毕竟强到没边，过些年升了25级换了新装备，随意钻个窟窿都差点儿给世界钻毁灭了。 但是你奥妮克希亚……未来被武器战、冰法、战斗贼和野德四人小队就给刷了。 人家连奶都没带！ 连你这种菜鸡都免疫我的geAss了？ 简直没天理！ 不过好在，对方虽然摔他挺用力的，但他也看出来了，对方似乎并没打算杀他。 否则，黑龙公主杀人要像杀鱼一样抡到死？说出去怕不是得把其他黑龙笑死。 乔木郁闷之余，就想着怎么先把眼下的局面糊弄过去。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并没有追上来继续捶他，而是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回了床边。 此刻的黑龙公主，双手随意的遮挡之下，是一脸的狰狞，哪里还有半分娇媚之色？ 那张绝美的脸蛋，在这个表情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渗人。 “你……”乔木停顿了一下，很怂地换了个称呼，“您，还好吧？” “死亡之翼……” 对方吐出的名字，让他愣住了：这称呼从你嘴里出来，会显得很不孝好吗？ 对方自然不会知道他的心思，自顾自地捂着脸，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 “……他，扭曲了我，扭曲了我们……” 乔木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自己的geAss，清除了上古之神对对方的污染？ 不，不对！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之前与死亡之翼的战斗中，他的geAss只是让对方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攻击他了。 难道是因为那个是直接污染，所以geAss不够看；这个是上古之神以死亡之翼为媒介的间接污染？ “那是什么魔法？”黑龙公主突然开口发问。 “可以扭转敌意，”乔木连忙回答，“将对我的敌意转化为保护欲。” 奥妮克希亚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轻蔑和讥讽：“一个男人，竟然学习魅惑法术？” 乔木本能地想要怼回去，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魅惑就魅惑吧，你这么无解对我也有利，将来说不定还能坑你一次。 “继续维持施法，”奥妮克希亚呵斥了一句，“否则我会再次被扭曲，第一件事肯定是杀了你。” 了解了，原来并不是清除污染，而是隔离污染。 “我不可能就这么一直维持着吧？全天候地跟在你身边，不能睡觉？” 这也不叫个事儿吧？难道你想和我过日子？ “闭嘴！”彻底卸下伪装的奥妮克希亚怒斥了一声，“我在和她谈判！” 好家伙！乔木都惊呆了：合着geAss隔离污染的方法是制造人格分裂啊？ 或者说，对污染的隔离，导致了人格分裂？ 他只好乖乖闭上嘴巴，自己穿起了衣服。 他穿好了衣服，打发走了壮着胆子上楼查看的旅店老板，又坐在桌子旁欣赏对方的胴体。 但直到他都看腻了，都觉得自己再看下去就会彻底对异性身材免疫了，对方还是那个姿势，唯一变化的，就是脸上的表情。 至少从表情来看，谈判进行得很不顺利。 但是……他饿了，他想去吃饭。 “那个……”乔木小心翼翼地举手出声，“能和我说说吗？也许我能帮上忙？” 几乎已经抓狂的奥妮克希亚，险些就甩一道恶咒过去，让那个人类闭嘴了。 但她还是忍了下来，而且心中一动：以对方的经历来看，即使是在整个人类当中，那家伙也是相当优秀的了。说不定真的能有什么好主意？ 而且，那个被扭曲分裂出来的人格，显然也和自己一样不耐烦了。 这时候添加一个变量进来，说不定就能打破僵局。 “说。”她向人类颁发了会议邀请函。 乔木没想到这次对方这么好说话，想了片刻，才问道：“我能先问问，你们两个各自想要什么吗？” “想要什么？”奥妮克希亚冷哼了一声，“想要对方彻底消失！” 这不是废话吗？乔木苦笑，我还想回家呢，我回得去？ “那一位……听得见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乔木开始解释：“是这样的，女士，你们……二位，现在需要的是，能够让双方达成互信的共识。否则，这场争论就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他指了指奥妮克希亚：“您想要维持清醒，就必须把我带在身边，还要每分每秒保持清醒。这根本不可能。 “可一旦我昏睡过去，那一位清醒后，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以绝后患，您也将彻底消失。” 他诚恳道：“所以，您看到了，除非您二位暂时达成和解并相互信任，否则这个问题是无解的。最终，你们只会在这种无休止的内耗中，一同走向毁灭。” 他话锋一转：“但你们肯定不会傻到宁死不屈，在毁灭降临的前一刻，你们仍然会达成共识，以拯救自己。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个进程提前，省去中间无意义的漫长内耗，在问题出现的伊始，就达成共识呢？” 奥妮克希亚等了好一阵，才缓缓点头。看来，两个人格都同意了他的这番说辞：“那要如何达成共识？” “找到一个共同的目标。”乔木伸手打了个响指，但马上又在对方危险的眼神中，像个乖孩子一样正襟危坐。 “一个必须你们两位精诚合作才能实现的……”说着说着他就停了，这想法肯定不靠谱。 这俩怎么合作？影分身吗？ 他换了个说法：“一个你们必须全力以赴、根本没空去收拾对方的目标……” 这个好像也不太靠谱，就算找到了，主导身体的那个人格，也可以阳奉阴违。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这次，对方也不催他了。 因为对方也知道，这确实不好办。 “也许……”乔木不太确定地问，“你们可以把向死亡之翼复仇，作为你们共同的目标？” “哈！”奥妮克希亚毫不犹豫地发出了一声怪笑，“复仇？她可是那个老疯子的乖乖女，现在还想着霸占我的身体，再去向老疯子告状！” 得，他忘了，那个被污染的人格，正是死亡之翼的杰作，又怎么可能会恨那家伙呢？怕是被那家伙卖了，还开开心心替对方数…… 乔木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我先问一个问题，是问你们二位的。在你们看来，死亡之翼的目的是什么？” “统治世界，怎么了？”奥妮克希亚没有丝毫停顿地回答，“红龙没跟你说过？” “那位的答案呢？”乔木小心翼翼地问。 “也一样，我们拥有完全相同的记忆，怎么了？”奥妮克希亚有些不耐烦。 乔木使劲吸了一口气：这就对了！ 第190章 190.叛逆的黑龙公主 艾泽拉斯的Boss有很多很多，但真要说起来，文艺作品中最常见的那种以毁灭世界为目的的Boss，几乎没有。 上古之神只是在执行虚空大君的命令，试图扭曲这个世界，而非毁灭。 说白了就是打造一个混乱邪恶的世界，对不在这儿住的人而言，也挺coooool的。 堕落泰坦萨格拉斯和噬渊典狱长佐瓦尔，那两位也只是对当前的秩序不满意，想要推倒重来而已。 真正以灭世为终极目的的Boss，截至目前就一个：死亡之翼。 也是吃饱了撑的，不知道咋想的。 但死亡之翼的真实目的，直到他掀起了波及全世界的大灾变后，才在青铜龙的揭示下彻底暴露。 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他只是想要以阴谋和暴力统治整个世界的疯子野心家罢了。 可能这也是他明明有黑龙可以用，却总想着创造一个新族群供自己驱使的原因。 恐怕他也知道，被他扭曲的黑龙族人，虽然邪恶、卑鄙、下作，却也与灭世无关。 人都死光了，留着自己卑鄙给谁看？ 而且死亡之翼灭世思想的起源也疑点重重。 上古之神在艾泽拉斯扎根十五万年，其间创造、腐化、蛊惑了无数种族和个人，也没见谁一门心思要毁灭世界的。 到了死亡之翼这儿，就突然发狠了？ 在乔木看来，与其说是上古之神向堕落的耐萨里奥灌输了灭世的念头，不如说是耐萨里奥本就对世界感到异常不满，堕落后被上古之神推向了极端，从强烈的负面认知与情绪中，诞生了灭世的念头。 所以，又有多少黑龙，在脱离死亡之翼的威慑与掌控后，会支持对方的灭世大业？ 从游戏中的情况来看，那些上古之战前就出生的龙蛋，或孵化的雏龙，受死亡之翼的影响相对较小。 比如天崩地裂前就出生的萨贝里安，数千年来都是死亡之翼最信赖的副官，游戏中被隔绝在外域后，就逐渐摆脱了对方的影响。 再比如被至高岭牛头人收养的黑龙依比西安，也就是灵魂行者黑角，是死亡之翼堕落前就产下的龙蛋，在天崩地裂不久后孵化，自始至终也没有接近过死亡之翼。 所以他也有幸成为一头没有受到丝毫污染的纯净黑龙。 这就意味着，如果他能想办法将geAss的能力效果固化，他就能将黑龙军团从死亡之翼的奴役中解救出来。 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一口气救了三个巨龙军团？ 会不会得到称号【巨龙拯救者】？ 当然他也没法直说死亡之翼是打算灭世。 就凭那位这些年绞尽脑汁获取权力、挑拨离间、排除异己，一副老子要加冕为王的勤勉劲儿，这话傻子都不信。 说出来，只会降低自己的可信度。 但他并不需要让一个背叛慈父的黑龙公主，他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叛逆的奥妮克希亚。 “死亡之翼想要统治世界，那位呢？那位打算在死亡之翼统治的世界中，扮演什么角色？”他好奇地问。 那位奥妮克希亚，同样卑劣不堪，喜欢用阴谋诡计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并享受自己制造的混乱和纷争。 “当死亡之翼君临天下后，你还要继续扮演一位阴影中的颠覆者吗？还是做一位乖乖女公主？” 奥妮克希亚的神色有些微动，不过她很快就一脸不耐烦地说：“她让你有话直说。” 停顿了片刻，她又翻着白眼说：“她是绝不会背叛那个老怪物的。” “背叛？”乔木轻笑着摇头，“背叛永远都是最无趣、最下等的选择，只有蠢货才会轻易选择那条路。” 安心，我不需要你背叛你的慈父。不过，未来你的慈父背叛你时，我就有话要说了。 “但雏鹰必然长大，总有一天要离开父母的羽翼。你就不想开创独属于自己的事业吗？” 总跟着死亡之翼能有什么意思？什么事儿都是他说了算，你只是个毫无思想的傀儡。这种日子不觉得无聊吗？ 乔木用充满诱惑的语气问道：“你当然可以延续你的伪装，几年之后嫁给一位王子，帮助他登基，再掌握大权，最终彻底颠覆整个联盟。但那之后呢？ “再美味的酒，喝多了也会索然无味。就连人类，都需要时不时换个胃口，更何况能活成千上万年的巨龙，对吧？” 奥妮克希亚突然伸手制止他：“稍等。” 不明所以的乔木闭上嘴，对自己的节奏被打断感到不爽。 几秒后，对方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凶狠，但试图抬起的右手，只抬了几公分，又狠狠地砸在床上，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按了回去。 乔木吓了一跳，整个人本能地往后闪了闪，就听对方突然恼怒又得意地说道：“想都别想，蠢货，我只把嘴暂时交给你。”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奥妮克希亚，让那个被污染的人格出来和自己直接对话了？ 这是传话传腻歪了？ 此刻的黑龙公主，神色终于又变得冷漠下来 “继续。”她淡淡地说道。 但不知是否是错觉，乔木总能从中听出一丝言不由衷。 “就在不久前，我在一场你我皆知的行动中，获得了山地矮人和红龙军团的友谊。” 乔木调整情绪，用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说道：“山地矮人允许我在他们的土地上建造一座城市。 “而只要我提出请求，我猜红龙军团也很乐意为那座城市提供力所能及的庇护。” 黑龙公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兴趣。 “您应该很清楚，数年的全面战争、暴风王国的重建、斯托姆加德与洛丹伦的复兴、守望堡的建设与驻军、兽人收容所的维持…… “联盟的财政已经濒临崩溃了，除了减税，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很快，就会出现大批不堪重负的逃民。 “除非他们愿意冒险去诺森德，与维库人做邻居，否则，整个东部王国大陆，唯一能够容纳他们的，就是土地富饶且人烟稀少的诺瑟隆高地。” “一个……新的王国！”黑龙公主兴奋地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说城市来着，您这野心也是够大的……但这样更好，不是吗？ 乔木笑了：“当然，于红龙之翼下诞生的，一个崭新的王国。如何，我的女王，普瑞斯托一世？” 见对方为这个称呼发出了开心的咯咯笑声，乔木趁热打铁。 “您将建立起自己的国家，并将为联盟带来惊人的财富，成为维系整个联盟的救星。 “当年迈的米奈希尔二世殡天后，您将取而代之，成为毋庸置疑的联盟领袖。 “整个联盟，都将被您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您将成为联盟的——至高王。” 奥妮克希亚双颊泛着红晕，显然已经兴奋到了极点。 要不是另一个人格约束着她，她可能已经跳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了。 “等到死亡之翼归来时，他也将为您的丰功伟绩所惊叹、侧目。 “您将成为他最为倚重的副手，成为他君临天下的最大依仗。 “在他完成夙愿后，您也将继续统治东部王国，继续拥有这个世界的三分之一。” 听到这番话，奥妮克希亚不仅没有更加兴奋，情绪反而出现了明显的回落，甚至还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和鼻子。 乔木心中大喜：他赌对了，这位黑龙公主，真的并不满足于现状！ 她确实没打算背叛自己的父亲，毕竟她能活到现在，主要是依靠死亡之翼的庇护。 但她也并不甘愿做父亲的跟屁虫和提线木偶！她想要脱离父亲的掌控！ “那你呢？”逐渐平静下来，开始冷静思考的奥妮克希亚，反问道，“我占有了一切，你又能获得什么？” “治理一个国家，甚至一个联盟，不能只依赖灵光一闪的阴谋诡计，我的女王。” 乔木恭敬地说道：“您需要一位管家，一位宰相，帮您从枯燥繁重的庶务中解脱出来。 “而作为替您打理俗务的回报，那位宰相，也必然会执掌在凡人看来极为惊人的权柄，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黑龙公主露出了然的笑容：“我同意了，你可以解除你的法术了。” 但她话音刚落，就立刻神色一冷：“想得美！” 乔木也无奈摇了摇头：“我和您说的这些，是交换条件。我帮您建立一个王国，并使您免受巨龙军团的追杀。您则要接受与另一个自我共存，直到我们找到合适的办法，将您二位分开，各自获得属于自己的人生。 黑龙公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停顿了片刻，表情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但她依然没有说话，乔木也闭口不言，等待对方自己权衡利弊。 严格来说，对方其实是占据优势的。 正如他自己所言，他不可能无时无刻地跟在对方身边还保持清醒。所以，只要把他熬睡着了，对方就能获得自由。 所以，对方真的一口咬死了不答应，他也没辙，只能就此作罢。 不过他还是想试一试，成功的收益，实在太过丰厚了。 而且，将两个人格分开，理论上肯定是有方法的。 毕竟奥妮克希亚二十年后就这么干过：她绑架了暴风王国的国王瓦里安·乌瑞恩，将对方分裂成两个人，坚强的那个卖给兽人奴隶主，成了角斗士；懦弱的那个，带回暴风城，做自己的傀儡。 既然两个人格能有丝分裂成两具身体，后来还能合二为一，那理论上巨龙的有丝分裂，也是可行的。 奥妮克希亚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了，不过她又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就不怕我违约吗？” “怕，”乔木痛快地回答，“理性而言，您没有违约的必要，因为您不同意，我就只能跑路。但我也不知道您会不会产生什么有趣的念头，故意玩弄我。” 说着，他从腰包里取出一件物品，在黑龙公主逐渐铁青的脸色中说道：“所以，如果您真的愿意履行这个约定，就必须先接受我的保险措施。” 他的手中，赫然是一条红龙鳞片打造的项链。 第191章 191.上了贼船的红龙 克拉苏斯现在很懵。 比起时不时善良到略显天真的女王，长期混迹在凡人种族中的他，对那些家伙有着更加充分的认识。 所以，他一面发自内心地感谢乔木，一面又暗自警惕着对方。 或者说，警惕对方背后，能够提供强大情报支持的神秘组织。 这也是他要额外给对方一份谢礼——哪怕是用自己的牙——的原因，他要尽量避免自己欠对方太多人情。 即便他已经无比高看这个凡人了，但现在，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这个神秘的人类，刚刚离开自己的法师塔，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四大巨龙军团搜捕了数千年的黑龙公主混到了一起？ 这没什么，毕竟按人类的说法，是对方主动找上门的。 但他真正难以理解的是，对方竟然能说服黑龙公主心甘情愿地暂时接受他的约束与监管，而且还找到了能够净化黑龙的方法？！ 这可是巨龙军团们一万年来都不曾做到，现在更是早已放弃、想都不敢想的重大成果！ 激动与怀疑之余，他敢确定，只要他将此事汇报给女王，对方一定会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赶过来。 但他也发现了，只要这个人类在，他就永远不可能掌握事态发展的主动权。 “我理解你对你家女王的忠诚，你也应该理解你家女王对她那三个兄弟姐妹的忠诚。” 乔木坚决反对克拉苏斯上报此事：“你告诉了你的女王，她几乎一定会将此事通报给其他三位。然后他们会做什么？” “拯救黑龙军团……” 克拉苏斯话音未落，乔木和奥妮克希亚，就同时发出讥讽的笑声。 “他们会以观察、保护、赎罪等等你能想到的一切看似正义的理由，羁押这些黑龙，剥夺他们的自由，甚至让他们为自己的军团效力。” 乔木挥了挥手，强硬地打断克拉苏斯还未出口的反驳：“我知道这是正常的，但黑龙愿意吗？如果他们愿意赎罪，无需你们动手，他们自然会去做。 “如果他们不愿意，你们就是在将清醒的黑龙推向自己的对立面。这一次，你们就真的彻底失去黑龙军团了。” “考雷斯特拉兹，你要搞明白一点，”乔木直接点了对方的真名，“我是在邀请你个人，与我一起救赎黑龙军团，而不是在向你们龙族缴纳投名状。” “如果你坚决以红龙军团的利益为先，认为黑龙军团是可以抛弃和牺牲的，那我只能遗憾地退出这个计划了。” 克拉苏斯陷入了久违的纠结之中。 上一次，还是在犹豫是舍身救女王，还是暂时蛰伏另寻他法。 但这一次，他的纠结无需那么痛苦了。 这个人类连红龙女王都救出来了，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骗他。 而且他也能察觉到，黑龙公主体内，确实有着两个意识。 虽然听不到对方的思想，但他能确定，那两个意识确实在不停地交流。 他清楚地知道，整个巨龙军团，没有人能够拒绝五色龙族再次齐聚的诱惑。 哪怕是对黑龙恨之入骨的玛里苟斯，只要对方冷静下来，也一定会不情不愿地接受。 现在，要为他的女王，为整个巨龙军团实现这上万年来的夙愿，他只需要……稍稍晚一些汇报。 仅此而已。 反正龙族的寿命很长，也没什么纪律性，一件事情拖个几十上百年才想起来汇报，也是常有的事。 “我具体要怎么做？”克拉苏斯下定了决心。 乔木和奥妮克希亚，同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需要你在不暴露她的身份的情况下，暂时约束她一段时间。” 乔木大致说起自己的计划：“我需要去找一个人，来帮助你们构建一个强大的契约魔法。任何违背这个魔法的行为，都会导致当事人命丧当场。仅仅只是一个念头，都会带来巨大的痛苦。 “在此期间，你要全力保证奥妮克希亚不会逃跑，乖乖等到那个人来为你们完成契约。” 他直接警告克拉苏斯：“如果她跑了，我就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请相信我，只要我愿意，哪怕是万神殿亲至、艾露恩降临，都别想找到我。” 反悔逃走的奥妮克希亚，一定会发动黑龙军团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他、干掉他，他疯了才会回到这个项目里。 为了尽可能万无一失，克拉苏斯将他们带到一处远离达拉然的偏僻荒岛上，又来回跑了好几趟。 此刻的草地上，堆满了厚重古旧的魔法书和大量的施法材料。 按克拉苏斯的说法，他觍着脸去拜托了好多位大法师，甚至还请另一位同事回了一趟奎尔萨拉斯，才搞定了这些材料。 凭借着他上万年的经验，与无数人类大法师智慧的结晶，克拉苏斯设计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复合魔法。 这个魔法的效果很简单：它在克拉苏斯与奥妮克希亚之间构建了某种联系，使后者无论身处何地所做何事，只要前者要求，就必须立刻来到前者身边。 但它的设计又非常复杂，因为克拉苏斯就是要用大量冗余的复杂结构，来掩盖真正产生作用的部分，以大幅延长对方破解这个法术所需的时间。 说到这里，大法师甚至颇为自豪： 他用到的相当一部分魔法知识，都是人类法师的成果。 与人类不同，龙类天生就具有极为可怕的魔法亲和与魔法本能，它们哪怕不学无术，自身法力也会随着年龄的增大而提升。 所以，绝大多数龙类，虽然有着强悍的施法能力，却并不了解理论知识，完全是在靠天赋吃饭。 打小就不太可能接受过正统魔法教育的黑龙奥妮克希亚，更是如此。 按照克拉苏斯的预计，她想要破解这个魔法，首先得找个高等精灵大法师，上百余年的课，再说别的。 乔木不知道那位堕落的奥妮克希亚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反正当下掌控这具身体的那位，一直魂游天外，显然是没什么兴趣听红龙炫耀。 克拉苏斯一开始施法，乔木就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谨慎了。 这个魔法，竟然直接改变了周围方圆几百米的环境！ 大量的魔法火焰、冰晶和电弧，交相辉映。 所有草都变成了奇奇怪怪的石头色泽，摸上去却依然还是草的手感。 最要命的是，周围竟然开始浮现元素生物和法力浮龙的身影！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乔木还在咋舌，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要保护克拉苏斯，与来袭的元素生物战斗之类的，那边的施法已经结束了。 完成施法的克拉苏斯显得很虚弱，不过他还是拒绝了乔木的好意，自己略显艰难地收拾东西。 乔木看得出来，对方是怕他粗手粗脚破坏那些还有剩余的珍贵魔法材料。 “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克拉苏斯小心翼翼地将所有材料一件挨一件地塞进自己那堪称无底洞的腰包中，问道。 乔木还没开口，一直在旁边查看自己身体情况的奥妮克希亚先开口了：“我自由行动。” 在两人的目光集中过去后，她冷笑道：“怎么？难道有了这个魔法的束缚，你们还打算把我关进达拉然的地下牢房？” 克拉苏斯见状也没说什么。 他设计这个复杂的魔法，本就是因为他不可能把对方带进达拉然，更不能把对方带到红龙的地盘。 乔木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整个计划都是他灵机一动，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失败了也没损失。 他倒是看着克拉苏斯的腰包很眼热：“你这个是空间魔法的？给我来一个！” 克拉苏斯直接拒绝：“制作它的大法师，三百年前就去世了。这是他留给我的遗物。” 原来不是量产的啊……乔木满心遗憾。 正要和克拉苏斯一起离开——他还想再回去找找严牧之——就被奥妮克希亚拦住了。 “你留下，再陪我一段时间。” 这话很暧昧，但乔木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他走了，那个堕落的奥妮克希亚有很大的概率会重新取得身体的主导权。 他朝克拉苏斯点了点头：“我会让她送我回去的。” 克拉苏斯走了，他们也没在此处停留。 这里这么强烈的奥术波动，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法师前来查看。 离开的路上，还是奥妮克希亚主动开口：“我需要你为我救出一些同胞。” 乔木组织着措辞：“那位……” “我们达成一致了，”奥妮克希亚早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总不能看着那个老怪物把所有黑龙都拿去改造成别的怪物。” 看来，即使是堕落的奥妮克希亚，也对死亡之翼拿同胞做生物实验的行为很不满啊…… 这方面来说，奈法利安倒是深得他爹的真传。 “我一走，他们岂不是……”乔木有些疑虑。 只要把那些黑龙引到他周围五百米内，他们自然就会和奥妮克希亚一样了。 但他一走，不就又恢复原样了吗？ “正好，我也需要拿他们做实验，看看摆脱这个法术后是什么样子。”黑龙公主无所谓地说道。 乔木愣憕了一下。 此刻他才反应过来，即使没有来自上古之神和死亡之翼的污染，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也是从出生起，就生活在一个邪恶扭曲的环境中。 她的三观，完全是被这种环境下塑造的。 她的邪恶卑劣、阴险狡诈，就是她的本性，并非源自上古之神的污染，只是被污染放大了而已。 即使真的消除了污染，包括她和奈法利安在内的现存黑龙，也不会变得温良恭俭让了。 乔木突然觉得，把他们交给其他巨龙军团拘起来，也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第192章 192.都回来了 项目名称：奇幻世界艾泽拉斯 项目编号：Qh04-201406-01-03 项目性质：组队项目\/3人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9月21日10：00-15：20 必选任务：在至少一处聚居地中获得声望。（任务等级：1级） 可选任务1：在至少一处聚居地获取足够的影响力。（任务等级：2级） 可选任务2：成功解救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任务等级：5级） 可选任务3：获取蓝龙、绿龙或青铜龙的情报。（失败） 可选任务4：获取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的情报。（失败） 项目评分：A++（首次加成、重要情报加成） 智脑评估： 考雷斯特拉兹（？？？）关系等级6级； 罗宁（？？？）关系等级2级； 奥蕾莉亚·风行者（？？？）关系等级-2级； 阿莱克斯塔萨（？？？）关系等级4级； 耐萨里奥（？？？）关系等级-4级； 玛里苟斯（？？？）关系等级3级； 奥妮克希亚（？？？）关系等级3级； 奥妮克希亚（？？？）关系等级4级。 情报开发度6；原始意象扭曲度2%；集体无意识应激41。 智脑建议：对该进度予以重点关注。 项目记录下面，还有一条通知。 “检测到您从本项目中带出稀有道具一件，将自动交由研发部保管、鉴定。 鉴定完成后，将遵照公司相关规定，以合理的价格，在公司积分商城内公开售卖。 售卖所有的一切收益，在扣除30%手续费后，将第一时间转入您的个人账户。” 见自己的斩魄刀刀鞘没被扣押，乔木总算松了口气。 他直接给唐蒙发了条消息：“在公司吗？有事儿找你。” 唐蒙的回复很快：“四楼见。” 他将一次性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也没再休息，和白大褂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现在每次执行完项目后，他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副作用了。 唐蒙比他晚到了十几分钟，几个在公司待着的面试官，看到对方进来，瞬间就没了声响。 前一秒还有说有笑，后一秒各个正襟危坐对着电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的在认真工作呢。 乔木大致讲了一下自己在上个项目中的安排，反正他不说，对方好奇之下，也会去查的。 “我实话实话，”唐蒙眉头微蹙，一脸的不确定，“我也不知道牢不可破的誓言对巨龙这种生物能有多少效果。它俩完全就不是一个体系的存在。” 他歪着脑袋又想了想：“而且那个黑龙公主，还是两个人格之间立誓……” 他略显苦恼地啧嘴：“我学习的这些魔法，都是很唯心的，没有太多理论支持。” 他建议乔木还是想想别的办法，积分商城应该也能找到一些用于维系誓言的道具。 但乔木显然不愿意：“我找过了，不过这些奇幻项目之间的魔法体系，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似之处。 我就是看中你那些魔法的唯心和不挨着，越是这样，理论上生效之后就越不好破解，对吧？” 唐蒙依然歪着脑袋倚着靠背跷着二郎腿打量着他。 “你想拉我入伙？”半晌后，对方一开口，乔木就心中一惊。 “这个项目我去过，也待了几个月。虽然我没接触过龙族，但黑龙公主……你要和这种级别的家伙合作，应该所图不小吧？” 唐蒙的右手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椅子扶手：“你想主导这个项目？想拉我做大旗？” 被看穿的慌乱，让乔木本能地想要反驳。但他最终还是乖乖闭嘴了。 这人真操蛋。他苦笑着心里骂道。 “我在里面拿了块儿地，还和巨龙拉上了关系，打算建个城镇……” “调查员的城镇？！你想用我的级别去压服其他调查员？”他没说完，唐蒙就插嘴。 乔木有些泄气：真不想跟这种人玩儿，偏偏唯独这个，他还不敢甩掉。 他突然就有些理解严牧之和他在一起时的感受了。 好在对方猜到他的意图时，也为这个大胆到疯狂的计划表露出了不加掩饰的震惊，这让他多少好受了一些。 唐蒙没再说话，而是开始梳理起乔木的想法。 这个计划在他看来确实很大胆。 因为项目会重置，而且很多调查员为了收集情报，也会人为地试着去制造重置。这使得几乎不会有人会说“咱们在项目里建造一个基地吧”。 你基地建了一半，项目重置了，气不气人？ 但真要细想下来，这个想法非常适合这个项目。 这个项目大概率没有主角，而且要么各个实力超群，要么身居高位。想要人为重置，难度很大。 而且这个世界太大了，调查员们各行其是的话，效率非常非常低。 从项目进阶情报就能看出来，情报太多，又没有精准搜索服务，只是筛选那些情报，都是很大的负担。 如果能将调查员们组织起来，那效率会提升不少。 如果能让这个组织在项目世界中取得一席之地，为调查员提供一个和项目原住民交互的平台，那效率会大幅提升。 公司和调查员看重这个世界的什么？ 花样繁多的能力，和数之不尽的稀有道具、珍贵材料。 这些东西，靠个体去撞大运，就如同徒手挖金矿一样，愚蠢透顶。 偏偏大家的思维惯性，就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各顾各的。 就算有人产生了“搞个基地”的念头，面对于个人而言近乎天文数字的各类资源，也会望而却步。 但偏偏眼前这个家伙是个异类。 这家伙能搞定调查员基地最需要的原住民防卫力量与高层人脉资源。 他则能够提供公司层面的资源调配，解决调查员的管理和动员难题。 恰好他又对这家伙很感兴趣。 对方想拉拢他成为朋友，至少是盟友，他何尝不想拉近关系，探究对方的秘密？ 双方各怀鬼胎，一拍即合。 他俩之间的勾心斗角还没什么进展，但却给这个大胆的计划提供了极高的可行性。 想到此处，唐蒙心中也有了答案。 “我得明天进去一趟，然后才能做决定。” …… 乔木最终也没找到严牧之，不知道那厮究竟去了哪里，只能自己直接结束项目回来。 不过和唐蒙聊天的时候，对方就给他发微信了。 一聊才知道，对方在与他分别后，竟然又在项目里待了足足两个月！ 乔木也是很震惊：对方也就比他晚回来不到半个小时，也是够神奇的。 和他类似，严牧之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奇遇。 他在安伯米尔遇到了一个名为克尔苏加德的魔法学徒——这个名字一出来，乔木就预料到后面的剧情了。 显而易见的，对方识破了他的身份，却并未歧视或仇视他，反而对他的力量感到好奇。 在这位年轻魔法学徒的帮助下，他成功进入达拉然，还在对方的陪同与掩护下，参观了这个神奇的魔法王国。 两人就死灵魔法和暗影魔法展开了友好的交流，相互都收获良多。 最后，他被一个名为安东尼达斯的中年大法师识破了身份。 对方似乎是碍于克尔苏加德的求情，没有一个爆破术直接炸了他，只是将他传送出了达拉然，还禁止他再踏足这座城市。 被对方刻意传送到三米高空的他，摔断了一只脚，疼得不行就只好结束项目了。 这段经历，严牧之讲得干巴巴的，但不知为何，乔木总觉得里面有一股子腐味儿。 柯羽回来得比他俩都晚，自格瑞姆巴托行动结束后，她又在项目里待了足足六个月！ 为什么那么久？很简单：她在接受奥蕾莉亚·风行者的游侠训练。 对方是个很严厉的老师，她可不敢凭空玩儿消失。 她为了能回家，拼死拼活了六个月，又拿出了高三和真央灵术院的那股子劲头，才总算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训练，成功说服奥蕾莉亚，让她请几个月的假，回家探亲。 奥蕾莉亚一开始甚至只允许她离开一个月，一个月内必须返回。 最后还是洛萨元帅和其他指挥官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替她说好话。 图拉扬甚至拿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残余兽人情报，才让奥蕾莉亚转移了注意力，同意了她的请假。 她乘坐狮鹫抵达暴风城，买了张去库尔提拉斯的船票后，也没登船，就找了个无人的小巷子，结束了项目。 她和严牧之两人，也分别因为发现了死灵魔法和游侠战术，而收到公司通报，将会获得一笔藏羚羊币奖励。 第二天中午，乔木还吃着午饭，唐蒙就也回来了。 他是去得快回得也快，见了克拉苏斯，分别为他和奥妮克希亚、奥妮克希亚的两个人格定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 之后又敷衍着克拉苏斯的试探，在达拉然逛了一圈，看了看对方的藏书，就回来了。 前后满打满算也就待了五天。 在食堂里，他就直接答应了乔木的请求，决定加入这个项目，然后就去写报告了。 考雷斯特拉兹之牙卖得非常快。 乔木执行项目是21号，这把武器是23号临下班前上架的，当天晚上不到七点就被人买走了。 乔木从中赚到了4770积分和1050锦鲤币。 算上30%的手续费，这把武器的定价，积分比他的水银饰带多，但锦鲤币则更少。 整体来看的话，比水银饰带便宜一些。 马上要国庆假期了，30号就提前发了工资。 乔木之前大采购了一番，积分只剩下五千了。 这次项目积分、卖货积分，再加上九月的工资，他的积分一下子又回到了近一万四。 还好严牧之不在旁边，不然估计会被妒火化为灰烬。 第193章 193.带带新人吧 完成这次项目后，乔木就彻底咸鱼了。 无他，快国庆了。 面试官们基本都是提前回家了。 他本来也打算提前跑路，但被对他和孙朝阳保持高度警觉的杨主任劝住了。 因为其他部门的同事没他们这么舒坦，必须站好最后一班岗。 杨主任觉得归根结底所有人都是围着你们部门转的，结果行星们还在兢兢业业，恒星先跑路了。好家伙，那谁受得了啊？ 所以，他俩也只好在公司装模作样地混日子，起码也得每天中午食堂冒个泡，稳定军心。 这二十天里，孙朝阳应该也执行了那么一两次项目，估计时间也短不了。 乔木这么判断的原因是，对方终于能够表面一如往常地面对他了。 时间果然是一剂良药，专治乱七八糟的红眼病与心理失衡。 十一乔木没在大同过，而是带着乔父乔母出去旅游了。 三人高铁到北京，然后直飞桂林。 此刻正是满地桂花盛开的时节，整个桂林的街道上，都是浓郁扑鼻的桂花香。 到了后半夜街上沉积的汽车尾气基本散去后，香味儿就更加沁人心脾了。 走的时候杨主任能拦住他，回的时候可就拿他没辙了。 七天假期，三人硬是在桂林玩儿了整整十六天。乔木用年假作幌子，硬是翘了整整七天班。 除去路上的两天，这十四天里，前面六天所有景点都是摩肩接踵，他们也不想跟人挤，基本就是逛公园和小景点。 后面八天，等游客都走光了，三人才开启了包场模式。 要不是这边实在太潮，二老到后面已经有些受不了了，他们可能还要继续往南走，再去趟北海。 杨主任很有分寸感，这期间就给他发了条微信，试探着问他赶不赶得上参加分部的会议，就没再催过他。 这趟旅游的花销超过五万元，又将他“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十万给腰斩了。 要不是两位老人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坚决反对住五星酒店、租豪华轿车，最终他们只选择了普通的三星级，花费应该还要再多个两三万。 乔木前世就有些大手大脚，事业有成后，出门甭管公务还是私事，基本都是五星级酒店。 结果这一世，几次出行反而住的都是普通酒店，让他很是别扭。 这次一待半个月，也算是把他的富贵病给治好了。 在乔木疯狂翘班的时候，柯羽则终于迈过了卡了她两年的门槛，成功晋级p5高级调查员。 虽然追平了乔木，两人依然是同一级别，但他们也都明白，双方的差距肯定会越来越大。 不过柯羽的心态要比孙朝阳强太多了，而且她早就熄了和乔木竞争的心思了。 或者说，柯羽已经不再和别人竞争了，她追求的，是做更优秀的自己。 可以说这是一种非常健康且高级的心态，可惜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乔木也不行。 回到公司后，乔木就惊讶地发现，自己手头上竟然没有趁手的项目了。 《死神》项目基本进入了平缓期。 根据冯硕提供的情报，蓝染和他的破面们特别老实，缩在虚圈中完全失去了音讯。 以至于很多死神都怀疑，那次对峙和示威，对方是不是在瞎咋呼，其实破面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 当然了，各位队长是绝不会这么想的。 所以蓝染不采取任何行动，瀞灵廷也乐得拖时间，双方很诡异地开启了互不干扰的和平时期。 守护重灵地的十四番队更是闲出了鸟。 中央四十六室好几次找四枫院夜一或他前去述职，结果根本找不到人。 有一次不知哪个家伙灵机一动，下了个所谓最后通牒，结果隐秘机动队都不知道这个最后通牒该怎么传达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十四番队队长。 当然也许他们知道，但他们的总司令毕竟是碎蜂，所以他们就只能不知道了。 最后通牒都无法传达给通牒对象，还有什么用？ 此事只好不了了之。 现在的十四番队，基本就是两位四席说了算。他们也习惯了队长副队长彻底失踪、三席偶尔会出现但也什么都不想管的日常了。 现在乔木进入这个项目，除非他违反规定跑去虚圈惹事儿，否则唯一等着他的，就是繁杂的队务。 当然也可能有中央四十六室的质询与呵斥。 他才不去触这个眉头呢。 《犬夜叉》就不用说了。 虽然项目负责人王琳和柯羽都说过随时欢迎他去玩儿，但他对这种除了战斗就是战斗的项目实在提不起兴趣。 真想战斗的话他直接就去《鬼灭之刃》了，不比你这个刺激？ 他倒是很想进去搞事情，但间隔时间太短的话，效果其实是非常有限的。 他上次搞出来的事情，总需要发酵一段时日，让奈落和桔梗各自把该想的事情想清楚，他才好决定下一阶段的行动方案。 《叛逆的鲁鲁修》距离正式剧情还有很多年呢，他现在进去实在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总不能去考个公务员打入神圣布列塔尼亚帝国内部吧？ 《大剑》还被锁定着，谁都进不去，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不定和《叛逆的鲁路修》类似，是被判给某个人当专属镜像了。 他可没忘记那位“受人所托”向他示警的男性大剑no.4克洛诺斯。 对方肯定不是组织的人，更不隶属于两大超深渊，还警告他有三个变异者在找他，说明也不是变异者的人。但整个岛屿就这么些势力。 思来想去，他当时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拜托对方的，很可能是某个调查员！ 以他当时的情况，那个项目中唯一可能站在他一边的，也就剩下那群同事了。 所以，某人，或者某个兴趣小组深耕那个项目，最终成功将之收入囊中，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就凭他上一次的体验，这个破项目就是能进去，他也不想去。 最后就是《魔兽世界》。 这个没啥可说的，他现在还在等公司对唐蒙方案书的批准，在此之前他进去了也找不到太多事情可以做。 倒不是说一点都找不到，而是很多剧情都不是他有资格掺和进去的。 一不小心可能就要惹一身骚。 倒不如少整些乱子，安心把现在这个计划好好推动下去。 做人不能太贪心。 于是乎，乔木明明有四个项目能够继续，偏偏他哪个都不称手。他也只好重新对着项目列表，筛选个最好是短平快的新项目了。 但他还是低估了杨主任搞事情的能力。 或者说，他低估了分部主任对干涉事业部事务的热衷与决心。 对方直接把他和孙朝阳叫到一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带着他们执行组队任务？”乔木眉头紧皱地看向孙朝阳，后者也是一脸惊讶，还带着几分迷茫。 杨主任显然没和对方提前通气儿，可能是觉得不是什么拿不上台面的事儿，没那个必要。 他的提议很简单：两位p5带着七位p2，做个零风险的组对项目。 这样一来，既能让新人长长见识，激发他们的积极性，也能增进同事关系与感情，还能提高团队协作能力，为将来分部的集体项目做准备。 没有，大同分部这一轮的广告投放真的超级给力，他们已经凑够七名试用工了，可以试着召唤神龙了。 “档期怎么协调？我保底还没做呢，”乔木随便找了个理由，又问孙朝阳，“你做了吗？” 孙朝阳摇头。 春节月份、五月和十月放嗨假，然后摆烂拖延，是调查员的常态。 再勤奋的调查员，也不会选这三个月勤奋，就仿佛这三个月是调查员神圣不可侵犯的安息月。 除非是培训项目，又遇到了冯硕那种该下地狱的变态负责人。 “我上周就和他们打招呼了，让愿意参加的人把这周空出来。如果你们两个没问题的话，可以定下周一24号。这样就算出了问题，31号还能补救。” 杨主任想得倒是挺周到。 “我俩能搭？”乔木还是有些疑虑。 调查员不是凑在一起就能合作的。 抛开性格不说，调查员的能力五花八门，擅长的项目类型、个人的行事风格，也都各不相同。 甚至是不同的道德标准，很多时候也会成为阻碍，甚至会导致矛盾和决裂。 这次，孙朝阳倒是主动开口了：“我的能力是身体任意部位变成弹簧，擅长倾向于探险的冒险类项目，而且我不喜欢做主导者。” 弹簧果实；不喜欢战斗，但能够承担风险；不抢指挥权。 看来对方终究还是给杨主任面子，配合对方的要求了。 乔木也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而且他也没必要拒绝对方。 毕竟对方不是拿主任身份压他们，而是和他们商量，至少该给的尊重是给到了。 乔木也只好点头：“那我没意见。不过麻烦您跟他们讲清楚，我俩不是来当保姆的，他们最好自觉一些。” p5的权威与尊严是不容挑战的，哪怕那些试用工都有p7及以上的面试官罩着，也不代表他们能狐假虎威。 杨主任偷偷地松了口气，立刻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瞧你说的，他们谁敢给你俩添麻烦，你们就放开了收拾他，凡事有我呢！” 他就怕乔木年轻气盛不给脸，但既然对方这么上道，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那些p2能留下几个还不知道呢，就算留下来了，是跟着大同分部走，还是满脑子想着尽快去投奔面试官，也是个未知数。 他怎么可能为了几个未知数，去得罪大同分部唯一的两位干将，还让自己的嫡系心寒？ “具体项目的话，我有个想法，明天会上细说。不过事先声明，我不是要干涉你们，只是提个建议。如果不合适，直接否决就好了，不要有负担。” 杨主任的分寸，总是拿捏得让人很舒服。 第194章 194.五个试用工 周三的临时会议，七个试用工只来了五个。 倒不是另外两个不给面子或者毫不上进，而是他们都不想执行有风险的项目，包括但不限于战斗类、探险类和犯罪类的，等等。 不过大部分调查员在初期都会面临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你想执行某类型的项目，不代表你能执行。 说白了就是天赋和能力的问题。硬着头皮上，结果就是绩效长期垫底。 虽然公司不解聘正式调查员，但长期低收入，大部分人也没法接受，最终的结果还是自己辞职。 当然也有一些有一技之长，能够申请转岗。不过这种人很少就是了。 转岗，往往是给那些有功劳或苦劳的调查员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执行中高风险项目的特权。 零风险低风险的非战斗类项目，很难享受到这种权利。 而黯然辞职的调查员，能够抹除强化的，就抹除强化修改记忆，重新进入社会。 强化抹不掉又不适合回归普通职场的，大部分都是去外围的配套企业。 像这些试用工，几乎所有人都没什么资格取得强化，所以被淘汰后，基本都逃不过清除记忆的下场。 为了避免被淘汰，他们或早或晚都要学会向现实妥协，放弃自己感兴趣却没才能的项目类型，去尝试其他类型，乃至于一些危险或冷门的项目，指望能够捡漏做出成绩。 乔木的面试官范鸿，当初就是如此。 他最初感兴趣的其实是青春类和校园类项目，最终在被解聘前夕，听取了自家面试官的意见，选择了冷门的恐怖类项目，展现出傲人的天赋，然后一飞冲天。 那两个没来的试用工，未来可能也要面对现实——当然也可能不需要，只要能力足够强。 而来了的这五个，也不见得是有觉悟的。他们更多还是抱着长见识、和未来的上级拉近关系的心思。 很多东西，不到最后关头，面试官是不会讲的——极个别除外。 就是到了最后关头，相当一部分面试官也不会讲：这个人不符合他的胃口，他何必多费口舌？ 他们终究是来为公司挑选人才、为自己挑选潜在盟友的，不是来当人生导师的。 试用工个人的利益，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即使在，也被排在最末尾了。 只有对极了他们胃口的p2，才会得到他们的倾力培养。 p10及以上甚至有一项特权，可以为某个不合格p2作保，将试用期再延长三个月，帮助对方进一步适应，提高转正的概率。 只是大部分人都极少用。因为p11已经是最高管理层了，按照公司规定，他们不得与任何员工兴趣小组有至少明面上的瓜葛。 五个试用工依次作了自我介绍。 喻文军，就是本次分部应聘的过关第一人，那个在家里蹲了两个月的应届生。 说起这个事儿，他还挺自豪。 因为他自忖是那种极度讨厌变化的人，如果那两个月找到工作了，很可能即使看到公司的招聘广告，也不回过来。 他没注意到，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在场的两位领导和两个p5，相互交换了眼神，都已经在心里给他打叉了。 极度讨厌变化，就意味着过度保守、不敢冒险，做什么都中规中矩。这种人，除非在某个方面天赋宜宾，否则几乎不可能出成绩。 所以说，职场不是你家，说话要过脑子。 喻文军自己对此倒是毫无察觉，他目前侧重的是武侠类，不过还没遇到任何“机缘”。 刘洪，28岁，大专学历，加入公司前，是某街道派出所的辅警。 他只比喻文军晚了两天，几乎可以说是一批进来的。 他是杨主任很看好的潜力股，原因无他：灵活。 他最开始选择的方向是悬疑类，毕竟辅警出身嘛。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是辅警不是刑警，自己擅长的是说好话调解邻里矛盾，而不是采集证据抽丝剥茧。 于是他在入职半个月后就果断调整了自己的侧重方向，因为自己对历史兴趣浓厚，私下一直在看各类历史题材作品，就改到了历史和古装类。 这两个类型要求的往往不是个人战力，而是人在大环境下的适应能力。 而且这两类也不怎么吃天赋和个人经历。 柯丹，20岁，大同大学的大二生，艺术生，学的是绘画专业。 这个女生本身侧重的是艺术类和职场类，目前来看成绩中规中矩，能否转正还在两可之间。 不过徐副主任私下里说，她还是很有希望通过的。 因为公司实在很缺懂艺术的调查员，国情如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黄昭，25岁，九月中旬加入公司。 大学体育特招生，还拿过全国大运会男子十项全能名次。毕业后在一所小学做体育老师。 工作三年还能维持那一身腱子肉，仅凭这一点，就能给他打个不错的自律分了。 他侧重的是体育类项目，同时捎带动作类。 施晓盛，26岁，本科学历，在事业单位工作。他来得最晚，放完国庆长假才加入公司。 据说家里为了他的事业编花了不少钱，导致他辞职的时候和父母闹得很僵。 不过他遇到了公司，自然是打死也不后悔。 他选择的项目很有意思：武侠类和恐怖类。 具体原因他没解释，但能这么选的人，要么是不过脑子，要么就是有很强且很独特的目的性和规划能力。 他具体属于哪种，还需要再观察。 不过乔木有点感兴趣的是：对方究竟想没想过，如果转正失败了，要怎么办？ 这也是公司用工略显残忍的地方了： 在大家都吃财政饭的小地方，你把人家吸引过来了，让人家放弃了铁饭碗，结果三个月后发现不合格又扫地出门，连补偿金都没有，让人家怎么办？ 这个还好说，有一些正式工，在最底层混了多年，最终迫于生活压力混不下去了，辞职还要清除记忆。 除了按工龄与月薪折算的补偿金，这些人就只剩下这几年的虚假记忆了。 几年的事业空窗期，基本注定了他们往后的人生会异常艰难。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公司毕竟不是做慈善的，也终究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 另外还有两位女调查员没来。据徐副主任会后透露，那两位都是三十多岁的家庭主妇，既没有学历也没有家世。 一位是离婚了。只能出来打拼。 另一位生完孩子在社区待了多年，现在孩子上学了，公公婆婆恰好也退休了，能帮忙照顾孩子。她被解放了，又不想一天24小时和公婆在一起，就出来工作。 那两位的侧重点都是都市、伦理、家庭、亲子和烹饪类项目，拒绝任何风险。 乔木本以为这么大力度的招聘，说不定能吸引到一批行业精英。 没想到，至少从学历和工作经历来看，招来的都是撑死了比他高一两个档次的歪瓜裂枣。 不过这想法后来被宋太祖嘲笑了。 对方说得很直接：这种所有人一门心思就想混个铁饭碗，还要靠上级财政转移支付养活的地方，能有几个行业精英？ 这二十年经济形势这么好，但凡稍微出息一点的，也不会在这种连个像样的产业都没有的小地方待着。 一个月就赚那四五千，买个手机都得存半年钱。但凡对自己有点儿信心、愿意吃点儿苦的，谁看得上？ 公司招进来的行业精英也不少，但都在经济发达的地区。 三四线小城市，俩月能招来七个歪瓜裂枣，已经很不错了。 这也是为啥公司从不要求分部之间搞业绩竞争，毕竟禀赋上就有着不可弥补的差距。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会议上，乔木真正关注的，还是杨主任率先提出的项目建议。 《无形的死神》，预估风险度：零风险。 有点儿意思。 …… 项目名称：无形的死神 项目编号：kB04-201922-01-69 预估风险度：零风险 特殊必选任务：目睹死神的“降临”，再决定是否要继续执行本项目。 注：只完成特殊必选任务，本次项目将获得最低评价。之后365个自然日内，无法再次享受该权利。 从旅馆床上醒来后，乔木一边在脑海中过着项目描述，一边换上自己的stf流体防弹衣。 和他一个房间的是喻文军，还趴在床上没有醒来。 乔木没去叫他，打开房门站在走廊中，啪啪啪地使劲拍了几下手。 很快，斜对面的房间门就打开了，孙朝阳探出头，朝他打了个招呼。 十多分钟后，所有人都聚齐了，新人们略显兴奋地叽叽喳喳起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白给的必选任务。 他们甚至有些后悔，应该放到十一月再执行的。十月的保底都做完了，现在进入这个项目，实在浪费得让人心疼。 提出这个想法的是柯丹，喻文军和施晓盛也都表达了赞同的态度。 刘洪和黄昭则不置可否。 从五人不同的态度上，也能看出他们之前项目进展的顺利程度。 第195章 195.钱比钱值钱 这个项目其实已经被扒得差不多了。 主要角色、主要事件都被找出来了。 之前的调查员们也很给力，设想了多种破解死神杀人的方案，但都失败了。 不过这些失败的思路，也被资讯部如实记录了下来，供后来者参考。 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只要调查员不被主角团波及，死神就不会盯上他们。 调查员们也因此得以一窥剧情全貌，基本等于在虚拟实境里看了场电影。 这就是杨主任选择这个项目的根本原因：在你自己决定作死之前，你是绝对安全的。 除非你运气不好，遇到抢劫、车祸、溺水、火灾、地震、食物中毒、高空坠物、煤气爆炸、种族歧视、黑帮火并、连环凶手、恐怖袭击…… 所以，这个项目理论上是不存在信息缺失的。 最大的问题就是，无论调查员们怎么做，都无法让主角们彻底摆脱敬业的死神，也无法将原始意象扭曲度提高到100%，彻底终结这个项目。 时间一久，这个项目就被闲置了。 除了一些弱鸡靠这个强行给自己放一个月的假，基本上没几个调查员愿意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不过还是不得不说，调查员们确实很给力。 作为基础情报的“不掺和进去就绝对安全”，其实应该是第二部才加入的设定：幸存者会牵连其他人，导致他们被纳入死神名单。 此外，还有两条重要的情报。 第二部的设定：倒叙死亡。死神的名单是可以倒着来的。 第三部的设定：死神能够在一场事故中同时弄死多名幸存者，只需要他们的死亡有个微小的时间差，以维持原有顺序即可。 这两个设定也作为进阶情报，被调查员们挖出来了。 看来某一个或某一些调查员，救人的能力很出众，让死神也感到棘手了。 当然，真正解决整个事件的核心情报，其实在第五部里：杀死一个名单之外的人，你就能继承那个人的剩余寿命。 当然，那个人说不定本该两天后出车祸而死的，这就纯粹看运气了。 至于你杀人之后能否逃脱人间法律的制裁，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大概是因为敢进这个项目的调查员，大多有一些保命的手段，只要不是被秒杀，就能活下来，所以大家搞事情的积极性很高涨。 黑人验尸官威廉·布鲁沃斯的接触方法基本也被摸得七七八八了。 首先，他拥有能够识别死亡名单的能力，只有死亡名单里的人才能让他透露情报。 也就是说，调查员想要接触他，首先得让自己置身险境。 其次，刑讯逼供会导致集体无意识应激持续暴涨，完全不可取。 还有就是调查员杀掉他，就和杀掉其他剧情人物一样，都会导致项目重置。 此外还有一个小细节：他本以为这个项目应该是电影的第五部。 因为按照电影的时间顺序，第五部才是最早发生的死神杀人事件。 事实上，正是因为第五部幸存下来的男女主角登上了180航班，才波及了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人，进而引发了第一部。 这个项目并没有被终结的前作，说明它本是就是首部。 这其实也意味着，只要调查员能救下整个180航班，之后跟着主角团走，有相当的可能性会接触到第五部的男女主角，并从他们那里拿到最核心的情报。 但受限于集体无意识应激，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调查员通常会本能地避免搞没有意义的大新闻。 说实话乔木也在犹豫要不要这么搞。 毕竟这次他的任务是带新人们长见识，而不是真的要终结或推动这个项目。 万一救下整个航班会直接导致重置，那他真的会害死所有人。 不过现在的他，还有充裕的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 七人聚在一个房间中，被静音的电视里，正报道着州参议院针对北部海湾大桥垮塌事件的听证会。 根据之前调查员的情报，180空难是5月12日晚，现在是5月10日，还有两天时间呢。 “一会儿咱们先去买手机，然后我去观察一下男主角。”乔木也不和孙朝阳客气，直接发号施令。 他犹豫了一下：“我可能会给自己买张180航班的机票。” 孙朝阳也是经验丰富，一听就猜到了他的打算，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会不会太急了？” 在他看来，智脑给了特殊必选任务，就按着这个任务来就好了，没必要抢节奏。 况且其他调查员早就试过了，多救几个少救几个没什么区别，反而会给主角推测死亡顺序制造困难。 “随时可以退掉，”乔木笑着解释，“我不着急，也是有备无患。” 听他这么说，孙朝阳也不再反对。 对乔木，他是发自内心的嫉妒和不服气。这次组队项目，他也是想掂量掂量对方的斤两。 当然，还有一点他打死也不会承认，甚至可能根本没意识到：他也想近距离观摩这个小天才是怎么执行项目的。 见乔木没打算承担起领队的职责，和同事打交道经验更多的孙朝阳，主动向五个新人讲起了基本纪律要求。 不过需要注意的事项也并不多，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那边的乔木早已挎上自己不知装的是什么的高尔夫球杆包，拔下房卡一马当先朝门外走去。 孙朝阳心中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年轻气盛，没耐心，也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他们不可能有信用卡，买东西自然只能用商城提前兑换好的现金。 七台手机全是孙朝阳掏的钱——试用工没积分，肯定得他和乔木出钱。 作为三十多岁爱面子的中年人，又实在没脸找乔木均摊，只好自己出了。这让他很心疼。 这种冷门项目的货币，因为稀缺，所以很贵，甚至可能比一些项目中的什么金币玉币甚至骨币之类的奇葩币种都贵。 没错，这个项目虽然用的是美元，但其实很贵。 原因很简单：虽然不同项目里美元的防伪技术基本相同，但相当一部分冠字号码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你拿着别的项目独有冠字的美元来这个项目消费，去银行一存钱就会被察觉到不对，最后被这个项目里的执法部门盯上。 几个月的项目时间，以有心算无心，已经足够你被当地执法部门锁定，在关键时刻给你添个大乱了。 大部分打算认真执行项目的调查员，都会多掏钱来避免这种风险。 于是，围绕这个需求，就诞生了一个全新的业务：刷钱。 也就是派专人到各个项目中，通过各种方法赚钱——前提是来源合法，至少不能太非法了，冠字号码被警方记录在案的，或者被喷了特制荧光剂或气味剂的肯定不行。 公司自然不能把宝贵的人力资源用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这项业务，就被外围的配套企业所承揽了。 那些与公司分道扬镳，却又不甘心离开这个圈子的调查员，基本都在那些配套企业里。 当然，项目每次充值，项目内的钱也都会被重置，这就意味着，你花的现金，一定是重号的。 为了尽可能降低被发现的风险，刷钱的人必须尽可能远离剧情人物和剧情点，这样才能降低调查员们在剧情点附近花钱暴露的可能性。 而且商城那边，也会做出甄别，存储的现金中出现相同冠字号码，只能保留一张，其他的要被销毁。 这个损失，自然是配套企业自己承担。 谁叫你是乙方呢？ 配套企业内，大多数时候也是刷钱工承担打头。 谁叫你是没人要的打工仔呢？ 沦落到刷钱工的人，即使放在被公司抛弃的人群里，也是最底层最不受重视的存在了。 但市场规律是不容动摇的。 配套企业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公司将成本转嫁给他们，他们也不傻，自然会将其体现在价格上，尤其是更容易掌控定价权的冷门项目货币上。 所以像《无形的死神》这种已经无人问津的项目，它的货币，真的很贵，贵到了孙朝阳堂堂资深p5，买五台手机，都觉得自己是冤大头的程度。 ‘回去必须让分部给报销！’他暗暗下定决心。 花钱如流水的乔木，自然体会不到打工人孙朝阳的痛苦。 把玩着手中的诺基亚3310，一时感慨万千。 这款2000年上市，全球销量超一亿台，直到二十年后还被许多视频播主拿来砸核桃的“机皇”，他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真想找个核桃啊…… 不过在美国想要找核桃，肯定不容易。 拿到手机的他，和其他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后，就和其他人告别了。 坐上出租后，他并没有去情报中男主角艾利克斯·勃朗宁家，也没像无头苍蝇一样试着去找第五部的男女主角——预言纸业都倒闭了，肯定不好找。 他直奔最近的机票销售点，先把180航班的机票买了再说。 买完机票，就直奔殡仪馆。 第196章 196.神秘的黑人和神秘的中东人 孙朝阳带着新人们去熟悉环境，确保后面要和剧情人物接触时，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们的住处。 乔木则特意给自己选了23j靠过道的位置，理论上，他会和女主角克莱尔·莱维斯坐在同一排，这样也能混个眼熟，方便后续和主角接触。 买完票后，他就打车去了本地的停尸房。 美国法医收入低，其实是一种误解。 美国有两套验尸系统：验尸官体系和法医体系。 前者并不需要任何专业知识与学历，只需要经过几十小时的简单培训就能上岗。 他们的职责也很简单：对尸体进行基本信息记录和简单处理。 如果警方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还是会找那些有学历有资质的专业法医。 我们认为的“美国法医待遇差地位低”，其实说的是验尸官。 这样的职责，确实配不上瞧得上眼的社会地位与薪水。 专业的法医由专门的法医办公室管理，独立于执法系统之外，只对相关法律条文负责，不受司法系统指挥。 这群专业法医的待遇和地位，还是非常可观的。 但因为美国采取地方自治的体制，各地要自己承担自己的财政开支，不存在财政统筹和转移支付一说，所以不可能各市县都养活一名法医。 而且美国大部分地区都是以自治社区、郊区或县城的模式存在，整个行政区内往往只有几百几千人，几年十几年也出不了一起嗨过量之外的命案。 所以大部分基层行政区，都只需要一位兼职的验尸官，即可满足需求。 没错，美国的验尸官大部分都是兼职的，绝大多数都是当地医生、警长或殡仪馆负责人。 有时候警方发现尸体想要交接，还得等人家下了班过来再说。 此外还有个有趣的小故事：美国的验尸官体系源自他的老爹英国。 最早的验尸官，是狮心王理查任命，用以核实治下人民死亡、开具死亡证明的官员。 如果一个人的死亡没有得到验尸官的确认，即使他真的死了，他的家人也必须继续为他纳税。 这是狮心王筹集十字军远征军费的措施之一。 之后，验尸官的权力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甚至一度成了在刑事案件上集释法权与执法权于一身的怪物，还拥有了一部分征税权，也成了英格兰平民最痛恨的存在之一。 直到五个世纪后的十八世纪，他们超然的权力与地位才被逐渐废除和剥夺。 而我们的威廉·布鲁沃斯，就是开办殡仪馆，兼职验尸官。 打开殡仪馆的大门，前厅就摆放着一口制作精良的棺木，周围还摆放着一系列丧葬用品，显然是作为实物广告进行展示的。 乔木进入前厅时，正好有四个长相穿着明显来自中东地区的人从后面走出来，看来这边的生意还不错。 双方视线交汇，走在最前面的中年大胡子朝他点了点头。 不得不回应的乔木，本想说一句“节哀”，但转念一想万一人还没走呢？万一只是家属提前做好准备呢？ 想到此，他也没开口，只好也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你好，先生，我是《真相探寻》的记者乔木。” 见到布鲁沃斯的瞬间，乔木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快步上前向对方伸出手。 发现对方完全没有要握手的意思，甚至都没怎么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收拾着凌乱的验尸台与工具台，他一脸讪讪地将手收回去。 “布鲁沃斯先生，我是来调查二十天前的北部大桥垮塌事件的。”他装模作样地掏出一支飞利浦数码录音笔。 见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还未启动的录音笔上，他刚忙解释： “我们希望能够另辟蹊径，不再将目光聚焦于逝者家属、调查机构、救援人员和施工单位身上。 “而是从更开阔的角度来看待这场悲剧，把目光投向更外围的参与者与周边居民身上。 “当然，我们也会支付一定的采访费作为回报，你意下如何？” “你想要什么？”高大的黑人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颇有几分示威的意思，“被有关部门掩盖的阴谋？隐藏在悲伤之下的绯闻？抑或是血腥而残忍的细节？” “你说笑了。”乔木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让自己无需仰着脖子和对方对视。 “正如我们报刊的名字，《真想探寻》，我想要的是真相，也只有真相。” “啊，真相，”布鲁沃斯一脸夸张的恍然，“大桥的垮塌，是为了定点清除某个人物，以毁灭中情局海外犯罪事实的证据，这个如何？” “先生，我们虽然规模不大，但绝非一味博眼球的花边小报，”乔木正色道，“当我说真相时，我指的就是真相本身。” 布鲁沃斯颇为意外地看着他，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乔木等待了片刻，才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想调查‘幸运八人组’背后的真相，是人为的报复，还是死亡的追索！” 布鲁沃斯立刻发出哄堂大笑，他足足笑了半分多钟，甚至都笑出了眼泪，完全不给乔木辩解的机会。 要不是乔木很清楚他真的有问题，恐怕真的就信他了。 笑够了的黑人又仿佛有个大病一般瞬间收住，嘴角勾出了一种似有似无的诡异笑容。 “追寻死亡的踪迹？大可不必，死亡会主动找上门的，它一向如此，从不缺席。” 这话说得，和惊悚片里故弄玄虚的变态杀人狂没什么区别。 乔木还想再争取一下，对方已经不想再和他交流了，转身向一扇虚掩的金属门走去，门缝里还不停地涌出缕缕寒气。 里面应该是停尸间。 “回去吧，你该去做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事情，”打开门进去之前，布鲁沃斯回头郑重地说道，“比如给你的社区修剪草坪。” 说着，他吹着口哨，将金属门从里面关上了。 看来，不把自己加进死亡名单，这家伙是不会搭理的。 这算什么？未完成前置任务，无法触发相关剧情？ 他将录音笔揣回裤兜，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果然还是得先登上飞机才行。 走到殡仪馆前厅时，乔木又愣住了。 刚才那四个穆斯林…… 穆斯林，为什么要来殡仪馆？他们举办葬礼都是在清真寺啊！ 想到此，他大步冲出去。 本就偏僻曲折的公路上，莫说人影了，连汽车的声音都听不到半分。 是巧合吗？乔木眉头紧蹙，也许人家是来谈生意的？地产收购？ 怎么可能！ 有记忆宫殿，他可是过目不忘的。 那四个人中，领头的大胡子，穿的是一件破烂不堪的厚重外套，外套上横七竖八有不少口子，里面的棉花都露出来了。 但他的衬衣、裤子和皮鞋却异常考究，一看就价值不菲。 而且整个人白白净净的，头发和胡子也精心打理过。 不然只看外套，乔木会直接把他当成流浪汉。 穿成这样出来谈房产收购？有病啊？ 他的左后方，则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胡子，半袖t恤之下，那两条肌肉隆起、青筋盘虬的胳膊，一看就给人不好招惹的感觉。 怎么看都像是保镖。 大胡子的右后方，比小胡子错后半个身位，则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将自己用黑袍和黑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走在最后面的，则是一个穿着时尚、嚼着口香糖的男青年。 明明一副略显自由的装扮，偏偏走起路来中规中矩，显得很是别扭。 就像是在同学聚会上乱嗨被父亲抓了个正着的坏小子一样。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见了验尸官要怎么说，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那四个人很不妥。 怎么看也不像正经人。 乔木无奈地挠了挠头，只希望再也不要遇上那四个奇怪的家伙。 不过他的愿望很快就落空了。 两天后，肯尼迪机场，46号登机口旁的等候大厅中，乔木再次见到了那四个中东人。 无论是四人几近木讷的沉默，还是那个女人的一身黑袍，在满是学生的喧闹大厅中，实在过于显眼，不可能不注意到的。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个大胡子也扭头看过来。 这一次，对方没再和他打招呼，而是仿佛没看到他一般，视线毫无聚焦地从他身上扫过，又重新扭正身子。 但乔木知道，对方认出他了。 这一刻，在那件困扰了他两天的事情上，他做出了最终选择。 他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孙朝阳的电话。 “登机后我会打给你，要一直保持畅通，得到我的通知，就立刻结束项目，不要有任何犹豫！ “我要救下整架飞机的人！” 对方不可能是人畜无害的原住民，否则之前的调查员就该注意到他们了。 既然不是原住民，那先和自己一起出现在殡仪馆，此刻又准备登上180航班，就绝不是巧合，一定是有意为之。 这就意味着，对方也知道死神杀人一事，肯定是冲着这件事情来的。 而且，对方很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自己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他绝不同意自己单方面陷入战争迷雾。 他就是要把局面搞乱，让剧情彻底暴走。 既然你们要装傻充愣，那咱们就一起懵逼，要乱一起乱。 第197章 197.被取消的航班 可选任务1：从180空难幸存者中任意选择七人，保证其存活尽可能久的时间，观察可能出现的新变化。（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97%） 乔木瘫坐在候机大厅的座椅上，重重地松了口气。 但是电话的另一边，孙朝阳等人则陷入了大恐慌。 智脑的警告让他们心惊胆战，险些就扔下乔木结束项目了。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乔木一直保持着和对方的通话，对面的孙朝阳又对新人们有着绝对的权威，这次项目，应该已经提前结束了。 回去后，新人们指不定能给乔木私下编排出什么说法。 乔木花了好大的力气安抚，还反复承诺集体无意识应激不降至安全值，他就绝不再搞事情，才安抚住避开其他人私下对他激烈抗议的孙朝阳。 好在这个项目有死神帮忙清除那些幸存者，帮他校正集体无意识应激。 不过乔木也暗自发誓，以后绝不再和这群人一起执行项目了。 倒不是因为他反过来埋怨对方，这次就是他作死连累别人，百分百他的锅，没得甩。 回去了他少不了还得向其他人道歉。 主要就是跟这群人一起，太过束手束脚了，想做什么都要思虑再三。 如果说这些人是他钦定的团队成员，那还能接受，毕竟总要有一个磨合的过程，这个过程肯定也很痛苦。 但这群人里，既没有能入他眼的，也没有和他关系铁的。 和他们磨合，完全就是双方都白受罪，没那个必要。 在一个少年突然大吵大闹飞机会爆炸，还和自己的同学在机舱内大打出手，之后又有一扇舷窗突然破裂后，180航班的起飞，已经彻底没可能了。 候机大厅内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近三百张嘴，犹如一千五百只鸭子，吵得乔木脑壳儿疼。 虽然是乘客闹事在先，但毕竟真正的停飞原因是飞机自身出现安全问题，沃利航空很快就给出了补偿方案：为所有乘客免费安排明天一早的飞机，并为所有远道而来的乘客提供免费住宿和接送，此外还奉上一次免费升舱服务。 好说歹说之下，乘客的情绪才逐渐平稳下来。 两名闹事的少年，因为还未成年，也只是被机场警方训诫了一番，就交给了各自赶来接人的父母。 但学校也要对他们做出惩罚：两人的巴黎修学之旅，就此泡汤了。 当然，这就不是乔木在乎的事情了。 此刻的他，正拿着录音笔，一脸亢奋地采访着一对青年男女。 萨姆·罗登、莫丽·哈柏，《死神来了5》的男女主角。 正是因为他们登上了180号航班，才导致死神决定搞掉整架飞机。 而《死神来了1》的主角，少年艾利克斯·勃朗宁，则如同之前的萨姆·罗登一样，获得了对灾难的预言能力。 原著中，他和其他六人被赶下了飞机。 但身处另一个机舱的萨姆和莫丽，直到飞机起飞，才得知艾利克斯闹事的真相。 他们知道得太晚了，代价就是，死神成功带走了他们，再一次获得了【全灭】成就。 是的，看着似乎挺乱，5的主角怎么和1凑在一起了？ 简单来说就是：《死神来了5》是《死神来了1》的续作，5的时间线在1的前面。 再次逃过一劫的萨姆和莫丽，并未感到有丝毫的庆幸，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们曾经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成功躲过了死神的追杀，但今天一事证明，一切都只是徒劳。 深度的绝望，让他们对眼前的亚裔小报记者完全提不起兴趣，但对方的一句话，还是引起了萨姆的注意。 “早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们了，当时没打算打扰你们。请问现在能不能接受一下我的采访？去酒吧如何？算我的。” 萨姆的视线，从那群一边抱怨一边向机场外移动的学生身上转移过来：“你刚才说，你也在180航班上？” “当然，”乔木从兜里抽出机票，“我本来负责调查北部海湾大桥垮塌事件的后续，但主编临时让我去巴黎出差。” “没想到这都能让我遇到你们，实在太棒了！我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你说呢？” 乔木一脸的得意与兴奋，让萨姆和莫丽满嘴苦涩。 这个八卦狗仔，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他明白了，恐怕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想知道什么？”虽然并不想搭理这个狗仔，但同病相怜之下，萨姆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 乔木立刻兴奋地说：“当然是‘幸运八人组’的后续，我知道，你们八人中，已经有五人……” 他没把话说全，但另两人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总而言之，网络上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认为你们是被巫毒诅咒了，甚至那次事件的86名遇难者，全都是邪神的祭品。” 诅咒？邪神？萨姆冷笑一声，他倒是希望真的如此，至少还能知道该去找谁。 似乎是见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乔木立刻补充：“当然了，我个人是不相信的。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们招惹上的，可不是什么魔法或邪神，而是死亡本身……” 两人倒吸一口冷气，缠握的双手也攥得更紧了，甚至把对方的手攥得发白。 这个说法，与那个黑人验尸官的说法如出一辙，两周之前，就如同噩梦一般，一直萦绕在他们心头，挥之不去。 心中彻底乱了套的萨姆，咋也没有客套的兴致了。 他摇了摇头，就要开口回绝对方的邀请，但对方却抬手制止了他说话，一边掏手机一边转身。 “抱歉，我要接个电话。” 他根本没听到电话铃声！ 萨姆对眼前丝毫不懂尊重为何物的人已经彻底不耐烦了，一手拽着莫丽，一手拖着行李箱，也不和对方打招呼，转身就要离开。 但才走出几步，他的动作就僵住了。 “什么？内森·希尔斯死了？你确定吗？”身后，那个亚裔的大嗓门，让那两句话准确无误地钻进了他和莫丽的耳中。 内森，他的好友兼同事，是“幸运八人组”除了他与莫丽之外的三位幸存者之一，也是最早被认为成功逃离死神的人。 死了？两人再次对视，眼中满是骇然。 萨姆没有丝毫犹豫，重新转身，向那个狗仔走去。 对方此刻仍在对着手机讲话：“嗯嗯，谢谢你第一时间通知我。法医的报告……当然，多谢你了，再联系。” 狗仔挂掉手机，刚一转身，就被几乎贴到他的萨姆吓了一跳，整个人朝后面蹦出去一米多远，险些撞到其他人。 “抱歉，”萨姆连忙之前，“你刚才说的内森是……” “内森？”乔木了然，“当然是内森·希尔斯，你的同事，那次事件的另一位幸存者。” “他……死了？” “嗯，”乔木点头，“大约半个小时前。” “你确定吗？！”萨姆情绪有些激动，一把攥住乔木的胳膊。 但在莫丽的安抚下，他很快平复下来：“抱歉，我是说，他是怎么……” 乔木摇头：“抱歉，我不能透露具体细节，我也要保护我的线人。”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不过，明天早晨，你应该就能知道大致情况了。” 他当然不能说，因为他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死的，他甚至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死没死。 毕竟他又不知道对方的住址，也没法安排人去跟踪对方。 不过他也只是小小地赌一把，赌死神不会因为飞机没能按时起飞、爆炸，就大发善心暂时放过所有人。 他赌死神很敬业，即使这边的人没杀掉，那边那个也会换个方式弄死。 没有掉落的飞机引擎，也可以换个别的东西嘛。杀个人而已，怎么杀不是杀。 就算赌输了，无非是失去了第五部主角这条线。 局面已经够乱了，多他们两个不多，少他们两个也不少，没大碍。 “我猜今晚你肯定没心思接受我的采访了，对吧？”乔木“善解人意”地安慰对方，又掏出记事簿和笔，撕下一张写着手机号的便签递给对方，“希望之后你能考虑我的邀请。” “另外，我在警局有些人脉，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找我。”他左手比“六”，架在耳边。 “现在，我要去见见那个闹事少年了。说不定他的身上，也有不错的新闻素材。” 他摆了摆手算是告别，就率先离开了。 心乱如麻的萨姆与莫丽，自然不会很狗血地追上来，当晚就把所有话说开。 乔木一路走出机场，排队等候出租车时，再一次看到了那四个熟悉的中东人。 那四人正在上车，四人霸占了两辆出租，让后面一些着急回家的人很是不满。 三个男人坐前车，那个女人独自坐后车，说明三个男人中并没有女人的家属。 看来再装叉的人，也要遵循教义。 出租车发动，坐在车辆右后方的大胡子，缓缓摇下车窗，视线直勾勾地锁定在乔木身上。 不装了？乔木心中冷笑。 看来这场大冒险，给他们造成麻烦了。 就算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麻烦，也肯定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了。 他的视线直接扫过那辆出租车与那个大胡子，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存在一般。 第198章 198.我要和你谈谈 第二天早上，乔木就领略到了死神的果决。 早十点十五的375航班，直飞后不久，就发生爆炸。 这使得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在睡梦中回落到了39。 据媒体报道，这架临时开通的航班，正是为昨晚180航班的乘客服务的。 包括机组人员在内，整架飞机上一共有276人。 这就意味着，原180航班的乘客中，一共有18人幸免于难。 除去乔木、四个中东人、新的幸存者名单，共有13人，比电影多出6人。 就是不知道电影里的主角团，这次活下来几个。 临近中午的时候，在商场采购的乔木接到孙朝阳通知，他们负责监视的剧情人物，一共活下来了五人。 主角艾利克斯与死对头卡特，两人被航空公司拉进了黑名单，肯定去不成了。 迷信的女主角克莱尔自然也不会再去。 此外，和艾利克斯要好的托德·瓦格纳、乔治·瓦格纳兄弟，不知什么原因，也没能成行。 其他人，包括卡特的女朋友泰莉·钱尼、带队老师瓦莱丽·纽顿，以及没头脑比利·希区柯克，都登上了375航班。 也就是说，除去第一部的五人、第五部的两人，新增的无名幸存者，共有六人。他需要搞到那六人的信息。 机会来得很快。 在乔木将六台崭新的dv和一大袋子dv磁带塞进密码储物箱，通知孙朝阳过来取，让他们去跟拍幸存者时，警局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购买机票的时候留下了个人联络方式。在黑匣子还未找到的当下，警方需要对他们这些没有登上飞机的乘客进行调查，以确定这场空难是否存在人为因素。 乔木自然没什么嫌疑。 智脑为他们安排的身份，从来不会是什么大富大贵或成果赫然，但也不会搞那些狗血经历。别说家庭暴力、社会不公或信仰冲突了，除了几个被法官撤销的交通违章，甚至连训诫和强制社区服务的记录都没有。 你怎么看他们都是那种一辈子安心打工纳税到老被社会榨干所有价值后在子孙环绕中安心离世的类型。 如果这种人你都要去揣测他的犯罪动机，那警方还不如直接灭世来得干净利落。 这次协助调查，也免去了乔木满警局胡乱翻找的功夫。 在曲光的效果下，他敏捷地避开所有人，趁人不备，从温纳探员的办公桌上，拿走了那份包含所有幸存者基础资料的文件。 档案中，赫然就有那四个中东人。 资料干净得和乔木有的一拼，人均荣誉市民，一看就是假的。 这个造假思路，倒是和智脑挺像的。 乔木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警局对面的咖啡厅等待着。 从温纳探员在文件上的各种随笔标注来看，自己是前几个被调查者，对方还没来得及多见几个人。 果不其然，刚过了中午，他就看到从出租车上下来的萨姆和莫丽，走进了警局。 等两人出来时，他毫不犹豫地凑了上去。 “嘿，两位，”他笑着打招呼，“我就知道肯定能等到你们。” 本以为自己被跟踪的萨姆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也是航班上的幸存者，肯定和自己一样，被叫来协助调查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想要拒绝对方，但对方却突然伸手抓住他和莫丽的小臂。 巨大的力道将他拽了个踉跄，随之而来的发动机的轰鸣、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几乎是擦着后脑而过。 紧随其后的便是令地面都发出剧烈震动的撞击、碎块打在身上的痛感，以及此起彼伏的尖叫。 等他从惊愕与呆滞中回过神时，公交车下，大片的鲜血已经汩汩涌出。 在车头与警局外墙的严丝合缝之间，一个男人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瞪大的双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即使已经见过多次这种场景，萨姆的胃里，依然是一阵翻江倒海。 “亚伦·艾斯卡本塔，”乔木突然开口，“他也是本次事故的幸存者，我在资料上见过他。” “萨姆……” 萨姆似乎没反应过来：“资料？什么资料？” “萨姆！” 他终于听到了莫丽的呼唤，思路被拽回现实中。与此同时，小臂也传来了一阵刺痛。 他低头看去，莫丽的双手，正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指甲都嵌了进去。 他顾不上这些，连忙环抱住对方，尽力安抚，也让自己从拥抱中获取些许安慰。 莫丽缩进他的怀里，颤抖着说道：“他……飞机上，他就坐在我前面……” 萨姆又瞥了那人一眼，连忙将视线挪开。 “先离开这里吧，”乔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不想和警察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 浑浑噩噩的两人，此刻方寸大乱，只能跟着对方向街尾走去。 好在失事公交车挡住了警局大门，不然这个时候，警察早就发现他们了，免不得又是一场询问。 “要回家吗？”拐过拐角后，乔木好心地发问。 现在对方应该又没心思和自己交流了，想说说话可真难啊。 萨姆点了点头，但又立刻反应过来，摇头道：“不，我要和你谈谈，现在。” 他的坚定让乔木有些惊讶，不过这也正合自己的意。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咖啡厅，”他随手拦下一辆出租，“不过我先要去送点东西。” 他要送的东西，自然就是那份幸存者资料。 上车后，他给孙朝阳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开始了，去取资料”，就挂掉了。 为了避免将那些新人拖进死亡名单，乔木现在已经彻底不和他们见面了。 “你不害怕吗？那可是……”过了一阵，莫丽终于忍不住发问。 “女士，我在中东和北非做过两年的现场记者，深入各个部族与军阀控制区，”乔木信口胡诌，“我见过的大场面，远超你的想象。” 这话让两人惊讶万分，上下打量着他：“你才……二十岁吧？” “非正式的，没有工伤赔偿和人身保险，”乔木随口道，“母亲治病需要一大笔钱。” 悲惨的遭遇总能激发人们的同理心，拉近双方的距离。 “谢谢你，救了我们一命。”莫丽终于想起坐在副驾驶上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萨姆也连忙致谢。 “不用客气，”乔木回头，露出安抚的笑，“你们的故事，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来到商场，掏出那份资料，又打掉萨姆伸过来的手后，他将资料塞进密码储物箱。 “我得保护我的线人。”还是那套说辞。 开玩笑，真让对方看到这份资料里面有关自己的记录，之前的扯犊子就全曝光了。 这份资料中，他高中毕业后，就一边在餐馆和超市打零工，赚钱环游美国。 这次去巴黎，就是美国各州游完了，打算环游世界了。 他的父母则远在西海岸，开了一家推拿馆。 萨姆看着那份文件消失在柜门后面，终于还是问出口了：“你要把它交给谁？” 怎么搞得和特工接头似的？ 乔木笑了笑：“警察能违反警局规定赚外快，我自然也可以。对超自然事件感兴趣的媒体，可不止我们一家。” 萨姆默然。 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死亡事件，却只是他人的猎奇谈资，甚至生财之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但他也没法说什么，毕竟不到半小时前，对方才刚刚救了他的命。 出于谨慎，乔木并没有选择就近的咖啡厅。 万一袭击和孙朝阳同时抵达，可能会将对方卷进来，那样就没人照顾那群新人了。 重新坐上一直打表等候他们的出租车，三人就前往另一个地点。 二十分钟后，看着头顶星巴克的牌子，想着对方一开始说的“不错的咖啡厅”，萨姆和莫丽感到一阵无语。 “这种地方最适合聊敏感话题了，”乔木看出他们的想法，主动解释，“高档咖啡厅太安静，还贵。” 贵才是主要原因吧……萨姆和莫丽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相同的想法。 这种话，自然不可能说出口，毕竟他们和这个亚裔并不熟。 点完单后，乔木取出录音笔放在桌子上，又从挎包里取出一台dv。 “不介意吧？”他嘴上问着，手上却不停歇地开机、调试，显然只是客套。 “可以开始了。”调试完成后，他将摄像头对准自己。 “现在是2000年5月13日下午三点二十，375空难当天，也是180航班因故停飞的第二天。 “我是乔木，真相的调查者、180航班的乘客，也是375空难的幸存者。 “坐在我对面的，是萨姆·罗登与莫丽·哈柏。”他将dv翻转，对准对面两人。 两人面对镜头，不安且别扭地游移着眼神，不停地微微调整坐姿。 “……北部海湾大桥垮塌事故中，‘幸运八人组’仅存的两位幸存者——没错，另一位幸存者内森·希尔斯，已经于昨晚，在一处酒吧中摔破脑袋离世。 “同时，他们也是180航班的乘客，375空难的幸存者。 “此外，就在一个小时前，本地警署门口，发生了一起车祸。他们同时也是这起车祸的幸存者。 “但亚伦·艾斯卡本塔就没这么幸运了，成了这起车祸的唯一受害人。自然，他也是375空难的幸存者，在180航班上的位置，就在哈柏女士的前面。” 第199章 199.有人跑了，有人死了 “既然你们相信这是超自然现象，那在此期间，你们有试图向任何人求助吗？” 在萨姆和莫丽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完他们的经历后，乔木一本正经地提问：“比如牧师、灵媒、巫医之类的？” “不，你不懂，这不是魔鬼或者巫术之类的事情，”萨姆连连摇头，“我们称它为‘死神’，但其实它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种校正的规则。” “校正什么？” “校正……我们，”萨姆深吸一口气，“我认为，我们本该死于北部海湾大桥，却意外活了下来。所以，那股力量要纠正这个错误。” 他死死盯着乔木：“就如同，你逃过了本该失事的180航班，它也会找上你。” 乔木完全沉浸在记者的角色中，对对方宛如恐吓的话听而不闻：“你为什么这么确信它是一种……规则？你是如何排除其他可能性的？” 萨姆张了张嘴，无力地说道：“我没有……” 他犹豫了好一阵，才说：“是一个验尸官，他告诉我的，他似乎掌握着我们不了解的情报。” “验尸官……”乔木眉头微蹙，“威廉·布鲁沃斯？” “你认识他？”萨姆惊讶无比。 “三天前我试图采访他，”乔木耸肩，“除了故弄玄虚的恐吓，他什么都没给我。” 说完他就结束了这一话题：“所以，他提供了帮助？还是仅仅给出了一些毫无价值的提示？” 萨姆沉默了，一旁的莫丽也有些坐立不安。 他们不确定，该不该把那个怪人透露的“方法”说出来。 尤其是在皮特·弗里金为了活命，丧心病狂地杀害了一名联邦探员，并试图杀死莫丽之后。 萨姆最终还是决定有所保留：“……他只是告诉了我前面那番话。” dv后面的乔木看了看他，心中有些失望。 不过也没什么，他不赶时间，可以慢慢来。 他干脆进入思维宫殿状态，仔细思考着接下来的对话思路。 他想做到的有很多：比如引出布鲁沃斯，让他能够光明正大地调查对方，而不被人怀疑； 比如重新激起面前这两人的求生欲和斗志，不然救下他俩就太浪费了； 比如让他们主动去和其他剧情人物接触，只有聚集在一起，他才能够更好地施加影响力…… 第一个目标没实现，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引起对方的反感和警惕，所以他要暂时搁置，先去考虑后两个目标。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是否找到了，或者曾经自认为找到了躲避死神的方法？” 两人的神色出现了明显的不自然。 “我是说，你刚才的讲述，缺失了过去两周的细节，”乔木解释道，“就好像那两周你们没有遭遇袭击，或者袭击对你们而言不值一提。” 萨姆没有说话，莫丽略显艰难地辩解：“我们……我们以为袭击结束了，我们也不知道……” 乔木再次追问，这一次，莫丽也沉默了。 他不再逼迫，而是换了个看上去更轻松，实则更尖锐的问题。 “你们认为，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本次空难幸存者，都会遭受意外而惨死？ “据我所掌握的信息，这次空难的18名幸存者中，有五名学生，以及一位孕妇。你们有什么要对他们说的？” 两人的呼吸都几乎凝滞了。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过了不知多久，萨姆才缓缓开口。 “你想知道，过去那两周，我们是如何逃避死亡的，对吧？” 乔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决定。 但萨姆还没下定决心，乔木的手机却先响了。 能给他打电话的，要么是警方，要么是孙朝阳。他也不避讳，当着两人的面，按下了接听键。 孙朝阳也不客套，直奔主题：“大卫·科恩查内死了，就是名单上的人，死于高压蒸汽。” 乔木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掉了电话。 “大卫·科恩查内，46岁，机械工程师，离异。两个孩子和前妻居住在巴黎。”他知道对面两人听到电话的内容了，就随口补充。 这个电话来得很是时候，它给萨姆和莫丽带来的巨大的压力，也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个方法，我们曾经以为它是有效的，”萨姆终于开口了，“但内森死了，我们又再次遭受追杀。这就证明，那个方法根本没有用。就算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不要心急，让我们从头开始，”乔木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笑，“你们是如何得知那个方法的？” …… 和萨姆二人分别后，乔木一边打车，一边给负责艾利克斯·勃朗宁的孙朝阳打电话。 在与萨姆的交谈中，他就接到智脑通知，柯丹已经结束项目了。 但当时萨姆还不容易愿意开口，透露最核心的情报，他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打断对方。 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找孙朝阳了解情况。 而情况也让他有些无语。 “乔治·瓦格纳死了，被割草机削掉了半个脑袋。她说有崩断的刀刃袭击她，差点杀死她。 “但是据邻居讲，那支刀刃的落点距离她至少有两条车道宽。” “总而言之，我尽可能地安抚她，避免她当着警察的面凭空消失，但极限就是离开那条街区。她已经快崩溃了，我拦不住她。” 孙朝阳的语气中满是疲惫，显然当保姆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 “你处理得很好，”乔木随口夸赞对方，“记得做好其他人的思想工作。” “那几个还好，都是男人，胆子终归大一些。我在组织他们看柯丹拍的现场视频，尽量让他们多适应一些。” “做得好，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记得以不出现伤亡为第一要务。” 直到通话切断，乔木都没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已经让那头比他大了九岁的前辈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 自己这是……被领导表扬了？ 而乔木自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他也没工夫在意。 就在他抵达酒店大门口，门童为他打开车门之时，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所有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大量的碎玻璃渣、冒着火星的碎木屑就如九十公斤级仙女散花一般，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酒店十多层的一个房间，汹涌的火舌在浓烟的裹挟下喷涌而出，舔舐着周围的墙壁和相邻的窗户。 好消息是，这里并非乔木等人下榻的酒店。 坏消息是，这里住着的，是那四个中东人。 乔木直接问门童：“你们老板和总经理叫什么？” 被爆炸吓傻了的门童仿佛没听懂他的话一般，愣愣地看着他。 乔木随手抽出一张一百美元，塞进对方的上衣口袋，又问了一遍。 门童张了张嘴，又低头看了看胸口露出来的钱，依然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就算了。”乔木见状，将那张钱抽出来，就要走。 这下，门童彻底反应过来了，以惊人的速度一把夺过那张富兰克林。 “克雷格·帕瑞和沃伦·兹德，先生，”他急促地说，生怕对方反悔，“老板叫克雷格·帕瑞，总经理是沃伦·兹德。” 乔木满意地点点头，逆着疏散的人潮，强行挤进了酒店，直奔前台。 此时的大堂内，包括大堂经理在内的工作人员，都在尽力维持疏散的秩序。 而前台处，两名工作人员正不停地打着电话，挨个联系高层的客人。 “该死的，瞧瞧你们做的好事！兹德呢？立刻让那个混球过来！”他一脸暴怒地拍着前台的桌子，朝一名前台吼道，“立刻通知帕瑞，告诉他，如果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导致酒店停业，我就撤资！” 见那个前台看着他发懵，他暴跳如雷地大骂：“你傻了吗？愣着做什么？行动！” 骂完后，他双手叉腰，恼怒地嘟哝了一句：“该死的美国佬，敢让我的钱打水漂，我就送他去见上帝！” 这个前台似乎意识到他是个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酒店背后的大金主，也不敢再质疑什么，连忙拿起电话拨打起来。 乔木见状，立刻又指示旁边另一位前台：“你去搞清楚，事故是哪一层的？” 说完，他很是焦躁地来回踱步。 “16层，先生，”那个前台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就立刻回答，“我们的安防系统能够实时显示烟感报警器和喷淋系统……” “够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乔木一脸不耐，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那里是谁在住？” 前台看了一眼电脑，正要回答，但立刻停住了。 “先生，按照酒店的规定，”她一脸为难，“这是客人隐私，即使是酒店的股东，也……” “f**k！”乔木双手握拳，猛地捶在台面上，吓了那两人一跳。 他毫不客气地骂道：“你们把一半的精力用在真正有用的地方，现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说着，他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一脸紧张地问：“那一层，不会是阿扎德·贾法里安先生吧？” 这个名字，正是警方资料中，那个中东大胡子的名字。 他的嗓门立刻提高到了极限，咆哮道：“看在你们那个该死的耶稣基督的份儿上！告诉我，贾法里安先生没住在那一层！不然我就让克雷格·帕瑞全家偿命！” 三十多岁的前台，几乎被这位看着也就二十岁的亚裔青年吓哭了。 她几乎已经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有着极深背景的青年，大概率就是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社会阴暗面中的一员。 说不定就是唐人街某个帮派的公子哥，用酒店来掩盖某些非法交易和洗钱。 她瑟缩着看了一眼电脑，带着哭腔地说：“对不起，先生，我……我这就打电话通知……” 说到一半，她立刻改口：“不，我这就上去，亲自通知他们撤离。” 说着，就要逃离此处。 而被乔木的咆哮声吸引的大堂经理，此刻也过来了：“怎么了，玛丽安？发生了什么？这位先生，您是什么人？” “没事儿，我只是路过，”乔木瞬间恢复成了人畜无害的模样，笑着朝名为玛丽安的前台点头微笑，“感谢你的服务。” 直到他融入人流，消失在酒店大门前，那位玛丽安，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200章 200.你不能替别人做决定 375空难的原因还未查明，已知的18名幸存者，就在同一天内死掉了7人。十个人都会察觉到其中的异常。 于是，空难当晚，白天刚到过一趟警局的剩余幸存者，又再次被叫了回来。 但并非所有人都来了。 艾伦·沃洛已经怀孕七个月了，挺着个大肚子，没有警察敢承担传唤她的责任。 杰奎琳·伍德，一位68岁的独居老寡妇。警方只是给对方打了个电话问了个平安，什么也没敢说，生怕一句话说错了给人家吓得抽抽过去。 其他人则被警方集中到了一间会议室内，包括早晨刚刚失去亲哥哥的托德·瓦格纳。 显然，这次灾难中即使存在阴谋，警方也不认为阴谋的策划者在这些人当中。 他们的思路还是反复询问一些细节问题，以期待从这些幸存者的回答中，挖掘出一些本人都没意识到的情报。 但他们的努力注定都是徒劳。 警方的重点放在了萨姆和艾利克斯两人身上。 前者在二十多天前的北部海湾大桥垮塌事件中，就宣称自己“预见”了那场灾难。 现在，艾利克斯又宣布他“预见”了180航班的毁灭。 更巧合的是，萨姆本人就在那架飞机上。 一开始警方只把艾利克斯当成一个年轻不知轻重的“模仿犯”。 但这一整天下来，再蠢的家伙，也不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当成简单的“巧合”了。 他们相信，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某种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联。 但要说这种关联是“死神”，是超自然现象，那就是在鄙视他们的智商了。 萨姆和艾利克斯是最先被叫出去的。 等他们满身疲惫地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此时的警局依然灯火通明，即使只是为了应付外面围得水泄不通、逼他们明早召开新闻发布会的记者，他们也得熬通宵做样子。 “我查到了一件事情，觉得应该告诉你。”乔木将p·j·伯恩——39岁的秃顶股票经纪人轰到一边，自己占据了萨姆身边的椅子。 萨姆已经感到麻木了，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罗伊，记得这个人吗？你下午告诉我的。 “保险公司对他做了尸检，发现他的脑袋里，”乔木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有一个巨大的动脉瘤，随时可能破裂。一旦破裂，就会立刻要了他的命。” 萨姆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先是愕然，随后是震惊，再是疑惑，最后是兴奋的恍然。 他的好友内森·希尔斯，在大乔事件后，失手杀死了工厂的工会代表罗伊。 按那个验尸官的说法，内森也就摆脱了死神的追杀，取得了罗伊的寿命。 昨晚得知内森的死讯后，他和莫丽一度认为，这个说法只是那个验尸官在胡扯。 希望之后的失望，往往就是绝望。所以他一度产生了放弃的念头，甚至决定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后，自己就安心等死，和莫丽过好最后这段时间。 但现在，乔木带来的情报，又让希望之火复燃了。 他的异样引起了莫丽的注意，连忙过来询问。听到他低声的解释后，莫丽也感到异常兴奋。 “但是……”她依然还有不小的疑虑，“萨姆明明也摆脱了，他明明获得了布拉克探员的寿命，为什么……” 吉姆·布拉克探员，是调查他们的警察。在皮特·弗里金试图杀害并未被列入死神名单的莫丽时，挺身而出，被对方杀害。 随后，凭借杀害无辜探员而摆脱死神名单的皮特，又被萨姆反杀。 萨姆也凭此认为，自己间接获得了探员的寿命，脱离了死亡名单。 “你们的故事，我想了一个晚上，发现了一些疑点。” 乔木招呼二人坐到距离其他人最远的房间角落中，低声交流起来。 “莫丽，你确定你并不在死神名单中吗？”他首先提问。 莫丽直接看向萨姆，后者坚定地回答：“我确定，我看到的幻象中，莫丽活下来了。” “那有件事情就无法解释了，”乔木眉头微蹙，一副苦恼的样子，“无论是180航班，还是早晨的车祸，很明显，莫丽也是死神的目标，而且和你一前一后。这是为什么？” 两人对视着，都是一脸迷茫：“也许，是180航班的时候，她被加入了新的名单？” “顺序不对。你说过，死神是按顺序杀人的，”乔木摇头，“假设你一开始就在名单上，她是后来加进去的。那么，一份三百人的大名单，她的名字凑巧和你挨着的概率有多大？” “最大的可能，你们两个是被打包放入三百人大名单里的。 “亚伦·艾斯卡本塔，因为在名单上和你们挨着，才会在飞机上坐在莫丽前面，才会和你们同时出现在警局门口——当然，从警局门口的车祸来看，我也和你们挨着。” “但……”萨姆迷茫地看了眼莫丽，“我很确信，幻象中她活下来了，这一点不可能出错。” 乔木点头：“那就要考虑另一种可能性，她确实是后加入名单的，但不是这次，而是上一次。” “上一次？”两人更懵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乔木继续引导，“杀死无辜者，能够代替对方活下去。那救下无辜者，或被无辜者所救，有没有可能，也会发生点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开始各自头脑风暴。 几分钟后，莫丽倒吸了一口冷气，满脸惊恐地攥住萨姆的手。 “会被拉入死神名单！”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萨姆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很快，一切前因后果都被捋清楚了。 两周前的那一晚，皮特试图杀死无辜的莫丽，以摆脱名单，却先杀死了赶来支援的布拉克探员。 获得布拉克探员寿命的皮特，成了无辜者，但为了灭口，依然要杀莫丽。 此时，萨姆挺身而出，一番搏斗后，杀死了皮特。 这样一来，他救了莫丽，导致莫丽加入死神名单。 但他自己杀死了逃离名单的皮特，间接继承了布拉克探员的寿命，成功逃离名单。 但在他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后，莫丽拽住萨姆谈心，使对方避开了走火的手枪射击，救了他一命。 刚刚加入死神名单的莫丽，就这么将逃离苦海没两分钟的萨姆，重新拽回到名单上了。 这之后，他们没再害死任何人，就这么茫然无知地待在名单上。 死神也很有耐心，等了两个星期，才打算将他们和整个180航班上的其他297名乘客，打包带走。 两人此刻异常兴奋，嗓门都不自觉大了起来：“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再……” 萨姆说到一半，立刻停住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莫丽也是如此。 想要活命，就要害死一个无辜之人…… 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而且，萨姆还意识到一件事：他已经将这个邪恶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乔木。 之前那是因为他认为这个秘密是虚假的，但现在…… 即使他不说，乔木会不会…… 他的视线瞥过，又立刻收走了。 但乔木还是捕捉到了他的想法。 “我不会用这个方法的，”他随口说道，“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在对方愕然的注视下，他转折道：“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你，你没有资格替他人做决定，更没有资格决定他人的死活。 “是扭曲地活下去，还是坦然地面对死亡，这个选择，只能由他们自己做出。你不能剥夺他们选择的权利。” 这几乎就是一个道德悖论了。 但乔木还是希望，对方能主动说出这个秘密。 否则，他就只好撇下这两位单干了。 但没了这两人，剩下的幸存者中，一大半都是老弱病残，执行力惨不忍睹。 “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萨姆和莫丽陷入两难时，卡特·霍尔顿，艾利克斯的死对头过来了。 房间中的人，大多都听到了萨姆兴奋的半句话，但他的执行力是最强的。 “你刚才说，只要你们什么？” 萨姆和莫丽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要随便探听他人的隐私，小鬼。”乔木懒洋洋地说道。 “你在说谁？”卡特脸色一变，伸手去抓乔木的衣领。 乔木甚至都没有挪动地方，单手抓住对方一条胳膊，使劲一翻，就让对方吃痛着单膝跪地。 随后他猛地一提，竟将对方从地上拽了起来。 紧接着脚下一扫，直接扫飞了对方的两条腿，将对方整个人按在地上，一条胳膊撇在背后，一时动弹不得。 这一手让屋里所有人都看傻了。 艾利克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上来，小心翼翼地劝架，想要救下自己的同学。 乔木也直接松开手，还对方自由。 可卡特并不领情，他一起身就推开了好心搀扶他的艾利克斯，一边揉着胳膊，一边高声说道： “他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刚才在谈论这个！但他们不想告诉我们！” 这话立刻引起了屋内剩余两个成年人的注意。 33岁的音乐人麦尔斯·费舍，和39岁的股票经纪人p·j·伯恩，立刻围了上来。 就连悲痛中的托德·瓦格纳，也试图指责他们隐瞒真相，导致他失去了哥哥。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乔木无奈和又无所谓地朝萨姆摊了摊手：“我坚持我的观点，你没有办法替别人做决定。” 此话一出，屋顶都险些被掀翻。 第201章 201.这下大家相信了吧 会议室内的骚乱引起了温纳和希瑞克两位探员的注意。 有了警察撑腰，幸存者们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而且警方也对所谓的“真相”充满兴趣。 被众人围攻的萨姆终于自暴自弃了，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毫无保留地将验尸官布鲁沃斯的话转述了一遍。 “杀死一个无辜者？取代他的寿命？真的？”麦尔斯·费舍一脸好笑地摇着头，“伙计，我认识几个好莱坞的编剧，需要我帮忙引荐吗？” 众人瞬间失去了兴致。 “所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p·j·伯恩不耐烦地质问，“我明天早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面！” “好了，好了，”温纳探员拍了下手，吸引众人的注意，“今天的调查结束了，各位可以回家了，不方便的，我们的警员可以送各位回去。” “感谢各位的配合。如果接下来各位想到什么可能与这场事故有关的事情，随时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温纳探员带着众人往外走，给他们安排接送的警车，希瑞克探员则依旧若有所思地看着萨姆的背影。 他看过吉姆·布拉克探员殉职的卷宗，萨姆·罗登在其中宣称，凶手皮特·弗里金认为杀死无辜者可以逃避死神，所以才枪杀了联邦探员，并试图杀他灭口。 面对警员“你是否相信这个说法”的提问，他当时的态度是“沉默后予以否认”。 但现在，他却也掏出了这套说辞。 是搪塞？还是恐惧之下真的选择了相信？ 他会怎么做？也去策划一场谋杀吗？ 直到会议室内只剩下他自己时，他才回过神来，快步追了出去。 “我送他俩吧。”希瑞克和搭档温纳打了个招呼，叫着萨姆和莫丽跟他走。 萨姆下意识看向乔木，后者正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渔网袜的女人，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和他一路。 三人走了没几步，艾利克斯从后面冲了上来，一把将萨姆按在墙上，来了个壁咚。 这一声闷响，将那个正在努力挤眼泪扮可怜的女人吓了一跳，慌忙转身查看时，扫掉了桌上的咖啡杯。 杯子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咖啡也洒了一地。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我失去了几十个朝夕相处的同学！托德失去的他的哥哥！瓦格纳夫妇失去了他们的长子！” 审讯女人的警官连忙过来帮忙，一个菜鸟警员则过去打扫地上的狼藉。 两名警员上来强行将艾利克斯拽开，他也不挣扎，只是朝萨姆高喊： “你知道一些事情，我知道你知道一些事情！你本可以救他们的！你可以救我们的！” 艾利克斯被两名警员拽向了另一条通道，克莱尔和托德连忙跟在后面。 女人见没有好戏看了，就转过身，将注意力放在了年轻警员的身上。 看着眼前年轻帅气，半袖警服下勾勒出完美身材的警员，她本能地前倾躬身，伸手在对方隆起的二头肌上轻轻画圈。 年轻警员惊了一下，不客气地一掌打开对方的手。没想到对方穿着细跟高跟鞋，身体大幅前倾，几乎已经快离开旋转椅了。 这么一巴掌，立刻将她打了个趔趄，脚下一扭，整个人就以夸张的姿势摔在了警员身上。 那边的混乱刚平息，这边又是一通乱。 乔木歪着脑袋倚着会议室大门旁的墙，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故意摔倒的女人，在混乱与挣扎中去摸年轻警员皮带上的钥匙链。 而卡特则看看明显知道些什么的萨姆等人，又看看那边渐行渐远的同学，犹豫了片刻，也追了过去。 “真是个小疯子。”看着离去的学生们，麦尔斯·费舍讥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女人偷钥匙的举动也被年轻警员察觉到了，对方顿时一慌，大喊大叫地使劲推搡着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眼见事情暴露，恼怒的女人干脆就在他胳膊上狠狠来了一口。 警员好不容易手脚并用推开对方，惊怒之下，竟直接掏出配枪，对准了对方。 “嘿！”本来还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警察，立刻大惊失色。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警局！外面还围着一大群记者呢！让这个女人出去大放厥词，他们这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 距离最近的警探冲上来就要卸掉对方的枪，根本没想到自己是在年轻警员的后面，对方压根儿没看到自己。 持枪的胳膊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又有一只手去抓自己的枪。 羞恼之下，没有理智思考的年轻警员，下意识挣扎了几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乔木移动两步，整个人缩进会议室门内，同时一个扫堂腿，将他旁边的麦尔斯·费舍扫倒。 “嘭！” 熟悉的声音，让所有人下意识地躲避。 年轻的警员，彻底傻了。 他身后的警探，用仅存的理智扑上来，一手扳住他扣着扳机的食指，一手将他的配枪夺了过去。 距离最近的女人，则在愣憕片刻后，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子弹几乎是贴着她的头皮飞过去的！ 整个警局，彻底乱了套。 架着艾利克斯走出去没多远的两名警察，也立刻赶了回去。四名学生，就跟在他们身后。 麦尔斯·费舍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偷袭自己，此刻的他，坐在地上，仰着脑袋，呆呆地看着头顶墙壁上，冒着青烟的弹孔。 那里，本该是他脑袋的位置。如果自己没有摔倒…… 所有幸存者都惊呆了，温纳和希瑞克两名探员，也大张着嘴巴，看看弹孔，又看看麦尔斯，再看看乔木，最后看向萨姆和艾利克斯。 乔木则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弹孔：他真的看到死亡预兆了。 真的如第二部中克莱尔所说的那样，只要相信，只要随时留心，即使不是主角，也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从到了警局后，他就一直在分神留心四周。 本来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一离开会议室，一被那个女人的声音吸引注意力，就产生了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但那女人后脖颈上由两个鱼钩组成一个爱心的粉色暧昧文身，吸引了他的注意。 恍惚之间，他脑海中就不自觉地闪过了麦尔斯·费舍的面孔，即使今晚是他们首次见面。 非要说的话，鱼钩，代表着fisher，也就是费舍的姓氏。 但他可不觉得自己会做出这种无聊的联想，他又不是被困在高中课堂上的学生。 一切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f**k！f**k！！f**k……”彻底回过神的麦尔斯，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哭骂声，全身颤抖地向旁边的会议室里爬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但此时，没有人顾得上去嘲笑他了。 …… 幸存者们并没有各回各家，而是转移到了一处公寓中。 这里，是警局长期支付租金、归属希瑞克探员使用的，与线人的接头点。 使用频率不算高，正好便宜了他们。 而且因为只是个掩护，所以基础家具齐全的同时，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个人物品。 此时的人们，正在忙乱着，将房间内的一切锋利物打包装箱、所有钉子砸弯、大部分插座用绝缘胶布贴牢、燃气阀门全部关闭、洗手间的镜子摘下来。 他们甚至在窗户上贴了大量胶带，避免玻璃碎片伤人；还将客厅的吊灯卸掉，临时换上了一个简单的灯泡。 此刻成了全场最谨慎者的麦尔斯·费舍，甚至在沙发上贴满了胶布。 “我可不想被崩断的弹簧刺破而破伤风，或者在去医院的路上出事！” 他不仅自己忙碌，还不停地给别人安排任务、提出改良建议。 但没有人表达自己的反感。 替他们买了几大袋子生活物资的温纳探员，还带回来了一瓶防滑剂，用以处理洗手间的地砖和浴缸。 此外还有一大堆防撞软垫，贴在各处边边角角上。 所有人都干得热火朝天，一时都忘记了来自死亡的威胁。 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忘记，只是众人为了共同的目标团结协作做一件事情，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安全感，冲淡了他们的恐惧。 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放下东西的温纳探员直摇头：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才会帮这群人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的搭档希瑞克疯了。他这么做，更多还是因为搭档的坚持。 他的搭档并不在这里，而是和那个华裔一起去找另外两名幸存者了。 一个警察加一个幸存者的组合，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虽然他完全不抱有任何期待。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乔木和希瑞克探员，正在大口吃着闭门羹。 “我不想再听你们那套邪教说辞。我是一名孕妇，你知道什么对我威胁最大吗？不是什么狗屎的意外死亡，而是凌晨十二点嗑嗨了之后胡乱敲我房门还恐吓我的陌生人！” 艾伦·沃洛隔着纱门，恼火地朝希瑞克探员吼道：“如果你们再敢打扰我，我就报警！” 希瑞克无奈说道：“女士，我就是警察，而且是联邦探员。” “那我就投诉你！”艾伦·沃洛大吼，“明天一早，我一定会投诉你！” “现在，立刻离开我的房门！” 木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希瑞克无奈地和乔木对视一眼，只好先去下一个地点。 等他们乘坐的警车离开后，四周起床看热闹的邻居，房间内的灯也都纷纷熄灭了。 昏暗的街道上，只剩下两排交错的路灯，因电压不稳，而发出令人不安的闪烁。 第202章 202.没有遗憾的幸存者 与杰奎琳·伍德的见面，比他们预期的要好很多。 对方已经年近七十，被他们从床上叫醒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邀请他们进屋坐一坐。 听了他们近乎疯狂的说法后，对方既没有表现出恐惧或恼怒，也没有轻易相信他们。 “咖啡？热茶？”老妇人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探出头询问，“这个时间，我建议还是来一杯热牛奶。这样你们回去后，倒在床上就能睡个好觉。” “女士，”希瑞克耐心地劝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没有在胡言乱语！” “这次事件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此刻的您很可能也身处陷阱！ “我发誓，我们一定会查清真相。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您能够和其他人一样，接受我们的保护。” “哦，你无需发誓，我的孩子，”老妇人一手一杯热牛奶走了出来，“我相信你的正义感。” “那您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希瑞克看到了希望，连忙问道。 老妇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牛奶放到他们面前，自己坐在摇椅上，微笑着打量着他们。 希瑞克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果然，过了一阵子，对方开口了。 “二十五年前，我失去了我的挚爱，但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说着，她从一旁的矮几上拿起一个摆台，递给希瑞克。 泛黄的黑白照片中，是一位怀抱三四岁女孩的年轻淑女，她的身旁，则是一位瘦高的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 两人对着镜头，分别露出腼腆和开心的笑。 “十年前，我的女儿去了巴黎，在那里逐渐拥有了属于她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但我并不难过，因为我每年都会去探望她们，小萨沙每年暑假还会来住上一个月。哦，她是我的天使。” 说到此处，她甚至轻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脸上露出了无比的幸福。 “三年前，我失去了诺比——一条十八岁的德州牧羊犬。它走得很安详，没有丝毫痛苦。 “那之后，他们都劝我再养一条狗，或者一只猫，但我拒绝了。” “牛奶？”她将乔木面前的牛奶向他推了推，乔木连忙将牛奶接起来，喝了一口。 “不客气。”她朝乔木调皮地眨了眨眼，这才又回归正题。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苍老、虚弱。我担心自己离开后，它们会难过；搬去巴黎后，它们会不习惯。 “所以这三年，我一直是迥然一身，除了每天早晨，社区的义工会来小坐片刻。” 她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微笑。 “但我怡然自得。我会整理家务、修剪草坪，自己去买菜、做饭。然后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嬉戏玩耍的孩子，时不时逗一逗邻居家的狗。” 她平静对希瑞克说：“探员先生，这样的人生，我已经很满足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死亡？哦，对我而言，那根本不是问题。”她发出了吃吃地笑。 “唯一的问题就是，看在我每周都去教堂的份儿上，希望它别让我太遭罪，也别把房子搞得一团糟。” …… 两人最终没能说服任何人。 在返回住所的路上，希瑞克从警用无线电中收到了来自同事的消息： 艾伦·沃洛，那个孕妇，死了。 死因初步断定是触电。 周围的邻居指正死者生前最后见过的人就是他，所以他必须回局里解释此事。 乔木只好下车，一边往住所的方向走，一边试着打车。 走了没多久，他又接到了来自萨姆的电话。 p·j·伯恩也遭遇意外。 他下楼扔那些收拾好的垃圾时，谨慎地没坐电梯，而是走楼梯。 结果垃圾袋中食用油渗漏，导致他脚下打滑，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要不是察觉到一些预兆的艾利克斯追了出去，及时拽了他一把，看那个摔落的姿势，他可能会直接扭断脖子。 但按他的说法，正是因为听到了艾利克斯的大喊大叫，他才转身回头。否则正常下楼，是不会踩到落在身后的食用油的。 不过真正让他们心惊的，还是食用油渗漏本身。 他们没敢再去刨垃圾，但莫丽发誓，她把瓶盖拧紧了，因为担心渗漏，还特意检查了一番。 袋子里都是一些瓶瓶罐罐，根本不可能戳破塑料桶，这件事也就成了未解之谜。 不过乔木也得以确认了剩下这些人的袭击顺序，杰奎琳·伍德除外。 经历过三次袭击后，他与萨姆二人，以及另外两人，因为成功躲过袭击，已经成功被放置到名单末尾了。 如果剧情不变，接下来就是托德他们这些主角团了。 那袭击的顺序应该就是：托德·瓦格纳→卡特·霍尔顿→克莱尔·莱维斯→艾利克斯·勃朗宁→乔木→莫丽·哈柏→萨姆·罗登→麦尔斯·费舍→p·j·伯恩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进行有针对性的保护了。 毕竟可选任务能做还是要做一下。 而且剧情人物死得太快，也不利于他们的项目体验。 乔木回去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除了受惊的p·j·伯恩，在简单处理了伤口后睡下了，其他人都还清醒着。 怎么可能睡得着？ 见到乔木回来，他们立刻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见那个黑人验尸官一面了。 本来只需要去个两三人就足够了，但很明显，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是那两三人中的一员，即使这么做毫无意义。 他们显然还没建立起最基本的相互信任，以至于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做着不会有任何成果的内耗。 但第二天出门时，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他们毕竟需要乘坐出租车穿过大半个市区，这一路上，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大多数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最终，也只有乔木、萨姆、艾利克斯和卡特四人成行。 这次，他没在殡仪馆前遇到那四个中东人——虽然警方宣布了那四人的死讯，但四具烧焦的尸体，还没有dnA比对，他可不相信那四个神秘的家伙真的会老老实实去死。 威廉·布鲁沃斯对看到他丝毫不感到惊讶，甚至还笑着问他：“被死神敲门的感觉如何？” 乔木毫不示弱：“我有抽空修剪草坪，但死亡又把它搞得一团糟，很没有礼貌。” 三位剧情人物显然也问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正常对话都被验尸官布鲁沃斯主导，三人就被他那些神神叨叨的话搞得稀里糊涂、晕头转向。 眼见着三人就这么迷迷瞪瞪地转身要走，乔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你到底是谁？你口中的‘死神’，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傻子都知道要问，他们就是没问的问题，三人立刻停住脚步。 “别跟我说你只是个研究死神神化的爱好者，”乔木警告，“你不说实话，我们就把你吊起来，反正我们也要死了。” 听到这个没有事先商量好、足以把他们送进监狱的人身威胁，萨姆和艾利克斯的眼神有些闪躲，反倒是暴脾气的卡特，有些跃跃欲试，还配合地向前走了一步，施加压力。 “我？”布鲁沃斯对他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旁观者，小心翼翼地关注着死神的一举一动。” “你说什么？”卡特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乔木反倒若有所思：“所以，是你发现了死神，而不是反过来？” 他本以为，对方是某次死亡事件的幸存者，这也是前世网络上流行的猜测之一。 见有人听懂了，卡特也不再质疑，反正一会儿有人给他解释就行。 见对方没有否认，他大感惊讶：这倒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思索了好一阵，才察觉到一个漏洞：“你为什么敢见我们，还敢给我们提示？你不怕死神盯上你吗？” “没有人能够逃离死神，乔，即使他们自以为自己可以。”布鲁沃斯缓缓摇头。 “我早就将那个秘密告诉萨姆了，”他指了指对方，“现在，他逃脱了吗？” “那是因为我不屑于使用那种邪恶的手段！”萨姆立刻反驳。 布鲁沃斯轻笑了一声：“你看，无论什么原因，你都没能逃离死神。自以为逃离的内森，他还好吗？” 见萨姆无言以对，他说：“你怎么确定，你的抗拒，内森的巧合，不在死神的预料之中呢？” “所以，那个方法是真的？真的能逃脱死神？”卡特反倒震惊了，他一直以为那是萨姆胡扯的。 和着这家伙现在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是吧？乔木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想搭理他。 布鲁沃斯不再反驳山姆，而是对乔木摊了摊手：“我说了，没有人能欺骗死神。” “它有太多需要关注的目标了，仅仅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小提示，还不足以让我这只小爬虫，进入它的名单。” 乔木皱起了眉头：说这话时，对方脸上的神色，并非庆幸或得意，而是一种奇怪的……惊叹，其中还夹杂着明显的骄傲。 惊叹什么？惊叹死神吗？ 但又骄傲什么？ 他知道对方不会什么秘密都竹筒倒豆子，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们？死神是如何做出选择的？随机吗？”他直接转入下一个话题，“它的目的是什么？取悦自己？” 第203章 203.终结项目的钥匙 乔木的问题，让其他三位幸存者立刻打起了精神。 但布鲁沃斯却发出了轻笑，那笑声，仿佛他听到了一个略显有趣的笑话。 “为什么是你们？”他来到身后被白布罩着的轮床边，白布下是一个明显的人形，“为什么是他？” 他一把扯下白布，露出下面已经惨不忍睹的尸体。其他人立刻本能地挪开视线。 “白人，男，37岁，卡车司机，死因是疲劳驾驶导致车祸。为什么是他？”他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没有为什么。死亡，是宿命，仅此而已。” “但我们活下来了！”萨姆立刻抗声。 “你们已经死了，”布鲁沃斯立刻反驳，“早在北部海湾大桥上，在180航班上，你们就死了。” “你们能够活到现在，不是因为你们该活，而是因为你们骗过了死神。”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略显残忍的笑意：“现在，是时候被你们的欺骗，付出代价了。” 这个回答，立刻让乔木抓住了隐藏其中的关键信息。 “骗过？”他双目炯炯有神，“你的意思是，他们所看到的死亡预兆，并非死神的本意？” 布鲁沃斯看向他，脸上的惊讶丝毫不加掩饰。显然，他没想到这个华裔小孩会这么敏锐。 乔木等了片刻，发现对方没打算详细说明，就继续之前的提问：“我还是不明白，死神为什么要这么孜孜不倦地除掉我们？世界这么大，六十多亿人，有几个漏网之鱼又能怎么样呢？” 布鲁沃斯叹了口气：“死神并不在乎你们，它不在乎任何人，它只是在维持生与死的平衡罢了。” “至于放过你们又能怎样？”他想了想，摊手道，“但杀死你们又能怎样呢？” “放过一个，就会放过一百个，然后就会放过一万个……不是吗？” 还真是……敬业啊……乔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这么评价。 但……“生与死的平衡？被打破了又会如何？” “平衡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不断被打破，又不断被重塑。”黑人举起一把手术刀，将它搭在食指指腹上。 手术刀不断地晃动，指尖也不断地调整，双方维持着微弱的平衡：“平衡，总是在一个瞬间被打破，又在下一个瞬间被重塑。” “所以，对这个世界而言，不会如何；但对死神而言，那是它的使命、职责、义务所在。” 身后的三人已经彻底摆烂了，他们甚至不明白这场对话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乔木则越来越烦恼。 从这场对话开始，他就反复使用思维宫殿，仔细观察对方的神态和动作，思索对方神神叨叨之下的深意。 他只恨自己不是研究行为心理学和微表情的刑侦与测谎专家。 更恨不得立刻脱离项目，到外面将唐蒙拽进来，让他和这神棍唠。 进入到记忆世界中，他反复重播着这场对话，思索对方透露的信息。 越听他越觉得奇怪：敬业……使命、职责、义务…… 摘出这些内容放在一起，与其说‘死神’是某种具现化、超自然化的规则，倒不如说，它是一台……严格执行既定程序的……计算机？ 他瞬间回到现实：“是谁创造了死神？” 布鲁沃斯的嘴角刚刚勾起一丝轻蔑，他立刻修改问题：“是谁赋予死神维持平衡的使命？” “世间万物。”布鲁沃斯的脸上，浮现出了庄重的神色。 “如果我们无法逃脱它的追捕，那么……”乔木深吸一口气，“我们要如何杀死死神？” 躲不过你，就干掉你！ 身后三人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布鲁沃斯则爆发出激烈的笑，眼角甚至都挤出了一滴眼泪。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擦了擦眼角：“真是一群野心勃勃啊，年轻，真好……” 乔木有些失望：“所以没有任何办法吗？” 那这个破项目要怎么搞？ 布鲁沃斯的脸上，还残存着明显的笑意。 他犹豫了一下，反问：“你怎么理解生与死的平衡？” “永生会导致资源枯竭、地球被挤爆，所以死亡是必需品之类的吧？”乔木想了想，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是生与死的平衡，不是生命的平衡，更不是生态的平衡。” “难道是轮回？”乔木猜测。 见他没理解，布鲁沃斯有些无奈地微微叹息：“记住，世间没有永恒，死神也不例外。” 乔木的眉头皱了起来：这话按字面意思理解，死神不是永生的，是可以被杀死的。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可然后呢？ 我需要的是杀死死神的方法啊。 他又开始从头捋整段对话，寻找一切可疑的、模糊的内容。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疑点，立刻结束思维宫殿。 “那个死亡预兆，要怎么确保我们所有人能够获取它？” 布鲁沃斯张了张嘴，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是没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但乔木的心脏，已经激烈地跳了起来：对方失态了！他猜对了！ 很快，验尸官的脸上，出现了强烈的挣扎。 过了许久，他才重重叹了口气：“仔细观察身边的事物，认真揣摩一切可能的征兆，它自然就会浮现了。” 说完，他转身就向停尸间走去。 “最后一个问题！”乔木连忙高声问道，“死神和死亡，它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很有可能直接揭开死神身份的真相，但布鲁沃斯没有理会他，直接从里面关上了停尸间的金属门，将自己与他们彻底隔离开了。 乔木回身，另外三人仍然傻愣愣地看着他。 此刻，他的心脏依然在狂跳。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已经拿到终结这个项目的钥匙了！ …… 乔木收缴了孙朝阳那边的六台dv，全都交给了幸存者们，要求他们每天坚持进行拍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尽量拍下其他人被死神袭击的过程。 他则负责每天将拍摄好的dv磁带带到商场的密码储物箱里，再将孙朝阳那边洗出来的空白dv磁带带回来。 为此，八位幸存者甚至进行了分组，所有人轮流负责观察预兆、保护被袭击者，和拍摄工作，以确保袭击时不会陷入混乱。 虽然其他人并不理解这么做的意义，但几乎救过他们每个人的乔木，此刻拥有最大发言权。 他认为这么做可能有用，那如一群没头苍蝇的大家，就只能乖乖听他的。 谁家他能救人呢？ 再说了，如果真的能够获得死亡预兆，自己的生存能力也会大幅提升，何乐而不为？ 是的，乔木在空难当天救了萨姆、莫丽和麦尔斯，艾利克斯则在当晚救了pj。 次日，他们在殡仪馆的时候，住处的克莱尔救了托德；从殡仪馆回来的路上，乔木又救了卡特。 第三天，乔木又救下了艾利克斯和克莱尔。 但杰奎琳·伍德，那位68岁的老妇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当天晚上，她就在睡梦中死于煤气泄漏。 好消息是，她没遭受任何痛苦。 坏消息是，她的房子被炸掉了。 显然死神一次只能满足一个愿望，这方面的业务能力不如灯神。 至此，幸存下来的九人，全都经历了一轮袭击。 如果死神不打算改变行动方案，他们的遇袭顺序，也就彻底定下来了。 这十分有利于他们进行有针对性的隔离和保护。 至于孙朝阳等五位调查员，没有了跟拍任务后，剩下的任务，就是缩在酒店里，对dv拍下的视频进行剪辑。 乔木还用p·j·伯恩和麦尔斯·费舍的钱，一口气给他们买了五台笔记本电脑。 反正这两位一个是股票经纪人，一个是音乐制作人，都算是事业有成，在保命面前，不缺这点钱。 剩下的事情，就是赌。 一来赌这个方法是有效的，二来赌他们比死神的速度更快。 375空难的第四天，一盘盘刻录好的录像带，就被装进信封，寄往全国各地的各大小媒体。 第204章 204.全民热议 中午的餐厅里没什么人，只有零星两三桌，大部分都是一个人。 按理说，唯一坐着四个人的那一桌，会让服务员尤其上心。 但现实恰恰相反：她们相信，就凭那个大胡子五月还穿着一身破烂的棉衣，这桌人就大概率不会支付小费。 神说，没有小费，就没有服务。 四个人中，三个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餐台上方的电视，只有那个穿着砢碜的大胡子，低着头狼吞虎咽，对一切都不甚在意。 “……4月26日，北部海湾大桥垮塌事件后的第六天，我的同事，幸存者之一的坎迪斯·霍柏尔，练习单杠时失足摔断了脖子。警方至今都无法还原事故现场，只能草草结案…… “27日，奥利维亚在进行视力矫正手术时，遭遇设备故障，被激光灼伤右眼后坠楼身亡。警方告诉我，手术设备的五个部件同时发生故障，其概率甚至低于连中两期强力球大奖…… “……375空难当天下午，艾斯卡本塔在警局门口死于车祸，我、莫丽和乔木当时就在现场，幸运地躲过一劫…… “……空难第三天，另一位拒绝接受我们帮助的幸存者，杰奎琳·伍德死于煤气中毒…… “就在空难第八天，5月20日，也就是我录制这段视频的前一天，托德·瓦格纳，一个善良的孩子，在回家探望父母的路上，被一块广告牌击中，离开了我们。卡特·霍尔顿看到了相关预兆，但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可怜的孩子，他一周前才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哥哥……我都不敢想象，他的父母要如何面对这场悲剧…… “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荒唐，但这就是事实，是我们的亲身遭遇。许多人因此而死去，并且还在不断有人为之丧命。 “我们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只有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这些预兆，是一直存在的，只是过去我们都忽略了它们。 “只有我们真心相信死神的存在，才能在自己或身边的人陷入危险前，注意到它们，否则它们对我们而言就毫无意义。这一切，都是死神那个混蛋最恶毒的玩笑……” 随着视频播放完毕，画面切回了录播间，主持人已经提前摆好姿势。 “各位，这就是这几日各大媒体都收到的录像带中的一部分，也是我个人认为最重要、最核心的一份。 “视频中男子的身份已经被证实，是预言纸业的前员工、北部海湾大桥垮塌事件的幸存者，当时媒体热炒的‘幸运八人组’之一。 “正如他在视频中所言，他和莫丽·哈柏女士，已经是‘幸运八人组’的仅存幸存者了，同时也是375航班仅存的八位幸存者之一……” 比起背后大屏幕中，视频定格画面里萨姆的憔悴，主持人衣冠整齐、精神饱满，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邮寄视频者向我们承诺，他们会持续无条件公开最新的视频资料，直到……他们口中的死神……彻底阻止他们。 “从昨天收到视频到此刻坐在这里，我和我的同事已经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我们反复观看它们，却没有找到丝毫破绽…… “甚至直到此刻，后台的技术人员依然在逐帧审视剩下的视频，我相信其他同行和警方，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画面罕见地切到了电视台内部，一排排凌乱的工位上坐满了人，他们全都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浓重的黑眼圈，死死盯着面前的电脑。 随着摄像机的移动和推进，观众看到，办公室的过道上，早已被数之不尽的一次性咖啡杯和餐盒堆满。 当镜头给到一个员工特写时，被打扰到的对方抬头瞥了镜头一眼，一脸不耐烦地甩手让摄像师走远一些。 画面拉远，他的电脑屏幕，正定格在一个中年人，将一个少女飞扑出去的画面上。两人不远处，能明显看到呈现爆发之势的火光。 画面之外，主持人的发言仍在继续。 “……我很难就此断言此事的真假。我向上帝祈祷，这一切都是高明的恶作剧，就像当年火爆全国的《女巫布莱尔》，只是一次顶尖的创意炒作…… “但我们的前线记者找到了很多视频中出镜的目击者，其中甚至包括警方、消防队员和急救人员…… “他们全都向我们保证，至少他们出镜的事故，都是真实的。还有几位在视频中因过失操作导致危险发生的当事人，目前均已经被警察羁押。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想象，什么人能用这种手段来进行炒作。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一场炒作，那他们已经涉嫌违反十多条联邦与纽约州的法律……” 餐厅中，小胡子眉头紧蹙：“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其他三人和他一样迷茫。 过了一会儿，吃完盘中餐的大胡子擦了擦嘴：“无需过度关注，无论他们想怎么做，这个项目都会予以回应的。 “阿日安，盯紧他们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尤其是那个……乔木。他是主导者。” 那个穿着时尚，完全看不出任何宗教与传统文化因素的青年点了点头。 从一家靠全靠垃圾广告勉强维持经营的小电视台率先报道此事至今，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 两天之内，这起事件迅速发酵，得到了极为广泛的关注与热议，越来越多的严肃媒体也忍不住，纷纷下场。 但大部分媒体缺乏调查求证的能力——简单来说就是养不起优秀的记者，只能闭门造车，强行将此事与几年前的《女巫布莱尔》电影营销扯在一起。 这导致这两天，各大影视公司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大部分人都坚信，这是某个恐怖电影的营销手段。他们纷纷四处打听电影名称。 总体来说，大家的态度就是：少废话，直接报名字，票我买了。 甚至各大影视公司之间，也有人在互相打听，想搞清楚这是哪个蠢货的手笔，这么作死。 为了一部r级片，拿两场重大伤亡的灾难搞事情，这是不打算混了？ 与主流媒体将更多精力集中在辨别真假上不同，互联网上，则完全呈现出另一种态势。 一段段精心剪辑的长度仅几分钟的视频，在realplayer的加持下，传遍各大门户网站与论坛，引起广泛议论。 与此同时，一篇篇“分析贴”“技术贴”“揭秘贴”“真相贴”“内幕贴”被炮制出来，立场与结论却截然不同，引起了一轮轮的热议甚至争吵。 辨别真假、炮制阴谋论、讨论宗教文化、编撰童年故事、造梗玩梗、尝试还原事故现场…… 相关话题开始霸占各个论坛的首页，引起人们的强烈参与欲。 在分享欲的控制下，又借助iCQ和msn，在全美最前卫时髦的大学生与中年白领群体中迅速蔓延。 之后又以他们为媒介，通过线下聚会，向现实世界扩散。 多角度、全方位的新奇观点的碰撞，大量极具专业素养的分析和评价，迅速吸引了大批平时对互联网没什么兴趣，也不怎么擅长的群体。 他们开始走进电脑房，在管理员的帮助下，试着进入朋友所说的网站或论坛，笨拙地控制着鼠标，点开一个个热贴，仔细阅读里面丰富的图文。 只需要半个小时，他们就会用两根食指，艰难地打出一个个字母，沉浸到这场讨论中。 这一切，都归功于乔木的五位同事。 在最初的素材剪辑完成，死神的袭击不再那么频繁后，他们的剪辑任务也很轻了，分工合作，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将每天的素材剪完，再由孙朝阳拿去复制、寄出。 于是，他们有了一个新的任务：引导互联网舆论，提高死神话题的热度——哪怕是负面热度也可以。 一群来自20年后的年轻人，躲在电脑后面操纵人心、挑动情绪的手法，对这个时代称得上单纯质朴的网民而言，完全是降维打击。 一句“对对对，你说得都对”，就能让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瞬间战斗欲望爆表。 一句“又锁贴？管理员真是一条好狗，nsA的骨头好吃吗？”就能让版主控制热度的努力化为乌有，在大量不了解论坛文化的新涌入网民的质疑、围攻下，狼狈投降。 这就是乔木的计划。 既然布鲁沃斯对死亡预兆那么在意，那么讳莫如深，那他就要让尽可能多的人获得那个预兆。 不知是他们这些幸存者，还包括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全世界六十亿人。 他倒要看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猜错了怎么办？搞砸了怎么办？ 结束项目呗，还能怎么办？自裁赎罪吗？ 就在这次事件的热度迅速提升的同时，八人居住的公寓内，又出现了新的危机。 “你是说，你的父亲也看到了死亡预兆？谁的？”乔木好不容易安抚住喧嚣的众人，问起艾利克斯。 “我不知道，他不知道，”艾利克斯已经彻底慌了，“他是第一次，根本不理解那些东西，但他看过新闻，这才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哀求地拽住乔木的胳膊：“乔，我们得帮帮他，求你了……” “下一个是谁？哦，卡特，”乔木想了想，“pj你也加入保护，莫丽你替我拍摄，麦尔斯，你和我去接他。” 他又对艾利克斯说：“让他只拿最简单的生活物品和换洗衣物，找一处尽可能空旷的地方等我们。” 他们确定了袭击名单后，就采取了轮换制。 轮到某人遭遇袭击时，由他后面的两人提供保护，后面第三人进行拍摄，以此类推。其他人则各做各的事情。 卡特是下一个受袭者，那就该由艾利克斯和克莱尔提供保护，由乔木提供拍摄。 但艾利克斯这个状态不太保险，所以他让pj也加入保护行列，确保万无一失。 见乔木没有丝毫犹豫，就采取了措施，艾利克斯也终于略显安心，连忙去给父亲打电话。 “所以，他的父母也被卷入什么死亡事件了？”跟着乔木进入楼梯间的麦尔斯搓了搓鼻子，又使劲吸了吸，“他也太倒霉了吧？” 没错，他有些糟糕的小癖好，前几天还险些因此害死别人。因此被众人胖揍了一顿，现在还是满脸淤青和伤痕。 之后为了活命，他终于展现出了惊人的意志力。靠微量多次的方法，尽可能在维持理智的情况下，对抗瘾欲。 “不知道，”乔木头也不回地说，“确实太巧了。” 他有种预感：事情恐怕不只是预兆这么简单。 第205章 205.路易斯时刻 “各位观众，这里是nBC的《路易斯时刻》，我是路易斯·万斯。今天我们只聊一个话题，那就是万众瞩目的【死神杀人事件】。 “从前各大媒体收到录像资料至今仅不到五天时间，该事件就已经引发了全国热议，甚至连大洋彼岸的欧洲各大媒体，都对此事进行了报道。 “虽然事件至今难辨真伪，但本期节目依然要讨论该事件，因为就在昨天，此事又有了重大变故。让我们连线记者杰弗里·萨克斯。杰弗里？” “我在，路易斯。各位观众，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湖景镇医院……” 375空难第九天、“死神杀人事件”公开报道第四天，艾利克斯·勃朗宁的父亲，肯·勃朗宁，在距离住处不远的空旷地，被一架恰巧路过的小型螺旋桨飞机上脱落的零件砸中头部，抢救无效，于同日死亡。 而艾利克斯·勃朗宁在赶往医院的途中遭遇车祸，他的同伴克莱尔·莱维斯，被货车上脱落的钢管刺穿左肩。 货车司机与出租司机均安然无恙。 被送往医院的过程中，救护车也遭遇车祸，被一辆刹车失灵的皮卡撞翻。 两位司机、急救医生与两名乘客全部陷入昏迷。 同为幸存者的乔木及时赶到，在两车爆炸前，将五人全部救出，并对克莱尔·莱维斯采取心肺复苏。 目前，莱维斯女士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于今早出院。 但与她同行的艾利克斯·勃朗宁，则在今日稍早被送进抢救室，目前仍未从手术室出来。 据医院内部人士透露，原因是可能由车祸导致的颅内出血。 “那么，你怎么认为，杰弗里？”主持人路易斯·万斯提问，“你认为这是巧合吗？还是你也相信死神真的存在，并且数千年来，终于暴露在世人面前？” 记者还没来得及说话，救护车的警铃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停到医院门口。 不被摄像机束缚的纸媒记者，犹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蜂拥而上。 不一会儿，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骚乱。 “什么情况？”杰弗里·萨克斯立刻停止对话，回头看向身后几十米外的人群。 自然不会有人专门为他解答，但也无需如此，很快，就有热心的记者就高声为所有人解惑了。 “是皮卡司机！和救护车相撞的皮卡车司机！他掉进自家谷仓了，生命垂危！” 远处的电视台记者闻言，也是一片哗然。 杰弗里·萨克斯回过头，难以置信地和镜头后面的摄像师四目相对。 “主……主持人……”大脑一片空白的杰弗里，已经语无伦次了。 “好的，感谢你的报道，杰弗里。”导播立刻在耳麦中提醒，路易斯连忙切断了与前线的连线。 “接下来是广告时间，广告回来，让我……” 知名新闻主持人路易斯·万斯的声音戛然而止。 毫无疑问，直播事故，有人要倒霉了。 “怎么回事？路易斯，你在干嘛？你还好吗？” “灯……灯！该死的，把那套射灯拿开！” “什么情况……路易斯，你怎么了？什么灯？” “灯！快拿走！f**k！” “拦住他……你疯了吗？！托马斯，艾莉薇，快来人！” “路易斯，你怎么回事？这是直播！” “戴夫，进广告！立刻！” “戴夫？你在发什么愣？！” “f**k！谁来关掉这个该死的直播！现在！路易斯·万斯，你疯了吗？！” “嘭！” “哈……哈……死神，死神来了……他找到我了！他想杀了我，想用灯杀了我！” “……路易斯……” “小心！” “嘭！” “啊啊啊啊啊！！！！” “911！打911！” …… 乔木关掉电视，房屋内的七人，全都一脸茫然，漫无目的地相互对视。 他们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记者们有一条信息没有挖掘出来：今天早晨，就在艾利克斯被送进手术室不久，守候在医院里的乔木，也被袭击了。 自己被袭击，就意味着艾利克斯和克莱尔暂时安全了，但下一个，又轮到莫丽和萨姆了，乔木就直接回来了。 “那个司机……”莫丽犹豫着开口，但没说完整。 “嗯，”乔木知道她想问什么，“他，还有救护车上的司机与医生，应该都进入死神名单了。” 他是名单上的人，被他救下的人，也会被纳入名单。这是他们推测过，经由威廉·布鲁沃斯确认的事。 但他不可能不救那几人，否则他没办法交代。 现场五个昏迷者，你为什么只救这两个，眼睁睁看着那三个被炸死？ 他当然无法确定救走艾利克斯两人后，救护车是否还会爆炸，但他没法赌。 “这个能说通，但勃朗宁先生呢？”艾利克斯父亲的死，让卡特坐立不安。 他也有父母，不搞清楚原因，他怎么可能安心？ “有一种可能……”乔木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但完全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不只是被幸存者救下来的人会进入死神名单，相信死神存在的人，也可能会进入……”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冲上来的卡特一把揪住衣领子。 对方此刻一脸的惊恐和暴怒，他轻松就掰掉对方颤抖的双手：“这只是我的猜测。” “你之前没说过会这样！”卡特可管不了这些，他的父母也看到新闻了！ “没有人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布鲁沃斯透露情报的时候，你也在场，”乔木摇头，“而且，我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除非……”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除非出现更多的受害者。 “他说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全都是你在说！”彻底丧失理智的卡特，已经语无伦次了。 确实，他们全都没听懂验尸官的神神叨叨，完全都是在听乔木的事后解释。 “嘿，伙计们，你们得看看这个。”一直戴着耳机盯着笔记本电脑的pj打断了这场冲突。 自死亡的威胁逐渐减轻后，他就给自己搞了台电脑，继续自己的工作。 按他的话，只要不死，就得赚钱。 此刻，他正捧着笔记本走过来，并拔掉了耳机线。电脑中立刻爆发出满是杂音的惊呼声。 “天啊……天啊！天啊！你们看到了吗？我真的……我真的躲避死神的追杀了！ “之前那个预兆……我感受到的那个预兆是真的！死神真的想用高压电缆杀我！ “天啊……死神真的存在！那些意外……根本没有什么意外死亡，这一切都是死神策划的！ “不是意外啊，是谋杀！死神的谋杀！只要我们能发现预兆，就能避免那些意外，我们就能……逃避死亡！” 众人面面相觑，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新的证据，就这么出现了。 “我们可以……可以发一个新的视频，宣称我们是在说谎……这一切都只是个玩笑……” 莫丽越说越没底气，但卡特的脸上却浮现出了强烈的希望。 “谁会信呢？”pj叹着气摇头，“到了这个份儿上，否认，反而没人会信了，只会加固他们的认知，认为咱们是被政府，被教会胁迫了。” “我们没有退路了，只能继续走下去，”乔木接过话头，“走下去，也许能成功；但退缩，只会害死所有人。” “我要回家……”卡特·霍尔顿颤抖着嗓子后退了两步，“我要回去……我必须回去……” 说着，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这一次，没有人阻拦他，所有人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说起来，我也有家人的……”良久的沉默后，麦尔斯·费舍突然轻声说道。 乔木看去，对方的脸上，只剩下作出决定后的坚定。 他又看向其他人，p·j·伯恩朝他耸了耸肩；萨姆和莫丽也对视一眼后，一起对他点头。 “我明白了，”乔木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了。” 他看了看四下摆放的dv：“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把dv带走，继续拍摄。” 他看了四人一眼：“正如我说的，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前面是什么，都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第206章 206.彻底乱套了 “……两天前，375空难的幸存者麦尔斯·费舍被发现死于家中，死因是异物堵塞气管导致的窒息。就在昨天，同为幸存者的p·j·伯恩，在回家的路上，被轻生者砸中，当场身亡。警方调查发现，该名轻生者的动机是股票暴跌导致破产，而伯恩先生正是他的股票经纪人。此外，昨天晚间，卡特·霍尔顿一家三口，在开车经过一条铁路时，与一列火车相撞，三人当场死亡……” “……对于总统小女儿看到死亡预兆，并成功救下第一夫人爱犬的传言，白宫发言人强调，这完全是子虚乌有。他同时还呼吁，媒体和公众应当立刻停止针对一个七岁儿童的造谣与诽谤。面对记者‘是否会追究造谣者责任’的疑问，发言人表示这是总统的家事，不属于白宫的工作范围，她本人并不清楚总统的决定……” “……梵蒂冈当廷对驻美国宗主教麦卡里克神父的意外身亡表示沉痛哀悼，但拒绝就‘死神’事件发表观点。两天前，麦卡里克神父被发现死于自己的住所，死因为失足摔倒后，被自己收藏的纯金福音书页切断了气管与颈动脉……” “……闻讯赶到的当地警方成功在尼尔斯中学外逮捕了该名男子，并从对方的汽车后备箱中发现了一支Ar-15自动步枪、两支格洛克g31手枪和大量弹药。但警方表示，学生的‘死亡预兆’无法成为证据，他们很难将其绳之以法。该名男子预计将于今天下午被批准保释……” “……该名警员声称，在‘死亡预兆’中看到了二人掏枪向自己射击，他的行为完全出于自卫。警方也确实在两人身上各发现一支手枪，还在车上发现了大量违禁品。但死者家属宣称，两名死者均拥有CCw，有权隐蔽持枪，携带违禁品罪不至死。当地警方宣布该名警员已暂时停职接受调查，并强调此事与种族歧视无关……” “……全美宗教联合会秘书长安东尼·达沃斯今早召开新闻发布会，要求执法部门出面制止‘死神杀人事件’与由此衍生的诸多‘死神预兆’事件的传播与蔓延。他声称这只是一场毫无底线的炒作，与年轻人毫无敬意的狂欢。他呼吁，所有人都应该秉持着对上帝绝对的信仰，坚定地与这类谣言划清界限。但同为联合会成员的人民真理会主教迈克尔·兰斯特威尔对这一观点表示反对，他认为‘死神杀人事件’是上帝对人类的考验，而‘死神预兆’则是祂对不信者与异端的警示，每个人都应该立刻发自内心地向上帝忏悔并皈依……” “……美国家长联合会公开呼吁，对导致数十名学生遇难的375空难展开第三方调查，旨在查明其中是否存在教师玩忽职守的因素。有学生家长认为，带队教师未对艾利克斯·勃朗宁的示警予以重视，是导致数十名学生丧命的重要原因。美国家长教师协会反驳这一说法，并表示四位带队老师亦是事故的受害者，他们坚守自己的岗位、坚持自己的职责，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协会发言人表示，这种毫无证据的指控，是变相的舆论迫害……” “……375空难中，众多学生就读的学校亚伯拉罕山高中今天宣布，由于学生数量严重不足，学校被迫无限期停课。据悉，自从【死神杀人事件】曝光后，整个学校人心惶惶，该校学生纷纷申请停课，一些家长则直接为孩子办理了退学手续；此外还有大量教师申请辞职或请长假……” “……加利福尼亚州费尔伍德镇的居民自治委员会宣布，他们将在今晚八点，于镇广场上举办‘死神来了’为主题的派对。派对将免费向镇民们开放，外来者也只需要支付每人50美元的费用即可获得入场资格。派对设有儿童区与孕妇区，无需担心任何会引发人心理不适的内容。委员会宣布，这场派对的所有盈利都将捐赠给当地的福利机构【凯·南希与孩子们】，用于保护未成年人免受不良信息侵害的公益事业……” “……说唱歌手肮脏尼勒的最新专辑《死神是个**》，甫一发布就引发巨大争议。有家长担忧，这张明显蹭热度的专辑，里面的内容可能会给青少年带来负面影响。肮脏尼勒的经纪人否定了这一说法，他保证这张专辑与近期的热点话题无关，是肮脏尼勒构思、策划并制作了两年时间的作品……” “……知名论坛【obangi】上的一篇贴子引发热议。该贴子的发布者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些信仰佛教或其他宗教的国家，是否会受到‘死神’的影响？自己是否应该立刻买机票飞往亚洲避难？这篇贴子被广泛转载后，前往非基督国家的机票销量大涨……” 乔木换了一圈台，发现都是在播报死神杀人事件的新闻，没有一个他想看的喜剧节目，无奈关掉电视，将遥控器扔在一边。 似乎石碑遥控器的撞击声吓了一跳，克莱尔从房间里探出头，四处扫视了一圈，见没什么事，就又缩了回去。 乔木就这么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发呆。 过了一阵，一个挎着药箱的中年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也不打招呼，一言不发地低头离开了。 那是艾利克斯的护士。 两天前，艾利克斯彻底苏醒后，忍无可忍的医院，终于下了逐客令。 艾利克斯的母亲，刚刚丧偶的芭芭拉·勃朗宁，瞬间暴怒，并发出了她能想到的所有威胁。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因为向医院施压的，不是董事会或管理层，而是基层的医护人员。 以治病救人为天职的医生护士们，以罢工为威胁，迫使医院宁可承受巨额赔偿，也要将“灾星”艾利克斯赶走。 但医院也不是软柿子。他们同意了职工的要求，但作为交换，医护们必须轮流上门服务，为艾利克斯体检、换药。 任何拒绝者，都会被医院解雇、投诉并起诉，直至吊销行医资格并破产。 克莱尔第一时间想到了乔木，希望他能继续保护虚弱的艾利克斯。 乔木同意了。 他不得不同意，毕竟这两位是这个项目的主角，谁死了他俩都不能死。 卡特·霍尔顿的死亡，已经让他好不容易回落到26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瞬间飙至88。 结果他出了十分钟的门，就撞上了一起枪击案，好几枪都差点命中他。 吓得他扭头就往回跑：他也不知道那些巧合是源自死神突然打乱顺序的袭击，还是过高的集体无意识应激。 万一是死神打乱了顺序，他就得回去保护男女主角。 集体无意识应激九天回落了13点，还是得益于这种周期短、剧情点紧凑的项目，你什么都不做，任凭剧情自行发展，集体无意识应激就会自己逐渐回落。 如果换成死神那种周期极长的项目，想要在项目中让集体无意识应激从39回落到26，没几年时间根本别想，只能乖乖退出项目。 艾利克斯已经苏醒了，但毕竟是开颅手术，他要继续卧床相当一段时间才行。 芭芭拉女士这几天早出晚归，很少有时间陪伴他——她得去忙乱丈夫的葬礼。 虽然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人敢来参加，但也不能不办葬礼就下葬。 所以，每天就是艾利克斯和克莱尔两人凑在一起，疯狂摩擦出共患难下的爱情火花。 现在，375航班的幸存者，只剩下乔木、第一部男女主角，和第五部男女主角五人了。 乔木思虑再三，放弃了萨姆和莫丽，那两位也没来打扰他，好几天没联系，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其他人录制的视频了。 因为根本不需要他们忙活，无数的目击证人，都愿意绘声绘色地向无数家闻讯而来的媒体，讲述他们目睹的诡异事故现场。 一大群人的口供，比模糊的视频更有说服力。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和死神拖时间。 看看是死神先想办法在他眼皮子底下搞死两位主角，还是他先等到他期待中的未知变化与进展。 他随手掏出手机，给孙朝阳拨了过去，打算例行公事地问问那边的情况。 领导在关注着你们，你们不要发放羊哦。 一声声长音响起又消失，十几声后，电话自动切断了。 没人接。 乔木没在意，随手将电话扔到一边。 电话落在沙发上的瞬间，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窗户冲进来，一刀直直砍在沙发上，竟将沙发砍成了两截！ 但此时的沙发上，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来者一转身，轻松用刀架住了从身后砍来的武器。 那武器并非他预想的利器，而是……一个高尔夫球杆包？ 这个中国人的武器，是高尔夫球杆？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那应该只是伪装。 “我就知道你们是假死。” 他没回应对方的话，胳膊和手腕同时摆动，手中弯度如同新月的刀身一转，刀弧内部沿着对方的球杆包绕了几圈，直接将对方的力道卸掉，刀尖也直取对方的肩头。 乔木飞起一脚，对方轻松侧身躲开，他也得以摆脱对方武器的追击，立刻后撤，与对方拉开距离。 “反应不错……”中东小胡子夸赞着乔木，就见他从破损的包里，抽出了一把……刀鞘。 他瞬间无语了：这是什么武器？怎么战斗。 “发生什么了？”克莱尔慌张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别出来！”乔木立刻高喊，“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聪明。”小胡子轻笑一声，再次欺身而上。 乔木一个瞬步闪到对方侧后方，手刀直接斩向对方后颈。 但对方灵敏地一个躬身，躲开了他的攻击；同时持刀的右手一换，变成反手式，刀反向身后斩来，速度极快！ 乔木躲闪不及，连忙将刀鞘抵在地上，挡住了对方的斩击。 但对方手腕一扭，刀直接沿着刀鞘向上切来，目标是他握着刀鞘的手！ 乔木空余的手就要去打击对方持刀的手，却被对方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用左手压住了！ 一时之间，他竟陷入了绝境！ “缚道之十七·逆替！” 就在对方一手死死攥着他，弯刀则即将切掉他的手指时， 乔木的身影凭空消失，对方左手握着的，哪里还是乔木的手？已经是沙发腿了。 沉重的沙发突然出现在半空中，落地的力道将小胡子拽了个趔趄。 而乔木则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从沙发原本所在的位置，冲到他面前，一膝盖重重顶在他的腹部。 身体被这一击砸得弓了起来的小胡子，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张开的口中，也喷出了一口口水。 但痛苦之下，他却丝毫没有失去战斗力，反而一只胳膊直接环住乔木的腿，向旁边使劲一拽。 失去平衡的乔木，立刻背部朝下摔在地上。 下一秒，那把闪耀着寒光的舍施尔弯刀，就向他的脖子砍了下来！ 第207章 207.大胡子和小胡子 你们是谁？你们有什么目的？你们的能力是什么？另外三人此刻在哪？等等。 这些问题，小胡子统统拒绝回答，哪怕是“你叫什么”。 无论他怎么换着花样询问，对方的回答都很简单：“这些问题，对保护你并无益处，我无法告诉你。” 看得出，他是一个训练有素、意志坚定的战士，geAss未能给他带来额外的影响。 一地狼藉中，乔木也懒得收拾，只好将那个单人沙发翻过来，坐在上面。 克莱尔被他轰回去了，还锁上门不让对方偷听。 他知道对方此刻好奇心与怀疑爆棚，但对方没辙，因为他们的命，还需要乔木保护。 “我的同事落在你们手上了吧？”自己刚挂电话，袭击就来了，太巧合了。 这一次，小胡子没再说那些套话，算是默认了。 乔木有些头疼：为什么偏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跳出来给他捣乱啊？ “你的能力是什么？”乔木又问，“别说什么于我无益，我不知道你的能力，还怎么利用你保护我，对吧？” 小胡子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我没有你们那些花里胡哨的强化。”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谁说过来着？ “……我的能力就是武技。” “武技？”就是武功之类的吧。 “武技，在项目里磨炼了三十七年的武技。” “嘶……”乔木倒吸了一口冷气。 严牧之，我找到你失散多年的亲爹了！ “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活命的话，就立刻结束项目，离开这里。”小胡子的表情很严肃。 “你认识衔尾蛇吗？”他终于找到类似的说法了，衔尾蛇那个家伙，对调查员的能力强化就很鄙视。 “衔尾蛇……”小胡子还真的认真思索了好一阵子，“不认识，至少我没听说过这个外号。” 所以，他们不是一伙的…… 那这群人的身份范围，就又缩小了。 他还在思考着，小胡子又说话了：“我再不回去，他们就会察觉到不对劲了。你最好还是尽快离开。他们来了，我是保不住你的。” “他们三个都比你强？”乔木随口问道。 小胡子立刻又不说话了。 他叹了口气：放在游戏里，这家伙的忠诚度肯定是满的。 正要想想还能怎么套话，小胡子却一个闪身，背对着他，站到了他和客厅外墙之间。 乔木看去，眼神顿时一凝： 那面外墙，正在诡异地……融化？就像是烈日下的雪糕一样！ 很快，融化到一半的墙体外，露出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是那个大胡子，和那个被黑袍笼罩的女人。 女人的双手，就贴着那堵还在融化的墙。这显然是她的能力。 直到大胡子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持刀戒备他的小胡子。 直到墙体融化到只剩下十几公分高的时候，他才和停止能力的女人跨了进来。 “放了他，你的五个同事，就都还给你。” 听到这话，乔木笑了：“我才不信呢，我又不认识你。” “你没得选，”大胡子依然没什么表情，平静地说，“你不是我们的对手，这一点上，我不是在诈你。” “我们的目标不是你们，否则在殡仪馆，我就动手了。你可以和我们为敌，试试我们的手段，也可以和我们合作，双方各取所需，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朋友？我想都不敢想，”乔木讥讽道，“就算是合作者，也得先报上名字吧？乔木。” 大胡子沉默了片刻：“你不信任我，我何尝会信任你？对你来说，名字无所谓；但对我们而言，名字是很敏感的情报。 “在你看来，交换名字是正常的；但站在我们的角度，你用毫无价值的信息，换我们的重要情报，总没有这样的道理，对吧？” “提出合作的是你们，不敢建立信任的还是你们，”乔木冷笑起来，“那你倒是说说，你们打算用什么来获取信任？教义吗？” 大胡子叹气：“不讲信用者无正信，不守盟约者无正教。但你说得没错，只是言语，又岂能服人？”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我会击败你，俘虏你，再释放你。那时，你自然就会接受我的善意了。” 说着，他在乔木的警惕与戒备中，打着火机。 但他并没有施展什么奇妙的法术，而是将火焰引到自己身上。 在乔木惊讶的注视下，火焰在他的体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蔓延。而旁边的黑衣女人，竟也将一只手伸进火里。 紧接着，短短十几秒，她也被大火覆盖了。 几个呼吸间，乔木的面前，哪里还有那两个人？只剩下地上的一大摊焦物，还有着微弱的火苗。 闻着那个熟悉的气味，乔木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大胡子最大的特征：棉絮外露的破败外套。 那两个人，竟然是棉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施展瞬步。 几乎就在同时，斩击的闷响传来，闪到房间另一角的乔木，在那斩击巨大的力道下，狠狠撞在墙上。 乳白色的液体从胸前喷涌而出，他没有丝毫犹豫：“破道之十二·伏火！” 火焰立刻从他手掌喷涌而出，紧接着化为数十条火线，几乎占据了房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让人无处可躲。 但小胡子竟然不躲不闪，迎着数根火线朝他冲来。 火线接触到目标后，迅速延长、缠绕，将对方的身体、四肢和脖颈捆得严严实实。 小胡子却浑然不觉，任凭火焰灼烧自己的皮肉和衣物，抵抗着伏火的束缚，一步步向乔木走来。 很快，对方就来到距离他不足两米的位置，艰难却坚定地抬起胳膊，做出准备斩击的姿态。 乔木脸色越发难，看他能感受到，伏火的束缚越来越勉强，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对方挣脱。 不是因为他的灵压不够强，而是因为对方在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伏火的力量上限。 乔木加大灵力输出，猛地一拽，将猝不及防的对方拽了个趔趄。 但他没有进攻，他知道战斗技巧和经验，对方绝对在自己之上。 他瞬间撤去伏火，一个瞬步闪到对方身后，向那早就被融化掉的墙冲去。 小胡子果然反应敏锐，几乎是身上的束缚消失的瞬间，就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向他追来。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冲出了位于九层的公寓。 下坠的同时，乔木转身查看对方，只见小胡子头朝下、身体挺得笔直，双手也紧紧贴在身体两侧，尽量减少空气阻力，加速向他追来。 但紧接着，乔木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双手一手在身下凌空一点，竟诡异地让自己的坠落停滞了一下。 紧接着，他一个瞬步，就闪到了距离小胡子数米远的空中，半蹲在那里，向继续下坠的对方摆手告别。 扭头看着他的小胡子，脸上闪过了一丝不甘。 可乔木还没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就感觉眼前的场景似乎停滞了一下。 同时，环绕在他腰上的水银饰带，也微微发热。这是水银饰带自动发动的特征！ 乔木脸色一变，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撞向距离他最近的公寓窗户，整个人都砸了进去。 在藏进公寓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下面的水泥硬化路面，竟然直接融化了，如泥沼一般此起彼伏。 那个小胡子一头栽进其中，直接消失了。 站稳身体的乔木，立刻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人。他转身就要打晕对方，却发现，那是一个老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呆呆地看着他。 乔木这才放下手刀，立刻进入思维宫殿模式。 墙体和地面的融化，是那个女人的能力。 那让小胡子摆脱自己的控制，应该就是那个大胡子的能力了。 如果是小胡子自己的能力，他肯定一开始就用了。那是自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所以只能是大胡子解除了自己对他的控制。 而刚才操控了自己的思维或意识，导致水银饰带触发的，应该是第四人——那个时髦的年轻人的能力。 因为如果是大胡子的能力，他完全可以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发动，或者在解除小胡子控制后就发动。 既然对方等到自己冲出窗户才发动能力，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能力有限制。 比如需要视线锁定。 那样的话，他就不能从这边走了。 想到此处，乔木直接解除能力，快步冲出门，一脚跺开对面公寓的大门，在一个死肥宅的尖叫声中，砸破对方的窗户，从公寓的另一侧，冲了出去。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艾利克斯与克莱尔了。 而且他还注意到另一件事：对方似乎并不想直接伤害自己。 只是那个小胡子，实力就绝对在他之上。 他能感觉到，对方已经留手了。 原因很简单：他的stf流体防弹衣，被对方一刀就砍破了！ 对方那一刀，应该是摆脱geAss之后，羞愤之下用力过猛了。 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对方都没有再展现出相近的力量。 小胡子战斗中留手，大胡子言语之间还一直在示好，并明示孙朝阳他们还活着，自己没必要鱼死网破。 小胡子被控制时也说了，他最好的选择是立刻结束项目。 对方留着孙朝阳他们不杀，又对他示好，还不希望他立刻离开这个项目…… 他脑海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第208章 208.擅长施以援手 乔木的脑海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对方的任务，必须有他们的帮助才行！ 不，甚至可以更进一步。 如果只是这样，对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和他接触，拉拢他？ 对方的任务也许不需要他帮助，但…… 对方想要留在这个项目中，必须依赖他们！ 在小巷子里穿梭的乔木，右手狠狠捶了一下左掌：这就说得通了！ 对方是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 所以对方才会和他在相同的时间去接触那个验尸官。 如果他们不在这个项目里了，对方也必须离开。 所以对方才需要捕获孙朝阳等人，还必须稳住他，让他不要立刻结束项目，回去汇报给公司，将孙朝阳等人强制召回。 最关键的是，一旦他们终结了这个项目，对方就再也进不来了，对方的目的，就彻底落空了！ 所以，当他采取了这么激烈的手段时，对方担心他找到了终结项目的方法，便一改之前宁可装死，也要脱离他的视线的做法，主动和他接触了。 由此可以做出推论：对方绝不敢放任艾利克斯和克莱尔死掉，否则项目很可能会重置。 那四个中东人，有极大的概率，会不得不替他保护两位主角！ 这就意味着，对方在这个项目里，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而是受到了比他们更多的限制。 而且，这还意味着，他与对方之间，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不是对方，而是他！ 只要不像孙朝阳他们那样被对方捕获，导致什么都做不了，他就处于优势地位！ 想到此处，他彻底安心了。 当务之急，就是去搞一台手机。他的手机，落在屋子里了，他可不敢回去取。 好在他有思维宫殿，不会忘掉其他人的手机号，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安全地联络对方。 …… 很快，乔木就重新买了一台手机。 此时的美国，还是CdmA的天下。 CdmA手机有个很不方便的设计：机卡不分离。一台手机只对应一个手机号。 但这个被很多拥有多个手机号的用户疯狂吐槽的设计，对此刻的乔木而言却很方便。 他不需要买完手机再去补卡，而是买手机的时候直接找回了之前的手机号。 刚开机没几分钟，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乔木先生？”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他还是听出了对方的身份，“我是温纳探员。” “嗯哼？”乔木将手机夹在腋下，一边从纸包里取出刚买的塔可，一边随口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方便的话，我希望能你尽快来警局一趟，请问你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 乔木咬了一口塔可，含糊不清地问：“去警局？干嘛？还有什么要调查的吗？还是我违法了？” “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调查，放心好了。”对方温声安抚。 你之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乔木心里吐槽，嘴上也直来直去：“那我没空，晚两天吧，到时候我会提前联系你的。” 对面的温纳似乎懵了。 之前调查375空难时，那群人中，可以说配合度最高的就是这个亚裔了。 几天不见，叛逆了？ 乔木正要挂电话，温纳连忙改口：“是有人想要见你！” “见我？”乔木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认识的人，都有自己的手机号啊，“谁啊？中东人？” 那几个家伙这是曲线救国呢还是钓鱼呢？ “中东人？”温纳似乎也有些莫名其妙，“乔木先生，有些事情不方便电话里谈，还是请您尽快过来一趟。” “探员，如果你看新闻的话，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乔木有些不耐烦了，“你什么都不说，就想让我走出家门，走上大街，我也很难办啊。” “乔木先生，你根本不在你的住处，或者说警方提供给你的住处，”温纳压着火气，好言相劝，“我们去看过了，那里已经被毁掉了。”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语气中满是埋怨：“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那堵墙是怎么回事？” 乔木当然没必要和他解释，房子又不是他毁的。 见他不说话，温纳探员说了一句“你稍等”，对面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显然是对方捂住了话筒。 果然只是稍等，十几秒后，声音就又恢复了。 “是特勤局的人想见你。” “特勤局？那是什么？”乔木还真没听说过美国有这么个执法机构。 “特勤局，是专为我们国家的重要人物提供安保的机构。”探员耐心地解释着。 特勤局的职责当然不止这些，不过也没必要详细解释。 “包括总统？”乔木随口一问。 “包括总统！”温纳予以肯定，还着重咬了“总统”这个单词，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之下，反而是乔木有点懵了。 总统？找他做什么？ “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直接谈。”人显然就在旁边，干嘛还要找个传话的？ 几秒后，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乔木先生，我是特勤局高级特工罗根·道格拉斯。” “所以，总统女儿的新闻，是真的？”这是乔木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很抱歉，我无权透露任何信息，”道格拉斯公事公办地说道，“我只是奉命请您前往华盛顿特区，协助调查。” “特工先生，你现在是要求我，在重重危险之中，走出安全屋，跟着你们穿越几百公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一路上还危险重重……” 你总得松松口吧？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先生，”道格拉斯的语调依然波澜不惊，“我们有我们的制度，请你不要为难我。” “制度比起领导的命令还重要吗？”乔木笑着反问。 这次，对面沉默了。 但只是几秒，对方就说道：“领导总在更替，但制度是永恒的。” 这饱含深意的话，一时让乔木哑口无言。 过两年领导就下台了，或者过两天领导就嗝儿屁了，但违反了制度，该扣的奖金可是一分不少扣。 得，这不就是典型的官僚体系思维方式吗？ 连保护总统的高级特工都是这种想法，你还能指望官僚体系个好？ 现在，他彻底相信对方不是那群中东人伪装的了。 “那我换个问法，”乔木给对方一个台阶，“全美国那么多人，你们为什么找我？” 对方察觉到了他的退让，也不禁松了口气，思索片刻后，说道：“我们联系过萨姆·罗登先生和莫丽·哈柏女士。 “他们对你推崇备至，认为你非常擅长在一些极端条件下，对他人施以援手。” “我只坐直升机或小型螺旋桨飞机，”乔木终于松口了，“同意的话，安排好之后，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 对方一想就明白了他的顾虑：这种时候，谁坐大型客机，谁是傻子。 “好的，请您等候我的电话。”道格拉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 二十分钟后，前往汇合点的路上，乔木拨通了孙朝阳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是那个大胡子的声音。 “我要离开纽约了，”乔木就如同老友闲聊一般，“你们能逮住我的窗口期，越来越窄了。” 对方立刻反击：“你的同事还在我们手上。” 乔木扑哧一声笑了：“你觉得我在乎吗？你不妨问问他们，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对面沉默了，乔木也不再逗对方，而是步入正题：“我就直说吧，你们根本没有主动权，不妨开诚布公地谈谈。 “我虽然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毕竟同事一场，还是得稍微努努力，对吧？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又想让我做什么？” 他当然不会主动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万一自己猜错了猜偏了，对方却顺杆儿爬，那自己就被坑惨了。 这一次，对面沉默了很久。但他也不着急，就坐在出租车后面，怡然自得地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2000年的美国，真落后啊……他很阿Q地想道。 过了一分多钟，对方终于开口了：“我们想要这个项目里的一个东西，这需要时间。” 项目里的一个东西？这个项目里能有什么东西？总不能是死亡笔记吧？ 串台了啊喂！ 等等……项目？一道灵感闪过，被他敏锐地捕捉住了。 “你们是调查员！”乔木脱口而出，“你们是……” 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任何其他“公司”的名字，但很显然，对方是国外的同行！ 之前那个小胡子，就提到过“项目”，但当时的他惊愕于对方所付出的时间，那两个字，就从他耳边溜走了。 现在，当他将注意力用在猜测对方身份的时候，这个词，就尤为明显了。 电话那边，大胡子叹了口气：“到此为止吧，再猜下去，我们就真的只能鱼死网破了。相信我，项目重置时，我们跑得一定比你快。” 乔木吐了口气，也决定不再纠缠对方的身份。 他大概猜到对方为什么对这个话题这么敏感了。 如果对方是国外同行，那这种“偷渡”行为，很可能是非常犯忌讳的。 这种行为，一旦被抓了现行，就会让自己陷入巨大的被动。 就像我割了你家的自来水管儿，全村儿人都知道是我干的，连我儿子都说是我干的。 但只要你拿不出我割水管儿的直接证据，也没有目击证人站出来，那你就拿我没辙。 “所以，你不希望我们结束项目，更不想看到我终结项目，对吧？”乔木彻底确定了对方的目的，“你希望我能给你们时间。” 第209章 209.两笔交易 “我就直说吧，你们来晚了，”乔木靠在出租车后排的靠背上，“如果你们在五天前，也就是这起事件刚被报道出来时就联系我，我还有一些把握扭转局势。” “但现在，这个项目，已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牛了。即使我什么都不做，它也会自己一路狂奔下去。 “更不用说，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你见过有谁能徒手拦住野牛的？” 对方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如果我坚持呢？我想听听，你有没有什么思路和方案。” 聪明人啊。乔木立刻在心中感叹。 大多数人听到这话，要么捶胸顿足表示后悔，要么出言威胁撒泼耍赖，要么就是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 好一点的，也就是表达遗憾，然后体面散伙，好歹不结仇。 但对方这么一句活话，既不指责，也不质疑，不得罪人。 还不提前报价、抬价，反而将皮球踢了回来。 只要他藏着方案，又对于对方合作感兴趣，他就得露个实底儿。 对方就可以评估他透露的内容，合理调整自己的价码，避免被讹诈。 “你要多久？”乔木反问。 对面又犹豫了。 但大胡子也意识到，这一个犹豫，就将答案暴露出来了，也就不用说谎了。 “不知道，”他痛快地回答，“我们还没有太明确的思路。” 乔木直接开价：“你们帮我终结这个项目，我给你们争取一个月的时间。” 手机对面，大胡子愣住了。 片刻后，他才问道：“你怎么知道还有续作？” 为什么？其实在调查员将整个项目的正常剧情流程摸得一清二楚后，现在很容易就能发现异常： 明明萨姆·罗登的故事发生在艾利克斯·勃朗宁之前，但没有调查员干涉的剧情中，萨姆都能很轻松地知道杀死无辜者取代对方，艾利克斯却只在巧合之下发现了“死神按原有死亡顺序杀人”这一条规律。 在创作中，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杀死无辜者”的设定，是后续补上的。 那么，萨姆·罗登的故事，就必然是续作。 这个推论让大胡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最早在殡仪馆外就认出了乔木的身份。 对方却对他们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这就代表，对方还没有资格执行对外项目，还是个低级别员工。 所以他完完全全轻视了对方，没有及时采取任何措施，以至于完全被动后，只能靠虚张声势，试着讹诈对方。 要知道，他所能调动的资源，以及对这个项目的了解，绝对凌驾于一个普通的低级别员工之上。 但即便如此，对方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么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 真优秀啊……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大胡子在心中遗憾地叹息。 “我们能做的很少，”大胡子提醒，“我不能留下太多痕迹。” “放心好了，到了这个份儿上，我没必要和你勾心斗角。”乔木懒洋洋地说。 确实如此，现在完全是对方求他。 完全占据主动权，却还要玩阴谋诡计，指望通过欺瞒来榨出更多利益，这种人只会存在于二流的作品里。 阴谋，是弱者的专利。 “成交。”大胡子没有别的选择，除非他放弃。 …… 下午三点半左右，乔木生平第一次走进白宫。 迎接他们的，是有着白宫大管家之称的总统幕僚长波德斯塔，一个肥胖的、一脸人畜无害的中年白人。 但如果有谁相信“华盛顿第二最具权力的人”真的和蔼可亲，恐怕他会被对方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我还以为会是总统阁下亲自接见呢。”乔木举着咖啡，好奇地打量着这间会客室。 波德斯塔连连摇头：“相信我，现在可不是和理查德见面的好时候。他已经彻底抓狂了，我甚至一度打算把核手提箱藏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既然邀请了你，就没必要隐瞒什么。但未经我的许可，你在白宫内听到的每一句话，都不得对外透露。 “就在两个小时前，娜妮莎——就是总统阁下的小女儿——出了意外，如果不是特工反应迅速……” 他后怕地叹了口气。即便自己当时并不在场，但只是听着报告，都会觉得背脊发冷。 “她怎么样了？伤势有多重？”乔木蹙着眉问道。 “皮外伤，但受到了惊吓。那个所谓的意外……”对方苦笑，“实在太不意外了……” “这么说吧，我们现在实在没时间寒暄。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们可以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派对。但现在……” 他郑重地直起背，身子微微前倾，展现出了身为上位者的适度压迫感：“我希望你能为娜妮莎提供24小时的贴身保护——一些敏感的时候除外，那个时候我们的女特工会陪同。 “此外，在保护期间，也请你协助我们的特工进行调查。这绝非审讯，但你是距离这起该死的事件最近的人，你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 他停顿片刻，见乔木自然地点着头，没什么异议，就暗自松了口气： “你可以开价了。不过我必须提醒，如果价码过于夸张，即使我现在答应了，哪怕总统阁下签字了，事后也会被国会否决，那样你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乔木心里冷笑，我要死亡笔记，你有吗？ 他想了想，随便找了个条件：“我想要查看贵国目前所掌握的，所有关于不明飞行物、超自然事件、灵异事件，以及任何无法解释的神奇事件的资料。” 波德斯塔怔怔地打量着他，说实话这个价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的预期中，对方能开出来的，无非是本人和所有直系亲属的国籍问题，外加几亿美元。 前者不用说，也就是让司法部长签个字的事情。 虽然不合规矩，但这种程度的不合规矩，大家每年、每月、每周都在做，谁也不会说什么。 后者的难度也不大，随便找十几个银行家和企业家，进行一系列的信用贷款和股权交易即可。 对方只需要签一些字，剩下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名下瞬间就能拥有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庞大资产，每年拿到成百上千万的稳定分红。 这种事情，甚至都无需总统出面，他花十分钟时间打几个电话就搞定了。 总统小女儿的救命恩人……他甚至都无需暗示什么，这个介绍一出口，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亿万富翁，心领神会地抢着为总统阁下分忧。 每人付出一点点，就能积土成山。而总统阁下自然会在未来三年甚至七年内，给予他们充分的回报。 但外星人、超自然事件和灵异事件的资料？这不是那些阴谋论者最喜欢的东西吗？ 这家伙，真的靠谱吗？他看向乔木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犹豫与疑虑。 “您觉得，这次事件后，我们会缺钱吗？”看出了对方不加掩饰的疑虑，乔木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听到这句反问，波德斯塔恍然，也笑了起来： 作为死神杀人事件的曝光者、救下美国总统女儿的恩人，对方只要还活着——不，哪怕是死了，都是全球媒体的宠儿，怎么可能会缺钱？ 对他而言，又有什么能比得过‘美国所拥有的关于最八卦最神秘话题的权威调查报告’？ 这简直就是一只下金蛋的超级母鸡！ 哪怕只允许阅读不允许记录，只是“我看过”这三个字，就能在他有生之年，让他成为最令全球媒体和出版社疯狂的人了。 “成交。”他起身向乔木伸出肥胖的大手。 “我不能和你签署任何纸面协议，作为交换，未来无论你曝什么料，只要不是对理查德和我的诽谤和恶意中伤，我们就不会站出来否认。 “也请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能超越一位父亲保护自己孩子的决心。” 十分钟后，白宫生活区的某个房间中。 一个女孩躺在床上，怀中紧紧抱着一只维尼熊，睡得很沉。 房间四周，四名女特工各占一角，谨慎地关注着各个角落的风吹草动。 外面的弧形露台上，还站着一名女性特工。 乔木进来后，屋内的四名特工全都好奇地打量着他。 显然，她们已经从过去十天那些令全美轰动的影像中，认识了这个华裔男子。 普通媒体人和观众，基本都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匪夷所思的袭击上。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感慨，与其他幸存者救人时的紧张和仓促不同，每一次轮到乔木救人，都是游刃有余，信手拈来。 仿佛死神的致命袭击在他眼里，只是小孩儿软绵绵的拳头而已。 很多人也更加相信中国功夫的神奇之处，这也让许多唐人街的武馆一夜爆满。 一些武馆甚至制作了他的低清海报，贴在李小龙旁边。 但这些特工不同。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接受过可能是全球最困难最复杂的训练与筛选的她们，才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在救人时所展现的动态视觉、反应速度、敏捷程度和身体的协调性…… 单挑出一个，也许有不少人能与之比肩；但结合在一起，就是她们完全不敢想象的了。 第210章 210.最后一笔买卖 “高级特工玛莎·托马森，本次安保工作的队长，”一个脑后梳着一根小辫子的棕发女子走过来，向乔木伸出手，“也是接下来向你进行必要询问的人。” 乔木握着对方的手：“我会尽力配合你们的调查——个人隐私除外，但是在保护娜妮莎一事上……”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对于死神的袭击前的预兆，这段时间的训练，让我对此比较敏感了。如果我来不及说明，就采取比较激烈的行动，希望你们不要反应过度，造成误会。” 托马森特工犹豫了片刻，就点头同意了。 大量视频资料殴斗已经证明，从那种诡异“意外”中救人，对方比她们专业得多。 “你是……超级乔！”稚嫩的声音传来，娜妮莎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揉着一只眼睛，惊讶地看向乔木。 超级乔，是一些信奉中国功夫的人给他起的外号。这个小姑娘显然也看了电视上的视频。 乔木在几位特工的注视下走到女孩身边，向她伸出手：“超不超级我不知道，但接下来几天，我们就要并肩作战了。” 女孩犹豫着问：“我们……要和死神战斗吗？” “不，”乔木笑着摇摇头，“我的任务是，将你培训成超级女孩，这样你就能像我一样，保护其他人了。” “也能像超人一样吗？”女孩瞪大了眼睛。 乔木想了想：“啊……这个的难度有些大。” …… 下午六点多，乘坐飞机抵达华盛顿的大胡子，拿到了等候在此的特工转交的文件袋和信封。 文件袋里是一台dv，信封里则是乔木的一根头发。 看着那根差点被他弄丢的头发，他也只能摇头苦笑：对方还真是够谨慎的。 晚八点，乔木拿到了被封在文件袋中的dv。 文件袋的封口处，是大胡子写下的他们约定好的暗号，以证明他完成拍摄后，没有人打开过这个袋子。 dv里的内容很简单，却也很惊悚。 如果真的被那些特勤局特工看到了，大概率会直接将他轰出白宫，再把他带到某个黑房子里。 被放在某处的dv，镜头里，大胡子从衣服上扯下一缕棉絮，又将乔木的头发和棉絮一起揉成团，随即埋入对方不知从哪搞来的一捧土中。 然后大胡子就跪在地上，捧着手掌，掌心朝上，嘴巴蠕动着，但没有出声。 随着他高喊了一句什么，又以双手抹面，诡异的一幕到来了： 那一小堆埋着棉花的土中，竟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内，长出了一个没穿衣服的乔木！ 其实，因为那堆土太少了，估计两只手就全都握住了，长出大活人那一幕，更像是一个人凭空穿过地板，升到地面上。 前提是你得无视他自始至终都踩在土堆上面的双脚。 那个“乔木”双眼无神地呆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如果不是胸口有着明显规律的起伏，谁也不会相信那是一个人。 被他挡住的大胡子站起身，做了什么。 仅仅十几秒，“乔木”就被烈焰覆盖，最终成了一片凝聚在一起的黑灰。 这一幕，看得乔木自己头皮发麻，连忙清空了整段视频。 按大胡子的说法，这种方法，就能让乔木成为死神眼中的死人，彻底摆脱死神的追杀。 他们和两位现在由他们负责保护的主角，都是用这种方法逃过一劫的。 如果这一招真的有效，那确实能为他缓解很大一部分压力。 他和他的保护对象娜妮莎并不在同一份名单里，这就意味着，死神很可能同时袭击他俩，甚至同一时刻为他俩安排两场袭击。 如果周围的特工有幸进入名单，那同时出现的袭击数量，还会更多。 这完全取决于死神搞死他和娜妮莎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所以，他很需要让自己置身事外，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保护对象的身上。 至少在他从雇主那里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不能让任务轻易失败。 …… 直到抵达白宫的第二天下午，乔木才见到了他的雇主。 看得出来，这场波及面越来越广，甚至已经超出北美范围的超自然袭击事件，已经让对方焦头烂额了，甚至整整一天，都没抽出时间探望自己处于生死边缘的女儿。 被四名保镖簇拥着的总统和第一夫人来到草坪上，娜妮莎和叼着飞盘的露西立刻向她的母亲跑去。 总统则走到他面前，与他握手：“感谢你的帮助，不得不说，你的到来让我和阿比盖尔松了一口气。” “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他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是演员的自我修养，也是对甲方最基本的尊重。 “你们怎么看这次事件？真的是所谓的‘死神’吗？”闲聊几句后，总统看着不远处的妻女，忧虑地问。 他是全世界最具权势的人，但此刻却保护不了自己的亲人，这种无力感让他近乎抓狂。 乔木组织着措辞，缓缓说道：“‘死神’只是一个代称，但至少可以肯定，这次事件确实是由我们所不了解的超自然力量引发的。 “而且从这种力量过去和最近的表现来看，它起码也应该具备基础的智能和判断力。” 理查德点点头，类似的话，他这两天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应对它？” 乔木摇头：“我不知道，如果连全美最优秀的学者都找不到方法，那我也无能为力，毕竟我只是一个身体素质优秀的普通人。 “不过可以确定一点，我们绝不能屈服，也绝不会屈服。对方越害怕什么，我们就越要做什么。” 理查德有些好笑地瞥了对方一眼：这种台词，通常都是他的任务。 “那么，那个所谓的‘死神’，怕什么？” “怕暴露，它害怕暴露。”乔木的话，令理查德露出惊愕的神色。 “它存在了多久？这样的行为持续了多久？一百年、一千年、五千年、抑或一万年？至少有史以来，它从未暴露过自己。 “但我们的科技进步改变了这一切。报纸、广播、电视，再加上互联网，以及监控摄像头和先进的刑侦技术，让隐瞒信息的难度大幅提升，提升到了连‘死神’都难以应对的地步。 “于是，在短短一个月内，连续两次大型事故后，它终于暴露了。” 他注视着对方有些恍惚的神色，继续说：“它慌了，不知所措，它开始肆无忌惮地杀人，甚至是那些极具社会影响力的人物。” 他尽可能诚恳地说道：“总统阁下，这是一场战争，这是全人类与看不见摸不着的‘死神’之间战争。 “我们对那个东西一无所知。想要赢下这场战争，我们就得做它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迫使它采取更多行动，在行动中泄露更多信息、暴露更多破绽。 “暴露它，确实会令它抓狂，确实会增加伤亡。但我们没得选，除非全人类彻底认输、投降。” 理查德沉思了良久，好奇地看向乔木：“你曾经服过役吗？”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他笑着说：“真该让我的部长和将军们听听你刚才那段话。 “他们竟然还向我提议对此事进行保密处理，任由‘死神’采取行动，直到对方感到厌倦……” 他讥笑道“真是丧心病狂又懦弱不堪，我甚至都怀疑，他们其实是萨摩亚的官员。”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段话告诉他们？”乔木鼓动着对方。 如果由美国总统出面，那即使再不想面对现实的人，也将被迫从沙滩里将自己的头抽出来。 而且不仅美国，全世界，都将失去做鸵鸟的机会。 到那时，他很想看看，“死神”会对全球六十亿掌握了死亡预兆的人类，做出什么反应。 这就是他吃饱了撑的，大老远跑到华盛顿，接受对方委托的唯一原因。 理查德笑着摇头：“政治可不是这么运作的，口号是喊给人民听的。如果我在会议上这么说，他们会建议我给自己放个假放松一下，并在回到各自的办公室后笑掉大牙。” 他指着不远处白色的建筑：“在那栋建筑中，每个人都只会思考两个问题：我要付出什么？我能得到什么？ “出了这栋楼，他们都是儿子、丈夫和父亲，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信仰与信念…… “但只要一踏进那栋楼里，他们就会瞬间化身为只会趋利避害的野兽…… “这就是政治，这才是政治……” 乔木没有听他最后这番话，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远处莫名其妙在大白天燃放的烟花吸引了注意力。 直到烟花三次炸响后，他才回过神来，伸手将总统向后拦了拦。 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周围特工的紧张。 乔木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向还在母亲怀中说着话的娜妮莎，试图带走对方。 这个动作，反而让意识到什么的第一夫人，将孩子抱得更紧了。 乔木有些无奈，扭头看向身后的总统先生。 后者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搂住自己的妻子，低声和对方交流着什么。 第一夫人近乎崩溃地放开了自己的女儿，将她交到了乔木手中。 小女孩疑惑地抬头看着眼中含泪的母亲，懵懂地意识到了什么，小手紧紧攥住他的手指头。 四名特工立刻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略带推搡地离开此地。 周围为娜妮莎专门安排的女特工们也迅速散开。 这是她们与乔木的约定：当乔木看到关于娜妮莎的预兆后，她们不能在一旁添乱，避免同时出现两场袭击。 很快，总统夫妇就在四名保镖的护送下，撤出了近百米远。 周围的女保镖，也撤出了至少五十米，但依然对独自停留在草坪上的乔木和娜妮莎呈环围之势。 乔木紧紧将小女孩抱在怀中，警惕地盯着袭击最可能出现的空中。 很快，他就感觉脚下的地面颤抖了一下。 他愣了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下意识看向几十米外的托马森特工，对方也有些疑惑地低下头。 不是错觉！他瞬间意识到了，袭击来自脚下！ 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手死死搂住小女孩的腰，另一只手，用力一把拽下了固定在腰间的刀鞘。 才拿出刀鞘，甚至都来得及拿稳，地面就剧烈颤抖起来。 巨大的动能，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紧接着，数股火红的熔岩，带着逼人的热气，从草坪之下，喷涌而出！ 第211章 211.向死亡宣战 意识到袭击来自地下的瞬间，乔木就用缚道之九·斥在双脚下形成了一层无形的护盾。 下一秒，熔岩就在他脚下喷发了。 在斥的保护下，他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力道喷上天空。 在半空中，他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在所有熔岩都先后喷发后，立刻两步并作两步回到地面。 随后，他又在头顶使用斥，扛着劈头盖脸砸下来的黏稠如沥青的熔岩，绕过仍在不停喷射的熔岩柱，向草坪外跑去。 即将跑出熔岩区时，他才更换姿势，装作狼狈踉跄的样子，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随后就在几位特工惊骇的目光中，趔趔趄趄地又冲出几十米，才一头扎在一名特工身边，随后发出惨烈的嚎叫声。 这名特工也是反应迅速，立刻脱下身上的西装，拼命拍打他背上的火苗。 周围的特工也赶忙向这边赶来。 而在隔着草坪的对面，被熔岩、火焰与蒸汽阻挡了视线的总统夫妇，还在撕心裂肺地哭嚎着试图冲向熔岩，却被四名特工死死按住，挪动不了分毫。 感觉到身上零星的熔岩点全被擦掉、甩掉，火焰也基本熄灭后，乔木强忍着灼蚀的痛楚，哼哼唧唧地以无比艰难的样子翻过身，将怀中的小女孩推了出去。 两位特工连忙用西装在小女孩头顶支起面墙阻挡的顶盖，托马森特工则立刻蹲身检查女孩的情况。 一通翻找下来，除了衣服被损毁，几处皮肤有小面积灼伤外，她却没有找到任何足以引起重视的外创。 “what the f**k?”顾不上被吓傻了的小女孩就这么愣愣地盯着她，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还疼得哼哼唧唧的乔木，下意识地呢喃道。 仿佛是被这一句国骂唤醒了神志，被她抱在怀里的娜妮莎，猛地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号啕，双臂双腿死死缠住她，丝毫不肯放松。 这中气十足的号啕，也让周围的特工们，纷纷松了口气。 …… “各位记者朋友，以及每一位等候在电视机前的，或坚守在自己岗位上的美国公民们。 近几日，关于一种超自然力量的传言满城风雨，虽然有人称其为‘死神’，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股力量的来源…… 短短数日内，已经有数十名我们熟知的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因为难以想象的‘意外’而丧生…… 各地警局上报的意外死亡案件成百上千，已经远远超出整个社会的理解和承受范围…… 我们必须承认，确实有一种人类从未接触也未曾听闻的超自然力量，在无差别地袭击美国本土、袭击美国公民，残暴地杀害了至少成百上千无辜的男人、女人和儿童…… 他们可能是你们的亲人、朋友、邻居或同事，他们就在这种毫无理由的卑劣袭击中，失去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但我们知道，最悲痛的景象是无法展现在世人面前的：餐桌边空空的作为、孩子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下成长、父母再也感受不到孩子们的拥抱……” 此刻的乔木，正在一处地下掩体的某间起居室内，身上各处缠满了绷带，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中美国总统在几百米外的演讲直播。 而他需要保护的对象，总统女儿娜妮莎，则在他旁边的房间中，由两名女特工陪伴。 毕竟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总不能再提供不间断安保服务了。 经历昨天的事件后，即使有人心中这么想，也绝不敢提出来。 而且，没错，他已经不在白宫了。 白宫，美国政治权力的标志性建筑，已经在昨天的岩浆喷发中，毁于一旦。 因为白宫外几天前就紧急搭起了金属隔离墙，导致大量熔岩没能外流，反而在内部堆积，最终成功倒灌进了建筑内部。 即便如此，周边区域上万民众，也连夜进行了紧急疏散。 那处草坪上的喷发至今也没有结束——虽然喷发量已经大幅下降了，但地质学家认为，想要彻底结束喷发，还需要至少十几个小时。 无论是总统亲人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骇人袭击，还是白宫被毁、特区紧急疏散的巨大政治压力，都让美国的统治精英们，彻底失去了首鼠两端的机会。 于是，就有了此刻全国电视、电台直播，国外多个电视频道直播或转播的重要演讲： “调查元凶的工作已经展开，我已经下令美国所有情报机构、警察机构与科研机构紧密合作，全力找出幕后真凶，并将其绳之以法…… 我在此宣布，从此刻开始，美国将与这股超自然力量和它的幕后真凶进入战争状态…… 我们的军队与情报机构将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来阻止它、打击它、报复它，直到我们的敌人向美国人民彻底缴械投降……” 乔木随手按下了静音键。 后面Blahblah的废话已经没必要听下去了，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仅存的问题就是：这种手段，是否真的能够终结这个项目。 如果不能，那真是白忙活一场。 乔木起身走出房间，一路沿着标识牌向地下掩体的大门外走去。 一路上忙碌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谁也没有在意他。 这座地下掩体内肯定没有2g信号，想要联系外界，必须通过座机。 考虑到危急时刻，这里的工作人员必然有联系外界亲友的刚性需求，所以这里还人性化地设置了一处公共电话室。 唯一的问题就是，在这里打电话，会被专人实时监听。 如果你打算违反保密法，那对方会立刻切断通话，并通知士兵对你进行抓捕。 乔木不在乎，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抓就抓呗，无所谓。 他来到公共电话室，这个有着至少五十个电话隔间的大房间里，此刻空气污浊、人声鼎沸。 大家都在给亲友打电话，告诉他们如何囤积物资，去哪里避难。 这次的敌人很特殊，对方显然不需要监听他们的通话，就能找到他们。 所以，负责人对大家近乎肆无忌惮的泄密，并没有过于苛责。 当然，也可能是打电话的人太多，监听人员不够用了。 乔木排了近半个小时，才排到一台电话：这群人太能聊了。 他没有打给大胡子，也没有打给萨姆二人，而是拨通了一个他之前从未拨打过的电话。 那个号码，属于大同分部的新人柯丹。但对方早在死神袭击的伊始，就跑路了。 不过对方跑路后，他拿到了对方的手机，又在之后，将那个手机放在了……纽约市湖景镇的殡仪馆中。 电话响了起来，这让他松了口气：说明手机还有电，对方也没有随手扔掉，被流浪汉捡走。 但长音一直响了七八声，他心里都七上八下了，对面才接起来。 电话接通了，对面却没有任何声音。 “我知道你在听，你也知道我是谁，”乔木直接进入正题，“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如果你刚刚在看新闻的话。” 他打这个电话，不是要和对方说什么，而是想听听对方怎么说。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我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也该有个准话了。 如果做对了，那作为即将诞生的胜利者，我也有资格享受名为真相的果实了。 电话那头依然没有任何声响，直到几分钟后，才隐约传来了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也打破了沉默。 “是一个闯进来求救的人，他刚刚被烧死了。有趣的是，他并不在死神名单上。”威廉·布鲁沃斯轻笑道。 不在死神名单上却被烧死了？乔木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大混乱。 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件中，必然会有人——有很多人试图浑水摸鱼。 而这台恐怖的国家机器，还没有彻底发动起来，现在正处于一个尴尬的空窗期。 “你想让我为此感到愧疚吗？”乔木好奇地问道。 他当然不会愧疚，这又不是他的世界。 “你显然并不，”布鲁沃斯无所谓地说道，紧接着就转移了话题，“从哪里说起呢？” 他想了想：“上次离开前，你问我的问题，死亡和死神的关系，对吧？” “你知道地球史上的五次物种大灭绝吗？” 乔木当然知道，这是少儿百科全书的内容之一。 奥陶纪、泥盆纪、二叠纪、三叠纪、白垩纪，四亿年间的五次物种大灭绝，每一次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导致全球80%以上的物种灭绝。 虽然没有人知道这四亿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神奇的变化，但“死神”，就在这漫长的岁月中，逐渐诞生了。 而那五次物种大灭绝，都对它的诞生，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这时的“死神”，应该说是某种规则，或者说是源自全球生物的共同的“意志”。 它的职责说起来很复杂：帮助所有生物共同构成的这套生态系统，维持平衡与稳定，并帮助它们抵御天文、气象与地质灾害引发的环境巨变所导致的物种大灭绝。 但总结起来却也简单：尽可能避免生态系统的剧变。 “你要明白一点，人类，或者说灵长类动物，是全世界唯一具有自我认知的物种。” “其他物种，甚至都不明白什么叫做‘我’，它们更无法理解这种源自集体意志的神奇力量。” 布鲁沃斯的语气变得奇怪起来：“所以，‘死神’虽然诞生于所有生命，但却并不受生命的干预与干扰，亿万年来，一直维持着独立运行。直到某个物种的出现……” 人类的诞生，对生物圈而言，都只是一个小概率的意外事件。 就如同生物的出现与进化，对行星而言，也只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但这个意外，也给“死神”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数。 拥有自我认知的人类，创造了璀璨的文明，并完成了知识与经验的主观传递与继承。 他们的智能迅速发展、进步、飞跃，终于，在不起眼的某一天、某一个地方…… 一个不起眼的人类，意识到了“死神”的存在。 并非神话故事中的死神，而是真真正正的、寄生于所有生灵之上、掌握着生杀大权、维持着生与死之平衡的那种规则、秩序、力量。 那一瞬间，新的变化出现了。 “死神”，获得了意识，产生了自我认知。 第212章 212.迎接死亡 死神，拥有自我认知！它真的是……“活着”的！ 威廉·布鲁沃斯的讲述，让乔木毛骨悚然。 但隔着电话，对方并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或者说，即使知道，对方也不在乎。 布鲁沃斯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最舒适的节奏，讲述着可能只有他才知道的故事。 “你觉得，产生了‘自我’的死神，最强烈的情绪，是什么？” 是什么呢？好奇？欣喜？疑惑？疲惫？厌倦？愤怒？憎恨？ 对方并没指望乔木能给出答案，问完之后，停顿了片刻，就说出了正确答案。 “是恐惧。” 在乔木对这个答案感到迷惑的时候，对方再次主动解开了谜底。 “对死亡的恐惧。” 这一瞬间，乔木感觉自己的背上一阵阴寒，每一根汗毛都疯狂地伸展、直立。 掌管着世间万物生死规则的“死神”，在害怕自己的死亡…… 这太诡异、太渗人了。 在人类之前，地球上从未诞生过更高智能、更高认知、更高文明的存在。 所以，“自我”和“死亡”，对“死神”而言，也是一个崭新的课题。 它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诞生，或者说“自我”的产生，完全基于那个自命“人类”的物种对它的认知和影响。 对方，是自己存在的基石。 这就意味着，当认识到它存在的那个人类的意识消散时，也就是它的“自我”消失的时候了。 它无法容忍这种情况的出现。 所以，它绝不允许这个人类死去……就是字面意义上的。 不仅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甚至不允许他自然地步入死亡。 “于是，它囚禁了那个人类，并非空间意义上的，而是在时间上……” 布鲁沃斯的声音和语气，出现了令乔木忍不住发抖的变化。 那其中隐藏不住的悲愤与憎恨，甚至让他不敢去揣测对方此刻的心境。 拥有神灵般伟力的“死神”，为自己的创造者、自己的“父亲”，亲手打造了一座名为‘永生’的牢笼，将其囚禁其中。 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这场残忍的相伴，究竟持续了多久。 布鲁沃斯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但无需他多言，乔木也能猜到后面的内容。 虽然人类从未放弃追求永生，但没有一个心智正常的人，能够孤独地熬过如此漫长的岁月。 所以，威廉·布鲁沃斯，恨盖亚。 但是，他对盖亚的感情应该是很复杂的。 他惊叹于这个伟大的存在，也将其视为自己的成果而感到骄傲；但对方对他的所作所为，也让他憎恨。 向往、憧憬、畏惧、愤怒、憎恨……数种感情杂糅在了一起。 所以，他才会如此的矛盾，一面试着向逃脱死亡的幸存者们透露只言片语的隐晦信息，一面又保守着有关“死神”最核心的秘密。 但漫长的相伴与观察中，他发现，“死神”在改变，或者说在扭曲。 死神越来越“自私”了。 自私，本就是欲望的体现。 拥有“求生欲”的死神，出现自私的心理，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它的使命，偏偏容不得自私。 它开始对一成不变的生态感到厌倦，越发偏爱创造了璀璨文明的人类。 它将越来越多的时间，放在观察、保护人类身上，自己也越来越贴近于人类。 以至于它开始如人类一般，将生命划分为三六九等、有益有害、可爱可憎…… 谁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神奇的机制，凭空出现了。 “死亡预兆……”乔木轻轻说道。 他隐约猜到，那个东西是怎么运作的了。 “我说过吧？世间没有永恒，死神也不例外。”布鲁沃斯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每一种生命都有自己的天敌，或者说有某种确保它们会走向死亡的机制。 让一个拥有自我认知的生命，认知到并相信死神的存在，就是它产生人格的关键。 而一千个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死神的认知都必然存在或多或少的差别。 所以，越多的人相信它的存在，就越会导致死神的人格也越多，就像是……人格分裂。 三五个、三五十个人格，有可能和平共处。 但三五万、三五百万、三五亿个人格，该怎么相处？ 只是想一想，乔木都觉得瘆得慌。 死亡预兆，就是诱导人类发现死神，迫使对方人格分裂，最终走向自我毁灭的纠偏机制。 “所以，死神并不是必须杀掉逃脱死亡的人……”乔木若有所思地说道。 “没错，”布鲁沃斯接住了他的话头，“它要杀掉的，是获得死亡预兆的人。而其他人，只是用于掩盖真实目的的道具。” “那么说，我做对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乔木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就是等咯？” “前面的事情，你确实做对了。但你忽略了一件事，你漏过了一个非常必要的步骤……”布鲁沃斯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听到这话，乔木的心又悬了起来：不会吧？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要功亏一篑？ “是什么？”他稳住心神，用平静的口吻问道。 “死神的主导人格，”布鲁沃斯轻笑了一声，“他的主导人格存在了极为漫长的岁月，已经非常强大了，那些新生人格，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除非他们能够达成一致，结成同盟，但那恐怕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我猜，作为凡人的你，是等不到了。” 听到这话，乔木气恼得忍不住嘬起了牙花子。 “你是在炫耀喽？”他有些气恼，“你之前说，死神不会放任你死掉的。这不就等于我做了无用功？” 就算他让死神陷入当下的困境，不说他能不能等到吧，艾利克斯和克莱尔肯定等不到。他俩一死，项目肯定重置。 得，就是个死循环。 这破项目没救了，扔了吧。 “炫耀？”布鲁沃斯“哈”了一声，乔木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而已。” “那个无意中创造了死神的人类，已经活了太久了。他每时每刻，都被包裹在名为孤独的蛹里，渴望着外面的新世界。” 布鲁沃斯说着让人心酸的话，但语气却越来越轻快。 “终于有一天，他得到了一个宝贵的机会：一群胆大妄为的同胞，让死神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死神，已经手忙脚乱、疲于应对了，甚至都将他抛诸脑后。 “对他来说，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还要等几个千年了……” “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呢？”布鲁沃斯笑道，“最后的时刻，他决定将这个本该与他一起归为尘土的秘密，交给那群人中的某一位，作为微不足道的谢礼。” 听到这里，乔木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毫无头绪。 他张了张嘴，不知为什么，嘴巴仿佛不受控制地，说出了一句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话： “恭喜你了。” “多谢。” “砰！” 巨大的声响，惊得乔木险些将话筒扔出去。 他看了看手中的话筒，又凑上去听了听。 电话的那边，只剩下安静。 …… 乔木缓步来到地下掩体的某处大厅中。 和公用电话室一样，这里也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他倚在一处还算空旷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些人。 即使他们的上级、上级的上级、上级的上级的上级……全都犹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不知所措，但他们依然如同精密机械中的一个个零部件，在高效地运转着。 他们并不需要知道自己的工作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甚至很可能根本不会产生任何作用。 但只要他们去做，哪怕只是为了微薄的薪水、为了几块面包，去做那些在整个人类社会的视角下微不足道的工作，这台庞大的、精密的机械，就会一点点地运转起来。 不需要任何特定的人物，特定的人名，只需要大多数人去做那平日里看起来毫无价值的简单工作，人类社会那看似复杂无比、随时可能崩溃的运转，就不会被打断。 而这，正是人类文明发展至今日，最引以为傲、最令人着迷的地方。 前提是，你不能从机器内部去看，而是需要站到更高的高度上，去俯瞰它，才能理解它的令人惊叹之处。 不远处的插座突然爆出一缕电火花，但几人刚看过去，就没了动静。 紧接着，一张桌子上的水果刀挪动了一下，又静止不动。 一名特工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一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滚珠从她的脚边滚过，毫无所觉的特工就这么端着杯子走远了。 一个护士捧着摆放着医疗废物的盘子出现，震动中，一把医用剪刀从纱布下面探出头。随着盘子的震动向边缘移动，移动了几下，就被护士发现，她用身子一顶，将剪刀顶了回去。 一个工作人员猛地起身，不小心将身下的转椅撞了出去，撞向另一个背对着他站着的人。但就在转椅撞到那人的前一刻，另一个路过的人，随手将其拽停，然后混不在意地继续去做自己的工作。 …… 看得出来，在主人格消失后，那些新生人格，内斗得很厉害。 它们已经陷入了恶性循环，不停启动又不断放弃的意外袭击…… 每一次无功而返，不仅会放过一个知情者，更会创造出更多的知情者，让它的人格分裂愈演愈烈。 而越来越多的人格，又会相互扯后腿，制造更多没有下文的意外。 乔木知道，他已经赢了！ 最后的悬念，就是对方还能坚持多久。 正想着，乔木就看到，不远处的地上，一个如萤火虫般的光点，浮现出来，并缓缓上升。 下一刻，越来越多的光点，从视线所及的一切事物表面，浮现出来。 第213章 213.这是个什么后续？ 项目名称：？？？ 项目编号：？？？ 预估风险度：？？？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 乔木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荒废已久的破败房间内。 灰蒙蒙的沙发四周，布满了脱落的墙皮、水泥块和碎玻璃。 他和五位同事，就东倒西歪地躺在这些东西上，甚至都没有一张床。 我们的身份，成乞丐了？ 不，并不是。脑海中的信息瞬间就能够确认，至少他的身份，和上一部完全一致。 从《忌日快乐2》的经验来看，他应该会继承上一部的剧情身份和人脉。 那他是怎么混到这个地步的？ 也许是鬼屋探险？但行李呢？ 他揉着被一块混凝土砌块硌得生疼的后脑，刚起身，一阵风就从没了任何遮挡的窗框中吹进来，带着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让他一时竟有些沉醉地连连大口呼吸。 负离子氧肯定爆表。 他走到窗外向外看去，顿时就呆住了。 茂密的杂草中，隐约能看到一块块硬化公路的身影。 对面视线所及的一排独栋，同样被杂草簇拥，不仅没有窗户，甚至连门都没有了，显然也是荒废已久。 乔木将头探出窗外，向两边看去，这套独栋外本该得到精心修剪的两棵树，现在却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直接遮挡了他的视线。 其中一棵树下，还有一辆前机盖隆起的小轿车，显然是司机失误，撞上了树，就将车一起在此处了。 大树的一部分枝条，也已经从破碎的挡风玻璃伸进了车内。 就在他打算缩回脑袋时，树下闪过了一道灰色的影子。他立刻捕捉到了那影子的本体：一只肥硕的灰色野兔！ 他整个人都感到不好了：这哪是什么鬼屋？分明就是鬼街！ 他直接翻身出去，凌空向天上走去，没想到，越往上走，越让他心惊。 登高远眺，周围的一条条街区、一栋栋建筑，全都荒芜破败。 这里，分明就是一座被人类遗弃的小镇！ 乔木没有贸然向远处探索，团队行动，总要通知别人，并适当征求别人的意见。 毕竟尊重是相互的。 他返回身下的破房子，等其他人醒来后，和他们说起了目前的情况。 于是，他收获了五个比他更懵逼的队友。 “我们被其他同行袭击了？然后你终结了上一个项目？”孙朝阳起身来到窗边，探出身子观察了一番，似乎觉得乔木是在开玩笑。 “你们不知道自己被袭击了？”乔木也意识到了什么，“你们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在酒店里，死神的袭击扩散开了，我们就没出去吃饭，直接叫了餐。服务员送餐上……” 孙朝阳说着说着就停住了。 随后他苦笑起来：“那个服务员……” “应该就是了，”乔木点头，“对方四人中，有一个的能力和意识有关。但我推测，那个能力必须用视线锁定。” “你是怎么终结掉上一个项目的？”孙朝阳虽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干了这么多年调查员了，都没有幸参与过项目终结。 他早就对论坛上被个别人吹上天的项目终结时的场景向往已久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揪心的难受。 “向全社会曝光死神的存在，让人们都获得死亡预兆；然后说服美国总统向死神宣战；最后干掉那个验尸官。” 乔木几句话就把上一个项目总结完了。 孙朝阳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那一脸的浑不在意，怎么看都不像是演出来的。 对方刚刚亲手……或者说独自终结了一个项目，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好像对他而言，终结一个项目，和完成一个必选任务一样，都是理所应当的。 这让他更难受了。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孙朝阳还在努力进行面部表情管理，不让自己在新人面前丢脸。 对终结项目没什么认知和感觉的新人们，反倒各个坦然得很。 “乔工，”辅警出身的刘洪举手，得到乔木许可后问了，“我记得情报上说过，那个验尸官不能杀吧？” “他是自杀的。”乔木随口回答，“具体情况回去有机会再讲吧，太长了。” 刘洪也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那个，”应届毕业生喻文军小心翼翼地问，“终结了项目，咱们会有什么奖励吗？” 乔木愣了愣，看向孙朝阳。 孙朝阳嘴里更苦了：“……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的奖励是月薪十倍的奖励，税后，税由公司承担；积分则是上个月的五倍。” “至于你们，我也不知道，”他耸耸肩，“就算有，肯定也是象征性的，别报什么期待。” 听到这话，几个新人都有些失望。 虽然理性来说，他们确实就做了些打下手的活儿。 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做的事情、承担的风险，远不及一个高风险项目必选任务应有的程度。 本来零风险最低评价的项目，混了个高风险的保底奖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但谁还不想要白嫖啊，对吧？人之常情。 “现在你们要回去吗？”乔木问几个新人。 之前他体验过，连续执行两个项目的感觉，可绝对不好受，甚至存在较大的健康风险。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自己留下来。 几个新人面面相觑，看得出来都很犹豫。 但他们的犹豫，很快就被远远的枪声打断了。 窗边的孙朝阳大大咧咧地朝外面看了一圈，乔木还没过来查看，就说：“至少隔着两条街，离咱们这里很远。” “我去看看……” 乔木话还没说完，孙朝阳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我去吧。” 说完，没等乔木同意，就翻出了窗户。 显然，他现在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也需要一个表现的机会。 否则他就彻底沦为乔木的附庸了，以后在大同分部，都会被这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家伙压一头。 只要乔木不升p7离开，他就永无出头之日。 隔着窗户，乔木就看到他的腿部快速拧动、旋转，隔着裤子，都能大致看出，他的腿，已经拧成了麻花状，或者说是弹簧。 紧接着，“嘭”的一声闷响，孙朝阳就如离弦的箭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弹向空中。 他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轻松越过马路对面的二层独栋后，就消失在了乔木的视野中。 周围凑上来的四名新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兴奋地议论纷纷。 辅警出身的刘洪和当体育老师的黄昭，比较擅长交际，很自来熟地向乔木打听公司的各种强化能力。 喻文军和施晓盛就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大约两分钟后，远处的枪声越来越密，乔木大概能听出来，至少有三把枪，但是什么类型的，他就不清楚了。 前一刻还热烈讨论着自己喜欢什么能力的新人们，瞬间没有声响，紧张地盯着对面独栋的屋顶。 又过了两分钟，逐渐稀疏的枪声才彻底消失。 很快，一个弹簧人，就又从马路对面的屋顶后面弹了回来。 孙朝阳带回来了一个活口，晕的。 “五个人，三追二，四把枪，他是那三人的头儿，知道的应该更多。”孙朝阳说得很简单，丝毫没提另外四人的下场。 乔木也不在乎。 只有黄昭轻轻地吸了口冷气，脸上略带紧张和兴奋。 他之前执行的都是体育类的项目，歌舞升平的，没见过这种场面。 之后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了乔木等人的想象力极限。 俘虏醒来后，第一反应既不是自报家门示强，也不是求饶保命，而是呆呆地看着乔木。 “超级……乔？你是……超级乔？！”他立刻激动起来，“你不是死了吗？！新闻都说你被死神杀死了！你还活着？！！” 巨大的嗓门，让乔木差点没忍住，再打晕了他。 五名同事皱着眉头堵着耳朵，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但看向乔木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好家伙，上个项目我们也就错过了最后两天吧？两天时间，你干什么了都？ 乔木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这外号可能美国人觉得没什么，但他自己是怎么听怎么中二，太别扭了。 好不容易等对方的连珠炮告一段落，乔木绷着脸不让同事们看到自己的表情，温声开口道： “我没死，是重伤昏迷，被藏在一家医院里了，前不久刚刚醒来，但医院已经……” 他没把话说完，给对方留出了想象的空间。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都废弃了？” “你不知道？”那个白人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你……真的是超级乔？” “不是征服的秘密克隆人？” 乔木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克隆人？到底是你反智，还是这个项目转科幻了？这个你让我怎么回答？ 好在对方也不用他回答，自己摇头道：“……克隆人怎么可能一年就长大。” 好的，一年，2001年，知道时间了，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那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已经毁灭了，人类，已经完了……” 第214章 214.这项目怎么这样了？ 一年前，就在美国总统发表电视讲话，宣布对“死神”宣战的一个小时后，袭击戛然而止。 人们以为他们胜利了，“死神”被他们还没来得及展现出来的团结与勇气呵退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庆祝，甚至都不确定“战争”是真的结束了，还只是中场休息…… 第二天遍及全球的针对各大人类聚居地的大规模袭击，开始了。 地震、火山喷发、海啸、飓风、雷暴、暴雨、酷暑、严寒、水灾、旱灾、蝗灾、瘟疫、核泄漏、爆炸、房屋倒塌、连环车祸…… 从大规模袭击开始，到人类第一个国家覆灭，只用了两个小时、一场海啸。 到人类大部分政权瓦解，则只用了两个月。 先是交通中断、通信瘫痪；再是城市治安崩溃，人们漫无目的地四下逃难，或自相残杀。 当战略与应急储备或因损毁或因哄抢而迅速消耗殆尽后，在确认中央政府无力提供救援后，国家内部分裂了。 他们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搞无聊的建国仪式，但各个城镇、社区、村庄，纷纷以地形、地域划分，自发组成了自治与互助组织。 这些组织先是相互争夺超市、医院、快递站、加油站和警察局等重要资源点，再争夺各个居民区、街道，挨家挨户搜索残存物资。 等所有无主资源被搜刮一空后，他们就开始互相征伐、残杀、劫掠。 此时距离大规模袭击，也仅仅过去了最多三个月。 越是人口密集的大城市，现状越惨烈：物资的消耗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随着政府统治的失效，之前还尽力搭建避难所和收容所的军队与国民警卫队，也迅速瓦解、堕落。 一部分就地解散，他们携带尽可能多的补给与武器弹药，按照地域划分，返回自己的家乡，或者就地融入避难所。 还有一部分，则堕落成了避难所的统治者，在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歇斯底里地享受仅存的特权。 “这里的居民呢？”孙朝阳问那个男人，“这里只是个小镇吧？不应该像你说的那样，有一部分居民留下来吗？” 那个男人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里……离纽约太近了。” 乔木和孙朝阳相视哑然。 是啊，这里离纽约太近了，而纽约，肯定是全球城市里自给自足能力倒着数的。 溢出的人口，自然会有相当一部分，向这边扩散。 “最近的避难所在哪里？”论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的调查员，该如何迅速在项目里撞出个头绪，其实孙朝阳比乔木更擅长。 或者说绝大多数调查员，都比乔木擅长。 男人摇头道：“这边已经没有了，最近的避难所，得往西北的‘新英格兰’走。 “几个月前，电台有提过，埃德加敦岛建立了新的避难所，但后来就没了消息，不知道是人满了，还是……”乔木和孙朝阳又轮流问了一些问题，几个新人也尝试着提问。不过这个男人，知道的确实不多。 两人对视一眼，孙朝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追赶的那两人是什么人？” 男人茫然地看了看他，随即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 只见对方理直气壮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附近哪个帮派或团队的。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是出来打猎的。” “不知道？那你们为什么追杀他们？”乔木有些惊讶。 “他们有枪啊。”男人奇怪地看了乔木一眼，仿佛他问了个蠢问题。 乔木哑然：看来短短一年的时间，对方已经完全融入这种新生活了。 不过话说回来，融不进来的，只怕都成了别人的枪下亡魂了。 “我没有问题了。”乔木对孙朝阳说道。 男人一听，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来了，立刻激动地说道：“超级乔，我和你们没有矛盾！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求求你，带我走，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一定有办法从死神手中保护我们，对不对？” 见乔木无动于衷，他再次加码：“我可以带你去我们的营地！那里还有一些补给，还有不少富裕的武器……” 话没说完，孙朝阳的一只手，已经覆盖在他的天灵盖上。 下一秒，“咔”的一声，男人的脖子就以惊人的速度转了一整圈。 待孙朝阳的手挪开时，那个脑袋，已经无力地向脖子一侧耷拉了下去。 此时，被这一幕吓呆了的四名新人，才反应过来，本能地或是挪开视线，或是连连后撤。 一直比较沉默寡言的施晓盛，竟然还惊惧地吼了一嗓子。见其他三个新人都看着他，才难为情地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智脑也在此时更新了项目信息。 项目名称：无形的死神2 项目编号：zn04-20221024-52-01 预估风险度：零风险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已完成） 可选任务1：确认一名剧情人物的身份。（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0） 智脑很鸡贼，预估风险度依然是零，不给他们刷保底积分的机会。 不过这倒无关紧要…… “恐怖类变灾难类了……”乔木有些无语地和孙朝阳交流起来。 灾难类、战争类和喜剧类，是调查员的三大禁区。 他们还带着四个拖油瓶，尤其还面临过执，按说应该毫不犹豫地结束项目。 但乔木很犹豫。或者直说吧，他不想就这么离开。 他对那几个中东人很感兴趣。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同行，往后再想遇到，可能就得等他升p7了。 他不想放弃这次宝贵的和平接触的机会。 而且他看得出来，孙朝阳也是如此。 十几秒后，孙朝阳看向了几个试用工：“我建议你们现在就回去，你们非要留下，我也不拦着，但遇到危险，后果自负。还有，结束项目后的健康风险，也自行承担。” 四个新人立刻犹豫了。 “你们还没有雨燕币吧？受伤的话，可没法和家人交代。而且一旦住院，就等于放弃转正的机会了。” 这句话，终于点醒了四个新人。 他们还是试用工，没资格浪。 最终，四个人都乖乖选择了结束项目。 乔木也是第一次看到调查员结束项目时的景象。 几个人，在不到一秒内，由一个立体的、真实的人类，变成了一张扁平的写实人物画，紧接着又变成了没有上色的素描轮廓，最终由简单的智能勉强分辨出人形的线条，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惊叹地看向孙朝阳，后者则有些奇怪他的反应。 “你没注意到他们的变化吗？” “什么变化？”孙朝阳有些摸不着头脑，“变聪明了？还是变理智了？” 乔木顿感无语。 他意识到，刚才的变化，实在太快了。孙朝阳的动态视力，应该捕捉不到。 但还有一个小细节：他第一次进入《死神》时，冯硕说过，他们降临的方式“很恶心”。 刚才的一幕，似乎和恶心完全搭不上边吧？ 也就是说，调查员降临的方式和离开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要怎么找到那几个同行？”孙朝阳跟在他后面，往走上了街道。 “等他们来找咱们，”乔木很光棍，“咱们先去找吃的。” “找吃的？”孙朝阳有些恍惚。 “你在项目里不需要吃饭？”乔木则略显惊讶。 “不是……”孙朝阳沉默了片刻，“杀那人之前，你为什么不说？” 那人求饶的时候，分明说了可以带他们去他的老巢。 乔木也忍不住了，吐槽道：“我哪知道你杀人那么利索……” 你只说过你自己能变弹簧，没说过能把别人变弹簧啊。 两人确实需要食物，但他们显然不可能地毯式地寻找那些全副武装的聚居点。 好在之前被孙朝阳干掉的四个人身上，还有武器、匕首、打火机和火柴一类的东西。 孙朝阳还报过野外生存的培训班。 这个荒废的小镇，距离哈德逊河不远，他们并不缺少猎物和淡水。 乔木抓到野味儿后，他都能给处理一下。没有调味品，一点儿也不好吃，但起码不会饿肚子。 这让乔木觉得，回去也该报个班提升一下自己了。 在提升和学习方面，他下半年确实懈怠了。 这两天中，他们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 在挑选合适的落脚房屋的过程中，他们发现，很多房屋里，都贴着乔木的低清海报。 而且看布置的残迹，这些房间往往都是年轻人的。 当然，乔木从没在这个世界拍过海报。 那些海报，都是从他出镜的视频中截下来的，再经过软件处理，让清晰度更高一些、锯齿和马赛克更少一些。 很显然，他在那些曝光死神的视频中的表现，让他一不小心，成了明星。 而这种名气，也随着上一个项目的终结，被这个项目继承下来了。 可惜的是，仅仅一年，人类文明就被糟践得不成样子了，否则他真的可以在这个世界，体验一把当明星的感觉。 两天的时间里，他们发现了好几支外出打猎或躲藏在道路沿途试着碰运气的本地势力。 埋伏在道路两旁的那些人，也让他们又补充了一些弹药。 毕竟他们的能力，不太适合在人前显露，否则集体无意识应激就有话要讲了。 除非他们每次展现完能力，都老老实实灭口。 这种漫无头绪却也没什么压力的末日生活，只持续了两天。 第三天临近中午，他们再一次补充了一小批弹药。 顺便救下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被救下来后，就死死拽着乔木的胳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几分钟后，他的家人和同伴追了上来。 第215章 215.规则改变了 当乔木看到追上来后立刻朝他举枪警告，又在看清他长相与周围三人的尸体后，愕然地压低枪口的人群后，他立刻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本来一部好好的恐怖片，不知怎么搞的，硬是被自己搞成了一部灾难片。 他本以为自己大概率不会有什么收获，就是等中东人上门后，陪他们待一阵子，套点情报就可以了。 然后这个破项目，谁爱研究谁研究去。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这群人。这群和电影里长得基本一致，只是更加狼狈、有些面黄肌瘦的八个人。 《死神来了2》的女主角、女高中生金柏莉·科尔曼； 男主角、湖景镇的托马斯·博克警官； 此外还中彩票的幸运儿艾文·刘易斯、卡彭特母子、女白领凯特·詹宁斯、嬉皮士罗伊·彼得斯，以及黑人机车男尤金。 这八个人，竟然聚在一起，而且还结伴同行！ 以乔木的身份，自然很容易就能取得他们最基础的信任。 尤其是在他和孙朝阳，将多余的枪支和大部分子弹，都分给严重缺乏火力的对方后，队伍的人数，立刻就从八人，扩张为十人。 比起之前那个废土掠夺者，这群人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了解得更加透彻。 人类文明并没有彻底崩溃。 大部分小国，基本都已经瓦解为类似数百年前的部落制、城邦制等等。 中央政权在得不到任何地方支持，也无法为地方提供任何支持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继续存在下去的。 而一些工业化程度较高的大国和区域组织，则还勉强维持着最低线的体面。 这种波及全人类的灾难下，国外的现状越来越模糊，因为根本没有多少人顾得上去关注这种毫无意义的对比了。 就算得知海外还有一片净土，他们也没有能力越过大洋。 “远了就不说了，只说东北海岸，所有人类大概可以划分为四大类。” 众人一边赶路，对情况最了解的前警官托马斯·博克一边为乔木二人解惑。 第一类，自然就是依附于政府，在政府统治和管理的避难所或小城镇中生活。 第二类，则是自发组织的避难所，或社区自治。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是发现政府无暇顾及，而趁机脱离政府掌控的避难所。 “对于这一类，我们必须远离。因为它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依靠暴力与威胁进行统治的。”托马斯警告道。 第三类，则是那些生活在避难所之外的废土客。 这些人中，有的盘踞在某一片区域，以劫掠和渔猎为生；还有一部分则成群结队游走在废土各处。 但无论哪一种，能存活到现在的，都绝对不是易与之辈。 说到这里，察觉到乔木打量的目光，托马斯意识到了对方的意思：他们这群人，看着就很好欺负。 “其实我们之前有近二十人，”他辩解道，“后来路过一个政府掌控的小镇，有一多半人选择留在那里，我们则选择继续前进。” “前不久，在穿越一处湍流的时候，我们的补给包被水冲走了，导致我们现在很缺武器弹药。”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太善良了，还要继续维持人类的尊严和底线。 当然这话，乔木是不会说出口的。 至于第四类，则是完全超出乔木意料的了。 那些人，主动放弃了人类文明，进入野外，像野兽一样生存。 他们几乎抛弃了科技与医疗在内的一切文明成果，除了火、熟食、简易的衣物，和简陋的宛如出土文物的工具。 “因为有一个传言，”托马斯叹气，“死神的目的是摧毁人类文明，所以，它不会攻击那些重新化身野兽的人类。” “这群人的数量并不多，但……”他犹豫了一下，“如果你不小心遇到他们，要么立刻摆脱，要么就……杀死他们。” “绝对不要有丝毫犹豫，因为他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 看得出，托马斯很纠结，很迷茫，甚至有些痛苦。 他或者他们，之前应该遇到过第四类人，而且吃了不小的亏。 “你刚才说，你们路过了一个政府掌控的小镇？”孙朝阳问道，“为什么不选择留下？” “我们就是从一处政府建立的避难所逃出来的。”少年蒂姆插嘴道。 但还没往下说，他就被母亲拽到了身后。 看得出来，虽然乔木两人救了她的儿子，但她依然对这两个陌生人有着极强的警惕心。 “你真的认为，那群被不知躲在哪里的所谓‘联邦政府’任命和委任的官员，会在乎人民的死活吗？” 尤金冷笑道：“不，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从这个不知何时就会毁灭的避难所里，榨取尽可能多的油水，以满足自己的私欲。” 托马斯默认了尤金的批判，等对方吐槽了个尽兴后，才平静地说：“我们引以为傲的民主制度已经瓦解了。现在的那些官员，和一年前的民选政府，完全是两回事。” 乔木默默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他还挺耳熟的。 封建时代的中原大地，百姓最怕的就是流官。尤其是和地方胥吏勾结起来的流官，对治下百姓有着毁天灭地的破坏力。 这也是中国在晚唐世家走向毁灭后，于宋朝诞生了繁荣的“宗族”文化的原因。 晚唐之前，百姓通过依附当地世家豪强，来抵御朝廷的剥削压迫。 世家豪强没了，百姓就只能通过“宗族”来团结避险了。 北宋的历代名相们，正是发现了流官与胥吏这种近乎没有天敌的组合，对基层的绝对统治与超强破坏力，才数十代如一任地坚定不移地支持、呵护与扶持“宗族”文化的发展与壮大。 而这套基层自治模式，也还算良好地运转了近千年，有效抵御了自上而下的朝廷对基层毫无顾忌的迫害，直到近代才逐渐沦为糟粕。 孙朝阳则若有所思：“这么说的话，政府控制的避难所，和那些脱离政府掌控的避难所，没什么区别？” “也不能这么说，”托马斯解释，“有不少避难所，正是因为受不了联邦政府的腐败残暴，才决定脱离的。” “但没有了联邦政府的武力保护和物资援助，他们往往坚持不了太久，就会被其他势力攻陷、吞并。” “那你们是打算去哪里？”孙朝阳想了想，随便猜了一个，“中北部？” 中北部，就是五大湖区附近，是美国的主要主粮产区，起码土地与水资源肥沃，可以自己种地。 托马斯立刻摇头：“那里大多数地方都被政府的军管农场占据了。” “我们想去加拿大。向西北六百公里，渡过圣劳伦斯河，就是加拿大了。” 他介绍着他们的路线规划：“然后再穿过五大湖，一路向西，两千公里外就是马尼托巴省。 “那里土壤肥沃，人口稀少，遭遇死神袭击的可能性不大，很适合定居。” 听到这个计划，乔木不禁想要献上自己的膝盖。 距离死神“灭世”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里，大街小巷能被找到的油料，早就被搜刮一空了。他们只能步行。 但步行近三千公里，这个计划，真是够疯狂的。 而且这近三千公里的前提还是他们能一直沿着公路走。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躲避一路上的同类，必然会多走很多冤枉路。 乔木暗自咋舌：主线任务，不会是护送他们抵达目的地吧？ 那也太孙子了！ 不过还好，智脑并未更新他们的可选任务，说明至少目前，智脑还不觉得这个是主线任务。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跟着这群人，看看接下来能触发什么剧情。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个之前被自己忽略掉的问题，“死神，会发动针对某个人的袭击吗？你们还能看到死亡预兆吗？” 托马斯却没有回答，反而问起身边的人：“金柏莉？” 这个还是高中生年龄，甚至都没有成年的少女，一直和托马斯一起走在队伍最前端，很少说话。 金柏莉还没来得及回答，蒂姆又兴奋地多嘴：“金柏莉是唯一能看到死亡预兆的人了。” “蒂姆！”他的母亲责备地使劲拽了他一把。 金柏莉拥有死亡预兆？这就奇了。 按验尸官的说法，死亡预兆，是为了消灭死神的人格而诞生的工具。 按理说，死神的人格已经消失了，这个工具应该失效了才对。 “针对个人的袭击还有，但很少见，”金柏莉的声音很冷清，“也可能是因为人类太少了，我能看到的就更少了。” “针对你的袭击呢？”乔木立刻问道。 “一次也没有。”对方说完，就一声不吭地继续赶路了。 她和电影里的性格相差如此之大，显然是经历了不少事情。 但乔木肯定不能问，因为他不应该知道对方原本的性格。 而且，眼下他还有更需要在意的事情： 死神之所以单独发动对某个人的袭击，是为了遮掩死亡预兆的存在。这话也是布鲁沃斯说的。 那家伙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对死神最了解的人了，如果他都说错了或者说谎，那乔木就不知道该信谁了。 死神的人格应该消失了，但金柏莉却依旧拥有死亡预兆。 那是不是意味着，死神又偷偷产生了新人格？ 但它却对金柏莉视而不见，任凭对方掌握死亡预兆，却去袭击其他人类。 乔木发现，如果参照布鲁沃斯的说法的话，那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悖论了。 关于死神和死亡预兆的规则，一定发生了改变。 他需要搞清楚这一点。 或者……想到此处，他愣住了： 自己不是来陪那群中东人的吗？ 又不是来执行项目的，管这些闲事儿干嘛？ 第216章 216.奇怪的金柏莉 “嘿，超级乔，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路上也能有个照应。”罗伊·彼得斯很自来熟地搭着乔木的肩问道。 乔木佯装想了想，就要答应，孙朝阳却说话了。 “乔木，你来一下，我有事。” 说完，他就向一边走去。乔木佯作无奈地耸耸肩：“你们先走。” 罗伊了然地点头：这两人是一起的，要跟他们去那么远的地方，肯定要认真讨论一下。 “你确定他们是剧情人物吗？”孙朝阳看了一眼那群边走边回头看他俩的人。 智脑至今没有给出可选任务完成的提示，他总觉得就这么和这群人一起走，有些草率了。 我确定，但我不能说。 乔木耸了耸肩：“不跟下去，怎么能确定是不是？” 这话让孙朝阳一阵愕然。 话说，这才是调查员的正常思路。 遇到一个或一群可能有故事的人，就跟下去，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对于两眼一抹黑的新项目，大家都是用这种蠢笨的方法一点点摸索、排除的。 换成是他，也会这么做。 但他下意识觉得这个青年肯定有某些独到之处，甚至是独一无二的天赋，比如超级灵感、超级运气之类的。 否则什么人能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独立终结四个项目？！ 所以他本能地认为，对方会不走寻常路。 实话实说，他也期待着看到对方的“不寻常之处”。 如果真的是模仿不来的天赋，那他反而就能把这事儿放下了，心理也平衡多了。 他潜意识里最怕的，就是对方其实没有任何天赋，就是像其他调查员一样按部就班地执行项目。 偏偏智慧、逻辑思维、观察能力、推理能力、社交能力等等多项属性爆表，全面碾压他们这群“凡人”，才能用相同的方法，做出他想都不敢想的成绩。 如果对方是这个类型的，那他心态肯定就崩了。毕竟人比人，是能气死人的。 但怕什么来什么，对方似乎真的是按传统路子来的。 乔木如果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肯定会至少在心里替对方感到不值。 他确实作弊了，只是对方看不破他的作弊方式罢了。 再说了，这个项目他也不了解，自然只能按照传统的套路来。 这也是他们运气爆表，在末世之中，竟然只用了三天，就幸运地遇到了剧情人物。 否则他们现在大概率还在打猎，等那四个中东人。 话说回来，那几个中东人什么情况？三天时间，爬也爬来了吧？ 不会是转入这个项目的时候，没跟来吧？ 两人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突然就听到那边一声惨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紧随其后。 两人连忙看去，就见到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一头棕色壮硕的美洲野牛，正疯狂踩踏着艾文·刘易斯，后者则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而十余米外的其他人，正尖叫着取枪瞄准射击。 一通乱糟糟的枪响后，逃出几十米的野牛，终于无力地轰然倒地。 众人连忙冲向依旧一动不动的艾文。 乔木二人赶过来时，他们已经撕开了对方的上衣。 已经彻底没了意识的艾文，上肢布满了淤青，两腰处则各有一个被牛角戳出来的大洞，鲜血如泉水般不停往外涌。 诺拉和凯特正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往外掏绷带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药品。 尤金上前几把抢过她们手中的绷带和药品。 围在艾文身边的托马斯和罗伊，一边用他的衣服尽力堵着伤口，一边伸手要绷带。 但要了几次，尤金反而越退越远了。 “尤金，绷带！”托马斯恼怒地回头大吼，“你在做什么？！” 尤金没有回答他，站在距离他六七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凯特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尤金，你……” 这时，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我们只剩下这些了……”尤金双手攥着仅剩的绷带和药品，一脸挣扎地缓缓摇头。 “尤金，他快死了！”托马斯双手按在艾文的腰间，只能勉强回头，用余光看着视线边缘的黑人。 诺拉也大喊道：“他需要救治！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需要手术！”这一嗓子，反而坚定了尤金的想法，他毫不犹豫地吼了回去。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尤金一脸痛苦地连连摇头：“他动脉破了！肾可能也被戳烂了！他没救了！” “谁来帮帮我？！”托马斯大吼一声。 乔木自觉上前，替他按住了伤口，任凭鲜血浸透衣服，沾染在自己手上。 托马斯起身大步向尤金走去。 后者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两步，但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示弱。 “把绷带给我。”托马斯伸出还在滴血的手。 尤金死死盯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摇头。 托马斯的脸扭曲了，他直接扑上去，将对方撞倒在地，骑在对方身上，抢夺起被对方死死攥在手里又护在腹部的绷带和药品。 尤金也毫不退让，两人就这么纠缠在一起，很快就都被对方的粗暴激起了火气。 几十秒后，在诺拉和凯特试图阻止他们的喊叫声中，两人扭打在一起。 而染血的绷带，早已散落一地，无人问津。 蒂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混乱的最外围，金柏莉·科尔曼，那个电影里最热心的女孩，就这么略显茫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没有丝毫反应。 乔木看着从衣服和指缝里涌出的血越来越少，他伸出一只手，搭在艾文的颈部，随后对罗伊摇了摇头。 “他死了。”乔木回头说了一句。 但那边已经乱作一团了，根本没人听到这句话。 一直冷眼旁观的孙朝阳上前，强硬地将仍在互殴的两人分开：“别打了，他死了。” 听到这话，尤金的双手一僵，拳头停了下来。 就这一瞬的工夫，他就又挨了托马斯一拳。 孙朝阳干脆将托马斯整个人从尤金身上拽起来，扔到了一边，彻底拉开两人。 摔出两米远的托马斯干净利落地起身，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盯着还躺在地上的尤金。 “是你杀了他，”他恶狠狠地用食指点着对方，“记住这一点，是你害死了他！” 说着，他转身就继续向前走去，没有再理会任何人。 诺拉犹豫了一下，上前将地上散落的补给重新收拾起来。蒂姆也上来帮母亲。 罗伊和凯特什么也没说，一向与尤金关系最好的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朋友，就默不作声地去追赶托马斯。 见人们都动了起来，金凯利也默然地跟在队伍后面。 尤金又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起身，将被他甩在地上的枪捡起来，背在背后。 他和警察出身的托马斯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被对方揍得很惨。 一脸的淤青和口子，左眼也肿了起来，还掉了几颗牙。 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每一次触碰，都疼得他直嘶嘶吸气。 直到其他人都快走得看不见了，他才赶忙追了上去。 现场，只留下了艾文·刘易斯的尸体。 没有人想着埋葬他。 他的尸体，会成为其他生物的养分，以另一种方式，重新融入自然。 在这个四处都是尸体的末世，没有人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乔木放慢了脚步，等到了队伍后面的金凯利。 “你没有看到关于他的死亡预兆吗？” 金柏莉抬头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又低头继续赶路了。 “别苛责她，”蒂姆凑过来，压低声音对他说，“她的能力不是一直都生效的，她也很难过。” 乔木有些敷衍地点头。 这确实是个解释。 但也可以解释为：她不否认。 “她一直是这样吗？”他反问道，“对自己的死亡预兆闭口不谈？” 蒂姆看了一眼金柏莉的背影，刻意放缓了脚步。 直到和对方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他才压低声音：“她第一次出现死亡预兆，是她父母的。 “但当时我们都在避难所里，那里规矩很严，工作时间即使亲人也不能随意相见。当时又没有人相信她……” 所以，她明明看到了死亡预兆，却只能绝望地等待自己父母的死讯。 “如果不是她父母真的出事了，她甚至还要被关禁闭。”说起避难所的生活，蒂姆心有余悸。 这种规矩……难怪他们要逃离那个地方了…… “蒂姆！”察觉到儿子又跑去和那个什么超级乔混在一起了，诺拉恼火地大喊了一声。 察觉到母亲的情绪很糟糕，蒂姆吐了吐舌头，向自己的母亲跑去。 队伍在哈德逊河旁休整了片刻，几个男人也洗去了手上的血污。 之后，他们再次出发，沿着哈德逊河一路北上。 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略显兴奋与好奇的交谈，整支队伍的气氛，都沉闷无比。 与此同时，在哈德逊河上游二十公里外的河对岸，一支十几人组成的队伍，也在小心翼翼地沿河逆流而上。 队伍中，艾利克斯时不时回头看向走在最后面的四个中东人，压低声音问一旁的克莱尔：“他们真的值得信任吗？” “我不知道，艾利，”克莱尔称呼着对方的昵称，显示出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这一年来发生太多事情了，人是会变的。” “但你说，当时他们中有人和乔发生了冲突？”艾利克斯的疑虑更重了。 “当时你也在，不过你服下止痛药后睡着了，”克莱尔低声说，“我并没有看见什么，乔让我不要出去。但事后你也看到了，那堵墙……” “但那更像是死神的手笔……”那堵如同被融化了的墙，实在太诡异了，他至今记忆犹新。 “我们要未雨绸缪，”他悄声说道，“轮流盯着他们，他们有可能是某个掠夺者部落的卧底。” 第217章 217.两支队伍 这个项目中，乔木一反常态，没有再像过去那么活跃，反而成了透明人。 他打着自己刚从深度昏迷中苏醒，没有末世生存经验的幌子，什么主意都不拿，什么意见也不提，就大大咧咧地和孙朝阳一起，在团队里混着。 哪怕是队伍在风暴之王山腰上被野人偷袭，又在纽堡遭到一群掠夺者追杀，他俩也只是跟着队伍，充当两名合格的火力手。 几次危机和混乱，也让乔木意识到，他俩的存在，其实已经改变剧情了。 首先是蒂姆被两名掠夺者掳走，没有他俩，这支队伍还真不见得能救出对方。 其次，之后的几次危机，如果没有他俩和他们带来的武器弹药，这支队伍肯定会减员。 他俩最大的作用，还是打猎的效率很高，完全能够保证整支队伍的食物供应。 其他人再找点野菜和野果，虽然不好吃，但不会饿肚子，也不用担心营养不良。 幸运的是，剧情人物们逐渐放下了对二人的戒心。 但队伍的气氛并没有好转。 所有人依然闷闷不乐，尤金也仍旧被排挤在群体之外，仿佛是擅自决定跟随队伍的陌生人一样。 除了每天吃饭时，乔木都会把食物分给他。 变化发生在五天后。 在哈德逊河中游，距离他们相遇之地120公里处的索格蒂斯，他们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迎头撞上了从废弃的民宅内走出来的一伙人。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无一不是隐蔽、警戒，随时准备迎接对面射来的子弹，然后坚定地予以还击。 哪怕对面的人，仅仅一年前，还是他们的“同胞”，还曾与他们有着相似的价值观、相同的信仰，与相近的政治理念。 对峙持续了几分钟，双方都在熟练地排兵布阵，维持正面警戒的同时，不断向两翼拉长警戒线，避免被对方绕后包抄。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对方都是防御阵型，并没有表现出侵略性。 “我们只是想穿过这里，继续向北！”托马斯高声喊道，“如果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很抱歉，我们会退出去！” 等待片刻，对面也有人喊话：“西面是87号高速！” 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们从西面走，避免双方发生接触。 说明不论对方打算去哪里，之后都不会走87号高速。 托马斯打着手势，一行人开始警惕地向来路退去，很快就脱离了与对方的接触。 但这并不是一个小插曲。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又相遇了。 原因在托马斯身上。 他不想走高速，因为目标太明显，很容易被躲藏在道路两旁或废弃车辆中的掠夺者打埋伏。 所以在向北走了一公里，绕过那条街区后，他就带着队伍重新东转，想要回到挨着哈德逊河的9号公路。 那边一路上有水有树林，有利于隐蔽行踪。 于是，他就和那群虽然晚出发，但没有绕路的队伍，再次撞上了。 上一次可以说是误会，这一次就说不清楚了。 对方率先开了枪，然后两拨人就开始描边大法。 乔木和孙朝阳也象征性开了两枪，应付了一下。 末世对美国人最大的改变，就是他们终于学会了节约。 不仅不会扔掉沾血的绷带，还不会随意浪费子弹。 双方都是很谨慎地单发、点射，没有谁像黑叔叔那样，头也不抬地举着自动步枪一通乱扫。 打了几十发，战果依旧为零。 但开枪的目的不是为了击毙，而是为了示威：见识到我们的火力没？就问你怕不怕？！ 双方都示威完毕了，也就能展开谈判了。 托马斯解释了误会的原因，无论对方信与不信，反正台阶他是递过去了。 但他并不愿意让出9号公路的使用权，也不愿意让对方先走。 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在前面埋伏？ 对方显然也是同样的心思。 托马斯主动提出，双方可以保持距离，在视线范围内一起行动。二十公里外有一座桥，到了那里，他们可以去河对岸。 对方的人数显然更多，七嘴八舌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隐约听见。 对方大概也看出来了，他们人虽然少，但火力不弱，己方没有太多施压的空间。 最终，双方以9号公路为分界线，保持着超出射程的距离，齐头并进。 只走了几十米，视力远优于普通人的乔木，就看到了一直看向他这边的小胡子，和对方的三名同伴。 还没来得及和孙朝阳说，就又看到了那边混迹在二十多人里的艾利克斯与克莱尔。 艾利克斯蓄了小胡子，立刻成熟了好几岁，他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就在同一时刻，他的脑海中，多出了一段信息。 可选任务1：确认一名剧情人物的身份。 可选任务2：确认当前项目的主线剧情。（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39） 显然，他的出现，维持了这支小队的完整性。这个集体无意识应激，算是预料之中，甚至比他估计得还低一些。 这说明，这些剧情人物，可能并没有他估计得那么重要。 “艾利克斯！克莱尔！”随着他的摆手高呼，十几分钟后，两群人终于聚集在一起了。 乔木他们携带了大量烤肉和烤鱼，毕竟一路上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捕捉到猎物的。 这些食物中相当一部分，都便宜了对方，让一路上衣食拮据的他们饱餐了一顿，顺便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物是人非的乱世之中，旧人重逢显然是一件很让人兴奋的事情。 蓄须后显得成熟稳重不少的艾利克斯，在乔木面前，终于恢复了一个未成年少年应有的样子。 死神发疯没多久，他的母亲就遇难了。 之后，一直是克莱尔照顾着手术后的他，艰难地带着他在逐渐崩溃的社会中生存。 两人也在那时确定了关系。 之后他们辗转在不同的避难所之间，亲眼见证了一个个避难所堕落、崩溃、毁灭。 他们的上一个避难所，被一群死神的狂信徒从内部攻破了。 对方虽然是邪教，倒也没有豢养奴隶或圈养两脚羊的恶习，只是允许不信者携带一天的口粮，自行离开。 这支队伍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队伍的领袖，一个名为安德烈的俄裔大白熊，之前是避难所的民兵队长，执行任务期间，借助职务之便，在外面藏了不少好东西。 靠着那些物资，他们撑过了最艰难的时段，决定向地广人稀的北面迁徙。 “我有一个问题。”乔木实在太显眼了，周围很多人都在或隐晦或直接地打量他。 他只好假装从背包里找吃的，低下头后用只有他们四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还有死亡预兆吗？” 艾利克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和克莱尔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他们不知道？” “我们见过另两个人，”接过他递过来的野果，艾利克斯说得很含糊，“他们都是在救下别人后不久，就死于意外……” 救下别人，害死自己？这是新的规则？一命换一命吗？ “所以你从来没有暴露过？”乔木若有所思，“见死不救，是什么感觉？” 艾利克斯有些愕然，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如此冒犯的问题。 但乔木并非在指责对方，他问这个问题，真正的意图，指向的是金柏莉。 艾文·刘易斯的死，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一头莫名其妙出现的落单的美洲野牛，更加莫名其妙地袭击了人群中的某个人，撞飞之后还要连番踩踏。 最关键的是，那头野牛的冲锋，就没人听见动静！ 说这事儿与死神无关，他都觉得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他如此笃定，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艾文·刘易斯，恰好也是电影里第一个死亡的幸存者。 次序也对上了。 艾利克斯还没回答，克莱尔反而说话了。 “是我。” 乔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他微微弯腰，隔着艾利克斯看向这个一直都很冷静的女孩。 有意思…… 他本以为是每部电影的主角获得死亡预兆呢，甚至都在想要是能遇到生死不明的萨姆·罗登就好了。 但另一个拥有死亡预兆的，竟然是克莱尔·莱维斯。 “我猜，你没有试图救过任何人，对吧？” 听到乔木的问题，克莱尔平静地点了点头：“没错，除了艾利克斯，我谁都不在乎。” 这狗粮真不看场合……乔木心里抱怨道。 “多谢，抱歉，”他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搞清楚新的规则是什么。” 艾利克斯这才想起来，一年前，也是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华裔，带领他们，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彻底摸清了掌握死亡预兆的方法，以及死神杀人的手段。 克莱尔接受了他的道歉，但立刻反过头提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去了哪里？死神前后的转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乔木有些犹豫地说道，“当时我自以为掌握了真相，可现在看来，我错了。” 他叹了口气：“我倒是不介意讲述自己的遭遇，可我担心会误导你们。因为那套说辞，太有说服力了。” 说完，他随手将背包塞进艾利克斯怀里，只拿着自己的刀鞘：“真的想听的话，晚上扎营时我将给你们。现在我得去会会另一群老朋友了。” 说着，他就起身，招呼着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孙朝阳，向走入密林前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的大胡子的方向走去。 是时候坐下来把话说开了。 第218章 218.这个阿訇不得了 树林里，大胡子就在前面，盘腿坐在一棵树下等着他。 小胡子就在他右手侧三米开外的位置，站得笔挺，投向乔木的视线中充满了警惕。 而树干两侧，则露出了风中飘摇的黑色衣摆，显然是那个女人站在树后面。 在大胡子的左手侧十余米外，那个年轻人懒洋洋地倚在一棵树旁。 大胡子身前的一片开阔地，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看得出来，这是他们很常用的一套防备阵型。 乔木就无所谓了：他们拢共就俩人，还没有过任何配合，毫无默契可言。 两人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战斗力和能力的具体应用方式。 所以不如大方一些，缩手缩脚的毫无意义，反而还被人小瞧。 等到乔木也盘腿坐下后，大胡子就开口了。 “先知有言，坚守盟约才是正信。感谢你的守诺，”他点头表达自己的谢意，随后就直奔主题，“我希望能和你交换关于这个项目的情报。” 他停顿了一下，见乔木没说什么，就主动说道：“如果我的情报不够，我可以用其他情报交换。 “如果你的情报不足，我也不会索求更多，不对等的部分，自当是谢礼。” 对方主动提出可以占便宜，乔木自然不会推辞。 他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你们想知道什么？” “关于这个项目，以及上一个项目，尽可能多的一切，”大胡子一脸诚恳地说道，“它们有助于我们尽快锁定所求之物的位置。”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乔木直接问了，但他也没指望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 果不其然，大胡子只是面露难色地摇头。 乔木鼻子喷了口气，不客气地说：“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想要的不是某个‘东西’，而是某个‘能力’，对吧？” 大胡子脸上的表情迅速隐去了，三米之外的小胡子，手立刻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乔木心里一笑，肯定地说道：“你们想要的是‘死神’的能力。” 大胡子责备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后者则羞愧地放下手，但依旧警惕地盯着乔木。 “先知有言，协商者当互相忠诚信任，”大胡子叹了口气，显然是在后悔自己的欺瞒，“但我亦有苦衷。所以，我不会承认什么，也不会否认什么。” 这应该就是对方最大的让步了，乔木自然没必要一定逼着对方口头承认。 这又不是审讯室采集口供，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对方的计划，还是让他心惊。 四个人，就敢图谋“死神”的能力……那能力，从这个项目的现状来看，已经足以灭世了！ 他是怎么知道对方的目标的？ 很简单：如果对方要的是某个物件儿，那应该直奔可能有线索的地方。 但对方却莫名其妙和上一个项目的两位主角混在一起，跟着对方一路向北缓慢迁徙。 这一点足以证明，在对方看来，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和剧情有关。 上一个项目，他们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 但这个项目被乔木作践得面目全非了，他们在没有丝毫情报的情况下，依然这么认为，就有些过于果决了。 两个项目都已经不是一个类型的了，一个是恐怖，一个是灾难。 但它们有什么共同点？ 除了艾利克斯和克莱尔两人，剩下的就是“死神”了。 那对方的目标也就一目了然了。 反正总不可能是想夺取丘比特或月老的权柄，撮合或拆散那对一无所有的小情侣。 乔木很痛快地将他从项目内获取的所有情报都说了出来。 唯一没透露的，就是金柏莉的主角身份。 毕竟这是他“作弊”得来的情报。 这个项目当前的信息非常少，他的绝大部分情报，都是验尸官威廉·布鲁沃斯死前告诉他的。 听完乔木的情报后，大胡子久久无语。 他低眉垂眼地思索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原来他是这么认知‘死神’的……” 乔木眉毛一抬：这是话里有话啊。 翻译过来就是：我知道一些不一样的情报，对“死神”的看法，与验尸官不一致。 “你接触过哲学吗？”大胡子一开口，就给乔木问懵了。 这是要干嘛？讲课吗？ 他乖乖摇头，打算听对方怎么忽悠。 但没想到，大胡子反而露出了一副略显苦恼的神色。 这一次，他沉吟更久了。几分钟后，他才再次开口。 “你知道蝙蝠吧？蝙蝠没有视觉，完全依靠超声波感知这个世界。” 见乔木点头，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觉得，蝙蝠感知到的世界，和人类感知到的世界，是一样的吗？二者之间谁又更精准？” 你的第二个问题就直接把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定死了！乔木心中吐槽。 “应该是人类吧，”按套路，答案大概率不是这个，但这种事儿上没必要耍小聪明，“毕竟超声波无法识别颜色。” 没想到这个回答，让对方脸上的苦色更明显了，就好像…… 短视频里那些指导孩子小学作业的家长。 他轻轻叹了口气，才说道：“我直接说结论吧。 “人类，是依靠光来感知世界的。所以我们看到的任何事物，都是光描绘出的样子，或者叫光学特征，这一点没有异议吧？” 见乔木连连点头认可，他继续往下讲。 “蝙蝠则依靠超声波来感知世界。超声波所勾勒出来的世界，也必然局限于机械波自身的特性，对吧？ “还有，电鳗依靠电磁感应感知世界。那么它所认识的世界，必然表现出了独特的电磁特征。 “而这三种感知方式，显然都有其独一无二的特征，是其他两种无法感知、无法理解的。就好像你能想象电磁波描绘下的世界吗？” 乔木想了想，犹豫地说：“雷达？” 大胡子摇头：“雷达，也是将电磁波勾勒出的世界，转化为人类能够理解的图案、视觉信号。” 乔木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自己听懂了。 大胡子见状，也松了口气：“综上所述，存在与感知，其实是两回事。存在是绝对客观的，而感知则必然掺杂主观因素，对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感知，并不能百分百准确地描述客观存在，”乔木顺着对方的思路往下说，“最多只能无限接近？” “是的，无限接近，”大胡子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但那是依靠外部工具。如果只靠五感，感知与存在之间的误差，会超出我们的想象与认知——这也是微观物理和量子物理反常识的原因。” 好家伙，怎么又扯到量子物理上去了？这家伙，明明是个信徒，结果这么博学多才吗？ 乔木忍不住仔细打量起对方。 他不会是在胡说八道忽悠我吧？ 大胡子不知道他的想法，或者看出来了，但并不在意。 “因为存在于感知的差距，所以，我们认知一个事物，只能依赖我们自身的感知能力。事物超出我们感知能力的特性，是不会被我们察觉并认知到的。” “工具……”乔木呢喃了一句。 “没错，”大胡子点点头，“我们认识到了自身感知能力的局限性，才要发明各种工具，帮助我们获得超越肉体的感知能力，以更精准地认识客观世界。” 乔木终于受不了了，惊讶地忍不住插嘴问道：“你真的是阿訇？” 大胡子被这个问题呛了一下，大张的嘴巴一开一合，胡子都随之抖动。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阿訇了？”他皱着脸，眼睛都被肌肉挤没了一大圈。 “视频里面的仪式啊，”乔木做了个捧着双手、手掌向上的姿势，又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我在电视上看过，你们做礼拜就是这样。” 大胡子龇着牙皱着鼻子，都被气笑了：“所有穆斯林都做礼拜，不是只有阿訇！” “但你是他们的头儿！”乔木理直气壮地指了指那个小胡子。 大胡子又好气又好笑，正要解释，瞬间就反应过来，闭上了嘴巴。 片刻后，他才没好气地说：“总而言之，我不是阿訇，记住了！” 乔木见没诈出对方的情报，也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毫无诚意地支应了一声。 大胡子正要回归正题，又愣住了。 这是忘了刚才说到哪了？ 乔木也没看对方笑话，直接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们对‘死神’的认知，是受自身限制的，并不准确，对吧？继续吧。” 大胡子也接住了话头，舒了口气。 “我之前一直试图接触那个验尸官，就是想知道，我们双方对死神的认知，有哪些不同。” 他叹了口气：“托你的福，现在我知道答案了。对方认知中的死神，是拥有人格的。” “所以，死神没有人格？”乔木愣住了。 死神拥有人格，是威廉·布鲁沃斯一切阐述的大前提。 如果这个前提被推翻了，就意味着，他提供的一切情报，都会失真。 而在所有情报都失真的情况下，乔木用他的方法，竟然还能终结项目？ 这是狗屎运吗？ 不，不能这么想。毕竟他打牌搓麻就没赢过。 应该是部分情报失真，但部分情报仍旧有效。那部分有效的情报，引导他作出了正确的决策。 但哪部分是失真的，哪部分是有效的，他就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大胡子连连摇头，“我的认知也受限于我自身，又怎么可能未经验证，就断言对错？” 死神有没有人格，都碍不着乔木什么事儿，反正他已经把那个项目终结了。 眼下还有一个更要紧的问题。 “那死亡预兆呢？”这东西才是贯穿两个项目的重要线索，也是乔木真正关心的东西。 “我不知道，”大胡子也是眉头紧蹙，有些苦恼地歪着头，“对那个，我的了解并不比你更多。” “我们之前多次获得过死亡预兆，但从来没试过将它扩散出去。” 大胡子很正式地说：“但我的猜测是，它很可能就是我们通往死神的钥匙！” 第219章 219.自由提问环节 乔木长了个心眼儿，并没有向大胡子透露克莱尔拥有死亡预兆一事。 至于金柏莉，他爱莫能助。 因为那支队伍全员都知道这姑娘“偶尔”能看到死亡预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不小心说漏嘴。 还不如从他嘴里说出来，以示诚意。 大胡子显然也注意到了死亡预兆的规则发生了变化。 但他和乔木一样，拼图残缺不全，还无法做出合理推论。 作为情报不对等的补充，大胡子允许乔木提问。 毕竟他提供的情报，对乔木而言，除了满足好奇心，可以说是一文不值。 但是否回答，选择权完全在他。 而且当他认为所有问题的答案加起来，足以抵消乔木的情报时，提问也就结束了。 在提问之前，乔木首先再次确认了一件事：“你应该很清楚，我一回去，就会向公司汇报你的事情，对吧？” “感谢你的坦诚，”大胡子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我从没指望能瞒过你们公司，我只是要尽力避免被抓现行。”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埋怨和嫌弃：“你们公司真的很讨厌，宁可通过公开渠道抗议，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也不愿意私下沟通。” 原来公司还有这个毛病？ 不过也不难想象。 毕竟没有一个能拍板的老大，越是大事儿越要高管联席会集体拿主意，那自然会出现严重的官僚化。 因为没人想承担风险和责任，那最好的选择，就是中规中矩。 虽然僵化、低效，但客观上也肯定避免了很多“剑走偏锋失败后决策层甩锅陷入内耗”的人事冲突。 在同事身边，和陌生人一起吐槽公司，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所以乔木没有做出任何点评，而是直接步入正题。 他直接扭头看向一旁的孙朝阳，眨巴着眼睛，一言不发。 半天没听到他提问，还感到奇怪的孙朝阳抬头查看，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有些气结： 这是要吃独食！太小气了吧？！ 乔木见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就解释道：“我有不少公司拒绝回答的疑问，我完全不介意你旁听，真的。” 听到这话，孙朝阳才松了口气，乖乖起身往后退，以示自己无意违反公司纪律，也不打算出卖同事。 不管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好歹在外人面前，给他台阶了。 等孙朝阳退出十几米后，乔木立刻目光炯炯地看向大胡子：“项目的真相是什么？” 他知道项目是真实世界，但这还不够，他需要进一步的真相。 那关系到他能否回家。 但不出他的预料，大胡子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一个字都没说。 但这个坚定的态度，反而让乔木意识到了一点：对方知情！对方绝对是同行公司的高层！ 难怪那么怕被公司逮现行。 高管潜入竞争对手项目内盗窃，确实会是个行业大丑闻，甚至可能会让他沦为笑柄。 乔木没有停顿，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集体无意识应激的真相是什么？” 这个疑惑，他在面试项目之后就有了。 尤其是从范鸿那里得知，这个世界并没有“集体无意识”这个心理学概念后。 最早他猜测，集体无意识应激，应该是前世小说《无限恐怖》中死神来了2里面的那个“天道盖亚”的设定。 就是一个世界，排斥会扰乱它的因果的外来者。 但上一个项目，《死神来了1》，否定了这个猜想。 死神和他推测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冲突了。 无论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是二十六还是九十九，死神的袭击烈度都是基本一致的，并没有借助主场优势，给他来个天降正义。 而且他还遭遇了二连袭击，明显违反了死神的袭击规则。显然其中一次不是死神的手笔。而是来自集体无意识应激。 最后，威廉·布鲁沃斯的讲解，也说明了死神的来历。 那么，如果死神是这个世界所有生物的集体无意识产物，那“集体无意识应激”，指的又是谁的集体无意识？ 她有一种预感，揭开了这个谜题，也就掀开了这个世界的秘密了。 果不其然，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大胡子再次摇头，依旧一声不吭。 乔木也不气馁，对方的态度，至少让他确定了一点：这个世界的各公司高层，是知道真相的。 这总比一团疑云笼罩世界，就等着他亲自去破解秘密拯救世界要强上几百倍了。 他是主角不错，但他不想受这个罪。 高层们知道真相，说明他们对事态——不管什么事态——的掌控力会更强，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还是比较安全的。 不会莫名其妙来个诡秘苏醒、灵气复苏、异界入侵、丧尸爆发之类的破事儿。 连续两个问题被否决，他也不气馁，直接进入思维宫殿模式，总结自己想问的问题，并为它们排序。 他很清楚，自己真正关心、在乎的涉及这个世界核心秘密的问题，对方肯定不会回答的。 天底下没有那种美事。 很快，他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有没有方法能把项目中的剧情人物或神话生物带回现实？” 龙骑士，母龙骑士，想想都带劲。 这一次，大胡子没再不说话。 他没有什么思索，就痛快地回答：“将剧情人物带入现实，需要等级极高的授权才行，这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如果并不直接带进现实，而是在现实世界里，搭建一个独立的空间……” 乔木听懂了对方的方案，却感到很失望。 那有什么意思？那我直接去项目里过龙骑士的瘾不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 大胡子并未听到他的心声，依然在讲述自己的方案。 “简单来说有两种方案，一种是超前的空间科技，另一种则是神秘的空间魔法。” 空间科技——或者说空间科幻，有这玩意儿的项目先不说能不能遇到。 就算遇到了，把技术带出来了，也不是个人能搞定的，必然需要国家资源的支持。 造好之后自然是神圣的公有财产，你想用，就得掏钱，先买70年产权。 而且造出空间后，还要面临另一个难题：生存条件。比如地面、光照，等等。 这个工程成本也不是个人能承受的。 空间魔法，倒是没有这个烦恼——毕竟魔法一向不讲科学。 但现有的能够传授空间魔法的项目非常稀少，调查员学习的难度——无论是准入门槛还是学术天赋——都极大。 “所以，除非你搞到一个现成的独立空间，否则就别想把剧情人物带出去。”大胡子总结道。 “你说了等于没说。”乔木半真半假的抱怨，也是在讨价还价。 这种“高端”情报，对他而言确实一文不值。或者说大概对所有调查员而言都一文不值。 大胡子四五十了，什么人没见过？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对方只是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那这条就当我是说着玩儿吧。” 乔木一听，嘿嘿直笑。也算是占了个微不足道的小便宜。 对方的长篇大论，让他又想起了那个自称衔尾蛇的不明身份的神秘人。 对方当时的说法是，每个世界都有一层膜，他在膜和真实世界之间，又加了一层膜，就在两层膜之间，隔出来了一个小世界。 乔木记得很清楚，他从那个黑不溜秋的虚拟实境逃出来后，进入了对方位于那个小世界的基地。 那里有重力，有空气，透过窗户往外看，也有正常的太阳、土地和植物。 和真实世界没有任何区别。 看来对方当时瞧不起智脑的言论，并非大放厥词，那家伙所掌握的技术水平，真的碾压现实世界了，瞧不上也是自然的。 “如何独占自己从项目里带回来的道具？”乔木问出了第四个问题。 问完之后，担心对方不理解，他又解释道：“我们公司是强制上缴与代售制度。” “我还在想你会在第几个问题问这个，”大胡子扑哧一声笑了，“几乎每个年轻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无论男女。我的回答也从未改变：你会没命的。” “不过对你，我可以破例多说一点，”他老神在在地说道，“反正捅出篓子，也不是我的麻烦。”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乔木点头如捣蒜，“您多说点儿，给新起点狠狠找点儿麻烦，这方面我特别专业。” 大胡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回应他的胡扯。 “行内各组织机构，无论内部是什么分配制度，只要是在现实中，所有道具就必须上交代管，不允许私自持有道具。这是所有组织的铁律，你可以理解吧？” 当然能理解，主要就是担心泄密，以及担心个别调查员道具壮怂胆，走上违法犯罪的不归路。 大胡子警告地看着乔木：“也就是说，这件事最大的风险不在于你独吞战利品，而在于你瞒过公司后，就必然也必须在现实世界私自持有道具了，一旦被发现……” 他没说具体后果，但乔木知道，那肯定不美好。 这让他也犹豫了。这个风险，似乎并不是他愿意承担的。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我只是要知道方法，未雨绸缪，又没打算真的做什么。 见他态度坚决，大胡子让旁边的小胡子和身后的黑袍女人远离后，直接说出了方法： “高深的拟态类魔法，或罕见的改造重构类魔法都可以骗过智脑。但要注意两点： “第一，你每次进出项目，和智脑打交道时，都要对道具进行伪装或改造。尤其是每次带出来后，如果它被自动上交了，一定要在魔法效果失效前取走，否则智脑也不是傻子。 “第二，这些魔法效果，有可能会破坏道具自身的特质与效果。这方面该注意什么，我也不了解。” 第220章 220.时光飞逝 乔木并没有问什么高价值问题。毕竟他的情报，对对方而言，也只是起到了理清思路的作用，没什么决定性的功效。 又随便问了几个小问题，谈话就结束了。 大部队用过餐，又相互熟悉了一阵，就趁着没到正午，继续赶路。 艾利克斯和金柏莉两支队伍汇合后，人数已经超过三十，安全感爆棚。 但安全感反而让他们失去了警惕心：三十多人的队伍，太显眼了。 它也许能够吓退那些三五成群的流浪者和只有十几条枪的掠夺者，但对更大的势力而言，则意味着巨大的吸引力。 四天后，在九十公里外的奥尔巴尼，他们就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队伍原本的计划，是从这里沿90号高速一路转向西北，最终抵达安大略湖南岸，然后进入加拿大。 这里有大约四十公里的路程，都是曾经的人类活动区域，很难获得食物补给。 所以他们在奥尔巴尼南面暂时停下脚步，打算至少储备两到三天的补给，再继续上路。 三十多人所需的食物，显然不是随随便便设几个陷阱就能搞定的。 于是，所有人都三五成群地分散开了。 悲剧，就此发生。 他们遭到了一大群掠夺者有计划有组织的袭击！ 不到一分钟内就遍地开花的埋伏与偷袭，瞬间将整支队伍打垮了。 这些幸存者们，甚至都没能组织起任何反抗，一触即溃，四散而逃。 绝大部分行李和补给，都被遗弃在还没来得及搭建的营地里。 值得庆幸的是，一年的乱世，让所有人都养成了枪不离手的好习惯。 混乱之中，大胡子们紧紧跟着金柏莉，乔木二人则顺势带上了艾利克斯他们。 等到一行人彻底脱离战场，清点人数时，才发现，三十多人的队伍，跟上来的，只有十六人。 主角团队中，除了金柏莉和托马斯，只有罗伊·彼得斯没有走散。 队伍里还有五个之前艾利克斯那伙的，乔木都不认识。 队伍立刻就陷入了是继续前进还是回去救人的分歧当中。 在六名调查员和三名主角的冷眼旁观中，托马斯与罗伊二人，和那五个人分成了三派，大吵一架。 最终三派达成了共识：这里还是危险，他们必须立刻继续前进。 那其他人呢？ 很简单，如果其他人没有落入敌人之手，并且愿意继续按原计划行动，自然会沿着90号高速或哈德逊河向西北进发。 高速与河流会在西北四十公里外的斯克内克塔迪再次交汇，他们可以先一步去那边等待，与后续者会师。 而这个方案就意味着，他们彻底放弃了被掠夺者俘虏的同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们此时加起来也没有八条枪呢？ 之后他们在斯克内克塔迪外等待了四天，等来了两拨人。 其中一群，竟然是尤金和凯特二人。 凯特说，她落单后已经被两名掠夺者抓住了，是尤金不要命地和对方搏斗，救下了她。 但他们没能救下诺拉和蒂姆母子。 这也让乔木确认：这次袭击，一定和死神有关。 因为主角团队的退场顺序，和电影完全一致。 二十一人继续踏上旅程，很快就又爆发了新的矛盾。 罗伊说错了话，暴露了金柏莉拥有死亡预兆的秘密。这让另一支队伍的七人产生了巨大的愤怒。 他们对主角团队的辩解全然不信，坚定地认为金柏莉是在见死不救。 虽然主角团觉得他们不可理喻，但乔木觉得，他们反而说出了真相。 金柏莉现在这副模样，怎么也不像一个空怀异能却无法正常使用的人。 那种人，往往都会着急、焦虑、疑惑、期待。 而她太平静、太沉默了，以至于乔木甚至觉得她已经有些自闭了。 像是一个看透了生死，对一切都感到麻木的人。 金柏莉没有任何解释，占人数三分之一的六位调查员，又冷眼旁观，什么主意都不拿，只会在发生口角时进行无力的劝说。 这支队伍，很快就到了崩溃的边缘，只剩下一个导火索，就会立刻散伙。 导火索很快出现了：克莱尔看到了艾利克斯的死亡预兆。 一支队伍，竟然同时出现两个拥有死亡预兆的人，足以让遭受重创、被负面情绪支配的人崩溃了。 那七个人开始成天抱团，悄悄聚会，暗中商量什么。 几天后，他们发动了“叛乱”。 没错，他们不仅要拆伙，还要独占这支队伍的资源——毕竟还有六个透明人可用呢。 他们希望干掉，至少也是驱逐艾利克斯和金柏莉七人。 冲突就此爆发。 凯特·詹宁斯中枪死亡，罗伊·彼得斯重伤。对面七人，则三人死亡，两人受伤。 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后，托马斯夺走了他们的武器弹药，只留给他们两天的食物。 罗伊最终没能挺过去，他们将这个嘴欠的嬉皮士葬入河中。 五名剧情人物和六名调查员，继续上路。 乔木也摸清了这个项目的大致主题了，很典型的末世公路片。 但关键的问题还没有答案：金柏莉和克莱尔的死亡预兆，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救下艾利克斯的克莱尔，开始频繁遭受死神的针对。 一路上意外频发，她称得上是多灾多难，但大多都被乔木和孙朝阳化解了。 如果按照原剧情，她大概率会因此而死。这一点，甚至都不用去猜。 不停救下克莱尔的负面作用开始显现： 死神的针对性，扩大到了全队。 掠夺者越来越让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野人和野兽越来越频繁的偷袭，以及各种明目张胆的巧合与袭击，覆盖了除了四个中东人之外的其他所有人。 所有人的衣服都残破不堪，每个人的身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看上去狼狈至极。 乔木有一种感觉：饥饿、意外、抛弃、外敌、内讧、背叛、和解等等一系列桥段都上演了，这个项目的剧情，应该已经步入尾声了。 他也没必要再机械教条地冷眼旁观。 然而新的冲突浮现了：克莱尔死亡预兆的暴露，引起了托马斯和罗伊的怀疑。 按照克莱尔的说法，使用死亡预兆救人的人，会死。 这一条规则很像当初萨姆·罗登所说的霸占别人的寿命。 只是这个更像反过来：用自己的寿命换取别人的生机。 这种限制下，他们自然没理由指责克莱尔对一系列死亡的作壁上观。 但金柏莉就不同了。 他们那八人，最长的共患难了足足半年之久。 半年，曾经不值一提，但在这朝不保夕的世界里，约等于一生了。 这场争吵，也让乔木见识到了什么叫“我一言不发就能气死你”。 或者说，恰恰是因为金柏莉拒绝给出任何回应，托马斯和罗伊才会怒气爆表。 他们质疑金柏莉“死亡预兆不灵”的说法是在欺骗他们，但最终的结论确实：少女从来没这么说过。 自始至终，都是新人少女的他们，在本能地编造各种借口，替少女开脱。 少女只是没澄清，顺势而为罢了。 得到这个结论后，佯装劝架的乔木都震惊了。 这放到爱情类和青春类项目里，就是个妥妥的茶艺大师人设啊！ 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冲突后，托马斯和尤金采取了相反的策略。 尤金离队了。 他依然要去北面，但愤怒的他拒绝和金佰利同行，所以独自先行一步。 但托马斯依然保持着基本的冷静。 他拒绝和金柏莉沟通，但依然留在队伍里，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两天后。 在通往尤蒂卡的道路外，矗立着一根根顶部削尖的木桩。 有大约三分之一的木桩上，都扎着腐烂程度不同的人头。 这里，显然是一处堕落到了极点的掠夺者营地。 他们小心翼翼试图绕过此处时，看到了……尤金那抹满了石灰的头颅。 金柏莉终于崩溃了。 一同崩溃的，还有托马斯。 但他们当然不可能端着枪冲进敌人营地大杀四方，这又不是第一滴血。 那天晚上，小心翼翼远离尤蒂卡扎营后，托马斯和金柏莉进行了一次长谈。 乔木并不知道这次长谈代表着什么，但他，或者说队伍中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个变化： 当晚，死神的袭击，停止了。 第二天清晨，金柏莉一反常态地主动叫醒了所有人。 乔木和大胡子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意识到，这个项目最重要的揭秘时刻，要来了。 “不会再有死神袭击了，所有人都安全了，”金柏莉开门见山。 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无欲无求的样子，在艾利克斯感到惊喜、克莱尔则若有所思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我死之前。” 这一句，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你成了死神？！”乔木脱口而出。 这破片，不会玩儿得这么大吧？ “不，只是祂的目的暂时达成了。” “什么目的？”一路上都很少谈正事儿的大胡子，此刻神色严肃，两眼放光地盯着金柏莉。 “理解死亡。”金柏莉平静地说道。 第221章 221.终于搞定了 名为“认知”的集合，必然小于“存在”的集合，这是所有生物都具有的局限性。 而死神的人格化，就是人因自身局限性，而自然也必然出现的，对死神的简化。 就如同外行直接去看物理前沿论文，每个字都认识，放在一起就抓瞎了。 他们必须依赖简化到了极致的科普文章，才能勉强认识到理论物理前沿在研究什么。 即使这种认识，距离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只会让专业人士发笑。 死亡预兆，也并非消灭死神人格的工具，而是人类连通死神的媒介。 就好像人类无法让蚂蚁理解自己的想法，不是因为人类的手段不够先进，而是因为蚂蚁自身的认知上限太低了，低到再精妙的手段，也无法起作用。 人类之于死神，就如同蚂蚁之于人类。 死亡无法被体验，一旦发生，就不可逆。 所以人类恐惧死亡。 为了逃避或延缓死亡，他们竭尽所能，不惜一切。 当然，不止人类，畏惧死亡，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反应。 但人类所能采取的手段，比地球史上的任何生物加起来都多，影响都大。 在人类看来，对生态的破坏，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某个阶段中，无法避免的代价。 他们会小心翼翼、降低影响，等到未来一切都好起来了，他们就不需要再伤害生态平衡了。 但这只是人类自己的认知和估计。 站在死神的视角上，人类正在缓慢但不可逆地杀死整个生态。 这是严重违背它的存在意义的。 所以它一直使用各种灾难——干旱、洪水、海啸、瘟疫——控制人类规模的扩大。 直到某个人类，首次意识到了祂的存在，让双方的直接沟通，成为可能。 于是，死亡预兆出现了。 死亡预兆的作用，是体验死亡、理解死亡，最终主动停止对生态的“谋杀”。 但那个人类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他以为自己赋予了死神人格，可死神既不是人格化的，也不是神格化的。 祂是一种人类从未见过，也不知该如何描述的存在。 死神赐予他永生，是期待他能够理解死亡。但他却陷入了孤独引发的仇恨与悲愤。 可死神并不在乎他的感受，死神没有仁慈可言。 即便如此，祂依然很有耐心。时间对祂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祂不断选出各种大规模死亡事件，选择其中最后的那位死者，赋予tA死亡预兆，期待tA能够领悟死亡的真谛，成为死神与人类沟通的桥梁。 但那些幸存者，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死亡预兆不是用来逃避或拯救的，而是用来体验的。 当他们用死亡预兆逃避死亡时，就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就没有必要保留。 直到死亡预兆大规模扩散，越来越多的人类开始体验死亡，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但这只是美好的幻想。 所有人，都在不约而同地接住死亡预兆，来逃避死亡。 一个人失败，就清除一个人。 所有人失败，就清除消灭所有人。 于是，祂发动了planB：灭绝人类，还原一个没有人类文明的生态。 “但生与死是相伴相随的，”金柏莉平静地讲述着人类史上最残忍的种族灭绝计划，“祂发动B计划的同时，并未彻底终结A计划。” “或者说，B计划理论上反而对A计划有着难以想象的推动作用。” 乔木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 十人、五十人的死，无法点醒人类。 那十亿、五十亿呢？ AB两个计划同步推进，携头并进，哪个成功，死神都赚。 那个狗日的…… “你成功了？”大胡子瞪大了眼睛盯着金柏莉。 他的语气是疑问，但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其中的肯定之意。 “死神，究竟是什么？”没等金柏莉回应，他就急促而热切地问道，“我们要怎么接触它？” “你要理解死亡的真谛，”金柏莉并未对对方的情绪感到疑惑，“在那之前，我没有办法让你真的了解祂。” 似的，她没有办法让没有理解死亡真谛的人类理解死神，所以她明明说着死神没有人格，前面通篇讲述，却仍旧是人格化的描述。 就好像那些做科普工作的物理学者，明知道自己所言是偏差的、错误的，但为了帮其他人构建最基础的认知，他们不得不“知错不改”。 “所以，你已经实现了与死神的沟通，B计划就可以终止了。”克莱尔总结中心思想。 “是暂停，”乔木随口纠正，“如果这个方案行不通，她的工作进度让死神不满意，那家伙随时会重启B计划。” 金柏莉没有否认，这就是事实。 时间对死神毫无意义，祂愿意给金柏莉站在人类的角度上称得上慷慨的时间。 但不代表祂会像之前纵容威廉·布鲁沃斯那样纵容金柏莉。 毕竟对验尸官先生的纵容，没有任何收获。 死神也不傻，纵容无效，那就不必再纵容了。 从这个角度而言，金柏莉的负担，其实是很重的。 毕竟她要改变的，是整个人类。 无论她再怎么理解死神，都无法改变她只是个普通人类女孩的事实。 当然，这话没必要说出来。 无论金柏莉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压力，哪怕她觉得只要在广播前说出真相，动之以情，再哭一鼻子，所有人类就会团结在她周围…… 这都与他无关。 因为很明显，项目世界，是会重置的。 而拯救人类计划，怎么看，也要拖到下一部续作了。 “你要怎么做？”克莱尔继续问道。 乔木饶有兴趣地发现，和上一个项目不同，这个项目中，克莱尔成了女强人，艾利克斯反而成了她背后的男人。 “我要向南，”金柏莉平静地说出她昨晚就想好的计划，“去中部地区。” 中部地区地质环境稳定，而且是美国的核心农业区，所以那里的人口是最多的。美国的中央政府，也搬到了那边。 想要做些什么，就肯定要去人口稠密区。 艾利克斯犹豫着，和克莱尔对视，一年来同生共死的默契，让他们无需多言，就能看懂对方的想法。 “我和艾利克斯还会继续北上，”克莱尔没有丝毫犹豫，就说出了他们两人的决定，“我们只是普通人。” 没有资格也没有兴趣参与你的救世计划。这句话无需出口，大家就明白了。 “你们呢？”金柏莉看向乔木等人。 “我们和你走。”乔木还没开口，大胡子就率先表明了立场。 这在乔木的预料之中。 克莱尔已经没有死亡预兆了，他们必须跟着金柏莉行动。 “我们往北。”乔木直接替他和孙朝阳做了决定。 没别的目的，就是避嫌而已。 金柏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乔木又看向一直倚在一旁的树下一言不发的托马斯：“你呢，托马斯？”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托马斯耸了耸肩，脸上是略显无奈却又饱含期待的笑容。 “都到了这一步了，我怎么能丢下她自己离开？ “再说，就剩下我们两人了……”最后这句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低不可闻。 金柏莉看向这个半年多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朝他轻轻点了点头，试图露出一个微笑。 但她失败了。 看得出，对死亡预兆的体验，或者说认知，对她的心性影响很大。 四天后，小心翼翼绕过尤蒂卡的队伍，抵达了西面的锡拉丘兹。 简短的赠言和拥抱后，队伍正式分别。 彻底荒废的81号高速公路旁，克莱尔与艾利克斯向北，金柏莉与托马斯向南。 相伴二十多天的队伍，就此分道扬镳。 一路上都老老实实跟着乔木的孙朝阳，大致猜到了原片的结局： 金柏莉二人南下拯救人类，艾利克斯则带着克莱尔的遗愿独自北上。 他们这一次，唯一的改变就是救下了克莱尔。 这点变化，显然并不足以获得较高的原始意象扭曲度，更不足以终结项目。 但幸运的是，他们一次就搞清了所有主线剧情，评价不会低。 但真正幸运的，还不是这个。 “竟然能一次就遇到主角……感觉未来一年的运气都耗尽了。”和乔木一起走在克莱尔两人后面数米处，他压低声音感慨。 乔木不动声色地瞥了对方一眼，没发现对方的表情有什么破绽，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这样也好，让对方觉得自己就是不讲道理的好运气，心里多少会好受一些。 自己也不会莫名其妙就多个潜在的敌人。 “还行吧，”他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和以前比，这次的运气其实就那么回事儿。” 视线的余光中，被他的话憋得异常憋屈的孙朝阳，正睁着牛大的眼瞪着他。 他也不假装没察觉，直接一脸无辜地看过去，心中则在暗笑。 半晌后，孙朝阳败下阵来。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话他说了无数遍了，这一次，反而是说得最轻松的一次。 三天后，四人抵达安大略湖东南角的梅西科。 金色斜阳之下，一望无际的湖面波光粼粼，澄澈着他们的心灵。 艾利克斯和克莱尔毫不犹豫地脱得只剩内衣，冲进了湖里，纵情嬉戏。 仿佛他们已经抵达了心中的应许之地。 “那几个中东人，能成功吗？”得到了项目即将结束的通知，好奇地问道。 “没可能的，”乔木摇头，但想起那个大胡子的奇怪能力，又犹豫地改口，“可能性不大。” “至少我认为，他们不可能从金柏莉那里得手，还是得自己先获得死亡预兆，获得和死神直接沟通的机会才行。” 孙朝阳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的身影就一先一后地消失了。 而湖中，并未察觉的艾利克斯和克莱尔，还在嬉闹追逐。 艾利克斯很快就追上克莱尔，两人在水中相拥、对视，感受着冰凉的湖水中，对方灼热的温度。 随着四唇相触，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五秒，十秒，一分，十分…… 世界依旧维持着静止的状态，没有任何重置的迹象…… 第222章 222.让不让人睡觉了 乔木醒来的瞬间，就吐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把白大褂吓得都顾不上检查了，直接呼叫轮床。 他的头如同有个小人儿，从里面用小刀不停地割他脑壳一般。 那个狗日的小人儿不仅在割，还在撞。 不仅在撞，偶尔还在钻！ 他现在只想掀开脑壳，把那个小人儿拽出来一寸寸地捻碎了。 剧痛之下，就连头顶的灯光，都那么可憎。 他死死闭上双眼，将头扭向一边，但光依然透过眼皮，如针般刺入他的眼球。 指挥着医护把他往轮床上抬的白大褂，经验很丰富，立刻察觉到他此刻光敏，赶忙脱下自己的白大褂，随手折了两下，直接盖在他的头上。 突如其来的黑暗和覆盖感，反而让他感到安心。 痛苦仿佛也随之减轻了一些，他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呻吟，也没那么狰狞了。 但紧随其后的轮床的颠簸，又让他想要放声大吼，却又不敢松开死死咬在一起的牙齿。 短短几十秒的颠簸，他却仿佛度过了几个小时。 轮床停下没多久，他感觉什么东西刺入了自己的胳膊。 十几秒后，痛苦就伴随着他的意识，消隐无踪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墙上的挂钟的时针，已经转到了八和九之间。 乔木看着不算熟悉的康复中心病房，发现旁边的床上也躺着一个人。 他双臂支撑着依旧发软的身体蹭着头顶的床头挡板一点点起来，很快，久违的眩晕感就浮现了。 不过好在他早就习惯了，没有再摔回床上。 正要看看那个脸被床头柜挡住的倒霉蛋是谁，一个护士就掀开帘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怀里抱着平板的护士看到他的样子，愣了一下，职业本能瞬间占据上风。 “干什么呢？！还想不想出院了？！躺下！” 乔木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缩回床上。 护士姐姐还有些得理不饶人：“大晚上的这么多人陪着你们，能不能自觉点儿？” 乔木嗯嗯地说了好几句软话，才把对方安抚住。 见他没什么事儿了，护士把他的给液速度加快了一些：“有事儿按铃。” 说完就要出去。 “那个谁啊？”乔木赶忙问。 “孙工呗，还能有谁，”护士头也不回到旁边的床铺旁，弯下腰边检查边说，“你俩先后脚。” 检查完孙朝阳，护士姐姐就喃喃自语：“真是一群不要命的，也不知道那个杨主任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音量，门外都能听见。 乔木没敢再回话，等对方出去了，随手抄起自己床头柜上的个人终端，展成平板。 项目名称：无形的死神 项目编号：kB04-201922-01-69 项目性质：组队项目\/7人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10月24日09：30-11：17 特殊必选任务：目睹死神的“降临”，再决定是否要继续执行本项目。 注：只完成特殊必选任务，本次项目将获得最低评价。之后365个自然日内，无法再次享受该权利。 可选任务1：从180空难幸存者中任意选择七人，保证其存活尽可能久的时间，观察可能出现的新变化。（任务等级：5级） 可选任务2：获取威廉·布鲁沃斯的情报。（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3：获取萨姆·罗登与艾利克斯·勃朗宁死亡预兆的情报。（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4：接受并完成美国总统的委托。（任务等级：2级） 可选任务5：终结项目。（任务等级：6级） 项目评分：A+++++（首次加成、重要情报加成、终结项目加成） 智脑评估： 艾利克斯·勃朗宁（主角概率100%）关系等级8级； 克莱尔·莱维斯（主角概率100%）关系等级7级； 萨姆·罗登（次要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8级； 莫丽·哈柏（次要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8级； …… 情报开发度100；原始意象扭曲度100%；集体无意识应激0。 智脑建议：表现优异，建议重点培养。 …………………… 项目名称：无形的死神2 项目编号：zn04-202231-01-01 项目性质：组队项目\/6人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10月24日11:18-12:03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 可选任务1：确认一名剧情人物的身份。（任务等级：1级） 可选任务2：确认当前项目的主线剧情。（任务等级：6级） 可选任务3：获取死神的情报。（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4：获得死亡预兆。（失败） 项目评分：A+++（首次加成、重要情报加成、低集体无意识应激加成） 智脑评估: 金柏莉·科尔曼（主角概率100%）：关系等级6级； …… 情报开发度92；原始意象扭曲度9%；集体无意识应激6。 智脑建议：胜利在望，请再接再厉。 他是中午十二点出来的，结果竟然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多！ 看来这次过执，对身体的伤害确实是挺大的。 他还记得自己刚醒来时应该是非常痛苦的，但美美睡了一觉，又被康复中心调养过，身体的状态现在非常好。 所以当时的记忆，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倒更像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以后绝对不能再胡乱过执了，这简直就是在慢性自杀。 钱再多，也要有命花；功劳再大，也要有命享。 这又不是什么革命任务，他没必要那么拼命。 当时完全可以和那几个中东人另外约时间嘛。 看完自己的项目评价，他才不紧不慢地进入投诉举报页面，选择内部项目事业部，很笼统地随便写了几句，就提交了。 直到他输完液拔了针，孙朝阳还没醒来。 护士叮嘱他打车回去，有不舒服就立刻就医，就放他走了。 直到他九点离开公司，投诉举报都没有反馈。 看来处理相关工作的公司同事晚上不带工回家。 这个习惯很好，值得表扬。 乔父乔母并没有问他为啥回这么晚。 虽然他才十九岁，但对乔父乔母而言，他已经是个事业有成的大人了。 既然是大人，自然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乔父甚至动过让他出去自己租房的念头。 老和父母住一起，咋恋爱呀？！ 不过他喝了二两酒，刚一提这个想法，就被乔木镇压了。 理由很简单：同龄人要么都在上大学，要么条件二老肯定看不上。 就算要恋爱结婚，也得等几年。 乔父一想很有道理，而且自家儿子虽然没有学历，但现在这份工作和收入，说出去绝对抢手，甚至能让大同公园那群老头老太太们抢破头。 未来的升值空间，更是难以估量。 想到这个，他也就不着急了。 只能说，对乔父乔母而言，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他们都没这个概念。 自然更不会考虑一个十九岁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要怎么缓解生理压力，会不会犯错误。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乔木接到了oA里孙朝阳的信息，就一句话：“改天我请客。” 这一句话，意味着乔木晋p5后，两人之间那种隐隐约约的别扭，算是彻底消失了。 而且请客也是应该的，乔木也不会为这点小事推让。毕竟第一个项目，孙朝阳几乎就是在白嫖。 别说请客了，乔木都想从对方的项目奖励里抽成。 虽然被过执的后遗症整得不轻，但经过康复中心的调理，又睡了九个小时，他的身体状态反而很好，晚上直接失眠了。 躺到十二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他直接起身，悄摸摸关上门，打开电脑戴上耳机，消磨时间。 熬夜有个特点：越熬越精神——工作和学习除外。 直到外面天都亮了，乔木才打了个哈欠，关掉电脑上了床。 结果睡了四个多小时，九点多的时候就被电话吵醒了。 熬夜补觉的人，最怕被吵醒，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乔木也不看是谁，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了句“喂”。 没想到对面传来的，是杨主任的声音。 “小乔，还睡着呐？”杨主任似乎是没听出他的不爽，自己的语气反倒很兴奋，“你和小孙可是又立功了啊，真是年少有为！” 他一说，乔木就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果然，对方又寒暄了几句，就提出想全体分部开个表彰会，不仅要叫上试用工，甚至还要邀请那些面试官出席，尤其是唐蒙那尊大佛。 对杨主任而言，这次有孙朝阳和其他新人的参与，完全可以宣传成是他们大同分部集体的成果。 内部提振士气，外部扬我威风。正好也让那些眼高于顶，一向不把大同分部和他这个分部主任放在眼里的面试官们，不要太骄纵轻狂。 乔木自然不会拒绝，只要会不是今天开就行。 挂掉电话后，他随手打开oA，就看到了总部内部项目事业部的邮件。 调查组的人约他下午三点在分部见面，协助调查他举报的事项。 “狗日的！觉都不让人睡了！”脑子昏昏沉沉的，乔木烦躁地骂了一句。 然后直接终端关机，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 协助调查？等着吧，啥时候睡醒了啥时候算！ 第223章 223.赚了一大笔钱 乔木睡醒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他出去洗漱的时候，乔母正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 见他醒了，也没问他为啥起这么晚公司请假了没，就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乔木拒绝了，打算再等一等，直接吃晚饭。 他磨磨蹭蹭的，等到了公司，已经快四点了。但个人终端里，没有任何人催他。 五楼会议室，试用工们已经完成协助任务被轰走了，孙朝阳则在讲述第二个项目里发生的事情，也已接近尾声。 他直接进去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作为p5，调查组自然不会禁止他旁听。 乔木算是偷了个懒，他和孙朝阳第二部一直在一起，人家讲了，他就不需要再多费口舌了，最多就是补充一些细节。 孙朝阳讲述完，调查组还特意询问他们有没有向对方打听他们级别不够的情报，还安慰他们不用担心，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只是需要做个备案。 孙朝阳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能力是什么。 乔木倒是问了，但他又不傻。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这支调查组是内部项目事业部、外部项目事业部和商务部联合组成的，光看部门名单就觉得很豪华。 但实际上无论是调查组成员还是协助调查的人员，没有一个重视的。 只看调查组的六人，级别最高的是商务部的m3，就能看出来了。 乔木随意补充了一些细节，又回答了一些问题，调查就算结束了。 双方也没寒暄什么，调查组就直接离开了。 杨主任和徐副主任，全程都没露头。那两位也是够现实的。 估计过几天资讯部的调查组下来，他们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杨主任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下班前，物业和食堂就把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完了。 周三上午庆功会，中午大家一起吃个自助餐，下午各回各家，就算放半天假了。 此话一出，分部群里一片欢呼和感恩，整个公司都充满了积极向上的气氛。 大同分部正式工34人，算上七个试用工和愿意参加的六位面试官，将近60人。 大同分部可没有这么大的会议室，所以庆功会被放到了一楼大堂。 大门一锁，不让人进来，谁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依然有几个好奇的大爷大妈，看着写字楼一楼坐满了人，觉得新鲜，就贴在玻璃门上又是看又是听的，有几个人还想推门进来。 发现门被锁了，竟然还敲门，想让里面的人给他打开。这也算是中国特色老年人了。 自然不会有人搭理他们。 大家都知道，你越搭理他越来劲，说不定到最后还要搞破坏。万一把门弄坏了，玻璃碴子砸一身，你还得赔他。 于是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大部分人见状，都自讨没趣地离开了。唯独一个看着八十多、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大爷，说什么都不走。 到最后真的就一手扶着辅助学步车，一手握着大门把手开始硬晃。看那表情和嘴型，应该还是一边晃一边骂着什么。 杨主任正在进行激情澎湃的讲话，显然昨晚上没少在稿子上下功夫，自然不可能此刻停下来去处理这种事情。 徐副主任直接掏手机就要联系知晓公司情况的派出所领导。 没想到刚解锁，就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按住了。 能坐在“主席台”上的，除了两位分部主任，就只剩下作为特邀嘉宾出席的唐蒙了。 “没事儿，他走了。”他看过去，对方就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徐副主任疑惑地再次将目光投向大门，才发现那个老人已经不折腾了，正双手撑着学步车，颤颤巍巍地转身，脸上则是明显的疑惑。 徐副主任立刻想到某种可能性，马上正襟危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未经授权在现实世界使用能力是严重的违规行为，导致严重后果的，甚至可以被直接处置掉。 他可不敢掺和到这种事情里。 必须假装不知道。 台下的普通员工自然没什么想法，但大多数面试官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和徐副主任一样，他们都眼观鼻，鼻观心。 什么？违规了？ 那可是p11！规矩就是人家定的！ 看着老人离开的乔木，回过头来有些羡慕地瞥了主席台上的唐蒙一眼。 他的面试项目就是哈利·波特，当时不是没想过重点发展一下这个项目。 但后来又觉得哈利波特里的魔法，单就战斗力而言，实在拉胯，就放弃了。 现在看来，这个能力，其实在很多时候优势真的很大。 功能齐全不说，尤其是无声无杖魔法，更是隐蔽性极强。 这个能力，其实很适合现实世界偷偷用。 最起码不用自己打扫房间，还能省下洗澡的时间打游戏。 台上的杨主任讲完话，又一一表扬各部门的经理，最后才大肆称赞了乔木和孙朝阳一番。 其中有趣的是，杨主任称赞乔木时，给他的名头是青年俊才、分部乃至公司的明日之星。 而他给孙朝阳的名头，则是事业部的老大哥、领路人。 听着不如乔木的好听，但明显是在帮孙朝阳摆资历，排位序。 他还是希望将来由孙朝阳掌控事业部。 但这种时候把话挑明了，其实反而体现了他对孙朝阳率先晋p6没有信心，所以才需要提前定调子。 普通员工大概率听不懂，但经理们不会会错意。 他们自然不会只因为乔木更有潜力，就“背叛”杨主任去支持他。 毕竟他再有潜力，也和他们不挨着。 除非他转管理岗，又留任大同，直接坐上副主任的位置。 这种概率，又能有多大？ 庆功会的最后一步，就是两人起立，接受所有人的掌声。 然后胜利闭幕。 毕竟是庆功会，主角是他俩，杨主任想当主角，怎么也得等到年会再说。 死神来了1和2两个项目，他一次性拿到了7400积分。 这里面除了高风险项目保底积分500，两个1000之外，6400都是任务积分。 智脑对任务积分的核算公式很简单：任务等级*项目风险度*50。 其中项目风险度从零风险到未知风险，分别是1-5，高风险为4。 所以任务积分的多少，除了看项目风险度之外，主要看智脑对可选任务的等级评定。 这还没完。 十一月一号，乔木拿到了十月份的工资。 除了7500软妹币之外，还包含2650积分。 月工资的积分，由五部分组成。 职层积分，就是职层等级*50，每月都有。乔木现在是5级。 工龄积分，则是工龄*20，同样每月都有。乔木入职不满一年，现在工龄为0。 个人绩效积分，是当月个人绩效等级*100，按月结算。 绩效等级就是当月执行所有项目，智脑项目评分的平均值。 项目失败评1分，e-为2分，最高的A+++++则为20分。 部门绩效积分则是部门绩效等级*100，按月结算。 这个部门绩效，说的不是四大事业部的整体绩效，而是各分部下各事业部的绩效。 以此鼓励喜欢各行其是的调查员们，适当组织起来，执行一些更复杂更麻烦的集体任务。 部门绩效等级最低为1，最高为5。 大同分部比较惨，之前就很少超过3，一般都是2出头。 现在更不用说了，整个事业部就俩人，其中一个还庸庸碌碌扯后腿。 这个月则真的扬眉吐气了：他们连续两个组队项目，不仅将孙朝阳占了大便宜，更是将整个部分的部分绩效拉起来了。 最后一项就是公司积分，它的计算方法是季度指标完成度（百分比）*500，但每三个月的季度末才结算一次。 乔木这两个项目，虽然只终结了一个，却可以说是大丰收。 主要是因为第二个项目，他虽然没有终结掉，却把情报开发度推到了92，基本算是把所有有价值的情报都收集齐了。 后面不管谁去执行这个项目，掏一笔进阶情报费，基本都是胜券在握。 当然，前提是他能抗住死神的追杀。 这还不算晚，11月7日，乔木收到了独自终结项目的奖励。 税后75000软，9650积分，以及4150锦鲤币。 上次他终结《刺杀小说家》，锦鲤币奖励只有两千多，这次却有足足四千，差距巨大。 按总部资讯部调查组的说法，是因为他发现的情报，对续作的终结也有巨大帮助。 而傻子都知道，看现在的剧情，这个项目后面肯定还有后续。 公司的评功方式，一向是对功劳进行分解。 既然这些情报是他发掘出来的，功劳自然也归他，不会归给后面捡便宜的人——哪怕续作是那个人终结的。 这种评功模式，在现实企业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公司有个独一无二的优势：智脑。 觉得不公？找智脑去。 智脑不理你？那我也没辙，你继续找吧。 那东西虽然想想总觉得不安全，但不得不承认，它可以说是人类能够想象到的最完美的员工和甩锅对象。 乔木彻底成了土豪。 十三万的存款就不说了，抛开他工作不到一年的事实不谈的话，这笔钱就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但他现在坐拥三万三千多积分、五千三能够享受社会特权的雨燕币、六千一能够兑换各种道具的锦鲤币、155能够兑换能力强化的藏羚羊币。 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能上四大事业部“富豪”排行榜了。 至于定制专属道具的大熊猫币，不提也罢。他现在都搞不清楚，大熊猫币的具体购买力。 但不管如何，19这个数量，肯定不算多。 第224章 224.死了 身处首都总部的乔木此刻有些苦恼。 他手里的奖励挺多的，实在没必要囤这个，他就想再搞点强化和道具什么的。 他想要回家，除非有一天发现自己曾经的世界其实是某个项目，否则他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智脑。 他得一路往上爬，爬到最高处，才有资格接触到智脑。 如此也还不够。整个高管联席会那么多人，就是担心有人权位过盛。 就是说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上限也就是此刻唐蒙了，就算高过对方，也不会太多。 想看他的资料，智脑都不搭理。 看看唐蒙，给小舅子私下里整个项目，都得跑来求他。 这种地位显然不够。 他必须另辟蹊径，在整个公司乃至当前社会的架构之外，获得更多的筹码。 这也是他问大胡子怎么往现实世界拽人或走私道具的原因。 万里远征的第一步，自然是要强化自己、武装自己。 他首先看的是强化，因为这玩意儿毕竟是自己的，别人夺不走。 空间类、高级的拟态类和重构类的能力，都可以。 但不幸的是，公司显然没有拟态或重构魔法的储备。 也许某个调查员有，但那种能力无法被“商品化”。 就像柯羽的那一手苦练出来的飞镖技术；像极度私人化、基本属于量身定制的始解和卍解。 而空间类能力倒是不少，但他结合商品详情与内部论坛的信息，认真分析下来，能和“开辟空间”沾边儿的，屈指可数。 话说回来，他的始解其实也是空间类能力，但谁都不会相信他的始解修炼到最后就能砍出一个新空间来。 和开辟空间沾边的那几个，他倒是买得起，可【素养判定】的结果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那几项强化，都不适合他，适应性评价都在e档。 e档的意思就是：白花钱。 有些郁闷的乔木刚买了回大同的高铁票，还没离开公司园区，就接到了一封通知邮件。 听铃声，竟然还是重要邮件。 终端有个功能，会对公司发送的邮件进行重要级区分。 普通的通知发给你就行了，你爱看不看。 重要的邮件则有专属铃声，你静音都不行。 最重要的邮件，则会以三十秒为周期，反复响铃，直到你查看了，还会自动发送已读的回执。 就很没有边界感。 邮件来自总部内部项目事业部，要求他明天早晨去总部大楼1704房间一趟，但没说原因。 又有什么幺蛾子了？他想了想，最大的可能，还是那四个中东人的事儿。 他直接点进反馈栏，说自己现在就在总部，能否提前。 在园区里闲逛了十多分钟后，他就收到了新的邮件，让他现在直接去。 等他站到内部项目事业部大楼17层1704时，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的复杂一些。 1704紧闭的木门上，铭牌上写的字是【副总监办公室】。 副总监他倒是认识一个，监察部的张世光，也是范鸿的面试官，按旧时代的说法，是他师爷。 但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与私交，基本形同陌路。 他敲了敲门，几秒后木门直接自动打开了竟然还是自动的。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才看到头顶上拇指大小的电子猫眼。 推门进去，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抬头看过来。 “乔工是吧？坐，”中年人一脸矜持的笑容，“来总部办事？” “去了趟研发部。” 这个中年人乔木认识，那一次调查员紧急会议，主席台上的一溜副总监里，就有对方。 “还挺赶巧的，”中年人自我介绍，“我叫周小航，分管咱们事业部的人事工作。” “周总好。”乔木赶忙打招呼，见对方露出满意的神色，就不再多话，等对方开口。 周小航也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起他。 对方的视线让他如坐针毡，仿佛自己是什么奇珍异兽一般。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也只能佯作浑然不觉，乖巧地坐着。 似乎是看够了，周小航才缓缓感慨：“真是年少有为啊。” 乔木还没来得及客套，对方就笑着摇头：“一想到不久的将来，要把你交给其他事业部，我就心疼得不行。” “周总说笑了，”乔木一时摸不准对方是单纯的客套还是真的惜才，只好谦虚道，“都是为公司服务，为国家效力。” 周小航自然听得懂场面话，没给什么回应，而是直奔主题。 “这次不是我找你，是商务部找你。你猜到了吧？”见乔木一脸了然，他随口解释了一句，“还是关于你上个月投诉的那件事情，有些后续情况需要你协助。” “明天有个正式的会谈需要你出席，一会儿会有人跟你说注意事项，今晚你得住这儿。” 说着，他想起什么，问了一句：“带商务西装了吗？” 乔木顿时无语：他才19，跟哪儿弄商务西装去？ 周总也反应过来，笑着拍了一下秃秃的脑门：“一会儿先让人带你去租西装，买也行，你有钱吧？” 乔木自然不会说没有，就算没有，也不能跟领导开口。 既然是领导吩咐带他搞西装，即使他真的没钱，被吩咐的人也会想办法搞定的。 要是当着领导的面说没钱，那就是不懂事了。 几千块钱的小事儿，下面人随手递张报销单，领导也就签了。 但要是领导主动开口走公账，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国企尤其如此。 “周总，到底是什么情况？”乔木直截了当地问，“是要上高管联席会？” “这事儿不归我管，”周小航直接推辞，“等见了商务部的人，你问他们吧。” 这话让乔木顿感不妙。 这点底都不愿透露的，肯定不是好事，至少也是麻烦事。 周小航这么一推，两人之间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就敲门进来，跟周小航打招呼。 “人就交给你们了，这可是我们部门的宝贝，你们可不能吓着人家，”周小航半开玩笑地指了指乔木，“不着急的话，先带他去弄身西装，明天正式一些。” 乔木跟着瘦高个去最近的商场，随便买了一身没什么牌子，还算合身的西装皮鞋将就一下，也就花了一千出头。 回到公司后，这次他去的不是事业部，而是商务部。 坐在会议室里等着，很快就等来了四五个人，其中级别最高的，是p4部门经理，级别上相当于省部副主任。 等对方将当初问过的问题又重过了一遍后，乔木才谨慎地问：“领导，能给我透个底不？到底是什么事儿？我闯祸了？” 那个经理沉吟片刻，才说道：“你举报的那四个入侵者，死了。” 第225章 225.君子不立危墙 死了？！乔木心中一惊，怎么可能？ 两个项目里，一个多月都啥事儿没有，结果分开三天，就死了？ “怎么……死的？”乔木心惊胆战地问道，生怕这事儿被按到自己头上。 “不知道，那边没说。”这个经理反倒是一脸无所谓。 毕竟调查员的事情，离他们很远，天塌下来也轮不着他们扛。 “他们……他们是觊觎那个项目里面的力量，会不会是死于这方面？” 乔木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可能性，生怕背了黑锅。 “放心好了，”这个经理也是人精，看出了他的担忧，连忙笑容满面地安抚，“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就凭你一个p5，能害了那四个，这话说出去对方也不信啊。” “这次叫你来呢，只是公司基于友好互助的前提，尽量帮对方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听到这话，乔木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去了。 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他也轻松了不少：“领导，那四位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位经理没急着回答或拒绝回答，而是倾身看向隔了两个人的一位女同事。 乔木的目光，顺着对方的视线，也投向那位女同事。 对方的穿着和其他几位西装革履不同，只是一身得体的商务休闲装。 再加上干练的短发，一副精致的银边眼镜，略显严肃和正式的表情，再加上三十多岁的年龄，明显就是在职场打拼多年的事业女性形象。 这种形象，会让人不自觉产生重视和尊重的感觉，收起轻视和敷衍之心。 那位女同事直接给出了答复：“死者中年纪最大的那位，是红新月部长会议理事处的常任副理事长。” 对方显然知道乔木的一无所知，没等他追问，就主动解答： “红新月部长会议，是和公司拥有相同职能的机构，由沙特、伊朗和土耳其共同掌管。它表面上是组织开展和协调伊斯兰国家，尤其是中东地区人道主义活动的区域性国际组织。 “它的实际执行机构是理事会，理事长是由上述三个国家的三位常务副理事长轮值担任，那位死者，就是伊朗方的代表。此外还有两位非常务副理事长，由其他成员国代表轮流担任，任期一年。” 乔木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他早就看出那个大胡子地位不低了，但在他看来，对方最多就是像唐蒙那样，地位够高，但并没有具体职务，自然也不会有权力。 “所以，他的职务，对应的是咱们公司的副总？” 女同事摇头否认：“他在红新月中的权力、地位与影响力，比咱们公司的副总要大得多。他的身份和背景，也比副总要复杂得多。” “那样的人，为什么会跑到项目里去冒险？还是别人家的项目？”乔木难以置信，君子不立危墙，就算他没听过这句话，类似的道理也该懂吧？又不是二十多岁的愣头青。 “这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女同事显然也不知道答案，似乎也不感兴趣。 “伊朗的调查人员已经抵达了，明天早晨会有一个会面，他们希望能亲自与你和你的同事交流，获取第一手信息。我们提前叫你过来，是想提前和你再确认一遍。” 女同事活动了一下肩膀，挺直腰板，严肃地注视着乔木的双眼。 “如果你之前有所隐瞒，现在补充，既往不咎。但如果你没和公司说实话，明天或未来某一天却漏了底……” 她停顿了片刻：“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不会发生什么，我只能告诉你，那很可能会演变为极其严重的外交事件，全公司也没人能承担责任。” “您的身份是？”乔木一脸郑重地问道。 对方警告完，他就已经进入思维宫殿模式，将所有利弊都考虑清楚了。 “总部外部项目事业部，p8高级派遣员韩雪。我不是什么领导，这次被派过来，只是因为商务部和咱们隔着一层，担心有些话不方便说，也说不清。” 乔木吃了颗定心丸，这才一股脑地将他问大胡子的违禁问题全都坦白了。 虽然问这种问题终究还是犯忌讳，但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 以他的成绩，就算公司要追究，也就是给他个纪律处分，撑死了扣点儿钱和积分。 但要是伊朗那边真的急赤白脸用了什么手段——不，对方应该不敢…… 对方万一那边也有个唐蒙之类的人物，把他看了个精光，那他就惨了。 对组织撒谎，还被外人拆穿。这种事情的性质之严重性，某种程度上是可以没有上限的。 他自然不敢小瞧这些两眼一抹黑在各个项目里闯出一些名堂的调查员们。 该老实渗着的时候，就要老实渗着。 韩雪对他的隐瞒没什么反应，似乎是觉得他有所隐瞒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就是调查员对同类的了解了。 反倒是那个商务部的经理，听着他的竹筒倒粽子，一脸的郁闷。 应该是自己的人，之前调查的时候没查出来，有点儿脸上挂不住。 甚至会后可能会吃更上级的挂落。 乔木交代完自己隐藏的事情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事儿和孙朝阳没关系，我当时把他支开了，他没敢听。” 他想了想，替对方辩解道：“项目里我是主导，他拗不过我。” “他晚上到，我们会与他核实的。”经理依旧郁闷，语气有些不太好。 乔木也没好意思说什么，毕竟是自己坑了人家，人家只是做本职工作而已。 “你这次来总部做什么？”韩雪突然发问。 乔木犹豫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我想强化个空间、拟态或重构类的能力，但没有合适的。” 反正他做了那么多次【素养判定】，公司又不瞎。 那个经理嘴巴大张，他左右的三个手下也惊愕地抬头看向乔木。 好家伙，分部调查员的执行力都这么强吗？ 这可是在违法乱纪的道路上撒丫子狂奔啊，都不犹豫一阵子吗？ 但下一秒，韩雪的话，已经让他们想要收拾东西起身就走了。 “有一个和空间相关的能力，叫‘门门果实’，你可以参考一下。我的面试官当时也想涉足空间类，他选的这个就很不错，但应该不太买得到。” 商务部的四人全部将头低了下去，死死盯着各自的终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这几年调查员的路子都这么野了吗？当着我们的面交流违纪心得？ “门门果实……”乔木撇着嘴，“那样就不能游泳了吧？就不能去海边玩儿了，万一不小心掉海里……” 韩雪突然重咳两声，直接打断了他。 “我只是随口给你提个建议，不是在和你讨论。” 乔木讪讪地终止话题，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第226章 226.注定没有结果 被叮嘱了一番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又不能细说之后，第二天，乔木和深夜才住进他隔壁的孙朝阳，就和公司商务部的同事一道，见到了伊朗的调查组。 整个会面都乏善可陈，基本就是让他们把所有经过讲述一遍，又问了一些问题。 比起孙朝阳的紧张和慎重，乔木就显得很轻松了，甚至都到了无所谓的地步。 毕竟前世公司赴美上市，他和华尔街那群大鼻子前前后后打了好几年的交道。 那群水蛭，可比眼前这群门外汉难缠多了。 例行的询问结束后，伊朗方的领队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盖上。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其他伊朗人也纷纷盖上电脑，收起本子。 公司这边的商务部人员，也心领神会地纷纷收起个人终端。 乔木知道，真正的调查，这才正式开始。 之前那些，都是明面上的，流程化的，是依据组织章程，用来给组织一个交代的。 组织需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相，而是“结论”。 但组织是由人组成的。 人，需要真相。 “乔先生，孙先生，你们二位是唯一的当事人，”伊朗领队真诚地问道，“我想请教，你们觉得，他们最可能的死因，是什么？” 乔木没去看孙朝阳，进入这个阶段，注定他是二人间的主导者。 除非孙朝阳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否则，一切都会由他来负责应对。 “我昨晚知道此事后，确实做了很多猜测，”乔木也展现出真诚的态度，“我能否先了解一下，那四位逝者……生理上的死亡原因？” 领队没什么犹豫，首先看向公司商务部的代表。 那个代表了然地点头，对乔木说道：“从现在开始，往后的一切对话，都会被纳入保密协议。未经公司允许，你们不得向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透露，明白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伊朗领队抿了抿嘴，说出了真相：“四人的死因全都一致：多器官急性衰竭。” 孙朝阳还在茫然，不理解这是什么症状，乔木已经一个激灵。 李波！ 那个杭州分部的p7，在《大剑》中，被同化成了沼魔，保留着人类的记忆，却永远留在了那个世界。 湖州分部的主任说过，他的死因就是多器官急性衰竭！ 难道…… 他努力平稳自己的心情，缓缓开口：“是……中毒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伊朗领队谨慎表态，“但能在现实中造成这种情况的现象并不少，我们无法确定。” 听到这话，乔木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死因竟然并不罕见。至少说明那四个人并不是一定被死神扭曲成了某种怪物。 也说明关于李波的情报，并不值钱。 他现在不怕自己手上的情报不值钱，就怕太值钱了，一不小心把自己陷进去。 “您想到什么了吗？”一个伊朗人直勾勾地盯着他问道。 *的！果然有这种人！还好老子够谨慎！ 乔木心里暗骂了一句，表面不动声色：“我有一位同事，也是这种死因。不过那是截然不同的项目，他被怪物催眠后拖进水里了。” 那个人又看了他几秒，就摇了摇头。 一直关注自己同事的领队察觉后，显得有些失望。 “那个死神的能力就是通过制造意外来杀人，这一点绝不会错，我不相信它会在最后三天突然冒出别的能力。”乔木分析道。 “罪魁祸首不是死神的话，除非他们都吃错了东西，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项目中的原住民了。” 他真诚地说道：“那个项目一定有续作，主角南下后会遇到什么，我也不知道。” 伊朗人还没说什么，商务部的人开口了：“公司组织人进去了，跟完了全部流程，还做了不少工作，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好家伙！乔木心中惊叹，那边莫名其妙死了个大人物，这边还敢组织人进去冒险！ 这场会谈自然不会有任何结果。 如果连两个如此强大的机构都查不出真相，见当事人也不会有任何转机。双方都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从商务部的大楼走出来，乔木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韩雪，正和他对视。 他直接轰走了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的孙朝阳，就迎了上去。 “韩工，你在等我？” 韩雪撇了撇头，示意他和自己走。 但对方并没打算带他去哪，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园区内闲逛。 走了几分钟，对方就开口了：“那四个伊朗人里，有一个叫阿扎德·贾法里安，武器是一把波斯弯刀。” “我和他交过手，”乔木没想到对方的话题是这个，“那家伙实力很恐怖，还说自己什么强化都没有。一刀就把我的三百奖励点的防弹衣砍坏了。” “他确实没有任何强化。”韩雪冷哼一声，但乔木却没理解其中的情感，反正不是正面的就是了。 “你们战斗类调查员中有一个说法，叫‘一力破万法’。不借助任何强化和道具，只是磨练自身，将肉体和精神磨炼到极限，甚至反复突破极限。 “这种人很罕见，那家伙大概就是这个路数的。整个行业内，能打赢他的大有人在，但能保证在他手下不吃亏的，屈指可数。” 这话说得乔木心有戚戚然。 但凡是个正常人，面对他的破道，都会躲闪；被命中后也是先想办法破解、挣脱，让自己恢复自由。 结果那家伙硬是躲闪不躲地往上撞，被烈火灼身后，还不挣不脱地扛着他的破道，就是要当面砍他。 对方艰难举刀的那一刻……不，应该说对方扛着伏火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原因很简单：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您和他交过手？”乔木问完就意识到不对了，人家都说了，“你们”战斗类调查员。 “不是我，”韩雪冷冷说道，“是我老公，就是栽在他手上的。” 乔木颇为感慨，难怪对方会莫名给自己提建议：“……节哀。” 韩雪却扭头瞪了他一眼：“活着呢！转岗了。” “对不起！对不起！”乔木赶紧鞠躬，狼狈地道歉。 对方也没打算揪住不放：“他在研发部，正出差呢，让我转告你，门门果实确实是能触及异空间门槛的能力中，你最容易接触到也最容易掌握的了。” 乔木正要感谢，突然愣住了，脑海中闪过对方昨天会上说过的话。 她面试官就是她老公？好方便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养成play？源氏物语？ 第227章 227.这个男人真帅呀 恶魔果实，抛开它的各类副作用不说，这玩意儿大概是所有稀有道具里，最难收集的那一类了。 首先就是那个世界太大太危险了，而且没有领航员与记录指针，简直就是寸步难行，更别说收集野生恶魔果实了。 其次就是你杀死一个恶魔果实能力者后，并不知道那枚恶魔果实会诞生在什么地方，根本无从找起。 看论坛上还有人提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很多恶魔果实的能力都非常极端，如果已经有别的强化，很可能出现二者不兼容、不合拍的问题。 但如果是新人，恶魔果实是一个很容易上手的强化。 但还是那个问题：太罕见了。 稀有，就意味着昂贵，就意味着一般人消费不起。 恰好，乔木不是一般人。 但商城里显然没有一枚门门果实在等他。 他倒是搜到了替代方案：门门果实体质改造。 这一刻，他真想高呼研发部万岁。 但这玩意儿也不是那么美好的。 【门门果实改造体质】消耗积分4620、藏羚羊币75。 你的双手可以在任何物体上创造一扇通往你熟悉之处的门，并可供任何人自由进出——前提是门所依附的物体足够大。 门能穿越的极限距离，取决于你对能力的开发水平。 你的双手可以凭空创造一扇门，通往任意地点。比起依附于物体的门，它的极限距离要短得多。 出于安全考虑，当你创造一扇通往未知之地的门时，请谨慎开门、进门，避免意外。 可能的意外，包括但不限于高空坠落、海水倒灌、地心熔岩、异性私密场所，等等。 恶魔果实能力花样繁多，此处只罗列两种基础应用，不代表全部应用方法。 更多应用，需自行探索。 注1：每人只能拥有一颗恶魔果实及体质强化； 注2：强化后，你将永远无法游泳，且浸泡海水会使你脱力； 注3：强化后，你有一定可能出现怕水的后遗症，泡澡、淋浴和淋雨，都会使你心生恐惧。该症状可通过心理辅导缓解； 注4：创造的门越大，出现时空事故的风险也越高，请从小尺寸练起； 注5：本强化的能力开发难度，粗估较果实本体高约42%（2021.05.24更新）； 注6：其他副作用有待补充。介意者可前往稀有道具区查看是否有果实本体挂售；或前往相应项目，尝试获取果实本体； 注7：该标价包含部分后续服务，如副作用调整与修复。本条款的最终解释权归研发部恶魔果实项目部所有。 出自大航海时代。 这个强化的价格之贵，完全超出了乔木的预期。 他的灵压体质改造才10币1500积分，思维宫殿才35币2500积分。 虽然像灵压体质改造这种基础强化一贯便宜，思维宫殿也是冷门项目，研发成本太高。 但这个门门果实，乔木就完全想不通它一个劣质强化，凭什么那么贵了。 就凭这个后续服务？ 但犹豫再三，他还是兑换了这个。 他的奖励太多了，放着浪费。 眼下以及可预见的未来，他又大概率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 无边的黑暗，让乔木产生了世界都已然毁灭的错觉。 好在他还能看到自己，还能看到漂浮在自己对面的奇怪男子。 虽然两人并没有发光，这很不科学…… 那个男子长发散乱，遮住了大部分脸庞，完全看不出他的相貌。 他身着一件中国古代的纯黑襕袍，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却闪烁着点点星光。 那襕袍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曳，上面成片的星光也宛如星河般流动、飘荡。 “你是……”乔木刚开口就顿住了，赶忙换了个说法，“请问，您是……” 对面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优雅地漂浮在这无垠的虚空之中。 他甚至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睁眼、是不是在看他。 “请问，是您把我……将在下送到这个世界的？”乔木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不知您有何吩咐？” 这一次，那男子有反应了。 他从广袖中探出手，用那袖长的手指随意将长发撩到脑后，露出了那令人甚至都不敢嫉妒的俊美面容。 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乔木，搞得乔木不知是该和对方对视，还是该低头以示顺服。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在研发部的手术室里进行强化，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在麻醉中失去了意识。 对方哪怕只是将他的意识拽进这片空间中，只凭这个能力，都是他惹不起的。 好在对方没打算和他打哑谜：“如果我说，我要你征服这个世界，你要怎么办？” 那声音慵懒而清新，但乔木可没工夫欣赏。 征服世界？开什么玩笑？！我都快被这个世界驯化了，你现在才跟我说这个？ “如果这是您的意志……”乔木谨慎地措辞，“但只凭在下……小的，实在力有未逮。不知您是否有更多交代？” 让我征服世界？可以，给我个金手指呗，就是不仅可以强化自己，还可以抽强力干员的那种——要美女。 那古典男子歪着头打量了乔木片刻，冷哼一声：“真是个无聊的家伙。” 还没等紧张到了极点的乔木想出缓和的说辞，对方就缓缓说道：“以后，你可以呼唤我的名字：碎星河。” 碎星河？谁啊？哪路大能？没听说过啊。 呼唤你名字，你会亲自下场帮我？这金手指倒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限制。 “怎么看不到当初纠缠我两年的无赖模样了？” 听到，乔木就一个激灵：这个桥段，好熟悉啊。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壮着胆子重新看向对方：“您……是……斩魄刀？” 名为碎星河的男子嗤笑一声：“不然呢？还能是谁？” 一瞬间，乔木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部、头部涌去。 他的脸都快烧起来了，头都快胀爆了。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他的身体肯定还在研发部大楼里面呢。 “你……”他强压下羞恼，努力控制自己不和对方吵架，以免把对方惹毛了又不搭理自己了，“你怎么长这样？” “怎么不用敬称了？”碎星河讥笑了一声，“我长什么样，也要你批准吗？” 好像确实如此…… 斩魄刀的能力，跟持有者息息相关。但他们的形象，却没说与持有者有什么关联。 不然他的斩魄刀，怎么也得长成古力娜扎或张钧甯或桂纶镁。 “你好像在想很失礼的事情。”碎星河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那侵入骨髓的寒意，让乔木心中一惊，刚回过神来，对方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一双满是冷意的眸子，就在十几公分外盯着他。 乔木的大脑飞速运转，正想该怎么解释，对方却完全没给他留下任何机会。 只见对方胳膊一挥，闪烁着星光的漆黑宽袖拂过他的脸颊，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等丝滑柔顺的触感消失时，他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病房中。 旁边，则坐着一位捧着手机咯咯直笑的大妈。 乔木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喵的，为什么，我的斩魄刀会是男的？还那么帅？！ 不，不对……他晃了晃脑袋。 斩魄刀还在大同分部负二层呢呀，那家伙是怎么联系上自己的？ 第228章 228.战利品 回到大同的乔木接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来自“多年”未联系的冯硕。 死神项目的主角登场刚刚了，冯硕要求所有毕业生下周四尽量去一趟，去不了的自动退群。 这个要求看似很霸道，但其实很合理。 一次项目三个月。主角登场，三个月内肯定有大事件，整个瀞灵廷都会被调动起来。这种时候莫名失踪，那和退出项目没什么区别。 这一次冯硕还很人性化，他竟然让还在真央灵术院培训的调查员们提前请了假，有人身安全顾虑的，下次可以不去。 黑崎一护的主角身份，早在两个多月前，就被别的镜像挖出来了。 明显是得到了他们镜像情报的启发。 毕竟这个项目里，又是尸魂界又是虚圈的，没几个调查员会扛着多次失败的损失，头铁地持续关注现世。 直到乔木挖出了浦原喜助、假面军势和黑崎一心，调查员们才将视线从尸魂界挪开。 进度最快的那个镜像，已经把剧情推到了破面篇，正在攒人儿，磨刀霍霍打算和主角一起远征虚圈，探一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十刃的虚实。 总体来说大家持乐观态度，主要是露比和葛力姆乔这两位第六十刃，在现世的表现实在拉胯。 但这些对乔木他们没有任何帮助。 因为他们的镜像，剧情已经乱套了。 乔木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放弃一个项目，但考虑到这个项目的反派有点逆天，他得多做一些准备才行。 另一个消息，则是来自同天回总部，恰好和他错过的唐蒙。 唐蒙提交的关于在艾泽拉斯建立调查员基地的提案通过了，并成为具体负责人。 这里面并没有乔木的功劳。 虽然是他的点子，但真正具备可行性的完整提案，他并未参与，自然不会给他挂名。 即使建设基地要用到他在项目中的人脉，那也得是建成之后再论功行赏。 项目已经被冻结了，等唐蒙完成前期项目组筹建工作，就会正式划为项目组的专属项目。 待基地建设完成后，再逐步对调查员开放。 公司也很期待，能够认证在这类没有主角的大世界项目中，长期经营谋求稳定产出的可行性。 毕竟这类项目简直就是强化能力和道具的天堂。 而且其中的强化能力，基本还都是学习与训练类的，不涉及体质改造，不会与其他强化冲突，反而能产生更多可能性。 不过公司制度上不会奖励乔木，不代表唐蒙私下里不会感谢。 毕竟他能拿到一个专属项目和规模惊人的预期功劳，乔木是首功。 当然唐蒙肯定不会给乔木打钱，他感谢乔木的方式，也很……领导风格。 听说乔木已经开始接触同行了，他直接用自己的权力，给乔木解锁了一项权限。 按他的说法，这项权限本该只对p7及以上，且完成过对外项目的调查员开放的。 积分商城中一个全新的选项：【战利品】。 只看名字，就知道这里面卖的是什么了。 但乔木还是低估了其中商品的多样性。页面最上方的头一个商品，就让他大开眼界。 【35岁中年男子的身份证】消耗积分2000，锦鲤币1050 在人多嘴杂的场合中，你的存在感会有一定程度的下降，具体下降幅度取决于你对其他人的影响力。 当人们专心做某一件事时，甚至会暂时忘记你的存在，除非是对你印象深刻的人。 总而言之，此刻的你，就是那个体力下降、精力衰退、进步停滞、竞争力荡然无存的35岁中年脱发男人。 背负着房贷车贷、上有老下有小而不得不逆来顺受、唯唯诺诺的你，对任何人而言，都不值得关注。 道具的描述大多时候都是研发部或生产部添加的，调查员挂售的商品，相关描述也是研发部鉴定后代劳。 但售卖者可以自己添加一些描述，包括但不限于自己的使用心得等等，帮助潜在买家准确评估商品价值。 这方面，公司的调查员内部有着非常健康的自律文化，并不会为了抬价或尽快售出而夸大其词或隐瞒不报。 因为他们都清楚，如果所有人都这么做，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倒霉。 所以调查员们都会如实描述研发部没有发现的限制、劣势和瑕疵，哪怕会影响价格。 看来这种良好的部门文化，也传承到了这里。 乔木下滑了几下，很快就发现，这里的道具，有一部分和稀有道具没什么区别。 但还有大约1\/3，在功能上和他常见的稀有道具有着极为明显的差别。 比如眼前这个。 【一小罐猪油】消耗积分4600，锦鲤币1420 先舔一口，对一个人说“没有顶层”，tA就会对你接下来的话坚信无比； 再舔一口，对那个人说“吃了一半”，tA就会为你做任何他确信自己能够做到的事； 舔第三口，对那个人说“吃得精光”，tA与你的关系等级达到mAx，甘愿为你去死。 有可能对意志坚定的人无效，但舔掉的猪油不会还回来。 罐体容积50ml，还剩约20ml，请谨慎使用。 这两个道具简直可以说莫名其妙。 乔木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什么项目能产出这种道具。 他给唐蒙发了条飞信询问，但对方并未回复，应该是在忙别的事情。 他干脆又给范鸿发了条消息。 范鸿倒是有空，立刻回了一串问号：“你怎么能看到战利品商城的？” “立功了，提前解锁权限。” 十几秒后，对方发来一大串省略号，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你不会真的打算明年就升p7调省部吧？【惊恐】” “没有没有，想整个大的直接调总部，省得中转了。【憨笑】” 躺在床上犯懒的范鸿看着手机，一时感慨万千。 他自然知道对方在扯淡，但对方这个进步的速度，也已经是闻所未闻了。 他当初看到那个米一的资料时还惊得不行，完全不敢想象有人能两年晋p9。 以这小子的速度，只怕不会比那个米一更慢。 “为啥天才都要跑我眼前晃荡啊？”他幽幽地叹气。 “起没起呢？”客厅传来老婆的喊声，“磨磨磨，磨蛆呢你？！” 这一嗓子，让范鸿一个哆嗦，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急匆匆给乔木回了一条“那些都是专属道具”，就扔下手机往洗手间跑。 第229章 229.购物狂 这就是专属道具？ 他曾经想象过专属道具是什么样的。 一开始他认为所谓的专属道具是【灵魂绑定】那种，只能自己使用。 但这显然不可能，这种功能，通用道具中几百积分的枪械就能实现。 后来他觉得应该是结合自身能力强化，通过定制属性词条，将能力最大化的道具。 比如《魔兽世界》里的职业套装那样。 法师的套装术士当然也能穿，但套装词条是专门针对法师的技能和天赋设计的，术士穿上就浪费了。 现在来看，他还是小瞧了【定制】二字。 这让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就如同第一次网购时的那种淘金感一般。 一上午的时间，他最终选定了两个道具。 【fBi warning】消耗积分1400，锦鲤币875 对视野范围内的指定目标触发，使其发动下一击的瞬间，视线被一片马赛克阻挡，攻击必定落空——除非攻击本身必定无法落空（请自行领会）。 该效果有持续时间限制。你与目标的实力差距越大，有效时限越短。经测试，对实力相近者的时限为2秒；对足以秒杀你之目标的时限小于0.3秒。 该效果对同一个目标只能起一次作用，因为即使fBi的警告也无法制止盗版犯罪。 所以，请谨慎使用，不要浪费宝贵的机会。 能够让敌人的视线被阻挡，使其攻击落空。这么看的话，这只是一个非常平庸的保命道具。 但细想之下，对方在攻击你，你不能攻击对方吗？ 假装防御、闪避，在对方失去视野的瞬间攻击对方，让对方难以抵挡，这足以成为反败为胜的契机。 从这点来说，这个道具实在太便宜了。 但乔木大概也猜到它便宜的原因了：触发道具到效果失效之间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尤其以弱对强时，你要在对方发起攻击时，判断出这一击威力极大，且可以落空； 然后在被命中前的0.3秒内激活道具，干扰对方； 同时还要趁势制造反击：因为是以弱对强，不趁势反击就无法逆转形势，这个道具除了将失败延后几秒，也毫无意义了。 0.3秒的时间，大部分人恐怕都来不及反应，怎么可能做那么多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这个道具如此便宜的原因了：大部分人都驾驭不了。 但乔木不同，他有思维宫殿！甚至几年下来，他在危急时刻对思维宫殿的使用，已经形成一种本能了。 他甚至觉得，这个道具根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看来，道具的原持有者，很可能也拥有思维加速之类的能力。 第二个道具，甚至可以说是乔木见过的最强道具了，没有之一。 【破损的替身娃娃】消耗积分15000，锦鲤币4000 它会替你承担所有伤害。 承担的伤害越大，破损度越高；短时间内承担伤害的频率越高，破损度的提高程度越大。 建议准确评估可能遭受的伤害，有针对性地激活，并及时关闭。 因为道具极为珍贵，暂无法评估该道具的“耐久度”。 因为，标价并不代表本道具的实际价值。 请谨慎购买。 四千锦鲤币和一万五积分，这是乔木见过的最贵的道具了。 但只看它的描述，它也是乔木见过的最棒的了。 它根本就是让调查员多出一条，甚至数条命！ 他很难想象，这样一款道具，竟然会安静地挂在商城中，等待自己的发现。 当然其实并不难想象……因为这个价格…… 锦鲤币的获取渠道只有两个：从项目内获得稀有道具，或者终结项目选择奖励。 对于绝大多数……不，应该说除他之外的所有调查员，这玩意儿都不是那么好搞的。 他卖出去的【考雷斯特拉兹之牙】，那可是一头活了一万多年的巨龙的牙齿打造而成的魔法兵器，结果标价才1500锦鲤币。 还有【水银饰带】，这么一个超级好用的保命道具，才1920锦鲤币。 现在即使卖家强调价值存在不确定性，但研发部给它标注了4000锦鲤币，即使不怎么准确，也能说明它的价值确实惊人了。 这个标价，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买得起的。 也许那些站在金字塔顶层的调查员能支付得起，但那些人…… 乔木想起之前那群p10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自信，就知道，他们不太可能在这种单纯的保命道具上，进行如此大的投资。 乔木现在执行的项目，难度越来越大，危险性也越来越高了。 他可没有那群p10那么自信，保命工作必须做到位。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下单了。 一笔巨款花出去，他不仅没有丝毫的心疼，反而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感。 购物，确实爽啊…… 乔木逛完了整个战利品商城，唐蒙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乔木干脆将心中新产生的疑问告诉了他，没再舍近求远找范鸿。 “行业竞争这么激烈的吗？那么多专属道具……” 这得牺牲多少调查员啊？他们可都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人才啊，投入项目里不好吗？ 唐蒙直接回了条嗤笑的语音：“别傻了，这又不是打仗，怎么可能呢？也就个别是真的战利品，大部分都是交易来的。” 交易？乔木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唐蒙也没等他继续问，下一条长语音就给出了答案。 “调查员有新的战斗体系了，或侧重的项目题材改了，或执行项目的风格变了，等等。 “这些时候，专属道具的价值就下降了，甚至没什么用了，总要处理掉吧？ “还有的调查员看上别人的道具了，想要，就得以物易物。 “不仅是专属道具，大部分战利品都是这么来的。” 乔木震惊了：跨公司的原始贸易？这个是被允许的？不算资敌？ “算是默许吧，”唐蒙说这话时有些没底气，“是大家都知道但没人去点破的潜规则。” 乔木意识到，他被“定制”“专属”“战利品”这些说法误导了。 定制的专属道具，听起来异常珍贵，是要跟自己一辈子的东西。 但对于调查员而言，说一千道一万，它不还是个道具吗？ 既然是道具，不好用了，自然要处理掉。能换取别的好处，自然再好不过了。 “那换来的东西要强制上缴吗？”乔木连忙问。 “项目里的一切都要上缴，这是公司的铁律。在我面前，你不要心存幻想！”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唐蒙严肃地警告。 但乔木听懂了弦外之音，了然地点头： 想搞这方面的小动作，不能指望唐蒙。但公司内确实存在能帮人“走私”道具的黑色渠道，私下里去找这些人，他就管不着了。 第230章 230.家中的噩耗 按乔木的计划，接下来几天，他要在分部的训练室好好熟悉一下自己新获得的能力和道具。 但周五才大致熟悉了门门果实的用法，周六，一个意外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三舅妈没打招呼就上门了。 母亲这边的亲戚虽然走动很频繁，但基本都是以姥爷家为基地，很少互相串门。 尤其是二舅、三舅和三姨三家，平日里都有工作，周末家里也有孩子，更不可能出门了。 这次三舅妈红着眼眶敲开门，乔木就意识到不妙了。 他本来以为是三舅妻管严了二十年，终于爆发对舅妈动了手，没想到事情比他想的更麻烦： 三舅的Ct拍到了肺部阴影。 按舅妈所述，三舅之前一直有咳嗽和胸闷的情况，已经好多年了。 一开始还有些重视，又是体检又是戒烟又是吃中药。 结果体检什么都没查出来，戒烟和吃药也就没了动力，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反复几次之后，舅妈也懒得管了，就放任自流。 结果上周咳嗽突然加剧，痰带血。 社区诊所的大夫说是咽喉撕裂，不严重，开了止咳药和消炎药。 可回家后情况就恶化了。 最终大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肺部有实质性肿块阴影，边缘不清晰，浸润，尺寸4.5cm。 基本可以确认为恶性肿瘤。 医院那边让尽快安排住院，做更详细的检查，并准备手术，但舅舅舅妈这边犹豫了。 舅舅是被吓懵了，整个人都没了主意，就是反复说着千万不能让佳佳知道，也暂时别和家里人说。 舅妈骂了他二十年，此刻也不敢再说重话了。嘴上应和着，找了个理由就出来了。 出来以后却又不知道该去找谁。 大舅二舅一听这个肯定就要打上门去，到时候兄弟之间一句话没说对再梗着脖子赌气不说，还会吓到孩子。 大姨又是个软脾气，在家里从来不拿主意，遇到大事根本指望不上。 思前想后，脑子一片乱的三舅妈，就浑浑噩噩来到了乔木家。 大概也是因为觉得乔家遇到过类似的大事，有经验。 乔母一听这事儿，登时眼眶就红了，死死攥着三舅妈的手，哽着嗓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就叨叨着“那得治啊，不能瞒着啊”。 乔父一见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女人，坐一块儿半天了，啥主意都拿不出来，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赶紧先安排住院啊，”他当即拍板，“各家都问问，谁家在三医院或五医院癌症科有认识的人，赶紧联系一下。” 乔木本以为乔父是个知道事儿的，一听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连忙纠正：“肿瘤科，或者胸外科，问这两个科室。主任或副主任医师都可以，院领导更好，或者护士长也行。” 乔父也不在意，就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乔母和三舅妈见状也纷纷掏出手机。 大同的风俗，或者说大部分经济落后地区的风俗，就是大事小事先找关系。 恨不得饭店订个位子都要托熟人。 时间一久，大家都习惯了，不找关系反而不行了。 没关系？哪怕我这边闲出鸟了，快揭不开锅了，也要刁难刁难你，以彰显权力、抖抖威风。 众生百相，不过如此。 “大同的医院靠谱吗？”乔木直接问。 他初到这个世界，就在第三人民医院。 医护的专业水平怎么样他不专业也不好说，态度还是可以的。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住院部的环境和医疗设备都够陈旧的。 那墙、那地、那床，有种穿越回两千年初的赶脚。 快赶上首都协和了。 这一句提醒了大人们。 是啊，大同的医疗条件靠谱吗？这可是恶性肿瘤啊，还是四厘米多的。 虽然不知道四厘米有多严重，但用手指头比画一下，两指节大的圆球在肺里，想想也挺吓人的。 万一没做好，受罪事小，耽误事大啊。 “要不问问太原那边？”乔母首先反应过来，“你问问铁路跑太原段的同事，看看谁知道那边的情况。” “雅丽不是在市团委吗？”乔父说的是二舅妈的名字，“也让她打听打听。” “还有琪琪！”三舅妈开窍了，“她在太原上学呢。” 乔木觉得太阳穴突突的：合着你们的世界就是山西省，边界就到太行山是吧？ “去太原干嘛？直接去首都。”乔木手指头敲了敲茶几，不打算再让这三只无头苍蝇乱撞了。 面对三人略显愕然的表情，他直接说：“首都好医院多还是太原好医院多？哪边更好看病？” 这是个不需要犹豫的问题，但三舅妈就是犹豫了：“去首都……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坐高铁都是俩小时，去首都的高铁一天二十趟，去太原的才十趟，哪边不方便？” “麻烦死了！管他干啥？！”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早已心烦意乱不知所措的三舅妈，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彻底绷不住爆发出来了。 “早就跟他说了让他戒烟让他戒烟，就是不戒！好像谁要害他似的！ “让他抽去哇！抽死了一了百了！抽死了我们娘俩上街讨吃去！” 谁都不会怪她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因为谁都知道，此刻她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扛不住，是人之常情。 趁着乔母安慰三舅妈，乔木直接一把拽过她的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磊磊哥不是在首都呢吗？琪琪姐一个学生能帮上啥？” 乔母看见他给磊磊打电话，立刻想要制止：“你先等会儿！还没和你大舅他们说呢！” 你再回村儿去祖坟上和太姥爷说去。 乔木翻了个白眼，随意躲开乔母试图抢手机的手，起身往自己房间走。 “你这孩子！你得让大舅跟你磊磊哥说……” 乔母还没说完，嘴巴就牢牢闭上了。 刚绕过茶几的孩子，投来的那严肃而威慑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是受到领导警告一般。 旁边看到这个眼神的三舅妈，啜泣声也不自觉地止住了。 “二姑？”电话很快被接通了，看来磊磊这个周末也没什么事儿。 “是我，哥，淘淘。”浑然不觉自己刚才把工作状态带出来的乔木，在走廊处倚着墙通话，让客厅三人也能清晰听到整个通话。 他大致说了一下情况，但没把话说死，只说是有瘤子，没确定良性恶性，要去首都做个更细致的检查，问对方有没有空。 “号肯定在工作日，专家周日不出诊。我怕三舅和舅妈他俩搞不清楚，先问问你那边方不方便请假。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这边也能请一天。” 家里在首都不是没人能用。 在对方确实抽不出身之前，他不会张口就大包大揽，即使他有这个能力。 因为事情不能这么做，亲戚更不能这么处。 第231章 231.孩子长大了 “我还有调休，请一两天没问题，”对面直接答应下来了，才继续问，“周几啊？哪家医院？是专家号吗？” 乔木哪知道啊，他还没挂号呢。 “我正看号呢，还没定下来呢。我这儿有几个推荐的专家，我比较一下。” 乔木就这么开着免提，一边在手机上滑动，一边聊着电话。 “你用的什么app？你得注意点儿，里面好多推荐专家都是广告，直接把人骗到私立医院，啥都没干呢就要你好几千。可别让骗了，我也给找找。” “首都的专家号特别难挂，”磊磊也是一边帮忙查信息一边说话，“像协和、同仁、北大、301那些专家号，根本抢不上，好多号都排到一个月两个月后了。” “淘淘你挂号的时候看着点儿，专家号都是一百以上的，五十的那种都是普通的主治号，那种还不如找大同的专家呢。” “磊磊，我是舅妈，”三舅妈此刻也回过神了，一边大声打招呼一边凑过来，“麻烦你和淘淘了。” 客套了几句，她就问：“你说是不是要是挂不上专家号，还不如干脆留在大同治？” 那边的磊磊停顿了片刻，才回答：“舅妈，咱们现在也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我觉得最好还是先来首都确诊了，然后再说下一步治疗的事儿。” “舅妈不是说不想去首都，要是能去首都那肯定好，”三舅妈抽噎着，“我就是怕首都那边等不上，再给耽搁了。” “舅妈的意思是，咱们一边首都那边抢着号，然后大同这边先找找关系住进去治着，你看呢？” 对于一辈子待在小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遇到过什么风浪的三舅妈而言，此刻在首都工作的磊磊，就成了家里最有出息、最有见识的救命稻草了。 “这倒也行……”磊磊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到时候能开出转诊证明吗？”乔木依然在屏幕上指指点点，头也不抬地问道。 “在本地医院治疗后，再想去外地看，要有转诊证明的，否则用不了医保，必须全程自费。 “本地医院不会轻易给你的，他们也希望把病人留下来。到时候也是个麻烦。” 三舅妈傻眼了，她的亲戚朋友也没有遇到过什么要去外地的大灾大病，她完全不了解这个东西。 “确实有这个问题，”乔父也开口了，“当初乔木住院的时候，我们想带他去北京，被三医院给拦下来了，找谁都没用。” “管床的说得找科室主任，科室主任说得院长签字。院长又说要科室主任的诊断报告，确定他们治不了，他才能签字。反正各种推，就是不让转院，我们四处找人四处送礼也没用，医院、卫健委和医保中心都跑遍了。” 听到这话，乔木愣了愣。他还是头次知道此事，之前从来没人和他说过。 他不动声色地侧头瞟了乔父乔母一眼，没看出二老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一听乔父现身说法，三舅妈顿时又没了主意。 乔木看得出来，她嘴上说着要去首都，实际上内心深处还是在有意无意地抵触。 也许是担心花钱，觉得首都看病肯定贵；也许是小地方人上了年纪，对未知世界本能的恐惧与不信任。 “咱们现在先朝着一个方向努力，想办法先去首都，实在不行再考虑本地治疗。查查首都的专家号，也用不了一个小时。”乔木直接用下决定的口吻。 这种时候，对这种没注意的人，最好的方法不是安慰，而是替她拿主意。 当然了，前提是小主意。大主意肯定就不能越俎代庖了。 舅妈听了这话，又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 “网上说看肿瘤最好的是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我先给您看看还有没有专家号，先占上一个再说……”电话那头，磊磊一边嘀咕着一边给看号。 “实在不行先挂个主治号，到了现场看看能不能加号，一般去早点儿都能加上。” 三舅妈连连感谢：“哎，哎，行，那磊磊你给舅妈先看看挂上一个，不行去了再想办法……” “挂上了。”三舅妈话音未落，乔木看着手机上客服的反馈，说道，“肿瘤医院的鲁竞教授，下周一上午的号。” 这是公司【社会vip服务】客服推荐名单中的首选。 胸外科专家、中科院院士、人大代表、国家肿瘤中心主任…… 擅长肺癌、食管癌等的外科手术与微创治疗，尤其擅长高难度胸外手术与复杂并发症处理…… 主持编写了多部胸外科与肿瘤外科治疗的教科书、手术教程、临床治疗指南，连续十余年主持编撰《中国肿瘤医学年报》…… 承担多项国家重大项目，攻克多项重大医学难题，各种国际与国内大奖拿到手软…… 可以说就是国内胸外科的领头羊了。 三舅妈一时反应不过来：“挂……挂上了？是那个五十块钱的普通号吗？” “鲁竞？主任医师号？”乔木没解释，电话那头的磊磊说话了，“我这儿也看到了，是胸外科全国排名第一的专家。” 他的语气越来越惊讶：“哎，不对呀。我这边显示，他每周一只放三个网上名额，已经排到两个月后了，你跟哪儿挂的？小心别被骗了啊！” 乔木没解释，他也没法解释。 先不说公司提供这种特权服务的事情该不该透露，万一传得全家人尽皆知，随便个头疼脑热都找他挂专家号怎么办？ 虽然客服说了这是加号，不抢占社会资源，但这么做终归不厚道。 再说了，他又不是开善堂的。啥事儿都管，管着管着就成了他的义务了，一次不管，就要遭埋怨。 他直接进入肿瘤医院的飞信小程序，拿三舅的身份证注册账号，进入挂号记录后，将手机递给三舅妈。 “啊……啊！”三舅妈一开始还有些迷糊，看着看着脸上的惊讶就压不住了，“真的挂上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不自觉地念叨着：“鲁竞，11月14日星期一，上午十点到十点半……” “应该是正好有人退号……”乔木这才含混地解释了一句。 “真挂上了？”电话那头，磊磊也万分惊讶，“咱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乔木接过手机，给舅舅舅妈订火车票。 不知何时凑上来的乔母也开口了：“那个，我也跟着过去吧？多个人也有个照应。” 三舅妈还在推辞，乔木这边已经录入身份证号，把三人的车票都给买好了，又给他们订酒店。 见事情总算有了着落，三舅妈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智商开始上线。 她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又叮嘱磊磊千万别和其他人说，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说。 挂掉电话后，她看向乔木的眼神都变了。 之前只觉得这孩子不用大人操心了，挺好的。 刚才以为这孩子是急于表现，虽然添乱，但也是好心。 现在的感受就完全不同了。 “淘淘是真的长大了，”三舅妈握着乔母的手，感慨道，“能帮上家人忙了。” 听了这话，乔母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了。 就很不合时宜…… 第232章 232.没人认识的副队长 不知道三舅妈是怎么说服三舅面对现实的，周日下午，和乔母汇合后，三人就踏上了前往北京的求医之旅。 周一到了医院，大夫看了他们带去的片子，直接就安排三舅住院了。 一般来说，这类顶尖医院，病床紧张，住院都是要排队的。中间还会有重病号或重要人士插队。 只要你情况没恶化到大夫都觉得棘手的程度，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住进来。 而三舅就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成了那个插队的人。 住院当天下午就安排了增强Ct，不用说，也是插队。 正常的增强Ct，少说也要排一周，忙的时候可能要等一个多月。 不仅做Ct是插队，就连结果都是加急的。 周二中午前，大夫就拿到结果了，直接给三舅开了个穿刺活检。 下午心电图和生化加急的结果一出来，四点多，穿刺活检就安排上了。 周三上午，大夫直接将患者家属叫到办公室，建议手术。 此时，提交给大同这边的异地医保申请都还没批下来呢。 这个效率，直接震惊了和医院打过交道的乔母。 晚上电话里，乔母一个劲儿和乔父乔木二人夸赞首都的医疗服务就是好就是先进，什么事儿都往前赶，一点儿都不拖沓。 说实话乔木也挺震惊的。 他本以为这个服务就是加个号而已，最多也就是优先安排病床，相当于一个服务好一些的特需号。 不曾想，这还真特娘的是vip服务。 这就是权力和财富最直接的好处。 很多人觉得追求权力和财富，就是为了满足欲望。 但欲望其实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方面。 更多时候，权力和财富，意味着生存权。 而生存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权利。 医疗资源，正是这一权利最重要也是最稀缺的组成部分。 那些处于聚光灯下的权贵们，需要一层遮羞布来抵御民众对于不公的怒火，于是就有了“特需号”，有了“国际医疗部”。 而隐藏在阴影中的公司不需要，就有了简单粗暴的【社会vip服务】。 但二者的本质是一样的：高端医疗资源的优先享用权。 就在三舅妈在大夫的劝说下稀里糊涂拍板敲定手术的同时，大同分部再次迎来两名试用工，试用工数量达到八人，这让杨主任心情好到冒鼻涕泡。 而唐蒙连续三天没有出现，也让面试官们松了口气，几乎要放羊了。 整个分部上下，都弥漫着轻松的气息。 乔木就在这种氛围中，进入了他的集体项目。 项目名称：死神与虚的战争 项目编号：mx04-201528-09-05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10人 预估风险度：中风险 必选任务：将黑崎一护、井上织姬、石田雨龙与茶渡泰虎四人中，任意两人的关系等级提升至五级。 这次项目，竟然有十个人？ 他、冯硕、柯羽、孔玲、曾泽鸿，除去他们五个，竟然还有五个进来了？ 是已经毕业的，还是还在上学的？ 不知道冯硕从虚圈回来没，应该让他介绍一下，免得关键时刻误事。 乔木此刻身处的地方，正是他上次结束项目的酒店房间。 他来到窗边，看了看外面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区别的车水马龙，一时有些恍惚。 距离他上一次进入，这个项目的世界，已经过去九年了。 九年来，空座町本身倒是没太大变化，但人们的穿着打扮和过去相比，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别的。 他直接穿墙而出，在数十米的高空中，凌空向十四番队在现世的驻地赶去。 冯硕的十五番队一直在虚圈，所以他只知道主角登场了，但对具体的剧情并不了解。 最清楚情况的，应该还是十四番队。 和九年前整支番队只有八个人不同，如今的十四番队，基本构架已经搭建成型了，完全接过了十三番队守护重灵地的职责。 十三番队依然保留了净化职责，但不再驻守重灵地的他们，现在更像是巡逻与快速反应番队。 十二番队更新了针对现世的灵压感知设备，会第一时间将虚的信息传递给现世的十三番队成员。 当然，十三与十四番队的职责划分并非泾渭分明，双方相互支援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也让他们成了关系最好的番队。 几年前，中央四十六室甚至提议将两支番队合并，但被总队长顶回去了。 当然，他们的本意也不是想整什么幺蛾子，恰恰相反，他们是希望将宝贵的编制用于扩充十五番队。 毕竟藏身虚圈的蓝染惣右介，才是他们的心头大患。 至于现世和重灵地，谁在乎啊？ 十四番队在现世的驻地，是一处古典的日式庭院，环境很幽静。 之前这里是做高端餐饮的，后来不知道可城丸四席和竹添四席用了什么手段，把店家赶走了，还杜绝了后来者。 这里就被十四番队霸占了，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屋。 此刻的“鬼屋”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乔木正要降下去，下面两个死神就直直朝他冲过来。 “站住！这里是十四番队驻地，未经许可不得擅闯！” 一名死神喊话后，就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也是死霸装，愣了一下：“你是十三番队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乔木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左肩，副官袖标并不在那里。 他一直觉得袖标很丑，不是很想戴。之前也不知道掉在哪里了，他也懒得去思维宫殿里找。 此时他才意识到，没有副官袖标，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啊？ “柯羽、可城丸和竹添呢？随便叫一个出来见我。大桥和吉田还负责空座町吗？他们在的话也行。” 他想了想：“或者你知道队长的下落吗？我直接去见她。” 一个个名字从他嘴里出来，对面那个死神已经满头青筋了。 “小鬼，你活腻了是不是？”对方拳头攥得噼啪作响，“我不管你是十三番队的还是十四番队新来的，对前辈要用敬称，知道吗？！” 话音刚落，那人已经一个瞬步来到乔木面前，高抬的右臂挥动，钻进的铁拳对着乔木的头顶就砸了下来。 乔木没动弹，因为另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已经拦下了对方的拳头。 “大……大桥五席！”身后那个更谨慎，一直没说话也没动手的死神，连忙立正。 脾气火爆的死神也赶忙收手：“大桥五席，他对各位席官不敬！” 胖墩墩的大桥五席没回话，只是随手将对方往身后甩出几米，就态度恭敬，却一脸无奈地对乔木说：“副队长，这就是您九年不露脸的代价。” “副……副队长？！”身后两位队士异口同声，难以置信地瞪着牛大的眼睛，甚至都忘了基本的尊卑礼节。 “谁在队舍？”乔木没理会他们，招呼着大桥向下去。 “柯羽三席一直都在，两位四席出外勤了，今天是我当值。还有几位席官，但您恐怕都不认识……” 此时头顶处的两名队士才想起来，连忙行鞠躬礼，高声向乔木问好。 但双方已经拉开了十余米的距离。 乔木随意摆了摆手，也没管他们看没看见：“队长呢？” “不知道，”大桥一脸无所谓，“九年来就出现过四五次，每次都是柯羽三席去拜托那个商人找她来签署囤积的文件。不然咱们番队连席官都无法任命。” 队长执务室，已经事实上成为柯羽的办公室了。 至于本应属于乔木的副官执务室，也成了两位负责番队日常队务的四席的地盘。 柯羽好歹每年还会露面，乔木干脆只在队舍建成后待了半年，就直接失踪了。 新加入的队士，甚至一直都认为副官一职是空缺的，是队长留给那个神秘的商人姘头的。 甚至还有传言，副官已经战死了，队长为了缅怀他，一直没有设立新的副官，就像十三番队的浮竹队长当初一样。 所以当乔木直冲冲钻进队长执务室时，看到的队士完全没往“这位是消失多年的副官”的方向去想。 正在处理积攒公务的柯羽看到他进来，开心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紧随其后的大桥五席也跟进来后，乔木随便找了个位置大大咧咧一坐，就问道：“大桥，和我说说空座町那几个人类的事情。” 第233章 233.之前发生了什么 空座町四处都是人类，但当领导问起“空座町那几个人类的事情”时，没有人会会错意。 空座町十余万人口，值得死神们关注的“几个人类”，也就是那四个了。 不过大桥还是有些惊讶。 他以为这位副队长和队长一样，都是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 没想到人家几年没出现了，依然对热点时事有所关注。 看来这位副队长，还没混到队长那种境界。 “那几个人类，其实怪不到咱们番队头上，主要是十三番队朽木露琪亚捅的娄子。”大桥首先为自家番队鸣不平。 柯羽朝看过来的乔木点头：这件事情上，十四番队确实吃了挂落。相关公文还是交到她手里的。 这事儿其实还和她有点关系，因为朽木露琪亚当时正在休假，跑到空座町，完全是来找她玩儿的。结果她还不在项目中。 于是，不想立刻返回尸魂界的露琪亚，就在现世四处乱逛。 十二番队的通知可没和十三番队的考勤表联网，它才不管你是工作还是休假，察觉到露琪亚在附近，就把虚出没的消息通报过去了。 至今没混上席官的露琪亚，被她义兄保护得很好，基本没什么独面虚的机会，就兴冲冲地过去了。 然后她就阴沟里翻船了。 为了救下被虚袭击的无辜少女井上织姬，她将死神之力暂时赋予了能看到她的黑崎一护。 十二番队一向缺德，使唤人的时候一个态度，使唤完了又是另一个态度。 等他们将朽木露琪亚灵压消失一事告知十三番队时，已经过了数天了。 还是十三番队副队长矢眮丸莉莎亲至现世，将蹭在黑崎家养伤的露琪亚带了回去。 但副队长亲至，黑崎一护的问题就瞒不住了。 矢眮丸莉莎可以替露琪亚打掩护，但不代表她能替黑崎一护遮掩。 自然而然的，队长浮竹十四郎就知道了。 理论上，露琪亚没事儿，浮竹也就无所谓别的了。 偏偏这件事不行：初代代理死神银城空吾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甚至就是亲历者。 兹事体大，总队长也就知晓了。 于是，朽木露琪亚被总队长亲自下令关了紧闭，朽木白哉也接到命令前往现世，废了黑崎一护——你义妹闯的祸你自己擦屁股去，别老折腾老夫的爱徒。 本来这就是一起普普通通的意外，朽木白哉废掉那个人类，朽木露琪亚再关上几个月禁闭，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谁也没想到，调查员——或者说柯羽扇动的小翅膀，立功了。 露琪亚没有像原著那样，直到死里从双殛逃生后才重新与朋友们建立羁绊，而是早早地就和真央灵术院的同期们交起了朋友。 于是，三番队吉良伊鹤、五番队雏森桃和六番队阿散井恋次，帮露琪亚越狱了！ 负责看管露琪亚的矢眮丸莉莎，更是直接“睡着了”。 三位副队长和露琪亚从朽木白哉手里救下了重伤的黑崎一护，却也彻底激怒了这位大贵族队长。 对上位者出手，是制定了尸魂界礼仪规矩的朽木家家主绝对无法容忍的暴行。 愤怒的朽木白哉，直接宣判三位副队长，尤其是自家副队长阿散井恋次死刑。 包括赶来劝架的十四番队队员在内，所有人都被干趴下后，黑崎一护就爆种了：他竟然以重伤之躯，直接伤到了始解状态下的朽木白哉，逼得后者直接卍解！ 虽然队长级人物在现世要接受限定，只能发挥出两成的实力。 但两成实力的队长卍解，也不是此刻的一户能想象的。 他又趴下了。 这很久保。 后面的剧情就不是大桥五席能够理解的了： 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插手了。 甚至为了保下那个人类小鬼，他未经瀞灵廷许可，擅自解除了限定。 这可是重罪！ 而守规矩的朽木白哉显然不会这么做。在收到明确禁止解除限定的命令后，他也就顺坡下驴地退去了。 不然还能真砍了自家义妹啊？ 之后那个奇怪的商人带走了那个人类小鬼，日番谷队长则带走了其他死神。 回到尸魂界，总队长怒斥了日番谷后，这五人连带矢眮丸莉莎就一起关了禁闭。 于现实擅自解除限定的罪过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而且，颁发给朽木白哉的命令，用被毫无理由地收回了。 总队长再也没提过那个名叫黑崎一护的人类小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空座町，也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人类小鬼和正牌死神抢活儿干。 偏偏那个小鬼，至少也是副队长级的实力，整个十四番队，没人能抢过他。 能抢过他的俩人，还都下落不明。 全队只好忍气吞声。 但在一名名队士被他和他那群拥有莫名其妙力量的同学救下后，双方反而成了事实上的盟友。 除了竹添四席坚决不许对方踏入十四番队队舍外，十四番队休假回来的队士们，甚至开始给那群小鬼带尸魂界的土特产了。 “而且，那群小鬼似乎还和那几位副队长成了朋友，”大桥五席用肥厚的指头挠了挠头，“那几位副队长经常来找他们。” 这个开局对黑崎一护而言，似乎比漫画要更好一些。 但后面没有机会大闹尸魂界，好像损失反而更大了吧？ “要不要去见见他们？”看得出，柯羽兴致很高，对那个上来就能爆种到副队长级的主角很感兴趣。 见见就见见，顺便还能渐渐一心夫妇。 乔木正要点头，一阵灵压波动打断了他。 三人向门外看去，院子里，一扇穿界门凭空出现，从里面走出来的，是所有死神都认识的人。 一番队三席，冲牙源志郎。 “乔木副队长，”对方看到乔木，立刻单膝下跪，“总队长有令，让你立刻返回瀞灵廷。” 冲牙源志郎，是跟随了总队长数百年的老牌死神。他的资历极老、实际地位极高，还有个贵族身份。 但他却从不摆谱，更不会因为自己的资历，就故作矜持。 所有人都知道，一番队最重规矩，尤其是长幼有序的规矩。在这方面，更甚于六番队。 周围的队士都认出了他，一听他口呼副队长，哗得一片嘈杂，全都炸了锅。 除了屋内那两位，现在在队舍内的十四番队队士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见过自家副队长。 这位副队长的神秘程度，对他们而言，已经堪比那位传说中的尸魂界天字一号大叛逆蓝染惣右介了。 乔木往门外走，那群队士就乌泱泱往过凑，都要一睹传说中副队长的真容。 看到门里走出来的人，嘈杂声顷刻消失。 太年轻了……放在现世，这副容貌也就是二十左右。 如果是尸魂界出生的，那还好说，长到这个程度怎么也得近一百岁了。 但如果是现世英年早逝下来的，那就指不定多少岁了，以抵达尸魂界算起，十几二十都有可能。 那样的话，可以说比他们所有人都年轻了。 乔木没搭理他们，和冲牙三席客套了几句，就跟着对方进了穿界门。 临走前，他不忘回头给柯羽打了个手势：别等我了，你自己去吧。 扭过头时，视线扫过了人群中之前试图阻拦他的两名队士。 尤其是那位暴脾气的，满脸的紧张和纠结。 毕竟得罪了副队长，就是被一刀砍了，上面也不会说什么。 一只脚踏进穿界门的乔木停下来，指了指那家伙，高声道：“把你的瞬步好好练练！太差劲了！” 说完，也没去看对方的反应，就一头钻了进去，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第234章 234.叙旧时间 乔木并没有见到总队长。 他在总队长执务室外间等待的时候，听着连大门都遮掩不住的咆哮声。几分钟后，大门打开，一个久违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 “啊！是你啊！你叫什么来着？”十四番队队长四枫院夜一指着他，沉吟了半天，最终也没想起他叫什么。 “算了算了，不重要。”对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拽着他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趔趄着的乔木高喊，“我是接受总队长召见的！” “四枫院队长！”身后的冲牙三席也连忙阻止，“总队长也点名要见乔木副官了！” “无所谓无所谓，”夜一头也不回地摆手道，“老头子该说的话都说过了，我代为转述就好。让老头子好好休息吧，一大把年纪，连生两顿气，小心气病了。” 乔木和冲牙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就听身后执务室里又传出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咆哮：“让她滚蛋！带着她的副官一起给老夫滚！” 这下，冲牙三席不再阻挠了。 夜一扭头朝乔木眨了眨眼，还弹了个响舌，似乎在说“你看，我救了你一命吧？” 乔木只得苦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门外，又一个久违的熟悉身影出现了。 夜一看到来人，立刻乐了：“朽木家的小鬼！走，陪我去喝酒！” 说着就松开乔木的衣领，伸手去拽朽木白哉的衣襟。 后者则灵巧地躲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十四番队的正副队长，双眼中满是冷漠。 “朽木队长。”乔木连忙鞠躬。 “工作时岂能饮酒？”白哉没理他，反而冷冷说道，“若是不愿担起队长之责，大可以让于他人。” 说完，他一个转身，大步向一番队队舍大门走去。 “切，”夜一看着他的背影，不爽道，“真是个臭屁的家伙。” “您什么时候得罪这位了？”乔木压低声音问道。 “不是我，是咱俩，”夜一懒洋洋地回答，“他那个宝贝义妹在现世闯了祸，怪到咱俩头上了。” “哦。”乔木一听，放下心了。 这点小事儿，无所谓。 “走走走，喝酒去！”夜一回身去抓他。 但这次他早有防备，灵巧地向后一撤，避开对方的“龙爪手”：“真是抱歉，队长，和您实在喝不到一起，您还是去找碎蜂队长吧。” “啊——”听到这话，夜一一脸郁闷，“小碎蜂出任务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乔木正要说属下爱莫能助，就见对方脸色一正：“不行，就得你陪。咱俩共事八年了，还没喝过酒呢！” 谁和你共事八年了？ 乔木正要吐槽，夜一已经欺身来到面前，再次伸手抓向他的衣领。 没想到这次，她的手直接穿过了乔木的虚影，抓了个空。 乔木已经一个瞬步，躲开了十几米远。 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神色一肃，紧接着又是一个瞬步，再次躲开。 这次他的角度看清了全场： 自己最早待着的地方，“一个夜一”的手，穿过了自己已经消失的虚影。 但他上一处地方，竟然还有“另一个夜一”，伸手抓向他虚影的后脖领。 甫一落地，乔木没有任何松懈，立刻双手凭空画圆，随后一推，空气中竟然出现了一扇直径半米多的圆洞！ 圆洞后面的景象，则与周围的景象完全不同，似乎是另一处地方。 仔细看去，应该是某支番队的队舍。还能看到一个身着死霸装的死神，在对面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洞。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前扑，直接钻了过去。 再转身时，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另一个的夜一，正一脸惊疑又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他的空间门。 “这是什么能力？”夜一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那个悬在空中的洞。 “始解的一部分，”乔木信口雌黄，“小心哦，队长，我要关门了。” 夜一闻言，也没追过来，只是收回双手，眼睁睁看着那个洞瞬间消失。 她啧着嘴挠了挠头：“连灵压都没有，真是奇怪的始解呢……” “对了，他叫什么来着？”她茫然地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无所谓了，还是去找京乐大叔吧。” 消失的洞的另一边，乔木起身，朝那个不知名的死神摆了摆手：“你家队长在吗？” “您是……”那个死神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管对方是谁，就凭刚才那一手，地位绝对不低，肯定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十四番队副官乔木，没戴袖标，”乔木不等对方引领，就轻车熟路地朝队长执务室走去，“我就是从咱们十番队毕业的哦。” 拐过几个拐角，队长执务室的大门刚刚映入眼帘，他就听到里面传来几声怒吼和一阵惊叫。 紧接着，一位一头金发、心胸开阔的女性死神，就撞破障子门，双手举过头顶，狂笑着捧着一份糕点冲了出来。 那位女性的身后，一个一头白发的小鬼，则一手死死攥着腰间还没出鞘的斩魄刀，站在屋内，恼怒地盯着女人的背影。 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女性死神冲出十余米后停住身子，转身冲着小鬼做鬼脸：“来抓我呀来抓我呀，略略略略略……” 略了几声，她才发现，队长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 顺着目光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已经颇为陌生的身影。 “乔——木——！！！”松本乱菊尖叫着冲过来，将糕点稳稳塞进跟在一旁的队士怀中，一把将乔木搂进怀里。 “好久不见，副队长。”乔木整张脸都被挤进不该触碰的地方，呼吸困难却又无比享受地闷声打招呼。 松本一把推开他，双手按在他的脸上，开始使劲搓揉：“你这家伙，竟然还知道回来！我之前打听了好几次，你们十四番队的队士，都不知道他们还有副队长！” 没等乔木说话，她就一胳膊将他的脖子夹在腋下，转身兴奋地朝日番谷挥手：“队长，你看谁来了！” 仿佛一开始发现乔木的，不是日番谷一样。 日番谷冬狮郎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没理会他俩，转身向里间走去。 “走走走。”松本夹着他的脖子就往队长执务室走，完全忘记了自己才刚从里面逃出来。 走了几步，她想起什么，转身对那个被晾在一边的队士说道：“把零食放到我屋里，不许给别人吃！” 那名队士连忙立正，双手捧着盘子，小心翼翼转身离开。 松本一边夹着苦笑的乔木，一边用做作的夹子音高呼：“队长好冷淡啊，人家小乔乔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呢……” “闭嘴！”恼怒的喊声从房间里传出，“要你管啊！” 第235章 235.营救小队成立 乔木在尸魂界待了几天，和那些副队长们切磋了一番。 上次，他差点被斑目一角失手砍死，整个人直接失血过多昏迷了。真要认真打，他恐怕都打不过绫濑川弓亲，更不用说老牌副队长射场铁左卫门了。 当时的他，大概就比十一番队六席的阿散井恋次强。 这次，获得了真始解的他，实力和灵压终于达到了真正的副队长级别。 虽然还不是射场铁左卫门和桧佐木修兵这种老牌副队长的对手，也无法和暗中练成卍解的斑目一角相提并论，更不用说雀部长次郎、矢眮丸莉莎和久南白了。 但他也打赢了吉良伊鹤和松本乱菊。这也让吉良郁闷了很久。 副队长之间的切磋，还罕见地吸引来了涅音梦。 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她上次在现世随手毒翻了斑目一角后，就没有副队长愿意和她交手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她会拿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毒药来。 让这群副队长正大光明地被砍翻在地，他们完全ok。 但让他们被毒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效果，沦为护廷十五队的笑柄，他们宁可战死。 休假的久南白不信邪，陪涅音梦练了练，结果就是连着几天舌头都耷拉着收不回去。 但乔木这次不是来项目里度假的，而是要来看看进入剧情时间后的首个大事件是什么。 几天后，他就接到了十四番队从现世传回的急报。 多名破面现身空座町，十四番队队舍遭到袭击，吉田六席、后藤九席、上杉十席、辻堂十五席等二十余名死神战死。 此外，黑崎一护等一干人类、浦原商店一众也遭受袭击，其中井上织姬被敌人掳走了。 技术开发局完全没能提前示警，因为敌人找到了隐藏自身灵压、瞒过死神灵压探测仪的方法。 这也狠狠给了十二番队一记耳光：为了加强对重灵地的保护，中央四十六室可是年年都给他们提供大笔经费。 结果现在看来，几乎都是打水漂了。 消息几乎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尸魂界，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自从九年前的摊牌与示威后，蓝染和他的破面军团，几乎都没什么动作。 甚至面对十五番队对虚圈的探查与侵蚀，他们都非常克制。 这次突然暴起发难，不仅袭击了现世最重要的重灵地，杀伤了多位死神，甚至还莫名其妙掳走一个人类。 所有人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搞不清蓝染又在策划什么阴谋。 但无论如何，所有人的假期都结束了。 才休假不到三天的久南白，立刻马不停蹄返回十五番队在虚圈的驻地。 乔木和四枫院夜一也毫不犹豫地返回现世，一同跟来的，还有擅作主张的朽木露琪亚。 这家伙，真的是被她的朋友们惯坏了。 就是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朽木白哉，会是什么反应。 十四番队队舍被来犯之敌的虚闪彻底毁了，柯羽只好临时找了一处业主破产后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写字楼，作为临时驻地。 但这里目前除了一块压根儿没人会看的牌匾外，什么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人。 所有席官和队士，都被柯羽擅作主张派出去了。 她很清楚，面对来犯的破面，这些普通死神根本帮不上忙，只会成为靶子。 与其让他们聚在一起被一网打尽，还不如干脆散出去，加强各地的驻守力量，提防那些散户虚们。 至于伤员，也都送回尸魂界了。 就连柯羽本人，为安全起见，都躲到浦原商店去了，那里这里好歹还有两个队长级人物镇着。 代价就是，她要替浦原喜助分担猿柿日世里的暴脾气。 十四番队除了他们三人，只有曾泽鸿被她调了回来。 虽然他们都和这家伙不对付，但毕竟同事一场，不能搞得太难看。 乔木和夜一赶到浦原商店时，日世里正在暴揍看不顺眼的曾泽鸿。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了紬屋雨、花刈甚太这两个小鬼。 甚太正追在小雨后面，一心想要拽对方的辫子。小雨则捂着脑袋，啜泣着四处奔逃。 乔木甚至开启了灵视，但两个小鬼的灵络，和普通人类完全没有区别。 很难想象，他们会是浦原喜助创造出来，用以替代灵王的人造人。 “看出什么了吗？”身后传来浦原喜助饶有兴致的声音。 乔木平静地解除灵视：“只是普通人类，不是死神或虚，您将两个小鬼放在身边，真的合适吗？” 浦原喜助用折扇挡在嘴前，压低的帽檐下，一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正打量着他。 “我有什么问题吗？”乔木佯作疑惑地低头查看自己。 “不，没什么，只是上一次见面，你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呢。”浦原喜助收起折扇，贱贱地笑道。 “来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露琪亚是第一次来浦原商店，在这位传奇前任队长的面前很是局促。 不过进到里间，见到柯羽后，她就迅速放松下来了。 夜一整个人往榻榻米上一躺，抱着一个抱枕就开始舒服地翻跟头，丝毫没有之前赶回来的紧张。 见她完全没打算开口，乔木只好主持对话：“请问，蓝染为什么要掳走一个人类？” “啊，第一个问题就直面核心呢，”浦原喜助轻轻扇着扇子，“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该让你们知晓的。但既然接下来要并肩作战，还是该把基本的情报讲清楚。” 蓝染需要的，是井上织姬那“侵犯神之领域”的能力。 那种能力已经无法用“时间回溯、完全修复”来描述了，按蓝染的话，应该是“对万象的拒绝”。 通俗来说，井上织姬，能够让一切她不愿意看到的事务，变成没有发生过；还能让一切她希望看到的事务，越过一切因果与时空的约束，直接凭空实现。 她堪比四番队队长的治愈能力，就源自前者；而她直接将两枚崩玉融合成完全体的能力，则源自后者。 这种能力的来源，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灵王。 灵王被尸魂界五大贵族分尸后，祂的左臂和心脏，转世为灭却师，也是友哈巴赫亲卫队中的二人。 祂的右臂，则寄宿在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体内。在灵王被友哈巴赫彻底吸收的这段时间中，浮竹十四郎牺牲自己的性命，暂时稳定了这个失去灵王支撑的世界，使其没有走向毁灭。 而祂的指甲，就是十番队副队长松本乱菊。这也是当年蓝染要拿她做灵魂实验的原因。 井上织姬和茶渡泰虎，以及后面登场的那些完现术者，则都是灵王的杂碎。 所以他们才能拥有那些诡异程度甚至在死神卍解之上的完现术。 就和那些被友哈巴赫赋予灵王力量的星十字骑士团的灭却师一样，他们与灵王的距离，其实远比死神更近。 这也是他们的能力，比死神更霸道的原因。 然而，浦原喜助即使知道这些，也不会说出来。 按他的说法，蓝染只是看上了井上织姬的能力，想利用她来完善自己的崩玉。 但乔木知道，他说得并非事实。 蓝染的崩玉，应该早就完整了，否则他不可能九年前就创造出那么一大堆高阶破面。 原著中，最终版的十刃，是他获取浦原喜助的崩玉、叛逃尸魂界后，才创造的。 而现在，早在九年前，十刃就全部齐活了。 这就足以证明，蓝染大概率已经拥有完整的崩玉了，根本不需要井上织姬帮忙。 原著中他绑票井上织姬的原因就是个深渊巨坑。 说是为了诱使尸魂界分兵，但他自己也分兵了，而且分得比死神还厉害，完全就是白给。 现在，尸魂界与黑崎一护一行人的羁绊远逊于原著，堪称压根儿没有。 分兵一说，显然就不成立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恐怕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我们要怎么做？”乔木直接步入正题，“说服总队长，发兵虚圈吗？” “当然！我们要尽快将井上救出来！”露琪亚直接插嘴，态度非常坚决。 “人，当然要救，”浦原喜助示意对方稍安毋躁，“但不能去太多，毕竟瀞灵廷和重灵地的安危才是关键。” 他的手腕一翻，手中的折扇直直指向乔木，又灵活地转了一圈。 “前往虚圈营救井上同学的人选，只有在座几位！” 第236章 236.出发 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即使在队长级人物当中，也是顶尖的存在。 猿柿日世里通过假面化，能够暂时获得队长级的实力。但她的假面化时间有限，不能陷入持久战。 一旦无法速战速决，她就只是个顶尖的副队长而已。 乔木、柯羽和朽木露琪亚不用说了，三个副队长级别的战力。 而曾泽鸿……乔木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始解，感觉他就是个添头。 “这是去送死吧？”他忍不住抗声，“你是不是被蓝染收买了？” 听到这极度不敬的话，浦原喜助不仅没恼怒，还扑哧地笑出了声。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抵达虚圈后，我们还可以仰仗十五番队。” “那又如何？”乔木完全不认同这套计划，“就算蓝染的破面大军九年里维持现状，咱们需要的也不是十五番队，而是护廷十五队吧？” 最好再把三大家族的战力和那些退休队长都征召了，才算保险。 毕竟他也摸不准，蓝染那些手下，到底有多少亚丘卡斯，多少瓦史托德。 “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停止打滚的夜一，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她知道，浦原喜助从来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哪怕是九年前那次冒险，他也让小雨和甚太那两个小鬼准备了后手，确保所有人能全身而退。只是因为自家副队长横插一杠，没用上而已。 这次他既然敢策划六人入侵虚圈的自杀行动，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夜一都开口了，浦原喜助自然不会再卖关子：“蓝染那个家伙，绝不会为一点小事就搞得满城风雨。 “既然他明目张胆做出大动作，就意味着，他一定有后续的行动，现在只是开始。” “我们可以换位思考，”他深沉的视线瞟过众人：“他必然知道，我们绝不会对井上同学见死不救……” “他想让我们去虚圈，你则将计就计？”乔木恍然。 “正确，”浦原喜助笑着用扇骨敲击掌心，“无论他要做什么，都离不开尸魂界和现世这两处。我们就顺势置身事外，旁观他的行动，再寻求后手。” “但他既然调动我们去虚圈，就一定会对我们有所准备，我们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曾泽鸿忍不住质疑。 浦原喜助没有解答，而是笑眯眯地问乔木：“你觉得呢，乔木副官？” 乔木眉头紧锁，试着站在布局者、乃至尸魂界管理者的角度与高度上思考这个问题。 “我们最大的劣势，不是不知道对方的计划，而是……兵力不足……” 他一边换位思考，一边缓缓说着。 “所以，蓝染的计划，与其说是阴谋，不如说是阳谋。即使他大大方方地告诉我们，他后面还有大动作，我们也很难做出有效应对。” 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我们不知道他的目标是尸魂界还是现世，甚至有可能两处都有。所以固守一处很可能会中计，分兵两处则会被各个击破。” “所以，与其说我们是将计就计，不如说我们没得选。” 说到这里他已经恍然大悟。 一旁的浦原喜助依然死死盯着他，脸上露出了赞许的表情。而其他人则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前往虚圈，就是在赌，赌蓝染所图甚大，不会在我们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那样一来，只要我们扛过他为我们准备的手段，就会成为一支后备力量，随时支援最关键的位置！” 众人闻言，纷纷恍然。 但很快，看上去最没心没肺，实则心思缜密的夜一疑惑道：“那个家伙，会让我们如愿？” 乔木也看向浦原喜助。 后者这次没让他猜，直接给出了答案：“乔木副官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赌对方所图甚大。” 浦原轻松地笑道：“他的目标越大，能施予我们的压力就越有限。而如果他的目标很小……” 目标很小，护廷十五队就会反过来成为他们的助力了。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蓝染惣右介，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见在场众人神色凝重，浦原轻松地扇了扇手：“安心，这次的虚圈之旅，我们还有其他助力。” “对吧，”他扭头看向身侧虚掩的窗户，“黑崎同学？” 在众人的视线中，窗外，缓缓探出了三个人类脑袋。 …… “他但凡是个现实里的真人，我能嫉妒至死。”柯羽看着不远处浑身力竭、大吃大喝的黑崎一护，毫不客气地吐槽。 主角就是主角，首次获得死神之力，就展现了上位席官级别的灵压。 短短数日后，被朽木白哉刺激了一下，就成长至副队长级。 现在，更是只用了三天，就掌握了卍解。 虽然这离不开转神体的功劳，但转神体，本来就是极度危险的道具。 按照浦原喜助的介绍，每个人使用转神体修炼卍解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且必须在三天之内成功。 失败者，会被斩魄刀抛弃，此生都再也无法修行卍解，甚至连始解都会失去。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道具至今都未能在尸魂界推广，唯一的成功使用者只有浦原喜助自己。 要知道，只有获得始解的死神，才有资格修炼卍解。 而拥有始解的死神，本身也是副队长了，同样是稀缺人才，尸魂界怎么可能将他们当成消耗品？ 所以浦原喜助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乔木等人的使用申请，只允许黑崎一护使用。 他根本不相信这三个真央灵术院的天才能成功。 毕竟他们再有天赋，还能比得过两年毕业的市丸银、没成死神就接触到卍解边缘的日番谷冬狮郎？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可不想把宝贵的战力拿去豪赌。 “都做好准备的话，我们就要抓紧时间了。”浦原喜助将众人聚集在一起，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 “我要强调一点，进入虚圈后，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很有可能会意外分散，但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谨记我们此行的目标，就一定能重聚。” 他们的目标，就是营救井上织姬。 所有人都听懂了浦原喜助的潜台词：想要和大部队会合，想要得到其他人的庇护，就必须勇往直前，拼死杀进虚夜宫。 主角三人自然不会后退，两位队长和日世里也意志坚定。 这话，基本可以理解为，是对乔木三人的警示。 如果他们临阵脱逃，就会被浦原喜助抛弃。 乔木三人相互交换了眼神：理论上，他们确实没有退路。 在虚圈结束项目，基本和退出项目组没什么区别。 毕竟下次上线，他们就得独自穿越虚圈，前往不知还能否存在的十五番队驻地，向他们解释自己是如何在灵子荒漠的虚圈，不吃不喝活过三个月的。 如果十五番队撤离了，那就更要命了：没有技术开发局的支持，他们没有脱离虚圈的手段。 但他们依然同意加入行动，不仅因为必选任务需要他们与主角并肩作战，更因为这是他们之前的约定。 他们要和冯硕、孔玲汇合，之后确保五人共同行动，尽可能提高“存活”时间。 目前的情况来看，连久南白都赶回虚圈了，那两位肯定不可能请假出来。 那就只能他们动身了。 “吾辈右手执联系边界之石，吾辈左手握拘束实存之刃，黑发的牧羊人，绞刑的椅子，丛云降临，吾辈狩猎鸨鸟！” 随着浦原喜助咏唱结束，手中的拐杖狠狠插入脚下的泥土中，众人的面前，一个巨大的状似眼睛的空间出现了。 “这就是虚们往返于虚圈和现实的手段——黑腔。” 浦原喜助将拐杖插回腰间，介绍道：“里面没有道路，只有无数灵子乱流形成的旋涡。但只要我们一直向着黑暗前进，就能抵达虚圈。” 他还要说什么，但边上的猿柿日世里，已经不耐烦地骂骂咧咧，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 浦原喜助张了张嘴，最终无奈地合上。 “还等什么？”嘴上说着，他扭身一脚，将身旁的黑崎一护，直接踹了进去。 一户短促的惨叫声和身影同时消失在黑腔中，其他人也纷纷在浦原喜助危险的目光中，老老实实地跳了进去。 第237章 237.与十五番队汇合 虚圈没有太阳，终年被永恒的黑夜笼罩。 漆黑的夜空渺无星光，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仅仅只是仰望着，就要将人的意识与灵魂吸走。 好在还有一弯月牙挂在半空，为这个世界带来聊胜于无的光明，才让世界免于无尽的黑暗。 金色的辉光洒向大地，映照出一望无际的浩渺沙漠。 白色的沙丘中，零星矗立着白色的枯木。 整个世界，都在视线的尽头，被一道蜿蜒的曲线，切割成泾渭分明的黑与白。 就如同月亮偷走了整个世界的色彩。 雄浑、悠远、深邃、孤独……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久久难以回神。 “这里为什么会有树啊？”率先醒来的猿柿日世里，一脚踹在身旁惨白的树干上，发出的却是一声钝响。 “石头的？”她愣住了。 “这不是真正的树，而是石英石。”浦原喜助来到树旁，伸手轻抚着光滑的树干表面，感受着手掌的冰凉触感。 “它们的本体长度惊人，深入地下几十数百米，还有大量的枝丫都在沙土中，向四周延伸。” “你怎么这么了解？”日世里狐疑地打量着浦原喜助，“你不会经常偷偷潜入虚圈吧？对了，你还能开启黑腔！” “你……不会是蓝染的卧底吧？” 看着一脸狞笑地撸起袖子，不怀好意地稳步靠近的日世里，浦原喜助苦笑着连连摆手后退。 “石头，怎么会长成树的形状？”没人去救他，大家都围着这棵“石英树”打转。 “你凭什么认为这是树的形状？”四枫院夜一懒洋洋地反问，“如果是虚圈的居民去了现世，也会问‘为什么树会长成石英的形状’吧？” 这一观点让所有人都一愣，仔细想想，真的很有道理。 谁说过只有树才能长成这种形状的？ “浦原先生向下挖掘过这种东西？”曾泽鸿小心翼翼地收集情报，“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吗？” 躺倒在地，努力抵御着骑在自己身上的日世里，浦原喜助抽空说道：“没什么特别的，非要说的话，它们其实是一种支撑结构。” “支撑什么？”曾泽鸿顺着问道。 “支撑这片沙漠，免得它塌陷下去。” 塌下去？沙漠就在地上，为什么会塌下去？ 乔木知道答案：大虚之森。 虚圈的分界不是平面的，而是竖直的。这片沙漠之下，还有一片空间。 最强大的亚丘卡斯和瓦史托德才有资格生存于沙漠之上。 而处于大虚最底层的基力安，则只能藏身于沙漠下方的大虚之森，在那里相互吞噬，逐渐变强，以获取地面的“入场券”。 至于那些普通的虚，则根本没人在乎它们。绝大多数大虚，甚至都不愿多看它们一眼。 “十五番队的驻地，就有通往大虚之森的通道，你们之后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见识一下。”浦原的话，证明了他确实对虚圈很熟悉，应该还是常客。 但这显然不是他们现在要关注的话题。 他们不是来观光的，而是来救人的。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要先去和十五番队汇合。 众人还没来得及动身，一片死寂的沙漠尽头，就传来隐约耳闻的轰鸣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漫天的沙尘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接近他们。 “是敌人吗？！”黑崎一护立刻握住斩魄刀，石田雨龙和茶渡泰虎也纷纷戒备。 但其他死神们都没什么反应。 “她还真是精力旺盛啊……”日世里一脸不爽地看着那边的嘈杂混乱，语气中却是掩盖不住的欣喜和思念。 “哎？”一户愣了愣，“日世里……前辈认识对方吗？” 不过这话并没有得到解答。 很快，来人的距离，就近到三个人类都能看清其相貌的地步了。 那张眼部有着巨大空洞的破面面具，顿时让一户他们更加紧张了。 但紧接着…… “小——日——日——”那穿着白底橙纹紧身衣的“破面”，一跃而起，竟仅凭腿力，就跳到数十米的高空中，向着人群俯冲而来。 “噫……”日世里口中发出满是嫌弃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小、小心啊！”石田雨龙的手上，已经出现了灵子武器。 “敌袭！”一户也拔出了他那始终处于始解状态的斩魄刀。 但还没动手，一旁的露琪亚就狠狠给了他后脑一巴掌，将他整个人打了个趔趄。 “袭你个头！那是十五番队的副队长，久南白前辈！” 此时，空中的久南白，已经调整了方向，如出膛的炮弹一般，直直越过人群，射向一边回头查看她的位置，一边满脸狰狞着试图躲闪的日世里。 几秒后，炸起的激扬的白沙，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化为一道冲击波，席卷了众人。 日世里和久南白的身影，也消失在漫天沙尘之中。 “死神……为什么会戴着虚的……面具？”一户此时才哆哆嗦嗦地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因为，他也有一个类似的面具，无论如何丢弃，都会诡异地回到他身边。 “情况很复杂，这个以后再细说。总之，十五番队的队长和副官，都是很特殊的存在。”露琪亚敷衍了几句，等于什么都没说。 烟尘逐渐散去，人们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沙坑。 虽然还只露出了边缘，但那规模也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他们顺着边缘滑下去，向里面探索了十余步，就看到沙坑的中心，已经接触面具的久南白，整个人都贴在日世里的身上，像一只小猫一样，拼命地用脸蹭着对方。 被她压在身下的日世里，则双手使劲推搡着对方的脑袋，一脸的生无可恋。 两人……或者说久南白单方面嬉戏了好一阵，才被日世里成功推开。 “总队长要求我们除了探查虚圈的情报外，也要监视所有擅自潜入虚圈的死神，”久南白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解释，“所以我们以驻地为圆心，向周围数百公里都布置了灵压探测装置。” “突然出现了这么多队长级灵压，罗武那个笨蛋被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蓝染开始行动了。还好我熟悉小日日的灵压。” 久南白仰着下巴嘟着嘴，一脸的得意：“罗武他们要来了，咱们去迎接他吧。看到你们，他肯定会吓一跳的。” 说着，她就招呼众人往她来的方向走，那边也是十五番队的驻地。 走出老远，她才猛地一拍脑门，回头问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随后又指着黑崎一护三人：“这三个人类又是怎么回事？” 露琪亚小心翼翼地大致介绍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久南白的目光，已经完全被三个人类吸引了。 她两步迈到三人面前，一番打量后，很快就对石田雨龙和茶渡泰虎失去了兴趣，整个人不停围着黑崎一护转着圈地观察，还时不时探过头，在对方身上嗅来嗅去。 “怎么了，久南副官？”浦原喜助若有所思地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一脸疑惑地离开懵逼的一户身边：“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气味，但又说不出在哪里闻到过……” 熟悉的气味……乔木自然不会想歪。 是……虚的气味吗？ 不，如果是虚，久南白几乎每天都能闻到，不可能认不出。 那就是……破面化，或者是濒临破面化的某种独特气味？ 说气味，也可能不那么准确。 也许是联觉下的某种独特的灵子状态。 乔木也状似好奇地打量着黑崎一护：这家伙的进步速度，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就与严阵以待的十五番队汇合了。 那边浦原喜助和爱川罗武交代事情，这边乔木三人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了。 “冯硕呢？”他尽量压低声音，问孔玲。 “不知道，”孔玲直接摇头，“已经失踪三天了，生死未卜。接到瀞灵廷的戒备令，我们也不能展开搜救。” 冯硕是项目领队，队员的生死和脱离，智脑都只会通知到他。但他的情况，就只有他自己和智脑知道了。 “不会是被蓝染催眠抓走了吧？”柯羽有些担忧地问着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在场四人中，没人在乎那个家伙的生死。 但他毕竟是项目的负责人和决策者，他不在，终究是个大麻烦。 而且众人这次冒险进入虚圈，也是他的要求，结果他自己反而失踪了。 这些其实都是小事。 现在他们最担心的，是蓝染惣右介，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他们的特殊之处了？ 所以才精准捕捉了冯硕。 毕竟上次，郭天宇和王铎，是当着对方的面“神秘消失”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面临的危险，就急剧上升了。 乔木知道得比其他三人更多。 他知道，冯硕，大概率是蓝染在护廷十五队中的卧底。 对方不太可能被“抓走”，倒很有可能是主动离开的。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比较合理的猜想，是对方有个大计划，想吃独食。 但这就又绕回到原点了：想吃独食，又为什么让他们留在项目组？为什么通知他们进入项目？ 调查员在项目里再怎么勾心斗角，现实才是基石，同事关系、公司制度和智脑监控才是最核心的。 所以乔木至少可以确认，对方不会对他们不利，就算是利用，也不敢危及他们的性命。 但这种被同事、被同僚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令他不爽。 他也会这么做，毕竟他没法交代情报来源。 但与冯硕不同，他即使欺瞒，也会和同僚共进退，而不是一声不吭玩儿失踪。 “谨慎一些吧，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要冒进。” 冯硕不在，他本能地就接过了团队的主导权，也不管其他三人是否愿意。 “记住，无论是走散还是共同行动，察觉到任何异常，都不要犹豫，直接结束项目。” 听到这话，柯羽直接点头，孔玲犹豫了片刻，也缓缓点头。 曾泽鸿沉默了很久，才缓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赞同，还是单纯表达“知道了”。 第238章 238.五 虚夜宫外，以一处不起眼的通往地下的入口为起点，方圆数千米内看不到一寸白沙。 只有起伏涌动的黑。 被包围在入口前的四人，则紧张地吞咽着口水：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大虚。 在他们面前，拥有庞大身躯的基力安，遮天蔽日。 他们已经持续战斗足足半个小时，杀死了数以百计的大虚。但敌人的数量，却丝毫不见减少。 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这些基力安击败，他们迟早也会力竭而败。 假面化的久南白站在队伍最前端，朽木露琪亚和茶渡泰虎，则分别立于左右两侧。三人共同将石田雨龙护在中心，并拱卫着身后的入口。 朽木露琪亚率先喘着粗气开口：“久南前辈，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久南白回头看了其他三人一眼，发现他们都有些力竭。 尤其是那个五大三粗有着奇怪能力的人类，明显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 这里是虚夜宫距离十五番队驻地最近的入口。 他们发现这里后，监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发现确实偶尔会有不同的破面从这里进出。 虽然数量不多，但足以证明这里确实和虚夜宫连接着，不是独立的建筑。 但他们刚一接近这边，就被数之不尽的基力安包围了。 他们至少有十名队长副队长级别的战力，真要打起来，多少基力安都是白给。 但他们不是来清扫大虚的，而是来救人的，分秒必争。 在轻松突破到入口处后，他们四人就留下来断后，为其他人争取时间，避免他们被这些蟑螂缠住。 半个小时，正常来说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了。 但敌人能安排如此规模的基力安守株待兔，谁也不敢保证进入虚夜宫的道路会一帆风顺。 如果其他人在里面也陷入苦战，他们擅离职守，将这些大虚放进去，那就捅了大篓子了。 久南白想了想，直接下令：“你们先走，去和其他人汇合，我还能守一阵子。” 这三个小家伙，继续让他们强撑着，只会漏洞百出、反过来拖累自己。 不如让他们离开，自己也能放开手脚大闹一场。 他们已经争取到半个小时了，就算漏过去少量基力安，应该也无妨。 如果这都不行，那只能证明里面的战友太无能。 露琪亚显然不习惯自己先跑，还要说什么，却被茶渡泰虎拦住了。 对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冲她摇了摇头。 她看着对方那副几近理解的狼狈模样，心想如果有面镜子的话，此刻的自己应该也是这副样子。 而身后的石田雨龙虽然一直没有表态，但他紧握着灵子武器的双手，肌肉过度疲劳而产生的颤抖，却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 露琪亚咬了咬牙，很快就下定决心：“久南前辈，还请您务必多加小心！” 久南白没回话，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听着身后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她才露出兴奋的狞笑。 “来吧，”她右拳击在左掌上，“派对开始！” 下一秒，她已经出现在一只基力安面前。 “我踢！” 基力安的脸，瞬间被正面轰开一个大洞。 “再踢！” 旁边的基力安，则被她一腿拦脖切断了脑袋。 “踢踢踢！” 她浮在半空中，整个人抬着腿高速旋转，仅仅只是由此制造的高速气流，就将包围过来的数只基力安撕碎。 “轰踢！” 停止旋转的她，一脚顺劈在从地下破沙而出的基力安头上，将其脑袋轰成渣，整个人高高跃起。 “爆轰踢击！” 她整个人如自由落体的数百公斤重物一般，以惊人的速度直直向地面坠去。 轰击地面的下一秒，宛如核爆的冲击波猛地炸开，撕碎了方圆上百米内的所有大虚！ 仅凭这一击，她就消灭了数十只基力安，硬是在方圆数千米的蠕动黑潮之中，短暂地制造出了一片白地！ 经历了如此激烈的战斗，就连能维持十几个小时虚化的她，都忍不住急促喘息起来。 但面具之下，她的嘴角，依然翘着得意的弧度。 她看着周围悍不畏死，继续包围过来的大虚们，忍不住发出兴奋的声音。 “派对，继续！” 但就在她启动的瞬间，腹部正中，直接炸开！ 飞溅的碎肉与血雾之间，久南白的虚化面具也瞬间瓦解。 巨大的动能使她的身体难以抑制地向后倾倒，脸上则是惊愕的表情！ 但就在她摔倒的瞬间，整个人却单手撑地，一个后翻，平稳地蹲在地上。 她一手捂着腹部，任凭鲜血汩汩涌出。 剧烈的疼痛，短短几秒，就让她的额头上渗出一片汗珠。 她警惕了片刻，偷袭者却没有再出手。 不过…… “这么多基力安，我就知道肯定有指挥官……没想到还是个胆小鬼……” 她死死咬紧牙关，遮挡不住痛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以为只偷袭一次，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她一手捂住额头，如同擦汗一般，从上往下滑过整张脸庞。 手离开时，她的脸上，已经再次出现了那张虚化面具。 面具下的嘴角，略显勉强地，再次勾起了自信而得意的笑容。 “捉迷藏派对，现在开始！” …… 谁也不知道，蓝染为什么要把虚夜宫盖得那么高，单层的高度就足有十余米。 如果说是为了方便极个别飞行系的破面，但蓝染怎么也不像爱护部下的领袖，更不用说虚在他眼里就是彻头彻尾的一次性工具。 如果说就是为了彰显身份和地位，但他又不是那种虚荣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看似极为铺张浪费的建筑规模，确实方便了个别带翅膀的亚丘卡斯。 比如现在这只亚丘卡斯。 她归刃后的形态如同一只巨大的瓢虫。 身前是严丝合缝的数块前胸背板，身后一对鞘翅，高频扇动的同时，也犹如钢铁般坚固。 整颗头颅都被一张巨大的面具包裹得严严实实。 脖子和四对跗节上，则布满了坚硬的外骨骼。 不仅能飞，还防御到了牙齿，这家伙将自保能力发展到了极致。 以至于乔木等人都好奇，她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这么怕死。 别说黑崎一护了，就连四枫院夜一的瞬轰，都没能伤到对方。 不过，任何极致都是有代价的；任何所谓的无敌，都是有破绽的。 浦原喜助找到了对方的破绽：与前胸背板连接的鞘翅基部。 高频振动的鞘翅，全凭基部带动。 这样一来，基部就绝不可能同样坚硬。那样的话，她的翅膀，根本就别想动起来。 在四枫院夜一以身为饵的引诱下，那只乔木也没听清叫什么的大瓢虫，向他露出了自己的破绽。 他的始解，也直接隔空砍掉了对方的翅膀。 失去翅膀的瓢虫，什么都不是，就被浦原喜助轻松地顺着外骨骼间的缝隙，刺穿了喉咙。 击败了敌人，四人得以扫清前路，继续进发。 是的，他们只有四人：乔木、黑崎一护、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 倒不是他们有意分出了这么不公平的分队。 他们的策略很简单：一路朝着记忆中虚夜宫的方向前进，遇到岔路就随便选一个。 理由很简单：任何城堡都必须注重实用性，其中之一就是提高内部人员的行动效率。 如果只为了分散敌人，就把城堡建成自己人都会搞混的迷宫，那还不如只建一个大门，所有战力都堆在门口来得简单。 所以，虚夜宫地下通道的路也许很复杂，但绝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死胡同。 只要他们坚定地朝着一个大方向前进，试错几次后，就必然能够进入真正的宫殿主体。 但这套策略的问题就是：浪费时间。 为了弥补这个短板，他们必然要采取断后策略。 每遇到一个敌人，就留下相应战力缠住对方，其他人继续前进。 后面的人打赢了，就顺着记号往前追；打输了，也算是争取时间了，但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于是一路下来，不断有人留下断后，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了。 之所以这一战没人断后，是因为他们发现，这只瓢虫太恶心了，单留下谁都搞不定。 不过集四人之力就很简单了：他们只用了几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战斗是结束了，不过他们并没有继续赶路。 浦原喜助拦住了他们： 通道中，出现了新的敌人：一个脑后扎着鸡窝马尾、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的男人。 之前的所有敌人，都是各自占据一个大房间，等待他们打上门，非常消极。 这还是他们遇到的头一个主动出击的敌人。 而且是一个独特的敌人。 对方既没有破面必备的骨骼面具，也没有这里的破面同一的白色制服，反而是…… 一身死霸装！ 外加队长羽织！ “死神……”浦原喜助呢喃了一句。 不用他说，其他三人的灵视，都看到了对方身上死神才有的红色灵络。 “是援军吗？”见对方身上穿着与朽木白哉、四枫院夜一和爱川罗武相同的白色羽织，一户还傻乎乎地问道，还挥了挥手中的斩魄刀，想要打招呼。 “别过去，”乔木一把拽住他，“现役护廷十五队中，可没有这号人物。” 对面来人站在距离他们三十多米的位置，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沉默良久，浦原喜助才开口：“不打算做个自我介绍吗？” 对面的人叼着香烟，吐出一股烟雾，笑着转身，状似毫无防备地，露出了自己的后背。 三名死神的脸色，瞬间无比难看。 对方队长羽织的背部，菱形图案中，赫然是一个简体汉字。 “五”！ 第239章 239.内讧 “喂，你找到路了没有？到底往哪边走啊？！”猿柿日世里一脸烦躁地倚着立柱，不客气地高声问道。 “再等等！”爱川罗武一脸苦恼地在四条岔路之间徘徊，在墙壁和地面上仔细搜索着什么。 “不应该呀……”他苦恼地挠了挠头，“上一个路口的标记，肯定是浦原老板的，这里怎么会没有呢……” “不能随便选一条吗？干嘛非要去找那几个讨厌的死神？”日世里不耐烦地说出了心里话。 “这可不行呦，小日世里，”爱川罗武认真说道，“我们毕竟是来帮忙救人的，怎么能自行其是呢？” “明明是他们没做好记号，什么叫我自行其是？！”日世里高声抗议。 爱川罗武没再说话，起身双手叉腰，歪着脑袋看着对方。 日世里下意识地挪开眼神，不与对方注视。但她很清楚，对方仍在看着自己。 对峙了几十秒，她终于败下阵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来帮忙总行了吧？！”她一脸傲娇地嚷嚷，“烦死了！” 通道就那么几条，即使考虑到暗道，沿着墙壁寻找，房间也并不算大，两个人很快就将所有墙壁和地面都搜索了一遍。 “搞什么啊？！”日世里已经有些抓狂了，“干脆回去得了！你的驻地有返回现世的通道对吧？” 嘴上这么说，她却并没有行动。 爱川罗武站在那里，一手环胸，一手搓着下巴：“太奇怪了，浦原老板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他转头环顾四周，有些犹疑地嘀咕道：“会不会是……” “……有人抹掉了记号呢？” 爱川罗武和日世里愣愣地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手握刀柄，转身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竟然没有察觉那边有人！ 三十多米外的房屋中央位置，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位年轻女性。 那双丹凤眼，犹如传说中的九尾狐妖一般，媚得摄人心魄。 但爱川罗武和日世里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上面。 两人的视线，死死锁在对方那一身雪白的队长羽织上。 日世里下意识看向同伴：这是新晋队长？怎么没听你说过。 爱川罗武不知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还是没领会她的意思，但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日世里答案。 他缓慢却坚定地拔出自己的斩魄刀，刀锋直指对方：“陌生的死神，报上名来。” …… 一片狼藉的房间中，立柱倾倒、屋顶坍塌、流沙泻雨。 一条足有二十多米长、四五米宽的巨型鳄鱼，趴在血泊之中，逐渐崩解为灵子，消散于空气间。 很快，地上就只剩下半张凸起的面具。 房屋的塌陷越来越快，但房屋内的三人，却并未离开。 其中一男一女，分别持刀，呈对峙之势。还有一女，则死死拽着对峙女子的一条胳膊。 “王*蛋，你刚才最后一刀，是冲着我来的，对吧？”孔玲死死盯着几米外的男人。 “神经病，”曾泽鸿冷冷地注视着她，一脸的轻蔑，“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那么，你砍它的那一刀，为什么要用始解的力量？”她咬牙切齿，“我要是没躲开，倒霉的就不是那根柱子了吧？” “是我追着你砍的吗？是我选择了那个攻击角度之后，你才出现在那个位置的吧？” “我砍我的敌人，还要照顾你吗？”曾泽鸿嗤笑一声，“咱俩的关系，没好到那个地步吧？” “哈！”听到这话，孔玲怒极反笑，“傻子都知道我要出现在那个位置吧？我朝着那个方向突进，不出现在哪儿，还能瞬间移动？你连傻子都不如？！” “管好你的嘴，”曾泽鸿的表情彻底塌了下来，“不想要我就帮你撕了。” “撕你妈*！”孔玲也炸了，“有人养没人教的渣滓！” 身旁的柯羽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了，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 没承想，孔玲也彻底来了火气，晃着脑袋躲着她的手，大声骂道： “你当我不知道你在项目里干的那点破事儿？信不信你妈我回去全**给你发论坛上？！你个死变态！” “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这句话让柯羽心中一惊。 她连忙看去，此时的曾泽鸿，脸上早已没了表情。 但那副模样，不知为何，甚至都让她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 “曾……曾工……”她想出言相劝，没想到一旁的孔玲却完全没打算熄火。 “哈！来呀，你个瘪犊子的艹蛋玩意儿，老娘还怕你了？” 她一把将身旁的柯羽推开，卷了卷死霸装的袖子：“今儿不把你阑子干碎了，你妈我跟你姓！” 话音刚落，曾泽鸿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不到一米的位置，斩魄刀竖劈而下。 但早有准备的孔玲也瞬间消失。 她一个瞬步来到曾泽鸿身后，对着对方的背脊，狠狠捅了下去。 但刀锋刺入对方皮肤之前，就一声闷响，撞在一处无形的护盾上，再难存进。 曾泽鸿感受到后背的力道，借势向前扑去，一个翻滚加转身，重新面对孔玲，就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就在此时，两支灵子弩矢，几乎是同一时间，分别贴着两人的鼻尖，激射而过，吓得两人一个愣憕，瞬间背上浮起一层冷汗。 太快了！而且太隐蔽了！他们根本没有察觉到柯羽出手！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谁再动手，我就对付谁。”几米之外柯羽恼怒的声音，与之前警告的攻击一起，让两人冷静了下来。 直到两人都收起斩魄刀，柯羽才解除始解。 她看了看如同两尊石雕一般，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两人，心中又是一阵苦笑。 “分头行动吧，”她分别指了指两条通道，“曾工，你先选。” 两条通道中，有一条是他们的战友之前走的，曾泽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条。 有那些人在前面开路，只要按着记号走，他大概率就是绝对安全的，不会遇到强敌。 孔玲看透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 但下一秒，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旁边的柯羽，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次，对方捂得很准、很严，坚决不允许她再出声。 曾泽鸿冷漠地瞥了她们一眼，丝毫不意外柯羽会选择和孔玲一路，也没说什么，就大步向那条通道走去。 直到曾泽鸿的身影彻底消失，孔玲才挣脱开柯羽的手掌。 “那种人渣，你刚才就该一箭射穿他脑子！” 柯羽担心夜长梦多，强拽着她往另一条通道走去。 路上，她苦恼地问道：“你们到底哪来的那么大的矛盾？要死要活的。” 本来三个人一起，还挺有安全感的。这下好了，就剩她俩了。 一个远程系的，一个则是鬼道消除类的，都属于限制颇多、很难单打独斗的那种。 安全感瞬间清零。 “我告诉你，千万离那个变态远点儿！只要身边没大人，绝对不要靠近他五十米以内。他要是叫你去什么地方或做什么事情，千万别答应，直接拒绝。绝对绝对不能和他共处一室，更不能单独相处！” 柯羽闻言愕然无比：这是在说她们的同事吗？这分明是在描述一个变态杀人狂吧？ 但她追问了一句，孔玲犹豫后只是摇头：“光是想想我就觉得恶心，实在说不出口。总之你记住，那家伙简直就是调查员中一等一的变态！离他越远越好，记住了吗？！” 柯羽依旧不明就里，但也只好点头。 反正她也和曾泽鸿没交情，远离就远离吧。 数分钟后之前那个鳄鱼破面的房间，就在她们身后彻底坍塌了。 巨大的轰鸣和震动，隔着上千米，都能清晰接收到。 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路，不然殿后的久南白他们，就赶不过来了。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下一个房间。 其他战友并未选择这条路，所以这里很可能有敌人。 他们小心翼翼地摸进去，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只怪异的破面，正在化作灵子，消散于空气中。 在那破面的身后，一位身着黑色死霸装的陌生男子，正一脸笑意地朝她们招手。 “抱歉抱歉，动作慢了些。主要是不确定你们会走哪边。” “你是援兵？几番队的？其他人呢？这大家伙是你独自干掉的？” 孔玲边问，边毫无防备地向对方走去。 落在后面的柯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孔玲疑惑地回头，问题还没问出口，就见柯羽脸色剧变。 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个瞬间，她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就被一股无形的能量轰击，炸出漫天的灰尘。 在惯性作用下，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柯羽和孔玲才稳住身形。 烟尘之中，一个隐约可见的身影，正朝她们缓步走来。 很快，身影就彻底穿透烟尘。 那个男人，一手持刀，却仍旧是一脸无所谓的微笑，仿佛刚才的偷袭，根本就不存在。 “哎呀呀，情报可没说，你的战斗直觉这么敏锐呢。 “真是过期的情报害死人，对吧，柯工？” 第240章 240.偷袭 “井上同学呢？”黑崎一护手持斩月，死死盯着对面那个熟悉的敌人。 葛力姆乔·贾卡杰克。 他被那个名为乔木的死神，一脚踹进了一个奇怪的圆形通道后，走了没多远，就迎头撞上了对方。 对方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 “想知道她的下落？”葛力姆乔狞笑着，“赢过我，就告诉你。” 一护的视线向下移动，那里，是一条完整的手臂。 “你的胳膊……” “被那个女人治好的，”葛力姆乔随意挥动了两下，“难怪蓝染大人这么看重她。” “你们……为什么要抓走井上同学？”这件事必须问明白，不然他无法判断井上织姬的人身安全。 “谁知道呢，”葛力姆乔一脸的无所谓，“蓝染大人的心思，又岂是我等能够揣测的？” 他突然想到什么，上下打量着一护：“那个女人该不会……是你的姘头吧？” 一个很具羞辱性的词，但一护却并未动怒：“等击败你之后，我会让你乖乖开口的。” 听到这话，葛力姆乔的脸上，浮现出亢奋的红晕。 “我会撕掉你的四肢，将你带到那个女人面前，让她把你治好，然后再撕掉……” 他的脸，因过度的亢奋而出现了轻微的扭曲。 “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掉你的，就当是还那个女人的人情……” 话音未落，面色冷峻的黑崎一护，已经冲到他身前。 寒芒来袭，葛力姆乔丝毫不惧，单手硬抗。 刀刃与铁拳相撞，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地面、墙壁乃至天花板，都轰成了齑粉！ …… 烟尘渐渐散去。 满地狼藉之中，柯羽半跪在地上，她的左肩与脖颈处有一条狰狞的豁口，鲜血正从那里汩汩涌出。 孔玲则在她旁边，笨拙地使用回道为她疗伤。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无视了对面那个神秘的男人。 注视也没有用，她们已经陷入绝境了。 那个男人的始解，是远程类的，而且是操控空气，形成无形的风刃。 孔玲的始解，则是抵消能量，对他完全无效；她的峨眉剑法，更是根本无法近身。 唯一能够牵制对方的，就是同样远程攻击的柯羽。 可是，即使她接受了基本的游侠训练，有着很强的机动能力，也无法和对方那数之不尽而又神出鬼没的风刃抗衡。 打到现在，只受了这一处重创，已经是对方留手了。 “快点快点，抓紧时间！”那个男人催促地拍了拍手，“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这次还是伤不到我，你们就乖乖结束项目滚蛋，听明白没有？” 孔玲终于忍不住，恼火地回顶：“你放心，老娘保证回去举报死你！你就等着挨监察部收拾吧！别以为你不说名字，公司就查不出来！” 那男人则完全不以为忤，乐呵呵地说：“这不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吗？我们接下来的大动作，就凭你们现在的水平，跟过去了，肯定是十死无生。等回去了，我下跪道歉都成。” “神神叨叨的。”孔玲嘟囔了一句，没再说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柯羽，突然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问道：“冯硕，也是你们一伙的吧？” 孔玲一愣，也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对啊！冯硕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没有他的同意，谁能进来？ 而且她们的情报泄露得这么彻底，冯硕也是头号嫌疑人。 更不用说那家伙还突然莫名其妙失踪了！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中的邪火噌噌往上冒。 今天就没有一件痛快事儿！ 但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柯羽痛苦的闷哼给制止了。 孔玲连忙嘟哝了声对不起，聚精会神认真疗伤。 那男人也没打算隐瞒，乐呵呵地说：“算是吧，不过我俩关系一般，尿不到一壶里，走到一起纯粹是利益驱使。”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孔玲：“我也挺想收拾那孙子的，有机会咱们联手？” 孔玲冷哼了一声，没再搭话。 男人见状，也不再自讨没趣。 但只是沉默了不到三十秒，他就又开口了。 “快点儿行吗？要不你们直接结束项目吧？”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我晚上要去女朋友家吃饭，还没准备礼物呢，抓点儿紧行吗？” 见没人搭理，他又压低声音，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 看得出来，这家伙是个话痨，还有点儿急性子。 一分多钟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我帮忙吧，”他将斩魄刀随手插在地上，卷着袖子向两人走去，“我回道一般，还不如你呢，不过两人总比一人强。” 柯羽握紧手中的弩，和孔玲一起略显警惕地看着男人。 男人则恍若未觉地低头卷着自己的袖子：“让你一个人治，得治到猴儿年马月去呀？再拖，葬讨部队都要到了。” “葬讨部队？”孔玲随口问道。 “一支破面军队，”男人解释着，来到柯羽面前、孔令身侧蹲下，“放松，放松。” “我又不吃你，”他拍了拍浑身紧绷的柯羽，“专门负责清除战败的虚啊死神啊之类的，拿去做实验素材。” 随着又一道回道的光辉与孔玲的回道叠加，两人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男人突然愣了愣，看着柯羽的身后，一脸茫然：“他怎么也来了？” 柯羽的身体瞬间再次紧绷，全身的感官都放在男人身上，只要他敢有丝毫异动，已经凝聚的灵子弩矢，就会瞬间刺穿他的喉咙！ 这个距离，神仙来了也躲不开！ 但她没想到，一旁的孔玲看过去后，直接乐了：“呦~怎么成这副德行了？被你妈教训了？” 柯羽愕然回头，就看到曾泽鸿正站在他们来时的入口处。 看来之前的房间没彻底塌掉，他才得以抵达这里。 那家伙此刻浑身上下不是伤口和血渍，就是沙土和脏污，整个人狼狈至极。 显然是吃了大亏。 不过这也正常。 那家伙的始解也很奇特，是类似隔山打牛一样的能力，必须攻击一个生物，才能对三点一线另一端的生物受伤。 这就意味着，单对单的战斗，他就是个废物。 所以他才会宁可被嘲笑，也要走那条大概率没有敌人的捷径。 不过显然，他翻车了。 柯羽轻轻拽了拽孔玲的衣袖，示意对方偃旗息鼓。 但这一拽，对方竟径直栽倒在她怀里！ 她心中一惊，都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就感觉后脑一阵剧痛，两眼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不让你们跑路，还真是个技术活儿啊。”那个不知名的男人起身，得意地拍了拍手，又回头对愣在那里的曾泽鸿打了个招呼，“谢了，哥们儿。” 他过去捡起自己的斩魄刀收好，又回来一手一个，将昏迷的柯羽和孔玲拎起来，分别扛在肩膀上，向曾泽鸿所在位置反方向的出口走去。 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出口处。 自始至终，他都没和曾泽鸿打招呼，更没表露自己的身份。 曾泽鸿就这么愣愣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去救自己同事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倚墙盘腿坐在地上。 看着百余米开外空无一人的出口，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 但很快，那丝笑容，就凝固了。 渐渐的，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恼怒。 那恼怒越来越重，越来越明显，甚至开始凝聚出一丝恨意。 他猛地起身，快步向出口走去。走着走着，就开始小跑，加速，最终马力全开地追了上去…… 第241章 241.情报碾压 “你这是？”不知名的男人，疑惑地问道。 “那个女人，放下，”曾泽鸿指着对方左肩上的孔玲，“她是我的。” 男人瞥了眼仍在昏迷中的孔玲，轻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曾泽鸿缓缓拔出斩魄刀，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男人“哈”了一声，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连个女人随手扔在地上，也去拔自己的斩魄刀。 “我知道你是个变态，没想到你还好这口。” 他轻蔑地打量着曾泽鸿：“我还挺好奇的，如果我把她交给你，你打算怎么做？ “唤醒她后，向她表白？还是像你对其他女性做的那样，在她清醒的情况下将她虐待致死？” “哦，对了，我忘了，”他一脸做作的恍然，“她醒了就能结束项目了，你做不到这一点。” 听到这话，曾泽鸿心中一惊：对方竟然不是死神，而是调查员！ “那你要怎么办？”男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暴露，又重新打量着对方，“在项目里，你不能让她清醒；现实里，你又是个怂货……” 他眼前一亮：“难不成，你想向她忏悔，然后追求她，娶了她，婚后再慢慢精神折磨她？”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不停摇头：“啧啧啧，你这都能写进犯罪心理学教科书了吧？” 曾泽鸿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冷冷问道：“我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听好了，”男人轻蔑一笑，“我是你爹，专*你妈，垃圾！” “撕裂吧，修罗！” “感受流风吧！” …… “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 金色的雷光球撞在透明的护盾上，发出剧烈的爆炸。 四射的雷光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女人身后，手刀砍向对方的后脖颈。 但女人如同脑后长眼，头也不回，左臂以诡异的角度向后，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随后狠狠将对方甩出去。 此时，那个爆炸头戴墨镜的男人，也冲到女人身边，双手握着狼牙棒，狠狠向对方天灵盖砸去。 女人一个瞬步，出现在男人身侧，一只手以男人完全跟不上的速度，按在他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袭来，男人的脑袋，毫无抵抗之力地，被狠狠砸在地板上。 但在同一时刻，他身体一拧，一腿鞭，狠狠抽在女人的小腿肚上。 同时遭受重击的两人就此分开，一个一脸痛苦地蹲在地上搓揉腿肚，另一个则对头顶流下的鲜血视而不见，只是警惕地盯着对方。 “三番队，可从没有过你这号人物！”爱川罗武死死盯着那个女人，心中大感疑惑。 太奇怪了，莫名其妙出现在此地的女性死神，竟然穿着三番队的队长羽织，而且还与他们为敌！ 喜欢看漫画的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从平行世界而来的死神。 “说得好像瀞灵廷有过十五番队一样。”那个女人媚笑了一声，眼睛眯着，好看极了。 “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日世里！” 爱川罗武手一抹，一张惨白的恶鬼面具，已经出现在他脸上。 另一边的日世里，也戴上了面具。 女人轻轻笑了一声，缓缓拔出斩魄刀：“剖析毫厘，擘肌分理，臧否！” 刀身瞬间崩散成无数光点，并融入她的体内。 “白打型或幻术型的斩魄刀？”爱川罗武眉头微皱，“小心点！” “用你说！”扛着巨刃的日世里，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 爱川罗武也不打算讲什么绅士风度，紧随其后，向那个陌生的死神，发起攻势。 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女人的白打实力，非常恐怖！ 不，不能这么说，应该说这个女人的反应速度和敏捷程度，都完全超出他的理解。 对方仅仅只是始解状态，虚化下的他和日世里，就根本碰不到对方！ 但另一方面来说，对方的力量弱得惊人，一次次的击打，对他和日世里而言，简直就是挠痒痒！ 这就意味着，他们对女人的威胁，远胜过对方对他们的威胁。 毕竟他们只要有一次命中，就能重创对方。但对方这么多次命中他们，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他完全不敢大意：怎么可能有这么废物的始解？对方的无用功，一定暗藏杀机！ 而且，他和日世里的虚化，只能维持几分钟。 一旦超出时间，他们就再也别想追上对方的速度了。到那时，就会任人鱼肉。 他和日世里，都是力量型的，拿这种速度型的一贯没辙。 他必须尽快找出对方的破绽，以求破敌！ 想到此处，爱川罗武反而不着急了，他带着自信的笑容，开始稳扎稳打，将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观察，而非战斗上。 他发现，随着战斗的进行，自己的专注度越来越高，动态视觉甚至已经完全能看清对方的许多动作细节了。 这一进步，也让他发现，对方并不是身法诡异，而是身体构造诡异。 对方之所以总能以奇奇怪怪的姿势击中他们，完全是因为对方能够随意反关节活动！ ‘始解除了提高速度和敏捷，还能改造关节结构。’ 很好，发现了一条重要的情报！这让他有些激动。 他继续观察着对方，并不断攻击，试探对方的反应。 随着战斗的进行，日世里一刀砍下，另一侧则是他的狼牙棒。 二打一，对方终于避无可避了！ 心中振奋地想着，爱川罗武就看到，对方的身体，竟然诡异地变成了波纹状，硬生生从他们武器的缝隙间，“荡漾”了出去！ ‘不只是改造关节，而是改造整个身体。’ 虽然志在必得的一击落空了，但他并不着急，依然兴奋。 他和日世里共处了近百年，双方有着足够的默契，只要这么打下去，就一定能找到对方的弱点！ 这么想着，他继续稳稳地发动攻势，任凭对方无力的拳掌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即使明知道这拳掌肯定有问题，他也无能为力：躲不开，就是躲不开。 既然躲不开，那就不要去关注。 就在此刻，异象突起！ 再次一刀斩下的日世里，脸上的面具，毫无征兆地破碎，露出了后面满是雀斑的惊愕表情！ 爱川罗武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对方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欺身而去，一脚狠狠踹在日世里脸上。 脱离虚化后完全跟不上她的速度的日世里，就这么结实地挨了一脚，被踹飞出去。 爱川罗武刚追上对方，打算从背后发起攻击，他脸上的面具，也炸开了！ ‘为什么？！’ 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只感觉眼前一花，胸口传来一股巨力，将他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迅速调整姿态，蹲身落地，却发现，对面的日世里，已经咆哮着再次攻向那个女人。 “等等啊……” 爱川罗武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日世里，不对劲！ 他甚至没来得及行动，就看到白影一闪，日世里那充满了莫名愤怒的咆哮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摔了出去，彻底没了动静。 ‘还有机会……’看到对方没有立刻攻过来，反而稳稳站定后，爱川罗武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只要对方轻敌……’ 那个女人，并没有试图靠近他，而是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什么意思？’爱川罗武一愣，‘什么感觉？’ “哼，”他嘴角咧出一个巨大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现在好得很，制服你没问题！” 女人没理会他的挑衅，反而若有所思道：“自信？” 但她立刻摇头否决：“自信的末端是自负，不是你这样的……” ‘她在说什么？什么自信和自负？’ “啊！”女人突然恍然，“我知道了，是兴奋！” ‘兴奋？什么意思？’ 念头一闪，爱川罗武就意识到不对了：自己，兴奋过头了！ “情绪，你的能力是操控情绪，”他立刻就确定了对方的能力，“那些无力的击打，都是做这个用的！” 所以，他的兴奋被放大了，而日世里的情绪…… 不用问，是愤怒。 女人点了点头，缓缓向他走来：“激烈的情绪，会影响人的专注度、干扰人对于时间流速的认知。” 所以，不是对方使用了什么手段破坏了他们的虚化，而是他们的虚化到时间了，但他们自己没有意识到。 但还有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日世里的虚化时间的？”爱川罗武依然兴奋得合不拢嘴，但作为队长级的人物，尽力维持理智思考，他还是能做到的。 “是啊，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女人自问了一句，身形一闪。 下一刻，声音就从他的身后传来。 “说了你也不懂。” 这也是爱川罗武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女人看了看地上两个昏迷的假面，舒了口气，糯糯自语：“情报碾压，真爽啊。” 第242章 242.不要逃跑 以三敌一的战斗，需要多久？ 答案是未知。 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并没有展现出多强的战斗力，而是仅凭着一招让自己凭空消失在任意影子里的能力，不断和乔木三人周旋。 浦原喜助想到过熄灭所有光源，依靠灵压感知，摸黑作战。 但对方是死神，而且的的确确是队长级的死神。施展舍弃咏唱的照明缚道，也只是不到一秒的事。 夜一试过借助瞬轰速战速决，但对方挨了一拳，就躲到影子里不出来了。 他们想走，对方又会瞬间从他们的影子里钻出来攻击他们。 乔木开了个空间门，结果对方藏在他们影子里，跟着他们钻了过去。 双方就这么硬耗到瞬轰状态达到极限。 显然，对方对他们的情报了如指掌。 “我们，在什么时候交过手吗？”浦原喜助终于放弃了速战速决，想要看看对方迟滞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你的应对措施非常熟练，可不是一句‘情报详尽’能说通的。” 他认真地打量着对方，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可能与对方有关的蛛丝马迹：“你一定和我、和夜一多次交过手，才能应对自如。” 站在三人最前方的夜一，回头朝浦原喜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关于这个男人的记忆。 “我才不会像那群智障反派一样，”鸡窝马尾男吐掉烟头，低头又给自己续上一根，“什么情报都一股脑地往外捅。” 他悠然地仰起脖子吐了个烟圈：“想要我的情报，就自己查去。” 乔木就乖乖站在队伍末尾，没有说话。 他基本猜到这个人的身份了。 如果说对方了解两位队长的能力，还说得过去。 可对方了解他的门门果实体质，在他伸手画门的瞬间，就立刻改变动向，钻进影子里，这就是重大的破绽了。 冯硕带进来了陌生的调查员，却又不提前知会他们。那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的同伙呢？”乔木冷不丁地发问。 “同伙？这词真难听，”鸡窝马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们有别的任务，今天陪你们的只有我自己。” 他们？看来不止一人。 “你把我们挡在这里，究竟想做什么？如果是等援兵，早就该到了吧？” “援兵？”鸡窝马尾一脸好笑，“不需要，我自己就够了。” “倒也不是要挡住你们。后面的战斗，是属于黑崎一护的，你们没必要掺和。” 这一番话，让浦原喜助心中一沉：蓝染，也发现黑崎一护的独特之处了吗？ “我们只是受人所托，让你们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别四处乱跑。如果你们愿意配合，咱们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他看了看左手手腕上和队长羽织很不搭的电子表：“42小时。42小时之后，你们爱去哪就去哪，拆了虚夜宫，我也不管。如何？” 蓝染和他的破面大军已经离开虚圈了……浦原喜助终于确认了这一点。 “他去了哪？”他没有点名道姓，但他相信，对方知道他问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鸡窝马尾耸了耸肩，“我们最多算是雇佣兵。” 浦原喜助的内心越来越不安。 蓝染需要委托别人拖住他们，这代表什么？ 代表那家伙将所有主力都带走了，只留下了那么一群连副队长实力都没有的最弱破面。 这说明，对方的计划，一定超出自己的想象了。 什么样的计划，需要那么大规模的战力？ “你的身份，你也不打算透露一二，对吧？”他目光深邃地注视着眼前的陌生死神。 对方耸了耸肩，一脸的理所当然。 和浦原喜助不同，乔木很清楚蓝染的计划。 摧毁空座町，用十万魂魄和一灵里的重灵地打造王键。然后攻入灵王宫，杀死灵王，取而代之。 浦原喜助也动过类似的念头。 小雨和甚太那两个小鬼，就是他创造出来，用以取代灵王的人造人。 甚至就连灵王的家臣、零番队首领兵主部一兵，都有过类似的念头。 原著中他就打算一旦灵王嗝儿屁，就掉断黑崎一护的四肢，让他做新的灵王，避免世界毁灭。 更不用说百万年前效力于灵王麾下却又发动叛乱，给祂削成人棍的五大家族了。 做创世神做到这个份儿上，确实听没排面的。难怪麾下皆反贼。 蓝染想做什么，和他没关系。他在乎的是冯硕想做什么。 “啊，来了！这下就到齐了。”鸡窝马尾略显欣喜的声音，将他的思路拽回现实。 三人扭头去看，房间的入口处，赫然是朽木露琪亚、石田雨龙和茶渡泰虎三人。 浦原喜助正要问什么，就见对方缓缓抽出腰间的斩魄刀：“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他脸色剧变，扭头冲远处三人高喊：“逃！” 但那三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平静的声音已经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明灭吧，孤影！” 几乎是同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拂过自己的身体。 露琪亚三人此时才反应过来，但同时，他们也知道，自己晚了一步。 没再试图逃走，三人立刻来到乔木三人身边，一同戒备。 “有遇到其他人吗？”乔木直接发问。 露琪亚摇头：“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记号，都被人抹掉了。” 乔木的心跳登时加速。 他死死盯着对面始解后就没了动作的鸡窝马尾：“柯羽和孔玲她们呢？” 明明还有其他人，对方却说“到齐了”，那就意味着，对方知道，柯羽和孔玲她们到不了这边。 鸡窝马尾并没有打马虎眼：“这个时间点，已经在我们手上了。爱川罗武和猿柿日世里也一样。” 他对乔木露出一个“你懂得”的笑容：“所以，千万别想逃跑哦~” 乔木心里恶狠狠地暗骂了一句：孔玲无所谓，但柯羽是他朋友，他不敢赌。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击败对方了。 届时，对方无论是结束项目还是束手就擒，都对他有利。 乔木没再说话，直接拔出斩魄刀。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鸡窝马尾无所谓地笑着，将口中的半截烟吐了出去。 烟掉在地上的瞬间，就如同得到了信号一般，五位死神，都原地消失不见了！ 下一秒，五人同时出现，四把斩魄刀，从不同的方向，刺穿了鸡窝马尾。 而他的斩魄刀，则被夜一的绷带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茶渡同学！”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四人望去，只见茶渡泰虎的身体，竟然喷射出大量鲜血！ 不到两秒时间，这个五大三粗的人类，就被自己的鲜血彻底染红了！ 四人立刻意识到不妙，连忙拔刀后撤。 刀一拔，茶渡的身上，又是几股鲜红的激流。 而鸡窝马尾的身上，除了衣物破损外，没有一丝伤口。 就如同，他们攻击的，是茶渡一样。 露琪亚和乔木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扔下敌人冲向茶渡，为他疗伤。 “伤害转移……”浦原喜助谨慎地嘀咕了一句，“夜一！” “知道了！”夜一随手收起绷带，直扑对方。 而浦原喜助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挡在战场与其他战友之间，用心观察着战场上的情况。 但十几秒后，夜一反而被对方一脚踹飞。 她竟在白打上落入下风了！ “瞬神夜一？”鸡窝马尾啧嘴摇头，“我都快睡着了，这么慢，我可要抽烟了啊。” 夜一并未理会对方的挑衅，脱下队长羽织扔到一边，头也不回地朗声道：“我不能留手了。小鬼们，一会儿疼的话，就给我忍着点儿！” 说着，整个人进入瞬轰状态，直接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两秒后，浦原喜助的左臂，迸出了一团血肉碎屑；紧接着，他的右肋的衣服下，也开始渗出鲜血。 “影子！”一直关注着场上情况的乔木，立刻发现了其中端倪。 房间内有七个人，但此时此刻，却只有浦原喜助有影子。 对方会把自己受到的伤害，转移给场上有影子的那个人！ 但同样反应过来的浦原喜助，不仅没有让夜一停下，反而直接持刀，加入战局。 他冲到敌人面前的瞬间，一道照明缚道，直接在头顶炸开。 那光源是如何明亮，以至于十几米外的乔木，都感到有些刺眼，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意识到，浦原喜助是在模仿手术台的无影灯，用强光源强行消除影子。 但他的视线刚挪开，就看到石田雨龙的左肩，炸起一片血雾。 而对方的身下，正是一团被那团光源拉得老长的影子！ “停手！”他立刻大喊一声。 浦原喜助也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和夜一一起停手，与对方拉开距离。 鸡窝马尾，能自主操控影子的切换。 不，还不止如此…… 思维宫殿的状态下，乔木很快察觉到的新的疑点。 “他无法决定谁拥有影子，只能进行随机切换！”他立刻将这一发现大声说出来，提醒不知是否意识到这一点的浦原喜助和夜一。 如果对方能决定谁拥有影子，第一轮，就可以直接让浦原喜助或四枫院夜一退场，那样一来，他的压力就会大幅减轻。 但他却把伤害都转移给了场上最弱的茶渡泰虎，就意味着，这不是他的本意。 第243章 243.这是你们自找的 “不止如此，”浦原喜助补充道，“他给我们的伤害，也会转移给有影子的人。” 他摊开左手，上面什么都没有。 乔木心中一动，看向石田雨龙的左拳，那里，鲜血正从拳头的缝隙中滴落。 “也就是说，有影子的人，会不分敌我，承担场上所有的伤害。” “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浦原喜助死死盯着对方，“影子的切换，也是不分敌我的。” 他缓缓举起斩魄刀，指向对方：“只要影子继续切换下去，你也将拥有影子，成为承受所有伤害的那个人？” “你可以试试，”鸡窝马尾无所谓地轻笑，“下一次，我就不切换影子了。” “那样的话，你们打算先害死谁？那个混血，还是那个小白脸？反正他们都是人类，死了也无所谓，对吧？” 他的目光越过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看向这边的四人，随口说道。 “是吗？”浦原喜助作出战斗姿态，“那就试试吧。” 鸡窝马尾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很快，他就无奈地拧着脸龇着牙：“所以我最讨厌和你交手了，总能把我看得透透的。真是个倒霉的差事。” “果然，我猜中了，”浦原喜助没理会对方的潜台词，而是了然道，“影子的切换，一定有时间限制，无论是最短还是最长。” 否则，影子到了自己身上就秒切，在别人身上就一直挂着。这种始解，几乎就无解了。 尤其是一对一的时候，甚至可以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直接自杀获取胜利。 所以，这个始解，一定有着诸多限制，例如不能自残。 但浦原喜助并没有真的动手。 对方一开始和他们拖了那么久才始解，就是为了等露琪亚三人入场充当人质。 理论上，始解范围内的人数越多，影子切换到对方身上的概率越低、周期越长。 他只能等，等影子在每个人身上的时间达到极限后切换，等影子切换到对方身上的那个时机。 然后尽可能抓住机会，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毕竟，对方毫无疑问地有着队长级的实力。 很明显，他们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局面。 “不，”身后，乔木的声音突然传来，“我要赌一把。” 他抛下已经止住血的茶渡泰虎，起身拔刀，死死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我赌你，不敢杀我们！” 鸡窝马尾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 “为什么要停手呢？你继续攻击的话，哪怕我们再不情愿，也不可能休战。 “只要你愿意，就能不停地给我们带来伤害。我们受伤越重，影子切换到你时，你就越安全，不是吗？” 他冷笑道：“我赌你不想杀我们，不敢杀我们。即使继续打下去，你也会在我们受到致命一击前，将我们身上的影子，切换走。” 听到这话，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眼前一亮，再次跃跃欲试。 这番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实际上完全是乔木由果推因得来的。 既然相信对方是调查员，对方就绝不敢伤及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他是调查员，主观害死其他调查员，是重罪，公司不会饶了他。 其他人，则都是重要乃至核心的剧情人物，随便死掉一个，项目可能就重置了，他们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这话一出，对方的目的就彻底落空了，基本等于两人撕破脸皮了。 没有足够的利益，就在项目中撕破脸，是调查员的大忌。 但乔木已经不在乎了，因为他刚刚想通了一件事。 为什么冯硕暗地里做了那么多小动作，却偏偏不直接把他们清出项目组。 为什么对方把他们全都骗到虚圈，自己却玩儿失踪。 为什么鸡窝马尾战斗前威胁他不许逃跑。 为什么他们要分人去抓柯羽他们。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结论，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这群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个项目，而是他们！ 是他乔木、柯羽、孔玲、曾泽鸿！ 既然如此，那他们之间，就是彻彻底底的敌对关系了！ 鸡窝马尾再也没了之前的洒脱自如，反而整个人都被一股阴沉的氛围所笼罩。 “这是你们自找的。”他缓缓开口，那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如坠冰窟。 “幽夜的潜影，死亡的倒叙。猎食吧，幽冥！” 狂暴的灵压，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 只见鸡窝马尾手中的斩魄刀直接化为一团黑色胶状物，迅速覆盖了他的右手，并沿着手臂一路蔓延。 短短几秒的工夫，那团胶状物，就紧贴着他的身体，将整个人包裹得没有丝毫缝隙，将他变成了一个一团漆黑的人形。 而他的十根指头，也各自长出了长达三四十公分的锋利指甲。 显然，这就是他的武器。 “不是卍解！”四枫院夜一神色凝重。 “是归刃，破面的归刃，”浦原喜助脸色十分难看，直接道出真相，“果然，你是蓝染的走狗。” 死神，却能够归刃，除了蓝染手上的崩玉，他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看着所有人身下恢复正常的影子，感受着那仿佛不停往他的每一寸皮肉下钻的狂暴灵压，他苦笑着嘟囔了一句：“这下麻烦了。” 听到他的话，夜一和他对视了一眼。上百年的默契之下，两人之间，无需任何言语…… “等等！”身后的声音制止了他们。 茶渡泰虎在石田雨龙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这个家伙的能力，应该很神秘，对吧？”他问了一句，没等其他人回答，就自顾自地说道，“想要击败他，就必须有人冒险，试出能力的变化。”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等等，茶渡同……”露琪亚急忙阻止，却被茶渡伸手拦住了。 “你们的实力，远胜过我和石田同学。我们两个打头阵，再合适不过了。” 露琪亚激动地辩驳：“正因为如此，怎么能让你们承担最危险的事情？！” 石田雨龙却平静地反问：“但如果你们受伤或阵亡了，即使知道了对方的弱点，只靠我们，也无法战胜对方吧？” 他一手搭在露琪亚的肩上：“我们是来营救井上同学的，没有时间在这里耗。黑崎还在孤军奋战呢！” 露琪亚闻言，终于沉默了。 茶渡泰虎和石田雨龙对视一眼：“掩护我。” 说完，他的右臂立刻变成了黑底红纹的样子。 独属于茶渡泰虎的完现术，巨人的右臂。 茶渡右手握拳，宛如离弦的箭，以惊人的速度冲向鸡窝马尾。 但这种速度，对于队长级的人物而言，依旧不够看。对方甚至都没有挪动地方，右手高举，就要用锋利的指甲挥砍挥砍。 就在此时，一支灵子箭矢，精准地击中了一根长长的指甲，巨大的力道，让他的挥砍完全失了准头。 茶渡趁此机会，欺身挤进他怀里，对着他的小腹，就是狠狠的一拳！ 遭受重击的鸡窝马尾，整个人弓着腰向后摔了出去。 “不是伤害转移了。”所有人都关注着战场上的每一丝细节。 茶渡没打算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在对方被自己击飞后，就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鸡窝马尾刚刚稳住身形，半蹲在地上，他就来到对方面前，接着就是居高临下的一拳，狠狠砸在对方的肩膀上。 但这一次，对方既没有抵抗，也没有被他砸趴下，而是顺着他的力道，身体一沉，竟直接“掉”进了自己的影子里！ 没了受力点的茶渡一个踉跄，一拳砸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皲裂的大坑。 鸡窝马尾几乎是消失在自己影子里的瞬间，就从露琪亚的影子里冒了出来，十根指甲狠狠刺向她的后背。 露琪亚之前没和他交过手，对这招毫无防备。 但乔木三人不同。 只听“叮”“噌”两声，两把斩魄刀及时出现。 乔木的刀，抵在了他右手指缝间，四枫院夜一的刀，则直接扎穿了他左手手掌，将其钉在地上。 浦原喜助紧随其后，一个瞬步出现在对方头顶，挥刀就砍。 但就在此时，鸡窝马尾左手的指甲，突然伸长，径直刺向最近的夜一。 夜一脸色一冷，直接抛弃斩魄刀向后撤退，还不忘拽上露琪亚一起。 但为了保护露琪亚，她依然还是慢了半拍，被一根指甲划破了腹部。 同一时刻，浦原的刀，也砍进了敌人的脑袋中！ 敌人却没有直接死亡，而是再次下坠，消失在自己的影子中。 “如何？”浦原戒备着问。 夜一检查了一下自己仅仅渗出一丝血迹的伤口：“没有异常。” “那家伙，死了吗？”露琪亚心有余悸又满怀期待地问。 浦原喜助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 乔木同样保持着警惕，目光四下扫动，就发现了诡异之处： 夜一身下的影子，竟然在蠕动！ “队长，影子！” 他示警的瞬间，夜一敏捷地向一旁闪避，同时低头查看自己的影子。 但她并没有看到那个全身漆黑的鸡窝马尾，从自己的影子里探出来。 她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自己的影子，脱离了地面，犹如一块黑色的幕布一般，以惊人的速度拉伸、扩张，将自己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第244章 244.碎尸惨案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四枫院夜一，被自己的影子包裹、吞噬、凭空消失。 毫无反抗之力。 “我的运气不错，对吧？”鸡窝马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看去，他正从一根立柱的影子里浮现出来。 他头上被劈开的伤口依然还在，伤口内部，也没有任何血肉，同样是一片漆黑。 不过，伤口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估计再有几十秒，就会彻底消失。 为什么是夜一？浦原喜助这么问自己。 以对方充分知晓他俩情报为前提，无论怎么看，应该都是自己对他的威胁更大吧？ 还是说，就像始解的影子切换顺序一样，他没得选？ 他没立刻下结论，而是回头瞥了乔木一眼。 乔木点了点头：队长消失了，作为副队长，也是在场的第二战力，他就得顶上了。 但他还没行动，那边落单的茶渡泰虎，却再次径直冲向鸡窝马尾。 这一次，后者没再给他机会。 就在他挥拳的瞬间，敌人以他完全无法捕获的速度，闪身到他侧面。 下一秒，十根指甲，就从他的身体右侧，一根不落地刺进了他的身体！ 茶渡瞬间僵住，但他并未放弃，依然使劲全身力气挥动手肘。 如此近的距离，他很难蓄力，那一肘，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力道，没有给敌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随着鸡窝马尾拔出指甲，甩了甩上面的血渍，茶渡泰虎，整个人都无力地摔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口中则一点点涌入带着细碎泡沫的粉红色血渍。 对方的刺穿，显然伤到了他的右肺。 但奇怪的是，茶渡却并未如同夜一那般，被自己的影子吞噬。 浦原喜助见状，直接冲向敌人，一刀逼退了对方。 紧随其后的乔木，连忙扶起茶渡，一个瞬步，将他带回给露琪亚。 两位队长之间的激烈交手，根本没有他们掺和的余地。 但乔木并未就此放松警惕，依然在紧张地关注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浦原喜助并不以白打和斩术见长，最终，他还是略居下风，被对方的利爪贯穿了左胸。 只见他脸色一变，猛地后撤。 “卍解·观音开红……” 地上的影子猛地卷起，下一秒，浦原喜助，就凭空消失了。 鸡窝马尾平静地看向场上仅存的四条杂鱼：“还要继续吗？” 这一次，一直扮演治疗人员的露琪亚也起身，直接拔出斩魄刀，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乔木笑着朝对方耸了耸肩：“只有特定的对象，才能在受伤后，被自己的影子吞噬，对吧？” 他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反而说起了自己在思维宫殿中分析出的结论。 “你并不知道那个特定的人是谁，需要试错，所以你才会在捕获夜一队长后，感叹自己运气不错。 “你不在乎挨茶渡一拳，却小心翼翼地躲避浦原先生的攻击。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 “你自己，也会成为特定的人，会在受伤后被影子抓走？” 鸡窝马尾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他全身都被黑色覆盖，甚至连五官都没有露出来。乔木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眼神，根本猜不到他此刻在想什么。 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明明可以顺势继续攻击，毕其功于一役，现在却停下来了。之前夜一队长消失后，你也没有继续攻击…… “我猜，你的能力，在上一个人消失和选定新的目标之间，有一定的间隔期，不是无缝衔接的，对吗？ “你最开始明明被浦原先生砍开脑壳都没事儿，刚才的战斗中却不停闪躲，生怕自己被砍到。 “我想到最大的可能性：你只有成为特定的人后，才会受伤。其他时间都是无敌的。 “但你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特定的人，所以依然要小心翼翼，保护好自己。” 说完自己的揣测后，他停顿片刻，问出了自己此时最大的疑问：“在攻击夜一队长那次，你为什么没有躲避浦原先生的斩击？那次你是怎么确认自己不是特定的人的？” “真是……精彩！”鸡窝马尾重重用惊叹的语气称赞，“虽然有思维宫殿的加成，但能将如此多的细节串联到一起，可不是某个能力就能解释的。” “难怪冯硕只见了你一面，就向我强烈推荐你，对你的评价超出了其他所有人。” 他完全不在乎剧情人物还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 这也坚定了乔木的判断：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和柯羽等人。 所以，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个镜像怎么样。 很有可能，达成这次的目的后，这个镜像对他们而言，就可有可无了。 “是指甲，”鸡窝马尾的话将他拉回现实，“归刃后，指甲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乔木闻言恍然：“石田的那一箭，击中了你的指甲。” 指甲没有破损受伤，让他得以确定，自己不是特定的那个人。 “如果特定的人成了你自己，你要怎么办？”乔木问出了最后的问题，虽然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想，但还是要确认一下，“这样的归刃，对你而言岂不是很不利？” 鸡窝马尾哼笑了两声：“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关键的情报都被你说中了。” “我不会成为归刃后的首个目标，之后一旦成为目标，只要在被自己的影子吞掉之前，将之前捕获的人放掉一个就好了。” 乔木终于松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三人说道：“听到了吗？浦原先生和队长还活着。打起精神来，不要气馁！” 鸡窝马尾听到这话，歪着头叹了口气：“你们真的要和我作对吗？” “光之所向，影之所往。斩尽吧，碎星河。” 乔木没有回答，而是用始解，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你的始解语，和情报中的不一样……”鸡窝马尾话音未落，猛地向旁边一躲，躲过了凭空刺出的刀刃，又笑道，“这个能力倒是没变。” 说着，他就直直向乔木四人疾驰而来。 “初舞·月白！” 一层寒霜，带着逼人的寒气，从乔木身后喷涌而出，以远超鸡窝马尾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几支灵子箭矢先后射出，完全封锁了他躲避的路径。 乔木的刀刃，则再次凭空出现，直直刺向他。 刀刃刺穿了鸡窝马尾所在的位置，但对方早已一个响转出现在四人背后，利爪向着最后方的石田就刺去。 石田指节飞镰脚躲闪，半空中，竟还抽空朝对方射出一箭，但依旧被对方轻松躲过。 原本还躺倒在地的茶渡一跃而起，双手死死钳住对方的两只手腕。 鸡窝马尾顿感不妙，立刻就要抽身。 但茶渡怎会让他轻易离开？只见他死死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一阵吭哧声。他双臂的肌肉，更是惊人地隆起。 “次舞·白涟！”伴随着露琪亚的果断的声音，一股冷气袭来，竟丝毫没有顾及茶渡，将他和敌人一起冻成了一块冰雕！ “乔木副官！”被三人默契的配合惊到的乔木，立刻回神，挥动手中刀柄。 刀刃划过，鸡窝马尾已是身首分离！ 被一层冰包裹的头颅，摔在被寒霜笼罩的地面，砸起一小片冰碴和霜屑。 三人谨慎地观察了好一阵，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茶渡要怎么办？”乔木问道。 对方整个人还和敌人的身体冻在一起呢。 “放心放心，”露琪亚拍着胸脯，一脸得意，“这一招我们在现世就演练过，没问题的。” 乔木正要上前查看，突然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没有血！而且浦原喜助他们还没被放出来！ 一个激灵，他随手抓住了一旁的露琪亚，就猛地向后撤去。 “躲开！” 毫无防备的露琪亚被他拽了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地，硬是被他拖出去数米远。 但石田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同样往茶渡身边走的他，此刻距离对方，只有不到三米远。 乔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敌人被茶渡死死攥住的双手，各有一根指甲刺破坚冰，以极快的速度射出，分别刺穿了石田和茶渡二人！ 脸色铁青的乔木，死死按住试图冲上去救人的露琪亚。 两人就这么看着一团黑影猛地扩张成一大张黑幕，将石田整个人包裹其中，随即消失无踪。 紧接着，鸡窝马尾那一侧的冰雕，毫无预兆地哗啦啦碎了一地，只剩下茶渡依然被冻在其中。 鸡窝马尾的无头身体，诡异地蹲身在地上摸索了几下，抱起自己的脑袋，一拳狠狠砸上去，将外面的冰砸了个粉碎。 随即，他就将脑袋重新按在脖子上。 “吓了我一跳。”他的话语中，满是笑意，丝毫没有受到惊吓的模样。 但下一秒，凭空出现的刀刃，就狠狠切断了他的右臂。 他一时不查，左手没扶住，还没长住的脑袋再次滚落在地。 紧接着，一刀，一刀，又一刀。 十几秒后，鸡窝马尾，就被彻底大卸八块了。 “哇哦~这还真是……”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住的脑袋，对着地上的那一堆黑色“身”块，发出了情绪复杂的声音。 “把他们放出来，”刀刃抵在他的眉心，“哪来的就回哪去！” 第245章 245.碎星河 “我是真不习惯和空间系的交手。”鸡窝马尾半是挽尊半是抱怨。 “你这样是没用的，”他对眉心的刀尖视而不见，平静地说道，“就算你们运气好，下一次是我，放出一个后，就又轮到你们了，到时候要怎么办？” “那就试试吧。”乔木冷冷说着，就不管不顾地开始继续切菜。 “这种体验……说真的，我还是头一次。”鸡窝马尾见状也不再劝，反倒认真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被越切越碎。 切了大约一分钟，乔木再一刀下去，就看到一股鲜血，激射而出！ 真的轮到这家伙了！ 那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操控刀刃，向对方的脑袋砍去！ 但对方的速度比他更快。包括脑袋在内，满地的黑色肉块，都像自由落体一般，坠入了各自的影子之中。 但那些影子，并没有随着本体的消失而消失，反而各自蠕动着，迅速汇聚成一个完整但略显扭曲的人形。 就在那影子脱离地面，腾空而起，要将一处一人大小的空间包裹起来的瞬间，几人不远处，一个身影凭空出现。 下一秒，那腾空飞舞、晃动的影子，便直接消失了。 夜一维持着消失前躲避的姿势，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她稳住身形看向四周，直接说道：“不用解释，我被抓走后，依然能看到听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乔木闻言，松了口气：“那家伙释放人质也是随机的。” 不然对方肯定选择放石田雨龙，打死也不可能先放夜一。 “不好对付啊……”夜一依然搜索着敌人的身影。 “下一轮优先保护我……”乔木则压低声音。 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鸡窝马尾的身影，就缓缓从一根立柱的阴影中浮现。 这一次，他的身体很快就复原了，并不像上次被浦原砍开脑壳那样，恢复了好一阵子。 “别问了，是影子的功劳。我的影子嫌我太碎，硬是把我拼好了才来抓我。” 他直接给自己的敌人解惑：“这个答案，就当是对你目前表现的奖励好了。我挺中意你的。” 见乔木没理他，他无所谓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咱们继续。” 说完，他就以惊人的速度，向这边冲来。 “次舞·白涟！”一股冷气喷射而出，但这一次，影子的口部猛地裂开，漆黑的嘴中，红光闪烁。 “躲开！”乔木和夜一同时大吼。 乔木一脚将露琪亚踹开，自己则趁势借力向反方向扑去。 速度更快的夜一，则回身抱住茶渡的冰雕，略显狼狈地向一边倒去。 红色的虚闪随后而至，剧烈的爆炸中，直接将房间墙壁，轰开了一个大洞。 鸡窝马尾也来到露琪亚身边，五只利爪狠狠撕开了对方背上的血肉。 但他并未多做停留，留下这么一道伤口后，就一个转身，扑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乔木。 乔木并未起身也未躲闪，而是强行挥动手中刀柄。 刀刃凭空出现，目标是他的左脚。 鸡窝马尾毫不在意，用力一点地，整个人跳起来，略微离开地面，直接避开了刀刃的轨迹。 没能命中对方的刀刃，斩在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倏然，久违的剧痛，通过左脚的神经，快速传入大脑。 鸡窝马尾心中一惊，下意识低头看去。 他左脚的半个脚掌，竟断开了！ 这一次的断面，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血肉！ 他受伤了！ 鸡窝马尾心中大骇，再也顾不上近在咫尺的乔木，一个响转，强行改变了行动轨迹，闪出去了二十多米。 没了半个脚掌的他，平衡度大幅下降。强行响转落地后，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才降低重心稳住身形，余光之中，那把已经染血的刀刃，再次出现。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伤，但他完全不敢大意，猛地扑出去，远远地避开。 就在同一时刻，照明的缚道在房间上空炸开。 十几米外的光源，将他的影子拉得巨长无比。 心中一动，他还没来得及想通其中的关节，就看着那把刀刃，直直斩在自己左肩的影子处。 霎时，剧痛传来，他的整条左臂，都脱离了身体，掉落在地上！ 是影子！那家伙在攻击他的影子！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鲜血从左肩处喷涌而出，他用剧痛之下仅存的理智做出判断，整个人如自由落体一般，跌入自己的影子中。 但就在影子消失的瞬间，再次出现的刀刃，狠狠在影子的腹部斩出一刀。 这一刀下手极重，竟在地上划出一串火花！ 一声短促的惨叫，随着影子的消失，戛然而止。 紧接着，浦原喜助和石田雨龙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他已经离开了。”随着浦原喜助下断言，乔木才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整个人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夜一则大笑着走过来，使劲拍着他的背部：“不愧是我的副官，果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栽培啊！” 乔木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真是丰富的始解呢，”浦原喜助一边在身上寻找能帮茶渡泰虎解冻的道具，一边笑着夸赞，“我都忍不住期待起你的卍解了呢，乔木副官。” 朽木露琪亚也既敬畏又羡慕地看着他：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几十年的新晋副队长，竟然击败了两位队长都没辙的强敌。 而且，那个始解，确实太好用了，怎么看都比她的始解强得多。 她想起大哥的能力，甚至怀疑，这一招，都有可能击败她最敬重的大哥！ 乔木干脆四仰八叉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贪婪地休息起来。 说真的，这是他打过的最艰难的战斗了。打的时候没察觉，打完了才发现，自己的精力，几乎已经透支了。 倒不是运动量多大的问题，关键就是精神长时间高度集中，太累人了。 而且这次的战斗，他赢得非常巧合：他的能力，恰好有些克制对方。 这就是他真正的始解：碎星河。 除了刀刃能穿越空间，攻击他能看到的所有位置之外，还多了一个新的能力。 只要解放后，他的刀刃伤到过敌人的本体，就能将对方的本体和影子嫁接在一起。 之后，他对敌人影子的任何伤害，都会如实反馈在本体上。 也就是说，和他作战，不仅要自己躲避，还要确保影子也躲开他神出鬼没的攻击。 在了解到这个能力后，他也大致猜到了之前斩魄刀为什么不愿意为他所用了： 他的空间能力或者说天赋，不足以驾驭这把空间系的斩魄刀。 这一点，从他五次素养判定不及格，就能侧面佐证。 直到他强化了门门果实体质改造，获得了直接的空间能力提升，才得到了斩魄刀的认可，掌握了完整的始解。 即便如此，这一战也赢得很勉强。 没有其他人顶在前面刺探情报，没有露琪亚三人出乎意料的舍身配合，他根本没可能让对方躺平了被他切。 而且，如果那次特定的对象不是那个敌人，他就大条了。 无法伤到对方的本体，他就拿对方没辙，结局大概率就是团灭。 非要说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对方归刃之前，他抢先始解，伤到对方。 但这就纯属马后炮了。 谁能预想到对方的归刃这么讨厌？ 但不管怎么说，赢了就是赢了。 “休整片刻，我们要尽快找到其他人，然后离开虚圈，”浦原喜助说道，“蓝染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的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胜利的喜悦，立刻就被冲淡了。 …… 虚夜宫深处。 一个巨大空旷的房间，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石英长餐桌，和十余把环绕的椅子。 椅子上面，一男一女两个人正百无聊赖地发呆。 他们的身后，则随意摆放了四个人，虽然都有呼吸，但并没有醒来。 一把椅子的阴影中，一个人猛地跳了出来，紧接着狠狠摔在地上，滚了两圈。 这巨大且混乱的动静，让发呆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他们起身查看，顿时就被这一幕惊呆了。 新出现的男人，不仅没了一条胳膊和半个脚掌，就连肚子，都被开了一条巨大的豁口，肠子流了一地！ 两人中，有着一双丹凤眼的妩媚女人，立刻尖叫一声冲了过来。 她手忙脚乱地从兜里翻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方块，抵在伤者的额头上，一手两指捏稳，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狠狠砸下。 一声闷响，她的手再抬起来时，哪里还有方块的影子？ 身下的伤者，整个身体却如同信号不良的视频一般，开始虚晃起来。 他整个身体都如同影像一般，越晃越严重，很快，就晃成了一片雪花。 十几秒后，他的身影再次出现。 这次，哪里还有什么断胳膊断脚流肠子？就连衣物，都重新完好无损、一尘不染了！ 男人坐起身，心有余悸地重重吐了口气，才一把将女人搂在怀里，擦拭着对方脸上的眼泪。 “翻船了？”另一个男人此刻一脸的惊讶，再结合他那张天生笑脸，看着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恢复健全的鸡窝马尾没搭理他，只是一个劲儿安抚怀中的女人。 好半天后，他才半是恼怒半是兴奋地高声道：“那个乔木，我要定了！” “他把你伤成这样！”丹凤眼恼火地质疑。 “之前冯硕伤我不比这个重？”鸡窝马尾毫不在意，“那次要不是秦默，我就死了。” 身后的微笑脸子衿一笑，没接这茬：“有件事儿得跟你打个招呼……” 等鸡窝马尾回头看他时，他才说：“那个曾泽鸿，死缠着我不放，被我腰斩了。” 说完他赶紧补充说：“不过他跑得快，应该死不了！” 鸡窝马尾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平淡地说了句“无所谓”。 天生笑脸松了口气，这才真正笑道：“那就好。我还想着你毕竟是他的面试官，会不高兴呢。” 第246章 246.阵亡 尸魂界，瀞灵廷，一番队驻地，总队长执务室。 “丿字斋殿，”一个身影凭空出现，躬身低头，单膝跪地，“十五番队冯硕三席求见。” “冯硕，”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山本总队长缓缓睁眼，“老夫不是下令，十五番队最高戒备了吗？” “他说十五番队队长爱川罗武与副队长久南白随浦原喜助离去后，下落不明。他侦得叛逆蓝染的重要情报，事关重大……” 山本若有所思：“技术开发局？” “浦原喜助确有传讯，将与十四番队一众骨干前往虚圈，营救那个人类。但并无十五番队相关汇报。属下是否先令技术开发局核实？” “不必了，”山本毫不犹豫地否定了雀部副官的提议，“让他进来吧。” “是。” 十几秒后，大门开启，冯硕大步走了进来。 他来到山本前不足十米，却并未按礼数单膝下跪，反而一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放肆！”山本下位，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的雀部长次郎，立刻抽刀，指向对方。 山本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但那虚眯的双眼中，已是凛冽的寒意：“冯硕三席，你是中了幻术，还是自愿从贼？” “有什么区别吗？”冯硕轻笑一声，“当此之际，无论哪种，你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不是吗？” 山本哼了一声：“最起码，老夫也要知道，事后该不该为你竖慰灵碑。不过现在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冯硕“切”了一声：“我得知你在此处时吓了一跳，我以为你会亲自去守护空座町，没想到你连地方都懒得挪。” 山本，却根本没有与他聊天的兴趣：“区区走卒，也配和老夫对话？” 说完，他起身向连通队舍的后门走去：“长次郎！” “遵命！”雀部副队长将斩魄刀正举在身前，“贯穿他，严灵丸！” 同一时间，冯硕也降低重心，做出拔刀式：“斩敌！” 两人同时始解，雀部却慢了一步。看着冯硕抢占先机向他攻来，他却丝毫不惧。 千年前，他就已经修成卍解，有了队长级的实力，又岂会惧怕区区一个三席？ 失了先机，他就放弃与对方对攻，而是在对方举刀刺来的瞬间，一招巧妙的四两拨千斤，格挡开对方的刀锋，反手一刀劈下，要逼开对方。 但才抬刀，他就愕然看到，明明被他架开的刀锋，却在一瞬间诡异地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上。 雀部神色一肃，没再与对方力拼，一个瞬步闪到对方身后。 但他刚一站定，便心头一震：本该背对他的叛逆，不知何时，已经正对着他了！ 而那闪着寒芒的刀锋，依然直直刺来。 他猛地发力后撤，但却骇然发现，那冯硕明明没有任何跟上的动作，却偏偏如同牛皮糖一般贴着他。 两人的距离不仅没有拉开分毫，刀锋反而几乎要触及他的死霸装了！ 这一瞬，雀部竟产生了一种错觉：哪怕世界毁灭，也无法阻止这把刀刺入他的体内！ 雀部强稳心神，同时施展瞬步与缚道之八·斥。 他的身影出现在十余米开外紧闭的大门前，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了。 正要出门的山本，身子一僵，猛地转身，就看到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一幕： 叛逆冯硕的斩魄刀，已经穿过长次郎挡在胸前的左拳，刺穿了他的胸膛，和心脏！ “丿字……” 严灵丸跌落地面，从西洋剑变回了普通的斩魄刀。 被刀贯穿的左手，无力垂下，惯性地摆荡着，却没有丝毫伤口，更没有鲜血流出。 雀部的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冯硕的身上，又随着对方的抽刀和推动，向后倚在大门上，缓缓下滑。 最终，他的身体，倚着大门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低垂的头，让人看不到他最后的表情。 护廷十五队，一番队副队长，雀部长次郎，阵亡！ 冯硕没有多看他一眼，随手甩掉刀刃上的血。 他刚一转身，山本总队长已经冲到他面前。 那张布满皱纹和伤疤的脸上，蕴含的怒火，仿佛可以燃尽整个尸魂界！ “一骨！” 青筋暴起的右拳，结实地轰在冯硕肚子上。 一声巨响，冯硕直接撞破了身后的执务室大门，飞了出去。 在连续撞破数道围墙，飞出足足四五十米后，他才重重摔在地上，又擦着地面甩出去了数米。 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他艰难地看向自己的腹部，发现那里已经被轰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内脏，也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小截肠子耷拉着。 再抬头时，山本已经站在他脑袋前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蓝染那个叛逆呢？”对方的声音中满是凛冽，却依旧维持着身为总队长的理智，“说出你们的计划，老夫可以给你个痛快！” “嘿嘿……”冯硕没有回答，反而发出瘆人的笑。 那笑声，就连山本都忍不住皱眉：他竟从中听到了一种诡异的畅快！ 紧接着，冯硕的左手，竟一把攥住山本的脚踝。 “噗”的一声，一缕青烟从缝隙中喷出。他竟对着山本的脚踝，施放了一次失败的破道！ “嘭”的一声，山本手中的拐杖，重重砸在冯硕的左臂上，直接将那条手臂炸断。 握着他脚踝的手，也松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断臂之痛，令冯硕痛苦地大口呼吸，但那呼吸，竟逐渐成了放肆的大笑。 这一幕，让山本一时后脊发凉：护廷十五队，是怎么混进这种疯子的？！ “既然你想死，老夫便成全你！”说着，山本再次举起手中的拐杖，杖尖对准了对方的脑袋。 但就在准备动手的一刹那，他的动作，停下了。 他没有杀死身下的喽啰，反而缓缓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侧后方。 “不是要杀了他吗？怎么不动手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人，温和地笑着问道。 “蓝染！”山本总队长的表情，再次狠戾起来，“你竟敢独闯瀞灵廷。” “总队长说笑了，”蓝染轻笑，“您，不也在独守瀞灵廷吗？” 山本的表情一滞：“你的手下呢？” “您的手下在哪，它们自然就在哪。” “它们……”山本冷哼一声，“你就是这么看待追随你背叛尸魂界的部下吗？包括他？” 他的杖尖，点了点身后血流成河的冯硕。 “怎么会呢，他们可是我的同志，”蓝染摇头认真地说道，“我说的，是那群破面而已。” “同志……”山本咀嚼着这个词，“区区一个野心小人，真是大言不惭！” 蓝染毫不在意地叹了口气：“我可不是来听您耍嘴皮子的，你我之间，该有个了结了。” “就凭你？”山本重重地哼了一声。 “也不能这么说，”蓝染摊手，“您的卍解，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殊无把握能够安然过关。但您这一关，总要过的，不然，要和银那边，也不好动手。” 山本心中一惊：依蓝染的话，那两个叛逆，并未和其他破面一道前往现世！ “东仙要和市丸银，那两个叛逆在哪？”他杖尖指向蓝染，“解决掉你之后，就轮到他二人了！” “那两个叛逆，在哪呢？”蓝染轻笑着，“这就要问问总队长了，您将真正的空座町，和那十万人类，分别藏在了哪？” “万象一切，皆归灰烬。流刃若火！” 除了山本从手杖中取出斩魄刀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始解一般。 但蓝染的脸上，终于久违地出现了认真的神色。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识总队长的始解呢，”他盯着对方的斩魄刀，感受着周身越来越高的温度，“不过似乎，为时已晚……” “为时已晚？”山本单手握刀，刀尖下垂，目光深沉地盯着这个尸魂界史上最大的叛逆，“就凭你，也想杀我？” “我从未想过能不能杀你，因为，”蓝染平静说着，就仿佛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已经做到了。” “炽热地狱！” 数十根数米粗的火柱，从地下喷涌而出，将两人紧紧包裹在中心。 但下一秒，一只大手，毫无预兆地从后面搭在山本的身上。 山本心中一惊，转身一刀，却被另一只大手接住。 就在这一瞬，火焰，消失了。 山本果断地一拳轰在那只突然出现的大虚肚子上，将它轰飞。 但紧接着，他的脚下，就传来虚弱的声音。 “卍解·斩我！” 霎时，山本总队长的腹部直接炸开一个巨大的贯穿洞！他的大半条左臂，也直接断裂，掉在地上！ 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严重的伤势，瞬间夺走了他的一切力量与气势。 山本总队长，就如同一个普通老头一般，直直摔倒在地，就连斩魄刀，都脱手而出。 而他的头前，十五番队的三席冯硕，则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 此刻别说他身上的伤口不见踪影，就连地上那一大摊浸透了青砖的血迹都消隐无踪了。 只剩下那一身破烂的死霸装，向所有人证明，他之前所受的重创，绝非幻觉。 山本并未理会冯硕，而是单手扒着地面，与双腿共同用力，艰难转身，看向身后的蓝染。 “蓝染！你这个胆小鬼，连与老夫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 蓝染冷淡地看着他：“这是一位领袖该说的话吗？” 他还要说什么，但又一口鲜血涌出，打断了他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 此刻，那只奇怪的大虚，已经再次来到他身边，整个身体压在他身上，修长的双臂环绕过他的胸膛，将他死死抱在怀里。 它的身体越来越红，与山本紧贴的位置竟然窜出一连串的火苗，空气之中，也出现了一股浓郁的烤肉味。 山本死死咬紧牙关，任凭对方如何折磨自己，竟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数秒后，那大虚的早已通红身体，猛地膨胀了一下，又迅速收缩。 紧接着，火焰刺破躯壳，熊熊燃烧，十余米高的火焰，炙烤着周围的一切。 蓝染和冯硕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躲闪，就这么沉默地看着。 几分钟后，火焰消失了，地面上，只剩下一处数米宽的不规则熔岩池。 护廷十五队总队长，山本元柳斎重国，阵亡！ 第247章 247.各自的行动 守护尸魂界千余年、号称无敌的山本总队长，就这么死了。 这个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毁灭整个尸魂界，就能碾碎一切宵小的最强，直到死亡降临，甚至都没能与敌人正面交锋，哪怕一招。 蓝染瞥了熔岩池对面的冯硕，依旧一言不发，向旁边的街道走去。 他转身的瞬间，冯硕就出现在他身后，一刀砍向他的后脖颈！ 但似乎早有预料的蓝染，却头也不回地反手握住对方持刀的手，将对方狠狠向前，甩了出去。 被巨大的力道扔出数米的冯硕，刚刚稳住身形，才抬起头，就被瞬步来到他面前的蓝染，一手刀刺穿了心脏！ 蓝染从他胸腔拔出右手，掏出一块手巾，擦拭着上面的鲜血，任凭他像一块破布一样，瘫在地上。 但他并未离开，只是平静地低头审视着对方。 他就这么看着对方胸口那狰狞的伤口，一点点探出粉嫩的肉芽，迅速生长，直至愈合。 几十秒后，本该死去的冯硕，竟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就从兜里掏出一枚只比大拇指加盖略大的紫色珠子，递给蓝染。 “这样就可以了？”蓝染随口问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直接越过对方，“那就走吧，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他完全没提冯硕对他的偷袭。 冯硕也毫不在意自己被对方所杀。 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两人开了个玩笑。 …… 尸魂界某处。 这里是一处奇怪的空间，乍一看，它和现世的空座町，几乎一模一样。但甚至用不着仔细观察，只是多看两眼就会发现，它的所有建筑，都只是奇怪的虚影。 但虚影之中，却承载着大量真实的人类。只是这些人类，全都在昏睡中。 这个直径一灵里的空间中，此刻只有四个人是清醒的。 而这四个人，正在一条空旷的街道上，两两对峙。 “灵压越强的人越难以入侵，真是巧妙的设计，”穿着白色裘皮大衣、头上斜挂着一个眼罩，只露出一只眼睛的男人，打量着四周感慨道，“如果来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只怕就要无功而返了。” 话音刚落，旁边那个头戴独角面具，穿着清凉的小女孩，就对着他的肚子，狠狠来了一拳：“少自满了！明明是蓝染大人神机妙算！” 对面那个一身死霸装的中年粗糙大叔，对一旁一头银发的冷峻中年男子说道：“我就说吧，再坚不可摧的堡垒，也会有被攻破的那一刻。” 他看向对面捂着肚子跪倒在地的敌人，苦恼地挠着头：“只是这一刻也来得太快了吧？” 那个银发男人并没有搭理自己的同伴，而是冷声质问：“蓝染已经自负至此了吗？竟然只派出你来取这十万条灵魂？” “你竟敢对蓝染大人不敬！”女孩刚要狂暴，就被独眼男人拦住。 “并非是自负，”他站起身叹了口气，“而是信任自己的属下，仅此而已。” 银发男子对同伴冷笑：“看来咱们被看扁了。” 死神大叔却露出了平和的笑容：“这不是好事吗？” 银发男子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还是补一个自我介绍吧，”独眼男子单手抚胸，“第一十刃，柯雅泰·史塔克。” “我叫莉莉妮特·金洁巴克，我要为蓝染大人取你们的狗命！”一旁的少女迫不及待地大喊。 “两位就是黑崎一心先生与石田龙弦先生吧？”史塔克拦住莉莉妮特问道。 “哦，蓝染竟然还认识你？”一心一脸惊讶地打量身旁的石田龙弦。 龙弦瞥了他一眼：“不可以吗？” “两位，”史塔克打断了他们还未开始的斗嘴，“我有个提议，二位不妨一听。” “我这个人呢，对战斗实在提不起兴趣。所以，我不去碰这里的人类，二位也不要对我出手。咱们三人，就这么留在这里，直到外面分出胜负，如何？” 听到这个提议，黑崎一心与石田龙弦惊疑地对视一眼。 尸魂界的情报，蓝染对重灵地和这十万灵魂是志在必得的。 虽然不知道他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那边信誓旦旦，他们也就信了。 为了保险起见，死神们不仅在现世弄了个假的空座町，将真的藏到了尸魂界，还将空座町的十万居民单独拎了出来，藏到了这个专门为他们制造的空间中，并交由他二人守护。 如此大动干戈，就是为了让敌人无法毕其功于一役，给己方增加回旋腾挪的余地。 结果地方不仅只派了一个人来，派来的人，甚至都想要放弃自己的任务。 这实在太奇怪了。 “你觉得，我们会这么简单就相信敌人的话吗？”龙弦冷笑地问道，“如果你真想要和平，就离开这里。” “啊——”史塔克很是苦恼，“只有这个，恕在下爱莫能助。” “在下可以承诺，不先出手，也不伤害这里的人类。但外面分出胜负之前，在下必须留在这里。” “那就没得谈了。”黑崎一心与石田龙弦，直截了当地亮出武器。 “是吗？”史塔克重重叹了口气，“那真是太遗憾了。” 话音刚落，史塔克的身体一闪，竟直接分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两个柯雅泰·史塔克，两个第一十刃！ …… 尸魂界，空旷的空座町。 一男一女正阔步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本该车水马龙、声音轰鸣的地方，此刻却寂静到，就连踩在柏油路上发出的脚步声，都会产生轻微的回音。 “这就是重灵地？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同嘛。”男人的语气很随意，再结合那一头粉色披肩发，和悠哉跳脱的动作，显得非常轻佻。 “是吗？”身旁的女人沉声，“那只能证明你配不上蓝染大人的信任。” 男人仿佛并未听出对方的贬低，反而好奇地歪头看向对方：“啧，你是在说蓝染大人派我来这里，是犯了个错误吗？” 听到这话，女人立刻一个转身挡在男人面前，右手向后，握住横在背上的重剑剑柄。 “你若是再敢对蓝染大人不敬，我就在此处斩了你！” 她微微躬身，死死盯着男人，仿佛是盯着自己的猎物、盘中的美餐。 那头金色的乱发、修长健美的小麦色身体，与那眼神相得益彰。 男人看着眼前的女人，仿佛看到了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喉咙。 他乖乖举起双手，后退一步：“抱歉，我的错。” 女人依旧盯着他，丝毫没有放过他的迹象，似乎是在评估此时此处斩了他的后果。 见状，男人只好继续服软：“我诚心向你道歉。毕竟大敌当前，我们还是要精诚合作，对吧？” 他不怕这个女人，但他也明白，一旦任务失败，蓝染大人，可不会因为惜才而放过他。 别说他这个亚丘卡斯了，哪怕是十刃的瓦史托德，对蓝染大人而言，也不过是制作周期略长的消耗品罢了。 这一点，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十刃，他反而看得更清楚。 女人没有再为难他，松开握着刀柄的手，侧过头用余光看向身后几十米外的一群人。 “死神，已经堕落到要靠人类帮忙了吗？” “谁在乎那群死神的死活啊？”为首的中年男人抬手搓了搓那一头乌黑的背发，“那些混蛋，莫名其妙把所有人都弄没了，还把整个空座町都搞到这种地方来……” “不过比起那个，”他看向对面两人，“听说就是你们，要毁掉我们的家园？” “保护家园？那就试试吧，”女人没有任何废话，拔刀直奔主题，“第七十刃，蒂雅·赫丽贝尔。” “在下名为萨尔阿波罗·格兰兹，”她身后的男人，也向旁边错开一步，让对面的人能看到自己的全貌，随后躬身道，“虚夜宫科学研究所首任所长、蓝染大人的科学顾问。” 起身后，对面七个人类，都看到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希望你们会是令我满意的素材哦。” “去做你的事情，这里有我就足够了。”赫利贝尔头也不回地下令。 七个人类看到，萨尔阿波罗盯着自己同伴后背的眼神，瞬间变得犹如一头噬人的凶兽，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就仿佛那只是他们的错觉。 “呵，”男人轻笑一声，“那麻烦赫利贝尔大人，让他们的尸体尽可能完好一些。毕竟，在下的研究成果，也是为蓝染大人服务的。” 说完，他没等待赫利贝尔注定不可能给出的回应，整个人竟直接崩溃，化作一摊黑色的淤泥。 那摊不停蠕动的淤泥，猛地炸开，高高溅起，化作数十块，飞向高空，向四面八方分散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月岛留下来帮我，”梳着背头的中年男子冷笑，“那个娘娘腔才是关键，一定要阻止他！” 在其他人纷纷散去后，男子拽下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变为一把巨剑，直指赫利贝尔：“银城空吾。记住这个名字，因为他将斩下你脑袋。” 赫利贝尔没有理会他，只是双手攥拳，双臂十字交叉在胸前，脚下发力一跃来到空中。 随后，她弓背蜷腿，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咆海滔！” 赫利贝尔的身体凭空消失，她消失的地方，成千上万吨海水轰然倾泻而下，一眨眼的工夫，就吞没了银城空吾和月岛秀九郎。 第248章 248.我的战场 尸魂界，南64区穴里。 街道尸横遍野，哪里还有“整”的痕迹？只有大量的“虚”，乃至基力安，看守、巡视着各条要道。 仿佛尸魂界已经被虚圈攻陷、占领了一般。 “以穴里为中心，将泷垰、追谷、护摩坛纳入其中，十万条魂魄绰绰有余，”市丸银轻松地说道，“接下来就等萨尔阿波罗的信号了。” 他一脚将碍事的尸体踹飞：“凭借那个术，只要两边同步发动，即便十万魂魄与一灵里重灵地不在一处，亦可打造王键。 “空座町那十万人，反倒成了敌人的包袱。蓝染大人这一手，还真是够狡诈的。” 一旁的东仙要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吧。” 那熟悉的声音，丝毫没让市丸银感到慌张。 他径直转身笑道：“哎呀呀，背地里说坏话被蓝染队长抓到了呢。” 蓝染没再理会他，而是看向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井上织姬：“这个女人，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东仙要立刻恭敬道：“她很老实，不曾有丝毫异动。” “不要放松警惕，”蓝染提醒，“她可是有着重要的使命呢，可千万不能弄丢了。” “属下遵命！” 东仙要正要说什么，怀中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啸。 紧接着，一只长相奇怪、两根指头大小的鸡，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落在地上后，一边尖叫，一边不停转着圈地跑。 东仙立刻严肃了起来，就连市丸脸上的笑容，都罕见地消失了。 只有蓝染依然维持着笑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开始吧。 “过了今天，就是崭新的时代了。” “遵命！”东仙要高亢的声音，透露出了他此刻激动的情绪。 “过了今天吗？真是……期待呢……”市丸银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 虚圈。 柯羽在空旷的走廊中一路狂奔，急促的脚步声炸起的回音，仿佛能传出数百米之远。 她的身后并没有谁在追击，但她知道，敌人就吊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外，通过灵压锁定着她。 这是一名合格游侠的战斗直觉。 她能逃出来，完全得益于一件从没有机会使用的道具。 【便携式意识唤醒仪】消耗：15积分 以30-300秒（可自主调节）的频率对持有者进行意识检测，发现持有者无意识后，将会对持有者进行持续脉冲唤醒，直至意识恢复。 电量低于10%时会震动提示，电量低于5%时会蜂鸣报警（音量可自主调节）。 这是积分商城两年前上架的一款通用道具，因为价格便宜，且调查员尤其是菜鸟们都很害怕在项目中昏迷，错失结束项目保命的机会，所以一时大卖。 一个月后，这款商品就被投诉下架了。 原因很简单：描述中的“持续脉冲唤醒”，实际上就是“不停地电你，直到把你疼醒”。 当时的消费者，绝大多数都将这件道具上缴了。 因为按公司规定，一件道具寄存仓储区无使用记录达到一年，就要补缴保管费；不交的话，公司就会将那件道具直接充公。 但柯羽还留着。 当时研发部拒绝退货，更拒绝退还她的消费积分，作为补偿，推出了一项搞笑的“代充电”售后服务。 说是只要道具还在，研发部就会一直替调查员关注并维持道具电量，不用他们自己想着去申请充电。 她倒不是贪图这点小便宜，而是在论坛上得知级别较高、所处分部较好，包括那些态度强硬的调查员，都拿到退款了。 只有她们这些地位低、脾气怂的菜鸟们，被客服吃得死死的，坚决不退。 要知道那时的岳阳分部还只是个三流小分部，她一个月也才四五百多积分的收入。 她当时已经躲着自己的闺蜜了，没人替她出头，自己又怂。气不过，才一直留着这个破道具，时不时就带进项目中一趟。 她就打算留着这件道具到天荒地老，恶心恶心研发部那个不知名的项目组。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美好愿景。到底能不能真的恶心到对方，那就只有对方才知道了。 没想到，这个破玩意儿，这次竟然立功了。 她苏醒后就一直装晕，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可能从三个人手上逃走。 于是就这么被补了两次“击晕”后，她终于在第三次苏醒后抓住了机会。 趁着那对狗男女出去遛弯，房间里只剩下那个天生笑脸，她将便携式意识唤醒仪塞进孔玲腰里后，起身撒腿就跑。 她倒是可以等孔玲也醒来后，两人一起直接结束项目。 但她不愿意这么做：听那对狗男女的说法，乔木还在项目中呢。 她得找到乔木，至少也要想办法让对方得知自己安全了，之后才能放心地结束项目。 至于孔玲，希望她醒来后发现身上多了道具，身边少了自己，能赶紧结束项目跑路。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虚夜宫的哪个位置，但她知道，狭小地形对自己是最致命的，自己必须往高处跑。 只要往高处跑，就必然能找到逃出这座要塞的口子。 例如……楼梯间的窗户。 不管一座宫殿怎么设计，连通各个楼层的旋转楼梯间，肯定在建筑结构的最外侧。 而蓝染显然也没有往窗户上装玻璃的习惯，整座虚夜宫的窗户，都是空的。 柯羽闯入楼梯间，看到窗户的瞬间，就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然后她才注意到，自己距离地面，至少有上百米的高度！ 虚圈的灵子密度非常惊人，仅次于灵王宫。在这里，别说柯羽了，就是绝大多数队长，都不可能在脚下凝聚出密度远超过周边环境的灵子。 做不到这一点，死神就无法像在现世那样立于空中，就只能和人类一样，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自由落体。 但她此刻却丝毫不惧。 柯羽，不仅是死神，还是唐门！ 她在空中调整姿态，张开双臂，减缓下坠速度的同时，也向远离虚夜宫的方向滑去。 在宏伟的宫殿下，空中的柯羽，就如同一只无不足道的雀鸟。 风裹挟着砂砾，让她有些睁不开眼，但她还是尽量眯着一条缝，不断调整自己的方向，观察自己与地面的距离。 在只剩下二十余米的瞬间，柯羽立刻发动内力，施展轻功鸟翔碧空。 只见她的下坠，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下降速度竟迅速降低。 柯羽也调整身形，不再是四肢大张的下趴式，而是头上脚下的站立式，同时双臂向两侧张开45°，手掌朝下，熟练地调整身体的平衡，让自己在双脚没有任何立足点的情况下，还能微微晃动着维持站立式。 最终，在距离地面仅五六米的空中，柯羽竟稳稳地实现了滞空！ 她抬头看向天空，果不其然，那个天生笑脸，正驾驭着风腾空而来。 看到她的这一招，对方的脸上，也出现了不加掩饰的惊讶。 她没理会对方，腰部发力一个转身，向地面快速滑落，落地的瞬间，她一个跟头卸到冲击，起身后头也不回地向远处的沙丘跑去。 “百步穿杨，灭镞！” 柯羽的手中，竟不再是那把手弩，而是一把弓！ 这是她接受奥蕾莉亚·风行者培训，成为一名游侠后，意外的新收获。 她的始解，同时拥有了两种形态！ 一种是适合有限空间作战的手弩，另一种则是适合更复杂环境的弓。 她稳稳滑下沙丘后，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就转身搭弓，箭头微抬。 虽然隔着沙丘，她完全看不到那个天生笑脸。但刚才就确认了，对方仗着自己能够控风，没有任何防备，完全是走直线追过来的。 如果对方行动轨迹没有改变，那他的落点，就非常确定了。 她将弓拉到极致，在完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只凭借记忆和本能调整方向与角度。 随后，右手一松，灵子构成的箭矢，“咻”的一声射出，一眨眼的工夫，就飞过沙丘，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柯羽既没有爬上沙丘确认战果，也没有原地等待，而是丝毫没有停留，转身就向远处跑去。 这里虽然没有茂密的丛林，但此起彼伏的沙丘，也能起到非常好的隐蔽作用。 她跑出相当一段距离后，趴在一个矮沙丘后方，静静观察。 等待了一阵，才远远看到那个天生笑脸，爬上了她之前经过的沙丘顶部，四处搜索自己的踪影。 在对方一通搜索无果，转身查看另一边的瞬间，柯羽蹲身露头，搭弓瞄准，又是一箭！ 灵子箭矢以惊人的速度穿过三百米的距离，在勉强躲避的敌人肋下，撕开了一条口子。 柯羽冷冷一笑，在对方看过来之前，再一次消失在沙丘后方，弓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的脚步极为敏捷，平衡感相当惊人。仿佛她的脚下并非松软的沙地，而是一片平整的硬化路面。 跑出一段距离后，侧后方传来了清晰的爆炸声。她留下的陷阱，被触发了！ 柯羽一个急刹，转身抬弓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弓身高抬，在毫无视野的情况下，果断又是一箭。 随后，她又一次将弓夹在身胳膊下，弯着腰如履平地地向新的方位转移。 欢迎来到我的战场！ 第249章 249.保护乔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默，25岁，江西宜春人，南昌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 “闭嘴！”柯羽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 这个天生笑脸，一身的伤，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疼得一头冷汗，嘴上竟还一刻不停。 而且，这家伙明显有虚的特性，掌握了高速再生的能力。 柯羽不得不死死盯着他，隔几十秒就要在他身上再来几下。 虽然她无法阻止对方结束项目，但既然对方自己没跑，那她就当自己真的有个俘虏了。 “你们三个……不，你们四个到底有什么目的，想对我们做什么？”她将刀尖又往对方脖子里顶了顶，厉声质问，“老实交代！” “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是被拉壮丁了，”他双手抱头，做投降状，“是冯硕和沈新海要对你们做什么。” 他说得很认真，但结合那张笑脸，总给人一种嬉皮笑脸的感觉。 “少耍嘴皮子！”柯羽又将刀往前一送，直接刺进他脖子，“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说真的呢，”秦默似乎也知道自己这副表情不占便宜，努力往下扯嘴角，反而显得更滑稽了，“我也只是给别人帮忙，你有什么事儿难道不该找正主问吗？” “我从头到尾也就是打晕你俩……哦，还补了几次。但将心比心，”他小心翼翼地微微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反复出现的伤，“你这样，咱们也算是扯平了吧？” “你现在还要逼供，大家都是混法治社会的，又是同事一场，实在说不过去吧？” 柯羽愣了半天，才捋清对方的逻辑，顿时就被气笑了。 “你还真会避重就轻！是你先动手的吧？结果现在反而成了我过分了？！” “不说是吧？！”她拔出刀，直接一刀狠狠斩在对方膝盖处，硬是将对方的小腿直接斩断了！ 秦默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声，也顾不上对方的刀锋，倒在沙地上，捂着大腿疯狂打滚。 这一嗓子也把柯羽吓了一跳，刚到嘴边的狠话，竟被直接吓了回去。 她见状也没再说什么，退后两步，不让对方的鲜血溅到自己身上，就这么等着。 但等了一阵子，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对方那被她砍断的左腿，依然有鲜血不停涌出，根本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那个秦默，此刻也是满脸煞白，就连嘴唇的红色，都完全褪去了。 “救……救我……”秦默慢慢的不再打滚了，他虚弱地瘫在地上，一只手无力地伸向几米外的柯羽。 “超速再生……到极限了……救我……求求你……” 听到这话，柯羽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手脚冰凉。 她不是没杀过人，项目里杀了不少，但对她而言，那些毕竟不是真人。 眼前这个，不仅是真人，还是她的同事！ 就算她不在乎对方的死活，对方真的死在这里，她肯定要承担主要责任。 她立刻急眼了，将对方的斩魄刀随手扔开，连忙上去，一把扯掉对方一整条袖子，就想绑住大腿，先帮对方止血。 但袖子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绑得紧实？ 她折腾了好几下，对方大腿处的血都没有丝毫减少。 柯羽此刻也急得满头大汗，都快哭出来了。 她一向不是个有主见的人，刚才只是来了脾气，脑子一热给了对方一刀。 那一刀下去，她自己也吓得够呛。 现在发生这种事故，她的脑子已经彻底乱掉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纷杂而无意义的念头中，甚至还有一条名为“杀人灭口”。 “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她一边死死拽着绑在对方大腿上的袖子两头，都快将袖子拽断了，一边带着哭腔喊道，“你千万不能死啊！” “你赶紧结束项目呀！！！” 这一句近乎无意识的话脱口而出，两秒后，柯羽就愣住了。 她看向秦默的脸，对方那张脸惨白得吓人，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地朝她不停眨巴。 哪还有半分要死的样子？ 强烈的危机感瞬间萦绕心头，柯羽猛地向一旁扑去，随后顾不上自己的姿势不对，强行施展瞬步。 就在瞬步施展出来的瞬间，她的后背，也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等她摔到几米外，又因为失去平衡而滚出去好几圈后，她才意识到，刚才那被是冲着自己后脑，实际上却打在右肩上的一击，直接导致她的整条右臂都脱臼了。 最要命的是，因为右臂脱力，她强行施展瞬步时，丢掉了自己的斩魄刀！ 现在的她，没有武器！ 但好在，敌人似乎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 那个梳着一头挤我马尾辫，嘴里还叼着根烟的男人，低头检查了一下躺在那里的秦默，才回头看向她。 而地上的秦默，此刻也略显艰难地起身，一只手勉强地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朝她摆了摆：“你摆了我一道，我也还你一道，咱俩平了。” “你是怎么搞的？”没有参与偷袭，而是远远走来的女人，一脸嫌弃地看着地上的秦默。 柯羽之前一直认真装晕，根本没去偷看他们的相貌，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她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就觉得打心眼儿里讨厌。 这就是男女审美的区别。 绝大多数男人，都对这种媚得没辙。但恰恰相反的是，绝大多数女人，都不喜欢这种类型，觉得她们很“装”。 “别大意，柯工在这种开阔地带，几乎无敌，”秦默说着，就看到了被遗落在他不远处的斩魄刀，“……算了，当我没说。” “别想跑，”鸡窝马尾从兜里掏出了个东西，随手甩过来。 那东西掉在沙地上，重量轻的甚至都没怎么往下陷。 正是便携式意识唤醒仪。 “很遗憾，我们在孔工醒来之前搜到了这个，”他平静地说着，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计划险些落空，“另外，乔工也没走，项目中目前还是十个人。” 见柯羽脸上浮现出愕然的神色，他笑道：“没错，这次的项目领队是我，智脑的消息都是通报给我的。” 冯硕那个王八蛋！ “乖乖和我回去，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伤害你。”鸡窝马尾向柯羽走了两步，却被那个丹凤眼女人拦住了。 “怎么了？”他疑惑问道。 没想到，女人直接握住腰间的刀柄：“你不能带她走。” “小嫚？”鸡窝马尾茫然地看着对方，不明白对方在搞什么。 重新启动超速再生，膝盖下面刚长出一小截的秦默，也猛地抬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女人只是坚定摇头：“你带走她的话，保护乔工的力量就减弱了。” 鸡窝马尾立刻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出来！” 几百米外，一个人从沙堆中翻了出来，一边拍打着身上头上的沙子，一边往这边走。 就在他往这边走的过程中，丹凤眼女人，竟还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位置，挡在了鸡窝马尾和那个人之间。 虽然明知道她只是被对方影响了，但看到这一幕，鸡窝马尾还是气得胸口发闷。 “把刀还给她。”那个人走到丹凤眼身后，摘掉了头上的兜帽，那下巴点了点那边的秦默。 秦默没多说什么，双手支撑，往前蹭了几步，够到柯羽的斩魄刀后，抛了过去。 柯羽没管掉在自己身边的武器，而是开心地和乔木打着招呼。 “这就是你那个隐藏的能力吧……”鸡窝马尾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若有所思道，“冯硕很肯定你有一个隐藏的能力，或者是道具。但我们查了很久都查不到。” 乔木“切”了一声，没搭这个茬：“十五分钟内，把孔玲带过来。否则，后果自负。” 鸡窝马尾还要说什么，但乔木却直接站到了丹凤眼女人的背后，两人的距离非常近，近到他一瞬间就能砍掉对方的脑袋。 但全部精力都用来戒备自己爱人的丹凤眼女人，却没太注意。 看到这一幕，清晰接收到对方威胁讯号的鸡窝马尾，顿时又是一阵气结。 但他对对方的能力并不了解，对方也不是那种会让他舒舒服服刺探情报的傻子。 之前那一战，这个乔木，明显是对他下了死手了。这也导致现在的他，实在不敢赌。 无奈之下，他没再废话，分秒必争地向那边的虚夜宫跑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了，丹凤眼女人还认真感知着他的灵压，好一阵后，才终于放下戒备。 “他是真的走了。”她松了口气，立刻注意到乔木几乎要和她贴到一起了。 “你做什么？！”她恼怒地一把将乔木推开，巨大的力道，竟然乔木推了个趔趄，再也没有刚才为了保护他不惜拔刀的架势。 推开乔木后，她又厉声道：“我警告你，我只是要保护你的安危，不代表你能对我轻浮，明白吗？！” “好好好！”乔木举着双手道歉，“我只是给那家伙施加点压力，没有别的意思，对不起了。” 丹凤眼女人闻言，语气也有所缓和：“什么那个家伙？没礼貌！他叫沈新海，是广州p9。我叫裴嫚，是广州p6。” 一旁的秦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意识到，沈新海，被这家伙耍了…… 这个能力，只是让裴嫚产生了保护他的念头，而不是让他们情侣反目成仇。 他立刻猜到，这个乔木出现后几乎不做任何交流，就要轰沈新海离开。这意味着，这个能力。很有可能是有重大破绽的。 也许是能够通过语言和逻辑来破解？或者是亲密之人能够动摇？ 不过他也只是这么揣摩着，什么都没做。 他腿还没长出来呢，谁也不知道这个乔木会不会一刀砍了他。 之前沈新海那副惨状，他至今都心有余悸。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活人的肠子流一地！ 第250章 250.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 在击退那个蜂窝马尾，进入虚夜宫主体建筑，确认这里空无一人后，乔木一行就对接下来的行动产生了分歧。 浦原喜助自然是要追着蓝染跑的。阻止蓝染，对他来说是不容动摇的任务。 但乔木根本不在乎蓝染能不能成神。 他又不住这儿，关他屁事啊！ 久南白的态度与他一致：她的价值序列中，假面军势的同伴排第一。 而确认井上织姬不在这里，黑崎一护等人也待不下去了。 最终双方分道扬镳，他和久南白继续救人，其他人则立刻返回尸魂界。 临走前，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分别将自己那件可以屏蔽灵压的斗篷给了他们。 之后探索虚夜宫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了在沙丘中打游击战的柯羽。 两人也就分头行动了：他去找柯羽，久南白则去找爱川罗武和猿柿日世里。 他本打算冲过来帮柯羽干掉那个敌人，然后两人直接结束项目，回去投诉这群混蛋。 不过还没到地方，他首先发现了同样偷偷潜过去的鸡窝马尾两人。 他就干脆藏了起来。 在看到柯羽被击败还不逃走后，他就大概意识到了，对方和他一样，都被相互牵制住了。 等他施展geAss控制住敌人并现身后，柯羽却并未提及立刻撤退。 很明显，他的朋友只有柯羽。 但柯羽的朋友不止有他，还有孔玲。不把孔玲带上，柯羽肯定不会乖乖跑路。 不过真正让他意外的是，他的geAss，竟然只影响到了这个女人，那两个男人则完全不受影响！ 这所代表的含义，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差点被他砍死、差点被柯羽射死的两个家伙，竟然对他没有丝毫敌意！ 而那个他压根儿没见过的女人，却反而对他有敌意…… 这算怎么回事？ 他上一次遇到和他干仗却对他没敌意的事情，还是《大剑》中的黑暗双子。 但那两位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她们几乎没有自我认知，更不明白敌意为何物，纯粹就是执行任务的人型机器。 眼下这两位，肯定不可能是类似情况。 那他们到底想抓自己做什么，他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总不能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雇他们抓自己回去继承万亿家产和一个商业帝国吧？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他直接问裴嫚，见对方犹豫不定，“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 这话在理！裴嫚点了点头：“你，柯工，还有那个孔工……孔工其实无所谓，她就是个添头。” “大海和疯狗，想把你们改造成假面。” “哎？”乔木和柯羽同时愣住了。 两人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裴嫚，仿佛没听懂对方的话。 “怎么了？”裴嫚反而也被他俩的反应搞懵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脸颊也带出了两片淡淡的红晕，似乎是被他俩看得不好意思了。 “就是假面军势那种能力？”乔木的手，下意识搭在刀柄上，“你们这么大动干戈，就是为了，给我们强化个能力？” 当他三岁小孩儿呢？ 这个女人，摆脱他的geAss了？ 为什么不动手呢？ 裴嫚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顿感委屈：“你们不信我？” “不信你问秦默！”她手朝后，指了指刚刚重生到脚踝的秦默。 乔木和柯羽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为什么不直说？难道我们还会拒绝吗？”柯羽皱着眉头。 对方还没回答，乔木直接修改了问题：“这个强化，会有什么副作用？” “没有吧……”裴嫚想了想，“反正我没觉得有副作用。” “确实没有，”乔木的视线投过去，秦默鸡啄米似的点头，“他俩纯粹有病，吃饱了撑的。” 柯羽从乔木身后走上来，对着秦默一脸冷笑：“实话和人棍外加开膛破肚，你自己选吧。” 乔木出现了，她就又有了主心骨，不用担心自己拿主意会坏事了。 真的要坏事，乔木会拦住她的。 “同事一场……”柯羽的刀越近，秦默的声音越低。 “好吧好吧！”在刀尖刺进大腿的瞬间，他终于举起了双手。 “你非要说的话，假面和虚都有一个共同点：情绪和认知异变。” “情绪和认知异变？”柯羽皱了皱眉，“就是变成没有理智的疯子？” “不是，大部分虚也是有理智的，”秦默摇头，“如果你每次砍它们之前，愿意和它们聊一聊，你就会发现，它们不是疯子，而是情绪与心态与生前截然不同了。” 柯羽等了片刻，发现他没继续往下说，就催促了一句。 秦默则小心翼翼地两指捏住她的刀身，从自己大腿里拔了出来。 “情绪变异，其实就是成为虚之后，你的某种情感或情绪，会直接消失，或被大幅放大。具体是哪种情绪，并没有规律可言。” 这一点，“见了虚就砍”的大部分死神都不太了解，当年真央灵术院也没讲这么细。 毕竟死神的职责是净化虚，而不是感化虚。 你只要了解它们理智而疯狂，残暴且诡计多端就够了，用不着和它们把酒言欢，给它们做心理咨询。 但乔木看过漫画，他知道这一点。不过即使知道，他也从没和虚聊过天，同样是见了就砍。 “比如我认识一个家伙，他失去的情绪是‘爱’，另一个失去的是‘勤奋’；还有一个则放大了‘狂妄’，一个则被放大了‘嫉妒’。总之五花八门就是了。” “假面军势就很正常。”乔木蹙眉质疑。 “正常说不上，”秦默痛快地反驳，“他们多多少少都受到些影响，但他们是半成品，影响没那么大，实力提升自然也没那么大。” 半成品……这么说倒也没错，制作他们的时候，蓝染手中的崩玉还远未成熟。 而且非要说起来，和后来的东仙要相比，假面军势有一个问题：无法归刃。 但东仙要……被自家副队长嘎了的家伙，能算是成品？ 他想到那个沈新海的归刃：“你们是成品？” 秦默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又对柯羽说：“你懂了吧？之前那都是让着你。不然我归刃了，一个打你仨！” 柯羽冷笑着没搭理他。 “你们的情绪有什么变化？” “她放大了爱情，”秦默指着裴嫚，“沈新海放大了友谊，冯硕放大了孤独，我……” 他犹豫片刻：“我失去了愤怒。” “不过咱们是直接越过虚的阶段，成为假面的，”他连忙解释，“所以情绪异变并不会影响咱们的理智。” “是你们，这里没有咱们。”柯羽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 “人是感性动物，情绪变化即使不让人失去理智，也必然会影响日常决策。”乔木则直接反驳对方的说法。 秦默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冯硕因为寂寞，想要把我们也变成假面。沈新海因为与他的友谊，所以出手帮忙。裴嫚不用说了，她是沈新海的恋人。”见对方点头确认，他又问，“那你呢？” “我嘛……”秦默抿了抿嘴，“事先声明，我挺正常的，就算最优秀的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医生给我做测试，也不会有什么毛病。” 见两人只是静静地听着，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我对你们没什么看法，我只是单纯希望假面同事能多一些。” 乔木和柯羽对视了一眼，心里很疑惑：“解释一下。” “这就涉及我说的第二个变化了，认知变异。” 秦默叹了口气：“我们四个成为假面后，都不约而同产生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认知……” 他勾起一个很复杂的笑：“我们已经不是人类了，我们已经是另一个物种了。” 柯羽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为什么是认知扭曲呢？”他摊了摊手，“因为我们在生理上，毫无疑问，仍然是人类。我找了一间实验室，花了一大笔钱，用自己的精子和别人捐赠的卵子培育出了一枚受精卵……当然已经销毁了，我还没打算结婚生子呢。” 乔木了然：“没有生殖隔离，你们依然是人类，却坚信自己已经是另一个种族了……” 秦默点了点头：“所以才叫认知异变。” 乔木立刻就想起了猿柿日世里，她讨厌死神，讨厌虚，也讨厌人类。但她不讨厌自己，更不讨厌假面军势……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假面军势的认知中，他们既非死神，也非虚或破面，而是一个全新的种族？ 只是日世里更容易暴露自己内心的想法，才把实话说了出来。 “人是群居动物，这一点我们同样没变化。”秦默自顾自地解释，“群居动物最怕什么？落单、孤独，这会让他们失去安全感，时间久了会产生严重的心理问题。”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创造更多同类，所以他会坚定地帮助冯硕完成这个计划。 “所以，你真的和冯硕不和？”柯羽若有所思。 “当然，我讨厌死他了，他成为假面之前就不算正常人，”秦默一脸腻歪地说，“但我没办法，沈新海和他关系好，愿意带他玩儿。我也需要身边有同类来缓解心理压力。” “还真是够功利的。”柯羽讥讽。 秦默反而一脸坦诚：“大家都是成年人，对吧？” 成年人讲究功利，有什么错吗？ “你呢？”乔木突然回头问裴嫚，“你是什么感受？” “我？我有大海就够了。”裴嫚很痛快地回答，没有任何思索。 “不用问她，她是个特例，”秦默苦笑，“她的恋爱脑反而缓解了孤独感，只要沈新海还爱她，她就什么都不在乎。” 第251章 251.回头再找我 “你还真是什么都往外说。”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柯羽一小跳。 她回头就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沈新海，将仍在昏迷中的孔玲扔在地上。 而裴嫚一边亲昵地和对方打招呼，一边还警惕着对方，显得很别扭。 柯羽见到孔玲，赶忙上前几步，但立刻就刹住了。 沈新海瞥了她一眼，自觉地往远处绕了几步。 柯羽这才上前查看孔玲的情况。 秦默见沈新海抱怨他，就辩解了两句。沈新海没搭理他，而是对乔木说道：“他净说坏话了，但成为成熟体假面，有一个巨大的优势。 “当我们归刃后，智脑会默认我们不再是原本那个调查员，就不再监视我们了。明白吧？” 乔木的呼吸停顿了瞬间，立刻急促起来。 对绝大多数中规中矩的调查员而言，这纯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万一自己归刃的时候被重创了，想结束项目逃跑都做不到。 但对于他们这些视公司纪律如粪土，满脑子都是怎么钻空子搞事情的调查员来说，这简直就是天降大礼包。 但乔木马上就想到了另一件事：“也就是说，你们归刃后，是可以随意杀死其他调查员的，对吧？” 沈新海愣住了，秦默也一脸懵逼地仰着头看向他，仿佛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现在明白，冯硕为什么会那么坚定地点名要你了，”沈新海苦恼地龇着牙，又看向秦默，“我有些后悔了。” 乔木疑惑地来回看着两人。 “他是说你太危险了，”一旁一直没掺和这个话题的裴嫚突然开口了，“就连冯硕，也是假面化好几天后，才想到这一点的。我们一开始都只是觉得能给不对付的调查员捣乱，破坏他们的任务而已。” 那你们也是够和平的。乔木心想。 但裴嫚却来劲了，直接拽起沈新海的胳膊摇晃了起来：“大海，他太危险了，咱们不要他了好不好？放他走嘛~” 她依然受geAss的影响，想要保护乔木。 沈新海没接这个茬，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限制是什么？”乔木又问，“别跟我说没有。” 如果没有限制的话，只凭这一条，对方就能吸引到几十上百的优秀调查员，加入这个“越狱计划”，用得着这么折腾吗？ 沈新海看着乔木，只觉得这个新晋崛起，或者说濒临崛起的新人，确实聪明得过分。 他现在反而不太想拉对方入伙了：他的信条之一，就是既要远离蠢货，也要远离聪明人。前者一定会害你而不自知，后者却可能害你而你不知。 “确实有，长时间处于归刃状态，智脑会判定你在项目内死亡，彻底放弃你。” 他直接说出了限制所在：“一旦智脑放弃你，你就再也回不去现实世界了。伴随着这个项目重置，你也会彻底消失。” 乔木点头：这才是应有之意。 “极限时间是多久？” “不知道，谁敢尝试？”沈新海耸肩，“之前有个同伴遭遇这种事情了，我们就都谨慎了。一般来说，我们不会允许自己归刃超过十五分钟。” 乔木则心中一动：“被智脑抛弃后，现实中的我会发生什么？” “那个同伴现实中的身体，是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果然！乔木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又是这个多器官急性衰竭！ 之前那个伊朗调查组说，有很多原因可能导致这种现象。当时他没细想。 但事后回想起来，哪怕是毒药，绝大多数也都是针对单一器官的，即便是疾病也大多是引发衰竭而非急性衰竭。 四个调查员同时死于同一种原因，真正要筛下来，逻辑自洽的原因，绝不可能“太多了”，而应该是“屈指可数”才对。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自己别被卷进去，结果没料到，对方反而随便扯了个谎，打了个马虎眼，把他糊弄过去了。 无论公司还是伊朗同行，肯定对那四人的死因有大致的判断和猜测。找他了解情况，也只是程序的一部分，是必要流程。 从李波到四个伊朗人再到现在，都是这种现象。 他是不是可以这么推测：那四个伊朗人，在项目中遭遇了什么意外，导致智脑认为他们死了，抛弃了他们？ 而公司和伊朗方想搞清楚的，并不是他们遭遇了“什么情况”，而是更细节的内容，是他们遭遇了“哪种情况”！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他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平静地对沈新海说道：“她们俩怎么选我不管，至少我自己，是不会成为假面的。” 开什么玩笑？就算成为假面有天大的好处，他也不在乎。 他都没打算在所谓的“现实世界”常住。万一有一天，真的找到了回家的方法，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结果自己不是人了？ 到时候他找谁说理去？不得把自己难受死？ “这话你得和冯硕说去，”沈新海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是他要张罗着拉你入伙的。” 乔木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我没立刻结束项目，还在这儿和你们好好说话，已经很给面子了。 “我就不理解了，强扭的瓜不甜，这应该是常识吧？没得到我的同意，就强行把我改造成假面。难道你们认为，改造成功后，我就会原谅你们，和你们勾肩搭背哥俩好？” 沈新海还要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疑惑的声音。 是孔玲醒了。 她是在非战斗状态下被秦默偷袭昏迷的，醒来之后看到不仅场景变了，连人都变了，还多出俩自己不认识的，当场就懵了。 还好有柯羽陪着她，她才没哇啦哇啦乱叫起来。 柯羽低声和她说着他昏迷之后的事情，和当下的情况。 听完之后，孔玲不仅没像她预想的那样炸毛，甚至问出的问题，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姓曾的那个牲口呢？！” 其他人纷纷大眼瞪小眼，然后默契地看向秦默。 后者怂怂地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举手道：“被我腰斩了，然后跑了。” “腰斩？！”孔玲的眼睛瞪得牛大，胸口剧烈起伏着，苹果肌都抽搐了几下。 但数秒后，她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巨大的笑脸：“漂亮，哥们儿！你阴我的事儿过去了！” 看着对方朝他竖起的大拇哥，秦默张了张嘴，半晌后才说了句“不客气”。 “他怎么你了？你俩哪来的这么大的矛盾？”乔木一直没关注过这事儿。 孔玲冷笑了一声：“他没怎么我，但他那种人渣，人人得而诛之！” “让我知道是谁把他招进公司的，我就让他后悔一生！”她忿忿说道。 听到这话，秦默下意识就看向沈新海，旁边的裴嫚也朝自己男友挤眉弄眼。 沈新海则权当没听见，一脸坦然，只是挪开了目光，没再去看孔玲。 孔玲观察了一下场上形势，柯羽没跟她说具体怎么回事，毕竟涉及乔木的隐藏能力，她不好外泄。 再说了，她也不清楚乔木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内容。 但傻子也能看出来，场上目前是她们占优。 “我必选任务没完成，你们呢？”她一脸郁闷。 柯羽这才想起来还有必选任务这个东西，也耸了耸肩。 乔木完成了，毕竟他和两位主角团成员并肩作战了。不过这也没啥值得炫耀的，就是个保底而已。 “算了，搞成这样还做什么任务啊！我回呀，你们走不？”白跑一趟，还挨了顿揍，让孔玲很不开心。 “冯硕回来之前，你们谁都不能走。”沈新海一手搭在刀柄上，冷冷道。 乔木与柯羽也瞬间警戒。 乔木一警戒，带动着裴嫚也松开男友的胳膊，握着刀柄一脸不认同地摇头。 但没想到，孔玲不仅没有任何危机感，反而是一脸的不耐烦：“不就是假面化吗？你们再实验上十来次，确定没有别的副作用了，直接oA上找我就行。” “别让那条疯狗来，我惹不起他，”她上下打量着沈新海，“才实验了四次就想让我也来？你当我是小白鼠吗？搞笑！” 这态度把所有人都整懵了。 “你要……假面化吗？”柯羽呆呆的，以为自己之前说的话对方没听懂，“假面化之后，你的情绪会被扭曲的，还认为自己不是人类……” 没想到孔玲一脸的无所谓：“这年头谁还没点儿心理问题了？副作用太大就吃药控制呗。” 说着她反过来问柯羽：“你不考虑考虑？假面化的实力提升挺大的，我们队长都不用卍解，只靠假面化就能和卍解的队长打个五五开了。” 柯羽没想到孔玲这么简单就“叛变”了，拨浪鼓似的摇头。 孔玲也不在意，她也就是随口问问。别人怎么选，和她有什么关系？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回了。” 说着她甚至都没等沈新海回答，就消失了。 孔玲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沈新海才“哦”出了声。 但下一秒，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就传遍了周围的沙漠。 沈新海和裴嫚的斩魄刀，竟然斩在了一起！ 第252章 252.狠狠投诉他们 刀刃相撞的声音，还在沙丘的作用下，传回了一阵阵回声。 乔木和柯羽脸色剧变，猛地后退，就要结束项目。 但几乎就在同时，还和男友对峙的裴嫚脸色一变，竟不顾自身安危，直接抽刀，向乔木的方向甩去！ 沈新海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手中的斩魄刀，直接斩进了裴嫚的右肩！他顿时吓得直接松了手。 看着裴嫚的斩魄刀飞来，乔木也是心中大骇，不明白对方是如何解除他的geAss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手段，刀已经从他脑袋右边径直飞了过去。 甩偏了？ 不！身后！ 他一直没看到身后的景象，所以思维宫殿之下，也无法看到身后的实时场景。 但他依然很快就意识到，如果裴嫚摆脱了geAss，就不会从沈新海手下救他。 那对方的刀，就不是用来甩他的，只能是他身后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回归现实的乔木，立刻施展瞬步，闪出了十几米。 但他刚刚站定，一股强烈到几乎令他昏厥的剧痛，就轰击了他的大脑。 他低头看去，一只手，已经从身后，贯穿了他的腹部！ 身后之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追上了他的瞬步。 “抓到你了。”颇为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乔木立刻就记了起来。 是冯硕！ 这家伙，不仅偷偷摸了回来，躲过了他的灵压感知，甚至还不受geAss的影响！ 这家伙果然和那两个一样，都对他没有敌意。 他没空搭理身后这个混蛋，而是看向还留在此处的柯羽。 “快撤！”他一边选择结束项目，一边朝那边已经完成始解正要拉开距离的柯羽大吼。 但后者见到他的样子，立刻倔强地摇了摇头，随即解除了始解，握着斩魄刀向这边冲来。 直到两秒后，柯羽被暴起的秦默从背后制服，他才注意到，自己结束项目失败了！ 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心脏，却开始剧烈跳动，那跳动的速度，结合腹部的痛苦，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了。 下一刻，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腹部某一点迸发出来，迅速向他全身蔓延。 那力量，强横、狂暴到了他完全无法形容的地步。 崩玉！假面化！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几乎是本能，他触发了一直放在死霸装内的替身娃娃。 那可怕的力量，瞬间就消失了。 强忍着剧痛的乔木，向前一冲，让冯硕的手抽了出去。 随后，他既没有试图攻击敌人，也没有试着去救柯羽，而是左手一把插进腹部的伤口中，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那枚光滑却坚硬的异物。 幸运的是，替身娃娃已经启动，自动替他承担了翻找对腹部的二次伤害和痛苦。 他一把抽出左手，向两米外的冯硕，亮出了满手鲜血中，那颗诡异的没有沾染任何血污的暗紫色珠子。 随即，在冯硕惊愕的注视下，他的身影，直接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枚珍贵的崩玉。 …… “别全麻，”乔木被轮床推进手术室，还没换床，他就一把拽住医生的胳膊，“我有紧急事项。” 医生点了点头，配合护士将他抬到手术台上，让他侧躺着，就到一旁的操作屏前更改设置。 一旁的护士则给他贴电极、戴氧气面罩。 医生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换鼻导管”，护士愣了愣，才想起这个调查员肯定要通话，这才手忙脚乱地换一次性吸氧鼻导管。 这还是乔木第一次见到公司的紧急医疗手段。 手术台上方那个直径足有近三米的圆形金属罩打开，亮出了里面乱七八糟少说也有几十种的奇怪设备。 其中一根机械臂伸出来，被医生用摇杆操控，来到他腹部旁十几公分的地方。紧接着，一股白雾喷洒在他的伤口处。 随后又绕到另一侧后背后，同样喷了一股子白雾。 仅仅十几秒的功夫，大口径贯穿伤引发的剧烈疼痛就消失了。 虽然他依然隐约能感受到震痛，但他很清楚，那只是大脑的幻觉罢了。 紧接着，又两只机械臂下来，没有触碰他，只是在他的腹部和后背转了一圈，就缩回去了。 之后一次性伸出数根机械臂，大部分都留在外面，有的一动不动，有的在来回转，有的时不时喷点儿液体。 不过有四根，两前两后，明显进入他的腹腔了。 但乔木侧躺在床上，有个护士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盯着他不让他弓身低头查看，他也看不清具体情况。 乔木看了一分多钟，什么名堂都没看出来，干脆要过个人终端。 他没有向事业部或监察部投诉，而是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 “真是稀奇，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是唐蒙的声音。 乔木没和他客套，直奔主题：“我刚执行完项目，有个道具，你一定要拦住，绝不能进入积分商城！” 他大致将崩玉的能力和威力讲解了一下。 他就怕研发部搞不清这玩意儿有什么用，给漏了过去，被很可能时刻盯着积分商城的冯硕他们重新夺走。 “你这是跟谁手里抢过来的？”唐蒙倒也不急，老神在在地问，“我可提醒你，这种事儿虽然公司不管，但死得罪人，传出去你名声就臭了。” “你先拦住再说！”乔木有点急，“算我欠你的。” “急什么呀？研发部效率没那么高，”唐蒙依旧稳坐钓鱼台，“你这道具就算研发部加急，走完手续送到总部也得一个小时呢。” 乔木意识到对方在逗他：“那我就放心了，也不欠你了，挂了，回见。” “别别别，我开个玩笑，”唐蒙连忙认怂，“我公放呢，助理已经去办了。跟我说说呗，反正你或者对方总得有一方发起投诉，是吧？” 得……乔木这才想起来，人家大小也是公司最高管理层，有个助理也正常。 最要紧的事情搞定了，他也不再着急，开始详细地和对方说起了整件事。 聊的过程中，他一直盯着oA和微信，直到柯羽给他回了一条【ok】，才彻底松了口气。 虽然他当时就知道，自己带走崩玉，柯羽就安全了，所以他没去救对方。 但冯硕毕竟外号“疯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讲述完整个过程后，对面的唐蒙就告诉他：“你挂了电话还是向监察部投诉吧，我和他们打个招呼，加急处理。你直接找到我，我也没权限，还得去和两个事业部沟通，更复杂。” 听他那口气，倒也没什么紧迫感。 乔木反而听出了一些意思：“你觉得这不是大事儿？” “这要看你从哪个角度来看了。”唐蒙那边传来开电梯播报的声音。 “站在公司角度，是不是大事儿，一要看那个崩玉到底是怎么回事，二要评估那个……假面是什么情况。如果崩玉很危险，假面很难驾驭，那自然就是大事儿。 “站在监察部的角度，对方无论本意还是事实上，都没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或无法挽回的损失。当然了，拿同事做人体实验这肯定违规了，该有的惩罚不会省。 “站在咱们调查员体系的角度，可能很多人反而觉得这是个好事情。我们可以批量化地快速生产一批具有较强战斗力的调查员，而且他们的战斗能力还不会同质化……你懂吧？” 乔木突然发现，好像还真是如此。 虽然他个人遭遇了很危险很惨的事件，但站在公司和部门的角度上，这还真的有些……无关紧要。 “那我个人遭受的损失呢？”他的情绪没彻底消退，这个认知反而有些惹恼他了。 “损失？什么损失？”唐蒙却反问，“你有什么损失？你被改造了？珍贵的道具丢失损坏了？重要任务被破坏了？” 乔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啊，折腾了一场，他有什么损失？这次评价没刷到A？治疗伤情花了几十积分？替身娃娃寿命缩减？ “当然，这件事你和那个……你的朋友吧，肯定是受了委屈了，”唐蒙听他没犟嘴，就转而安抚他，“公司和监察部那边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相关制度怎么规定的，肯定会严格执行，没有人会姑息养奸。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这就纯粹是场面话了。 但乔木也找不到生气的理由：除了替身娃娃用得让他心疼之外，确实没什么损失。 不仅没什么损失，崩玉的奖励，还有可能算在他头上…… “这样吧，我做个主，”见他没说话，唐蒙知道他还是有情绪，“如果调查结果下来了，你说的都属实，那崩玉的相应奖励，就算在你头上。谁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 果然……乔木一阵苦笑。 第一要务永远都是安抚情绪，让下面人不要意气用事把事情搞大，让事情一直维持在自己能够掌握的可控范围内。 领导做久了，思维方式都是一样的。 “我要他们，尤其是冯硕、沈新海和秦默这三个人，受到规章许可范围内最严厉的惩罚！” 不管怎么样，他莫名其妙被自己的同事阴了，总要出这口恶气。带上秦默，是给柯羽出气。 “还有别的要求吗？”唐蒙没答应也没拒绝，“有的话就一次性提出来，我这边也好酌情考虑。” “没了，就这个。”乔木痛快地回答。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蹬鼻子上脸了。 “行，我会关注调查组的情况，必要的时候也会打招呼的。”唐蒙只给了个似是而非的说法，意思很明确：我原则上同意了，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毕竟他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后台。不，应该说他也不知道那边的后台有多硬。 挂掉电话后，乔木又给柯羽去了个电话，得知那群家伙没有为难她，只是唤醒她后让她自行离开了。 “你也投诉他们！”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跟孔玲也说一声，让她也投诉！” 他本来还想说联系一下曾泽鸿，但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孔玲和柯羽已经是好朋友了，他看在柯羽的份儿上，也要和孔玲维持良好的关系。 这样一来，他就必须远离曾泽鸿，哪怕他俩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矛盾。 当初他就是因为孔玲强迫其他人在自己和曾泽鸿之间选边，他才和对方保持距离。 现在既然决定了要和对方亲近，那他自然就要遵守规则，远离曾泽鸿。 人际往来，就是这么有意思。 第253章 253.转正失败 手术结束时还不到下午一点，乔木没直接去食堂，而是去了后勤部仓储区。 他是来检查替身娃娃的情况的。 毕竟那么贵…… 他入手时，替身娃娃只是有不少细碎的裂痕，左手的手指都没了，只剩下半个手掌。 现在，小裂纹已经遍布娃娃全身，甚至还有一条从脖子到右膝盖的大裂口，都不用打灯就能看到裂口里面的材质。而且，娃娃的右小臂和左脚掌也整个消失了。 这一幕看得他心疼到难以呼吸，对冯硕那厮更是满腔怒火，已经在心里将对方虐杀好几遍了。 小心翼翼地将替身娃娃放回机器人的托盘中，他死死盯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生怕对方一不小心把娃娃掉地上。 机器人拐过一个储物柜，身影消失后，他反而更紧张了，仿佛有他盯着，机器人就有平衡加成似的。 直到对方重新出现在充电桩前，这期间没听到任何硬物跌落的声音，他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调取了另一件道具。 他刚才取替身娃娃时，在自己的储物列表中，看到了一件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的东西：《大剑》项目中的泥土。 这东西根本不是他带出来的，他只以为是自己无意中站在身上的量有些多，智脑以为他要这东西，就给带出来了。研发部检查确定只是普通泥土，担心含有有害物质，竟然还给泥土做了消杀。 他自然不会把这东西当回事儿，就扔在仓储区没管。这次看到了，才想起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机器人很快就过来了，泥土是装在小玻璃瓶中的，瓶身的标签上还有记号笔写下的一串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序列号，瓶口和木塞子之间还缠了两圈透明胶带。 应该是研发部做完检查后都懒得给他换容器，就直接把瓶子整个给他了。 透明胶估计是后勤部门邮寄的时候给缠上的。研发部连瓶子都懒得换，更不可能贴心地替他封口。 乔木将一点土倒在手上，搓了搓发现手感和普通的干土没什么区别，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发现有一股灼烧后的刺鼻气味，像是二氧化硫。 他将手中的土随意洒在托盘上，又取出个人终端，看了看之前研发部发给他的邮件。 里面说得很明确，这就是普通的泥土，成分和地球上的土壤几无二致，检测成分表里除了腐殖质、植物纤维、动物粪便外，还有微量的化学纤维、塑料和橡胶颗粒。 既然研发部说没事儿，他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也就不在意了。他直接在面板上选择了放弃所有权，将这瓶土壤丢给公司处置。 接下来几天，乔木尽可能让自己忽忘掉这个项目中遭遇的不愉快，虽然效果不怎么好。 范鸿早就提醒过他，在项目中不要和陌生同事走得太近。但说实话，他还是低估了那群疯子的下限，更高估了公司对调查员的保护、智脑对调查员的威慑。 不过这种事情他也没有办法：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甚至产生过一个念头：干脆就假面化，遇到不长眼的，直接弄死。多死几个，传言四起了，其他人就长眼了。 当然这也只能是私下里想一想图个痛快。 应该说公司的大环境还是好的，这种事情只是凤毛麟角，所以公司才不太在意。 如果这类事件频发，公司还是这种反应的话，这破企业早就完蛋了。 不过这次的事件，也给他敲了一记警钟：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人畜无害了？以至于让某些人觉得自己挺好欺负的？ 周六的时候，乔木终于下了决心，给他自认为还能说得上话的几个朋友和同事都发了消息，然后就安心等大家回复。 家里的事，三舅的手术很成功。经舅妈私下请求，大夫给他下了死命令，说必须从现在起，不打折扣地戒烟戒酒，否则哪怕这次手术成功，五年内也肯定复发，到时候就得化疗放疗。 乔母和舅妈就在一旁敲边鼓，说五年后佳佳才大学毕业，你是不打算抱孙子了？ 三舅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信誓旦旦地发毒誓再也不碰烟酒了，这几天在医院，瘾上来了就蹿别人病房里下象棋。 三舅这边手术都做完了，佳佳和家里其他人还被蒙在鼓里，都不知道这件事。 佳佳至今都以为他爸妈真的是陪二姑（乔母）去北京逛皮草，顺便旅个游的，还挺高兴自己放了一周的羊。 11月24日，大同分部本轮招聘的头彩喻文军，试用期满三个月。因绩效未达标，被公司通知不再签署正式劳动合同。 这个有些社恐、不太会说话的应届大学生，在三楼大闹一场后，被他的面试官打晕，带去做了记忆清除，重返社会。 而只比他晚两天和六天进入公司的刘洪与柯丹，已经确定获得转正机会了。 刘洪是辅警出身，为人圆滑老到，兴趣爱好是研究历史。他的项目侧重方向就是历史和古装。 虽然没什么亮眼的成绩，但每次项目，都能完成必选任务。 如果只是每个月只完成保底，那这个成绩他百分百被淘汰。 但他偏偏还挺积极，月均执行次数接近三次，这就非常难得了。留下转正，也是必然的。 柯丹是学美术的大二在读生，也就是在《死神来了2》中吓得直接跑路的那个新人。 虽然当时所有人都挺无语挺不齿的，但事后冷静下来想想，人家一个二十岁的姑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这类有危险的项目，只是跟进来长长见识，凭什么按战斗类调查员的标准要求人家？ 公司又确实很缺艺术类的调查员，这和国家教育政策长期倾向工科，严重歧视艺术类的现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公司对艺术类试用工都是放宽标准的。 按她面试官的说法，她虽然胆子小，还不爱学习，但在美术方面确实有点儿东西，在试用期第二个月的时候，基本就确定能留下来了。 但和她同一天进来的离异家庭主妇吴晶晶，和比她俩晚了九天的全职妈妈张婷，虽然还没到最后的日子，也已经确定会被淘汰了。 当然这话没人会跟她们说，大家对所有试用工都是一副“你很有希望，但不要松懈”的态度。 主要是担心她们在最后这几天，做一些过激行为。 比如录个视频要挟公司之类的蠢事，再比如像某位至今还在家里休养的前面试者那样跳个楼玩玩。 尤其是那位纵身一跃后，分部上下，尤其是那些面试官，在这件事上个个都如临大敌，生怕自己手里也蹦出这么一位，给自己惹一身骚。 他们不仅自己时刻警醒，还严厉禁止自己的试用工和其他同事走得太近。 乔木这才意识到，公司“保持距离感”的员工文化，似乎也有这方面的功效。 不过24号当天，乔木并不在公司，自然没看到喻文军的那场闹剧。 此刻他人在上海，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他最熟悉的几名同事。 柯羽、孔玲、郭天宇和严牧之。 他们聚在上海的原因很简单：成立员工兴趣小组之前，总要相互见上一面。 尤其是严牧之，和其他三人都不认识。 没错，乔木终于从第一阶段单打独斗、度过第二阶段结交朋友，进入第三阶段抱团取暖了。 他其实早就该这么做了，但一直拖到现在，在项目里吃了个教训，才最终下定决心。 倒不是他本人对这种拉帮结派有什么意见，而是他知道范鸿不喜欢，甚至堪称厌恶。 他很重视自己与范鸿的友谊，之前又对兴趣小组没什么切实需求，就一直拖着。 这一次，他不打算，也不可能再拖下去了。 他提前在电话里和范鸿打了个招呼。 按道理来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和范鸿没半毛钱关系，说是给你面子不说你也怨不着我，可现实中的人际关系不是这么处的。 他没和范鸿细说，只是说他们这次和项目负责人闹掰了，一起把对方给投诉了，所以打算组个兴趣小组和对方顶牛。 他知道范鸿的为人，如果知道自己和两个p9两个p6闹翻了，说不定头脑一热就也要加入他的兴趣小组，替他撑场子。 但他也知道范鸿的实际情况。那家伙从有了孩子之后，就彻底胸无大志了。之前晋p9，也是被他的表现刺激的。 而且对方之前就表过态，打死也不会再进一步了，更不会去总部，就铁了心在p9养老了。甚至将来钱存够了，会考虑转管理岗。管理岗不好转，就转其他岗。 范鸿已经帮过他很多了，他都没报答过对方。这次他更不能把对方也牵扯进来了。 来上海的这四位，都是同意加入他兴趣小组的。 孔玲本来还打算叫上王铎，但郭天宇说，人家早就有兴趣小组了。王铎受他做生意的父亲影响，为人左右逢源，在那个兴趣小组里级别不高，但人缘很好，混得很是风生水起。 第254章 254.兴趣小组 郭天宇一脸的“我是老实人”，即使知道他们得罪了人，也没太多犹豫就加入了。 按他的说法，他本来就不善交际，一直不瘟不火的，也没有能相互对上眼的兴趣小组，靠自己的能力也很难更进一步了。 现在有个潜力不错的兴趣小组愿意收留他，他已经很高兴了。他还没蠢到认为自己享受好处的同时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地步。 严牧之就更痛快了，乔木跟他说了一下大致情况后，他就回了一句“感谢大腿第一时间想到我，肝脑涂地【拱手】”。 上次和乔木合作后，严牧之已经一反常态，开始深耕艾泽拉斯了。 他之前是不执行这类中高风险项目的。 主要原因就是上一次在达拉然外面认识了一个名叫克尔苏加德的法师，两人一个研究邪能一个研究死灵，都是上绞刑架的货色，可以说是一见如故。 现在严牧之在严重背离人道主义精神的魔法道路上撒丫子狂奔，赚了大笔藏羚羊币。 他知道乔木接下来也要深耕艾泽拉斯这个项目，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计划，更不知道对方已经找了个p11的顶梁柱，但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因为不确定的风险，就放弃这根大腿的。 孔玲本人对兴趣小组并不感兴趣，不然她堂堂沈阳p6，早就被人抢走了。 聚会上她说了实话，她加入这个兴趣小组，纯粹是给柯羽面子，是柯羽私下里找她的。如果有一天待得不开心了，她会立刻走人。 这话大家倒没什么意见。其实绝大多数调查员加入兴趣小组，都是被关系好的同事拽进去的，不开心了就退。真正有资格被那些跨分部兴趣小组主动邀请的人，屈指可数。 不过最让乔木意外的，其实是柯羽。 柯羽的人缘好得让人嫉妒，乔木一直默认她早有兴趣小组了，没想到人家还是单身。 他问起来，对方说大家都对她挺好的，也就没遇到什么需要加入兴趣小组的难题。而且邀请她的小组也不少，她一直犹豫着哪个都不好意思拒绝，就全都搁置了。 这话说得郭天宇眼眶都红了。 所有人都相互认识了，乔木就直接提交了组建员工兴趣小组的申请。 员工兴趣小组，是调查员自我管理、自我分化的重要工具，所以公司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限制，反而持鼓励态度。 只要是正式工，凑够三人就能申请组建员工兴趣小组，且随时可以退出、解散。 唯一的限制就是小组名称不能违反法律法规和公序良俗，不得存在不良导向。 至于你要起个如血莲盟、幽冥教、中华龙组之类的中二的名字，你自己不嫌丢人，公司也不在乎。 乔木之前并没有关注过这玩意儿，这次系统地了解了一下，才发现员工兴趣小组，和他之前认为的“一群人拉帮结派抱团取暖相互竞争”有不小的差别。 只能说这是公司推行这项制度的本意之一，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人的主观能动性，是远远凌驾于政策制定者的个人意愿和能力的。 规模最大、最抱团的兴趣小组有两类。 一类是那些p10搞出来的全国性小组。有这种顶级大神坐镇，不壮大都没道理。 但公司对这类兴趣小组有个绝杀手段：如果某个兴趣小组势力太大，就将那个p10晋至p11，按照规定，他就必须切断与这个兴趣小组的一切联系。 对于管理岗来说，加入高管联席会，是实打实的权力。但调查员不同，他们并没有实职，更没有实权，有的只有大事上的一票而已。 即使他们能暗中继续和兴趣小组保持有限的联系，这个兴趣小组，也必然会逐渐走向衰落。 除非他能找个新p10替代他。但以p10的自傲，怎么可能去吃别人吃剩的东西？ 还有一类则是省部搞出来的省域内小组。这类兴趣小组的初衷，就是希望一个省的调查员拧成一股绳，不断发展壮大。 这种按地域抱团的行为，是人类的本能，几乎不可能杜绝。 公司对付这类兴趣小组的手段也很简单：跨省调动。 核心是某个p9？那好，你升p10来总部待着吧。 核心是省部主任？那更好办了，我都不用给你升职，找个理由平调到别的省就是了。 在公司的这种操作下，员工兴趣小组，一方面能够为公司节省大量管理成本，另一方面还能有效杜绝调查员体系过度膨胀，反过来绑架公司层面的决策。 当然说这项制度逐渐跑偏了，也是有原因的： 公司99%的员工兴趣小组，其实都是各种临时性的组织，寿命长则几个月，最短可能也就几小时。 这涉及了员工兴趣小组的两项特权： 第一项，小组内成员，可以相互无偿转移道具使用权，并自行决定转移有效期。 也就是说，如果你把有效期定个100年，基本就等于你把道具转手送人了。 第二项，则是员工兴趣小组可以申请集体项目。而且很多兴趣小组都是有的放矢，申请成功率比大部分分部都要高。 由此甚至衍生出了一项违规业务：带做每月保底项目。 所以绝大多数调查员加入兴趣小组都是短期行为，要么是为了私下违规用人民币交易道具，就好像玩游戏买金一样；要么就是为了做保底。 还有很多兴趣小组，实际上真的就是兴趣小组：对一类项目或单一某个项目感兴趣的调查员，组织个松散的兴趣小组，在里面交流心得，相互合作。 当然，除了这几类之外，兴趣小组肯定还有不少灰色甚至黑色用法，只是乔木暂时还没接触到。毕竟他还只是个p5。 乔木前脚提交了员工兴趣小组的申请，其他四人后脚就收到了确认邮件。 全部确认后，就等待人事部人工审核了。 小组是乔木组建的，名字自然由他来起。其他人要么不感兴趣，要么不会越俎代庖。 但乔木也不是个有仪式感的人，对名字什么的都无所谓，连起了五六个名字都显示已被占用。 最终，他们即将诞生的员工兴趣小组，名字就叫【好朋友收容中心】。 对内表示这个兴趣小组没那么功利，更像是个好友活动群。对外则表示这个小组是偏私人性质的，生人勿扰。 搞定正事后，五人又在上海玩了两天，把最火的景点都逛了一圈后，才各回各家。 乔木没回大同，而是被唐蒙叫去了北京。 他去的当天是周六，整个新项目事业部大楼内空荡荡的，走路都有回声。 要不是仿生人保安还时不时两两结伴在楼里溜达，那身制服让人很有安全感，他都会觉得这里可能闹鬼。 唐蒙的办公室大得能气死人，足足有六十多平米！ 但最气人的还是，里面空落落的，一切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显然它的主人根本不怎么用它。暴殄天物！ 外面几千万人，别说六十平米的办公室了，六十平米属于自己的房子，都不敢奢望！ 主人则毫无自觉性，懒散地靠在转椅上，两只脚直接搭在桌子上，对着手机中那熟悉的短视频热舞音乐，嘿嘿直乐。握着手机的右手还在抖动，显然大拇指是在不停点击屏幕。 乔木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到角落里拉开冰箱门，取出一瓶矿泉水：“你不是没有实权吗？这么大个办公室干嘛用？” “这和有没有用没关系，而是和身份与地位有关系。对于一个金字塔结构的传统公司，领导办公室的核心作用，是彰显领导的权威，便于管理工作的开展。 “如果哪一天，公司改成扁平化、模块化的管理模式了，我也很乐意搬出去挤工位。当然，我的工位能宽敞一些、独立一些、安静一些、私密一些，就更好了，采光好一些。我是个脑力工作者，对工作环境要求比较高。” 他挥了挥手，那边的吧台上，一个啤酒杯就径直向乔木飞来，稳稳停在他面前。 “黄油啤酒，《魔法学院霍格沃茨》中销量最高的饮品……” “我喝过，”乔木将矿泉水放在茶几上，接过杯子，“那是我的面试项目。” 唐蒙拍了下脑门：“把这事儿忘了。” 等乔木喝了几口，放下手中的杯子，他才再次开口：“你那个兴趣小组，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暂时没打算，就是朋友抱团，”乔木嗤笑一声，“你还真是时刻紧盯着我，怎么，不愿意了？” “瞧你说的，”唐蒙露出了上位者的宽容笑容，“我早就说过了，官方对你的怀疑已经解除了，不会对你区别对待。我也说过，盯着你是我个人兴趣和好奇心。” 他停顿片刻：“说实话，我挺高兴你迈出这一步。这证明，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更紧密了。” 乔木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对方在那次调查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个话题，这次却…… 他平稳着自己的呼吸，一脸的奇怪：“什么意思？什么叫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说的好像我是个无父无母无社交的社会边缘人似的。” 唐蒙没接这话，反而重重叹了口气：“抱歉，是我说错话了。我忽略了你刚经历了那件事，肯定多少都有些神经过敏。” 他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做了个鞠躬的动作：“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刷短视频刷嗨了，脑子没转过来。” 第255章 255.神的位置 “那几个人的调查基本已经结束了，”唐蒙结束了这个话题，直接转入正题，“具体惩罚措施，监察部那边还在研究。” “因为涉及总部p9和一个省部，各方肯定都要护短，这事儿不是监察部自己就能拍板的。真正敲定下来，还得扯一阵子皮。” “不过我有个好消息，”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个崩玉，确认是你的功劳了。那四人全都签字了，没有任何异议。” 那笑容中，满是“快来称赞我、快来感谢我”。 但乔木没搭理他。 强行将思维从上一个话题转过来后，他更加警惕了：“他们会这么大方？不会是打算以退为进吧？” 唐蒙乐了，摇头道：“你还没想通其中的关节啊。” 没等乔木发问，他就解释道：“他们投入那么多精力获取崩玉的目的是什么？其实就是一点：他们想要制造更多同类，缓解自己的孤独感和不安全感。” “也就是说，虽然将特定的经过筛选的人转化为同类，是最好的选择。但做不到的话，其他同事，哪怕是陌生人，其实也行。 “不管同类都是些什么人，只要数量越来越多，且被公司所接受，他们就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了。对吧？” 乔木愣住了，他大概想通其中的关节了。 “明白了吧，”唐蒙注意到他的表情，“对他们而言，只要崩玉进入现实世界，无论落入谁之手，都意味着会有假面持续诞生。是不是自己掌握的，其实并不重要。” “而落入公司之手，得到公司的认可，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了。” “论制造假面的效率，谁又能超过公司呢？”说到此处他，唐蒙的嘴角勾起一丝意义不明的冷笑。 乔木好像从中看到了讥讽，但再仔细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当然了，他们的目的最终能否实现，还要看公司这边的研究结果。批量生产拥有种族意识的假面，牵扯到方方面面，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决定的，需要大量的实验和充分的论证。” “但崩玉最大的价值不是转化假面啊，”他立刻质疑，“它能够满足人的愿望，甚至能够让人进化成神一样的存在！他们能放弃这个？” 他自忖，换成是他，是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别说征服、驾驭崩玉了，只是持有崩玉所获得的力量，就足以让他在绝大多数项目里横着走了。 “我知道，我看到那个成神的过程了，确实令人惊叹。”唐蒙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 “不过，乔工，”他食指朝下点了点，“在这里，你见过、听过神吗？” 乔木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们这群调查员。 是啊，十六年了，十六年的时间，全球几万乃至几十万调查员，足够诞生一个传说了。 可事实是，并没有…… 公司内，他从未听说过某个调查员的传奇故事。网络上，他更没看到近年来的异能事件传言。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唐蒙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乔工，你要记住，这里是人的世界……” 他身体前倾，双肘支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将下巴搭在手背上。 “我们可以信仰神，可以供奉神，可以依赖神。但是，我们绝不允许神真的存在。 “人的世界里，没有神的位置。” 乔木品味着这番话，大概能明白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你可以最强，但你不能无敌。 不过这内容离他十万八千里，虽然感慨，但也没什么可警醒的地方。 “说起来，”唐蒙再次改变话题，“你想不想看看神仙打架？” “神仙打架？”乔木疑惑不解，“哪里神仙？” “看看吧，超级酷的。”唐蒙说着，从抽屉中取出了一个小玻璃瓶。 那个瓶中装的既不是液体，也不是固体颗粒，而是一种奇怪的银色流质。即使瓶子放在桌子上没人动，它也在里面不停流动、无视重力地上下浮动。 “这段记忆是那个冯硕的，被我复制珍藏了，”魔杖入手，唐蒙轻轻挥舞，那银色的流质立刻化为一条丝线，从瓶中飞出，越来越长，“我有不少珍藏的大场面，以后咱俩关系好了的话，可以请你看看。”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空着的左手抬了抬，示意乔木也起身：“小心一会儿摔倒。” 乔木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已经漂浮得满屋都是的银丝，开始释放出越来越强的光芒。 很快，乔木的视线，就被这并不刺眼的光芒充满了。 几秒后，光芒褪去，他才发现，自己和唐蒙，已经身处一处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一番队的总队长执务室！ 几米开外，就是蓝染和冯硕，以及重伤倒地的山本元柳斎重国。 “我把前面剪掉了，因为涉及其他调查员的能力，比较犯忌讳。咱们还是应该遵纪守法的。”唐蒙毫无诚意地解释着，丝毫不顾及自己就是现实中违规使用能力的元凶巨恶。 乔木也没搭理他，就震惊地看着蓝染这家伙，轻而易举干掉了号称尸魂界最强的总队长。 随着他和冯硕一前一后离开，唐蒙回了一下魔杖，一股浓雾凭空出现，遮挡住乔木的视线。 浓雾散去时，他们已经身处一处破败的村庄。 乔木就这么看着他们施展出了一个用途不明的大型鬼道。而远在天边的某处，也在同一时刻，产生了同样的效果，似乎是在与这边交相辉映。 鬼道结束后，除了周围的虚都消失不见以外，乔木没看出任何不同，就仿佛是鬼道失效了一般。 但乔木已经猜到了这个鬼道是怎么回事了。 十万条魂魄…… 如果这个时候冯硕去打开路边的房门，大概就会发现，里面只剩下散落一地的衣物，却没有半个人影！ 那边的蓝染，打量着自己的双手，什么都没说，紧接着又从兜里掏出那枚崩玉，抵在自己胸口。 那枚崩玉直接穿过他的衣服，消失不见了。乔木知道，获得了王键的蓝染，将那枚崩玉与自己融合了。 接下来的行动，也就不用猜了。 只见蓝染抬头看向空中，右手张开：“破道之八十八·飞龙击贼震天雷炮！” 一道一人粗的碧蓝光柱，从他掌心喷涌而出，直冲天际，直到视线的尽头！ 即使这只是记忆，并没有真的灵子，乔木仿佛也能感受到这一击中所蕴含的恐怖力量。 “灵王宫与瀞灵廷之间的72道屏障，已经尽数消失了。”破道结束后，收回手的蓝染，很随意地说道，仿佛这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开什么玩笑！乔木目瞪口呆：就连吞噬灵王前的友哈巴赫，都需要钻黑崎一护的空子，才能抵达灵王宫的！ “我们要怎么上去？”市丸银伸着脖子仰着头，一手遮掩打量了天空一番，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当然是走上去了。”蓝染轻笑一声。 话音未落，一道闪烁着微光的灵子台阶，竟凭空出现，并从蓝染脚下一路向上延伸。 “走吧，”他没多说什么，就率先踩着台阶向上走去。 “蓝染大人，是否需要属下派人去通知十刃？”东仙要问道，“前方便是零番队，若有十刃……” “要，你是说，零番队会成为我的阻碍吗？”蓝染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属下不敢！”东仙要立刻单膝跪地，“属下只是不愿您在零番队身上浪费时间。” 蓝染看了看他，就瞥了眼一言不发的市丸银，轻笑道：“无妨。我没打算维持这天阶太久。你们若是走慢了，小心掉下来。” 唐蒙挥动魔杖，又一股浓雾升起。 乔木看到的最后的景象，就是东仙要去拽起那个一直缩在地上的女人。 虽然没见过对方，但只看那个“胸量”，乔木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井上织姬。 浓雾再次消失时，他们已经身处一处宏伟的建筑中。 乔木四处张望了一圈，基本可以确定，这里就是通往灵王宫本殿和零番离殿的灵王宫表参道。 他看向远处的空中，果然看到了漂浮着的五座圆形人工岛，唯独没有那个标志性的灵王宫。 看来和原著一样，为了给零番队队员争取准备时间，眼和尚用自己的能力把灵王宫藏起来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战斗，而且可以说，整场战斗的节奏都掌握在蓝染手中。 零番队四人先后登场，各个都装着大叉要秒蓝染，但每次也只是加速了蓝染的进化。 等到四人再也无法跟上蓝染的进化速度后，他并没有亲自动手干掉他们，而是用出了缚道之十七·逆替。 逆替的原本效果，是将自己与一定范围内体型相近的物体交换位置。 但蓝染的逆替，竟是将四位零番队成员，毫无反抗之力地送回了各自的零番离殿！ 然后，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直接将十刃给召唤了出来。 这一次，乔木是真的懵了：十刃之中，他竟然只认识五个！ 原第一十刃柯雅泰·史塔克、原第二十刃拜勒岗·鲁伊森邦、原第三十刃蒂雅·赫丽贝尔、原被除名第三十刃妮莉艾露·杜·欧德修凡克、原第四十刃乌尔奇奥拉·西法。 剩下五个，他都不认识，见都没见过！ 此刻，他才真正见识到，冯硕那个家伙，究竟把这个镜像扭曲成什么样子了。 十刃自然不是用来对付眼和尚的，蓝染甚至直言，如果让那四个队员并肩作战，即使没有眼和尚，十刃也绝非他们的对手。 所以他强行将那四人分开，让十刃们以多打少，各个击破。 而他本人，则再次搭建出一条天阶，向一个看似什么都没有的方向走去。 随着他的前进，眼和尚的障眼法也终于维持不下去了，灵王宫本殿，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看着蓝染一步步走向远处那个丑陋滑稽的和尚，就连唐蒙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特么帅！” 乔木认同地连连点头：确实，论装叉，蓝染惣右介，已经站立于王座之上了。 第256章 256.井上织姬 乔木本以为蓝染惣右介和兵主部一兵卫之间的战斗，会是那种“神仙打架”： 对不起，你的能力对我无效…… 那就试试这招！ 什么？竟然…… 结束了…… 结束？就凭你？ 怎么可能？你竟然还活着！ 原著中眼和尚和友哈巴赫的战斗，基本就是这个过程反复四五次的扯淡玩意儿。 反正说一千道一万就一个设定：友哈巴赫全知全能，只要他知道的能力，都对他无效。 乔木原本认为这场战斗应该也是这么不讲道理，但没想到，双方的战斗还挺有逻辑的。 和尚起手一记千里通天掌，却被蓝染很是羞辱地用一只手指头接住、戳破了。 巨大的手掌刚一消失，就露出了藏在后面的和尚。 他手中的巨大毛笔，直接越过还未彻底消散的浓密灵子，狠狠斩在蓝染的身上。 与此同时，蓝染的一记拳头，也轰在和尚的胸口，将对方打飞出去。 但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而是停在原地，低头审视着自己的身体。 “感觉到了吧？手臂突然变得沉重了，力量也变小了……”没了瞳孔、眼眶中只剩下眼白的和尚，狞笑道。 “你的斩击，能够削弱我的力量……” “不是削弱，而是……”和尚得意说道，“减半！” 话音刚落，他脚下一蹬，再次冲向蓝染：“再减半，就是四分之一了！蓝染惣右介！” 但就在他的毛笔即将斩下之时，本该所有能力都减半的蓝染，却以与之前丝毫不差的敏捷，闪到了他的侧面。 和尚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采取行动，就被他甚至都跟不上的拳头，再次轰飞出去。 这一次，当他重新爬起来时，嘴角已经染上了一抹血渍：“你的力量……” “恢复了？”蓝染轻笑一声，“不，是更强了，对吧？” “力量减半什么的，只要进化出三倍、五倍、十倍的力量，不就可以弥补了吗？” 蓝染缓步向和尚走来：“零番队中，即便是年龄与资历超过总队长的二枚屋王悦，其情报亦有迹可循。 “唯独你，兵主部一兵卫，虽然四大家族中有关于你的来历的零星记载，却对你的能力没有丝毫提及。” 他在距离和尚十米左右，停住了脚步：“如果你只有这点水平的话，甚至都配不上我亲自出手。” “是吗？”听到这话，和尚却丝毫不恼，“那我可不能让你失望啊，尸魂界有史以来最大的恶徒。” 他重新站起身，重重吐出一口气：“染黑吧，一文字！” 下一刻，他隔着十米远，向蓝染的方向重重挥动了手中的毛笔。 原本全身纯白的蓝染，身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由左肩贯穿至右腰的黑色墨迹，就仿佛，他整个人都被一支巨大的毛笔画了一笔。 而蓝染也发现，对方的这一击后，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了。 不是他本人被定身了，而是那道黑色墨迹覆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 一部分身体不属于自己，却偏偏没有与其他部位分开，二者依然紧密相连。 他的手脚头都能自由活动，但被那黑色的部分牵制，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 除非……他将黑色部分的躯体，整个砍掉，再重新长出来！ 但他还没想出应对之法，和尚手中的毛笔，就连连挥动。他身上的黑色，也越来越多。 “当我解放一文字后，这世间一切的‘黑’，都会化作我的力量，都会成为我的东西！” 说话间，最后一笔落定，蓝染，整个人都已经被彻底染黑了：“包括此刻的你，蓝染惣右介！” “虽然你已经属于我了，但你这个人，实在太过危险，就连我都没有信心能够驾驭你。” “所以，抱歉了，为了三界，我必须在此处将你彻底铲除！”看着对面一片漆黑、纹丝不动的蓝染，他将手中的毛笔平举过头顶，水平转了一圈，“真打·笔头一文字！” “就让我为你起一个新的名字吧！” 说着，他笔锋触地，一阵甩动后，地上出现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见手青。 “感觉如何啊，曾经的蓝染惣右介，此刻的见手青？”和尚冷笑着看着对面纹丝不动的黑人。 “曾经的你，以幻术肆意摆弄他人的命运，”他收起手中的毛笔，缓步走向对方，“而此刻，你却如同这毒蘑菇一般脆弱，任人践踏。” “生命，真是脆弱而虚幻，”他高高举起左手，“就让我，再送你最后一程吧！” 一只十余米长宽的巨型手掌从天而降，狠狠砸在曾经的蓝染惣右介，如今的见手青身上。 他连同身下的建筑一同崩塌，在漫天的血雾中，向远在万丈之外的地面坠落。 “双天归盾，我拒绝！” 就在乔木愕然的注视下，那黑色之人的下坠停止了，一道橙黄色的屏障，将他包裹其中。 而距离灵王宫本殿不远的由蓝染构建的天梯上，井上织姬，正紧张地看着这一幕。东仙要，则持刀守护在她身旁。 乔木之前还在想，蓝染要什么时候突然重新跳起来说你这招对我无效，或者崩玉又让我进化了之类的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蓝染的后手，竟然是井上织姬！ 为什么？为什么井上织姬，会选择帮助蓝染？！明明只要她不出手，蓝染就死了，她就安全了、自由了！ 一只凭空出现的巨脚，重重踩在那将蓝染包裹其中的黄色屏障中。 一脚、一脚、又一脚…… 一连数脚后，那屏障却浮在空中，纹丝不动。 和尚终于转过身，审视着井上织姬。 “人类小姑娘，为什么要帮助这个极恶之人？你应该是被他强掳来的吧？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伙伴，也正在为了你，与敌人浴血奋战、生死相搏！” “我知道！”井上织姬激动地大喊了一声，声音立刻就又小了下去，“黑崎同学、朽木同学、石田同学、茶渡同学，还有店长他们，还有几位不知名的善良死神，都去虚圈救我了……” 她右手横在胸前，死死攥着自己的左臂：“而且，黑崎同学他们，已经赶到尸魂界了，现在一定正在想办法抵达这里……” “他们从来都没有对我隐瞒，”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东仙要，又扭头看向屏障，“包括留下了强大的葛力姆乔先生，与黑崎同学为敌，他们都告诉我了……” 听到这里，和尚的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所以，你已经背叛了你的同伴，已经站在罪恶的一方了吗？” “不！我只会站在我朋友一方，”井上织姬死死盯着和尚，眼神与语气中，都满是坚定，“罪恶之人，难道不是你们吗？！” “罪恶之人，难道不是背叛了灵王的意志，又将整个尸魂界踩在脚下、肆意凌辱他们尊严的三大贵族吗？ “罪恶之人，难道不是以护廷之名，行杀戮之实，为贵族们的暴行保驾护航的护廷十五队吗？ “罪恶之人，难道不是身为灵王家臣，却与叛徒媾和，化身灵王狱卒的你吗？ “罪恶之人，难道不是空有力量，却放任虚肆意吞噬人类、满嘴仁义，却肆意凌虐无辜灵魂的你们吗？！” 她越说勇气越盛，越说声音越大，越说情绪越激烈。 “请自诩正义的您告诉我，即将赶来的黑崎同学，在您眼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究竟是能够并肩作战、共御强敌的战友，还是以防万一、准备将其作为灵王替补、囚禁终生的工具？！” 井上织姬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和尚也和她对视着，双眼中是不知何时再次出现的瞳孔。那瞳孔中，满是乔木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才缓慢而坚定地张口：“我所做一切，皆是遵灵王旨意，皆是为了三界众生。” 井上织姬扭过头，不再理会对方。 乔木也意识到了，对井上织姬而言，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不管对方是好是坏，只要黑崎一护一天还是灵王替补，井上织姬就不会支持对方。 而和尚作为活了数百万年的存在，自然不会也不屑去哄骗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类。 所以，井上织姬只有一个选择，或者说蓝染让她相信，自己只有一个选择：帮助蓝染成为灵王。 如此强大的蓝染，若能成为灵王，全世界都再无敌手。世界就更不需要黑崎一护去做灵王候补了。 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关注他们这几个渺小的人类了。 “啧……”他下意识地啧了一声，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唐蒙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既然你已有了如此觉悟，想必，接下来的事情，你也不会怪我了吧？” 和尚话音刚落，一只巨掌，就呼啸着拍向百余米外的东仙要与井上织姬。 “清虫百式，狂伽蟋蟀！” 一只巨大的黑色蟋蟀出现在东仙要所在的位置，紧接着就从口中呼啸出威力惊人的音波。 那音波与巨掌撞击，爆发出剧烈的爆炸。 巨掌的威力有了明显的削弱，却依旧硬扛着音波撞过来。 那蟋蟀没有丝毫犹豫，一跃而起，用自己的身体，将身后的井上织姬挡了个严严实实，结结实实地吃下了这一击。 即使是被削弱的千里通天拳，也不是区区队长级人物就能硬抗的。 蟋蟀发出了一声悲鸣，向后摔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这就是你们那个假面的能力吗？”唐蒙低头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天空，随口问道。 “叫归刃，恶心吧？”乔木耸肩，“现在知道我为啥这么抗拒了吧？” 这边聊着，那边的和尚再次对井上织姬出手了。 但停留在后方的市丸银和冯硕，谁都没有救人一命的觉悟。 但这一次，巨掌在触及因恐慌而紧闭双眼缩成一团的女孩前一秒，突然就崩成了漫天的浓郁灵子。 第257章 257.野心勃勃 和尚没再理会人类女孩，而是看向那边的橙黄色屏障。 屏障已经消失了，一个崭新的蓝染，站立于就连和尚与友哈巴赫都无法站立的空中。 “辛苦你了，”蓝染平静地对井上织姬说道，“你可以回去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好了。” 井上织姬还要说什么，只在领导面前干活的市丸银，已经出现在她面前，拽着她就往回走。 “堂堂虚圈之王，竟要靠一个人类庇护……”和尚冷笑着挑衅。 蓝染却混不在意，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你太过傲慢了。只要能够抵达终点，是跑着还是爬着，都无所谓吧？” 和尚再次挥动手中的毛笔：“既然想爬，那就先趴下吧！” 一道黑，从头部，一路向下，浸染到了蓝染的脚部。 但这一次，那黑色，却诡异地宛如黑色的丝带，从蓝染的身上滑了下去，飘摆着，向下落去。 和尚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无法理解，对吧？”蓝染依然站在那里，平静地问道。 “区区崩玉，只是蕴含了灵王微不足道的一小片躯体，又如何能与获得灵王钦赐力量、百万年来与灵王朝夕相处的你相提并论？ “你看到我还需要借助灵王内脏的力量……”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井上织姬，才继续说道，“就因此认定，蕴含着灵王指甲的崩玉，无法与你相抗衡。” 他叹了口气：“何其傲慢啊…… “前方明明有着光明的未来、无限的可能，你们偏偏要守着旧日的荣光，任凭整个世界，都陪着你们一寸寸腐烂、枯败…… “所以我才愤怒，所以我才坚信，必须由我取而代之，只有由我取而代之，才能带领这个世界，走向真正的未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意识到自己的始解真的失效了，和尚反而坦然了下来。 “崩玉是由灵王的指甲，与成百上千名死神和虚的灵魂共同构成的。 “但在你们眼中，却只看到了灵王的指甲，而看不到那上千个灵魂。 “而这，就是你们失败的根源。” 蓝染缓缓伸出手，隔着几十米，对着和尚，做出了握拳的动作。 下一刻，和尚的身上，竟猛然爆发出一片墨黑。 那墨黑弥漫在他的周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和尚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的解放，消失了！ 他毫不犹豫地挥舞起手中一米多长的巨大毛笔：“宵暗哟，常暗哟，来这……” 仅仅几个字后，他就停下了，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怎么了？怎么不继续了？”看着满头大汗的和尚，蓝染故作好奇地问，“难道是忘词了吗？” “我的……我的……”和尚想要说什么，却又一次卡住了，无论如何，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猛地抬头，死死瞪着蓝染：“你……做了什么？！” “得益于井上女士的帮助，这一次进化后，我的灵压，已经远远凌驾于你了。” 蓝染歪着头，轻笑道：“那么，用我的卍解影响到你，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吧？” “卍解……”和尚呢喃着这个熟悉的词，立刻情绪激动，“不可能！我知道所有斩魄刀的真名，也知道所有死神的能力！你根本没有卍解！” 蓝染则依然一脸轻松：“是吗？那你能想起来，我的斩魄刀，叫什么吗？” 和尚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出半个字，而是整个人都呆立在那里。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对吧？”蓝染轻笑一声，“既然猜到了，那就说出来吧。” “说出来，我的卍解是什么？” “操……纵……”和尚的嘴僵硬地开合，仿佛不是他自己在控制一般，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认……知……” “嘭！”下一秒，和尚就炸裂成了漫天血雾，再也没有一寸肉体，留存于世。 后面的冯硕，下意识和市丸银对视了一眼。 “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对吧？”市丸银依然一脸的笑意，但额头上的冷汗，却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住。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吗？”蓝染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 明明和上一次一样，但这一次，市丸银却明显被惊到了。 看得出，他此刻承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下一刻，蓝染的举动，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对方竟然从自己胸前，取下了那枚崩玉，抛给了冯硕！ “按照我们的约定，它是你的了。” 冯硕接过崩玉，什么也没说，只是老老实实地躬身，既表示感谢，也表达服从。 身高已经达到两米多的蓝染，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轻笑一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走吧，银。”他转身重新向灵子构成的天阶走去，“正事还没做呢。” “蓝染……大人……”市丸银看着冯硕手中的崩玉，眼睛都直了，“这样……崩玉……” “怎么了？”蓝染停住脚步，回头问道，“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属下不敢！”银猛地单膝跪地。 直到跪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给蓝染跪下了！自己，可从未给对方下跪过！ 他的手瞬间攥紧拳头，指甲扎进手掌，用疼痛让自己更加清醒。 蓝染打量着他，视线在他试图隐藏在身下的拳头上停留了片刻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没关系……’市丸银连忙起身跟上，并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 ‘还有机会！与灵王融合之际，会是他最虚弱之时。只要除掉蓝染，取回崩玉，也只是举手之劳……’他偷偷回头，看着已经借助崩玉的力量，开始返回尸魂界的冯硕，不甘地想道。 唐蒙随手挥了下魔杖。 浓雾再次散去时，乔木已经重新回到了办公室中。 这种变化，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没必要播放下去了。” “蓝染……成神了？”乔木还是很难相信，这个镜像的剧情，怎么会崩坏到这种地步？ “不知道。”唐蒙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唐蒙对这个镜像的了解，都源自冯硕的记忆。 而冯硕在拿到崩玉后，就立刻返回虚圈了，并没能见证后面的剧情。 一番队和零番队都报销了，在现世迎战破面大军的护廷十五队，估计也损伤惨重。 从蓝染成功召唤出全部十刃，而且其中大部分都只是轻伤来看，那边的战斗，很可能也是一边倒。 毕竟说是十五队，但一番队、十四番队和十五番队都没有参战。 而且这毕竟不是漫画，读者不愿意，就绝不死人。这可是真实的世界，谁死都有可能。 乔木都怀疑，下次自己再进入这个项目，很可能会看到一个贵族被屠戮一空、平民都在跪拜灵王蓝染、东仙要率领护廷十五队与灭却师大战的“崭新”世界了…… 不过这就和他无关了。 他直接掏出终端，点进oA里，点击退出了mx04-201528-09-05（12）群聊，彻底切断了和这个集体项目的联系。 毕竟这个项目是冯硕深耕的，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这里面有多少后手。 自己是要多头铁，和对方闹翻之后，还要再进入这个项目？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彻底抛弃掉这个项目后，问唐蒙：“艾泽拉斯那边什么进展？” “你急什么？”唐蒙翻了个白眼，“这才十几天时间，很多准备工作都没做完呢。” 他想了想：“现在项目锁着呢，不过如果你有什么要进去做的，我可以让你先进去。” 乔木想了想，确实暂时没什么思路，但他也没拒绝，只是说等等看。 “那几个家伙，你估计会给到什么程度的惩罚？”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年度绩效肯定没了，之前积累的晋级功劳肯定全部清零，”唐蒙掰着指头数着，“而且经这么一出，他们这辈子都别想晋p11，更别想转管理岗，这两条路肯定会给他们堵死的，毕竟僧多粥少，大家都乐见其成。” “我在为你争取评价惩罚，就是他们接下来几个月内，所有项目的评价都自动降一档，如果拿到e档，那就等于未完成。 “监察部那边在争取终身剥夺他们组建员工兴趣小组的权利，张世光态度挺坚决的，成功的概率很大。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是替你出气，还是对那个冯硕有意见。” 他想了想，又说：“另外还有一些措施，具体内容我没法跟你说，但那些措施有较高的概率会让他们丢掉性命，你明白吧？” 乔木想了想，了然地点了点头：公司总要有一些手段，来对付那些不守规矩的疯子。 直接处决不是不行，但必须明正典刑，否则会出现死刑滥用的大问题，这是组织大忌；最关键的是太浪费了。 那公司有一些拿不上台面的手段，把这类人及时消耗掉，也是可以预料到的。 “不过这个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唐蒙接着说，“主要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站在更高层面上，他们并没有捅出什么大娄子。” “当然了，如果你一定把他们处理掉，也不是做不到。首先他们不一定会死，公司也不可能一直让他们去送死，最多也就一次的机会，他们不死，你们就不死不休了；其次你要放弃崩玉的奖励；再次你欠我个大人情，因为我会得罪一些同僚；从次你会彻底失去张世光这条人脉，他那个臭脾气你应该有所耳闻，而且他未来几年进高管联席会的可能性非常高，上面的领导很赏识他。” 他停顿片刻：“最关键的是，你会引起相当一部分人的厌恶。” “会显得我很不成熟，不懂得团结，对吧？”乔木冷笑。 唐蒙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乔木总结得这么到位，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倒也还好，”他想了想，“毕竟你太年轻了，大家虽然不高兴，但也能理解。” “最关键的是，”他笑着说，“等你真到了需要和他们打交道的高位时，他们大部分都不在了。所以也碍不着你。” “怎么？他们这两年就都要走了？我还想和他们做做同僚呢。”乔木故作惊讶。 唐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野心倒是不小。不过你想都别想。跟一个小自己两三轮的小屁孩做同僚，你觉得他们会这么给自己找别扭？” 乔木却突发奇想：“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唐蒙：“如果我的功劳和声望都足够了，他们却要一直拦着我，是不是需要在别的方面给我补偿？” 唐蒙愕然。 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瞧这家伙了。 这个乔木，真的是野心勃勃。 第258章 258.示好 周一乔木一进工区，宋太祖就回身迫不及待地问：“你这个兴趣小组是认真的？范工加入吗？” “你都知道了？我现在这么受关注的吗？”乔木惊讶地笑问，随即回答，“就是几个朋友凑一起，老范爱加入不加入，我无所谓。” 宋太祖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样也好，那些人也总算能消停一阵子了。” 乔木坐在自己工位上，探着脖子问道：“那些人？什么人？” 宋太祖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反问：“你真不知道公司有多少兴趣小组在盯着你，想拉你入伙吗？” “不知道，没人找过我啊，”乔木茫然摇头，“我一直以为是公司对员工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呢。” 他确实不知道这事儿，但这个原因也只是场面话。 他一直以为别人不联系自己，是因为自己狐假虎威，沾了唐蒙和张世光的光。 尤其是后者，监察部的副总监，哪个兴趣小组见了，都要退让三分。 “保密个屁！”宋太祖嗤笑了一声，“没人主动联系你，是因为你太优秀了。” 太优秀了？这算哪门子理由？ 他没问出口，但对方看出他没想明白，主动解释：“员工兴趣小组，本质上就是一种利益交换。让出一部分执行项目时的自主决策权，来换取团体互助，这个你能理解吧？” 在宋太祖眼里，乔木就是个都考不上大学的传统教育失败者，就算执行项目有天赋，也不代表能理解这种社会规则。 乔木点了点头，他也看不出是真懂还是以为懂，只是继续往下解释：“那你表现这么优秀，一个人就能终结项目。请问，员工兴趣小组，能给你提供什么帮助？你能瞧得上眼的帮助，那得是什么价位的？他们掏得出来吗？就算能，舍得吗？” 乔木恍然：这就和一些公司招聘时，岗位要求是“不接受名校、不接受博士”一样。 不是hr吃饱了撑的反向歧视，而是人家知道，自家的岗位待遇，根本吸引不了优秀的人才。 就算那些人才真的跑来应聘，也只是权宜之计，骑驴找马而已。 非要吸纳根本用不上的顶尖人才，结果就是企业还没收回员工培养的成本呢，人家就找到下家拍拍屁股走人了。 “看你这样子，你应该也不知道范工给你挡了多少骚扰吧？他在省部把话说死了，谁骚扰你就是和他为敌。省部那几个p9和p8才都老实下来。 “不过主要还是范鸿自己没兴趣小组，不是为了吃独食，大家才愿意给他面子。否则，也就是个省部p9而已……” 乔木默然，这个情况，他确实不知道，范鸿从没和他提过。 宋太祖坐在工椅上往后一滑，转身道：“就是我和任工来这儿的这三个月，也有不少人找我们打听你的个人情况，什么喜好啊兴趣啊忌讳啊之类的，明码标价，整的跟追星似的。” “那你赚了多少？”他开玩笑地问。 “没多少，就是把烟钱赚出来了，”见他无语，宋太祖嗤笑一声，“咋着？还指望别人替你保密？” “没，”乔木苦笑着摇头，“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坦诚。” “反正你迟早都会猜到。”宋太祖耸肩。 “你们分部这个德性，某种程度上也帮了你一把。大家之前都认为，你会组建自己的兴趣小组，把这个分部掌握在自己手里。去省部之后，内有p9护着，外有自己的基本盘，未来肯定是一方诸侯了。 “绝大多数全国性的兴趣小组，都是这么崛起的。跟着创建者，从分部到省部，从省部到总部，再从总部到全国。 “之前大家还蠢蠢欲动，现在你迈出这一步了，大部分人就都消停了。剩下那些大势力，暂时也没了出手的机会。他们也只能等，等你自己犯错，到时候无论雪中送炭结成同盟，还是落井下石把你的小组一口吞了，他们都有得赚。” 宋太祖边说边掏出电子烟，插上烟弹，等温度上来了，连吸了几小口。很快，屋里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莓清香。 “那他们得失望了，”乔木失笑道，“我这个兴趣小组，纯粹就是朋友聚在一起玩儿。” 听到这话，宋太祖反而皱起了眉头。 “每个调查员，一入职就被告知，要有距离感，不要走得太近。你之前应该没什么感悟吧？说不定都忘了，对吧？不过没关系，你会想起来的。 “和同事交朋友没什么，人之常情。和一群同事交朋友，也不是没有，毕竟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但把所有朋友都拉到一个兴趣小组里，就是大忌了。他违规的时候，你要掩护他；他被逮住了，你要为他开脱；接受惩罚的时候，你还要想办法挽救……” 他看向乔木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乔工，调查员，尤其是中层调查员，是这个世界上最狂妄自大、最喜欢钻空子、最能违法乱纪的一群人了。切记要慎重交友啊，不然你会被拖死的。那些家伙就是在静待这一天的到来。” 乔木沉默了：这一点是他之前完全没想到的。 其实这也是他自己的疏忽。 前世他就亲眼见过，公司的一位元老，在公司做大后，是如何任人唯亲，带着一大群亲信欺上瞒下、内外勾结，在公司身上吸血。 最后的结局就是，那个人为了保住被警察局带走的外甥，也避免外甥把自己咬出来立功，在上市前夕，带着可怜的几百万灰溜溜离开了公司。 但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总下意识认为，这个公司和传统的企业不是一码事。 他忽略了一点：公司也许不一样，但人性总是趋同的。 不过至少目前，他还不用担心这件事：兴趣小组五个人里，他才是那个犯罪头子。 “多谢了。”乔木发自内心地说。 多余的话没必要说，这个人情他记住了，以后有合适的机会肯定会还。 除了个别臭味相投，绝大多数友谊，都是在有分寸的人情往来之间建立起来的。 “不客气。”见乔木领情，宋太祖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没什么太大的构思，只是广结善缘而已。 省部的情况有些复杂，他一个p7，又是个四不靠的，多少都有点尴尬。 这次能当上省内的面试官，也是胡磊想要拉拢他，为他争取的。 但他偏偏不想投效胡磊，那家伙什么都好，就是私心太重。他总担心跟着对方不会有好结果。 而且那家伙胃口太大，省部四个p9，其他三个他一个都没拉拢到，就妄想吃下省部两大事业部。 要不是他也是长治分部出身，知道那家伙的底细，还以为那家伙有多硬的后台呢，能狂成这样。 他这次找了个机会朝乔木示好，也是为了必要的时候能有个掩护。这边哪怕只是做个拉拢的样子，那边也就不敢逼迫过甚了。 …… 十一月乔木只完成了这么一次项目，评价还是e。这也是他加入公司以来的最差项目评价和最差月绩效了。 不过眼见着月底了，他也没心情再执行个新项目刷评价了。 这导致他十一月工资，积分只有可怜的660分。 但就在发工资的第二天，他就有了一笔新的代币。 不是锦鲤币，而是久违的大熊猫币…… 奖励原因不是崩玉，而是几乎被他抛之脑后的海螺。 这件道具是他在《大剑》项目中缴获的，主要有两个功能。 一是记录沼魔的呓语，播放出来后能够让人丧失主观意识；二就是会让调查员无法结束项目。 他当时不相信第二个作用是真的，扭头就忽略了。这导致他结束项目失败的时候，吓了个半死。 最后他把那玩意儿交给米里雅保管，才得以返回现实。那玩意儿则被当作未带出项目的道具，授权给了公司。后面紧接着，项目就被锁了，这玩意儿也就没了下文。 没想到整整三个月了，公司竟然下发了奖励，468大熊猫币！ 他上一次见到大熊猫币，还是从《忌日快乐2》里带出来的西西弗斯量子冷却反应堆，研发部只给了可怜的19大熊猫币，这次倒是大方了。 乔木心中一动，搜索了《银眼的魔女》，果不其然，这个项目唯一的镜像，已经解锁了，重新成为可执行项目。 也就是说，这个项目之前被锁，很可能是研发部在项目里面研究海螺，担心项目重置，就给锁了？还真是够重视的。 但研发部重视的是什么？ 那个呓语或记录呓语的功能吗？应该不是，否则直接抓一只沼魔回来录制就好了。而且他不相信公司那么多魔法类道具和项目，还找不到类似的能力。 真正引起公司重视的，大概率是海螺那个导致调查员无法返回现实世界的能力。 虽然不知道那个能力到底是什么原理，但能让智脑都没辙，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空间类功能。 而且，三个月后才给了奖励，还不是上缴稀有道具对应的锦鲤币，而是稀有科学技术对应的大熊猫币…… 也就是说，研发部已经完成了逆向工程，将那个大概率归属魔法类的功能，转化为第一生产力了？ 不过这功能有什么用？坑调查员吗？给讨厌的调查员身上偷偷塞一个，让他们永远无法返回现实世界？ 想到此处，乔木都被自己的念头逗乐了。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项技术，很有可能，能够用在同行身上？ 调查员为什么难搞？就是因为他们随时能结束项目，你很难在鏖战中干掉他们。 但有了这项技术，以有心算无心，用好了真的会有奇效。 第259章 259.带病工作 12月8日，哭哭啼啼的试用工张婷，被她的面试官带去了负一层，就再也没有回来。 但大同分部气氛却越来越好。 截至目前，分部已淘汰三人，转正两人。这个成绩，说不上名列前茅，但也确实远远超出三线城市分部的平均水平了，足够杨主任吹嘘了。 而且更让他们高兴的是，两天后周六的一场面试，两名面试人员全部通过，而且还都是正在上高中的学生，是要去工程学院的种子选手！ 大同分部，一年就挖掘出了三颗种子！ 杨主任都没坚持到中午，就以激动慷慨的语气，在分部群里宣布了这个消息。当天没上班的员工们也全都乐坏了。 这叫什么？时来天地皆同力！现在说大同分部触底反弹、他们否极泰来时来运转，谁敢反对？！ 乔木倒是没什么感觉，大同的冬天干冷，他最近有点感冒外加扁桃体发炎，没什么精神。 下周六就是他加入公司一周年了，范鸿那边和分部杨主任这边都记着日子，还说要给他搞个庆祝会，也被他婉拒了。 这几天他都没怎么去公司，就待在家里，睡醒了打游戏，吃了药困意上来了接着睡，没白天没黑夜的，日子都过懵了。 他本以为熬过这个月，等到一月就能安心过年了，没想到，他不找事，事情找他。 中午随便吃了几个饺子，就着热水喝了药就打算继续睡，床还没捂热乎，就接到了佳佳的电话。 刚接通，病恹恹地喂了一声，喂字还没收尾，电话里就传来亢奋的尖叫声。 “哥！我通过面试了！卧槽！太特么牛逼了！你咋没跟我说过呢？！” 乔木吃药吃得脑子发木，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了句：“啥面试？” “就是你公司……咳咳，”佳佳说到一半，停顿下来，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乔木同志，我正式通知你，从今天开始，咱们两人，就是同事了。以后，还请你称呼我为王子豪同志。希望咱俩能精诚合作，共同为公司的事业添砖加瓦！” “你说什么呢？我咋没听懂？”乔木嘴上说着，心脏却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 “装，你接着装！”佳佳嘿嘿直笑，电话那边，还隐约传来另一人的笑声，“我的面试项目是《黑主学园》，全是美女帅哥，智脑评价是e，丑子才得了个e-。哥你的面试项目是啥呀？” 乔木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别装了，哥，”见他没回应，佳佳更乐了，仿佛故意撞破朋友好事一般，“我面试官说都有芯片管着呢，我跟你说了这么多芯片都没弄我，那肯定是跟你说不算泄密呗。” 他的思维倒是很敏锐，一下子就抓住了漏洞。 “你……还在上学吧？”也许是之前的心跳加速加快的药效，乔木感觉脑袋越来越沉，思维都有些凝滞了。 “没事儿，我面试官说了，我肯定得去那个什么工程大学继续上学，还是保送，不用高考！”对方的语气中满是得意与兴奋，说到不用高考时，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尖叫出来了。 但乔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只好敷衍：“我病着呢，刚吃了药，昏沉沉的，有事儿等我好了再说。你别跟别人乱说啊，你爸还养伤呢，注意着点儿。” 三舅已经出院了，虽然医院的病床轮转指标对他无效，但该产生的住院费是一分不少的。所以术后只住了七天，现在正在家里静养。 等他们回来了，伤口瞒不住了，才和说了实话。 佳佳听出他鼻音浓郁还没什么精神，这才挂了电话。 乔木看着手机愣了半晌，没有睡觉，而是拨通了杨主任的手机号。 杨主任正在吃午饭，一嘴的含糊咀嚼声。 “你病还没好呢？”听到他那浓重的鼻音，杨主任关心道。 “应该快了，已经不咳嗽了，嗓子也好多了，”乔木说了下自己的情况，就直奔主题，“今天那两个通过面试的，是不是有一个叫王子豪，三中的高二生？” 杨主任将嘴里的饭菜都咽下，才说：“对的，一个王子豪，一个石帅，都是三中的，还是同班同学。你认识？” “……”乔木沉默半晌后，才轻声道，“是我表弟，三舅家的孩子。” 杨主任正要本能地开口夸两句有其兄必有其弟，但乔木语气的不对劲，让他本能地将话堵在嗓子眼儿里，没说出来。 “啊——”他拖着意义不明的长音，为自己争取时间，大脑则飞速运转。 很快，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乔木上次项目受伤了，还伤得很重。他已经p5了，虽然只需要执行低风险保底，但不知是运气太差还是太能干，这位小天才，从完成培训项目开始，次次项目都会升到高风险。 要知道，考虑到调查员的人身安全，高风险项目，是p8才有资格主动选择的。 这个小天才，几乎就是在刀口上舔血了，他的经历，想来也比绝大多数战斗类调查员更凶险。 现在他的亲戚也成了调查员了，他自然本能地会往战斗类方向去考虑，会担心对方遭遇危险甚至不测。这也是人之常情。 想通其中的关节，杨主任安抚道：“乔工，你弟弟现在还未成年呢，先要去工程学院把高中读完。不出意外的话，还得再读四年本科。在校期间，他们虽然也会执行项目，但项目难度是有着严格限制的，风险较大的项目，也有总部的调查员带队、指挥。” “一定要录用他吗？”乔木不死心地问道。 说实话他和这群亲戚并没有什么感情，更不用说人嫌狗不理的小孩儿了。 这个大家族中，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乔父和乔母。毕竟自己莫名其妙取代了他们的儿子，他们也稀里糊涂照顾了自己一年半。 哪怕是只老鼠，朝夕相处一年半，也该有感情了。 乔母非常重视亲情，万一佳佳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在“他的公司”，他担心乔母和三舅那边生出什么嫌隙。 “乔工，我不和你说场面话。开口请求的是你，但凡有些微的可能性，我也会用尽全力去做的。” 杨主任苦笑道：“哪怕你弟弟是进咱们分部，我也能去找他的面试官，看看怎么运作一下。但他面试的成绩是自动传给学院招生办的。那边……” 不用他说，乔木也明白了：这事儿已经不是分部主任能掺和的了，杨主任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乖乖享受学院分润给他的功劳。 “唐蒙……”乔木立刻想到了这个名字。 分部主任没资格掺和的事情，那家伙肯定有。 “嗯，唐工也许有什么办法，”杨主任也听到了这个名字，“乔工，不要太过紧张。公司那么多调查员，战斗类的连两成都不到，对吧？” 他想了想，又说：“也没必要一定把你弟弟拒之门外。如果唐工愿意帮忙的话，看看能不能和学院那边打个招呼，就让他执行零风险的项目就好了。你也想想他有什么特长或兴趣爱好，能侧重那个方向。” 他察觉到乔木的心情不好，就忍不住给对方支招。 倒不是他真的关心对方的心情和家事，他是怕对方年轻气盛压不住火，言语间得罪了唐工。 说一千道一万，乔木现在也是大同分部的人，万一唐工迁怒大同分部，他这个分部主任夹在中间，就有的受了。 乔木随口道了谢，就挂掉电话转而联系唐蒙。 唐蒙不知道在做什么，第一个电话响到自动挂断也没接起来。 不过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立刻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回拨过来了。 “干嘛？”电话对面，是粗重的喘息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让乔木一愣：“抱……打扰了，我晚一些再打给你。” “撸铁呢，直接说！”唐蒙立刻就知道他想歪了，不爽地说道。 “这么安静？”乔木嘀咕了一声，电话那头确实没有健身房该有的隐约声和砸铁声。 “我自己家，地下室，”唐蒙的语气愈发客气了，“不说我挂了！” “别！”乔木赶紧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想让我干嘛？”唐蒙喝了口水，“让学院拒绝他？还是不让他接触有威胁的项目？” 没等乔木说话，他就直说：“这两个我都能做到，打个招呼的事儿。但丑话得说在前面。 “他面试没失败，就意味着即使这次学院没录取他，接下来他还是会不断看到公司的招聘信息。这涉及一个近乎规则的强大魔法，谁来都没用。 “学院那边可以侧重别的项目，但不可能阻止他接触哪一类项目。他自己要是对战斗感兴趣，谁也拦不住。” 他停顿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当然，我出面的话，可以让学院那边上点儿心，给他安排个剧本。比如让他首次战斗类项目就严重受挫，产生抵触心理之类的。不过这需要更专业的人士进行策划。这个怎么样？” “听上去，第三条是唯一的选择？”乔木从床上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抵御着汹涌袭来的困意。 “这条也是我心血来潮，能不能成我不打包票。你要是狠得下心，可以咬咬牙选第一条。他录取一次，我就打一次招呼。反正是你欠我人情。”唐蒙倒也诚实，没故意忽悠他入坑。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乔木没立刻做决定。 今天是周六，学院那边的反应没那么快，他没必要火急火燎地拍板。 挂了电话后，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小区里成群结队嬉笑打闹的孩子，努力集中注意力，思考了一阵子，再次拨通了杨主任的电话。 “嗯，主任，是我……”他认真地问，“咱们分部人事这几个月的招聘方案和工作总结报告，我能不能看一看？” “我没别的意思，他既然通过面试了，就不可能是人事那边存在问题。我相信咱们公司和分部同事这方面还是严谨的。 “我和唐工谈过了，他说能和学院那边打招呼，额外关照一下。我就是单纯有点好奇，想了解一下大致情况。万一将来他父母发现了什么，我总不好一问三不知。 “嗯嗯，好的，谢谢您了，给您添麻烦了。” 得到杨主任一会儿回去就给他发邮件的承诺，挂掉电话的乔木，终于一头倒在床上。 十几秒后，他就睡过去了。 又过了一分钟，乔母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看见他四仰八叉的，连拖鞋都没脱，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替他摘掉拖鞋，又轻轻盖上被子。 “这咋病着还工作呢？之前也没见这么忙过。”她一边嘀咕着，一边把手背贴在乔木额头上，确认没发烧，才松了口气，又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顺便带上了房门。 第260章 260.调查员的天赋 乔木睡醒时，嗓子已经完全不疼了，头也不沉了，鼻子还有点堵，但好歹不需要用嘴呼吸了。仿佛这一觉，就谁走了大半个病魔。 房间的窗帘不知何时已经被拉上了，自己身上也盖上了被子。借着透过窗帘的微光，他能看到旁边青蛙造型的空气加湿器高仰着脑袋，一脸傲娇地从朝天的鼻孔中喷出两股水雾。 他没急着去开床头灯，而是摸黑拿起被放在床头柜上的个人终端，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他这一觉，竟然睡了九个小时。 杨主任的邮件下午一点多就已经发过来了，一个压缩包里面装了几十个文档。 他没急着看，先起身走出房间。二老一个在主卧床上刷短视频新闻，一个则在客厅看着几乎没什么声音的电视。 乔母见他醒来，就起身去厨房给他热饭。乔木他中午就吃了几个饺子，现在食欲恢复，正饿着呢，也没拒绝。 坐在饭桌上等开饭，他就看起了杨主任发来的文档。文档中大部分都是对他没用的内容，所以他划动很快，基本都是瞄一眼就划过去好几页。 “这是年底忙起来了？”乔父从卧室出来，凑过来瞅了几眼，乔木翻页很快，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之前都没见过你回家办公。” “也不是，”乔木自然没法解释，只是含糊着，“帮同事看看。” “那更得看仔细点儿，别糊弄。”一听是帮忙，乔父反而这么说。 这大概算是上一代人典型的理念了：对外人的事远比对自家事更上心，一辈子什么都不活，就活个面子。 “你啥都不懂，瞎掺和啥呀？回屋玩儿你的手机去。”端着饭菜出来的乔母，毫不客气地替孩子怼了回去。 乔木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手机。 他在家的时候从来不把终端展成平板，就怕家人问起哪买的，到时候还得扯谎往过圆。 不过一目十行看报告，几乎已经是他的本能了。饭吃到一半，他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因为学生招聘更多是给工程学院作嫁衣，属于公司强行摊派，所以人事对校园宣传并不积极。 相关计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针对各区县的主要中学，持续两个月；第二阶段则针对小学，持续三个月；第三阶段则采用物资捐赠附带宣传的方式，针对偏远学校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传单投放。 考虑到小学生接收信息的能力偏弱，三阶段全部结束后，第二阶段再重复一次。整个招聘计划，要持续到明年六月。 这份计划，与后面的工作报告都显示，针对中学的宣传，在十月就结束了。 那佳佳是怎么在十二月跑来面试的？看到信息后，憋了两个月才付诸行动？他才不信呢！ 乔木没看着文件瞎猜，第二天早晨，他就亲自去了一趟现场。一到现场，昨晚的疑惑就解除了： 学校对面的文具店周末没开门，但招牌下的Led屏幕中正滚过一行红字：“新起点位面旅游公司，送您回家。” 显然，这种小店几年恐怕都揽不到一个广告，所以虽然公司只买了两个月的广告位，但合约到期后，店家并没有修改展示内容。 他甚至怀疑，店主都忘了自家Led屏还放着广告呢。 乔木盯着马路对面的屏幕，死死咬着下颚。之前的疑惑有了答案，却也带来了更大的疑惑： 文具店就在学校大门对面，广告投放了四个月，佳佳不可能视而不见了四个月，到年底才突然看到。 这就意味着，他之前并没有天赋，是在最近突然就具备了，或觉醒了天赋，看到了公司的招聘广告。 为什么会这样？ 之前康复中心的大夫曾对失败的面试者说过，天赋是一辈子的事情，即使一次面试失败被清除记忆，未来随着成长，还有可能重新获得面试机会。 所以他一直默认，那个所谓的“天赋”，是天生就有的，只是很多人没有被广告覆盖到；或者覆盖到了，但因为某些原因对方没搭理。 这种情况，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想了想，直接掏出手机，再次打给唐蒙。这次对方很痛快就接起来了。 “我发现咱俩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对方接起来就直接说，“我猜你这两周给我打的电话，相当于你之前一年的通话量了。” 这都被他猜到了……乔木心里吐槽，但嘴上没搭理对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唐蒙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乔工，你倒是说说，为啥调查员晋p11几乎没什么好处，那些p10还要挤破脑袋呢？” “想说什么就直说！”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唐蒙嘀咕了一句，“几乎不存在不想晋p11的p10，原因很简单：只有p11，才有资格接触这个世界的真相；而只有p12，才能了解所有真相。” 乔木沉默了片刻：“这是拒绝吗？” “当然，”唐蒙痛快地承认道，“这不是你有资格了解的内容，我可不打算被脑干芯片电击。” 挂掉电话后，乔木有些泄气。 如果连违反制度专业户都无法告诉他答案，那他就真不知道该去找谁获取真相了。 这种事，显然也不是他自己调查调查就能查出来的。 当天下午，他就接到了三舅妈的电话。现在三舅三舅妈和他说话的语气，好得不得了，完全不像长辈与晚辈说话，而是像在和未来的媳妇说话一样。 三舅在首都肿瘤医院串病房的时候，才知道鲁竞教授的号有多难挂。人家每周就周一放十个号，加上介绍转诊的，一周门诊量不会超过二十个，还经常停号。 就算是他的门诊，也不是他主刀，都是徒子徒孙们代劳。只有非常重要的人物或引起他兴趣的罕见病例，才有那个殊荣。 胸外的患者一听说三舅是周一首诊后没排队就住院，周五就安排了手术，全都羡慕得说不出话，不停旁敲侧击他或家人是什么级别的干部，或者在哪一行发财。 其他人，有的做个螺旋Ct都排了一个半月，还有等了半年多，来医院闹了好几次，都没等到床位。 一桩桩故事听得三舅夫妇俩咋舌不已，这才知道在首都看个大病有多难熬，想让鲁教授出面更是难上加难。自己莫名其妙就享受了超规格待遇。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但他们也知道是乔木莫名其妙抢到的专家号立了大功了。不然现在他们肯定还像没头苍蝇一样，满北京地乱跑，抢不到专家号、排不到床位，留也不是、回也不是，进退两难。 从北京回来的时候，乔母就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速食小吃，都是三舅妈买给乔木的，说是买多了吃不了，带回家怕佳佳贪嘴，就让乔母都带走。但双方都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乔母说起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 不过乔木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就全都堆在阳台上。乔父怕浪费，吃了几次，意外发现挺好吃。这一大堆食物，就全都便宜了乔父。 他现在去钢厂“值班”，有时候都懒得带饭了，直接提点速食小吃走，中午就对付了。 三舅他们回来之后还没完，周末舅妈又拽着乔母逛街，照着乔木的尺寸给买了好几身衣服和鞋子。结果乔木试了试，没一件长在他的审美上，现在全都用来填充衣柜了。 这次来电，他没接起来就知道对方要聊什么了。 果不其然，三舅妈已经知道了佳佳通过公司面试一事了。 但出乎乔木意料，工程学院那边，也已经电话联系过三舅了，还约着周一见面详谈。 三舅妈一开始当是骗子，家长群里之前还说过类似的事情。 一些私立的专科和三本院校，专门盯着那些成绩较差高考无望的学生和家长，编造各种谎言招揽生源。其中不少，甚至都没有办学资质，三四年后拿到两证，教育部都不承认。 佳佳的成绩虽然算不上好，但最后半年冲刺一下，上个省内二本还是很稳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挑个好专业。 所以，虽然得知这个学校是乔木所在的那个神神秘秘待遇还超好的公司开办的，但只凭“学院”二字，就让夫妇俩瞬间兴趣全无了。 但那边给出的条件却很诱人。 不仅学费全免，伙食免费，还每学期补贴学生三千元生活费。这些就不说了，他们家也不缺这个钱。 真正让他们心动的是，学院承诺提供的是教育部认可的本科学位证，毕业率百分百，毕业后可直接与公司签署正式劳动合同，表现优异者可以选择家乡分部任职，服从分配还有丰厚的补贴。 对于大同的父母而言，最愁的不是孩子能不能考上个好学校，而是孩子在外地上完大学，是去大城市打拼，还是回老家就业。 前者的房价就不是他们能承受的。后者的话，则很难找到能让孩子满意的好工作。 新起点作为央企，无论是编制还是待遇，在大同这种中部三线城市，都足以让人挤破头了。学校的承诺，又几乎解决了父母的一切后顾之忧，实在太过于诱惑了。 最关键的是，佳佳自己也愿意，甚至是一副王八吃了秤砣的架势。 第261章 261.愚蠢的人 三舅是彻底被学院招生办说服了。三舅妈则维持着仅存的理智，没在电话里就答应下来，而是先给乔木打了个电话。 毕竟对方可能只是画饼，乔木才是自家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坑自己弟弟。 乔木也犹豫不定。 他知道，自己即使把话说死了，也不一定拦得住，却会彻底和佳佳决裂。到那时，兄弟二人同在一家公司，却成了冤家，只会更麻烦。 “我这两天也打听过了，”乔木决定说个软话，“这个工程学院，完全是按照公司的要求培养学生。国企编制也不是铁饭碗，一旦将来被公司解雇了，这个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社会上其他企业可能根本不认。” 学院培养出的学生，个个都被公司视作宝贝疙瘩，怎么可能轻易解雇？但舅妈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学校那边也不会提这种事情。 “他们说表现优异可以调回老家，但舅妈您觉得佳佳能抢到这个名额吗？他最后肯定要服从分配的，分配到哪就不好说了。万一是大西北山沟子里，给多少钱先不说，佳佳能吃得了苦？” 这个他说的是实话。学院出来的学生兵，是必须服从公司分配的。享受了权利，就要承担义务。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肯定会被抛弃掉。公司不是没有被解雇进入配套企业的学生兵。 他话锋一变，又说道：“不过要是不考虑这两点的话，我们公司的待遇确实很好。情况就这么简单，您和我三舅不用担心公司说谎骗人，主要还是得考虑我说的这两点风险，看您能不能接受。 “至少我觉得，以佳佳现在的成绩，被分配到偏远地区的风险还是挺大的。毕竟大家都想去大城市或回家，咱们家又没权没势的，对吧？” 他不敢提调查员可能会有伤亡的事儿，虽然提了舅妈肯定就瞬间退缩了，但公司明面上是做2B服务的，伤亡这种事情，对外人没法解释。 这种事情，一旦三舅舅妈深究，他就得编造无尽的谎言，去遮掩前面的说法。 不过现在这几个理由，也足以让三舅妈深思了。 毕竟对大部分父母而言，孩子成龙与安康之间，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那行，舅妈再想想。”三舅妈依然没给准话。她也需要和三舅商量，甚至和家里其他兄弟姐妹们讨论。 之后，乔木没有再接到舅舅舅妈的电话，反而是学院招生办那边，主动联系了他。 周一下午，双方约在公司见面。 “乔工，我了解到，您似乎对您表弟王子豪加入公司一事，有很大的疑虑，对吧？”招生办的工作人员直接开门见山，“我能请教一下您的具体想法吗？” 乔木也很坦诚：“就是安全问题。我是战斗类调查员，这半年都在执行高风险项目，你们能明白吧？” 对方点了点头：“乔工，正常来说，高风险项目是要到p8以后才能接触到的。到那时，调查员已经具备比较完善的能力了，并不需要太……” “你如果要这么说的话，”乔木的态度瞬间冷淡下来，“我觉得就没有好往下谈的了。” 这种场面话，就证明对方并不是真心来沟通的，只是在例行公事罢了。 对方张了张嘴，意识到眼前这个十九岁少年，并不是那种好忽悠的人，只好换个说法：“我理解您的担忧。咱们学院对学生在项目内人身安全的保障，是有着完善的措施和丰富的经验的。这一点您完全可以放心。 “此外，您也知道，公司的项目种类非常丰富，有危险的，其实只是少数。王子豪同学，将来成为战斗类调查员的概率，其实并不高。” “再低的概率，落在具体个人身上，那也是百分百。而且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对什么项目感兴趣，不用我多说吧？”乔木忍着不耐烦，听完了对方的老生常谈。 “当然，我完全理解，”对方露出了公式化的安抚笑容，“如果您真的非常担心的话，我们学院方面，也可以做一些调整，不为王子豪同学安排有风险的项目。这一点，我们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听到这话，乔木冷笑起来：真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吗？ “我上周六和高管联席会的唐蒙咨询过了，他告诉我，学院确实能不安排有风险的项目，却无法阻止学生自己接触这类项目。” 对方愣了愣，似乎是被“高管联席会”这个名头吓到了，又仿佛是在评估乔木所言的真假。 过了一阵子，对方才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乔工，那个唐工是公司高管，但他应该不分管学院事务吧？不属于他分管领域的事情，他可能知晓得并不如我们更全面……” 乔木没听完对方的话，直接起身朝门外走去。 “乔工……”那人连忙起身，伸手试图阻拦。 乔木巧妙地一个闪身，躲开了对方的胳膊，没与对方发生肢体接触。 “既然你是这个态度，咱们就没必要再聊下去了，”他冷漠地说道，“我在此明确表达自己坚决反对的态度，并保留向公司投诉工程学院招生办和你本人的权利。你可以去完成自己的工作了，没必要非在这儿糊弄我。” “乔工！”那人一听，立刻急了，上来就想拽他胳膊。 乔木仿佛背后长眼一般，侧身一把捏住对方的手腕：“谈话到此结束，你再纠缠，别怪我采取进一步的措施。这里都有监控覆盖。” 对方被他那冰冷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的眼神骇住了，不自觉地松开手，呆立在那里。直到乔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才回过神来。 保暖秋衣已被汗水黏在身上的学院招生办人员，向一旁倒了一下，整个人靠在走廊墙壁上，借力支撑着自己不停打颤的双腿。 他不是没和调查员打过交道，别说p5了，就是p9和p10，他都接触过。但过去他遇到调查员，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双方也是就事论事，和和气气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调查员那隐藏在和善面孔下的真面目，只是一个眼神，自己竟然险些被吓尿！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监控，一想到此时很可能就有一个人，坐在监控后面看着自己发出嘲笑，他就羞愤交加，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此刻心中大恨，一个三线分部的p5，竟然也敢这么狂妄？！真当他们工程学院好欺负是吗？！ 老子要你三天之内，就乖乖站在人来人往的分部一楼大厅，当着所有人的面，向老子公开道歉！ 这么想着，他倚着墙从兜里掏出个人终端，决定抢先一步发起投诉。 自始至终，他都丝毫没有反思，是自己因对方的级别和年龄起了轻视之心，故意敷衍被对方识破，才引发了这场本就毫无必要的冲突。 另一边，乔木拐过拐角，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什么举报之类的，他也只是随口一说，怎么可能真的为这点小事就举报？他又不是写小说的。 无非就是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可以随便糊弄的小屁孩。 对方要是愿意，就过两天再找他认真谈谈；要是不愿意，那就换个人，或者直接不与他谈。 不过从对方的反应来看，最后一个选项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如果对方根本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只是例行公事地过问，完全可以说“您的意见我已经记录下来了，之后会反馈给学院”之类的托词就好了，完全没必要这么忽悠他。 也正是对方拼命忽悠他点头的做法，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是有着一定话语权的。 虽然不知道唐蒙之前为什么没提这茬，但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消息。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人的愚蠢。 周二早晨，他就收到了监察部的邮件，告知将对他被举报以暴力方式对他人进行人身威胁一事进行调查。 乔木顿时哭笑不得，看着邮件里短短几十个字，他甚至都懒得生气。 他干脆直接反手一个举报，指责对方操纵话术、玩忽职守、恶意中伤。 随后又发起一条针对学院招生办的举报，指责招生办在招生过程中向未成年人监护人隐瞒关键信息，就相关岗位存在较高工伤工亡风险一事，未尽到告知义务。 提交举报信息后，他就再次拨通了唐蒙的电话。 将事情扔到一边，等待事态发酵，自动倒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听上去很爽，却只是幻想。 这种态度的思想根源，其实就是幻想“万事都有全知全能的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天真到了极点。 既然决定要硬肛，那自然要团结盟友、准备弹药，增加己方的胜率。 什么都不做，平白浪费了宝贵的时间，放任对方采取行动，最终最好的结果，大概率就是大老爷觉得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各打五十大板。 那还不如不硬肛，直接私下找对方服软和解。 这样在大老爷那里，说不定还能落个“识大体”的好印象。 第262章 262.凭什么说我错 唐蒙听了乔木的讲述，倒也不意外他会做出这种选择。 “我就是知会你一声，毕竟之前这事儿联系过你，到时候监察部问起前因后果，我可能会提到你，”乔木停顿了一下，又着重强调，“当然了，措辞上我会多加注意的，不该有的说法肯定不会有。” 像“就是打个招呼的事儿”这种涉嫌公权私授的说法，他肯定不会这么说。 唐蒙只是轻笑了一声。他听出来了，乔木这个电话，就一个目的：想扯他的虎皮做大旗。 他不置可否，乔木也没再说什么，仿佛真的只是打个招呼。 但两人心知肚明：扯虎皮这种事情，不反对，就是默认了。 人家不反对就已经很好了，你不能还指望人家留下口实，给你来一句“大胆去做，出事我兜着！” 这个人情也不大，因为只要乔木自己不作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败诉道歉，丢个面子。 挂掉电话后，乔木又给杨主任打过去，把事情大概讲述了一遍，着重说了一下对方存在的问题，也承认了自己当时情绪不太好，说话的方式欠妥。 要用到人家，就必须真诚，否则就是平白给自己树敌。 杨主任知道了他的来意，又听他说唐蒙也间接牵扯其中，而且乔木还“给唐工添了麻烦，事后也要给人家赔礼道歉”，就明白自己该采取什么立场了。 问个问题算哪门子添麻烦？既然是“添麻烦”，那就是要在较量中牵扯到对方，那唐工的态度也就不言自明了。 这边一个是公司高管，一个是得力干将，那边工程学院再受公司重视，也和他分部主任八竿子打不着。 再说了，一个招生办而已，什么时候能代表整个工程学院了？ 乔木做了检讨，杨主任只是安慰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展开批评教育，最后还状似随口地提了句“官僚作风要不得”，也就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乔木的人脉不多，毕竟他只在大同分部待过，接触过的同事也都是调查员，其中1\/3还是变态神经病。 不过他打电话的过程中，就想起了一个人，随即就给范鸿打了过去。 一开始听到他要张世光的电话，范鸿还吓了一跳，以为他又捅什么篓子了。得知前因后果后，才松了口气。 “用得着找这个层面的关系吗？”他不太在意地问道，“老张那个人，我可提醒他，他眼里不揉沙子，不会因为我的关系，就偏向你的。” “我就是找他要别人的号码而已，顺便也打个招呼省得人家忘了我。这种小事儿都找副总监，和小学生打架输了告老师有什么区别？”乔木也笑着解释，又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行动。 听到他为这事儿欠了p11一个小人情，范鸿这才有些认真起来：“不至于吧？你不要以为那群p11都是好相与的，能干到那个级别的，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我心里有数儿，就因为是小事，才敢找他。真是大事的话，我宁可认怂也不会求到他头上的。”乔木对范鸿的警告很认可。 “我这不刚搞了个兴趣小组嘛，宋太祖跟我说有不少人盯着我呢。我这也是借题发挥，告诉那些人，我这个愣头青还年轻气盛着呢，最不怕的就是把事情闹大，搞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就你还愣头青？成天老气横秋的。”范鸿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吐槽。 说完他话锋一转，正色道：“这事儿我也和我们主任打个招呼。他毕竟是总部下来的m5，人脉什么的也不缺。我俩关系不错，他也挺期待你的，真要遇到什么问题，就直接给我打电话。你欠我俩人情比那个p11更划算。” 乔木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范鸿最烦人事问题，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不过他也没客套，就直接应下来了。 张世光对他的来电则是丝毫不掩饰的惊讶，他虽然有乔木的手机号，但根本就没往通讯录里存。 一开始他也以为对方是捅了什么篓子求到他这边了，但转念一想，真要是大娄子，也肯定是范鸿那个傻小子打头阵；小事儿又没必要找他。 没想到对方客套了两句，话锋一转就跟他要易品沅的联系方式。 易品沅九月的时候，已经被他一脚踹到沈阳省部的公关部了。毕竟他对那孩子抱有厚望，未来是要大用的，不能一辈子愤世嫉俗地活在象牙塔里，总要睁眼看看现实世界。 他虽然一直和乔木保持着距离，但人家只是找他要个联系方式，他没理由不给。 但他还是没想到，对方记下手机号后，一句简单的“谢谢，我就不打扰您了”，甚至都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挂断了。 张世光看着黑屏的手机，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嫌弃你那是正常的，你凭啥这么嫌弃我呀？ 易品沅甚至都把乔木这个名字忘掉了，直到对方提起具体事例，他才回忆起来，是那个大同分部他挺喜欢的小伙子。 他是轴，但不傻。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半年后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肯定不是为了交朋友。 客套了两句，他就以自己正在上班为由，让乔木直奔主题。 乔木既然是主动找上门的，自然不会不好意思，不过说话也要讲究策略方法。 例如同一件事，和唐蒙说时，就着重强调不会拖累对方，还会欠对方个人情；和徐主任说时，则要重点暗示自己有后台，表明赢面很大，稳赚不赔；和范鸿就可以真诚地有什么说什么；和张世光则干脆说都不说，免得人家自作多情、胡思乱想。 和易品沅说的时候，乔木大致介绍了前因后果后，就描述了自己整整半年都在执行高风险项目，暗示自己不仅能力出众，也从不逃避调查员的职责，面对危险从不退缩。 随后又“心有余悸”地说起自己上个项目和同伴一起刚刚被自己人背后捅刀，自己更是被开膛破肚，事情现在都没了结。 然后再轻描淡写地说起这次事情的具体情况，三句话不离“舅舅、舅妈、家慈”，就是让对方相信，他们是关系非常亲密的大家庭，之间的亲情重于天；又透露了舅舅刚刚查出肺癌晚期，正在休养。 其实话说到这一步，只听那头易品沅提问和插嘴的方式与语气，乔木就知道已经足够了。 最后一步，他彻底表明了来意：他并不在意对方的投诉，当时确实有些冲动语气太冲，但那也是对方敷衍在先。 他想要的是学院对未成年调查员的培养，能更加公开透明，更加人性化，多和监护人沟通。 如果易工认识学院领导的话，希望能够居中带个话儿，他不是没事找事的刺头，只是一个护弟心切的哥哥。 这个要求，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挑不出个错。不是说它可行，而是它太“政治正确”了。你可以不做，但你不能拒绝。 至于易品沅，乔木不知道他这半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改变。不过他倒也没像之前那样义愤填膺，而是沉吟良久后，才答应自己会试着和自己熟悉的学院领导谈一谈。 乔木也是满口的感激。对方答应帮忙，就已经足够了。 联系过所有能用得上的人后，乔木这才把注意力转向了别的方面。 他在积分商城给自己兑换了10天20课时的骑术培训，因为唐蒙通知，艾泽拉斯项目这个月就要正式启动了。在那种世界中，他们最好具备驾驭坐骑的能力，免得再像上次那样，去哪都靠两条腿。 当天下午，乔木又收到了监察部邮件，通知对他被投诉滥用暴力一事的调查暂缓，将在稍晚时候，与他发起的投诉并案调查。 此外他针对工程学院招生办的投诉，因不属于监察部管辖范围而不予受理，建议他向学院相关部门投诉。 乔木从善如流，找到工程学院监察办公室的对外邮箱，提交了投诉。不过他完全没指望对方会给出回应。 15日，监察部调查组与学院招生办工作组共同抵达大同，对此事展开调查。 说是调查，其实流程非常简单：分别让双方阐述了当时的全过程，并查阅监控。 乔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描述的，但他有思维宫殿，这事儿监察部肯定知晓。他的所有描述，不仅没有丝毫夸大，甚至与监控中双方的神态、动作乃至部分能够看清的口型，都完美契合。 他说到一半时，监察部的调查人员已经完全放松了，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事儿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必要了。 旁边的两位招生办干部，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乔木完成叙述后，只在隔壁等了不到十分钟，就和那个工作人员一起被叫了回去。 看到调查组和招生办的人都神色轻松，乔木心中冷笑：不用开口，他都知道调查结论是各打五十大板。一方工作不严谨，一方则情绪过分激动，相互道歉了事。 果然，监察部调查组组长宣布的结果，和他预料的完全一致。 不过大概是知道己方不占理，也可能是知道他还向学院投诉了，招生办又额外加了一条，他们会对当事员工进行批评教育，这次与会的不知名小领导，也代表学院向乔木表示真挚的歉意。 旁边的招生办员工一脸的郁闷，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人身威胁，本该是这次调查的受益者，没想到无论是调查组还是招生办，都不支持他的诉求，反而摆明了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让他难受的是，听科长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招生办竟然认怂了？！ 工程学院在公司内地位超然，自成体系，除了高管联席会，哪个部门都管不到他们。所以他们虽不指望发财，但胜在工作基本等于铁饭碗，待遇也很好。而且在部门鄙视链极其严重的公司中，因为谁都可以不鸟，他们一贯不用看外人脸色，也不太给其他部门面子。 而他之前的行为，虽然严格来说确实不合规矩，但私下里大家其实都这么做，甚至还会相互交换“如何快速‘说服’监护人”的工作心得。 法不责众已然是习惯成了规矩，他才会有恃无恐地进行投诉。 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有错：这么多年大家都这么做，谁被惩罚了？既然没有，凭什么说我错？ 第263章 263.不欢而散 “如果双方都没有异议，我们就这么处理吧。”调查组长一锤定音，打算下午就回京。 招生办那位员工看了自家科长一眼，一脸委屈地点头：“我服从上级组织的处理决定。” 调查组长满意地点头，压力伴随着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乔木这边。 “我接受调查组的意见。”乔木没用“服从”“处理”“决定”这类字眼，在服软的同时，也明确了自己的态度：你们没有决定权，将来我反悔了，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听到这话，组长惊讶地打量着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他是有意还是无心。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轻松解决了，没什么波澜，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但是……”乔木的一个转折，让正要起身和他们握手的组长，笑容凝固了。 “我要求学院招生办替换工作人员。并且在我向学院监察办的投诉有结果之前，暂停针对王子豪的招生工作。” 看着那两位招生办领导瞬间垮下来的表情，乔木一脸的义正词严：“如果学院监察办的回复不能令我满意，我将保留向院长办公室乃至高管联席会投诉的权利。” 学院招生办的领导几乎将恼怒与不耐写了满脸，但他们并没有立刻发声，而是看向监察部的调查组组长。 人家才是这次会议的主导者。再说了，说不定人家能替自己…… 组长打量了乔木片刻，缓缓问道：“那你对于这次调查的意、见……” 他在最后一个词上发出了强调的重音，现在他确定，眼前这个19岁的小青年，刚才的说法不是巧合了。 乔木平静说道：“对于我们两人相互投诉一事，我依然接受调查组的意见。” 招生办领导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打算落空了，这位监察部的领导，根本没打算掺和进来，而是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调查组长一脸舒坦的笑意，扭头问一旁的招生办领导：“唐科，您看……” 他没往下说，而是象征性地后退一步，坐到了后面的椅子上，示意双方，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了。 姓唐的招生办领导强压着心中的恼火，板着脸道：“小王还有别的工作，就直接跟我回学校吧。至于乔工的另一项诉求，我们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与工作流程，不能因为外人有不同见解，就随意更改。” 他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当然了，群众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我们会加强与王子豪同学监护人的联系，多听取他们的意见和批评。” 言下之意，我们招不招王子豪，是我们和他父母说了算的。 您哪位？ 乔木没理会对方，只是问那位调查组组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可以先走吗？下午还有马术课。” 和对方在这边耍嘴皮子，才是最low的行为。 “唐科，我们是十二点半的高铁，和你们顺路吗？”乔木走后，调查组长老神在在地问道。 “不必了，孙经理，我们不赶时间，吃个饭再回去。”唐科长敷衍地笑着。 他心中恼火对方刚才隔岸观火，自然不肯再和对方在一起待四五个小时。 等调查组四人离开后，那个员工才小心翼翼地问：“唐科长，我真的和您一起回去？” 他心中万般不舍，语气中竟满是哀求。 毕竟学院没什么油水，招生办更是个清水衙门，他们的绩效，全看每年招到的学生数。 但学院本就是关系户的重灾区，招生办自然不能免俗。僧多粥少之下，只有和领导处好关系，才能获得更多招生机会。无论成败，之后的“孝敬”都不能少。 这次一下子招两个学生，又是年关将至，为了争取这个宝贵的机会，他开的价可不低。要是就这么被调回去，那就真的血本无归了。 “不然呢？还留在这儿丢人现眼？！”唐科长还因为被落了面子而恼怒，回答的语气很不善，“这么简单的工作都能出纰漏，让你继续待在这儿，继续给我捅娄子？！” “是他先……” “他什么他？整个过程人家说得一清二楚，就差对着监控画面给你配音了！有一个字儿冤枉你了？！”唐科长越说越气，事情没办好就算了，还被人家抓住了痛脚，让他反击的心思还没生出来就熄了。 “我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看人家年纪轻轻，学历又低，还是三线城市的普通调查员，就觉得人家好糊弄！” “王汉波，你脑子呢？啊？！”他越说越气，起身用手指头杵着对方的脑门，“人家那是亲戚，不是普通朋友！你糊弄人之前过过脑子行不行？啊？！” “唐科长，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给您添麻烦，还给咱们学院和招生办脸上抹黑了。”王汉波哭丧着脸哀求道，“我检讨，我认罚，求求您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唐科长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他当然知道这家伙现在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只是装给他看的。 这群家伙个个都是各路领导打招呼进来的，即使不是过硬的关系，也是花了大价钱的。不是严重的原则性错误，根本拿他们没辙。 他们也一个个死皮赖脸的，怎么说都没用。 这个王汉波还算好的，起码有事业心，愿意紧跟领导的步伐，还能使唤得动。 再说了，安排招生工作的也不是他，王汉波的孝敬是进了更上级的口袋了。他要是只是把这家伙拽回去却不给个说法，寒了人心不说，可能还得闹出点儿乱子，届时自己还要吃个办事不力的挂落。 “这事儿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留在这儿？你想都别想！”他一边给对方泼冷水，一边思索着解决方案。 “小涂的论文就快完成了，回去我跟他打个招呼，给你安排个三作四作。《招生工作规范》修订工作小组和历史文档数字化工作小组那边，你都去挂个名。这样明年的绩效也能好看一些。” 言下之意，今年的绩效肯定就这样了，就别指望了。 王汉波满脸沮丧中夹杂着感激，连连道谢。他心里则既恨又庆幸。恨自己的孝敬打了水漂，庆幸明年多少能挽回一些损失。 安抚住王汉波，唐科长才对和他一起来的女员工说道：“小刘，就这点事儿没必要再从首都调人，你辛苦一下，这几天出个急差，把这边的事情扛起来……” 侧后方的王汉波听到这话，眼珠子都直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唐科长刚才那么痛快就答应了那个乔木的要求。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来截和的！ 妈的，你个老牲口和刘美琪的关系，招生办里谁不知道？你们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这么玩儿？！ “……咱们的工作都是严格遵守相关规章制度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被外行牵着鼻子走。但也要注意影响，这几天先不要着急推进，可以先接触一下监护人，听听人家的意见……” 唐主任还在耳提面命，教对方该怎么做事情，丝毫不知道王汉波已经在心里杀他全家刨他祖坟了。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乎。 “嗯嗯，我知道了，唐科长，”刘美琪糯糯地说道，“我肯定让您满意。” 这话一出口，唐主任就有些想歪了。要不要干脆留一晚上？他脑海中闪过这么个念头。 旁边的王汉波低着头，余光扫着女同事那不算美丽却胜在清纯的脸蛋，与胸前鼓鼓囊囊的两团。 相貌与身材的反差，确实很容易勾起男人的欲火。 他已经在脑子里幻想，自己用对方不伦的关系相威胁，将对方压在身下，狠狠发泄自己胸膛与小腹中的火焰…… …… 乔木上完骑术课，和三舅舅妈打了个招呼，晚上就上门拜访了，顺便也蹭顿饭。 他没避开佳佳，直接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说自己正在和工程学院那边打官司。他说这话倒不是让三舅舅妈拿自家孩子的未来开玩笑，只是告诉他们，这几天学院那边可能会继续和他们接触，有可能会加码，如果对方开出的条件很诱人，答应下来也无妨。 归根结底，他一开始着急，也是担心佳佳遇到什么意外。后来他也想开了，各人有各命，这种事情，硬顶着肯定没用，让学院单为某个学生开个先例，不是不行，但他肯定做不到。 最多就是自己多点操心，关照一下这小子。对方非要作死，那神仙来了也拦不住，何况是他？到时候也只能多花点精力安慰乔母。 现在他继续闹腾，就是他对范鸿说的那样，完全就是借题发挥，拿学院作筏子。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再把佳佳卷进来了。 听了他的讲述，三舅妈又有些担心了：“那学校能好吗？” “肯定好！人家连高考都不参加就能给本科学位证，能不好吗？！”佳佳在一旁立刻替“敌人”说话。 “有你什么事儿？你个懂啥？”三舅妈瞥了他一眼。 “学校肯定还是靠谱的，大事上不至于骗人，”乔木当着自家人的面没必要添油加醋，“当然了，它跟事业单位差不多，事业编该有的乱七八糟的毛病，它肯定也少不了。” “不过咱们是去读书的，不是去工作的，它有再多问题，只要老师安心教书，也影响不到咱们。”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三舅突然开口了：“那要是他们真的开出什么好条件，咱们这边答应了，会不会让你难做？你和他们闹，怎么说也是为了佳佳，对吧？” “您不用担心我这边，”乔木笑着开解，“我一开始和他们闹，也是为了帮佳佳争取更好的条件。要是他们愿意涨价，那我无非就是撤销投诉，大不了再道个歉。我还没二十岁呢，也不在乎什么面子。毕竟咱们得了里子，让他们得个面子，也算是皆大欢喜。” 三舅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这才不到两年吧？都忘了你还不到二十岁呢。”语气中满是感慨。 “就是，”三舅妈也连连点头，“感觉这孩子一下子就长大了。” 饭后乔木就告辞了，佳佳则自告奋勇地去送他。 “小兔崽子你作业做完了吗？！”三舅妈在厨房洗碗，人没露头，大嗓门已经传遍全屋了。 “我这都保送了，我还做什么作业？！”佳佳也是理直气壮。 “哎呀这个小枪崩，万一人家不要你了，我看你咋办！”三舅妈不知道，自己这话对孩子没有丝毫威慑力。 佳佳是认准了，公司绝不会轻易主动放弃他的。 “走走走，”他拽着乔木，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我带你去见个人！” 第264章 264.小人之心 两人刚出一楼电梯，就看见楼道外面，一个人影鬼头鬼脑地隔着楼宇门往里观望。 佳佳连忙上去打开门：“你特么咋不进来等？” 那人也没好气地骂道：“孙贼！你倒是给爷爷开个门啊！” 佳佳又回骂了一句，才兴奋地给乔木介绍：“这我儿子，石丑。那天我俩一起过的面试！” “我是你祖宗！”石帅随口一句，立刻客客气气地和乔木打起了招呼，“哥，又见面了。我叫石帅，和王子豪同学五年了。” “你俩见过？”佳佳愕然。 “嗯，见过，”乔木点头，“中秋去网吧找你的时候，他也在。” 佳佳一下子想起来了，拍着脑门儿：“卧槽，你俩这什么记性？” “哥，以后我俩就跟您混了，您可得罩着我俩呀，”石帅觍着脸道，“您放心，逢年过节的孝敬绝对少不了。” 乔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多年职场人，已经很不习惯这种青少年特有的油嘴滑舌了。 “公司不兴这个，谁敢让你们孝敬，你们就直接举报他。咱们也混不到一起，你俩是去首都上学，就算不读研，五年后毕业了，也是服从公司分配。” “没事儿，丑子都打听过了，”佳佳一脸的得意，“我们可以和你们组队作战……” “组队项目！”石帅在一旁翻着白眼纠正，一脸的嫌弃。 佳佳也不甘示弱，直接顶回去：“有啥区别？把你能的！” “一开始只限零风险项目，后面成绩好了可以做低风险项目，”石帅没理他，跟乔木说，“然后如果有熟悉的前辈照顾的话，学院管得也不怎么严格，但前提是前辈的记录必须好看，不能经常闯祸惹事之类的。” “招生办的人和你说的？”乔木有些惊讶，那家伙这不是也能认认真真说人话嘛。 “不是，是我面试官，”石帅直乐，“那家伙特别好说话，问啥告诉啥。” “哪个？”乔木有些惊奇，他咋不知道这批面试官里有好说话的？ “叫……萝卜什么的？没记住。”石帅想了想，理直气壮。 乔木无语：“卜礼平。”西安的p7，是非战斗类的调查员，确实在这批面试官里，算是比较合群、喜欢社交的。 “你什么时候入学？”乔木可不想带两个拖油瓶执行项目，所以不停转移话题，不让对方重提组队的事儿。 “不知道，我还没答应呢。” 在乔木惊讶的目光中，石帅笑嘿嘿地勾住佳佳的肩膀：“我儿子还没答应呢，我们父子共进退。” “滚一边儿去！”佳佳把他推开，对着屁股就是一脚。 石帅灵敏躲开，笑道：“我爸妈本来已经点头了，入学协议上字都签了。王子豪说你觉得不太对劲，那个招生办的撒谎，就让我也等等，说你肯定不会害我们。我就没签字，说要等这次月考的成绩出来再说，先吊着那家伙。” 乔木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这个表弟。 他之前还猜对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三舅舅妈把这事儿敲定了，甚至可能会给他打电话，让他出面说服二老。 他之前电话里跟舅妈说了学院“坏话”后，就做好准备这小子找她大闹一通，甚至梗着脖子跟他断绝关系的心理准备了。 之后他心里还奇怪，这小子为啥没动静，不过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舅妈会来事，中间打着马虎眼把孩子糊弄过去了，这小子也没心没肺脑子里不过事儿。 他还真没想到，这个让长辈们挠破脑门的王家头号刺儿头，竟然会这么明事理。自己反倒是小人之心了。 佳佳被他瞧得直不好意思，嘿嘿笑着不和他对视：“丑子成绩比我好，老班说他努努力能上一本，运气好的话，服从调剂能走个211。那个学院，社会上根本不认，他爸妈也不太甘心……” “你们去了学院，记得没事儿别提我的名字，我是侧重战斗类项目的，我们这个圈子不是很太平。如果遇到什么人，刻意和你们套近乎，一定要留个心眼儿，指不定就是冲着我来的。别被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短暂的接触，乔木没看出这两个孩子有哪里明显不靠谱，也略微松了口气，就没再纠结这事儿，而是叮嘱他们一些注意事项。 “我不知道你们学院教什么，但你们肯定还是得学习。公司的项目千奇百怪、花样繁多。你要是想见识更多项目，就要认真学习，扩展知识面，增加学识的深度。不然就你们现在这个水平，99%的项目你们都搞不定。” 看两个孩子认真听着，频频点头，乔木也不知道他们的新鲜劲儿能维持多久。 “别急着接触有风险的战斗类项目，多体验一些类型。太早接触战斗类项目，可能养成思维定式，遇到什么事儿都想着暴力解决，你自己就被自己限制住了，就没意思了。” 这个就纯属乔木自己胡诌了，完全就是不想让他们过早接触战斗类项目，随便找了个乍一听有点道理的理由。 反正糊弄两个高中生是足够了。 十二月的楼道也很冷，两个小孩儿火力壮，吸着鼻子谈兴正浓。但乔木的感冒还没好利索，不想和他们废话。 他加了石帅的飞信，又婉拒了佳佳周末三人聚会的提议，就离开了。 佳佳的飞信id是【昌泰街狙神】，等三五年后，希望他回想起这个id，和班上心仪的女孩时，不会羞愤欲绝。 石帅的id就俩字：【新生】。也不知道是高一入学时起的懒得改了，还是故意装嫩。 …… 乔木周六接到三舅妈的电话，学院那边又找她了，不过不是之前那个人，而是换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儿。 小姑娘看着挺真诚的，一上来就不停地道歉，还给带了礼物。从头到尾也没忽悠也没催，就是问了这边有什么顾虑和诉求，还认真做了记录，说会和领导那边汇报。 乔木听了心中冷笑：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搅合”，疏不间亲，对方真要想解决问题，就会选择不管用强还是服软，先摆平他再说。 现在对方选择无视他前天会上的要求，依旧选择跳过他，继续接触学生监护人，摆明了就是做给他看的，在向他示威：你的诉求，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且接触了却不进行具体的磋商，说白了也是在吊着这边。时间拖久了，这边心中忐忑，担心被拖黄了，堡垒就从内部不攻自破了。 不过乔木并不心急，这种事情，本身也不是一两周就能搞定的。这年头，就是直接面向消费者的12315，处理个投诉也得一个多月，更何况是当下。 19号周一，因为唐蒙那边迟迟没动静，他实在等不住了，干脆选了个项目随手终结掉，也算是完成本月保底了。 他选的项目很有趣，看项目详情，一开始的名字是《贵族高中冰球队》，分类是【运动】；后来改成了《苦涩三角恋》，分类也变成了【青春】。 现在的名字则是《高中霸凌生活》，分类【校园】。 只看名字还感觉很跳，但同事们已经挖掘出了几个疑似关键人物。 他在思维宫殿里翻找了好一通，玛利亚、莉莉、肖恩这三个名字组合起来，就指向了他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镜中人》。 这部电影严格来说属于惊悚类，被网友评价为“全靠女主颜值撑起来”的一部戏。 它看上去讲的是女主早夭的双胞胎姐姐灵魂附体，帮遭受同学欺负的女主复仇，其实是女主发现自己有个双胞胎姐姐后，产生了人格分裂。 女主的父亲是一位医术精湛的整形医生，有着自己的诊所，一家三口住的也是大豪斯。 但她的人生可以说是相当悲惨： 父亲是一位近乎扭曲的完美主义者，他根本不在乎亲情，而是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视为自己的作品。 所以他会遗弃畸形的女儿，留下健康的那个，又从小逼迫孩子成为一个无论外在还是内在都完美无缺的人。 她的母亲，则是一位性格懦弱、逆来顺受的家庭主妇，假装丈夫爱自己，假装家庭和睦、幸福美满，有药物依赖。 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女主，明明容貌和身材都堪称一绝，却偏偏性格内向、懦弱、自卑，还长期失眠、厌食。 但不愿承认自己作品有瑕疵的父亲，与不敢忤逆丈夫的母亲，都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反而因为她的不完美，而对她更加严苛。 就连在发现她被同学欺负后，父亲都无动于衷，反而要她反思自己：为什么同学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 最终，发现母亲孕期B超照片的女主，得知了自己本该有一个姐妹，并猜出“父亲遗弃了发育畸形的姐妹”后，人格分裂了。 之后，仿佛“姐妹灵魂附体”的她，向母亲戳穿父亲长期出轨、间接害死了puA自己的闺蜜后……回到家中，投入母亲的怀抱，获得了真正的安宁。 虽然影片就此结束，但观众很清楚，等待她的，只会是法律的制裁。 不过这一次，她将不再畏惧。 因为鼓起勇气面对现实的母亲，终于敢于展现自己对女儿无限的包容与关爱了。 获得了曾经可望而不可得的无条件的爱，即使要与母亲分隔两地，女主也拥有了面对之后惨淡人生的勇气。 这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反霸凌与反冷家暴电影，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帮助女主，她自己也是借助人格分裂这种极端的方式，才重新获得了反抗与自救的勇气。 但这种极端的方式，也让她采取了极端的手段，并必将为此付出代价，与传统作品的“大团圆”失之交臂。 第265章 265.晋级 项目名称：高中霸凌生活 项目编号：xy04-202219-01-xx 风险度：低风险 执行时间：2022年12月19日09：42-11：28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 可选任务1：确认玛利亚·艾兰改变的原因。（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2：阻止针对乔的袭击。（任务等级：3级） 可选任务3：改变莉莉死亡的命运。（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4：改变玛利亚的家庭关系。（失败） 可选任务5：终结项目。（任务等级：6级） 智脑评估： 玛利亚·艾兰（主角概率100%）关系等级mAx。 项目评分：A+++++（首次加成、重要情报加成、终结项目加成） 情报开发度94；原始意象扭曲度100%；集体无意识应激0。 智脑建议：表现优异。 乔木通过这个项目，就能获得1800积分。而且因为是自己独立终结项目，他还能像之前一样，一次性获得上月工资十倍的金钱奖励与五倍的积分奖励。 唯一的小遗憾就是，他上个月只执行了一次《死神》，评价还是可怜的e，所以月工资积分收入也只有可怜的660点，五倍也没多少。 他现在已经终结了五个项目了，通过这五次的经历，结合其他项目经验，他对【如何终结项目】，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终结项目，并不是简单粗暴地把项目剧情搞得面目全非就行。 项目的本质是文艺作品，想要终结项目，除了要改变原剧情，更重要的是，改变后的新剧情，必须符合文艺作品的逻辑。 上来就干掉主角或反派之所以行不通，就是因为这种行为必然违背文艺作品的逻辑。 比如《忌日快乐》，看上去他只是取代了男主角，改变并不大，但其实整部作品的底层逻辑都被他改变了。 原著的底层逻辑是女孩的自我成长，他深度参与了整个轮回后，作品逻辑就变成了爱情战胜一切。 再例如整个世界都完全暴走的《大剑》，他敢断言，即使那个项目已经莫名其妙成这样了，一路发展到大结局，也不会被终结。 因为没有人去改造主角，整部作品的逻辑，依然是消灭或驱逐敌人，还家乡一片安宁。只是敌人从原本的组织与深渊者，变成了更多更麻烦的奇怪东西。 他敢如此断言，并不认为自己是在由果及因、牵强附会的最大依据，就是他没有终结的《死神来了2》。 在他魔改了《死神来了1》之后，第二部的剧情，直接来了个自我魔改，从死神杀人、无人幸免的怪谈类作品，摇身一变成了女主成长、投身救世的含有宗教意味的末世公路惊悚片。 第二部的自我改变虽然非常莫名其妙，但逻辑上却切实延续了第一部的剧情。 这也让乔木意识到，续作剧情的变更，并非只是“人际关系”的简单继承，而是有着、或者说是追求着非常缜密与合理的逻辑的。 这次终结项目，他采取了和《忌日快乐》类似的思路：深度介入了女主角玛利亚的人生。 一定程度上，他是在一开始，就给予了玛利亚无条件、无保留的爱。并且在爱的过程中，引导而非强拗对方，鼓励对方面对那些糟糕的事情时，以并没有那么痛快的正确方式做出回应。 随着对方越来越找回自信与自尊，同时也渐渐能够直面并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完美后，他鼓励玛利亚与自己的父母做了最后的摊牌。 这次摊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结果，但乔木要的也不是一次摊牌就改变一家三口。 他要的是玛利亚通过这次摊牌，与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了断。 最终，玛利亚拥抱了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母亲，答应会经常给她打电话后，就和乔木一起，离开了那个令她窒息的家庭和家乡，前往新的地方，开启新的人生。 项目也在女孩坐进副驾驶的那一刻，正式终结。 …… 21号周三，资讯部调查组完成调查工作。23号周五，项目终结的奖励就到账了。 看来和去年一样，这种年底的功劳，都会加急处理。 当天一同到达了，还有乔木正式晋升p6专项调查员的通知。 乔木用了一年的时间，就从一名试用工，成为大同分部内部项目事业部毋庸置疑的掌门人。 整个分部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在津津乐道自己亲眼见证的“传奇”。 孙朝阳也是一脸的坦然。 上次共同执行项目后，他就明白了一点：他和乔木的差距，属于“玄学”，没得找补。 这反而让他好受了不少。 一个理论物理学教授，可能会嫉妒自家院长，满脑子都是“取彼而代之”，但他肯定不会嫉妒爱因斯坦。 除非他是玻尔。 孙朝阳现在的心态就是如此：不是我不行，是你太过了，谁来都不行。 不过杨主任就愁坏了。 大同分部在自己的努力下蒸蒸日上，眼见着就要中兴了，结果乔木又是组建员工兴趣小组，又是晋p6的。 难道是打算截和摘果子了？ 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和乔木摊牌了。 听完他的表态，乔木则一脸嫌弃地表示部门的事谁爱管谁管，他没半毛钱兴趣。 杨主任终于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了。 对他而言，虽然孙朝阳没能抢先晋p6，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期间，22号周四，乔木直接向监察部投诉工程学院监察办公室。 招生办不归监察部管，但监察办还是归的。 投诉的理由很简单：他对招生办的投诉，监察办未按要求于七个工作日内予以回复，涉嫌玩忽职守。 于是，23日当天，他不仅拿到了项目终结的奖励，并成功晋级p6，还收到了监察部正式受理相关投诉的邮件，近乎三喜临门。 当天下午，张主任与徐副主任共同署名，大同分部正式向总部行政部投诉工程学院招生工作存在严重纰漏，近半个月来不仅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最近七天更是几乎没有任何动作。 投诉中还附带一个附件文档，里面是两位通过分部面试的学生，向大同分部提交的书面抗议。 大同分部要求工程学院立刻采取有效行动，完成招生工作，挽回分部声誉。 26日周一，据唐蒙透露，学院监察办也向公司监察部递交说明，冠冕堂皇地解释了他们为什么未能及时作出回复。简单来说就是调查需要时间，年关将至工作太多，敬请谅解。 同天，工程学院校长办已向行政部提交说明，认为大同分部无权干涉学院工作，相关投诉应做无效处理。 当天下午，行政部认可工程学院说明，驳回大同分部的抗议。 27日周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太原分部正式向行政部发起抗议，认为公司明文规定地方分部有义务配合工程学院招生工作，该条款意味着地方分部属于招生工作的负责方之一，招生工作即可理解为跨部门合作。既然是跨部门合作，“无权干涉”的说法就不成立。 依据太原分部对大同分部的部分管辖权，太原分部有义务维护大同分部的合理诉求，据此要求行政部撤回“驳回抗议”之决定。 山西省部的亲自下场的消息，在短短半天的时间内，就引发了总部上下与全国数百分部的关注。 所有人都意识到，原本只是三线分部给自家调查员出气的“私人恩怨”，从这一刻开始，正式成了工程学院与山西省部之间的“官方冲突”。 当天中午，率先意识到不对劲的行政部，以“现行规章制度不明确，缺乏判定依据”为由，申请将此事提交高管联席会裁定，第一时间将自己摘了出去。 一整个下午，截至下班时间，高管联席会都没有给出回应。 但大家都知道，这一晚，牵扯其中的各部门负责人的电话，怕是要被打爆了。 28日，高管联席会依然未就是否接手大同分部的投诉做出决定，但当天下午，又一颗震撼弹被引爆了。 监察部驳回学院监察办的说明，判定监察办相关工作存在疏漏，责令反思与整改。同时，监察部宣布接手乔木针对学院招生办的投诉。 下午，工程学院院长正式向高管联席会投诉监察部越权。 这次，高管联席会的回应很迅速，不到两小时，就要求监察部撤回后一条决定。 监察部从善如流，不再强行接手相关事务，但紧接着就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条从未启动过的条款，向学院监察办派出督导组。 学院院长再次提交抗议，但被高管联席会驳回。 高管联席会在这件小事上，采取了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态度。 至此，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监察部、山西省部和大同分部，在这件事上已经形成了针对工程学院的攻守同盟。 监察部借着乔木的投诉，死死咬住学院监察室不放，明显是对这个半独立、听调不听宣的下级部门不满已久。 山西省部则更狠，干脆就要坐实地方分部在学院招生工作中有义务。看着是给自己找事，实际上大家都明白，有义务自然就有权利。 大同分部，则是帮自家新晋p6出气，逼着学院招生办低头认错。 但这一天下来，高管联席会依然在最核心的矛盾上保持沉默，明显是内部还没达成一致。 第266章 266.围猎结束 29日，就在大家以为双方该打的牌都打完了，这事儿于情于理都该拖到元旦后再解决时，一枚战术核弹被引爆了。 总部内部项目事业部向高管联席会提交了一份报告，报告通过详实的数据指出，工程学院培养的调查员，综合素质远逊于同级别调查员的平均水平。报告认为，工程学院的教学工作存在陈旧落后、与现实脱节的问题。 虽然大家都是职场人，都知道数据这种东西，有所选有所不选，再去掉几个极值、调整一下权重，想要什么结论都能做出来。 但真正重要的，是内部项目事业部选择的时机。 很明显，这个实权部门也坐不住了，决定参与这场还未分出胜负的围猎！ 就在学院院长气急败坏责令教务处立刻准备资料予以驳斥时，当天下午，三十多位学院毕业生联名在内部论坛上发布公开信。 公开信指责学院工作存在重大疏漏，不仅在招生阶段未对他们与监护人尽到危险告知义务，在上学期间也存在风险项目示警不到位的情况，导致多位学生因此受伤，甚至出现心理问题。 这一记背刺，在一片哗然声中，狠狠捅进了工程学院的后心窝，也为这场围猎画上了句号。 当天临下班前，高管联席会正式宣布接手此事，将亲自就工程学院与太原分部的纠纷进行裁定。 虽然裁定不可能当天或第二天就做出来，总要有一个过程，但所有人都知道，短短七天时间，工程学院，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这七天里，尤其是最后这三天，乔木自己都看懵了。 他一开始的打算，无非就是“我光脚不怕穿鞋的，而且我还有盟友，您工程学院家大业大要脸面，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咱就私下和解。我的诉求也很清晰，肯定不会讹您”。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无法理解的。 省部的想法挺好猜的，就是趁机发财。就算失败了，学院也不可能找他们麻烦。 当然那边肯定也想要重新和大同分部拉近关系。毕竟赵开兴时代，双方处得有些僵。 但监察部和内部项目事业部的态度，就完全出乎乔木意料了。 如果事前有人告诉他，这两个部门会坚定站在他一边，他只会觉得那个人是故意怂恿他去惹事情，把自己埋进去。 “监察部那边早就对学院监察室这个小诸侯不满了。当初这么安排，是觉得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有自己的管理逻辑，让公司去管，可能水土不服。” 电话那头，唐蒙老神在在地解释道。 “但这个决定，事实上导致学院几乎无人监管，除了日理万机的高管联席会，谁都插不上手。监察部在公司里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管人放屁，能愿意？ “而且这些年学院那边确实不像话。他们本来就是模仿正规高校搭建的了，却没有产学研招生就业的压力，就更放肆了。 “以张世光为首的那群人早就看不惯了，但就因为学院监察室不受控制，他们也无从下手。” 乔木点了点头：看来人家不是为了支持自己，而是借题发挥罢了。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最后一锤定音的那封学院毕业生公开信，肯定是易品沅的手笔。而易品沅之前在哪高就？监察部。他是谁的兵？张世光！ 他把自己的猜测讲给唐蒙听，后者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测，还直乐：“被人守株待兔的感觉咋样？” 乔木也是无语：他本还挺感激易品沅的，没想到对方能为他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没想到，人家只是配合自家老领导做事，顺便就让自己欠了个人情。 真的就像唐蒙所说，自己成了主动撞进人家怀里的兔子。 这到底是谁利用谁啊？ 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易品沅，也会耍手段了？ “你们内部项目事业部，就更简单了，”唐蒙继续解释，“你说，毕业生中的调查员，都去哪了？” 去哪了？当然是内部项目事业部啊，总不能直接一步跳到另外三个事业部吧？ “学产脱节的问题是切实存在的，那份报告虽然有夸大其词之嫌，但并没有凭空捏造。你想想，换成是你，教学任务你插不上手，但毕业后做不出成绩，就全是你的责任了。你能乐意？” 乔木恍然：内部项目事业部等于在那些学院调查员的成绩上，平白替学院背了黑锅。 虽然事儿肯定不大——不然也忍不了这些年，但终究是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儿，有机会拔掉，肯定不会放过。 “还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他忍不住笑道。 “也不能这么说，这里是职场，大家都是养家糊口做事业，没几个人会吃饱了撑地去推墙捶鼓，”唐蒙打着哈欠，“关键还是学院自己不合群。” 他没细说，但乔木一品，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学院自己关上门玩，独自享用一块蛋糕不与别人分享，却还要别人时不时替自己背黑锅、看自己鼻孔。大家自然积怨已久。 但真正被众人围攻的原因，还是“关上门玩”这个点。 你和其他人没有利益瓜葛，人家凭什么帮你？ 没事儿的时候，学院就独自享用蛋糕。出了事儿，环视的群狼，自然都想着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单打独斗、不懂分享的人，在职场中、社会上，是活不下去的。 学不会拉帮结派，或者说学不会团结、统战的人，注定走不远、爬不高。 就像他，不把艾泽拉斯项目的绝大部分利益让出来，就不可能得到唐蒙与公司的支持，那规模惊人的利益，就只是画饼而已，自己都吃不到。 现在他在未来的规划中，虽然只能占到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利益，可只是那一点点，按他的估计，足以让他撑破肚皮了。 对学院的围猎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坐下来分赃的阶段了。 检查部想把学院管起来；内部项目事业部想插手学生的项目实习与培训；四百多个分部，则想分享招生的绩效。 至于谁能梦想成真，谁又计划落空，就各凭本事了。 至于杨主任和他的大同分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好处，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出风头。 作为围猎的发起者，杨主任让全公司的同事都知道了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一位不仅不压制自家p6，反而敢站出来为自家p6出头的分部主任，也足以让他在调查员体系中名声大噪了； 未来无论他调到哪个分部做事，当地的调查员回想起今日的事情，都会天然对他亲近几分。 大同分部也用这种近乎传奇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中兴，与未来可预期的崛起。 论坛上甚至已经有贴子在讨论，大同会不会是下一个衡阳。 此外，如果地方分部真的能从招生工作上撕下一块肉，省部那边，也要给出额外的酬劳。 “你那点儿事儿就不用多虑了，现在工程学院那边，只怕比你还急着摆平那点小事。” 乔木知道唐蒙说得没错。 乔木的投诉，是整个事件的起因。不先把他摆平了，一旦他再整出点幺蛾子，学院那边只会继续授人以柄，损失更大。 唐蒙的话一语中的。 2022年12月31日，星期六，元旦假期。 新起点工程学院监察办主任与招生办主任亲抵大同。 前者在大同分部的办公室中，亲自就之前工作的疏漏与不足，向乔木同志表达了诚挚的歉意，并对乔木同志的监督表示真诚的感谢，欢迎更多同事参与到对学院监察办日常工作的监督中来。 后者则表示，将与内部项目事业部合作，加强对学生在项目内身心健康的保障。此外还额外承诺，待王子豪同学入学后，教务处会认真探讨，如何激发王子豪同学对各类零风险项目的兴趣与积极性。 乔木对两位学院领导的表态表示满意，并承诺将通知监察部，撤回先前的投诉。 双方把手言欢，皆大欢喜。大同分部的会议室内，充满了喜庆祥和的氛围。 1月3日，学院招生办工作人员协助王子豪与石帅办理转学手续，两人在各自父母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往首都的求学之旅。 当天，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集体项目群正式成立，乔木和他的四位小伙伴也被拉入群中。 孔玲和郭天宇并未执行过这个项目，这次能加入，完全是范鸿给开的后门。 名为【Qh04-201406-01-03】的群里，仅首批成员，就达到惊人的93人。 其中，除了唐蒙等几位管理者，和乔木等十来名“保镖”，剩下的七十多人，都是擅长地质勘察、设计、工程材料和施工管理等土木领域的调查员。 整整93人，也让这个项目，成了公司史上规模最大的集体项目。 这么大的事，根本没可能保密。几乎所有调查员，都在通过各个渠道，打听有关这个项目的细节。 1月9日，在真正的“万众瞩目”之中，93人在设定好的时间点，同时进入了这个挂靠在总部内部项目事业部名下的集体项目。 267.重返诺瑟隆高地 项目名称：奇幻世界艾泽拉斯 项目编号：Qh04-201406-01-03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93人 预估风险度：低风险 必选任务：协助完成【起点城】的选址与地质勘探工作。 乔木上次结束项目的位置是安伯米尔，他被奥妮克希亚送回来后，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严牧之，就直接下线了。 按照规矩，集体项目所有人都是一起降临的。 但似乎是觉得这93人太扎眼了，突然降临在一座小镇里，会把旁边的达拉然吓一跳，智脑选择让他们降临在距离安伯米尔不到半天脚程的森林边缘。 降临后，唐蒙就直接问他的意见。虽然唐蒙是项目负责人，而乔木名义上只是对方物色的“打手、保镖”，但他们两人很清楚，项目内的真正主导者，其实是乔木。 他没带着这群人浩浩荡荡去达拉然，而是直接使用龙鳞项链召唤了克拉苏斯。 虽然他只是请对方安排送他们去诺瑟隆高地的交通工具，但对方还是在一分钟内，传送到了他面前。 “在你主动和我交流的时候，我的龙鳞能让我确定你的位置，”走出传送阵的克拉苏斯立刻主动解释，随后才打起招呼，“好久不见。” 和乔木、柯羽与严牧之分别打过招呼，他又与唐蒙相互点头示意。 这个中年男人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魔杖施法，在一万年前的上层精灵群体中，曾经有人研究过类似的技巧，本身的理念是通过具有较强魔法亲和材料做成的魔杖，放大魔法效果，减轻施法者自身的消耗。 但天崩地裂之后，这个本身就颇为小众、不受重视的分支，也销声匿迹了。 他本人也没有亲眼见识过，更没想到，一个人类，竟然懂得魔杖施法，还能施展出足以对一头成年黑龙长期生效的灵魂魔法。 这个男人的出现，也让这群冒险者背后的势力愈发神秘莫测了。 而这次……他有些愕然地看着周围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那些人也在打量着他窃窃私语。 他的听力极佳，即使对方尽可能压低声音耳语，他也听到了不少内容。 “那个就是传送魔法？挺炫酷的啊。有玩儿魔法的同事吗？咱们调查员能学吗？” “这老头儿怎么也得是个大法师吧？” “我刚听见他叫克拉苏斯，谁做功课了？这哪位？牛逼不？” “应该一般，我记得情报说真正牛逼的法师都是什么高级精灵，能活好几千岁。人类才活几十岁，肯定比不过。” “是高等精灵。据说各个天使面孔、魔鬼身材……” “真的？那个高地有吗？能见着吗？” “没有，诺瑟隆高地是矮人的地盘，矮人都是大叔大妈。” “那为啥不去高等精灵的地盘建城？” “……” 一些没头没尾的对话，让克拉苏斯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些人类，虽然穿着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平民短衫，却和他过去几百年来接触的人类，很不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同，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他收敛心神，让乔木他们稍待片刻，自己又消失不见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克拉苏斯就带来了两位高等精灵。但乔木知道，这三位肯定也是红龙。 对方没有给他们联系马车或船，而是给他们准备了群体传送魔法！ 在近百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呈等边三角形站位的三位法师，构建出一个巨大的传送阵。 如同潜水般的挤压感之下，他们眼前一花，就与传送阵一同消失了。 送走这近百号人后，克拉苏斯看向一旁的柯羽和严牧之：“你们还是去达拉然？” 柯羽要去达拉然，骑乘狮鹫前往吉尔尼斯，再从那里乘船前往暴风王国，再骑乘狮鹫前往守望堡。 严牧之则要去找他的好基友克尔苏加德。 克拉苏斯对克尔苏加德私下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癖好有所了解，也知道严牧之是个玩儿诅咒的术士，不过他并不打算掺和这件事情。 肯瑞托六人议会成员的身份，只是一层伪装，他没打算多么称职。 他的本职工作，是藏身于凡人种族中，近距离观察、研究和监视他们，提前察觉可能威胁整个世界的风险。 …… 周身的挤压感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挤压感的消失，乔木的双眼也重新聚焦。 他们依然身处茂密的森林中，但明显已经不是之前的位置了。 这神奇的体验，让一群调查员们又是一阵兴奋。 九十多人的窃窃私语放在一起，就显得异常嘈杂了。 突如其来的一大群人，外带之后越来越吵闹的话语声，所到之处，惊鸟无不四散而去。 没多久，他们就被粗暴地呵止了。 “站住，人类！”一声暴喝，吓到了不少人。众人四处张望，却没看到一个人影。对方显然是躲起来了。 “这里是山地矮人的世界、桑德玛尔家族的领地，你们属于非法入侵！”那语气分外危险，“道明你们的身份和来意，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保镖”们在外围戒备着，将那些非战斗类调查员护在队伍中心。 不少调查员都看向唐蒙，唐蒙则看向乔木。 乔木对他耸了耸肩，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分开人群，站了出来。 “我是……” “是你！” 得，不用多费口舌了。他又回身，在调查员们略显惊讶的视线中，对着身后的唐蒙耸了耸肩。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一个身高还不到他胸口的矮人，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对方的腰间插着两把单手斧，背后则绑着半只鹿的尸体。尸体还没处理干净，血水浸透了对方大半上衣，一些蚊虫则趴在上面大快朵颐。 而真正吸引他目光的，是那中年矮人耷拉在胸前的两条粗大的马尾辫。 “多伦？！”竟然是他第一次来这边时，遇到的那个矮人领队。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矮人伸着粗壮而肮脏的指头指着他，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乔木。”他有些好笑，对方显然忘了他叫什么了。 “乔木！”多伦·雷眉顺势兴奋地喊着，冲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十分钟吧，”乔木努力无视那些粘在自己身上的血水，“是红龙把我们传送过来的，来找大萨满。” “红龙……传送？”多伦一脸的复杂与茫然。 这个矮人一生都生活在诺瑟隆高地，从没和人类或高等精灵的法师接触过，自然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至于红龙就更不用提了。红龙女王被兽人奴役的那几年，兽人的龙骑兵，可没少屠杀手无寸铁的矮人、焚烧他们的家园和森林。 “一种魔法，能把我们从千里之外送到这边，”乔木随口解释，“我还担心会迷路呢，正好遇到你了，还要麻烦你再带我们去一趟库斯海文。” 矮人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其他人类：“他们是？” “之前咱们有约定，我们可以在诺瑟隆高地建造一座城镇，用来和你们山地矮人进行贸易，”乔木努力轻描淡写，“他们是我雇来的建筑专家……” “山地矮人”这一称呼似乎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多伦都没听他后面的话，整个人就眉开眼笑了：“算了，有什么你还是留着和大领主他们说吧。” 他将满是泥巴的手指插入嘴里，回头吹响口哨。周围立刻传来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七八个矮人就从灌木中钻了出来。 同样的一身脏污，同样背上背着、腰间挂着、身后拽着捕获的猎物。 乔木也意识到：并不是多伦不讲卫生，他们应该是在身上抹泥巴来遮掩气味。 一路上，多伦向手下的矮人们介绍着乔木的“光辉事迹”，还提到自己和乔木初次见面就大打出手的故事。 矮人们都听说过，一年多前，一个人类突然出现，将他们团结起来，成功歼灭龙喉氏族、光复诺瑟隆高地与格瑞姆巴托的英雄事迹。 现在终于见到大活人了，也是既兴奋又好奇。 一旁的调查员们也是首次听到这个故事，就连唐蒙也不知道这么细节的事。 大家纷纷好奇地打量起这个之前谁都没怎么注意过的小青年。 这支队伍中绝大多数都是非战斗类调查员，和战斗类同事之间多少都隔着一层，大部分时候，在工作上都没什么交集。 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战斗类调查员，竟然能够策划、主导和指挥一场战争！ 而在此之前，战争是调查员禁区这一说法，几乎是行业共识。 很多人已经开始相互打听起他的姓名和个人资料了。 现在即使不说，大家也都意识到，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唐蒙，但整个项目的基石，则是乔木，或者说是他与这个世界剧情人物的私人关系。 乔木也向多伦·雷眉打听他们的近况。对方显然没什么心眼，乔木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山地矮人的独立思潮，并未如他预料的那般，随着联盟介入格瑞姆巴托的解放而有所缓和，反而愈演愈烈了。 按多伦的说法，北面的蛮锤矮人，在战后来找过他们，双方不欢而散。 翻脸的原因很简单。 人类正式涉足湿地后，发现山地矮人们虽然解放了格瑞姆巴托，却并没有重返那里，反而坐视黑铁矮人大肆搜刮一番后扬长而去，并任由穴居人占据了那里。 在得知矮人们畏惧格瑞姆巴托中未知的黑暗力量后，联盟就委派蛮锤使者，提出了一个请求：租用空置的格瑞姆巴托，将其中一部分区域，改造成一处大型的兽人收容所。 多伦越说越恨，乔木也听得咋舌：推动此事的联盟官员，得智障到何种程度？接下此事的蛮锤矮人，又愚蠢到何等地步？ 但这反而间接帮了他：他一直担心蛮锤矮人与山地矮人重新合流后，矮人们的势力膨胀，使他们在诺瑟隆高地失去立足的根基。 红龙的传送显然不太精准，他们距离库斯海文足足有五天的脚程。这还是矮人按自己脚力进行的估计。 这九十多个不擅长丛林行动，还背着提着大包小包的调查员们，干脆足足将行程拉长了一倍。 第267章 268.工程启动 矮人并不以狡诈著称，恰恰相反，他们顽固、执拗，却也信守承诺。 大萨满迈格拉夫得知他的来意后，并未过多犹豫，就痛快地问他有没有心仪的选址。 但对方也说了，山地矮人是四大家族共治，他虽然地位最高，却也无法独断专行，必须召集其他三位大领主，大家都同意才行。 乔木倒不怎么担心，他相信，山地矮人，对他们的到来，也是有着切实需求的。 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他发现，在之前的战争中受创程度最轻的库斯海文，也和一年前没什么变化。 这意味着，山地矮人的战后重建工作，进展缓慢。至于原因，也很好猜：要么缺钱，要么缺人。 如果是缺钱，他们的城镇能够带动矮人与联盟之间的贸易，钱自然也就来了。 如果是缺人，他们建造城镇，肯定要从外界雇人采石、伐木，矮人们也能从中受益。 更不用说，这场战争让山地矮人人口锐减，几十上百个家族成为历史。 此刻整个高地，都有着数之不尽的无主之地，土地矛盾也几乎不复存在了。 也许一年多前，满脑子战争的矮人们还没仔细考虑过这事儿。 但经过一年半的和平生活，他们肯定已经发现这一点了，对人类介入的抵触情绪，自然也会降到最低程度。 九十多号人，不可能全都借住矮人家中。在啧啧称奇地欣赏了矮人们独特的建筑、装潢与艺术风格，并品尝了没什么味道的食物和特色的烈酒后，调查员们在矮人的帮助下，在库斯海文外建起了一座临时营地。 帐篷什么的，他们带得并不够。因为他们原本还想着用正常手段来这边，一路上经过人类城镇，总能采购齐全。 不过好在矮人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储备，大萨满也让人给其他三位大领主传讯，托他们支援一部分装备和补给。 当然了，调查员们需要付钱。 几天后，桑德玛尔、焰须和顿沃德三家的族长就先后抵达了。 会议进行得非常顺利，四家都对信守当初的承诺没有丝毫犹豫。 既然所有人都同意，负责地质勘察的调查员们，就在战斗类调查员和矮人战士们的护送下，前往东南与南部海岸，寻找合适的筑城地。 乔木最初心仪的地点，是瓦拉尔河出海口东侧的半岛，也就是游戏中部落龙喉港的所在地，是不二选择。 那里四面环海，唯一的陆地通道也是狭长形的，易守难攻。最关键的是，它紧挨着瓦拉尔三角洲，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淡水供给。 但现在那里反而是最不可能的地方了，原因自然是一年半前，五条守护巨龙在那边狠狠干了一仗，彻底改变了三角洲周围大片土地的地形地貌，已经不适合人居了。 一个月后，勘探人员就风尘仆仆地返回了。 他们在路上就已经得出了结论：最佳筑城位置，是东南海岸与海岸不到一英里外的荒岛，也就是游戏中联盟滩头堡所在地。 那里往北只需两天时间，就能抵达三角洲外的海峡；再沿水溯流而上一天的时间，就能通过三角洲，抵达瓦拉尔河流域。 乔木他们最终的计划，是在这里建成一座大中型城市，只有这种级别的城市，才能在乱世之中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而大中型城市最需要的资源就是淡水。诺瑟隆高地确实降水充沛，但只靠打井，也许可以满足原住民的用水需求，却无法让调查员们满意。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希望能够开发一条从瓦拉尔河通往城镇的引水渠。那城镇的选址，自然是距离河流下游越近越好。 这片选址的西南方向，则是一片茂密的洼地森林。 洼地森林因为地势低洼，北面高地的降雨会向那边汇聚，导致那里经常沦为一片泽国。平时即使没有降水，也是泥泞不堪。 所以那里即使是战争前，也没有聚居点，生长了数百年的参天巨木，不利用起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而他们当前选址的最关键原因，其实就是那座无名荒岛。 有调查员凭经验判断，那座距离海岸不到一公里的海岛，已经身处深水区了，可以说是一片天然的深水港。 选择在这里，他们建造港口时，就无需考虑港口疏浚了，只需要建造一座长度一公里的大桥即可，工程量与工程难度直接下降了数个档次。 选在这里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距离高地西面的群山太远了，石料开采与运输成本会非常惊人。 即使从那里运送石料到最近的海岸，也需要二十多天——这还得是他们先开辟一条横穿半个高地森林，再竖穿整个洼地森林的硬化路面的前提下。 之后通过临时港口装船走海运到工地，倒是只需要两天时间，但架不住雇佣海船的成本，将非常恐怖。 最后是熟悉这里地形环境的矮人找到了替代方案： 桑德玛尔往北一天的路程，就有一处刚开建就被龙喉兽人舍弃的石料场。山地矮人盖房子主要是挖洞，对石料的需求不大，所以就置之不理了。 他们可以在这边修建一条硬化路面，将开采的石料通过马车运输到桑德玛尔，以小船散装的方式，借助瓦拉尔河，一路运送到三角洲外的海峡边缘。 而海峡边缘到他们的工地，只有一天多一些的路程，而且还是一片坦途，开路没有任何困难。 调查员们用矮人们完全看不懂的设备，采集了大量数据，仔细分析后，确定了这套方案的可行性。 之后就轮到测绘与设计人员吃苦了：唐蒙显然不打算让他们缩在帐篷里，喝着十几度的“烈酒”，进行远程头脑风暴。 他将这些人根据各自的领域分成三组，分别派往桑德玛尔北面的石料场、瓦拉尔河下游与未来的起点城选址，分别进行采石场、引水渠与港口城市的现场测绘与现场设计。 设计人员散出去大半个月，一位不速之客，抵达了库斯海文。 “你怎么来了？”看到来人，乔木一脸愕然，但眼见着对方的神色越来越不善，他立刻积极反省，弯腰恭敬道，“您是来找我的吗？” 来人，正是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也将是起点城未来名义上的统治者——真正的统治者，肯定是乔木选中的凡人种族，而这座城镇真正的掌控者，也必须是他们这群调查员。 当然这话肯定不能对对方讲。 “女王巡视她未来的王国，也需要向你请示吗？”奥妮克希亚冷笑着转身，边离开边打量着周围探头探脑的人类。 那群人类，很奇怪……哪怕只是随意一瞥，她就发现，那些家伙，和七大王国的人类——无论是卑贱的农民，还是普通市民，抑或是王廷贵族——有着难以描述的巨大差别。 “他们都是我找来的工头与工匠，将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发挥重要作用。”乔木用对方能听懂的词，介绍这群调查员的身份。 奥妮克希亚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深究，却将这群人的奇怪，记在了心里。 她不是不想刨根问底，而是看到了那个名叫唐蒙的人类。她内心深处，非常忌惮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类。 那家伙当初举着一根木棍晃了几下，就将她和另一个“自己”，以一种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强大力量，紧密联系在一起。 之后的一年里，她尝试了很多方法，试图违约，消灭那个“新诞生”的人格，却都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那个“新人格”，也从最初的惊怒，逐渐变得安心，甚至开始在她绞尽脑汁的过程中，不停地冷嘲热讽、说风凉话，直至她意识到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劳而放弃。 想要远离那个唐蒙的奥妮克希亚，带着乔木向小镇外走去。二人身后，则隐隐约约传来“御姐、轻熟、九头身、小马、大车”之类她无法理解的奇怪词汇。 不过“女王、女神”这两个词，她还是听懂了；“跪舔”和“我要当狗”，她也大致理解了。也因此得以确认，那群凡人，应该是在赞颂他们未来的领袖，也就是自己。 这让她对乔木的宣传工作很满意，心中因对方最初的无礼而生出的不满，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那些人说话的语气，实在令人不快，果然都是些粗鄙的下等人。 到了小镇边缘，她直接回身，一把攥住乔木的胳膊。下一秒，传送魔法的符文从两人身边浮现，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就凭空消失了，只留下身后鬼鬼祟祟跟过来打算看好戏的几个调查员，探着脖子面面相觑。 黑龙公主的传送魔法，显然不如克拉苏斯更精妙。乔木眼前一黑，脚下不自觉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等他站定时，对方已经丢下他，自己走出好几米了。 乔木环顾四周，才确定，自己来到了五条龙王战斗的遗址。 大片植被，将本该光秃秃的沙滩，覆盖得严严实实，五颜六色的花朵与花苞争奇斗艳。 而在这片“绿洲”的对面，则是数十根两百多英尺高、直冲云霄的水晶尖刺。 那明显并非天然形成的水晶尖刺，虽然顶部尖锐无比，但底部直径却有几十英尺，需要几十个人张开双臂，才能合抱住。 将阳光散射成七彩的水晶尖刺上，盘绕着一根根粗壮的藤蔓。 那些藤蔓原本无力地耷拉着，但随着黑龙公主的接近，却缓缓扬起“头”来，纷纷对准这边，蠢蠢欲动，令人头皮发麻。 第268章 269.龙眠神殿 注意到藤蔓的异常，奥妮克希亚没有再接近，她可没信心去尝试守护巨龙的手段。 几十根水晶尖刺组成了一大片“水晶石林”，石林的地面上，则分散着大大小小近百个仍咕嘟着泡泡、散发出惊人热量的熔岩池。 而最中央的那个不规则的熔岩池，即便最窄的地方，也有三百多英尺！ “死亡之翼，就是从那里逃走的。”听到乔木这话，奥妮克希亚抿着嘴远眺那处熔岩池，神色复杂。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里。”良久，她才缓缓说道。那音量很低，以至于乔木都以为她是在自言自语。 他来到对方侧后方，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神色，却发现对方此刻竟有些不耐烦。 该不会……是两个人格在斗嘴吧？他大胆揣测。 “你对父亲使用那个卑鄙的能力了吗？”正脑补着，奥妮克希亚突然发问。 “用了，”乔木痛快承认，在对方继续追问之前，说道，“什么也没发生，死亡之翼的力量远超我的想象，我的能力对他不起作用，也是情理之中。” “是吗……”奥妮克希亚喃喃道。 不知为何，乔木竟从中听出了一丝遗憾。 两人没再说话，黑龙公主只是看着那边的熔岩池发呆，乔木则安静地陪在一旁。 过了许久，对方才突然开口：“好了，你可以把那家伙放出来了。” 乔木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又恶狠狠地警告：“别想耍花样！” 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允许他对自己使用geAss？ 他立刻进入思维宫殿模式，权衡了一番利弊，意识到，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两个人格应该已经初步接受对方的存在，并勉强达成和平共处了。 否则，一直斗嘴的话，会被对方吵死的。 既然和平共处了，那对方憋了一年半，放出来吹吹风，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不再犹豫，直接使用能力。 下一秒，奥妮克希亚重重吐了口气，又抬起双臂，使劲伸了个懒腰。 束腰长裙下，曼妙的身材，就白白便宜了乔木的眼睛。 察觉到他冒犯的视线，对方没说什么，只是警告地瞥了他一眼：“从现在起，奥妮克希亚这个名字，归我了！” “哦……哎？”收回视线的乔木慢了半拍，“那我管那位叫什么？” “随你。”对方说完，就缓缓向那边的熔岩池靠近。 乔木没反驳，她们爱叫什么叫什么，关自己什么事？ 他发现了一个神奇之处：之前还对奥妮克希亚有所反应的藤蔓，此刻却没了动静。 奥妮克希亚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逐渐放下心来，加快步伐。 所以，伊瑟拉的藤蔓，针对的目标并不是黑龙，而是上古之神的污染？ 看来这位梦境守护者，和她兄弟、魔法守护者玛里苟斯不同，还是有点儿东西的。 玛里苟斯，果然是守护巨龙之耻。 “走吧。”正当他胡思乱想着，那位已经折返回来了。 “去哪？”他连忙问，“需不需要带帮手？” “不必，我带不了太多人。” 乔木还没理解对方的意思，对方的身体就迅速膨胀。 几秒后，一条巨大的黑龙，出现在他面前。 不，和通体漆黑的死亡之翼相比，这条龙的颜色，其实是深紫色的，所以应该叫…… 他努力没让自己笑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条体型只比考雷斯特拉兹略小一圈的黑龙，已经伸出一只前爪，将他攥在爪子里。 紧接着，那对翅膀伸展成在乔木看来近乎这条蔽日的长度，扇动出震耳欲聋的呼啸风声。 黑龙带着他，直冲云霄。 我能不能坐在背上？乔木心里想着，却没敢问出口。 万一对方一个不高兴，把他扔下去，他就麻了。 巨龙形态的奥妮克希亚，爪子非常大，弯折虚握的手指，形成了一个足以容纳两三个人的空间，乔木躺在里面，不仅能翻身，甚至还能打个滚。 他轻轻抚摸着身下的巨龙指腹，触感冰冷、坚硬，还有些光滑。 只是以人类的尺寸近距离观察，能看到很多比他都宽大的纹路和褶皱。 虽然之前他已经见过包括五位龙王在内的大量龙类，但亲手触碰，这还是第一次，感觉还是蛮新鲜的。 奥妮克希亚不知道是没察觉到他的触摸，还是懒得搭理他，就一门心思地加速飞行。 她以一个极大的仰角，加速爬升，很快就穿破云层，让乔木看不到下面波光粼粼的大海了。 即便如此，奥妮克希亚仍在不断爬升，也让乔木有幸亲手触碰到了云彩。 就真的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就是略微有些潮湿的感觉而已。 一连穿过几层云层，对方才开始平飞。乔木知道，这是怕有目击者，引来其他巨龙军团的搜捕。 不过这就苦了乔木了：此刻的他，身处数千英尺高空，却只穿着单薄的亚麻短衫。凛冽的风透过巨龙那宽大到连鲨鱼都能漏过去的指缝，吹得他怀疑人生…… 等他苏醒时，自己的身下，已经不是巨龙的指腹，而是更加坚硬也更加冰冷，却让人充满安全感的地面了。 热浪拍打着他裸露在外的脸颊、脖颈和手臂，让他有种置身天堂的感觉。 躺在地上搓着僵硬惨白的手指，他环顾周围，愕然发现，自己此刻身处一片稀疏的林子里，而整片林子的树木，都在熊熊燃烧…… 不远处已经变回人类形态的奥妮克希亚，则懒洋洋地倚着唯一一棵没有燃烧的树休息。 “这里怎么了？” 察觉到他苏醒了，对方直接直起身子：“起来了就走吧。” “是你把林子点了？”乔木难以置信地问道。 对方显然对他的语气很不满，蹙眉道：“你要学会感恩，人类！” 他愣了半晌，才明白对方的意思：点林子，是为了给他取暖？ 好家伙，我是该感谢你关心我的健康，还是该……他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你就不能收集点木柴，点个火堆？ 不过转念一想，这确实不是一头巨龙会做的事情。 他没理会对方，把手指搓热搓红了，又起身脱鞋，开始搓脚指头。 十多分钟后，他才彻底满血复活：“去哪？” “那边，看不见？”对方随意用下巴朝一个方向点了点。 乔木顺着看去，一座高耸入云——不是夸张，是真的已经入云了，完全无法确定大致高度——的巨塔，耸立在一望无垠的冰原之上，距离他们，至少有大几十英里的距离。 “龙眠神殿……”他一瞬间就猜到了自己此刻的位置：位于北大陆诺森德中心地带的龙骨荒野。 龙眠神殿，常年由大量龙族把守，却并非它们的老巢，而是五大龙族团结一心的象征，相当于他们的联合国总部大楼。 为了表达相互之间的信任，五色巨龙在神殿底部，开辟出五处圣地，各自将一批龙蛋存放在此处。 就连黑龙，也有一批龙蛋，存放在下面的黑曜石圣地。 毕竟，有不少黑龙为了逃避其他龙族的追杀，明面上宣称自己和死亡之翼一家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虽然它们群龙无首，且数量稀少，但毕竟名义上还是联军的一员，自然要在这里放一批蛋。 除此之外，在死亡之翼背叛、其他龙王隐世的一万年中，这座神殿也没有别的作用了。 反正自天崩地裂至今，一万年的时光中，这里从来没有召开过巨龙会议。 那奥妮克希亚来这里的目的，也就很明确了。 “你要偷走那批黑龙蛋？”乔木狐疑地看着对方，他根本不相信就凭他俩，能把那批蛋偷走。 奥妮克希亚心下一颤，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他。 许久，直到他心虚到不行了，才冷笑道：“你连龙眠神殿的秘密都知道？” 乔木大脑光速运转，几乎是脱口而出：“克拉苏斯告诉我的，他千叮咛万嘱咐，不允许你接近这里。” 黑龙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他，一脸的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不信他的说法，还是嘲笑克拉苏斯的幼稚。 良久，对方才悠然开口：“那你要阻止我吗？” 我阻止得了吗？乔木心中苦笑，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让咱们来一票大的！” “明智的选择。”对方回过身不再理他，向龙眠神殿的方向进发。 我也得有得选啊……乔木心中叹气，赶忙跟上对方。 “那个老怪物有三个副官，萨贝里安，也是我的长兄，在他失败逃跑之前，就已经不知所踪了。不过我大概能猜到那家伙的去向……” 一路上，奥妮克希亚像聊天一样，介绍起黑龙军团的情况。 “而奈法利安，同样是我的兄长，他一直在南方，试图聚拢散落各地、苟延残喘的兽人，想要废物利用。他对那群兽人体内流淌的恶魔之血很感兴趣。” 天空中时不时飞过一头龙，两人不躲不闪，龙也毫不在意。诺森德的人类很少，但也不是没有。一些没有船只的人类，偶尔也需要穿越这片冰原，往返于嚎风峡湾与北风苔原。这也让龙骨荒野成了罕见的凡人种族与龙族互不干涉的地方。 当然这里其实也没多少凡人种族就是了。 “对了，”奥妮克希亚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认识海象人吗？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乔木之前曾吹牛逼，自己帮助海象人对抗过克瓦迪尔。 “我认识的部族不在这边，在嚎风峡湾那边，太远了。”乔木一脸的“我很懂事，不浪费您宝贵的时间”，只能用新的谎言，去掩饰旧的。 “嚎风峡湾那边也有海象人？”奥妮克希亚从不关心那种弱鸡种族，随口一问，就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第三位副官，名叫塔萨里奥，”她重新言归正传，“虽然不是老怪物的孩子，却是一头天崩地裂之前就成年的强大黑龙。” “那家伙也是奉老怪物之命，以此为由，宣称自己并未受到老怪物的影响，才在红龙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繁育黑龙。” 她回头看向乔木：“这一次，他和黑龙蛋，我全要。” 第269章 270.黑曜石圣殿 乔木终于明白黑龙公主为啥要带他过来了。合着人家不只是来偷蛋的，也是来偷人的。 你明明已经有我了，却还想要别的男人……乔木恶趣味地想着，但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口。 “行动方案是什么？”他问道，“你怎么带我进去？怎么把龙蛋带出来？” “不是我，是你。用你的魔法控制守卫龙兽，然后我们直接进去，带走龙蛋。” 乔木愕然地看着奥妮克希亚，对方没看他，但那张精致的侧脸上，满是理所当然。 他无奈解释：“我的能力只能让他们不伤害我，并不能让他们背叛自己的立场和使命。” 奥妮克希亚闻言，若有所思。看来那个魔法在她的身上，产生了变异。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不是问题：“我会藏起来，用密语和塔萨里奥沟通。你只要让他们放你进入神殿底层，黑龙兽自然会允许你进入黑曜石圣殿的。” “然后呢？”发现对方完全是在现编，根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乔木很是泄气，“怎么带着一大堆龙蛋离开？” “说服塔萨里奥后，杀光底层其他四色龙兽。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动静够小，就能在阿弗拉沙斯塔兹发现之前逃走。” 阿弗拉沙斯塔兹是龙眠神殿的防卫部队指挥官，一条资历很老的红龙。 这还真是…… “我以为你能有什么靠谱的计划呢。”乔木撇过脑袋，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游戏中，奥妮克希亚绑架了国王瓦里安，并将之分裂成两个人，懦弱的那个回去当国王，坚强的那个则在被杀前成功逃脱，失去记忆后沦落为兽人奴隶主的角斗士。 她凭这一手，几乎将整个暴风王国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事实上这也是她的极限了。 年幼的安度因王子，率先察觉到了父亲瓦里安异常的懦弱，暗中要求摄政王伯瓦尔进行调查。 伯瓦尔将此事委托给温德索尔元帅后，也渐渐察觉到了奥妮克希亚伪装的卡特拉娜，对国王瓦里安有着极其诡异的影响力。 而奥妮克希亚的盟友——黑石山兽人那边也掉了链子，泄露了涉及她身份的核心情报。 铜须矮人的国王麦格尼，则直接在一场战斗中结识了另一个瓦里安——此时对方名为拉戈什，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冒险者。 从麦格尼那里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拉戈什，带着自己的队友，救出了身陷囹圄的温德索尔元帅；又在铜须矮人的支持下，返回暴风城，亲自揭穿了奥妮克希亚的阴谋。 不甘失败的奥妮克希亚，趁乱掳走了小王子安度因。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刚刚恢复记忆的瓦里安。 后者带着队友，冲进了她的巢穴，在一场恶战后，砍掉了她的脑袋，并将其悬挂在暴风城大门前，任其风化、腐烂。 所以，奥妮克希亚阴谋的失败，并非玩家认为的那样，纯粹是运气不好、低估了温德索尔元帅。 事实是，当她不再满足于做一个长袖善舞的贵族交际花与政治掮客，而是开始介入暴风王国权力核心层后，几乎所有的核心层成员，甚至暴风王国的盟友，都对她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就算没有温德索尔元帅，没有拉戈什，她的暴露，也是迟早的事。 政治，从来都不靠阴谋诡计，靠的只是力量的统合与角力。谁能团结更多力量，谁就能在角力中获胜，并贯彻自己的意志。 如果黑龙公主理解不了这一点，她就休想在未来的起点城中获得实权，只能乖乖做一个名为“领袖”的头号保镖兼打手。 公司在这个项目中已经投入、并将长期继续投入大量资源，不会允许一个只知道玩弄阴谋诡计的剧情人物，混杂在其中添乱。 当然这话肯定不会说的。 想要让对方事实退出决策层，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持住执行层。 通过执行层，将你关注的问题都尽可能复杂化、琐碎化，让无心也不懂庶务的你彻底失去耐心。 你想做什么，我都告诉你这么做会带来多少不良后果，直接吓退你。 如果你坚持，那我就起草一份方案，里面一到一百列出完整的执行步骤，整个过程需要几十上百年的时间。 你要觉得不行，那就你行你上。 假如你铁了心要做，那我的基层官吏就和乡贤合作，搞出一些不大不小的乱子。再让中层摆出一副国家就此濒临瘫痪了的焦头烂额模样。 如果你想要安插自己的人，那我就“严格依法依规”消极应对，给你的人扯后腿。这一招，几乎是所有人类的本能了，根本不需要额外的培训。 除非你能天降系统，抽卡抽出一支成熟的官僚团队。否则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彻底厌恶行政工作。 之后就像君主立宪制国家那样，划拨给你一些资源，让你自己去玩过家家式的阴谋诡计，别妨碍我们就行。权当是养了一支存在空军就好了。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听到了他的嘀咕，黑龙公主的神情已经相当危险了。 乔木则理直气壮：“几分钟的时间，我能有什么好主意？” 你一年半啥都不干，就策划出这个主意，还有脸跟我要计划？ “拿到龙蛋之后呢？要怎么祛除上面的污染？”在对方发飙之前，他立刻转移话题。 奥妮克希亚也压住怒火：“将它们带到尽可能远离老怪物的地方，再进行更多的尝试。” 远离死亡之翼？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 游戏中，萨贝里安就是因为被困在外域近二十年，断掉了和死亡之翼的联系，得以逐渐恢复正常的。 “所以，死亡之翼现在在哪？” “深岩之洲，一个依附于这个世界的位面，”奥妮克希亚冷笑着说道，“在那里，他可以确保仇家不会找上门。” 乔木“哦”了一声，没接话。他已经知道太多地方了，再知道元素位面，那就过犹不及了。 “那要把龙蛋放到哪去？” 对方没有回答，他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意识到，对方也没有一个很好的思路。 位面与位面之间的距离，是没法用具体度量衡来衡量的，自然也很难找到地理意义上的“远离”。 难道要让塔萨里奥带着龙蛋去外域？ 乔木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但黑龙公主“走一步看一步，先动起来再说”的风范，还是挺合他胃口的。 总想着有了万全之策再行动，最后的结果就是拖到不得不做的时候，再被动而狼狈地赶鸭子上架。 赶了两天的路，他们距离龙眠神殿已经非常近了，甚至能看到环绕神殿翱翔的红龙身影。再靠近，很可能会触发神殿的防卫机制。 “你能让我看到神殿底层和黑曜石圣殿的具体影像吗？”乔木阻止了对方准备隐藏自身的施法，“不需要实时的，只要一个比较精准的印象。” 奥妮克希亚停止施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多问什么。 她站到乔木面前，双手手掌贴在对方的脸颊上。 对人类而言，这是一个颇为暧昧的动作。 感受着对方温润的手掌传来的热度，乔木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他的视线如同自己活了起来，瞬间透过对方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向前突进。 没有扬起的雪雾，也没有凛冽的寒风，耳边只有自己和另一个熟悉的呼吸声。 短短几十秒，原本还在几英里外的神殿，已经近在咫尺了。 空中的红龙们依旧在盘旋，其中几个颇为眼熟的身影，也证明了这并非对方记忆中或创造出的影像，而是实时的画面。 他的视线突进到神殿外，却并未进入其中，而是从一旁的悬崖处，一跃而下。 视线在深达上百英尺的悬崖内快速下降，却没有丝毫的失重感。 “他”只用了十几秒就平稳落地，随后一刻不停地转向，越过一支由六头健硕的红色龙兽组成的巡逻队，一头扎进了占地足有上百亩大小的圆形大厅中。 他不受控制地环顾四周，大厅除了两个巨大到足以进出运载火箭的出入口外，还有五条同样宽大却更加狭长的通道，通向了不知名的地底更伸出。 每条通道外，都有数头颜色各异的龙兽把手。他自动向四头黑龙兽所在的通道前进。 通道内光线昏暗，而且景色千篇一律，很难估算集体长度。 十几秒后，他的视线豁然开朗：一片大到难以想象，规模甚至堪比整座魔法王国达拉然，高度甚至超过达拉然最高法师塔的地下空间，就出现在眼前！ 如此巨大的空间，却被地上一条条熔岩河、岩壁上数之不尽的魔法光源，照得亮如白昼。 天空中几头幼龙正在盘旋追逐，视线尽头的山坡上，数条羊羔大小的雏龙，则在低空嬉戏。 仅视线范围内，他就看到了几十只龙兽各司其职，但并没有见到龙蛋的踪迹，应该是被安置在更深处的地方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视线会继续向内部突进时，除了呼吸声，早已没了其他感觉的他，却突然有了一种自己被一头凶兽所注视的错觉。 那种错觉，瞬间令他毛骨悚然，本能地就想要转身撒腿就跑！ “是塔萨里奥，”耳边突然传来奥妮克希亚的声音，“他发现你了。” 下一刻，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乔木的视线一黑，几秒后，光亮重新浮现。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屁股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就连周围的声音，都仿佛正在远离自己，整个世界都和他隔了一层。这种感觉让他熟悉又陌生，是他通宵工作、筋疲力尽后常有的感觉。 通常在这种时候，他倒下就能呼呼大睡，一觉就是十几个小时，醒来之后还会更加难受。 “龙族的魔视术，用在人类身上，会给你带来很大的精神负担。不过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除非你自备了精力药剂。” 奥妮克希亚毫无诚意地解释着，丝毫不为自己的擅作主张感到歉意。 “和塔萨里奥比，你俩谁更强大？”乔木顾不上地面的冰冷，直接躺下，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恢复精力。 “真是粗鄙的问题，”奥妮克希亚冷笑一声，“我可是黑龙公主！” 身为公主，不需要个人实力？ 这也算是变相承认自己没塔萨里奥强，对吧？ 乔木心中吐槽。 “唔……”对方突然发出了若有所思的声音。 “怎么了？”乔木微微抬起眼皮，就见对方直直眺向几英里外的龙眠神殿。 “是塔萨里奥，他发现我了。” 第270章 271.出人意料的发展 这帮活了成千上万年的巨龙，还真是蛮厉害的。 战斗力强不强不好说，但综合能力和各种手段肯定很齐备。 毕竟活得久了，生命力又顽强，有大量的时间和充分的机会去试错、吃瘪，不断补齐短板。 生存环境恶劣的黑龙，恐怕更是如此。他们肯定明白，决定自己命运的，是最短的那一块木板。 “他会给你开欢迎派对吗？”乔木还很晕，懒洋洋地问。 “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应该就是我了，”黑龙公主冷哼一声，又补充道，“还有奈法利安。” “为什么？”乔木好奇，你们不是公主王子吗？ 对方没回话，反而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不过乔木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塔萨里奥的心态： 如果他还打算继续效忠死亡之翼，那王子和公主的擅自出现，很可能会破坏死亡之翼赋予他的使命。 如果他不打算跟着死亡之翼混了，显然就更不希望黑龙公主在红龙的眼皮子底下来接触他。 等了半天，对方都只是在那自顾自地沉思，乔木直接提要求：“我觉得我需要睡一觉。” “不行，”对方闻言立刻否决，“在拿到龙蛋之前，那个冒牌货不能出来。” 我都两天没睡了……你有一年半的时间说服那一位，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乔木满心委屈。 “那就速战速决吧。”赶紧搞定，他想睡觉。 黑龙公主还没说话，他直接从地上爬起来，脑中构建出刚才“经过”的路径，并选择了合适的末端，双手自上而下，在空中划出一个直径一米多、很不标准的圆。 随着双手在圆的下端汇合，他轻轻一推，一个颇为丑陋、能逼死强迫症的空间门，就凭空出现了。 紧接着，一股逼人的热气，就从门中喷涌而出，舒服得他险些呻吟出声。 门的另一边，正是黑曜石圣殿。无论是他这一侧，还是对面黑龙公主的那一侧，看到的都是圣殿中的景象。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看到的是圣殿深处的方向，而黑龙公主看到的，却正好相反，是入口那条通道的方向。 奥妮克希亚打量着这个传送门，感受着令她舒适的温度，与无比怀念的族人的气息，惊讶地大步上前，还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伸了进去。 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龙兽与飞在空中的幼龙，她很确信，门的对面，就是如假包换的黑曜石圣殿！ 她挺直身子，难以置信地从门的上面看着这个神秘的人类。 奥术、邪能、暗影、死灵术、元素能量……她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熟悉的能量波动，就仿佛对方根本没有施法，只是随手就将两个空间嫁接在了一起一般。 就和对方足以影响一头巨龙的魅惑魔法一样，这种手段，闻所未闻！ 还有那个唐蒙，奇怪又强大的魔法。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先请？”乔木对对方那好奇中带着一丝忌惮的目光视而不见，做了个请的手势。 奥妮克希亚没再胡思乱想，双手提着骑马装的裙摆，优雅地躬身低头，进入了空间门。 一个直径一米多的空间门，也就是一头雏龙大小，在巨大的圣殿中，毫不起眼。 但有人闯入，自然就会触发这里的警戒魔法。 就在奥妮克希亚一只脚踏上圣殿黑色土地的下一刻，视野内的黑龙兽，全都一滞，紧接着就如同得到信号一般，纷纷拔出武器，向这边冲来。 几十头足有两英尺高的壮硕龙兽，挥舞着长柄武器冲刺，身后尘土飞扬的架势，颇具压迫感，让乔木刚迈入传送门的脚，都停在半空中，差点就缩回去了。 最近的黑龙兽，冲到距离两人几十米的位置，就全都刹住了。不仅如此，还纷纷慌忙丢掉武器，躬身单膝跪地。 龙兽，曾经都是服务于巨龙军团的凡人种族，有像大部分类人种族一样直立行走的，也有像半人马那样四个蹄子的。 他们与龙族朝夕相处，或是因各种需求，被龙族赋予某种能力，或单纯是被龙族的魔法潜移默化的影响，在漫长的岁月里，最终演化成为可以使用少量弱化版龙族魔法的龙兽。 他们也经常被称为龙人。但具体采用哪个称呼，则完全看对方的习惯，和两条腿还是四条腿没有关系。 他们基本属于龙族的奴隶或仆役，更偏向于哪种，则要看他们服务的那条龙是什么性格。 作为被龙族魔法改造的生物，他们绝对服从于自己效忠的巨龙军团，不存在任何背叛的可能性——除非是被强行扭曲意识。 而奥妮克希亚作为拥有龙王血脉的黑龙公主，无需任何言语，就对他们拥有绝对的统治力。 看到龙兽们纷纷跪倒，乔木才放心地迈过空间门，跟着黑龙公主，向圣殿深处走去。 奥妮克希亚通过龙兽身边时，侧头看了一眼乔木，发现后者正一脸惊叹地打量着这些即使单膝跪地，也比他高出不少的家伙。 她不由得微微抬首，翘着下巴，一副无比骄傲的模样。 他们刚刚穿过龙兽群，远处就传来一声咆哮。那咆哮激起的回声还没消失，一头体型不比奥妮克希亚小多少的黑龙，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你不该来这里！”注意到了地上的两人，黑龙远远地大吼一声，从他们头顶处飞过，盘旋一圈后，停在他们前方几百米，扇动着翅膀，开始缓缓垂降。 “注意你的态度，塔萨里奥！”奥妮克希亚丝毫没被对方吓到，反而冷笑着高喊，“我要做什么，用不着你来教训！” “你会破坏主人的计划！”塔萨里奥似乎也不怎么卖这位公主面子，一面降落，一面以极其不恭谨的语气抱怨。 但他距离地面还有几百米的时候，扇动的翅膀却突然一僵，随即，整条龙都向地面坠去。 一声巨响后，这条活了上万年的巨龙，激起了漫天的尘土，引起远远围观的幼龙们的一片尖叫与惊呼…… 奥妮克希亚立刻扭头看向乔木，后者则无辜地摊着手：“我也没辙啊，他离我太近了。” 黑龙公主没说什么，只是向几百米外的黑龙走去。 此时的塔萨里奥，则发出了痛苦的呢喃。 “公主……主人……死亡之……不！上古之神……污染……扭曲……背叛……不！” 他庞大的身躯蜷成一团，两条前爪死死抱住巨大的龙头，显示出了令他难以忍受的痛苦。 “不必怀疑，不必挣扎。你所面对的，即是真相……”奥妮克希亚轻抚着塔萨里奥那巨大的脖颈，“接受它，拥抱它……” 她语气轻柔，像是在安抚对方；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命令对方。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乔木还听出了一丝得意，像是在向某人示威…… 过了好一阵，黑龙那剧烈到每一下都掀起一阵大风的粗重呼吸，慢慢平息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迅速变小，最终成了一名身着链甲的男性高等精灵。 变成人类形态的塔萨里奥，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面容狰狞：“他扭曲了我们！他葬送了整个黑龙军团！” “没错，”奥妮克希亚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一万年了，是时候吹响复仇的号角了，不是吗？” “没错，我一万年来的怒火，足以燃尽整个世界！是时候该向罪魁祸首复仇了，”塔萨里奥也坚定说道，“我一定会让他付出这个世界上最惨痛的代价……” “……恩佐斯！” 哎？ 乔木和奥妮克希亚全都愣住了。 “但……死亡之翼……”后者试探着轻声问道。 “死亡之翼……您说得没错，名为死亡之翼的怪物，占据了主人的身体，就如同之前的我一样，”塔萨里奥点头道，“复仇之前，我们必须先唤醒主上。只有他，才能重新团结黑龙军团，团结巨龙军团！” “没有主人，我们就无法与上古之神抗衡，所谓的复仇，也只是痴人说梦。” 乔木抿着嘴，一只手在身后使劲拧自己的后腰肉，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奥妮克希亚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脸上满是羞恼。 可惜塔萨里奥的情绪依然激动，并未注意到对方的异样。 乔木估计，那一位在她脑子里，此刻也正在放肆地嘲笑她。 这个走向，是谁都没预料到的。 奥妮克希亚是在天崩地裂后出生的，她出生前，死亡之翼就已经堕落了，甚至可能污染了她的龙蛋。 所以当她产生出未被污染的新人格时，继承了被污染人格性格的新人格，对死亡之翼，全都是负面感情。 但塔萨里奥不同，他在天崩地裂前就已经成年，并效忠于耐萨里奥麾下了。 可以说，他是亲眼见证、亲身经历了那位无私的大地守护者，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是如何一步步被强大的敌人逼入绝境，最终牺牲自己，堕入无尽深渊的。 他越痛恨死亡之翼施加给他、给黑龙军团的痛苦与折磨，就越怀念曾经正直的大地守护者。 乔木在旁边一言不发，打定心思看奥妮克希亚的好戏。 后者也没有让他失望，这位擅长玩弄阴谋诡计的公主，自然不会被这点小状况打败。 “你说的没错，”她一脸坚定地点头，“我们必须先救出我那可怜的父亲，才有可能对抗上古之神。” “但是，”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忧色，“我们已经试过了，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唤醒父亲。” 说着，她故意扭头瞥了一眼侧后方的乔木。 塔萨里奥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这个人类身上，并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就是那个救出生命缚誓者、摧毁恶魔之魂、击败死亡之翼的英雄？” 卧槽！这话听着太舒服了！ 这熟悉的说话方式，瞬间激活了乔木的记忆，让他险些热泪盈眶。 你再叫我一声“大领主\/虚空领主\/无冕者\/屠魔者\/狩猎大师\/大祭司”听听好不好？ 不过基本的素养还是要有。他羞愧地摇头道：“我只是一个误打误撞做出正确选择的冒险者罢了，真正的英雄，是你们这些数万年如一日默默守护这个世界的人。” 这话反而让塔萨里奥羞愧异常：这一万年来，他可没履行过自己的职责，反而助纣为虐。 “好了，”奥妮克希亚轻轻拍拍手，打断了两人的商业互吹，“现在不妨先听听我的来意。” 第271章 272.蓝龙军团 两头黑龙的交涉进行了十多分钟。 恢复正常的塔萨里奥，满脑子都是巨龙军团的荣光，认为只要能够证明黑龙可以恢复正常，其他巨龙军团就会重新接纳他们。 他猜得没错，巨龙军团的话事人阿莱克斯塔萨有着满满一胸脯的爱。游戏中哪怕三番两次被黑龙军团背刺，在与死亡之翼决一死战时，还想着为黑龙保留最后的火种。最终嘴上说不要，身体却依旧诚实地接纳了黑龙军团。 即便是在其他巨龙军团的追杀中孵化、长大的奥妮克希亚，也无法轻易否认红龙女王的仁慈与博爱。 但她也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巨龙们对上古之神的腐化，根本就束手无策。留在他们身边，除了继续承受他们的猜疑与忌惮，没有任何好处。 巨龙们不仅对上古之神的腐化没辙，他们本身就是被污染的大户。 现在的大地守护者耐法里奥，未来的梦境守护者伊瑟拉、时光守护者诺兹多姆，都没逃过被腐化的命运。 魔法守护者玛里苟斯，更是谁都没腐化，自己就疯了。 和泰坦搭上关系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最终，塔萨里奥还是被说服了，同意将黑曜石圣殿中的族人与龙蛋，暂时迁往诺瑟隆高地。 在瓦拉尔湖南面，有一片与世隔绝的高地。 矮人们想抵达那里，就必须攀爬垂直高度近五百英尺的峭壁。茂密的参天大树是天然的遮蔽物，成群结队的山羊也能提供丰富的食物。 他们只需要在那里躲藏几年，等待那座人类港口城镇初步建造完成。 巨龙军团一向不愿过度靠近凡人种族的地盘，有一座人类城镇做掩护，就算是多管闲事的红龙，也很难找到他们。 之后他们就能过上安逸的生活，慢慢寻找清除族人腐化的方法。 有乔木的门门果实，他们就用不着从大厅杀出去了。毕竟万一遇到吃完饭出来消食的红龙，解释不解释都挺麻烦的。 他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让几条黑龙先一步离开出去，搜集能够装运黑龙蛋的马车。两头巨龙则凑在一起，研究怎么清除自己体内被腐化的人格。 乔木则幸运地从塔萨里奥巢穴的垃圾堆里，翻出了一瓶还没过期的精力药剂，让自己不会困晕过去。药剂的原主人显然不懂炼金，在几瓶药剂上都贴了标签，方便了后来者。 这里要提一嘴，龙和巨龙，是两码事。普通的成年龙族，体型远逊于巨龙，只能算是“飞龙”。 不是每条幼龙成年后，都能长成巨龙。想要成为巨龙，除了龙王子嗣之外，就只能拼天赋拼运气了。 几条成年黑龙用了几个小时，终于东拼西凑搞来了一批能用的马车——当然没有马。这些车架风格迥异，一看就是来自不同种族的。 塔萨里奥指挥着龙兽们，从熔岩池中小心翼翼地搬着长满锋利倒刺的黑龙蛋，整整齐齐码在空间门另一侧的马车上。 幼龙和雏龙们在这片熔岩之地待久了，还不适应外面的凛冽寒风，缩在传送门这边，不愿意先一步过去。 一旁的奥妮克希亚，则有些兴致缺缺。 乔木知道，她最初的打算，是利用死亡之翼的失踪与自己的身份，让塔萨里奥对自己效忠。 但她没料到这头恢复正常的远古黑龙、耐萨里奥最信任的副官之一，根本就不是她这头才活了几千年的“小丫头”能够驾驭的。 对方甚至就没产生过“主人不在的时候可以暂时追随公主”的念头，哪怕一瞬间，都没有。 奥妮克希亚获得一个强大且忠诚的仆从的计划，就这么落空了。 不仅落空了，她的身边，反而还多了个掣肘的家伙，让她很难再像独自一人时，肆意使唤其他黑龙与龙兽。 毕竟现在的黑龙军团，比一万年前差点被死亡之翼灭族的蓝龙军团还要凋零，塔萨里奥不会纵容她为了自己的小目标，肆意消耗宝贵的族人。 哪怕是周围这些黑龙兽，也是塔萨里奥精心挑选、调教的，都是人家自己的仆役，不属于族群公产，肯定不会让她随意糟践。 最后一颗龙蛋被搬走了，塔萨里奥那些收藏他也不要了。 说到收藏，他的爱好实在有些小众：喜欢收藏被他吃掉的凡人的随身衣物…… 这个乔木完全无法理解，不过人家活了一万多年了，啥世面没见过？发展出一些特殊的小癖好，也是正常的。 随着最后几条雏龙，也被塔萨里奥轰进空间门，他就和黑龙公主前后脚迈了进去。 “走啊，怎么了？”两龙刚一出去，就站在原地不动弹了，直接挡住了乔木的路。 他手伸进去，轻轻推了推奥妮克希亚，却发现对方不仅纹丝不动，反而还开始微微发抖。 乔木意识到了什么，干脆直接探出头去，朝着两人面对的方向看去。 几十米外站着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碧蓝法袍、一头碧蓝长发、双眼泛出蓝色火焰的高等精灵。 乔木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蓝龙之王、魔法的守护者、织法者玛里苟斯！ 玛里苟斯也同时看到了乔木探出来的脑袋，愣了一下，明显是认出他了。 他的旁边，则是一位一头白发、全身青蓝的老年冰霜巨魔。 而搀扶着那头巨魔的，则是一位身着深蓝长袍、一头苍蓝长发的年轻女性高等精灵，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这两位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现存最年长的蓝龙、玛里苟斯最早的追随者，蓝龙塞纳苟斯，与他最宠爱的小孙女，丝黛拉苟萨。 天崩地裂之后，挚友的背叛、族群的凋零，令玛里苟斯深受打击，思想与行为也越来越偏激。 塞纳苟斯因此与他由分歧走向决裂，最终带领自己这一支蓝龙离开了魔枢，隐居于破碎群岛的阿苏纳，甚至避开了玛里苟斯的视线。 看来，上次乔木提示后，珍视族人甚于一切的蓝龙之王，终于还是找回了这支遗落在外的族人。 三人身后，还有数位暗夜精灵、高等精灵、巨魔、牛头人、人类、矮人和侏儒，他们有男有女。其中领头的，则是一位身着红底板甲的黑发人类大叔。 最神奇的是，这群人就这么站在几十米外，但周围警戒的几条成年黑龙、数十头龙兽、在雪地里打滚的幼龙，已经瑟瑟发抖抱团取暖的雏龙们，却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们一般。 一条幼龙无意识地俯冲向他们，就在即将撞上那群人的时候，却如同光线被折射一般，诡异地瞬间切换了方向，与他们擦身而过。 但除了塔萨里奥、奥妮克希亚与乔木三人，其他龙却都对这诡异的一幕视而不见。 “我还好奇，什么鼠辈，胆敢在龙眠神殿下手，”玛里苟斯冷笑着，“也真是难为你们了，竟能忍到现在。” “塔萨里奥，巨龙议会从未阻止任何人离开龙眠神殿，”身后那个红底板甲的黑发人却上前几步，站到了玛里苟斯身前，“但你应该明白，这个时候的这种行为，会被我们如何解读吧？” “阿弗拉沙斯塔兹……”塔萨里奥嘀咕着对方的名字，权衡着场上的局势。 这条红龙，同样是天崩地裂之前就成年的老资历，同时也长期担任龙眠神殿防卫总指挥，在这里驻守了上万年。 阿弗拉沙斯塔兹见对方没有回答，心中一沉，忍不住紧张起来。 所有龙族都知道，织法者这万年来，性格越来越孤僻，脾气越来越古怪，一言不合就指不定能做出什么。 他冒着激怒织法者的风险，站出来抢话，就是担心这位龙王一言不合把对方定性为死亡之翼的走狗。 在死亡之翼重伤逃亡的当下，巨龙军团的前景可以说是一片大好。 他知道自家女王，最心心念念的事情，就是五色龙族能恢复曾经团结友爱的局面。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尽力挽救一下局面——虽然他也认为对方大概率就是去投靠死亡之翼的。 “织法者阁下，”塔萨里奥最终还是认怂了，“死亡之翼失踪的当下，我们继续留在龙眠神殿，已经毫无意义了。我与我的公主，将带领残存的族人，去纠正一万年前的错误。” “公主？”玛里苟斯打量了一番奥妮克希亚，就全无兴致地挪开了视线，又冷笑道，“一万年前的错误？那是什么？没能杀光所有巨龙吗？” 塔萨里奥已经一背冷汗了，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决心。 乔木也觉得不能再任由玛里苟斯自由发挥了。 他强行挤出空间门，正要说话，没想到塞纳苟斯却开口了：“玛里苟斯，你答应过我的……” 这老神在在的句话，就如同一道魔咒一般，让至高无上的魔法之王神色一滞，气势立刻弱了下去。 “塔萨里奥，对吧？我记得你，”见织法者没再说话，塞纳苟斯才缓缓开口，“上一次见你时，你还是那么朝气蓬勃，跟在……死亡之翼的身后，仿佛天地间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拦你……” 他的脸上，怀念之色愈发浓重。 “您是……”黑龙也看出这头老龙对织法者有着难以理解的影响力，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方却依旧沉浸在回忆中，没有说话。 乔木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嘀咕了一句：“塞纳苟斯……” 塔萨里奥愣了半晌，才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第272章 273.织法者即将治愈出院 就像红龙泰兰纳斯特拉丝一样，塞纳苟斯之名，同样是个传奇。 他们虽然宣誓效忠于各自的君主，岁数却凌驾于五位龙王之上，而且功绩显赫。他们的岁数，甚至超过了巨龙一族存在本身。 在泰坦守护者向万神殿请求赐福，将他们从始祖龙改造为巨龙之前，他们就已经在追随五位龙王征战沙场了。 即便是五位龙王，也将他们视为兄长般的人物，尊敬有加，绝不会当成一般的仆从那样呼来喝去。 他上一次见到对方……那个时候还没有恶魔之魂，他的主人，也还是那个一心为公的大地守护者，是守护巨龙中最具正义感的那位。 同样回忆起那曾经的荣光的塔萨里奥，神色复杂地向对方鞠躬：“好久不见，尊敬的塞纳苟斯。” “啊……”听到他直呼其名，对方才回过神来，一时感慨万分，“你竟然还记得我，真是难得……” “说说吧，为什么要离开你们的圣地？”没再客套，塞纳苟斯直奔主题，“还带着那么多龙蛋，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死亡之翼已经失踪了，继续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塔萨里奥重复了之前的话后，继续说道，“我们需要寻找能够让黑龙军团摆脱腐化的方法。” “腐化？”塞纳苟斯隐居万年，对黑龙一族的近况并不了解，反倒是玛里苟斯，见对方沉默，又忍不住了，“你是想说，死亡之翼扭曲了你们，腐化了你们，迫使你们走向堕落？” 如果对方真的敢找如此蹩脚的理由，他一定会将对方和那些可憎的黑龙蛋，冻成一片冰雕群，供所有过路者参观！ 守护巨龙拥有泰坦之力，他们的存在，凌驾于所有龙族之上，对自己这一支，有着近乎法则的影响力与控制力。 所以，包括死亡之翼在内，任何一位龙王，都根本无需“扭曲、腐化”。他们的意志，就是同族的意识，没有任何一条龙，能够反抗。 “并非死亡之翼，而是上古之神，”塔萨里奥却说道，“上古之神腐化了我最敬爱的主人，并借助他的存在，间接腐化了黑龙一族。” 玛里苟斯嘴角的冷笑，凝固了。 “主人在被腐化之前，用了数千年时间，研究一个名为‘恩佐斯’的上古之神。” 塔萨里奥讲述着自己知晓的内容：“他曾试图向泰坦守护者们求助，但他们封闭了奥杜尔，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络。 “他命令我们，我、萨贝里安，还有利布莱安，发掘了大量黑暗时代的遗迹与文献，试图找出足以威胁甚至杀死上古之神的方法……”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强烈的悲恸：“但是，我们还是失败了。直到那一天，从巨龙群岛回来的主人，已经自称死亡之翼……” 玛里苟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龙骨荒野的上空，一片规模惊人的雷云，开始毫无征兆地汇聚。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什么，但头顶的雷云告诉他们，这位魔法之王，此刻的情绪，已经激动到了顶点。 塞纳苟斯扭头观察着自家主人的表情，心中叹息。 即使自诩最了解玛里苟斯的他，分别了一万年之久，此刻也没把握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但对于黑龙的说辞，至少他自己，已经相信了。 比起数万年来都脾气火爆，甚至颇为冲动的玛里苟斯，他则自年轻时就老成持重，几万年来给自家主人擦了无数次屁股。 这种稳重的性格，让他更能察觉到许多隐藏于水面下的异常。 所有巨龙都认为耐法里奥是一个卑鄙狡诈的野心家，为了实现统治世界的野望，他欺骗并伤害了自己最亲近的四位兄弟姐妹…… 天崩地裂时，乍逢剧变，他也曾这么认为。但过去一万年，不问世事的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陷入回忆，这也让他在与耐法里奥有限次会面的场景中，发现了很多无法解释的疑点。 很多事情，都不是一句“诡计多端”能解释的。 尤其是最后几次见面，他竟在回忆中发现，那位一向沉稳的大地守护者，开始表现出旁人难以察觉的焦虑不安，甚至是烦躁。 对方以堪称迫切的姿态，不停游说其他四位龙王，支持他制造神器巨龙之魂，也就是后来的恶魔之魂。 就仿佛，他急需这件强大的神器，去抵御什么危机一般。 如果真的是上古之神，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也只有上古之神，才能让一切疑点都说得通。 “我可以证明这一点！”一个全新的声音，吸引了塞纳苟斯的注意力。 那个最后出现的人类。 他在破碎群岛曾接触过这个种族，在他接触过的所有凡人种族中，都堪称平平无奇，毫无特点。 他还很奇怪，黑龙军团中，为什么会出现一个人类，看上去地位还不低。 “我的……法术，能够将黑龙遭受的腐化，以人格分裂的形式，暂时隔离起来，使他们恢复正常的心智。”乔木没等对面批准发言，主动解释道。 “你的法术？”一旁的织法者依然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塞纳苟斯只好接过话头，饶有兴致地问道，“人类，在伟大的魔法之王面前卖弄，可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你们可以试试，现在应该无法激起对我的敌意，”乔木一脸诚恳地说道，“我的魔法，能够将对我的敌意，转化为保护欲。” 很常见的混淆类魔法，但按对方所言，却又不常见。塞纳苟斯如此想道。 因为他身为寿命最悠久的蓝龙，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身上的魔法波动。 也因为一个人类，竟然认为自己的魔法，可以对上古之神的腐化产生作用，甚至对织法者…… 他好笑地看向一旁的玛里苟斯，下一刻，嘴角的笑意，就消失了。 此刻的织法者，正一脸认真地注视着那个人类，就仿佛……他相信对方说的话。 塞纳苟斯看看自己的主人，又看看那个弱小的人类，以他对自家主人的了解，他心中瞬间就有了一个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答案： 玛里苟斯，对那个人类，产生了保护欲？！ “是真的，爷爷！”身旁响起一个甜美的声音，“我本来想朝他施放一道拟态雷击，但突然就觉得应该带着他，远离……” 丝黛拉苟萨偷偷看了一眼玛里苟斯，吐了吐舌头，没有说下去。 “开个价吧，人类！”玛里苟斯突然开口了，“我要你的魔法。” 魔法之王有着足够的决断力，他没有纠结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而是直奔问题的核心。 只要掌握这个魔法，面对黑龙军团乃至下落不明的死亡之翼，他都将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到时候是复仇还是救赎，都由他说了算。 乔木则毫不犹豫地摇头道：“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我自己对它也一无所知。” 言下之意，我只会用，完全不知其所以然，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教给你们。 玛里苟斯眉头紧蹙：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才是最麻烦的，很多都和血脉，或更高层次的恩赐与祝福有关，就算有心研究，他也无从下手。 他从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个人类的身上，根本没有任何魔法波动，对方甚至无法与穿越周身的魔网产生共鸣。 这就意味着，对方使用的法术，根本不是奥术的力量，甚至也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力量。 想要学会这个法术，他首先得搞清楚，这个法术的根源在何处。 而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巨龙军团管理艾泽拉斯数万年了，该见过的早就见过了——哪怕是上古之神的爪牙，那些令人作呕的无面者；没见过的，大概率也见不到——就比如那位神秘的月之女神艾露恩。 艾泽拉斯的七中根源能量：奥术、生命、圣光、邪能、死亡、虚空、元素，对方的力量，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那么，你就打算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昼夜不息？”织法者质疑道。 对方如果不能给他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答复，他宁可将这个人类和这群黑龙带回魔枢，囚禁起来慢慢研究，也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虽然今天的相遇只是巧合，但这是他距离拔掉心中尖刺最近的机会了，他绝不会有丝毫的动摇与仁慈。 哪怕把这个人类抓回去，改造成寿命更长的魔法生物，用几百、几千年的时间，慢慢研究。他不信自己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乔木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意志。 蓝龙之王，可从来都与仁慈不沾边。 游戏中，对方可是只因为凡人种族魔法普及率太高，管理起来太麻烦，就想要毁灭艾泽拉斯所有凡人种族、让蓝龙军团能好好放个假的主儿。 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偏执到接近半疯了，但也足以窥一斑以见全豹。 现在他们成功毁掉了恶魔之魂，差一点点就杀死了罪魁祸首死亡之翼。紧接着他又迎回了一支蓝龙同胞，和数十枚宝贵的龙蛋。 这场三喜临门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魔法之王已经濒临极限的负面情绪与精神压力。 如果再能解决黑龙的问题，他甚至可能会直接冲进翡翠梦境，拥抱姐妹伊瑟拉，再闯入时光之穴，拽着兄弟诺兹多姆跳一曲华尔兹。 乔木也意识到，没有游戏中一觉醒来发现邪能、死亡和虚空能量满世界泛滥的狗日局面，此刻的玛里苟斯，很可能是能够正常沟通的，甚至病情已经明显好转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对于解决黑龙的污染，他是有些想法的，只是没打算这次提出来。 因为提了，肯定就是自己的事儿了。 他这次进来是圈地开发房地产的，没打算给自己找事儿。 所以之前奥妮克希亚和塔萨里奥商议着试试灵魂分裂魔法能否奏效时，他就没多嘴。 现在不多嘴，他就只能逃离这个项目了。 “在赞达拉群岛深处，有一座深埋于地下的泰坦遗迹，名为奥迪尔……”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包括身边的两条黑龙，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乔木假装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继续说道：“……那座设施是专门用来研究如何彻底清除上古之神腐化的。据我所知，它还有部分功能能够正常运作……” 第273章 274.问责 艾泽拉斯最具执行力的角色，永远都是反派。而反派中“说干就干”的典范，就是织法者玛里苟斯。 一觉醒来溜达了一圈就决定灭世。下决心后撸起袖子就干，既不策划也不串连，就是仗着自己有控制魔网的权限，直接将所有奥术能量汇聚起来制造成灭世核武器。 在听说了奥迪尔的情况后，玛里苟斯并没有召集巨龙们商讨对策，派遣斥候探查情况，等斥候死掉了再犹豫不决派人在周边调查；十几年后等黄花菜都凉了再急匆匆展开行动，被敌人偷袭腐化堕落后，等别人救援或被别人干掉。 他确实派遣先遣队了，不过不是一头蓝龙，而是十头巨龙！ 除了肯定要过去的塔萨里奥和奥妮克希亚外，他还派出了老资历蓝龙艾索雷葛斯、蓝龙公主泰莉苟萨，和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塞安妮苟萨。 他这次是带着老兄长故地重游的，身边跟着的大多都是塞纳苟斯的子嗣。他们隐居了上万年，对艾泽拉斯的情况并不了解，不适合参与这场行动。 所以他干脆仗着自己的地位，强迫红龙阿弗拉沙斯塔兹也“随份子”。 后者身为龙眠神殿防卫总指挥，肯定不能轻易行动。但他也很清楚兹事体大，织法者也不是个愿意等他向女王报告的性子。 于是这头很有大局观的红龙，一次性派出了麾下四头巨龙瓦加斯塔兹、塞雷斯塔兹、德米斯塔兹，以及奥拉斯塔萨参与这场行动。 最神奇的是，本来只是来龙眠神殿办事，出于礼貌跟着织法者过来抓小偷的绿龙瓦莉丝瑞雅，也被抓壮丁了。 瓦莉丝瑞雅·梦行者，就是游戏中冰冠堡垒中的绿龙Boss。她被天灾军团抓住纯粹是因为倒霉：当时她正被噩梦纠缠，无法返回现实。天灾军团发现了她毫无抵抗能力的身体，就直接给运了回去…… 这头绿龙显然知道玛里苟斯的秉性，在被对方粗暴点名后，她甚至都没打算争辩，就同意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本身也愿意参与到这场极有可能划时代的行动中。 十头巨龙——没错，不是普通的成年龙族，他们全部都是巨龙，是巨龙军团最核心的战斗力——组成了艾泽拉斯史上最豪华先遣队。 九头巨龙呼啸着腾空而起，跨越无尽之海，向南方飞去，目标：赞达拉群岛！ 天上的巨龙只有九头，因为奥妮克希亚依然维持着人类形态。 如果她也化身巨龙，她与塔萨里奥显然没办法将距离维持在五百米内，肯定会有一头脱离geAss的范围，转身就跑。 所以她维持着人类形态，骑乘在塔萨里奥背上。 乔木也沾了她的光，没再被攥在爪子里，而是躲在塔萨里奥背上的层层背鳍中。这些一人多高的背鳍，能够有效遮挡强风，有助于维持体温。 织法者的雷厉风行并未就此打住，组建完先遣队后，他甚至都没给他们送行，就回龙眠神殿敲钟去了。 龙眠神殿最顶层的圣钟，只有守护巨龙才有能力敲响。当圣钟响彻艾泽拉斯时，其余四头守护巨龙——现在肯定不包括死亡之翼了——都必须遵照古老的盟约，赶赴此处，在巨龙议会中，聆听召集者的诉求。 也就是说，无论先遣队在奥迪尔的进展是否顺利，他们都将很快迎来至少一位龙王，乃至一整支巨龙军团的援军。 这完全违反了龙族习惯的雷厉风行，也让整个先遣队安全感爆棚。 “我可从不知道，你还涉足过泰坦遗迹。”塔萨里奥的背上，奥妮克希亚坐在乔木对面，倚着一片背鳍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乔木。 巨龙军团崛起时，泰坦守护者们已经开启了离群索居的生活。 包括五位龙王在内的初代巨龙，对他们的故事讳莫如深，也禁止龙族随意靠近任何泰坦遗迹，以免打扰甚至触怒那些守护者。 一个人类涉足过对巨龙来说都算是禁忌之地的泰坦遗迹，还活着离开了，简直可以登上巨龙日报头条——前提是有这份报纸。 或者说，一个平凡的人类，竟然能进入一座仍在运行的泰坦遗迹，这本身就是天方夜谭。 像龙尽皆知的泰坦遗迹奥杜尔，几乎没有巨龙能够穿过强大的能量屏障，躲过重重雷击，进入那里。 漫长的岁月里，不是没有龙为了逞能耐试图潜入，最终要么一头撞在屏障上，要么被雷暴击落。 运气好的，苏醒后就自己爬出去，不怕雷劈的可以飞出来。 运气不好的，就被赶来的钢铁造物拽走，从此彻底消失。 泰坦遗迹，很多时候都是用来吓唬雏龙与幼龙的，让他们听话的“恐怖素材”。 这也是一次没头没脑的行动，织法者硬是凑了十头巨龙出来的根本原因。 十头巨龙，在百万大领主还没出生的当下，已经是可以轻松毁灭一个国家的战力了。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曾经和那里面的泰坦守护者并肩作战，并收获了他们的友谊？”奥妮克希亚问这话时，脸上是讥笑，心中却异常认真。 与其他龙族不同，她见过这个人类的同伴，那个神秘的唐蒙，以及那群奇奇怪怪的人类。 所以她并不会将这个人类初次见面时的冒险故事，当作他自己的丰功伟绩。 她知道高等精灵和人类曾成立过一个非常神秘的提瑞斯法议会，以保护艾泽拉斯不受域外之敌的危害为己任。 那个议会的存在，就连肯瑞托的很多成员，和人类七国的王室都不知晓。 提瑞斯法议会的每一位成员都是强大的大法师，他们汇集所有人的力量，创造出一位“艾泽拉斯守护者”，代代相传，从未断绝。 死亡之翼那个老怪物曾说过，几百上千年的积累下，当时的守护者艾格文，其实力甚至足以凌驾于守护巨龙之上。 这也是为何死亡之翼忍耐了上千年，直到艾格文失踪、最后一任守护者麦迪文死亡后，他才敢出现在洛丹伦王庭之中。 如果凡人种族之中还有其他类似的组织，也并非难以想象之事。 而若是能让这个组织为自己所用…… 不，她还没有自大到如此目中无人的地步。哪怕只是抢夺先机，在其他巨龙军团与各方势力之前，与那个组织成为盟友，那对于黑龙公主而言，也是一笔宝贵的政治财富、一面坚实的后盾。 “我可没说过我进入过奥迪尔。”乔木连忙辩解。 他不得不辩解：这里可不是游戏，跑到副本门口往里一钻就行。 之后到了纳兹米尔，先不说奥迪尔会不会像游戏那样醒目地矗立在那座原始森林的正中央，就算它摆在那里任人参观，也绝对不是普通人轻易能够涉足的。 不然过去几万年，赞达拉巨魔们早就把那里踏烂了，还用等外人来探索？ 他要是为了装叉，认了自己曾经进去过，一会儿到了那，却找不到入口，他就麻了。 别的龙他可以不管，但他必须尽力在黑龙公主面前维持自己的人设。 黑龙军团，是这个世界上目前为数不多能够也愿意和他抱团取暖的势力，更是他掌控这个项目的核心力量。 简单来说，他就是在调查员势力与黑龙军团之间，玩儿“另一方和我是一伙的”这种吃两头的游戏。 这种游戏几乎不可能长久，其他两方越重视就越短命，但他有自己的独特优势：熟知剧情。 黑龙军团需要的根本不是调查员，而是他借助剧情优势所获得的寻找特定资源针对性解决问题的能力。 调查员需要的也根本不是黑龙军团，同样是他借助剧情优势提前布局，让他们规避风险、赚取利益的能力。 而他想要频繁使用这种能力却不暴露自身特殊性，就必须谨慎地维持自己的人设。 他要让调查员相信，自己的情报源自自己垄断经营的原住民人脉。 他更要让黑龙相信，自己是这群神秘人类的话事人，对方休想绕过自己，去和其他调查员接触。 所以，他绝不能说谎被对方拆穿，甚至不能说谎被对方长期怀疑。他的一切解释，都必须自洽。 “我们的人曾经探索过纳兹米尔，”他一脸矜持地笑道，“远古文明的辉煌，被凋零的沼泽淹没，只剩下残垣断壁，诉说着旧日的荣光；君临天下的巨魔，如今却只剩下以鲜血为食、以同胞活祭的蛮荒。没有冒险者能够拒绝那样的反差，你懂吧？” 奥妮克希亚一点都不懂：“所以你们去做什么？” 乔木顿时哑然。 初次见面时，对方可是一脸崇拜地听他讲述自己的冒险故事，现在都装都懒得装了。 “赞达拉巨魔是所有巨魔中最特殊的一支，数万年来，他们以遍布整个艾泽拉斯的巨魔为触角，探知并记录着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大小事。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数之不尽的秘辛、埋藏于地下的宝藏、刻在石板上的远古魔法……” 他只好换了一个说法，对方闻言，一脸了然。 这次，她听懂了。 问责紧随而至：“但是，之前你可从未提到过，你知道清除腐化的方法。” 对方在如此重要的信息上做了隐瞒，奥妮克希亚需要一个解释。 她看上去一直将乔木当成自己的随从，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可实际上她很清楚双方的关系，是平等的盟友。 她只是在用这种方法，潜移默化地确立自己的强势地位，以获取更多的好处罢了。 对方即使翻个白眼不搭理她，她也没办法。 但想要盟约延续下去，【掩瞒】这种行为，就是不可取的。你可以开高价，但你不能不说。 虽然现在明显是黑龙更需要乔木，她并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必须把事情放到明面上谈。 这是底线，一旦自己放任底线被突破，她的地位就不是【盟友】，而是【附庸】了。 第274章 275.交易达成 乔木早就预料到这一幕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给对方一个说法，想要这份盟约维持下去，对方也需要一个说法。 “我之前确实没打算说出来，至少在织法者接受了我的解释之前，我都没动过这个念头。” 虽然平时乔木因为双方实力差距，一直配合对方的强势，一副弱气受狗腿子的模样。但说到正事，两人都会收起那些小把戏，以平等的姿态对话。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在旅店中谈判那样。 “前往奥迪尔，求助于泰坦守护者，在你们看来，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但事实上，那是最糟糕的方案，没有之一。” 他缓慢且认真地说着，黑龙公主则认真地听着，丝毫没有打断或催促的意思。 “我说过吧，奥迪尔存在的意义，就是研究如何彻底清除上古之神的腐化。那么请问，那里的泰坦守护者，要如何进行这项研究？” 和自己充满求知与探索精神的哥哥奈法利安不同，奥妮克希亚更喜欢玩弄权术，对科学毫无兴趣。 见黑龙公主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他给出了更详细的问题：“几万年的岁月中，他们要如何保证实验素材不耗尽？” 这个问题足够具体了，黑龙公主不以为然地说道：“随便抓点维库人就……” 还没说完，她就停住了。 维库人的前身是奥杜尔批量生产的钢铁维库，受上古之神腐化，拥有了血肉。后来其中一部分进一步被腐化，就成了更加矮小无力的人类。 据她所知，诺森德的机械侏儒们，一直在研究如何阻止并扭转自身的血肉化，几百年中就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奈法利安曾对他们产生过兴趣，她陪对方近距离观察过那些奇奇怪怪的实验。 这种小项目，显然不可能是泰坦守护者该关注的。他们的实验，应该更“宏大”一些，例如……如何将上古之神，从艾泽拉斯彻底抹去。 毕竟数万年前的黑暗纪元，万神殿之所以没直接出手将上古之神干掉，就是因为它们对艾泽拉斯的侵蚀太深了，贸然动手，这颗星球都会为之陪葬。 如何清除血肉诅咒，去研究维库人、矮人和侏儒就行。 如何清除上古之神，又该去研究什么？ 一股寒意，瞬间从奥妮克希亚的尾椎骨，蹿上了她的后脖颈。 “你猜到了，对吧？”乔木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容，“纳兹米尔的鲜血巨魔，世代信奉一位残暴的神灵，他们称其为洛阿中的洛阿，血神戈霍恩。 “从我们之前对纳兹米尔探索中发掘的信息来看，戈霍恩，很有可能是一头上古之神。 “赞达拉巨魔抛弃纳兹米尔，迁往祖达萨，很可能就是因为，那头上古之神破坏了封印，获得了部分自由。” “……你有多少把握？”奥妮克希亚强忍着让塔萨里奥转身离开的冲动，问道。 “我可以确定，戈霍恩破坏的封印，至今都没能完全修复。这一点，看纳兹米尔的现状就可以确定了。如果封印被彻底修复了，泰坦守护者是不会容忍周围遍布邪神信徒的。 “我也可以确定，奥迪尔依然维持着对戈霍恩的束缚，这一点也无需我多言，对吧？ “至于戈霍恩究竟是上古之神，还只是一头让泰坦守护者都束手无策的强大洛阿，这个我就无法确定了。” 乔木面带安抚的笑容，让对方不用太过紧张：“往好处想，如果奥迪尔的守护者完全把握局面，我们很可能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对方焦头烂额，我们才能展现自己的价值，对吧？” “而且，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守护者已经挂掉了，奥迪尔只是惯性地自我运行，”乔木耸了耸肩，“那样的话，我们有八头巨龙，他们的性命，足够掩护咱们撤离了。” 乔木毫不客气地将那八头巨龙当成炮灰。 当然，现在还不是大灾变，无论奥迪尔还是赞达拉，情况应该还没有恶化到这种地步。 这个说法，让奥妮克希亚好受了不少。 她打量着乔木，仿佛对这个神秘的冒险者又有了新的认识。 之前的所有疑虑都消除了。 她最早只是想要一个说法，甚至都不是真话。 只要对方能给她一个听上去合理的解释，让她将这份盟约维持下去，至少维持到她找到稳定的手段接触黑龙军团的腐化。 但她没想到，对方的说法，不是听上去很合理，而是真的很合理。 所谓的血神戈霍恩，不可能是谎言，对方没必要说一个最晚一天后，就会被戳穿的谎言。 那没有织法者这种大人物的支持，她和塔萨里奥，确实没有资格去探索奥迪尔。贸然前往，很可能自己都会栽在那里。 数万年来，因为傲慢自大而栽在凡人手里的巨龙，加起来也不少了。 在遭遇织法者之前，对方保守这个秘密，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毕竟对方并不真的了解她和塔萨里奥的为人，无法确定他们会不会脑子一热，跑去送死。 “开价吧，你想要什么？”对方这次本来只是被她拽过来当“净化”塔萨里奥的工具人，这种举手之劳，她自然不会考虑“报酬”的事情。 但现在，对方给出了有可能帮黑龙军团摆脱腐化的方法，这就已经不是举手之劳了。 乔木也笑了，这一次，是发自真心的：和聪明人说话，总能省不少力气。 对方主动提这事，既显得自己懂事，也不显得他贪婪，双方都体面。 “在不损害你本人利益的前提下，我要拥有调动任何一头黑龙的权利。” 身下一阵晃动，乔木一时不查，险些向一旁摔倒。 他探头打量四周，没有什么垂直气流，视野范围内的巨龙们飞得也很稳。显然是塔萨里奥自己的问题。 奥妮克希亚思索片刻，就爽快地点头：“成交。” 这是一个很巧妙的价码：看似贪婪无比，野心勃勃，但细思下来，对奥妮克希亚而言，却堪称物美价廉。 他没说不损害黑龙军团的利益，而是说不损害奥妮克希亚的利益。这一句就直接搔到了黑龙公主的痒处： 她只是黑龙公主，不是黑龙之王，她的上面，还有两个更加正统的哥哥…… 这就意味着，乔木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并不排斥帮助她夺取黑龙军团的大权，甚至乐见于此。 而乔木索要的好处，是给自己的，而非给他所属组织的。 这种私欲，是黑龙公主最喜欢看到的，也是操纵起来最得心应手的。 而调动任何黑龙，看似会使乔木直接介入黑龙军团的权力金字塔，可那又如何呢？区区一个人类，又有多少寿命？ 就算对方借助魔法延续生命，活个几百岁，甚至像高等精灵那样活个几千岁，在龙族看来，也不值一提。 如果对方为了长生与权力，愿意将自己改造成龙兽，那他本身就属于黑龙军团的一分子了，就更无所谓了。 而这个加码，还隐藏着奥妮克希亚最看重的潜藏条件： 对方能够调动的，自然只会是效忠于奥妮克希亚的黑龙。 这就意味着，无论对方有什么样的野心，都必须帮助奥妮克希亚夺取黑龙军团的权力。 他的野心越膨胀，对奥妮克希亚就越有利。 这个价码，反而将他们二人紧紧绑定在一起，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那如果对方未来过度膨胀、失控了呢？ 无非就是一口龙息的事。 这个开价，又没说她不能伤害对方。 见她答应得痛快，显然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乔木笑着坐起身，朝对方伸出右手。 奥妮克希亚愣了片刻，随即有些别扭地同样伸出右手，和对方握在了一起。 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了一年多前，那个很可能会束缚她一生的灵魂魔法。 …… 就在九头巨龙飞向赞达拉群岛、整个艾泽拉斯的龙族，都为那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钟声而惊愕时，曾经的黑暗沼泽，现在的诅咒之地，那座早已被联盟军队关闭的巨型传送门周围，一场血腥的屠杀，刚刚落下帷幕。 几千名兽人战士，和数以百计的食人魔，在黑暗之门卫队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从重新开启的连通两个世界的传送门中冲出来。 只用了十几分钟，他们就将驻扎在此处的百余名联盟士兵屠杀殆尽，并向着视野尽头那屹立在山峰之上的联盟要塞进军。 此刻的守望堡早已乱作一团。 虽然洛萨元帅和他的一众副官，都数年如一日地履行着自己的誓言，依旧镇守在这里。 但长期远离家乡，整日生活在这片除了遍地赤红，就连一树一草都没有的死亡之地，镇守着那座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开启的传送门，即使将领们能够坚持，士兵们也日渐松懈了。 当狮鹫斥候带回黑暗之门重启、敌军兵力不亚于联盟时，整个守望堡都陷入了长期倦怠后的慌乱。 将领们甚至庆幸，洛萨元帅还镇守在此处，否则，守望堡的军队，说不定可能要一哄而散了。 乱糟糟的备战中，几乎所有狮鹫斥候都直奔黑暗之门，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云层之上，数十头魔法驱动的骸骨坐骑，正飞越守望堡，向更北面的大陆飞去。 守望堡游侠营地，一间营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听不到集合的号角吗？！磨磨蹭蹭地做……”来者看清了屋内的景象，愤怒中夹杂着兴奋的咆哮戛然而止。 “我已经准备好了，老师。”房间的主人，不知何时早已穿戴好了一身皮甲，甚至还背上了鼓鼓囊囊，明显装满了补给的背囊。 她身上虽然没有弓矢，只有腰间一把造型奇怪的刀，但毫无疑问，此刻的她，可以瞬间投入战斗。 “叫我指挥官，去帮其他人！”奥蕾莉亚·风行者没再说什么，只是留下这么一句，就向下个房间走去。 “是！”柯羽大喊一声，跟在她后面小跑出房间，去帮助其他慌手慌脚的高等精灵游侠。 奥蕾莉亚走出数米，才难以置信地回头又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 那家伙，竟然成了整座营地中，准备工作仅次于她……不，她都还没准备补给背囊…… 那家伙，一请假就请好几个月，所有同僚都不看好的人类游侠，真的在践行她的信条——时刻准备战斗？ 第275章 276.前线 兽人的进军，仅仅不到半小时就戛然而止了。 他们并未遭遇联盟大规模的阻击，甚至至今都没有发现联盟主力的踪影。 这是一个好消息，说明他们的突袭确实令联盟措手不及。甚至可能意味着，联盟并没有吃一堑长一智，根本没在这里部署足够的兵力。远在天边的那座要塞，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但他们需要先解决眼前的小麻烦：上百座砖石结构的瞭望塔。 正常来说，瞭望塔的作用只有一个：在交通要道提供狼烟示警，然后乖乖沦陷。 但眼前不到一英里就有一座的瞭望塔群，却让兽人一时感到棘手。 这些瞭望塔，根本没有入口，都是全封闭结构！ 每座瞭望塔上面都部署有射程接近半英里的重型弩车，每一支弩箭，都能将数个甚至十数个兽人串成一根肉串！ 当悍不畏死的兽人战士冲锋到塔下，冒着上面的箭矢，却没有找到入口时，他们就彻底沦为了人类的活靶子。 兽人指挥官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发现了这些哨塔的软肋：兵力不足。每座哨塔上，大约只有三到五人。 下令大部队后撤到安全区域，指挥官们派出小股精锐，分散冲锋，然后开始攀爬砖石结构的瞭望塔。 虽然塔上的步弓和落石，让兽人精锐们承受了巨大的伤亡，但在悍不畏死的冲锋下，一座座瞭望塔，还是接连沦陷了。 可远处观望的指挥官们却暴跳如雷：那些该死的人类，在发现守不住后，毫不犹豫地纵火烧掉了塔上的弩车与补给，随后坐上奇怪的飞行坐骑，扬长而去。 除了个别飞行坐骑，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坠落，受人们没能给人类造成任何有效的杀伤。 但那飞行坐骑下，吊篮中的人类士兵，却依旧能够仗着高度优势，拉弓射箭。虽然没什么准头就是了。 这就是洛萨元帅为受人们准备的第一道防线。这些瞭望塔不仅没有入口，内部也都被石块与沙土填满，用于防备抛石机或冲撞车等攻城器械。只在顶部下方留了一层结构，用于士兵居住和存储物资。 可惜兽人这次只是佯攻，根本没准备什么攻城器械，也就没机会见识这些瞭望塔的“坚不可摧”。 这种寻常看来完全是自寻死路的建筑结构，得益于跟着矮人加入联盟，却从未受到重视的神奇种族：侏儒。 那些矮小活泼的小家伙们，打造出了名为“直升机”的奇怪机械。这种机械不仅能够垂直起降，还能够原地滞空。而且承载力也相当惊人：算上驾驶员，一架直升机能够轻松承载六百磅以上的重物，相当于至少四个成年人，或他们至少一个月的补给。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东西太容易出故障了，以至于士兵们都不敢飞太高。 好在兽人们的步弓，对这些铁疙瘩完全是挠痒痒。即使是下方吊篮中的士兵，在吊篮外包裹一层铁皮，兽人就拿他们没辙了。 这些绵延数十英里的塔群，唯一的作用就是迟滞敌军，给后方的主力部队争取时间：洛萨元帅与他的副官和参谋们，深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早就料到了主力部队的懈怠是一种必然。 上百座塔群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它们足足迟滞了兽人军队三天时间。按照大部分兽人指挥官的估计，他们原本应该在第二天就抵达守望堡的山脚下。 而且更喜人的是，兽人们拿这些沦陷的砖石建筑完全没辙，只能抛弃了事。等兽人退兵后，这些防御设施，稍微修缮一下，就能继续投入使用。 三天时间，拥有绝对空优的联盟，足以将兽人的底裤颜色都搞清楚了。 他们甚至已经意识到，对方这次突袭的准备严重不足，根本不像是二次入侵，更像是一场佯攻。 察觉到这一点后，狮鹫斥候与传讯法师迅速行动起来，将这条重要情报传往后方的每座王城、城镇、军营与要塞。 敌人这三天的止步不前，也让守望码头的所有船只安全离港。他们将远离海岸线后，一路向南，绕过荆棘谷后，返回暴风王国，在那里待命。 一支空军也将护送它们离开，以防止兽人有隐藏的空军力量偷袭并绑架这支商船队。 选择相信兽人只是佯攻后，洛萨元帅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下令主动放弃第二道防线：北上离开诅咒之地的必经之路上，屹立在三座高地上的堡垒，与将三座高地连接起来的两条数英里长、三十英尺高的城墙，共同组成的口袋阵。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因为联盟各国在这个口袋阵上，投入了非常惊人的资金。如果不战而退的消息传到后方，很可能会产生巨大的负面政治影响。 但洛萨元帅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他知道战争前线，是最不该考虑政治问题的地方。 他也知道这条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线，是如何在诸多贵族的腐败下，被偷工减料的。 最关键的是，兽人不知道…… 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必经之路上，是这样一座要塞时，很可能会战意全无，直接转入僵持阶段。除非他们愿意走出要塞，和兽人们进行贴身肉搏。 这绝不是洛萨元帅与他的副官们想要看到的。 “放弃这里，全军撤回守望堡的群山中，在这一片区域，依托守望堡，和对方打游击战！”他的手在第二道防线与更后方的守望堡之间绵延的群山中，画了个圈。 守望堡并没有卡住兽人北上的道路，但联盟在那条道路上，还有一座相比守望堡略显敷衍的关隘，名为铁盾壁垒。 洛萨刻意忽略了那里，周围的副官们也没有提出异议。 他们知道，就算兽人有能力攻陷铁盾壁垒，他们也不敢：在解决守望堡守军之前，兽人绝不敢脱离诅咒之地，将自己的后背露给他们。 否则他们就会在兽人北上暴风王国的时候，跟在对方屁股后面，以优势兵力重新攻陷铁盾壁垒，就能断其后路，将敌人彻底堵在艾泽拉斯。 洛萨既不想兽人摆烂，也不想在平原上和兽人对攻，那就通过大步后撤，引诱敌人进入群山。 到时候，联盟占据高处，熟悉地形，以守望堡为后盾，又有空中支援，这里，将成为兽人们的噩梦！ …… 塔加·裂颅者和自己的士兵藏身于一处山坳后面，擦拭着自己的战斧，静待着冲锋的号角。 他们已经在这片群山之中与联盟缠斗了数天。 十多天前，联盟主动放弃了那座规模甚至超越了地狱火堡垒的要塞群后，他们一度欣喜若狂，但很快就通过斥候传回来的情报，察觉到了联盟守军的险恶用心。 来之前，他们本以为，自己能够像之前的远征军那样，打一个措手不及，再凭借对地理的足够了解，怎么也能攻陷人类一两个重镇，狠狠劫掠一番。 谁都没想到，数千死战之士，竟会被这片如德拉诺一般已经彻底死去的焦土拦住脚步。 这让所有指挥官憋屈无比的同时，也切实意识到，如今的敌人，相比八年前，确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不会任由他们肆意凌辱了。 一番商议后，他们决定，绝不能就这么后撤。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和联盟进行一场决战，哪怕是处在绝对不利的地形，仰视冲锋也在所不惜。 他们绝不能容忍部落的荣耀，断送在自己手中。 于是就有了这场憋屈的战斗。 联盟根本不与他们决战，反而化整为零，借助地形优势，不停地骚扰、偷袭，并通过快速调动，在局部战场形成优势兵力，将被复杂地形切割开的小股兽人部队歼灭，随后快速撤离。 这种战术，在空军、游侠与施法部队的支持下，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这种全新的战术，让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反观兽人，最引以为傲的正面集群冲锋，却毫无用武之地，彻底沦为待宰的羔羊。 数天的战斗，给兽人带来了积少成多的巨大伤亡，在战线上，他们却难得存进。即使某个方向取得了一些进展，因地形限制而难以大规模支援的情况下，守军也很快就在敌人的骚扰中，败退下来。 少数不愿退下来的，就再也下不来了。 绝大多数理智的指挥官，已经萌生退意了。甚至已经不得不退了。 原因很简单：他们补给不足。 不说人的口粮，他们在这场山地战中唯一的优势——狼骑兵的座狼，已经快断粮了。 敌人的尸体不够分，一些氏族，甚至开始用自家苦工喂狼了。 但指挥官们也都明白，就这么退下来，这支军队就完了。 总指挥格罗姆什·地狱咆哮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全军以齐头并进的方式，像推地毯一般发起一次出其不意的冲锋。至少也要在这次进攻中，给予联盟一定程度的有效杀伤，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地后撤。 约定的时间到了，随着数百支号角先后响起的雄浑声音响彻山谷，无数前一刻还懒洋洋躺在地上、倚在石头边、缩在山坳里的兽人与食人魔战士，全都一跃而起，咆哮着向完全看不到敌人的对面，发动了绵延数英里的冲锋。 战歌氏族的酋长，这场战争的总指挥，格罗姆什·地狱咆哮，也顾不得规避狮鹫骑士的骚扰，带着自己的卫队，爬上了他能找到的最高的山峰，俯瞰着整个战局。 如惊涛骇浪般的冲锋持续了没多久，就出现了多处“断裂”。 不同的兽人氏族，实力天差地别。再加上地形优势，能维持一个整体，才叫奇怪。 这一点，在战前他就预料到了，但他没有能力在不引起狮鹫骑士注意的前提下，进行大规模调动，所以只能听之任之。 不过好在，这一仗，他本也没指望能取得多少战果。 格罗姆什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才十几分钟，就彻底断成长短不一几十截的“人浪”。卫兵们警惕地注视着空中的敌人，没有一个能察觉到他此刻心中的悲愤。 战场最前线，已经有数处爆发了战斗。 塔加·裂颅者带领的嚼骨氏族位于战线边缘，他很快就注意到，一个人类女人，正手持弓箭，在战线外围，以惊人的准头，杀伤着他的士兵。 那个敏捷的身法，一定就是老兵所说的游侠。但游侠不都是长耳朵吗？为什么会是人类？ 而且那把弓，也并非普通的制式武器。 塔加立刻意识到，那个女人的身份绝不一般，必然是个“大人物”，不是所谓的贵族，就是联盟军队的指挥官。 嚼骨氏族上一任族长，他的父亲哈尔坎·裂颅者在不久前才被加尔鲁什公开处决。年轻的他，在氏族中并没有足够的威望。 他急需一份有分量的战功，帮助自己坐稳酋长的宝座。 瞬间就下定决心的裂颅者，没有丝毫犹豫，就脱离了本该由自己带领的部队，独自向那个落单的女性人类冲去…… 第276章 277.死亡骑士与死神 仗着灵子箭矢威力与速度都是普通箭矢的数倍，正在大杀四方的柯羽，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个朝她冲来的兽人。 她却故意视而不见，仗着双方还有几百米的距离，硬是抽空射杀了四五名兽人战士后，才趁对方红了眼，突然切换目标，直直一箭射向对方的胸膛。 对方明显被吓了一跳，却依然稳稳地用那把笨重的战斧，将这本该志在必得的一箭牢牢挡住。 这一手立刻让柯羽回想起第一次前往诺瑟隆高地时，在森林边缘遇到的那个矮人领队。 她立刻确认，眼前这个兽人，虽然穿着普通，看不出任何特点，但绝不是普通的士兵。 不再偷懒的柯羽，拉弓瞄准，“嗖嗖嗖”就是一发三星连珠。 三支灵子箭矢，上下排列、前后紧密地刺向敌人的脑袋、胸膛与腹部。 塔加·裂颅者笨拙地挥动战斧挡在身前，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以战斧的遮挡面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时挡住三支箭矢。 他猛地一个闪身，一支箭矢撞在斧身上，另两支则几乎是擦着他的面门与腹部，飞了出去。 紧急闪避的巨大惯性，与箭矢撞击斧身的力道，让他手中的战斧险些脱手而出。 缺乏实战经验的塔加，本能地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为了不让战斧脱手，他整个人都在与这两股力道的对抗中，彻底失去平衡，狠狠摔了出去。 在地上连滚两圈后，塔加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重大失误。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再次向一旁翻滚，同时快速看向那个人类的方向。 这一看却让他心中一惊：之前的位置，早已没了女人的身影。 他立刻环顾四周，视线刚扫到什么，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 几乎是本能的，塔加咆哮一声，全力甩起手中的战斧，挡在身前，自己整个人则蜷缩在斧身之后。 两声清脆的爆炸声响起，战斧也被炸飞出一小段距离，砸在他的身上。 被斧身而非斧刃砸中，塔加头上立刻渗出冷汗。但他也由此确认了对方的方位。 也顾不得思考对方是怎么在短短一瞬间就跑出大几十码的，他手探到背上，抄起战斧，咆哮着起身，一面做出格挡的动作，一面准备再次冲锋。 但刚刚站定，咆哮声就熄灭了：箭矢射来的方向，哪里还有人影？难道自己搞错方向了？ 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支灵子箭矢，瞬间从他的后面，刺穿了他的喉咙。 紧接着，在灵子的爆炸中，他残缺的脑袋，旋转着飞上了天。 裂颅者氏族，只经历了四个月，就要再次更换族长了。 了结敌人后，柯羽敏锐地观察四周，没发现有潜在的风险，就迅速向远离战场的方向撤去。 身为游侠，每次交手后，无论成败，她都要尽快脱离战场，摆脱敌人的追踪，确认行踪隐秘后再伺机行动。 她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干掉的，可不是兽人最普通的前线军官血卫士或军团士兵，而是实打实的氏族族长。 她自然也不会知道，仅凭这个战果，就足以让她受封男爵，并拥有自己的封地和城堡了。 …… 格瑞姆巴托，两头骸骨狮鹫平稳落在要塞半开的大门前。 两个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的兽人翻身下来，谨慎地打量着一片死寂的周遭。 “人呢？不会都死光了吧？” “那也在预料之中，”更高大的那个打量着周围还未完全被时间抹去的战斗痕迹，“无非就是白跑一趟。” “无非？”偏矮的那个冷笑，“那可是远胜古尔丹之颅的神器！” “闭嘴！”高个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挥了挥手，那两只静立在一旁纹丝不动的骸骨狮鹫，立刻扇动着骨头拼成的翅膀，悄无声息地飞上天空。 两个兽人则疾步走到一块巨石后面。 不多时，格瑞姆巴托那扇虚掩的大门后，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和它们自身的回声掺杂在一起，让人听不清具体内容。 “我错了，真的，唐工，我知道错了，”孔玲紧跟在唐蒙旁边，双手合十，又是撒娇又是哀求，“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下次绝不惯着郭工。” 听到这话，郭天宇在一旁气得直翻白眼：明明是你听乔木说过这里很壮观，闹着要来的！ 唐蒙看看孔玲，又看看郭天宇，心里跟明镜似的，完全不搭理孔玲的颠倒黑白。 “我只说一次，这里存在着可以影响人心的神秘黑暗力量。这次项目结束后，你们两人全都要接受强制心理咨询！另外，如果你们再敢接近这里，就直接从项目组除名，乔木的面子也不好使！” 他态度强硬地挥了挥手，直至了孔玲还未出口的辩解。 下一刻，魔杖已经从袖子滑入手中。 他轻轻一挥，紧接着，前方，突然爆发出“锵”的一声，吓了其余两人一跳。 三人的面前，空间都出现了一丝蛛网般的裂纹。 两人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空间破裂，而是一面无形的魔法之盾。唐工刚刚救了他们！ 郭天宇本能地向前一步，挡在两人面前。孔玲也顺势拔出斩魄刀。 而手持法杖的唐蒙，则自觉地向后闪身，毫无风度地躲到了两人身后。 他随即再次挥舞魔杖，一道凭空出现的落雷，直直劈向几十米外的一块巨石后面。 一个人影随即扑出来。与此同时，巨石后面也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随后，另一个人影也狼狈地踉跄而出。 “法师……”躲过一劫的高个子兽人起身，谨慎地打量着对面三人。 那个中年男人，明显是施法者，只要近身…… 而他前面两人，男人腰间有武器，却没有拔出来，应该擅长近身格斗。 女的……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完全没什么想法。 一个女人，还不是施法者，抽空杀了就是。 “吓我一跳！”遭雷劈的矮个子兽人，一把拽掉了破破烂烂还在燃烧的斗篷，露出了里面的一身锁子甲，和一张乌漆墨黑的脸。 “喂，人类，这里的兽人去哪了？”他大声问着，感觉眼前有点模糊，伸手抹了一把脸。 随着这一抹，上半张脸的一大块皮肉，就随着他的动作而脱落，露出了下面半青半红的肉和两只激凸的眼球。 孔玲被这一幕吓得一声尖叫，往后退了一大步，直接踩在唐蒙的脚上，让后者也是一声痛呼。 场面顿时就有些乱糟糟的，还有几分儿戏。 双方五人，也就剩下郭天宇和高个兽人还维持着警惕。 但这只是表象。 矮个子兽人察觉到有机可乘，立刻伸手，在空中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挥手手势。 没想到前一秒还在低头看脚的唐蒙，头也不抬地挥动魔杖。 又是“锵”地一声响，什么都没有发生，就仿佛兽人真的只是做了个手势而已。 “防护系的？” “死亡骑士？” 交手的两人，分别想起了关于对方的相关情报。 “你先上。”唐蒙压低声音，捅了捅郭天宇的腰眼。 后者闻言，没有任何反抗，大吼一声就朝敌人冲了过去。 两名兽人纷纷抽出武器，矮个子迎了上去，高个子则谨慎地留在后面以防生变。 “除你武器！” 就在矮个兽人即将砍向郭天宇时，一个奇怪的喊声传来，紧接着，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道传导在手上，他双手紧握的巨剑，竟强行脱手而出，远远向后方飞去。 “北斗百裂拳！”郭天宇怒吼一声，双拳化为数十道残影，轰击在对方身上。 伴随着一阵轰鸣声，矮个兽人毫无抵抗之力地倒飞出去，摔进了及腰高的野草丛中。 郭天宇正要乘胜追击，余光察觉一道人影闪过，敏锐地向后撤身。一把巨斧，就砍在了他刚才所站的位置。 唐蒙见状，甩动手中魔杖，他的胸腹部位被扭曲成了旋涡状。不到一秒，整个人就都被旋涡吸了进去。 高个死亡骑士连连挥动巨斧，逼得郭天宇难进分毫。 就在他准备后撤之际，一股严寒毫无预兆地钻进他的脑袋中，仿佛要将他的大脑冻结一般。 郭天宇心中大骇，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觉得眼前敌人的动作，突然加速到了他完全反应不过来的程度！ “缚道之三十·嘴突三闪！” 一声清呵，三道光束凭空出现，将高个兽人的双臂与腰，拴在了不远处的巨石上。 与此同时，孔玲一个瞬步，来到郭天宇旁边，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但就在她准备攻击之时，敌人的手凌空一握，一只无形的手，以惊人的力道扼住了她的咽喉。 “呃……”孔玲吓得想要叫出声，但喉咙被掐得死死的，只发出了奇怪的呻吟声。 慌乱之中，她手中的斩魄刀化为一支大毛笔，用力在面前一挥，那无形之手，就瞬间消失了。 她随即一个瞬步，躲出老远，半跪在地上捂着喉咙干呕。 那边的郭天宇此刻已经一个瞬步来到敌人面前，很少使用的斩魄刀狠狠斩进了对方的脖颈。 但本该直接斩下对方脑袋的刀，却如同砍进了千年寒冰一般，被死死卡住，难进分毫。 看到高个兽人兜帽下的狞笑，对斩魄刀毫不珍惜的郭天宇，没有丝毫犹豫就弃刀后撤。 这份果决，也让对方的法术落了空，一时没回过神来。 但无论如何，高个兽人也终于挣脱了嘴突三闪的束缚，将脖颈中的刀拔出来随手扔在一边。 他握着巨斧向郭天宇冲去，后者则丝毫无惧，双手握拳摆出姿势，向他对冲而来。 但下一刻，郭天宇就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毫无防备的他立刻向前扑倒。 高个兽人狞笑着来到他面前，对准他的后脖子就要砍下去。 但同一瞬间，他的后脖颈突然汗毛直竖！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寒芒闪过，他的两条小臂，连带紧握的武器，就与自己分了家。 他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侧的女人，双眼突然一片通红。 但早有预料的孔玲，虽然不知道他要使用什么魔法，手中的刀早已再次始解为毛笔形态，对着他一阵乱甩，甚至直接将笔尖怼到了他的脸上。 高个兽人被毛糊了一脸，魔法还莫名其妙地失效了。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肚子就狠狠挨了一拳，将他整个人都打成了一只眼冒金星的弓腰虾米。 狠狠摔在地上的他，还没等视力恢复，就感觉一只拳头抵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一声“北斗百裂拳！”之后，他的脑袋，就碎成了渣。 第277章 278.纳兹米尔 “四分五裂！” 一道光芒闪过，矮个兽人的右手瞬间爆炸，只剩下断裂的手腕，却没有一滴鲜血从中流出。 他躺在地上，努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无论腿脚，都仿佛被千斤重负束缚着，仅仅只是离地几公分，都会耗尽力气。这让他只能使用邪恶的死灵魔法进行反击。 但在魔法一道上，他远远不是这个人类的对手。 “锵”的一声，什么东西撞在了唐蒙的防护咒语上，消音无踪。 “双腿盘根！” 一道灰色的光芒射入兽人的左腿，那条左腿仿佛活过来一般，像一条蛇一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在右腿上盘绕了好几圈。 但那个兽人却毫无反应，任凭一节节断骨刺穿自己的皮肉，暴露在外，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死死盯着唐蒙，不停地施法，试图影响他。 “钻心剜骨！” 又一道光芒没入兽人的身体，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 “果然，就如情报记载，死亡骑士寄宿于尸体之中，完全没有痛觉。这就意味着，你们的生理机能已经彻底停止了，全靠灵魂驱动这具躯体……” 在“锵锵”的声响中，唐蒙若有所思地搓着下巴。 又试了几个咒语后，他一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要研究的了。 “那就结束吧。”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躺在地上的兽人，随意地甩动着魔杖。 “阿瓦达索命！”一道绿光没入兽人的体内。 出乎意料的是，兽人的身体瞬间一僵，下一秒，就爆发出了痛苦无比的吼叫！ 这一嗓子吓了唐蒙一跳，他立刻挥舞魔杖，兽人发出的声音立刻就凭空消失了。 但对方却依然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蠕动着、蜷缩着，那对睁到极限的眼睛里，两个吐出的眼球，仿佛随时会迸射出来！ 这无声的动作所展示的痛苦，即使唐蒙自己，都看得牙齿发酸。 似乎是再也撑不下去了，矮个兽人用仅存的一只手，死死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巨大的力道，几下之后，就将整个左胸都砸得凹陷了进去！ 但他还不满足，又开始拼命撕扯自己的脖子，很快就将脖子里的血肉全都撕得稀碎。 直到几十秒后，他才逐渐安静下来，身体微微抽搐着，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仿佛灵魂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下了一具空洞的躯壳。 “唔，”唐蒙一面拍着胸脯，示意自己被对方吓得不轻，一面嘟着嘴，若有所思，“死咒针对的是灵魂……” 随即恍然：“果然，还是要使用针对灵魂的咒语……” 似乎是听到了他说的话，地上的兽人，身体颤抖了起来，破碎的嗓子里，也传出来阵阵气音。 唐蒙想了想，觉得这种凶残的实验也不是自己的爱好，更不符合自己的审美，最终叹了口气：“魔焰焚尽！” 一股火焰从杖尖中喷出，瞬间就将兽人化为一个火人。 唐蒙后退了几步，看着兽人在痛苦的挣扎中，化为灰烬。 但火焰并没有消失，反而继续焚烧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那个东西也在不停地挣扎，使火焰不断改变形态。 渐渐地，火焰的范围越来越小，形态的改变也越来越弱。 十几秒后，火焰彻底熄灭了，没有留下一丝灰烬。 “所以……”唐蒙若有所思道，“在这个世界，灵魂也是一种实体啊……” 他再次挥动魔杖，四周的空气中，什么东西无声地碎裂了。 随后，正在四处搜寻的孔玲和郭天宇，就看到了突兀出现在草丛中的他。两人也彻底松了口气。 …… 终年不见天日的纳兹米尔是一片规模惊人的沼泽地。这里浸泡在积水中的区域，远超过裸露在外的地表；而干燥的土地，更是凤毛麟角。 糟糕的能见度，让巨龙们不得不降低飞行高度，还要分头进行地毯式搜寻。 最先发现目的地的，自然是有乔木指引大致方位的两条黑龙。 奥迪尔并不像游戏中那样，是一座整体暴露在外的巨型金字塔建筑。与其他大部分泰坦遗迹一样，目前的它，还被掩埋在地下，只露出了个高三十英尺、宽五十英尺的塔尖。 周围则遍布着简易的排水渠、临时铺设的木板路、一个个土堆、支架，熄灭的篝火与火把也随处可见。 随风而来的，除了沼泽特有的腐败气息外，还有阵阵令人作呕的尸臭。显然这附近还有祭坛或尸堆之类的存在。 “他们想要挖掘这座遗迹？”奥妮克希亚难以置信，“他们疯了吗？那可是上古之神！” “对他们而言，那是他们信仰的洛阿。”乔木纠正道。 两头黑龙绕着金字塔尖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入口肯定在底部。”乔木很不舒服扭了扭身子，他总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如芒刺背。 奥妮克希亚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就猜到了他的想法：“是这里的主人，我们还是尽量不要打扰它们比较好。” 巨魔们信仰的洛阿多如牛毛，居住在赞达拉群岛上的洛阿，游戏中就登场了十多位，谁也不知道现实中究竟有多少。 要知道，赞达拉巨魔的首都达萨罗，其前身就是为洛阿们建造的一座座大小神庙。神庙建得多了，常住的侍奉者也多了，就发展成了艾泽拉斯规模最大的都城。 造神庙造出了个首都，也是没谁了。 一想到暗中的观察者善恶难辨，谁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突然冲出来咬断自己的喉咙，乔木就缩了缩脖子，紧紧跟在两头黑龙身后。 得到讯息的其他巨龙，很快就赶到了。 大家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情况，毕竟他们都是两两搭伴。谁的头顶上突然飞过两头巨龙，他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是“把那俩大蜥蜴打下来！” 虽然眼前的塔尖，其体型在巨龙们的视角下完全不值一提，但巨龙们还是难掩兴奋之色：这可是泰坦遗迹！而且是龙王授权可以探索的泰坦遗迹！ 一群巨龙全都变回人形，绕着塔尖看了一圈后，又尝试着攀爬。还有的甚至很人性化地捡起地上的工具，想要往下挖。 但凡他们手里有个相机，这时候就要招呼乔木帮他们拍照留念了。 “和上次来完全不一样啊……”艾索雷葛斯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句。 “上次？你来过？”耳尖的泰莉苟萨立刻问道，“一路上都没听你说过啊？” 前者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顿时有些泄气：“那还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我也没停留太久……” “来纳兹米尔？做什么？”乔木随口插嘴。 “小事而已，关于巨魔魔法的琐事。” 艾索雷葛斯的语焉不详反而引起了乔木的怀疑，他背对着对方，朝泰莉苟萨使着眼色：你是蓝龙公主，你来问。 也许是因为相同的好奇心，初次见面，甚至之前都没说过话，但泰莉苟萨偏偏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什么魔法？我记得巨魔的巫术，和魔网无关吧？”她立刻步步紧逼，“那应该是绿龙军团的领域。” 说着，她回头问在场唯一的绿龙：“对吧，梦行者女士？” “当然，”听出些意思的瓦莉丝瑞雅眨了眨眼，立刻跟进，“有什么是需要我们绿龙军团知晓的吗，艾索雷葛斯先生？” 意识到自己被吃定了，蓝龙一脸沮丧地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说。” 故事其实很简单：几千年前——具体是几，他也不记得了——一头蓝龙路过时无意中发现，原本还算正常的纳兹米尔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得暗无天日了。 当时整个蓝龙军团都群龙无首，艾索雷葛斯等一批天崩地裂前就已经成年的巨龙们，主动承担起了很多责任。 他自告奋勇前来调查此事，发现这里的巨魔在使用一种非常邪恶的鲜血魔法。 这种魔法甚至都无需伤人，只需日常使用，就会逐渐侵蚀腐化周围的环境，将使用者和附近的一切生物，都扭曲成嗜血的怪物。 纳兹米尔的异象，正是这种腐化扩散的结果。 确定了原因后，他就返回魔枢了…… “然后呢？”等了片刻，泰莉苟萨催促道。 “没了，”艾索雷葛斯耸肩，“你都说过了，这是绿龙军团的职责，与我们无关。” 泰莉苟萨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不可置信：“所以，你没有通报给伊瑟拉女士，或任何你能找到的绿龙？” “泰莉，你还年轻，没有经历过那段历史，”艾索雷葛斯摇头道，“因为……死亡之翼的原因，天崩地裂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巨龙军团之间，都丧失了最基本的信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死亡之翼。” “就算我想要统治绿龙，也要对方愿意现身，愿意相信才行，”他摊了摊手，“更何况，那个时候咱们内部本就一团糟，我们甚至都没工夫去阻止那群精灵擅自建造太阳井……” 言下之意：这点小事，又有谁会在意呢？ 泰莉苟萨看向瓦莉丝瑞雅，绿龙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算是认可了艾索雷葛斯的说法。 “抱歉，虽然不想打扰你们声讨万恶的死亡之翼与黑龙军团，”奥妮克希亚高冷的语气引来所有人的注意，“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她不满地打量着只知道围观和惊叹的巨龙们：“我们要怎么进去？扛起镐头向下挖吗？还是请那群鲜血巨魔召集人手替我们挖？” “您在说什么啊？”一旁的红龙瓦加斯塔兹难以置信地问道，“您可是黑龙公主，有着大地守护者的血脉啊……” 奥妮克希亚则冷冷瞥了他一眼：“如果你按时清理耳朵，就能听到蓝龙说的，这片土地已经被腐化……” 话没说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再继续说下去。 其他巨龙们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但没一个没说话的。 片刻后，奥妮克希亚看向乔木：“解除你的法术吧，之后由她和你们进去。” 第278章 279.巨型机甲 “你确定？”乔木确认地问道，又指了指一旁的塔萨里奥，“他呢？” “把我束缚起来吧，”黑龙则直接对其他巨龙说道，“人类的法术解除后，腐化会重新掌控这具身体，我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跑的。” 巨龙们相互交换了眼神，几人走上前，对着塔萨里奥施法。 先是绿龙瓦莉丝瑞雅，她的手拂过塔萨里奥的额头，后者就直接摔倒在地，陷入昏睡。 紧接着，一根粗壮的藤蔓从瓦莉丝瑞雅的袖子里伸出来，将地上的黑龙缠了个结实。 随后是蓝龙艾索雷葛斯，他施展了一个咒语，直接将塔萨里奥连人带藤蔓冻成了泛着幽蓝色光泽的冰雕。 再然后是红龙奥拉斯塔萨，她单膝跪地，用指甲划破手腕，让鲜血汩汩涌出，滴落在塔萨里奥的冰面上，顺着冰面流淌到地上，渗入脚下湿润的泥土中。 很快，一株株植物破土而出，将整个冰雕包裹其中。 冰内的藤蔓仿佛与这些植物产生了感应，竟在完全没有破坏冰层的情况下，从中探出几颗头来，并插进了几株植物盛开的花朵中。 藤蔓与花朵的连接浑然天成，就仿佛花朵中本就该长出藤蔓而非花蕊一般。 红龙起身后，三头蓝龙就离开队伍，向周围散去，又在几分钟内先后返回。 艾索雷葛斯施展了一个魔法，塔萨里奥与周围的绿植，就全都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们在周围隐秘的地方刻下了几枚魔法符文，”察觉到乔木好奇的目光，泰莉苟萨解释道，“将这里暂时改造成了一处小型亚空间，避免有人破坏封印。” 乔木则有些遗憾地啧着嘴：明明是十头巨龙，啥还没干呢，就少了一头。 他凑到奥妮克希亚身边低声问道：“什么情况？为啥是那一位？” “她应该能操控这片被腐化的大地。” “我知道，那也可以让她刨开后再换成你吧？” 对方看着他：“如果进去后会被污染呢？” 乔木恍然地拍了一下额头：他把这一点忽略了。 “你们商量好了？”问题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多余这么一问。 商不商量好的，除了那一位，谁能知道？ 他谨慎地远离黑龙公主，躲到了几头黑龙的身后，才解除了geAss。 只是用眼睛看，什么异常都没有，但对方再次看向他时，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恼怒，就明确地表露了自己的身份。 乔木尴尬地笑着，双手合十，无声地求饶。 站在他前面的红龙德米斯塔兹察觉到他的动作，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乔木自然知道这一位为什么恼他：奥妮克希亚抓他前往黑曜石圣殿一事，根本没和这位商量。这位拿自己的人格没辙，又不愿自残，自然就会迁怒他这个帮凶。 更不用说他完全不打招呼，就拿出了清除腐化的方法。即使牢不可破的誓言并未解除，这种行为也算得上是重大威胁与严重挑衅了，完全可以视为敌对行为。 随着黑龙公主施展魔法，他们所站的大地发出了明显的震动：这片被腐化的土地，真的在响应对方。 周围近千米的土地，开始缓缓下沉。他们也不停地来回倒脚、移动，避开那些下沉过程中翻腾的泥浆。 乔木也注意到，随着大地的下沉，那些丰富的土壤层水分，并没有被挤出来。 不仅如此，外围并未随之下沉、已经比他们还要高的土地中，掺杂着枯枝腐叶的泥浆和污水，带着大块泥土，纷纷落下。 但除了泥土停留在下沉地面的表层，那些水却全都渗下去了，仿佛他们脚下根本不是土地，而是有着无限容量的海绵。 “魔法果然一点儿都不科学……”乔木嘀咕着，小心翼翼地腾挪。 只用了几分钟，他们就到达了金字塔的底层，再往下的地基也露了出来。 黑龙公主则轻轻拍了拍手，看向乔木，在后者脑海中警铃大震的瞬间，朱唇轻启。 “竟然能完美地响应我的掌控，被你说中了，这里面关着的，真的是上古之神。” 乔木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报复！绝对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什么上古之神？”果然，瓦加斯塔兹率先反应过来，直接问道。 “哦？他没告诉你们？”黑龙公主轻笑道，“那个人类来的路上告诉我，这里面封印的血神戈霍恩，很可能就是一位上古之神。” 龙群瞬间炸开了锅！ 乔木苦笑着看着对方，对方却只报以冷淡中夹杂着得意的讥笑。 质问接踵而至，剩余八头巨龙纷纷朝他轮番轰炸。面对这种局面，乔木只能狼狈地开启“装疯卖傻”大法。 “一个邪神而已，还被封印着，很重要吗？”他一脸茫然，“我记得古拉巴什巨魔就放逐过一只血神吧？是叫哈卡还是什么的。传说中那场战斗，还有绿龙参与其中，有吗？” 说着，他看向绿龙瓦莉丝瑞雅。 这个说法，瞬间就让所有龙哑然了。 他们要怎么解释，上古之神的“血神”，与洛阿的“血神”完全是云泥之别？ 甚至他们自己，都不见得能说清上古之神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又要如何向一个凡人解释？ 这个反问也让他们冷静下来，瞬间失去了对一个凡人问责的兴趣。 “现在要怎么办？”红龙瓦加斯塔兹直接问蓝龙艾索雷葛斯。 对方是最年长者，这次行动也是蓝龙之王发起的，他们都只是添头。于情于理也该蓝龙这边拿主意。 “我们可以……就地待援？”艾索雷葛斯不太确定地说。 玛里苟斯承诺过他开完龙王会议就过来，他们完全可以等，撑死了十天半个月而已。 不过…… “这有违主人的命令。” 身后的这一句抗声，让艾索雷葛斯忍不住苦笑。 他就知道，塞安妮苟萨肯定会这么说，毕竟她对织法者的忠心，在整个蓝龙军团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人家亲闺女都没说话呢，你就跳出来了…… 他都有些怀疑，织法者让塞安妮苟萨一起来，就会为了盯着他不让他偷懒的。 他甚至敢说，如果自己坚持，那对方很可能会直接独自进去探索。 到时候一旦对方出事，他就真的没法交代了。 “进去看看，不要冒进，有任何不对劲就撤出来，如何？”乔木插嘴道，“咱们好歹也得知道里面是什么。比如塌方了，咱们就看着清出条道路；要是有石腭怪，那就稍微处理一下。” “如果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咱们也不要擅作主张，等你们的王来了拿主意，如何？” 塞安妮苟萨没再说话，艾索雷葛斯感激地对乔木点了点头。 人类的这个说法，不比他的说法强多少，已经约等于“啥都别干”了。 但对方将“安全起见”换成了“不要擅动”，将“等待援军”换成了“等待指令”，就立刻显得更有大局观了。 对方算是替他解围了。 既然只是探个路，那大家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意见。 都是巨龙，就算前面可能是上古之神，总不至于连探个路都不敢。 乔木也松了口气，乖乖凑到黑龙公主身旁，双手合十、态度诚恳：“公主殿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他不得不认怂，不是因为对方会搅和，而是因为这事儿确实有他的不对。 当初的盟约，是他和两位公主共同签订的，眼前这位也是他的盟友。 清除黑龙腐化这事儿，关系到了这位的生死存亡，于情于理他都该提前打招呼，征询意见。 哪怕那两位之间不对付，但他是盟约的发起者，也是说服那两位共存的人，他有义务在那两位之间保持中立、维持平衡。 现在他的所作所为，不管有没有侵害到这位的利益，但没有提前沟通，本身就是一种违约行为。 虽然他并非故意要撕毁协议，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确实也没将这位的利益考虑其中。 归根结底，计划赶不上变化，对现在的他而言，一个黑龙公主就够用了。 现在对方还存在，还能发挥作用，还打算维持盟约，虽然不明白这位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但他只要不打算撕破脸，就必须按规矩做事。 什么规矩？做错了，就要认罚，就要补偿。 “记住你说的话。”黑龙公主冷冷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显然，对方是要在合适的时机，再提出补偿条件了。 乔木见状，彻底松了口气。 这种平衡木的活儿，很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你稍微对这个好点儿，可能就一不小心得罪那个了。你扭头去补偿那个，可能又不知不觉得罪另一个了。 乔木也终于亲身体会到外交领域为啥会经常冒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新闻了。 奥迪尔的大门并没有魔法封印，而是简单的机械结构。早期的巨魔们可能拿这扇能过上古凶兽、看着就有几千吨重的巨门没辙，但九头巨龙合力，还是咆哮着把它推开了一条足以让凡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嘴上说着进来看看，遇到不对劲就暂时撤退，但谁也没想到，他们一进门，就遇到了不对劲。 随着九头巨龙推开一条缝，乔木率先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还没来得及四下张望，他就看到，对面规模堪比小半个黑曜石圣地的大厅中，灯火通明之下，一台五六层楼那么高、比守护巨龙小不了太多的巨型机甲，正低头和他对视。 随着机甲低下头颅，他机械结构的脖颈中，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在门外巨龙都听到的巨大嘎吱声中，那台巨型机甲拄着身边巨大的金属棒槌，缓缓起身，瞬间就长到了十层楼高。 乔木僵硬地缩回脑袋，抬头问离他最近的红龙德米斯塔兹：“撤不撤？” 所有人中只有他看到了里面的情况，其他巨龙都是一脸懵逼。 随着门缝中传来重物砸地的轰鸣声，乔木大吼着“跑啊——”，也不管其他巨龙，转身一个瞬步就跑远了。 就在同一时刻，一连串急促的轰鸣声淹没了他的吼声。 几秒后，剧烈的撞击，让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 已经跑出上百码的乔木回头，就看到了九头被撞飞的巨龙。 在它们身后，本该朝里开出条缝的大门已经彻底朝外大敞，并露出了那台比死亡之翼还要高大的金属机甲。 第279章 280.信仰我煮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将巨龙们全都撞飞出去，一时各个在地上呻吟着起不来。猛烈撞击引发的轰鸣声，也震得乔木直犯恶心。 撞击产生的震动，更是使原本竖直落差上千米的泥土，发生了坍塌，多出了数条可以从地表直通深坑的坡道。假以时日，等这些坡道沉降、压实后，鲜血巨魔们就能畅通无阻地下来朝圣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那台名为塔罗克的巨型机甲并没有杀出来，而是站在大门口，头部那颗巨大的红色珠子，发出一道射线，扫过门外的每一只生物。 “准入协议第一条第3款，未检测到通行授权，请先申请通行授权。 “准入协议第七条第2款，被腐化者，非实验素材严禁通行。 “设施日常使用与维护协议第三条第173款，为避免阻碍正常通行，大门应向外开启。” 说完，机甲竟没再理会他们，而是发着嘎吱声，转身往回走。 但它走出两步就停住了，将棒槌放在地上，又回身来到门口。 “设施日常使用与维护协议第三条第175款，为避免无关生物混入，为保持大厅整洁，通过大门后应随手关闭。” 说完，塔罗克双手扒住大门，在轰鸣声中，从里面将那扇巨大的金属门带上了…… 乔木在远处看得直吸冷气：九头巨龙勉强推开一条缝的大门，这家伙拽的时候却像自己关家里防盗门一样轻松。至少力量上，这家伙对巨龙们是碾压了。 一个小时后，那边的巨龙们，才在三头红龙一头绿龙的帮助下，接好了不知多少根断裂的骨头。 九龙一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那个就是泰坦守护者？”红龙德米斯塔兹两眼放光地问。他受到的冲击最重，断的骨头最多，现在反而最兴奋。 蓝龙公主泰莉苟萨不太确定：“……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应该不是，”见多识广的蓝龙艾索雷葛斯否定，“我猜是泰坦守护者们制造的生命。” 那台机甲外部虽然装载了规模惊人的金属铠甲，但未被金属覆盖的地方，还是暴露出，它应该属于岩石生命。 岩石生命是泰坦守护者们创造的初代造物，也是黑暗纪元与上古之神战争的主力部队。矮人的前身土灵，也属其列。 战争结束后，守护者们发现，岩石生命太容易被腐化了，就开发出了第二代金属生命。人类的前身钢铁维库、侏儒的前身机械侏儒，就都是第二代。 从那台机甲刚才的表现来看，它完全依靠预设程序运行，根本没有智能，还比不过最常见的石巨人。应该是最初代的岩石生命，甚至可能是最初的试验品之一。 “我们要怎么办？”蓝龙塞安妮苟萨有些紧张，她很担心会让织法者失望，“要战斗吗？会不会影响后续的沟通？” “要不要打打看？”红龙奥拉斯塔萨提议，“那家伙看着很结实，应该不容易打坏。” 他们相互交流着，却有意无意将黑龙公主排除在外，毕竟现在的黑龙公主是被腐化的那个，怎么想怎么别扭。再考虑到各方和巨龙军团过去数万年的恩怨，那就更难相处了。 乔木凑到对方身边：“哎，那个……” 对方斜眼瞥着他：“卡特拉娜。” 乔木也松了口气：还好这两位不是小孩儿，不会为了一个名字赌气。 “卡特拉娜，还记得刚才那家伙说的准入协议不？” “没听见，直接说。” 被对方不耐烦地回怼一句，乔木只好说：“它说了两条，一条是未经授权不得进入，一条是被腐化者严禁通行。” 他用手转着圈儿指着场上众人：“我们是无授权，那被腐化肯定就是你。” “假设那个大家伙不会分身，也没有太多远程战斗的手段，那如果无授权者和被腐化者同时存在，它该优先处理哪一方？” “你想让我做诱饵？”卡特拉娜直截了当地问。 这时，其他龙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 乔木鸡啄米似的点头：“你化身巨龙引开它，我们趁机溜进去。等我们走远了，你就有多远跑多远。看那家伙的样子，它应该不太喜欢追出门。” “想法不错，”卡特拉娜笑道，但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漠道，“我拒绝。” 懵逼的乔木还没说话，她冷笑道：“我不信任你们，我要和你们一起进去，亲耳听到那些守护者怎么说。” “你就不怕进去之后，被守护者直接‘净化’掉？”塞安妮苟萨轻蔑地重咬最后两字。 卡特拉娜则反唇相讥：“你还是想想守护者被上古之神腐化掉该怎么办吧，说不定咱们就是‘同僚’了。” 她也重咬了“同僚”二字，气得蓝龙猛地起身。但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泰莉苟萨拦住了。 但她还是大声质问道：“这家伙根本不值得信任！她都被腐化了，我们为什么不把她和塔萨里奥一起关起来？！” 其他巨龙面面相觑：是啊，为什么不这么做？ 是因为疏忽大意忘记？还是因为被净化的人格信任她？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上古之神的腐化，不明白那东西是什么运作机制。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做出判断，只能相信被净化的奥妮克希亚，和眼前这个人类。 他们说没问题，那他们就只能相信没问题。只有这两人表现出不确定，他们才会表达自己的意见。 乔木当然记得，这个塞安妮苟萨就是游戏中副本【紫罗兰监狱】的关底Boss。他对这家伙自然没什么好印象，也完全不想搭理对方。 “那咱们再接触一下？这次试着那家伙能不能沟通，也看看会有什么变化。”他直接征询艾索雷葛斯的意见，顺势跳过这个注定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话题。 蓝龙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这里毕竟是泰坦遗迹，过往的经验都用不上。这个人类的意见，也算是不算办法的办法了。 十多分钟后，九头巨龙咆哮着使出浑身解数，将半扇大门，往外面拉出了一条缝。 乔木再次探头进去，这一次，空旷的大厅中，却没了塔罗克的身影。 他心中一喜，正要招呼众人溜进去，建筑内，就远远传来机甲极速前进的轰鸣声。 他正要扭头招呼，却发现巨龙们已经默契地扭头跑出了老远，显然是刚才被撞怕了。 再回正脑袋，那台巨型机甲，已经直奔大门而来。要不是对方在几百米外有着明显的减速，他也要拔腿就跑了。 巨型机甲来到门口。不知是因为这次他们听话地将门朝外开了，还是因为巨龙们没靠过来，对方竟然蹲身低头，头上红宝石散发的红色激光笼罩着乔木。 “准入协议第一条第3款……” “我知道我知道，”乔木举手道，“我就是想问一下，要怎么申请通行授权？我有事找这里的负责人。” 他大拇指点着自己身后：“我们带来了一只被上古之神腐化的生物，希望能在这里找到清除腐化的方法。” 巨型机甲停顿了片刻，竟直接伸手，轻易推开虚掩的大门，让躲得远远的巨龙们暴露在自己眼前。 一道红色激光射过去，挨个扫描着所有巨龙。 “侦测到次生泰坦造物，激活紧急避难协议第九条第36款，必要时可接纳泰坦造物进入设施内避难。 “警告，警告，依据173号紧急预案，紧急避难协议激活失败。准入协议第一条第3款，未检测到通行授权，请先申请通行授权。” 红色激光，最终停留在黑龙公主身上。 “侦测到上古之神腐化的次生泰坦造物，激活紧急避难协议第十七条第4款……警告，警告，依据173号紧急预案，紧急避难协议激活失败。 “侦测到微弱泰坦之力与微弱虚空能量的共存体，未发现相关协议，正在检索预案数据库…… “检索失败，未发现相关规定。正在链接控制室，链接完成。正在发送特殊情况报告，请稍候……” 乔木耐心地等待着，远处的九头巨龙也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没得到人类的信号，一时不敢有什么异动。 他本以为等纯净圣母审批，怎么也得有一阵子，没承想不到一分钟，巨型机甲就再次说话了。 “已收到报告回执，依据回执，拒绝进入。 “准入协议第一条第3款，未检测到通行授权，请先申请通行授权。” 听到这个结果，乔木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搁这儿玩儿循环呢？ 他立刻高声道：“我申请通行授权！” 红色激光再次回到乔木身上：“正在代理申请通行授权，请稍候……” 片刻后，“通行授权已通过审批。” 乔木顿感无语：你折腾这么半天，只需要直接申请就可以了吗？还有，纯净圣母真的还能控制这个大家伙？ 他回头朝巨龙们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几乎就在同时，塔罗克说出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内容。 “开始执行授权前置条件，转化为血神信徒。” 与此同时，机甲金属铠甲的缝隙中，数瘫血红的黏液，向着乔木喷射而出，几乎是一眨眼，就将他包裹成了一个血红的果冻！ 第280章 281.身体比不上志向 替身娃娃代为承担这种奇怪的腐化后，乔木并没有急着脱离，而是进入思维宫殿，认真研究起塔罗克的攻略。 他不是资深玩家，一向只打随机和普通难度，对英雄与史诗难度的Boss技能并不了解。而且现实中的怪物，也不会如游戏中一般机械地和你打阶段与技能循环。 不过了解一下，终归没有坏处。 站在“自己”身旁看“自己”打游戏，确实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不过随着Boss战结束，他注意到了一点：这个Boss不是在战斗中被摧毁的，而是打到能源耗尽后停机了。 这确实是条很有用的情报，意味着他们不一定非要追求破坏对方，拖时间也行。 过去无论是现实中还是项目里，乔木已经养成了一有空就整理思维宫殿的习惯——毕竟谁都喜欢干净整洁。 他首先整理的，就是涉及文艺作品的记忆。仅仅这部分，就整理出了十几个房间、五百多书架。 之后他又将所有知识根据科目，整理出了几十个房间、上千个书架。现在他已经开始整理和家人在一起的记忆了。 与塔罗克有关的记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除了主线任务之外，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千篇一律的Boss战。打完之后这家伙也就没再登场了。 谨慎速览了几遍，确认没有遗漏的重要情报后，他就退出了思维宫殿。随即，爆发的灵压，便将周身的黏液炸散。 重新恢复的视野中，九头巨龙已经冲进奥迪尔大厅，和塔罗克缠斗在了一起。 乔木看看那十头巨兽，又看看塔罗克那一身足以崩掉巨龙牙齿的石头和金属，再看看自己薄到可怜的斩魄刀刀身，耸了耸肩，明智地没上去掺和，反而施展缚道之二十六·曲光，将自己藏起来，然后贴着墙壁，向大厅后方绕了过去。 这期间，他一度险些被遭塔罗克棒槌敲飞的红龙塞雷斯塔兹砸中，不过也瞅准时机，告诉对方没必要和这大家伙分出胜负，可以试着拖到对方能源耗尽。 红龙虽然不清楚人类的情报是否准确，但他们也不是拖不起。很快，巨龙们就改变战术，不再主动扑上去玩儿命，而是卖破绽引诱敌人攻击他们，以此增加敌人的能耗。 至于游戏中的第二阶段，塔罗克往外喷小软，乔木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巨龙们都能飞，这要是还被逮住，那就纯属活该了。 那边十头巨兽纠缠不休，他这边确认了塔罗克没工夫搭理自己这个小不点儿，撒丫子狂奔后，终于无惊无险地通过了大厅。 然后，他就懵了：大厅后面，就和游戏中一样，真的有巨型电梯，而且只有电梯。 乔木站在这个足以站下二十头巨龙的电梯旁，面对着眼前一座至少有三层楼高的巨型金属操作台，一时目瞪口呆。 想了想，他还是在脚下凝聚灵子，凌空一步步走上了操作台。 操作台上只有一个直径比十个他加起来都长的红色半球形，一看就是按钮，但这个按钮…… 他试着走上去，使劲跳了几下，身下的按钮却纹丝不动。 这是只能等那边分出胜负了？他撅着下嘴唇，吹着额头上的刘海。现实果然和游戏不一样。 就在乔木打算躺平的时候，一片巨大的阴影从身后席卷而来，他吓了一大跳，一个瞬步就闪了出去。 跑出几十米后，他回头看去，才发现操作台边的，竟然是黑龙公主。 后者也看着他，那两只巨大的竖瞳中，满是嘲笑。随着两只前爪重重按在操作台上，在一片机械联动的轰鸣声中，电梯一震，随即开始迅速下降。 他也顾不上查看其他巨龙的情况，一个瞬步冲过去，拽住了黑龙公主的一片背鳍的鳍尖，伴随着远处塔罗克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咆哮声中，随着那在他看来速度和自由落体没什么区别的电梯，向奥迪尔深处坠去。 “你确定要抛下他们吗？”几分钟后，奥迪尔深处，乔木问已经变回人类形态的卡特拉娜。 对方则毫不在意：“他们不过是护送我抵达这里的工具而已。” 乔木则摇头：“不，我是说，后面万一遇到新的危险，你要独立应对吗？” “放心，”卡特拉娜冷笑道，“这里的空间足够我高速飞行了。” 乔木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但卡特拉娜却又说道：“如果一会儿遇到真正的泰坦守护者，他们又说黑龙军团身上的腐化无法逆转，又恰好被他们听到了，我要怎么办？” 乔木一愣，明白了对方的担忧：巨龙们这么配合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认为有希望“挽救”黑龙军团。 可在他们看来，如果连泰坦守护者都没辙，那除非万神殿泰坦亲临，否则黑龙军团就真的没救了。 没救的黑龙军团，该怎么处理？A.就地销毁；B.强制关押；C.给其自由。 楼上的塔罗克也许能干掉一两头巨龙，但最终肯定会输。奥妮克希亚应该是在争取一个时间差，无论能否成功，她都要提前知道真相，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危。 换位思考，自己也会这么做。 他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你为什么会配合这次行动？” 说实话这次行动的目的无论成与不成，对被腐化的黑龙公主都很不利。 成功了，黑龙军团得以被挽救，她就成孤家寡人了。而且净化的奥妮克希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失败了，那巨龙军团最后的念想就都没了，之后对黑龙军团的绞杀，只会更加残酷，更加不留余地。 她反倒应该竭尽所能破坏这次行动，让巨龙们没有办法得到答案，吊着他们，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他很好奇，黑龙公主的两个人格，是如何就此事达成一致的。 “正统的黑龙公主、未来的黑龙之王、大地守护者奥妮克希亚，与上古之神的爪牙、将艾泽拉斯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堕落黑龙卡特拉娜……” 乔木震惊地看向卡特拉娜，对方正用矜持的声音诉说着，他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遮挡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乔木这是第一次被对方惊到，不仅是眼前的卡特拉娜，也包括她脑子里的奥妮克希亚。 一个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不仅没有一鼓作气干掉对方，彻底拥有这具身体，反而还主动接受与对方共存。 另一个则在极端不利的处境中，不仅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反而还想着两头下注，玩弄更宏大的阴谋！ 两个人格，竟然能在这种双方地位完全失衡的条件下，达成协议，为了一个在乔木看来远大到不切实际的幻想，选择和平共处。 “真不愧是……黑龙公主啊……”他一时竟词穷了，这种敬佩与震惊，完全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如此感慨。 此时他才反应过来，为何在诺瑟隆高地，卡特拉娜会主动把身体交给奥妮克希亚；到了这里，后者又主动把身体还了回去。 看来她们早就在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达成一致和互信了。 在自己看来，身体这种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和另一个人格分享呢？ 但在她们眼中，身体的重要性，却完全比不上浓厚的兴趣与远大的志向。 “我还要谢谢你，”卡特拉娜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回现实，“我们之前还在为很多琐事争论不休。” 她扭头看着乔木，笑语盈盈：“因为你，因为这次行动，让那家伙掌握了绝对优势。为了保持平衡，她不得不做出了很多让步。” “比如？”乔木好奇道。 “比如，”卡特拉娜一个优雅地转身，挡在他面前，将他拦下，纤纤玉指挑起他的下巴，“只有我才能享用你。” 这车开得乔木猝不及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局促地下意识问道：“那之前欠你的人情……” 进来之前，他答应过，自己欠对方一个人情。但对方现在却说了，因为这次行动，对方反而获得了许多好处…… “想都别想！”卡特拉娜收回手，脸上的媚态瞬间消失，冷哼道，“不解风情！” 听到这话，乔木也尴尬地苦笑：“我倒是不介意，不过……” 他指了指自己的正前方，卡特拉娜的身后。后者则立刻转身查看。 一个和塔罗克蹲着时差不多高的巨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通道尽头，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这个巨人虽然也是岩石结构的，但胸前依然有着女性特征。 “检测到轻度腐化体，依据173号紧急预案，放弃回收，直接销毁。 “激活紧急销毁程序。” 整个通道瞬间光芒大作，刺得乔木睁不开眼！ “快跑！”紧闭双眼的乔木，顾不上什么尊重，一把搂住黑龙公主的脖子，等她变身巨龙带自己跑路。 周围的温度在短短几秒内就上升了数度，但一旁的卡特拉娜，却没有任何行动。 乔木急得正要大喊，对方却开口了：“在得到答案之前，我不会逃的。想要活命，就给我想办法！你放心，你被烧死后，我肯定能自己逃脱。” 听到这冷酷的说法，乔木气得心中大骂：你也放心，老子肯定能在被烧死之前跑路！ 想是这么想的，但都到了这一步，此刻结束项目，就基本等同于失去了黑龙这条线。也就意味着，在和新的势力搭上线之前，他都失去了这个项目的话语权。 这么大的损失，任谁都无法轻易接受。 他一咬牙一跺脚，用尽全力向对面的巨人冲去。 热浪滚滚而至，他的全身，从头到脚，都在炙热的气息中产生了剧烈的灼痛。 他也顾不上是不是浪费，直接开启了替身娃娃，灼热依旧，疼痛却消失了。 连续施展四次瞬步后，他终于将自己和巨人的距离，拉近到五百米内。 “侦测到重要保护对象，关闭紧急销毁程序，激活通风换热程序。” 随着巨人的声音，热浪突然一滞，随着巨大的风声，周遭的温度也开始迅速下降。 最后关头摔了个狗吃屎的乔木也终于松了口气。 “你好，我叫乔木。”他仰起头和正向他走来的巨人打招呼。 “我是坚韧主母，无尽研究的使徒，简称‘纯净圣母’，”巨人回复，“此处存在轻度腐化体，我需要立刻将你转移，以继续执行紧急销毁程序。” 乔木闻言心中一惊，连忙起身，一个略显笨拙地侧翻，躲开了对方抓向他的手掌，随后撒丫子就向来路的卡特拉娜跑去。 第281章 282.开始净化 纯净圣母上下左右前后地打量着奥妮克希亚，后者则乖巧地坐在地上，再也没了平时的高傲。 眼前这位可是泰坦守护者，就连五大守护巨龙和整个巨龙军团，某种程度上都算是他们的作品。黑龙公主的头衔，在他们面前，什么都不是。 “奇妙的魔法。通过塑造全新的人格，将上古之神的腐化，以人格分裂的形式予以隔离，”纯净圣母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着，“已将该方案录入数据库，优先级6级，设置关键词：上古之神、腐化、隔离、灵魂魔法、人格分裂。待擅长灵魂魔法的研究员进驻后，再行启动后续研究。” “你有办法清除这种程度的腐化吗？”乔木问完，又忙补充道，“要活的。” “上古之神的腐化深入灵魂，暂无法做到零损伤剥离。但有你的独特魔法作为辅助，可将灵魂损伤降至最低，并保持意识的完整性。这也有利于维持健康的生理机能，有助于后续灵魂愈合。” 奥妮克希亚主动问道：“灵魂的损伤需要多久愈合？” 纯净圣母沉默片刻后摇头：“视个体差异而定，无法给出确切答案。” “龙蛋呢？”黑龙公主继续问道，“没有意识的龙蛋，能够清除腐化？” “龙族的蛋，为硬壳包裹的胚胎，用于孵化新生雏龙，有独特的魔法属性。数据库无龙蛋净化记录……” 在其他两人失望的表情中，纯净圣母沉默片刻，又开口：“检索到亚基虫卵的净化记录，记录标注为成功。相关实验记录可提供一定参考，但仍需实验素材进行进一步实验，才能确定相关方案可行性。” 乔木和奥妮克希亚四目交汇。 “要不……”一个小心翼翼。 “把塔萨里奥带进来。”一个坚定不移。 得，是我多想了。乔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个……”他看向纯净圣母，“你能让楼上那个大家伙停下来吗？我们有个实验素材需要带进来。” “塔罗克受到实验体泄逃脱事件的干扰，已与控制室断开链接，无法接受控制室指令，只能凭借自身预设程序维持运作。” 说着，头顶的天花板上，又传来一声闷响和震动。 纯净圣母接着说：“不过根据塔罗克的充电记录，与上层的战斗时长，预估他会在最多十五分钟内能源耗尽，转入低能耗待机模式。” 楼上的八头巨龙，比纯净圣母估计得更能干。他们进入电梯间时发现，沉降梯不知何时已经返回上层，正在从上层急速下落。 这一次，电梯上下来了四人，看到奥妮克希亚时，目光中满是愤怒。但转向旁边足有四层楼高的纯净圣母时，四人的眼神就立刻转为惊叹与敬畏，甚至连话还没说，就纷纷鞠躬。 纯净圣母属于次级泰坦守护者，他们并非万神殿泰坦亲手创造的守护者，而是和那些石巨人、土灵、钢铁维库与机械侏儒一样，由那些守护者借助泰坦设施意志熔炉创造而成的。 但他们和普通泰坦造物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要说区别，二者就是“南洋进口，珍贵木料，三百匠人，手工打造”和“并夕夕一块五一件，全国包邮哦”的差距。 “塔罗克没电了？”待他们完成恭敬的自我介绍后，乔木问道。 这话让其他人一时没听懂，但愣神之后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艾索雷葛斯直接越过他的问题，直接对纯净圣母说道：“您的同伴，因为能源耗尽已经停止活动了，我们并未伤害它。” “感谢你们的帮助，”纯净圣母自然不知道，这些巨龙不是“没有伤害”人家，而是根本“伤不到”人家，只是毫无感情地说着感谢的话，“这样我就能对塔罗克进行格式化了。” 巨龙们显然也不懂格式化是什么意思。 “我们讨论过了，清除黑龙的腐化是完全可行的，但龙蛋的腐化需要实验才能知道结果。”乔木顺势说出了这个好消息，继续转移巨龙们对黑龙公主临阵脱逃拿他们当饵的愤怒情绪。这个消息，果然让巨龙们欢喜鼓舞。就连从头到尾都懒洋洋很没干劲的艾索雷葛斯，胸口也剧烈起伏着。 对于他们这些天崩地裂前就成年的巨龙而言，泰坦守护者不问世事，巨龙军团共同主导艾泽拉斯命运的那几万年，是他们难以磨灭的荣耀记忆。 那些习惯了凡人种族蓬勃发展的年轻同类还好说，这群老资历巨龙中，没有人能拒绝五色巨龙重聚、恢复巨龙军团昔日荣光的诱惑。 他们再次返回上层时，巨型机甲塔罗克又恢复成了乔木第一眼见到的蹲坐姿势，但这一次，他那根巨大的棒槌，则被远远扔到了一边。绿龙瓦莉丝瑞雅则在为其他三头巨龙疗伤。 整个大厅一片狼藉，大部分金属地面都凹凸不平，暗红的血液和澄黄的不知名粘稠液体撒得到处都是。 看到人群中的纯净圣母，不仅绿龙扔下了手头的工作，就连那三头受伤不轻的巨龙，也都试图强忍痛楚起身。 纯净圣母应该是最早一批次级守护者，无论说话方式还是明显缺失的情感，都和同为次级守护者的海拉有着显著的差距。 好在她依然有着独立的智能和由此衍生的自我认知，能够被geAss影响。 巨龙们自然不可能劳烦高贵的守护者去搬运“实验体”，纷纷自告奋勇去取被封印的塔萨里奥。 纯净圣母上来也不为了帮忙搬货，人家是来重启塔罗克的，以免这个大家伙一会儿靠备用能源回去充电，一觉醒来又是一条戈霍恩的信徒。 乔木和黑龙公主就厚着脸皮待在守护者身边，看着对方对巨型机甲上下其手。 不是他们偷懒，而是他们真不敢离开纯净圣母五百米范围。 而且乔木也没敢告诉这群巨龙，自己对他们憧憬的泰坦守护者使用了心智魔法。 恢复正常后的纯净圣母，显然不可能待见黑龙公主。但后者在巨龙堆儿里明显缺乏安全感，坚持要留下来观看实验全流程。 乔木就只能维持着geAss的效果。一旦解除，指不定又得大打出手。 他现在只能希望守护巨龙们尽快带着龙蛋过来。 守护巨龙们和正统的泰坦守护者们打过交道，应该不会太迷信太惯着纯净圣母。而面对直接接受万神殿祝福的守护巨龙，纯净圣母也应该会给面子。 对塔萨里奥的实验非常成功，几乎没什么波折。 他在苏醒的情况下，受到geAss的影响，由被净化的人格主导身体，乖乖趴在巨大的手术台上，接受实验室仪器与设施的摆弄。 切割灵魂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塔萨里奥并非耐萨里奥的子嗣，却能为黑龙之王担任上万年的副官，其心性与意志，在黑龙军团中都是不二之选。 但在手术过程中，他全程都在痛苦地咆哮、挣扎，甚至几乎将手术台的拘束装置破坏殆尽。如果不是全靠意志力支撑，他好几次都要翻身下台，夺路而逃了。 乔木最早猜测，切下来的那部分灵魂，会不会变成一头巨龙。因为游戏中，二十年后的黑龙公主，就通过灵魂切割，搞出了两个暴风王国国王。 但转念一想，要是能这么操作的话，巨龙军团还孵蛋干嘛？巨龙们直接有丝分裂就好了。 后来他又觉得，有可能是一只巨型软泥怪，或者丑陋的暗影魔，这两种也是游戏中象征着上古之神腐化的常见怪物。 知道切割下来的被腐化的灵魂，被一道耀眼的光束强行从黑龙体内拖拽了出来，他才发现，那只是一团漆黑得宛如黑洞一般的胶状物。 它的一处被那道宛如实质的强光连接着，其他部位则如同流动性极佳的硅胶一般，在重力的作用下耷拉着，最底部无力地摆动着、抽搐着。 看来强行的割裂，对这团腐化的灵魂，也是巨大的伤害与折磨。 那道强光将这团灵魂送入一个由高能激光构成密集围栏的笼子后，数道火红的光线打在上面。 随着光线逐渐由红转黄，再经白色、蓝色，最终转为紫色，那团漆黑的胶体，也开始疯狂地挣扎。在多次试图从激光围栏的缝隙间逃脱无果后，胶体终于渐渐无力地垮坍在笼子里，最终彻底被那些光线化为虚无。 塔萨里奥非常虚弱，不要说移动了，此刻的他，甚至都无法变成人类形态，还是被其他巨龙合力扛出了实验室。 泰坦设施中显然不会准备卧室这种房间，他只能随便找块不碍事儿的空地，趴在地上休息。 但所有巨龙都看得出他此刻的兴奋与激动：这是他的痛苦，却也是他的新生，更是黑龙一族的新生。 相较而言，黑龙公主反而是在场所有巨龙中最平静的。 她根本没打算接受这场手术，无论是被塔萨里奥搞得一团糟的手术台，还是对方那痛苦和虚弱的样子，都给了她拖延的借口。 即使被蓝龙塞安妮苟萨嘲笑胆小懦弱，她也只能认了。可转过身后，乔木分明从她的双眼中，看到了愤怒与恨意。 显然，那头对织法者忠心耿耿，却性格激烈还有些刻薄的蓝龙，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到的，是个什么人物。 也许她是以泰莉苟萨度人，觉得黑龙公主会如自家蓝龙公主那样，讲风度讲度量讲格局，可以容忍——或者说因为黑龙的身份不得不容忍——她的嘴欠。 乔木有些幸灾乐祸地打量着蓝龙离去的背影。他知道，这家伙的下场，一定不会好。 黑龙公主，长期跟随在死亡之翼身边，能接触到的又都是堕落的同族，更不用说她那被自己父亲活活逼疯的母亲…… 在这种环境中出生、长大，无论是否得到净化，她骨子里都是残暴凶狠、卑鄙狡诈、睚眦必报。 她，和她的哥哥奈法利安，以及大灾变后出生的黑龙，都是如此。 即使接下来他们大多数都会在这里接受净化，那之后，他们也会是最恶劣的一代黑龙。这种性格，甚至会影响到他们的下一代。 意识不到这一点，其他四色巨龙军团和守护巨龙们，迟早会为了所谓的团结、为了给他们擦屁股，而焦头烂额。 至少从三天后抵达奥迪尔，兴奋地和塔萨里奥叙旧的生命缚誓者与织法者的态度来看，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潜在的隐患。 第282章 283.德拉诺远征军 就在奥迪尔加班加点净化黑龙蛋的时候，诅咒之地，黑暗之门外，数千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就在数天前，在绝对的空中与海上情报优势，联盟军队打出了一场教科书级别的完美歼灭战。 在部落大军撤回被联盟舍弃的第二道防线后，夺回空无一物守望码头后，联盟守军很快就迎来了一艘小型商船。上面的信使带来了一个消息：援军从海上过来了。 暴风王国的海军上将杰塔瑞斯将军非常果决，在从信使那里得知兽人主力只是佯攻，又确认暴风王国境内没有新的传送门后，他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率领刚刚组建不久的暴风王国海军舰队，承载着半数暴风城守军，赶赴诅咒之地前线！ 就如同兽人军队突袭黑暗之门驻军一般，他们在南部滩涂登陆后，同样突袭了兽人在黑暗之门为数不多的守军。 之后，守望堡守军在兽人大军主力有序撤离后不久，就引爆提前埋好的炸药，在第二道防线上炸出了数个缺口。殿后的兽人军队被瞬间碾成了齑粉。 士气濒临崩溃的兽人主力，没能在守望堡守军的利刃捅进自己后背之前，攻破暴风王国守军的防线。 除了极个别兽人，勉强撕开一道口子，头也不回地冲进黑暗之门，九成以上的兽人部队，第三次迎来了被全歼的命运。 守望堡守军在接收了暴风王国海军带来的物资后，也正式启动了他们第三阶段作战计划：组建远征军，反攻兽人老巢德拉诺，彻底摧毁对方的大本营，以求一劳永逸。 这份计划书，早在兽人放弃佯攻后，就由法师们分别送到了联盟各国王手中。 出乎杰塔瑞斯将军意料，却在守望堡守军所有指挥官预期之内的，联盟各国，都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份计划，但同时又不约而同地提出了一个条件： 他们拒绝了远征军的扩编计划，只同意守望堡守军就地改编为远征军，看守黑暗之门的职责，由暴风王国接受，其余国家予以一定的补偿。 作为给远征军的补偿，他们同意加大对远征军后勤的支援，但这种支援也只限于黑暗之门另一侧。也就是说，他们只负责将补给运过门，到了那边，远征军不管打出多远，不管人力多么匮乏，都必须自己想办法维持补给线。 而协议的有效期，只有一年：一年后，无论远征军是胜是败，是生是死，联盟都不会再为他们提供任何后勤支援——除非他们能带来预期之外的收益。 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战争打了这么多年，联盟早就知晓，兽人的家乡德拉诺，已经是一片毫无产出的死域了，否则兽人也不会这么歇斯底里地和联盟死磕。 显然，各国领袖既不想安度因·洛萨这个阿拉索帝国仅存的血脉返回联盟政治中枢，也不想再承担对守望堡无上限的财政援助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采取了饮鸩止渴的方法：支持对方采取更激进更冒险的军事行动。 如果对方在这场军事行动中战死了，那最完美不过。没有战死的话，一场葬送掉大半乃至全部远征军的惨败，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至于对方大胜而归、威望无两这种可能性，就是他们不得不承受的风险了。 不过还好，毕竟他们掌握了远征军的后勤补给，这里面总有文章可做。 安度因·洛萨与他麾下的指挥官们，很清楚这群国王们是怎么想的，但这恰恰也是他们希望的、自愿的。 只能说双方都是求仁得仁。 柯羽此刻就站在黑暗之门前，身边全是比她高好几头的高等精灵游侠。 为了稳固这座足足有十五六层楼高的巨型传送门或者说是空间裂隙，兽人们在它的四周，建造了一座巨型石门，还臭屁地在石门两侧，还有两座同样高度的人类雕像。 两座雕像拄剑而立，脸被兜帽笼罩，完全看不清长相。 据说这是引诱兽人走向堕落的古尔丹，在梦中所见的艾泽拉斯最后一任守护者麦迪文的形象。 柯羽在诅咒之地待了数个月，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座宏伟的建筑。 因为她的训练，都是在守望堡哦群山，与更北面的沼泽和森林中进行的。黑暗之门附近几十公里都是一片坦途，对游侠而言，完全就是死地。 既然是死地，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避开，而不是训练如何在死地上死得晚一些。 战争结束后，她没提请假离开的事情，奥蕾莉亚也没问她要不要留下。 双方都很清楚，她并非守望堡守军，更不属于刚刚诞生的远征军序列——至少兵册上没有她的名字。 但双方也都默契地没提这事儿，当然奥蕾莉亚也许只是单纯忙忘了。 三天前，达纳斯·托尔贝恩率领先锋军首次杀进黑暗之门另一侧，在那边建立了一座简陋的前哨营地，正在加班加点构筑工事。 奥蕾莉亚和她的游侠部队，将成为第二批越过黑暗之门的军人。 她们的任务远比托尔贝恩凶险万倍：她们将以三至五人的小队为单位，彻底脱离联盟的防线，深入敌后——能多深入就多深入，探查德拉诺的一切情报，无论是地理的还是人文的。 这项任务，只有她们能够胜任。因为狮鹫骑士显然并不具备因粮于敌的能力，它们的一切侦察行动，都不能超出补给基地太远。 黑暗之门前，奥蕾莉亚·风行者注视着面前不足四百人的游侠部队，其中有一部分，还在前不久的战争中受过轻伤。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彻底牺牲在这场近乎自杀的侦察行动中——或者说，有多少人能从这场行动中活下来。 但她也知道，自己无需多言。 该离开的，过去半个月里，已经借各种借口离开了。她全部无条件批准，没做任何阻挠或挽留，也没做任何告别。 现在站在这里的，都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境地，用不着她废话，自然也不用其他指挥官，尤其是她们的元帅多此一举的送行。 “全体出发！”她大喝一声，转身几步，率先消失在闪烁着无尽星光的黑暗之门中。 游侠部队的队伍瞬间散乱。她们没有像步兵一样队列行进的习惯，只是按照之前的分队，三五人抱团，一言不发地快步跟上，没有丝毫犹豫地一头扎进看不到前路的传送门中。 …… 奥迪尔外。 “你确定吗？”生命的缚誓者，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惊讶地问道。 “我很确定，”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点头道，“我暂时不会接受纯净圣母的净化，我认为保留这份污染，能让我继续接近死亡之翼，甚至他背后的阴谋家，让我能更深入了解他们的阴谋。” “无论是救赎大地守护者，还是击败死亡之翼，我都将是贴在敌人书房门上的耳朵，必要时，也可以成为抵在敌人心脏上的匕首！” “这……”阿莱克斯塔萨看向黑龙公主身后的纯净黑龙塔萨里奥，对方用沉默不语，表达了自己支持或者说默许的态度。 她又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织法者、蓝龙之王玛里苟斯一脸的不以为然，投向黑龙公主的目光中，却又满是激赏之色。他显然不认为对方的计划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对方的果敢显然很合他的胃口。 沉睡者、绿龙女王伊瑟拉则永远都是闭着眼睛，一副半梦半醒的恬静模样，好像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梦境国度中，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就仿佛这次赶过来，完全就是敷衍一下巨龙议会的责任罢了。 四位龙王的最后面，是今天早晨才姗姗来迟的时光守护者，青铜龙王诺兹多姆，更是面无表情、眼神游离，好像根本没听到这场对话一样。这位是五头守护巨龙中最神秘、最深沉的，几万年的岁月中，阿莱克斯塔萨自忖从未看懂过他。 见其他三位龙王都没什么意见，阿莱克斯塔萨知道这次又和过去几万年一样了——全凭自己拿主意。 当然了，说是她拿主意，但对于刚刚回归的黑龙军团，处理起来也要小心翼翼，不能有丝毫逾越。毕竟相互猎杀了上万年，双方远没有建立起最基础的互信。 她决定暂时接受对方的决定，毕竟死亡之翼这次惨败，想要卷土重来，肯定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这期间，他们有充裕的时间去继往开来。 “无论如何，你所展现的智慧，与勇于牺牲的精神，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无论你的父亲最终的结果如何，你都能够承担起领导黑龙军团的重任。” 这句评价的分量十足。 生命缚誓者说的话，绝大多数时候都代表了整个巨龙军团的意志与最终决定。她的这番话，不仅是认可的黑龙公主的决定，更是对对方未来的地位做出了承诺。 有了这句承诺，只要黑龙公主自己不做大死被人赃俱获，接下来无论她冒出多少个兄弟姐妹冒出来，巨龙军团都只会承认她在黑龙军团内的统治地位。 奥妮克希亚一脸的感激，乔木在旁边憋得脸都僵了。 红龙女王这明显就是没像游戏中那样，被黑龙军团背刺到麻木，仍旧以满是善意的心态对待他们。 “还有一件事情，”奥妮克希亚看向乔木，他也连忙端正表情，“黑龙一族能得到今日的救赎，全都归功于这个人类……” 第283章 284.巨龙军团大使 听到奥妮克希亚的这番话，阿莱克斯塔萨非常赞同。 别说黑龙了，她能从被卑贱兽人奴役的凄惨生活中解脱出来，整个巨龙军团能从恶魔之魂的威慑中解脱出来，也多亏了眼前这个人类。 她甚至还朝乔木露了个灿烂的笑。 一年多未见，再次见到对方时，对方却又一次拯救了巨龙军团。这让善良的红龙女王，很难不对这个人类好感度爆棚。 龙王们本以为黑龙公主是打算为人类邀功，但对方接下来的说法，让他们全都怔住了。 “在来奥迪尔的路上，我做出了承诺，如果此行真的能够摆脱上古之神的腐化，”她故意停顿片刻，“我所率领的黑龙一族，将为他的城镇提供庇护，直至他寿终正寝。” 说完她立刻补充道：“当然，这种庇护，仅限于让那座城镇免受外地的侵扰，并不包括对外的扩张与征伐。” 这话也就是我说说你听听，真到了战争中，哪分得那么清楚？就算分得清，巨龙军团还能派观察员不成？ 乔木主动解释了自己的“城镇”，就是给诺瑟隆高地的山地矮人，和越来越多不堪重税流离失所的人类提供庇护，顺便赚点钱补贴家用。 他尽量轻描淡写地将起点城的存在说得人畜无害，不过这个承诺，也足够让龙王们沉吟好一阵子了。 巨龙军团之间有着不成文的约定，他们不会轻易涉足凡人世界，更不会参与到凡人的政治与战争中。即使在达拉然王国七人议会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红龙考雷斯特拉兹，在政治事务中的投票也永远是随大流。 但这终归只是不成文的约定，若有一方打算违背，其他各方可以表示不赞同，却也没有理由阻挠。 黑龙公主的麾下，目前也就塔萨里奥这一头巨龙，以及四头黑龙，几十头龙兽，外带一水儿的幼龙雏龙、几十枚龙蛋。这些龙蛋，也没有一枚是巨龙诞下的，未来成长为巨龙的概率微乎其微。 这么看的话，她的影响力其实小到可怜，爱做什么就让她去做什么便是了。 但刚才红龙女王刚刚代表整个巨龙军团做出承诺，未来所有得到净化的黑龙，都将集结在黑龙公主的麾下。 这样看的话，放任对方干涉凡人事务，哪怕是有限的干涉，都不怎么合适了。 阿莱克斯塔萨为难地看向其他三位兄弟姐妹，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建议。 毕竟不干涉凡人这条规矩是她定的，她实在不好率先违背，但又不好直接反对。人家黑龙公主都做出承诺了，你甫一和解就公然让人家违约，实在难看。 更不用说，一万年前，绿龙军团曾经和同为凡人种族的暗夜精灵打得火热，最终也是在她的压力下，渐渐与对方疏远，只和进入翡翠梦境的德鲁伊打交道。 她当下如果纵容黑龙，那对绿龙也不公平。 伊瑟拉依然一脸的“我没睡醒，别理我”，玛里苟斯则是一脸的无所谓。 五位龙王里，他最不守规矩，而且一向吃软不吃硬。蓝龙军团不搭理凡人种族的唯一原因，不是红龙女王说了什么，而是他蓝龙之王打心眼里瞧不上那些凡人们。 但凡他瞧上了，谁的话都不好使。 阿莱克斯塔萨只好向诺兹多姆投去求救的目光。几万年的相处，她总有一些小花招，对付自己这些狂傲不羁、性格各异的兄弟姐妹们们。 在这目光中，一向万事不管的青铜龙王，终于妥协了。 “我们也可以派出代表……”这还是乔木第一次听到青铜龙王开口说话，对方的声音，宛如一口青铜古钟，回声厚重而悠远，每一个字，都仿佛能穿透厚重的亘古与遥远的未来。 “最近的一系列变故，都意味着，我们必须加强对凡人世界的关注。我认为，那个起点城，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乔木一时目瞪口呆：你真的要派观察员啊？ 在别的龙王耳中，所谓“一系列变故”，指的是兽人的入侵、恶魔之魂的出世与死亡之翼的行动，这些变故的背后，分别牵涉到了燃烧军团与上古之神这两大足以与万神殿抗衡的势力，这让守护巨龙们亚历山大。 但在乔木听来，对方所谓的“变故”，分明是在暗指他们这群从不知何处冒出来、四处搞事情、把时间线搞得一团糟的调查员。 ‘拒绝！拒绝他！乔木，直接开口拒绝他啊！’他在脑海中咆哮着，紧闭的嘴巴，却如同被寂静岭的恶灵变没了一般，纹丝不动。 他一点都不希望巨龙军团掺和起点城的事情。 在他的构想中，起点城只能有三个势力：调查员、黑龙和原住民凡人。他在调查员和黑龙之间搞平衡，再让原住民根据种族与国别，分裂成多个势力。 然后他就能在其中搅风搅雨，好不快活。 可一旦巨龙军团掺和进来，别说他了，就是所有调查员团结起来，也休想和对方争夺主导权。 这严重破坏了公司的构想与计划！ 但理智也告诉他，他没资格拒绝，更没理由拒绝。此刻他但凡敢开口拒绝，还不如直接承认，自己是想借助巨龙军团达成自己野心的阴谋家，这样反而更光明磊落一下。 他甚至能想象到，等他带着巨龙军团的观察员返回诺瑟隆高地后，等他结束项目返回现实后，得知一切的唐蒙和项目管理层，会如何毫不留情地屌他了。 此刻的乔木满嘴苦涩。这就是浪过头的代价。 在龙眠神殿外被织法者逮了个正着后，他硬着头皮扭转事态，变不利为有利，化被动为主动，最终赚取了更大的利益。 但这个世上，哪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这严重违背马老师的辩证法。 现在，坏处终于来了：事情搞得太大，已经引起了巨龙军团的注意。 更要命的是，他完全拿不准青铜龙王的想法。 青铜龙司掌时间，负责纠正一切干扰正常时间流的因素。 按理说，他们这群调查员搞事情的瞬间，甚至在搞事情之前，就该被能够肆意穿越时间的青铜龙找上门搞死了。 但公司至今没有任何关于青铜龙的情报，甚至青铜龙这个种族的存在，还是他上次“发现”的。 这让他完全摸不准这个全艾泽拉斯最神秘的势力，到底在想什么，在策划什么。 “当然……”黑龙公主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看向对方，对方此刻正一脸正气凛然地点头：“时光守护者说得没错，邪恶的阴影正在加速笼罩我们的世界，我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各自为战了，必须尽量做出万全的准备，更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乔木心里骂着娘，也是一脸的激动兴奋：“能够得到整个巨龙军团的保护，是我与所有同胞最大的荣幸！” 伊瑟拉没有舍近求远，直接让瓦莉丝瑞雅去起点城待着。瓦莉丝瑞雅自己也是一脸的无所谓。 反正绿龙无论身处何处，都能随时进入翡翠梦境履行自己的责任，对它们而言，位置是最没有意义的，比青铜龙还没有。毕竟青铜龙只能穿越时间，但无法穿越空间。 阿莱克斯塔萨委派的人选并非此次先遣队的成员，而是和她一起过来的瓦拉斯塔兹。 瓦拉斯塔兹（vaelastrasz），和之前队伍中的红龙瓦加斯塔兹（vargastrasz）是两头龙。这一位，正是游戏里团队副本黑翼之巢中大名鼎鼎的老二小红龙，大名鼎鼎的点名技能【燃烧刺激】，留下了令所有玩家恨之入骨\/心惊胆战\/津津乐道\/心驰所往的传说。 织法者选择的人选，则非常出乎乔木的意料。最初他直接喊女儿泰莉苟萨过来，但一旁的塞安妮苟萨却主动请缨。 织法者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他知道，这名手下和自己一样，一向对凡人不感兴趣。 但乔木却知道对方为何主动请缨：他旁边的奥妮克希亚，一直抽空向对方投去挑衅的目光。这头高傲的蓝龙，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这也让乔木有些哭笑不得：蓝龙得罪的明明是卡特拉娜，现在奥妮克希亚却跳出来挑衅对方咬钩。他可不相信这两位的关系已经好到互相帮对方报仇的地步了。 思索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蓝龙虽然得罪的是卡特拉娜，但对方骨子里轻视的，却是黑龙公主这个身份。这一点让奥妮克希亚无法容忍。 当然也不排除卡特拉娜开出什么条件，让奥妮克希亚帮她个小忙。 不过织法者并没有接受手下的毛遂自荐，而是思索片刻后，做了最终决定：卡雷苟斯！ 这个决定，乔木都惊住了：卡雷苟斯现在还只是一头很有干劲的普通巨龙，但未来，这位可是得到万神殿认可的蓝龙之王、玛里苟斯的继承者。 最重要的是，他和织法者，没有血缘关系！ 织法者的女儿泰莉苟萨，目前正是他的未婚妻，但未来两人会和平分手。泰莉苟萨会爱上一个人类圣骑士大叔，卡雷苟斯则会先后爱上一口井，和一位人类公主兼大法师，但两段爱情都无疾而终。 诺兹多姆的人选，同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选择一头沉稳的老龙，而是安排了一头名为塞菲多米的年轻青铜龙。这头青铜龙出现时，大家发现，她应该刚成年不久，甚至都看不出未来是否会成长为巨龙。 乔木看到对方变成高等精灵后的模样，尤其是那一身纯白的长袍，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游戏中待在沙塔斯的那头青铜龙塞菲尔。 对方高等精灵形态的美貌，在玩家群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常年盘踞各种美女npC榜单。 四位龙王的选择，让乔木发现了一些端倪：这四位观察员也好，大使也罢，都是未来游戏中玩家能够轻松接触到的角色。 这就意味着，这四位相比起他们深居简出的同胞，应该并不抗拒与凡人的接触，而且应该都是不怎么歧视凡人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不论守护巨龙们自身抱有什么样的目的，他们都对乔木本人和他背后还没动土的起点城，抱有明显的善意，希望双方的关系能够健康发展？ 这个猜测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这也让乔木多多少少都好受了一些。 最关键的是，这四位，应该都挺好忽悠……沟通的。 巨龙军团驻起点城大使的人选就这么敲定了，不过他们并不会立刻就搬去诺瑟隆高地，总要等起点城建成，并为他们安排好住处后才行。 另一个好消息则是，黑龙军团们无需躲到人迹罕见的地方了，他们甚至可以正大光明地为起点城的建设添砖加瓦。 毕竟以龙兽的体型和力量，搬砖的效率肯定碾压人类。 第284章 285.时间线 四位大使，尤其是青铜龙塞菲多米并未直接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参观起了奥迪尔。 虽然这个地方目前能供他们参观的地方实在不多，但也足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了。 乔木瞅准诺兹多姆不在的机会，凑到塞菲多米身边套近乎：“你们青铜龙真的能够穿越时间？” 青铜龙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瞬间眉头紧蹙，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了。 这个人类和红龙黑龙的关系那么好，知道些他们的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要怪，也得怪红龙和黑龙嘴巴不牢。 她暗下决心，以后有机会，也悄无声息地向凡人泄漏点那两族大人物的隐私。反正对于他们青铜龙而言，这类秘密要多少就有多少。 “你能看到我的未来吗？”乔木假装没注意到青铜龙的不自然，紧张而期待地问，“我将来能成为联盟的大人物吗？比如公爵，实在不行的话，伯爵也可以……” 见青铜龙怔怔地看着他没说话，他立刻一脸慌张：“不会……只是男爵吧？” 塞菲多米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不会关注具体某个人的未来……” 见这个人类一脸失落，她想起了诺兹多姆的指示，耐心解释道：“我们只会关注那些影响世界命运的大事件和大人物，并不会关注每……” 她瞬间停住了，面前的人类几乎快被情绪的阴影笼罩了，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我不是说你无法成为大人物，而是你定义的大人物，和我们理解的完全不同……” 她沉思片刻后，终于找到了妥帖的解释：“你们人类的贵族太多了，各个权势滔天，富可敌国，但他们并不会像死亡之翼那样威胁世界的安全，所以我们是不会关注的，你懂了吗？” 乔木闻言，总算打起了精神：“就是说，我还是很有可能成为大人物的？那你能帮我看看，我未来是公爵还是伯爵啊？会不会是洛丹伦的摄政王啊？也许会迎娶公主？” 塞菲多米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帮你看的，这违反我们的规矩……” “我知道我知道，”乔木挤眉弄眼道，“等起点城规划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建造一座单独的宫殿，怎么样？你喜欢什么样的？熔岩河四通八达的地下溶洞？有巨型游泳池和人工森林的豪华水上花园？还是用黄金打造、镶嵌珠宝碧玉的豪华宫殿？” 塞菲多米重重吐出肺里剩余的空气：“诺兹多姆就在这里，你去找他，如果他同意，我就帮你看！” 见面前这个人类这才讪讪地不再说话，塞菲多米总算松了口气。 她正要趁机脱身，那人类竟在兜里搜寻了半天，取出一颗半个掌心大的紫色珠子，上面还刻着金色的图腾纹理。 “这是我珍藏的宝物，它能让使用者变身为其他形态，”乔木一脸歉意地双手递过去，“刚才给你添麻烦了，这个就当是赔礼吧。” 无需对方介绍，她就认出来了，这是欺诈宝珠。这件魔法道具，最早是奎尔萨拉斯的一位附魔大师创造的，即使至今，也是比较少见的道具。 不是因为它本身用到了什么珍贵的材料，而是因为它的制造过程，需要比较复杂的附魔、炼金、幻术和变化系知识，绝大多数法师，都没有这么广的知识面。 能制作欺诈宝珠的附魔师并不多，其中大部分都以预订订单的方式流向了肯瑞托议会和奎尔萨拉斯的情报机构，只有少量在黑市上高价流通，还有零星则在贵族手里，被玩出了各种花样。 这个人类没权没势，大概率是花高价从黑市上搞到的。说是珍宝肯定夸张了，但能拿出来作为赔罪的礼物，也确实挺下血本的。 这么想着，塞菲多米的不耐烦就缓和下来了，也不再觉得这个人类面目可憎。 如果她知道乔木获得这珠子的流程，是某个配套企业的刷钱工轻车熟路地盗窃贵族财产，拿着白来的金币去黑市上扫货，再带回现实出售，并且挂牌价不到四百积分……那她大概会直接把这个人类变回六岁以泄愤。 “你也无需患得患失，”她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但语气也温和下来，“得到了我们巨龙军团的友谊，什么公爵伯爵的，一点都不重要。这一点，你以后就能体会到。只要你安心为巨龙军团服务，什么权力、财富和美色，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见人类满脸的向往，又鸡啄米似的点头，她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诺兹多姆只是让她观察这个人类和那座还未建立起来的城镇，以及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人类，但她还是擅作主张，做了多余的事情。 毕竟她知道，青铜龙中那么多老成持重的家伙，诺兹多姆单单把她招来，不就是看中她惹是生……不对，是看中她积极性高主动性强嘛。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只是观察，流沙之鳞中有的是一心养老的老家伙。 “那，塞菲多米大人……” “塞菲尔，这是我的化名，平时这么称呼我就好了。” “哦，塞菲尔，请你放心，巨龙军团的友谊，是我将用生命去维护的珍贵财富，”乔木一脸郑重地承诺，见对方满意地点头，他又话锋一转，好奇问道，“你说你们只关注大事件，你之前关注的是什么大事？死亡之翼吗？” 塞菲尔只犹豫了一瞬，脑子转了一下，觉得只要不透露还未发生的事情，剩下的说什么都无所谓。 “过去几年，我们几乎所有成员都在观察你们和那群兽人的战争。” “哦——”乔木一脸恍然，但恍然之后，双方都发现，好像没什么可以聊的话题了？ 乔木若有所思地看着青铜龙离去的背影。 整场对话看似没什么有效的试探，但这是他故意为之。 任何试探，本身就会露出马脚，所以他并不期待几个问题就问出一大堆情报，那就是找死。 他所求的，就是让对方开口说话，无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只要说了，就必然能倒推出一些情报来。 毕竟对方明显不可能知道，他对青铜龙一族有着极深的了解。 塞菲尔前面的应对没有任何问题，涉及他的未来，承认或否认都不合适，最好的应对就是一问三不知。 但后面对方反过来拉拢他的说辞就很有意思了：要求他为巨龙军团效力？真的？ 这话就绝不是一个了解过他、了解过未来的起点城的人能说出来的。 他不相信诺兹多姆会找一个对他一无所知的手下来，他更不相信塞菲尔接下这个任务后，会对他的过去和未来不感兴趣，这几天都没进入其他时间节点观察。 为什么不去看？对青铜龙而言，就只有一种可能：看不到。 除此之外，绝无其他可能性！ 最后那句几乎所有成员都在观察兽人战争，就更加扯淡了。 兽人战争对人类和兽人而言，确实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对于见识过艾泽拉斯过往与未来无数次灭世级大事件的青铜龙而言，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而且青铜龙要看顾近乎无数条时间线，窘迫的人力，让他们硬是开发出了一项神技：能够召唤无数条时间线无数个时间节点上的自己。 也就是说，理论上，如果你不能偷袭秒杀一条青铜龙，或者不能使用时光之力封锁它所在的时间节点，下一秒，你就会面对成千上万的同一条青铜龙。 每一位成年青铜龙，都要通过合理分配每一个时间节点上的自己，独立承担起几十条甚至几百条时间线的看护工作，007看见了都要羞愧流泪。 所以，对方这句话，绝对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更重要的是，乔木知道原本的时间线是什么样的，他更知道，那条时间线，是诺兹多姆数万年来一直悉心呵护，不容任何人染指的“唯一正统”。 为了那条时间线，诺兹多姆都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赔进去了。 如此重要的地位，整个青铜龙族，都绝不会坐视调查员们破坏。他们根本不可能在青铜龙的绞杀下，在第二次兽人战争中，搞出那么多大事来。 结合以上几点，他产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们现在所处的，会不会，是一条废弃的时间线？！ 按理说，一条时间线一旦废弃，所有青铜龙都要从中撤离，并将这条时间线与其他线彻底隔绝开，杜绝一切可能的影响外溢。之后任凭其他巨龙或凡人怎么作践，他们都不会再多看一眼了，甚至他们自己也会时不时找条废弃的时间线作践一下。 但诺兹多姆却还在这条时间线中，诺瑟隆高地之战，和这次错位的事件中，他都及时现身了。 大胆假设的话，青铜龙依然保留着对这条废弃时间线的关注，会不会就是为了观察他们这群神秘的天外来客？ 如果真是这样，那青铜龙军团，不仅不是他的阻力，甚至会成为他的助力。 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威胁到正统的时间线，诺兹多姆自然就无所谓了，甚至可能还会为了深入了解他们，帮点小忙什么的。 想要验证这一点，其实很简单：再搞个大新闻。 不过这事儿暂时不急，毕竟这次的项目评价应该已经不低了，搞事情什么的，可以留到下次。 几天后，对黑龙蛋的净化正式完工，虽然这个过程中损失了三枚，令塔萨里奥心疼不已，但这也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黑龙军团和乔木告别了几位龙王与纯净圣母，返回诺瑟隆高地。 几位龙王不仅没有离去，反而又从各地抽调了一批龙族。原因很简单：他们决定帮助纯净圣母，搞定奥迪尔最底层那头不老实的人造上古之神戈霍恩。 这种事情自然不需要普通龙族掺和，但架不住外面还是几万十几万全民皆兵的鲜血巨魔。 那群原始疯子显然无法接受一大堆蜥蜴整天对他们的圣地进进出出，他们在最初几次试探后，就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那次进攻在被四位守护巨龙和几十头各色巨龙的龙息喷了一脸后，戛然而止。但鲜血巨魔的攻势并未就此终结，他们的行动反而更积极了。 此刻的纳兹米尔，都如同一口煮沸了的大锅一般，满地都是不知在做什么的鲜血巨魔。就连南面的赞达拉巨魔，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在沼泽与丛林的交界地带，囤积了大批军队。 巨龙军团几年前刚在兽人手里栽了个大跟头，此刻心有余悸，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不敢轻敌。 懒洋洋的绿龙们也动了起来，试图联系这片沼泽中的洛阿们，作为外援。毕竟但凡是个正常的洛阿，就不会喜欢那头人造上古之神戈霍恩。 各方势力都在积极行动，整个纳兹米尔，乃至整个赞达拉群岛，都在逐渐成为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这也是乔木急着带黑龙军团离开的原因。 从游戏中黑龙王子拉希奥的故事线就能看出来，即使是摆脱了腐化的黑龙，被上古之神再次腐化的概率也相当之高。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贪心而阴沟里翻船。万一不小心把黑龙军团再赔进去，他就亏大发了。 第285章 286.谢礼 诺瑟隆高地，库斯海文，大议事厅，山地矮人四位大领主和治下几十名族长再次齐聚。 “就是说，黑龙也将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并成为人类城镇的庇护者？”大萨满迈格拉夫神色复杂地确认道。 他因为上了年纪而已经逐渐迟钝的大脑尽力运转着，甚至都忽略了要弹压下面窃窃私语成一片嘈杂的矮人族长们。 会议甫一开始，不少矮人就已经明确表示不赞同了。 他们是耿直，但绝不傻。一群避难的人类，还好说。但人类加黑龙，就会喧宾夺主。 “不是‘他们，’而是‘你们’，”乔木没有开口，说话的是黑龙公主，“就和诸位一样，黑龙一族有自己的家乡，也渴望返回自己的家乡。” 她没有使用常用的“军团”，而是改为“一族”来称呼自己，就是为了降低黑龙的威胁性。 “但是当下，我们的家园被死亡之翼污染了。在解决这个麻烦之前，我们只能暂时寄人篱下……” 此话一出口，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矮人都和自己周围的同胞交换着复杂的眼神。 这故事他们太耳熟了……他们的老家就在西面，从这边过去也就是十几天的脚程。一种感同身受从所有人心中油然而生。 “我们不会一直留在这里，这里不属于我们，这里没有造物主泰坦对我们的祝福……”卡特拉娜停顿片刻，给听众留出足够的共情时间后，继续说道。 这话一出口，矮人们又是一片哗然：万恶的黑龙军团，竟然也信仰泰坦？！ 山地矮人诞生于蛮锤氏族，蛮锤氏族则是矮人中最古老的氏族之一，并发展出了艾泽拉斯独一份的萨满文化。 但他们并没有转向先祖崇拜，而是与铜须矮人一样，仍旧维持着自土灵时代就一直存在的泰坦信仰。他们也一度认为，矮人是整个艾泽拉斯唯一信仰泰坦的种族。 没想到，黑龙一族，竟然也和他们供奉着相同的神祇！ 这一次，卡特拉娜没有再等他们感慨了，她知道，任凭他们感慨下去，接下来的话题，肯定会被带歪到上古传说中，今天就别想谈论正事了。 “作为拯救黑龙一族的感激，我曾立下誓言，只要乔木还活着，黑龙一族就将永远庇护起点城不受外敌入侵。 “如果诸位愿意接纳我们，让我们的孩子能在诺瑟隆高地的森林中狩猎、天空中翱翔、大海边嬉戏……我愿意与山地矮人一脉立下神圣的盟约。” 她没说盟约的具体内容，显然是还要继续商量，但这份态度，已经让矮人们，尤其是四位大领主意动了。 黑龙就算以起点城一分子的身份进入诺瑟隆高地，他们也很难指责对方。毕竟当初与乔木约定时，双方从来没说过，起点城的居民里不能有龙。 对方却主动接触他们，承认他们对这片土地的所有权，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接纳。最重要的是，高高在上的黑龙，还愿意为他们提供庇护。 山地矮人现在最发愁的就是经历数年战争的荼毒后，他们的人口大幅下降。就算他们能重建家园，也守不住这片乐土。 任何时代，没有人口，就没有一切。 但如果黑龙愿意为他们提供武力庇护，威慑一切来犯之敌，再加上人类为他们画出的美好贸易蓝图……山地矮人一脉的崛起，几乎是唾手可得。 到那时，他们肯定要找上那群北方的“亲戚”，狠狠耀武扬威一番。 最在乎权势的四位大领主都动摇了，下面一心过小日子的族长们就更不用说了。 过去数年，龙族确实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悲痛，但真要说起来，那是红龙干的。 黑龙……除了死亡之翼在战争进程走到尾巴尖儿时出来冒了个泡，杀死了十几个矮人战士，又毁掉了一片本就没有居住的土地之外，双方好像也没什么矛盾？ 至于“死亡之翼偷偷将恶魔之魂交给兽人，让他们用来奴役红龙，再驾驭红龙去屠杀山地矮人”这种绕了三圈的间接关系…… 你需要的时候，它可以是罪证；你不在乎的时候，它就只是历史、故事，甚至谣言。 这一次，矮人们达成一致的速度，远超之前乔木参与的几次会议。 虽然还有大量的细节需要磋商，例如是否要划定黑龙的活动范围尤其是狩猎范围，黑龙破坏了矮人的建筑、捕猎了矮人的家畜，甚至误伤了矮人，要怎么办； 例如双方的同盟是以时间为限，还是以血脉起誓——谁都不会相信一份无限期无条件的盟约； 例如这片土地的具体产权归属，比如万一有黑龙心血来潮跑到某个矮人聚居点废墟上建巢，几年后某个幸存的小崽子长大了想重建家园怎么办； 再比如激活盟约的条件，万一某个孙子自己在外面惹了事儿，引来了雇佣兵之类的，让黑龙履行盟约怎么办？如果这都可以，那山地矮人就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需要磋商的细节还有很多，但双方都同意，未来几天要举行一场盛大的缔约仪式，双方将在星空之下，共同以泰坦之名起誓。 共同的信仰，很多时候一文不值，但很多时候，却是无价之宝。 在此之前，他们首先要举办一场盛大的酒会，自然也少不了矮人们最喜欢的环节——分享故事。 尤其是讲述土灵世代相传的泰坦神话，与龙族传承中对万神殿泰坦的记忆——虽然守护巨龙们当时并未亲眼见到泰坦，只是相隔亿万光年，接受了对方的远程传功。 山地矮人并不像人类那样阶级分明，各个家族的族长们，很快就兴冲冲地跑出去，摩拳擦掌打算为晚上的宴会添砖加瓦。 “真没想到，你设计的台词会这么好用。”走出议事厅后，卡特拉娜忍不住表扬起乔木。 刚才在议事厅中，她的台词基本都是乔木提前设计好的。 台词量很少，但她看得分明，可以说每一句都戳进了那群矮子的心窝中。 看得出来，那群矮子，已经被眼前这个人类吃得透透的了。 全程都沉默不语的塔萨里奥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朝乔木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一旁的卡特拉娜盯着对方的背影，脸上写满了不爽。 整场会谈，都是卡特拉娜在参加，因为乔木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geAss，万一事后被人察觉到不妥，他跳进瓦拉尔河也洗不清。 而塔萨里奥自己被净化后，就旗帜鲜明地不接受卡特拉娜的领导，甚至都不愿意与对方沟通，这让依旧自诩为黑龙公主的卡特拉娜异常恼火。 但乔木旁观者清，如果让他说句公道话的话，塔萨里奥不仅不承认卡特拉娜的地位，甚至都不接受奥妮克希亚的领导。 奥妮克希亚有什么决定，都得绞尽脑汁说服他才行，而不是简单地下个命令。 看得出来，这位天崩地裂前就已经担任大地守护者副官的老资历黑龙，他的心里只有一位主人，那就是大地守护者。 在奥妮克希亚继位之前，在对方眼里，她最多就是一头地位较高、需要细心保护小心对待的黑龙而已。 在耐萨里奥彻底没救乃至陨落之前，哪怕是红龙女王的承诺，在塔萨里奥这里也不好使。 黑龙和龙兽们并不在这里，他们都被留在守护巨龙的战场遗迹那边了，正在组团瞻仰。 一来是担心突然一大家子找上门，会让矮人们误会。二来，对山地矮人这种掘地三尺的矮小建筑，黑龙们既不感兴趣，也挤不进去，还不如气候宜人的原始森林更吸引他们。 虽然他们也喜欢挖洞，但他们不是掘地三尺，而是掘地几英里，地下空间至少也要能够让巨龙们纵情翱翔才够。 工程量太大？人家可是黑龙，天生的土建胚子！ 此时的库斯海文，并没有人类的踪影，因为所有调查员都去起点城选址现场、瓦拉尔河下游与洪堡采石场了。矮人们也说不清唐蒙去了哪边，也可能哪边都没去，不知跑哪里摸鱼去了。 在起点城建起之前，黑龙们显然需要一处栖身之所。 塔萨里奥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带领他们暂时前往诺瑟隆西南峭壁之上的那处高地。在那里安置好龙蛋与小家伙们后，他就要带领成年龙和龙兽们，化身包工队，投身到起点城的建设中。 至于奥妮克希亚，或者说卡特拉娜，则将踏上寻找其他黑龙的旅程。 她要将那些落单的黑龙，一头头诱骗到纳兹米尔，交给巨龙军团，接受改造。 而乔木则百无聊赖地在库斯海文停留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断断续续接到了上百箱“巨龙快递”。 这些箱子，都是红龙与蓝龙送来的谢礼。按一头红龙的说法，两位龙王将两族数万年来积攒下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筛检后打包送过来了。 红龙女王是作为巨龙军团的盟主，感谢乔木在救赎黑龙一事上的功劳。蓝龙之王也有点这个意思，但更多还是感谢乔木让他找回了遗落在外多年的一支同胞。 反正龙族不需要货币，他们收藏这些东西纯粹是出于兴趣，又或者是懒得整理“狩猎”的附带垃圾。 其中绝大部分财宝，并非来自巨龙们的巢穴，而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龙兽们显然也没有垃圾填埋的习惯，几万年来，他们打扫出的垃圾，都是找个渺无人烟的悬崖峭壁，直接往下倒。 数百只需要四个矮人才能抬动的箱子，整个库斯海文，都没个地方能存放这么多箱子，拉克伦·迈格拉夫只好命人在镇广场搭了个棚子用于临时存放。 随着送来的箱子越来越多，不仅广场被彻底占满了，孩子们都没了玩闹的地方，就连库斯海文的矮人们，都习惯了巨龙乃至红龙的身影。 要知道最初红龙拽着箱子出现的时候，他们甚至二话不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大萨满和拉克伦最初还不知道这些魔法封印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直到一次，一头蓝龙送来的几只箱子，因为疏忽没封印。箱子被弃若敝屣地扔在地上打翻后，所有人看着散落一地的黄金、珠宝和风格迥异的艺术品，心脏全都不争气地疯狂造胸膛的反，一门心思地想要冲出来！ 仅仅只是这四只箱子里的财富，就是他们此生都不敢奢求的了。一想到广场上的数百个箱子里都是这些，他们脑海中萌生的念头，甚至让自己都感到丧心病狂！ 直到乔木表示，这些财富会不分彼此，同时用于起点城的建设和矮人家园的重建后，他们的思想，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良心。 大萨满当机立断加派人手，自己还亲自在广场上布置了元素结界，又亲自紧急通知其他三位大领主派遣卫队，俨然就要组建一支军队，来保卫山地矮人们金灿灿明晃晃的未来。 在“谢礼”得到妥善安置后，乔木没在项目里陪设计师们继续熬，和好不容易找到的唐蒙打了个招呼后，就结束了项目。 第286章 287.想吃白食？ 乔木很不开心，他等到晚上下班，都没等来智脑“检测到未带出个人资产，是否将使用权授予公司”的通知，他就知道，公司这是要白嫖他的财宝了。 想想也是，虽然不清楚那些财宝折算下来值多少钱，但按照拉伦克的估计，如果每箱都是那四只箱子的平均水准，那这批财宝，交易得当的话，甚至足以支付从无到有打造一座格瑞姆巴托的费用，甚至还要绰绰有余。 可以说这批财宝的出现，直接覆盖了公司最在乎的风险。 公司之所以拖了两个月才批准唐蒙的计划，最大的原因就是担心城建投入血本无归。 建造一座城镇，肯定要在项目里雇佣原住民，而巨额的开销，必然只能向配套企业下订单，并用人民币结算。 短时间内筹措如此大规模的项目货币，难度必然非常惊人，会直接将项目货币与人民币的汇率，拉到一个令人感到惊悚的地步。 而且这种事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绝大多数刷钱工都集中于一个项目内，就意味着其他虽然从公司整体营收规模来看，这些投入只是九牛一毛，但架不住它可能打水漂啊！ 万一钱刚花出去，结果哪个孙子一个不小心，给项目整重置了，这个损失，足以让上级监管部门介入了。到时候少不得要摘掉几个高管联席会成员的帽子。 项目的货币产出必然大幅减少，相关物价也会飞涨。到时候，所有调查员都会因为这一个项目而利益受损，一旦有人带头闹起来，谁都吃不消。 乔木现在收集到的这笔财富，真要按之前的规矩进行折算，公司至少也得奖励他九位数乃至十位数的软妹币，才能吃下这笔收益。 这笔奖励，先不说愿不愿给，恐怕上面真正考虑的是能不能给、敢不敢给。 这种巨额现金奖励，谁敢拍板？谁敢向上级监管部门汇报？谁敢接受上级的调查？谁又经得住查？ 一系列纠结之下，公司明显决定装聋作哑，寄希望于他个人的“思想觉悟”。 乔木回家的公交车上，就接到了唐蒙的电话。他看着手机直冷笑笑得旁边的大爷都不停地往窗户那边缩身子：都不用接，他就知道对方的来意了。 还好，他结束项目前未雨绸缪，特意叮嘱矮人们，他的“同伴”可不会念及与山地矮人的约定与交情，所以他们一定要盯紧这笔财富，不是他本人的话，谁来了都休想拿走一枚金币。谁敢纠缠，就一斧子砍过去，砍死了算他的。 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点儿玩笑的意思，毕竟这个项目那么多人，谁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个德行不够的。 现在看来，德行不够的，可不是他们调查员…… 唐蒙还是很敬业的。他不相信对方真的以为能说动自己，但对方依然还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当然，你背后的公司都一毛不拔了，你的解数也实在不值几个钱。 乔木一口咬死那笔财宝是红龙军团补偿给山地矮人的，和他没关系。 唐蒙自然也不敢说智脑已经判定财宝就是他乔木的这种话，他用后脚跟都知道这小子肯定录音着呢。 一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另一个更是油盐不进，双方说了十多分钟车轱辘话，直到乔木要进电梯了，这场注定无果的通话才结束。 他也不着急，打算再给公司一段时间好好想想。毕竟事发突然，公司又是民主决策制，效率低是可以理解的。 正常来说，今天这通电话完全没有必要。 他自然不可能真的指望公司给他以亿计的补偿，具体给多少，从哪些方面给，这个都是可以谈的。 公司那边最大的顾虑是，他们吃不准乔木有多大的胃口，就不敢提谈判的事儿。一旦提了，就等于认了乔木对那批财宝的所有权，万一乔木贪心不足，公司就失了主动。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调查员，说不定公司就上手段解决了。但在这件事上，在乔木身上，偏门是行不通的。 原因很简单：公司为什么需要这笔财宝？为了重点发展艾泽拉斯这个项目。怎么重点发展这个项目？依赖乔木在项目中的人脉和成果。 也就是说，这个项目的成败，首先就取决于乔木本人的意愿。他们夺走财宝，乔木顺理成章地撂挑子，那他们夺过来的就是一堆垃圾。 所以他们只能让乔木心甘情愿地点头授权。 要谈判，他们首先就得承认这批财宝是乔木的，否则一切谈判都无从谈起。 而这一决策，是需要有人主动站出来拍板的。如果之后乔木的贪婪超出公司预期，那个拍板的人，是要吃挂落的。 民主决策制在这种时候，就体现了它低效的一面：没人愿意承担“首倡”的责任。 大家心里都明白要怎么做，但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等其他人憋不住率先跳出来。 反正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这个时候，估计公司领导们也没心思去推这件事，还是等过了年再说吧。 当然，其中还有乔木不知道的事。 例如，在高管联席会那边，他已经是被重点标注的“刺儿头”了…… 一个是之前学院招生办的事儿，一个是这次，还都卡在年关上。 所有领导都讨厌憋在年前给自己找事儿的员工，哪怕是正事儿。 …… 14号小年那天，佳佳就回来了。 他是三号去的首读，四号正式入学。结果十天后，就放寒假了。等于这十天，他们就是去熟悉了一下学校、老师和同学，顺便参加了一场摸底考试。 按他自己的说法，为了避免来自家长的压力，学院要求所有学生都认真完成高中学业。他们除了要继续接受文化课教育外，还要在薄弱的科目上，强制补课。 说这话的时候，佳佳整个人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乔木则是一脸懒得遮掩的幸灾乐祸。 佳佳今年才高二，他至少还得接受一年半的高中文化课教育。 当然，比起他的高中同学，他已经幸运到让人狂怒了。毕竟他不需要早晚自习，不需要上网课，不需要模拟考试，不需要参加高考，更不需要寒假补习，只需要参加个首都高中的毕业会考，拿个高中毕业证就好了。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头钻进网吧不出来，就连刚放假的乐乐跑来找他去打Cs：fight，都被他拒绝了。因为他现在有更想做的事情。 学院在放假前颁布了一条新规，学生在假期期间，均可前往居住地分部，注册为p1实习生，并依据自愿的原则，在提出申请并经分部协调后，在p4及以上调查员一对一陪伴的前提下，执行学院提供名单中的零风险项目。 这应该就是内部项目事业部和各分部一起咬下的第一块肉了。 不过看得出来，作为改革的第一步，各方都很谨慎：执行个被筛选过的零风险项目，还需要p4一对一做保镖。 有趣的是，陪同人选并未限制在内部项目事业部，省部的外部项目事业部、总部的新项目事业部、未知项目事业部也能参与其中。 他可不相信内部项目事业部会这么大方，让他猜的话，这可能就是学院的反击：反正这块利益总要让出来，那我就让给所有人，就不让你吃独食，就膈应你。 大同分部的内部项目事业部现在就他这个p6，再加上p5孙朝阳，还有三个p3。 佳佳和石帅要在大同分部执行项目，就只能他和孙朝阳两人陪同。 乔木记得去年学院还在这边招了一个刚上初一的小姑娘。他肯定不想给陌生人当保姆，尤其还是个13岁的小屁孩。所以他暗自打定主意，后面如果那个学生也来申请实习，他就装聋作哑，让孙朝阳受着去。 距离过年还剩四天的时候，在乔木和孙朝阳的陪同下，王子豪和石帅执行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二个项目：《英雄联盟系列7》。 这个项目名非常Low，主要是因为类似的项目实在太多了，主题基本都是主角在一款名为《英雄联盟》的游戏里夺取冠军、成为游戏界传奇。 因为相似度实在太高了，所以干脆就按系列几的方式命名，显得很没排面。 但这类项目，在年轻男性调查员群体中，却颇受欢迎，都是有口皆碑的度假项目。 在项目中醒来后，乔木发现，他此刻正身处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卧室中。 卧室里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一米五的床、一个衣柜、一张带一套顶柜一层书架的电脑桌，桌子上还摆着一台电脑。 这种风格，一看就是中介简装的出租屋。 他起身打开房门向外看去，果不其然，这套房子根本没客厅，只有一条一米多宽的L型走廊。走廊两侧除了他的房间、厨房和卫生间，就是四扇紧闭的室内门，和他房间的门一模一样。 五扇门上不仅装着电子锁，还贴着铭牌，分别标着801-806五个数字，没有804。看来这家中介还挺讲究。 几分钟后，两扇门几乎是一前一后打开了，一扇门后面，孙朝阳走了出来，另一扇门后面，则露出了一个年轻的面孔。 乔木和孙朝阳看着那个既不是王子豪也不是石帅的人，全都懵了。 那人本在招手打招呼，注意到他俩的表情，立刻拘谨地上下左右直瞅，以为自己这边有什么东西。 “咋了？你们看啥呢？”他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又摸着自己的脸和脖子，一边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没什么不对的啊？” “您是哪位？”见乔木没开口，孙朝阳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没找到关于眼前人的信息，直接问道。 那年轻人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就这个啊？你们吓死我了……” 他拍着胸脯，一脸的心有余悸：“上一个项目是恐怖类的，我还以为被脏东西缠上了，喵的……” 听到对方也是调查员，孙朝阳也松了口气。 “第一次？”那年轻人问了一句，就直接解释道，“这个项目都是尽可能凑五个人的，毕竟这游戏需要五人组队。” 他指了指另两扇紧闭的房门：“这不还有俩没出来呢嘛。” “我知道，”孙朝阳笑道，“我们四个一起的。” 两人很快就聊了起来，乔木在一旁，一直没怎么开口。 他认出了眼前这个人，甚至还知道对方的名字：谷月。 七个月前，在总部那次战斗类p10紧急会议上，他见过对方。 那句“米工，什么好东西啊，这么藏着掖着？小男朋友？原来你好这口啊。介绍一下呗，也让王老师死了这条心”就如同高清音频一样，被完整地存在他的记忆宫殿中。 他退出会议室时，就看到了对方被领导训斥也毫不在意，仍旧一脸坏笑、幸灾乐祸的侧脸。 第287章 288.出版审查 谷月显然对乔木没什么印象，自我介绍环节时，听到他的名字，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乔木甚至觉得对方压根儿就没把他们的名字放进脑子里，大概率是听完就忘的那种。 和他们首次进入不同，谷月就是来“度假”的，就是来打游戏的。 从上次短暂的间接接触就能看出来，这家伙至少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虽然不知道那个“王老师”是谁，但大概率也是总部的高级别调查员。对方当时说那种话，虽然不见得有太深的恶意，但也绝不会有什么善意。 放在正常的职场环境中，这种公开场合张口就调侃甚至造谣女同事私人关系的行为，足以让他被打上“小人”“下三滥”的标签了。 但对方依然敢在那种场合，当着一众p10和主席台上一排领导的面说这话，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要么，这家伙是能力极强的独狼，一向独来独往，自然可以随心所欲，谁的面子都不给。 要么，这家伙就是单纯的没情商，对谁都嘴欠，别人对他嘴欠他也不恼，时间久了，大家反而就习惯了。 无论对方属于哪种，乔木都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孙朝阳也是差不多的心态。他今年29了，眼见着就要奔三了，过去被乔木的成绩刺激了一年，已经很自然地转向中年人思维了。 自诩人到中年的他，看着这群二十出头甚至还没成年的小屁孩，自然觉得差着辈分没法深交，更不用说那宛如天堑的代沟了。 但那两个小的就不一样了，他俩选这个项目就是进来打游戏来了，发现谷月是游戏“大神”后，立刻露出了舔狗本性，成天围着这个陌生的调查员转。 不过三人的相处模式也很有意思：谷月自始至终都没打听过他们的身份，甚至都没问过他们是哪个分部的，看上去是真的不在乎，也没打算跟他们有什么深交。 两个小家伙也从不打听谷月是什么级别的，纯粹因为对方游戏打得好，就自觉成了对方的跟屁虫。 这种独属于学生的社交习惯，你很难说它到底是极度纯粹还是极度功利。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认的：这种模式，会让人非常轻松。 谷月直接从网上买了个王者号，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玩自己的。因为这俩小的是新手，实在菜得令人发指，很遭他嫌弃，只能组队打人机和匹配。 但两个小的也不恼，游戏之余，依旧兴冲冲地围着他问东问西，听他讲各种游戏思路与技巧。 而乔木和孙朝阳，他俩就是进来当保姆的，压根没打算完成那个“将《英雄联盟》个人账号的段位提升至【不屈白银】”的必选任务。 反正根据相关规定，给实习生当保姆的项目，不纳入个人绩效，但会根据实习生的项目成绩，提供奖金，随次月工资发放。 就是说，保姆们只需要保护好实习生就足够了，想赚外快的就再积极一些也不是不行。 孙朝阳试了几把匹配，被那群牲口隔着网线骂得砸了键盘，就退游去看网剧去了。 乔木就很有先见之明，他甚至都没注册账号。 但王子豪和石帅这两个家伙，是彻底沉迷了。 两个家伙明明不需要上学也没父母盯着，白天什么都不需要干。结果两天之后，他们依旧转变成了那个乔木熟悉的模式：晚上通宵打游戏，打到早晨六七点才睡觉，然后午饭都不吃，一觉睡到下午五六点，起床后迷迷瞪瞪地吃过晚饭，继续通宵打游戏。 乔木都不明白他们这么做图个什么，白天打晚上睡，很难吗？ 不过他也就比这俩小子大三岁，实在没立场更没威信纠正对方的坏习惯。 相较而言，谷月的作息时间就健康了不少：早晨十一点多起床，凌晨一两点睡觉。 这直接导致五人明明共处一室，一天却见不着几面。唯一稳定的见面时间，就是他叫醒那两个家伙，一起吃晚饭的时候。 今天的晚饭是比萨，两个小的全身心都投在游戏里了，根本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所以晚饭一向是乔木、孙朝阳和谷月三个人按照自己的口味来。 他点了个榴莲的，孙朝阳点了个豪华至尊，谷月则点了个美式风情土豆培根。 结果孙朝阳就逮着他的榴莲披萨，自己的豪华至尊比萨都没怎么动。谷月则受不了榴莲味，碰都不愿意碰，全便宜了孙朝阳。 两个小家伙一边吃一边兴奋地和谷月讨论战术，讲述自己的高光操作，乔木和孙朝阳则捧着自己的手机，一个看小说，一个追网剧。 孙朝阳的剧，似乎正发展到高潮阶段，手机中的背景音乐、打斗声、呼喊声此起彼伏，他本人也看得一脸紧张，都顾不上手里的比萨了，一块耷拉着的榴莲肉掉在地上，他都没有察觉。 佳佳听得产生了兴趣，也凑过去看。等手机中的战斗彻底告一段落，他才感慨道：“这项目太特么牛逼了！这要是个真实的世界就好了，真想一直待在这儿。” “哪牛逼了？”石帅习惯性反驳，“感觉科技比现实落后了十多年，你看这手机……” 他嫌弃地指了指乔木手机上那如同浴霸一般的后置摄像头，又补充了一句：“啥年代了，外面还都是油车……” “油车碍着你了？”佳佳鄙夷地说道，“这游戏，这电视剧，哪个不比现实里牛逼？” “那有什么用？！”石帅的语气中满是不服。 “这叫精神文明建设，懂不懂？你个傻*。”佳佳一脸的嫌弃。 “呦~瞧把你能的，政治多少分啊？”石帅反击道，“下次考试别抄我的呗。” “嘿，爸爸我用不着了，”佳佳满脸的得意，“就会考那个难度，你给爸爸抄，爸爸还不稀罕呢。” 这一周下来，其他三人早就习惯了这二位的相处模式，全都捧着各自的手机，对他们的斗嘴听而不闻。 两人斗完嘴，又无缝衔接地转入下一话题：“你说咱们为啥不把项目里的游戏弄回现实？” 佳佳问着就眼前一亮，自己启发了自己：“哥，你们不是战斗员吗？可以去把游戏源代码拷贝下来带回去，卖给游戏公司，肯定能赚大钱！” “违规的，做梦去吧。”谷月随口击碎了佳佳的发财梦。 乔木则问道：“我听说飞驰卡丁车是从项目里带出去的？” 严牧之之前提过一嘴，飞驰卡丁车所属公司的老板，就是从新起点出去的，但他也没说哪款游戏是不是从项目里拷贝出去的。 不过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如果公司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早就被调查员们钻成黑洞了。 “那个是特例，”谷月放下手机，冷笑道，“那家伙犯了事儿，在公司里混不下去，相当于被扫地出门了。不过他老子有点儿厉害，上面就睁眼瞎了。” 佳佳闻言大惊：“公司怎么也有这种事儿？！” 他年轻气盛，一向讨厌这种事情，当初就连舅妈去见班主任的时候想带点见面礼，他都死命拦着不让。 谷月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古今中外，只要有人的地方，这种事儿就免不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要不咱们也试试？凭什么别人能做咱们不能做？”佳佳不爽地冷哼一声，心有不甘地对石帅说，“咱们可以先带一部小说出去，用自己的……嗯，文笔？就是用自己的话把小说重写一遍，试着出版一下。” “别傻了，”石帅嗤笑道，“根本过不了审。” “试试呀，万一呢？”佳佳白了对方一眼，“或者翻译成英文，去国外出版。再不行，干脆直接找本英文小说带出去。” 石帅白了回来：“想什么呢？国外也过不了审。” “你知道？”佳佳不服，“英语国家那么多，万一哪个管得松呢？” “美国、英国、加拿大、澳洲、印度……主要市场就那几个，哪个松了？送的都是几百万几千万人的小国，”石帅继续泼冷水，“那种市场，出版了能赚几个钱？” “几个钱就不是钱了？”佳佳嘟哝了一句。但看得出来，他已经被哥们儿怼得丧失兴趣了。 乔木倒是越听越不对劲，直接开口发问，也顺便给佳佳解围：“国外也有出版审查？” 这问题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了：其他四人，都向他投来了奇怪的目光，就连一直沉浸在剧里的孙朝阳都点了暂停。 “怎么了？”被四个人看得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强装镇定，一脸不解。 “没啥，”石帅率先笑道，“没想到乔哥你一点都不关心时事啊。” 孙朝阳好奇道：“你上学时候都关注啥了？体育？跑车？” 谷月也有些惊讶：“你上学的时候真不关注时事？” 乔木哑然：我说我不知道，你们信吗？ 听他们的说法，这个世界的学生，很关注时事？ 转念一想也正常，毕竟这个世界没有游戏、动漫，影视和小说也都是现实主义题材的，唯一能为人类的想象力提供方寸之地的，也就是舞台剧了。 孩子们，尤其是男孩子，不关注时事，似乎也没有太多可关注的了。 “我那时候……有个喜欢的女同学……”他立刻想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其他人闻言皆了然：早恋了啊，那难怪。 佳佳则一脸惊讶：“姑姑姑父知道吗？” “能让他们知道？”见搪塞过去了，乔木松了口气，笑着反问。 “也是。”佳佳一脸贼笑地认同道。 石帅将手中的比萨扔回盒子中，拍去手上的粉末，一脸正色，显然是要给乔木普及常识了。 看对方的表情，乔木也恍惚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几个男生成天凑在一起高谈阔论、针砭时弊的高中生活。 “乔哥你不关注时事，总在网上听说过光明会吧？” 卧槽？ 乔木懵了。 第288章 289.千禧事变 石帅的开场白，让乔木猝不及防。 他是来听时事普及的，结果对方要和他讲阴谋论？ 这真就好像裤子都脱了…… 不过他还是没反驳也没打断，很尊重而体贴地听对方讲述自己的认知。 石帅口中的光明会，和他前世了解得差不多：一群有识之士建立于五个世纪前的地下组织，目的是反抗天主教会的迫害。之后一直于暗中传承，只接纳全人类中最具权势、财富、学识和影响力的人士。在宗教式微的现代，这个组织也逐渐发展成了一个暗中影响乃至统治全世界的存在，并谋划着建立世界政府统治全人类。 “很多人都坚信，正是光明会，策划并制造了‘千禧事变’。” “千禧事变？”乔木眨了眨眼：这又是个什么东西？他穿越过来时，在家休养了半年，也没听说过这个事件。 “千禧事变，就是全球各个主要国家，都不约而同地在两千年那一年，通过各自的法律制度，遏制和打击各国文化产业的发展，以及国外文艺作品的进口。 “这种事情，根本没法用巧合来描述，而且各国网友都调查了那之前数年里几乎所有的国际会议和领导人会晤，根本没找到任何相关议题。 “所以大部分人都坚信，一定是有一个强大的神秘组织，藏身于幕后，暗中推动这件事。国外很多调查的人，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最终把目标锁定在光明会的身上。 “因为光明会的目标就是用一个政府统治全人类。打击文化发展，就是要淡化不同国家不同人种不同语言的文化多样性，让人们的文化逐渐趋同，为世界征服扫平意识形态障碍！” 石帅越说越慷慨激昂，最后甚至激动地挥了挥手。 乔木有些迷惑：“我怎么看你不像是反对光明会呢？” “反对光明会？为什么要反对？”石帅一脸的向往，“如果光明会成功了，人类就再也不会有冲突和战争了，就能把所有资源都用在发展科技、发展工业上，我们就能更早实现星际殖民，甚至共产主义了！” 好家伙，殖民？共产主义？你觉得这俩挨着吗？ “自私派才反对光明会，”佳佳也在一旁直点头，“我俩是大一统派的。” “这都分出派系了？”乔木顿时无语，“自私派又是啥？” “就是一群人，觉得光明会的理念，最终会剥夺他们的自由，奴役所有人，所以反对光明会，”佳佳一脸轻蔑，“他们自称自由派，我们管他们叫自私派。” 石帅随即说道：“其实细分下来，派系有很多，但整体上，就分为大一统派和自由派。” 听着两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乔木哭笑不得：你们都还没确认那个光明会是否存在吧？这就分出派系开展斗争了？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迫于两个孩子殷切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应该也是大一统派的。” 佳佳和石帅闻言，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看来不用大义灭亲了。 乔木发现，从石帅讲故事开始，孙朝阳和谷月就又一头钻进手机里了。 他冷哼一声：想躲？没门儿！ “孙工，你支持哪一派啊？”他笑着将孙朝阳拉下水。 孙朝阳缩在手机后面的表情一僵，无奈地缓缓放下手机，沉吟片刻道：“我都三十多了，就想着赚钱养家，也不关注这些。谁能让我生活得更好，我就支持谁。” 好家伙，二十九的人，非说自己三十多岁。你的脸呢？！ 孙朝阳无视了乔木鄙夷的眼神，却还是没躲开两个小孩的热切。 “孙叔，我跟你说，”佳佳兴奋道，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一声“叔”，差点给孙朝阳憋吐血，“只要人类能够统一，所有人最终都能过上好的生活。如果人类还是现在这样一盘散沙，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整天争来争去的，那人类文明永远都不可能实现跃迁！” 孙朝阳只能频频点头，不停地“嗯嗯嗯”。 乔木心满意足地看向那边的谷月，对方似乎有所警觉，从手机后面瞟了他一眼，就抢在他之前开口了。 “有没有光明会我不知道，但你们说的那个‘千禧事变’，和光明会无关。” “那和啥有关？”石帅立刻不服了，语气也硬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几分钟前还一脸谄媚管人家叫“大神”，“你不会相信共济会那一套吧？” 得！乔木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肯定得有这个。 没想到谷月的反击却异常凌厉，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脖子：“等你们p7了我就告诉你们。” 两个小孩瞬间蔫了。 对方的说法，摆明了就是告诉他们，那事儿和公司，或者说和他们这个行当有关，与他们那个狗屁光明会没半毛钱关系。 他们了解光明会的契机，就是“千禧事变”，对方的这个表态，简直就是在摧毁他们的信仰。 不过两人每一分钟就重新振作了起来。 “p7就能知道真相了？”佳佳一脸兴奋，“哥，你不是p6吗？过完年升个p7，然后私下告诉我呗？” “还有我还有我！”石帅也是一脸期待。 乔木有些无语：小孩儿的信仰，这么不值钱吗？ “你当你游戏晋级呢？”他笑骂了一句，也问谷月，“p7就能知道真相？” “不能，”谷月嗤笑，“是向p7泄密的惩罚更小，我能接受。” 听到这个说法，乔木顿时哑然。 “千禧事件到底是啥？”谷月这么一透露，乔木反而来了兴趣。 他本就对公司背后的真相感到好奇，当然他也相信，没有调查员会不好奇。 “就是他们说的那样，各国都赶在00年通过了自家的相关政策法规，”谷月懒得解释，孙朝阳主动说道，“不过‘千禧事件’这个说法，是网上发明的，不是正规说法。”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没有正规说法，反正国外记者问起来，发言人就说是巧合。” “向p7泄密的惩罚小……”乔木沉吟道，“这么说，我能从其他同行那了解真相？” 为啥向p7泄密惩罚小？他想到的可能，就是p7能接触到同行了，相互之间可以交换很多信息。 这些信息中，必然会有不少在你这儿保密，在我那儿不保密的。这个时候公司还要严防死守，就没意思了。 “你接触过同行了？”谷月没回答，也没必要回答，而是略显惊讶。 p6能接触到的同行，肯定都是偷渡进来的。眼前这个应该比自己还小的家伙，不仅遇到过偷渡者，还知道能和对方交换情报，说明他们当时至少和平共处过一段时间。 能和偷渡者和平共处，就意味着眼前这个小小的p6，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当时人多，对方心存忌惮。但这种可能性就小一些了。 “嗯，我俩带新人的时候遇见的。”乔木点了点孙朝阳。 谷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初次见面就看出来了，这两人虽然年龄上差了快一轮，但更年轻的乔木是绝对的主导者。 当时那个孙朝阳是在观察乔木，发现对方没打算开口后，才和自己相互介绍的。 这个乔木肯定不是学院的学生，那他必然是18岁高中毕业后才加入公司的。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年龄，但肯定不会超过自己。 自己今年22岁，就意味着对方加入公司不会超过四年。 四年时间升至p6，还能驯服一个大自己一轮的p5，这种人确实不能等闲视之。 说不定等自己p11甚至p12的时候，对方也会以p10的身份出现在总部。到时候也算是自己的兵。 想到此处，他就觉得，与乔木的关系可以更亲近一些。 乔木还在想那个“千禧事变”的事情，就看到谷月竟然朝自己笑了一下。 不是讥笑、冷笑、嗤笑、嘲笑，而是纯粹的表达善意的笑。 这一笑，反而让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顿时感觉眼前这个p10或者p11，确实挺莫名其妙的。 这种家伙，还是离远一些吧，万一又是个冯硕呢？他心中告诫自己。 虽然张世光和范鸿都说过，冯硕那种人，是不会让他有机会走上高位的。但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对吧？ 谷月自矜身份，自然不会“折节下交”，那一笑只是当时有感而发罢了。乔木则觉得这家伙大概率办事说话不过脑子，小概率脑子不正常，同样不愿深交。 接下来的日子，双方的关系，竟然更淡了。 不过两人之前就没太多交流，现在也不太看得出来。调查员之间，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个同事关系，也没谁规定必须相亲相爱相互扶持。 谷月的自律性明显强于那两个小子，在项目里待了两周就撤了。 乔木则在快一个月的时候，逼着两个一心想要上黄金的小子结束了项目。 回到现实后，乔木还特意搜了一下“千禧事变”，发现网上确实有大量讨论，基本都和阴谋论有关。 当然这也不能怪网友，因为这事儿确实太像阴谋论了，或者说它本来就是阴谋。 第289章 290.令人不安的推论 网友定义的“千禧事变”，起点是国内改革了监管部门，将所有文艺作品的出版与传播审批权限都进行了前所未有的集中。 而事件的高潮，则是美国两党不顾全社会的反对，以前所未有的坚定态度，在两院通过了《限制出版物隐秘传播意识形态法案》，又称《德诺思-舒尔茨法案》。 在那之后，短短八个月内，全球几乎所有国家，都分别通过了自己的文化产品限制法案。 过去二十多年间，各国的大量个人与机构都在不停地发起针对这些法案的诉讼或抗议，但全部以失败告终，无一例外。 正是这些法案，让这个世界的文艺作品极度落后。 但人类的精神文明需求并不会因此而减弱，这才有了乔木刚穿越时感到无法理解的独特现象：在这个世界，凡是便于传播的文化，如影视剧、动漫、游戏等有眼有耳就能享用的，全都异常落后。 反倒是那些不利于传播的文化产品，比如受地域限制严重的舞台剧、需要学习复杂规则和大量练习的线下桌游、99.99%的人类都没资格参与的竞技运动，等等等等，却发达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地步。 例如全球最大的足球场，圣地亚哥·伯纳乌球场，足足能塞下近三十多万名观众。整个场馆内部，围绕着观众席，吊装了一圈宽近50米的Led大屏幕，还为每一位观众提供可自动追踪足球的智能放大眼镜。观众可自行决定是看大屏幕上官方提供的镜头，还是戴上智能眼镜，自己的镜头自己定。 而全球最大的篮球场，能够容纳十二万观众的休斯敦天体体育馆，正在推动一项前所未有的改造计划：为每个座位配备一副Ar眼镜，这副眼镜能够让观众自主选择任何位置、路径与视角，实时观看场上的比赛。他们甚至能通过手柄控制自己的“位置”与“速度”，做到与场上的球星一同奔跑，发动进攻。 这种令人咋舌的超级繁荣，应该就是社会自发针对那些政策法规的一种代偿。 在项目中，佳佳曾提到过一个猜想：他们执行的“项目”，会不会是过去23年里，本该却没有问世的文艺作品？ 那小子又提出进一步的推测：会不会是人类研发出了将文艺作品转化为“项目世界”的黑科技，使人类可以从中获得先进的科技与神奇的魔法，但代价就是这些文艺作品，绝不能被大多数人知晓，否则科技就会失效。 他的猜想，当时并没有得到三位正式调查员的回应，却被石帅习惯性地反驳了。 在石帅看来，能研发出那种黑科技的人类，肯定也瞧不上这些项目中的技术了。你都能随意穿梭时空了，你还会在乎自行车好不好骑？ 乔木知道的要比佳佳更多一些，想得自然也更深一点。 他之前就猜测过，现在这个世界，和他的家乡，很有可能互为平行世界。只是这个世界在某一个节点，迎来了那些“主神”，于是两个世界的走向，就彻底分道扬镳了。 所以，那些“项目”，并不像佳佳所说，是这个世界本该却没有问世的作品，而应该是他的家乡世界已经问世的作品。 至于“将作品转化为世界”的黑科技，这个猜测也是错的。无论是神秘的衔尾蛇还是知晓大部分真相的唐蒙，都跟他说过，那些“项目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世界的人类，并非“创造”了项目世界，而是“发现”了项目世界。 但他还面临完全没有头绪的疑问：他的家乡与现在的世界之间，到底算个什么关系？还是其实没关系，一切都是误打误撞？ 但这个可能性并不高，原因也很简单：这个世界的“千禧事变”，实在太诡异了。 一年之内，所有国家都同时强制采取了令民众天怒人怨的行动，至今都没有丝毫放松。 这种极度违背常理的作死行为，乔木自己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紧急避险。 千禧年之前，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一定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并且对那个秘密深信不疑，才能让他们共同采取了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行动。 推论到这里，乔木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如果两个世界真的互为平行世界，那这个世界可能遭遇的危机，理论上他的家乡也可能遭遇。 但他的家乡直到他穿越前，都没有这种紧急避险行为。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家乡，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存在？ 那家乡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家人又…… 想到此处，那种窒息感就让他不敢再往下深思。 他起身在房间内反复踱步，双手挠着头，试图用头皮的痛楚缓解心悸和窒息感。 发现效果微乎其微后，他直接打开窗户，让外面数九寒天的冷气毫无阻碍地灌进来，浸透着他单薄睡衣下的身体。 他则将头凑在纱窗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让冰冷化作一把利刃，划过自己的咽喉，钻入肺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裸露在外的双手双脚都冻得失去了知觉，他才重新关上窗户，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强迫自己继续进行推论。 但他发现，仅凭手上现在这点信息，他已经推不下去了，再往后推，纯粹就是毫无根据毫无逻辑的自己吓唬自己。 他甚至想过直接给唐蒙打电话，答应对方当初的那个交易，用自己的秘密，换取更多核心情报。 但冰冷激发的理智阻止了他。 就算他想交易，对方在脑干芯片的监视下，大概率也说不出真相，反而能通过他的问题，就反推出很多信息。 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一旦他泄露过多自身情报，让对方对他失去兴趣，他就等于丢掉了一个不那么可靠的靠山。 而这个不那么可靠的靠山，目前来看，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大依仗了。 至少在他获取总部入场券之前，他不能轻易失去唐蒙的支持。 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才勉强平复了忐忑不安的心情。 他知道，想要获取真相，只有一个方法：往上爬，至少要爬到p10，拿到总部入场券才行。 p10和有权知晓绝大多数真相的p11只有一步之遥，所以公司对p10的保密力度，一定会非常宽松。他相信，到时候，即使不知道全部真相，他也足以做出精准的推论了。 …… 彻底冷静下来的乔木，在腊月二十九，新年假期的前一天，收到了他加入公司后的首份年终奖：六个月的工资，整整六万块钱。 此外，根据本年度的年终调薪计划，他的全年绩效为优，基础工资上调20%，为税后6000元。 这样一来，根据p6月薪为基础工资*200%来计算，从本月开始，他的月薪就达到了12000元。 之后，他就在复杂的心情中，迎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新年。 与去年不同，这个新年，全家的焦点已经不再是他，而是佳佳和露露。 前者自不必说，被新起点工程学院提前保送，虽然只是个社会上根本不认的三本，但架不住人家包分配，还待遇好。 乔木一个高中学历，干了一年，现在每个月就到手一万块钱，年终奖拿了六万。家中长辈们听了都咋舌。 这可是城镇居民人均收入五千多的大同！算全体居民的话，人均收入恐怕只有三千。 一个高中学历的小子，工作一年后拿到了一万，这个消息传出去，只怕大年初七一到，公司的门槛就会被人踏破。 而佳佳作为公司办学的学生，毕业后还有本科文凭，在长辈们看来，他在公司的前途，就不会比乔木差，说不定还会更好。 到时候兄弟俩相互帮衬着，说不定还能照顾一下其他弟弟妹妹。 乔木那点儿老底，早被乔父有意无意地抖光了，所以这次过年，亲戚们都是围着佳佳和三舅三舅妈问东问西。 尤其是佳佳，无论大人小孩儿，都对工程学院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虽然他只在那待了十天，只认识行政楼、预科班教学楼、二号宿舍楼和食堂的位置，但首次尝到众星捧月的滋味儿，异常上头的他，硬是编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内容。 他一个高二小屁孩，很多东西编都编不好，大人们一听就能听出不对。毕竟他没什么社会阅历，想象力还很幼稚。 大人们也不拆穿他，反而很配合地顺着他的故事往下问人，让他过足了明星瘾。 关注露露，就更不必多说了。她还有五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了。 不过露露的成绩一向很好，只要考场心态不出问题，双一流也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二舅和二舅妈在专业上至今没能达成一致。 二舅想让女儿报师范，研究生毕业后回来当个老师。现在教师工资和公务员齐平了，虽然不算高，架不住五险一金缴得足，很适合过安稳小日子。 但二舅妈则希望女儿学个上限更高的专业，比如金融、会计或设计类专业。万一将来孩子在外面心亮了，不想回大同这个小地方了，也能出去打拼。哪怕没拼出个名堂，回到家乡，就算当不了老师，这么一大家子，还照顾不了一个姑娘、联系不到一份差不多的工作了？ 二舅是刀子嘴豆腐心，二舅妈则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夫妻俩一辈子没怎么闹过矛盾，在王家兄弟姐妹六人中算是模范夫妻了。 结果这次也许是过于患得患失，为了报志愿的问题，竟然在孩子还有五个月高考的时候，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之间不能开口说话，不然说没五句就又要呛火。 而这事儿还有一处让人挠头的地方：露露自己想学医…… 她打小就梦想当医生，小时候孩子们过家家，她也一直扮演医生，或者扮演职业是医生的妈妈或姐姐。总之就是有医生要当，没有医生创造医生也要当。 但二舅和舅妈显然不打算随她的意。 女孩子家的，成绩还这么好，竟然要学医？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年头学医，不读博能就业？博士毕业都多大了？等升了主治稳定下来后，怕不是都三十大几了，还怎么恋爱结婚？当高龄产妇吗？ 女孩子二十六七了还不结婚，在小地方人看来，是不可接受的，父母甚至会被人戳脊梁骨。 一家三口这个年过得难受至极，其他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最正确的劝法，自然是劝父母尊重孩子的选择。 但…… 劝人学医？ 第290章 291.换车 三十晚上的年夜饭吃得很压抑。 本来三舅肺癌无碍，佳佳被保送，应该是个欢乐祥和的年。但因为露露报志愿一事，一家三口都不开心。 而二舅这边不开心，三舅那边也不敢开心了，甚至产生了自己一家太幸运，对二舅一家不公平的念头。 二舅不开心，几个大老爷们自然不敢敞开了喝酒，就怕他喝醉了大过年的闹起来。本该吃到九点多的年夜饭，八点一过就草草散场了，厨房里的饺子还没下完呢。 大人们都喝了酒，开车的任务就落到了磊磊和乔木两人身上。 乔木的驾照是从社会vip服务上买的，倒不是假证或代考，只是理论课和练车的课时要求，公关部会帮忙搞定，本人只需要提前两天和客服预约考试时间即可。 考试是单独的考场，纪律也很松弛，科目二和科目三都是人工评分，开得大差不差，不当场暴露马路杀手的本质就行。 考完后考官一边填表一边还好奇他们是哪个系统的，竟然还能这么运作。 听考官话里话外那个想打听又不敢的意思，他就知道对方想歪了，指不定把他们想成什么神秘的安全机构了。 磊磊负责送三舅一家，乔木就送二舅一家。主要是大舅长兄意识很强，大家就怕他在车再给二舅训话，把局面搞得更难看，得把他俩分开。 乔父的破面包也是神奇，水箱温度都一百以上了，暖风开到最大，车里就是暖和不起来。外边零下二十多度，六个人在车里缩手缩脚，全都一言不发。 这车此刻唯一的优势就是座够多，能装人，不像大舅的小轿车，四个人穿着肥大的羽绒服挤在后排，让他想起了运送活猪的小货车。 快到二舅家的时候，乔木终于受不了这种气氛了，主动开口道：“二舅舅妈，你们也别急，这还小半年呢，啥不会变？等初三那天，磊磊哥和琪琪姐都在，让他们给参谋参谋。人家是报过志愿的，同学也多，都能帮忙打听。再不成，让琪琪姐开学后通过她辅导员，看看能不能咨询一下学校招生办，人家常年干这个，肯定比咱们懂，对吧？” 乔木就纯粹是在胡扯。国内的大学生，八成报志愿都是稀里糊涂的，能懂什么？而且他也不知道高校招生办究竟懂不懂，这么说纯粹就是给大家个台阶下，让大家先把年过了。 乔父乔母一听，也赶忙附和。 和乔母一起坐在最后排的露露却突然说话了：“不学医也行，我学兽医！” 旁边的乔母赶紧捅了捅她，连连使眼色让她别说了。 整个中午和晚上，二舅和舅妈两人都不停地拌嘴，露露却一直没怎么说话，就是好几次闷着头起身要自己回家。 现在年夜饭没吃好，二舅和舅妈反应过来了，心中有愧，不说话了。但憋了一天的露露反而憋不住了，赌气地来了这么一句。 不过许是不想吵了，许是不想在姐姐一家面前丢脸，二舅两口子直接装作没听见。 乔木在前面开着车，笑着接茬道：“当兽医也行，我去年还看了篇报道，咱们国内现在有证的兽医缺口三十万，每年毕业生也才三万，考下证的才几千人，还需要几十年才会饱和。而且这行不用加班，朝九晚五，偶尔值个夜班。你只要愿意学愿意考证，在首都赚个两三万稀松平常，在咱们这儿也能赚个六七千。以你的学习能力，干十年之后，当个行业知名专家不是问题。” 这话是说给二舅两口子听的，意在告诉他们，现在的就业市场与就业认知，和他们二十年前的老观念已经截然不同了。 当年的兽医都是去农村待着，给人治猪牛羊，大小病都是直接灌药，是被人瞧不起的工作。但现在的兽医行业，无论收入还是工作环境，都是相当体面的。 下面这段话就是说给露露听的了：“你就是得接触很多冷门的宠物。除了猫狗鸟，羊驼、兔子、天竺鼠、蛇、蜥蜴、乌龟，还有螳螂、蜘蛛、蝎子。国内现在养这些异宠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了，指不定就给你整出个你听都没听说过的动物。这些你都得学，遇见了也都得给人家治。” 无论学什么干什么，都得深入了解，提前做功课，不能仅凭自己的想当然，就觉得自己有兴趣。那不是真的兴趣，是自欺欺人。 露露没再说话，她就是在和父母赌气，自然不会和别人争辩。 将二舅一家三口送走，车轱辘在结冰的地面上打着滑缓缓拐出楼宇，车上的气氛顿时一松。 “这年夜饭吃的……”乔父苦笑着嘀咕了一句，不知是在埋怨还是在感叹。 他开始怀念去年的年三十了。 虽然甫一登门就被三位大小舅子一通埋怨，老丈人也没给个好脸色，但好在当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孩子也重新振作起来了。 去年的饭，吃得还是很香的。 没想到他家的事儿了了，这边老四家又有麻烦了。 本来老五家儿子被保送，他心里还五味杂陈的，担心佳佳将来把自家孩子比下去，却又觉得哥俩处好了在一家公司能相互照应，可还怕那小子浑不懔不懂事，到时候给儿子惹麻烦。 没想到今天就撞见这么一出，他直接就把心中的纠结抛到九霄云外了。 “前年的年夜饭就好吃了？”乔母不爱听乔父抱怨，直接硬怼。 前年正是乔木的高考前夕，好不好吃还用问吗？ 乔木啧着嘴：“不爱听就不爱听呗，翻我旧账干嘛？”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乔母自己也笑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乔木“切”了一声：“忘肯定是忘了，但我又不傻。” 出小区时的那个结冰的水泥坡，破面包差点没刹住，直接轮胎抱死滑过三条车道，险些一头撞上马路中间的护栏，在不到一米的地方刹住了。吓了三口人一跳，也吓了身后值班的门房大爷一跳。 “你这破车没法要了，赶紧换，”乔木小心翼翼倒车调方向，“过完年就给你换辆车。” “换什么车？”乔父本来没打算搭茬，一听这话连忙拒绝，“就是好久没保养了，好好弄一弄，换套轮胎换个刹车就行，还能开。” “能开那你开啊，干嘛让儿子开？”乔母一听这话不高兴了。 怼完乔父，她又对乔木说：“你给自己买辆车，二三十万的好好整一辆，我们给出。以后咱们不坐这车，让你爸自己开去。” “霍！三十万？”乔父也来劲了，直接抹掉了那个“二”，“你发财了？中彩票了？张口就来，说得轻巧。他都二十了，现在不存钱买房子，等啥时候结婚呀？御东的房子多贵了你不知道？好一点的新楼盘有低于七千的吗？” “新房不得三室一厅啊？一个卧室一个儿童房，剩下一个弄成书房。卫生间不得两个啊？不然早晨起来洗漱上厕所都得抢。客厅不得宽敞一点啊？不然孩子在家里都没个玩儿的地儿。你这房子少说不得一百三十平啊？使用面积算一百一，精装修和家具家电得多少钱？夫妻俩上班不得有代步工具啊？车位至少也得有一个吧？说不定得俩！楼下再买个几平米的储物室。你自己算算得多少钱？” “我这还没说彩礼钱呢，怎么也得二十万吧？”乔父掰着指头算完，不屑地道：“换车？还三十万的车？不算算你能挣几个钱？” 乔母不吱声了。一旁的乔木则听得目瞪口呆：他之前完全没意识到，他父母已经开始给他筹划婚房和结婚生子的事情了。 “你是不是连怎么和亲家倒班带孩子都规划好了？”他忍不住问道。 “那肯定的啊！”乔父更来劲了，“现在雇个能照顾婴儿的保姆得多贵你不知道？你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肯定得我和你妈还有你岳父岳母帮忙带啊。” “哪考虑那么远去啊？”他叹了口气，“将来我在不在大同还两说呢。” “这跟你在哪没关系，”乔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在哪也得结婚，只要结婚，就得办婚礼，就得给彩礼，就得买婚房，就得装修买车。你要不在大同，去太原，去首都，那房价更贵。对吧？总不可能去个比大同还差的地方吧？” “那万一我找了个富婆呢？”乔木笑道，“说不定人家有钱，用不着咱们出呢。” “行呀！你要能找个有钱人家的闺女，那也算你本事，我和你妈也轻松了。” 乔父哼了一声：“但就算人家不用咱们出，咱们也得有个表示，态度得摆在那。不然让人小瞧，觉得你这一家子都没规矩不懂礼数！” 乔木龇着牙，意识到这还是两代人的观念差距，短时间内根本别想说通。 “您别往那么远想，”他只好无力地劝道，“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把车换了。” 说完，他就抢在乔父面前继续说道：“那事情总要先解决着急的那个。你这车开着有严重安全隐患，我都纳闷儿你年检咋过的？万一出个事儿，治疗不花钱啊？花得更多，对吧？” “那不开也行呀，”乔父摊手道，“大同这么个屁大点儿的地方，我和你妈也都清闲，去哪坐公交不就行了？” 乔木无奈道：“我上个月刚调薪，这个月开始到手一万二，雇三个保姆都足够了，您放心吧。 “我去年一年又存了29万，过完年发了工资就正好30万了。想着直接给家里换辆车，也别说是谁的，反正谁需要谁就开就行。平时您上班远，就开着；往后我恋爱了，周末就我开。” 但乔父乔母的注意力中，已经没有车的位置了。 “你又涨工资了？”乔母的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欣喜。 乔木还没搭话，乔父的声音后发先至：“就算一万二，一年也存不下三十万吧？你哪来的钱？” 说完他仿佛担心别人没听懂，又补充道：“你没有财务问题吧？不赌博吧？没借网贷吧？” 乔木顿时就无语了。 他谨慎地点着刹车，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会夸人不？不会夸就别说话……” 第291章 292.打个预防针 乔木从升p5以后，就没再刻意和二老提过自己的具体收入，更没提过终结项目的奖金。毕竟钱来得太容易，也会让人心生不安。 所以对二老而言，乔木虽然工作没多久就迎来涨薪和奖金，但一年两次也就是极限了。而且一个月7500，已经远超官方公布的去年大同城镇非私营单位就业人员月均工资了。工作一年就有这个收入，已经很了不得了。 再多，这个行业或这个公司就不对劲了。 所以月薪什么的倒还好，说不定这个他们完全不理解其业务具体含义的公司，说不定真的很赚钱呢。 但儿子去年过年刚给了二老十万，去年国庆去桂林又花了五万，结果一年的工夫，又存下三十万，什么时候钱这么好赚了？ 在二老的认知中，能这么赚钱的，都是自己当老板揽项目的。一个一百万的项目，刨去成本五十万、好处费十万、公司资金二十万，剩下二十万都是老板的。给别人打工，除非是那些职业经理人——他们年轻时管这群人叫打工皇帝，否则都只能熬工龄。大城市还能跳槽涨薪。 乔木自然没法如实解释什么是终结项目，不过他换了个说法：公司的项目都是和大企业合作，给人家做服务，利润率很高。每完成一单，项目组成员都有奖金。完成得越快越好，奖金越高。 他能攒下三十万，就是因为他跟了个好领导，每次项目都完成得多快好省。 这么说，总算把乔父糊弄过去了。 “那你也不能乱花钱，”对方接受了他的说法，却依旧不松口，“趁着能赚钱，多存点儿，将来有的是花钱的地方。” 说完他还不过瘾：“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道都咋了，不存钱，还从网上借钱，最后年纪轻轻的都成了老赖！我们那个时候，谁不是省吃俭用的？借别人十块钱，就茶不思饭不想，节衣缩食也得先还上再说。” ‘所以你们没发财。’乔木心里吐槽。 那个年代能发财的，都是有胆量大笔借钱，有魄力大笔散钱的人。借鸡生蛋，借到最后鸡都不还了，随便拿几个卖相不好的蛋就抵了。 “您就先别考虑买房的事儿了，”他决定先透个底儿，“我今年应该就要调去太原了。” “去太原？出差还是常驻？”乔父愣了愣，赶忙追问。 “常驻吧，但也不好说。” 他想了想，找了个说法：“我现在级别是六级，再升一级就必须去太原了承担更大的项目了。大同这边的项目太小，我这个级别留在这儿属于浪费，公司不允许。我今年肯定能升七级，但具体什么时候还不好说。后面升到十级的话，就必须去北京，太原都不能待，这是公司硬性规定。” “哪有这样的？不考虑员工个人和家庭情况？”乔父沉吟着，乔母先不乐意了，“这也太霸道了吧？” “也不能这么说，”乔木替公司辩解，“人家开那么高的薪水，怎么可能任凭员工在小地方养老？” “你这一年就六级了？”乔父有些难以想象，“和着俩月升一级？” “不是这么算的，”乔木继续解释，“那些大学实习生是一级，我们试用期就是二级，一转正就是三级了。我是一年升了三级，还行吧，不算凤毛麟角，但这个速度应该能排进前10%。” 他对自己过去一年的成绩轻描淡写，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普通的优秀”，免得二老多想。 “那可以不去吗？就停在六级，留在大同。”乔母还是不希望孩子往远处走。 “制度上不允许，”乔木半真半假道，“公司也不是做慈善的，对吧？” 制度上虽然不允许，但调查员却可以摸鱼划水不晋级。当然，这个他绝对做不到。 “我们这些从小地方调到省会的员工，都会有一次大调薪。把基础工资按两地人均工资的比值进行调整。我之前查过，太原去年人均月收入不到一万一，咱们大同才六千五，将近二比一。” 乔木描绘着调去太原后的美好蓝图：“我现在基础工资是六千，去了太原直接涨到九千八。七级员工的工资，是基础工资的2.7倍。到时候，我一个月税后就能拿两万六千块钱！” “这还不算项目的奖金呢。” “怎么……那么多呀？”乔母听到这个数字，说话都磕巴了。 一个月两万六，她之前听到差不多的数字，还是大舅妈炫耀磊磊的工资。 但磊磊那是大学生，是在北京，还是大厂程序员。就算不理解互联网行业是怎么挣钱的，但短视频刷多了，也知道那个行业特别赚钱，但几乎是拿健康在赚。 大舅妈现在成天找各种偏方买各种保健品，就是想保住磊磊的发际线——起码要坚持到婚后。 乔木就不同了：他朝九晚五都做不到！ 刚工作的时候，还装模作样每天九点多出门，晚上五六点到家。后来慢慢的就不装了，每天几乎都是睡到中午，在家吃过午饭才出门，下午经常刚过五点就进家了。 除了那群吃空饷的，二老就没见过正经人有这么上班的。 不过见多了不怪，他们也没指望孩子真的奋发图强有什么大出息，也就慢慢接受了。 现在孩子突然告诉他们，自己整天吊儿郎当的，就莫名其妙一个月赚一万二，一年花了十五万还攒了三十万。 然后今年去了太原，一个月至少能拿两万六？！这是什么神仙工作？！ 他们这一代六家子，收入最高的就是三姨一家，夫妻俩都在机车厂工作，三姨父还是个小领导，俩人勤勤恳恳干了半辈子，加起来一个月也就不到两万。 等于乔木工作最多一年半，就轻轻松松超过了人家两口子大半辈子的奋斗？ 乔木这孩子淘气是淘气，但自小就有个好习惯：宁可死倔挨打也不说谎。所以二老并不觉得乔木是在骗他们。 乔父侧身回头，和乔母对上了视线，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孩子莫名其妙就有这么大的出息了，吊儿郎当就超越家里所有长辈的成就了。他们也不知道是该为自家孩子激动，还是该为自己这代人自怜。 …… 大同过年的习惯是，三十和初一在男方家，初二回娘家，初三初四走亲访友，初五迎财神，初六离乡准备初七上班。 不过现在也不怎么讲究了，乔木这一代压根就不走亲戚不拜年。他们小时候，父辈还带着他们走亲访友，现在孩子都大了，甚至很多同代人都抱孙子孙女了，过个年乱哄哄的，上门拜年反而添乱。 乔父就改成微信群发拜年了，老家的几个老表则是打电话。乔母更时髦一点，几个关系好的姐妹，直接一边看春晚一边视频拜年。 因为这年头孩子们都天各一方，别说走亲戚了，就是一大家子一年也见不着几面。所以像大舅这种仍然登门拜年的人，也把拜年推到初七以后了，初三到初六都是紧着家里。反正不出正月都是年，后面还有元宵节。 初一再见面时，二舅一家三口的情绪有了明显好转，显然是就“大过年的”达成一致了。 因为乔父那边没亲戚，所以乔木一家自小就是一直在姥爷家过年，不用挪地儿。 初二的时候，大姨回门，乔木就见到了他的大表姐谢琪。这也是两人寒假以来首次见面。 三姨一家早来了一步，乐乐拜了年就嬉皮笑脸跟姥姥要红包，被三姨父骂了几句，灰溜溜钻屋子里看电视去了。待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偷偷问乔木去不去网吧，被乔木坚定地拒绝了。 琪琪姐独自在家睡懒觉，十一点才到，拜完年之后，就在屋子里，和姥爷与两个小孩大眼瞪小眼。 待了一会儿她也待不住了，终于还是开口了：“淘淘，你们公司到底是做什么业务的呀？” 乔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股权投资与管理、产业整合与优化、科技孵化与流通。怎么了？想来我们公司？” 这段他背得滚瓜烂熟，二十一个字，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也不是，就是总觉得看不明白，”琪琪面露茫然，“我现在实习的单位算是你们公司在太原的配套企业……” 乔木闻言也一愣。 去年七月的时候，琪琪确实找他打听过太原省部找人的事情，听说只有资讯、后勤和采购招她这个专业，就打退堂鼓了。 之后他也没再关注过这事儿，没想到兜兜转转，对方还是给公司打工了。只是这次隔了一层，是在配套企业。 “……标注也都被标黑了，整的和电视上那些机密文件似的。一说就是涉及第三方企业的商业机密，我们不能接触。” 琪琪没注意到自己这个弟弟早就走神走到九霄云外了，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乔木还没说话，一旁的乐乐反而来了兴致了：“哥，你们公司不会真的是那种伪装成企业的特工组织吧？” 听到乐乐的声音，乔木这才回过神来，进思维宫殿，听了一下刚才琪琪都说了些啥。 他现在逐渐养成了随时走神，不听人说话的坏习惯，仿佛回到了中学课堂时那种状态。主要就是思维宫殿太好用了，他过不过脑子，都会被潜意识记录下来，那还听个什么劲？一直集中注意力也怪累的。 乔木没编瞎话，毕竟他没接触过那些配套企业，自己乱说的话，跟人家的对不上，也是个麻烦事儿。 “我没接触过他们，不知道他们做的是哪一部分业务，”他耸肩，“大同这边的配套企业就是食堂和物业，这俩我倒是了解一些。” “你们的业务是合法的吧？”琪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随口问道。 她是真不理解这家公司，神神秘秘的，网上也查不到什么资料。极少数国资委发布的资料里，偶尔能看到这家公司的名字，从一些统计数字来看，这公司似乎挺赚钱的，有点像烟草总公司。 “我们可是央企，”乔木也半玩笑地说道，“一件违法的买卖，一旦成了我们的业务，它就合法了。” 第292章 293.工作和志愿 乔木和谢琪聊着天，乐乐则在旁边时不时插科打诨打发时间。 “你毕业了来我们公司不？” 这事儿谢琪还真的挺犹豫的。 她打听了一下这家公司的情况，工作环境、工作强度都正常，收入和福利倒是挺不错的。公司挣得多，员工待遇自然就好。 但这家公司招聘规则非常死板，招统计学专业的只有资讯、后勤和采购三个部门，而且不做任何岗位宣讲与承诺，都只是要求应聘者在试用期结束后服从部门内岗位调配。她甚至连这三个部门的具体工作是什么都不知道。 抛开那个资讯部不提，后勤和采购，按常理来讲，应该属于事少差肥的岗位，但人事的语焉不详，就显得这两个部门很可疑了。 她在实习公司里也打听过，不过这个公司本身也神神叨叨的，更别说打听甲方的事儿了。她前脚问了几个人，主管后脚就飞信里让她一个实习生别瞎打听，安心做好本职工作。 那事儿膈应了她好几天，就问几个问题，怎么搞得好像自己居心叵测似的。 “你们这三个部门究竟是干嘛的？”她直接问乔木，“大同这边有这些部门吧？” “就有个后勤，不过我和太原资讯部打过几次交道，”乔木想了想，“我们在工作中发现的问题、情报什么的，上报给公司后，他们就会下来做一次详细的调查问询，形成书面文件。反正挺无聊的。” “它应该算是一个信息核实机构吧，担心我们一线工作人员信口雌黄胡编乱造，所以让他们做个核对与确认工作。”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个部门挺清闲的，很多都是关系户。” “情报？啥情报？”一旁的乐乐玩儿着琪琪的手机，却耳听八方，立刻又来劲了。 “商业情报！玩儿你的去！”乔木给了他一板栗，让他老实下来。 后勤部就不用说了，乔木的印象中，他们的职责就是待在暗无天日的负一层，每天对来货进行核对，下班前对仓储中心进行人工清点，时不时修理一下仓储中心的机器人。 因为仓储中心内部不许外人进入，他们还得承担日常保洁工作。 你说他们不值钱吧，他们能修理机器人，还能见识各种科幻或魔法道具。你说他们值钱吧，他们就是个仓储员兼保洁员。 “采购部我没接触过，不过无非就是采购点桌椅纸笔电脑打印机之类的公司办公用品吧。大宗的生产物资，都是总部那边的事儿，太原采购部肯定不负责。” 谢琪一听，顿感失望。她毕竟幻想过，这三个部门会不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独特职能，不适合对外公开。没想到经乔木这么一说，这仨部门比绝大多数企业的同行都还要不堪得多。 难怪那个人事说起来就含含糊糊的。这种岗位，怎么可能吸引到人才？ 愿意打拼的，一听就放弃了。想要躺平的，肯定优先选择考编制，国企又不是铁饭碗。 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乔木没敢说。 生产、财务、采购、后勤，以及安保，公司的这五个部门都是由智脑统筹管理的。所以，这五个部门不仅工作无聊，而且……压根儿没有油水！ 公司当初应该就是考虑到这五个部门要么是灰色收入太严重，要么是不太需要员工主观能动性，就全都打包扔给智脑管了。 尤其是前四个部门，历来都是职务经济犯罪的高发地带。扔给智脑管，也算是对同事的一种保护。 “总之，你要是想在事业上有所发展的话，我个人不建议你考虑这几个部门。” 谢琪若有所思地点头，有些遗憾地感慨：“还以为你们公司机会挺多的。早知道就不接受这份邀请了……” 乔木听着有些奇怪：“什么邀请？” “就是现在这家实习公司，”谢琪随口解释，“我没投他们简历，他们是主动给我发的offer，招统计学应届生，想要能实习磨合的，到时候还能签三方。” 乔木听着就感觉有些不对：“那公司就给你发了邀请？” “我们班基本都收到了，”谢琪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但实习待遇不好，实习期一个月才两千，还是普通私企，没人去。” 她笑着解释：“人事当时还强调是长期与你们公司合作，很稳定，转正后待遇就上来了。我当时想的是，说不定能和你们公司接触，将来看看能不能去你们公司……” 乔木算是听明白了，纯粹就是那家公司蹭新起点的央企名号，想要浑水摸鱼抄便宜招大学生打白工。一个班都没上当，反而是家里有亲戚在新起点上班的谢琪咬钩了…… 不，应该说正是因为有亲戚在新起点，谢琪知道这家公司比看上去牛多了——至少待遇牛多了，才会咬钩。 不过这样也好。之前他还觉得让谢琪进公司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肯定干不成调查员，别的岗位都挺安全的。 但自从佳佳被学院录取后，他的心态就变了：有那个家伙，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公司里亲戚多了，短时间内也帮不上他。 不过他也不打算干预。要是谢琪最后还是打算去省部，他也不介意找找关系。对方进去了，他正好要去省部，多少也能看顾一下，对他来说都是举手之劳。 然而，那个实习公司主动联系谢琪一事，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提前心里总是怪怪的。 想了想，乔木掏出手机，给唐蒙发了条短信：“我表姐实习的事儿你知道吗？” 对方十多分钟后就回了消息：“不知道，没看懂，你想说啥？” 他大致说了一下：“……联系她去实习，不是有人暗中安排的？” 这一次，唐蒙回了一大串省略号。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乔工，你那有镜子吗？” 乔木直接回了条“滚！新年快乐”，又发了个一分钱的红包。 唐蒙没领。 他没指望对方三言两语自己就相信了安心了，但他也不觉得有人暗中想要对他做什么，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就像当初张世光承诺不牵扯家人，他也只是听听。 人是复杂的，一群人更复杂。几万几十万人组成的企业，其复杂程度别说三体问题，三千体问题都比不上。 不过他也不怎么担心，因为他不觉得有人能用“亲情”来威胁他。 如果谁幻想着能这么做，他一定会给对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他愿意帮这些“亲戚”，只是因为他感激乔父乔母的庇护与照顾，尤其是他刚穿越时的体贴入微。 虽然在二老看来，他们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孩子早就没了，被乔木给顶替了，指不定会恨上他。 但这不代表乔木可以对他们的付出视而不见。 帮你了就是帮你了，不能说怀着善意特意来帮你，你就认；无意中歪打正着帮了你，你就不认。 …… 初三对小孩来说是最痛苦的，因为七家团聚。 两室一厅七十多平米的房子，挤着二十个人，乱糟糟的。现在第三代还没人结婚呢，等结婚了更要命；等有了第四代，真是不让人活了。 乐乐昨天就待得快崩溃了，今天更是抓狂，刷了好几次小脾气，搞得三姨父都差点发火。 最后还是乔木给佳佳使眼色，让他带着这个小屁孩去了网吧，家里才算消停下来。 捣乱分子走了，王华磊、谢琪和乔木就围着王璐讨论起她的志愿问题。 露露的态度非常坚定：铁了心要学医。反正报志愿的权利在她手上，谁都甭想越过她改志愿。谁敢她就报警，就是父母也照抓不误。 这话说得三人连连交换眼色。 露露打小就是家里最乖的孩子，可以说是这一辈的楷模，人见人夸。按乔母的话，十八年了就没见她急赤白脸过，更没听她说过一句硬话。 这次这话都摆出来了，虽然肯定要情绪积累的问题，但也足以看出她的决心。 三个人有分歧，肯定得有两个退让。这边一开场就看出不可能了。 那就只能考虑父母退让了。而且他们都是孩子辈儿的，个人情感上也倾向于父母退让。 就算想办法逼着露露退让了，学个不感兴趣的专业，做个不感兴趣的工作，那一辈子得难受成什么样？ 碰上个轴的，指不定就把父母恨上了。再碰上个一根筋的，指不定就把自己过成个笑话，拿自己的一生去报复父母，最后好好一个家庭支离破碎。 但乔木他们也知道这话没法跟二舅舅妈说。你说了，人家就一句“我是为了她好，她长大了就懂了”，甚至来一句“我是她爸\/妈，我就得为她安排好一辈子，她恨我我也顾不上了”，那就彻底死机了。 不说舅妈，二舅大概率是能说出这种话的。 “现在咋办？”把露露支开后，琪琪两手一摊，问磊磊。 磊磊脑袋一歪：“还能咋办？劝二叔他们呗。” “哦，那你去吧。” “啥叫那我去吧？要你干嘛？”磊磊白了对方一眼，“我去说二婶，你去说二叔。” “凭啥？！”琪琪一听就炸毛了，“我找二舅妈，你跟二舅说去！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能说到一块儿去。” “再说了，”见对方还想挣扎，她直接一锤定音，“你是长孙，又是咱家最出息的，二舅肯定听你的。” 说着，不再给对方任何机会，起身就往外走。 磊磊嫌弃地龇着牙，也起身出去了。 俩人就都下意识将没上过大学没去过外地的乔木排除在外了。 房间里，乔木看向仿佛不存在的姥爷：“您不管管？” “我都八十多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也不懂。”姥爷老神在在地看着电视，如同一尊佛爷一样，俗事如烟云，因果不沾身。 第293章 294.选择道路 磊磊和琪琪的劝说很难说奏效了，但也很难说无效。 二舅和二舅妈显然深谙“大过年的”的道理，就是“嗯嗯嗯哦哦哦”，完全不表态。 乔木也不去掺和，他很清楚，认知不同的人，是根本没法用语言说服的。 他穿上外套出门，露露正在单元门外不远处的水泥墩子上坐着，低着头，一只脚搓着地上的砂砾。 他走过去，站上旁边的三人扭腰器，开始扭起来。 察觉到有人的露露抬头，看到是他，露出了个勉强的笑容。 “磊哥和琪姐正劝着呢，”他说，“我说的也没人会听，就出来骚扰你。” “他们能劝动？”露露一脸期望。 “不知道，”乔木坦诚道，“反正我出来的时候还就那样。” 见对方又消沉了下去，他说：“运气好的话就劝动了，不过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到时候劝不动，也能面对；劝动了，就是惊喜。” “你心态真好，”露露勉强一笑，又问道，“当时你咋让二姑二姑父同意你上班的？” 乔木一愣，露露也反应过来了：还能咋说服？跳楼呗。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想要补救，但话已出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就蔫儿下去了。 “这俩事儿不一样，”乔木并不在意，边扭边笑着解释，“我是出去赚钱，自力更生，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你是要花父母的钱，学费、住宿费、生活费，一年好几万。” “我是上学，我又不是乱花钱……”露露显得很委屈。 “别瞎想了，”乔木从扭腰器上跳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下午请你们出去玩，想玩什么？” “最密室吧，他家出了个新密室《梵高》，我们同学都推荐了，说场景布置得特别好！”一说到娱乐，露露总算有了些精神。 乔木想了想：“还是vr吧，佳佳说新出了个《盟军敢死队》，二战题材的，特别刺激。” 一听射击类的，露露立刻兴致大减，但也没有出言反对。 “不想玩vr？”乔木洞若观火。 “没事儿，”露露没说想也没说不想，“玩儿啥都行，我也好久没玩vr了。” “为啥不坚持？”乔木继续追问，“你最近这么不开心，坚持玩密室逃脱的话，我肯定不会拒绝的。” 露露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愣在那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因为你不好意思坚持，你知道是我请客、我掏钱，对吧？”乔木直接挑明，“如果是你请客，哪怕最后因为佳佳和乐乐而同意玩vr，但你至少也会坚持一下。” 他轻轻说道：“谁掏钱，谁就有决定权。出去玩是这个道理，上大学也是这个道理。” “他们是我爸妈！”露露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委屈的唾沫都在上下门牙之间拉线了。 “所以他们从不让你受委屈，一定要给你最好的，”乔木不为所动，“住最好的学区房，上最好的补习班，小学就用最好的文具、背最好的书包，每天回家还有最好的饭菜水果。” “你二姑昨天还说呢，之前和你妈去菜市场，你妈买的樱桃都是八十一斤的。她问能有多好吃，她说不知道，说是你爱吃。” 乔木笑道：“你哥我一个月赚一万块钱，也没吃过八十的樱桃。你一会儿问磊磊哥吃过没，我估计也悬。” 露露抿着嘴不说话，就是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你妈肯定没跟你说过她没吃，都给你留着。她肯定说你回来前她就吃过了，就怕你推让，怕你有压力。 “她可以吃一个，吃几个尝尝，但她就是没吃。她没吃，你爸肯定也没吃，你爸比你妈轴多了，那是个属驴的。为啥不吃呢？”乔木自问自答道，“不是因为他们吃一个都心疼，是因为在他们看来，看着你吃得开心的样子，比吃八十一斤的樱桃更幸福。” “所以他们竭尽所能给你做好的，至少是他们看来最好的……” “在他们看来，八十一斤的樱桃是最好的，”他轻声说道，“不用加班，一年放三个月假，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教师编也是最好的；有更多择业选择，只要有才能，在哪个城市、哪个国家都能活得体面的设计类专业也是最好的。” “那、那，”露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俩也得、统一意、意见吧？就、就知道吵！” “他俩的意见不重要，露露，重要的是你的选择。”乔木叹气，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坐到她旁边的水泥墩子上。 “我希望你能坚持自己的梦想，我、磊哥和琪姐都是这个想法。因为我们都知道，年轻人能够坚持梦想直到成功有多么可望不可及，哪怕坚持到失败也是无比奢侈的。而且我们都知道，现在即使你选了师范或设计，你也不会快乐的。 “露露，我们支持你坚持自己的梦想，但通往梦想的道路有很多条，你不能只眺望着远方的梦想，幻想一步抵达。你要在许多条路之间做出选择，之后还要在无数个岔路口不断做出新的选择。” 他迎着对方迷茫的视线：“现在你面前就有两条路。” 他指了指面前道路通往小区围墙的一边：“你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离家出走、拒绝报道、断绝关系。他们爱你，他们最终一定会妥协。就算他们不妥协，像你说的，报志愿的账号密码在你手里，你不交出来，谁也改不了你的志愿。谁改了谁就要坐牢。” 他又指了指路通向小区主路的另一侧：“你也可以努力让他们相信，学医虽然很累，但学医的你，才是那个最好的你，才是那个最快乐、最幸福、最能实现人生理想的你。让他们相信，能让你幸福的最好办法，就是当下相信你的判断，尊重你的选择。” 露露的哭泣逐渐停止，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那我，咋证明呀？” “这要你自己想，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也不知道你们平时是如何沟通的。”乔木笑道。 随即他话锋一转，冷酷道：“只要你真心想要学医，你就一定能找到办法。如果你找不到，那证明你只是在借题叛逆，想要摆脱父母的控制。学不学医，于你而言其实无关紧要。” 听到这话，露露万分愕然，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不再说话，低下头冥思苦想起来。 十几分钟后，听到敲门声跑出来开门的乔母，看见乔木身后眼眶红肿的露露，顿时一愣，立刻心疼道：“哎呀妈呀，快进来快进来，这咋哭了？！” 她瞪着乔木：“你欺负妹妹了？！” 乔木冲她狠狠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露露进了厨房，将二舅妈拽了出来，直奔关着门的“吸烟室”。 门打开的一瞬间，二舅发泄的抱怨就被浩渺的二手烟裹挟而出。 “爸，妈，我有话跟你们说！” 随着露露坚定的声音，房门被随手关上了。 里面的大老爷们一个都没来得及撤出来，外面的妇女同志们则各个抓心挠肝地想进去。 “咋了这是？你跟你妹妹说啥了？”乔母有些着急，“这大过年的，别再吵起来。” “放心吧，吵不起来的。”乔木笑着随口安抚了一句。 那边三舅妈看着乔木，反而比乔母更快放下心来，拽着乔母和琪琪就进厨房了。 几分钟后，满手狼藉的琪琪就被大姨抱怨着轰了出来。 琪琪冷哼着去洗手间清理干净，就在客厅帮大舅妈和三姨包饺子。 几分钟后，出来瞅了一眼的姥姥，不动声色地将琪琪从桌子旁挤了出去。 琪琪望着那边看似唾手可得实则遥不可及的饺子皮和饺子馅儿，尴尬地朝乔木笑了笑，又一头钻进了洗手间。 又过了十多分钟，“吸烟室”房门打开，同样红了眼眶的二舅妈牵着眼眶更红了的露露走了出来。 她直接叫正在擀饺子皮的三姨：“三女……” 露露拽了拽她的手：“我说吧。” 在所有停下手中工作、探头观望的家人的视线中，露露有些难为情，但还是鼓起勇气：“三姑，你认识机车厂医院的人吗？我六月考完试，想找个医院当义工。不要钱，就是白干。我肯定不能给人看病，但那些杂活儿，扫地擦桌子倒水扔垃圾，啥活儿我都能干。” 三姨一脸愕然地越过头她的脑袋看向她身后的二舅妈，后者则对她点了点头。 三姨立刻了然，眉开眼笑道：“行，那还不行啊！三姑认识他们护士长，到时候直接带你过去。” 问题解决了，吸烟室的男人和厨房的女人们全都鱼贯而出。 男人们丝毫不吝于溢美之词，各种直球夸奖露露也长大了，出息了。夸得露露脸红到了耳朵根。 乔木没说话，和这个妹妹对视一笑后，就看着主卧室里，“佛爷”的脑袋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 “那就炒菜哇？准备开饭！”三舅妈的大嗓门子又响起来了，“那俩小兔崽子，大中午的又玩得不着家了。淘淘，你去给舅妈把那两个小枪崩弄回来！”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乔木应和着就拿起外套再次出门。 第294章 295.熊孩子终于走了 过完年没几天就步入二月了。 乔木没等来公司对艾泽拉斯那笔财富的说法，反而先等到了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的崩玉的奖励：整整15000锦鲤币！ 这笔巨款直接给他整懵了。要知道，他的替身娃娃，作为整个积分商城中最贵的道具，也才4000锦鲤币！当时下单的时候，别说心了，他都感觉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在滴血！ 现在一枚成熟体的崩玉，竟然让他获得了15000锦鲤币。这意味着，如果有货的话，他现在能一口气买下四个替身娃娃，然后去任何项目中疯狂作死。 要是真有四个替身娃娃，他觉得自己甚至能直接给蓝染干死！ 不过这终究只是理想。自从提前解锁战利品分项后，他就养成了没事儿逛商城的习惯，但一直没再看到什么趁手的道具。 之后他颤抖着双手在商城里搜索崩玉无果，大概率是公司留下统筹规划了。 不放心的他给唐蒙发了条短信，对方直到几个小时后，才回复了三个字“扣下了”，他才稍微安心。 针对冯硕那几个厮的惩治措施老早就下来了，他没去了解细节，只知道个大概。 除了板上钉钉的那些惩罚，唐蒙也如承诺那般，争取到了那四个人未来一年内项目评价自动降一档的惩罚。这个惩罚看似没什么，实则积少成多下来，也挺疼的。 你项目评价d+，直接降为e+；要是拿了个e+，那就直接判定项目失败。他们这一年都没有划水的机会了，每一次项目，都得全力以赴。 张世光那边的惩罚看上去更有力度。四人终身不得组建、负责或实质性主导任何集体项目。冯硕和沈新海两人终身不得组建员工兴趣小组，冯硕终身、沈新海五年内不得加入任何兴趣小组。念裴嫚和秦默两人只是从犯，而且裴嫚还曾经表达过反对态度，两人只是三年内不得加入任何兴趣小组。 唐蒙争取的措施，更多是针对这四人的行为本身的惩罚，是针对过去。而张世光的措施，则旨在将他们尽可能隔离起来，避免他们再去伤害更多同事，是面向未来。 至于他整出来的另一件事，各方对工程学院的围猎，虽然他完全没关注，但多少还是有迹可循的：年前聚餐的时候，杨主任就很兴奋地宣布，大同分部获得了成立以来首个山西省年度模范分部的荣誉。 大同分部虽然重建进展不错，但论起一个分部最重要的事业部部门绩效，远不够看。这次成为模范，未尝没有省部回报的意思。 而且，杨主任本人也凭借年度绩效省排名第一的成绩，成为公司年度优秀员工、省年度岗位标兵。 仅凭这三条荣誉，就彻底扫清了杨主任晋省部副主任的障碍。只要他点头，随时可以一纸调令，走马上任。 但所有人都知道，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大同分部。大同分部的重建只是小有成效，远未到丰收期。现在走了，等于将真正的功劳拱手让人。 不过他有个预感，杨主任今年面临的压力，会比去年更大。 去年面临的压力是工作上的，是重建工作能否做好，能否成功。今年面临的压力，则是重建工作大概率成功之下，可能有人会暗中操作，试图截和。 甚至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会有这种人。 让行政部运作一下，找个由头给你一个重量级表彰，然后一纸调令直接将你调去某个大省做副主任，或者去总部担任部门经理。 你杨海龙缺省部履历我就给你省部履历，你缺总部人脉我就给你总部人脉。这个开价，绝对是丝毫不得罪人的诚意满满——前提是你自己不能给脸不要脸。 能运作这种级别人事调动的，肯定少之又少，但绝对不会没有。毕竟在任何金字塔结构的组织中，有背景但缺功劳的人，永远只会越来越多，绝不会越来越少。 功劳，在任何组织里，都是稀缺资源。 这就看杨海龙自己怎么权衡了。 经得住诱惑，你就继续积攒功劳，期待厚积薄发。当然你同时也得承担人家用强将你踹走，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风险，或者未来正常晋升时没有合适的好位置，只能将就的风险。 经不住诱惑，你当下就能获得一个珍贵的好位置，但你能收获的功劳也会少一大截。错过了这次丰收，未来你可能再也做不出这种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的成绩了。 乔木并不在乎杨海龙怎么选，甚至不在乎对方有没有的选。他和对方终究只是普通同事关系，没有任何交情。而且他今年肯定会去太原，大同分部的未来如何，都和他没关系了。 再说了，这一年来，是他一年三次终结项目，一手撑起了大同分部的大半绩效，他不欠大同分部任何人任何东西。 另一边，唐蒙过完年之后不知道在忙什么，起点城的设计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项目管理人员也都到位了，就等着之前在艾泽拉斯项目积累了地位和人脉的调查员活动起来，取得各方支持，并雇佣到足够的商船和建筑工人后，就可以开工了。 结果这个时候，项目反而因为负责人唐蒙的缺席而停滞了。人数已经达到192人的项目群里，整天有人@他问什么时候开工，自己要调档期。毕竟很多人都有自己的集体项目、组队项目和常驻项目，熬不起。 但唐蒙每次都间隔很久之后，才回一句“待定”，搞得群里心浮气躁。 如果不是知道公司不至于幼稚到这种程度，乔木甚至都会怀疑，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故意给自己施压。 乔木这段时间也没再执行什么项目，就是和孙朝阳一起，给那两个小屁孩当保姆。 这段时间，这两个小孩也让他明白了什么叫无可救药： 他们对别的项目完全提不起兴趣，就盯着《英雄联盟系列7》，显然是彻底沉迷了。 这让乔木和孙朝阳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项目，尤其是非当代都市的项目，难道不比电脑游戏更有趣吗？哪怕执行项目并不有趣，但进去见识一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是每个人都该有的情况吧？ 这两个十七岁的小青年，对外界怎么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呢？ 不过他们也懒得管。因为孙朝阳还要准备自己的项目，没人当保姆，两个小鬼只能静待2月12号开学返校了。 直到过完元宵节，群里才通知所有人空出档期，13号执行项目。 但元宵节过去一周了，乔木才再次见到了憔悴的唐蒙。 “过个年咋过成这样了？”他被对方那只能靠墨镜遮挡的黑眼圈和眼袋吓了一大跳。好在对方胡子和头发都处理得不错，不然他都以为对方被离婚了。 “事儿赶事儿，全是事儿。好几件还都跟你有关，”唐蒙说几句话就忍不住打哈欠，“净给我找事儿，简直就是事儿祖宗。” 听到对方抱怨，乔木只能嘿嘿直笑。掰着指头数的话，围剿学院、艾泽拉斯那笔财产，这些都得高管联席会讨论。真要说的话，崩玉怎么用，恐怕也得他们拍板。 不过笑着笑着他就觉得不对了：这三件事儿，都属于既不大也不急，拖个个把月慢慢推也是正常的，至于熬成这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吗？ “不是这些！”听完他的疑问，唐蒙狠狠剜了他一眼，“是那几个伊朗人的事儿！” 乔木一怔：“那事儿不是结了吗？还能出啥幺蛾子？再说了我只是负责上报，又不是我干的，你凶我干嘛？” 唐蒙显然情绪不对，根本不搭理他的喊冤：“你知道那个、那个……” “阿扎德·贾法里安。”乔木好意提醒，却又换来对方恼火的眼神。 “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呀，”乔木觉得自己躺枪躺得莫名其妙，“理事处常任副理事长啊，红新月部长会议里伊朗方的话事人。” “咋了？难不成他还有别的身份？伊朗总统的私生子？” “哈！”唐蒙毫无诚意地干笑一声，“要是私生子就好了，死了也是白死！” “不要歧视私生子，有的私生子是能复活的。”他奉劝道。 对方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就整个人向后仰，将办公椅的靠背压到极限，成了一张躺椅，显然没什么精力跟他扯闲篇儿：“你关注伊朗的新闻吗？” 过年前刚有四个人吐槽他不关心时事来着…… “我都不看新闻！”他十分坦诚，“我现在只看飞驰卡丁车版本更新公告。” 他在家养伤的时候还每天浏览新闻热搜榜，自从工作后，基本就戒了。现在唯一接触新闻的机会，就是每天在家无意中听到电视里的新闻播报。 原本还躺着的唐蒙听到这话，略显艰难地抬起头，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理直气壮个什么劲。 “简单来说，伊朗社会目前整体可以分为三大群体，世俗派、宗教派，以及原教旨派。相当于改革派、中间派和保守派。” 唐蒙又打了个大哈欠，继续说道：“世俗派要求修改宪法、政教分离，宗教人士放弃权力，停止干预政治事务。这一派大多是对现状感到不满的年轻人，尤其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城市青年；当然还有学术界，他们的影响力也很大。 “宗教派则认为宗教可以适当参与社会管理，但整体上还是应该放弃特权，向现代行政机构转变，最终发展出具有伊朗特色的政教一体先进制度。这一派大多是中年市民阶层，享受着现代化生活，支持改良主义；但害怕动荡，天然抵制任何可能导致不稳定的激进主张。 “原教旨派则要求复古，比如禁止饮酒，禁止女性受教育和工作，可以说是最保守的势力。他们大多是农民、偏远地区的少数族裔，社会最底层的广大人群。他们以最广大的数量享受着最少的现代化红利，对现代化过程中的种种不公现象感到强烈的不满，认为这是错误的道路。” 乔木没说话，安静地听着。 第295章 296.阿扎德·贾法里安 “这种群体划分，自然会体现在伊朗社会的方方面面，包括红新月部长会议内的伊朗方人员。你要知道，伊朗乃至整个中东地区，基本都处在工业化改造前期阶段。这个阶段，旧制度被打破，新制度未成形，是最混乱、矛盾最激烈的时期。 “再加上中东各国的制度本身就严重落后，它的发展完全是自下而上的，上层根本没有能力对发展进行必要的引导，”唐蒙冷笑一声，“别说引导了，就是不添乱都难。” “这种情况映射到红新月中，就导致这个组织，是八家执行机构里最乱的之一，恐怕也就比非盟的安全与发展办公室好那么一点，但人家非盟有五十多个国家呢。它甚至都比不上印度那俩……” 他揉着太阳穴又是一个长长的哈欠，这个哈欠打了足足十多秒：“说到哪了？” 乔木立刻提醒：“红新月是八家执行机构里最乱的。”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自己有没有权限听，但看唐蒙没被脑干芯片电击，就算自己没权限，应该离获得授权不远了。 他现在就怕对方一觉睡过去，清醒过来后就不说了。这些信息，唐蒙不说，他p7之前根本没地儿了解去。 唐蒙倒是没意识到他的小心思，想了想，就接着前面往下讲。 “不说这些了，说回那个……谁来着？” “阿扎德·贾法里安。”乔木再次提醒。 “哦，安扎德，”唐蒙嘀咕了一句，就问，“你见过他出手吗？” 乔木直接就从记忆宫殿里找出对方“施法”的画面，应该是某种功能很全的仪式魔法。他大致向唐蒙描述了一下。 “嗯，他的能力没有具体的命名，是他结合很多仪式魔法的资料，自行领悟出来的。那个能力虽然没名字，却非常出名，某种程度上，比他本人都出名。 “因为他创造那个魔法的时候，借助了一个有关他们的先知穆罕默德的传说。在那个故事里，被仇人追杀的穆罕默德，走投无路之下，用一朵棉花，在干旱的沙漠里种出了蜜枣，并愿意在死前与仇人分享。仇人既折服于他的善良，又忌惮他的伟力，就放下仇恨，与他结为同盟挚友。” 乔木立刻把故事和画面结合起来了。dv视频里，那个大胡子就是从自己的衣服里拽下一片棉絮埋进土里，再进行祷告之类的行为。然后土里就长出了……一个乔木…… 他还奇怪那家伙为什么要穿一身烂棉袄，好几处的棉絮都露出来了。感情那家伙的能力，是以棉花为媒介的啊。 “你能想到这个能力为什么会出名吗？”唐蒙问道。 “因为……宗教因素？”乔木做了简单的推测。 “这是一方面。那家伙之后，也有很多人想要效仿，借助宗教、文化符号，开发出新的仪式魔法，但绝大多数都失败了。成功的，也都没什么实用价值，基本都被舍弃了。这也让他的能力更显不凡，甚至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说到最后，唐蒙的语气中满是讥讽。 乔木大概明白对方的态度：干他们这行的，什么没见识过？尤其是做到组织最顶层，接触到一切秘密后，竟然还要装神棍，也是挺悲哀的。 “他的能力能做什么？”乔木问出了当时曾好奇了好久，后面就抛诸脑后的疑问。 “准确地说，是不能做什么，”唐蒙又打了个哈欠，搞得乔木也有点犯困，“那个能力，不能故意、直接伤害他人，不能制造大范围大规模效果，不能超出使用者的认知，除此之外，可以说无所不能。” 听到这个说法，乔木眼睛都直了。 虽然对方说得很含糊，真要盘起逻辑来，大大小小的限制至少能列上百条出来。即便如此，这个能力，也相当惊人了。 我愿称他为世界第一辅助！ 这么牛的人，就这么死了？乔木突然觉得，如果那人是自己手下，自己估计得心疼到炸裂，五年都缓不过劲儿的那种！ “难怪会有神秘色彩……”他不禁感慨。 既非学习也非强化，纯靠自行领悟；带有宗教色彩，与宗教先知有关；成功概率极低，有价值概率也极低；效果极佳，好到让人嫉妒到爆炸。 就这四条放到一起，拿到早期的网络小说里，那妥妥就是主角模板了——年龄除外。 “阿……巴……那家伙，”唐蒙又把名字给忘了，看得出他是真的累坏了，脑子都快转不动了，“那家伙本身出身少数族裔，一个坚定的原教旨大家族，本身很有能力，也有很大的基本盘。 “后来一步步走上高位后，他又同情世俗派，愿意搁置分歧，大力提拔年轻人。而且他一贯主张大和解，在尽力弥合矛盾。 “总而言之，那个家伙，用了十几年时间，一步步成为红新月伊朗方当之无愧的领袖，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即使在沙特和土耳其那边，他也享有很高的声誉。” 乔木彻底明白了：这样一个人物死得如此突然，还莫名其妙，这已经不是各方争夺权力真空的问题了，压根就是点燃了蓄势待发十多年的火药桶！ 他突然想起一个细节：跟着阿扎德·贾法里安的三个手下，那个小胡子穿着很朴素，那个女人则老老实实将自己全身裹了个严严实实，而那个年轻人，则穿着颇为时尚。 会不会……那三个人，分别来自伊朗内部的三个派系？这岂不是说，大胡子的秘密行动，选择队友时，首要考虑的，不是队友的能力是否适合，而是要每个派系都带一个人，维持平衡，也保持信任？ 这还真是……乔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唐蒙，后者虚眯着眼睛，迟迟没有说话。直到他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对方才嘟嘟哝哝地开口：“这种事儿猜是没用的，我没看到那三个人的相关资料。” 言下之意，你的推测目前没啥价值。 “你还没说完呢，”乔木也只是胡乱猜猜而已，他催促对方言归正传，“这和咱们有啥关系？” 唐蒙又强撑着抬头看向他，似乎是发现了他没用“你”而是用了“咱们”的小鸡贼。 不过这一次，对方困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他看不到对方的眼神，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伊朗内部已经乱套了，潜入窃听、栽赃陷害、绑架刑讯、偷袭暗杀……除了没爆发内战，该做的都做绝了。其他各方也跟着乱套了。 “比如沙特那边，国内刚刚完成顶层权力移交，红新月那里也有人员更迭的问题。这种时候，往往都是新账旧账一起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些失势者，为了减轻自身罪责，也可能就是要搅浑水，让清算者投鼠忌器，总之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脏水泼到那家伙身上了，反正死无对证。你觉得伊朗方面能愿意？ “土耳其那边也不消停。伊朗方面有一支由库尔德人组成的‘特别部队’——你知道啥是库尔德人不？自己查去。总之，这支部队就一个任务：给土耳其人添堵，破坏对方的项目和计划。这次趁着伊朗陷入混乱，土耳其那边做了一件很犯忌讳的事情：他们在现实中对那支特别部队成员进行了歼灭式的袭杀。在咱们这行，这可以说是绝对的禁忌。” 说到此处，唐蒙重重地叹了口气，使劲按压着太阳穴。 “俄罗斯那边也不对劲。伊朗不仅是红新月的成员，他作为俄罗斯的盟友之一，也和俄方有很多合作。不过你要知道，咱们这行，同行间的关系，基本取决于国家层面的关系，公司自己是没有决策权的。俄罗斯和伊朗这几年关系就不太顺。俄罗斯产业结构一直在衰退，没什么好转，伊朗的工业化又如火如荼，双方经济同质化太严重了，基本不存在互补。他们维持盟友关系，纯粹是地缘因素促成的，说同床异梦也不为过。 “俄罗斯去年年底突然和欧盟达成了一揽子技术合作协议，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协议的隐藏条款之一，就是俄罗斯停止对伊朗布什尔核电站的技术支持，使其自行关闭。俄罗斯是伊朗核问题最大的支持者，这个态度转变很可能会导致重大的外交变故，最终影响到咱们这行。” “听上去确实挺乱的，”乔木龇着牙，但话锋一转，“你还是没说对咱们的影响是什么。” 唐蒙闻言，重重叹了口气：“这行一共就八个执行机构，这件事已经把四分之一直接卷进去了，你凭什么认为接下来不会影响到咱们？” “未雨绸缪吗？”乔木若有所思。 “不是未雨绸缪，”唐蒙今天是哈欠连天，“是亡羊补牢。” 亡羊补牢？乔木听着都新鲜：“这又从何说起？” “因为我们说谎了……”对方直接坐起身，强撑开眼皮，向他投来今天少有的认真目光，“你真的要听吗？” “不——”乔木一个激灵，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堵着耳朵就大步往外走，“我一点都不感兴……” 但唐蒙的声音，依然毫无阻碍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清晰到不讲道理。 “阿扎德·贾法里安，是‘咱们’弄死的。” 他重重地咬下“咱们”二子。 乔木瞬间僵立，回身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个用魔法跟自己说话的孙子。 “唐蒙，我艹你大爷！” 第296章 297.先生请出山 “红新月的偷渡技术比较落后，第一时间就被我们锁定了。所以跟着你们经历两个项目的，除了那四个伊朗人，还有公司的驱逐行动小组。行动小组确认对方的目的突破了我们的底线，并有可能成功后，就果断采取了行动……” 唐蒙突然止住话头，工区玻璃门响起了“铛铛铛”的敲击声，紧接着，一位康复中心的护士端着一个玻璃杯推门而入。 “唐工，您要的提神剂，”护士没有将那杯看着和水没什么区别的透明液体直接递给唐蒙，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需要我为您安排查体吗？” “不用了，谢谢，辛苦你了。”唐蒙端起玻璃杯，感受了一下温度，就小小地嘬了一口。 护士见他没有别的要求了，奇怪地看了一眼旁边面色不虞、一言不发的乔木，就告辞了。 待护士离开后，唐蒙依然在一点点抿着杯中的液体。 “真难喝……”抿了几口后，他嘀咕了一句，但偷偷瞟了眼面前的乔木，就没再说什么。 “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为什么要杀他呢？”乔木还在生气，没有提问的意思，唐蒙只好自问自答道，“还记得咱俩在总部的那次谈话吗？你问我，冯硕他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放弃能让人成为神灵的崩玉。我是怎么回答的？” “我们可以信仰神，可以供奉神，可以依赖神。但是，我们绝不允许神真的存在……”乔木没再保持缄默，但语气依然干巴巴的。 “人的世界里，没有神的位置，”唐蒙也不以为意，点头接着说出了当时的下一句，随即问道，“猜到了吗？我们杀他的原因？” “他想……成神……”乔木说出了那个让他都感到惊悚的答案。 在项目中他就猜到了，对方是在觊觎死神那种制造意外的能力，但他当时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下意识就认为，这种能力给到个人，也会被削弱，不可能是原版的。就像他学习了死神的鬼道，也不可能随意施展出蓝染那种级别的威力，甚至大概率此生都达不到那种高度。 但成神……就意味着，对方找到了办法，能够获得原版的能力。这么一想，确实挺恐怖的。 一个人掌握了足以毁灭人类文明的能力，生杀大权皆系于一念，这种威慑力和由此衍生的统治力，已经远超核武器的程度了。 换成是谁，都不会允许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牛逼的人物。 “但各个……执行机构，对这种事应该都有默契吧？就像你说的，绝不允许神真的存在，”乔木不解道，“总不能其他人不允许，就伊朗允许？” “签署核不扩散条约的国家有近二百个，”唐蒙又抿了一小口，咽下去后使劲舒了口气，“如果一个获得核武器的机会摆在面前，你猜这二百个国家里，有几个会真的拒绝？” 我签字不是因为我不想拥有，而是因为我不能接受其他人拥有。 “但他既然已经失败了，就算是咱们动的手，只要咬住这一点，也是他有过错在先吧？怕什么？” “我们没有证据，”唐蒙空闲的那只手一摊，“我们没办法证明对方当时的行动是想要夺取那个‘死神’的能力，那只是行动小队队长的主观判断。” “虽然任何明眼人看过那段记忆后，都会倾向于这个判断。但这种事情，真相是最不重要的。” 唐蒙冷酷道：“唯一重要的，是那家伙死于新起点之手这个事实。伊朗人的怒火与仇恨，可以顺理成章地向我们倾泻而来，他们内部也可以借此缓和矛盾，甚至凝聚共识。” 乔木默然：对外转移矛盾，这一招几千年来都屡试不爽了。 “那你把我拉上贼船，是想让我做什么？”过了好一阵，他才问道。 “公司希望你能去终结掉这个项目，”唐蒙平静道，“不得不承认，论终结项目的效率，你在整个行业内，都是一骑绝尘。” 乔木眉头微蹙：“那个项目没重置？” “已经重置几十次了，但我们也不能高枕无忧，彻底终结掉，才是最安全的，”对方解释，“永远不要小瞧一个执行机构，你根本想不出他们手里握有多少奇奇怪怪的手段和底牌。” 乔木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他上下仔细打量着对方，半晌后缓缓道：“你现在这副模样，不是开会开的吧？” 唐蒙眉毛一抬，直勾勾地看向他。 但这个反应，反而让他更加笃定了：“你这是过执了！” 对方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他得意笑道：“你们已经尝试过了，甚至可能短时间内尝试了很多次，对吧？” 他瞬间心情大好：终于抓住你们的小尾巴了，准备开薅！ “说吧，你想要什么。”唐蒙说话也干巴巴的了。 “瞧您说的，什么叫我想要什么，”乔木一脸的灿烂，刺得对方有些睁不开眼，“身为公司员工，为公司排忧解难，还要提条件吗？这是什么思想觉悟？” “再说了，我不提条件，立了功劳难道公司就不会论功行赏了吗？这样的话，以后谁还会给公司卖命，对吧？” 唐蒙松了一口气：他怎么可能听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 我不提前开价，而是待事成之后，根据我经历的过程，这个过程中遭遇的困难、付出的努力进行折价。 这么做的好处是，你们别想仗着我不了解真实情况，就忽悠我开低价。 风险是，万一全程真的有惊无险，那就成了普通的终结项目了，肯定会少赚不少额外的好处。 那公司会不会事后不认账？ 有这个可能。但如果公司想要赖账，那现在开条件还是事后折算，都能赖掉。而且你这次赖掉了，以后再有事情，就别指望我卖命了。 你也许能强迫我去执行某个项目，但你绝对无法强迫我将项目执行到何种程度。这种完全取决于个人主观能动性的结果，是强求不来的，只能靠互信和激励制度。 唐蒙略微悬着的心也落下去了。 虽然高管联席会的意见，是倾向于提前谈好价格，因为这个新人天才太能惹麻烦了，高管们不喜欢看到任何不确定性。 但乔木提出的方案，其实也不算差，总比他狮子大张口、双方反复拉扯谈判要强。 “你个人倾向于哪些方面的奖励？现在可以提一下。事后想要找补，可没那么容易。” 对方上道，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他老早就隐约察觉到，乔木对公司和行业的“真相”应该很感兴趣，这一次行动如果能够成功，大小能提前了解到不少涉密信息。 “先说说具体情况吧，”乔木一时也决定不了自己的开价区间，就先搁置这个议题，“这事儿有多急？” “越快越好，”既然被看穿了，那就没必要继续诈唬，唐蒙坦诚道，“我们想到那边会陷入混乱，但没料到会乱成这样。” “如果只是普通的混乱，那伊朗人确实会暂时无力调查真相，只想着尽快找个借口平息事态。但乱到这种程度，反而会迫使他们下决心进行调查。” “你们拦不住吗？”乔木好奇，“这是咱们的项目吧？” “拦？”唐蒙苦笑，“这个时候，阻拦这种行为，本身就足以说明一部分真相了。” 乔木闻言了然：确实，我本着友好的姿态申请联合调查，你却推三阻四故意拖延，不是心里有鬼，谁信？ “而且，”唐蒙又说道，“恐怕此刻的伊朗高层，心里巴不得咱们阻拦呢。” 统治者并不在乎真相，他们只在乎统治本身。调查真相、隐瞒真相，乃至篡改真相，哪个对他们更有利，他们就会选择哪个。 之前为了降低事件的影响力，他们选择稀里糊涂地结束调查，想要用一个“意外”糊弄过去。 但他们错估了事态的发展，没想到各方势力有意无意的选择，在同一时刻汇聚到一起，彻底引爆了炸药桶。 伊朗方没料到，公司这边自然更不可能想到。 就算公司想到这种极低的可能性了，当时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然让行动小组退出来汇报，公司开会讨论，再联系红新月组织磋商，然后双方组建联合行动组，再回项目里展开行动？ 真要这么做，别说成神了，人家可能都组建起万神殿了。 做事情就是这样。问责的时候大家都会问你为什么当时没预计到这个结果？为什么没有相应预案？ 事后诸葛亮，由果及因的话，永远都觉得这个结果是可以预料到的。 但现实就是，当时的情况下你要么预料不到，要么预料到了但概率很小，不值得准备预案。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捅了娄子，旁观者都恨得牙痒痒觉得应该严惩，上级偏偏高拿轻放，轻轻带过了： 如果一切都要求万全，最后的结果就是人人自保，没有人再做事了。 现在伊朗这个火药桶炸了，为了灭火，伊朗方很有可能要甩锅，那公司就得行动起来，表面配合，暗地里抓紧毁尸灭迹，不给对方任何甩锅的机会。 对方见锅甩不到这边，又拖不下去，自然会另寻他路。只要不是甩锅，受地缘限制，伊朗方的其他行动，直接牵扯到公司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所有人都喜欢演义中诸葛亮那种算无遗策、走一步算三步的智慧。但现实中，人们永远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道水来土掩。 因为人类组织本身就是这个宇宙中最大的混沌系统，“大棋”永远都只存在于外行的幻想中，它本质上和阴谋论没有任何区别。 第297章 298.减压与增压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终结这个项目。但你要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一次不成，这个任务就失败了。”唐蒙已经抿掉了一小半杯中液体，精神也恢复了一些，没之前那么萎靡了。 乔木对这个要求则很不解：“为什么是一次？” “这个项目是咱们的，伊朗人想要进来，就必须有咱们的人在项目中才行，”说着，他摆了摆手，堵住了乔木还未出口的问题，“规则就是这样，具体原因你不需要了解。” “之前我们探索的时候进行了屏蔽，在外人看来，就是这个项目一直处于无人执行的状态。我们不执行，他们就进不来。” “我执行的时候，不能继续屏蔽？”乔木疑惑道。 “不能，”唐蒙毫不犹豫地否定，“你想想，他们那边明明显示项目无人执行，咱们这边却把项目终结了，这叫什么？” 这就是典型的欲盖弥彰了。 “所以，你执行的时候，我们必须解除屏蔽，在伊朗人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终结掉这个项目。 “而伊朗人不是傻子，他们不会完全寄希望于官方合作，一定会抓住每一次机会，派出偷渡者。一旦偷渡者发现你很有可能终结项目，伊朗方一定会通过官方渠道阻止，我们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 乔木了然：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当着伊朗人的面，终结掉这个项目。但…… “我可以在屏蔽中进行尝试，积累经验吧？有了足够的把握后，再表演一击毙命。”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除非你愿意严重过执，”唐蒙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以为我这是为什么？” “伊朗方面已经决定交涉了。他们拖到现在都没正式开口，唯一的原因就是与我们联系的负责人，恰巧死于内乱，导致相关工作停滞。但新的负责人马上就要履职了。” 难怪你们过完年突然急成这个样子…… “那些偷渡者肯定会掺一脚吧？” “当然，这点我们考虑到了。我们会为你安排一支小队，人数不多——多了会显得可疑——但足够精锐，”唐蒙笑道，“他们会全力支持你终结项目，不过你也不要过度使用他们。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替你挡住那些偷渡者。” “小队成员有你吗？”乔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p8到p10，不会有p11的，”唐蒙解释，“你们的行动是‘自行决定’的，公司层面并不知情，也从未关注。p11是决策层，出现在里面的话，就说不清了。” “这次行动的目的，不仅仅是‘不让伊朗人找到证据’那么简单。我们需要的是，不给对方以任何可以泼脏水的理由，哪怕‘似是而非’‘值得怀疑’，明白吗？” 乔木沉默着，琢磨着这句话。良久，他才再次开口：“这很难吧？毕竟我们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手段。万一对方能无视项目重置，进行招魂呢？” 唐蒙没有让他放宽心，反而说道：“我们不仅不知道对方的手段，也不知道项目内的具体细节……” 在乔木惊愕的视线中，他说：“这个等你看了项目资料，就会明白了。” 想了想，他又继续道：“不过你也用不着有太大压力。站在公司层面上，我们并不怕对方泼脏水，也不怕和对方撕破脸，毕竟双方的实力差距摆在那呢。 “而且我说了，执行机构之间的关系，基本取决于国与国的关系，我们自己并没有自主权。所以伊朗能做的，也就是用我们转移矛盾而已。” 见乔木有些惊讶又有些如释重负，他笑道：“这次行动的实质，并不是‘力挽狂澜’，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白了，咱们作为员工辛苦一些，努努力，公司层面上，就能免去很多麻烦，避免很多未来的潜在损失，仅此而已。” 乔木夸张地松了口气，埋怨道：“你倒是早说啊，前面说得那么玄乎那么严肃，我还以为我是要阻止两国开战呢。” 他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已经比一开始轻松了很多，应该是那个提神剂起作用了。 “那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值当的吗？就算这事儿爆雷了，能有多大损失？” 唐蒙听到这话，反而眉头微蹙：“我本意只是给你减压，似乎做得过火了？” 他没谈自己的想法，转而说道：“那我再给你添加点压力吧。” 不过乔木求饶的手势，他自顾自地说道：“你可以把这次事件，当成公司对你的首次考察。” “考察？考察什么？”乔木的好奇心被提起来了，合十的双手也放下了。 “考察一切，”唐蒙将杯子里最后一口液体喝掉，“我之前应该有对你说过，中高级别调查员的晋升，和项目贡献度几乎没什么关联了，考察的是其他因素。” 乔木也想起来了，这是唐蒙下来大同分部担任面试官，中午他和徐副主任陪对方吃饭时，对方提到的。 “你应该挺想晋p10甚至p11的吧？”唐蒙脸上露出恶魔拐骗小朋友般的微笑，“我可以违规向你透露晋级p10的条件，想听吗？” 乔木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但凡矜持一点，这家伙就敢缩回去。所以他也不演了，就一脸的渴求，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这个表现似乎让唐蒙很受用：“公司决定你是否晋p10，只会考虑一个因素：你有没有独当一面、不可替代的才能。” 听到这个说法，乔木的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惊讶：这个条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即使不考察项目贡献度，也会考察你给公司带来了多少科技或能力，或者考察你完成了多少次给同行添堵的任务之类的，甚至是一些高度机密完全上不得台面的任务。 “很出乎意料，对吧？”唐蒙对乔木的反应很满意，得意道，“比如我，你不会以为，我是凭着一手让人难以提防的无杖无声咒晋p10的吧？” ‘你倒是够能吹的。’乔木下意识想道，但没敢说出来。 “我说过的，我个人更喜欢推理、悬疑类的项目，”唐蒙下巴微微扬起，自矜地说道，“我晋p10的理由就一个：全公司上下无可替代的调查能力。” “所以，乔工，你要提前想明白，”没等乔木发问，他直接将话题转了回来，“有什么素质或能力，是公司切实需要，而你在其中的作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 他略显严肃地说道：“想不明白这一点，你终结再多的项目，也休想晋为p10。” 乔木若有所思地本能点着头，不过这种事情，一时也想不出个结果。 他很快又想到另一件事情上：“所以，你当初说你不擅长战斗，是真的喽？” “当然，我骗你干嘛？”唐蒙笑道，“p8和p9里面，能按着p10p11的脑袋爆捶的，一抓一大把。其实那些一心提升战斗力的家伙，反而几乎都在p9卡着呢。” 他随即补充道：“当然了，如果你真的能见一个捶一个见两个捶一双，也能晋p10。天下第一的战斗力，也属于无可替代的才能。” 听到这个，乔木本能地一脸嫌弃：他唯独对这个“才能”不感兴趣，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战斗上没什么天赋，不至于中人之姿，但也就是中上水平。 唐蒙则打算进一步刺激他一下。 对方故意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才说道：“就我所知，你目前的强化，都没可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能力，这方面你就别指望了。 “非要说的话，目前你比较出彩的，就是你在艾泽拉斯项目中的表现。但凭借一个项目的成果就晋级p10，这种好事想都别想。” “所以，乔工，”他由此总结道，“别拿这次的任务不当回事。你现在在很多高管的印象里，都是一个刺头天才的形象。这可不是一个好印象。” “独当一面、无可取代这种评价，本身就非常主观。要是对你持负面看法的高管占了多数……啧啧啧……”他一脸嘚瑟地摇着头，没再往下说。 “这么说，我还得敬着您呗？”乔木冷笑道。 “那倒不用，咱俩谁跟谁呀，对吧？”唐蒙则报以虚伪的笑容，“我呢，就是好心给你提个醒，你也别多想。” 乔木冷哼一声，没接这个茬，直接问道：“晋p11的条件是啥？” 唐蒙张口就想拒绝，但却没有出声。 犹豫半天后，他才缓缓开口：“被公司绝对信任，或彻底不被公司信任。” 这个说法，已经不是出乎乔木的意料了，干脆就超出了他的认知和理解。 前半句还好说，后半句，什么意思？p11，明明是公司决策层了吧？ “想不明白就别想，反正我是不会解释的。”唐蒙似乎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懒洋洋地说道。 乔木没理会他，而是进入思维宫殿，在一个书架上，调出了一本书。 那里面，是他总结的，唐蒙所有话里，有信息量的内容。 从书中的记忆片段脱离出来后，他开始思考对方的话。 唐蒙曾经说过，没有p11，不想退回p10；迄今为止所有高管联席会成员，都只有一种死法：自杀。 这两句和今天这半句一样，单听都有些莫名其妙。当时他只觉得，对方说的是高管联席会成员承受的压力太大。 但结合今天这半句来听的话，似乎不只是高处不胜寒的抗压问题，而是……至少调查员进入高管联席会，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听上去，高管联席会，也不是一个单纯的民主管理机构，这里面的水很深？ 他回到现实，立刻问了下一个问题：“晋p12的条件是啥？” 这次，唐蒙没再犹豫，一脸坏笑说道：“现任p12无法履职后，公司信任的p11集体抓阄决定。” 我去？ 乔木彻底哑然：搁这儿抓壮丁呢这是？ 第298章 299.六名调查员 乔木一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破烂不堪的天花板。头顶的破洞边，还耷拉着几条断裂的电缆。 他翻身而起时，周围的其余五人，已经在打量他了。 “比我估计得要晚。”他左前方一个身高有一米八几、体重至少两百、一脖子赘肉的胖子皱着眉头，突兀而毫不客气地说道。 他知道，对方是在点评他降临项目后的清醒时间。虽然公司从未言明，但论坛上大家一致认为，调查员在项目中的苏醒时间，取决于他所有强化中最长的那块木板。 如果团队中某个人醒来得异常晚，就意味着他的个人能力是真的有些捉急了…… “咳咳，”他身后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大叔，很刻意地干咳两声，“不要说这种没意义的话，成绩是做不了假的。” 见高胖子不再说话，他朝回身看他的乔木友善又安抚地笑着。 乔木其实也不在乎。在场这五人都是总部为他精心挑选的，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一个普通p6，比不上人家也是正常的，比上了才稀奇。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强化能力什么的，可能对其他调查员很重要，但于他而言只是辅助。 “p10宋文意，叫我宋哥就行，”相貌平平无奇、放到人群中不会有任何人多看他一眼的中年人主动自我介绍，“我是他们四人的领队，本次任务中，负责管理他们四个，并全力协助你的工作。无论什么问题和要求，你都可以和我说。” 乔木进来之前，已经看过他们的资料了，他们肯定也看过自己的资料。资料上清楚地记录着所有人的能力细节和道具，足以显示公司对这次任务的重视。 他相信，对方也肯定看过自己的能力与道具资料了，甚至大概率看过自己的“丰功伟绩”。 但宋文意还是决定以自我介绍的方式，打开话匣子，拉近几人的距离，或者说拉近他们五人和乔木的距离。 “我在队伍中的定位是侦查与警戒。我能察觉到一定范围内所有智慧生物，针对某个具体生物的敌意。这个范围目前是半径3.7公里、直径7.4公里。你醒来前，我已经把保护对象定为你了。” “当然，你也不能因此就大意，”他食指凌空轻轻点着乔木，“长时间维持这个能力，会给我带来很沉重的精神负担。所以我不可能千日防贼。” “山西大同分部，p6乔木……”待宋文意完成介绍后，乔木也介绍起自己的主要能力。 “p10米一。攻击速度极快，防御能力较强。擅长速战速决。” 乔木看到这位老熟人那拙劣到堪称丑陋的妆容时，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倒不是他怀旧，实话实说他和这个米一，也就打过三次交道，后两次说的话加起来没十句。他俩的关系，充其量就是“认识”“见过”。 他感到别扭的原因，是他看到的资料中，对方的蓝底一寸照片，那张不施粉黛的素颜，天姿清纯得让人惊心动魄。 一个只需把证件照发到网上，就足以引发轰动，靠着网友追捧，就能接通告接到财务自由的美女，却把自己打扮成了石榴姐。 只需要坐在镜头前，捏着嗓子嗲嗲地喊几声“哥哥”，什么嘉年华什么超火，要多少有多少。结果现在却成了不假辞色的高冷女强人。 乔木不是傻子，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对方是故意画丑妆，再结合那副性子，大概率是奋斗型的独立女性，而且长相绝对不差，才需要丑妆规避职场骚扰和风言风语。 但他没想到，对方画丑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种极致的清纯，只是看到真实容貌，就没有人会相信她的个人能力。任何想要用能力说话的人，都不会接受这个现实。 就好像刚出道时的刘亦菲和董洁，只凭那张清纯的脸蛋，就绝对演不了恶女形象。强演的结果就是观众看到她们就出戏，毁掉整部剧。唯一的办法就是扮丑人，让观众认不出她们。 这就是人的刻板偏见，你克服不了，也躲避不开。 米一并不知道乔木此刻在想什么，她的自我介绍很简短，三个短句就结束了。 但发现乔木看着自己有些发呆，她的表情就冷下来了——她本来就面无表情，天知道她是怎么传达自己的情绪的。 反应过来的乔木急忙收回心思，冲对方点了点头，算是“咱俩认识，额外打个招呼”。对方的面无表情才有所缓和，回到了之前没有任何不满的面无表情…… 直到第三个人开始自我介绍了，乔木心里还在回味对方刚才的表现：那种明明没什么表情和动作，却能准确传达自己情绪的能力，实在太适合领导了。也不知道对方练了多久。 也可能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毕竟他觉得对方应该不是追求驭下之术的类型。 “骆道，总部p9专项调查员。我的能力很简单，你应该提前了解了。我再强调一下，战斗中绝对不要接近我所在的区域，越远越好；还有就是，如果队伍陷入危险，最后一个救我就行，如果没把握，那就直接丢下我，不要有任何顾虑和犹豫。” 这个骆道，说话的时候满脸都是严肃。而且乔木注意到，他刚醒来时，所有人都比较放松，只有这位在窗边保持着对外警戒。而那个高胖子对自己表达不满或失望后，他也第一时间皱着眉头回头看对方，向对方表明自己的意见。 ‘是那种非常认真、一丝不苟的类型啊……’乔木心下了然。 “韩启生，p9。”五人的介绍是自动按逆时针来的，骆道说完后，就轮到那个高胖子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完全听不出刚才全场第一句话，就是来自他的抱怨。 “我擅长的是远程群体攻击，或针对个别目标的长时间高强度远程攻击。攻击方式属于道法，”他说完这话，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就是魔法类的。” ‘说得好像谁听不懂似的。’乔木心里吐槽，‘这家伙，是习惯性地瞧不起别人？’ “总部p8杜国栋。”他还没想下想，最后一任迫不及待地介绍。 “爱好是撸铁，”对方一边介绍，一边架起胳膊，展现着自己的肱二头肌，又满意地盯着乔木胳膊上的线条，“乔工你也健身？” “我很懒的，”乔木笑着摆手，“我的灵压体质，能够使用灵子维持身体结构，包括肌肉群。我会定期‘保养’身体。” 听到这个解释，杜国栋一脸失望，没再说什么。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了，宋文意向前几步来到乔木身边：“你醒来前，我这边的注意事项都跟他们交代过了，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乔木直接摇头：“暂时没有。我需要先找到主角，搞清楚这个项目至少这一次是个什么情况，才能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 “主角的位置是不会变的，一会儿就可以去找她，”宋文意说道，“不过我有些想法需要和你沟通。” 他打着手势，所有人都跟着他往外走。 乔木才踏出一步，就看到那边的撸铁哀嚎着杜国栋，整个人悄无声息地凭空消失了。他刻意放慢脚步，观察着对方消失处地面的种种痕迹，却完全看不出对方是依旧站在那里，还是已经走开了。 “啪！”就在他聚精会神之时，自己的左肩，却被人轻轻拍打了一下。 他四周明明没人，这一拍也吓了他一小跳。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启灵视。视线中，其他四人身为人类的白色灵络，哪怕是隔着破败的墙壁也清晰可见。其中骆道的灵络，则是一种奇怪的如同脏污的白色。 他环顾四周，唯独不见杜国栋的灵络。 除非对方会瞬移，已经走出去几公里了，或者对方也强化了灵压体质，能够彻底隐藏灵压，否则，这就意味着，他的常规手段，完全无法发现对方的踪迹！ 说常规手段，是因为他还没试过geAss。不过他相信geAss应该是能够影响到对方的。 即便如此，对方的这一手，也让他颇感震撼了。 如果这个杜国栋不是他的同事，而是敌人，是隐藏在暗处、对他抱有敌意的偷渡者……以有心算无心，他怎么可能有机会使用geAss？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不寒而栗！ 而且他相信，这个杜国栋即使是外部项目事业部的佼佼者，但整个行业内，能力与手段不亚于对方的，也大有人在。 未来遇到这种人——不，别说未来了，这次行动，伊朗方派来的偷渡者，也肯定是精锐。他可没信心和这些人较量。他毕竟不是什么战斗天才。 “走吧，”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察觉到他没跟上来的宋文意返身回来，喊他跟上，“之后的行动中，你就当他不存在就好了。他的行动逻辑和咱们不一样，有很强的战术自主性。” 乔木回了一句“好的”，就跟了上去：“您要叮嘱我什么？” “别，‘你’就行，”宋文意笑着摆手，“边走边说。” 来到破败的街道上，其他三人已经一前一后一侧面分散开了。 这条街道并非乔木首次降临这个项目时的地方，他也认不出这里是哪。美国的郊外中产小镇或社区，基本都是一个模样。即使有区别，末世之下，也差不多落魄成一个模样了。 “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正式执行对外项目，”宋文意完全没确认方位，直接选了个方向就走，“对外项目和内部项目，在思路上有个很大的不同，这一点我得提前说清楚。” 乔木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宋文意笑着点点头：“内部项目的目标是项目情报，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反正情报不会自己长腿跑掉。但外部项目不同，绝大多数时候，我们的目标都是同行，或与同行高度相关。” “而同行，”他耸了耸肩，“是有腿的。” 听着对方的玩笑，乔木若有所思地插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宋文意想了想：“可以这么理解。详细来说就是，我们没那么多机会试错，也不可能像你之前的项目那么从容。” “所以，关键时刻要敢于冒险，要豁得出去？”乔木侧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要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悍不畏死？” 宋文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许久后，对方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托，开心笑道：“我有种预感，咱们这次的合作，会非常愉快。” 说着，他向乔木伸出了右手。 这也是乔木降临这个项目后，第一个主动与他握手的同事。 第299章 300.明争暗夺 首次进入项目时，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未知，智脑为他们选择的降临点，是第一部主角团附近的某个小镇。 那里距离第二部主角金柏莉等人的登场地，还颇有一段距离。所以他和孙朝阳在附近逛了三天，才遇到了主角团。 但经他一次性锁定所有主角与主要剧情人物，之后的降临点，就极有目的性地距离金柏莉等人的登场地越来越近了。 根据资料，项目的开始，就是金柏莉所在的足有二十人的团队，在发现一个还算靠谱的官方避难营后，产生了分裂。 大部分人都选择留下，只有主角八人拒绝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他人，决定继续踏上前往加拿大的旅程。 之后他们经历了种种困难，如湍流瀑布、野人袭击、掠夺者绑架——乔木就是在这个节点救下了少年蒂姆·卡彭特，并遇到了随后赶来营救的主角团。 再之后，主角团就开始因为各种意外出现伤亡。这个过程中，他们遭遇了另一个更大的团队，第一部的两位主角，已经结为夫妻的艾利克斯·勃朗宁和克莱尔·莱维斯身处其中。 更多的人就意味着更强烈的安全感，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一支近四十人的大团队，引起了周边大势力的关注。他们几天后就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袭击，绝大多数人都在那场袭击中丧生或被俘。 他们不得不舍弃失踪的同伴，于悲痛中继续前行。但前方也绝非一路坦途，有的只是人性中最疯狂与暴虐的一面。 在主角团只剩金柏莉和托马斯两人时，女主角幡然醒悟，放弃了独自苟活的想法，决定前往南方人口密集区，去拯救人类文明。 这是这一觉悟，让死神暂时放弃了针对人类的灭绝计划。 而艾利克斯与克莱尔则按照原计划决定继续北上，去往他们心中的应许之地。 双方的分道扬镳，也代表了普通人在末世中看似最普通实则最珍贵的两种选择：兼济天下与独善其身。 这个因为乔木而面目全非的续作，和它的前作截然不同。它并未再展现死神借助巧合杀人的惊悚感，反倒更侧重对人性阴暗面的描写。 死神杀害人类，是为了保全生态系统中的其他生命。但人类残害同胞，却能够无需任何理由。 乔木他们中午时分就遇到了金柏莉等八人组成的主角团。 他们没打算立刻上前与对方接触，而是决定先行观察。 毕竟他们并不清楚这次行动是否有偷渡者。如果真的有偷渡者，对方一定会监视主角团。只要盯着主角团，就迟早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但他们还是希望越晚暴露越好。如果能抢先发现对方的行踪，先发制人，那就是再美妙不过的开局了。 五人藏身于山崖上的密林中，乔木正用望远镜关注着八人团队里，正笑着追打尤金的金柏莉。对方此刻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绝对没有半分伪装。 这和他首次项目的经历截然不同：那次的金柏莉，基本就是个莫得感情的三无。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得漠不关心，哪怕是最亲密的同伴死亡，心中悲恸到了极点，脸上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当时正是因为她的这副模样，让她最信任最依赖的托马斯，在尤金死后打算和她分道扬镳。那次摊牌，也让金柏莉幡然醒悟，不再钻牛角尖，最终彻底领悟到了死神的目的，为“人类灭绝计划”按下了暂停键。 但现在这副模样，实在很难想象，她会在三天内转变成近乎自闭的状态。 “看来这就是这次的首个异常点了。”乔木身边，同样举着望远镜观察的宋文意，自然也注意到了主角的不正常。 “最初的设定是，看到死亡预兆的人，如果拯救了别人，自己就会死，”乔木则若有所思道，“看金柏莉这个状态，可不像会隐瞒死亡预兆。” 旁边的宋文意嗯了一声：“所以有较高的可能，死亡预兆的规则也改变了。那样的话，整个项目的底层逻辑都大改了，后续的剧情肯定也如资料所述，面目全非，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这就是这个项目让公司不安的主要原因了：每一次都不同的剧情走向，甚至底层设定。 上一个出现这种情况的项目，是复制游轮。那个项目是怎么回事，谜底已经被乔木揭开了。他看到这个项目的执行记录时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那个衔尾蛇跑到这个项目中了。 唐蒙，或者说公司，并不否定这种可能性，但他们也不觉得这是主要矛盾。按唐蒙的说法，复制游轮事件后，整个行业都升级了调查员的身份验证措施。简单来说就是降临项目时，为调查员植入量子纠缠密钥，如果密钥塌缩了，那就证明这个调查员有问题，需要接受更加复杂且详尽的调查。 至少理论上，这个保密措施是无解的。因为不管是谁，想要复制一个物体，首先就要观察、解读一个物体。这个过程，一定会导致量子塌缩，这是基本物理定律，任何人都无法违背。 既然大概率不是那个衔尾蛇在搞鬼，他们就要考虑，会不会是这个项目本身存在什么特殊性。思前想后，最大的特殊性就是，某个偷渡者在与“死神”融合的过程中死掉了。过去调查员们从来没试过让人类夺取生态圈意识，自然无法确定会产生什么后果。 也正是如此，在察觉伊朗有可能重启调查后，公司才临时抱佛脚，想要亡羊补牢。 倚着一棵树坐在地上、一条毛巾盖在脑袋上的韩启生开口了：“那就提前接触一下，先收集项目信息，总要搞清楚那个‘死亡预兆’的基本规则。” 他这个二百多斤的体型，又没有什么体能强化，这一段路数他最吃力。而看着瘦弱的中年宋文意，最起码脚力还是有的。 “不着急，没必要那么快暴露。”宋文意犹豫片刻，就否定了对方的意见。 乔木的余光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望远镜，这显然不是一个表达重视的态度。 一路上他也能看出来，宋文意和韩启生相互认识，但并不熟悉。那么宋文意的态度，就不是“都是熟人无所谓”，而是“一个p9无所谓”了。 这个p10，表面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但骨子里的高傲，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他回头看了看韩启生，对方没再说话，依然仰着脑袋，让被汗水打湿的毛巾盖在脸上，看不到毛巾下面的表情。 几米开外的骆道此时也说话了：“乔工，你的意见呢？” 这个问题一出，乔木还没什么反应，宋文意明显愣住了。 他这才收回视线，回头看了看骆道，又扭头看向乔木，那视线中，征询之意若有若无，又好像只是单纯看看。 “我要看艾文·刘易斯怎么死。”乔木恍若未觉地直接回答。 “……确实，”宋文意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作为原定的首位死者，他还是不是第一个死，会怎么死，以及死后金柏莉的态度，就足以确认很多情报了。如果他的死也出现了大变动，我们再接触也不迟。” 这个说法，算是认同了乔木的决定。 但谁也没料到，乔木紧接着就反驳了他的想法：“不，如果他的死出现大变动，我就不接触主角了。如果他还是旧死法，我就去见主角，你们不要露面。” 此刻，韩启生已经一把拽下了脸上的毛巾，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乔木。而宋文意则一脸好奇地问为什么，仿佛他们此刻真的只是在进行单纯的讨论。 “无论是谁为什么篡改剧情，这种行为客观上都起到了保护项目的作用。对方拥有影响一个世界的能力，我不会在他最在意最关注的人或事上和他作对，那样会让我们腹背受敌。既然他这么在意主角团，那让他继续关注这边，正好方便我去找别的路。” 宋文意打量了他片刻，脸上重新露出招牌式的和善笑容。对方带着笑容，重新撇过头，再次看向主角团。 “你说得很有道理，就听你的了。” 听到这句话，乔木终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这场项目主导权争夺战，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至少在他表现出力不从心或犯下明显错误之前，在关于剧情的决策上，都将由他掌握决策权。 那边的韩启生，则抬起肥大的手，重新将毛巾盖在头上，既吸着额头不停渗出的汗珠，又遮挡树荫间透出的耀眼斑驳。 乔木放下望远镜，回身向自己扔在地上的背包走去。趁这个功夫，他向那边的骆道无声地点了点头，对对方的“援手”表示感谢。 但此时的骆道，已经低下头，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察觉到他的感谢。 再看看那边十几米外为他们警戒后方，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米一，乔木心中忍不住苦笑起来： 和这群高高在上的p9、p10合作，真不让人省心。 每个p10都能独当一面，也必须独当一面，更本就独当一面。 那些p9，要么主导一个省部的调查员系统，要么被公司提前调到总部委以重任。 这五个人，至少有四个已经习惯了自己当家做主。 把他们凑成一队，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但肯定是苦了自己这个p6小不点儿了。 乔木此刻最大的愿望，就是那群谁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伊朗人，哪怕携雷霆万钧之势，赶紧杀出来吧。 外有强敌，起码能让这群大神们团结起来。 第300章 301.加速改变的剧情 意外总是来得突然。 主角团死人了，但死的不是艾文·刘易斯，而是凯特·詹宁斯和蒂姆·卡彭特，一次死了两个！ 那几个本该掳走落单蒂姆的掠夺者，这次没有这么做，而是打了金柏莉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毫无防备的蒂姆被一枪爆头，混战之中，凯特也被跳弹打穿了脖子。 短短几分钟内两人的先后死亡，让主角团无心恋战，仓皇丢下大部分补给后，在托马斯的殿后掩护下，他们跳进河里，被湍流的河水向下游裹挟而去。 不过好消息是，他们虽然听不到剧情人物的交流，但从他们的一些举动，也能推断出很多情报。 例如，他们基本确定，金柏莉依然拥有死亡预兆，但她似乎没办法进行准确的解读。所以每次金柏莉突然发愣，其他人就会停下脚步围上去。等金柏莉恢复正常并三言两语说完后，大家就会展开讨论，甚至出现争论与口角。 托马斯被子弹击中了小腿，他顾不上处理，带着涌血的伤口，跳入河中。 远远看着这一幕，几名调查员全都眉头紧蹙。 “太快了……”韩启生性子比较急，每次都是他率先开口，“资料里有类似情况吗？” “没有，”骆道显然有认真研读、总结和牢记资料细节，很痛快地回答，“出现过顺序被打乱的情况，但进展从未这么快过。” “集体无意识应激也没有反应，”宋文意接着说道，他是项目领队，有什么情况智脑都会通知他，“说明是剧情自我发展，和调查员无关。” 乔木嘬着牙花子，沉吟片刻，果断道：“去找克莱尔·莱维斯，我要知道那边会发生什么。” “要盯着这里吗？”骆道发问。 “不需要，”乔木果断道，“这次的变化这么剧烈，很可能与咱们的出现有关，那家伙似乎是想尽快把咱们赶出去？我不觉得咱们能够瞒过那个幕后操控者，倒不如痛快放手，等对方落子。” 所谓的幕后操控者，并不见得真的存在，但他们现在也只能这么假设，并按照这个假设去行动。否则他们就无法解释项目每次重置都不一样的现象了。 无从解释，也就无法解决，那就等于承认他们是白跑一趟了。 “照这个速度来看，我们的时间会很紧迫。”韩启生的言下之意，还是不赞同四处乱跑，觉得就该紧跟主角团。 乔木倒也理解他的想法。他没执行过前作，自然对克莱尔和艾利克斯没什么直观感受。即使看过他们的资料，也只会觉得他们是重要的配角。有主角不跟，跑去跟配角，哪有这种道理？ 更何况看这个项目的结局，后面肯定还有续作，而且这个续作肯定还和金柏莉有关，但大概率与克莱尔无关。 “重要的不是时间，而是情报；不是这个项目，而是导致项目异常的原因。”乔木说着这话，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走。 他这话不仅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反而颇有几分不客气的教训在其中。不过他并不在乎自己可能因此得罪这个脾气明显不好的p9。 他需要用这种不客气，让对方尽快认清现实：我才是主导者，你可以提建议，但你也只能提建议。 他一行动，米一和骆道就立刻跟上，没有任何言语。随后是宋文意。最后才是一脸不爽、哧着起身的韩启生。 表面上看，宋文意和韩启生两人是最积极最有想法的，但其实米一和骆道才是最清醒的——当然也包括那个隐身后就彻底消失、再也没露过面吱过声的杜国栋。 这三个人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并严格执行，不轻易逾越。 米一的定位就是战斗员，所以她自始至终不拿主意不发表观点，一路上除了警戒就是休息。 杜国栋也是类似，而且做得更彻底，以至于乔木好多次都怀疑他已经结束项目离开了，只是宋文意隐瞒不报。 比起这两位，骆道给自己的定位则更积极主动。在不需要替米一分担警戒任务的时候，他也在扮演一个秘书的角色，为团队和负责人提供必要的辅助性工作。 宋文意和韩启生就非常强势了，看得出来他们在项目内乃至现实中，都长期处于主导者地位。领导当久了，就会成习惯。 但宋文意比韩启生更有大局观和自控力，暂时承认乔木对局面的主导权后，他就真的退了一步，不再自己拿主意。 但韩启生却依旧喜欢抢先表达自己的观点，质疑别人的决定。这大概和他的脾气性格有很大关系，但也说明他并未摆清自己的位置，还是本能地想要做主导者。 大约两天后，乔木一行找到了克莱尔与艾利克斯。他们所在的二十多人大团队，依然如原剧情那样，正在接近西面的哈德逊河，打算沿河北上，再转向西面，进入五大湖区。 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三天后就可以抵达索格蒂斯了。主角团也正是在那里，与他们首次相遇。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两支队伍还真不见得能如期相遇。 看到乔木的瞬间，艾利克斯格外激动。克莱尔的性格更加内敛，或者说孤僻也不为过。所以她的情绪要平静不少，但乔木依然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回忆与怀念的神色。 不仅是他俩，整支队伍都沸腾了。毕竟在他们的记忆中，乔木可是首个战胜死神，并向全世界揭露死神“阴谋”的大英雄。时至文明陷落的今日，依然有很多年轻人将他视为偶像，梦想如他一般战胜死神，拯救全人类。 但他们的领队，那个身高接近两米的俄罗斯壮汉，却有不同的想法。 “克莱尔！”趁着艾利克斯与乔木叙旧，安德烈晃了晃头，将她叫过去。 克莱尔一过去，他就直截了当地问：“你确定他们可信吗？” 克莱尔愣住了，她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安德烈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他们的武器呢？”他直接点出了这五名亚裔最大的破绽：五个人，全身上下看不到一支枪，甚至只有乔木腰间别着一把刀。这群人是怎么在末世中活下来的？ 克莱尔看向那边四个待在一起、被持枪同伴警惕着的亚裔，脸上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 “我知道你们的过去，但现在已经不是一年前了，”安德烈轻声道，“小心点，看好艾利克斯，别让他乱说话。” 克莱尔闻言看去，艾利克斯正手舞足蹈地兴奋说着什么。对面的乔木，则含着笑意，认真听着；对方那张干净白嫩到不像话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久别重逢的喜悦。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对方还看过来，与她四目交汇的时候点了点头。 “我会叮嘱艾利克斯的。”她看着那边的两个人，低声向安德烈保证。 乔木自然知道自己这次突兀的出现，在旁人看来非常可疑。 上一次他们的登场就非常合理，九个人各个带着武器背着旅行包，背包外面还挂着吃剩下的鱼和肉。他和孙朝阳打猎、生火的过程中还搞得衣服脏兮兮的。 这次他们虽然也背着包，但因为带足了野外生存的工具，高热量食品也有不少，五个人都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正经废土客。 “乔，你可以先和我们队伍里的其他人聊聊，”克莱尔轻轻拽了拽艾利克斯身后的衣摆，“我们有些事情要先去处理一下。” 能在末世中活下来，艾利克斯自然也不是傻瓜。他知道克莱尔有话要避开乔木，就出声应和。 “当然，我们接下来有的是时间叙旧，”乔木善解人意地点头，但在两人即将转身离去时，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问道，“艾利克斯，克莱尔，你们还能看到死亡预兆吗？” 两人愣住了，率先反应过来的克莱尔，牵着艾利克斯的手，轻轻捏了捏。这个动作，自然没逃过乔木有心的观察。 “我一年前就看不到了，”艾利克斯立刻爽朗地笑问，“你呢？” 乔木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良久后才仿佛下定决心，朝他们招了招手，向远处无人的树下走去。 艾利克斯和克莱尔对视一眼后，没有停顿太久，就跟了过去，也不再提“有事情要处理”了。 不远处的安德烈一边盘问着其他四个亚裔，一边抽空关注着这边的情况。看到两人跟着那个乔木走了，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他选择相信克莱尔的理智。 树下，乔木谨慎地确认周围没有第四个人，才压低声音道：“我偶尔还能看到……” 迎着二人惊讶的表情，乔木继续说道：“如果你们能看到，千万不要用它救人。那样会让死神的目标变成你们。” 这话既是试探，又是博取信任。如果克莱尔的死亡预兆和过去一样，那他的提醒就足以体现自己的诚意了；如果对方的死亡预兆变成了金柏莉那样，那就不会把他的警告当回事。 但他立刻就发现，两人的反应，和自己的预期截然不同！ 第301章 302.梦境行者 听到乔木的话，艾利克斯茫然地看向克莱尔，后者下意识与对方对视一眼后，再次看向乔木时，表情已经冷了下来。 乔木正感疑惑，脑海中竟突兀地出现了一道奇怪的杂音。 那杂音并非真正的声音，更像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那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乔木竟没有丝毫反抗的欲望，顺着它看向十几米外。 那边的宋文意与他四目相对，不动声色地缓缓摇头。 他也瞬间进入了思维宫殿状态。 宋文意想要提醒他什么？偷渡者出现了？ 不，不对……对方的能力，是大范围的敌意感知，而且是针对他的敌意。 如果是偷渡者，敌意指向的，应该是他们那几个高级别调查员，而不是自己这个毫无名气的小虾米。 他环顾四周，眼下突然对自己产生敌意，还让宋文意选择立刻而不是稍后，并以这种隐秘方法提醒自己的…… 他的视线，落在了正盯着“自己”的克莱尔身上。 不知是否是错觉，此刻，他竟真的从克莱尔那张残留着惊疑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冷意与警惕。 “不过那都过去了，我也是听另一个能看到死亡预兆的人说的，”回到现实的他立刻改口，“我现在看到的死亡预兆都很奇怪，我完全理解不了它们的含义。” 停顿片刻，观察着两人的反应，他笑着说道：“如果你们还能看到清晰的死亡预兆，保险起见，千万不要使用它！” 这一次他注意到，克莱尔的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迷茫与疑惑。那边的宋文意，也轻轻点头后移开了视线。 他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甚至可以说完全搞不清状况，但把对方搞迷糊，总比把对方惹毛要强得多。 克莱尔什么也没有透露，只是道谢后，就带着艾利克斯离开了。 安德烈对他们很谨慎，虽然休息时不禁止他们抱团，但也把他们拆分到不同的警戒与守夜小组里，不让他们有机会单独行动，偷偷跑出去与外界联络。 不过乔木完全没有履行职责的意思，吃过晚饭又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后，他就扔下同组另外两人，缩进一旁的破房子里，呼呼大睡。 虽然身下只有一张毛毯垫着，但这一觉他却意外睡得很香甜，就像在自家床上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一阵敲击声惊醒。 空无一物的窗框外，米一正看着他。 他起身走出房间，就看到杂草丛生的街道上，其他三名调查员都已经等在那里了。而那两个守夜的剧情人物，则仿佛没看到他们一样，依旧缩在各自的角落里，昏昏沉沉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皎洁的月光下，米一那张绝美的素颜，让他怎么都看不够，仿佛眼睛珠子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只是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发作。 但宋文意不知故意还是有意，横插一步，挡在他和米一之间，他只好悻悻地收回目光。 此时的他，还没从刚才舒适的一觉中彻底清醒过来，甚至还伸了个懒腰。 舒展时的哼唧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深邃回荡着。若没看到他，只是听着这个声音，多少都会有些惊悚感。但无论是守夜者，还是分散在周围房间里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韩启生不满地用手电晃了晃他，示意他安静一些。 乔木见状，干脆向两侧极限伸展的双臂，画着圈来到胸前，又做个了反手伸展。这一套做完，他还略显不满意，又做了个下腰。 韩启生见状，硬是将平时一条缝的眼睛睁成了枣核，一脸狰狞仿佛想要扑上来掐死他，但最终也什么都没做。 宋文意有些不耐烦地问他：“你睡觉一直这么沉？” 听到这个问题，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乔木如实摇头道：“这一觉很特别，我以为是累了……” “是梦境行者，”进入项目后几乎不怎么说话的米一直接开口，清冷的声音回荡着，让人在微凉的夜色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是怎么锁定他的？” “偷渡者？”乔木明白过来了，“有什么需要我了解的吗？” “没有，她不是战斗人员，你也防不住她，”宋文意随口解释了一下，又问米一，“也许看过他的资料？毕竟他是当时的当事方。” 米一眉头微蹙着摇头：“过去一直认为她必须当面接触才能锁定。” 完全没太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乔木，直接凑到韩启生身边低声问道：“他们说的是谁啊？” 胖子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和自己搭讪，但还是开口道：“一个伊朗女人，和宋工的定位类似。她只要锁定过一个人，就能潜入一个世界的梦境之海，在里面确认对方的位置。不过宋工侧重于警戒，她侧重于追踪。 “而且，如果她能够成功潜入你的梦境，甚至能够查阅你的短期记忆。如果说宋工是‘感觉’，那她就是‘眼睛和耳朵’，更精确，更全面。” 韩启生丝毫不顾及宋文意就在一旁，大大咧咧地点评着对方和敌人的优劣。 宋文意扭头冷冷瞥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韩启生也就视而不见，假装不知道。 “但对方的能力，只能在我睡着后使用吧？”乔木觉得，这样的话，其实还不如宋文意，限制太大了。这年头，谁还买不起专供熬夜的道具啊？ 没想到胖子却说：“听说过白日梦吗？” 乔木震惊了：“这都行？！” “逗你呢，傻叉，”胖子嗤笑着摇了摇头，“只要锁定过你，并且你在这个世界里睡过觉——重置过的不算，她都能随时在这个世界的梦境之海确认你的位置。但想要查阅你的记忆，就需要等到你睡着了。 “据说查阅清醒之人的记忆，代价非常大。当然这只是情报所说，至于是事实还是烟雾弹，你自行判断。另外她还有没有别的能力，这个能力还有没有别的功能，也都不确定。” 那边的宋文意一直沉默着，等韩启生介绍完敌人的情况后，才问乔木：“他们还没有正式干涉主角那边，我们必须选定一个方向。是这边，还是那边？” “这边，”乔木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比起金柏莉那副开朗的样子，我更相信克莱尔身上有秘密。” “咱们得先把老鼠揪出来，”韩启生依旧有自己的建议和态度，“不能一直这么敌暗我明，至少也得知道对方有几个人吧？” 宋文意和米一对视着相互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好办法。 他见状冷笑一声：“还真要水来土掩啊？” 宋文意没理会他，只是叮嘱米一今晚守夜后，就率先离开了。 宋文意一挪动，乔木就又看到了米一那张绝世容颜。这个时候，对方也再次看了过来，与他四目交汇。 他抬手施展鬼道，一枚火球飞上天空，炸成了漫天的烟花与火苗，向地面坠落。 被火星子笼罩的他，还很骚包地朝米一伸出一只手，做邀请状。但对方却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转身就走。 乔木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回头却发现，韩启生正一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他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往自己的房屋走去。 没想到才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韩启生的声音：“来我屋里坐坐吗？” 乔木不知怎的，瞬间头皮发麻，一个瞬步，闪进了自己的屋子。 回房间后，他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也没有大敌当前的担忧，将毯子往身上一裹，几乎是眼睛一闭，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异常香甜，如同一个婴儿一般，清晨被群鸟唤醒时，他只感觉自己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说不出的怡然与惬意。 走出房间后，他看到街道上只有骆道自己，其他调查员似乎还没醒。对方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乔木也没凑上去尬聊，回房间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艺椅子，坐在街道上，晒起了太阳。 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早晨的清风顺势拂过，温暖之中带着丝丝清凉，很是舒适。 晒了一阵子，睡在道路两旁废弃房屋中的人们还没有起床的打算。末日带来了一百万种坏处，偏偏有一种好处：不用熬到退休，就每天都可以自然醒。 他这一晚上睡得很香，此刻毫无困意，干脆沉入思维宫殿中，开始整理这几天的记忆。 整理完和文艺作品、知识有关的记忆后，他现在在整理日常生活的记忆，采用的方法很简单：从后往前。 除了这几天的最新内容，之前的记忆，他已经一路整理到高中了。 现在最新的记忆都会出现在一个固定的房间中，塞满了才会向下一个房间蔓延。他收拾到最后，发现被堆在最下面的，是一本半透明的书。 那是记录着梦境的记忆，大多光怪陆离、莫名其妙，毫无逻辑，全都被他堆进了一个单独的屋子。 看着已经井井有条的最新记忆房间，和最后一本还未来得及归类的梦境记忆，他没有急着前往之前的记忆房间，而是随手打开了手中半透明的硬质书皮。 下一个瞬间，他就回到了深夜的破房子中，看着“自己”被没有化妆的米一叫醒。 第302章 303.大家一起猜 其他四名调查员——乔木不知道那个隐身的杜国栋在不在——听完他的描述后，一时陷入了沉默。 率先打破沉默的，依旧是韩启生：“他们怎么会把那个女人派来？” 他的语气中满是抱怨，仿佛两人玩游戏，对方却认真了，让他很不痛快。 “他们的决心比我们预期得还要大，说明他们承受的压力也超出我们的想象了。” 宋文意叹了口气，又问道：“上一次遇到梦境行者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米一说完停顿了一下，见其他人没有说出更近的时间，才继续说，“上一次还没有这种……群体梦境，看来她的能力进化了。” 群体梦境……乔木咀嚼着这个词。看来之前那个梦境使者，一次只能进入一个人的梦。这一次，她却把所有人都拽进同一个梦里。 但也不是所有人…… 他看向骆道，还没开口询问，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直接解释：“我不需要睡觉。” 不需要睡觉……按梦中韩启生的说法，必须睡一觉，才会被梦境行者找到。 “杜工呢？”乔木又问。 宋文意随口解释：“对方找不到隐身的他。” 乔木听得很是羡慕：他的灵视看不到对方也就罢了，现在那个听上去很玄乎的梦境之海，都找不到？那个隐身还真是够厉害的。 “能力进化是什么意思？”乔木随口问向一旁的韩启生，对方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自己，随即冷冷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现实和梦里果然不一样……乔木也没觉得丢面子，心里吐槽。 梦中的很多细节他都没说，比如他故意发出怪声膈应胖子，又比如米一在梦里没化妆，再比如宋文意对米一似乎有点占有欲。 尤其是他最后那段丢人现眼的表演，以及韩启生莫名其妙的邀请。他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就发誓要把这两个细节带进坟墓。 没人解答他的疑惑，米一反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思维宫殿能够有限地克制梦境行者，最起码起到提示的作用，这是个新发现。” “会不会有诈？”乔木则想到一个细节，“如果是梦境的话，对方完全没必要暴露自己吧？” 他自忖，如果不是米一在梦里提到梦境行者这个他完全没听说过的家伙，就算他们在里面泄露再多情报，他可能都不会产生警惕心，最多就是觉得日有所思罢了。 “不知道，情报显示对方是潜入梦境盗取情报的，但大部分人都记不住梦里发生的事情，只有那些强化过思维或记忆能力的人，才隐约能够记住。” 宋文意解释道：“敌人察觉不到，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敌人能察觉到，她再谨慎也会暴露。所以她应该没有掩饰梦境的必要，但没想到会遇到你这种能力。” “也没什么用，什么有效情报都没有……”韩启生冷笑着泼冷水，但刚泼出去，他自己就愣住了。 “既然是偷渡，他们总得给那家伙配个保镖吧？”他挺起腰板，“伊朗那边有几个合适的人选？” “刺盾。”几乎是瞬间，米一就率先说了个答案。 “伊玛之镜。”宋文意紧跟着说道。 “那家伙不是被美国佬抓了吗？”韩启生奇怪地问了一句，又说了自己想到的人选，“命护。” 宋文意一脸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看公告？”韩启生反问，“就上个月，夏威夷。说是酒驾超速。” 见骆道点头确认了这条消息，宋文意耸了耸肩：“可能是过年给漏了。” “豪麻？”骆道随即说出了自己的人选。 米一则否定道：“豪麻的圣杯三个月前被我砍了，重塑没那么快。” 宋文意等了片刻，见没有新的人选了，总结道：“那就是刺盾和命护二选一了。” 随后他又继续推测：“你们说，既然梦境行者来了，领队会不会是激流？” 除了一脸茫然的乔木，其他人皆是一愣。 米一刚要点头，韩启生就立刻反对：“不可能，激流和哈塔米不和。哈塔米刚接班，现在正焦头烂额呢，怎么可能放心让他带队？真要让激流带队，怕是能直接反咬他是幕后黑手。” “你这又是从哪听说的？”宋文意奇怪地看向韩启生。 后者却一脸坦然：“我有个whatsChat群，群里有好几个红新月的。” 宋文意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调查员都是不打不相识，项目里打出交情，私下保持联系，一点都不稀奇。尤其越是年轻人，越擅长把工作和生活分开。 不像他这种上了年纪的，成长在一个苦大仇深的年代，习惯了工作家事私人情感搅在一起，很难剥离。说起同行，基本都是矛盾与过节。 他蹙眉思索着：“不是激流的话，还有谁能用好梦境行者？” “精灵王。”米一的答案，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确实……”宋文意边思考边缓缓说道，“越想他的可能性越大……” 骆道则面露苦恼：“如果是精灵王，那就很难推测其他人的身份了。” “能大致推测出两个就很不错了，”韩启生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挺贪心的。” 四人又讨论了一番，发现一旦假设领队是那个精灵王，确实就没法推测偷渡者的具体数量和身份了。宋文意解释是因为那个精灵王的能力实在太全面了，根本不需要其他人配合补短板。 不过他们还是决定将数量定为“五”，按骆道的说法，这是以红新月的目前技术，能送过来的最大人数。 毕竟那边连梦境行者这种在现实中也能发挥惊人作用、具有极高战略价值的人都派来了，没可能不派满五个。 情报推测刚一结束，韩启生身旁，就传来刻意的轻咳声。 他扭头看了乔木一眼，没说话就扭了回去。没想到轻咳声再次响起。 “你干嘛？有话直说！”他猛地扭回来，不耐烦地问道。 乔木没说话，反而挺直腰板，一脸矜持地看着他。 韩启生的眉头渐渐皱起来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用，没有有效情报……”那边的骆道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语气中满是笑意。 韩启生一时没听明白，就是觉得耳熟。就要扭头去问，但转到一半时，猛地想起这是自己之前说乔木的话，马上就反应过来，明白了那个骆道是什么意思，这个乔木又是什么意思。 他恶狠狠地剜了多管闲事的骆道一眼，又回过头看瞪着乔木，想要说什么。 但憋了半天，他最终只是从鼻子了哼出一股气，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决定远离这几个人。 “你们给所有同行都起了外号？”见正事谈完了，乔木问道。 “不是我们，是那群欧洲佬，他们就喜欢给别人起代号，”宋文意脸上还带着笑意，“后来大家觉得与其让他们起，不如自己起。一开始的代号都乱七八糟的，但大家都倾向于选择更能代表对方能力的代号。时间久了，流传下来的就都是概括能力强的代号，本人也只能接受。等你升到p7，会有人提醒你给自己起代号的。” 他的语气和态度都比前几天好了不少，看得出来，项目有进展，他的心情也不错。 “我们要怎么避免情报泄露？不睡觉？”这个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眼下没什么好的办法，该睡就睡，不用想太多，”宋文意正色道，“我们一起入睡的话，有你在，还能知道泄露了哪些情报。守夜的事情交给骆工就好了。” 梦境最麻烦之处就在于，里面发生的一切在自己看来都是合理的，所以他们根本无法察觉到不对劲，进而从梦中惊醒。 就比如昨天晚上那个梦，如果真的是现实中，他睁眼看到米一素颜的瞬间，就能察觉到不对劲。他相信其他两人也能。 “我们的任务是这个项目，不是偷渡者，不要被他们分散精力。”米一也罕见地出言提醒。 乔木闻言，认真点头称是。 公司给他配了五个总部调查员，就是用来替他分担来自偷渡者的压力，让他能全身心投入到终结项目上。 他也能察觉到，从得知偷渡者之一是那个梦境行者开始，其他四人的态度一直非常放松，完全没有他预想中的紧迫感。 这种心理说明，这些同事，面对伊朗同行，有着相当明显的心理优势。 对他而言，这也是个好消息。 看着从一栋宅子里走出来的克莱尔和艾利克斯，乔木开始考虑，怎么尽快套出他们嘴里的秘密。 第303章 304.消灭异端 机会来得比乔木预期的更快。 这支队伍果然没能在索格蒂斯遇到金柏莉一行，但乔木五人也得到了新的任务：他们要和其他四人一起，进入镇内搜寻物资。 这是他们加入这支队伍几天来，首次能够共同行动。而且那四个人有枪，他们没有。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猫腻，安德烈已经预料到这几个人会找他大闹、抗议、质疑，甚至直接脱队。 无论对方怎么选，他都不在乎。毕竟对方没有为这支队伍带来任何好处，这几天里也没有展现任何价值。 那个乔木确实是个英雄，但他们现在需要面对的，是末日，死神的袭击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五个人反而很平静地接受了，没有任何质疑或反抗，他也没有从五人的表情中，看到丝毫不虞。 这让他多少都觉得不安。不过这是克莱尔的要求，后者向他承诺会解决好这五个人的事。他们相处了小半年，他还是愿意信任这对小夫妻的。 既然是克莱尔的要求，那后面出任何问题，自然都是克莱尔承担。他只私下要求那四个人务必小心，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刻撤回来。 乔木他们确实有些茫然。他们五人都没什么末日求生的经验，实在想不出对方打算怎么处置自己。卖给附近的掠夺者？还是嫌他们浪费粮食找个角落直接处决了？ 不过只要不是继续闷头干路，那什么样的剧情变化他们都能接受。 九个人分成四组，在小镇上早已被洗劫一空的商店、医院和警局里来回穿梭。发现这个小镇没有危险，穿着穿着，九人就全都分散开了。 等乔木如约来到空旷的广场上集合时，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五人了。 “这是被卖了？”韩启生挠了挠头，他前面来的路上还和骆道打赌来着。 骆道没说话，而是猛地向左前方跨出一步。 “砰！”他的半个脑袋直接炸开！鲜血和脑花溅了最近的宋文意与韩启生一脸！ 其余三人，都在枪声传来的不到一秒内，就扑倒在地。只留下韩启生一人，有些懵逼地站在那里。 “砰！”第二声枪响传来，紧接着就从韩启生身上发出清脆的金铁声。这个没强化身体素质的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卧倒，藏进了半米高的杂草丛中。 “艹！恶心死我了！”韩启生肥硕的身体在草丛中艰难蠕动，改变自己的位置，还不停用上衣擦着脸，破口大骂，“能不能死远点儿？！” 宋文意出言呵斥：“安静！那一枪他是替你挡的！” 韩启生的气焰顿时弱了几分，但依旧嘀咕了一句“我用得着吗？” “他们想抓活的，”米一说话了，“乔木你起身试试。” 乔木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即才意识到，枪声停了。 他们从各个方向过来的时候没察觉到有人，对方肯定躲在高处。既然在高处，这半米的草就遮不住他们。对方不继续开枪，肯定是怕误伤。 那对方要活捉的对象是谁？只能是他了。毕竟从头到尾都是他负责和剧情人物交涉，而且也只有他在这个项目中留下了痕迹。 想通这一点，他；立刻说道：“我挡不住子弹！” 这是扯淡。他有替身娃娃，其他几个人肯定都知道。 不过其他人也没戳穿他。宋文意直接喊了声骆道的名字。 “再给我几分钟，我抓紧时间，”脑袋被爆、本该死得透透的骆道，躺在草里一动不动地说道，“死尸能动这种场面，还是尽量别让他们看到，省得涨集体无意识应激。” 韩启生则讥笑他：“死而复生、烂头复原这种场面就能让人看了？” “他们会觉得是自己之前看错了，那一枪并没能杀死我。”骆道认真的回答，憋得韩启生直从鼻子里喷气。 乔木却想起一件事：“宋工，你没察觉到有人吗？” “察觉到了，”宋文意的声音中满是坦诚，“但担心你们演不真，就没跟你们说。” 韩启生那边嘀咕了几句什么，乔木没听清，但他知道肯定很脏，不然那胖子就大声说出来了。 嘀咕完他又问：“你不能直接把他们控制住？我这边全是蚂蚁，个头贼大，全爬我身上了！” “忍着吧，”似乎是意识到对方刚才在骂自己，宋文意的语调多了几分不客气，“人临场怎么做和事后怎么说，是两码事。既然没有危险，还是尽量观其行。” “几个人？”乔木立刻问道。 “十一个，都有武器，还有两架火箭筒。” 这个阵容直接给他惊到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己这是得罪哪路山大王了。难不成克莱尔其实是什么死神教派的圣女，真实身份会在第三部揭晓？ 他们就这么在草丛里趴了近十分钟，才等来骆道的那句“我好了”。敌人显然也很耐心，也没喊话也没下来搜查，就这么对峙着。 毕竟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报警，他们也没有手机能呼叫支援。 得到骆道的信号，乔木像模像样地高举一条手臂，等了一会儿，没人开枪，才缓缓起身。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激活了替身娃娃。 等他高举双手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证明自己身上没武器后，远处的邮局里，才走出一个人。 那个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白人，以行进间瞄准的姿势走到距离草丛不到两百米的位置，就谨慎地停下来高喊：“其他人！” “你们会开枪吗？”乔木高声反问。 那人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数到十！” 随着三四秒一次的计数，米一和宋文意先后站了起来。 “我就不出来了。”骆道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韩启生也顺势说道：“我也不出去了，肯定还要绑我们。” 话音刚落，那个白人就高喊：“七——还有个胖子！” 偷懒计划落空的韩启生，在“九”的时候悻悻然地站了起来。 “举着手慢慢走出来！别耍花样！”中年白人下达指令，等他们脱离草丛后，又将枪口对准乔木，“刀，扔掉！” 等乔木解下斩魄刀扔出去，几人又挨个丢下背包、掏空口袋、脱掉衣裤后，那人才放松下来。 乔木本以为对方要求他们脱衣服时，米一就该行动了。没想到她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真的如同性命操之人手一般。 见过对方的容貌后，他就格外好奇对方略显宽松的衣服下，身材如何。可惜对方站在队伍最后面，他实在没胆量回头去看。 不一会儿，六七个人就从周围的建筑中走了出来。这群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且人种肤色各异，多样性直接拉满，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宗教能这么包容。 一个女人检查完米一的衣服后就丢回给她，示意她穿上。于是乔木最终也没看到自己期待的一幕。 但从那个二十多岁年轻小伙冒犯的视线与轻佻的口哨声中，他还是猜出了大概：肯定是高分，就不知道高到什么程度。 几个人翻找着他们的背包，直接被里面丰富的物资惊到了。末日至今，在死神的袭击下，人类甚至都很难维持起一间稍有规模的工厂，而且能源电力严重匮乏之下，整个文明几乎都衰退到手工业时代了。 这些工业时代才有的美食，他们早就不敢奢求了。 一群人对这些补给的归属产生了分歧，甚至险些大打出手。在他们的争吵中，乔木也得到了一份情报：这些人，全都来自不同的势力！ “你们为什么抓我？”他直接发问，看看对方会不会看在他乖乖投降的份儿上，竹筒倒粽子。 大胡子来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一年前我在7号核掩体中见过你，你肯定没印象，对吧？” 没给乔木说话的机会，他又说：“克莱尔告诉我们你就是异端时，我除了震惊于你还活着，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乔木脸上全是发自内心的茫然：“异端？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宗教的吗？” “你告诉克莱尔，你能够看到死亡预兆，却无法解读其中的涵义，对吧？”见乔木没有任何表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大胡子冷笑道，“你这样的人，就是妄图窃取神之威能、觊觎至高权柄的异端。只要能够清除掉你们这些异端，死神就会宽恕人类。” 哈？乔木彻底懵逼了，这是什么十八流的狗血设定？这项目改奇幻了？ 大胡子没再理他，转身对其他人高声喝道：“草丛里还有个背包，去取过来！所有东西平分！” 乔木闻言，看向侧后方的宋文意，后者依旧认真地扮演着惊恐万分的中年弱鸡，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但对方的演技……真是一言难尽。 另一边本色出演的韩启生，就正常多了。他那个脾气，演誓死不屈还是很合适的。 见宋文意没反应，乔木立刻抓紧时间询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我是异端？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我们？我们都是死神的眷者，得到神的恩赐，奉命剿灭你们这些异端，拯救这个世界，”大胡子冷笑，“你可以继续装疯卖傻，但从你踏入这个广场开始——不，从你对克莱尔泄露你的小秘密开始，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乔木连珠炮似的发问，确认他们都被绑好后，转身打量被摆了一地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的视线掠过残破的玩偶、还没有中指长的工艺品匕首、不到半个手掌大的黑漆漆金属球、玉扳指、红色印章……在那些包装精美的食物上驻留了很久，并不停地吞咽口水。 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一条银色的丝带上。 他弯腰捡起那条奇怪的宛如液体的丝带，仔细打量着，却完全看不懂这东西。即使是在末日前，他也没见过这种装饰品。 “这是什么？”他回头问乔木几人，但还没得到回答，一百多米外的草丛中，就传来一声惊呼。 还在讨论如何分赃的人们，迅速反应过来，纷纷起身举枪警戒。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陷入茫然之中。 紧接着，就是扑通扑通的人体倒地声。 第304章 305.亡命鸳鸯 克莱尔一早晨都有些魂不守舍，结合乔木等人突然被派出去一事，让艾利克斯也非常不安。 他知道克莱尔身上有许多秘密，有一些对方告诉他了，有一些则没有。但作为对方的丈夫，他从来都不追问，只是默默地支持着对方，一如一年前初遇死神时，对方对他的支持与照顾。 这支队伍中的人，全都来自同一个避难营。那里之前由政府管辖，但被死神信徒从内部攻破了。死神信徒只是吊死了政府派来的那个肥头大耳的负责人，并没有为难其他人。 他们这些人既不愿意相信政府，也不愿意接受邪教信徒管理，于是就离开了安全的营地，开始了朝不保夕的荒野求生。 能下定决心远离狂信徒的人，没有傻子。大家都察觉到了乔木等人离去的不对劲，私下里议论纷纷。这也加剧了艾利克斯的不安。 但他强忍着去询问克莱尔的冲动，默默地收拾行装，随时准备出发。 等他收拾好东西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克莱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甚至颇为轻快。他疑惑地回忆了一下，两人自始至终都没离开房间，也没有人进来过。 那能让克莱尔高兴起来的事情，会是什么？对方又是怎么知晓的？ 他完全想不明白，但妻子开心了，他也高兴。 “毯子破了，我觉得有机会的话，最好再弄一张新的，”他拎起毯子，展示着上面五颜六色的补丁和千疮百孔，示意克莱尔看看，“这张实在补不起来了。” 身后的克莱尔没反应，艾利克斯也不在意，重新将毯子叠好，装进包里。 拉上背包拉链，转过身来，他才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呆立在那里，一脸的茫然无措。 克莱尔是个坚强的人，他已经很久没在对方身上看到这副模样了，瞬间就慌了神，想要安抚对方，却又无从下手。 临近中午，那四个同伴终于结伴返回了，却没有乔木五人的身影，营地中立刻炸了锅。几个冲动的小伙子，甚至跑去质问安德烈，但都被那头狡猾的大白熊糊弄过去了。 “怎么样？”安德烈将四人叫到角落里询问。 “都按你的计划做了。那边有枪声，两声，我们没过去查看，”其中一人随口说了下情况，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道，“安德烈，那是狙击枪！” 听到这话，安德烈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你确定？” 末世之中，狙击枪这种不方便携带、使用限制极大的武器，是最不受欢迎的，通常都是用来狩猎。 拿狙击枪对付人，绝不是小势力能做到的。如果是大势力，那克莱尔…… “当然，”那人非常肯定地点头，见大白熊也沉默了，才说道，“具体情况我就不问了，但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么。” 听到对方善意的警告，安德烈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 打发走四人后，他在原地沉吟片刻，也不顾上周围同伴们或是好奇或是疑惑或是警惕的目光，大步向克莱尔的房间走去。 “克莱尔，我们得谈……”刚走进屋子，话都没说完，他就愣住了。 破败而脏污的沙发上，克莱尔正无助地缩在艾利克斯怀中，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了？”安德烈满心震惊，问完之后又问艾利克斯，“她怎么了？” 艾利克斯刚摇了摇头，克莱尔就一把推开他，猛地站起身。 “我们必须离开，现在！马上！” “克莱尔？”安德烈眉头紧蹙，“到底发生了什么？奥布瑞他们告诉我，那群人用了狙击枪！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听不懂吗？”克莱尔完全没理会他的质问，转身去拿自己的背包，“叫上所有人，现在就走！否则就晚了！他们就要来了！” “谁？谁要来了？”安德烈一把揪住大步往外走的对方的胳膊，“我需要一个解释，克莱尔！” “安德烈！”艾利克斯也大喊一声，大步上前，挤进两人之间，掰着他的手掌，又扭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克莱尔，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很担心你……” “乔！那个乔木！他是魔鬼！”克莱尔崩溃地大喊，“他就要回来了！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艾利克斯彻底呆住了，他不再去掰安德烈的手，只是扭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仿佛在看一只奇珍异兽。 安德烈也难以置信地看着克莱尔，无法理解她说的话。 但眼下不是争论的时候，这一嗓子，外面的人肯定都听到了，整支队伍都会人心惶惶…… 必须立刻上路，离开这里，然后再解决其他问题。否则任凭外面的人胡乱揣测，队伍很可能会在这里崩溃掉。 “你欠我一个真相，克莱尔，”他的视线越过艾利克斯，死死盯着对方，“最晚下一个休息点，我要知道一切！” 说完，他也没等对方的回复，松开对方的胳膊，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立刻出发！”大白熊的大嗓门从外面传来，“我们耽搁了够久了！” “真是……”艾利克斯想要找个话题，他的大脑却仿佛凝固了一般，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回身看向自己的妻子，对方依旧愣愣地站在那里。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非常陌生。 这个念头窜出来后，他下意识地搓了搓双臂，感觉盛夏的房间中，异常的阴冷…… 不知过了多久，克莱尔才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丈夫，那神情让她心中一痛。 “艾利克斯……”她想要伸手抚摸对方的脸颊，对方却本能地闪躲了一下。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几乎令她窒息。 “亲爱的，我会告诉你一切，求求你……”她的双手强行贴住对方的脸颊，“离开这里后，我就会告诉你一切，我发誓……” 艾利克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半晌后，他才一把将克莱尔拥入怀中：“我是你的丈夫，我永远都相信你……”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待情绪恢复后，才背好背包，牵着手向门外走去。 而此刻的街道上，一片死寂…… 克莱尔呆呆地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令人绝望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 她的手越来越用力，指甲都无意识地嵌进了艾利克斯的掌心。 “克莱尔？！”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艾利克斯吃痛地喊了一声，只想着松开她，去查看其他人的情况。 但回过神来的克莱尔，死死攥着他的手：“不……不要去……” 她痛苦地大口喘息着：“快走……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说完，她完全不顾艾利克斯的惊呼，用尽全身力气拽着对方的胳膊，向昏迷人群的反方向跑去。 …… 艾利克斯年少时曾经幻想过，自己如果被十几条枪指着，要如何霸气地杀出重围。 此刻的他，只是被一支枪口对着，但除了冰冷的恐惧，什么念头都没有。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亚裔，对方去哪，他们就乖乖跟着去哪。 哪怕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们一眼，他心里依然有个莫名坚定的念头：不能逃！会死！ 他只能沉默地跟着那个陌生的男人，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无声息地安慰身旁啜泣的妻子。 …… 半个小时后，艾利克斯和克莱尔就见到了昨晚还有说有笑的乔木。 他身后不远处，那个中年人和胖子很散漫地坐在地上。他们的不远处，凌乱地堆着十多个人。那些人艾利克斯一个都不认识，但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些人肯定和克莱尔有密切的关系。 更外围，那个妆容奇怪的女人，和不苟言笑的男人，则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履行着警戒的职责——过去几天，他们在队伍里完全没有这么做过，以至于队伍中不少人都颇有微词。 “乔……”艾利克斯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 他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妻子，得罪了对方，甚至可能是想要加害对方。 现在他们不得不面对对方的报复。 乔木冲杜国栋点了点头，就看着对方走到艾利克斯夫妻两人视线的死角中，再次凭空消失。 他随即伸手止住艾利克斯还未出口的求饶，平静地看向克莱尔：“说吧。” 克莱尔死死闭着嘴巴，倔强地瞪着他。 乔木混不在意地轻笑：“非要我随便杀死某个人，再把枪口指向你的丈夫吗？” 最后的坚持瞬间崩溃。 “你想知道什么？”克莱尔的话刚一出口就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声音，竟能沙哑难听到这种地步。 “一切，”乔木对她那童话中巫婆般的嗓音没有丝毫反应，“你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没告诉你？”克莱尔看了一眼不远处堆在地上的“尸体”堆，只是看一眼，窒息感就挥之不去。 “我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骗我。而且他们醒来肯定会大吵大闹，我没兴趣安抚他们，”乔木很坦诚，“虽然你出卖了我，但相较而言，我还是更愿意听你说。” 他们还活着！也许是危机当前，克莱尔敏锐地从乔木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 “放过艾利克斯！”她立刻激动地开出条件。 “克莱尔！”艾利克斯想要说什么，却被她一把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对你们的性命没兴趣，”乔木冷淡说道，“我只要真相，之后，你们爱去哪去哪。” 克莱尔仔细端详着对方，但无法确认对方所言的真假。 可她有得选吗？她自嘲地笑了笑。 随后，她终于开口了：“他们和我一样，都能看到死亡预兆。我们自称死神的眷者，接受死神的指令，为祂服务，以换取自己和亲密之人的苟活……” 第305章 306.确认身份 “你们有一个聊天群？”乔木的眼睛瞪得牛大。 克莱尔恍惚了一下，她已经有一年没听过这个词了：“可以……这么说。我们这些死神眷者，可以无视距离，在一个神奇的思维空间中相互交流。 “死神……那只是个声音，但和我们所有人的声音都不一样，非常特殊，我们都相信，那就是死神，至少也是它的使者。它就在那个……群里告诉我们，要找到无法解读死亡预兆的人，将他献祭给死神，才能拯救人类……” 这真的是……太诡异了……乔木眉头紧锁，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项目怎么会成现在这副鬼德行。 “死神……那个声音，都说过什么？” “只有这一件事，它会不定时地呢喃这个要求。短的话几个小时，长的话几天。” “那个群和声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它们几乎是同时出现的，”克莱尔回忆了一下，“大约三四个月前。” 那个时候，这个项目还没开始呢。乔木若有所思，那就基本可以确定，确实是项目的底层设定被改变了，而不是项目开始后的临时修改。 有这个能力的，肯定不是普通调查员，甚至不会是公司或同行。 公司担心大胡子和死神结合出了什么新东西……看来真的存在这种可能性啊。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回头看向其他人。宋文意朝他点了下头，示意对方说的是真话。 “很好，作为你出卖我的报酬，接下来，”乔木隔空点了点克莱尔，“你归我了。” 克莱尔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露出一个凄惨的笑。 但旁边的艾利克斯炸毛了，他一把将克莱尔护在身后，在对方反应过来并阻止他之前，大声道：“你说过，得到真相就放我们走！” “是吗？我是这么说的吗？”乔木一脸夸张的不可置信，随即毫无诚意地冷漠道，“抱歉，我反悔了。” 他讥讽地看着艾利克斯：“你的妻子出卖了我，将我和我的同伴置于险境之中，任凭我们去死……现在，她动动嘴皮子，就能将此事一笔带过，凭什么？” “乔……”艾利克斯的嘴，艰难地翕动着，“我们曾并肩作战……” “所以你们现在还活着，你要学会感恩。”乔木冷冷地顶回去，就不再理会他。 他重新看向克莱尔：“你的第一件工作，他们醒来后，说服他们为我做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道：“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必须全部完成，没有任何理由。” 他指了指艾利克斯：“失败一次，我就砍掉他一条胳膊。” “你想要他们做什么。”克莱尔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这方面来说，她的韧性确实远胜于艾利克斯。 “替我找一群人，四五个——也许更多、也许更少——中东人，距离我们最多十几公里，不会更远了。” 从得知他们有个“聊天群”后，乔木的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个念头：为什么不利用原住民去抓调查员？ 这是末日，人烟稀少，交通不便，偷渡者的活动范围天然受限。这群人身份普通，并不容易引起对方的警惕；他们的能力又能够实时沟通，几乎是末日之中最高效最隐蔽的联络方式了。 他自忖换成是他，看到远远有个原住民打量自己，也只会当对方是警戒者，不会想到对方是同行派来的斥候。 见克莱尔没什么异议，他就朝宋文意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弄醒那群人。 但手还没放下，克莱尔就急忙制止：“等等！” 见他看过来，对方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艰难地说道：“他们是不会为你做事的，你放他们离开，他们一定会逃之夭夭，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我们甚至都不认识……” 乔木歪着头想了想：“只要他们能找到我想要的目标，我就告诉他们真正的‘异端’的身份。” 看着对方脸上的惊讶，他轻笑道：“没错，我骗你的，我根本看不到死亡预兆。能看到却无法解读死亡预兆的，另有其人。” “是谁？！”克莱尔顾不上此刻的局面，连忙追问。 “我凭什么告诉你？”乔木冷哼一声。 “只要找到那个人，我们就能结束这个该死的末日！”克莱尔情绪异常激动，“你看不到现在的世界，成什么样子了吗？！” 乔木冷冷地打量着她，良久，才讥讽道：“那套说辞，你还真信啊？” 克莱尔愣住了，半晌后，才试探着开口：“你……你们，是不是知道内情？关于那个死神，关于这场末日？” “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乔木摆了摆手，“做得好的话，我可以考虑告诉你真相。” 克莱尔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很快就再次冷静下来：“你的这套说辞，他们是不会相信的。之前你说自己是‘异端’，现在又说你不是……他们不是傻瓜。” “那是你的事情，”乔木停下脚步，回头冷漠地说道，“我并不是非用他们不可，只是你们的能力恰好在找人方面很好用，能让我们省下不少工夫。至于怎么让他们相信，或者说服他们即使不信也执行我的任务，那是你的事。反正失败了，倒霉的是你的丈夫。” “很聪明的做法，”宋文意对来到他旁边的乔木笑道，“将原住民的能力为己所用，我一时都没想到，满脑子都在想那个能力有什么秘密。” 他夸着乔木，言语里还有埋个包袱：我只是一时没想到，不代表给我时间想不到。 乔木也不在意，而是看向一旁将草地上四仰八叉的韩启生。 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 乔木见状咧着嘴直乐。自打发现韩启生是谁都不服的那种性子，他就发现了这个新玩法，百试不厌。 克莱尔的工作效率很高，在那群所谓“死神眷者”中最刺儿头的那个，从靴子里掏出手枪打算射击，被乔木瞬步上去一脚踹出十几米，倒在地上很快就断了气之后，她没用多久，就成功说服了这群人。 对他们而言，只要能离开这里，就不用担心乔木等人挨个追杀了——看到那个身手，他们也相信自己在这几个神秘人面前，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喽啰。 既然能直接获得自由，那在周围溜达几天，帮忙找找人，哪怕最后被骗了，也没什么实际损失。 要是成功了，他们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就真的摆脱这个该死的末日了。 十个人的效率出乎意料得高，以至于乔木怀疑，他们很可能动员了其他姗姗来迟的所谓“眷者”一起找。 只用了两天，他们就在一处荒废的别墅区发现了目标的踪迹。 “四个男人。一个中年人，光头、络腮胡子，表情很严肃……”克莱尔实时转述“聊天群”里的信息。 乔木看向其他人，但他们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一个年轻人，短寸的头发，非常帅，好像明星，又像阿拉伯王子，西装非常整洁，是昂贵的定制款……” 说到最后，克莱尔自己都没信心了。昂贵的定制款，还非常整洁？难道中东没有末日和死神袭击吗？ “是精灵王和命护，”宋文意一脸轻松地笑道，“竟然猜对了，我回去要买彩票。” 韩启生反而提醒：“人品守恒，买彩票肯定赔。” 这一句噎得对方一时无语。 “第三个也看到了，中年男人，头发很浓密很乱，不怎么打理；眉毛非常浓密，很显眼……” “审判者……”骆道眉头紧皱。 “是够恶心人的。”韩启生也一脸腻歪。 “最后一个也很年轻，脸很长，稀疏的络腮胡……”克莱尔停顿片刻，才犹豫说道，“他的眼神……很呆滞……好像智力有些问题，但行动上看不出来。” “灵光？”骆道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来能做什么？” “这是谁？”宋文意和韩启生异口同声问道，一脸迷茫地看向骆道。 骆道摇了摇头，没立刻解释。 “还有呢？”乔木问。 “没了，”克莱尔停顿片刻后说道，“就这四个。” 几个调查员对视一眼，乔木立刻冷笑道：“提醒你一下，是个女人。我只给你这一次弥补的机会。” “确实没了！”克莱尔立刻紧张起来，“他告诉我，那里确实只有四个人！他们已经发现他了，但没理会他。” 韩启生疑惑道：“在屋子里还没出来？” 片刻后，克莱尔摇头：“他们已经走出别墅区了，明显是在赶路，不可能落下一个人。” 她没必要这么说谎……五人面面相觑，有些懵了。 “描述那四个人的状态，”米一开口道，“紧张、狼狈、匆忙，一切值得注意的地方都可以。” 克莱尔奇怪地看了米一一眼，她不明白对方这话从何而来。这可是末世，在外行动时不紧张，不狼狈，不匆忙，才值得注意吧？ 但她还是如实提了要求。 这次等了好一阵子，她才犹疑地开口：“……我们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如果你们想问他们有别于世界正常时的状态的话……他们，很严肃，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所以，”韩启生挠了挠头，“梦境行者呢？被他们搞丢了？” 第306章 307.毕其功于一役？ “也许是结束项目了？”骆道猜了一句，随即自我否定，“那她也没必要进来。” “也许是确认了咱们身份情报后，出于谨慎，就先撤了？”乔木猜测，“她挺重要的，对吧？” “当务之急，”米一平静地提出了新问题，“我们要不要毕其功于一役？” 停顿一下，她又说：“没有梦境行者的话，我有把握袭杀一个，再强杀一个。” 这话中的自信与霸气，听得乔木连连咋舌。 但宋文意直接否决：“他们知道你在，命护肯定会提防。” “先说说那个什么灵感，”韩启生不耐烦地催促，“别这么快做决定。” “是灵光，”骆道纠正，“他不是战斗型的，属于彻头彻尾的辅助类，自己独行的话根本没办法执行任务，所以没什么名气。” 他想了想，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道：“他的能力很没有道理。他平时将自己的智慧与思维降低到极限……嗯，可以理解为把它们储存起来，然后必要的时候一次性释放出来。这样他就会在短时间内获得超出常理的观察、分析、推理能力。 “所以你们应该能够想象，他在项目中，很多时候生活都不能自理，必须有同伴照顾。所以他几乎从不涉及有风险的项目，就算涉及了，也都是浅尝辄止，进去帮了忙就撤。” 他停顿片刻，让其他人消化一下前面的内容，继续说道：“但最不讲道理的不是这个，而是在这期间，他还会获得各种奇怪的灵光一闪，甚至凭空的念头。而这些念头，哪怕没有任何证据支持，准确率也高得惊人……” 说到此处，他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说：“他们这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这一次就调查出真相？太自信了吧？” “不见得，”宋文意品着那个“灵光”的能力，摇头道，“他们应该是已经对咱们产生强烈的怀疑了，所以不敢放过这次机会……” 说着，他笑着摇头：“梦境行者、命护、灵光、审判者……四个人，真是孤注一掷啊。万一咱们掀桌子，他们真打算让精灵王一打五？” “感觉是送人头来了。”确认了对方的威胁度大减，韩启生轻松地开起了玩笑，仿佛刚才不耐烦的人不是他。 “有没有可能，他们不得不这么做？”乔木忍不住猜测。 “韩工之前说，那个哈塔米害怕激流陷害他，不敢让激流领队，”他笑问，“有没有可能，他身为阿扎德的继任者，本身就有着巨大的嫌疑，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所以不得不做出孤注一掷也要查明真相的姿态？” 宋文意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以示赞同这个说法。 “这是个好机会，”话一向很少的米一，今天格外积极，“精灵王和梦境行者，把他俩都留下，就能重创伊朗，甚至整个红新月。” “梦境行者暂时不考虑，现在这四个……”她停顿了一下，“我们可以把他们都留下，就像上次那样！” 她的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让除宋文意外的其余三人皆是愕然。 乔木也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对方，他从没想过，这个一向波澜不惊的女人，竟然是个好战分子。 “米工，我们是来掩盖痕迹的，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宋文意皱着眉头道。 “我知道，”米一点头，“但除掉他们后，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继续终结项目了，那边来不及临时安排偷渡。” 宋文意想了想，摇头道：“但我们也没必要杀人吧？” “不杀，放他们走，就等于授人以柄，”米一苦口婆心地劝道，“杀了，就能安心终结项目、掩盖痕迹。” 这话一出口，就连最冷静的骆道都有些动摇了。 但针对偷渡者的决定，明显是两位p10的事情，其他人是没有投票权的。 宋文意考虑良久后，还是缓缓摇头：“米工，我觉得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他们这些战斗类调查员之间的龃龉，确实说上几个月都说不完，但也不代表他们都是死敌，恨不得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大家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你做初一别人就能做十五。所以大家在下死手这种事情上，反而比较谨慎，不会仗着自己实力强就乱来。 但米一思考的角度显然和他截然不同。 她依然试图从自己的思路出发，说服宋文意：“我没关注过红新月内部的派系问题，但那个哈塔米能派来的人，一定是他信任的。前任副理事长横死，导致内部混乱；继任者遭受怀疑，势力又被重创；而且死的还是精灵王和梦境行者……我们几乎可以一战就将红新月打回原形，公司未来数年都会少一个竞争对手！” 这种“一心为公”的大局观理由，让宋文意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被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在场没一个“自己人”，很多关上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话，此刻提都不能提，让他难受至极。 乔木想起唐蒙说过，每个p10都有无可取代的特质。他看着眼前的米一，怀疑这个女人的特质就是【绝对忠诚】。 他还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两个人，从头到尾都在讨论“要不要杀”，从未考虑过“杀不杀得净”，这让他不由地产生了一个猜想……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复杂了。 他的工作经验之一就是，如果一件事情你没什么把握，那就老老实实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下走，走到哪步算哪步。千万不能有走捷径、事半功倍之类的想法。 后者不是用来提高成功率的，而是用在必然成功的事情上，用来提高效率的，并不能提高、甚至会削减成功率。 其实他们和偷渡者之间目前为止都没什么矛盾。对方是进来查案的，如果有思路，就会主动避开他们；如果没思路，就会暗地里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采集证据后果断开溜。 也就是说，对方主动招惹他们的可能性，非常低。 现在反而是他们自己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看谁都是盯上自己的便衣。 所以他还是希望能按部就班地推动这个项目。哪怕最终要动手，也应该是像《死神来了1》那样，对方在迟疑之间，被他逼到墙角，彻底丧失主动权，只能仓促行动。 现在看米一自信满满的样子，可他最怕的就是过度自信。因为过度自信和自负之间，基本已经没啥差别了。而自负的人，一定会捅娄子。 他的印象中，那个道具海螺，阻止调查员结束项目的功能，是有距离限制的。万一没能一击毙命，对方又恰好有快速拉开距离的道具，一旦成功逃脱，那他们就无功有过了。 他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也算是在这件事上，站到了宋文意一边。 虽然他只是个p6，但在这个项目里，他的话语权，远超其他三人，甚至不比两个p10差。别人的意见他们可以不理会，但他的意见，这两位必须慎重考虑。 得到了他的支持，宋文意也偷偷松了口气，米一也有些动摇了。 “米工，我就问一件事，”乔木决定趁势加码，“即使今天这些偷渡者全都安然无恙，红新月对公司而言，算是什么级别的对手？” 米一没说话，宋文意则心领神会，主动解释道：“八大执行机构里，咱们和美国佬算是第一梯队，竞争最激烈；欧盟独处第二梯队，对咱们和老美都是很大的威胁；其他五家各自都有比较严重的问题，迟迟解决不了，所以都是第三梯队往后了。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互相拉得很大，但无论是谁，整体上都很难威胁到咱们。” 乔木闻言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削弱红新月，虽然不能说没有必要，但其实并非当务之急，对吧？” “可以这么说。”宋文意开始主动和他打配合。 “而且其中还有个问题：如果咱们真的把他们彻底留下了，那削弱的就不仅是红新月，更是伊朗了。” 乔木一脸坦诚地对米一道：“米工，我不怎么关注国际局势，但也知道，沙特、土耳其和伊朗这三方中，伊朗和美国是不对付的，沙特则是美国重要的盟友，土耳其干脆就是北约成员之一。 “如果我们过分削弱伊朗，导致红新月内部三权鼎立的结构失衡，让沙特和土耳其做大，那红新月会不会在我们和美国佬之间，更加倾向于后者？” 宋文意不再捧哏，直接看向米一。 后者思索片刻，就痛快地点头道：“我放弃，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宋文意闻言，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又朝乔木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乔木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可以让他们两方都接触一下了。” 说着，他随手指向一旁的克莱尔。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剧情人物，发现对方正呆呆地盯着乔木的手指头看。 随即，所有人都愣住了…… 克莱尔迷茫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她一开始听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还觉得挺有意思。但从那个骆开始讲什么灵感之类的东西时，她就听出不对劲了。 这些人，似乎都掌握着某种异能？ 其实仔细想下来，连死神都有了，她脑子里的超能力，也算是某种异能了。别人有更神奇的能力，也不是难以接受的事。 可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各种国家、组织就都冒出来了。可明明各国政权已经基本瘫痪了啊…… 就仿佛……她所处的末日世界，只是对方竞技的舞台…… “怎么没人想着把她弄走？！”韩启生一脸的狂躁，丝毫没注意自己也是“没人”中的一员。 骆道也有些抓狂了：“她不会泄密吧？” 这家伙如果把他们刚才说的告诉其他人，某个人为了报复再顺势告诉伊朗人……想想都崩溃！ 大家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有点懵，谁都没提杀人灭口的事儿。 核心配角，是能随便杀的吗？ “你们……”他们不说话，当事人却说话了，“是不是能结束这个末日？” 克莱尔小心翼翼地问道，心中那脆弱的期冀，不自觉地映在了脸上。 乔木看着对方的模样，心中一动，冷漠说道：“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终结掉这个世界，也算结束末日吧……他在心中默默补充。 “我会配合你们的！”克莱尔的态度瞬间坚定起来，“你们刚才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要你们真的能结束末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她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一开始就被远远打发到一边的艾利克斯。后者正紧张地关注着这边，立刻就和她四目相对，眼神中满是急切的关心。 第307章 308.幕后之人的真实目的 乔木从未想过，找主角对他而言都成了一个难题。在以前，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剧情暴走之后，谁都不知道现在的主角团身在何处，还有几人。 他们还不敢委托那群“死神眷者”，否则一旦让他们察觉到金柏莉就是“异端”，怕不是他们没赶到呢，那群人就给金柏莉祭天了。 大家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还是乔木自己想了个听上去很不靠谱的办法： 他们跟着克莱尔和艾利克斯走，相信克莱尔一定会与金柏莉相遇的。 这方法乍一听极度不靠谱，可仔细想想，却很有道理。 不管剧情细节怎么变，它的底层逻辑是不会变的。这部项目依然是围绕金柏莉与克莱尔两个女孩的故事，她们必须相遇，才能产生直观的对比。 所以，只要克莱尔继续按原计划去加拿大，理论上就一定会与金柏莉相遇。 这个想法，也让其他调查员感到惊艳。 他们都看过乔木的资料，入职一年就终结了五个项目，这份成绩在整个行业内都是绝无仅有的。 他们最初完全无法理解对方是怎么做到的，正因为无法理解，才缺乏直观的惊叹与敬佩。 进入项目后，数天的相处中，他们虽然依旧想象不出这个年仅20的青年，为什么能有如此耀眼的成绩，但也确实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很多闪光点，甚至启发点。 让他们印象最深的，就是对方真的非常擅长与剧情人物交互。 这个不是说乔木是交际草或社牛，而是说乔木很擅长将剧情人物为己所用，发掘他们身上值得利用的地方，然后驱动他们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种行为倒也不少见，毕竟想要修改剧情，想要终结项目，影响剧情人物，就是必须做的事情。但他们都是先亦步亦趋地跟剧情，把所有人物和剧情都摸透了，才开始认真规划和设计要如何修改剧情。 而乔木不一样。他首次进入项目——剧情乱成这样和首次也没啥区别了，对剧情走向两眼一抹黑，就敢扔下主角去找配角； 明明时间紧张，只争朝夕，偏偏他认准了配角身上有秘密，就连续数天耐心跟着对方等待时机； 刚得知配角的秘密，就将其利用起来，甚至发挥了奇效； 现在更是利用项目的底层剧情逻辑，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们自忖，换成自己，是绝不会这么做的，想都不敢想。原因也简单：效率太低。 没错，以上所有乔木使用的手段，其实都是极为低效的。 在不了解项目的详细剧情时就这么干，大概率只会有一个后果：什么情报都没搞到手呢，就把项目整重置了。 明明什么都不做，一次执行，能了解5%的剧情。结果自己一通操作，就搞到了0.5%的剧情，下周还要从头再来。 说白了，没有情报支持的决策，都是瞎整活儿。 但乔木就敢折腾，不仅敢，还成功率极高。这就相当于其他调查员可能需要几十次探索才能做出的决策、实现的目标，他一次就够了。 他们完全不理解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只能归结于是对方独有的天赋，让对方能够从他们注意不到的各种细节中，找出最大的可能性，并顺水推舟。 当然对方也有可能不总结，纯粹靠直觉。那就更是天赋中的天赋了。 乔木倒不知道这些同事是怎么看自己的，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这种级别的金手指，连系统都不是，有什么可得意的？ 他现在思考的是另一件事：“眷者”与“异端”之分。 如果没有他的操作，这一轮镜像的剧情会怎么走？ 被大团保护的克莱尔等人，遇到狼狈不堪甚至可能濒临团灭的金柏莉，得知对方就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异端”，然后果断出卖对方。 这么简单吗？肯定不可能。按正常的电影套路，之后克莱尔大概率会被开朗乐观的金柏莉吸引、感化，会产生动摇，会投入到金柏莉保卫战甚至夺还战之中。 最终将几个配角祭天后，金柏莉活了下来，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也许是去救世，也许是替可能挂掉的克莱尔达成心愿，继续前往加拿大。 如果这一次的剧情真是这么个流程的话，这个发展和结局，和他见过的原始版本相比，堪称足以终结项目的走向了。哪怕没达到终结的水平，原始意象扭曲度也会非常高。 想到这里，乔木就呆住了。 他之前觉得，乱搞项目的“幕后黑手”，是想每次的剧情都不一样，以此阻挠他们终结项目。 可……剧情展开的条件是什么？是调查员降临！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一个明显的事实是，这些名为项目的真实世界，在没有调查员降临的情况下，是静止不动的。 这一点，他刚进公司就被告知了，可以说是调查员常识，不可能出错。 按照一般调查员的工作流程，他们不会上来就胡搞，而是会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观察这个项目的剧情走向。 他们一定会注意到剧情每次都不同这个异常，并且之后只要有脑子，都会尝试对不同的剧情走向进行分析，并从中获得改变剧情……甚至终结项目的灵感。 想到这里，乔木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有没有可能，那个“幕后黑手”，并不是在阻挠他们，而是在帮助他们？对方希望他们终结掉这个项目！ 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此处，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其他人也都被这个想法惊到了。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我们的猜想就很可能是错误的。”韩启生搓着下巴说道。 骆道也认同道：“如果是阿扎德的话，应该会想活下去吧？” 那毕竟是个想要成神的野心勃勃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引导他们终结项目？ 公司那边最初的猜想是，阿扎德和死神的结合被干扰而失败后，变成了某种一定程度上凌驾于项目之上、无法被重置抹杀的存在。所以公司才会寻求通过终结项目，让这个项目彻底消失，来抹除证据。 但如果那个“幕后之人”不是阿扎德，那就意味着，他们用不着火急火燎地终结项目了。如果能确认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阿扎德的痕迹，他们甚至可以大大方方地放伊朗人进来调查，以此换取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个就很有意思了。别人阻挠，他们就必须终结项目；别人帮助，他们反而不愿意终结项目了。 毕竟除了给伊朗摆大度，一个能够凌驾于项目之上的存在，应该也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贸然放弃的话，公司那边肯定会不高兴。 但这一切暂时都只是猜测，他们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才能下决定。 “还是按原计划行动，继续推动项目终结，”乔木做了决定，“咱们完全可以在项目即将终结的时候，直接结束项目。” 第308章 309.生命缚誓者的祝福 大约一个月前，大家共同决定离开那个气氛越来越糟糕的避难营时起，金柏莉·科尔曼就一直畅想着抵达加拿大后的新生活。 他们可以一起伐木、垦荒，修建一座农场，再养几头牛、几匹马、鸡鸭、猫狗。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想谈一场甜美的恋爱。托马斯·博克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们之间很默契，甚至隐约有些暧昧。 很多时候，她都能从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到某些别样的情绪。她相信，如果面前是一面镜子，她也会在镜子里看到相似的情绪。 但她还是低估了外面的世界，低估了末日的残酷。 从避难营逃出来的短短半个月里，队伍的人数，迅速从八锐减至三。 先是在战斗中被掠夺者杀死的凯特和蒂姆，随后是被睡梦中被垮塌房屋砸死的罗伊，接着是替托马斯采草药失足摔下悬崖的艾文，然后又是潜入某群人基地偷取抗生素时落单被割喉的诺拉。 现在，队伍里除了她，就只剩下瘸了一条腿的托马斯，和维持大局的尤金。 他们实际上已经绝望了，尤金私下曾提议返回避难营，或就近找一处避难营加入。但他们也都明白，他们两人可以留下，托马斯一定会被抛弃——没有一处避难营会接纳一个受伤需要手术的瘸子。如果他们不幸去错了地方，托马斯甚至会被做成储备粮，她也将迎来噩梦般的生活。 拒绝尤金，又阻止不愿拖累他们而试图自杀的托马斯后，她一度做好了心理准备，某天一觉醒来，尤金会舍弃他们，直接消失。 但对方没有，不仅如此，而且还主动从颓丧的托马斯那里，接过了队伍的诸多职责，凭一己之力扛起了整支队伍。 然后她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 某个夜里，在安排托马斯睡下后，在与篝火前守夜的尤金一番交心后，她动心了，并试图主动去吻对方。 事后冷静下来，她很确定那只是积累了半个月的压力迅速消退后的错觉，是个天大的误会。更不用说，尤金的取向，在队伍中从来都不是秘密。 但在当时，也许是篝火的热气烤得她脑子热过了头，她真的就那么做了。 尤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推开了她，对方一脸的震惊，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就走。 她也迅速清醒过来，想要纠正这个错误，起身追上去的时候，余光就扫到了愕然看着她的托马斯。 之后几天，队伍的氛围越来越古怪，气氛越来越压抑，三人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她很清楚，自己搞砸了。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但她很快就顾不上这些了：诺拉用生命换来的抗生素用完了，托马斯腿部的枪伤开始迅速恶化。 尤其是一次渡河落水后，他在盛夏的当晚，开始发烧，并在一天后陷入昏迷，并出现呓语。偶尔醒来，他也几乎无法进食，甚至还会情绪失控、出现幻觉。 金柏莉和尤金都知道，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这位过去一年里，都是队伍主心骨一般存在的前警长，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末尾。 他们已经停留在这里三天了，食物也所剩无几，但两人都对此不置一词。他们要陪伴托马斯走完这最后一程，然后再继续自己可能同样所剩无几的旅程。 然后，他们平静的“隐居生活”，就被人打破了。 一对年轻男女带着五名亚裔，进入了这片他们藏身的树林，并发现了他们所在的山洞。 尤金率先察觉到不对，意识到对方正在有目的地接近他们的藏身之处时，他不再心存侥幸，直接开枪示警，并警告对方立刻离开。 对面的人的确被吓住了，一边高呼自己只是路过，一边缓缓后撤。 同一时间被枪声和喊声惊动的金柏莉，也赶出来查看情况。然后，她看到了人群中的两个人，或者说是一男一女两名亚裔。 就在那一瞬间，庞大的记忆，化作数之不尽的画面与声音，如毁天灭地般的海啸，轰鸣而来！ 尤金看到旁边的金柏莉毫无预兆地突然倒地，全身开始剧烈抽搐，顿时慌了手脚。 他本以为对方是犯了癫痫，或中午错食了毒蘑菇，急忙蹲身，使劲掰开对方的嘴巴，将手塞进去，拽住对方的舌头，避免窒息。 但随着女孩的口鼻甚至耳朵中，都流出了鲜血，掰开的眼皮下更全是瘆人的眼白，坚持了半个多月的尤金，彻底崩溃了。 这个前半生养尊处优，甚至都不会做脱水沙拉的男人，此时此刻，忘记了末日，忘记了陌生人，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了一切……只是将女孩抱在怀中，嚎啕大哭。 …… 虽然洞中光线昏暗，洞口又有东西遮蔽，让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但乔木很确定，刚才大吼大叫让他们离开的，就是尤金。 他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这半个月经历了什么，对陌生人能有多少信任，所以本打算撤出去，之后慢慢接触。 但才撤出去十几米，洞里那突然响起还带有回声的哭嚎声，就吓得他一个哆嗦。 他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没再犹豫，一个瞬步抢了上去。 来到洞口处，虽然眼睛还未适应洞内的黑暗，但遮挡后面的情景他已经看得分明了。 此时的金柏莉，在尤金的怀中剧烈抽搐，口鼻中汩汩涌出的鲜血，更是将这个黑人努力维持整洁的毛衣，染红了一大片。 看到这一幕，他心中一紧，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拽下腰间的斩魄刀，将刀鞘尖部，狠狠刺入金柏莉的腹中。 紧握刀鞘的左手，传来了刀鞘温度迅速升高的信号。第一次使用生命缚誓者的祝福，他就看到刀鞘正对着自己的那一面，那龙形的纹路，迅速染上了火红的颜色。紧接着，那颜色又快速褪去。 迟钝的尤金，此时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本能地又想推搡他，又想去拿之前被扔在一旁的枪。 乔木不愿和他纠缠，右手作手刀状，给他脖子来了一下。遭受重击的尤金，瞬间眼珠凸起，双手捂着喉咙，向一旁侧倒在地。他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这一击夺走了，只能无助地捂着脖子，大张着嘴巴，就连舌头都无力地耷拉出来，用仅剩的力气努力呼吸。 乔木顺势将金柏莉从对方怀中夺走，将对方平放在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金柏莉全身的皮肤都开始变红，那红色越来越浓郁，甚至将她本有些黝黑的皮肤，灼成了半透明状。就仿佛火焰在她的体内燃烧，将皮肤下的一切血肉骨头都烧空了一般。 乔木感到左手上传来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将他刺入对方腹中的刀鞘，一点点挤了出来。他没有反抗这股力量，顺势收起刀鞘，伴随着对方口鼻中逐渐冒出的青烟，拽着一旁的尤金，远离对方。 才离开几步，金柏莉的口鼻和耳朵中，就窜出几股火苗。注意到同伴全身异样的尤金，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意义不明的怪叫与嘶吼。但几秒后，那火焰就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金柏莉之前不停吐出的鲜血。 随着火焰的消失，她皮肤下的半透明红色也开始迅速褪去。不到十秒钟，金柏莉身上的异状就全部消失了。她就那么平躺在地上，胸口平稳地起伏着，脸上的菜色也消失无踪，全身的皮肤都带着健康的细腻。 就仿佛，她只是从家里出来，在林中小憩的日常女孩一样。 “发生什么了？”此时，其他调查员和克莱尔夫妇才赶过来，没发现任何异状，好奇地问道。 尤金没理会这些陌生人，他依旧捂着脖子，呆呆地看着两米外的金柏莉。 良久，他才机械地低头，看着染红双手、毁掉毛衣的满身鲜血。 确认这一幕并非幻觉后，他颤巍巍地爬到金柏莉身边，一点点检查起对方的情况。 半晌后，他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一个寒战，扭头一把拽住乔木的裤脚。 “那边，那边还有一个！他快死了，救救他！” 第309章 310.金柏莉的秘密 几个调查员不动声色地看了乔木一眼。 他们没看到刚才的情形，但从现场情况分析，对方似乎有着未纳入公司资料的救治能力。 他们也没说什么。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谁还没个隐瞒不报的个人收益？不过这小子才p6就开始搞这一套…… 嗯，有前途！ 乔木自然救不了托马斯，刀鞘中的祝福是有冷却时间的。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一旁的米一竟直接摘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一支针剂。 “抗生素。”对方随口解释了一句，就给托马斯打了进去，随后又问道：“子弹取出去了吗？” 尤金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背影，一时呆呆的没说话，被韩启生不轻不重给了一脚才反应过来：“取，取出来了！” 米一闻言，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急救包，开始给托马斯处理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 骆道也过去，探查了一下对方的情况，又问了一下病情发展，缓缓摇头：“希望不大。” 听到这话，原本面露喜色的尤金，又颓丧了下去。 “尽人事听天命吧。”乔木叹了口气。一个核心配角就这么没了，对他们来说是个很糟糕的消息。 因为剧情人物数量越多，他们修改剧情的余地越大。 在大致猜到后面可能的剧情走向后，虽然不知道这个猜测靠不靠谱，但他一路上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改后续剧情了。现在剧情人物就剩下四个，他的操作空间实在太过狭窄了，必须用调查员来填补空缺，才能重新把后续剧情盘活。 但宋文意、骆道和他都在剧情人物面前使用过能力了，三人的集体无意识应激都高得吓人，没个一两个月，根本降不下来。能用的调查员，也就剩下米一、韩启生和杜国栋了。杜国栋又大概率是不会掺和这事儿。 他在冥思苦想，宋文意主动问起女主角的情况：“她又是怎么回事？” 尤金迷茫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到现在都搞不清对方是什么人，只知道对方似乎没什么恶意，貌似还愿意主动施以援手。 乔木也奇怪地打量着还在昏迷的金柏莉，搞不清对方刚才那个状况，是中毒还是某种急性病。不过不管是哪种，被红龙女王的火焰这么一净化，应该不会再有事了。 “不介意的话，跟我讲讲你们的情况吧。”他弯腰坐到地上，直接问起了尤金。 …… 尤金几近讲完他们的悲惨经历时，金柏莉也呻吟着苏醒了。 尤金顾不上讲故事的结尾，连忙爬过去扶起对方：“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尤金……”金柏莉缓缓睁开眼，呢喃道，“我们……死了吗？” “不，不！我们还活着，你还活着！”尤金愣怔了一下，连忙激动地说，“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托马斯……” 听到这个名字，他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他……他们给他用了药，但他还是不太好……” 紧接着，他又用勉强的振奋语气说道：“但也许是抗生素还没来得及生效……” “他们？”金柏莉似乎没听到他后面的话，听到这个“他们”后，脸上露出了尤金难以理解的表情。 她双手撑住地面，发力要坐起来，尤金连忙撑住她的背脊。 下一刻，金柏莉看着面前的乔木，呆住了：“乔……” 乔木笑着点了点头：“你好，金柏莉。” 但她没有对乔木的回应做出任何反应，而是如同一台生锈的机器人，僵硬地转动脖子，观察着洞穴内的每一个人。 最终，她的视线，直勾勾地停留在坐在托马斯旁的米一身上。 惊愕，伴随着恐惧，毫不掩饰地在她的脸上浮现。 乔木立刻意识到，新的变故，出现了…… 最终，金柏莉的目光，还是投向了他。 “这里……是地域吗？你们是魔鬼的使者，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们吗？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这是脑子坏掉了？乔木眉毛一扬，正要安慰她，心中却是一动，正要出口的话，变成了另一句。 “你发现了什么？” 问完这句，他抬手制止了打算说话的尤金，视线，却一直没有从金柏莉的脸上挪开。 似乎是察觉到他没有否认，金柏莉瑟缩了一下，似乎想要远离他。 退了一下，却被扶着她的尤金挡住了，她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软弱，又反过来挺直腰杆，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这么纠结了好一会儿，山洞中，谁都没有开口。 渐渐的，金柏莉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尽了。大滴的泪水从她眼中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说着，很快就泣不成声了，“为什么要假装成关心我、保护我的样子？你就究竟想惩罚我什么？！” 所有调查员都眉头微蹙，心中直担心女主角真的傻掉了，那他们可就只能无功而返了。 洞口的克莱尔与艾利克斯也没有说话，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无法理解。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金柏莉越说越激动，指着身后的尤金，“为什么每次都让他们死掉，却让我活下来，然后再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一道惊雷在乔木脑海中炸响，让他狠狠一哆嗦！ “你之前见过我？”他努力平抑着自己的语气，“那一次还有谁？” 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情绪激动的金柏莉再次瑟缩。 她犹豫片刻，又想了好久，才缓缓说道：“还有，孙……” 孙朝阳！乔木的呼吸难以抑制得急促起来：对方竟然记得，记得项目重置前的事情！从第一次开始，从遇到他和孙朝阳那次开始！ “她呢？！”他指着远处瞪大眼睛的米一，急切地确认道，“你在什么时候见过她？” 金柏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但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真相的举动，实在太草率了。她明明可以假装淡定，然后私下里偷偷和托马斯与尤金从长计议…… “金柏莉！”一声呵斥吓了她一跳，“你见过她吗？！” 她心中纠结着，最终还是认命般地点头：“见过，就是……第一次。我们分开后，你们和……” 她看了一眼洞口一脸懵逼的两人：“克莱尔他们向北，我们向南……” “在……”她想了想，没想起那个地方叫什么，“贾法里安先生突然变得很奇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都是白的……”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看了眼米一，清晰地说：“她就凭空出现……杀死了贾法里安先生……” “之后贾法里安先生的同伴都冲了上去……托马斯就带着我逃跑……” 没有人再听她后面的故事了，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米一。 而米一就安静地坐在那，平静地移动视线，和他们每一个人一一对视。 第310章 311.突如其来的异变 “你从来没说过，驱逐行动小队中有你……”韩启生看着米一，心中满是荒唐。 为了给公司擦屁股，他这半个多月来风餐露宿，走得脚底板全是水泡。结果闹了半天，罪魁祸首就在身边？ “你们也没有问，”米一的语气很平静，“当然，问了我也不会说，我有保密协议。” 韩启生冷哼一声，又看向宋文意：“别告诉我还有你。” 后者直接摇头，没说话。 乔木心中一动，立刻问道：“把当时的情形完整地讲一遍，你能确定自己确实杀死那家伙了吗？”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其他三人，能确认都死透了吗？” “我第一击是瞄准脖子的，被对方的道具挡住了，不过那个道具有上限，被我那一击耗尽了。之后瓦兹达夫塔里想要攻击我的思维，被我的队友挡住了。我砍掉了赛耶迪的一整条右臂，将他踹飞。 “之后我一刀砍下了贾法里安的脑袋。保险起见，又刺穿了他的心脏。作为人类，他在生理上肯定死透了。” 她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其他三人，实际上都结束项目逃走了，我们没能拦住他们。” “结束项目了？这不可能！”韩启生一脸的难以置信，“公司不可能骗我们，相关情报非常肯定，那四人都死了！多器官急性衰竭，这是典型的‘大扫除’！” “这就是我现在在此处的原因，”米一依然很平静，“作为驱逐行动的队长，我需要查清真相，完成收尾工作。” “什么是大扫除？”乔木立刻发问。 其他人都没说话，骆道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调查员在项目内，因未知原因长时间失联，智脑就会以‘多器官急性衰竭’的手段，处置掉我们在现实中的尸体，避免一些潜在风险。” 乔木没追问会有什么风险，他知道自己肯定不够格了解具体情况。 他回想了一下之前听到“多器官急性衰竭”的情形。那个李波，被拖进湖里改造成了沼魔；成为假面并归刃后，也会被列入失联名单。 难怪公司会想到大胡子是和“死神”融合成了新的东西。 但是，哪怕大胡子死前变成了“新东西”，另外三个呢？明明结束项目了，却依旧被智脑判定为失联。 “会不会是他们的智脑搞错了？遇到Bug了？”他想了想，又确认道，“或者是他们的智脑骗过了咱们？” 宋文意和骆道对视一眼，交换了意见，才摇头道：“没有谁的智脑，所有同行用的都是同一台智脑。各执行机构之间的尔虞我诈，都是在智脑许可的范围内进行的。高级调查员的共识：智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更不会在许可之外替某一方撒谎，例如编造调查员的死亡。” 骆道也附和：“智脑说那四个是多器官急性衰竭，那他们就是这个原因，不会出错。如果智脑撒谎了，整个行业都会陷入大乱。” 整个行业都用的是同一台智脑……乔木之前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在他看来，智脑就是“主神”，至少也是“主神”的代言人或通讯工具。 如果同行各有一台智脑，那就是不同“主神”在竞争；如果所有人共同一台智脑，那就是一个“主神”在养蛊。 现在看来，应该是后者。 不过他现在没工夫思考这些，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这个项目是怎么回事。 他前面设计的用于终结项目的剧情，在金柏莉恢复重置前记忆的那一刻起，就全部作废了。见到了剧情人物保留重置前记忆，他现在甚至怀疑，哪怕终结了这个项目，项目异常也会被续作继承。 现在，他不得不将之前设计好的一切，都推倒重来了。 “为什么她会保留之前的记忆啊？”韩启生忍不住指着金柏莉质问。 自然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一时间，洞穴内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和金柏莉小心翼翼的抽噎声。 “金柏莉，”他摆摆手，示意韩启生不要吓唬人，温声说道，“我向你保证，你还活着，我也不是什么魔鬼。我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帮你们摆脱这个诡异的局面。” “我还……活着？”金柏莉显然想要相信又不太敢，“那这一切……我之前的记忆又……” “我很希望能够为你解答一切疑惑，但事实是，我此刻面临的疑惑，并不比你少，”乔木叹了口气，“之后我会尽可能向你解释的，但现在，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见对方犹疑片刻后微微点头，他问道：“关于你之前的……轮回的那些记忆，你能想到任何异常的情况吗？” 金柏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些……轮回，不就是最大的异常吗？！” 乔木想了想，禁不住苦笑起来：确实如此。 他换了个说法：“假设——我是说假设——这个世界本该如此，就是不停地轮回，只是没有人能保留记忆。那你能想到任何可能导致你意外保留这些记忆的原因吗？” “还有，”骆道补充道，“你有任何涉及轮回以外的记忆吗？或者一些……似是而非的灵感、自以为错觉的东西。” 金柏莉渐渐陷入沉思。 她的重置记忆，可能多达数十次，每次几个月计算的话，那就是十多年！她显然没有记忆宫殿，现在能回忆起第一次轮回，大概率还是记忆刚刚觉醒，以及那一次印象最深刻的原因。现在人让她从十多年的记忆里搜寻可疑的片段，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回忆的当口，克莱尔走进来，来到除乔木外一路上最好说话的洛道身边，轻轻问道：“她就是‘异端’？” 骆道还没回话，她又问：“为什么她会认识我？你们刚才说的轮回……是什么意思？” 她停顿了一下：“死神的眷者和异端，都是谎言，对吗？我……我们，是被和你们一样有特异功能的人利用了，就是为了替对方找到他，对吧？” 克莱尔已经尽可能压低声音了，但寂静的山洞里，所有人依旧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尤金已经彻底懵逼了，他感觉自己很可能是在做梦。他甚至怀疑，会不会并没有什么末日，现实之中，他骑着摩托在高速上出了车祸，已经濒临死亡了。眼前的一切，都是他临死前虚构出来的；这些人，也都是抢救他的医护人员，以及周围的围观者…… 如果现在他拿起枪对着脑袋来一下，会不会就此醒来？说真的，他宁可面对现实中的濒死，也不想再体验这个该死的末日了！ 但心里这么想，视线瞟着那边的枪，他却一动也不动，只是稳稳地扶着依旧倚着他的金柏莉，大气也不敢喘。 “米工。”金柏莉依然在努力回忆，宋文意低声呼唤了一下，并在米一看向他后，朝山洞外摆了摆头。 心领神会的米一，起身向外走去。 “怎么了？”乔木连忙问。 “一些爬虫。”宋文意瞥了克莱尔一眼，随口说道。 看来是那群死神信徒跟过来了。这应该是克莱尔的后手，毕竟萍水相逢，她不可能仅凭自己的一句话，就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只是这后手实在没什么用就是了。 此刻的克莱尔，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依然死死盯着地上的金柏莉，似乎也在等一个结果。 米一走到乔木身边时，轻声说道：“他快死了。” 乔木立刻看向早就被众人抛诸脑后的托马斯。果不其然，对方的胸口，正在微弱却紊乱地起伏着，显然是撑不住了。 不过好在，对方的死，和他们没关系，是剧情的自我发展，不会影响他们的集体无意识应激。 乔木想了想，正要打断金柏莉，让她先和对方告个别，就看到托马斯的胸口，突然猛地鼓起，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嘶哑的气音，就塌了下去。 金柏莉和尤金都被这一声吓到了，看过去的瞬间，他们就意识到了一切。 但他们还没凑过去，乔木的脸色却剧变！ 空间的波动！就在托马斯的尸体周围！ “光之所向，影之所往。斩尽吧，碎星河！” 那突然暴涨的空间波动，已经开始急速衰退了。甚至都顾不上考虑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施展始解。 身后的调查员，全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发疯惊住了。但训练有素的他们，同样没有丝毫犹豫，第一反应就是戒备。 凭空出现的刀刃，在短短两秒内，就在托马斯尸体周围，划出数道银光！ 就在刀刃挥舞的同时，乔木本人也冲到了托马斯旁边。 他凭借着门门果实带来的本能的空间感应，朝着空间波动最剧烈的地方，凌空划了一个圆。 随着双手闭合一推，圆的那边，却什么都没有。或者说，门的那边，依然是洞穴中该有镜像，仿佛他的空间门失败了一般。 但他却非常肯定，那边，是另一片截然不同的区域！ 空间波动几乎已经快要消失了，他顾不上思考，也顾不上谨慎，更顾不上叮嘱，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纵身一扑，钻进了自己打开的空间门。 落地的瞬间，他就注意到，这里，和众人所处的那个山洞，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除了山洞中只有他自己，以及地上没有托马斯的尸体。 不，不对！ 他猛地回头，就看到托马斯的尸体，正被一个人扛在肩上。 但他非常确定，那具尸体，并未和自己一起穿过空间门。他的空间门是开在半空中的，尸体又怎么可能从地上穿过门？ 高度戒备的乔木，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整个人就呆住了。 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对面几米开外，扛着托马斯尸体的人。 他甚至还和对方交过手，被对方此刻正挂在腰间的舍施尔弯刀，砍烂了一件防弹衣。 伊朗四人组中，明明已经结束项目，却依旧被智脑判定为失联的人之一。 那个小胡子，哈曼·赛耶迪！ 第311章 312.不该出现的东西 此刻的哈曼·赛耶迪与其说是小胡子，不如说是大胡子了。乱糟糟的络腮胡，占据了小半张脸。头发如同没怎么上心搭建的鸟巢一般，下巴处的胡须也乱糟糟地盘曲、纠缠着，明显很久没打理过了。 再加上他全身的衣服脏兮兮的，已经不是乔木最初见过的那一身了，倒像是东拼西凑的，风格完全不搭。 整个人就如同流浪的乞丐一样，完全看不出他曾经是一位体面的调查员。 但最让乔木在意的，还是对方浓密的胡子下，那张长期营养不良的憔悴面容，以及如同野兽般被警惕与疯狂占据的双瞳。 仅仅是一个对视，那眼神就让他遍体生寒。他完全想象不出，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这也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打招呼问候？斥责并质问？还是先给打趴下了再说别的？ 感觉哪个都不太好。毕竟人家都“死”了，大概率是回不去现实世界了，只能在这里做个孤魂野鬼。 他还在犹豫着，哈曼·赛耶迪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往身后瞟了一眼，随后毫无预兆地急退数步，拉开与他的距离后，一手扶着肩上的尸体，一手握住腰间的刀柄，转身撒腿就跑。 乔木下意识想追上去，但人生地不熟的，一时不敢冒进。 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来时的空间门，已经随着空间波动的消失而自动关闭了，也就是说，他暂时回不到同事身边了。 独自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这么想着，他就意识到，对方刚才往后瞟的那一眼，似乎是在警惕什么。这里还有别人？ 他心中一紧，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施展缚道之二十六·曲光，让自己进入光学隐身状态，然后小心翼翼放轻脚步，挪着小碎步向洞外探去。 才走出十来米，不到一半的距离，光芒强烈的洞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乔木立刻贴着墙原地站定，屏息凝神，做好战斗准备。 但几秒后，他就呆住了： 进来的，竟然是一架贴着地面浮空飞行的无人机！ 这是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在他看来，这种时候，哪怕进来几具骷髅、丧尸甚至食尸鬼之类的东西怪物，也都比这玩意儿更合理！ 这架长宽各有不到两米、造型如同四角星一般、但每个角又都很圆润的机械，悄无声息地缓缓飞入洞穴，来到托马斯的尸体本该躺着的位置，停顿片刻后，飞机上下的几个镜头，就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缓缓旋转，调查起洞穴内的情况。 这一动作，让乔木的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过随着几个镜头数次转过他的藏身地，无人机都没有任何异常。这说明，这个奇怪的机械，没有红外感知能力，使用的是最普通的光学摄像头。 一分多钟后，这架无人机也没有掉头，就直接“倒退”着飞了出去，什么都没留下。 他也注意到，这东西并没有螺旋桨，也不是喷气式或滑翔式的，他完全没找到自己认知中无人机该有的飞行部件。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比他的呼吸声都安静，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是磁悬浮？ 可没有轨道的磁悬浮，也太先进了吧？这明显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科技。 所以，哈曼·赛耶迪躲避的，并不是这架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能力的无人机，而是制造并部署它的高科技组织？ 他的脑海里，立刻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或者说代号：衔尾蛇！ 难道是那家伙的同伙？或者……干脆就是那家伙本人？！ 他此时才意识到，无论是衔尾蛇本人，还是公司调查组，都没说过，这个衔尾蛇，是恐怖游轮世界中独有的存在，且只能留在那个世界中…… 那架无人机消失在洞口处后，乔木又等了一阵子，才谨慎地走出洞口。然后，他看到了洞外的情景。 除了天上的太阳、地上的泥土，什么都没有。 洞外的森林，那些参天大树、野草、蘑菇、鸣叫的飞鸟、乱撞的昆虫、偶尔露个头的松鼠和蛇，全都消失了。 放眼望去，只剩下满地松软、潮湿的黑色泥土，和一排通向远方的脚印。 洞口处被金柏莉他们堆出来的遮挡物也毫无踪迹，就好像这里是“没有生命的里世界”一样。 但也不能这么理解。 乔木看着地上掺杂了大量腐殖质的泥土，很快就意识到，与其说是没有生命的里世界，这里更像是复制原世界时，没将那边的所有生物一起复制过来。甚至可能连微生物都没有，所以这里明明没有任何植物，泥土中却还能看到不少腐败到一半的枯枝落叶。 他犹豫片刻后，没有贸然去追那架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的无人机，而是跟着那排脚印，去追哈曼·赛耶迪了。 但走出数百米，翻过几个土坡，脚印就在一条溪流处消失了。 他在河两岸上下游寻觅了近两个小时，也没发现对方的痕迹。看来对方的反追踪意识很强。 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操控无人机的科技势力，与他们，至少与哈曼·赛耶迪他们，是敌对关系？ 既然找不到对方，那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试着去接触，至少是观察一下那个神秘的势力了。不过他返回山洞附近后，立刻就意识到，那架无人机，一直是飘着的，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顺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又回到山洞中，一通翻找，依然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无论如何尝试，都打不开返回的空间门的乔木，一时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困境中。他不再做无用功，而是在洞口坐下，仔细思考起来。 哈曼·赛耶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至少从目前来看，对方是冲着托马斯的尸体来的。 虽然并不知道那个空间波动是不是对方的能力，但真正让人在意的是：那家伙，是怎么锁定主角团的位置的？ 还有那个无人机，似乎也是冲着尸体来的。这年头连尸体都这么吃香了吗？外面不满地都是嘛。 其他两人呢？那个名叫内达·吉布拉伊利、全身被黑袍子笼罩的女人，还有那个叫阿日安·瓦兹达夫塔里的时髦年轻人，他们也这么惨吗？或者比这个还惨？ 还有那个大胡子阿扎德·贾法里安，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虽然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后，他的疑问看上去反而更多了。但能找到哈曼·赛耶迪，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这起码证明了公司的担忧是正确的：那几个人确实还“活着”，很可能带来麻烦，需要处理掉。 如果双方都在收集主角团的尸体，说明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多少都是与主角团挂钩的。那样一来，无论是哈曼·赛耶迪还是四角星无人机，其活动轨迹一定围绕着主角团的轨迹，不可能偏离太多。 那么，他就有三个选择了：项目开始时，主角团的出发地；项目结束时，金柏莉的目的地，以及二者的中间点。 选哪个？ 他随手拿起一根半腐烂的枯枝，随手抛起：“指向我这边就去起点，指向对面就去终点，立起来就去中间点。” 第312章 313.接下来要怎么办 山洞中，数道搞不清是什么的银光闪过，乔木又简单一扑，身体就仿佛钻进了一道看不见的帷幕，诡异地从空气中消失了。看着这一幕，距离最近的尤金和距离最远的艾利克斯，都发出了本能的尖叫。 尤金更是下意识一把推开金柏莉，自己手脚并用着往后躲闪，想要远离这奇怪的一幕。 但有人的行动，比他们的尖叫更快。 就在乔木的鞋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瞬间，一道人影从尤金身边闪过，以比乔木更迅捷也更顺滑的姿势，向他消失的地方跃去。 但最终，她并未和前者一样直接消失，而是整个人重重踩在了托马斯的尸体上。在惯性的作用下，她呈现蹲姿，快速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片刻后，才摇了摇头。 “消失了。”米一起身，若无其事地从托马斯的尸体上走下来，仿佛刚才那一幕极度不敬的行为，只是其他人的幻觉。 但此刻，即使是金柏莉，也不会去在乎他们亵渎尸体的行为。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惊悚了！ “他去哪了？”韩启生挠着头，有点懵，“刚才那边发生什么了吗？” “你说，”米一没回答，而是直接问距离最近的尤金，“把你刚才看到的，都说出来。” 尤金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金柏莉。后者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他点了点头。 尤金仔细回忆了一下，虽然他觉得自己看到的应该是错觉，不过本着不要的最大大腿的原则，还是手舞足蹈地如实讲述起来。 “我看过去的时候，那里，就是他消失的地方，有一个奇怪的圈，就好像……”他挠了挠头想着要怎么描述。” “直接说圈里有什么。”米一打断了他的思考。调查员们都知道那个圈是什么，用不着他来形容。 “什么都没有，”尤金想了想，肯定地说道，“就是能从这边看到那边。” 他想了想，还是找了个便于理解的说法：“比如我手里有个呼啦圈的话，我从圈的这边看过去，自然看到的是那……” 还没说完，他就愣住了，眉头也皱了起来。 “什么意思？”韩启生不痛快地问道，“他原地开个门玩儿呢？结果把自己玩失踪了？” “不……不对！”尤金声音突然高亢起来，“那边没东西……那边没有东西，只有岩壁！” 米一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 骆道率先开口了：“你没看到本该在圈那边的乔木，对吧？” 尤金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几名调查员则面面相觑。 “你确定就是这个山洞？不是长相相似的？光线这么暗……”骆道确认道。这种可能性是必须考虑的。 尤金仔细回忆了一下，犹豫着开口：“……我……” “我确定！”金柏莉突然开口，“我也看到了，那个透明圆圈的对面，就是这个山洞。” 这个肯定的语气，让别人很难再质疑。 “一模一样的山洞，但却没有乔工……不，是没有咱们，”骆道分析着，“模仿此处建造的另一个空间？” “模仿这里？为什么？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亚当夏娃家园旧址？”韩启生嗤笑道。 “当时托马斯死了，是巧合吗？”米一也参与进来，“异常会不会与核心配角的死有关？之前其他人死的时候是否也出现过？” 这个猜想虽然没什么佐证，但总比巧合说更合理。 “难不成真的是死神，过来引渡托马斯的灵魂？”韩启生玩笑道。 “总结来说，乔工察觉到了我们没有察觉到的变化，来不及通知咱们，就用自己的能力冲过去了……”宋文意不想听他们胡扯，直接总结道。 “就他？一个p6？”韩启生又不服了。说那家伙执行项目有一手，他认了。现在说那家伙实力上也不容小觑？一个刚入公司一年的家伙，扯什么犊子？ 其他人都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韩启生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该说这话，但泼出去的水，也拉不下脸来擦，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往外走。走到洞口时，步子太大，又被地上的遮挡物绊了一跤，整个人“哎呦”一声就摔跪在地上。 不用回头，也知道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他只觉得此刻正有人拿着一支火把在烧烤自己的脸。大口喘着粗气，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外面走去。 米一和骆道都没理他，只是宋文意回头看了他几秒，也没说话。 “现在怎么办？”骆道没再猜测乔木那边遇到了什么情况，对他来说，情报一片空白之下，任何猜测都毫无意义。 既然乔木不在了，那这支小队的话事人，就是宋文意了。无论是终结项目还是偷渡者的事儿，都要他拿主意。 宋文意此刻反而有些头疼。 刚进来的时候，虽然他有意无意地和乔木争夺过项目的主导权，但那一趴早就过去了。现在这个项目莫名其妙成这个样子，让他拿主意，他能有什么好主意？ 要留在这里等乔工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瞬间被他否定了。遇到搞不定的事情，要么硬着头皮做下去，要么果断放弃去做别的事，停在原地手足无措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才是最蠢的。 但话说回来，现在这个局面，他们怎么可能放弃？但硬着头皮前进的话，万一把项目剧情走完了，不一样等于失败了吗？ “乔工之前说的思路，现在肯定用不上了……”他一边思考，一边缓缓说道。 乔木没有藏私故作神秘，来的路上就和他们讨论过自己改变剧情、终结项目的思路。但金柏莉现在这个样子，那套方案必然作废了。 “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次项目，乔工帮不上我们了，至少是终结项目一事上，乔工帮不上忙了，得靠我们自己。”他依旧不紧不慢地给其他人打预防针。 说完坏消息，自然要说好消息：“当然，他察觉到的异常，很可能与这个项目的核心秘密有关。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反而是个重大利好。” 见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有用的内容，米一直接打断了他：“既然我们现在陷入困境了，是不是可以考虑我之前的提议了？可以从偷渡者那边打开局面。” “哪怕不除掉他们，你们不用露面，由我出手，重创并逼他们结束项目，”预料到他要说什么，米一主动更改方案，“他们都知道我的脾气，事后也说不出什么来。” 宋文意张嘴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大脑却有些宕机。此时的他，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 但他还是质疑：“你要一打四？” “我有一定的把握，”米一没把话说满，“但打完之后，我也得结束项目，后面就只能交给你们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可能会给你们剩下一到两个，不过我保证精灵王和审判者一定带走。” 这话说得现场两人骇然相视。 他们都听说过这位女士的威名，宋文意也和她合作过。但一打四还带走两个最强的……尤其是精灵王，那已经是这一行的天花板之一了…… 就连此刻的宋文意，都忍不住心跳加速。也许真的可以…… “喂！问你们个事儿！”洞口的大嗓门制造的回声让人直皱眉头。 宋文意回头，看着去而复返的韩启生：“怎么回来了？” 后者嗤笑一声：“十几只蟑螂而已，能用多久？” 听到这话，别人没什么反应，他旁边的克莱尔脸色大变。 她下意识就想冲出去看看，但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在“聊天群”中连续呼喊几个熟悉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怎么可能？！这个韩，才出去一分多钟啊！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聊天群”中也一直没传来交火战斗的类似通知。 韩启生自然不会理睬一个剧情人物的想法。 “我刚才想到一个问题，”他硬邦邦地问，“当初那几个伊朗人，会不会遇到了和乔工一样的状况？” 其余三人脸色大变，相视骇然。 如果是这样，那乔木就危险了！ 进入那个地方后，在智脑看来，就是他失联了！ 宋文意一时慌了神。虽然乔木的行动完全未经他的允许。但他作为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一次行动，不仅把一个全公司高层都在暗中关注的天才给赔进去了，任务还不一定能成功……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前途，也就完了…… 就在他心如乱麻，一时无数念头纷杂涌现的时候，米一开口了。 “去见精灵王！”她以不容动摇的语气，沉稳地说道，“我要知道他们的手段能否帮上我们！” 她坚定的目光扫过三位同事：“任务可以失败，乔工不能有事！” “对，没错，”宋文意也反应过来，急忙附和道，“乔工绝不能有失！” 骆道点头表示认同，没有说话。 他低垂着眼皮，遮挡住投向宋文意的目光中的同情。 他知道宋文意一直在运作先转管理岗，再进高管联席会，以规避一些传闻中不好的事情。 无论这次任务和乔木的个人安危如何，只凭这一瞬间的表现，公司完成任务调查后，宋文意的前途，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他可不会替对方遮掩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他的视线滑过对方身后的韩启生，那个胖子的脸上，也是一副幸灾乐祸。 看来，这位也不会。 第313章 314.分道扬镳 乔木刚刚走出代表森林的黑土地，就在一座荒废的农场中，遇到了一个这个奇怪世界里的第二个人。 这个女人和哈曼·赛耶迪不同，整个人无论穿着打扮还是精神面貌，都相当正常，就如同普通出行踏青一般——只是这里并没有什么青可踏。 “内达·吉布拉伊利？”乔木打量着这个穿着宽松t恤和阔腿七分裤，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的中年女人，很不确定地试探着问道。 他的记忆中，那个女人应该是全身保守的黑袍，脑袋被黑纱裹得严严实实，也根本没戴眼镜。 但也说不准没了上级领导的束缚，就放飞自我了呢？哈曼·赛耶迪不都开始扮野兽了嘛。 那个中年女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张口就反问：“你为什么认为我是‘烛光’？” “烛光？”乔木想了想，意识到这应该是黑袍女人的代号，而这个女人也并非她。 “那你又是谁？”他也没回答，同样反问。 那女人的视线瞟过他握住刀柄的手，不甚在意地问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只问不答？我能和你玩儿一天！”乔木翻了个白眼，不爽道。 说着，他猛地想起了之前那些“死神眷者”带来的情报，心中一动，又试探着问道：“梦境行者？” 这一次，对面女人的表情出现了变化。 她认真打量了乔木好一会儿，见他不似作伪，才叹了口气：“是我，我是怎么暴露的？” 乔木见状终于松了口气，不是因为自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而是因为双方终于找到了进行有效沟通的突破口。 “我的能力，能保存一切记忆。” 女人无奈点头：“我设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在战斗类项目中遇到这种强化的概率太低了。” “咱们挨个往前捯，”乔木要求双方一人回答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来的？” “这是我问的吧？”女人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紧接着不甚在意地耸肩，“之后你会告诉我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就简短地解释了一下。说是简短，因为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在收集项目情报的过程中，她潜入了剧情人物的梦境，希望能从他们的记忆中找到蛛丝马迹。 她挨个潜入每个人的记忆中，都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异变发生在她潜入那个罗伊·彼得斯的梦境之时。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罗伊被什么突发状况惊醒了。通常来说，这种时候，她都会被强行挤出去，并遭受一定的精神伤害，萎靡一阵子。好在罗伊只是个普通人，伤害会很快痊愈。 但这一次的麻烦在于，罗伊的醒来的瞬间，就死了，这种情况是最复杂的。 人死后，意识并不会立刻消散，还会在大脑中留存最多数天时间。这段时间里，意识会越来越混乱、混沌，并影响到她。为了避免这种近乎不可逆的影响，她会在对方的意识中隔离出一片“无”的区域，躲在其中，静待对方的意识彻底消散，自己就会获得自由。 但等她自由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这个地方了。 她当时所在的位置，看上去依然是那片废旧的街区，但不仅没有同伴的身影，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她立刻潜入梦境之海，却既找不到同伴，也找不到新起点的同行。 当时她就意识到，自己遇到大麻烦了。 之后数天，她一直游荡在这片奇怪的区域中，时不时潜入梦境之海探查一番。直到今天，她才在空无一物的梦境之海中，看到了“久违”的乔木，并在确认了他的行进方向后，立刻向这边赶来。 “你的身体呢？在你同伴那里？”乔木好奇问道。 “就在这里，这就是我的身体，”梦境行者没有藏私的打算，或者说这个可能并非秘密，“我的能力，不是意识离体，而是连身体一起进入。但脱离别人梦境时，我不会出现在他的身边，而是直接回到自己本该回到的地方。” 乔木听得目瞪口呆。果然，调查员们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都不稀奇。 虽然梦境行者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结合自己的情况，乔木立刻就猜到了大概。 剧情人物死亡后，他们的尸体会从那个末日的世界，进入这个没有生命的世界。 这种“进入”，并不是简单的穿梭空间。因为托马斯的尸体肯定还在那边，但又同时会在这边。 他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只能大致理解为“复制”。 梦境行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和那个罗伊的尸体一起过来的。而他，则是借助门门果实，强行在空间波动上开了个空间门，自己钻了过来。 乔木把自己想到的说了一下，梦境行者点头道：“也就是说，再有剧情人物死亡时，你还能开启空间门，离开这里？” “理论上是这样，”乔木耸肩，“但恐怕很难再死人了。一是我的同事已经和剧情人物汇合了，二来该死的已经死光了，剩下的大概率不在剧情杀的名单上。最关键的是，空间波动的时间非常短暂，你能确定剧情人物的准确位置吗？” 梦境行者咀嚼着“剧情杀”这个新鲜的词汇，突然觉得还蛮传神的。 对方所说，也确实是个糟糕的消息，这让她有些泄气和沮丧。 如果不是她一人的证词做不得数，降临当晚，查阅完中国人记忆后，她们就可以收工回家了，也就不用经历此刻的危机了。 但归根结底，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接下这个任务。贾法里安不明不白的死亡，已经足以让自己万分警惕了。但自己最终还是没有抵住诱惑，没能拒绝哈塔米的报价；而且整支队伍，几乎都是围绕保护她而组建的，这也误导了她，让她低估了自己可能面临的危险。 “回到最初的问题，”局面已然如此，她也只能打起精神，认真面对，“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烛光’内达·吉布拉伊利？” “你进入这里后，没遇到过其他人或可疑的东西？”乔木若有所思地反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也没有隐瞒，就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讲了出来。 “巴祖带他们在这里？”梦境行者眉头紧锁，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兴奋，“还有一个神秘的组织……” 这让乔木颇为意外。毕竟只要找到任何一位当事人，就能搞到他们所需的一切信息，就能交差了。但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所肩负的任务。 这让他确信，这个女人，确实在伊朗内部身居高位，必然是梦境行者无疑了。 个人崇拜、意识形态，在任何社会与组织中，都是中下层成员才会在意的事情。越了解一个人、越深入一个组织，祛魅就越彻底，思想也就越清醒，越“功利”甚至“自私”。 所以，阿扎德·贾法里安所引发的伊朗内乱，一定是自下而上的。上层必然还保持着足够的清醒与克制，才能达成“转移矛盾”的共识。 “‘巴祖带’是什么意思？”他好奇地问道，又补充道，“我只见到他一人了，其余三人都没见到，没法确定那三个在不在。” 梦境行者随口解释了一下：“他成为调查员之前，是我们首届英雄运动的冠军，得到了总统亲自颁发的冠军象征‘巴祖带’。” 英雄运动？乔木完全没听说过，大概是伊朗的某种传统竞技比赛吧，听上去还挺隆重，是总统出面颁奖。 “那是一项取消了近两个世纪的传统竞技，是波斯民族的传统文化，”似乎是知道他不理解，对方主动解释了一句，接着又问，“你们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问完之后，她自己都笑了。显然，她也知道乔木不会告诉她实情的，“我要去找他。” 她停顿片刻，大有深意地问：“还是说，你打算继续阻止我接近真相？” 乔木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敬业。提醒你一点，那家伙不太正常，至少从眼神和神态上看，鬼知道他还有多少理智可言。” 见他不仅没阻止自己，甚至还好心提醒，梦境行者有些意外。 她沉默片刻后，才说：“和我一起走吧，至少能相互照应。”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你的‘巴祖带’有办法锁定剧情人物的位置，他会跟着剧情人物一路前往剧情终点，”乔木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找不到他的话，你可以直接去终点等他。” “至于我，”他指了指自己，“比起你们，我更在意那架无人机和它背后的势力。” 梦境行者理解地“嗯”了一声，又问：“你确定它不在终点？” “我不确定，不过我这个人，信命，”他笑着解释，“起点、终点和中点，无非就是这三个选择。我扔了棍子，要去起点。” “命运告诉你去起点？”梦境行者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下巴处的黑痣。 “不，命运让我去终点，不过我这个人运气一向很差，打牌掷骰子猜拳几乎没赢过，所以我选择去起点。” 这个说法把梦境行者直接逗乐了。 她点了点头，微笑道：“那就祝你好运了，朋友。” “也祝你好运，”乔木犹豫了一下，又说，“祝你找不到你的‘巴祖带’。” 对方迷惑了片刻，才理解了他的潜台词，苦笑着叹气：“希望你的运气能影响到你的猜测。” 乔木没再说话，摆了摆手，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向南面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梦境行者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喊住了他。 “你快要死了。”见对方疑惑地回头看她，她严肃地说道。 第314章 315.接敌 一处森林中，十多个人全副武装，呈圆弧状分布在一棵棵大树或土坡后、一片片草丛中，对数百米外的一处山洞，呈现出合围之势。 但合围显然失败了，因为此刻的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了一具具尸体。死因也都惊人的一致：未知原因导致的头部大面积缺损。 所有人的脑袋中间部位都消失了，只剩下外围一圈皮肉耷拉着、塌陷着，被脖子连接着，没和身体分离。就好像一根粗壮的柱子，以巨大的力道撞穿了脑袋。 四个男性中东人，正打量着一个土坡后的两具尸体，不远处的树下，还能看到第三具。 “是‘191’的手法，就是希尔说的那个胖子，”其中一个一头短寸发、帅得宛如明星一般不像话的男人撇着嘴说道，“那家伙当初追着我打了十多分钟，要不是他自己累得跑不动了，能打到我终结项目。” 他把自己说得很惨，但其他人也都听出了言外之意：有他在，那个“191”没威胁。 “为什么叫‘191’？”一脸浓密络腮胡，却是个光头的男人问道。 他应该是四人中地位最高的，因为在听到他的问话后，那个帅得不像话的男人，立刻挺直腰板，一脸的谨慎：“据说是中国的一款火箭炮，在军事爱好者的圈子里有些名气。” 光头胡子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那几个中国同行的身份和能力，他们早借助梦境行者的能力确认过了，不需要再重复一遍。 虽然梦境行者无故失踪，但他们作为资深的调查员，多多少少都有些手段，能继续锁定剧情人物的大致位置。 只是“emp”在，他们不敢靠得太近。那三个家伙，或多或少都和他们“有旧”，有敌意是在所难免的。谁都不知道emp会锁定哪个，那就只能保持安全距离，远远吊着，静待局势出现变化。 “去那个洞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光头胡子随口说完，另一侧头发浓密、眉毛粗长有神、长着一只鹰钩鼻的男人，就自觉地向洞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非常小心，尤其是抵达洞口后，更是全身紧绷，打着手电往里面照了好几圈，才一步一个脚印地探了进去。 只用了一分多钟，他就又走出来朝这边喊道：“一个剧情人物死了，他们没有掩埋！” 这话让光头胡子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不掩埋？就算他们不在意，其他剧情人物会不在意吗？还是说，他们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剧情人物的自由，将其裹挟着尽快离开了？ 可他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他们现在反而要拖延项目时间，为终结项目争取机会才对吧？ 但剧情人物已经走出数公里，别说这片森林了，都快走到下一个小镇了。这一点是做不了假的。 他还想着，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涌上心头……是死亡的感觉！ 空间隔离！一瞬间，经过长期训练的他，脑海中自动闪过这个念头。 紧接着，他身边，一片奇特的光影效果迅速浮现，并在一颗保龄球大小的范围内，以极快的速度凭空勾勒着什么。 他本人并未原地等待，也没有去看身边那片光影，而是猛地向前跳跃，与此同时，身体表面浮现出了一道金色的轮廓。 跳出去的同时，他扭头看向直觉中危险降临的方向。那里，一个人影刚刚冲到超级帅哥的身边，一道残影直直向对方的腰部闪去。 那个帅气的同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腰部就被那道残影撞了个结实。但他并未受到伤害，衣服下方、皮肤表面，反而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光泽。即便如此，他整个人也被那一击狠狠砸飞出去。 但那突然出现的人影，并未就此罢手，或改变目标，反而继续冲向被砸飞的同伴，随着残影闪动，在极短时间内连续遭遇重击的同伴，在空中加速飞了出去。不停地轰击，让他已经飞出去十多米了，依旧没有落地的机会。 敌人那惊人的攻击频率和力道，由此可见一斑！ 但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随着光头胡子身边光影效果的消失，一个同样半透明的两重四面体出现了。但那个奇怪的东西，只是在他身边停留了一瞬，就随着他的意识，瞬间消失，并出现在了仍被轰在空中的同伴身边。 下一个瞬间，敌人的数次攻击，直接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同伴的身体，却并未造成任何伤害。就好像他的同伴，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意识到攻击无效后，敌人果断停手，他的同伴，也重重摔落在地，并在巨大惯性的作用下，又滚出去数十米，狠狠撞在一棵树上，撞得那四人合抱的大树都剧烈抖动着，才停了下来。 虽然成功挡下了敌人第一波偷袭，光头胡子只是看了一眼在空中被晃悠得七荤八素的同伴，脸色就变得铁青。 “命护”的能力，是消耗自身生命力化为护盾。遭受的攻击越强，生命力的消耗越快。 从他构造“空间隔离”精灵到成功保下对方，中间最多只用了两秒钟。如此复杂的概念构造，近乎无敌的防御能力，却只用了两秒钟，这可是他反复练习成千上万次的成果，他甚至一直引以为傲。 但只是两秒钟的时间，树下那个曾经帅气无比、走到哪里都受尽异性欢迎，私下被称作人形生*器的家伙，此刻已经是一副憔悴不堪、头发斑白的四五十岁沧桑模样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命护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若是他再晚一秒，说不定这家伙就要被砍成腐木朽株的老头了！ 心下惊怒，但他看向敌人的表情，却依旧高深莫测：“你不会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存在吧，音斩？” 说话间，四片光影，同时在他身边勾勒了起来。 米一转身看向他，丝毫没理会身后被自己砍成中年大叔的家伙，就仿佛那家伙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她蹲身抬手，两条小臂连带手掌，竟直接化作两条闪着寒光的利刃，随后露出不屑的冷笑： “这次，连你两条腿一起砍了，精灵王！” 听到这话，光头胡子的苹果肌，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周身就凭空浮现出数道金色的圆形图案。仔细看去，那些图案中都是一些他看不懂的奇怪纹路，像是某种复杂艺术字的集合。 “我投降！我是非战斗人员！”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在项目内，我享受《隆德公约》的保护！” 精灵王回头看去时，那个两眼呆滞无神的马脸男人，正跪在地上双手抱头。他脑袋前后左右和头顶的五道金色图案，也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了。 米一并未理会那个马脸男，而是直接看向另一边。百米开外的洞口处，是她的另一位“老朋友”，审判者。 对方本来站在洞口举棋不定，和她四目相对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高喊道：“开始审判！” 话音刚落，他们所在的地方就出现了诡异地扭曲：审判者与在场所有人的距离，都凭空拉到了均匀的五百米。 随着空间扭曲的完成，审判者看了看场上众人的站位，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身看向身后。 本该空无一人的那里，骆道无奈地破土而出，向米一投去责备的目光。 第315章 316.被拿捏得死死的 “谋杀！”审判者口中发出庄严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准确无误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紧接着，上一刻还在追着精灵王猛砍的米一，和边跑边构造新的精灵进行反击的精灵王，瞬间默契地停下脚步，看了审判者一眼后，又默契地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跑去。 但无论他们怎么跑，双方的距离在随着攻防不断变化，可双方与审判者的距离，却没有丝毫变动。 命护依然萎靡在树下，紧张地注视着场上的局势，那个两重四面体的空间隔离精灵，则忠诚地守护着他。 而享受公约保护的灵光，则干脆抱着脑袋在地上缩成一团，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颤抖。 其他人并未现身，不过审判者仅凭自身的站位，就能猜到他们的准确位置。只是此刻的他，根本无暇顾及那些躲藏起来的中国同行。 因为与其他人想尽一切办法远离他不同，一个人，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拉近着与他的距离。 青尸……看到对方的瞬间，他就头皮发麻。 他的能力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当他发动审判时，周围的空间会发生扭曲，将他与所有听到审判通知的人维持在一个完全由他决定的距离。任何人都只能拉近或维持这个距离，休想拉远。无论是他还是别人，都不行。 不仅是人或其他生物，就连一切别人针对他、他针对别人的攻击，都会被维持在这个距离固定不变，永远无法抵达。 因为审判是公平的。 想要在审判中攻击他，就必须亲自走到他面前。 而当他说出一个他发自内心认为是错误的行为时，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只要曾有过相关行为，就会被一把钢刀贯穿身体。 即使再强的防御，也无法阻止钢刀的贯穿。因为前进者的所有强化与道具都会无效化。相应的，除了钢刀，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前进者。 因为审判是公平的。 而他每说出一个错误，无论是否在对方身上应验，对方都能前进十步。至于这十步能走出多远，就全看对方的腿有多长了。 对方走完十步后，他有十秒钟的时间说出下一个错误。如果十秒内没有说，就视为放弃，对方可以再走十步。 也就是说，这个能力，是不分敌我的，不仅会限制敌人，也会限制同伴，更会限制自己。 因为审判是公平的 而青尸，正是众多调查员中，他的天敌之一。 对方克制他，原因只有一个，那家伙所依仗的能力，并非后天强化，而是天生的。 他看着青尸一边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迈出坚定的步伐，一边平静地将钢刀拔出来扔在一边，身上那恐怖的贯穿伤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随着伤口的愈合，那汩汩涌出的鲜血，也如同阀门被拧上一般，迅速减少。 十步还没走完，对方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这一幕看得审判者眼皮直跳。 这就是对方克制他的原因：对方的愈合能力，并未被他的审判剥夺。因为…… 对方是一只天生的僵尸！ 对方的出现，就是他陷入绝境的信号。 不取消审判，对方迟早会走到他面前，像上次那样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再一点点收紧，给他留下结束项目保命的机会。取消审判？他毫不怀疑，191那个没教养的异教徒，会瞬间轰掉他的脑袋！ 可直接结束项目？这么做不是不行，但他不愿意做第一个，毕竟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也懂。 回去后，其他人可不会体谅他，只会觉得他作为第一个“逃兵”，必须对任务的失败负起最大的责任。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坚持，期待着精灵王那边能有什么突破，或者灵光受不了战斗类项目，率先跑路。 他觉得，后者的概率远高于前者。 至于原因，看看场上的人物，就知道了。 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emp和191，追着精灵王砍的音斩，和一出场就宣告他失败的青尸…… 对方的人员配置，完全就是为了克制他们而来的。中国那边策划这次行动的人，已经完完全全把他们看透了。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是他们这边有人泄密！ 相比起单一国家主导的执行机构，他们这些多国联合执行机构，保密工作本来就是一坨屎。有人泄密，也是情理之中。 这个情况，如果梦境行者带来情报时，他们还没看透。青尸出场的那一瞬间，傻子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毕竟青尸这一手安排，针对性太强了。 …… 比起站在绝境中的审判者，精灵王看似是被米一追着砍，但他的境况其实好很多，甚至堪称怡然自得。 他的代号是精灵王，但并不是召唤文艺作品中那些体型巴掌大、有自主思维、扇动着蜻蜓翅膀的可爱小精灵。 而是选择一个概念，在脑海中构思一套严密的逻辑链，让这套逻辑支撑下的概念，既能实现自己的目的，又尽可能不存在任何歧义。 在完成构造后，他就能创造出各种外形奇奇怪怪也没有任何意识神志的“概念载体”，这个载体，可以看作是“能够发射概念子弹的枪”，而他的意识，就是扣动扳机的手指。 这个能力理论上可以做到无敌，但想要实现的目的越宏大越复杂，需要的逻辑链甚至逻辑网就越夸张，那根本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实现的，再多时间都做不到。 更何况战斗永远都是争分夺秒的，稍晚一秒钟，就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以他最惯用的方法，还是提前准备好种类足够多的“精灵概念和逻辑链”，然后进行大量练习。遇到困境时，在最短的时间内构造出尽可能合适的“精灵”。 这种方法对他思维能力的要求下降了数个数量级，但对情报的要求高得惊人。例如救下命护的“空间隔离精灵”，就是他为米一这种攻击强、攻速高，偏偏没有空间能力的人准备的。上次被这个疯女人一个照面砍掉双臂后，他回去至少练习了大几千次这个精灵的构造，才能在短短两三秒的时间里，完成观察、判断、选择和构造这一系列流程。 他自忖只要扛过对方的首轮突袭，后面凭借自己惊人的精灵积累，能玩死对方…… 冶铁精灵！能够附着在任何物体上，创造出温度超过1600c的火焰，足以熔化钢铁。 被对方那快到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斩击掀起的狂风，吹得完全无法近身。外形为一团比拳头略大一圈的火焰的精灵，火苗被风吹得摇曳不定，还一度燎到他自己的衣服。 棱镜精灵！造型为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多面体棱镜，能够折射光线，干扰对方的判断。就真的像玻璃一样，在成功让对方砍空一次后，被对方的下一击，砍碎了…… 地陷精灵！它能够在较长时间的酝酿后，在周围人为制造地陷与塌方，猝不及防之下将人活埋。但那个女人只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一秒，就在那巨坑里传出的轰鸣声中，一跃而起。 那一瞬间，他才想起对方的代号为什么叫“音斩”…… 第316章 317.战斗结束 一次次攻防的失利，不仅给一直支援他的命护带来了巨大的负担，还让他的状态越来越差。 精灵王可以同时构建多个精灵——只要他的思维跟得上，但他一次只能使用一个。而构建精灵，会给他带来强烈的精神疲惫感。 如果是一对一的战斗还好说，但emp还藏在暗处。精神的持续削弱，根本就是在找死。 随着战斗越来越不利，米一的情报在精灵王的脑海中闪过。 这个女人的情报几乎是全公开的：借助快斩果实将全身钢铁化的能力，使自身能够承受远超人类极限的动能，最终砍出超越音速的斩击…… 她和自己那个已经失踪的同事“巴祖带”非常相似，都是淬炼自身的技艺，而非追求能力的多样化、复杂化与神秘化。 只是两人最终还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这个女人在遇到极限后，很懂得变通地接受了恶魔果实的帮助，并轻松迈过了那道坎儿。 而巴祖带，则依旧顽固地拒绝任何强化与道具，就是不停地淬炼自身，借助他们强大的医疗技术，一次次在崩溃的边缘，突破人类肉体的极限。 即便如此，单看各自的战斗实力，资历极老的巴祖带，也已经被这个女人远远甩开了。 虽然那家伙坚信，自己努力的方向，才是人类最正统的未来——即使某一天彻底失去强化能力，人类还能依靠他蹚出来的路，继续前进。 但……谁要去考虑那种不知多少年后、不知是否会发生的事情啊？谁要投入精力和资源去做预防措施啊？ 随着越来越多调查员的实力超越那家伙，除了阿扎德·贾法里安依旧宽容和支持外，所有人都在或明或暗地看那家伙的笑话。此刻的他，甚至只是想起那家伙，就愤恨不已。 阿扎德·贾法里安那么重要的行动，自然不会带着三个人就自行其是。高层对他的谋划是知情的。在他行动前，不是没有提议过，把巴祖带换掉，甚至把那三个家伙都换掉，毕竟比他们三个更有实力的人，一抓一大把。 但贾法里安坚持己见。那个行动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负责的，出了问题自然也是他独力承担。他一定要坚持，别人自然不会忤逆。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子了：红新月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内部更是面临分裂和内战，而他不仅搞丢了宝贵的梦境行者，甚至此刻不得不打这场极度被动的战斗！ 如果不是贾法里安一意孤行，如果不是巴祖带他们太弱了，局面怎么会几乎一夜之间恶化到如此地步？！ 一想到这个，他心中就是一股强烈的愤怒，那愤怒的火焰，甚至能够焚毁一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身边再次浮现出光影。他愣了愣，下意识就去回想自己这是搞出了哪个精灵。 这就是他的能力的另一个“缺点”：塑造精灵全在一念之间，不会出现脑海里弹出一条消息让你确认的情况。 正常战斗中自然能够节约时间，但一旦本人走神了，开始胡思乱想了，就只有真主才知道自己会塑造出什么精灵来。 最麻烦的是，只要塑造开始，即使他立刻停止构思逻辑链，消耗的精神力也不会返还回来。于是慢慢的，他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对错，不要撤销，塑造出来再说。一时没用，不代表一直用不上。 现在，他就确认了自己造出了个什么东西：焚尽精灵！ 从魔法学院霍格沃茨项目中获得的灵感，能够以一切为燃料，永不熄灭的火焰！ 看到这个精灵的瞬间，他又一次被那个女人的刀砍中。命护的护盾和卸力精灵再次同时生效，让他既未受伤，也没被打飞出去。 毕竟以对方的速度，一旦自己被打飞出去，那接下来肯定会像一开始的命护一样，根本别想落地。 虽然结果上什么都没发生，但被对方这么压着打，还是让他异常火大。 发动焚尽精灵，将对方化为灰烬的念头，几次难以抑制地浮现在脑海中。 然后，精灵王一个哆嗦，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自己越来越不理智了！是emp，那家伙出手了！ emp，电磁脉冲。一个只能探查数公里内对具体目标之敌意的人，自然不可能叫这个代号。 那家伙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他能够吸收一定范围内多个目标的理智。使对方的理智降低，自己的理智升高。 根据相关情报，这种降低一旦达到某个阈值，就会永远不可逆。那个目标会彻底被自己的情绪掌控，沦为被本能操控的野兽。激烈的情绪因人因时而异，但有一点是共通的：对emp本人无尽的恨意与杀意。 另一方面来说，当emp本人积累的理智足够多时，也会达到一个不可逆的阈值，他会失去大部分感情，甚至欲望。 这些情报都是那家伙成名后才获取的，在那之前，人们都认为，他就像电磁脉冲一样，会烧尽敌人的理智，所以才给了他这个代号。至于他本人起的代号，恐怕已经没几个记得了。 强敌当前，不能任由那个偷鸡摸狗的家伙干扰自己！ 还好，中国人的战略侦察手段很有限，人选也很好猜。他们也为对方准备了杀手锏。 “灵光，行动！” 死死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队友，听到他的怒吼，就是一个哆嗦。 “不行！”审判者的吼声接踵而至。 但在思维迟钝状态下，灵光对明确的命令有着本能的服从性。听到领队的喊声，他没有丝毫犹豫，就采取了行动。 所谓的行动，并非身体上的，而是意识上的。 他依旧双手抱头缩在地上，但眼神中的呆滞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睿智与自信。 精灵王同样听到了审判者的喊声，他立刻就反应过来：灵光不是这么用的！他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只能用在有绝对情报优势的突袭之中！ “取消行动，灵光！”他毫不犹豫地吼出声，但他自己很清楚，已经晚了…… 因为就在这个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又冷静下来了。emp，被灵光积攒旬月的理智，撑爆了…… 之前的他，终究还是被emp影响了，才会下达这种愚蠢至极的命令！ 现在，灵光已经成为战斗人员了，不再受公约保护！ 果然，几乎就在他高喊取消行动的同一瞬间，音斩毫不犹豫地扔下他，转身扑向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灵光。 与此同时，数道金色图案，也将灵光包围起来。 下一秒，音斩的刀，直接透过蜷缩的灵光，在地上斩出一条骇人的裂缝。那些金色图案中轰射出的大腿粗的柱形能量，也直接掀起了剧烈的爆炸。 一击落空，米一没有去看出现在灵光身边的二重四面体，整个人在音爆的轰鸣中，冲向了百余米外的命护！ “我投降！”精灵王再也顾不得上位者的气势，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们投降！” 那棵四人合抱的大树开始倾斜，并在数秒后，轰然倒塌。 烟尘散去后，解除了所有精灵，任凭自己暴露在191火力瞄准之下的精灵王，看着站在树桩旁的米一，与她脚下奄奄一息的“耄耋老人”，脸色难看地举起双手。 “我们投降。” 第317章 318.烛光 乔木在见到巴祖带后，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绝境了，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这个诡异的世界的，大概率会“被失联”。 送走无人机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结束项目，任务成不成的，保命要紧。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他被困在这里了。 不过他也没有心态爆炸。既来之，则安之，干了一年的调查员，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这也是他扔下巴祖带置之不理，一定要去找无人机主人的原因：真有出去的方法，也肯定在对方手中，而非那几个中东人。 幸好这次项目开始，他们首先就去见了金柏莉一行，否则他都不知道剧情起点的具体位置。 他也做好了恶战一场甚至失败的准备。毕竟那几个中东人都没跑掉，他可不觉得自己的实力能超过那三人之和。 他一度猜想，越靠近项目起点，像那架四角星无人机一样的科幻机械就越多，后面出现战斗机器人他都不会意外。但事实是，与梦境行者分别后的一路上都非常平静，除了他，连只虫子都没有。 整片大地都是光秃秃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人类文明的废墟，和零星的枯木。这种场景即使看得再久，他也无法适应，总觉得瘆得慌。仿佛他被全人类、全世界遗弃在这颗已经死亡的星球上。 他甚至怀疑，那个巴祖带，就是被这种令人绝望的环境，一点点逼疯的。 不过来到这里后，他反而好像有时来运转的迹象。 上一次确认自己无法结束项目，心态糟糕到了极点的时候，他遇到了梦境行者。那个阿姨还挺和蔼的，两人之间良好的互动，有效缓解了他的情绪。 虽然最后得知对方能够得到某位队友的庇护，在那位队友结束项目离开前，她都不会被判定为“失联”，这事儿让他嫉妒了好多天。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对他也是个利好。如果他的队友能意识到自己可能面临“被失联”的困境，应该能想到接触那几个偷渡者，寻求解救他的方法。 只要那个米一不要满脑子都是干掉对方……希望宋文意和骆道能拦住她，也希望她能稍微念念旧…… 上一次，梦境行者的出现，极大缓解了他的焦虑感。现在，他看了足足一星期的“死亡星球”，情绪再一次糟糕到了极致。 但这一次，他没有遇到能用来跟踪或发泄的无人机，而是又遇到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条被废旧汽车和铁丝网挡得死死的街道，路障后面的四层小楼，顶部还有明显的掩体痕迹，应该是用作瞭望哨和狙击点了。 掩体后方街道上的建筑，大多维护得还算说得过去，比起他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荒废的独栋别墅区和郊外农场，已经好上几十倍了。说明这里被复制过来之前，应该还是有人居住的。有人居住，就有人维护，房子就不会烂得太快。 既然有人居住，那肯定会有食物被复制过来。他背包里虽然还有一些能量棒、压缩饼干、真空包装午餐肉和多维果味糖，但还是要未雨绸缪。 万一真的挂在这里，回不到现实世界了，他也得坚强地活下去，对吧？ 正想着，视线随意掠过铁丝网后的废弃大巴，正要助跑起跳，他突然一个激灵，视线猛地就往回甩。 校车里面，一个人，正从车窗下沿露出脑门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双褐色的眼瞳中，是和他一样……不，是比他更强烈的难以置信！ 他脑子里刚闪过“这次又是谁”的念头，那辆巴士中，女人周围的铁质车身就开始诡异地融化。 得，不用猜了，这次是正主无疑。“烛光”内达·吉布拉伊利。 车身还没完全融化，那女人已经强行从如雪糕般软绵绵不停向下流淌的“铁水”中撞了出来。 车内比地面高出一米有余，烛光的身体似乎很虚弱，狼狈落地时两腿一软，一个踉跄，整个人竟直直向前面的铁丝网上摔去！ “小心！”乔木下意识喊了一嗓子，但完全来不及行动，只是本能地往前迈步伸手。 但那女人脸砸中铁丝网的瞬间，不仅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那片铁丝网反而如同布料编织出来的一般，直接被她压扁在了柏油路面上。 乔木见状也松了口气，对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手脚并用地笨拙起身，踉踉跄跄朝他快步走来。看那架势，应该是落地时崴了脚。 他急忙迎上去，想要搀住对方，但同时，精神也高度集中，随时准备施放geAss，以防对方一个照面直接给他融了。 他伸出双手想要搀住女人的胳膊，女人却直接一头撞进他怀里，任凭他的双手卡在自己腰上。他下意识想要松开，但刚一放松，对方的身子就软得贴着他往下滑，显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他无奈之下，只能用力箍住对方的腰。 女人仿佛彻底忘记了自己的信仰和教义，身体紧紧贴着他，举着双手在他头上摸来摸去。 头发、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随着双手颤抖地移动，她的双眼纹丝不动地盯着乔木，好像生怕一个没看住，他就会消失一般；她那略微干裂的青白色嘴唇也开始剧烈抖动，鼻翼的扩张与收缩也越来越激烈。 摸完了头，她的手又一路向下，从脖子摸到胸膛，然后是胳膊。 随着双手不停地摸索，她那瞪得牛大的眼睛中，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本来被她盯得颇为尴尬的乔木，此刻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正想着要不要给对方一个拥抱，再轻抚着背脊说一句“好久不见”，没想到对方再次抬手，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拽…… 就扯下了他的背包。 他就呆呆地看着对方，抱着自己颇有分量的背包，一个踉跄向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却不管不顾地将拉链扯开，在里面刨了几下后，直接抓住背包底部，一个翻倒，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然后，她将乔木的洗漱用品、换洗衣物和急救用品全都推开，一把抄起一支能量棒，撕开包装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巴掌长的甜橙味能量棒，被她两口就塞进嘴里。她都顾不上嚼，又拆了一包真空卤牛肉，挤出来往嘴边送。 送到嘴边，她才发现自己的腮帮子都被能量棒顶起来了，嘴巴大咧着都没有咀嚼的余地了，又立刻将两根手指塞进嘴里，去拽能量棒，一边拽一边用力咀嚼。 三下五除二将没彻底嚼碎的能量棒咽下去后，她也没理会手指上的唾液混杂的食物残渣，直接将牛肉往嘴里塞。发现牛肉太大塞不进去，干脆狠狠撕下一大口，整张嘴被撑得都合不上了。 比起能量棒，牛肉咽起来更加费劲。那么大一口牛肉，她匆匆嚼了十几下就要往下咽整个人被噎得眼球都直往外凸。 乔木见状，赶忙蹲身阻止：“慢点儿慢点儿！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 女人好不容易将嘴里的牛肉彻底嚼烂，低着头缩着脖子，艰难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完全没去接乔木递过来的功能饮料，而是又将剩下的小半块儿牛肉往嘴里塞。 但刚塞到一半，她的动作就停住了。 她大张着嘴，垂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卡在嘴边的大块牛肉，随着呼吸，嗓子里的气音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 紧接着，她将牛肉从嘴里拽出来，死死攥在手中，又搂在怀里。 随后，她就抱着半块牛肉，嚎啕痛哭起来。 哭了十多秒，她又将牛肉送到嘴边。不过这一次，她没再整块往里塞，而是开始小口撕扯、咀嚼起来。 乔木一言不发，只是蹲在她面前，替她拿着功能饮料，准备随时递给她。 第318章 319.烛光的遭遇 “我已经、两年多、嗝儿、没见过人、没吃过、嗝儿正常的食物了……”不知是吃得太快还是哭得太凶，烛光不停地打嗝，再加上抽噎和鼻塞，话都说不利索。 两年多……乔木听了都不禁咋舌。 这个项目的周期大概是一个多月，等于他发现这个项目后，其他同事一共探索了二十多次。这期间，烛光和巴祖带他们，并没有跟随项目一起重置，就只能在这片鸟不拉屎——鸟都没有的地方，艰难求活。 “这里……”他打量着四周，“你们吃什么？” 烛光不停地将多维果味糖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她之前不小心掉了一片，立刻心疼地捡起来，都没擦掉上面的泥土，就往嘴里放。那一幕看得乔木心酸不已。 “一开始，是找聚居地中的食物，然后拆掉房屋当燃料……”她见缝插针地说了一句，就又紧紧闭上嘴巴，用舌头和上颚摩擦糖果，让水果的香气充斥在口齿之间。 “但基地周围的食物很快就吃光了，我们只能往远处走…… “这里看似很大，但其实真正的范围，只是主角团路径周围几十公里而已，没有荒废的聚居点非常少。我们必须沿着主角的路线，一路往终点走，沿途寻找补给。 “后来能吃的东西全都吃光了，我们就又回到起点，想尽一切办法试图进入那座基地，但都失败了。” 那座基地？乔木立刻注意到了这个疑点。不过他没急着问，只是安静地听着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忆。 “之后我们就分开了，他们决定放弃，但我还想试试……他们带走了最后的食物，把我一人丢在起点。 “之后我都是靠动物尸体和还算新鲜的叶子充饥，这里没有微生物，东西不会腐烂……好在这边的建筑都是木质的，不缺燃料，只是引火源比较匮乏，需要尽可能保留火种……” 动物尸体和树叶？！这番话听得乔木目瞪口呆。 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这“两年多”来所受的苦难，以及坚强程度。 靠那种东西度日，他自忖自己绝对做不到，哪怕明知道没有细菌和病毒，不用担心吃坏肚子，他也受不了。换成自己，可能坚持坚持不到半年，就崩溃了。 “我进来的时候，遇到巴祖带了，他当时的状态很不对劲……”他试探着提了一句。 果不其然，听到那个代号，烛光的神色一冷，语气干硬道：“我不想听他的消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乔木从善如流：“咱们分别后，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个地方，还有那个基地是怎么回事？我见过一架四角星无人机，那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一连串问题，烛光的神色越来越复杂。乔木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不知多久，烛光仰着头伸着脖子，再次将两颗糖放进嘴里，满脸都是享受的愉悦。 就好像，仅仅两颗折合几毛钱的糖，就能让此刻的她忘记一切痛苦与磨难，甚至忘记自己已经“死亡”的残酷事实…… “你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外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对吧？”又享受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贾法里安先生……不，是我们觊觎死神的力量，被你们的人阻止了。” “音斩、铁壁、土地公、流沙河主……”她呢喃着四个代号，神色晦暗异常，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苦笑着摇头，“我们参与行动的那一刻，就料到这一天了。你们怎么可能任由我们造神？只是，我们明明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唯独没料到……” 乔木心中叹气：谁会料到，他们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呢？ “音斩率先出手的那一瞬，我心中甚至还有一丝窃喜，”烛光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表情复杂，“因为先生有令，如果他活着，我们要誓死保护他；但如果他先牺牲了，我们就要立刻放弃任务，以活命为第一要务……” 她脸上浮现出强烈的讥讽，乔木知道，她实在嘲笑她自己。 “我们三人，几乎是同时结束项目……但醒来后，我们没有躺在熟悉的传送器中，而是像三条死狗一样，被人随意丢弃在那座基地外面……” 后面的事情，她刚才也大致说过了。她想进那个基地，但另外两人放弃了，双方分道扬镳，甚至就此决裂。 乔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道你们已经……” 烛光扭头看着他，平静说道：“死了？当然知道。不仅知道，我还清晰地体验了整个过程。” 见他一脸茫然，对方简单解释道：“智脑的扫除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中，被困在项目中的你，会感到身体越来越重，仿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被一枚砝码拖拽着。到后面，甚至直接躺倒在地，都无法缓解这种沉重感带来的不适。 “这就是智脑在逐渐切断现实世界与项目中的你的联系。最后你会猛地出现急剧下坠的错觉，仿佛身下、脚下的大地消失了，变成了万丈深渊。但这个错觉只会持续很短，最多两三秒。这个错觉，就意味着，你与现实身体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乔木听得愣住了：对方描述的感觉，他已经经历过了！ 但不是全部…… 在和梦境行者分别约半个多小时后，他就一度有了沉重感。但那沉重感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就迅速减弱，直至消失。后面也没有什么坠落的错觉。 他连忙把自己遇到的情况讲给烛光听，对方也呆住了。 但对方惊讶的理由，和他完全不同：“你……不是找到方法，主动进入这里的？” 乔木摇着头讲述了自己进入这里的原因。 烛光低头苦笑：“我……们猜测过，这个项目的异常，迟早会被其他调查员察觉到。只要我们能坚持到那时候，说不定还有得救……万一这期间，组织又掌握了什么新技术……” 听闻此话，乔木也一时无言以对：他们满怀期待等人营救自己，结果来者也没能力逃出去。不仅如此，来者还想要彻底消灭他们…… “你的情况，应该是你的队友通过某种方法，伪造出你并未失联的假象，暂时骗过了智脑。”烛光还是解答了他的疑惑。 “不，不是我的同事，”乔木若有所思道，“应该是你的同事。” 迎着对方疑惑的眼神，他说：“精灵王、梦境行者、审判者、命护、灵光，他们五个偷渡进来调查你们的死因……两拨人在外面应该合作了。” “合作？怎么可能？”听说同事来了的烛光本还神色复杂，听他这么说，立刻失笑道，“你们怎么可能允许他们调查出真相？你别告诉我，你们这次执行项目，不是来彻底消灭我们的。” 见乔木无言以对，她也不以为忤，反而好奇问道：“你的同事，有我认识的人吗？” 乔木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隐瞒，其他人的代号。不过他藏了个心眼，没说出杜国栋的存在。那家伙这么神神秘秘的，肯定自有道理，他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听着他说出的四个代号，烛光的脸上先是惊讶，又是忧虑，最终只剩下五味杂陈。 “那确实有可能合作……”她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是城下之盟的合作……” “我猜，应该是精灵王保护了你，大概是召唤了一个‘乔木精灵’，”谈兴全无的她随口解释，“他的能力，在所有领域都能发挥很好的作用，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将那盒果味糖塞进自己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一身淑女长裙的兜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淑女长裙会有兜——起身伸了个懒腰，平静地看向乔木。 “吃了你不少东西，还能和你聊天，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你。” 迎着夕阳，乔木看着这张之前一直被黑纱遮挡的俏丽容颜，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待在红新月，实在是暴殄天物。 不过他立刻就将容貌主义的念头抛诸脑后。 “我不会杀你的，我对那个任务已经没兴趣了，”他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解释道，“我希望你能带我去那个基地。” 他想了想，又说道：“那里是一切的谜底，如果我们能找到离开的方法，按你说的，精灵王的能力，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说不定能救下你。” 烛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充满求生欲的期待。但仅仅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她的眼神也重归平静。 看得出来，两年多的艰难求活，让她不自觉地压抑心中的期待感，避免自己被期待落空后的失望乃至绝望摧毁。 “也好，”她笑着朝乔木伸手，“都坚持这么久了，再坚持一下也是应该的。” 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乔木愣了愣，但还是握了上去。 想到上一次见面，对方全身黑色、躲在三个男人身后，无比拘谨的样子，再看看对方此刻的从容与洒脱，他甚至都不知道哪一个烛光，是更好的。 “对了，梦境行者也进来了，不过她不知道你在这边，去找巴祖带了，”乔木一边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一边说道，“她说不定能说服巴祖带重新加入咱们的行动。” “……什么……时候的事……” 身后，烛光的语调突然拔高，吓了他一跳。他连忙回头，就看到对方僵立在那里，直勾勾地瞪着自己，脸色铁青。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只看对方的反应就能知道，梦境行者那边，一定有大问题！ “八天前……”乔木轻声说道。 “八天前！”一个高亢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第319章 320.使劲忽悠 身后的声音让乔木头皮一麻，起身、拔刀、转身、始解，一气呵成。 “哈曼·赛耶迪。”烛光冷冷道出对方的名字。 “内达，”巴祖带一脸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又朝乔木摆手，“又见面了。” 乔木则依然戒备着对方：“你跟踪我？” “亚齐丹巴克什呢？”烛光对他的热情丝毫不假辞色，声音中反倒有几分急切和紧张。 “我要向你道歉，这并非我的本意，只是有些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巴祖带对乔木说完，又对烛光说，“我担心和你们错过了，就急着赶路；希尔没有体能强化，所以还要几天才能和咱们汇合。” 希尔·亚齐丹巴克什，是梦境行者的本名。 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不过我和她约定了汇合点，不用担心会错过，放心好了。” “你说谎！”烛光情绪激动地大吼了一声，之后就喘着粗气，怎么也说不出话了。 她这两年一直非常虚弱，刚才又情绪又经历了几番大起大落，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机能，都已经到了极限。 巴祖带打量了她一番，随机苦笑道：“内达，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初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纠正错误的机会，让我帮你们找到逃离这里的方法。见到佐哈多先生后，我自然愿意接受惩罚。” 萨哈巴努·佐哈多，是精灵王的名字。 他又对乔木说道：“只要你能帮助我和内达逃离这里，我以真主之名起誓，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贾法里安先生之死的真相。” 乔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烛光立刻双手紧紧攥住他的手：“别信他……他早就背叛了真主！” 她说得很急，丝毫没有控制声音的打算。听到这话的巴祖带，故意上下打量着她。 “内达，这段时间，为了生存，我确实没有严格遵守先知的教诲，”他说着，视线也夸张地扫过她露在淑女裙外的脖颈、锁骨、小臂和小腿，最终停留在对方紧握乔木的手上，“但你不也一样吗？” 他笑着摇头：“瞧瞧你现在的这身穿着，这个样子，被佩曼看到了，他该怎么想？” “但我又怎么会责备你呢？”他嘴角噙着笑，“毕竟你我同病相怜，不是吗？” 烛光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已经说不出话了。乔木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 “那个基地里有什么？你和那架无人机又为什么要回收剧情人物的尸体？” 这一路上，他早就想明白了。巴祖带定位剧情人物的能力，不可能源自自身，毕竟情报都说了他不借助任何强化与道具。而同样可以定位剧情人物的，还有那架四角星无人机。 答案就显而易见了：拆掉一架无人机，自然就能从中找到定位剧情人物的道具，并加以利用。 “关于那个基地，我知道的并不比内达多，”巴祖带流利地回答，“我们一开始就发现，那些无人机会将剧情人物的尸体带回基地，我锁定剧情人物的工具，就是从无人机中拆卸出来的。” 说着，他取下挎在身后的背囊，打开后随意扔在地上。背囊滚了几圈，露出了里面的两台用电缆连接、破烂不堪的器械。从外形上开，其中一台是电池，另一台肯定就是定位装置了。 “当初我虽然自暴自弃，但最近半年，我又重新振作起来，”他满脸真诚地解释，“我一直在和那些无人机争夺剧情人物的尸体，就是想看看时间久了，会出现什么变化。” 乔木仔细琢磨着对方的话，并没有找到什么明显的破绽。 但他还是感到不安，可能是因为对方那双虽然恢复了神志，却依旧布满血丝的眼睛。更有可能，是因为对方的情绪实在太正常了，回答实在太流利了，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显得不太正常，至少超出了乔木的预期。 “万物静止呢？”他随口问道，“他怎么了？” 万物静止，就是那个穿着时尚，能隔空让人瞬间失去意识的年轻人。 “阿日安啊……”巴祖带满脸的悲伤，“他只坚持了半年，没能熬过来……” 他缓缓摇头，用怅然的语气说道：“他并不是一个坚强的孩子……我尽力了，但还是没能开导他……” 乔木扭头向烛光投去征询的眼神，后者点头轻声道：“我远远见过他几次，从两年前开始，就看不到阿日安的身影了。” 时间对上了，但是……太假了。 乔木心中冷笑：巴祖带，也许是个合格的战士，但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他的情绪，全都太假了。他的一切情绪，都是在难以掩饰的平静底色之上，随便糊上薄薄一层连底色都盖不住的其他颜色。 尤其是烛光的表现珠玉在前，他表现，简直就像许亚军面前的陆毅一样，但拎出来问题不大，但放在一起看就目不忍睹了。 “那些尸体呢？”他佯作好奇，继续问道。 问完的瞬间，他直接进入思维宫殿，直奔堆放最新记忆的房间。不到十天的工夫，房间里已经堆满了“书籍”。主要就是他在这个世界赶路的过程中无事可做，就成天胡思乱想，制造了许多思想记忆。 他不停地翻找着书堆，从其中找出一本本半透明的书，进入其中后，又很快脱离出来。 在查看了五本梦境记忆，终于在第六本中，看到了他要找的内容。 这个梦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他都不存在。一片无尽的漆黑中，他就看到一个一头栗色长发、穿着t恤和七分裤、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的女人，突然从某片漆黑中冲了出来。 随着她的出现，周围的黑暗立刻疯狂涌动，并向她挤压过去。 但她毫不在意，只是仰着头高喊：“你是对的！小心巴祖……” 她没有说完最后的话，就连人带声音都被黑暗吞没了。 这本梦境记忆就此结束。 先不说梦境行者，这个梦就很奇怪，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乔木马上想起上一个梦中韩启生说过的话，梦境行者想要进入清醒之人的梦境，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所以，对方留下这段话时，自己是醒着的？ 他没急着离开，而是又将剩下的梦境记忆都找出来。之后的梦境中，再也没有那位熟悉的中年阿姨的身影。 “我把他们都埋起来了，那些无人机没有挖掘功能，这样它们就拿不到那些尸体了……” 脱离思维宫殿时，巴祖带正在侃侃而谈，越说越自信，越说越流利。 “你为什么要杀梦境行者？”乔木冷冷地打断了他。 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也迅速阴沉了下去。 第320章 321.我已经超越你了 “你为什么要杀梦境行者？”乔木出其不意地冷声问道。 巴祖带的声音戛然而止，呆愣当场。 半晌后，他才一脸不解地摇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如果你不信，咱们可以反身回去找她，她现在肯定在来的路上了。” 乔木冷笑道：“她在我清醒的时候闯入我的记忆，让我小心你，是因为路上无聊？” 巴祖带的表情彻底消失了。 他死死盯着乔木，没多久，又重新笑了起来。但乔木很确信，那短短的几秒钟，他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令他心惊胆战的嗜血与疯狂…… 烛光也注意到了那短暂的眼神。 “赛耶迪，”她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颤抖着声音问道，“阿日安……究竟是怎么死的？” 巴祖带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我说过了，他是自杀的。” 紧接着，他又说道：“我承认，我确实杀了梦境行者，但我是迫不得已。” 他的目光越过乔木，看向他身后的烛光，一脸愤然道：“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她告诉我，现实中已经乱套了。如果我们回去，或者我们的证词回去，咱们很可能会和新起点爆发战争！” “她竟然希望咱们死在这里，至少永远不要离开！”他越说越气愤，“她想用咱们的命，去阻止战争！” “哈哈……哈哈哈……”他双手捂脸，双肩剧烈颤抖，从嘴里发出瘆人的惨笑，“她根本不明白，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她根本不明白！她根本不在乎！没人在乎我，除了我自己！”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和她大吵了一架，依旧没能说服她。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和她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随着情绪的平复，他放下双手，满脸冷笑地看向乔木：“我就直说吧，就凭你的实力，没有我的帮助，你根本别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所以，是与我合作一同求活，还是为你的公司尽忠，选择权在你手中。”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带我出去，我绝不会说出那日的真相。我在这里过了两年不人不鬼的日子，受到刺激失去记忆，也是人之常情。我哈曼·赛耶迪说到做到。” 他又意有所指地看向烛光：“至于她，就要看你能不能说服她了。” “你要得太多了……” “什么？”乔木轻叹的一声，巴祖带一时没听清，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要得太多了，”乔木平静地看着他，“万物静止是自杀，梦境行者欲害你在先，你一直想办法破坏那些无人机的行动，又跳出来向烛光道歉。” 他冷笑着说：“两年不人不鬼的生活，你却依旧是个没有瑕疵的好人……现在，你不仅想让我帮你出去，放你离开，还挑拨离间，想让我把烛光永远留在这里……”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隐去：“巴祖带，你太贪心了。贪心的人，在绝境之中，是绝不会无辜的。” 巴祖带脸上的平静与和善也彻底消失了，他再也不掩饰严重的疯狂与暴虐，狂吼道：“贪婪？贪婪有什么错？！我在这里两年了，过的是什么生活，你知道吗？！我一无所有了两年，现在凭什么不能贪婪？！” 他拽下腰包，狠狠甩了出去。开口很大的腰包，在空中翻腾的时候，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距离乔木几米的地方。 他拔出腰间的弯道，狞笑道：“你不是在找希尔那家伙吗？这就是。” 看着地上被烤得半焦半酥的肉，乔木的胃里翻江倒海。他的身后，则是烛光惨绝人寰的呕吐声，和稀里哗啦的呕吐物落地声。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反正这个鬼地方不会腐烂，也没人和我抢，其他部分，我需要的时候再去取就是了。” 话音未落，他就举刀朝乔木扑来。但就在乔木挥动手中刀柄的瞬间，他犹如早有预料一般，向前扑出后又一个翻滚，躲开了凭空出现砍向他后背的刀刃。 翻滚后起身的他，完全没有回头查看的打算，继续向乔木二人冲来，紧接着敏捷地躲开了刺向后腰的刀刃，又在身体都没能恢复平衡的情况下，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躲开了激射而来的白雷。 乔木转身箍住烛光的腰，一个瞬步闪到了大巴车后面，将她放下后，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又一个瞬步来到巴祖带后方。 与此同时，斩魄刀的刀刃，则从对方正面直取对方心口。 但对方依旧如同全身长了眼一般，竟一个铁板桥，躲开了致命的一击后，一只手直接攥住了他持有刀柄的右手手腕。 同时，一道寒芒出现，对方维持着铁板桥的姿态，手中的弯刀，则直取他的头颅！而乔木被擒住的手腕，也勉力一动。 巴祖带的弯刀，斩在了乔木的脖子上，只斩进去几公分，就被他的颈部肌肉死死夹住。刀刃卡在脖子里，却没有带出一滴鲜血。 而他的背包中，替身娃娃的脖颈处，崩碎了细小的一块。 就在同一瞬间，凭空出现的刀刃，也勉强地在对方的胳膊上，划出了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口子。 意识到乔木有保命道具，巴祖带的面色顿时有些不虞。但随着乔木一脸得意的一句“抓到你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没有放开乔木拉开距离的打算，反而一手继续箍住乔木持刀的手腕，另一手则继续发力，想要直接斩断乔木的脖子，至少也要废掉那件保命道具。 但他没想到的是，乔木只是歪着脖子，颈部肌肉发力，他的刀，就已经不得寸进了。 而乔木，则在他惊愕的注视下，用一直空着的那只手，缓缓地，一根根地掰开了他紧握自己手腕的手指。 骇然之下，巴祖带猛地抽出弯刀，刀身化作一道银光，连续砍中乔木的身体，自己也趁机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上一次较量还是在死神来了1中，那个时候，他将这个小青年吃得死死的。如果不是自己没有杀意，早就直取对方性命了。 但现在，对方的力量却已经凌驾于自己之上了！ 心中想着，他心中警铃大作，凭着直觉，一个侧头扭身，在此躲开了对方那神出鬼没的刀刃。 但刚刚躲开，乔木已欺身来到他身边，任凭他用尽全力躲避，依旧一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他肚子上，将他直接打飞出去。 此时的巴祖带，就如同一块破布娃娃，飞出数米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在那里，痛苦地捂着肚子。 剧烈的痛苦模糊了他的思维，混乱之间，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仅是手段和力量，这家伙的速度，也在自己之上。就连这家伙……看着二十左右、本该还在上学的小鬼，都超越自己了…… 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究竟…… 乔木没有乘胜追击，趁病夺命，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对方缓过劲后，爬起来。 灵压体质改造，或者说死神的体系，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从真央灵术院毕业，成为死神，身体素质并不比普通人强多少。 可始解修炼成功的那一刻起，灵压会随始解而增长数倍甚至十数倍，力量、速度、灵巧、防御，也会随灵压共同提升。 所以，哪怕是最弱的副队长，掌握始解之后，也能轻松单挑全队没有始解的队士。 等修习卍解成功后，死神的灵压，又会增长数倍乃至十数倍。于是，任意一个队长，就能轻松单挑所有未掌握卍解的副队长。 所有强化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后续都需要系统的学习或刻苦的练习。但绝大多数强化都有共同点：提升是线性的。 灵压体质则是少数例外：死神的实力，几乎不会随练习而明显增长，只会在完成始解和卍解后，来一波瞬间暴涨。至于始解和卍解能否修炼成功，则完全取决于个人天赋。 所以强化这个能力，本质上就是在赌，赌自己天赋异禀。 乔木是在上一次和对方交手后，回去强化了门门果实，并因此得到了斩魄刀的认可，获得了完整版的始解。 那之后，他的各项身体素质，就都远远凌驾于人类极限之上了。只是除了和更变态的队长级人物战斗外，他一直没什么别的交手机会，或者说因为不喜欢战斗，一直在尽量避免交手。 “一个个……一个个……”巴祖带艰难地双手撑地，缓缓站起来，“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超越我……” 乔木依旧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冷眼旁观。 起身后的巴祖带，猛地扭头瞪着他，充血的双眼中，再也没有丝毫的理智，只剩下无尽的疯狂。 “都该死！” 第321章 322.真正的巴祖带 乔木终于见识到什么野兽直觉了。 在巴祖带冲向他的过程中，他前两次针对对方本体的攻击尽数落空后，第三击直接斩向对方视线死角的影子。 而对方在完全不了解他能力的情况下，竟极限地躲开了他瞄准影子心脏位置的刺穿，那本该致命的一击，最终只划破了对方的衣物，并在胳膊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凭这一击领悟到他的能力后，接下来对方就向他展现了什么叫凡人的极限： 无论他如何凭借神出鬼没的始解和丰富的鬼道攻击对方，对方总能以出人意料的敏锐直觉和敏捷姿态，闪过他的攻击，缓慢却坚定地拉近与他的距离。 乔木身后没多远就是那辆横在路上的大巴，狭窄的两车道周围则是两排高楼，一旦被对方近身，他必然没有腾挪的空间。 但他丝毫不惧，反而激起了强烈的胜负欲。他的战斗经历不多，上一次对战斗本身产生单纯的兴趣，还要追溯到《刺杀小说家》小说世界中与赤发鬼手下们的战斗。 所以此刻面对逐渐逼近的敌人，他完全没有避其锋芒的打算，反而越来越兴奋。 随着两人的距离被拉近到一个极度危险的范围内，巴祖带的脸上，嗜血的狞笑也越来越明显。他知道，这个中国同行的能力需要极好的视野才能尽情施展，而且有这种能力的人，摆明了就是不擅长近身作战。 之前的较量也证明了自己的战斗技巧远胜过对方，只要能够保持贴身战斗，就有足够的把握压制对方。 他继续压缩距离，给对方施加压力，也暗中一点点调整自己的姿态，等待一个时机…… 而这个时机很快就被他抓到了！ 那把神出鬼没的刀刃，从距离左肋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凭空刺出。他猛地一歪身子，极限地拉开肋下与刀刃的距离，用空间抵消掉了一定的速度和动能。 在刀刃砍入身体的一瞬间，他肋下狠狠一夹，剧痛之中，竟用肋骨生生挡住了刀刃。随即反手按住刀背，竟用手臂的力道，将刀刃死死卡在肋骨之中！ 然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迈出两大步，将对方纳入自己的攻击范围，随后一刀狠狠劈了下去。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小破绽：面对对方的攻势，他不是只顾着躲闪的。 否则，对方的攻击完全没有范围限制，还能通过攻击他那被阳光拉得老长的影子来伤害他的本体。这种情况下，哪怕他是一条没有骨头的蛇，也没可能躲过对方的每一次攻击。 他躲避的，基本都是针对他影子的攻击。而时不时针对本体、用来扰乱他的攻击，他都尽可能采用格挡的手段。 从这方面来说，对面那个小鬼，还是太嫩了些，太自以为是了。 仅仅几次格挡，他就注意到一点：对方破空而出的刀刃，是可以被他的反作用力影响到的。 于是，他开始一点点试探着卖出一些小破绽，并逐渐放大破绽的痕迹，来试探对方的战斗洞察力和警惕心。 直到使出了对方能够察觉并不会生疑的破绽程度后，他沉稳地将双方的距离拉到仅剩三步之遥。随后卖出破绽，让那把刀刃，出现在了自己希望出现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在对方之下，单纯用手去抓，只怕会被对方直接砍掉半个手掌。所以，他大胆地借用自己的肋骨。 断掉一根，也还有数根能用。 一个小小的勾引，就为自己争取到了贴身搏斗的优势局面…… 死亡的光泽距离乔木的脑袋越来越近，但乔木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他没有解除始解，也没有试图躲闪，而是固执地和敌人争夺着对方肋间刀刃的控制权。 这本该引起巴祖带的警惕……可即便他意识到了，此刻也是箭在弦上，容不得他迟疑。 就在弯刀距离对方脑门只有几公分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一花，整个视野范围内都是一片马赛克。 与此同时，他的手腕，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一扭，挥刀的方向直接改变。弯刀几乎贴着对方的头皮，砍空了。 等他眼前的马赛克消失时，弯刀已经开始远离敌人。他的攻击，彻底落空了。 惊怒之下，巴祖带与乔木四目相对，看着对方平静的眼神，余光中，对方握着光秃秃刀柄的右手，猛地向上挥动。 他的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那刀柄本该空无一物的外延，此刻竟划出一道寒芒！但他确定，自己的还将刀刃死死卡在几根肋骨上。 他心中大骇，立刻就想撤身后退，但嵌入肋骨的刀刃，此刻反而成了他的累赘与负担。他的行动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寒芒穿肩而过，巴祖带也成功摆脱刀刃，向后猛撤数步。 却留下了整条右臂，和他的舍施尔弯刀。 看着对方肩膀处血如泉涌的平滑刀口，乔木笑道：“我可从来没说过，我的刀身只能整条地消失。” 他的始解，是能让刀身穿越空间，隔空伤人，而不是让整个刀身都直接没入空间。 只是他自忖不擅长近身作战，刀柄上留一部分刀身也没个卵用；而且跨越空间的刀身越长，攻击范围也越大。所以他习惯了直接“舍弃”全部刀身。 此刻，这个习惯反而成了一个小陷阱，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下一秒，乔木就笑不出来了：巴祖带的右肩，那些暴露在外的白色的脂肪、红色的肌肉，开始诡异地蠕动起来。只用了短短几秒，断口处的鲜血，就如同被关掉的水龙头一般，只剩下零星几滴，顺着断口滑落，融入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衣服中。 如果不是对方那疼到狰狞变形的脸，和额头上不断滑落的汗水，乔木甚至以为对方暗中掌握了某种强化。 巴祖带冷冷地瞥了一眼乔木脚下的断臂，和脱手而出的弯刀，转身走向路旁，竟用仅存的左手，直接掰下脱落大半的木质门框，攥在手中。 看那样子，他竟是打算将门框作为武器。 ‘其实……你要求的话，我可以把刀还给你的……’乔木的心里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因为对方转身后，他就看到，对方的眼神中，之前的一切疯狂、嗜血和残暴，都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坚定。 这才是真正的巴祖带……伴随着强烈的不安，他的脑子里，毫无预兆又无可避免地，生出了这个念头。 第322章 323.狭路相逢富者胜 乔木上学时在武侠小说中看到过武林高手将筷子、树枝甚至芦苇作为武器，依然能轻松击败使剑的对手。 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在现实中遇到这种人，仅凭个人实力，或者说仅凭技巧，就真的能用普通的木头，和他的刀对抗。 面对他的攻击，巴祖带依旧是那套策略：凭借敏捷的身法躲开对影子的攻击，用武器格挡对本体的攻击，然后逐渐拉近两人的距离。 毫无新意的战术，唯一的变化就是，对方的武器，是一截半米长、五公分宽的门框…… 他不信邪地再次挥动刀柄，刀刃从侧后方直直砍向对方的右后颈。对方依旧如同全身长眼，头也不回地举起仅剩的左臂，将木头插向脖子后方。 金木碰撞的瞬间，本该是毫无悬念地以金断木。但那木框却猛地一震，高频的震动瞬间通过刀刃跨越空间，传递到了乔木手上。 他只感觉紧握刀柄的手一麻一松，手中的刀柄已经发生了旋转。这种旋转再次跨越空间，传导到刀身处，就使得本该切入木头的刀刃一偏，变成了刀侧与木头的撞击。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乔木，立刻抽回刀身，毕竟对方那诡异的高频振动，像上次一样，险些打飞自己的武器。 这一次本该毁掉对方“武器”的一击，就此落空，只在那可笑的木框上，留下了一块微小到不凑到跟前都看不出来的豁口。 乔木没有像上次一样，等对方冲到跟前先落子，自己打防守反击。 他有一种预感：这一次，面对完全不同的巴祖带，绝不能任由对方压缩自己的活动空间。 念头一动，他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一个瞬步，直接弯腰弓身来到对方断臂的侧面。 他手中的半截斩魄刀，直直砍向对方的侧腰；一小截刀刃也凭空出现，以更近的距离同时斩向对方的脖子；而最锋利的刀尖，则斩向了对方影子的脖子处。 这一次，他直接将斩魄刀分成了三节！ 他就是要看看，对方打算怎么用那根半米长的木棍防下这一击。 巴祖带的选择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依旧选择影子躲，本体挡。 对方在完全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强行调动肌肉的力量，以惊人的速度猛地一个下蹲，身后的影子也瞬间缩短，躲开了他对影子的攻击。 这电光火石间的强行一蹲，再加上脖子向左侧猛地一缩，显然也给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担。距离对方只有几十公分的乔木，甚至听到了对方骨骼与肌肉发出的悲鸣声。 但巴祖带依然及时地将木棍挡在了他手握的刀身前，代价则是那截凌空的刀身，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砍进了脖子内约一公分深。 直到木棍与刀身相撞，才在颈动脉被砍破前，阻止了那截凌空刀身的切入。 但乔木此次绝非冒进。在木棍与斩魄刀撞击的同时，他空闲的左手，也拍在了木棍上。 就在巴祖带即将再次施展那神奇的高频振动前，那根木棍竟直接从中间平滑地裂开，并凭空向两边划动。 门门果实·推拉门！ 他直接用门门果实可以在一切物体上开门的特性，破坏了对方的格挡。 没有了木棍的阻挡，两截斩魄刀毫无阻碍地斩了过去！ 待巴祖带再次调动悲鸣的肌肉与关节，强行拉开距离时，他的右腰上，已经多出了一条足以伤及内脏的豁口，脖子处的鲜血，更是如水管爆裂一般飞溅而出！ 只见他再次调动起脖子和腰部的肌肉，如同肩膀那次一样，开始迅速止血。 但这一次，乔木没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再次施展瞬步，来到对方后方，打算故技重施。 这一次，没有时间继续止血的巴祖带，直接扔掉手中那两节被他晃动的不停开合，眼见着无法使用的木框。 又以一个诡异的歪头姿势，躲开了刀锋对脖子的刺击。紧接着，又强行扭动身体，避开了中部刀刃对心脏的刺击，代价则是那一截刀刃，直接刺穿了他的左肺。 而他没有任何武器的左手，则在末截刀刃刺破自己的脊柱之前，以惊人的速度，用反关节的姿态，从背后直接抓在了乔木持刀的手腕上。 乔木的视线，下意识扫过两人的手。还没等他使劲挣脱，他就看到对方的左手，以惊人的频率抖动起来，竟直接化作一道残影！ 与此同时，他的整条右臂乃至右半边身体，都瞬间麻痹，竟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脱力松开，任凭斩魄刀脱手而出，向地面坠去。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伸出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去接坠落中的刀柄。 但对方也猜到了他的打算。立刻使劲猛拽他的右手。 乔木的力量胜过对方，但右半身麻痹的情况下，他整个人的平衡都非常勉强，更不用说对抗这突如其来的力道了。 整个人被拽了个趔趄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斩魄刀跌落。 与此同时，背对着自己的敌人，也突然朝左转身。乔木明白，绝不能让对方转过来。否则对方左手擒着“半身不遂”的自己，哪怕没有右手，仅凭双腿，就能给自己踹死。 危急关头，他的左眼中一道红光闪过。 geAss！ 巴祖带的身体瞬间一僵，动作也慢了下来，但依然凭借着惯性完成了转身。 可还没等乔木松口气，已经防下乔木右手腕的他，竟再次转身，背对着乔木，向十余米外的大巴车冲了过去！ 他要杀烛光！乔木脸色剧变，geAss只能扭曲他对自己的敌意，他察觉到这一点后，竟没有丝毫犹豫，打算先杀掉另一人再说。 这份果决，让乔木咋舌不已。 但他没有闲工夫站在这里感叹，强撑着还没恢复正常的半个身体，更顾不上捡地上的斩魄刀，强行追了上去。 追了两步，眼见还没完全恢复知觉的自己追不上对方，乔木本能地使出了破道之四·白雷。 指尖射出的雷光，刺入对方的小腹，产生了强烈的麻痹感。 但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对方竟左手攥拳，狠狠捶击在小腹上，用剧烈的力道，强行抵消了白雷的麻痹效果。 紧接着，对方又一次转身，毫不犹豫地向自己扑来。 对受到geAss效果的人表现敌意，会使对方强行脱离geAss效果！ 那记鬼道，破坏了geAss的控制！ 他甚至看到，再次冲向自己的巴祖带，在几米之外，提前朝自己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与上一次交手，对方硬扛着自己的鬼道逼退自己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狭路相逢，勇者胜？ 破道之七·犽刀！ 他的左手处白光一闪，整只手都变成了一把利刃。 眨眼的工夫，巴祖带冲到了他面前，仅存的左手五指并拢绷直，以雷霆万钧之势刺向他的左心。 这一次，他没有再退缩，同样毫不犹豫地挥动左臂。 巴祖带的左手，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乔木的左胸。他的头颅，则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后，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彻底停下。 停下的头颅，那双满是愕然的眼睛，正对着乔木，仿佛是在质问，这一次他为什么没有退缩。 乔木将无头尸体的左手，从自己没有丝毫鲜血流出的左胸拔出来，随手将尸体推倒在地。 他打量着不远处的头颅，突然不知道这个人是可怜多一点，还是可恨多一点。 想了好一阵，他才有些可惜地说道：“我可从来没说过，我的保命道具有冷却时间。” 第323章 324.最后的机会 乔木帮烛光埋葬了巴祖带。 埋得很简陋，就是烛光把一块柏油路面融化变软，乔木受累把尸体各部位和武器扔进去，再把对方用过的那根木框插在上面当墓碑，就算葬礼了。 烛光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块嵌进柏油路面的“墓碑”：“哈曼……他曾是我们中最坚定的，无论是信念还是信仰……很多新人，至今还会以他为目标，视他为偶像。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样子，其实也算正常吧，”乔木在一旁开解，“想活下去并没有错，为了生存而舍弃一部分道德，从来都不少见。”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之后能否阻止道德的持续滑坡，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不该杀梦境行者。” “其实真正的异类是你，”他扭过头，笑着看向烛光，迎着对方的疑惑说道，“说真的，如果不是你两年靠动物尸体和树叶为生的行为成了挺立的标杆，他的所作所为，虽然让我难受，但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 他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他没杀梦境行者，我可能依旧会选择与他合作。” 烛光没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根木框，良久，才再次开口。 “我没你说得那么好，有一件事，我说谎了，”她神色很复杂，“当时是我先放弃的，坚持的是他们两人。” 她看了看乔木，发现他的神色没什么明显变化，才趁着这股勇气和情绪，继续说道：“为了让他们也放弃……拉他们下水，我开始私藏补给，给他们施压。但很快就被哈曼发现了，他很生气，愤怒之下，和阿日安带走了所有补给。我们也就此分道扬镳了。” 说完之后，她的身体都变矮了几分，整个人明显松弛下来了。看来这个谎言给了她很大的精神压力。 乔木想起三人刚见面时巴祖带说的话，若有所思：“他偷听了我们的谈话，但没有拆穿你……是他心里还有一丝善念？” “我也不知道，”烛光摇着头轻声说道，“也许是他觉得，两个同样堕落的人，没必要争论谁堕落得更深……” 乔木想了想，没再劝她。是否堕落，各人的标准都不同。他一个没有亲身经历此事的人，说出的任何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走吧，”他看了看太阳的方位，“我想尽快抵达那个基地。” 烛光最后看了那根木框几眼，没再说什么，就迈步跟上已经走出数米的乔木。 …… 纽约州13号州内公路上，十个人正大咧咧地结伴行走在公路上，丝毫不担心隐藏在暗处、饱含恶意窥探他们的废土客。 这十人的组合非常奇怪，三个年轻白人，一个中年黑人，三个中东人和三个亚裔。他们穿着整洁，毫不狼狈，武器却少得可怜。 看他们的样子，与其说是老于求生的团队，倒更像是末日初期由几个小团体合并而成的队伍。让暗处的废土客们，一时摸不透他们的底细。 再加上大家都察觉到周围还有其他人，谁都不愿意先动手，被别人渔翁得利，面对这么一支背包里鼓鼓囊囊的“肥羊”，局面反而僵持住了。 “再往前最多十公里，就是霍斯黑兹避难营，到了那里，剧情就结束了。”一路沉默，所有人都各怀心思的队伍中，骆道突然出声提醒。 听到这话，所有调查员都停下脚步。四名剧情人物，也跟着站定。 再走十公里，项目就会随着剧情的结束而重置。 这一路上，有两群调查员的庇护，剧情人物们几乎什么都没遭遇，之间甚至都没有太多交流，以至于剧情根本推动不下去。 所有调查员都清楚，虽然现在的情况，和本该发展出的剧情肯定南辕北辙，但这个样子，距离项目终结还有十万八千里。 新起点想要终结项目的目标，其实已经落空了。 但谁都没提这茬。不是因为敏感，而是因为不在乎。 从决定接触红新月开始，新起点的调查员们就已经放弃终结项目的任务了，红新月更是将调查贾法里安死因并收集证据一事抛诸脑后。 现在，新起点的人要救乔木，红新月的人要救梦境行者，虽然上来先打了一架，还各打没了一个调查员，但从目的来说，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至于调查\/掩盖死因，以及两家机构的未来，就只能后续交给双方上级去斗争了。 “萨哈巴齐？”精灵王头也不回地问道。 一脸呆滞，一路上不被尤金和艾利克斯扶着甚至都走不了崎岖路的“灵光”，双眼中的呆滞立刻消失了。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他这副睿智的模样和语气，吓了旁边四名剧情人物一跳。尤其是一路上照顾他的尤金和艾利克斯，更是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目前的情报，只有剧情人物死亡时，才能连通那个空间。我们中，理论上只有您能够尝试破解其中的秘密，而我们只剩下……” 他瞥了一眼尤金，没理会后者下意识的颤抖，自顾自地说道：“一次机会了。” “贾法里安先生拖了数个月，直到最后阶段才展开行动，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项目终结前的那一段时间，肯定存在某种特殊情况，使得他产生了可以成功的信心，在最后关头放手一搏。 “那么，将宝贵的机会放在那个阶段，肯定比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浪费掉，要更加合理。” 精灵王点了点头，直接问米一：“你们有疑义吗？” 米一没有擅作主张，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另两位同事，见韩启生和骆道都摇头，才说道：“按原计划行动，前往避难营，结束掉这次项目。” 她又瞥了一眼精灵王，欲言又止。 她想提醒对方不要试图耍什么花样，但想了想又放弃了。 梦境行者之于红新月，远胜乔木之于新起点千百倍。她不相信有人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有东西！”她没说什么，韩启生反而高声示警。 所有人瞬间戒备起来。 十几秒后，在韩启生的提醒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身后的天际线，开始迅速朝他们接近…… 不！是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的一大群东西，正以遮天蔽日之势飞向他们！ “……蝗灾？”尤金喃喃道。这个情景，和他一年前亲身经历过的那场蝗灾，何其相似？ “声音不对！”尤金经历过，其他三人自然也经历过。蝗虫的声音，是嗡鸣声，但眼前那群东西的声音则更尖利、刺耳。 “这特么是……”所有调查员都紧张地戒备着，只有韩启生呆呆地看着那熟悉的一幕，下意识地呢喃着。 “是什么？！”审判者急促问道，等了几秒，见他没说话，险些冲上去踹他一脚。 但骆道已经先他一步，轻轻一脚踹在韩启生的后膝盖上，将一个趔趄的对方踹醒。 “是‘虫巢’！”清醒过来的韩启生立刻扭头朝他们大吼，“美国佬也来了！” 第324章 325.一路闲聊 “……也就是说，贾法里安先生很可能还活着？！”烛光的语气异常激动。 “是不是活着我不知道，但见到你们后我就确定，这个项目的变化，一定和他脱不开关系，至少和他与‘死神’的融合密切相关。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对方的情绪一开始还很激动，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然后就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来。 “先生……肯定对我们很失望吧……” 乔木微微扭头，不易察觉地瞥了对方一眼。以己度人之下，他不觉得大胡子会有工夫去埋怨三个手下。 假设对方还保留着自主意识，最初也许还会期待手下来救自己，但等意识到手下帮不上忙后，应该也就没精力再去关注他们了。 当然这种往死里得罪人的话，他肯定不能说。 “就算是失望，也应该是对你们没能成功逃脱这个结果感到失望吧。”他只能如此安慰。 这话虽然不得罪人，但也让对方更加难过了。 “我们三人被选中，其实内部的争议非常大——虽然先生最终的行动完全是临时起意，那次本来只是一次正常的侦查行动。高层都觉得我们三个不合适，尤其是我和阿日安。 “哈曼的实力排名虽然越来越靠后，但他是最早追随先生的人之一，他的忠诚没有任何人质疑，我和阿日安则例外。我们两人根本不入流，只是因为之前在别的事情上立下功劳，先生许诺与我们同行一次作为奖励之一，那次才得以入选。” 烛光的声音被悔恨所填充：“如果我们主动放弃，请求换人，换成更合适的人选，比如命护、依玛之镜，先生说不定……” “别胡思乱想了，”乔木安慰道，“大胡……贾法里安先生长期身居高位，不可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疏忽，我司的态度和反应，他肯定比你更清楚。他既然选择带你们，而不是另外三个最强的，就说明他在看来，这个事情带谁都一样。” “你之前也说了，我司派来的那四位，都是最顶尖的战斗员。贾法里安先生偷渡了这么多次，我司不可能猜不到他的目的。能派出这种阵容的驱逐队，本身就表明态度了。他还要当场以身犯险，拿命去赌，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这种事情，带谁都一样的。” 毕竟他们的任务不是简单的争取两秒时间，让大胡子结束项目。而是在大胡子完全失去意识与行动能力的情况下，在最顶尖调查员的攻势中，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而且谁都不知道这个过程会持续多久，半小时？一小时？一天？一个月？这种任务，根本没有人能完成，换谁来都一样。 说不定大胡子带他们来，就是觉得他们三个挂了，对红新月尤其是伊朗方的影响也不大。当然这句话他肯定不能说。 听了他的解释，烛光明显好受了不少，毕竟负罪感减轻了。 “话说，你要是这么重视他的看法，”为了调节气氛，乔木笑着开起了玩笑，“是不是应该换回那种黑袍子？省得见了面人家说你穿着不得体。” “那叫布卡，不叫黑袍子！”烛光抗声，随后立刻为大胡子辩解，“先生并不干涉我们的穿着，甚至对很多年轻人违反教义的行为都轻拿轻放，他为人很开明的。” “这是原教旨派该说的话吗？你们不该反感那些违反教义的行为吗？” “原教旨派？”烛光有些讶异，“谁告诉你我是原教旨派的？” “你都穿那个……布卡了啊，”乔木挠了挠头，“我这次来之前在网上查了，说你们……哦，是原教旨派和世俗派的一大分歧，就是女性衣着和受教育权。” “哪说的？”烛光皱着眉头，显然并不认可这种说法。 “致知……是个中文问答社区。” 对方歪着脑袋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显得很无语。 “我们和某些国家不一样，我们的女性初等教育普及率已经超过99%了，女性高等教育普及率也早就过半了。至于女性衣着，我们有着牢固的社会共识：这是每个家庭自己的私事，与外人无关。” 乔木对伊朗的教育情况完全不了解，不过他记得，前世偶尔会刷到伊朗那个什么反头巾的新闻，事情还挺大的。看来这也是两个世界的区别之一。 而且他注意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某个细节：“家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衣着是个人自由，对吧？”烛光冷笑一声，“这不过是西方自由主义的虚伪罢了。家庭是社会的最小组成结构，更对人格与世界观的塑造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任何人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都不可能彻底摆脱家庭的影响。” 乔木惺惺作态地点头称是，他又不真的是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吃饱了撑的才会在现实世界和人争论这种问题。 “所以你是宗教派的？”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以为贾法里安是按照宗教派系选了你们三人呢。” 烛光点头又摇头：“先生选择我们时，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我是宗教派的，哈曼才是原教旨派的。” 原来如此，这个情况自己没猜错，只是搞错了人选。 “那你穿……布卡，只是家庭因素？是父母的要求？”他随口问着，确保对方不再有机会讲解伊朗社会话题与个人意识形态。 烛光犹豫片刻，才轻声说道：“不是父母，是男朋友。我的男朋友和他的家庭是原教旨派的。” 乔木惊讶又哑然：“跨教派能谈恋爱？双方家庭能同意？” 对方闻言立刻气急了：“现在又不是中世纪！我们也不搞教派隔离！” 见乔木赶忙举手投降道歉，她才没好气地说：“我们伊朗是一个开明的现代国家与社会，麻烦你不要用看史前巨兽的目光看待我们，否则我也要和你讨论你们的泛信仰文化了！” 乔木心想你讨论呗，我也讨厌那群泛神信徒。除了肉臊子刀削面，其他面条都该吊死；尤其是红烧肉刀削面，应该凌迟！ 他一脸真诚地为自己的刻板印象致歉后，才问：“你男朋友是不是咱们同行？这次如果能够回去的话，想好见面说什么了吗？” 烛光这一次沉默了很久，以至于他都觉得对方不打算再开口了，才突然说道：“你真的以为我还能回去？” 她将头扭向一旁，不让乔木看到自己的表情，但声音中却满是凄苦：“调查员可从没有死而复生的说法。” 死了就是死了，哪怕明知你的死亡是个“可以挽回的错误”，也只能将错就错。 “往好了想，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嘛，”乔木笑着安抚，“就说咱们现在的情况，谁遇到过？说不定你就立下大功，让你们组织不得不救你，对吧？做人要乐观。” 这一次，烛光没再接话，反而突然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乔木走出两步后，也只好停下，回头想再安慰两句，就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满脸的五味杂陈。 “我们到了。” “到了？”乔木一愣，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除了一望无际的死域般的平原和远处的群山，他什么人造建筑都没看见。 “哪呢？”说话间，他又抬头看看天上，被晚霞灼得通红的空中，同样什么都没有。 烛光没再说话，几步走到他前面，再次站定，然后伸出双手，狠狠地推了出去，只推出十多公分，就瞬间停住，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 紧接着，乔木就看到，烛光双手所在的地方，一道七彩的流光凭空出现，并迅速沿着一个竖直平面，迅速向上下左右扩散。 那流光宛如托盘中的液体，在平面上无规则地流动，不停地交汇，融合出更多更丰富的颜色。很快就从七彩变成了数不清的颜色，就仿佛打翻了的水彩调色盘。 他左右瞟了几眼，就一面后撤，一面仰着头观察上方的情况，眼睁睁看着那片流光一路向上延展出足足数百米。直到被晚霞映得再也看不清楚，他都无法确定这片流光的扩散是否到头了。 不到一分钟，一道向左右两侧和上方都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流光壁，就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片瑰丽的流光，一分为二。 第325章 326.幕墙 乔木看着填充了全部视野范围的万紫千红幕墙，呆滞得久久无言。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少科幻含量，但论视觉效果，磁悬浮\/反重力无人机在它面前，别说孙子了，连耳孙都算不上！ “那个基地就在这面‘墙’后面——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墙，”烛光悠悠说道，“除了那些无人机和携带的剧情人物尸体，没有任何事物能穿过这里，至少我们那半年中没找到任何方法。” 乔木也走过来，不信邪地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按在了这面幕墙上。紧接着，他就发现了这面幕墙的奇特之处。 他感觉不到任何阻力，这意味着，这面墙，并没有给他一个反作用力。 根据牛三律，你对任何物体施加一个作用力，那个物体都一定会还你一个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的反作用力。 无论那个东西是固体、液体还是气体。你伸手去推水，也能感受到水给你的反作用力。你就是推空气，一样有反作用力。只是我们人类一直活在空气中，已经习以为常感受不到了。如果能去真空环境中生活一阵子，出来后就能感受到空气给的反作用力了。 现在，他的手贴在幕墙上后，就明显动不了了。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手掌给腕关节的阻力、小臂给肘关节的阻力。再稍稍用力，他甚至感觉到了整条手臂给肩关节的阻力。这些阻力都证明，他确实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但他贴着幕墙的手心和指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试着减轻推力，让反作用力降到各关节察觉不到的地步，再闭上眼睛不去看自己被顶着不动的手。此时，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手掌什么都没碰到，只是无故停滞在空中的感觉。 他没再纠结手的感受，而是后撤几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狠狠扔向幕墙。石子砸在幕墙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没有反弹回来，而是在重力的作用下，直直地贴着幕墙自由落体掉在地上。到了地上后，反而才弹了两下。 他不信邪地抽刀狠狠平砍上去。刀刃撞上幕墙的瞬间，就如同被吸住一般，稳稳贴在上面，既没有对幕墙造成任何改变和破坏，也没有被弹开丝毫。 但用尽全力的一击之下，刀的运动状态突然改变，反过来影响到了持刀的手。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从刀柄传导至手上，让他险些就握不住了。 “该试的我们都试过了，你可以用火试试，它还会吸收触碰到它的火焰，或者说热量，那个情景很神奇，”烛光解释，“我们怀疑，这东西能够吸收一切它接触到的力、功和能。” “它有多大？你们怎么能确定它后面是基地，而不是项目那边？”乔木抱着侥幸心理问道。 “我说过吧，这个空间其实并不大，只限于剧情人物的活动范围。我们去过这个空间的边界，或者说为了确认这里的大小，也为了找吃的，我们经常去。那里和这里完全不同，不存在任何搞错的可能性。” 烛光说着也后退几步，左右眺望着看不到边的幕墙：“而且这东西是有尺寸的，往上不知道，但左右肯定有，只是现在太亮了，而且受地形限制，看不出来，等天黑了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我们绕过一圈——哦，不止一圈，”她张开双手比画了一下，“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一看就是人为围出来的。当时大致算了一下，这东西围出了大约十平方公里的面积。” 这种事情，乔木自然会选择相信对方，这也没什么好说谎的，更不至于搞错什么。 “这个应该不是吸收能量那么简单，”他也说着自己的推测，“它不提供任何反作用力。” “我知道啊，我也试过，”烛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力自然有反作用力，所以我们才认为，它是吸收了我们的作用力，也就不用提供反作用力了。” “不是这么回事，你可以这么理解，”乔木摇头，“力和反力是必然同时出现的。咱们既然已经对它施加力了，不管它接收到这股力后怎么处理，它都必须返还一份同等的反力给咱们。而不能说它把力吸收了，就可以不给反作用力。” “就好像我给你一美元，你收到后是扔是撕是烧都是你的事情，但你必须给我价值一美元的商品。不能说一美元毁了，你也没赚着，就可以不给我商品。” “是这样的吗？”烛光略显迷茫地轻抚着自己的额头，“我和阿日安物理都不好，确实可能搞错了。” “而且它不可能吸收一切能量，”周身依然是盛夏酷暑带来的燥热，“否则这面墙的周围，应该无限接近绝对零度，任何物质都休想在这里正常活动。” “那你觉得它是什么原理？”烛光反问，“反正我们的能力对它都无效。哈曼砍了很久，我的能力也完全无效，阿日安就更不用说了。” 烛光的能力是融化她接触到的一切物质，并重塑它们的形状。 当然这种融化与重塑是一种魔法效果，既不涉及物质的温度和能量，也不改变其本身的理化性质。所以这个能力对气体无效，她也不可能凝结出一个气体匕首来杀敌于无形。 所以她的情报听上去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但这反而引起了乔木的注意。 接下来，他对这道巨大的幕墙施放了多种鬼道，最终都石沉大海，这让乔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他重重吐了口气，“造这个东西的势力，就是在针对咱们。” “针对咱们？咱们有什么好针对的？”烛光呆呆地问了句，但没等他解释，自己就反应过来了，“他们针对的是调查员？” 乔木点头确认：如果只是一个神秘的高科技组织，那他们的防卫措施，也一定是局限在科学领域的。 而科学和魔法，恰好是两条平行线。 魔法之所以是魔法，就是因为它“不科学”，否则调查员们直接把它们称为奥术学、邪能学、灵压学等等，作为新的科学分支不就好了？ 在魔法中，他的鬼道，和烛光的能力，同样是两条平行线。 除非是建造者有意为之，否则一堵墙不可能对多个毫无关联的体系表现出相同的属性与效果。 就好像一堵普通的墙，被刀砍会裂、被白雷命中会贯穿、被烛光融会化，这才是正常的。如果那堵墙被砍、被白雷命中、被烛光融，都会表现出相同的效果，那这堵墙本身就一定有问题。 “也许只是能够鉴别并吸收对它有负面影响的能量？”烛光侥幸道，“毕竟魔法也有能量，对吧？” “还是那个问题，这解释不了没有反作用力的现象。” 乔木蹲在地上，随便捡了块石子，画了个受力分析图：“我推它的时候，我给它一个力，它给我一个大小相等方向相反反作用力。如果将我俩视作一个整体，我们此刻的受力就是平衡的，对吧？” 如果没有反作用力，代表乔木+幕墙的系统，受力不平衡，力的矢量和不为零。此时，这个系统就会朝力的方向做加速运动。 质量不变，速度越大，动能越大。这意味着，乔木+幕墙的系统，内部在不断凭空产生多余的能量。 而这，直接违反了热力学第二定律。 “这种情况下，要么这个项目世界不存在热二律，要么就是那个组织已经牛逼到可以突破热二律了。” 乔木扔掉手中的石子，拍了拍手：“前者我想不明白会怎么样，但如果是后者，咱俩还是洗洗睡吧。” 第326章 327.基地 烛光也跟着乔木蹲下来，双腿并拢，手肘架在大腿上，支起的两条小臂撑着脑袋，看着乔木在地上划来划去。 等乔木解释完后，她有些泄气：“好吧，虽然不太听得懂，也不记得热力学定律是讲什么的了，不过我赞同你的观点，这堵墙就是用来防备咱们的。接下来要怎么办？” “接下来，就要做好战斗准备。” 乔木认真说道：“既然对方在提防咱们，就不可能只准备这么一手，里面一定还有别的措施。除了巴祖带和一个同事，我没怎么和其他调查员认真交过手，不清楚你们之间是怎么互相算计和对抗的。这方面只能依靠你的经验。” 烛光认真说道：“必要的时候我会给你建议，但前提是你有能力保护好我。不然我挂掉了，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一瞬间，乔木脑海中就闪过将替身娃娃借给对方的念头，但立刻被他镇压了。 “我有一些保命的手段，”他信心满满地笑道，“只要你不被秒杀，我就有信心能救下你。” 烛光正要笑着说什么，却猛地反应过来：“你有办法进去？！” “有个想法，但没有十足的把握。”乔木站起身，又主动朝对方伸出手。 烛光看着他递过来的手，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自然地一把握住，借他的力量站起身。两年的独自求生，足以改变很多观念。 “我的一位前辈曾经说过，咱们这行非常重视调查员能力的多样性，这样可以让敌人防不胜防，不至于几套方案就把一大群调查员吃得死死的。 “同样，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某种措施，能同时对所有已知的、未知的能力生效。” “任何措施，无论最初的设计多么缜密，都一定会有疏漏，”他离开烛光几米，双手在身前凭空画了一个很丑陋的大圈，“甚至都说不上疏漏，只考虑成本因素，就不可能对一切可能性都加以防备。” 他双手一推，那个丑陋的圆圈向外倒下，露出了空间门的另一侧：“任何情况下，我们都要主动承担一定的风险，放弃针对小概率事件的准备和应对，以将成本控制在合理的区间内。” 烛光两步上前，看着空间门另一侧堆满人造设施的室内空间，嘴巴张得能直接塞进一颗煮鸡蛋。 “大胡子……贾法里安不是说了吗，有实用价值的空间能力，在整个调查员群体中，都是罕见的，”烛光的身后，乔木尽可能矜持地笑道，“看来对方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来到传送门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但并非让对方打头，而是自己直接大大咧咧地迈过了传送门。 穿过传送门的瞬间，他的心里不停地念叨：‘衔尾蛇！最好是衔尾蛇！’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他几乎可以拍着胸脯赌咒发誓这地方的建造者和那家伙绝对是一伙的，不是一伙的也是相同的存在。 从复制游轮项目来看，那家伙狂得没边，整个基地内什么防御措施都没有，任凭乔木在里面闲逛。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出于未知原因想要放他离开，所以故意撤去了防御措施。 但不管怎么说，他对那家伙终究有过一些了解。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最好还是能遇到一个不那么陌生的敌人。 烛光也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他钻了进来。 两人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处在类似仓库一样的地方，除了宽阔的道路外，周围堆放着不少被金属外壳包裹、大小形态各异的物资。 乔木仔细打量着头顶高耸的屋顶，没有看到任何至少肉眼能判断出来的监控。 “没有灯……”身后的烛光轻声嘟囔了一句。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大房间里此刻亮如白昼，但他们没有看到任何光源，完全不理解光是从哪里发出的。 “还真是科幻的组织啊。”他回头笑着接了一句茬，也是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安，试着安抚对方。 他们在这里转了小半圈，发现这里面确实很大，除了屋顶高小二十米外，长宽各至少有四五百米。相比起这么大的空间，这里的物资其实少得可怜。不算必要的道路，物资也就填满了不到十分之一的面积。他们一开始觉得多，是因为他们恰好出现在对方物资的角落里。 仓库有两面墙壁上各有两条通往外面的通道，还都没有门，看得出建造者对这里的安保非常自信。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地方本来就堪称与世隔绝，理论上能闯入这个基地的人，自然不会被一扇门挡住，装了也是白装。 两人仔细绕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建筑结构图或区域标识图，也没看出来那四条通道分别通往哪里。 在这里小心翼翼待了近二十分钟，都没有任何异常，仿佛这个基地空无一人一般，这也让乔木的胆子大了起来。 他直接怂恿烛光轻松就融掉了几个金属箱子，发现有的里面装的是某种设备或零部件，有的则一看就是消耗品，完全不知道有什么用。 不过他注意到，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没有外包装标识、没有说明书、没有铭牌，仿佛个个都是小作坊制造出来，还没来得及贴上假冒标签的三无产品。 “只能选一条探一探了。”他故作轻松地朝没见过这种阵仗，一直很紧张的烛光笑着摊了摊手。 他随便选了条最近的，但走出数步后突然反应过来：身后没有脚步声，烛光没跟上来！ 他连忙戒备，回头查看，却发现对方并未发生什么意外，只是一脸纠结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他只好重新回去，低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烛光看着他缓缓摇头，他见状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在一旁。 半晌后，烛光才鼓起勇气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先生真的在这里，而且还有救……” 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乔木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他缓缓摇着头，又在对方逐渐失望，甚至难过的神色中说道：“如果他真的有救，我不会为难他的……” 听到这话，烛光一愣，脸上的失落立刻转变为惊喜。 “但你要明白，Bmp、音斩、191和青尸都在外面，他们才是最终决策人。” 他轻声提醒：“我不认为他们，尤其是音斩，会放过贾法里安。你也许可以，但他……” “我明白，”烛光认真点头，又郑重地说，“谢谢你。” 乔木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表情，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不好的情绪，也只能暂且认为对方能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都小心翼翼地探索着。 仅凭外面幕墙的尺寸就能看出来，这里面的规模一定非常惊人。 几个小时的工夫，他们已经探索了十多个区域或者说房间，除了这里面的自动化程度高得令他们咋舌外，他们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人生活或活动的痕迹。 就仿佛，这里从建成开始，就是一处完完全全的智能化自动化无人基地一样。 一遍探索，乔木一遍凭借思维宫殿，勾勒着整个基地的大致结构图。他发现，他们按照贪吃蛇的走法，已经探索了大约1\/4的面积，基本囊括了基地的整个西侧区域。 按照这个速度，再将休息时间，尤其是烛光的休息时间考虑进去，他们至少还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彻底探索完全部基地——前提是这里真的没什么需要他们撒丫子逃命的危险。 正要把这个时间安排告知靠墙坐着揉脚的烛光，他们脚下的地面、后背的墙壁，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轰鸣声就穿过无数道围墙、无数间房间、无数条回廊，抵达了他们的耳膜。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烛光立刻穿上鞋子，乔木则直接一把将她扛到肩上，向着声音传来的东边，一路小步快跑着前进。 第327章 328.无人机 那场爆炸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那次明显的震动和剧烈的轰鸣后，一切又归于死寂。 没有响彻整个基地的警报声，也没有防卫程序被激活后鱼贯而出的战斗机器人，乔木的奔跑声，又成了这个寂静之地仅存的声音。仿佛刚才的爆炸，只是个小小的意外，除了他们这两个搞不清情况的外人，不值得任何人关注。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们虽然仍旧选择放弃挨个探索每一个区域的贪吃蛇路线，继续向爆炸传来的方向前进，但步伐也有所放缓，不再一刻不停地高速突进。路上遇到邻近的区域，也会进去探查一下。 这个过程中，他们还发现了一间“停机室”。那个巨大的房间中什么设备都没有，泛着金属光泽的地面上，规则分布着大量图案，圆形、方形、四角星，以及各种不规则图形。 那些图形不是贴出来的，也不是画出来的，而是被一道道灯带勾勒出来的。但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片金属地板是一体的，没有任何焊接或拼接的痕迹，也完全看不到安装灯带的沟槽，可偏偏金属材质的地板上，就是有着一条条犹如Led灯带的条纹亮光。 绝大多数组成图案的光亮都是白色的。不过一部分图案上，停放着外形轮廓和图案一模一样的无人机，那些图案的光亮，或者是红色，或者是黄色，也有个别绿色。 乔木的第一反应就是无线充电，但转念一想，这么牛的组织，竟然无法实现活动中无线充电，反而显得很low爆了。 房间内的十多台无人机都没有激活，但乔木和烛光也没有贸然进入。他们在没有大门的门口观察了一阵，没发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就又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但刚回到主通道，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他就呆立当场。身后的烛光一边走一边谨慎地回头查看，一时不察，脑袋一头撞在他的背上，发出了一声“哎呀”。 她捂着额头正要抱怨，就发现乔木一只手背在身后，不停朝她煽动。 她立刻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但也并没有仅凭一个手势就乖乖听话，而是小心翼翼从墙角探出头去瞥了一眼，连忙缩了回去。 这一眼，就让她看清了外面的情况：三架无人机，正以一前两后的三角阵型，挡在主通道前，堵住了他们的必经之路！ 乔木独自站在外面，和三架无人机对峙。这边一个人，那边一架飞碟一样的圆形无人机、一架h型的，还有一台麻将五饼型的，双方谁都没有率先采取行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额头处，也逐渐渗出一层细汗。 此刻的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他知道巴祖带干掉了一架无人机，并拆下了剧情人物定位器。但他偏偏没问那个无人机有多危险，要怎么应对！现在，对方竟然只派了三架无人机，就有信心吃掉他。 而且更棘手的是，他完全找不到这三架无人机的武器，猜不透对方的攻击方式。 这意味着，在对方发动攻击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提防什么！这更意味着，他甚至都不敢率先发动进攻。否则一旦自己近身对方突然发动攻击，自己可能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情况的恶劣程度还不止如此：对方迟迟没有行动，明显是在拖延时间。做什么？傻子也能想到，旁边的房间中，还停着十多台无人机！ 说不定对方就是打算拖到那些无人机全部启动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种情况下，进攻，意味着自投罗网；撤向旁边的房间，意味着刚出狼窝，又入虎穴。那扭头往来路撤退呢？此时他距离主通道来路的拐角，至少有一百多米的距离。这一百多米，别说带着烛光了，就是扔下地方自己跑路，他也没有把握能逃出生天。 既然不能打也不能撤，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他左手依然背在身后，摆动几下吸引烛光注意后，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墙。 反复两次后，对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融掉墙，换个逃跑的方式。 二话不说，烛光就将双手放在墙上。随着手周的墙面迅速溶解并向下流淌，乔木也总算松了口气。 烛光一边关注着无人机停机室那边的动静，一边抓紧溶解墙面。 乔木这个角度，看不到墙对面的情形。但烛光那边没给信号，就说明里面至少没有危险。 随着墙面出现了一个将将能供人侧身通过的豁口，烛光就停止了作业。她在乔木的视线边缘比画了半天，乔木才明白她的意思：这样无人机暂时就进不去了。 这是个很不错的想法，多多少少都能起到一点阻滞作用。乔木都忍不住在背后朝她比了个大拇哥。 烛光率先钻了过去，这个过程中，乔木死死盯着那三台无人机，几乎每隔几秒就要进入思维宫殿状态，恨不得拿着显微镜观察对方是否有什么异动。 他坚信在这个基地中，对方能够保持对他们的实时监控。否则解释不了对方为什么能将他们堵在如此致命的位置。 烛光进去了数秒，甚至又探出头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那三台无人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这也让他越来越不安。 但他知道，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越耗下去对自己越不利。箭在弦上，他已经没得选了。 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毫无征兆之下，乔木瞬间动了。 他一个瞬步闪到烛光边上，然后一个闪身，钻进了那个房间。 进来后，他甚至都顾不上查看房间内的情况，双手以极限速度在空中画出一个圈，然后猛地一推，露出了空间门另一侧的景象：正是他刚逃离的主通道。 紧接着，他朝着空间门一跃而入，一边对自己施展缚道之二十七·曲光，一边在空中拔出斩魄刀并始解。 没错，他不是要逃跑，而是要反击！ 他很清楚，在对方的地盘上，越逃，结局就越惨。只有反击，只有不停地削弱敌人的战力，才能活下去！ 上一次和四角星无人机遭遇的经验证明，曲光对那个型号的无人机是有效果的。如果这几台同样没有红外功能，那这无疑就是他的杀手锏了。 重新出现在主通道中那三台无人机所在位置不远处的乔木，紧张地甩着头左右观察戒备，寻找敌人的下落，然后他就看到了……周围除了自己和空间门，空无一物。 而在他们本要前往的方向、三架无人机来的方向上，那三个敌人，正在飞快地往来路飞去。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被曲光覆盖的自己冲出空间门后，那三架无人机，不仅没有回身攻击他，反而……撤离的速度更快了。 乔木愣愣地看着落在最后面的“五饼”也消失在通道尽头的拐角处，一时无法理解眼下的状况。 “这是……逃走了？还是……”烛光的声音从空间门中传出，满是不可思议。 被这一句惊醒，乔木也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三架无人机耍了？！ 脑海中一连串念头闪过，他直接否定了“这是对方诱敌深入之策”的想法，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朝着脑袋汹涌奔腾而去。 “……追！”他用尽全力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一把将烛光从空间门里拽出来，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将对方扛在背上，向着三架无人机消失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这座基地的结构整体上是非常简单的：主干道横平竖直地构成田字形，每条主干道上都不均匀地分布着支路，每条支路的末端则都有且只有一个房间。 目前他们还没遇到支路中有新的支路，或一条支路通往多个房间的情况，但遇到过多条支路通往一个房间的现象。 如此简单的建筑结构，帮助他们很快就追上了那三架完全没有声音的无人机。这一次，乔木无比确信，那三架无人机，在他们出现后，确实提速了！ 他的速度虽然追不上对方，但对方在这种经常需要拐弯的结构中，无人机的速度也快不到哪去。这使得他能够一直稳稳吊在对方身后，不被对方甩掉。 三架无人机和两个人，就在这个寂静的世界中，展开了一场毫无观赏价值的追击。在拐过数个弯后，三架无人机终于一头扎进了一条支路。 乔木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等他穿过支路，重进那个房间时，整个人又一次呆住了：这个房间，就是他们之前离开的那个“停机室”！里面的无人机数量和位置都一模一样！ 等于他们只是从一个门离开，绕了一大圈后，又从另一个门进来了！ 这一下彻底给乔木整不会了，以至于他一时竟不敢擅自行动，只是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那三架无人机，飞到各自对应的图案上，不仅没有缓缓降落，而是直接重重摔在地上。 然后三架无人机机身上的灯光瞬间全部熄灭，它们身下勾勒出各自轮廓的白光，则在同一时间切换成了红色。 主动从乔木肩上跳下来的烛光，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后，她才犹豫不决地问道：“咱们是不是……妨碍它们回来……充电了？” 第328章 329.一个声音 乔木大步走到距他最近的飞碟无人机面前，用刀刃捅了捅，发现这无人机毫无反应，又围着对方转了好几圈，在上面敲敲打打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开机键。 有些不耐烦的他抬脚就要踹上去，但出脚的瞬间，他犹豫了，最终还是没有踢过去，而是蹲下身子，想把对方从“充电桩”上推出去。 这一推不要紧，那无人机停在地上，竟然纹丝不动。他这才意识到，这个直径一米出头的家伙，竟然这么沉！ 不信邪的他又用尽全力试了一次，这一次，也只是将这东西推出了不到两公分的距离！ 金属飞碟与金属地面的刮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扩散出一道道回音，格外渗人。 见无论如何都无法唤醒这些无人机，他只好放弃，站在那里瞪着这些大家伙生闷气：自己竟然被三台无人机给耍了！ 烛光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在房间里绕了一大圈，几乎把所有无人机都看了个遍，才回到他身边：“要继续这么等下去吗？” 乔木看着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融一个试试。”他指了指身前的飞碟无人机。 烛光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乖乖照做。 这些无人机和那些墙一样，并不能阻挡她的能力。她很简单就将无人机的外沿融掉一块，露出了里面两人都闻所未闻的元器件。 “起来一个说话，”乔木冷着声音说道，“否则我们就把你们全都融掉！” 他的声音在房间中掀起一阵阵回声，显得相当恐怖。但一旁的烛光，却扑哧笑出了声。直到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才使劲捂住嘴。 乔木也知道，威胁无人机这种事情，确实怎么看怎么蠢。但经历了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后，他总觉得，这些无人机，能理解他的话。 甚至可以说，这些铁疙瘩，是有智慧的！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胡思乱想，说不定这些东西只是对各类突发状况有着丰富的应对策略储备而已。 他等了片刻，没有等来任何回应，就让烛光继续融脚下的飞碟。直到将这架无人机融掉了一小半，周围的无人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眼见着烛光虽然配合，但那副表情俨然就快忍不住了，乔木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终于扛不住了。 他绷着脸冷哼一声，抛下一句“走了”，就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身后又是扑哧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似乎是被口水呛着的剧烈咳嗽。 咳嗽伴随着笑声，再带上回音，显得乱七八糟的。 “再笑我就开个门把你扔出去！”走出大门的乔木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恶狠狠地警告。 烛光连忙捂住嘴调整心态，很快就抹去了脸上的笑容，一脸严肃认真地点头称是。 但眼神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乔木也只好视而不见，大致确认了方位后，继续朝预定的方向进发。 …… 烛光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当然乔木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他们一直很好奇，那些四角星无人机为什么要回收剧情人物的尸体，以及为什么只有剧情人物的尸体会跨越空间进入到这个区域内。 这和乔木经历过的恐怖游轮项目正好相反：恐怖游轮中，衔尾蛇是制造出一个虚假的剧情地，并制造剧情人物的克隆人，陪调查员们演戏，演完了尸体就扔在船上或海中置之不理。这里则是回收尸体。 他不是没想过，外面那些剧情人物可能也是这里生产并配送出去的克隆体，但那就属于脱了裤子放屁了。 离开停机室约一个小时后，他们疑惑的一小部分，就得到了解答。 尸体去哪了？ 尸体都在这儿。 一个巨大的房间中摆放着十多个玻璃材质的立式罐体，这些罐体通过管道或串联或并联。 烛光只看了一眼，就弓着腰剧烈呕吐起来：那些透明的罐体中，全都是支离破碎的人体组织，越靠前的罐子，红褐色越深，显然其中少不了血液。 在整套系统的起点，有一个隔离出来的房间，那个房间同样没有大门，只有一条透明的帘子遮挡着。透过帘子，能清晰看到其中完全被寒冰覆盖，显然是一间冷库。 而那间冷库的柜子上，凌乱地摆放着为数不少的尸体。乔木甚至都不用过去细看，就知道那些尸体是谁的。 他拍着烛光的背，等对方的干呕逐渐停止后，贴心地递上一瓶水。对方接过水瓶，也没道谢，头也不回地就冲出了房间。 乔木没有离开，而是走进去仔细观察起来。 那些罐体看着是玻璃材质的，但摸起来明显不是，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从未接触过这种材料。 所有罐体中，只有最初的那个罐子，顶部是开放式的，显然是用来“投料”的。其他罐体则都是全封闭的。 所有罐子都是透明的，能够清晰看到里面的情况。罐子中的液体，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溶液，而是泛着橘色的荧光。这种荧光越往后，随着液体的红褐色逐渐淡化，就越明显。 罐子里无论是液体还是固体，都没有沉底，而是呈现失重状态，漂浮在罐子中间部位，并不断漩涡式运动。 这些运动也不是传统搅拌机带动的，因为他根本没看到搅拌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他怀疑可能是某种磁效应制造的搅拌——虽然他也没看到转子。 除了这些巨大的罐体外，房间各个靠墙的角落，还分布着几十台小罐子。这些小罐子里的溶液就相当正常了，并通过管道和功能大概类似于水泵的设备，被投加到不同的大罐子中。 很明显，这里的主人，是在从这些剧情人物的尸体中，提取某些东西。也有可能是用他们的尸体制备某些东西。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将一整具尸体扔进反应釜，这种简单粗暴甚至堪称野蛮的手法，乔木还是头一次见识。 这一幕出现在这样的科幻基地中，就如同在卢浮宫饲养浑身恶臭随地大小便的霸王龙一样。 明明科技越先进，就该越文明越精细的……真不知道这里的拥有者，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他想了想，抽刀直接砍向一根小臂粗细的管道。一声脆响，管道应声断裂，断开处迅速下坠，在晃动中，大量带有荧光色的液体从中汹涌而出。 乔木一脚踏在空中，避免被这些液体沾到。 这里的建造者，果然没有考虑过基地遭遇外界入侵的可能性。所以只在最外围设立了一道屏障，内部却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往好的方向想，对方的这种自负，对他们非常有利。但往不好的方向想，也许是这个基地的价值过低，不值得更多的防备措施。 但不管怎么样，对方主动对调查员出手，又准备了针对调查员的防御措施，就代表对方的身份是敌非友。他也自然不需要手下留情。 接下来，乔木三下五除二地破坏了房间内所有的罐体、管道和设备。这还不算完，他直接几发赤火炮，将冷库中那些尸体也付之一炬，一点都不给主人留下。 做完一切后，他才离开房间。 房间外，烛光已经缓过劲来了，甚至还在听到动静后，旁观了他对房间的大破坏。 “你没事了？”乔木随口关心道。 但烛光没回答他，反而说道：“我们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乔木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他犯什么错误了吗？ “我们犯了个致命的错误，”烛光完全没注意到他想偏了，自顾自地怔怔看着房间内的满地狼藉，怅然若失道，“‘死神’，是科学的产物。” 听到这话，乔木一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烛光重重叹了口气：“先生和我们，一直都认为，‘死神’的诞生是一种非科学的、魔法的现象。但我们错了，那东西是纯粹的科学。” “先生采取了错误的融合手段，”她回过头，满脸都是悲伤，“所以他注定会失败，哪怕没有你们的阻止。” 这下乔木大致听懂了：大胡子以为那东西是魔法的，所以融合时选错了方案和方法。而这种蛇吞象的极限行动，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但…… “你管那玩意儿叫科学？那玩意儿比咱们身处的地方还玄乎几百万倍好吧？”那个‘死神’都能直接制造天灾人祸了，怎么看都不该属于科学的范畴吧？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烛光摇了摇头，指着身前的房间，“你觉得这个诡异的房间、这个奇怪的基地，有任何能和魔法挂钩的内容吗？” 乔木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这个项目真的存在非科学因素，那最可能直接相关的，一定是剧情人物。 现在这里使用最常见的科技手段，而非魔法阵、炼金术、炼丹炉之类的非科学手段，对尸体进行处理，就意味着，这些尸体所涉及的秘密，是科学相关的，与魔法无关。 “你觉得这个阵仗是在做什么？”乔木侥幸地发问，希望对方能说出什么有趣的观点。 烛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发表意见。 乔木也不气馁，就招呼她绕过这里，继续赶路。 但没走出两步，对方就呆住了。 “怎么了？”乔木好奇问道，“想到什么了？” 烛光呆愣地看着他：“你……没听到？” 他瞬间紧张起来，手搭在刀柄上：“没有，你听到什么了？” “一个声音……”烛光轻声说着，不断慢慢扭头，似乎在用耳朵搜寻什么，“在呼唤我的名字，让我去帮他……” 话音刚落，她一个激灵，音调瞬间高亢起来：“是先生！音色不一样，但肯定是先生说话的语气！” 看着对方激动的样子，乔木正要询问细节，还没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钻进了他的耳朵中。 “快来……帮我……” 第329章 330.那就开战吧 奇形怪状的虫子，遮天蔽日地向新起点与红新月的调查员们扑来。 如果是普通的虫灾还好说，充其量就是被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咬得惨一些，对调查员这种存在而言并不会致命。 但只看外观就能知道，这些绝不是普通的虫子：五花八门的种类中，体型最小的，至少也有半米多长，翅展更是达到一米以上。 空中不只有数之不尽的虫子，还有无数直径二十公分左右的圆形金色图案，那些图案不断凭空出现，释放着金色的冲击波，每一道光柱，都能轰击出十余米。所有被波及的虫子，都会瞬间化为乌有。 此外，一枚拳头大小的浅灰色球形气团，也在虫群中高速穿梭。它飞过的区域，周围的虫子都会在短暂的停滞后，陷入混乱，再也不顾远处的目标，转而与周围的虫子厮杀起来。 每一秒，都会有近百只虫子被金色的冲击波消灭、只多不少的虫子被同类撕碎。 青尸、审判者和灵光则都没什么行动，就在191和精灵王身边看着。只有音斩，会时不时帮忙清理一下漏进来的虫子。 “那是什么东西？”青尸骆道好奇地问。 “信息素精灵，”精灵王自矜身份，一向高高在上，不会说炫耀的话，有些话就得手下替他说，“我们研究过几次交手后捕获的虫子，发现那些虫子虽然基因差异很大，但都会分泌相同的信息素，极大概率是来自同一个族群。” 审判者一脸的得意，仿佛这玩意儿是他召唤出来的。这也不怨他，毕竟他在骆道面前，没有丝毫心理优势，自然有很强的傍同心理。 骆道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边一脸轻松、双手插兜的精灵王，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显然并未使出全力。这也正常，毕竟以那个信息素精灵目前的表现，远不足以承担起“克制虫巢”的重任。对方明显留着后手。 这才是精灵王的真正价值。和其他调查员上限完全取决于自身能力与道具堆砌不同，有情报和专业人士的支持，他的能力理论上是没有上限的，最多就是有些短板。 简单来说，其他调查员的上限是自己，而他的上限是组织。 至于短板，大多也都是暂时的。例如对抗音斩米一，据他所知，双方首次交手精灵王就信心满满，准备了不少手段。 但却犯了致命的错误：手段可能是有效的，只是来不及用。于是一个照面就被米一剁了双臂，狼狈逃离。 这次对方就有所改进了，以保命道具争取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构建出那个空间隔离精灵，效果确实斐然。 如果他们一开始接受米一的建议，让她单枪匹马逼精灵王和审判者退场，那大概率会失败。米一很可能会被精灵王和审判者来回放风筝，被一点点磨死。 调查员中，像精灵王这种能在短时间内抹平绝对劣势的，屈指可数。每次都能做到的，绝无仅有。 “吹牛逼之前，我想问问，您这个精灵能坚持多久？”和精灵王分立队伍两侧的191韩启生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我的道力可没您持久，再过几分钟就全看您的了。” 精灵王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审判者正要说话，就被他抢先了。 “容我提醒一句，你们但凡看得远点儿就会发现，杀了这么久，天上的虫子可是一点都没少。虫巢那孙子可能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谁有杀手锏，赶紧说出来让我安安心，不然别怪我有小心思啊。” 韩启生的视野非常惊人，可以达到正常人的几十倍。而他的能力，恰好能无视距离，在视野范围内生效，而且是自动瞄准锁定的。一些罕见条件下，他的攻击范围能达到惊人的几百公里。 这才是他代号191的根本原因。 “放心吧，那家伙没那么无私，”精灵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冷冷道，“埃弗雷特想研究他的虫子都得出钱，他才不会轻易把棺材本砸进来。” 韩启生闻言，也不再抱怨什么，耸了耸肩：“那就这么耗着，看双方谁先忍不住呗。” “他们肯定会在虫子撤退前动手，”骆道提醒，“别太关注虫子的动向。” “用不着你说，”韩启生嗤笑一声，“美国佬这一套我比你熟。” “萨哈巴齐！”精灵王喊着灵光的名字，“分析美国人的目的和最可能的计划。” 几秒钟过去了，藏在他们身后的灵光，却没有任何回应。 审判者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依旧蹲在地上，瑟缩着双手抱头，双眼一片呆滞。 “好像是灵感耗尽了。”他提醒了一下，精灵王闻言也没说什么。 但几秒后，后者就蹙起眉头，头也不回地质疑：“是不是太快了？这次没怎么用他吧？” 审判者闻言忍不住苦笑：他怎么知道？灵感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啊，又没法定量…… “这次运气真是糟糕透了……”精灵王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上位者，他自然不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先是希尔莫名其妙失踪，然后又是emp提前结束项目。咱们双方同时丢了两双眼，便宜了美国人……” 话说到一半，他就后悔了：梦境行者的失踪先不说，emp的退场，完全是精灵王的指挥失误，还险些赔上了命护。他现在说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暗戳戳地指责对方。 但他不敢住嘴，越是住嘴越显心虚，人家可能本来没往那想，你一中断，人家忍不住一想，反而想到了。 说完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精灵王的侧脸，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表情有明显的变化，心中却依旧有些忐忑。 听到这话，骆道心中却有些莫名的不安。 顺着这种不安，他努力放空自己，试图找到其源头。没一会儿，他就脱口而出：“他们怎么知道梦境行者和emp离场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是啊，他们怎么知道的？可如果他们不知道，那之前他们是怎么隐藏自己的？ 审判者的脑海中，率先闪过了某个身影。 “不是美国人！”他本能地大吼起来，“是以色列人！” 话音刚落，众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骆道猛地回头，就看到躲在浅坑中避难的剧情人物，全都被溅得满身血肉，唯独不见尤金的身影。 他一个哆嗦，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念头。但还没等他开口，一个人影从眼前一闪，和那边的精灵王狠狠撞在了一起。 紧接着，精灵王发出一声惨叫，扑倒在地。而骑在他身上的灵光，从他后腰中拔出匕首，对着后心口就刺了下去！ 但匕首刚刺出去，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灵光的上半身，就整个飞了出去。 断腰处喷出的鲜血喷淋了精灵王一头一背，就被米一一脚踹倒。 随着一个新的精灵被勾勒出来，精灵王后腰的伤口也迅速愈合。他一把抓住米一递过来的手，借力站起来：“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随后，他恶狠狠地瞪着远处灵光的上半身：“‘邪荡’！” 难怪灵光这么快就耗尽了，原来灵感都用在寻找他的弱点上面了。 还好灵光不是战斗类调查员，身体素质也就比普通人好那么一点点，否则他今天真的就要交代了。 随着尤金的死亡，他们身后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帷幕。 除了因为精灵王和米一撂挑子而压力倍增的韩启生外，其余四人都不再理会漫天虫群，而是紧张地戒备着那片黑幕。 “是‘无’啊，”骆道头疼地叹着气，“这下麻烦大了……” 随着帷幕缓缓消失，六个人影也渐渐凝实。 “六个……再算上虫巢和邪荡，这就八个了……”骆道朝一旁脸色铁青的审判者苦笑，“不用问也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说话间，其中一人的背后，一对洁白的巨大天使翅膀猛地张开，随即刺向那边三位剧情人物的藏身地。 电光火石之间，米一的身子微微一动，似乎是想要上前阻止，最终却还是停在原地，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对峙之中，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翅膀刺在三个剧情人物之中，却没有碰到任何人，而是在距离地面三四十公分的地方，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那个人也仿佛被翅膀猛地一拽，整个人都以惊人的速度被狼狈地硬拽过去，很快也消失不见了。 “你们打得好算盘！”精灵王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致，甚至都有了几分狰狞之色。 但对面的敌人，却对此视而不见。 其中一人只是冷笑着瞥了他一眼，就将视线转向旁边的米一。 “你们没必要参与进来，”他真诚说道，“事后埃弗雷特会给新起点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交代。” 米一没说话，而是看向身旁的精灵王。 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但从细微的肢体状态依旧能看出，此刻的他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米一的目光没在对方身上停留太久，也没理会等她拿主意的韩启生和骆道，只是双手再次化为泛着黑色光泽的利刃。 “真是遗憾……”提议的那人叹了口气，“那就开战吧。” 第330章 331.被阴了 收到疑似大胡子求援的讯息后，两人就顾不上继续探查一路上的房间，开始一心一意地赶路。 这一次反而是烛光走在前面，乔木则不急不缓地紧随其后。 说到底，烛光自然希望救下她尊敬的贾法里安先生，但乔木却并不在意对方的死活，甚至死掉的大胡子，才符合他的个人利益。 他之前答应对方不对大胡子出手，已经仁至义尽了，对方自然不可能指望他出手救人。 双方都很清楚这个事实，所以谁都没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问题。 你想救人，你就得承担风险，没理由让别人打头阵。除非你有合适的价码。 他们很快就抵达了那场爆炸的发生地：主通道一侧的墙壁，被从另一侧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那种类似却又不是金属的墙壁材质碎块散落一地。 这种级别的破坏显然不可能引发那么剧烈的爆炸。他们只犹豫了片刻，就停下脚步，从那个豁口进入到旁边的房间中。 房间中同样一片狼藉，大量相同材质的碎块散落一地，房间内看不出用途的设备也被破坏了一部分。 而房间的顶部，则有一个直径近十米的不规则大洞，傍晚的金色阳光透过大洞，在地上洒成一片。 “是你们的人……”烛光的脸色不太好。 眼前的景象，很明显就是外人入侵了。精灵王那支队伍，可不是这种行事风格，那就只能是新起点的人了。 眼前这一幕，也确实是音斩和，或191能干出来的。 烛光急着赶路，乔木却反而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四下在各处显眼的地方查看起来。 烛光一脸的急切，甚至有几分不耐烦，几次想要催他，却终究没有开口，但也没丢下他自己前进。 “没有留下任何讯息，”乔木查看完房间，回到烛光身边，拧着脸主动说道，“而且对方的目的很明确，一击破开这里……” 他指了指两人所在的豁口：“然后就沿着主路一路前进，没走任何弯路。” 说完，他大步回到主通道，一言不发地继续往下走。烛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快步跟上他。 走出好一段后，乔木又突然驻足站定。紧跟在身后的烛光一时不察，又一次一头撞在他的背上。 他完全没理会对方，自顾自地说道：“果然，对方很了解这里的结构……或者说，地方对自己目标的位置非常清楚，没有任何多余的搜寻。” “你到底想说什么？”烛光揉着额头，忍不住质问。虽然理性上知道对方和对方的同事是两码事，但一想到对方的同事要对先生不利，导致一向坚强的先生竟然主动向他们求救，她感性上就万分难受。 “如果是我的同事，最起码也该按约定留下标记才是，”乔木解释道。 “谁知道你在这里？”烛光冷笑，“说不定人家早就抛弃你了，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同事而已。” “确实，不过是同事而已，放弃了也正常，”乔木并不在意对方的夹枪带棒，平静说道，“但我还活着，我依然没有被智脑抛弃。” 看着对方逐渐从不耐到狐疑再到恍然最后定格在惊讶的表情，他咧嘴露出了一个公式化的笑。 “我还活着，精灵王没放弃我，就意味着他们的合作仍然生效。合作生效的话，他们能抛下精灵王伤害大胡子？” 这种时候，他也懒得在意对方的感受，直接称呼贾法里安的外号。 “或者说，精灵王有胆量坐视我的同事伤害大胡子？” 他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判断：“来者不是我的同事，也不是你的，而是另有其人。” “有第三方……”他想了想，改口道，“有第四方插手了。” 说完，他招了招手，示意对方继续赶路。这次，他又重新走到前面了。毕竟有新的势力掺和进来，局势就又有所不同了。 烛光沉默着跟在他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后，才突然嘟哝了一句“谢谢”。 “啊？什么？”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就一时没听清，他下意识回头问了一句。 问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道谢。 看着对方低垂的脑袋，他也没再说什么，就难得糊涂地继续赶路。 没想到才走出两步，对方又说话了：“我是说，谢谢你。” 声音依然很小，但这次他不可能听不清。 他乔木回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烛光，就见对方本来还勇敢地和他对视，看清他的表情后，很快就败下阵来。 虽然挪开了视线，但对方的脸却一点点涨红起来。这副表情配上对方那张姣好的满是异域风情的容颜，煞是可爱，一时都把他看呆了。 直到对方彻底受不了他的注视，气呼呼地瞪向他，他才回过神，连忙挪开视线。 他干咳着随口说了一句“不用客气”，就尴尬地转身继续赶路。 之后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只剩下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在通道内荡起微弱的回声，不断消化着两人之间很不合时宜的旖旎氛围。 一路上一言不发的乔木，都在认真反思自己。 烛光两年半没见着个活人，两人刚相遇时，对方已经濒临崩溃了。之前那么艰难地求活，结果遇到他后，吃了一顿不怎么美味的饱饭，又和他聊了半个小时的天，就甘心赴死。 所以之后和他一路走到此处，又对自己的未来异常悲观之下，心中将他当成救命稻草，以至于产生自己难以抑制的情绪和感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他不同。抛开那些有的没的不说，在这种紧要关头产生乱七八糟的想法，对他而言是非常不应该的。 ‘还是心性不足啊。’他忍不住心中苦笑。 回过神来，刚想着怎么开口提醒对方待会儿注意安全才能不让对方产生额外的念头，他就猛地察觉不对劲。 太安静了！ 念头刚至，他已经一个瞬步，闪出去十多米。站定转身时，斩魄刀也已经握在手中。 视线中，漫长的通道内，哪里还有烛光的身影？ 被阴了！他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心中顿时大怒，那个老东西！ 那家伙只留了一句话就没了声息，他们还以为对方是遭遇麻烦无法联系他们了。现在看来，分明是那家伙故意为之！ 那家伙明显不了解自己的为人，摸不透自己会怎么选，所以不愿把一切情报告知他们，才装死引诱他们上钩。 等到了地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再把烛光藏起来，保住自己人，让他冲上去卖命送死！ 那个老不死的！ 现在他没有任何情报，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自然只能硬着头皮进去探查一二。 而且不用想，只要他进去了，大胡子肯定有把握让他和里面的家伙干起来，绝不会任由他和对方谈判，请对方带他逃离此处。 一旦双方打起来了，他活着回去的唯一依仗，就是大胡子了。 那样一来，他就不得不不惜一切代价，替那个大胡子拼命。 心中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却忍不住苦笑：自己还真能一怒之下扔下对方转身离开不成？ 不管怎么说，就算能活着回去，自己也是有公司的任务在身。临阵退缩不是不行，但什么都不做就退缩，代价太大了。 就像他笃定精灵王不会坐视同事伤害大胡子，他也不敢什么都不做就撂挑子。 那样一来，他们在组织高层那里，必然会被打上【不可重用】的钢印，将来不蜕几层皮休想摆脱。 万一他的同事已经在外面和第四方势力拼命了，那他在最核心的事情上退缩，他的前途，就彻底完了。 想通其中关节，意识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就算大胡子不玩儿这一手，他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也总算消解掉了一部分怒气。 ‘先把眼前要紧的问题解决了，’他冷笑着想，‘然后，我会让你还回来的，老家伙！’ 第331章 332.谁偷袭谁 一般来说，最重要的房间，应该都位于基地的最中心地带。但那都是文艺作品的安排，是为了解决读者与观众“主角为什么不抄近路，为什么一定要杀出一条血路”的质疑。 现实中，任何基地的布局，都只会遵从经济性、便捷性与安全性考量。除非是出于有钱任性的恶趣味，否则没有人会这么做。 乔木的目的地，从他脑海中不断刻画补充的地图来看，位于整个基地的偏东北方位。如果没有一系列突发状况，他们按部就班地进行贪吃蛇探索，那少说也要多折腾一天的时间才能抵达此处。 这个房间并不算最大的，甚至在乔木见过的基地中的所有房间里，都算是偏小的。 不过和其他房间类似的是，这个房间中的东西，乔木也一样不太看得懂。 房间里空荡荡看不到任何奇奇怪怪的设备，只有一个四五条泳道宽的水池子，池子里是碧蓝的水，看着很干净，只是还有零星的橙色荧光，很眼熟。 池子上方，还有一根从天花板中延伸下来的管子，粗看应该是φ50的，不算粗。管口正一滴滴地往下淌着橙色荧光水。这水是哪来的、为什么不流了，也就一目了然了。 看到这幅景象的瞬间，乔木就产生了一个念头：那些从尸体中“提炼”出来的橙色荧光液体，是某种大补药，或者能治疗绝症，被这里的主人拿来做药浴？ 那也太惊悚了，比紫河车让人不舒服百倍，尤其是亲眼见到制作过程后…… 房间中的事物还不止于此。 在疑似游泳池的池子上方，一个人正立于水面之上，仿佛脚下是一片地面一般。 那人的背后，则是一副颜值极高的天鹅——不，是天使翅膀。 那对翅膀只是微张着，就已经比那人本身宽出好几倍了。它的长度更是远超拥有者的身高，其中大半都插入水中。看这个尺寸，也不知道它的主人平时是怎么带着它行动的。 乔木进来时，那人已经在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口了，仿佛早就知晓他的到来一般。等他进来后，双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任何动作，谁也没率先开口说话。 对方没有行动，乔木也乐得趁机观察情况。他很快就注意到，水池中，水面上方的池壁上，有一层新鲜的水印，说明了不久前的水位高度。 而且真要认真去看，那对漂亮得不像话的翅膀，插入水下的部分，每一根羽毛都在轻微地律动，有规则地微微膨胀、收缩，就如同呼吸一般。 一个念头难以遏制地产生了。 他指着那对翅膀：“它……看上去渴坏了，是吧？” 对面那人没有说话。 “我个人建议，只是建议啊，”乔木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它要真渴的话，外面有河流，水很新鲜。这个水……你肯定不想知道那些亮闪闪是怎么来的。” 那人依然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乔木等待片刻后，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了。 他一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我给你拖延时间的机会了，既然你不需要，那就开打吧。” 刀柄晃动的瞬间，对方开口了：“我来自埃弗雷特，代号‘生命之水’。” “埃弗雷特是啥？”乔木好奇问道，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自我介绍，“我没代号，但你没说名字，我也就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叫就是了。” “你果然是新人，”生命之水了然道，“埃弗雷特公司，就是隶属于美国的执行机构，就像你们新起点隶属于中国一样。” “美国人？”乔木有些惊讶，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你们也要掺和这事？” “不是美国，是以色列。”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新人”身份，对方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轻松。 “怎么又以色列了？你不是说埃弗雷特是美国的吗？”乔木边问边思考，“你们没有自己的执行机构吗？” 这话问得对方表情有些僵，但很快就调整过来：“全球只有八个执行机构，你觉得该怎么分？” 乔木点了点头，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这个答案和他猜测得差不多：明明只有八个执行机构，却能让全世界所有国家配合出台文艺作品审查法案，这明显不合理。最大的可能就是，八个执行机构，由大国或区域组织主导，其他国家也能申请加入，谋取利益。 主导者甚至可能还要相互竞争去拉拢那些国家，毕竟人多力量大不是？ “你们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乔木好奇问道，“我能知道是哪边走漏的消息吗？我们还是他们？” “如果你关注国际局势，应该很清楚中东地区的地缘格局。身处那种举目皆敌的环境，我们自然要打起精神，时刻警惕。” 说完，生命之水又认真道：“此事与你们无关，我们也无意与你们为敌。我知道贵公司的顾虑，这次行动之后，一切的责任自然都会由我方承担。等我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就会带你一同离开此处。届时是去找同事还是结束项目，没有人会干涉你的自由。” “蛮诱人的条件，我似乎没什么理由拒绝，”乔木思考片刻后认真说道，随即又问，“那个大胡子呢？” “大胡子？”生命之水愣了愣，“我来此处后没遇到过他人，如果你还有同事在这里，过后我可以帮你找他。” “我是问阿扎德·贾法里安，”乔木纠正，“别跟我说那家伙不在这里。” “那个异端啊，”生命之水闻言笑了，他抬起一只手，食指朝下，“就在这里啊。” “啊？”乔木有些懵，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着对方身下的水池，或者说水，难以置信地问道，“他融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大胡子也和剧情人物一样，被提炼成了橙色荧光液体，用来泡澡了。 对方似乎被这个说法逗乐了，带着笑意解释：“可以这么说。你看到的这一池子水，就是他与盖亚意识的融合体。” “融合体是水？”他完全无法相信这个说法。一路上他也猜过对方的状态，一开始猜的是某种怪物、异形，或者是某种灰雾啊光球啊之类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对方没有实体，但好歹也是附着在某种动物或植物体内。 但一池子水…… ‘如果我往里面小便……’他难以抑制地产生了这个念头。 生命之水并不知道他此刻的念头，继续解释：“其实融合体本身没有形体，但这里的主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它固化成了水的样子，并困在这个池子中。” “困？”他四处打量，没发现什么机关。 “可能是强磁场之类的东西吧，我也不懂，”对方耸肩，“但并不妨碍我破坏它，否则我也不敢站进池子里。” “多谢解惑。”乔木真诚地点头致谢。 下一刻，他猛地抽出刀柄，一把刀刃也从生命之水后方高速斩向对方的后脖颈。 就在刀刃即将命中的瞬间，对方背上的翅膀，突然射出一根羽毛，挡在了刀刃的必经之路上。 刀刃直接命中羽毛，发出了金铁之声，最终遗憾地带着一连串火星，从那看上去柔软无比的羽毛上划过，没能伤到敌人分毫。 对方敢单枪匹马来进食，乔木也没指望一次偷袭就能搞定。 一击未中后，他没有立刻发动攻势，反而笑道：“刚才的情报，就当做你偷袭我的补偿了。咱俩至此两不相欠，大家都是一心为公，谁也别怨恨谁。” 生命之水闻言，神色微动，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放弃了，只是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第332章 333.这次真不怪我 化为数段的刀刃，随着乔木的挥砍，不停变换着方位，如冰雹般砸向生命之水。但那对翅膀犹如长了眼一般，一次次敏捷地射出羽毛，严密地挡在刀刃与主人之间，让他的攻势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每一次抵挡成功后，翅膀都会慢悠悠地将射出的羽毛收回，重新遮住那片暴露出来的肉色。这也让乔木感觉怪怪的，这种行为既像是有着思想和羞耻心，那不疾不徐的动作又好像在嘲讽他太慢了。 就好像，那对翅膀，是活的。 他并不急着贸然靠近对方，而是沉稳地远距离试探。毕竟那翅膀，怎么看都不是好招惹的。贸然上前，很可能会吃大亏。 虽然他也不排除那翅膀能远程攻击，但离得远肯定比离得近安全。那东西要真是离得越远越危险的类型，那他也只能认了。 他表面上看起来行动不急不缓，但内心很清楚，自己已经中招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的左手，正在一点点丧失知觉。这也是他指责对方偷袭自己的原因。 从这个能力来看，对方的能力应该是那种越拖延越有利的类型，所以他必须反其道而行之，寻求速战速决。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表现出迫切的情绪。 生命之水干站着被他砍了一分多钟后，终于有所行动了。 对方将左手举到左肩旁，手心朝上，似乎是要接过什么东西。 乔木一边继续维持着骚扰，一边谨慎戒备。但几十秒过去了，对方就这么干举着，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正要出言嘲讽，就见一片没有被翅膀收回的羽毛，飘荡着缓缓落在对方的手上。 对方小心地将手掌掌心朝上平移至胸前，将右手盖在左手掌心上。 两手并拢的瞬间，对方那原本平淡如水的气质，陡然一变，竟让乔木有种波涛汹涌、惊涛拍岸的感觉，令他莫名地心惊肉跳！ 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只听对方以严肃端庄的语气高声说道：“我宣布：汝为不洁者！” 声如雷鸣入耳，乔木只觉脑子嗡的一声，一阵眩晕之下，险些瘫倒在地。 他再也顾不上攻击对方，左手与右膝撑着地面，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 耳鸣与眼花逐渐退去，但他全身的麻痹却越来越严重。 “这是什么？精神攻击吗？”他感觉自己说出的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甚至已经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口齿不清。显然，他的口舌也在麻痹的范围内。 “这就是我的能力，”生命之水傲然说道，但他没有透露自身的情报，反而话锋一转，“你该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了，我根本无需偷袭你。” “你的意思是我在诬陷你？”乔木闻言冷笑着反问。 “是那个异端在挑拨离间罢了，”对方轻蔑地说道，“就和他引诱你来此处一样，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还以为我察觉不到。” 乔木沉默了，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虽然同样是身体麻痹，但两次在强度上有着天壤之别。 但……他同时也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大胡子，为什么要用这种能够轻易被拆穿的方式？ 烛光说过，“死神”，或者盖亚意识，是科学性的存在。而大胡子的能力虽然是魔法，却不能直接攻击他人。那二者再怎么融合，都不可能融合出“可以直接攻击他人的魔法”这种能力。 所以，大胡子是想告诉他，对方的能力不是精神攻击……不仅不是精神攻击，甚至都不是魔法攻击？ 乔木的视线停留在对方握着羽毛的双手上：不，这对翅膀肯定是魔法造物，借助翅膀的力量，那对方的能力应该是魔法方面的。 那就是说，对方是使用魔法的能力，制造科学能够解释的效果。 例如用火球术点燃可燃物制造火灾。虽然火球是魔法生成的，但可燃物燃烧导致火灾，却是典型的化学反应，消防队甚至灭火器就能扑灭。 对方以魔法驱动，在自己的体内制造出了某种生理效果。 什么生理效果，会让全身快速产生麻痹感？ 中毒……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种可能性。 而且是血液毒性。血液在体内循环一周，只需要不到20秒的时间，剧烈运动心跳加速之下的时间更短。也只有血液，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全身而非局部制造麻痹。 生命之水……这个代号会不会就是在代指血液？代指对方的能力与血液有关？ 现实中，敌人完全没料到，乔木已经借助思维宫殿，在几十毫秒的时间内，进行了大量的思考和推理。 他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虽然是你事实上先动的手，但你也是受对方挑拨，作为诚意，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愿意，我们就继续和平共处，我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 说着，他的神色柔和的几分：“你的那句‘既往不咎、互不怨恨’令我印象深刻。能说出这种话，我相信你也能理解现在的局面，并做出双赢的选择，对吧？” “如佛我红意，”乔木大着舌头，一副强撑的样子，“你能解胡能亿吗？” 对方思索了好一阵，才猜出他是什么意思。 “当然，”对方笑着将右手从左手手掌上移开，重新露出下面那片羽毛，“能力已经接触了，但你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你依然会感到不适，不过不必在意，忍耐一会儿就好了。” 生命之水一脸“我用不着骗你”的傲然，乔木心中却冷笑连连。 难不难受他不知道，确认麻痹是魔法效果引发的，他就用水银饰带解除了。刚才的大舌头，不过是他装的而已。 托水银饰带的福，他又确认了两件事。 首先，那家伙的能力是一次性生效的，不是持续性魔法，那家伙也没法获悉他的身体状况，或者说无法了解他中毒到何种程度了。 其次，那家伙说谎了。 火球术制造的火灾，不会因为施法者不再施放火球术就自动熄灭。魔法引发的血液中毒也是如此，它们在逻辑上是一致的。 他需要的是解毒剂，而不是忍耐。他也不相信对方会不准备解毒剂。 这个世界上，哪有中了毒忍一会儿就好了的美事？对方这么说，分明就是想持续削弱他。等毒素对他脏器组织的伤害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他就彻底无害了。 到那个时候，是捏圆还是捶扁，不都是对方一句话的事？ 最重要的是，在思维宫殿中，他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方嘴上说着无意为敌，但事实却是，杀掉他，明显利大于弊。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夺取盖亚意识。 唐蒙说得很明白：这种事情是非常犯忌讳的，一旦曝光，会被群起而攻之。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它们夺走了盖亚意识，却没人知道，最起码也要没有任何证据。 这样一来，他这个第一目击证人，显然就很碍眼了。 留下他，埃弗雷特还要应付其他执行机构的责难。干掉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是来帮忙清除盖亚意识的。 其他执行机构没有证据，也只能认了。 换成是他，面对这种局面，根本不需要哪怕一丝犹豫，就能做出决定。 他自忖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同样的，他相信，张口闭口“异端”的对方，同样不是什么烂好人。 他会做的选择题，对方一样会做。 ‘这次可真的不怪我了啊。’他这么想着，也不在乎对方是否松懈下来了，右手手腕轻轻一挑，刀刃凭空出现，于咫尺之间，刺向对方。 第333章 334.简单有效的方案 斩魄刀刃既没有被翅膀所阻挡，也没有伤到敌人，而是将对方左手轻捧的羽毛轻易挑飞。 生命之水脸色大变，本能地伸手想去抓那根羽毛，但突然上挑刺向他手掌的刀刃，和激射而出挡在前面的羽毛，同时成了他的阻碍。 紧张之下，他一把握住了那根保护他的羽毛，但随着斩魄刀刃的撤回，那根看似柔软无比的羽毛，却倏地从他手中撤走，从手掌中带出一缕血液。 此时，那根曾被他掌控的羽毛，已经脱离了臂展范围，轻飘飘地落在水面上，又突然掉转方向，猛地射向翅膀，最终重新回到了它本该属于的位置上。 生命之水愤恨地盯着乔木，任凭死死攥住的右拳缝隙间，血滴接连跌落。 “猜对了，”乔木并不着急进攻，任凭对方再次将左手掌心朝上置于左肩处，“那对翅膀，不是你的，对吧？” “与其说是翅膀是你的道具，不如说……”他微微扬起下巴，得意说道，“你是翅膀的载具。” “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来历，但很明显，它只负责保护你的人身安全。除此之外，你根本无法驾驭它。” “不仅如此，”他的视线停留在对方的左手处，“你的能力，反而需要翅膀的羽毛提供帮助……我猜，你的能力本身没这么强，是那片羽毛提供了威力加成，对吧？” 生命之水没理会他的推理，反而轻声道：“你会后悔的。” 那轻柔的声音背后，毫不掩饰的怨恨，让他眉毛一扬：干架呀，兵不厌诈不是很正常的吗，干嘛这么情绪化？ 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搞清楚对方的能力后，他就没什么压力了：即使用掉了水银饰带，自己的保命手段依旧很充足。 有钱真好。 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处理那对翅膀。 一番试探下来，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目前的速度和力量，肯定破不了翅膀的防。除非他能当场修成卍解。 但他压根就没进行过卍解修行，这方面确实太过惫懒了。 不过，如果那双翅膀真的如他所想，拥有自我意识，那他的geAss是否也能生效？ 不，目前来看，那对翅膀大概率对他没有敌意。他的geAss最多只能影响到生命之水。 但即便影响了对方，也无法在翅膀的保护下伤到对方，更无法阻止对方继续夺取盖亚意识。 ‘得先让翅膀讨厌我……’乔木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很冒险，但总比期待对方大发慈悲真的带他出去要靠谱。 打定主意后，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动攻击。 银色的光影与圣洁的羽毛，如两只嬉戏的精灵一般，在生命之水的周身你追我赶，你进我挡。 只要有一刀漏过去，就会给予对方重创。 但生命之水丝毫不惧，依旧维持着那个索要羽毛的姿势，双眼则死死盯着乔木，似乎是要将他的相貌刻在脑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乔木一边维持攻势，一边忍不住取笑对方：“怎么还不给你羽毛？你俩还没谈拢？要不我出去随便给你找一根凑合着用？” 对方依旧不搭理他的嘲笑，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话对方肯定听进去了，此刻也肯定怒火中烧。 而且他还注意到，对方一直紧握的右拳，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再滴血了。 “果然是血液方面的能力，对吧？竟然还能给自己止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发现，就是要用各种手段让对方难受，诱使对方犯错。 他的每一次攻击，都会分出一截不长不短的刀刃，去破坏水池底部。当刀身被他“拆”成好几截后，他相信对方不会注意到“刀短了一截”这种细节。 这个池子和基地其他构筑物一样，建造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暴力破坏这种情况，破坏起来并不难。 对方迟迟讨不到羽毛，只能被动防御，这也给了乔木充分的时间，徐徐图之。 他一直将主要注意力放在水位上，不断估算着水位下降的速度。 果然，随着他的不断破坏，水位已经逐渐出现了加速下降的趋势。但如果不细心观察，还是很难察觉到的。 见时机成熟，乔木一跃而起，连续踏空来到半空中。 “光为昼，暗为夜！融化的血肉，尸蜡的腐臭！于盘根错节之间蠕动的蛰虫，穿梭于空旷的瞳骨之中！破道之三十二·黄火闪！” 随着咏唱结束，一道黄色冲击波从他手中喷涌而出，向水池激射而去。 在生命之水即将被冲击波命中的瞬间，那对翅膀突然展开，并迅速从对方背后包到前面，交叉将其环绕其中。 乔木顺势改变方向，原本被翅膀不断抵消掉能量的冲击波，则直接轰入水池中。 持续的剧烈爆炸，炸起漫天的水雾和热气。 随着爆炸减弱，乔木也顺势收手。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对方愤怒的吼声。 他心中一喜：计划成。 果不其然，随着雾气逐渐散去，破败的水池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水池靠近中央的位置，也就是生命之水的前方不远处，一个旋涡正在逐渐扩大。而池中的水位，也在以极快的速度下降。 无论地板下面是什么，那里显然都有着足够的缝隙，容得下这数百吨的水。 而且窥一斑而知全豹，他可不相信这里的建造者会在内部墙体间做防水层。几百吨的水漏下去，很快就会从各个空隙四散开。 不管这些水是盖亚意识还是什么魔精，只要它们还归牛顿管，想要把它们重新聚拢起来，就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越是复杂的问题，人们越容易忽略那些简单却有效的解决方案。 乔木得意地看向生命之水，还没来得及看到对方扭曲的脸，就看到重新展开的翅膀间，一片天鹅羽毛，正轻飘飘地落在对方的左手掌中。 生命之水此刻已经暴怒到了极点。 先是被那个混蛋挑飞了“恩赐”，焦急之中失误，本能地试图“抢夺恩赐”，结果遭受圣物惩罚。 对方以为他之前一直不出手，是因为没有“恩赐”的加持，自身实力不足，可笑！ ……好吧，确实有这方面的因素。但根本原因还是他被惩罚了。 惩罚的内容很简单：用剑之人，必亡于剑下。 他对对方做什么，他自己会加倍承受影响。 所以，他之前不是在祈求“恩赐”，而是在祈求“宽恕”。 现在，那个混蛋的行为，虽然激怒了圣物，使自己同时获得了“宽恕”与“恩赐”，但却也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比起夺取盖亚意识，一时的“恩赐”，根本就无关紧要！ “灵压体质，死神，对吧？”生命之水轻声道出了乔木的情报。 战斗中，情报的暴露是双向的，根本无法避免。 乔木前面一直没有使用死神标志性的踏空、鬼道和瞬步，就连始解都是进来之前就鸡贼地提前准备好了。 这种自我束缚，也是他陷入僵局的重要原因之一。 现在为了打破僵局，泄露一些情报，也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不洁之血’对你无效，并非源自你的强化，”现在，敌人开始反过来对他施加压力了，“是道具，对吧？我很好奇，它的冷却时间是多久？” 说话间，他的右手已经从裤兜中扯出一片湿巾，擦拭着手上的血污。 重新回到身后的翅膀，正在不断向水池下方延伸，似乎是在用自己添堵池底的大洞。 它的行动颇有成效：那个旋涡，正在肉眼可见地缩小；水位的下降速度也在减缓。 松了口气的生命止血，再次将目光投向乔木，重新变得白净的右手，随手丢掉那片湿巾，重新覆盖在左手手掌的羽毛上。 “我宣布：汝……” geAss！ 第334章 335.局面大条了 geAss施放的一瞬间，一股剧烈的疼痛冲击了乔木的左眼。 毫无防备之下，乔木闷哼一声，本能地一把捂住眼睛。 但那剧痛依然没有任何减弱，仿佛一根钢筋扎在里面，并狠狠搅动一般。 geAss暴走！他几乎是瞬间就想通了缘由。 “我宣布：汝为悖逆者！” 与此同时，庄严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中激荡着。 顾不上眼睛，他强忍着令他全身打冷颤的剧痛，用仅存的理智探查、感受着自己的身体。 很快，他就注意到，自己裸露的双臂，开始浮现出浮肿和淤青。 他左手依然撑着脑袋，右手插回刀柄，撩起衣摆。果然，腹部也出现了一片淤青，并且在迅速扩散。 内出血！他立刻知道了这一次的能力效果。 真是祸不单行，他心中苦笑，不过还好，他记得geAss不是一下就失控的，从出现预兆到真正失控暴走，中间是有过渡时间的。 现在不是考虑眼睛的时候，更不能这么呆站着。对方的能力已经生效，他失了先手，就必须尽快行动！ 想到此，他立刻激活替身娃娃，随后就朝着敌人狂奔而去。 看到乔木单手捂住眼睛，明显是出了问题时，生命之水分外惊喜。看到对方向自己冲来时，他不仅没有吃惊，反而感到狂喜： 很明显，对方出了什么状况，不得不速战速决了。 这对他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有圣物的庇护，他不相信对方能伤到他。而且对方越是剧烈运动，悖逆之血的效果就越强，对方死得也越快。 乔木冲到敌人面前时，那副翅膀已经重新将对方围挡起来，朝向他的一面，更是所有羽毛全部竖起。 有之前的战斗经验，他毫不怀疑，那些看似柔软的羽毛，会在接触到他的瞬间，轻易撕开他的皮肉，刺穿他的身体。 但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直直撞了上去。 就在即将撞上那些耸立的羽毛时，他再次强行施展geAss，刀刃也在命中翅膀的瞬间，陡然消失。 下一刻，刀身被格挡的力道与金铁之声同时传来。不出意料，那副翅膀依然保护了它的载具。 但乔木本人，则狠狠撞在翅膀上。 即使有着左臂和双腿作缓冲，他依然被十余根羽毛狠狠贯穿了！ 他忍不住心中破口大骂：那副翅膀，不吃geAss！ 这一轮，他赌输了。 替身娃娃替他承担了全部伤害，使得他能毫发无损地一个瞬步重新拉开与敌人，尤其是与翅膀的距离。 “你刚才在做什么？不要突然撞上来！”再次缓缓展开的翅膀后面，露头的生命之水又是疑惑又是急迫，态度很不客气。 他的话才出口，刚缓缓展开一半的翅膀一滞，仿佛是被载具的话惊到了。 几十米外的乔木则心中一喜：geAss对这家伙有效！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利用眼前的局势，就看到那翅膀上，一只羽毛激射而出，竟直接刺入对方太阳穴数寸之深！ 他直接被这一幕惊呆了：这是在杀人灭口还是在清除废物？ 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生命之水顾不上手中的羽毛，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弯下腰，发出了堪称凄惨的嚎叫。 这嚎叫整整持续了十多秒才逐渐平息，听得乔木都觉得头疼。对方显然承受了比他刚才还要痛苦的折磨。 嚎叫声消失了，但对方依然抱着头弓着腰大口喘着粗气，全身上下都止不住地打颤。 “很好……”对方的声音很微弱，乔木险些就没听清说的什么。 “非常好……真是奇妙的能力……难怪一个新人，能来到这里……” 听着对方的话，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下一刻，生命之水猛地抬头，用那布满血丝的激凸眼睛，死死盯着他：“我要把你的血一点点放空，一滴都不剩！” 乔木的心，彻底沉入谷底：那副翅膀，竟然能帮对方摆脱geAss的影响！ 局面这下大条了……他满嘴苦涩地想道，为什么每次都要越级打怪啊，明明不是战斗咖…… “你的道具，还蛮好用的，”对方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悖逆之血效果不显，很轻易就猜到了原因，“我很好奇，它能护你多久。” 心中越来越不安，但他嘴上却丝毫不肯认输：“还好还好，这种程度的内出血，几个小时是没问题的。” “是吗？那我来帮你缩短一些吧。”生命之水残忍地说完，就忍着剧痛，从太阳穴中一口气拔出了那根羽毛。 这一次，翅膀没将羽毛收回，任凭载具将那被鲜血玷污的羽毛置于掌心。 同一时刻，乔木再次启动，一个瞬步来到对方身边，一刀刺向对方。 毫无意外，翅膀再一次挡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片羽毛。 但这一次，乔木的左手，直接按了上去，任凭手掌被几根羽毛刺穿，坚定地按向翅膀。 与此同时，他的斩魄刀，也对着自己的左手刺去，从手背刺穿，先一步撞击在没有羽毛覆盖的肉色翅膀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紧接着，他的左手也触碰到了翅膀。 瞬间，手掌周围的翅膀部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洞。 同一瞬间，失去阻挡的刀锋，在他的持续发力下，狠狠向空洞中刺去。 同一瞬间，乔木眼前一暗。 如黑洞般仿佛连灵魂都能吸走的天空、放眼望去不见边际的赤红焦土、如同鲜血般喷涌流淌的熔岩在大地上流淌出一道道蜿蜒曲折的丑陋疤痕…… 无数体型各异、奇形怪状、面目可怖、容貌惊悚的怪物，行走于大地之上，翱翔于天地之间，时不时发出令人胆寒的咆哮与嘶嚎。 一个个大小各异的熔岩池中，密密麻麻的透明人类，哀嚎着、挣扎着，想要爬到岸上。 但熔岩仿佛有着某种魔力，总能在他们大半个身体脱离出来时，将他们整个人重新吸进去。 被彻底吸进熔岩的人，要过很久才能再次探出头来。 更多的聪明人，则像浮水一般，让大部分身体浸泡在岩浆中，忍受着灼烧灵魂的痛楚，艰难地向岸边前进。 但每当有人走顺起来，旁边的人就会一拥而上，死死拽住他，试图借力前行。就这样，绝大多数人很快就被重新拖拽回去。 偶有成功抵达岸边的灵魂，也会被岸上的怪物，用手中的钢叉狠狠刺穿，挑出岩浆池。 但他们并未就此获得自由。怪物高举着钢叉，晃动数圈借力后，又狠狠将他们甩回熔岩池深处…… 在这宛如地狱的世界中，只有一座山峰。山峰之上，屹立着一个王座。 就连如墨般无半点光亮的天空，都为那王座上的人，洒下一缕圣洁的光芒，将其笼罩其中。 那人手肘撑在王座扶手上，微蜷的手指撑着半偏的脑袋，百无聊赖地俯视着山下的景色，如同已经厌倦了一切的国王。 他的背后，一对洁白如雪的翅膀，高昂着，时不时扇动着，昭示着他的高贵身份。 如果能忽略他那颗赤红而丑陋的头颅的话…… 第335章 336.这翅膀low爆了 思维回到现实的瞬间，乔木都顾不上自己的一击是否命中。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施展瞬步，整个人闪出几十米外，落地的瞬间，脚下一滑，狠狠摔在地上，又在惯性的作用下滚出去好几圈。 而随着翅膀的展开，依旧被翅膀固定在水池上方不能挪地儿的生命之水，看着胸口那道皮开肉绽的豁口，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宣布：吾乃神圣者！” 庄严的声音响彻房间，对方的伤口处的血很快就止住了，就连那道狰狞的伤口，都有一定程度的愈合。 但随着伤口周围鲜血逐渐消失，愈合的程度也越来越慢，最终也没能彻底痊愈。 乔木也顾不上自己终于伤到了对方，反而心有余悸地问：“刚才那是什么？” 听到这话，生命之水反而面露疑色，回头查看自己的周围，尤其重点关注了身后那副翅膀。 不是他在搞鬼……乔木如此确认，那就只剩下翅膀了。 那副幻象，真实到他甚至出现了幻嗅，觉得自己闻到了浓郁的硫磺味。所看到的东西，让他很难不想到两个词：地狱、堕天使。 但堕天使的翅膀，不是黑色的吗？那副翅膀，到底想干嘛？ 自己猜是没用的，他要试试能不能从对方嘴里套出点什么。 “这副翅膀，到底是谁的？”他死死盯着那副重新回到对方身后，安静喝水的翅膀，努力让自己的眼里满是忌惮和羡慕。 生命之水没有立刻说话，反而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他来。打量了好一会儿，对方突然扑哧笑出了声。 随着笑声的持续，乔木也只能感慨，这种小伎俩，果然骗不过对方。 正想着，对方就开口了：“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了？那还真是遗憾呢。如果能再准一点，刺进我的脑袋，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对方的语气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得意：“看来是我的运气更好，对吧？” “你的小手段，不会再生效了。”生命之水得意地想要伸手去抚摸身后的翅膀，但才弹出去一点，就停住了。 他努力自然地缩回手，轻抚着另一只手中的羽毛，炫耀地说道：“作为翅膀，它并没有名字。但我们给它起了一个名称，它自己也很满意。” “路西法之翼，这个称呼如何？” 记忆瞬间涌现，乔木想起来了，他见过那个王座之上的形象！ 路西法·晨星！ 不是dC宇宙中上帝老大他老二的那个，而是美剧《路西法》中，以dC路西法为原型，跑到人间开酒吧，和单身妈妈探员打情骂俏当义警的那个。 但即使是那个“最弱路西法”，也是天使。他的翅膀，自然不是乔木能应付的。否则调查员们就能去消灭上帝了。 另一个角度来说，也难怪这东西明明是路西法的翅膀，表现却这么拉胯…… 原剧中的路西法非常傲娇，发现翅膀丢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回来。找回来后却因为和哥哥赌气，一把火给烧了……明明都给烧了，后面一觉醒来，却又莫名其妙长出来了。 你很难说这副翅膀到底有多重要，好像在天使眼里，它和心爱的球鞋、明星签名照也什么区别。 而且原著中也没提过，这翅膀还有自己的意识。话说回来，有着意识，却被主人丢来丢去，甚至一把火给燎了……搁谁都不会开心。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将念头脱口而出：“不会是你们捡的吧？” 生命之水闻言一愣，却没有说话，而是有些犹疑地观察他的表情。 这一犹豫，反而给出了答案。 真是捡的啊……乔木有些无语，不也有可能是骗来或偷来的。 毕竟哪位主角确实对自己的翅膀不是非常上心，运作得当的话，的确有可能成功。 不过这种情报，对眼下的情况也没什么帮助。他还是得突破翅膀的防护，干掉这个家伙才行。 随着对方再次双手合拢，乔木也没得选择，只得举刀冲上去。 他已经伤到对方了，始解也就完全生效了。但有那个翅膀碍事，再加上对方那颇为可观的自愈能力，他绝不敢轻易浪费机会，必须尽可能创造最有利的时机，做到毫无回旋余地的一击毙命。 “我宣布：汝为禁忌者！” 替身娃娃依然在生效中，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一次的能力是什么。 翅膀缓缓合拢，将生命之水挡在里面。但遮挡并不算严实。 而感谢这座基地中奇怪的照明设置，无处不在的光源，本会将所有的影子消除掉，是对乔木非常不利的功能。 但影子从四周遮住敌人的同时，也挡住了外面的光线。身下的池子里自然不会有光源。 于是，头顶处打下的光线，直接将他的影子，打在水池中。光线穿过水与空气的交界，在折射中将那影子拉扯得更长了。 翅膀同样也会挡住对方的视线，让对方无法察觉到外界的突发状况，并做出适当的反应。这也是他上一次能伤到对方的关键原因： 对方太依赖路西法之翼了，或者说完全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这副翅膀身上。一遇到翅膀也没反应过来的情况，就只能待在那里挨宰。 这一次，乔木没再往翅膀上撞，而是很朴素地双手握刀，狠狠斩了上去。 刀锋在翅身上划过，带起一片火星子，刺耳的声音也侵袭着两人的骨膜。 一刀下去，虽然毫无战果，但他毫不犹豫一个瞬步来到对方背部，对着两只翅膀空隙间的背脊砍去。 数根羽毛及时展开，再次挡住他的攻击。 他毫不气馁，再次一个瞬步，来到对方身侧，对着翅膀斩了下去。 他并非在做无用功，而是要用这种手段，让那副翅膀搞不清他的底牌，以此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这一次，一截刀身突然凭空消失。就在他再次砍出一串火花的同时，消失的刀身，出现在水中，随着他双臂发力，对着对方影子的脖颈处，狠狠砍了下去。 闷响被刺耳的金铁声与旋涡中的水流声所掩盖，但那截刀身，依旧实实在在地斩进了池体足足几十公分！ 翅膀中，一声惨嚎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 乔木不敢松懈，向上几步，来到对方头顶处。为了确保光源能够制造影子，他一直刻意不攻击对方的头顶和脚下，很会省事儿的翅膀就没将这两处堵死。 从大敞着的头顶空间，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脑袋，已经整个下垂，耷拉在胸前，被仅存的皮肉拽着，才没掉下去。 而那伤口平滑的脖子处，鲜血如喷泉一般，不少甚至还溅到了他的脚上。 看到这一幕，他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 但一口气还没吐完，他就看到，脖子和头颅被鲜血浸染的伤口，新生的粉嫩皮肉，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出来，并迅速朝对方靠近，仿佛哪怕长成蛇脖子，也要将头硬生生接回去。 看到这一幕，他只感觉嘴里仿佛被人塞了一大块黄连。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这就是高级别调查员的实力底蕴吗？ 这已经算是死而复生了吧？ 他已经底牌尽出了，虽然还有个fBi warning，但不用想都知道在这场战斗中用不上。 现在的他，只剩下一条路：逃。 逃得越远越好，然后指望外面的同事能搞定敌人，想办法进来救他。 确定了自己已经打不赢这场战斗后，乔木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任何懊恼，果断地拔腿就撤。 抬脚的瞬间，剧烈的轰鸣声突然爆发。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方池子中的水，就如喷泉一般，从那旋涡中喷涌而出。 眨眼之间，那股激流就将他脚下的生命之水和路西法之翼吞了进去。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猝不及防的乔木，只是愣憕了片刻，就同样被激流所吞噬。 他下意识闭住双眼，但很快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拍打着自己的脚背和脚踝。 强忍着水流的冲击，睁开眼低头看去，竟然是早已失踪的烛光！ 对方整个人都挂在那副翅膀上，一只胳膊死死抱住翅膀作为支撑，另一只胳膊则高高举起，拍打自己的脚。 她那及腰的长发，也顺着水流高高扬起，仿佛能够无视重力一般。 见乔木有所反应，她立刻指了指那副翅膀，然后连忙双臂一同勾在翅膀顶部。 看得出来，她是纯靠臂力和身下的喷泉激流，才没力竭掉下去。 顺着对方的指示，乔木这才注意到，对方竟然没被翅膀刺穿。翅膀上本该锥立的羽毛，不知何时，竟全都收了回去。而且任由烛光的身体不停地刮蹭，一根根都无比柔软，完全没有伤到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他就看到，那翅膀，竟然如同火焰下的蜡烛一般，迅速融化了！ 这一幕让他瞠目结舌：烛光的能力，竟然对路西法之翼生效了。 这太不合理了！ 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 随着翅膀融化了大半，彻底露出藏身其中的生命之水，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扑下去。 数道寒光闪过，生命之水，被彻底大卸几十块。无数碎肉、内脏和血液，在空中四散开来。 下一秒，喷泉停止了喷涌。 赶在烛光跌落之前，乔木一把搀住了她的腰，在半空中稳稳接住了她。 第336章 337.回去的希望 “那副翅膀……”乔木看着被融出一个大豁口的翅膀，此刻和那些碎肉肠子一起，安静地漂浮在被鲜血染红的池水中，仍旧感到不可思议。 “先生借助这个项目的一些特性和‘死神’的能力，压制了它的非科学性，让它变成了一副普通的翅膀，”一旁的烛光说道，“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它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这么说我前面都白用功了？”乔木闻言，有些不满地看向对方，想要责备对方为什么不早点出手。 但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对方全身上下被淋得湿透，本就轻薄的淑女裙，此刻正半透明地紧贴着真空的身体，勾勒出令人心跳加速的曲线。 仅这一瞥，他就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好莱坞大片中，男女主角历经生死劫难后，都要第一时间纠缠在一起。 激素不愧是人类劲敌。 “不是，生命之水持有路西法之翼已经好几年了，他们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没有你暂时切断他的意识，我们也不可能成功。你的付出是必不可少的。” 烛光说着，就被旁边吞咽口水的声音吸引，扭头看去，发现对方的视线，正紧紧锁死在自己的身体上，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路西法之翼快醒了，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她没理会男人的冒犯眼神，自顾自地快速说道。 这让回过神的乔木一时觉得怪怪的：之前对视几眼都会脸红，现在反而不在意了。 “你回去后，一定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你的公司。尤其要告诉他们一个名字：衔尾蛇。记住，是【衔尾蛇】！你们高层会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知为何，他不仅没有任何惊讶或紧张，反而有一种靴子落地的安心感。 “大胡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还是要搞清楚这里的状况，不能只带个名字回去。 “先生的行动，其实已经失败了。判断错误，决策失误，再加上音斩的突袭……”烛光的语气很是复杂，“但那个衔尾蛇救了他，甚至帮他完成了融合，却也将他囚禁在这里……也是那个家伙，建造了这个基地，将我们三个扔在外面自生自灭……” 烛光的话语中没有多少恨意，反倒有种认命后的释然。 “我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人，先生也不清楚。但那家伙囚禁了先生，又用某种东西，压制了融合体中本该占据主导权的先生的意识。直到你破坏了那些罐子，先生才彻底醒来。” 听到这里，乔木恍然：原来那些橙色的荧光物质，是用来压制大胡子意识的。大概是利用了剧情人物和盖亚意识之间的某种独特联系吧，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此之前，先生只能在每次项目重置时，获得短暂的苏醒。那段时间太短了，他来不及采取太多措施，只能抓住时机，借助‘死神’的能力，对剧情人物进行非常有限的干扰，希望能引起你们的注意。” 乔木点点头：他最早猜测这一行为是在阻止他们终结项目，后来又觉得这是在给他们提供终结项目的思路。人家只是单纯想要吸引他们的注意罢了。但这种想法，也太儿戏了吧？ “他希望我们能来救他？”他忍不住插嘴，“你觉得这可能吗？” “不是来救他，”烛光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是希望你们来……消灭他。” “先生很确定，即使你们终结这个项目，他也不会被消灭，只会继续转移到续作中。但续作中没有了这个空间、这座基地，他……‘死神’就彻底自由了。” 她伸手止住乔木的发问：“关键是，他无法保证，那时获得自由的，是‘拥有死神之力的他’，还是‘拥有他的记忆的死神’。 “虽然不知道那个衔尾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对方将他囚禁在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就好像……” “抛弃了他，任他自生自灭……”见对方一时没往下说，乔木自然地接过话茬，“不，是任其他人来搜寻他。” 烛光点头嗯了一声：“没错。先生说了，既然是敌非友，那个家伙想做什么，他就偏偏不能让对方得逞。 “对方想让他回到现实世界，那他就绝不能回去。 “对方想让他活下去，那他就……”她的声音有些哽住，“必须去死！” 乔木被这个思路和决心镇住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打破沉默，轻声问道：“我要怎么做？” “不是你，是我，”烛光也回过神，看着他说道，“在路西法之翼眼中，先生就是一桌饕餮盛宴，它绝不会放弃的。而且它一定会在吸收掉先生后，回到那群犹太人身边。” “为什么？”乔木顿感好奇，“回去继续做工具吗？自由不好吗？” 烛光摇头：“在犹太人那里，它可是‘圣物’，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供奉。” 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啊……他恍然大悟。 “不过你除掉了它的背负者，能极大限制它的发挥，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投身其中，献上……自己，成为先生的力量。” 注意到乔木的神情，她勉强一笑：“按先生的话，鲜活的生命中，蕴含着惊人的力量。现在他已经能够发掘并驾驭这股力量，与路西法之翼同归于尽了。 “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提前把你送出这个空间。也许是直接摧毁这里，也许是顺着路西法之翼来时的缺口送你出去。具体选哪一种，到时候才能确定。” “我也可以帮忙吧……”乔木轻声问道。 似乎是察觉到他语气中的犹豫，烛光宽解地笑着摇头：“按先生的说法，这场战斗是规则与位格层面上的，已经超出凡人，甚至调查员的极限了。除了献出自己，你我都帮不上忙的。” 看着那边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原状的翅膀，正缓缓从水中升起，她坚定说道：“而且，这是我们犯下的错误，还几次将你牵连进来，现在更没有让你来承担的道理。 “我们犯下的错误，必须由我们亲手纠正！” 说着，她转身向前一步，踮起脚尖，给了乔木一个拥抱。 她略无血色的嘴唇凑到他耳边，温柔说道：“谢谢你这几天来的照顾与陪伴，我很开心。这是我此刻能记起的最开心的时光了。” 说完，她松开乔木，后退两步：“如果不麻烦的话，你回去之后……” 说着她就停住了，犹豫片刻后，突然失声轻笑着摇头：“算了，没有我，他们也会很好的。” 再次后退两步，脚跟已经在池边踩空了。 “永别了。”笑着说完，没给乔木说话的机会，她整个人向后一仰，眨眼间就消失在池边。 待乔木几步上前时，水池中，只剩下那件淑女裙，被浮力捧出水面，飘荡在阵阵水波之上。 不远处，那副翅膀，已经重新凌空立于水面之上。翅尖向下延展，探入水中，上面每一片羽毛，都有规律地开合着。 两只翅膀各自抖动了一下，将连接在翅根处，还带着皮肉的肩胛骨嫌弃地整个甩掉，然后翅根处的骨关节，缓缓触碰、融合在一起。 仿佛一件令人惊艳的工艺品。 乔木怔怔地注视着那条淑女裙，良久，突然笑出了声。 “抱歉了，我可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说着，他也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第337章 338.混战 另一处战场，呈现着诡异的站位。 场上所有人，都站在以审判者为圆心，和他保持着五百米左右的距离。这就是他的能力效果，没有人能够例外。 但审判者只是站在那，不停转身，关注全场。 从开始审判至今，已经不知过了多少个十秒了，但他未曾发动一次审判。 根据规则，他每十秒都必须发动一次审判，否则视为弃权，所有人在下一个十秒都会获得向他前进十步的权利。 但这个规则隐藏着一个陷阱：如果有人真的朝他迈出哪怕一步，都会被判定为试图接近他。而他的审判，恰好只会对试图接近他的人生效。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能力，自然不会吃饱了撑的主动挨刀。 没有人试图靠近他，他的审判就不会生效，就只能以十秒一次的频率，不停轮空。 但他依然维持着能力，因为他们不知道暗中还有多少敌人在虎视眈眈。毕竟谁都不知道“无”能塞进多少人。 这种情况下，他的同伴只要朝他迈出一步，就能避开一切暗箭。根据规则，接下来除了他的审判，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对方。 当然，审判是公平的，敌人也能享受这一特权。 不过，他很乐意有敌人为了躲避同伴的追杀，而向他迈出一步。作为真主的虔信者，他为这些犹太异教徒准备了足以写满一本古兰经的“恶行”。 而在五百米外的圆形战场中，精灵王一边不停地构建精灵，一边稳步后撤。 十米开外，一个男人则以相同的速度，维持着与精灵王的距离，不让对方脱离自己太远。 这个距离，是他在无数次与对方的战斗中摸索出来的最舒适距离。 十米，既让他有足够的时间，通过观察精灵外观，猜测大致能力，并做出合理应对；也能在他获得近战能力的时候，几步之内就抢过去发动进攻；还能限制对方构建大范围杀伤类型的精灵。 总体来说，这算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合适距离。 他的胸前，数十颗繁星般的光点，分别组成了三个图案。最左侧的图案是一面盾牌，中间是一头狼，右边则是一条变色龙。 左边的图案依然明亮稳定，但中间与右边的图案已经迅速黯淡，很快就消失无踪。 但就在图案消失的下一刻，数十颗光点重新亮起，并迅速移动位置，组合成了新的图案。 图案形成的瞬间，他已知晓这一次的星座：玉夫座与雕具座，心中顿时一喜。 不等对面的精灵王看清他胸前的图案，他突然一个弓身，躲过了身后青尸的攻击，随即双腿力量爆发，猛冲向对面的宿敌。 精灵王也不敢大意。虽然没看清星术师胸口的图案，但仅凭对方的行动也知道是近战类的能力。他身边一个圆形的首尾相连的箭头立刻上前，在撞到星术师身体的前一刻，直接膨胀为一个巨大的圆形箭头，将其整个人环绕其中。 星术师自然认得这个箭头：自循环精灵，会让他在给对方造成伤害的那一瞬间，自身时间自动退回被精灵影响的时候。 也就是说，只要他伤到对方，他就会立刻退回到还在冲向对方的此刻，既然还没碰到对方，之前的伤，自然就不存在了。 这是一个极度罕见的涉及时间穿梭的能力，也是精灵王最核心的保命手段之一，构筑起来非常复杂。 如果不是身旁的青尸一直死死缠着他，争取到了大量的时间，对方想要在他面前构筑出自循环精灵，完全是痴人说梦！ 即便此刻自己已经被影响了，他也并不在意，凭借速度优势，冲到对方面前。 而他手中的凿子，也在对方看到后惊怒的神色中，毫无阻碍地顶向对方的胸口。 玉夫+雕具，此刻的星术师，是雕塑家；而面前的精灵王，则即将成为他的作品。无需任何伤害，他将获得完全主导对方外形的权利！ 能力生效的认知并未出现，相反他持凿子刺出的右手，却传来一股坚硬的阻力。 什么东西……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巨大的力道，已经将他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紧接着，一把利刃就斩在他的腹部，触发了盾牌座的能力。虽然没有受伤，但巨大的力量，依然将还在空中的他，又一次掀飞出去。 他立刻搞懂了眼前的状况，人还没彻底落地，就恼怒地大吼：“自适应！”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挡在他与音斩之间。 一只拳头，就这么直直和音斩左手所化的钢铁利刃轰击在一起，二者巨大的动能，甚至制造出一股冲击波，将刚刚赶过来的青尸，硬生生吹得滑步后撤了数米。 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符文，出现在好不容易停下脚步的自适应后脑，但还没来得及发射冲击波，有所察觉的目标，已经一个闪身，从韩启生的视线中消失了。 见阻止了敌人势在必得的一击，米一也不多做停留，单脚轰击地面，以惊人的速度追上自适应后，又凭借一秒数十计斩击的恐怖频率，逼得对方不得不再次和她一起远离此处战场。 起身的星术师，想要给同伴一记眼神杀，警告对方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再把音斩漏过来，却发现除了两道偶尔从视野中一闪而过的模糊黑影，和密集到令人犯恶心的轰击声，他根本捕捉不到那两人。 志在必得的一击就这么落空，让星术师恼怒不已。身后一声闷响，显然是那个牛皮糖青尸又黏上来了。气急之下，他回身反手一击，凿子直接顶在对方胸口上。 骆道没和星术师交过手，看到这连痛感都没有的一击，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感觉有些不妥。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四肢就突然自己动了起来，短短几秒，就各自折成数段。 再落到地上时，低头一看，才悚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一把人体椅子！ 四条椅子腿就是他的四肢，椅子面是他的腹部，而靠背就是他的胸部、脖子和脑袋。 这诡异的变化让他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再抬头时，就看到星术师那发泄过后舒爽的表情，以及对方投向他的眼神中，一些别样的东西。 意识到不妙的骆道立刻厉声警告：“你敢坐上来，我就自爆给你看！” 听到这话，星术师才回忆起之前无提起过对方的真正能力。自己一直维持着和精灵王的距离，除了防备精灵王之外，又何尝不是防备青尸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手段？ 只是对方碍于敌我混杂，那些能力都不敢用，只能用拳头硬砸他、用指甲硬挠他，时间久了，他一时竟给忘了。 现在听到对方认真的警告，他立刻熄了坐上去休息一会儿的念头，冷哼一声后，就不再理会对方。 第338章 339.打破僵局之人 韩启生远远看着骆道的惨相，幸灾乐祸到不行。 精灵王、音斩、星术师、自适应，这种大佬级别的战斗，是他们能掺和的？ 偏偏那家伙不信邪，要上去打掩护。看看他多聪明，凭着无的一记偷袭，搞到了精灵王的空间隔离精灵，然后就开开心心在此处划水，天王老子来了都伤不到他…… 正乐着，他的脑海中，突然莫名浮现出一个金发碧眼、穿着大胆的妖艳美女。那容貌、那身材、那穿着，只是看一眼，就能让全天下所有正常的男人为之发狂！ 十多秒后，几公里外的剧烈爆炸，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注意。 接到队伍减员通知的星术师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那个方向……是邪荡！究竟发生什么了，以至于那个女人都来不及结束项目？！ 爆炸导致的分神，对其他人来说只是战斗中不值一提的插曲，但对于以音速战斗的人，就相当要命了。 自适应一个分神，瞬间就被音斩抓到了机会。平衡瞬间被打破，随之而来的，就是每秒数十次的高速斩击。 直到他使用道具强行拉开与对方的距离，才重新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他的衣物早已被对方斩成了破布条子，但仔细看去，早已被鲜血浸染的体表虽然遍布创口，但只从出血速度就能判断出，那些都是皮肉伤，至少目前并无大碍。 很难想象，那么快的斩击，却只砍出了这么浅的伤口。 但自适应却并没有任何得意，他知道这并非对方力量太弱，也绝非他防御太强。 仅仅刚才那一个分神，就本该分出胜负了。他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同伴的协助罢了。 他看了一眼数百米外，和191一样站着不怎么动弹似乎并未参战的同伴，微微点头，算是表达谢意。 足以撕裂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斩击，却只给对方开了几十道口子，米一却并未感到气馁或沮丧。 她注视着大口喘着粗气的敌人，以无比平静的语气说道：“接下来，我会更快，你最好能跟上我。” 那如水的平静之下，任何人都不会误解的高高在上，终于让自适应的脸上，久违的出现了怒容。 “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在累死之前弄疼我吧！” 震耳欲聋的引爆声中，两人再次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一个万物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杜国栋缓缓向那个站在战场边缘一动不动的男人靠近。 慈悲之柱，辅助型的战斗调查员，被他能力影响的人，身体、武器乃至强化能力，都会违背意识，甚至违背物理，在慈悲的影响下，拒绝伤害他人。能力的最后一步，就是让受影响者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这个能力，以及这个人，被所有战斗类调查员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后快。 所以，此刻的对方，身上缠满了绷带。 绷带，同样是辅助类调查员。自身化为绷带，可以替他人承受伤害，或治愈外伤。虽然承伤能力非常普通，但治愈能力极强。 杜国栋觉得，战局已经陷入僵持了，而他，就是打破僵局之人。 想要打破僵局，就得解放音斩。想要解放音斩，就得干掉慈悲之柱。想要当着绷带的面干掉慈悲之柱，他就必须确保一击毙命。 整条逻辑链，清晰无比，这就是最优解。 在黑白的世界中，他已经站到慈悲之柱面前。对方的视野盲区，必定是绷带的重点保护区域，所以他要反其道而行之，从正面下手。 方案非常简单，完全不需要反复权衡。怀着无比的自信，杜国栋手中的短剑，挥向眼前的敌人。 在剑刃即将触碰到对方脖颈的瞬间，他本人也从黑白的世界，返回到了色彩斑斓的现实。 与此同时，强烈的危机感……不，是死亡的恐惧，席卷了他。他瞬间从原地消失，并出现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但他的短刀，和握着短刀的右手，却并未追随他一同离开。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呼吸愈发急促。但他只是瞥了一眼右手手腕处光滑的断口和喷涌的鲜血，就从腰间摘下一副钩子。钩子的末端并非握柄，而是一个护套，刚好能卡在他的手腕上。 戴好钩子后，护套与手腕缝隙间，很快就不再出血了。疼痛也随之减弱，这让他不禁松了口气，这才看向对面。 慈悲之柱身旁，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色披风，一手反手持短刀，另一只手双指捏着他的断手，见他看过来，就将那断手丢还给他。 但他并未去接，也没打算捡，任凭自己的手掌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沾满泥土。 “好久不见，神隐，”对面之人懒洋洋地打着招呼，“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还是老样子，选最优解，对吧？” “又是你那个扯淡的直觉？”杜国栋一脸腻歪，“你能不能放过我，缠别人去？” 对面之人一脸认真地摇头：“这个世界上，能算作我的同类的，只有你了。” “别，我当不起，”杜国栋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指着远处看戏的韩启生，“我觉得那个胖子挺适合你的，你们要不相互了解一下？” 对方还真的扭头去看，打量片刻，竟说道：“好。摘掉你的脑袋，我就去认识他。” 杜国栋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现在的我，和大名鼎鼎的‘无’，究竟还差多少吧。” 看着杜国栋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无满意一笑，身后的披风一转，将他包裹起来，随后也消隐无踪了。 那边的韩启生看到自己同事吃亏，反而松了口气。 现在连那个吓人的“无”都有目标了，他算是彻彻底底的安全了。 之前对付虫巢，他的道力本就没剩多少，仅存的一点刚才也用来轰那个变态女人了。 真要是来个能突破空间隔离的敌人，事情就大条了。 但他自己是安全了，整体局势却更加恶劣了。 宋文意被灵光撑爆，进入无欲无求的贤者模式，不得不提前结束项目，那个新人又莫名其妙失踪了。伊朗人那边更不用说，好好一支团队，就剩下俩人。 他们本就战力不足，结果作为底牌的杜国栋还被无抓出来了。 现在只看场上的局势，他们都处于劣势。天知道这群犹太佬在外围还藏没藏人。 但哪怕他们除了虫巢同样没人了，也只需要坚持到音斩被彻底慈悲掉，自适应就能凭借与音斩战斗中获得的速度与力量，站出来收割全场。 没错，自适应此刻的战力，并非他自己的。他的能力就如代号所述，通过对自身进行黑箱改造，来获得与敌人匹敌的战斗力。 罕见的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跟谁都能打的类型。 再看看那边依旧是人肉椅子的骆道，他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果然，要打破僵局，还是得靠我啊。” 装了个叉却没人听见，这让他话一出口，就已经意兴阑珊了。 但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 他小心翼翼从兜里取出了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青色玉石印章，双手捧着，满脸的心疼。 纠结了好久，他才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正要将印抛向天空，一声巨响，吓得他一个哆嗦。定睛望去，就看到自适应接连撞断几棵树才停下来的身影，以及从口中喷出的鲜血。 第339章 340.大佬死了？ 自适应被揍了？韩启生眨巴着小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去搜寻米一的身影，就见对方站在自适应几十米外，半蹲弓腰，双手所化的刀刃支撑着地面。 此时的米一状态并不好，身上有不少伤口，衣服都被鲜血染了大半。汗水将脸上的化妆品糊成了调色盘，乍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搁到深夜小道上，能吓死人。 但韩启生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因为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对方身边环绕的精灵。 他没和精灵王打过交道，自然判断不出这个精灵是做什么的。看依然能猜到，被慈悲之柱影响的米一，还能伤到自适应，肯定和这个精灵有关。 米一显然没打算给自适应喘息的时间。她双刃一撑，向前踉跄了一步才起身，看得出她此刻的状况也非常糟糕了。 但下一刻，她就和还没来得及起身的自适应，再次消失音爆的轰鸣声中。 仅仅几秒后，自适应就再次摔了出去。他如同一个人形玩偶，一路毫无反抗能力地摔出了上百米，然后又因为审判者的能力，被自动调整位置，重新回到了米一脚下。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吐血，身上的伤口也没有继续恶化。 相反，米一的情况反而越来越糟糕了。她手肘连接的两条钢铁刀刃，和破烂不堪的衣服下露出的金属躯体，此刻已经不是泛着寒光的金属色，而是金属温度过高时的暗红色！ 韩启生甚至怀疑，再来一轮攻击，不用自适应变强，她自己就融化了！ 很明显，她现在纯粹是凭着一股子气撑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撑不住，就崩溃了。 这让他也一时陷入两难，看着手中的印章，不知该不该现在就用。 用早了，心碎；用晚了，白费。 明明是自适应单方面挨揍，但米一的状态反而更差。 明明米一的状态更差，但自适应的脸色反而更难看。 “速度、力量、神经反应、动态视觉……现在则是防御，和自愈，你还能适应到什么程度？”米一说话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语气中却满是得意。 说话间，她的双腿、双脚全都化为刀刃，就连两肋都伸出两根向后的刀刃：“我还能更快，你呢？” “你这个疯子……”看到这个能够显著降低空气阻力的诡异造型，自适应的脸，白得如同死人。 他的能力，自然是有上限的，否则他就无敌了。他的适应，就如同堆积木一样，就是简单地将形状大小各异的积木，一层层往上垒。 既没有胶水，也没有卡槽。自然垒得越高，稳定性越差。到达某个临界点后，就会轰然倒塌，什么都不剩下。 而此刻的他，已经无比接近那个临界点了。他能够感受到，那高高的积木塔，正令人心惊胆战地左右摇摆。只要轻轻吹一口气，就…… 最要命的是，垒积木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敌人。 他只能决定要不要垒积木，之后积木能垒多高，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所以，只要对面的音斩还要继续提速，通过提高速度来增加动能，再借助“属于精灵王的动能精灵”这个漏洞，绕开慈悲之柱的能力攻击他，他就无法阻止自己的能力突破极限，无法阻止积木塔必将到来的倒塌。 “我跟你赌，”自适应也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我赌你先死！” 话音刚落，米一还没有行动，他的脸色依然剧变。 韩启生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对方就再次被消失的米一轰没影了。 这一次的持续时间更多，不到三秒，什么东西猛地撞在一棵树上。 这也是被审判者限制的狭小战场内，所剩无几的树了。 韩启生看过去，就愣住了：一大摊碎骨碎肉，在巨大的冲量下，竟直接嵌进树干中，此刻正缓缓往下流动。 而那摊碎肉的最上方，还有一大摊白花花的东西呈四周溅射状。 那颗脑袋已经碎无可碎了，但那张支离破碎的脸，还是很好辨认的。 自适应死了？ 最强调查员之一，作为战斗类调查员传说之一，被无数人仰望的自适应，就这么死了？ 他曾下意识认为，像自适应、音斩这种立于金字塔尖的调查员，是不会死的。 好吧，米一可能会死。毕竟她公认登顶也才几个月，底蕴不足。但自适应这种绝大多数调查员还不是调查员时，就已经登顶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死？ 要知道调查员只要有自我意识，就随时可以结束项目。调查员重伤很容易，但想死却着实很难。 更不用说这些金字塔尖的人物了。 但现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死了一个？还死得如此轻易，甚至都没怎么挣扎？ 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那瘆人的死法，他只觉得自己的胃狠狠抽搐着。 要不是他的能力也经常制造残肢断臂和一地脑花，此刻他说不定已经吐出来了。 才庆幸着，不远处就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慈悲之柱，正捂着胸口弯着腰，大量的固液混合物从他的口鼻中喷涌而出，其中不少，甚至喷在了覆盖体表的绷带上。 他还在吐，身上的绷带却自动脱落了。 绷带落在地上，迅速盘旋出一个人形。那人形还没彻底成型，其中就传出惊恐的吼叫。 “我结束不了项目！拉扎诺夫，我被困住了！” 远处的星术师还没从自适应战死的震惊中摆脱出来，听到绷带的话，神色一肃。他心中一紧，立刻选择结束项目，但等了两秒，依然还在原地，没有任何挪动。 他立刻看向对面已经趁机将距离拉到二十多米的精灵王，对方正一脸莫名其妙地加速拉开距离。 两人是多年宿敌，只需一眼，他就知道对方的表情绝非作伪。大脑飞速运转，他毫不犹豫开口道：“是中国人的新手段。你不会觉得，除掉我们后，他们会放任你们离开吧？” 听到这话，精灵王竟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就在他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希望，考虑用什么价码打动对方时，对方的嘴角，却扬起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着那笑容，星术师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咱俩斗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副模样。” “你不会觉得，”对方突然不顾风度，粗着嗓子模仿起他刚才的语气，“他们会放过你们吧？” 对方开心得像个三十多岁的大孩子：“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是不是忘了，红新月唯一的共识……” 精灵王脸上的笑意，尽是狰狞：“就是搞死你们！” 第340章 341.不知道哪来的傻子 杜国栋从黑白世界中摔出来时，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四肢只剩其一的他，勉强用仍攥着一个球体的左臂支撑着自己，环顾战场四周。 米一倚着树下，脑袋和双臂都无力垂着，让人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道她此时还有没有意识。 毫发无伤的韩启生则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她身上浇水。水刚一触碰她的身体，就会在刺啦声中，化为蒸汽。 精灵王不知遭了什么罪，全身上下大面积烧伤，没有一块好肉。 不知怎么搞得狼狈不堪的审判者，正轻柔舒缓地用某种液体浸湿的纱布，往他身上沾。 而精灵王的不远处，星术师双手交叠，高高举起，被钉在一棵树上。这家伙也浑身是伤，口鼻也被认不出来但一眼看去非常恶心的东西糊住了。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还是那个姿势最缺德。 但好歹他还活着。 骆道依然是人体椅子的模样，就在原地，除了脖子能转、嘴巴能张，剩下的部位都动弹不得。 看到骆道他先了他，他干脆松开左臂，让自己摔在地上。左手朝对方挥舞着手中的人头，炫耀着打招呼。 听到动静，韩启生回头看到是他，却愣了一下。 “你这是……”对方打量着他青色的皮肤，猛地反应过来，“好用吗？” 说着，还看了一眼远处的骆道。 “难以言喻，这辈子都不想再用第二次了，”杜国栋苦笑，“回去后我要请个长假，半年以上的那种。” 他被彻底斩断的三肢，被捅了无数窟窿的躯体，此刻已经长出无数肉芽。那些肉芽如同麦浪一般摆动着，一点点茁壮成长。已经有多处伤口，对向的肉芽成功碰头、纠缠并融为一体。 他自然不是无的对手，但降临项目后，他就长了个心眼，等待乔木期间，他抽了一针管骆道的血。骆道是天生僵尸，那家伙的血液能够将人类转变为僵尸。 成为僵尸后，他自然无法像骆道那样拥有那么强的能力，但至少能够获得惊人的生命力。 但这种手段有一大堆后遗症，其中一些有不小的可能是终身无法治愈的，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这么做。他也只是有备无患而已。 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无。能干掉那个一直纠缠自己的变态，哪怕终身后遗症，他也值了。 此刻看着场上一地的尸体，他突然有了明悟：难怪那家伙至死都不结束项目跑路。他本以为那家伙变态到极致，已经质变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是无法结束项目？ “这是什么情况？”他尽量压低声音问道。 但寂静得连个鸟叫都没有的林子里，韩启生又离他几十米远，声音再小也小不到哪去。 韩启生瞥了眼远处的精灵王和审判者，指着旁边的米一：“等她醒来你问她吧，这事儿我和你知道的一样多。” 杜国栋看着纹丝不动的米一，无奈叹了口气：“唉，p10……” 韩启生也跟着冷哼一声：“哼，p10。” 同样是总部调查员，同样出生入死，这么重要的道具，由p10掌管是应有之意，但连知会都不知会他们一声，就让人难受了。但凡他们是分部调查员，也就忍了，偏偏他们不是。 现在回想起来，难怪米一一开始就扬言要留下所有伊朗人。 他们当时觉得不靠谱的原因之一，就是别人又不是傻狍子，站那儿任你打杀。现在看来，人家分明就是有所依仗。 同为p10的宋文意当时并未用这个理由驳斥对方，他们也以为宋文意是不想表现得不相信米一的实力，现在明了了，宋文意肯定也知道这玩意儿的存在。 同样出生入死，人家能知道，他们就不能，就因为人家是p10，他们不是。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组织纪律，背后都是有着足够的教训的，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但真正遇到，还是让人不爽。 也不怪那些p9和p10，成天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绞尽脑汁壮大自己，一心往上爬。不说权力和待遇，哪怕只为了自己不被隐瞒，能够知晓幕后真相，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和动力谋取权位。 两人不爽着，那边的精灵王和审判者只能假装听不见。 没人能预料到犹太佬会横插一脚，那这个让所有人无法结束项目的道具，最初是给谁准备的，以及中国人一开始对他们的态度和想法，就不言自明了。 现在双方都是强弩之末，实在经不起折腾了。但越是这种时候，他们反而更要谨言慎行。 被伤病折磨的野兽，才是最敏感最疯狂最歇斯底里的。万一一句话没说对，引起什么误会，那就白瞎他们之前的付出了。 “跑了几个？”杜国栋也不想背后说人坏话，直接转移话题。 这话题立刻戳到了韩启生的兴奋点。 “星术师那儿挂着呢、自适应碎了、无被你砍了，慈悲之柱、绷带、邪荡也被我干掉了……”他掰着指头数，“已知的人一共干掉了六个，虫巢那孙子肯定跑了，还有一个鸟人。” 其实用不着他数，但他一想到还有人不知道自己一口气干掉了三个，就抓心挠肝的。 杜国栋也很配合，有些惊讶：“邪荡死了？你确定？” “确定，透透的，没成渣也剩不下多少，”韩启生得意道，“不知道哪来的傻子，竟然敢潜入我的意识，生怕我锁定不了似的。” 杜国栋闻言也是哑然。这胖子一向以没教养闻名，能力简单粗暴，没什么人专门研究他的情报。没想到真有人敢往他意识里撞。 这纯粹是吃了情报的亏，一亏就亏死一个。 “蛮可惜的，我还挺喜欢她的，”他吧唧着嘴，“还想着有机会和她交流一下，反正单着也是单着。” 韩启生看着对方一脸的猥琐样，顿时没了炫耀的欲望，腻歪地说：“一上来就往人身上爬，动手动脚的，恶心死了。” 杜国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怎么挡住她的诱惑的？教教我呗。以后遇到类似的能力，我也能挡一挡。” 这话明显暴露了他曾在邪荡手下吃过亏。 但韩启生没注意这一点，也没打算解惑，冷笑一声就不再搭理他。 杜国栋也不在意，他俩其实没多少交情，这种手段自然不可能白白告诉他。再说了，场上还有别人呢。 他还想再磨一磨，哪怕让对方报个价，韩启生却一愣，立刻紧张道：“有人，一个！” 说完他立刻纠正：“我就发现一个。” 所有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起来。 这种时候，别说再来个大佬了，来个稍微棘手点的，他们就得跑路…… 说到跑路，那个道具关了吗？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的视线，就直勾勾汇聚在米一身上，都顾不上不明身份的靠近者了。 米一的头依然低垂着，没有丝毫反应。 *******！ 每个人心里，都浮现出一句各不相同的脏话。 第341章 342.讨债的死鬼 人们此刻已经不顾上米一了，全都紧张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一个金发男子，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债权人……”精灵王的语气很虚弱，但声音依然准确无误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又见面了，佐哈多先生。”对方彬彬有礼地以优雅的姿势，朝精灵王微微鞠躬。 对方没有称呼他的代号，而是选择了真名，或者说姓氏。 一枚石子砸在杜国栋脑袋边，他回头就看到韩启生正朝他挤眉弄眼摆口型：这谁呀？ 他连连摇头：不认识，你一个p9都不认识，我p8能认识？ 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对方直接自我介绍：“本人是隶属于埃弗雷特公司的‘观察员’罗曼·保罗，也是本公司此次行动的监护人……” “观察员？那是什么？监军吗？”确认自己确实没听说过这家伙，肯定不是大佬后，韩启生又故态复萌了，直接插嘴打断了对方。 包括精灵王在内，所有人都没说话。显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个“观察员”是什么角色。 “观察员，是新起点和埃弗雷特20年的一份双边协议中特有的身份，”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双方都可以向对方或第三方的项目中派遣观察员，并互不伤害对方的观察员，甚至必要时有责任为其提供庇护……” 所有人惊讶地看过来，米一依然一副下一秒就可能暴毙的模样，但她的双眼中，却依然闪动着昂然的斗志和顽强的生命力。 这家伙！所有人心中都是凛然，更是敬佩对方的顽强。 尤其是杜国栋，此刻心中万分庆幸，自己刚才没嘴欠说出更多对公司不满的内容。 “观察员的主要职责是收集情报信息，必要时还可作为冲突各方的调停者，”米一自然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继续解释，“但观察员的‘豁免权’还有一个大前提，就是派遣方在该项目中没有利益诉求和相关行动。我没有说错吧？” “已经很精炼了，”债权人看着那边嵌进树中的碎肉和卤煮，不禁感慨，“早就听闻音斩的赫赫威名，至今没能和您交手，既是庆幸，又是遗憾。” 其他人也明白了，说白了就是两家公司都想广为收集各方情报，不过人派多了既浪费又敏感，派少了容易出事。于是干脆签了这么一份协议，双方共同保障情报人员的安全，一起欺负其他机构。 “你要调停？”韩启生瞥了一眼树上的星术师，难以置信地质问，“按音斩所说，你的观察员身份早就作废了吧？” 债权人摇头道：“并没有。策划并执行这次行动的人，虽然隶属于埃弗雷特公司，但均为以色列的人员，并不影响我的职责。这方面协议中亦有规定，我想米一女士也清楚这一点，对吧？” “以色列人？！”审判者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别人不说，自适应和虫巢，你说他俩是以色列人？！” “当然，”债权人轻松耸肩，“他们是犹太人，又是双国籍。而且不久前——当然是现实中，他们已经正式放弃美国国籍，只保留以色列国籍了。” 他对审判者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所以，虽然很遗憾我国失去了两位优秀的人才，但他们都是以色列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有人都被这种赤果果的无耻震惊了。 “你想救星术师？”精灵王开口了，他冷笑问道，“就凭一个可笑的观察员身份？你觉得我会点头？” “您误会了，佐哈多先生，”债权人叹气道，“这份协议，是我方与新起点的双边协议，而非八方公约。” 见精灵王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他又露出那副标志性的公式化虚伪笑容：“所以，很遗憾，我只需要取得米一女士的认可。至于二位……” 他的视线在精灵王没一块好肉的身体上来回逡巡，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刀，但脸上依旧维持着笑意：“你们要如何，我都愿意奉陪。” 说着，他不再理会红新月的两人，再次看向米一：“米一女士，根据协议，如果您无法给出条款范围内的合理理由，调停就理应生效，我想您是能够理解的，对吧？” 说完，他故意环视全场，又真诚说道：“坦白来讲，这一战，你们已经收获颇丰了，赶尽杀绝也绝非最好的选择。”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米一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痛快点头了：“如果自适应和虫巢的情况属实，那根据协议，调停确实应当起效。” 精灵王和审判者彻底失望了，后者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不加掩饰的狂怒。看他的眼神，他似乎是想抢在所有人之前，先一步干掉星术师。 但他还没行动，精灵王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回过神来的审判者，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上级，对方却没给他任何解释，但手上的力道，依旧准确传达了自己的意志。 审判者的神色黯淡下来。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违背精灵王的命令。而且他很清楚，没有精灵王的配合，他根本没可能强杀星术师。 但……那可是星术师啊！这一仗，他们已经让以色列元气大伤了。要是能再干掉星术师，他敢说至少十年内，犹太佬都休想缓过劲来！ 而他，也将与精灵王一道，成为整个红新月的英雄、大人物！ 如果能早一些……在战斗结束后就干掉那家伙，而不是留对方一命慢慢折磨…… 一想到此，他就感觉体内有一条毒虫，在一刻不停地撕咬、抓挠着他的心肝肺。 红新月二人无比失望甚至愤恨，债权人则志得意满。 他抬手隔空一抓，将星术师双手钉在树上的钉子，就被拔了出来。失去支撑的星术师，也如同死狗一般滑落到地上。 可债权人并未去照看对方，甚至都没有往那边看一眼，仿佛他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死活。 “关于自适应和虫巢的情况，根据协议，相关证据我司事后会一并提供，”他说道，“还有一件事，这群人行动前，从我司盗取了一件重要的道具，我也要一并回收。没问题吧？” 听到这话，精灵王瞬间就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对方不仅要救走星术师，还想取回路西法之翼！ 路西法之翼，明明是以色列人的所有物，从来都和美国人没什么关系。可偏偏以色列人是埃弗雷特的员工！ 他哪还不明白对方的谋划？ 犹太佬成功了，美国佬也能沾光。犹太佬失败了，美国佬还能趁火打劫！ 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但他还没说什么，米一已经痛快点头了。 看着债权人那得意洋洋的侧脸，精灵王恨不得冲上去把对方撕个稀巴烂。 “就这么轻易让对方得逞？你不会看不出对方的如意算盘吧？”韩启生都看不过去了，也不掩饰，直接大大咧咧质问米一。 后者也不恼，甚至都没抬头看他，平淡说道：“协议就是协议，公司签了，就说明公司需要它。我们为了一时得失擅自撕毁协议，最终伤害的，是公司的整体利益和信誉。” 这话说得谁都挑不出半点错误。韩启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话。 反正他就是个p9，关他鸟事！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个债权人走到三位剧情人物昏迷的坑边，伸出双手，隔空抓住什么，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往过拽。 偏偏他的手里，什么都没有。可他的脸上就是青筋暴露，憋得通红，如同一出无实物表演一般。 紧接着，什么东西就真的破空探了出来——是一个人。 那人显然不太舒服，正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边咳嗽边骂着“慢点儿、慢点儿……” 等看清那人的相貌后，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红新月两人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生命之水不长这样啊？ 抓来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要的，债权人也惊到了，呆呆问了一句：“你是谁？”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刚换过点儿劲儿的乔木连忙转身，就看到一个典型的白种人面孔。 他立刻环顾四周，看清了场上的形势，然后指着对方问全场最健康的韩启生：“朋友？” 还在懵逼的韩启生，下意识摇了摇头。 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只见寒光一闪，乔木一个瞬步就闪出十几米。 然后，债权人的头颅，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呆滞的神情，从脖子上掉了下去。 “吓死我了，”乔木拍了拍胸脯，“你们咋还剩了一个啊？”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在场所有活人，都张着嘴巴呆愣地看着他，没有一个想要说话。 “怎么了？”他茫然问道，“我……杀错人了？” 第342章 343.结束项目 没人理他，所有人都直勾勾看向米一。 “这咋办？”韩启生肥大的指头挠了挠进入项目后就没洗过的油腻头发，依旧率先发问。 米一似乎也惊呆了，不知是惊讶于这个新人还能逃出来，还是惊讶于眼前这一幕，竟一时仿佛没听见对方的问题，默不作声。 这氛围让乔木心里越发没谱，一时也不敢开口追问，只能乖乖站在那里，静待宣判。 良久，米一才舒了口气，缓缓开口：“乔工作为p6专项调查员，并不知晓双边协议的存在，也不知道死者的身份。在长时间的死亡威胁与高强度的战斗后，他一时神经紧张，面对陌生人做出本能反应，是情理之中的……” 她说了几句，似乎自己也说得不耐烦了，直接结尾道：“其他的就交给高管联席会去考虑吧。” 韩启生打量着这个新人。对方除了t恤破脸了点儿，全身上下没有一寸伤口，脸部皮肤甚至还泛着健康的光泽，连颗青春痘都没有。 “高强度战斗……”他不禁搓着双下巴，咂么着嘴，突然就笑了。 “我开始喜欢这个家伙了。” 努力对这话听而不闻，乔木自然也不会主动跟对方解释自己拿剑鞘捅了自己。 米一的话让他大致听明白了，自己似乎真的杀错了人。但其他人的反应也分明在告诉他，杀得对…… 不过他没急着细究，反正这种事情，总会有人和他解释的。 他直接对米一说：“任务完成了，这个项目没用了。” 不远处还有两个中东人——至少有一个是，另一个烧得挺惨的，暂时看不出来——他不方便细说。 “确定？” “确定。” 听到这话，米一也是痛快地点头，然后扭了扭脖子，示意他让开。 乔木躲到一边，让出了被他挡住的那两个中东人。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这次项目到此结束，星术师也归你们了。” 米一的弦外之意，精灵王自然不会听不懂。 相比起一旁面露欣喜的审判者，他反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在手下不解的目光中问道：“梦境行者呢？” 审判者闻言先是愕然，随即才感到万分羞愧：他竟然将自己的同事给忘了！ 乔木自然不会自达到在这种跨组织行动中擅作主张，得到米一的眼神授意后，他才说起另一个空间的大致情况。 “那里没有任何生命，动物、植物、微生物，什么都没有。我一进去就遇到了巴祖带，他和烛光在那里生存了两年半……” 万物静止自杀了，尸体不知所踪，大概率被巴祖带给…… 陷入疯狂的巴祖带，杀死了梦境行者，又被自己所杀。 烛光在与生命之水的战斗中牺牲。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人。 审判者听得目瞪口呆，进而神色阴沉不定。 精灵王反而毫不客气地冷笑：“你知道巴祖带是什么人吗？” 言外之意，谁都有可能堕落，唯独他不可能。 “我知道，来之前我就看过他的资料。梦境行者也提过，他是贵国首届英雄运动冠军，”乔木坦诚道，“烛光虽然不太愿意提起他，但实话实说，我觉得巴祖带的命运，对她的打击也很大。” 我知道巴祖带在你们心中是什么形象，我自然知道说他堕落在你们听来有多不靠谱。 但我依然有什么说什么，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精灵王没再说话，他心中叹了口气：不相信又能如何呢？就算对方承认自贾法里安以下都是他杀的，又如何？ 对方认了，自己也得替对方隐瞒。 犹太佬的出现，虽然让他们猝不及防，但也给了双方一个完美的台阶，把一切黑锅都丢给犹太人。 这也是星术师最早劝中国人置身事外的理由之一：他们掺和进来了，伊朗人就绝不会再甩锅给中国人，背锅的只能是犹太人。 更不用说他们此番大胜，足以让整个红新月的格局彻底稳固下来。这时候再掀波澜，除了证明自己的愚蠢，他什么都得不到，反而会失去很多唾手可得的利益。 对方不认，反而省下了他劝说审判者，甚至灭口的工夫。 至于贾法里安，他甚至都懒得问。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携大胜之威，与新的常务副理事长哈塔米结成更紧密的同盟，攫取更多利益，才是最佳选择。 对他而言，此时此刻，死掉的贾法里安，才是好的、负责任的贾法里安。 作为真相调查小组的负责人，他与新起点的立场，反而一致了…… “谢哈布，”想通一切后，他直接下令，“干掉那家伙，我们走。” 审判者第一反应是对方在开玩笑或考验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他的身体也随之颤抖…… 不是因为真相被掩埋、同事枉死而感到愤怒，而是因为对方竟然将手刃星术师的成就，让给了他！ 这份成就，也许对距离红新月顶点只剩几步之遥的精灵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却是难以想象的功劳与荣耀！ 反应过来后，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起身从腰间拔出匕首，就向属下那条“死狗”冲去。仿佛生怕慢了半步，对方就后悔收回成命。 割完喉咙、捅了心脏后，他还怕不保险，又从耳朵捅进星术师的脑子里，反复搅动。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甚至打算将对方大卸八块，以确保对方百分百不会被救活。 星术师完全没去看他丢人现眼的样子，也没和新起点的同行们打招呼，就原地消失了。 几十秒后，满手满脸都是血的审判者，终于冷静下来，朝米一这边点了点头，见对方已经重新低下头一副没了意识的模样，也随即结束了项目。 两人全部离开后，乔木才如实讲述了他的遭遇。 前面都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最后一条，烛光的死因。 他如实讲述了自己在烛光的帮助下干掉生命之水，烛光又献出生命，帮助贾法里安完成了自杀，顺带毁掉了路西法之翼。 然后自己治疗好伤势，等了一阵子，就被毫无预兆地拽出来了。 至于衔尾蛇一事，他没有直说，只是说相关情报会上报给级别足够的调查组。 公司不点头，这种事情调查员之间也不好私私相授，这是应有之意，其他人也不会在意。 米一只是听着，全程既没有质疑也没有不解，仿佛他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 等他说完后，对方就直接下令：“谁还有问题？没有的话，这次行动就此结束……” 第343章 344.干扰性极强 “等等等等！”和乔木第二次见面的杜国栋，举着自己仅存的左手，“无抢了我一把短刀，不知道扔哪了，你们帮我找找。一把两千多积分呢。” “这上哪找去啊？”乔木看着周围茂密的草丛和散落一地的树木枝丫，再看看除自己和韩启生外其余三人的惨状，“才两千积分，回去再买一把不就得了？” 寂静…… 除了又低下头的米一，胖子、人棍和椅子都直勾勾盯着自己，让乔木又紧张起来。 “我……说错话了？”他有些尴尬，想着要不要先道个歉。 “‘才’两千几分？”韩启生幽幽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敢问您一个月挣多少？” “一……一两千，怎么了？” 乔木这才反应过来，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执行个项目，动辄评价就是A以上。 别人是努力拿d，拼命拿C，靠运气拿B，靠天赐拿A。 他划水都能划个d出来，至今就拿过两次e，一次是大剑那个破项目，一次是在死神里躺平了一个月啥也没干。 严牧之一心抱他大腿，不就是因为那几次项目几乎啥也没干，就是跟在他后面打下手，都是B级评价保底？ 他划水的月份，不算项目收益，月薪都有一两千积分。不划水的时候，一个月积分总收入有四五千，等于项目积分就有两千多。 其他调查员肯定没他那么能完成可选任务，所以大概率项目积分也就是赚个三五百的保底。 而且他赚积分也不靠可选任务和月薪，而是靠终结项目。一次就能有好几万进账。 不过这种炫富的话，他肯定不会说的。 “我记得资料上你工龄才一年吧？p6靠中低风险项目，一个月就能赚两千，”韩启生若有所思，“确实还不赖，难怪公司会器重你。” 虽然对方的说法距离现实还有十万八千里，但这是他与对方相识以来，对方第一次好言好语跟他说话，甚至是对方第一次夸他。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依然感到一点点受宠若惊。 “你一个月能存下多少？”杜国栋也来兴致了，趴在地上下巴点地，好奇问道。 “都能存下？”乔木试探着说，看到两人的表情，只好解释，“我不喜欢战斗，一般都是能避则避，所以不太需要消耗品和医疗服务，基本都是攒下来攒大件儿。” 这个说法也算是实话，他确实不怎么买消耗品。最初买过热武器，后来出于谨慎买过一批艾泽拉斯的药水，现在都在仓储区积灰。 “避开战斗……怎么执行任务？”杜国栋和韩启生面面相觑，完全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情景，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毕竟每个人执行项目都有自己独特的思路和方法，越是天才越独特，旁人想学都学不来。剑走偏锋的天才他们也不是没见过。 不过，身为战斗类调查员，不需要买消耗品，也不用医疗服务……听上去就让人羡慕。 韩启生胖乎乎的，此刻已经懒到了极致，最终还是乔木替杜国栋找回了短刀。 握住短刀的瞬间，他就感觉一股热流顺着手流向全身。虽然很微弱，一时不确定这是什么效果，但他也明白为什么这把武器价值两千积分了。 杜国栋一消失，韩启生也迫不及待闪人了。 乔木看了看米一和远处的骆道牌椅子，两人都没说话。米一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先走。显然两人作为队伍的负责人和副手，还是很敬业的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称职的骆道看着乔木消失。调查员结束项目的过程非常短暂，以毫秒计。 但那短短的一瞬间，他恍惚中似乎看到，对方的背后有一对巨大的天鹅翅膀。那副翅膀向上展开，在最顶部，似乎还撑起了一座好像是建筑沙盘之类的东西。 他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看向对面的米一。后者却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什么变化都没有。 这让他无法确定，对方有没有看到那奇怪的景象。 不过他也没打算说什么，直接和对方一同结束了项目。 …… 乔木正坐在公司总部外部项目事业部的大楼中。 他结束项目，一回到现实，简单地检查完身体状况后，就跟着一群早已等候多时的仿生保安，登上了天台通往总部的光学迷彩飞机。 他来到这边后，并未见到一同行动的其他人，这也在预料之中。 米一等人肯定要先进行医疗救治，就算不怎么需要治疗的韩启生，公司肯定也会将他们分开问讯。 虽然没什么意义，但程序就是程序。 直到此刻，他才得知宋文意还活着，同样在接受治疗。早前他没见到对方的身影，还以为已经挂了。 他们这次是大胜，调查组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整个调查的氛围非常轻松。 他上一次来揭露衔尾蛇的阴谋，地点是一个很小的屋子，专门的审讯室，四角还有四名仿生人保安盯着他。 而这一次的地点，则是一处不大却很舒适的会议室。看得出来，应该是专供部门领导开小会用的。房间里也没有保安。 看着面前摆得满满当当的水果甜点，身后不远还有专人贴心地给他的杯子里补充热牛奶。公司这副现实功利的模样，让他竟无言以对。 调查的重点，主要集中在他进入那个奇怪空间后的事情。这一次，他终于详细讲述了自己在其中经历的绝大多数事情，并转述了大胡子关于衔尾蛇的信息。 调查组几人听到衔尾蛇之名后，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乔木一边说，一边留意他们的表情和反应，却什么都没看出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惊讶不在意，还是有所预料，甚至可能是习以为常？ 调查很快就结束了，这一次自然没有人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本次任务的奖励，还需要再过一阵子，上面才能定下来。 接取这个任务之前，他本来还很期待公司能给出什么奖励。但现在，他反而不怎么在意了。 他有更迫切的事情要做。 例如，这次的任务虽然大获成功，但项目却失败了…… 没错，智脑给出的必选任务就是终结项目。他倒是希望智脑给个【彻底消灭大胡子】的任务，但宋文意也说过，智脑是不会发布直接针对其他机构和调查员的任务的。 所以他二月份的保底并未完成，虽然肯定能请下假来，但他暂时还不能休息。 回大同的路上，乔木给唐蒙打了个电话。 那家伙把项目资料交给他后，就消失不见了，他估计对方是修养去了。 现在电话里，对方也是懒洋洋的，而且时不时就传来满嘴汁水的咀嚼声。 他脑海中也浮现出一个画面：唐蒙穿着浴袍，躺在自家大豪斯的落地窗阳台的躺椅上晒着太阳，一边吃着旁边矮几上果盘中丰盛的水果，一边接听他的电话。 “你们的成功我已经听说了，恭喜啊，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我都羡慕了。” 隔着电话，他听不出对方有多少真心实意有多少是客套，干脆直奔主题。 “假设我有某个能力，嗯……失控了，在现实中也会生效——当然这并非我的本意，会发生什么？” 说完他就听见对方使劲吞咽和起身的窸窣声。 他的geAss，根据之前的协议，是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因为那份协议并没有具体的发起人，他此刻甚至不知道该找谁咨询。 当时他就怀疑，发起那份保密协议的，并非公司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智脑。但他显然不可能找智脑咨询问题，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联系智脑。 所以他只能问唐蒙。因为对方调查冯硕等人时，查看了他们的记忆，大概率见过自己对裴嫚施展geAss的效果。 “如果那个能力对现实没有破坏性，干扰性也不强，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没什么效果，”唐蒙一开口，乔木就确定，对方确实基本知晓geAss的能力了，“公司这边会尽可能帮你解决，至少也是压制问题。当然，你本人也要全力配合公司，进行必要或不必要的研究与实验。” 听到这话，乔木松了口气：虽然这个能力的秘密保不住了，但这个要求，他完全ok。 他这么想着，对方又说道：“如果是对现实有极强干扰性的能力，就比较麻烦了。” 对方语气中的认真和深意，让他脑子还没开转，心里就咯噔一声。 “除非你愿意去人迹罕至的地方独居，一切物资都由公司安排专人供应，否则公司……” 他想了想，纠正道：“整个行业，对这种情况的态度都是一致的：不能因小失大。” “尤其是，假设，你获取那个能力后，并未向公司汇报过，那公司的相关决策，显然自然也就有了极强的合理性。” 这话说得有些拗口，但乔木听明白了：你的保密协议不是和公司签的，抱歉，公司不认。 公司不认，你私下获得能力就违规了。违规获取能力，对现实社会造成影响，公司就有充分的理由对你采取一些行动。 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怎么会是……”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了，“强干扰性？它……对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影响啊，只有极个别情况才……” 后脖子处传来酥麻的感觉，他知道，这是脑干芯片激活的感觉。 他不能再往详细说了。 电话那边的唐蒙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抱歉，具体原因，我没办法告诉你。” 看来对方也受到保密协议的限制了。 “你应该接触过能力与意识相关的调查员吧？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对方换了个说法，“那么多操控或影响意识的调查员，难道都要绕过自己所在的机构，去签一份莫名其妙的最高级别保密协议吗？” 第344章 345.盛世公主号 皇历2016年，皇家大西洋旅游公司名下的巨型豪华飞艇盛世公主号，从潘多拉贡起航后，历经45天，反向途经大西洋、地中海、中东沙漠、印度洋、恒河平原、青藏高原、中南半岛、中南群岛，顺利抵达东京租界区。 这艘豪华游艇已经运营九年了，但上面的装潢依然奢华，设备依然先进，看得出来，皇家大西洋旅游对它的维护、保养与更新，完全超出了正常的商业范畴，可以说是不遗余力。 根本原因就是，这艘世界上最大的商业飞艇，是一批帝国贵族在九年前，共同为长公主吉妮薇尔殿下准备的成人礼献礼。 所以，哪怕是亏得血本无归，盛世公主号，也必须是世上最好的商业飞艇，容不得一点瑕疵。 而这艘豪华飞艇上，除了艇组工作人员外，只能出现两种人：贵族，与贵族仆从。 除此之外的平民，绝不允许玷污它的高贵。 乔木也是以贵族仆从的身份登上这艘飞艇的。 好在贵族套间里有足够的房间和床位，否则他还得去下层甲板的客货混装区，去睡大通铺。 此时的宾客们刚刚吃过午饭，都在甲板上欣赏着动静租界区独有的景色。 成百上千幢灰白色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这些为了工期、成本和实用性，彻底牺牲审美的工业化产物，堆砌在一起后，反而如同一片混凝土的原始森林一般，极具视觉冲击力，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奇异美感。 即将进港的飞艇刻意将速度降至最慢，向所有人充分展示着帝国仅用六年就建成的租界城市，以及这背后惊人的工业能力与技术底蕴。 “这就是11区啊……”一个穿着帝国军常服的亚裔男性青年，看着外面罕见的景色，一时竟被震撼到了。 工业和技术什么的他倒是没想那么多，帝国实力什么的他也不在乎。他本能地知道一点：在这种地方工作，肯定不会快乐。 人均办公面积太小了。 不像公司，因为他们商务部单独占了一栋楼，地方宽松得很。工位的摆放并非横平竖直站队列，而是围绕着室内绿植或大型工艺品，进行不规则摆放。 各个工区被他们布置得过道没有一条是直的，堪比公园绿地上的羊肠小道。 新人不熟悉一两个月，找人都得找好久。 新项目事业部和未知项目事业部人更少，比他们还过分。 某位调查员大佬，直接在未知项目事业部大楼中占了一层，养了近百只猫。不仅保洁公司每天要安排人添水添食铲屎，就连总部康复中心都要肩负起兽医的职责。 最近有传言，那位大佬在四处串联，要求公司给那一层整体改装外凸式窗户和飘窗。理由是楼层低采光不好，影响员工身心健康。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只是想让猫晒太阳的时候不用打架抢地盘。 “你没来过？”年轻军人身边，乔木随口问道。 “没有，11区对帝国而言，几乎称得上是偏远蛮荒之地了，”青年摇头道，“除非未来帝国决定对中华联邦全面宣战，11区成为战争前线，否则没有人愿意来，军人尤其如此。” “11区……”乔木咀嚼着这个名称，“你这同化得够厉害的啊。” “没办法，我就这一个项目，一待就是六年，不像你们四处乱跑，”青年笑道，“而且在军队里敢提‘日本’这个词，很可能会被认为是三皇女派，百分百会被人歧视的。” 见乔木恍然，他又说道：“那还算好的。像我这种名誉布列塔尼亚人，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居心叵测者’，直接被‘阵亡’。” “安宁阁下，”早已在后方耐心等待的飞艇侍者，见他没再说话，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恭敬地双手举起托盘。 华美的银质托盘中，红色软垫上，放着一封小心折叠起来的信纸。 随着名为安宁的青年道着谢将纸拿起，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飘散在空气中。 这股气味乔木太熟悉了，这一个半月来，他们的专属套间、专属座位、专属泳池、专属用具，甚至为安宁服务的专属侍者身上，都散发着这股淡淡的香气。既不刺鼻，也不敷衍，尺度把握得非常精准。 而其他贵族的专属侍者身上，则是别的气味。 当他得知这是因为安宁最喜欢桂花香时，对飞艇上的遍地金银珠宝嗤之以鼻的他，终于被这种低调的奢华震撼到了。 安宁，就是唐蒙的小舅子，今年24岁，大学毕业两年，在公司商务部任职，机甲爱好者。 之前唐蒙就向他“借”了这个他的专属镜像，给对方过机甲的瘾。 本来想着过把瘾就完的，谁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这个项目中，一待就是六年。 不仅呆了六年，还搞到了贵族头衔。 如果没有他，乔木这次降临这个项目，应该还是六年前帝国刚刚占领日本，他将主角三人送到京都后的那个时间点。 现在的时间点，距离主线剧情开始还有一年。 乔木这次降临被智脑直接扔到了欧洲，给他的任务也很操蛋：点名道姓要求他加入帝国第一军团，并成功晋升，获得军官身份。 第一军团，是由圆桌骑士团第一骑士俾斯麦·瓦尔德施泰因统领的帝国精锐野战部队，主力部署在比利时与荷兰地区，拱卫英吉利与多佛尔海峡，威慑整个欧洲同盟，是帝国最强大也是最重要的部队。 第一军团还有另一个身份：皇帝陛下的禁卫军。 看到这个任务，乔木就明白了，智脑不希望他去接触主角。 随着飞艇进入11区领海，智脑就很识时务地主动修改了任务。 项目名称：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 项目编号：zz04-201533-12-17 项目性质：专属项目\/2人 预估风险度：低风险 必选任务：加入帝国第一军团，并成功晋升，获得军官身份。（已取消） 必选任务：终结项目。 看得出，智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或者说忌惮geAss。 唐蒙最后那句提醒还言犹在耳，谜底几乎已经被用一号字体加黑加粗写在白纸上摊在他鼻子下面了： 智脑，拥有自我意识，是真真正正的人工【智能】！ 这一点，公司高层，或者说行业高层，肯定是知情的。只是那群人一起默契地瞒着中基层人员，像范鸿。 他曾经问过范鸿，后者坚定地认为智脑不可能有自我意识，它只是足够先进的伪智能罢了。 现在想来，其实这个真相早就有所旁漏了： 光是国内就有12座投运核电站、5座在建核电站专供智脑。而全球八大执行机构共用一个智脑，上面所说肯定也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全球各国加起来，指不定要给智脑供应多少能源呢。这种吞金巨兽，如果只是能通过图灵测试的伪智能，那也太冤枉了。 但这个结论还是有漏洞的： 首先，无论穿越前后，互联网上都有无数大佬和网友畅想过真正的人工智能。所有人都对人工智能超出人类认知的创造力毫不怀疑。甚至认为人工智能诞生伊始，就能实现超越人类五千年积累的创新。 如果人工智能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类，还要靠这些所谓的“项目”，获取超前的科学技术？ 如果人工智能没这么厉害，那人类为它消耗规模如此惊人的能源，就只是为了让它监督项目中的调查员吗？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此外，他之前得知全球共用一个智脑后，就认为，智脑要么就是他认为的主神，要么就是主神的白手套。 但不管是主神还是主神的白手套，不管它有什么目的，它的地位，应该都是超然的。 可现在的智脑，既要人类投喂，又要帮人类管理生产、财务、采购、后勤和安保工作…… 主神给人类打工？搞笑呢吧？ 假设这个主神受伤了，不得不与人类合作，依靠人类东山再起。 那也说不通。等于这个主神只是把人类调查员送往各个项目世界，然后跟人类混口饭吃。它的能力、道具与科技兑换功能呢？为什么积分商城中的一切，都是调查员们自己辛辛苦苦搞到手的？ 等于主神就是个交通工具？这种合作也太不靠谱了。 乔木是越想越头大，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想要了解真相，往上爬，才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他现在觉得，在探索真相的道路上，他每前进一步，就会发现真相远离他两步。他与真相之间的谜团，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难受。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是搞清楚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第345章 346.一个交易 乔木基本可以确定：智脑怕的，既不是意识类的能力，也不是geAss本身。 而是geAss因人而异的特性，所带来的不确定性。 也就是说，智脑怕的是geAss的秘密一旦扩散开，哪天指不定就诞生出一个能影响到它的能力。 说不定智脑的意识，就非常去中心化地存在于每一台个人终端内。 那时，那个调查员一次无意识的激活能力，就会不小心控制智脑。 那真是要命了。 这一点，从这个项目的进阶情报和其他镜像的进度就能看出来。 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2015年就出现的项目，截至目前已经有21个镜像。 所有进阶情报，都未涉及主角团，甚至都没提到过黑色骑士团，哪怕是11区的情报，也多是京都六家和樱石的。 而所有镜像的进度，都没有推进到项目中的皇历2017年，即剧情正式开始的那一年。 这就非常明显了：智脑利用自己发布任务的权限，确保所有镜像，都会在剧情正式开始前，被调查员搞崩掉。 甚至，它很可能是在某个调查员跻身高位，有接触到教团的风险之前，就果断搞崩项目，以此掩盖geAss的秘密。 确定了这一点，乔木心里就有谱了。 他自然不会拿geAss的秘密去威胁智脑，替他摆平公司。 那是找死。 就算智脑眼下答应了，事后也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干掉他。 因为以己度人，面对威胁者，他肯定会这么干。 除非威胁者是和他相爱相杀的大美铝。 他要用实际行动向智脑证明，在帮它保守秘密一事上，自己是可以信赖甚至依赖的盟友。 例如，由他动手去搞崩其他镜像之类的…… 他有一定的把握，能够让智脑看到他的价值，接受他的善意。 原因很简单：智脑肯定也不知道这个项目后面的剧情和秘密。 胡思乱想着，飞艇就进港停泊了，乔木也认真扮演起仆从的身份，提着行李恭谨地跟在安宁身后。 毕竟刚才的信上也说了，11区驻军要为安宁举办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 没错，11区驻军，纯血派的大本营，要热烈欢迎一个名誉布列塔尼亚人。 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只是因为，安宁子爵，是帝国圆桌骑士团七位候选骑士之一，而且是之首。 之所以是候选骑士，也只是因为帝国这六年来没怎么打过仗。 全帝国上下都相信，只要他再立一次战功，就会顺理成章成为当前的第八位圆桌骑士。 这家伙，并非只是玩票，是真的极具机甲天赋。 可惜现实世界没有，也不让用机甲。 …… 乔木自然没资格，也不打算参加接风宴。自然会有人带他去为安宁准备的豪宅安置。 他与安宁，也就此告别了。 安宁根本不需要来11区，这次前来，只是为了给他一个身份。 嘴上说自己是子爵仆从毫无意义，没人会买账。只有安宁亲临11区，切实接触到此处的高官，这位候选圆桌骑士的影响力，才能真正扩散到此处。 跟着安宁下飞艇的他，才能得到11区官方的认可。 没人会在乎一个子爵的仆从，但也没人会无故得罪未来之星的亲信。 放下安宁的行李，乔木就直接离开了对方即将下榻的府邸。 迪托哈特·利特此时还只是一个活跃于一线、在行业内小有名气的新闻制作人，很简单就能从网上搜索到对方的信息。 他并没有直接去电视台寻找对方，而是在对面咖啡厅静静等待。 那家伙是个野心勃勃、不甘寂寞的人，无论是否知晓安宁的到来，11区高层突然举办盛大的宴会，他绝不会错过从中挖掘新闻的机会，此时大概率并不在台里。 果不其然，乔木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直到咖啡厅打烊、整个电视台都陷入一片黑暗，一辆采访车才姗姗迟归，拐进了电视台的地下停车库。 又过了十多分钟，一辆轿车从车库中驶出，虽然车窗上贴着防窥膜，但以乔木的视力，依然能隐约看清驾驶员那能让发胶脱销的发型。 他施展缚道·曲光后，一个瞬步轻轻踏上车顶。 半个小时后，迪托哈特·利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 他没急着洗漱，更没有一头扎进松软的床上，而是又开了一听啤酒，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这片中产街区乏味到令人作呕的街道。 他不是不能住进更好的房子，不是不能搬到富人的街区，但他就是要留在这里，每天一早都要到街对面的快餐店，听着排队买早餐的白领们讨论前一晚上的新闻，从中汲取灵感、吸取教训。 今天，他凭着敏锐的嗅觉，主动联系自己的人脉，抢到了帝国首席候选骑士安宁子爵抵达11区的优先报道权，甚至成功混进了晚宴，与对方打了个招呼。 很难想象，那个一脸紧张，一看就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的青年，竟然是帝国近期最炙手可热的新星，甚至还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接见。 那场宴会上，看着那位超新星的表现，不知有多少日渐边缘化，甚至被流放11区的贵族，在心中鄙夷冷笑。 但他们当时心中有多不齿，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如今的境遇，就会有多妒忌。 想到这里，他就想要狂笑，甚至当着那些贵族的面狂笑，笑到他们脸色大变，笑到他们勃然大怒，笑到他们不顾风度破口大骂，笑到他们最终拂袖而去。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需要和那些虚伪的家伙处好关系，哪怕点头哈腰、卑躬屈膝。这样对方才能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消息和便利，让他永远都能抢先同行一步。 心中正谋划着，要如何与那些愚蠢的贵族和军官竞争，从他们手中抢到哪怕一分钟，与那位新贵单独沟通的宝贵机会。 只要一分钟，凭借他的口才，他有足够的自信吸引对方的注意…… 正想着，思绪就被门铃声打断。 迪托哈特皱着眉头，很不高兴。 这么晚，会是谁来打扰他？他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遗漏的事项。 打开房门，外面却空空如也。 恶作剧？他恼怒地关上门。 明天要让门卫查看监控，看看是谁家的小鬼。一定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回到客厅的瞬间，他就愣住了。 一个青年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双脚交叠搭在茶几上，笑着说出来彻底改变他人生的那句话： “迪托哈特·利特，我带来了一个交易，一个让你有机会触碰到这个世界真相的交易。” 第346章 347.街头采访 C.c.一觉醒来，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刷着牙，一边习惯性地随手打开电视。 最近几个月，她一直住在九州岛的一个小县城中。 自六年前来到日本，她虽然不再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但也经常更换地点，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怀疑，玛丽安娜在找她。 对方似乎曾几次试探过她的位置，但随着她的警觉，这种试探也终止了。 当年她放弃Code教团教主一职并离开潘多拉贡，完全是因为她不想掺和进对方的皇室内斗中。 她只是想借助对饭“弑神”的计划，实现自己的愿望，不代表她对那个计划及其主要参与者本身负有什么责任。 夏鲁鲁、玛丽安娜和v.v.都清楚这一点，才会放任她的离开。 但现在看来，玛丽安娜似乎有些后悔了。 她大概能猜到对方在担心什么：乔木。 那个神秘到不像话的小屁孩，使用着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武器，知晓着普通人根本不该知晓的秘密。 就连她都一度怀疑，对方可能真的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 她违背了自己的承诺，赋予了对方geAss。 她曾向夏鲁鲁承诺过，不会再将geAss的力量赋予其他人，以此确保她能对“弑神”计划心无旁骛。 这也是她能自由离开潘多拉贡的重要原因。 当然对于一个活了上千年、不老不死的魔女而言，所谓的承诺，重要性还比不上放屁。 至少她长时间不放屁也会难受，但违背承诺，则和呼吸一样随意。 她将geAss赋予毛时，玛丽安娜虽然不太满意，却也没说什么。因为即便只是听她的远程描述，对方也能判断出，毛并不真的具备“王”的资质。 没有王的资质的人，最终一定会被暴走的geAss拖进地狱。 事实一如对方所料，毛失控了。 但那个乔木不同，玛丽安娜看不透对方的底细，并因此产生了担忧。 她相信，对方过去几年里，肯定绞尽脑汁试图找到那个乔木的踪迹，但都失败了，所以才会产生类似于“要不还是把C.c.看管起来吧”的念头。 她们确实是无话不谈的挚友、闺蜜，但无论是不老不死的她，还是一心弑神的玛丽安娜，都不是那种会被传统意义上的感情与道德所束缚住的人。 道德，对她们来说，不过是生活的佐料罢了。在她们眼里，只有目的。 从这种角度来看，那个乔木说得很有道理：她，玛丽安娜，夏鲁鲁，以及v.v.，他们确实都挺扭曲的。 索性玛丽安娜的意志似乎并不坚决，也可能是为了不引起v.v.的注意，她能调动的力量实在有限。 得益于此，她并不需要像过去那样，一刻不停地逃亡、流浪。隔几个月换一个地方的生活，反而多了些许新鲜感。 新闻正长篇累牍地介绍着几天前莅临11区的首席候补圆桌安宁子爵的光辉事迹。 只听了几十秒，C.c.就听出了其中有多少春秋笔法。 懒得再听下去的她，含着一嘴的牙膏沫子，回了盥洗室。 “……传说中的魔女……不老不死……青春永驻……” 正在洗脸，断断续续的播报声就传入她的耳中。 双手僵住，惊愕的C.c.顾不上一脸的水和没洗净的沫子，快步走回客厅。 电视中，记者正就近几日流传甚广的“不死魔女”都市传说，随机采访街头的路人。 一个路人正对着摄像大机侃侃而谈。 “魔女？当然是真的！我不仅知道是真的，我还亲眼见过！” “哦？您是说，您亲眼见过不死魔女？”记者用夸张的表情与声调追问，“能向我们描述一下对方的特征吗？” “嗯……”热心市民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头发特别长，都长到腰间了……” 他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腰，又说：“她的头发都是绿色的，翠绿，就像传说中的爱尔兰精灵一样……” “绿色的头发？你确定？听起来倒像是叛逆期的女学生吧？”记者忍不住打断道，“还有，爱尔兰精灵是什么？真的有这种传说吗？” 被打断的受访者不悦地瞪着记者，直到对方讪讪地住口，才继续说道：“那家伙穿着一身和服……” “和服？魔女穿和服？”记者受不了了，“不该是长袍斗篷和尖顶帽吗？” “是在日本……哦，抱歉，是在11区遇到的魔女啦！”受访者大声抗议，“都21世纪了，哪怕是魔女，也要入乡随俗吧？况且，就是魔女，也不会随意打断别人说话啊！” 见记者终于尴尬地闭上了嘴，对方仗着这是直播，继续大言不惭：“那个魔女不仅超级漂亮，而且身材顶级棒！那个胸，我的天呐……” 他双手在自己胸前夸张地比画着，记者一看不对，立刻大喊着“感谢您的配合”，挤到对方与镜头之间，说着将画面还给直播间。 画面切换前一秒，那个热心市民还在努力往镜头前凑，还不停对着镜头挥舞双手、挤眉弄眼。 而经验丰富的记者，则灵活地卡着位置，状似自然的不停调整姿态，努力遮挡对方。 两人就这么斗智斗勇地，从电视中消失了。 C.c.站在沙发后面，呆呆地看着电视。 最初看到那个受访者的容貌时，她心中既惊又喜，但更多是一种紧张。 六年未见，对方要做什么？曝光geAss的秘密吗？ 但随着采访的进行，她就知道对方的目的了：联系她。 六年前，他们确实没交换过手机号之类的讯息。 听着对方夸自己漂亮，她本来还有些小开心。 但随着对方对她身材的夸张描述，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连脚背都遮不住的胸部，一时有些怀疑，对方对她容貌的称赞，也是信口雌黄的。 “那个家伙！”此刻的她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乱来！” 不知道玛丽安娜一直安排人找你吗？长相早在六年前就被无数摄像头清晰记录下来了，现在竟然还敢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电视上。 真以为帝国对租界的控制是说笑的？ 心里想着不去管他，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学会如何称赞一位淑女。但C.c.的身体已经行动起来。 几分钟后，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辆摩托车从车库中冲出来，很快就消失在街区的尽头。 第347章 348.新世界的大门 电视台的会议室中，赞助商们正在讨论下半年的预算方案。随着门外几声不易察觉的惊呼，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一条缝的门口，叽里咕噜滚进来一个奇怪的东西。 正在侃侃而谈的迪托哈特·利特愣了一下。作为长期游走于第一现场的新闻制作人，他自然很清楚那是什么。 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声闷响，炫目的强光，就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此起彼伏的惊呼、哀嚎与咆哮声中，门被狠狠踹开。凌乱的脚步声和一连串警告声中，他被什么人狠狠掼倒在地，后脖颈被人死死压住，双臂也被折到背后，整个人动弹不得。 “迪托哈特·利特？”没有风险警告，也没有罪名宣告，甚至都没等他承认自己的身份，就被人粗鲁地从地上拽起来，一路拖着向门外走去。 通往电梯的路上，惊呼声更是不绝于耳。 迪托哈特的眼睛依然被重影和泪水糊着，什么都看不清。但都不用看，他就能想象，围观者在惊呼后，那一脸无法抑制的幸灾乐祸。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在台内的人缘和风评。 没有风险警告和罪名宣告，就说明逮捕他的，绝不是司法机构。在东京租界，不是司法机构，那就只能是军方或情报机构了。 在与金主爸爸们的预算讨论会上被这两个部门的人直接逮捕，某种程度上，基本等同于他的职业生涯被当场宣判了死刑。 哪怕几个小时后，他就能毫发无损地回来，也没有人会继续赞助他的节目了。 除非逮捕他的机构，愿意公开澄清，恢复他的名誉。 但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可此刻的迪托哈特，不仅没有惶恐、愤怒、绝望，反而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期待与兴奋。 他期待着，接下来的审讯。 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这时候跳出来阻止对方，替他说话，他一定会让对方好看！ 一个小时后，空旷的审讯室中，他如愿等来了自己几日来梦寐以求的质问。 “你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在节目中提及‘不死魔女’？”对面一身军装的审讯者，满脸都是威吓，“你对这个传说了解多少？全都说出来！” 赌对了！ 迪托哈特的心脏，瞬间被狂喜填满。 他力排众议，在严肃的新闻节目中，加入了这段轻佻无比的新闻，导致过去几天里，他的节目不仅收视率暴跌，还收到了无数忠实观众的抗议信。 那些观众本都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曾经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但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们。 台长甚至都几次找他谈话，奉劝他即便是转型，也不能操之过急。 他的团队也军心不稳，很多人觉得他在独裁、傲慢、自大、冷酷、毒舌之后，终于彻底疯了，甚至已经开始暗中联络，想去别的制作组，甚至直接跳槽。 他都没有在意，或者说，他拼尽全力让自己不在意。 他赌上了自己的最重视的职业生涯与职业声誉，如果失败了，那他就只能从电视台天台上一跃而下了。 但他成功了！ 他赌赢了！ ‘这群满脑子tnt的蠢货！’他心中既狂喜，又冷笑，‘你们的反应，就侧面证实了不死魔女的传说，是真的！’ 他既然敢参与这项计划，自然有着充足的准备。 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不敢说天衣无缝，但也绝对挑不出什么大的错误。 审讯者并没能从中发现什么漏洞。但审讯并未就此结束，一张照片，或者说截图，被推到他面前。 “这个男人，你知道多少？” 照片中，是记者街头采访路人的截图。而那个被采访的路人，他自然认识。 毕竟就是对方，大晚上突然出现在他的沙发上，轻易给他露了几手，带他来到了“新世界的大门”前。 “是克莉尔的街头采访……”迪托哈特皱着眉头，一脸的思索和回忆，“他是……” 他不太确定地问道：“不死魔女话题的受访者？” “你认不出他？”审讯者眉毛一扬，觉得自己抓到了对方的失误：几天前的街头采访，他作为节目制作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三期加起来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话题，你知道相关素材有多少吗？”迪托哈特冷笑道，“几十个小时、几百万字！” 他语气中不自觉的高傲与轻蔑，让审讯者忍不住怒气上涌：“所以，你想告诉我，这个男人，只是你们在街头随机挑选的？” “那可是直播。”迪托哈特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 “态度给我放端正啊，混蛋！”审讯者猛地一拍桌子，“你以为你这是在哪？！” 他则对对方的恐吓完全不在意：“只要不是月球，我现在在哪，又有什么区别？” 审讯者怒极反笑：“你真以为我不敢弄死你？还是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请律师？” “弄死我？”迪托哈特歪着头，一脸疑惑，“我死了，谁帮你们找出不死魔女呢？” 他的视线，越过审讯者，投向对面的单向玻璃：“对吧，巴特列将军？” 一分钟后，审讯室的小门打开了，那个他熟悉无比的光头胖子，严肃地走了进来。 迪托哈特·利特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成功迈进了新世界的大门。 …… “你为什么完全没有变化？”桌子对面，C.c.嘬着吸管，认真打量着乔木。 问完后，她又立刻自我纠正：“不，好像比六年前还要年轻一点……如果不是我能够赋予你geAss，我都怀疑你也是Code的持有者了。” 她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紧接着就道出了自己的猜测：“你能逆生长？” “我的世界和这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乔木也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我那边只过了一年。” C.c.若有所思：“我能去你的世界看看吗？” 乔木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你应该不行……” 见对方疑惑不解，他解释道：“理论上你们不能去，但我可以偷偷带你们过去……前提是，你们得死掉。” C.c.哑然失笑。 “说正事吧……”乔木正色道。 “你的能力要失控了？”C.c.突然插嘴。 他一愣：“你怎么知道？你能察觉到？” C.c.笑着摇头：“猜的。不过你能坚持一年，也挺出乎我意料的。看来你不怎么使用你的能力。” 乔木想了想，自己使用能力的频率，似乎确实不高。主要是因为自己一向尽可能避免冲突和战斗，需要用到geAss的场景，确实不多。 不像鲁路修，真的是举目皆敌。 “我没有办法，”不等他追问，C.c.直接坦诚道，“我猜你应该知道geAss是怎么回事，你只能靠自己撑过去。” “撑不过去，就会变成毛那样？” 乔木的问题人，让对方握着果汁杯的双手，剧烈颤抖了一下。 “……可以这么说，”良久，对方才缓缓开口，“但从能力来看，你面临的后果，应该不会比他更严重。” 毛的能力和他一样，都是领域类的，但前者的能力是无差别读心。能力暴走后，几乎等同于24小时不间断杂音。 换成是谁，都会被逼疯。 C.c.没有办法，这一点乔木早就猜到了，否则对方不会抛弃毛，更不会对鲁路修的能力暴走置之不理。 他来找对方，是想另辟蹊径。 “Code教团那里会有相关研究成果吗？你能告诉我教团总部的具体位置吗？”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或者，你可以带我去C的世界？我知道最近的神根岛上，就有一座遗迹。” C.c.死死盯着他，没有说话。 第348章 349.见鬼了 神根岛位于东京湾西南，是伊豆群岛的一员。 这座本该无人的荒岛上，此刻却多出了一座简易的小型码头，岛上还驻扎了一支帝国军队。 不过他们对乔木并不构成任何威胁。击发声并不比人哼哼响多少的智能电磁步枪，采用8mm超音速穿甲刺钉弹，500m内可击穿等效厚度1200mm的复合装甲。 再结合isAr警戒无人机最新升级的辅助瞄准功能，点射模式下，基本能保证一两发子弹带走一个敌人。 尤其是使用者随着灵压的提升，各项身体素质也在稳步提高。这也间接提高了乔木使用枪械的水平上限。 其实他不用热武器，也能一路潜进去或杀进去。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只怕会异常出格，这次的集体无意识应激肯定爆表。这种小事上，就能省则省了。 登岛后一路上，他已经干掉了六个。前五个都是几百米开外一枪干掉，等他摸上来时，已经是一具标准的尸体了。这一个，是他第一个近距离干掉的敌人。 此刻，他就看着一团几近透明、如胶如雾的人，从尸体中缓缓飘出，在空中荡漾着。 直到十几秒后彻底消散，对方的双眼，还是呆滞无神的模样，仿佛一个没有意识的傀儡玩具。 他之前说C.c.想要去现实世界，得先死掉，其实是在开玩笑。他没想到，这个世界，还真的有灵魂存在…… 不，灵魂消散得这么快，显然不正常。应该说，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允许灵魂存在，但这个世界本身并不存在灵魂。应该是对方死时他在附近，受他的影响，短暂地形成了灵魂。 他之前一刀干掉那个什么债权人时，就没看到有灵魂冒出来。 他还就此事问过唐蒙，答案也很简单： 每个世界在法则与基本常量上，都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这种差别放大到宏观层面，就会引发“不同的现象”。 例如有的世界天然就有灵魂，就好像天然就有碳原子和氢原子一样。 有的世界没有，但允许灵魂存在，就好像例如眼下这个。就像元素周期表中92号以后的元素，并不存在于自然界，但人类可以自行合成。 有的世界则在规则层面上压根不允许灵魂存在，如死神来了世界。在这种世界，无论如何都无法创造出灵魂，就好像人类无法创造出0.3号元素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有那么多牛逼的项目，一些项目中，人类已经实现星际殖民了，但相关科技却无法应用到现实世界中：法则不同。 否则他们逮着一个科幻项目可着劲儿地薅，现在应该已经走出太阳系了，谁还在这个老破小的地球上卷？ 这也让他想起大半年前唐蒙第二次和他见面时，透露的一件事：范鸿之所以能晋p9，不是因为对方终结了一个项目，而是因为对方帮助公司找到了在现实中创造鬼怪的方法。 对方说完此事后，还特意对徐副主任使用了一忘皆空。 虽然不知道这种近似“屎的全新烹饪方式”的发现有什么用，但也佐证了唐蒙当下的这个说法。 “是夏鲁鲁的禁卫军。”C.c.自然看不到这诡异的一幕，上前翻过那具趴倒的尸体，一脸的“不出我所料”。 “禁卫军？第一军团？”乔木奇怪道，“不是说在欧洲吗？” 早知道第一军团在11区有部署，他不是不能做一下必选任务。 “第一军团和禁卫军对外是一个整体，其实内部还是有所区别的，”C.c.解释道，“当初夏鲁鲁将禁卫军改编为第一军团，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可以说第一军团是禁卫军的掩护。” “第一军团是正规野战军，负责对欧洲同盟的作战任务；禁卫军则是一支特勤机动部队，负责为夏鲁鲁执行‘诸神的黄昏’，也就是弑神计划。” 在无人机的指引下，清理完附近的暗哨后，两人再次开拔。 C.c.自觉地放慢脚步，落在乔木身后：“毕竟那个计划需要将全球范围内的所有遗迹连接起来，这可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需要花费惊人的人力和财力。” 乔木想了想，确实如此。 夏鲁鲁要打造可以操纵C世界的虚空之剑系统，为此就必须将所有遗迹收入囊中。 这才是他将帝国打造成彻头彻尾的军国主义体制，并在全球范围内发动战争的真正原因。 弑神计划的保密级别是如此之高，以至于除了他、v.v.、玛丽安娜和第一圆桌骑士外，整个帝国内都无人知晓，就连替他秉政的大皇子和掌握帝国军事科技体系的二皇子，都未察觉。 看样子，对方应该不只是用第一军团来掩饰禁卫军，更是以禁卫军之名掩盖整个弑神计划。 毕竟即便是知晓禁卫军之实的帝国重臣，恐怕最多只是认为禁卫军是披着第一军团皮的对内情报机构，是“皇帝之眼”。 让兄长v.v.执掌Code教团，隔绝geAss的秘密；再以禁卫军之名震慑宵小，让人不敢窥伺。就算多年下来，有人能察觉到蛛丝马迹，也不敢去彻查皇帝的计划，更不会往“弑神”这种事情上去想。 不过谁又能想到，帝国最具权势的几人，机关算尽几十年，到头来却被自己最叛逆的儿子，一句话将整个计划破坏殆尽，还让自己命丧黄泉。 “我确认一下哈，非得来这里吗？”乔木按照小臂上无人机系统操作屏的指示，架好枪的方位和角度，吻合度达到99%后果断开枪。子弹直接穿透树干，命中了躲藏在树干后面灌木丛中的目标。 几秒后，三架无人机构建的战场实时图中，一个代表敌人的红色图标变成了灰色。 “我记得当初你赋予我geAss的时候，只是触碰到我，就能带我进入C世界吧？” “C世界是一个虚拟的思维集合，而非传统意义上的空间、世界，”C.c.流畅地解释道，“它和我们脚下的世界不同，并不是客观存在的，而是存在于每个人的意识中。将所有人的意识连接在一起，就是我们所说的C世界。” “我确实能通过触碰，将你带入C世界，但那只是独属于你我意识中的狭小区域。想要无视个体阻碍，在遍及全世界的C世界中肆意穿梭，我们必须进入遗迹，借助思想电梯。” 乔木挥了挥手，示意前方没有威胁了，C.c.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身边，调侃道：“怎么，才遇到十几个敌人，就害怕了？六年前的你，可比现在勇敢多了。” 乔木并不在意对方的激将：“倒也不是害怕，只是想留点子弹，我这次来没补充弹匣，就这五个了。” 他耸了耸肩：“如果在这边搞不定的话，我大概率得去Code教团一趟，到时候也要开不少枪。” 他伸手拦了拦对方，示意对方走在自己身后，又扭头看了对方一眼：“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要坑我。” “怎么可能？你这么危险的家伙，我怎么会得罪你呢？”C.c.嘴角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毫无诚意地辩解着，“再说了，你不会真的怕我吧？” “那倒不至于，”小臂上的操作屏不停发出蜂鸣震动示警，“就是觉得会很麻烦。” 在缩小的战场地图中，十多个红点密密麻麻，从前方向他们靠近。此外还有二十多个红点，正分成多股，向他们两翼穿插。 更远的后方，他们之前没撞见的其他位置的哨兵，也在迅速向这边汇聚。 这里的驻军，显然不仅察觉到不对劲，还大致确认了袭击者所在的方位，正训练有素地试图包围他们。 “放心好了，”C.c.凑上来看了看地图，安抚道，“我可是魔女，怎么会骗你呢？” “哈！”乔木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对方。 第349章 350.这个世界决不许有神 一场残酷的战斗，无情地夺去了十余名帝国战士的性命。但两名始作俑者，谁都没有感到丝毫愧疚。 遗迹的样子像是一座巨大的古墓封门石，但其实后面什么都没有，这块石雕，就是遗迹本身。 “保险起见，”石雕前，乔木又确认道，“你确定咱们是身体也进去，对吧？” 帝国军人虽然撤退了，但指不定就会杀个回马枪。 要是对方一进门，就看见他的身体毫无知觉地瘫在地上，那才叫倒霉。 万一哪个刚死了兄弟，一怒之下给一梭子，那乐子就大了。 “安啦安啦，”C.c.随意摆了摆手，一脸的你好烦啊，“你还不信我吗？” 听到这话，乔木恨不得转身扬长而去。 “保险起见，我给你个承诺吧，”乔木怎么想都不靠谱，只好以利诱之，“我能解决毛的问题。” 之前一副懒散模样的C.c.身子一颤，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说谎。” 乔木没有解释，他只是抓过对方的手：“进去之后，你就会相信了。” 对方反而迟疑了，但他也不催。 半晌后，C.c.另一只手，贴上了巨型石雕。 一道光路从她手掌下出现，顺着石雕上的纹理，迅速向周围扩散。 乔木什么都没感觉到，眼睛一眨，眼前已经是另一幅景象了。 头顶是昏暗的天空，脚下踩着悬浮的台阶，再往下则是无尽的深渊。四周则被数之不尽的大小齿轮占得满满当当，许多齿轮前，还悬挂着一张张诡异的面具。 乔木看向前方漂在空中的古希腊建筑遗迹，凌乱的方砖、破裂的立柱、坍塌的房顶，任谁都不会相信，眼前这座放到现实中连门票都卖不出去的建筑，就是用来发动诸神黄昏的虚空之剑本体，只有拥有Code的永生者，才能驱动它。 乔木在打量着眼前的C世界，C.c.则在看着他，或者说，是死死盯着他背后那副巨大的天使翅膀。 “不可能……”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大脑涌去，以至于手脚如同置于冷库中一般冰冷。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她本能地后退着，似乎想要远离那平缓律动着，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的翅膀，“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神……啊！” 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入下方无尽的深渊，但被眼疾手快的乔木，一把抓住了。 可她并未道谢，而是发狂一般挣脱开乔木的手，冲上台阶，来到那座遗迹上，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随后，她转身崩溃地咆哮：“这个世界没有神！” 吼完这一嗓子，她整个人都如同脱力一般摔倒在地。但她并未起身，而是坐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独自啜泣着。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那数千年来她所经历的苦难，这个世界所承受的痛苦，到底算什么？ 为什么神不救赎呢？ 难道她活该如此吗？！难道这个世界无可救药吗？！ 他们坚信这个世界没有神，但他们，她、夏鲁鲁、v.v.和玛丽乔娜，依然将计划命名为“诸神黄昏”，依然将他们的行动称为“弑神”，不也是一种绝望的狂怒吗？ 为什么没有神？！凭什么没有神？！那么多的神话、传说、教义，都只是愚昧、肮脏的谎言！ 如果真的有神……该多好啊…… C.c.的反应完全出乎乔木的意料，他本以为对方会震惊，会质疑，会感叹，会羡慕，唯独没料到，对方会崩溃。 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对方反而自己重新坐起身，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他是逼良为娼的黑道恶棍一般：“这个世界，没有神！也绝不许有神！” 听到这话，乔木哑然。 就在此刻，他的身后，也传来一声清脆的高呼：“说得对，这个世界，绝不许有神！” 他微微扭头，看着对方那身与他记忆中基本一致的宫廷长裙，丝毫不意外对方的出现。 “玛丽安娜。” 看C.c.之前的反应，和那支军队很快撤退，他就猜到这种可能性了。 “你就是乔木？”对方也不在意他的冷淡，来到他面前，仰头打量着他，紧接着，竟趁他不备，照着他小腹，就是狠狠一膝盖。 这一膝盖的力道，足以让一个普通成年人倒地不起了，但乔木不是普通人，灵压天然就增强了他的防御力。 但他只是后撤一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并没有打算报复或制服对方。 看到他几乎不受影响的敏捷身形，和没有任何破绽的表情，玛丽安娜也面露异色。但立刻又切换成一副痛快的得意表情：“这就是你搞哭我家C.c.的代价！” 两个多年未见的闺蜜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 “你背上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恢复正常的C.c.谨慎问道，“别告诉我你真的是天使。” “确实是天使翅膀，但和你们的世界无关，”乔木想要摸一下翅膀，但被对方弹起一根羽毛，直接将他的手打开，毫不给脸，“你们这里，确实没有神，放心好了。” 他自然不会提自己只是翅膀的“载具”“服务者”，最多也就算个“合作者”。这种事情没必要提，免得节外生枝。 玛丽安娜这种人，让她知道这翅膀能“合作”，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心思。 路西法之翼舒缓地伸展、拍打了两下，就越伸越长，如探入水中倒影一般，毫无阻碍地刺入空间四周的面具与齿轮中。 “这是做什么？”玛丽安娜一脸的好奇。 “毁掉这里，”乔木随口扯淡，“破坏你们的计划。” 没想到对方完全不上钩，反而扑哧笑出了声。 她如同跳华尔兹一般，转着圈来到翅膀前，小心翼翼地伸手。 路西法之翼没有像拒绝乔木一样拒绝她，这本让心细如丝的她有些窃喜。但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的手，竟直接穿过翅膀，仿佛眼前的翅膀，只是并不存在的幻象。 她惊讶地双手来回抽插试探，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对方。 “它没有将自己具现出来，只是投影到这个世界而已，活人是碰不到它的。”乔木主动解释。 “厉害……”玛丽安娜感叹道。虽然不太听得懂，但依然有种很厉害的感觉。 她猛地一个转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乔木：“我们合作吧！我代表夏鲁鲁，诚挚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弑神计划，如何？” 不等乔木回答，她又提着裙子抬着一条腿，原地转起圈来：“让我想想，我能开出什么样的诱人条件呢？” 她一圈圈转到C.c.身边，突然一把将对方拽到自己怀里，双手揉捏着对方的脸颊。 “你同意的话，我就把漂亮的C.c.小姐送给你，如何？” 第350章 351.玛丽安娜的邀请 “玛丽安娜！”C.c.挣扎着回头狠狠瞪了闺蜜一眼。 “有什么关系嘛？”后者则仗着力量优势，好不自觉地拉扯怀中闺蜜的脸蛋，“天使和魔女，简直就像儿时的童话一样，太浪漫了！” 不，童话里绝对没有这种设定，无论哪个世界……乔木心中吐槽。 说话间，翅膀已经从齿轮中退了出来，缓缓变回原样。 一个认知，也当即出现在乔木的脑海中：这里是意识的世界，与灵魂无关，路西法之翼什么都做不了。 ‘果然不行啊。’虽然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有些失落。 “走吧，”他也不纠结，直接说道，“这里帮不了我。” “哎？这就要走了吗？咱们还没聊几句呢。”玛丽安娜闻言，立刻嘟嘴抗议。 乔木没理她，只是看着C.c.，后者见状，也从不再用力的闺蜜手下逃脱出来。 “乔木先生，”见两人就要离开，玛丽安娜也收起之前那副不着调的嬉戏模样，笔直站立，双手交叠于裙摆前，已无可挑剔的贵族仪态和语气，认真说道，“我代表夏鲁鲁，诚挚邀请你前往潘多拉贡做客，我保证，在那里，您会获得终生难忘的愉快体验。” 乔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才说道：“再说吧，我最近很忙。” 说着，他就直接牵起C.c.的手，两人随即从C世界中消失。 玛丽安娜依然站在那里，嘴角翘起若有若无的神秘笑意：“很忙吗？没关系，咱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眼睛一闭、一睁开，乔木就愣住了。 他的对面，，两台knightmare那四台小臂粗细的枪管，和几十名士兵黑洞洞的枪口，正直直对着他。 “这就是玛丽安娜的邀请？”他无奈看向一旁的C.c.，发现对方毫不惊讶，“你知情吗？” “这不就是玛丽安娜吗？”对方平静说道，“我以为你了解她呢，毕竟你知道那么多我们的秘密。” 乔木龇着牙，将智能电磁步枪塞进对方怀中。 “怎么？要投降吗？”对方接过步枪，无所谓地问道。 “我说了，我最近很忙，不接受任何邀请。”乔木冷笑着，用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随即，他缓缓抽出腰间的斩魄刀。 …… “为什么不愿意接受玛丽安娜的邀请呢？”回东京的船上，C.c.好奇问道，“你觉得弑神计划不可行吗？” “她让我代她你道歉。她其实并不坏，只是比较自我，之前的‘邀请’，也没什么恶意，至少她本人没有。” 两台knightmare和三十多名士兵，身旁这个青年，只用一把刀，就全部斩杀殆尽。 就连她都被流弹和跳弹杀掉了一次，对方却毫发无损。 就和那副翅膀一样，这也是千年时光中，她不曾见过的。 这家伙，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仔细观察着对方，却无法从对方的侧脸上，发现哪怕一丝与人类不同的地方。 “我只是对她的计划不感兴趣罢了。”乔木能察觉到C.c.正在打量他，但并不知道对方正在努力找出他伪装成地球人的破绽。 “人人心意相通、无法也无需说谎的世界也好，自由发展、充分竞争的世界也罢，哪怕是所有人都被暴君统治，以绝对的暴力维持绝对的和平……我不对没有见过的事务下定论。” “非要说的话，我确实不喜欢这个计划，”他停顿片刻，想到一个还算合适的例子后，又说道，“这种‘我是为了你好’，将善意强加于他人的行为，和挥舞皮鞭的奴隶主，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奴隶主也会说‘不努力种出更多粮食，明年就会挨饿’。” 说到此处，他笑了笑：“归根结底，夏鲁鲁和玛丽安娜所谓‘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其真相只是‘创造一个他们喜欢的世界’罢了。” “比起什么心意相通，无需说谎，我觉得还不如去创造一个普天之下皆是帅哥美女的世界，”他朝若有所思的C.c.耸肩道，“我觉得这个想法更无私，因为它最起码能让绝大多数人免于容貌焦虑。” C.c.依旧侧着头，打量着他的侧脸。 过了许久，就在他以为对方不打算回应他了的时候，对方才缓缓开口：“Code教团目前的位置在塔里木盆地。这是我用和你见面的机会，向玛丽安娜要来的。不过我不保证她会不会因为没邀请到你，让夏鲁鲁朝v.v.泄密。我们最好抓紧时间。” 塔里木盆地？ 作为掌管帝国皇帝最核心机密的组织，竟然会跑到敌人境内安家。 虽说狡兔三窟，但在狼窝里挖洞的兔子，可能独此一只了。 乔木都忍不住想要佩服v.v.的胆量了。 …… 基地整体上和动画中的差不多，都是在深入岩石层的地下挖出一个巨大的空洞。这个空洞有多大呢？占地面积相当于一个小镇，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建筑，里面甚至建造有十几层的小高层。 别说联邦的高层了，恐怕周边的居民，都无法想象，他们日夜穿梭的沙漠下面，会有一座足以容纳数千人的秘密基地。 C.c.没有跟着乔木一起下来，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也许是不想看到必然发生的血案——毕竟她只离开了六年，这里面大部分成员，肯定都是她的旧识；也许她只是单纯不想回到这个地方，不想再掺和进教团的事务中。 乔木没有留手，甚至可以说，他的镇压手段，堪称残暴。 虽然与路西法之翼的协议中，他无需供养对方，对方也不为他提供安保服务，但只要他背负着对方，就能自然而然地享受到对方的位格庇护。 放到这里，简单来说就是，一切geAss，都对他无效。 他只需要躲好子弹就ok了。 将这座规模惊人的基地杀穿后，他才得知v.v.几天前有事回潘多拉贡了，自己和对方可以说是擦肩而过。 不用问，肯定是玛丽安娜的手笔，在搞不清他的底细、没把握收拾他的情况下，通过夏鲁鲁调走v.v.，避免情况失控，影响到他们的弑神大计。 某种程度上，那个女人确实挺可怕的。 v.v.明明就是谋杀她的罪魁祸首，不共戴天的死仇。但为了诸神的黄昏能够最终实现，她不仅没有任何报复的念头，甚至愿意保护自己的仇人。 这种眼中除了目标，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想看的人，远远看过去也许很值得憧憬，但真正相处起来是非常恐怖的。 所以乔木只想尽快找到解决geAss暴走的方法，然后有多远躲多远。 第351章 352.教团打工人 教团大概从没想过会有人靠两条腿杀进他们的基地。他们自然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要靠两条腿逃出基地。 所以当乔木靠着曲光大大咧咧找到他们的停机坪，干掉里面所有飞行器后，这里的所有人，就都已经插翅难飞了。 毕竟他们此刻身处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无论地理因素还是政治因素，都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徒步逃离此处。 他们也没有养骆驼的习惯。 当然此时这处基地的人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很轻易就从停机坪的监控中，发现了乔木的身影。 敌方数量一，疑似持有高科技近身格斗冷兵器，和一把造型别致的疑似自动步枪，无重火力。 我方数量一千，专职战斗人员一百有余。虽然四台khightmare尽数被毁，但速射炮台、装甲车、车载重机枪还都完好无损，枪械和弹药储备充足。 优势在我！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近半个小时。 即使乔木辛苦地摧毁了所有速射炮台、装甲车和军用越野车，确保每一条街道上，都有几具显眼的尸体，敌人仍幻想着凭借人海优势取胜。 我们有一千人，你得砍一千刀。但我们几十万发子弹里，只要有一发成功命中你，就赢了。 这个想法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几个小孩被派来，暗中试图对乔木施展geAss，却被乔木一脚一个全部踹晕，扔在监控面前，敌人的战斗意志才彻底瓦解。 但截至目前，他们也只是四散奔逃躲避而已。 真正让他们决定走出来投降的原因，是乔木找到了食品冷库和油库，并广播宣布，拒不投降就破坏油库那这里付之一炬，尤其会毁掉所有食物，让他们无法固守待援，只能饿着肚子撤离。 这个声明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他们何时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敌人？不仅厚颜无耻，更加莫名其妙。 有史以来的战争，谁不是拒不投降者杀？结果现在成了拒不投降者饿？ 不过还是有聪明者，注意到了“饿着肚子撤离”的潜台词。 几番挣扎后，终于有几个或是胆大或是心细或是有牺牲精神的人站了出来，为敌人带路。 乔木也是没办法，他自然不可能丧心病狂到将这里的人全部斩杀殆尽。 但战斗中他也发现了，对他有敌意的，基本都是战斗人员、心智单纯信了教团鬼话的基层研究员或那些儿童试验品。 这些人，他基本用不上。尤其是那些战斗人员，绝大多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效忠的教团是做什么的。 而那些他用得上的管理者，对他基本没有敌意，混战中看到他就仗着熟悉地形，一溜烟跑没影了。 既然geAss派不上用场，他就只能用这种看上去很笨的方法，威胁对方了。 不过目前来看，效果还算可以。基地有上千人，此刻已经有六个主动站到他面前了。 “我只要一类资料，就是与geAss失控有关的内容，”资料室内，乔木站在六人面前，如同军训教官一般，趾高气扬道，“找到我要的东西，我就会立刻离开，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找不到，我就不做任何保证了。明白吗？！” 看着有老有少的六人，被他一声大喝吓得直哆嗦，他满意地吼道：“开始工作！” 六人立刻低着头，紧张地越过他，各自找了一台电脑，开始操作。 geAss教团几十年来积累了规模惊人的研究资料，尤其这里是当前的总部，自然有着总服务器。 六个人要审阅、评估所有文件，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乔木也没一刻不离地盯着他们。他并不在乎对方偷奸耍滑、暗中勾结。 他早就想好了：这几人拿不出他想要的，就全部杀掉，再去抓一批。循环往复，直到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者决定放弃。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人类在求生欲下的主观能动性。 在得到他的许可后，这六人竟然又拽来了十几个人，和他们一起给敌人打工。 二十多个人，其中还有三个资料专员，效率立刻提升了不少。 人多了，备用电源就撑不住了。他们竟然又壮着胆子叫来了十多个工程师和维修工，抢修在战斗中损坏的输电系统。 工程师和维修工又一番搜查，将负责物资的库管拽了出来，毕竟工程设备都在库里。 电力恢复后，这群人一时无所事事，竟然壮着胆子跑去维修其他设施，甚至几台被乔木破坏的飞行器。 许是见乔木不管，大家更相信他没打算凭一己之力灭口了。 接下来，一批人自发组成了搜救队，开始在被他们自己炸塌的废墟中，搜救伤员。 医疗人员也跟着出来了，医院与手术室也恢复正常运作。 临近中午，厨师们也被饿着肚子的人们从犄角旮旯拽了出来，硬着头皮从乔木这里得到了进冷库取食材做饭的许可。 更多的人得到开饭通知后，跑到食堂心惊胆战地吃了顿饱饭，顺便给还不敢出来的同事与朋友外带了几分。 饭都吃了，很多人送完饭后，干脆就返回了各自的岗位。 也有趁机回宿舍摸鱼的。 一座小镇大小的基地，不可能实现全部自动化。大半天的时间，已经接近设备运转的极限了。越来越多的人，在上下游相关岗位的要求或强迫下，不得不放弃隐蔽，返岗工作。 搜救人员严重不足，防务人员在各方强烈要求下，不得不放下武器，钻出掩体，接手了搜救与废墟清理的任务。 最后出来的，就是那群geAss小朋友。实验和训练自然不可能继续了，他们就在辅导员的带领下，有序地返回宿舍楼，算是临时放假。 傍晚时分，莫名其妙的，基地就恢复了正常运转。 太阳落山后，受不了沙漠降温而不得不躲进来的C.c.，走在破败凌乱却井然有序的街道上，甚至怀疑乔木已经被击毙了。 前提是忽略掉广播中每隔几分钟就传遍整座基地的“抛弃幻想，放弃抵抗；坚守岗位，认真工作。资料是教团的，性命是自己的。” 街道上只剩下搜救与工程人员还在忙碌。此刻的他们，自然不会对街道上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多管闲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有胆大的，甚至还为C.c.指了路：“喂，女人，那个入侵者的话，现在在信息楼。从这边走，第三个路口左转……” C.c.自然不需要对方指路，虽然她在教团中一向只是个吉祥物，但这个基地，她也待过不少时日。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找到目标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丝毫没在意目标为什么会躺在躺椅上，悠闲地喝着饮料、吃着水果。 乔木嘬了口饮料，头也不回地慵懒说道：“不知道，我也是长见识了。” 说着，他又感慨道：“真想把他们都杀了，给我打一辈子工。有些后悔答应放过他们了……” 这话让电脑前奋力加班的资料员和研究员们，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一个上了年纪的主任，也是最早站出来的六人组之一，忍不住偷偷回头瞟了一眼，顿时惊呆了。 “C.c.大人！”他激动起身，但腿脚并不灵便，险些一头栽倒，“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这一声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Code教团的研究岗位整体来说是很稳定的，六年时间，在场还有不少人认得C.c，，看到前任教主去而复返，纷纷激动起来。 但最先开口的老人，反而在说出那番话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C.c.大人，似乎和眼前这个神秘的侵略者认识，而且并非敌对关系？ “啊……抱歉，我并不是来救你们的，”C.c.平静说道，“如你所见，我也是入侵者之一。” 她指了指躺椅上的乔木：“这家伙就是我带来的，所以，你们要乖乖听话哦。” 说着，她也不在乎这群人的反应，摆着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352章 353.GEASS的真相 教团关于能力暴走的研究记录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图文结合，也就是几个gB的内容。 乔木速览了大半天，却发现，这些研究中，根本没有关于缓解、避免或解决能力暴走的内容。 所有研究，都是一个课题：如何人为制造geAss暴走！ “你的geAss，是Code的持有者，通过契约赋予的。教团的geAss，则全部源自人体改造。你能明白二者的差别吗？”C.c.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见乔木拨浪鼓似的摇头，不禁笑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嘛。” 她挥舞着手中的平板：“简单来说，Code持有者赋予的geAss，是C世界认证的，属于‘合法’契约。教团的人体改造，则是私下交易，C世界并不认可。二者的差别，导致了你的geAss会暴走，教团的则不会暴走。” “哈？说反了吧？”乔木龇着脸，“按你这么说，岂不是教团的geAss更优越？我当初应该直接找v.v.？” “如果是以逃避能力暴走为目的，可以这么说，”霸占了乔木躺椅的C.c.，整个人蜷着腿懒洋洋地缩在椅子上，不以为意地笑道，“但无论是我，还是v.v.，我们都认为，教团的geAss载体，都是失败品。” 乔木拍了拍一个研究员的肩膀，示意对方站起来，随后一把夺走了对方的椅子。无视了对方委屈无措的神情，坐在对方的椅子上，准备聆听C.c.的长篇大论。 “我们之所以说geAss‘暴走’‘失控’，是因为它会脱离持有者的控制，无时无刻地生效，给持有者带来困扰，”C.c.一把夺过乔木手上所剩无几的果盘，一边往嘴里塞了几块甜瓜，一边将盘子护在怀中，“但真相是，这并非‘失控’，而是‘考验’，是geAss发展的必经阶段。” 她大有深意地说道：“只有经过这个阶段，geAss才能进化至更高层次。” “更高层次？双眼的geAss？” C.c.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见过双眼的geAss？” 乔木想了想，摇头道：“没亲眼见过。” 对方也不纠结这种小事：“其实你没必要追寻解决暴走的方法。正如我说，暴走是geAss发展的必经阶段，撑过这个阶段，你的geAss才能变得更强。” “撑不过呢？”乔木随口问道。 “撑不过，也不过是被它干扰、左右，甚至欺骗罢了，”C.c.仰着头，两指一松，被捏住的葡萄从天而降，掉进嘴里，“以我的经验，你撑过去的可能性非常高，只是无法确定所需的时间罢了。” 问题就在这里……乔木忍不住叹气，他就是缺时间。 唐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公司绝不接受他的geAss接受，虽然他不知道公司会如何察觉到他的能力，但他也不会自大到真的认为公司对这种领域意识类的能力毫无提防策略。 如果他找不到解决暴走的方法，就真的得找一处荒岛，然后一直执行项目，只在项目重置时返回现实，滞留七天。 正如C.c.所说，没人知道失控会持续多久。也许他得在项目里持续停留几年、十几年才行。 范鸿早就提醒过他，这种情况很容易造成调查员认知障碍，使他们潜意识认为现实世界才是他们要处理的项目。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选择这个方法。 “从你的能力来看，即使你最终被geAss吞噬，无非也就是错以为全世界没有人会伤害自己、讨厌自己。进而愈发肆意骄纵，变成一个讨厌鬼，让人们五百米开外就拼命躲着你。”C.c.说着，都把自己逗乐了，咯咯笑个不停。 “撑过暴走，获得下一阶段geAss，就为了继承Code，不老不死？”对大部分能撑过这一阶段的人而言，这怎么看都是亏本买卖。 “大错特错，”C.c.仔细打量着对方，思忖对方是从哪里得知这条情报的，同时朝对方摇了摇食指，“你对geAss和Code的认知，都是严重的以偏概全。” 对方知晓很多私密情报，却对另一些关联的信息毫无认知。这种割裂在知情者看来是非常奇怪的。但考虑到对方“并非此世之人”的身份，又似乎没那么奇怪了。 至少此刻，C.c.大概知晓对方的情报界限，大概在什么位置了。 “我不想说得太复杂，你可以这么理解：无论geAss的王者之力，还是Code的永生之力，其本质都是人类最强烈愿望的具现化。” 虽然夏鲁鲁他们很喜欢称geAss为王之力，但那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如果geAss代表了王，那赋予geAss的Code，又算什么？神吗？ geAss的本质，是溶合之力，溶入他人心灵的能力。 打破其他人生而有之、抑或为自己打造的铜墙铁壁，溶入他们的思想。想要了解他人真实想法的，就能了解他人真实想法；想要他人爱护自己的，就能让他人爱护自己；想要他人放弃纷争的，就能让他人放弃纷争。 这就是geAss，它让持有者能够溶入他人的思想中，轻易实现针对他人的愿望。 “所以，如果你见识过的geAss足够多，就会发现所有geAss，都是精神层面的，没有一种能作用于现实。哪怕其持有者自称能够影像现实，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C.c.知道这个情报，对方肯定不了解，看向对方的眼神中，满是得意地卖弄：“只要了解这一点，在与其他geAss持有者的交锋中，你就能轻易看破对方能力的本质，并先一步制定反制方案，夺得先机。” 不，没那么复杂。我会仗着路西法之翼，冲上去一刀剁了对方。乔木心中说道。 “geAss是融合之力，Code则是稳固之力。它的作用是切断轮回，阻止人类返回根源。” “轮回？根源？” “你们的世界没有这东西吗？”C.c.仰着头，随意问道。 终于轮到我来揭秘你了。她心中产生了一丝久违的兴趣，不禁跃跃欲试起来。 这个世界的人类，全都来自根源。每个人都是根源中漏出的一粒尘埃，落到现实中，成为人类，并在死后重新化作尘埃，重返根源。 在根源中，所有人都是一体的，那里并没有你和我的区分，也没有彼此的概念。 但在脱离之后，人类就无法重新融合为一体，更无法溶入他人的思想与心灵了——因为他们只是尘埃，尘埃是无法融合的。 于是，人类有了误解、冲突、纷争、战争。 避免误解，消除纷争的愿望，也就应运而生。 可geAss虽然能够实现这些愿望，却只是短暂的“一瞬”。当人死后，重回根源，一切重置。 愿望本该是永恒的，如果只是“在名为‘一生’的瞬间”短暂实现，这样的实现，就毫无意义。 于是，Code出现了。 “所以，你明白了吗？”C.c.注视着乔木的双眼，轻笑道，“其实是先有geAss，却无法满足人类的愿望，之后才诞生了Code。” “Code的作用，是让人永存于世，不再返回根源。无论不老不死，还是赋予geAss，都只是它最不重要的副产物罢了。 “相对的，对于完全体的geAss而言，继承Code的资质，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这倒是个新情报，乔木心想。看动画片，基本看不出双眼geAss有什么新变化。但按对方的说法，geAss确实是会变强的。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会如何变强？比如能力的边界得到拓展，或能力的限制被取消？或者干脆出现全新的能力？” “都有可能，因人而异。” “包括新的能力？”乔木讶异。 “当然，geAss的是为了满足愿望而存在的，”C.c.理所当然地说，“你的愿望都变了，它自然也有改变的可能。” “我的愿望是，我的geAss变成实现信号类的，失控后我戴隐形眼镜就可以了。”也不知道他是说给C.c.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但他说得很认真，甚至有几分虔诚。 C.c.没说什么，只是报以嗤笑。 “你倒不如奋力度过暴走期，”她讥笑道，“那时我说不定会把Code交给你。” “没兴趣，”乔木撇嘴，“傻子才想永生呢。” “我说过了，永生不死，只是Code最微不足道的副产物，它本身也具有独特的能力，”C.c.一脸魔女的诱惑，“如果说geAss会影响到一间房屋，那Code就能够影响到一座城镇。” 乔木怀疑地上下打量对方：“总感觉你在骗我。Code那么强，你用过吗？” “我可是魔女，怎么会骗人？”C.c.理直气壮说着反话，随即辩解道，“与geAss不同，Code的能力并不是那么简单粗暴的。你要明白，它们的本质就截然不同。一个是溶合之力，一个是稳固之力，不能同日而语。” “而且再额外告诉你一个秘密，”C.c.佯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我和v.v.、和我的前任的Code能力，截然不同。就是说，即使你继承了我的Code印记，也会获得独属于你的全新能力。如何？很不错吧？” 不，很错。乔木心想，一想到要承受永生的诅咒，我就丝毫提不起兴趣。 似乎是他的心思被表情出卖了，打量他的C.c.，也突然毫无干劲、索然无味了。对方没再试着诱惑他，整个人都瘫在躺椅上，无所事事地盯着天花板，很快就神游天外了。 “所以，C世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得到大量动画中没有的新情报后，乔木依旧不满足地问道。 即使知道C世界是人类意识的集合，但这种说法，细思下来其实是很奇怪的。 为什么会有这个集合？这个集合又是如何产生的？这些不是一个简单的介绍能一笔带过的。 “C世界啊……”发现乔木确实对Code不感兴趣后，C.c.的谈兴大为减弱，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 “我大概能猜到你对C世界的朴素认知是什么样的。我之前说，是先有了geAss，才有了Code。以此类推的话，你能想到什么？” 乔木一愣，进而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他一直认为，是先有C世界，C世界赋予人类Code，Code的持有者又赋予其他人geAss的能力。 但真实情况却是反过来的。 先有geAss，在无法满足人类的需求后，又出现了Code。那么…… “Code无法满足人类，所以诞生了C世界？” “顺序没错，但因果关系错了，”C.c.轻笑道，“C世界并不是Code的升级版或替代品，它本身就是Code为满足人类的愿望，而诞生的解决方案。” “弑神计划？”乔木喃喃道。 “你想到了啊，没错，弑神计划的本质，就是用C世界取代本源。这样一来，人类就不会被重置了。” “那岂不是说，夏鲁鲁他们的计划，是正确的？”乔木惊讶道，“至少也是人心所向？” “怎么可能？”C.c.失笑，“C世界的作用只是替代本源，但并不决定替代后世界的模样。” 乔木了然：“也就是说，夏鲁鲁的计划，就是率先完成C世界对本源的取代，以获得对新世界的‘解释权’？” 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行动为什么会失败了。 他原以为geAss源自C世界，那解决geAss暴走，自然要去C世界寻找答案。 “你早就知道神根岛之行，以及这次行动，不会有任何结果，对吧？”他平静地问，并不是质疑，更不是诘难。 “当然，”C.c.也很坦诚，“但我觉得还是让你亲自试一试，再告诉你真相，你才会真的相信。” 她活了数千年，显然早就不是那种仅凭他人一面之词就相信或不信的人了。以己度人，她自然觉得只凭一张嘴，不足以让乔木相信。 这大概也是后来她不到紧要关头，什么都不和鲁路修说，即使说也只是浅尝辄止的原因吧。 乔木并不会因此责怪对方浪费他的时间，此刻的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geAss并非源自C世界，答案自然也不会在C世界中。 那geAss源自何处？它的答案又在何处？ “和我来！”他一把攥住C.c.的手将对方拽起来，不顾对方怀中果盘落地的惊呼声，拽着对方向外面跑去。 第353章 354.我想研究你的CODE 空旷的房间中，C.c.惊叹地看着乔木背后舒展的天使之翼，宛如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房间中本来堆了不少东西，毕竟教团的主要经费来自夏鲁鲁的私人内帑，就算不拮据，也不会大手大脚建空置房。 终究不是公家的钱。 但随着那副翅膀的逐渐显现，房间中的地面竟犹如沼泽一般，除了乔木和C.c.，屋内的所有物品，都开始缓缓下沉，最终彻底被地面吞噬。 按乔木的说法，这副翅膀，不喜欢过多人类的气息。平时还好，当它具现至现实中时，一定会进行必要的“清理”。 传说中的天使之翼，还有着自己的思想与好恶……这让C.c.忍不住好奇，对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会至少比这个世界美好吗？ 乔木大概理清了乱七八糟名词之间的关系。 出于办公的需求，word（geAss）出现了。 但人类发现还不够，于是又开发了一整套工具。这套名为office（Code）的工具，也包含了word（geAss）。 为了让office（Code）更好地运作，又开发出了onedrive（C世界）。 word并不属于onedrive，但正版word却必须由onedrive认证激活，教团的盗版word就用不了onedrive的云存储功能。 所以，通过onedrive研究word，自然是南辕北辙。 想要研究word，就必须研究word本身和office。 掌握Code的C.c.，就是office。 而拥有geAss的乔木，就是word。 那对翅膀彻底舒展开后，翅尖缓缓汇拢。 C.c.就看到，其中一个翅尖的羽毛，如同之前刺入C世界的齿轮一样，一点点没入乔木的太阳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也没有造成任何伤口。 随后，另一只翅膀，则将乔木整个人包裹起来。 像是一种保护。 她没有试图上前，因为她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个时候，如果自己试着接近对方，那副翅膀，一定会给自己点颜色瞧瞧。 就这么平静地倚墙等待，几分钟后，那只包裹着乔木的翅膀，就缓缓打开了。 但她发现，乔木依然闭着眼睛，另一只翅膀的翅尖的那根羽毛，也依然停留在他的脑袋里，没有拔出来。 保护的翅膀也没有缩回去，而是缓缓向她探来。 C.c.一怔，下意识想要后退，后背却紧紧贴在冰冷的墙面上。 她很快就意识到什么，没有试图反抗或逃离，反而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翅膀边上。 翅膀绕到她的身后，不断收缩、回拢，将她一点点挤到乔木的身边，将两人一同包裹起来。 然后，另一只翅膀上，一根羽毛竖起，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刺向她的脑袋。 她自然看不到羽毛没入太阳穴的景象，头侧也没有任何感觉，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但很快，一片凭空出现的羽毛，飘荡着遮蔽了她的视线。 待羽毛飘走时，她的眼前，已经是另一幅景象了。 赤红的熔岩大地上，横行着狰狞的怪物。一个几近透明的人类，被一只长着牛头的壮硕怪物单手抛向空中。原本盘旋着的怪鸟立刻一拥而上。那个人类，就在崩溃的嘶嚎声中，被怪鸟们坚硬的喙大卸八块。 哪怕是不老不死的魔女，初见这等景象，也被吓得忍不住踉跄着后退。 才跌出一步，景象又陡然一变。 这是一处看着再正常不过的民宅，电视开着，却无人观看。反倒是厨房里，传来烹饪的噼里啪啦声。 再正常不过的宅子，C.c.却从装修风格和室内陈设，一眼就认出，这里绝非她的世界。 有刚才的经验，她没敢轻易挪动脚步，担心情景再改变。 她仔细盯着电视，想从新闻中收获一些情报，就听到厨房中传出中年妇女的大嗓门：“乔木，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回来吃饭！遛个狗，人都遛丢了！” 她愣住了：这是自乔木的家？ 她立刻想到一种可能性：这里，是乔木的世界？那刚才那一幕，是……翅膀的世界？ 但什么样的天使翅膀，会待在类似于地狱的世界？ 反而是乔木的世界，看起来出人意料的和平呢。新闻中，也是人民庆祝节日的祥和氛围，一张张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笑脸，是她的世界中很难见到的美景。 但她立刻就意识到不对。 电视的对面，沙发上方，挂在墙上的照片中，是典型的一家三口带一条狗。但其中最年轻的那个男人，也得二十大几，甚至三十以上了。 同名同姓？或者，照片中是乔木哥哥？ 正疑惑着，厨房中的中年妇女又催了一嗓子，一间房间里，才传出一声不耐烦的“知道啦”。 紧接着，照片中那个青年就嘀咕着走出来，直奔茶几上的手机。 C.c.惊愕地看着对方打电话。 虽然年龄、相貌、身高，甚至声音都不同，但她还是听出了，对方说话的语气，几乎和乔木一模一样！ 真的是乔木？可……这怎么可能？ 她本能地伸手去拽对方的胳膊，想要问个清楚。但距离有些远，脚下就不自觉地迈出了半步。 还没来得及后悔，她眼前的景象，就再次改变了。 一片洁白的世界，只有正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面具。她立刻就认了出来，那和C世界中代表每个人类意识的面具，是相同风格。 面具下方，与周遭融为一体的洁白地面上，乔木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她。 而随着她的出现，面具周围，一片片齿轮开始凭空出现，并向周围扩散。 似乎是被突然出现的齿轮惊到了，乔木忍不住后撤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来了啊，还蛮快的。” C.c.张了张嘴，想要问关于之前两个场景的问题，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她有种预感：那两个场景，并不是对方想让她看到的。 齿轮并未像C世界中那样，布满整个空间，而是在一个平面上，扩张出颇为可观的面积后，就停了下来。 乔木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试着触碰它们，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些是什么？”C.c.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问道。 “我猜，这个是我的geAss的具现化，”乔木指了指那个巨大的面具，“这些齿轮，应该是你的Code的具现化。”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C.c.：“我想研究你的Code，这可能需要深入你的思想，甚至读取你的……” “可以。”没等他说完，C.c.就立刻点头应允。 乔木也不意外。 和v.v.不同，C.c.虽然活了上千年，但她的道德标准，却出乎意料得高。 她对赋予geAss一事有着极强的自制力，有记载的契约者，也就是有玛丽安娜、毛和鲁路修三人罢了。 哦，现在还没有鲁路修，而是他。 而且她一直为毛的失控与崩溃而感到心痛与愧疚，在神根岛，她也让乔木看到了自己那不堪入目的记忆，和难以想象的痛苦，就是想以此劝阻对方，不要觊觎Code的力量。 但她与人签订契约，本就是为了让那些geAss的持有者，最终杀死她，替她承受永生的诅咒。 正是这种道德感，才让她无比痛苦，却迟迟得不到解脱。 所以当她遇到夏鲁鲁与v.v.等人后，才会毫不犹豫地加入那个她并不感兴趣的弑神计划。 她要的并不是弑神，而是夏鲁鲁为了弑神终结她的生命、夺走她的Code。 大概在她看来，只有像夏鲁鲁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永生的诅咒，才能让她心安理得地安息。 他从一开始就相信，这样的C.c.，哪怕只是为了一个挽救毛的可能性，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来吧，”他招呼对方，“试着启动它。” 说着，他高举一只手，轻轻触在面具上。 一瞬间，面具活了。 它开始缓慢地做出各种表情，开心、激动、兴奋、悲伤、愤怒、恐惧、迷茫…… 一个面具，一个巨大的面具，不停地在各种表情间进行切换，再结合眼睛部位空洞的眼眶，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但C.c.并未在意，她来到乔木身边，学着对方，将一只手放在一片齿轮上。 那片齿轮开始转动，带动着与它相连的齿轮一起转动。 很快，运动就通过严丝合缝的连接，传递给了数百片齿轮。 紧接着，一片羽毛凭空出现，缓缓飘荡着落地，在除了洁白一无所有的地面上，激起了一片涟漪。 C.c.惊讶地看到，头顶那个面具，开始迅速变大，将越来越多的齿轮，包裹其中。 乔木的geAss，竟然开始反过来影响她的Code？！ 乔木反而并不意外。 进入这个空间后，他就了解到了更多信息。 之前路西法之翼判断，C空间是意识的集合体，与灵魂无关，它自然无能为力，帮不上忙。 但进入到这里后，路西法之翼，却能干涉乃至侵入他的geAss。 这就意味着，geAss，依然与灵魂有所关联，只是C世界与灵魂无关罢了。 他在神根岛上和这处基地中，杀死人后，都会看到那人的灵魂。虽然那些灵魂并没有神志，且很快就消散了。 他之前以为，是路西法之翼的影响，导致这些人产生了灵魂。 但仔细想来，这副翅膀怎么可能那么强大，直接凭空制造灵魂？ 别说天使之翼，就是天使自己都做不到。那已经是神的权能了。 既然翅膀带来的影响，不是灵魂的产生，那就是灵魂的显现了。 也许是这个世界的灵魂很微弱，路西法之翼的出现，无形中强化了它们？ 不管是不是这样，这个世界都是有灵魂的，而且geAss也与灵魂有关。 现在，只有能够确定Code也与灵魂有关，路西法之翼，就能深入探索它们了。 正想着，乔木就发现，齿轮的转动，越来越艰难，仿佛被什么东西阻塞了。 面具的扩张，也越来越慢，最终彻底停滞。到此时，它才覆盖了不足五分之一的齿轮。 他还没理解这种变化的含义，就看到面具开始缓缓收缩。随着面具的收缩，那些齿轮的运转，也逐渐恢复正常了。 看到这一幕，乔木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第354章 355.魔女的过去 失败了？路西法之翼，无法让他的geAss反向影响C.c.的Code？ 这么想着，他心中刚升起沮丧与挫败感，就看到，那副已经恢复原本大小的面具，竟逐渐融入齿轮之中，将那一片的齿轮，都染成了黑色。 紧接着，黑色开始迅速扩张。没一会儿的工夫，所有的齿轮，就都被染黑了。 同一时刻，乔木眼前一花，他身处的场景就改变了，身旁的C.c.也没了踪影。 放眼望去，炮火震天大平原上，交战双方的坦克部队，正在机械化步兵和武装直升机的掩护下，进行一场震撼的坦克大决战。 最神奇的是，交战双方，竟然都有着相同的标志：神圣布里塔尼亚帝国军的军徽。 战场上的明星，既非遍野的坦克，也非漫天的武装直升机，更非装甲车和单兵战壕中悍不畏死的放空与反坦克步兵，而是另有其人。 三台在乔木看来堪称古董机型的knightmare，冲在战场最前线，灵活地躲避着一枚枚穿甲弹，凭借复合装甲硬扛着武装直升机的机炮，一手一把复合金属宽剑，每一次挥动，都能摧毁一辆坦克。 三台机甲凭借远远凌驾于一切重型武器的敏捷、矫健与防护，在战场上肆虐，如同机械死神一般。 敌军后方，越来越多的步兵，试图逃离战场，但很快就被最边缘的督战队射倒。战场的两翼，一些坦克甚至直接停车，几名车组成员直接爬出完好无损的战车，向两侧逃离。 不过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 很快，十余枚空地导弹拖着尾焰，以令人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短短一个呼吸的工夫，就尽数轰击在一台knightmare身上。 剧烈的爆炸，甚至掀起了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火光散去后，这台残破不堪的knightmare，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次成功的袭击，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之前被不停推动、挤压的战线，立刻就重新陷入僵持。 但这并不是乔木关注的点。他注意到，那架被摧毁的knightmare的驾驶舱中，一个浑身是伤、有着一头绿色秀发的女人，正艰难地爬出来，但下半身明显是被卡住了。 几百米外的另一台knightmare也注意到这一幕，立刻向那边赶去，想要营救战友。 但就在它的机械手臂距离对方只剩十几米的时候，一枚炮弹，准确地命中了它的营救对象。 …… 豪华的宫殿……不，是教堂中，一位穿着华贵的老人，被死死绑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他的面前，则站着两个看上去也就十岁出头的孩童。 两个孩童皆是一头金发，就连长相都有几分相似。不用多加思考，就能猜到他们的身份。 此刻他们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听他们的话，并不是在讨论如何处理那个老人，而是在争由谁动手。 而且乔木看得出，两个孩子中，身材更矮小的那个，虽然一直在争，但明显言不由衷。他猜测用不了多久，这个小孩就会顺水推舟，同意由更高大一点的那个动手。 即使是近在咫尺的密集枪声和爆炸声，也没能让他们的争论有丝毫停滞。但争论却很快被一个熟悉的女声打断了。 “你们最好快一点，”乔木回头，发现这次的C.c.，穿着一身老旧款式的军服，头上还戴着钢盔，“骑士团调来了迫击炮，卫队坚持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教堂的墙壁，就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被炸开一道豁口。 “抓紧时间，绝不能让教廷的人认出你们的身份！”说着，C.c.手持冲锋枪，冲向那个缺口，一梭子子弹，将探头查看的敌人直接带走。 再回过头时，那个更高大一些的少年，已经攥着老头的手，将对方手中的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哥哥！”矮小的孩子顿时大惊。 “没关系，”哥哥胸口的衣物，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他强忍着剧痛和恐惧，反而一脸温柔地安抚对方，“没关系，夏鲁鲁。毕竟，我是哥哥……” 又是一声巨响，地面剧烈抖动。 乔木再次回头时，正巧看到，C.c.的身影，被坍塌的砖石掩埋。 …… 破旧脏乱的村庄，被泥巴茅草房环绕的空地，此刻却站满了衣着破烂不堪的人。 他们疯狂地叫嚣着，辱骂着，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惊恐和畏惧。 他们共同看向的位置，木柴堆中心矗立的木桩上，浑身是伤的C.c.正被绑在上面。 “我亲眼看见她摔断了腿，但她却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她一定是女巫！烧死她！” “没错！我家老九的病，明明神父都说没救了，她给灌了一碗不知什么东西就好了。她一定是魔鬼，用这种方法拐骗幼童的灵魂，动摇我们的信仰！魔鬼！烧死她！”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在群情激奋的呼喊中，几个男人壮着胆子上前，点燃了她身下的稻草和木柴。 很快，熊熊烈焰就顺着脏污的白裙，爬上了魔女的身体。 炙热的烈焰、喷吐的火舌扰动着空气，让乔木一时看不出，是光线产生了折射，还是魔女在痛苦地扭动。 …… 昏暗的教堂中，中年修女将一头碧绿秀发的少女压在身下。 此刻的她，再也没了平日里的慈祥，反而一脸耸人的狰狞与扭曲的亢奋。 她手中的小刀，一刀刀在少女的胸口上刻着一个乔木熟悉无比的图案，但诡异的是，每一刀下去，她自己的左胸，反而会喷出一股鲜血。 看着虚弱的少女瘫在那里，惊恐的脸上布满泪痕，绝望地瞪着上方的修女，却毫无反抗之力。 “够了！” 一路走来，亲眼见证了魔女上百次死亡的乔木，彻底无法忍受了。 虽然明知这只是记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他还是在情绪剧烈起伏之下，弯腰去拽修女。 毫无意外，他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修女的胳膊。 紧接着，却碰到了C.c.被修女死死夹在腋下的手臂。 前一秒还在绝望中的C.c.，脸上的表情消失了，视线也从修女身上挪开，直勾勾地看着乔木。 结合教堂中昏暗的光线、对方被破开的胸膛、满身满地的鲜血，以及修女狰狞的笑声，一瞬间，乔木只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向脑门。 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眼前的景象不知多少次陡然一变。石块地面、修女、少女，全都消失了。 一条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廊厅，两侧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这景象让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思维宫殿。 而在不远处的书架前，C.c.正坐在一把西式椅子上，平静地看着乔木。 几乎看遍对方一生中每一次死亡的乔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了。 好在对方没让沉默持续，率先开了口：“真稀奇……你到达这里的方式很奇怪，你不是到达者？” “到达者？那是什么？你又是谁？”乔木想起了动画中对应的剧情，对方，似乎是C.c.某种记忆管理能力的具现，而且没有对现实的感知能力，并不了解现实中最新发生的事情。 “我是管理者，”C.c.起身来到乔木面前，细细打量起他，“不是到达者的话，就无需将Code交给你，对吧？” Code？ “不，千万不要给我，谢谢，”乔木立刻坚定地拒绝，也大致猜到了到达者是什么意思。 “不是到达者，却依旧能来到这里，你是契约者咯？” “契约者？如果是指和C.c.签订契约获得geAss的话，那是我没错，”乔木谨慎地确认了一句，“我是来寻找跨越geAss暴走阶段的方法的，对于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跨越暴走阶段？”C.c.歪着头思索片刻，“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作为管理者，我也有我应尽的义务，”她没再给乔木说话的机会，“既然你进入这里了，那你理应获得机会，去接近知识的苹果。” 没等乔木细问，她抬起的右手，绽放出一片光芒。那光芒化为一只变体通红，却没有羽毛、没有眼与喙的鸟，振翅飞向乔木。 短短十几公分的距离，根本容不得他躲闪，那泛着红光的鸟，便径直钻进了他的左眼。 周遭的图书馆瞬间变成了一条羊肠土道，一个一同绿发的少女，衣衫褴褛、步履蹒跚地走着，还没走几步，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乔木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位略显熟悉的修女…… 这一次，他没再看到对方的死亡，而是看到了对方获得geAss后的一系列故事。 随着双眼都展现出geAss标记的C.c.，一丝不挂地出现在那个他不久前刚见过的教堂中，这次的故事，到此结束。 场景再次切换，不过不再是之前的图书馆，而是画廊。 廊厅两侧，无数的画作悬浮在空中。其中不少场景，他都感到熟悉无比。显然，这些画作的内容，都是C.c.印象深刻的瞬间。 C.c.或者说管理者，依然站在他的不远处：“该给你下一把钥匙了。” 没等乔木说话，对方的右手中，又一只红鸟飞出。 乔木没有躲闪，任凭红鸟钻入自己的左眼。 场景切换，却不是某一段记忆，而是新的廊厅。 这一次，廊厅两侧摆满了老式留声机，每一台留声机中，都不停播放着无数人的话语。 但不同的声量、声色、声调、情绪和不同的内容，却毫不嘈杂，反而汇聚成一首能够轻易调动起听者情绪的乐曲。 管理者愣愣地看着他，显然是在讶异于这一次钥匙没有生效。 见对方又要抬手，乔木只好解释：“如果是关于那家伙的死，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全都看过一遍了。” 对方眨了眨眼，显然有些不知该怎么进行下去了。 “我需要跨越geAss暴走阶段的方法，想要接触你的Code。”乔木再次表明来意。 他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翅膀把他扔进这里，却迟迟没有动作，显然不是让他来和魔女增进了解的。应该是翅膀需要他采取行动提供助力。但具体是什么行动，他不清楚，翅膀大概率也不清楚，需要他自行探索。 “你并非到达者，”对方的说法不出他的意料，“我不会将Code交给你的。” “我不要Code，你给我我也不要，”乔木耐心解释，“我只是想接触一下，至少看一眼，如何？” 见对方有些犹豫，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这个阶段的geAss，也无法承载Code吧？就算我想要，也拿不走。” 管理者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又一只红鸟钻进他的眼睛，这一次，廊厅也消失了，除了他和对面的管理者，周遭什么都没有。 非要说的话，他们的脚下，就踩着一片巨大的齿轮。 “这就是Code。”管理者低头说道。 话音刚落，一片羽毛就从乔木的体内出现，飘飘然落在了齿轮上。 紧接着，那片齿轮，竟被一片纯白的羽毛，染黑了。 在齿轮被彻底染黑的同时，乔木的身后，一副翅膀凭空出现，猛地张开。 紧接着，那副翅膀，就在对面管理者惊讶的注视下，刺入脚下的齿轮中。 第355章 356.毛 从Code教团基地中离开，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话说回来，这大概是乔木执行项目最久的一次。 过去，他一直将单次项目时间，控制在三个月左右。而这一次，项目已经持续了四个多月了。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路上干耗着。 这段时间，他一直和C.c.在一起，寻找毛的下落，也等待毛找到他们。 毛的能力暴走后，越来越丧失和正常人交流、信任他人的能力。他只能离群索居，即便如此，也很难在一个地方久待。 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对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C.c.不得不效仿乔木之前的做法，不停散播关于“绿发魔女”的传言，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一路追索传言找到他们。 乔木既没想到这次项目能耗这么久，也不知道未来还要耗多久。 他之前为了给C.c.一些动力，承诺会解决毛的问题。当时完全没考虑，找人这种事情，不登报不上新闻，需要多久。 但不管要多久，他都只能硬着头皮熬下去。谁让那副狗日的翅膀，为了用Code给他的geAss充能，强行度过暴走阶段，直接撕裂了C.c.的灵魂？ 虽然他并不能直观理解失去一小部分灵魂的重要性，但“灵魂”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分量，是不言而喻的。 被他搞走一部分灵魂后，这两个月以来，C.c.一直没精打采的，整个人都很颓废。不过让他庆幸的是，与一开始相比，虽然很难察觉，但对方的状态确实是在好转。起码说明他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并非不可逆的。 其实按照他的本心，从剧情人物那里弄片灵魂，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重置一下项目。但看了对方的记忆后，他总不自觉地会有亏欠心理。 大概就是那种同理心之下的“凭什么我过得这么好，对方却这么惨？” 活了很久的魔女，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这段时间一直毫不客气地对他吆五喝六、呼来挥去。 ‘就这一次，’乔木维持着巨大的耐心，告诫自己，‘这次回去，就再也不来了。这个项目送给安宁那家伙了。’ 他回头正要对懒散晃悠着跟在他身后的C.c.说什么，一声再熟悉不过的轰鸣声响起。他呆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向后踉跄了两步，便在魔女惊愕的目光中，轰然倒地。 “C.c.~~~”她正要冲过去检查对方的情况，一声久违到已经有一丝陌生的声音，让她僵立当场。 她缓缓回身，看着百余米外，那个熟悉的白发少年，正一脸激动地望着她。 但不知为何，也许是错觉，她竟从对方激动的表情下，看到了嗜血的疯狂。 “毛……” 这两个月里，她每天都在想，重逢后要说些什么，但此时此刻，她却发现，之前的无数份腹稿，千言万语，都无法准确传达自己的情感与心意。 “C.c.~~~~C.c.C.c.C.c.C.c.C.c.C.c.……”不等她说什么，毛已经一把摘下扣在耳朵上的隔音耳机，激动地向她跑来。 “果然，只有待在你身边，才是最安静、最安心的！”对方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太好了……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毛的能力，是读取500米内所有人的思想。能力失控后，他就无法自主关闭这个能力了。这就意味着，人群对他而言，就如同令人发狂的死亡金属音乐会。 geAss对Code持有者无效。只有与她独处，这个男孩，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毛……”C.c.看着对方左眼中无法掩饰的红色印记，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就想直接答应下来。 但理智明确无误地告诉她，这孩子已经被geAss吞噬了，他的精神已经被扭曲了，自己，帮不了他。 “……对不起。”她悲伤地垂下头。 “……为什么？”愣了片刻，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散播传言，不就是为了和我相见吗？不就是为了和我重新在一起吗？为什么？！” 他的手下意识地死死攥住C.c.的小臂，甚至攥得没了血色：“为什么？咱们过去一起流浪、一起游历的生活，不快乐吗？你不是还有一个愿望需要我帮你实现吗？为什么？！” “毛……”C.c.忍着痛，悲伤地呢喃着对方的名字。 “……是他吗？”毛想到什么，胳膊越过她，手指着她身后，中枪倒地的乔木，“他是你新的同伴？是你这六年用来取代我的替身，对不对？” 他激动地攥住魔女的肩膀：“我在这儿！你看看我，我就在这里啊！你不需要再找什么替身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哄你开心，陪你做任何想做的事，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一把将对方揽入怀中：“我爱你，C.c.！” 魔女没有回应他的告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乔木……” “乔木？”毛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那具尸体的名字。 “抱歉，我不小心杀了他，”他会错了意，立刻辩解，“但我发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绝不再伤害任何人——除了试图伤害你的人，好不好？” “乔木！”怀中的C.c.依然没有回应他，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这一次的声音也更大了，甚至多了一丝催促、愤怒与祈求。 “他哪里好了？”彻底狂怒的毛，在对方耳边咆哮着，恶狠狠看向地上的尸体，“他已经死……” 声音戛然而止。 地上的“尸体”，本该被子弹贯穿的胸膛，没有一滴血。甚至，那个人……正好奇地打量着他，那双与普通人无异的眼睛，不停地眨啊眨。 瞬间警觉的毛，拽着怀中的C.c.急速后退，挟持着她，将她挡在自己身前。 “你这个家伙，竟然还活着……”看着起身的乔木，他恶狠狠地说道，“是你的geAss，对吧？你的能力干扰了我，让我以为成功命中你了……喂，你的能力是什么？” 问完后，他就不再说话了，而是认真地仿佛在聆听什么。 片刻之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乔木：“不……不可能……为什么，我听不到你的思想？” 问完后他又聆听了片刻，依旧什么都听不到。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C.c.的侧脸：“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毛……”C.c.强行挣脱开他的挟制，却并没有远离他，而是转身，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C……C，c，？”毛有些疑惑，但准确无误地感受到了对方那熟悉却久违的温柔，独属于他的温柔。 他的手，也探向对方的脸颊。 “对不起，毛……” “啊？什么？” 下一秒，利刃穿过C.c.的右胸，刺穿了他的心脏。 左手僵在空中，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跨越十几米距离的乔木，但最终，他的目光，还是锁定在了C.c.的身上。 “终于……又和你在一起了……” 利刃离体，他缓缓跪倒在地。 心脏停搏几秒钟，人就会陷入昏厥。短短两三秒，他的视线，已经开始发黑、发暗，意识也有些模糊。 【毛，我也爱你哦！】眼前的C.c.，笑语盈盈地对他说道。 “真好……”头撞在地上，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倒地了。 ‘好安静啊……真好……’ 跪坐在地上的C.c.，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青年，脸上的表情，最终定格在轻松的微笑上。 有多久，没见到这个笑容了？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她的头顶，乔木手中横刀的刀柄末端，触击在空气中。 她不知道这个动作有什么含义，但她知道，那里，是毛的灵魂，是她看不见的灵魂。 她伸出双手，朝那边轻轻探去，却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 一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搭建、明明没有任何光源却通亮的基地中，乔木拎着毛，或者说毛的灵魂，穿过漫长的通道，来到一个空旷的房间后，狠狠摔在地上。 完全不理会对方清醒后就疯狂叫嚣着让他放了自己，他配不上C.c.之类的蠢话。 在对方彻底站起来之前，他一只手抓住对方的天灵盖：“缚道之十二·念无愚！” 毛随即再次倒地。不过这次，对方算是彻底安静了。 “这是新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乔木毫不意外，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然后他单手拎起昏迷的毛，直接将对方扔到墙角：“缚道之三十·嘴突三闪！” “看着不太好沟通，是吧？”身后的女人好奇地打量着被他捆到墙上的新人。 “那群机器人呢？”乔木这才回身问道。 门口的女人，正是“烛光”内达·吉布拉伊利，也是他的“地狱”的头位客人。 不，不该说是“他的”地狱。按照他与路西法之翼的约定，这是他为对方打造的，属于对方的地狱。他只负责代管罢了。 路西法之翼，显然并不甘心被犹太佬们名为供养实为圈禁，出人意料的，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 未来，随着对方从地狱中汲取力量，不断变强、不断扩张地狱的规模。 然后，待时机成熟时，它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站”在曾经的主人面前，向对方展示它如今的成就。 它要让对方悔不当初，悔恨为何鲁莽地抛弃它。 它要让对方低下高傲的头颅，向它说尽好话，请求它的谅解，并恳求它留下来。 而乔木，就是它“宏大”计划的执行人，是它的合作伙伴。 作为报酬，它会给予对方必要的帮助。而帮助的力度，则取决于地狱的进展…… “它们大部分还在维修基地，”烛光耸了耸肩，“生命之水对基地的破坏，比想象的要严重。” “这都几个月了，还没修好？”乔木则难以置信，“五个月的时间，都够造个新的了吧？” “想什么呢？”对方白了他一眼，“它们每天只工作五小时……” “五小时？！”乔木彻底惊呆了，这特么是什么共产主义基地啊？！ “那它们不工作的时候做什么？充电吗？” “它们有个独属于人工智能的意识空间，那里是它们生活的地方，下班后它们都会去那里。听它们描述，还蛮多姿多彩的，不比人类的生活差，”烛光苦笑，“我倒成了这里最孤独的人了。” 乔木顿感无语：“它们的情报呢？搞到了多少？” “什么都没有，”听到正经问题，烛光也严肃起来，但很快就无奈苦笑，“那个衔尾蛇很小心，无论是那些Ai，还是基地的数据库，都只储存了与这个基地有关的信息。” “除此之外的内容，什么都没有。那些Ai也只知道他们要服从基地主人的命令，按照预设指令维持运转。不过它们对衔尾蛇没有任何印象，应该是那家伙撤离前，清除了相关记录。” 听到这话，乔木不禁感到泄气。 都缴获了对方的一个基地了，却依然没能获得对方的半点情报。 “这家伙要怎么办？”烛光指了指被捆在墙上，还在昏迷中的毛。 “先熬着吧，别搭理他，他这里不太正常，”乔木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另外，他的能力是读取五百米内所有人的思想……” 犹豫了一下，他又说道：“Ai的行不行就不知道了。总之你相注意点儿。” 听到对方的能力，烛光直接皱起了眉头。 没人喜欢这种能力。或者说，没有人会不讨厌这种能力。 “给他专门挖个地牢吧，”她主动提出，“五百米深的那种。” “反正死人不用吃饭。” 第356章 357.该怎么奖励 项目名称：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 项目编号：zz04-201533-12-17 项目性质：专属项目\/2人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3年2月17日10：00-11：58 必选任务：加入帝国第一军团，并成功晋升，获得军官身份。（已取消） 必选任务：终结项目。（已取消） 必选任务：与C.c.的关系等级达到7级。 可选任务1：与C.c.的关系等级达到8级。（失败） 智脑评估： C.c.（主角概率100%）关系等级7级。 项目评分：A+++（重要情报加成） 智脑建议：依据相关保密协议，本次项目信息与项目情报不对外公开。 在乔木拿到C.c.的灵魂，将geAss强行进化到双眼可控的最终阶段后，智脑就第二次改变了必选任务，而且是发布后直接完成的那种。 那一刻乔木就知道，他成功了。他不仅解除了geAss暴走的危机，还向智脑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现在，智脑已经无需担心他的geAss暴走导致相关情报泄露，进而使geAss在调查员中泛滥威胁自身。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对方未来甚至可能直接借助他的力量，破坏其他镜像的进度，继续隐瞒geAss的存在。 就在乔木为自己有惊无险度过这次危机感到庆幸的同时，总部一间豪华的小型会议室中，一场关于他的会议，也在进行中。 会议室中六个中老年人，分别是内部项目事业部的总监和五位副总监。这六个人聚在一起，在不违反公司规章制度和高管联席会精神的前提下，已经可以决定内部项目事业部的一切大小事务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看着自己的平板，一手摸着锃光瓦亮的脑门。 如果乔木在，就会认出对方，正是他见过两面的副总监周小航。 “拖了这么久，也该定了，”坐在主位上的老人，挺着一个规模惊人的啤酒肚，整个人都将椅子靠背压弯了一个角度，“项目那边闹得不行，等米下锅呢，前天会上唐工直接就要撂挑子了。” “唐工？”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的瘦削男人轻声说道，“他和那个乔木会不会走得有些近了？” 周小航眉毛一扬：“郑总，这话你下周去高会周例会上说呗？” “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儿，”主持会议的啤酒肚重重地打断了两人没来得及爆发的争吵，“我们只需要执行高会的决议。” 为了他这个位置，周小航和郑文泰斗得厉害，在整个高层都尽人皆知。 在地方公安系统的时候，唐蒙就是周小航的兵，也是他亲自挖来的。虽然唐蒙后来者居上，先周小航一步进了高管联席会，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大的影响。 毕竟联席会的调查员，是没有实权的，与管理岗之间没有竞争关系。 所以所有人还是默认，周小航和唐蒙两人穿一条裤子。 “房总，这几个条件，不管他选哪个，咱们的成本都太高了吧？”场上唯一的女性接过了老人的话，“这种项目咱们从没有过先例，风险太大了。”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技术问题，也是公司拖了一个月迟迟没有态度的主要原因之一。 按照公司规定，调查员授权给公司的项目内资产，如果在全部使用完之前，项目就重置了，那公司是不给奖励或补偿的，调查员只能自认倒霉。 当然这个使用是有期限的，不能你拿到人家的资产，攥在手里几个月不花，熬到项目重置。超出期限未合理使用的项目内资产，必须折算成相应的补偿给调查员。 另外，正常使用的部分，哪怕是打了水漂，没有一毛钱的收获，公司也必须给予对应的奖励。 他们怕的就是，钱花完了，项目中的港口城镇建起来了，却没达成预期的效果和收益。 那就赔疯了。 “可以考虑做成分红式的吗？给他的奖励，和未来项目的整体进展挂钩。”女人提着自己的想法。 被称为房总的啤酒肚老人摇头解释道：“这些条件是换取那批财宝的，之后如何使用，那是咱们的事情，没道理让一个小小的调查员，替咱们的决策埋单。” “当事人那边怎么说，有问过吗？”郑文泰慢条斯理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年轻人更该有大局观和奉献精神。” 这话一出口，就引得周小航想要冷笑：想白嫖啊？那你去谈啊。 但他忍住了。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没什么不好的反应，反而都有些意动。 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以势压人，威逼利诱，画个大饼。他们都或多或少做过，现在再做一次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他们也要为部门的绩效负责，需要控制部门成本。 房总摇了摇头：“高会那边不同意。” 其他人皆是神色一动，等待下文。但老人没再往下说，直接闭上了嘴，以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其他人不知道，或者还没来得及知道的一切信息，周小航却很清楚。毕竟唐蒙在他面前嘴巴一向不怎么牢。 一周前那场轰动整个公司的行动，具体名单还未公布，但总部就这么大，谁还不知道啊？ 可他们偏偏漏掉了一个人：乔木。 这也不怪他们情报不灵通。毕竟没人能想到，这么重要的行动，高会会让一个地方分部的调查员参与进来，甚至还是个p6。 参与的人，除了那个没教养的胖子，各个重伤。p6？怕不是进去就会死。 就是此刻他说了乔木也是参与者，恐怕在座的也会有一两个不相信，会觉得他是给唐蒙打掩护。 周小航又忍不住挠了挠头顶：这时间赶得太巧了。 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那笔惊人的财富，他们硬是拖了一个月，上下装作不知道、没看见，本就是打算晾一晾乔木，让他心冷下来。到那时，哪怕不是巧取豪夺，压价的难度也会小很多。 偏偏对方刚过完年就接了单大活，还给做成了。 高会一向对他们的一些擦边球行为假装不知道，这次罕见地直接否决，不允许他们搞小动作，就是无形的死神2那场行动带来的影响。 新起点和红新月联手，狠狠坑了埃弗雷特一次，坑得以色列人一夜回到解放前。 这种短短几天就轰动整个圈子的大事，都不用去猜测那个乔木的功劳占比能有多少。 他区区一个分部p6，能破格参与到这种事业部都没资格知情，直接由高会组织、领导的任务，本身就代表他必然有着外人难以想象的不可替代性。 只是一个“不可替代”，在任务大获全胜后，就是泼天的功劳了。 他想起那天唐蒙和他说起这事儿，最后就幸灾乐祸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这次你们要大出血咯”。 对方已经明确暗示他，巧取豪夺那一套，这次肯定不管用了。如果他还寄希望于擦边球那一套，那他也该直接退休了，顺便去查了查智商。 当时他就对这句话上心了，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事情。然后他就想到，最早受张世光所托，叫上唐蒙一起私下查那小子时，唐蒙查出来，智脑无缘无故给了那小子一个个人专属镜像，而且没给公司报备，就直接给屏蔽了。 想起这件事，就给了他灵感。 “老房，可不可以这样？”眼见时机成熟，所有人都有些苦恼，他适时开口了，“我们确实不方便将奖励和这次进度挂钩，但能不能和这个镜像挂钩？” 趁别人没反应过来抢他话头，他也不给在场的中老年人留出思考的时间，快速说道： “比如他在这个镜像中，每次任务评价自动提升一个档次，也就是三级；他在这个镜像中的收获，授权给公司后，会获得优先处理权，并给出一定的溢价；这个镜像未来如果要划为专属项目，受益方需要根据他在项目中的成果，对他做出必要的补偿。” 其他人闻言，皆是眼前一亮。 这种单一镜像、物产丰富的开放性大世界项目，是绝不会划给私人做私人专属项目的，但这个方案，却可以用一个稳定的预期收益，用时间来摊薄他们的成本压力。 镜像是不会凭空消失的，除非项目被终结。只要项目还在，你愿意投入精力，就能获得稳定的收益，而且这个收益还会有加成。 这种事情同样没有先例，但比起把整个内部项目事业部的年度成本控制计划彻底搞崩，全部门业绩大跳水，这样的先例，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小航的点子，激发了其他人的灵感。几个副总监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献策。 “这个思路不错，”房总听了一阵，插嘴制止了其他人的灵感迸发，“细节一会儿再讨论，今天拿出个大致方案，我下周例会汇报。” “还有一个问题。”他看向周小航。 后者了然：人家凭什么放着唾手可得的巨额奖励不要，要一张还得自己动手烙熟的大饼？ 周小航了然：“我可以去和他谈，唐工那边也可以。” 这个时候，他又不否认唐蒙与乔木的关系了。 被周小航怼了一句后，郑文泰就没怎么说话可，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小航的表演。 这事儿太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了，里面肯定有着他不了解的情况。贸然插手，说不定就要惹一身骚。 他需要有点耐心，耐心等待周小航失败、犯错。到那时，无论打击对方，还是抢夺功劳，才是最佳时机。 在此之前，他需要了解更多内情。 关键问题暂且搞定了，剩下的技术性问题，就不涉及个人利益得失了，大家也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认真讨论起来。 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 房总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依然不怎么说话的郑文泰。 对方在想什么，他心里门清，在座的每个人也都清楚。 这两人对他这个位置的争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但他却没有任何立场，根本不在乎。 究其原因，他已经60了，今年就要正式退休了。 自公司成立以来，高管联席会成员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不是自杀，就是被自杀，如同被诅咒了一般，以至于公司中高层级一直流言不断。 他这几年老成持重，凡事都讲究一个稳字，就是想求一个善终。其他同事也由得他去，也是因为抛开过去的恩怨，衷心希望他能善终，既破除流言，也给其他高管增加信心，安抚人心。 所以他明明一点都不喜欢明知道他要退休，去年底还擅自参与对工程学院围剿的周小航。这种人，私心太重，不懂得体恤上级。但他还是对两位副手的冲突秉持中立态度，不发一言。 现在的他，满脑子就是一个念头：安然退休，含饴弄孙。 所以他也不会提醒自己更欣赏的郑文泰，对方的小心思，在这件事上，注定不会成功。 比起在座的五位副手，他身为高管联席会的一员，知道的比他们多得多。 那个乔工，他们纯粹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对方救场，没想到对方真的救成了。不仅救成了，整支团队还歪打正着立了大功。 毫无疑问，整支队伍——可能除了提前出局的宋文意——都会受到额外的褒奖，尤其是面对死境还从容不迫完成核心任务的乔木，与在外面两次战斗中起到主导作用，甚至力挽狂澜的米一。 那两人是实打实的头功。 既然那小子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公司就不能再拿他当成可有可无，甚至可以随意欺凌糊弄的普通小员工对待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面对项目中的那批财宝，公司不可能再打捞偏门的如意小算盘，必须合法合规、公平公正地处理好这件事。 否则，整个中高层调查员系统，都会就此离心。 除此之外，公司还在观察与评估那次行动的后续影响力。等评估告一段落，对特别行动小队所有成员的奖罚，就会敲定了。 ‘真是耀眼啊……’听着同事们的讨论，他心中难以遏制地感慨。 看着自己放在桌子上，布满皱纹、略显干枯的手。此时此刻，他深刻感受到了，什么是时代的更迭。 ‘世界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儿时听过背过无数遍的那句话，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的那句话，难以遏制地，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第357章 358.买车 四天后，乔木收到了内部项目事业部的邮件，大致内容就是建议他将他在奇幻世界艾泽拉斯中的财宝，授权给公司处理。 一般来说，资产授权给公司处理，公司会根据资产的实际用途，折算成对应的奖励。 比如用于搜集项目情报的花销部分，就折算成雨燕币；用于购买项目内稀有和限量特产道具的，折算成锦鲤币；用于提供给其他调查员做项目内经费的，自然就折算成积分了，等等。 授权者最终能收获多少奖励，要等公司将这笔资产全部处理完才能知道。 但这一次，邮件里直接给出了几套奖励方案选择。 大部分都是现金、积分、四种代币的组合方案。 只有一套比较特殊，是少量即时奖励，和未来项目特权的组合。 这次选择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因为三天前，他就接到了事业部副总周小航的电话。对方很坦诚地告诉他，选择其他方案，都会直接导致内部项目事业部今年的年度成本控制计划彻底失败，部门绩效不说腰斩，至少也是胸斩。 言下之意就是，这么选很得罪人。 毕竟内部项目事业部的员工，都是p3-p6，正处在缺钱的阶段。他们身为领导，总要为这几万基层员工的利益与情绪考虑。 如果这是新项目事业部或未知项目事业部的项目，就随他怎么选了。反正那两个部门就没有缺钱的主儿。 乔木本来就不缺积分和代币，就算缺，去终结俩项目，也就不缺了。此刻自然也是从善如流。 最终的方案是，首先，公司一次性奖励他一百万元、三万积分、五千锦鲤币、五百大熊猫币。 他没要雨燕币和藏羚羊币，因为他有生命缚誓者的祝福，不太需要公司的医疗服务，也对社会服务没太多需求。更不用说他账户上现在还有五千多雨燕币花不掉呢。 用于兑换能力强化的藏羚羊币，他也不需要。他的战斗模式基本成型了，计算未来需要兑换新的强化，还是那句话：终结个项目就好了。 兑换积分和锦鲤币，自然是因为他对功能独特的稀有道具与战利品有着更大的需求。 另外选择大熊猫币，则是为定制个人专属道具做准备。 公司也没说每个人只能拥有一件个人专属道具。万一第一次定制不合心意，有足够的大熊猫币和积分，他还能多定制几次。 氪金嘛，也就这么回事。 其次，他的基础工资上调100%，达到12000。 p6月薪为两倍的基础工资。他上个月的月薪是12000，从这个月开始，月收入直接达到24000，成功碾压本市99.99%的打工人。 再次，他在项目编号Qh04-201406-01的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项目镜像中，每次执行项目的项目评分，都会自动提高一个档次。 例如原始评分是C+，就会自动加成为B+；原始评分为A+，就会自动加成为A+++。 这意味着，每个月执行一次本项目的前提下，他能获得最多额外300积分。看着不多，但主要是积土成山的过程。而且一个月最多三百积分的奖励，对绝大多数调查员而言，其实是很有吸引力的。 从次，他在这个镜像中所获得的一切道具，都将获得优先购买权，并享受八折优惠。 就是说，他再获得稀有道具，公司定价后，他可以选择是否八折回购，放弃回购后，道具才会在积分商城挂售。 最后则是一条很奇怪的内容：智脑对直系亲属人身安全保障的承诺。 这一条很奇怪，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乍一看上去，好像是说往后公司会派出保镖保护乔父乔母一般，但这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他们又不是居住在什么动乱的年代和区域。 国内这些年劳动力紧张，治安好得不行。对乔父乔母人身安全最大的威胁，大概就是大同的私家车主们，和15楼那个没事儿就高空抛物的阿兹海默症老头。 保护什么啊？ 周小航并未解释这一条的具体内容，只是告诉他，这条源自唐蒙的提议，并强烈建议他选择这个。 既然公司已经决定正面处理此事了，堂堂部门副总监，自然没必要再和他耍心眼子。乔木也就从善如流了。 不过他自然也注意到，这一条是智脑的承诺，而非公司的承诺。 换做以前，他会认为这是公司在试图甩脱责任。但现在他对智脑的地位有了更多的了解，自然也就产生了一个猜想：这个承诺，不仅对公司，对其他同行也有约束力？ 为了这一条，他放弃了剩下的数条与项目长期收益相关的条款。 看得出来，事业部的Boss们，很想将他与这个项目深度绑定，以确保他未来晋级p7，去了外部项目事业部后，依然能为这个项目发光发热。 但他们不知是没做过调查员，还是和低级别调查员打交道久了，在对乔木的判断上，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失误： 乔木根本不缺奖励。无论积分还是四种代币，哪怕是人民币，他都不缺。 他缺的是花钱的渠道！是看得上眼的道具！ 果然还是唐蒙更了解他。 …… 一百万巨款进账，乔木就有了新活儿了。 周末，他和乔母直接将乔父拽到了银狐4s店，看车。 乔父一边开车一边抱怨，但碍不住乔木和乔母二人轮番轰炸，从“看车干啥？不去！”到“就去看看，不买啊！”最终，还是将他那辆破面包停在了4s店的停车场中。 银狐的车型很少，就三款：轿车A3、都市越野B2，以及卡车C1。 偌大的展厅里，就放了五辆车，A3和B2各两辆，C1车头一辆。 早晨厅里人不多，他们车还没停稳，一男一女两位销售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了。 店里暖风也没开足，还有着几分凉意。不过那名年轻的女销售员很快就给三人端来了温水。 负责接待的年轻男销售给二老做着详细的讲解，乔木对车几乎没有任何认知，各种参数指标听也听不懂，就捧着手机在一旁凑数。 不过他立刻发现，那名女销售，放下水杯和小果碟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到队伍最末尾，也不说话，就在那听着。 乔木玩着玩着，举着手机的手就放下来了。身后不声不响站着个人，让他膈应极了。 他回头看着那个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女销售，对方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男销售的讲解，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刻露出得体的笑容。 没等对方询问，乔木若有所思地抢先问道：“新人？” 女孩对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以为眼前这个同龄青年是在搭讪，心中一紧，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不过无需她回答，这个反应也说明一切了。 “往前站点儿，”乔木侧身让开，“我不喜欢身后有人的感觉。” 尤其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人……他心里补充道。 “啊，不好意思。”女孩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话，只能倒着歉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他的身旁。 男销售听到了这边的道歉，但只是扭头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乔母不乐意了，笑着批评道：“这孩子，咋说话呢？啥叫不喜欢身后有人？早晨你吃饭的时候我没在你身后？来的路上我没坐你后面儿？” “别人能和您比吗？”乔木赶忙举手讨饶。 乔母对车的了解还不如他，起码他会开，还会开前机盖。很多开车的人一听就懂的东西，乔母听起来云山雾罩的。 但买车这种大事，她又不放心，想要参与进来，就不停地提问题。 结果她提的那些问题，中年男销售还没解释呢，乔父已经一副不耐烦的语气，全给解答了。 这边介绍完A3，刚来到B2旁，一个中年男人就推门而入。 男销售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刻摆着笑脸说了句“抱歉，让小刘先给您介绍一下，我那边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下。” 乔父那句“哦，你先忙去吧”还没说到一半，他已经大步离开，向着门口的中年男人走去了。 服务台那边原本还闲着的一个工作人员，本都朝大门这边走了一半了，明显是要去接待新来的中年男人，看到这一幕，也是悻悻然地停下了脚步。 半路接手的年轻女销售略显狼狈地上前，接过对方才起了个头的介绍。二老也没在意，就继续研究起车来。 但车外的乔木听力远胜普通人，那句“您好，请问您是看车还是有别的业务”准确无误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这是急事？乔木眉毛一扬，看向门口的两人。那个中年男人，外面一身修身的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高领套头衫，腋下夹了个男士手包。 对方这副装扮，让他恍然：这是觉得他们只是来看看的？ 服务台那个销售，见自己的目标被“截胡”了，并没有回去，而是直奔这边。 “我来吧，小刘你再给叔叔阿姨添点儿热水。”一过来，他就直接打断了新人女孩的讲解，然后不给对方插嘴的机会，直接笑着对二老说，“小刘是新人，有些地方可能介绍得不清楚，您二位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 年轻女孩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脸上依然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但笑容明显僵硬了不少。 不过她没站多久，就后退到人群后，悄悄离开了。 没过多久，她就又端着三倍温水回来了。递完水杯后，又像开始那样，静静站在队伍末尾，听着男销售的讲解。 不过这一次，她是站在乔木的视线范围内的。 乔父对车的了解肯定比不过专业人士，但在乔母面前炫耀还是足够了。 B2很快也看完了，他就晃晃悠悠去了C1车头那边。 男销售这次的介绍就非常简短了，说了十几句话，见乔父还打算再研究研究这个大家伙，就也找了个理由告辞了。 很是敷衍。 那个刘姓女孩，自然又一次接过了招待任务，站在主驾驶外，仰着脖子给车厢里的乔父做着解答。 乔母对卡车全无兴趣，偷偷捅了捅乔木的胳膊，又用下巴指了指乔父，低声笑道：“看见没？嘴上说着不买车，你过年的时候提了一嘴，这一个月就研究车了，晚上躺床上刷短视频，都是介绍车的。” 听到这话，乔木也觉得好笑：“他有看上的没？” “管他呢，你就按你的想法来，他能开几次？”乔母毫不客气地说，“这车还是得你常开，尤其将来和女朋友出去玩，有个车也方便。” 她回头看了看那两款小型车：“那俩都挺好看的，都显得特精神。你们年轻人就得开这种车你爸看的都是那种七座商务，还有面包车。” “说是什么又能拉人又能拉货，过年能送亲戚朋友回家，谁家需要搬东西也能帮忙。” 乔母说着就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买车就是给别人服务去了，别人离开他就活不下去了。你别管他，你就按你的想法来，看看这俩你喜欢哪个。” “B2吧，空间大，坐着宽敞不拘束。”乔木说道。 他个人更喜欢A3，线条凌厉。但这车是给乔父买的，刚才他就看出来了，乔父更喜欢B2，一坐进去就一直夸宽敞、大气。 “也是，”乔母点头赞同，“将来可以开着车带女朋友一家出去玩儿，空间大点儿好，不挤。” 这次轮到乔木翻白眼了。 不知道为什么，乔父对“能装货的车”情有独钟，几乎是被乔母骂着从C1驾驶室爬下来的。 银狐的货车很有意思，可以只买车头不买货箱。之后交了年费，可以在银狐的服务站，随时随意更换货箱，而且车斗与货厢都能自由切换。 年费升级的话，还能选择冷厢，跑冷链。 这极大地增加了货运司机的接单灵活性。风险就是有些地方没有服务站，而且货箱损坏是要赔偿的，所以司机还需要买一份这款车独有的货箱险。 典型的“赚钱不靠卖设备，要靠卖耗材、卖保险”。 一家人在那个女孩的陪同下，回到了B2旁。 “就看上这个了？”乔父问乔木。 “就这个吧，”乔木也没说什么给您买的您决定，直接点头，“宽敞点儿，A3后面有点挤。” 看着他们开着早该报废的破面包来的，从头到尾对银狐都没什么了解，显然是第一次来看车，女孩和另两位同事一样，就没指望这一家三口会下单。 谁买车不是折腾好几个月，货比n家？很多还会为了两三千的优惠，跑外地去看车。 不过她还是尽着自己的义务，笑着说道：“您三位稍坐，我去给您拿配置单。刚才徐经理也介绍过了，咱们的车，都是可以自由选择添加配置的。” 十几秒，女孩就回来了，而且不止她一人。 第358章 359.就在你这儿买吧 一开始那个男销售，她口中的徐经理，也跟了过来，显然是“急事儿”忙完了。但他没完全凑上来，而是站在外围，让女孩介绍着彩单上的各项配置。 女孩很贴心地拿了三份，乔木一家人手一份，她站在乔父旁，做着介绍。 乔木随意翻了翻，升级的东西无外乎就是四轮驱动、音响系统、氛围灯、无线充电器、方向盘加热、真皮座椅，和更多的智能化辅助功能。 乔父对那些列了一大堆的智能化功能也不怎么了解，一项项问下去，指不定要多久呢。他也懒得等，直接开口打断了女孩：“都要上吧，也没多少钱。” 这话一出口，正在给乔父耐心讲解的女孩，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她看了看乔父，等着对方出面，毕竟是家庭内部矛盾。 乔父不负众望：“这好多都没用，全要上得多花多少钱啊？真皮座椅、氛围灯，还有这个什么智能雨刷、智能防晒，这都啥呀？这不白花钱吗？” “您用不上我用得上，”乔木笑道，“年轻人都喜欢这些，不然谁买车呀？打车也方便。” “叔叔，这些可不是白花钱，年轻人就讲究这种智能化、科技感，”那个徐经理的声音从乔木身后传来，“尤其是现在的女孩儿，来我们这儿买车的时候，啥都可以不要，内饰、氛围灯、音响和屏幕这些都必须是顶配。” 这是看出来这单大概率能成了？ 乔木心中冷笑一声，回头恼火地抱怨道：“不都说了别站我身后吗？你们怎么回事？！” 徐经理被这声音不小的抱怨震了一下，讪讪地道着歉，赶忙往侧面让了几步。 见儿子发了火，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乔母也没像之前那样说他，和乔父一起沉默着，假装没听见。 “这单子上的功能和配置，全都加上吧，都要了。”他将自己手里的单子递给女孩。 女孩一脸的惊喜，但犹豫片刻后，还是提醒道：“全都加上后，整车就三十四万了。再加上其他林林总总的费用，应该得三十五万。但咱们基础款只要二十四万……” “没事儿，就三十五万吧。”乔木直接一锤定音。 女孩没有太过兴奋，而是犹疑地再次看向乔父。她身旁的乔父，见乔木已经拍板了，也没再劝：“那就全加上吧。” “小刘，你去取一下咱们的服务手册，”徐经理又开口了，“叔叔，我给您介绍一下咱们店的各项基础与增值服务……” 女孩的激动在脸上停留了不到两秒，就被自己的同事扑灭了。 “现在买车都没有全款的了，都是贷款，”徐经理自然不在乎女孩的想法，一门心思向乔父推荐按揭，“我们店现在正好有活动，首付只需要10%，贷款期限最多能做到五年，算下来的话，每个月也就五千多，非常划算……” 乔父没接茬，而是看向乔木。孩子出钱，自然要孩子说了算。 徐经理注意到这一点，心里有些懵：本以为就是溺爱孩子的倒霉父母来给孩子买车，怎么连付款方式都要征询孩子的意见？这父母做得太憋屈了吧？ 乔木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手机，场面就有些冷下来了。乔父乔母倒不在乎，只是觉得孩子在思考、算账，但分明看到乔木在静音刷短视频的徐经理，就难受了。 “叔叔，我个人还是推荐咱们考虑贷款……”憋了一小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就要开口。恰巧那个女孩，也带着几本册子回来了。 乔木直接开口打断对方：“你们这边能给我什么优惠？” 徐经理脸色一沉，努力不动声色地平稳着呼吸，就说道：“咱们这边的话，价格是……” “让她说，”乔木再次打断，“她是新来的，你们这些老员工都是套路。” 徐经理的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了：“我们店里的优惠都是固……” “让、她、说。”乔木一字一顿地又一次强行打断对方。 徐经理难以抑制地深吸一口气：“小刘，那你来介绍一下吧。” 说完，他没打招呼，转身就走了。 但乔木注意到，这次，对方并没有走远，大概在三四米外的一张圆桌旁，就停住了。就站在桌旁，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桌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宣传册，微微扭头，让一只耳朵朝着这边。 女孩被搞得有点懵，但还是听话地介绍起来。 “咱们的车都是全国统一价，是没有任何优惠的，这个是公司的规定，我们也没有办法。” 她一脸歉意地介绍道：“不过我们车险可以给您七五折优惠，再送您一次价值1088的保养套餐。电车是需要定期更换冷却液的，不然会影响电池寿命和使用安全……” “保险咱们自己买吧。”乔父说道。 他听说4s店最黑的就是这个保险了，比外面贵很多，都是套路。至于冷却液，买回来自己换呗，能和换机油有多大差别？ “叔叔，贷款买车的话，保险是必须在我们店里买的，”女孩歉意地解释，“这也是死规定，不能更改的。” 没等乔父抱怨，乔木就说道：“我们全款，不用贷款。” “啊……”女孩闻言，不禁有些失望，她等了片刻，见乔父没反对，才遗憾地说道，“全款的话，那车险就可以您自行决定了……” 一旁的徐经理，早就看出这个年轻人对他不满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对父母明显是巨婴制造者，对孩子唯命是从。那小子又对他有意见，这单大概率是黄了。 但听到对方是全款，自己上保险，他心中的愤懑也得到了极大程度的缓解。 对方虽然要顶配，但汽车和配置本身，他们赚不了几个钱。他们卖车的提成，主要还是靠银行和保险公司的返点。 对方一不贷款二不上保险，这单的收益，就少了一大截。做不成，就做不成吧。 才想着，就听那边乔木又问：“你们认识卖保险的朋友吗？” 乔父乔母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我问问你舅舅他们。”乔母说着就去掏手机。 “算了，别折腾了，省不下几个钱，”乔木摇着头，就对女孩说，“交强险和商业险都在你们这儿买，一会儿你给介绍一下。” ‘艹！’徐经理险些就骂出声来。 这边的乔木则继续要好处：“你那个保养我们不需要，你送点别的。” 冷却液四年才换一次，四年后谁知道这家店还在不在了。就算在，谁知道还认不认啊？ “那……您在我们这边贴车衣的话，我们可以给您算七折优惠。” …… 一番讨价还价后，乔木最终要到了一年期的银狐安全卫士1tB云存储，能滚动存储30天的行车记录仪与泊车哨兵系统高清视频；还拿到了中央显示屏12个月\/20000公里的额外保修期；此外还免去了家用充电桩的安装费和可能的辅材增项。 他选的保险也是比较普通的，两个保险加起来也才四千，还要打个七五折。 那些赠品再算下来，也值个几千块钱了。尤其是仅中央显示屏延保一项，基本就把这一单的所有提成都赔进去了。 女孩显然很是郁闷，甚至有些茫然，不明白怎么谈着谈着，自己就莫名其妙许出这么多东西。 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对她而言，现阶段重要的不是每单的利润，而是客单量。 想赚钱，得先开张才行。 一旁偷听的徐经理则明显轻松了不少。 这种只冲个量的买卖，对他而言，不冲门店销冠的话，毫无意义。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心里立刻就平衡了。 还好没觍着脸撑下去。为了这种单，看一个小屁孩的脸色，他可受不了。又不是买终身完全自动驾驶包的土豪…… “完全自动驾驶也加上吧，要终身的那个。” 女孩懵了。 “哎呀，快快快快快……”乔父首先炸毛了，都有些语无伦次，“那得多贵呀？又不是不会开车……” “没多少钱，”乔木笑着安抚对方，“我就是冲着自动驾驶才买银狐的，不然就去买传统大牌了。” “淘淘，你听我说，那个自动驾驶还很不成熟，就是个噱头，这个网上都报道了……”乔父一脸严肃地想要说服孩子，不要乱花钱，尤其是这种大钱，“大同这种路况，司机都跟瞎了眼似的，那个根本用不上，你一开就知道了。到时候准后悔！” 乔父这次是真的有些急眼了，乔母得知价格后，也在一旁帮腔。乔木费了老大的劲，才安抚住两位老人。说得他都口干舌燥了。 中间给他添了好几次水的女孩，心中此刻再也没有做成一旦的兴奋，只是为两位老人感到万分不值。 摊上这样的儿子，也不知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是她的孩子这样，她死的心都有了。 绝不能生孩子！她暗下决心。 “自动驾驶服务从官网上也能买，也是全国统一价……”心中对乔木这种不仅啃老，还要啃棺材本的男人万分不齿，女孩就下意识将这段话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她就后悔得险些给自己一耳光。 官网上买，确实和店里买是一个价。但她的提成就没了！ 完全自动驾驶，和之前的辅助驾驶不同，号称真正的彻底解放双手双眼。是银狐最新推出的服务，而且是力推，所以销售提成力度极大。 但这玩意儿也是真的不好卖，包括那些金牌销售，往往也是费尽口舌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渐渐地，这款功能在门店就人嫌狗不理了。 喜欢前卫和尝鲜的有钱人，直接就在手机上买了，自然不会专门再跑一趟门店。大老远来门店买银狐的，都是不怎么信任网购的传统人士，自然也不会喜欢这种价格高昂的前卫服务。 女孩此刻恨不得找个抽屉，从里面拽出个时光机来。 万一一句话点醒对方，自己的提成……就卖掉这么一个服务，光提成就相当于自己几个月的基本工资了。 她心中无数被小猫抓挠的时候，就听乔木无所谓地说：“就你这儿买吧，懒得再折腾了。” 巨大的喜悦，彻底冲垮了女孩的一切矜持。 什么败家子，那也是别人家的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败我的家！人家现在就是上帝，是财神爷！ “我……我……”女孩激动得满脸通红，“您要是确定的话，我这就去准备合同！” 说完，她没等乔木和乔父点头，竟直接跑了出去，将他们三人扔在了这里。 仿佛生怕晚个0.1秒，对方就反悔了一般。 “哎，身份证！”乔父后面喊着，等对方红着脸连声道谢的再次离开后，才笑着直摇头。 第359章 360.你们想耍花样？ 那边，徐经理的五脏六腑，此刻都被蛇虫鼠蚁疯狂撕咬着。 一辆顶配B2的销售提成，是800元。 一套终身完全自动驾驶包的销售提成，是10000元！售价的10%！ 这项服务推出以来，他都没卖出过一套。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不动声色地，转身向女孩消失的方向走去，很快，也从展厅中消失了。 “你这孩子，咋赚点钱这么能乱花呢？你这将来养家糊口，存不下钱可不行！”乔母训斥着。 随着那个徐经理消失，乔木才收回视线。 “你银行卡带了没？”乔父低声问乔母，“就是淘淘去年过年那十万？” 乔木的前身住院，几乎花光了二老所有积蓄。那十万，是他们手中最大额的存款了。但他们一直没动过，存起来要给孩子成家用。 孩子虽然出息了，能赚钱了，但结婚这种事，父母哪能不出力呢？ 一听乔父问那十万的事儿，乔母就万分不舍。不过她也没埋怨什么，只是心疼地说了句“带了”。 “不用你们，”乔木赶忙说道，“我这儿钱够了，不然也不会带你们来买车，对吧？” “够了？”乔父却不信，“你过年的时候不是说你那有三十万吗？这都多少了？四十万也打不住吧？” 他想到什么，立刻紧张地说：“我和你妈这儿也有，不行还能找其他亲戚凑点儿。车买贵点儿就买贵点儿吧，但你可不能借网贷啊。那玩意儿毁人一辈子！” 乔木顿时哭笑不得：“我名下一没房二没车，也不是美女，我跟哪儿借网贷去？人家放贷的又不傻，借给我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他没再让乔父说什么，只是安抚对方：“您放心吧，我没外债，是我们公司的预支服务，没有利息，后面直接从工资里扣。” 他信口胡说八道，因为不敢跟乔父说，自己一个月前工资才从5000涨到12000，一年时间赚了四十万，这个月工资就涨到24000了，还又拿了100万奖金。 他要是敢这么说，乔父大概率会带他去自首。 这边好不容易糊弄住，那边徐经理就捧着一个文件夹过来了。 “乔先生，”徐经理展现着他能够提供的最灿烂笑容，将乔父的身份证递过来，“这边所有合同都给您准备好了，咱们现在签吗？” 乔父还没动作，乔木先接过合同，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才重新放回桌上。 但他立刻又按住了乔父拿笔的手。 “刚才那个女孩呢？”他直接问道，“她怎么不过来？” 听到这话，徐经理心中一沉，忍不住紧张起来。 这小混蛋是怎么回事儿？我招你惹你了？！成心搅和是吧？精虫上脑了是吧？ 可小刘也不好看啊？ “小刘还有别的工作，所以托我过来给你们服务。”他依然维持着灿烂的笑容，轻松解释道。 “托你？”乔木却冷笑起来，“我看你们是想耍花样吧？” 在对方愕然的注视下，他猛地起身，举着手机开启摄像模式对准对方，气愤地大声说道：“哦？那女孩前面说得好好的，就剩签字了，没时间了？” “早就听说4s店没好人，怎么着，欺负我没上过大学是吧？”他越说越激烈，立刻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她答应的条件，你来签字，时候你们就翻脸不认人，是吧？” “乔……小兄弟，你误会了，”徐经理连忙解释，“我们都是店里的员工，谁签字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不认？最后所有合同都是要盖章的，有了那个章，谁签字都一样……” “得了吧，”乔木冷笑一声，“到时候我们找过来，你们就说那女孩早就离职啦，死无对证！盖章？谁知道你们盖的是不是假章。说不定你们还要报警装委屈呢！” 其他同事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看笑话，有客人的都在安抚客人，没客人的也纷纷上来劝说，还有人跑出去叫保安。 徐经理此刻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完全不明白这小子到底是什么套路。 几个工作人员苦苦劝说，但乔父乔母反而跟没事儿人似的，稳坐钓鱼台，就是不表态，任凭自己孩子闹腾。 看到这一幕，徐经理心里越来越难受：这哪是什么宠熊孩子的父母啊？分明就是利用孩子闹事的无赖老刁民！ 一群人不停地解释，乔木只是冷笑：“没猫腻？那你们倒是说说，35万的顶配车子，10万的自动驾驶，这么大一笔开销，让一个人有始有终地和我们签合同，这个要求过分吗？那女孩能有多忙，前面陪了近两个小时，最后几分钟了就不露面了，就让他来签字？” 他的手机转动，在每个工作人员的脸上停留片刻：“我把话放这儿，我现在就把这段视频发到网上，问问网友。要是网友说没猫腻，是我瞎想，那我直播下跪道歉，恢复你们的名誉！” 他一脸志在必得的冷笑，看着那些一听他要发网上，纷纷回避摄像头的工作人员：“要是有人证明你们有猫腻，今儿这车我也不要了，45万，我保证送你们上热搜！” 徐经理一听，这厮不仅犯浑，还要发网上，头皮立刻就炸了。 门店当然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没猫腻，但他呢？ 别说那么全国上下几十万同行了，但凡有销售经验的，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到那时，门店没事儿，他就要成为全网的众矢之的了，甚至可能沦为笑柄！ 别说全网了，此刻周围的同事，不自觉看向他的目光中，那指责、鄙夷，和幸灾乐祸，就已经不加遮掩了。 一想到此，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轰隆隆地往头里钻。 这到底哪来的枪崩货？！ “怎么回事？”熟悉的声音传来，徐经理立刻头皮发麻。 真正的门店经理来了。 他这个经理，不过是个噱头罢了，为了好听而已。和理发店的艺术总监没有任何区别。 乔木一见真正主事的人来了，立刻将之前的一切，简短却添油加醋地陈述了一遍。 添油加醋的部分，大多也都是针对徐经理，而且都是主观感受。 什么看到他们的面包车，就面露轻蔑；中途扔下他们去接待别的顾客，他问个问题都假装没听见；一听他们要全款买车，直接甩脸子；之后更是宁可站在那边发呆，也不愿意过来给他们讲解，任凭一个新人招待他们。 总之就是这个人态度很成问题。 总之就是没有一条是你能解释的，是你能推翻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诛心。 他当然可以直接指责这个徐经理抢新人业绩，他看不过去。 但那也太没意思了。看不过去，直接要求必须女孩来，或者让负责人来，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闹事。 但他偏偏就是想闹一闹，让这家伙吃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这种人，和声和气地跟他说，他永远不会长记性，只会觉得这次遇到爱管闲事的人了，害自己没抢到肉。而且等他们走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迁怒那个女孩？大概率会。 所以他就是不提那个女孩的事儿，就是要闹一场，让对方不痛快。 经理点着头听他的控诉，听到一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店员的态度伤害到平头老百姓的自尊了呗。 他恶狠狠地瞪了多次想要辩解却被他强行镇压的徐经理一眼。管你是不是委屈，给店里惹麻烦，就是你最大的罪过！ 他连忙陪着笑说着好话：“这是我们的失职，我保证一定严肃处置他，绝不姑息！而且为表歉意，我做主，再赠送您一次价值1088的保养，并且为您奉上三份本店的精美礼品。接下来的工作，由我亲自负责，您看如何？” 被经理恶狠狠瞪了好几眼，徐经理也只好强忍着怒意，鞠躬道歉。 没想到乔木却并不领情，反而指着他身后，冷笑道：“她不是有事儿吗？怎么又出来了？忙完了？” 经理回头一看，眼眶通红，明显是哭过的小刘，正愕然地站在墙角，探头看向这边。显然是被这场风波吸引来的。 “她是新人，之前很多工作也有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经理说着好话，“您不信任他俩的话，接下来由我亲自为您服务……” “一个狗眼看人低，一个遇事当缩头乌龟，你们是销售还是搞笑？”乔木冷笑了一声，举着手里的笔伸向女孩的方向，高声问道，“你签不签？” 经理顿时止住了话头，女孩也愣住了。所有人一时都搞不清状况。 展厅内无比寂静，乔木等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重新坐下，对经理道：“那您来吧。” 他只是闲得无聊，路见不平罢了。 那个徐经理其实并没有得罪他，中途抛下他们去接待别的客户，虽然行为不咋的，让人不太舒服，但也不是什么罪过。 他自然不会真的把对方发到网上去接受网友们的“洗礼”。这个世界娱乐产业不咋地，网友们狂暴起来比前世狠多了，犯不上。 他不过是嫌对方吃相太难看，让对方难堪一下罢了。 至于那个新人女孩，他既不是保姆也不是救世主，能管的有限。 路见不平，不代表他就得把整条路重新翻修一遍。 机会他给了，对方抓不抓得住，就不是他的事了。 再说，连抓机会的勇气都没有，就算这次他强行将对方拽过来签了字，等他走了，一切仍会照旧。 今天怎么被欺负的，往后还会怎么被欺负。 “您先在这里签字。”工作人员散去了，经理将合同打开到中间某一页，递给乔木。 乔木扭头交给乔父：“我爸签字，给我干嘛？” 经理顿时哑然。 乔父接过笔，正要签字，一个声音传来： “经理，这是我的客户，还是我来吧。刚才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经理回头看了看女孩，正要劝对方离开，但突然灵光一闪，没说话，而是回头看向乔木：“您看……” “那就让她签吧，”乔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都一样。” 反正都一样？和着你刚才是大早晨吃饱了撑的是吧？！ 这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只是让开地方，让那个女孩继续她的工作，自己也没离开，谨慎地在旁边盯着。 而那个徐经理，早已灰溜溜地离开了展厅。 所有合同与文件都签完后，女孩终于松了口气：“叔叔，我带您去付款。您是刷卡还是扫码？” 乔父没说话，乔木却站起来了：“走吧，扫码就行。” 经理和女孩都呆住了：这个小青年是付钱的人？ 一时间，她还是很难相信，为这辆车买单的，是这个年龄比她还小的“啃老”青年。 她的视线在二老与乔木之间游荡了几个来回：难道这对老夫妇已经把所有钱都给孩子了？ “去哪？”走出几步的乔木，见她没反应，抬着眉毛问道。 一旁的经理，连忙推了她一下。回过神的女孩，这才略显狼狈地引路。 付款、盖章、复印，之后的流程一气呵成，再也没有任何波折。 车，自然是没有现货的，要等三周。 二老在经理的陪伴下，去选“精美礼品”去了。 “去忙你的吧，不用你陪了，”从女孩手中接过文件袋后，乔木说道，“长点心，自己的东西，别再让别人轻易抢走了。你遇不到几个像我这么无聊的人。” 在女孩惊愕呆滞的目光中，他摆了摆手，独自返回了展厅。 第360章 361.我又咋了 乔父很好奇乔木的钱是哪来的，但乔木就是不说，只是含混了几句跟着领导见过几次乙方之类的。 其实一年前范鸿走了后，他就几乎没有六点以后回家了，真要捯饬，肯定能察觉到不对。不过乔父不是记日子的人。 所以他信了。 不仅信了，还叮嘱乔木，千万要谨慎，别什么钱都拿，也千万别和人炫耀。 乔木确实没打算炫耀，不考虑晋升速度的话，堂堂p6买辆三十万的车还要炫耀，会被全体调查员在内部论坛置顶嘲笑的。 乔木不炫耀，乔父却反而没忍住。 车还没影呢，全体亲戚同事朋友，当晚九点多，就都从他的朋友圈得知，他儿子全款给他买了一辆顶配银狐B2，还带最新推出的完全自动驾驶系统。 配图就是展厅里那辆，照片里还能看到朝那女孩销售问个不停的乔母，与低着头看手机的乔木。 乔母这可逮住机会了，可着劲儿取笑他。乔木倒也没说啥，在他看来，能忍到晚上九点，已经不容易了。 自从乔木晋p6后，杨主任就很少找他了。 一是因为他就一匹独狼，分部大小事务都不掺和，杨主任的精力则都放在分部重建上。 因为算是重建，所以大同分部的招新工作力度非常大，面试官走了一批又来一批。人事部几乎把全市所有能打广告的地方都打了一遍，就差去村子里刷标语了。 二是他之前明确表达过自己对事业部的权力没有任何兴趣，虽然他是大同分部的p6，但事业部的事实主管，是p5孙朝阳。 没有了利害冲突，杨主任又实在没什么事儿是能让一个20岁青年帮忙的，俩人就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了。 尤其是乔木每天都是十二点一点到公司，下午四五点就走。 半年来，其他部门来了好几个新人，都不认识他。好几次都有人以为他是哪个老员工的孩子。 不过进了三月，杨主任就找到事儿了：他想给大同分部整个集体项目。 这立刻让乔木和孙朝阳想起了他们的前任领导，至今下落不明的赵开兴。 那位“精心挑选”的集体项目，几乎就给大同分部内部项目事业部清空了。 所以他们一听到这个想法，就本能地抗拒。 杨主任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就强调只是选个低风险项目，不要求任何成绩，只是“磨合”“带新人”。 任何集体项目，每半年都有一次考核，不达标的话会被公司直接收回去。 杨主任在这方面也很光棍：不达标就不达标，收回去了他再申请新的便是。反正大同分部的重建期至少还要持续一年，这期间上面肯定会格外宽容的。 他期待的，还是这批调查员尽快成长起来。 内部项目事业部除了乔木和孙朝阳，目前还有五人，清一色的p3，还各有各的侧重类型。这些菜鸟也确实需要人带一带，不然很可能就跑偏了。 选个低风险项目，乔木二人也能靠这个项目做保底，给他们的划水提供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乔木二人点头后，杨主任也非常民主，并没有自己挑个项目强塞给他们，而是直接把调查员们聚在一起开会，大家对着低风险项目列表，畅所欲言地讨论。 这场会议，乔木和孙朝阳几乎没怎么说话。他们知道，一旦两人中任何一个发表观点，除非另一个反对，否则肯定立时就定下来了。 所以他们必须保持沉默，才能留出讨论空间。这个过程中，他们也能从其他五人的发言中，进一步了解他们。 “这个《厨子复仇记》怎么样？” “厨子？复仇？类似《基督山伯爵》那种吗？什么年代的？” “当代，属于都市类。” “都市类？不该是烹饪类吗？” “应该是不用咱们烹饪吧……” “厨子怎么复仇？” “简介说是一个过去超牛的厨子，米……其林三星，没了味觉，还被富二代哥们挖了墙脚。估计是报复富二代，把墙角抢回来之类的。他还有个干妈和干女儿要照顾，富二代还有个特别作的妹妹。”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设？” “能被挖的墙角，有什么可抢的？” “我哪知道？” “我看见了，评论说主要剧情人物特别能瞎折腾，脾气不好的慎入。” 此话一出口，四个新人都直勾勾看向同一个方向。 被他们盯着的那个新人，这种场合也不敢说什么，干咳了两声，盯着自己的平板没说话。 乔木也听出是哪一部了。但一时说不清哪方面出了问题，原片明明挺好看的，被他们这么一描述，简直不堪入耳。 而且……这个怎么就低风险了？ 他轻轻扣了扣桌面，新人们马上安静下来：“这个项目风险在哪？” 五个新人立刻低头划动各自的平板。 “看评论的话，陪主角惹事斗殴、酗酒酒精中毒、试菜食物中毒，还有厨房帮厨烫伤、烧伤、割伤、刺伤……” “有人被切断了手指，有人伤到了眼睛，还有好几个被打骨折了……都属于剧情诱发的伤残情况，所以归为低风险了。” 乔木听的都无语了。 他没执行过这类项目，类似的也就是忌日快乐和镜中人。但那两个项目，一个有变态杀人狂，另一个更是实打实的死人了。 “这种都能划入低风险？”他完全无法理解。 新人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乔木是在座最年轻的，但理论上也掌握着对他们的生杀大权。而且他太年轻了，不仅年轻，还是个天才，反而让其他人觉得不真实，反而会因为这种不真实感，与由此产生的疏离感，对他更加敬畏。 孙朝阳还算了解他，一听就猜到这家伙是升得太快，没怎么执行过这类项目。 “划定项目风险时，主要是考虑非战斗类调查员，以他们的接受度为标准。” 乔木闻言也不再说什么。 见两位大佬不说话了，新人们很快又讨论了起来。 《厨子复仇记》被他们否决了，因为在座的年轻人，没有一个对烹饪感兴趣的。他们感兴趣的是吃，但厨子主角没味觉，做出来的肯定不好吃…… “《时尚杂志盛装》怎么样？” “职场类的？还是时尚？”几个男性调查员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 “这个怎么也是低风险了？”虽然不知道是哪部作品，但乔木依然一脸懵逼。 “嗯……看评论说，是高强度加班，和严重的职场puA……” 他翻了个白眼，彻底不想说话了。 “这个怎么样？《溯宝师》。” “溯……宝？探险类的吗？”大家依然不愿意。 探险类的往往风餐露宿，优酷又累。大家都是锦衣玉食的新社会青年，不是爱好者，谁会去碰这种项目？ “不是，说是替拍卖行工作，去调查拍卖品的故事和经历，没有门槛。” “有这个行业吗？”其他人面面相觑。 “应该是……编的吧，谁会这么吃饱了撑的？” 这一次，有人很上道，没等乔木问，就主动说：“评论说，因为会遭遇觊觎宝物的不法分子，所以是低风险。” 大家对这个项目的意愿还是不强，但比起前面的那些，已经好不少了。 看得出来，他们也挑累了，已经生出些“差不多就定下来吧”的心思。 “《吸血鬼学院》？这个我觉得不错。” “啊？吸血鬼？” “不是，听我说完，这里说了，只要待在学校里，就很安全。偶尔外出遇到吸血鬼，也不会快速致命，吸血致死挺慢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有什么用？他们中大部分都不是战斗类调查员，巴不得只执行零风险项目呢。 要不是为了“照顾”两位大佬，让他们能直接用集体项目完成保底，他们肯定强烈建议选零风险项目。 反正非战斗类调查员，本来也无需执行有风险项目。 和战斗类调查员级别越高，保底项目的风险度越高不同，他们是必须选定至少一个项目类别作为专长，每月必须执行一次专长项目作为保底。 他们做保底的难度比战斗类调查员低不少。但相对的，零风险项目没有保底积分，等于打白工，而且可选任务的积分收益也低了一大截。 “这种还是算了吧……” “评论说学院里所有学生都是帅哥美女，极品的那种，无一例外。” 沉默，漫长的沉默。 良久，提议的那位才小心翼翼问道：“就这个了？”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五名新人还是一致敲定了他们心仪的集体项目。 乔木和孙朝阳自然无所谓。 所有人的目光，就聚集到了同样开场以后就不怎么说话的杨主任身上。 杨主任此刻正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看着自己的平板，好像是被什么消息震惊到了，又似乎是在魂游天外。 被孙朝阳提醒了一句，他才回过神。 但他没问会议的进展，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了乔木，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又咋了？’乔木也是一脑门子问号。 第361章 362.晋级 “咋了？又奖励我五千雨燕币？”见杨主任不说话，乔木就开了个玩笑。 去年他揭发复制游轮项目的猫腻，就拿了五千多雨燕币，屁用没有，成了他手上最没价值的资产。 他这一说，杨主任也想起当时的情景了。 五千多雨燕币，几乎能拿去活死人了，他嫉妒得要发狂，结果对方一脸嫌弃地问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那可是可以享受各种社会特权，可以为直系亲属兑换医疗服务的雨燕币啊！对公司员工来说，这玩意儿比积分都好使。 毕竟积分除了兑换人民币，也就是买个便宜点儿的补课班。钱虽然能换取特权，但这是有门槛的。而当代社会的特权兑换门槛，已经是白领阶层难以接触的了。 简单来说就是，对于小富之家而言，他们有钱都享受不到特权。 但有雨燕币就可以。因为只认雨燕币的公关部，其实质就是一个特权交易平台。 但凡他有五千雨燕币，孩子直接预订清北。孩子学业不用愁，他和家里婆娘的感情瞬间重回热恋期。 一想到乔木当时那副无所谓的模样，此刻的他，也瞬间意兴阑珊起来。 当初那个人家都不在意，现在这个又怎么会在意呢？ 人家当事人都无所谓，自己在这儿激动个什么劲啊。 “是人事部的邮件，”这么想着，他脸上就浮现出公式化的震惊与赞叹，清了清嗓子，视线习惯性扫过全场，以郑重的语气宣布，“乔工正式晋级p7派遣员，不日将调往太原分部！”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算一算，他入职多久了？15个月。 15个月晋p7？！ 难道是二代下基层？ 新人们既没有鼓掌，也没有恭喜，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私下里讨论过，两个大佬中，年近三十的孙朝阳，反而更好打交道，更愿意和他们交流。反而是与他们年纪相仿的乔木，不能说人生莫近，也绝对是冷淡疏离了。 得知要执行集体项目后，他们这两天还在新人小群里讨论，要怎么借此机会和这位真正的大佬拉近关系。 这下好了，用不着费那个劲了。 唯一的女性柯丹，上次项目没打招呼就被吓跑了，之后面对刘洪和黄昭的炫耀，嫉妒得抓狂。 虽然两位前辈没对她的临阵脱逃表示不满，但她不是傻子，很清楚自己的评分肯定是新人中最低的了。 这几天她一直研究策划、精心设计，就是想要好好表现——无论公事还是私事，改善自己的形象，拉近与两位前辈的关系。 尤其是那个乔工，年纪轻轻，据说还没谈恋爱。她自忖自己条件不错，从小学开始，追求者算不上多，但也从未断绝过。 如果能…… 反正是谈个恋爱而已，公司也没规定禁止办公室恋情，她也就比乔木大一岁。谁还能说什么？ 说就说呗，她还怕了？撕扯起来，看看谁占便宜。 为此，她今天特意换了一身很显身材颇为时尚的斩男装，还画了个无痕装，打算一鸣惊人。舍友们都忍不住调侃了她一早晨，还打听对方是什么人。 结果对方竟然迟到了！让包括杨主任在内的所有人都在会议室里等了二十分钟，才姗姗来迟。导致自己根本就没机会展示自己。 没想到，她第一步都没来得及迈出去，对方已经开着跑车一骑绝尘了。 只留下她站在那里吃灰…… 和意兴阑珊的杨主任、不知所措的新人们不同，孙朝阳此刻的心中，堪称千味杂陈。 上次与乔木合作后，孙朝阳就觉得自己不会再嫉妒对方了。 你会嫉妒你月薪数万的上司，但你绝不会嫉妒你身家百亿的老板。因为你很清楚，你和老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看待乔木也是如此。如果对方只是很优秀，那他一定会心态失衡，说不定现在还会觉得，自己在事业部的权力，是对方施舍的，可能还要反过来嫉恨对方。 但合作后他就知道，对方是天才，而且是那种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天才。你只会惊叹于爱因斯坦竟然能提出相对论，但你永远不会因为“为什么提出相对论的不是我”而辗转反侧。 他觉得自己早就想通了，早就释怀了。 哪怕对方晋p6，正式超越自己的那次，他也蛮坦然的。 那之前杨主任私下还鼓励他不能输给一个小孩，一定要拼一把，争取抢先一步晋p6。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事儿基本没可能，也就随意敷衍了几句。 认识清晰了，自然就不会患得患失，整个人都放下了、舒坦了，面对乔木时，他甚至比过去任何一次相处，都要轻松。 但这一次，听到杨主任宣布的消息，他的心脏，还是被狠狠揪成一团。 p7对广大调查员来说意味着什么？更高的收入？更难的项目？ 都不是。 它意味着，调查员将走向更广阔的平台。 这个平台可不是一个省会城市，而是整个世界！ 他们将正式获得执行外部项目的资格，接触遍布世界的，神秘的同行。 同行的情报，外部项目的目的，公司对p7以下的调查员严格保密。 十多年来内部论坛上早就谣言飞起了，但受脑干芯片的限制，没有人能透露只言片语。 再有心的人，也就是知道像公司这样的存在，全世界一共有八个。更多的就无从知晓了。 甚至还有人推测过，八个公司是按照七大洲来划分的。 还多出一个呢？当然是神秘的亚特兰蒂斯！ 这个说法在年轻调查员群体中很有市场。孙朝阳对此嗤之以鼻，但不代表他不好奇。 哪个调查员会不好奇呢？哪个调查员想到这些疑问时，会不抓心挠肝呢？ 这点好奇心都没有的人，甚至都没资格成为正式调查员，试用期就被淘汰了。 但和那些畅想着自己几年晋一级，争取三十出头就进入外部项目事业部的年轻晚辈们不同，已经29岁、加入公司7年的孙朝阳，已经隐隐有了一种预感：自己的极限，大概率就是p6了。 再熬几年，攒够了功劳后，他晋级p6是顺理成章的。但p7…… 最近和那么多面试官打了近半年交道后，虽然很难说清楚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区别，但他多多少少都能隐约感觉到，那些人有着某种特质，是自己所不具备的，更是自己难以具备的。 而这种缺失，会成为自己晋级p7之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而在乔木身上，在这个还没过二十岁生日的青年身上，他能看到那种特质，浓郁至极，耀眼无比，比他见过的所有面试官都要更强烈。 所以他才想与对方合作一次，想近距离看个清楚。只是最关键的阶段，他被伊朗人阴了，什么都没看到…… 此刻，凝视着身旁青年那宠辱不惊的侧脸，他只想起身扯着嗓子吼个痛快，然后拽着对方的衣领，让对方说清楚，他到底差在哪了。 他盯着身旁的青年，内心深处有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期待。 期待对方扭头笑着对他说：“我先过去等你，你也抓紧点儿，别混了。” 乔木根本不知道其他人会有那么多想法。听到杨主任的宣布后，他脑海中就一个念头： 无形的死神任务奖励下来了，红新月和埃弗雷特那边有什么变化吗？好好奇啊，真想给唐蒙打电话问问。能不能散会？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就看向杨主任。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虽然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但眼见着冷场了，杨主任还是意兴阑珊地说道：“到午休时间了，先去吃饭吧，散会。” 人家都要走了，这会还开个锤子啊？ 等省部分派的新p6到了，再说吧。 同事晋升，其他人却失魂落魄，无一人庆祝，这种场面，也是蛮少见的。 但凡有个外人在场，可能就觉得这个分部氛围有问题，或者乔木人缘实在差了。 当然，他在大同分部也确实没什么人缘…… 其他人稀稀落落起身往外走，杨主任才反应过来这样不太好。但这个时候再带着大家鼓掌祝贺，实在难看，反而要得罪人。 他瞥了同样闷着头往外走的孙朝阳，发现对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对对方没给自己找补的埋怨，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毕竟是跟了自己七年的人，哪怕中间五年他们都是分隔两地，但对方依然是整个公司里他最亲近、最了解的人。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反过来怪对方呢？ “小乔，稍微占用你几分钟。”他拍了拍乔木的肩膀，那一脸灿烂的笑容，仿佛晋级p7的是他一样。 第362章 363.派遣员的新功能 杨主任的反应很快，短短几分钟，他就捋清了思路。 单独留下乔木也没说太多场面话，有些话是要留在饯行宴上说的，现在人家履职的日期还没定呢，说太早了就跟轰人似的。 他上来先是恭喜贺喜，一番恭维后，又不动声色地替没什么表示的孙朝阳开脱了几句。 最后就是拜托乔木，到了那边以后，如果可能的话，帮大同分部讨要一个靠谱的p6过来。 既然乔木肯定得走，那最后这条，就是最关键的了。 任何分部，肯定都喜欢自己培养起来的p6，毕竟知根知底、合作默契。 无论分部发展怎么好，仅凭有外部项目事业部这一条，省部的资源就远胜于各分部。愿意离开省部下到地方的p6，通常来说就三种：没了心气儿下来养老的，各种原因在省部混不下去的，以及野心勃勃想统领一方的。 杨主任本身就野心勃勃，这三种无论哪一种都入不了他的眼。所以他很快就想通其中关节，希望能够借助乔木的名气，和他与范鸿的关系，在省部敲敲边鼓，帮他物色个差不多的p6来。 想到这里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自己在巴盟那几年，错失了太多机会，浪费了太多时间，以至于人脉上和大部分分部主任相比，都逊色太多了。而且孙朝阳足够忠诚，却能力有限，迟迟晋不了p6。 如果说之前乔木晋p6他只是有些提心吊胆，担心这孩子年轻气盛膨胀起来没法驾驭，现在乔木要走了，他可以说是心惊胆战了。 一个分部成不成，最终看的就是事业部的成绩。事业部搞不起来，他再努力也白瞎。他不可能再在大同蹉跎个三五年了。 但现在的主动权已经完全不在他手里了，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乔木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小忙。省部派遣哪个p6，最终其实还是要看调查员自己的态度。你相中人家了，结果人家不想下来，那也白瞎。 他无非就是借助范鸿对其他人的了解，从愿意下来的p6里，尽量挑个合适的，起码也得是能和杨主任配合的。 毕竟也是自己待过的地方，杨主任和徐副主任对他也并无不好，双方这半年来也没什么矛盾，挺融洽的。 乔木的调任时间还没确定，这个需要他自己和省部那边联系沟通。公司在这方面很灵活，你要是家里有事需要时间，和人事说清楚，晚上个把月，也没人会说什么。 告别杨主任后，他没去食堂。 不用猜，食堂现在肯定闹疯了，那几个新人没一个是能憋住事儿的。他现在过去，就是找围观呢。 他干脆也不在公司吃了，给乔母发了条消息让给自己留口饭，就直接坐公交回家。 丝毫不在意他是十点多出的门，现在才刚过十二点。 一路上他就在研究自己终端里的oA。 晋级通知下达的同时，他的oA也解锁了新的功能。 公司的功能引导等同于无，每次都需要他自己把所有页面都扫一遍，才能知道有了哪些新东西。 不同员工的oA是不一样的。他见过杨主任、徐副主任和人事部同事的oA，其中的标签项各有不同。 他的oA有八个选项卡，分别是【企业介绍】【项目中心】【积分商城】【内部论坛】【内置飞信】【个人中心】【辅助工具】【联系我们】。每个选项卡下面，又各有几个子选项卡。 除了【企业介绍】和【项目中心】，其他选项卡都没什么变化。 【积分商城】还是五个，【服务】【通用道具】【稀有道具】【战利品】和【强化能力】。【战利品】本该是他首次执行对外项目后才开放，但唐蒙走后门，提前给他开了。 他还特意进【个人中心】的【我的分部】看了一眼，依然还是大同分部。看来是要等他正式向太原分部人事部报到后，这里才会改变。 【项目中心】的变化很大。 之前只有两个子选项卡，【项目选择】和【项目预约】。 现在却变成了四个：【内部项目选择】【内部项目预约】【外部项目报名】和【特殊项目申请】。 他点进【外部项目报名】，发现还是和内部项目选择差不多的界面，但差异也很明显，没有项目名称，也没有项目编号，往下拉更没有留言评价。 整个页面干净得吓人，只有项目类别、项目性质、项目简介，与报名截止时间。 而且他注意到，项目类别和过去的不太一样。 内部项目都是单一类别，这个类别还会体现在项目编号中。例如奇幻世界艾泽拉斯的项目编号是Qh04-201406-01-03，开头的Qh，就是奇幻的意思。 这么看来，公司和同行的项目标号，肯定不是通用的。毕竟同行不用拼音。 他现在看的这个项目，却有着三个标签：犯罪、惊悚、冒险。 看到下面语焉不详的项目简介，他就明白为什么要搞这么多标签了。 项目简介就几句话： 主题为黑帮对抗，以下特长优先：射击、肉搏、飙车、急救、荒野求生、追踪与反追踪、和条子打交道。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完全没有剧情介绍，但这么简单的项目简介，确实需要更多的标签，才能让人们更准确地判断这个项目的大致情况。 项目性质这一栏，则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合作。 黑帮对抗？性质是合作？这肯定说不通。 乔木猜测，这应该是说项目中与其他同行之间的关系。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又往下粗览了几十个项目，发现了七种项目性质：结盟、合作、观察、中立、竞争、对抗、敌对。其中对抗和敌对都各只有两三个。 这基本上验证了他的猜测。 他又点进外部项目报名规则，里面详细解释了外部项目事业部员工的职责。 从p7派遣员开始，每月的保底任务难度必须是中风险及以上才行。不仅如此，每个月还必须完成一次外部项目，难度不限。 而中风险及以上难度的外部项目，可以以一抵二。这应该也是为了避免他们工作压力过大，尤其是战斗类调查员。 外部项目分两类，一类是公司掌握，并对外开放的项目；一类是同行掌握，对公司开放的项目。为尽量避免偷渡者精准狙击，外部项目全都不提供具体细节描述。 此外，每个外部项目都有一位负责人，负责人既负责报名人的筛选，也负责项目内带队。 规则建议，为避免落选影响当月保底，调查员可一次性报名多个外部项目。当一个报名被录用，其他项目的报名会立刻作废。 一旦被录用，未经批准不得退出。退出次数过多，可能会遭受降级惩罚。 看到这里，乔木才第一次知道，调查员，竟然还能降级，从p7降回p6。这一点，可从没有人跟他说过。 觉得好奇，但他没给唐蒙或范鸿发信息，而是随手去内部论坛搜了一下，果然有类似的问题。 答案也很简单：能被降级的废物，混不到p7。 他又进入【特殊项目申请】子选项卡，发现里面很简洁，就两个问题。 请描述您想要申请的特殊项目，尽可能详细且准确。 【填写框】 请陈述您申请该项目的理由，尽可能简练但准确。 【填写框】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页面让乔木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又去内部论坛搜了一下，这次，类似问题更多了，而且依然有答案。 答案也更简单了：偷渡用的。 乔木却注意到，内部论坛，这么能泄密吗？ 他想了想，输入“埃弗雷特”四个字。 过去查询不到任何同行信息的内部论坛，这一次，竟然直接刷出了几千页的帖子与回复记录！ 看到这一幕，他哪里还不明白？ 根本不是p7及以上的同事有思想觉悟，而是论坛把相关帖子屏蔽了。 而且这种屏蔽，和调查员的级别直接挂钩。他升到p7，有了权限，相关信息就自动解除屏蔽。 有个人工智能，还真是方便啊……他心里忍不住感慨。 有变化的选项卡，除了【项目中心】，还有【企业介绍】。 这个选项卡中，原本只有【企业简介】【规章制度】【企业咨询】三个子选项卡，现在，又多出了两个新的。 【行业简介】与【行业资讯】。 第363章 364.九大机构 国际核子研究组织（以下部分简称ionr）： ionr的成立，旨在对名为“项目”的衍生世界进行探索、研究与利用，以对世界的和平、健康与繁荣发展做出贡献。 2004年，经国际核子研究组织大会投票决定，ionr迎来重大改革。改革后的ionr，剥离了研究与执行职能，并强化了监督职能。 其执行职能共拆分为九家平行机构，互不统属，在友好氛围下开展合作，进行良性竞争。 国际核子研究组织组织机构包括：大会、理事会、秘书处、多边协议保障委员会、衍生世界分配委员会、技术公开与普及委员会、冲突调查委员会、争端调解委员会、争端仲裁委员会、保密与稳定工作小组、执行机构监督小组、援助与保障小组。 看完这一段，乔木没急着往后看，而是退出oA，搜索国际核子研究组织。 必搜上还真有这个词条。但从词条来看，这只是一个致力于和平利用核能，避免核扩散的普通国际机构，每年召开一次大会，通过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会员国共同声明，不具备任何强制力。 这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全球九家——九家？不是八家吗？怎么少了一家？——执行机构，竟然不是“各自组建”，而是“同出一源”。 他大概能够想象当时的情景。 ionr最初是集执行、监管与技术分配于一身的怪胎，既踢球又吹哨还自己给自己颁奖。 四年后，无比觊觎的大国们——甚至小国们也在推波助澜，毕竟这个机构肯定被大国把持，只有将它肢解掉，小国才有分一杯羹的机会——终于忍无可忍，达成一致后把它分了。 但各方还保留着基本的理智，给它保留甚至加强了监督职能，避免执行机构之间的无序竞争甚至冲突。 ionr的后面，他终于看到了全部执行机构的简介。 可惜的是，这个简介，是真的“简”。 非洲联盟安全与发展办公室（osd） 代码：01 隶属于非盟和平与安全理事会（psC）。 当前成员国：阿尔及利亚、埃及、埃塞俄比亚、安哥拉、贝宁、博茨瓦纳…… 埃弗雷特公司（everett） 代码：02 由全美数十家大型跨国企业共同组建。目前采用AB股模式，具体经营事务由其创始人兼董事长休·埃弗雷特三世负责。 当前成员国：美国、加拿大、以色列、英国、法国、德国、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韩国、新加坡、菲律宾、马来西亚…… 巴西国家科学技术发展委员会（Cnpq） 代码：03 已注销。 看到这里，乔木瞬间就明白为什么上面说九家平行机构，现在却只有八家了。 巴西的，被注销了？为什么？ 这里自然没有答案，他只能抱着疑问，继续往下看。 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ns） 代码：04 由国资委控股、国科控股等多家国有与社会机构参股的混合所有制公司。 当前成员国：朝鲜、蒙古、巴基斯坦、越南、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 这就解释了当初范鸿的话，项目标号中的04，就代表是公司的项目。 而且乔木也看出这个04是怎么来的了。 Africa、America、Brazil、China…… 很明显，就是按照首字母排列的。还真是蛮公平的…… 而且他还注意到，像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既是埃弗雷特的成员国，也是新起点的成员国。 也就是说，一个国家是可以加入多个执行机构的。而且看“当前”两字，似乎是有退出机制的。 这大概也是为了保障小国的权益。 如果每个国家只能加入一个机构，很明显，只要大国达成一致，划分好势力范围，他们就只能乖乖接受剥削，毫无抵抗之力。 所以允许他们同时加入多个机构，也是为了保证他们能够分享到足够多的收益。 否则，他们凭什么配合大国对全世界保密？ 但话又说回来，大国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进行强势垄断，和高度保密？为什么要整出一个国际核子研究组织，让小国知情，与小国分享利益？ 是那个发起人，那个智脑背后的人，不允许吗？ 果然，多一份了解，就会多一份疑惑。 欧洲地球科学联合会（egu） 代码：05 隶属于欧洲安全理事会的非营利学术机构。 当前成员国：法国、德国、英国、意大利、俄罗斯、西班牙…… 斯瓦米纳拉扬神庙 代码：06 总部位于德里的印度教宗教机构。 当前成员国：印度、斯里兰卡、尼泊尔、孟加拉…… 红新月部长会议 代码：07 伊斯兰世界人道主义行动部长级会议。 当前成员国：沙特、土耳其、伊朗、埃及、阿联酋、叙利亚、印度尼西亚…… 日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nseiC） 代码：08 直属于日本内阁安全保障会议。 当前成员国：日本、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越南、老挝…… 俄罗斯国家技术集团（rostec） 代码：09 由数十家联邦科学院、工业设计局和高等院校共同组成的企业。由联邦安全局（fsB）负责日常管理、联邦警卫局（fso）负责督察工作。 当前成员国：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乌兹别克斯坦、阿塞拜疆、亚美尼亚…… 看完全部九家执行机构的资料后，乔木感到万分无语。 有的国家，如印度尼西亚，竟然能同时加入四五个执行机构。 而有的国家，如日本、俄罗斯，明明有自己主导的执行机构，却还加入了别的执行机构。 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态势，他这种前世看惯了大国全面竞争甚至对抗的人，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但偏偏很符合这个世界和平与团结的调性。 也难怪范鸿说执行机构之间更多还是合作。这么你加入我我加入你的，还怎么对抗？ 自己打自己吗？ 乔母对他上两小时班就去而复返早就习以为常了，也没吃饭，干脆又临时炒了个菜，等他回来才吃。 乔父去钢厂“值班”了，中午也不在家。 吃饭的时候，乔木就直接说了：“跟您说一声，公司今天下了通知，我又升了一级，要调去太原了。” “啊？”正吃着菜的乔母愣住了，“咋这么快？” 年三十他才提了一嘴，这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就一语成谶了？ “过年的时候就有预感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时间，没把话说满，”他解释道，“今天彻底定下来了。” 乔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绪不对，连忙换上一张笑脸：“去了太原，给涨工资呢吧？那边也有食堂吧？住宿咋办？给解决不？” “放心吧，我们待遇这么好，这点小事儿肯定不用操心。”乔木笑道。 乔母听着连连点头：“我儿子就是厉害，这一下子就出息了。” 嘴上夸着，眼神里却是掩盖不住的不舍：“说了啥时候走了吗？” “具体时间还要沟通，没有严格要求，不过应该不会晚过上旬。” 上旬……今天是三号，还有最多一个星期。 乔母心中不舍，却也松了口气：好歹不是明天后天。 “没事儿，”乔木自然看出来了，安慰道，“我们这班儿上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说回来随时就回来了。” 一听这话，乔母终于乐了：“哪能那样啊？公司器重你，你得好好干，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确实不能，那得累死。我们是一天打鱼二十九天晒网。乔木这么想着，嘴上就应和着。 这边还吃着饭，乔母脑子里已经在排列菜谱了。 之前做饭都是普通家常菜，现在孩子还有最多一周就要走了，那每顿都得吃好的。 第364章 365.不服就带人来找我 无形的死神任务奖励，自然不会是简单的晋p7，那也太小气了。 乔木收到的邮件，和前不久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那笔财富的征用邮件类似，都是开出几个条件由他选择。 区别就是上次的发件人是内部项目事业部，这次的发件人则是高管联席会。 但开出的条件也远不如上一次那么丰厚。 例如给他算一次独立终结项目、免除未来一年康复中心一切花费、豁免六个月的保底任务，等等，七选一。 他也不知道是任务小队中所有人都得到了类似的选项，还是这些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 也许领导们觉得他的钱包太鼓了，不太好？ 最终他选择了两张积分商城五折优惠券。 但他刷了一遍积分商城，实在没太多看得上眼的东西。不是说里面的道具都没用，而是大多都可有可无，对他而言都是锦上添花。 太原分部的人事部门也联系了他，听他说暂时没打算过去，对方也很痛快，直接告诉他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建议本月内完成报到。 而且最好是15号以前完成报到。因为报到后才会给他调薪，拖到下半月，调薪就自动从下个月开始算起了，这个月他会损失不少收入。 此外，如有特殊情况，也请他及时说明。本月内未请假而未报到，会触发脱岗处分。 之后人事就问了一些他的个人需求。 比如住房是公司提供，费用由省部承担，算是给p7的福利。就是在租房前要提前了解他的需求。 再比如饮食上是否有什么避讳和忌口。外部项目事业部的调查员们，已经有权享受私人定制小厨房了。 此外公司还提供代步工具，但需要提供本人驾照，而且违章与油钱自理。分不够的话社会vip服务可以代为搞定。 林林总总还有不少小福利，就不赘述了。 总体来说，进入p7后，调查员的待遇突然就好了一大截。以上这些条件，放在其他任何公司，都是高管级别才有资格享受的，但在新起点，一个普通的p7就能尽数享受，没有任何前置条件。 当然了，有权利，自然也有义务。 从p7开始，所有调查员每季度都必须接受一次心理评估，不得以任何理由缺席。 此外如果省部有需要，他必须接受征调，参与至少一个省部组织的集体项目或临时组队项目。 等等。 义务是不容拒绝的，那乔木自然不会矫情到放弃权利。 不过他暂时还没定下去省部报到的日期，也不打算为了那点工资就一定要抢在上半月过去。 他给自己找了个事儿。 他的大熊猫币已经一千多了，虽然定制专属道具，是先制作再算钱，做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要多少，但一千多，也大差不差了。 而且他咨询了一下，专属道具的费用是可以“分期付款”的，只要凑够首付，后面就能慢慢还，只是要算利息。 如果运气不好搞不到大熊猫币，也可以用其他三种代币代替，但转换比例很不友好。 总体来说，公司还是希望用专属道具作为鱼饵，让中高级别的调查员们对项目中的科学技术多上点心。 专属道具的最终形态，只和定制道具时调查员的情况有关。 所以在下单之前，他想试试能不能把卍解搞定了。 他不打算像其他死神那样，数十年如一日地修炼，那也太熬人了。 所以，他就必须借助一个取巧的手段：转神体。 要借助这个手段，他就必须找到两个人：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 这两个人，肯定不会将转神体借给陌生的死神。 所以，还必须是他认识的浦原喜助或四枫院夜一。 幸运的是，他之前集体项目的镜像进度还在，只是冯硕他们被惩罚后，集体项目已经被取消了。 不幸的是，这个镜像和他之前执行的大剑镜像一样，都成了“调查员禁区”，非战斗狂勿入。 像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里面彻底乱套了，调查员们根本找不到重置的方法，只能等暴走的剧情自行发展，直至结束后自动重置。 在项目中苏醒，并从沙子里爬出来，乔木就直观感受到了这个镜像的剧情暴走。 虚圈，以近在咫尺的虚夜宫主体为参照物的话，他的降临点，和上一次的结束点差不了太远。 但周围的景色，却早已大不相同。 呼吸之间，狂暴的灵子不停灼伤着他的呼吸道。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也逐渐痛痒难耐。 面前的虚夜宫已经大半坍塌，只剩下残垣断壁，矗立在月亮之下。 他的四周，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沙漠。战斗的痕迹随处可见，遍地都是大小各异的惨白骸骨，有人的，也有其他生物甚至异兽的。 在骸骨之中，他还看到了无数件或完好或残破的白色服装，其中一些挂在巨型兽骨上，随风飘荡着发出飒飒的声音。 他踩在早已风化的骨渣之上，仔细搜索了一圈，并未发现自己最熟悉的死霸装。 虚与灭却师的战争…… 智脑不会干那种“将调查员扔到战场中，刚从战壕里爬出来就被一枪爆头”的混账事。既然他降临在这里，就证明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 至少智脑是这么判断的。 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将周围认认真真调查了一遍。 在那座巨大的虚夜宫废墟中，他甚至还看到了一具熟悉的尸体。 动漫中的第零十刃，牙密·里亚尔戈。 对方的尸体没有腐烂，而是散发着惊人的寒气，尸体表面则被一层寒霜覆盖，看着像是日番谷冬狮郎的手段。 但他很清楚，这里没有死神的灵压。对方的死，只会和虚或灭却师有关。 而且他还发现，对方的身体上，并没有原著中该有的十刃排位记号。 要么是这个进度中蓝染没搞，要么就是，因为蓝染从冯硕那里拿到了完整版崩玉，所以从一开始，这家伙就没资格成为十刃中的一员。 遗憾的是，乔木没在附加发现库卡布罗，那只可爱的小狗虚，牙密唯一的侍从官。原著中，牙密战死后，只有那只平日里被他动辄打骂的小狗虚，依旧对他不离不弃，独自守在他的尸体旁，不愿离去。 如果能找到那只小狗，他不介意把对方带到自己的地狱中养起来，也算是给烛光找个伴，解解闷。 确认这里确实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就连最低级的虚都不存在后，他才凭着记忆，向十五番队的驻地进发。 本安置在一片高地上的十五番队驻地，已经彻底消失了。如果不是他就地往下刨了十多分钟，刨出了早已被砂砾彻底掩盖的废弃建筑，他可能真的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问题了。 他自然不会做“去大虚之森抓几只小鱼问清楚状况”的无聊举动，他又不是来执行项目的。 现世、尸魂界和虚圈，本就不存在地理意义上的距离，为了节省往返能量，十五番队的驻地，又选在了天然的空间薄弱点上。乔木尝试了几次，就打开了通往现世的传送门。 但这种跨越空间屏障的传送，他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目的地。 大阪，吹田市，车水马龙的街道。 元屋便利店的大门被从里面一脚踢开，门玻璃顷刻间碎落一地，吓得路过的行人下意识尖叫了一声。 紧接着，一个用套头衫、口罩和护目墨镜遮住几乎整张脸的人，从里面冲出来。他一把将那个还在尖叫的行人推开，片刻不停地向马路对面的巷子冲去。 他的怀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帆布手提袋，随着他的奔跑，袋子中丁零桄榔的金属撞击声也不绝于耳。 马路上的车辆纷纷刹停，周围的路人也放缓脚步，避免离抢劫犯太近。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翻过护栏，穿过马路，没有一个人试图阻止。 他一离开，这一侧的行人，又立刻行动起来，向自己的目的地进发。 几十米外的街头，一名正在巡逻的警察，同样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但他甚至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只是不动声色地转动身体，彻底背对这边，手上做着毫无意义的疏导行人的动作，仿佛忘我地沉浸在当前的工作中一般。 空荡荡的便利店大门，头发花白的老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着那个抢劫犯彻底冲进小巷，既没有高声求救，也没有狂怒斥责。 有的只是空洞麻木的眼神。 年轻的店员，已经熟练地拎着笤帚簸箕来到门前，沉默地打扫起满地的碎玻璃渣。 谁都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仿佛这一幕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抢劫犯刚冲进小巷，这一侧的行人们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正要重新迈步，就听到巷子里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个人竟直直地飞了出来，狠狠撞在马路牙子旁的消防栓上。 脱手而出的帆布包中，大量硬币洒落出来，滚得满地都是。 这一幕惊得他们刚离开地面的脚，毫不犹豫地改为向后落去，甚至还踩到了后面的人。 一片惊呼与抱怨声中，顾不上自己踩了谁，或谁踩了自己，所有人都默契地向后退去。 那个摔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抢劫犯周围，立刻就出现了一大片空地，足够打一场拳击了。 就在人们谨慎的观望中，一个青年从小巷子里走出来，来到抢劫犯身边。 他打掉对方的兜帽，一手攥着对方那一头狂傲的火红长发，另一只手堪称粗暴地扯下对方的口罩和护目墨镜，露出了抢劫犯的真面容。 那同样是一副年轻人的面孔，说不上帅，结合那头新潮的发型发色来看，反而还有些别扭。 青年环顾四周，疑惑说道：“是日本没错啊，我还以为跑美国了。” “你这个混蛋……知道我是谁吗？！”身下的年轻人因疼痛而皱成一团的脸上，努力露出凶狠霸道的表情。 青年想了想，松开对方的头发，手起掌落。 “啪！” 清脆的响声过后，年轻抢劫犯的脸，在巨大的力道下，狠狠砸在地上。几颗牙齿从他的嘴里喷出，掉在地上，一路摔了出去。 他承受了那一巴掌的半边脸，以惊人的速度红肿起来。 不知是被这一巴掌打蒙了，还是头磕在地上撞懵了，一时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动静，只是倒在那里，纹丝不动。 仿佛牙被打掉了都一点不疼。 “不管你是谁，都不能抢劫，尤其不能抢老人家辛苦赚来的钱，知道吗？” “喂！你们在做什么？！”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那个之前一心一意疏导人行道交通的警察，终于赶过来了。 “哎？制止犯罪也归你管吗？”青年看着大步流星上前的警察，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只管交通呢。” 这话一出，警察顿时哑然。 围观者的视线，此时也齐齐汇聚到他的身上，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把他交给我吧，”警察的气势瞬间消失了，只得以商量的语气温言道，“我会带他回警局处理的。” 青年自无不可，他来现世不是来维护治安的。 但他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抢劫犯身上摸索一番，很快就从对方裤兜里掏出一部手机。 随后，在警察紧张的目光中，他拽起对方的头，让对方的脸对准屏幕：“来，茄子～” 手机对那张一半肿成了猪头的脸很宽容，解锁很顺利。 “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青年看了一下剩余电量，就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用完我会送到就近的警察署的，不会给你弄坏的，但可能会用没电。” 年轻的抢劫犯一听自己的手机要被“抢”了，立刻就有了动静。 但似乎是想起对方那巨大的力道，他身子动了动，嘴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决定装死。 青年见状，十分满意。 “记住，以后缺钱，就去抢公家的。老人家比你更缺钱，”不顾那边的警察已经变了脸色，甚至手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甩棍，青年笑着说道，“下次再看到你抢老弱病残，我就一颗颗拔掉你所有的牙。” 听到这话，缩在地上装死的抢劫犯，身子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青年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不服气想报仇，就带人去空座町找我。我叫乔木。” 抢劫犯的身子一僵，紧接着，口鼻中就发出恐怖的呻吟声，之前强忍住的恐惧之泪，再也难以抑制，喷涌而出。 而包括警察在内，周围所有围观者的脸色都变了。 一片倒吸冷气声和凌乱步伐声中，乔木与抢劫犯周围的空地，更宽阔了。 第365章 366.这个项目怎么成这样了 玩着抢劫犯的手机，乔木终于知道之前那群人为什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了。 互联网是个好东西，上面什么都有。 两年前，一夜之间，整个空座町遭遇未知的毁灭性灾难。 所有建筑、构筑物尽数被炸毁，从空座町中心发出的，巨大的冲击波式地貌，至今还能在卫星图像中看到。 最关键的是，十万居民，全部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并非全部。 首批搜救队，很轻易就找到了七名幸存者。他们分散在空座町各处，并未被坍塌的建筑物掩埋。 搜救队发现他们时，这七人全都身负重伤，利器、钝器、摔伤、烧伤、中毒、化学灼伤……五花八门。 这七人，也是整个空座町唯一的幸存者，甚至有媒体称其为七位佛子。 因为在这场明显超自然灾难中，只有漫天神佛庇佑之人，才能逃出生天。 但接下来，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所有人都期待着，能从七位幸存者这里了解一些详情，但苏醒后的他们，却什么都不愿意说。 真真正正的一言不发。 一个月后，随着伤势的痊愈，一夜之间，七人就从戒备森严的医院中，如凭空蒸发一般消失了。 门窗、监控、警员……一切都没有任何异常，就仿佛，他们是去与那十万魂灵团聚了一般…… 如果说此时只是人心惶惶，那接下来的一年，对活着的人而言，才是真正的灾难。 各地灾难频发，意外伤亡越来越多、波及越来越广。但这还不算什么。 很快，就有人在逃过一劫后宣称，他们不是遭受意外，而是被可怕的怪物袭击了。还有人宣称，是一群身着黑色服装、以太刀为武器的神秘人救下了他们。 他们说得信誓旦旦，可官方自然不会接受这种说法。 一开始，这种情况被官方、专家与媒体定性为群体性癔症或故意说谎博取眼球，甚至有人怀疑这背后有宗教因素。 但随着事故越来越多，有鼻子有眼的说法越来越丰富，舆论逐渐失控了。 没有什么，能比“有一股神秘势力，凌驾于政府之上，掌握生杀大权，还神秘莫测不泄露丝毫情报”更要命的了。 “政府保护不了我们，我们自然要自谋生路”的说法甚嚣尘上。 越来越多的民间社团自发诞生，开始挤压、抢占基层管理权限。对这些诡异的事态，他们各有各的解读和主张，相互之间抢夺成员、合纵连横，就连政府雇员乃至那些当权者，都或明或暗地加入这些社团。 有的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有的单纯是想攫取权力。 社会并未瓦解，但治安已大不如前。 在这种乱象中，空座町彻底被人遗忘了。曾经繁华无比的地区，没有得到哪怕一円的重建经费。 大部分时候，这里是高龄者人人避讳的禁忌话题，是年轻人暗暗向往的探险胜地。随着社会的动荡，经济的衰退，这里渐渐成了无家可归的破产者、逃避现实的失败者，以及个别狂信徒们的栖息地。 总而言之就是，“除了不怕死的小鬼们，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去那种地方。” 那里，成了全日本最大的法外之地。 乔木自然不会按网上的教程，坐车到最近的车站，再徒步几十公里。 他已经在现世了，他的门门果实，完全可以送他过去。 空座町，已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贫民窟”“棚户区”。 日本政府并没有对这里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进行清理，来到这里“避世”或“修行”的人，也不可能雇佣到任何一支靠谱的施工队，替他们搭建一户建。 他们只能找一片空地，或自己徒手清理出一片，然后用自己带来的、能搜寻到的、市场上交易到的材料，搭建一个简易的窝棚。 窝棚外面，则架满了盆盆罐罐，明显是用来收集淡水的。 这里甚至连一条好路都没有，正应了那句话：“世上本没有路……”每一条羊肠小道，明显都是人们踩出来的。 一路上，无论是窝棚门口呆坐的人，还是垃圾山中翻捡的人，抑或是踉踉跄跄或耀武扬威走在路上的人，看向衣衫整洁的乔木时，那麻木的、凶残的双眼中，都会一瞬间迸发出无比的贪婪。 但在确认乔木是真的两手空空后，兜里也塞不下几个钱，那贪婪就迅速褪去了。 所有人都又恢复到那种呆滞的模样。 这片土地，甚至比《叛逆的鲁路修》的11区集住区，还要不堪成千上万倍。 至少集住区的居民，在精神上还有着共同的敌人，能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勉强团结起来。 这里，只有行尸走肉。 凭借着记忆艰难拼凑着方位，艰难穿过小半个空座町，来到那片还有那么一丝丝熟悉的地方时，乔木就愣住了。 他的面前，是一处破败不堪的建筑。 一块块木板和砖石勉强拼凑出了一间不大的屋子，屋顶则是一块块帆布拼凑而成的。 门外，一男一女两个小鬼，正在一边打闹，一边打扫地面卫生。 既没有招牌也没有门的店铺中，一个男人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同样破败的柜台后面。 似乎是察觉到门外有顾客，店主马上打起精神，准备起身招待，右边的袖子随着动作轻轻摆荡。 看到乔木的瞬间，店主也愣住了。 随即，他用自己仅存的左手，摘下了头上那顶残破的帽子。 脸上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哎呀呀，真是难以置信的稀客呢。”浦原喜助如此说道。 …… 蓝染惣右介的破面大军击败了护廷十五队，他的十刃则击败了零番队，他本人也如愿吞噬了灵王。 但他并非灵王候补，即使他有着傲视全世界的灵压与智谋，以及堪称无敌的斩魄刀，在取代灵王这种完全看天赋的事情上，他也只是个“没有才能”的普通人。 就在蓝染陷入长眠，以消化灵王之力的时候，不甘失败的尸魂界，在四大贵族的带领下，掀起了一场“勤王”行动。 蓝染的军势，也许可以凭借崩玉的速成，凌驾于护廷十五队之上，却肯定无法与有着上万年历史的整个尸魂界相提并论。 但就在蓝染的破面大军节节败退之际，自称无形帝国的灭却师，却突然跳了出来，给予了毫无防备的死神们以重创。 之后，原本就矛盾重重的死神内部，在极短的时间内，迎来了数次分裂。 先是一部分并不在乎灵王的死神认为，既然蓝染已经是灵王了，那就直接效忠好了。 而虚……真要说起来，死神与虚并没有你死我活的矛盾。死神诛杀大虚，完全是为了维持世界平衡。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死神几乎从未主动入侵过虚圈，大虚也几乎不会主动挑衅死神。 相比蓝染和他的虚，千年前就险些灭掉尸魂界的灭却师，才是心腹大患。 这批人叛逃至蓝染方后，四大贵族内部也爆发了剧烈的冲突。最终，纲弥代家和朽木家的主张占据上风，四枫院家随即退出。 为了全身而退，他们不得不交出了绝大多数“天赐兵装”。 剩余三家贵族，着手整顿死神大军，希望将这支松散的联军，打造成一支令行禁止的真正军队。 但上万年来尸魂界各方积累的矛盾、歧视与不满，根本不是一个共同的敌人就能够暂时搁置的，况且绝大多数人对蓝染这个敌人也谈不上敌意。 第三次分裂接踵而至。以假面军势为首的那群自由派死神，和那些嫉恨贵族的流魂街势力，同时选择离开。 这一次，三大贵族没有放任他们的被判，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大战。 “我的右臂，就舍弃在了这次战斗中。”浦原喜助无所谓地甩了甩空荡荡的袖子。 目前的形势就是： 实力最强的灵王·蓝染一派，反而是最克制的。 因为他们并不想毁灭一切，而是想接手、改造一切。所以他们并不急于求胜，只要维持不败，静候蓝染彻底消化掉灵王的力量，成为真正的神。 实力次强的无形帝国，在虚圈与蓝染一派爆发了一场激烈大战，损失惨重。 在意识到无法毕其功于一役后，他们也暂时偃旗息鼓，但开始收集灵王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身体与力量。 友哈巴赫应该是担心战事拖得太久，蓝染就越强。尽可能掌握搜集灵王的力量，他才能与之抗衡。 三大贵族一方，在数次分裂后，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不得不暂时休养生息。 说是修养，其实是抓紧时间对尸魂界进行搜刮，尽可能提升自身的实力。相关手段称得上凶残。 这也导致他们与流魂街的势力彻底决裂，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现在三大贵族派不仅要面对与流魂街势力烈度不大却仿佛永无止境的冲突，还要承受内部越来越激烈的分歧。 至少在朽木露琪亚公开与朽木白哉决裂并出走后，朽木家对这种残暴剥削的忍耐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三大贵族派，很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分裂。 假面军势依旧选择藏身于现世。他们与四枫院家联手，又救出了那群自称完现术者的奇怪人类。 他们讨厌那些贵族，又憎恨蓝染，更不可能投靠灭却师，也就成了四方势力中，最弱小却依旧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那您呢？” “我？”浦原喜助哑然失笑，“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我，不过是个普通的残废商人罢了。” “普通的商人可不会佩戴斩魄刀。”乔木忍不住吐槽。 “这个啊，”对方低头看了看腰间的佩刀，“不过是对往昔的回忆罢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浦原喜助就问道：“那么，现在轮到我问你答了，乔木前副官……” 玩世不恭的神色消失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危险的认真：“现在的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第366章 367.十五番队三席在哪？ “回答您之前，我想知道，日番谷队长和松本副队长呢？”乔木问道。 “你选择站在他们一边？”浦原喜助好奇道，“那夜一呢？她也是你的队长吧？” “我讨厌贵族，所以不会站到三大贵族那边；我对莫名其妙的什么灭却师也完全不感兴趣，帝国？早该扫进垃圾桶了。至于灵王什么的，我一点也不在乎，如果有可能我完全不想参与其中。” 乔木认真作答：“日番谷队长与松本副队长有恩于我，我希望能够说服他们和我一起置身事外，最少我不想与他们刀剑相向。至于四枫院队长，很抱歉，我和她没交情。” 他很想说我站在黑崎一护一边。但他和主角只有一面之缘，这话说出来实在太可疑了。 “感谢你的坦诚，”浦原喜助抿了抿嘴，温和笑道，“据我所知，日番谷队长与松本副官，应该还在流魂街，与贵族的死神军作战。这个消息应该能让你安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曾经以一人之力威慑整个尸魂界，甚至威慑整个三界的总队长，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一个毫无名气的叛徒手中。 而以护廷十五队之名并肩作战的死神们，死的死逃的逃，留下来的也就此分崩离析，甚至互相攻伐、反目成仇。 “那么，该说说你的来意了，”他收敛心神，“你躲起来这么久，这次突然到访座町，不只是为了故地重游的，对吧？” 从见面到现在，他从未闻过乔木这两年躲到哪里了，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信息都不知晓。乔木也没问他为什么依然在这里经营这家破店，夜一和假面军势们都去哪了。 双方维持着最基本的默契，避免探寻过深后，不得不刀剑相向的可能局面。 曾经不敢说互相交互后背，至少也能毫无防备共处一室的护廷死神们，如今甚至连交谈都要小心翼翼。 “我这次来是专程找您的，”乔木认真道，“我想要修习卍解。” “转神体……”浦原喜助了然，他一把打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折扇，挡在脸前，“那么，你应该明白，身为商人的原则吧？” “当然，请说。” 对方的双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紧接着就沉声道：“我需要前十五番队三席冯硕的下落。” 冯硕……的下落？乔木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对方会要求他帮忙潜入啊救人啊偷东西啊之类的，没想到对方开出的，却是这种条件。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对方的真实目标：崩玉。 要怎么办？他的大脑迅速转动，思索着该如何答复对方。 说不知道，换一个条件？ 这是最直接的。但他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毕竟坐在他对面的人，可是死神世界的头脑担当，就连蓝染都自愧不如。 没有绝对的把握，就不要轻易撒谎，尤其是此刻双方基本没什么信任可言。 打个马虎眼？比如冯硕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之类的？ 可他也不知道冯硕在上次之后，有没有回过这个项目。毕竟公司只是剥夺了他的集体项目，没禁止他回来。 而且他既然知道人没了，肯定也知道崩玉的下落，至少也是相关情报。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最终还是使劲吐了口气。 “如果你找冯硕有事，我可以试着帮你联系，但我给不了任何保证。”他至少要间隔一周才能再来，谁知道一周的工夫，这个破项目会不会直接重置。 尤其是冯硕那厮，对方的卍解实在太过分了，很可能真的让他干掉个重要剧情角色。 “如果你是想取回崩玉的话，抱歉，没有任何可能了。” 浦原喜助的神色没有任何异样，只是认真问道：“崩玉被毁了？” “没有。” “丢了？” “没有。” “处在某种无法接触的特殊状态？” “……应该……没有吧？我也不确定。” “你们要崩玉做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乔木哑然。 他并不惊讶于对方察觉到他们的异常。 明明是日本，突然窜出来几个有着中国姓名的死神，还是同期登场的。 就算之前察觉不到异样，在冯硕杀害山本总队长后，有心之人，调查之下，也该发现蛛丝马迹了。 何况是浦原喜助呢？ 更不用说，当年拆穿蓝染真面目的那一战，郭天宇和王铎那两个家伙，可是当着蓝染与浦原的面，凭空消失的。 虽然之后没人再谈起此事，但不代表这两位智商担当真的会忘记此事。 不过他是真的不知道，公司拿崩玉做什么去了。 制造破面？提升高阶调查员的个人实力？或者干脆觉得过于危险就束之高阁了？ 好吧，最后一个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具体用途我不知道，但肯定会做研究，”他解释道，“毕竟那种神奇的力量，我说是拿去做装饰，你也不会信，对吧？” 浦原喜助沉默了。 只是研究吗？ 他很好奇，对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其实这种事情，无需问出口，只从日常相处的蛛丝马迹，就能察觉出大概。 首先，对方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物品使用起来都得心应手。 说明对方的世界，和他的世界，在技术水平上是大致相当的。 甚至产品功能与设计也存在极高的趋同性。 其次，双方的沟通没有任何障碍，对方的世界观与价值观也与这里的人类类似。 说明两个世界的哲学、政治体制、社会制度乃至经济模式，也是基本一致的。 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至少他认识的几个人，掌握的完全是这个世界的力量，死神的力量。 但他们大概率不是死神，至少不是以“整”的姿态，而是以生者的姿态，来到这个世界的。 没有自己的力量，却穿越世界来追求他们的力量…… 对方的世界，会不会就是安排他们在数之不尽的世界中穿梭，学习其他世界的科技与力量，追求更广阔的可能性？ 他自忖如果能做到的话，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他为什么要研究虚的力量？为什么要创造崩玉？为什么要接二连三触犯禁忌？不就是在追求更广阔的可能性吗？ 所以，两个世界硬件和软件都高度一致的话，那与其说是“不同世界的人”，倒不如说是“不同国籍的人”。只是这两个国家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障碍，对方找到了突平安突破障碍的方法，他们还没找到罢了。 仅此而已。 过去两年中，那些起着中国名字，有着奇怪能力的人，时不时出现，找个对手不问青红皂白一通爆捶或者被捶，随后凭空消失。 各方都注意到他们了，却谁都拿他们没辙。 最初他也感到迷茫、紧张，甚至愤怒：你们凭什么要来折腾我们的世界？ 但很快他就想通了。 死神和虚为什么要折腾现世的人类呢？贵族为什么要不远百里去折腾末位数流魂街的整么？ 因为能做到，仅此而已。 蓝染和友哈巴赫，都没有对这些异世来客采取什么行动，应该是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只有尸魂界的贵族死神们，绞尽脑汁想要探求对方背后的秘密，觊觎对方掌握的神奇力量。 不自量力到可笑。 “跟我来吧。”想到此处，浦原喜助直接起身，向房间后面走去。 既然没有能力取回崩玉，那就无需纠结。 反正借助转神体修习卍解，无论成与不成，他都没什么损失。 对方只要使用了转神体，他就能收集到丰富的数据，就算是赚了。 房间的后面，那扇看着仿佛随时会坍塌的墙壁前，浦原喜助抽出斩魄刀，一刀刺向墙壁。 刀尖没有伤到墙壁，而是直接没入其中。一个空洞出现，并迅速扩大到足以让一人通过的大小。 空洞的对面，是一片空旷的场地。 一股泥土的芳香扑鼻而来。 与当初黑崎一护修习卍解的场地不同，这里面种满了参天大树与花花草草，甚至还有清脆的鸟叫，和爬上爬下的松鼠。 “住在如今的空座町，总需要一片能让人放松的地方，对吧？”浦原喜助笑着解释了一句，就先一步走了进去。 第367章 368.特训？ “规则还记得，对吧？”一片宽阔的草坪上，浦原喜助的手中，拎着一个等身大的奇怪人形模型，“我再说一次。” “转神体修习卍解，是强行将你的斩魄刀具象化于现实之中。你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如果你无法让你的斩魄刀‘屈服’‘效忠’……” 浦原喜助严肃地说道：“你的斩魄刀有可能彻底抛弃、离开你。注意，是‘抛弃’，而不是‘冷落、不回应’。到那时，你将终生无法修习卍解，甚至将彻底失去始解。” 乔木点了点头，斩魄刀刺入了对方手中的模型。 随着那模型崩裂成无数碎屑，飘散在空中，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在乔木身侧不远处。 “场地就交给你们了，不要搞得太过火。”浦原喜助打量了对方一番，很快就识趣地按了按头顶的帽子，转身走出了草坪。 但他并未离开，而是找了几十米外的一棵大树，倚着树干席地而坐，毫不掩饰地观察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乔木也打量着身边突然出现的男人。 依然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依然是那种遗世独立的气质，和上一次见面，没有任何变化。 还有那身黑色的襕袍，没有任何花纹，却点缀着大片星光。 不知哪来的风，吹动着宽大的袖口与衣摆，上面的星光随之舞动，如同深夜的星河，引人入胜。 上一次，他是在斩魄刀的世界中，与对方仓促相见。那次整个人都高度紧张，根本没什么机会，更没什么胆量仔细观察对方。 这一次，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他自然不再惧怕，可以敞开了欣赏个痛快了。 “看够了吗？”他的斩魄刀，名为碎星河的男人，宽大的袖摆轻轻一摆，草坪上，已经出现了一张古朴的矮几，和两个蒲团。 对方直接坐在蒲团上，整理了一下衣摆，就仰头看着他。他见状，也连忙坐到对面的蒲团上。 再一挥手，矮几上已经多了一套做工精良的茶具，巴掌大的茶壶嘴中，一股热气悠然盘旋而出。 这一手让乔木眼前一亮。他知道，斩魄刀的能力，基本就可以等同于卍解的能力。 他可从没给对方买过茶几茶具，那对方这一手，要么是隔空取物，要么是凭空造物。 无论哪一种，都牛逼大发了。 考虑到他的始解，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或者说，应该就是前者。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又有恃无恐呢。”碎星河说着，一只斟好茶的茶杯，自动滑到乔木面前。 这话说得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做出借助转神体修习卍解的决定，对他而言并非一场豪赌，他也没遇到拿自己的始解取赌的困难。 非要说的话，每一把斩魄刀，对持有者的态度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他相信，并不是所有斩魄刀都会在转神体修行失败后，抛弃持有者。 他认为碎星河就属于这一种，理由就是他的始解。 他孜孜不倦地骚扰了对方两年，对方才同意借给他一点点力量，让他能够施展半始解，而且灵压增长远逊于真正的始解。 可当他强化门门果实后，对方立刻迫不及待地将完整的始解交给了他。 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不是对他有意见，不想给他力量，而是他本身不足以驾驭对方的力量。 当他能够驾驭时，对方的主动性、积极性还是非常高的。 既然对方对他没意见，那他强行修炼卍解，对方即使不配合，应该也不会激烈反抗。 所以对方说的没错，他是真的有些有恃无恐。 “真正的卍解，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还早得很，”碎星河百无聊赖地用修长的食指，摆弄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毕竟你从获得半始解之后，就没有一天认真修行过了。” 对方的语气中，没有埋怨或讥讽，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事实。但越是这样，乔木反而越发汗颜，一时讪讪地说不出话。 “我就直说吧，你应该发现了，我的能力，是空间系的。而你，”碎星河的视线上抬，汇聚在他的脸上，“毫无天赋可言。” “从你第一次触碰到我，我就下定决心要抛弃你了。但幸运的是，你有着其他死神没有的秘密，那个世界，和你的工作，我都非常满意。所以，你才有幸能借助我的力量至今。” 乔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换个别的强化，还来得及吗？ 心里吐着槽，他却发现，对方已经不再说话了，又低下头摆弄面前的茶杯。 “那……现在要怎么办？”他小心问道，“来都来了，对吧？” 你之前也没提醒我门槛的问题啊。我就这一次机会，您既然没打算舍弃我，那咱们一起想想对策，如何？ 碎星河依然没有说话，低着头，几绺青丝垂在面前，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乔木只好安静地陪着。直到他将杯中透着说不出的清香的茶水饮尽，对方依然没有说话的打算。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催促一下，对方就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住口！我在思考！” 我哪说话了？乔木顿感委屈，但依然乖乖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浦原喜助，后者不知何时，竟将帽子盖在脸上，枕着双手，睡着了。 其他死神修行卍解，和斩魄刀沟通时，也这么憋屈吗？ 不对……他突然想到，浦原说的是“屈服”和“效忠”。他是不是不该这么低声下气，而是直接给对方打到服气？ 想到此处，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对方，但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对方明明就与他一桌之隔，但他却有种双方相距千里的感觉。 这种莫名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摊手，却惊讶地看到，随着他的手臂伸出，面前的矮几，竟然也在毫无痕迹地拉宽。 他立刻收回胳膊，同一瞬间，矮几也恢复了原状。 真的是空间能力！ 他不信邪地又从不同角度试了几次，就发现并不是矮几的问题。无论他从哪个角度伸手，只有他想靠近碎星河时，空间能力才会显现。 大感震惊的乔木，鼓起勇气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向对方甩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茶杯在空中翻滚，下落，最后摔在茶几上，碎成了好几半。 但茶杯的坠落点，和那些飞溅的碎瓷渣，却自始至终没能越过矮几的中线，全都停留在他这一边。 他正大感好奇，“啪”的一声，自己的头顶就被什么东西狠狠来了一下。 捂着脑袋，他就看到碎星河正在做收手的动作。 “不要随意破坏我的茶具！笨蛋！” 对方有些心疼地看着桌子上碎裂的茶杯，轻轻一晃手，碎片就全部凭空消失了。 “我想到了一个方法，”随后，对方目光炯炯地说道，“三天时间，我会对你进行空间能力的特训。成功了，就收获卍解；失败了，那你就换个强化吧。” 这么坚决？不能多给一次机会吗？ 话还没说出口，乔木就感觉身下一空，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就来了个自由落体。 紧接着，他就摔进了水中。苦涩咸腥的海水，立刻灌进口鼻中，让他猝不及防之下喝了一大口。 执行复制游轮前，他认真学了半个月游泳，记忆立刻产生作用。没两秒，他就成功浮出水面。 环顾四周，此时的他，已经身处一片汪洋大海之中，四周别说活人了，连陆地的影子都没有。只有碎星河凌空站立于平静的海面之上，低头俯视着他。 “这是干嘛？”他踩着凝聚的灵子，从水中爬出，也凌空站定，有些恼火地与对方平视。 碎星河对他的恼意毫不在意：“你觉得，一个毫无才能的人，给他三天时间，他就能修成卍解吗？” 这个问题让他一时哑然。 “所以，”对方摆了摆手，“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只有处于生死边缘，人才能爆发出最大的潜能。” “哎？”乔木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双脚与脚下凝聚的灵子之间，一道空间门开启。他的身子一沉，再次摔了下去。 “哪个电视这么演过啊？！”他惨叫着回头查看身下，瞬间变了脸色。 下面，竟是滚烫的熔岩！ 那孙子给他扔活火山口上面了！ 他竭力扭动身体，双手朝下试图开启一个空间门。但移动过程中，他根本没可能在固定的位置画出一个足够大的圆！ 无奈之下，他再次凝聚灵子，借力停住坠落。但没承想，刚停下没一秒，身体与灵子之间，一道空间门再次出现。 “你大爷的啊啊啊啊啊！”继续下坠的乔木，惨骂了出现在视线边缘的碎星河一句，也顾不上搭理对方，在双脚踩上凝聚灵子的同时，一个瞬步窜了出去。 冲到极限距离后，他再次凝聚灵子，紧接着又是一个瞬步。 为了不给对方开启空间门坑他的机会，他只能疯狂地消耗灵压，以远超身体承受能力的频率，连续施展瞬步。 等他冲出这个不大的火山口时，整个人已经虚脱地摔在了地上。 心脏剧烈跳动，几乎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肺部也剧烈扩张。他只感觉有无数刀片，在他的嗓子里、胸口下不停地割来割去。 连续七次瞬步，别说他一个副队长了，就是瞬神夜一，都吃不消。 顾不上想自己的斩魄刀为什么能够使用自己的门门果实，而且用得比自己都好，碎星河的身影刚一出现在他的余光中，他就艰难地摆手求饶：“休息……休息……” 一句整话没说完，他就再次摔进了身下突兀出现的空间门。 第368章 369.这个主人不要了 乔木完全不理解，明明是强化在自己身上的门门果实，为什么斩魄刀用得比自己还熟练。 虽说天赋各有不同，但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列车疾驰的钢轨、爆破坍塌的危楼、烈焰熊熊的铁水、炮火震天的战场…… 狼狈不堪的乔木，在一次被扔进液压机里后，就用掉了刀鞘上附带的生命缚誓者的祝福。之后他基本都是靠替身娃娃硬撑着。 但上一次和生命之水的战斗，他的替身娃娃就已经损坏得不成样子了，基本成了满身裂口的人彘娃娃。现在，他甚至都不敢想象替身娃娃是一副什么模样。 他不是没试过对碎星河出手，但正如对方所言，对方的空间能力，远在他之上。 对方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他的始解，却依然如同之前矮几上的茶杯一样，根本碰不到对方。 咫尺天涯，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去过多少要命的地方了。这一次，他摔进了火灾现场。 跌落地面的瞬间，火舌就舔过他的身体，前一刻才被他挤开的浓烟，立刻汇聚过来，将他的眼耳口鼻，糊了个严严实实。 强忍着咳嗽感努力闭着气，他立刻双手一画，开了个空间门。 即使早就知道碎星河能夺取空间门的控制权，决定他的下一处目的地，但他依然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栽了进去。 不，与其说是他主动进去的，不如说，他是被吸进去的。 一同吸进去的，还有周围的浓烟、火焰和乱七八糟的物品。 以及热量…… 人还没彻底过去，乔木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仿佛要在瞬间将他冻成冰棍一般。 体内的热量以惊人的速度流失着，与此同时，一股力量由内而外地冲撞着他的每一寸肉体。 剧烈的痛苦中，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爆体而亡。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激活替身娃娃，一只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瞬间，头皮发麻。 他的对面，是地球！ 他被扔到外太空了！ 狗日的！ 在替身娃娃的保护下，迅速恢复知觉的双手立刻在身前画了个圈。但下一秒，他就僵住了。 空间门的对面，还是外太空！ 他有些僵硬地看向前方不远处，一脸得意的碎星河。 对方的嘴巴嗡动，但此刻的他，听不到一丝声音。对方也意识到这一点了，有些意兴阑珊地闭上了嘴，来到他面前，一只手贴在他的耳朵上。 这一次，他隐约听懂了对方的话： “你可以等替身娃娃耗尽再拼命，也可以现在就拼命。” 乔木愕然，这一次，面对真的近在咫尺的对方，他没再生出别的念头。 他又试了两次，每次开启的空间门，对面都不是他想去的地方，依旧是外太空。 他也就此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他对门门果实的掌控必须超过对方，才有资格活下去。 他本能地深吸一口气，却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是外太空，他没办法呼吸。他现在还没缺氧，完全是替身娃娃在替他承担身体的一切伤害与痛苦。 关闭替身娃娃的瞬间，鼓胀、冰冷、窒息、眩晕、抽搐……一切痛苦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顷刻间就淹没了他。 他努力维持专注，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在太空中画了个圈。 圈的对面，依然是点缀着星光的漆黑。 思维宫殿中，乔木仔细回忆着第一次使用门门果实和始解的感觉。 恶魔果实，是一种“随念而动”的能力，除了大量的练习、总结，熟能生巧，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在短期内突飞猛进。 在他看来，这玩意儿也不是能接受信念加持的能力。 毫无思路之下，他只能一点点摸索。 但每一次摸索，换来的都只是失败。没有任何经验，一丝都没有。 非要说的话，唯一的经验就是“这么做行不通”。 但怎么做才行得通？ 一次次失败后，他越来越烦躁了，甚至想让对方提点他一二。总要有个技巧吧？ 不知多少次从思维宫殿脱离，还没来得及再次尝试，他就愕然发现，不断积累的痛苦感觉，竟然如退潮般，急速退去。 这是……突破了？ 紧接着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潜意识地激活了替身娃娃！ 他下意识看向碎星河，对方明灿灿的双眸中，此刻满是讥讽。一时间，乔木只感觉脸上热辣辣的，不知是不是寒冷退去的原因。 他咬紧牙关，从身上取出替身娃娃，关掉的瞬间，随手丢给对方。 豁出去了！ 痛苦卷土重来。替身娃娃又帮他缓和了片刻，但这种好事，接下来就再也没有了。 不再浪费时间，他继续努力尝试。 一次又一次，无论他怎么开启空间门，对面，都是同样冰冷的外太空。 几次之后，他的身体，已经几乎完全失去知觉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满是奇怪的水泡与褶皱，不知是冻伤还是辐射。 碎星河就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持有者，在生与死的边缘疯狂挣扎。 仿佛对方的死活，都与他无关。 事实也是如此：他还能维持具象化两天时间，足够他在对方死亡后，拿走斩魄刀，去为自己寻找一个新的主人了。 空间系的能力，他相信，没有一个死神甘心错过。 但前提是，这一任主人，得先死掉。 这也算是他身为斩魄刀的职业道德与自我修养。 他的主人，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明明拥有堪称最罕见的空间系斩魄刀，却连始解的力量都驾驭不了，还要靠他的“恩赐”。 好吧，这可以用“没有天赋”来解释。 但拥有了门门果实，得到了他双手奉上的完整始解后，这么长时间，连卍解的门槛都摸不到。 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斩魄刀，在项目中与自己相处的时候，都在不停盗取门门果实的能力。 这家伙压根都没发现，在“钻研”出那个莫名其妙笑话般的推拉门后，门门果实的能力，已经停滞很久没有进步了。 懒惰，倦怠。 他的主人，根本没有一颗战斗的心，根本配不上他的能力。 如果不是那场与生命之水的战斗中数次陷入绝境，别说晋p7了，恐怕等到晋p10，这家伙都想不起还要修习卍解。 对方此刻，正在用仅存的力气，画一个比拳头略大的空间门。 甚至都不用去看，他就知道，对方又失败了。 因为他所掌握的门门果实的力量，依旧没有丝毫减少。 不夺走他掌控的部分，又怎么可能赢过他？ 对方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开始在这没有方向的宇宙中，缓缓漂浮、绕动。 结束了。 看着那最后的空间门形成不久就消失无踪，他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却最终没能形成弧度。 终于摆脱这个糟糕的主人了，他可以高兴了，也应该高兴的。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心中，也没有任何畅快。 反而有一股莫名的烦躁，萦绕着他。 他就这么漂在原位，看着对方一点点漂离自己，也没有去取对方腰间的斩魄刀。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的一根食指，轻轻动了动。 还有一口气？蛮坚强的，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念头刚刚浮现，他就愣住了。 对方的背后，一副圣洁的天使羽翼，浮现而出，倏然张开。 紧接着，他所掌握的门门果实的力量，就以惊人的速度流失着。 当对方手指周围，一扇空间门成型时，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门门果实的掌控。 开启的空间门中，气流裹挟着热量，搅动着泥沙与枝叶，汹涌喷出。 那家伙不仅没能钻进空间门，实现绝地求生，反而被这股激流吹向了更远的地方。 但那副翅膀，却什么都没做，反而直接消失了。就好像只是出来亮个相而已。 碎星河哼了一声，在虚空之中，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他就来到本已远到只剩个小点的“冰棍”身边。 一手抓住对方的领子，又是一步，他就回到了那个还未消失的传送门旁。 这次便宜你了……他不爽地想道。 …… 乔木苏醒后，只感觉全身上下里外，没有一寸不是疼得要死，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 以至于他用了好久，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 此时此刻，哪怕是睁开眼睛，也几乎用尽了他的全力。 充血的双眼，让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淡红的色彩。 看到周围稀稀疏疏的植被，感受着身下的坚硬，虽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但他依然感到无比安心。 起码是在地球上了。 一片阴影笼罩，他的头顶，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遮挡了他的视线。 “你作弊了。”自己的斩魄刀，冷漠地宣布。 听到这话，乔木想要扯出一个笑，却发现脸部肌肉和整张嘴巴都疼得不行。 “你借助了不属于你的力量，”对方继续说道，“我可以现在就宣布，试炼失败，你配不上卍解。” “那你呢？”终于忍不住，他强撑着痛苦说道，“翅膀的力量不是我的，你不也一样吗？” “始解、卍解，不都是借助你的力量吗？” 朝你借可以，朝别人借不行，这是什么帝国条约？ “还能说话啊？”碎星河的嘴角，终于勾出一丝笑容。冷笑。 “你很幸运，门门果实是你的力量，那副翅膀帮你抢夺，就必须进入并借助你的灵魂才行，”他冷淡地解释道，“它操控你的灵魂驾驭果实的能力，那种技巧，已经留在你的灵魂中，成为你的天赋了。” 这番话听得乔木一愣一愣的。 天赋，还能这么涨？那我多摆脱翅膀帮帮忙，岂不是…… “想都别想，”他没说话，碎星河就猜到了他的念头，又冷笑起来，“那副翅膀每一次控制你的灵魂，都会不可逆转地将你向着某种独特的生命形式同化。我猜这和它的来历有关。如果你好奇的话，之后可以问问它，最终会变成什么。” 变成什么？天使？恶魔？听上去好像都不算差…… “但无论你变成什么，都会沦为它的工具。就是说，你的灵魂依然在你体内，却将归属于对方。” 那还是算了…… 彻底熄了这个念头，乔木艰难问道：“我过关了？” “这一关，就算你过了。”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对方就又说道：“截至目前才过去了九个多小时，凑够十二个小时吧。 “两个半小时后，我们开始下一关。” ？？？！！！ 第369章 370.诛之 空座町，小破店后面。 小雨小心翼翼问道：“乔木先生，还会回来吗？” 浦原喜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摸着对方的脑袋反问：“小雨希望他回来吗？” 小雨犹豫了一下，才怯怯说道：“希望……” “为什么？”浦原喜助有些惊讶。乔木和小雨，应该只有一面之缘而已。他们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 “因为……”小雨紧张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已经好久没有别的死神来了……” 浦原闻言哑然。 无论敌人还是朋友，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战斗，只有他这条败犬，守着这间连牌匾都没有的破店，无人问津。 他想要安慰小雨几句，最终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未来变好的？ 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蓝染惣右介、友哈巴赫。这两个人，谁成为灵王，未来都是一场灾难。 偏偏当下，只有这两个人才能可能成为灵王。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只能回到原话题：“如果他成功了，就不会回来了；如果他失败了，就会回来找我。” 小雨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烦死了，那种无聊的家伙，回不回来有什么区别？”趴在地上翻着破旧漫画书的甚太，一脸不耐地说道。 浦原宽容地笑了笑：“甚太，带小雨去花园吧，我不让你们出来，就不要出来。” “哎？”两个小鬼同时愣住了。 甚太率先反应过来，什么也没说，一脸的严肃，起身拽住小雨的辫子，在对方“疼疼疼”的哀求声中，将对方倒退着拽进了那个满是绿植的空间。 随着他们的进入，墙上的空间入口，也消失了。 浦原喜助重重叹了口气，按着头顶的帽子，大步来到店外。 他的目光，冷冷瞥过呈半包围之势的四人：“我猜，你不是来买东西的吧，东仙要？” “交出灵王替补，我们自会离开，不会再打扰你。” “果然……蓝染，已经到这一步了吗……”浦原轻轻叹息。 太快了…… “竟敢直呼陛下名讳，此乃大不敬！”一人怒斥。 浦原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审判官东仙要、灵王侍从官欧德修凡克、第七十刃赫利贝尔、三番队队长吉良伊鹤。如此阵容，看来你们今日是志在必得了。” 他用仅存的左手，缓缓拔出斩魄刀：“如果我拒绝呢？” 不得东仙要说话，他们的脚下，几道如墨般的黑色一闪而逝。即便如此，四人也在察觉到异样，并在短短一瞬，各自采取了行动。 剧烈的空间扭曲只持续了眨眼的工夫，场上就只剩下东仙要与吉良伊鹤两人。妮莉艾露与赫利贝尔则都不见了踪影。 “……反膜之匪？”吉良伊鹤讶异不已。 “虽然不想承认，但蓝染的发明，还是很有借鉴价值的。”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一次派来四人，还有两个是死神，”他露出了个晦涩的笑，“那家伙，还真是瞧得起我啊。” “陛下从不轻视任何人，”丝毫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减员所动摇，东仙要平静说道，“至今，灵王宫都为你留有一席之地。”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和他，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废话少说，”没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直接剑指东仙要，“我还要赶在那两位逃出来之前，先行击败你们呢。” “大言不惭。”如同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东仙要也拔出了腰间的斩魄刀。 而一旁的吉良伊鹤，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拔刀相向。 这一幕，让浦原喜助心中五味杂陈：所有人，都成长了啊。只是不知道，这种成长，是不是他们昔日所期待的…… 既然大家都在前进，我也不能继续颓废着止步不前了。 想到此，他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久违的感觉，苏醒了。 “尽情绽放吧，红姬！” …… 银色、红色、黑色的刀刃如暴雨般洗刷着整片空间。 房屋倒塌、树木粉碎、尘埃弥漫。 数十上百的人类被波及其中，甚至都来不及惊呼和悲鸣，就化为漫天的血雾。 他们中有厌世的隐者，有逃亡的罪犯，有破产的乞丐，也有残暴的黑帮，还有虔诚的狂信徒，更有探险的年轻人。 无论身份如何，至少在这场战斗中，他们都是遭受无妄之灾的无辜者。 但三名战斗者中，没有一人在乎他们。 三人皆非大奸大恶之徒，但也不会为了降低伤亡而甘处下风。那不是仁慈，是愚蠢。 又一次剧烈的爆炸，不分胜负的交手后，三人果断拉开距离，调整状态。 此时此刻，视线所及，不说人类，就是连一块完整的木板、石砖都找不到了。 “为何不卍解？”东仙要无法视物的双眼，准确对着敌人的位置。 “你不也一样吗？”浦原喜助轻笑道，“在等什么呢？” 他一手拄刀，刀尖支地，依旧站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就如同从未挪动过半步。 只是他身后的小店，早已成为一片废墟；就连那用来通往花园的墙壁，也碎得不能再碎了。 而他本人，仔细看去，破旧的帽子下，额头上满是细汗；他的呼吸急促而凌乱，拄刀的左手，也在不动声色地颤抖着。 “放弃吧，浦原先生，”吉良伊鹤神色复杂地劝解，“您的斩魄刀与我的侘助相击五次，重量已经是原本的三十二倍了。此刻，只是举起它，也要用尽全力吧？这场战斗，您没有胜算的。” “是吗？”浦原喜助干脆将刀尖插入地面，浑不在意地活动着酸痛的左臂，“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丝毫胜算。” 吉良伊鹤眉毛轻抬，似乎意识到什么：“那两个小鬼……” “托你们的福，已经送走了哦，”对方摘下帽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得意说道，“就连我都不知道此刻的他们在哪。” 吉良伊鹤没再说话，而是看向东仙要。 后者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牵动他的情绪。 “无妨，我也从未想过，能够轻易回收灵王替补。”他左手手掌上翻，一个黑色的四棱锥出现在上面，并急速凝聚成一个点，随即猛地炸裂开来。 一股无形的能量，瞬间掠过周围每一次空间。 还没等浦原喜助做出判断，之前凭空消失的妮莉艾露与赫利贝尔二人，就重新出现了。 “既然灵王替补安全了，那就正式执行本次任务。” 随着东仙要郑重的话语，两名破面，手握刀柄，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陛下有令：若浦原喜助依旧冥顽不灵……诛之！” “讴歌吧，羚骑士！” “征讨他，皇鲛后！” “卍解，壅侘助！” 狂暴的灵压淹没了整个空座町，甚至临近的几个町。 十余万人类，都在同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还真是……瞧得起我啊……”看到这一幕，浦原喜助只能报以苦笑。 但紧接着，他就换上了一副坚定的面容。 “卍解，观音开红姬改！” 一个巨大的女性虚影从他身后浮现，那女人如瀑布般垂下的万千青丝中，一根轻轻飘起，缠绕在他依旧刀尖支地的斩魄刀上。 斩魄刀的刀身处，一条针线缝补的痕迹迅速从尾至顶蔓延开来。 片刻之后，他轻松地单手举刀，指向对面。 “就让我这个旧时代的残党，见识一下你们的新时代吧。” 第370章 371.还人情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东仙要的刀，架在浦原喜助的脖子旁。 后者瘫坐在地上，汩汩血液，从低垂的脑袋、无力探下的独臂、起伏的胸口、破损的小腹、两条没一块好肉的腿上，流淌到地上，汇聚成一摊血池。 东仙要的身后，三名同伴也是一身轻重不一的伤痕。尤其是吉良伊鹤，即便当下，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惊惧。 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丢掉一条手臂、重伤一年未愈的对手，竟能以一敌三，将竭尽全力的他们逼到此等境地。 若非东仙要忍不住加入战局，只怕此刻战斗能否结束，还未可知呢。 浦原喜助依旧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所期待的世界，蓝染给不了你，也不会给你。” “这一点，就不劳你费心了，”东仙要手中的斩魄刀缓缓抬起，“你我二人并无私怨，只是为了各自的理想，所以，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听到这话，浦原发出一声无力的轻笑：“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要不是了解你的为人，我都以为你要忏悔了。” “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东仙要平静说道，“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果有可能，代我向歌匡小姐问好。” 浦原没再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也不知是知道了，还是答应了。 刀刃径直挥下，寒芒闪过，刀刃斩在地上，溅起一片血滴。 但浦原喜助的脑袋，依然稳稳长在他的脖子上。 斩空了？不对，两人的距离在刚刚那一瞬间，被拉长了！东仙要瞬间警惕起来。 “嗨！”陌生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也瞬间吸引了所有入侵者的目光。 “虽然很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情，但能不能让我救他一命，还个人情？” 看着来人的几乎已经被遗忘在脑后的容貌，吉良伊鹤惊愕之下，嘴巴嗡动着，就要说出对方的名字。 “前十四番队副官，乔木。”东仙要抢先了一步。 乔木站在一片高楼大厦坍塌形成的废墟之上，俯视着整个战场。 “真是难得一见的组合啊……”他忍不住感慨。 尸魂界叛逆东仙要、死神吉良伊鹤、十刃赫利贝尔，和完好无损的和平主义者妮露。就问哪个镜像能看到这种组合？ 那边的赫利贝尔已经等不及了，直接举起手中巨大的刀刃，刀身两侧如同鲨鱼鳃的纹路中，一股巨大的水柱向着他喷射而出。 这个距离，他乔木自然不会被这种攻击难倒，轻而易举就躲过了这股散发着惊人热气的沸水柱。 但他刚站定，赫利贝尔已经响转来到他身后，手起刀落，从他右肩斩入，一路从左腰斩出。 可他并未被一刀两半，在对方刀刃还在他体内时，反手一剑，直取对方的心脏。 仅仅一个回合，两人就重新拉开了距离。 赫利贝尔看着自己左胸处不算深的伤口，有些讶异。她不仅没能直接斩杀这个死神副队长，自己反而受伤了。 而且，皇鲛后斩进去的瞬间，她就已经察觉到手感不对了，太软了，就好像自己砍中的，根本不是躯体，而是棉花。 “这是什么能力？” “你猜啊，猜对了我就告诉你。”乔木不动声色地关闭替身娃娃，故作神秘地说道。 但赫利贝尔问的自然不是他，而是那两位死神。 “乔木副官的能力是空间系的，据说能够让斩魄刀穿过空间，出现在任意位置。范围应该就是他的视野。”吉良伊鹤犹豫片刻，就说出了自己知晓的情报。 东仙要也补充道：“小心一点，他能够将别人对他的敌意，转化为保护欲，范围不明。 “还有，他救下浦原喜助的能力，也许是空间扭曲，也许是干扰我对距离的感知。” 空间系什么的无所谓，意识系才引起了赫利贝尔的警惕。 她一个响转，重新回到妮莉艾露身边，尽可能拉开与对方的距离：“这两个能力，不挨着吧？” 操纵空间和意识？死神的始解和卍解，都是源自斩魄刀的力量。既然所出同源，那就必然有着紧密的联系。怎么可能会有两种完全不挨着的能力？ “这就躲开了？怕什么？”乔木见状轻笑，“也太给蓝染丢脸了吧？” 赫利贝尔闻言大怒：“你若再敢对陛下不敬，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陛下？还真敢叫……”乔木品味着这个称呼，哑然失笑，“什么样的君主，会跑到敌人麾下低声下气做几百年卧底呀？效忠那种人，不觉得跌份吗？” 赫利贝尔正要再次动手，却被一旁的妮莉艾露阻止了。 她温和地发问：“我猜，她此刻越厌恶你，之后在你的能力影响之下，就越会舍命保护你，对吧？” 这一问，也警醒了赫利贝尔。她也不再理会乔木的挑衅，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你还好吧？”见目的被拆穿，乔木只好转移目标，高声问浦原喜助，“还活得下去吗？” 他本来只是回来通知对方一声，自己欠对方一个人情，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对方陷入绝境。 这不就是还人情的大好时机吗？ 救下对方，人情就算还了。 没救下来，他也算尽力了，人死债消，他也无债一身轻。 趁那边四个还下定决心动手，他得赶紧问清楚对方的状态。能救就救一下，不能救，他就要跑路了。 没想到，之前还一副坦然赴死模样的浦原喜助，此刻却重重叹了口气，抬起了脑袋。 那张被鲜血完全染红的脸上，尽是熟悉的玩世不恭，哪还有半分虚弱之色？ “本来打算假死脱身，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还会回来，真是失策。还好夜一那家伙不在，没有打赌。” 其他三人都没什么反应，赫利贝尔也只是冷冷瞥了对方一眼。 在他们看来，浦原喜助，这个令灵王都忌惮的男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不值得他们为之恼怒。 “我管你是真的还是装的，丑话说前头，救了你，咱俩就两清了，o不ok？” 乔木开出了在他看来诚意满满的条件。因为他未来大概率不会再回来了，对方不接受的话，这个人情就等于白送了。 但他没想到，对方还真的不接受。 “我拒绝，”浦原喜助艰难起身，喘着粗气说道，“想还清人情？可以，杀掉这四人中的一个便可。”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没有人会会错意，认为这家伙是要求乔木以一敌四。他的意思很明确：他要继续战斗，而乔木，至少要为他分担一个。 “何等狂妄，”东仙要都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何等……坚毅！” 浦原喜助却只是吐掉口中血沫：“被你夸赞，我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你确定吗？”那边的乔木，已经跳下废墟，缓步向这边走来。 随着他拉近距离，其他几人也越发谨慎，死死盯着他重新插回腰间的斩魄刀，提防着他突然发难。 “如果是这个条件，那你的死活，我可不管了，”他反而像没事儿人一样，闲庭信步地说道，“另外，我可不会撑到你战死。只要我觉得你败局已定，我就会离开。” “随你，”浦原喜助混不在意地轻笑，“我只要求你替我分担一个。” 听到此话，乔木认真地打量着他：“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坚持什么？蓝染当不当灵王，于你有什么关系？” 浦原喜助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皮，平静说道：“这里是我的家乡。”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保护自己的家乡，有什么问题吗？ 乔木认真思索片刻，点头道：“这样的话，我可以替你分担三个。” “找死！”赫利贝尔终于忍耐不住，冷冷斥责。 浦原喜助则若有所思地打量起对方：“没想到乔木副官，也是性情中人。” 不，你想错了，我只是好奇，在这个暴走的剧情中，你们能撑到什么程度而已。 乔木心里想着，嘴上却不会这么说。 他直接扭头看向另一位至今都没来得及打招呼的故人：“吉良先生，这个老家伙，就拜托你了。” 听到这如同熟人拜托的话，吉良一时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眼见敌人近在咫尺，赫利贝尔彻底不再忍耐了。 刚才的交手，她大致摸清了这家伙的基本身体素质。她有信心抢夺先机。 但她没料到，她与这个不停冒犯陛下的该死之徒，竟想到一块儿了。 她手中的巨剑，才微微翘起，那人的视线，已经聚焦在她的身上了。 紧接着，她就看到，那人的双目中，浮现出了一道奇怪的红色标记。 geAss！ 下一秒，她的巨剑，就将身边毫无防备的妮莉艾露，直接砸飞了出去。 而她本人，完全没有丝毫停留，一个响转，冲向甚至都没来得及落地的同伴。 “锵！” 骑士枪与巨剑激烈的撞击声，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在空中将将完成归刃的妮莉艾露，也成功稳住身形。 “还真的能分担三个啊。” 她没有试图唤醒自己的同伴，更没有抱怨什么，反而在僵持之间，抽空看了一眼乔木。 那抱怨的眼神中，反而还掺杂着几分欣赏之色。 灵王侍从官和第七十刃，就此展开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内斗。 这就是乔木的新geAss。 正如C.c.所言，geAss在进化的过程中，是有可能发生改变的。 他之前的geAss，是【敌意扭转】。 使五百米内所有人对自己的敌意，都转化为对自己的保护欲。 那个能力，只能对智慧生命有效，而且受控者被熟悉的人提醒，是有可能挣脱控制的。 在路西法之翼撕下C.c.的一片灵魂，强行将他的geAss“喂养”到最终阶段的时候，他的能力，也发生了改变。 现在的geAss，名为【敌意转嫁】。 将敌人对自己的敌意，转移给在场的第三方。 能力生效方式，从500米领域无差别生效，变成了需要眼神接触的视线信号类。 而且，他的能力不再会被动摇——至少他与C.c.同行的那两个月中，没发现能够动摇的方法，只会随着敌意的自然消退，而弱化，最终失效。 此外，新的能力，不再只对智慧生物生效，对一切能产生敌意的生物，都有效果。 很难说前后两个能力，哪个更好用，只能说它们适用的场合截然不同。 能力之间，本就很难有高下之分，全看需求和用法。 按C.c.的说法，geAss本身就是为了满足人的愿望而诞生的。 能力是否发生改变，以及会变成什么形态，完全取决于他本人内心深处的需求。 非要说的话，旧版的geAss，适用场合更多，生效方式更便捷；新版geAss，则更容易玩出花样，效果更稳固。 将两个破面打发走后，乔木将视线投向东仙要。 “你的卍解，不太适合群体作战，对吧？要不要换个地方，将这里留给他们？” 东仙要没有视线的眼白，划过吉良伊鹤所在的位置。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真的一个瞬步，闪出几十米远。听了一下，他还不忘回头“看”乔木一眼，示意跟上。 乔木见状，也痛快地跟了过去。 他的geAss并没有人数要求，只要他愿意，可以不厌其烦地发动。 但他没有多此一举。 从妮莉艾露刚才的反应就能看出，那女人肯定对他没敌意。 吉良伊鹤也只是各为其主，大概率也不会有敌意。 至于眼前这位，东仙要，别看他是蓝染的铁杆死忠，但他本质上是忠于“能够创造自己所期待的那个世界的蓝染”。 说白了，他是忠于自己的理想，而非某个人。 原著中，他砍旅祸的时候，都能愧疚地流泪。这种人，也不是自己调笑蓝染几句，就有用的。 所以，他最终只将目标定在赫利贝尔一人身上。 将敌意转嫁给妮莉艾露，也是期待对方没有战意，能划水尽量划水，尽可能替他拖住赫利贝尔。 而东仙要，就要他亲自对付了。 正好，他也要试一试自己的卍解。 第371章 372.卍解 “我很好奇，你真的认为，自己代表了正义吗？” 空座町的天空之上，乔木灵巧地躲掉东仙要的攻击，随口问道。 他们的战斗并不激烈，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轻松。 毕竟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仇恨，就连矛盾都说不上，自然不会一上来就拼尽全力，致对方于死地。 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乔木甚至将战场放在了空中。 即便如此，伤亡还在不断出现。 被他躲开的清虫二式·红飞蝗，成百上千激射而下的飞刀，总要落在地上。 地上，自然都是昏迷的人类。 “正义，从来都不是能用语言说明的事物。”比起不属于这个世界、自诩道德观还算灵活的乔木，反而是东仙要，一直在展现残忍的一面。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依旧不停地攻击，不断地波及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者：“而且，我也从不认为自己能够代表正义。我只是在践行自己的正义罢了。” “自己的正义？还真是灵活的身段呢，”隔空刺出的刀刃，被对方轻易挡住，乔木毫不在意，“听上去，不过是为自私开脱的说辞罢了。按你的说法，纲弥代家族，也有独属于他们的正义吧？” 纲弥代……这个熟悉的姓氏，让东仙要的动作一滞。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停顿，乔木的刀刃，就刺穿了他的胳膊。 但他完全没有动怒，一个急退，将刀刃抽了出去。这一幕也让乔木若有所思：看来，这家伙并不知道自己完整版始解的情报。 “你无需如此激怒我，我很清楚我与纲弥代的异同，”东仙要平静说道，“我与那个堕落的家族，皆是时代的恶徒，我们都将面对神的审判。区别就是，对此，我欣然接受，心驰神往。” “疯子……”听到这话，乔木嘀咕了一句。 但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东仙要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充满了罪恶，并为此感到忏悔。但为了达成目标，创造他心中期待的美好世界，他甘愿化身厉鬼。 当那个美好的世界降临的前夕，他将欣然赴死，为自己的一切罪孽赎罪，也避免自身的存在玷污那个美好的世界。 这种人，很可敬，但也很恐怖…… “最后一个问题，”刀刃回到了刀柄上，乔木停止了攻击，对方也顺势停了下来，“你应该很清楚，蓝染的理想，与你截然不同，对吧？” 他承诺给你一个你期待的世界，不过是出于对你个人的欣赏，与你效忠的褒奖罢了。 那样的世界，真的是他喜欢的吗？如果不是，他又能容忍这个那个世界多久？ 或者说，只要神有了喜怒哀乐，他的一切恩赐，就都是沙滩上的城堡罢了。 无论他此时此刻如何看待一件事，会变的神，总有理由收回自己的恩赐。 乔木无法理解，一个人要多么绝望，才会将自己的一切，都赌在一座沙滩城堡之上？ 东仙要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当他即将被无尽的恨意吞噬的时候，是蓝染朝他伸出了手。 “……我有一个提议，你想不想，将你心中满溢的恨意暂时......交付于我呢？” “……你要知道，能够照亮我的道路的，只有同时知晓绝望和恐惧的你而已，因为我没有这些感情。” “……我并不打算像是灭却师祖先所期望的那样做，我要让身为世界真理的基础，同时也是死神的象征及最大的祭品——灵王，从天陨落！” “……假如未来的某天，我真的立于天上，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到时候你又会怎样呢？” “……看样子，届时，我终将会失去我唯一的知己吧。” “……我向你发誓，如果将来你受到了死神们的怜悯，那我将会以我之手，亲自将你埋葬。” 他突然发现，他追随于蓝染大人左右的日子里，他们聊过很多，唯独没有聊过一个话题： 蓝染大人计划中的新世界，真的就是他所期待的那个吗？ 蓝染大人视他为知己，他也默认两人有着共同的愿景。但他从未确认过此事，蓝染大人也没有。 是疏忽了吗？ 无善亦无恶、不知绝望、从不恐惧的蓝染大人，他心中的新世界，与同时知晓绝望和恐惧的自己，所期待的那个世界，真的一致吗？ 但动摇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马上就调整好心态。 “那又如何？”他反问了一句，“即便如此，那也是荡清这个错误的世界之后的事情。” 乔木想了想，确实如此。 “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没打算离间你们。我对你们的事业不感兴趣。” “既然问完了，那就步入正题吧。”东仙要点了点头。 “卍解·清虫终式·阎魔蟋蟀！” 九个灵压组成的圆圈，从他的斩魄刀中射向空中，并越来越大。 九个圈在两人头顶，围成一个更大的圈。随后，黑色的灵压构成的幕布，迅速落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椭球形结界，将两人包裹其中。 这是乔木第二次见到这个卍解。 上一次，是在揭穿蓝染真面目的那次行动中。若不是冯硕做了什么，他险些就被包进去了。 身处名为阎魔蟋蟀的结界中，所有人都会被剥夺视觉、听觉、嗅觉，以及灵压，只保留触觉以任人宰割的痛苦。 结界合拢的瞬间，失去了所有灵压，乔木就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 凭借感知下坠的风，他稳稳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最终双脚狠狠砸在了结界底部。 没有了视觉，他自然无法判断自己与地面的距离，也就无法提前卸力。 这一直直的落地，双脚和小腿很疼，但还能接受。 永暗、死寂……此刻的他，别说战斗了，甚至都无法确认敌人的位置，只能被动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还好有触觉，感受着被自己死死攥在手中的斩魄刀，这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从这个角度来说，东仙要，确实挺仁慈的。 因为这家伙竟然会觉得，刀剑的宰割，已经是莫大的惩罚了。 他可能从未想过，将人的五感全部剥夺，让人除了意识，什么都感觉不到；无法感知自己是否受伤，无法通过心跳来感知时间的流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是一种多么残酷的刑罚。 也可能对方知道，但不忍心。所以，阎魔蟋蟀才没有剥夺触觉的能力。 东仙要漫步来到乔木面前，“打量”着对方。 他无法视物，却因此开启了另一扇窗户：对细节的洞察力。 在凭借灵精准地勾勒出周围一切事物的细节后，日常之中，他就是凭借这些细节，区分他见过的每一个人。 只要见过一面，他就不会认错。 最重要的是，这种惊人的洞察力，总能让他在战斗中，通过敌人细微的、甚至是无意识的肢体动作，洞察对方的行动计划，并提前加以反制。 所以，早先时候，很多与他交过手的人，都怀疑他的能力是预言类的，比如预言对手接下来一两秒的行动之类的。 此时此刻，他并不打算折磨对方，而是决定速战速决。 “虽然你并非此世之人，不应承担此世之恶，”他举起手中的刀，“但既然你选择站在浦原喜助一边，相比你早已有所觉悟了。” 刀尖缓缓接近对方的胸膛，直至距离皮肉不足一公分。 “就请你，成为我的罪孽之一吧。” 两行眼泪，从只有眼白的眼眶中滑落。手中的斩魄刀，没有丝毫犹豫，稳稳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然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手感不对！ 完全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乔木的左手，已经死死攥住了斩魄刀的刀身。 “这样就能看到了啊？”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手中的斩魄刀，向着东仙要狠狠斩去。 但还没砍到对方，就同样被对方一把攥住。 两人就这么互相攥着对方的刀身，僵持着。 “你没有灵压了！”他极度肯定地说道。 没有灵压，就无法使用任何死神的力量。自己却依然没能伤到对方。和之前赫利贝尔那一刀，一模一样。 他想起过去两年中，不停传来的报告，掌握着神秘能力的神秘人士，不停地出现、挑战，随后消失。 偶尔会苏醒过来的蓝染大人，是怎么称呼他们的？ 异界的客人…… 他一直忙于庶务，未曾有机会与那些人交手。如今看来，果然奇妙。 乔木没有回答，他相信对方作为蓝染的左膀右臂，知道的不会比浦原喜助少。 他可不是更木剑八那种变态，能一击就将队长级人物重创至难以维持卍解的地步。 做不到这一点的话，在阎魔蟋蟀中和对方战斗，就是找死。 索性，他有别的手段。 左手松开对方的斩魄刀，一瞬间，他就又失去了视觉、听觉与灵压。 但他没再被动等待，而是左手在空中轻轻一推，一道足以让一个人通过的空间门，直接出现。 失去了一瞬的视觉、听觉和灵压，再次回来了。 既然是结界彻底合拢的瞬间，失去了四感和灵压，那只要不让结界封闭，就不会失去了。 斩魄刀重获自由的东仙要，已经重新拉开距离，但看着那个连通结界之外的空间门，他就知道，自己的卍解，彻底无效了。 “这次，轮到我了。”乔木得意笑道。 就在东仙要紧张的“注视”下，他将斩魄刀笔直地竖于胸前，左手轻触刀身。 “卍解·方寸星河！” 无尽的黑，挽携着点点光亮，从斩魄刀中飘萦而出，迅速向头顶飞去，在抵达最顶部后，快速展开。 几乎是眨眼之间，一片星空，就充满了阎魔蟋蟀的顶部。 紧接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四下响起。顷刻之间，组成结界的黑色帷幕，如同玻璃般，彻底崩碎。 东仙要的卍解，被直接破坏了！ 但此刻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那片星空继续攀升、扩张，几个呼吸间，便将他们所处的地方，彻底化为黑夜。 但黑夜的范围，只有半径不足一公里。在那之外，黑夜中的人，能够轻易看到昼与夜的交界，以及那耀眼的阳光。 战场中的其余四人，全都被这一幕震惊了，纷纷暂停战斗，观察起这最新诞生的卍解。 哪怕是目不能视的东仙要，独有的灵视，也看到了不亚于现实的瑰丽景象。 正因为他没有视觉，所以反而更清楚，头顶的夜空，绝非作假。 那是真正的夜晚！真正的星空！ 但……这是如何做到的？借助空间能力，将另一个半球的星空，投射到此地吗？ 他痴痴地仰头感受着这一幕，几十米外的乔木，也没有任何举动。 良久，东仙要才重新低下头，忍不住感慨道：“真是华丽到不像话的卍解。” 乔木重新摆出战斗的姿态。 他没有劝降的打算。对面之人，在之前的谈话中，已经表明自己的心志了。 劝降的话，哪怕只是说出口，都是对对方的轻视与羞辱。 你可以杀死一个战士，但绝不能羞辱他。 “来吧。”丝毫不为自己的卍解被对方彻底克制而患得患失，东仙要也摆出了战斗的姿态，毫不畏惧地迎接自己的终途。 乔木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已经一个瞬步，来到对方身侧，一刀斩了过去。 白斩鬼走，身为多出数百年资历的队长，又怎么可能只因为卍解被破，就束手无策？ 这一次，他没有了砍中棉花的感觉，却依旧没能伤到对方。 他砍空了！就和之前打算处决浦原喜助的那一刀一模一样。 空间延展！ 意识到这一点，看到对方同样挥刀，他立刻后撤，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但脚下连踏两步，双方的距离，都没有丝毫拉大。 鲜血飞溅。 这一次，乔木的刀锋，在他的胸腹，斩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豁口。 空间收缩！ 重创之下，东仙要向地面落去。但他并未束手就擒，依然策划着反击。 “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凶狠的雷光轰向依然立于空中，纹丝未动的乔木。 但无论那记破道如何突进，与对方的距离，都没有丝毫拉近。 直到雷吼炮在漫长的突进中，彻底耗尽了其中蕴含的灵压，消散在空气中，它与乔木的距离，都被稳稳定格在四米。 东仙要在身前竖起斩魄刀，对准空中的乔木：“清虫一……” 招式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灵视中，一把刀刃，从他的身后，贯穿了他的脖颈。 连续两次遭受重创，他终于无力维持，斩魄刀脱手而出，人也跪坐在了地上。 刺穿脖子的刀刃直接消失，乔木也缓缓落在东仙要身前不远处。 这就是他的卍解，【方寸星河】。 将白昼扭曲为夜空。 他的斩魄刀，可以跨越空间，攻击一切沐浴在星光之下的位置。 在夜空的范围内，他可以肆意调整空间，将万里缩至眼前，使咫尺变为天涯。 第372章 373.第三位 东仙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却很柔和，丝毫没有战败者的觉悟，更没有濒临死亡的恐惧。 “不归刃吗？”乔木在他旁边问道。 归刃后的高速再生，虽然无法立刻治愈致命伤，却能极大地延缓死亡。只要给死神足够的时间，他们就有大把的办法活下去。 “不必了，”东仙要轻声说道，“身为最受蓝染大人器重的下属，遭遇如此惨痛的失败，还有何颜面……” 乔木顿时哑然。 他有些为对方感到不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那你的理想呢？”他想了想，还是硬找了一套说辞，“你都为了理想甘愿沦为恶徒了，就不该为了理想，不惜一切活下去吗？” 听到这话，东仙要突然笑了。 “你为什么会为我感到可惜呢？我们不是敌人吗？”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 乔木摇了摇头：“我都说了，我对你们的事儿不感兴趣，只是还浦原先生人情罢了。” 东仙要闻言默然。 良久后，他才又问道：“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比这里更美好吗？” “和现世差不多，”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比瀞灵廷强不少。” 前者说的是世界，后者说的是公司。他没细说，但相信东仙要能理解到他的意思。 果然，对方的脸上，竟露出了几分向往。 “真想去看看啊……” “你失败了，要。”乔木还想再说什么，头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温和无比，没有丝毫恶意，却依旧令乔木在听到的瞬间，就后脊背发凉。 他猛地抽刀回身戒备。 一个通体洁白，没有任何五官，宛如还没做完的雕塑的人形生物，立于天空之上。 即使没见过这副模样，他也很清楚对方的身份。 灵王·蓝染惣右介！ 看着对方，乔木分明感觉自己的双腿在不停打颤，只感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着让他立刻结束项目。 对方明明没有任何敌意，也没采取任何行动，只是随意站在那里……就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压力…… 不，与其说是压力，不如说是生物面对天敌时的求生本能！ 空中的蓝染，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依然自顾自地说着：“既没能带回那两个小鬼，也没能诛杀浦原喜助，还被一个后辈重伤至此……太狼狈了，要。” “我很抱……”乔木身后的东仙要，正要说什么，但没说几个字。 “嘭！”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乔木的背上，淋了他一背、一头。东仙要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地上，掺杂着破碎组织的血液，迅速蔓延。 乔木僵硬地回头，就看到躺在地上的东仙要，身体已经破损得……难以描述了。 他所剩无几的身体，正在迅速崩裂成数之不尽的灵子。 乔木知道，他已经没救了。这种伤势，恐怕零番队来了，都会束手无策。 他只剩下唯一的归宿：地狱。 “我可以容忍你的失败，但绝不接受你的软弱，”蓝染冷漠的声音传来，“在这个世界，软弱的人，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看着这一幕，乔木只感觉遍体冰凉。 蓝染惣右介，前世的人气王，受欢迎程度历经十余年而不衰。 没有读者不喜欢他…… 以至于，他总是下意识忽略，对方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装满“野心”与“目标”的空壳。 在他眼中只有两种人：有利用价值的，可以随意丢弃的。 所以，当他发现第三十刃甚至都搞不定一个普通的死神队长时，他毫不犹豫地挥刀了。 斩的却不是死神，而是自己的属下。 仅仅是因为对方失去了价值。 没有价值的人，滞留在舞台上，只会让他感到不便和困扰。 “……他的忠诚呢？”他忍无可忍，头也不回地问道。 他不敢回头，生怕看到对方的瞬间，自己的怒火就会被恐惧熄灭。 “忠诚？这是个好问题，”蓝染的声音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调笑，“忠诚和奴性，只有一线之隔。” 一瞬间，愤怒的火焰，几乎将乔木吞噬殆尽！ 但他还是忍住了，或者说，面对天敌的恐惧，还是死死锁住他的双腿、拽住他的双臂，让他没有转身挥出那一刀。 他与东仙要没有交情，甚至都没有交集。但他依然敬重对方，敬重这个为了理想，燃烧自己、牺牲自己，甚至舍弃自己的战士。 无论立场如何，这种战士，都不该被人蔑视、诋毁！ 凭借着仅存的理智，他蹲身反手，将刀柄末端，轻轻点在东仙要那还没来得及崩裂成灵子的额头。 瞬间，早已消散的灵子，突然发生了逆转。 数之不尽的灵子，从周围无形的空间中，轰然喷涌而出，砸在地上，一点点重新勾勒出一具身体。 死神的身体。 短短几秒，本该彻底消散的东仙要的尸体，就又一次完整地躺在了地上。 “魂葬？为什么？” 蓝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毫不掩饰的好奇。 “为什么你的魂葬会对死神生效？” 魂葬，是死神的工作，将滞留于现实的亡魂，在其堕落成虚之前，引导向尸魂界，开启新的轮回。 “为什么你能从地狱拽回他的灵魂？” 人死后，要么成为“整”，前往尸魂界；要么成为“虚”，前往虚圈。 那死神和虚死后呢？要么彻底化为灵子，要么，堕入地狱。 尤其是队长级的死神，他们的灵压过于庞大，死亡后的灵子规模，会对三界造成惊人的冲击。 所以，他们死后，灵魂必须前往地狱，无一例外，不可逆转。 尸魂界甚至为此创造了一个仪式，确保他们的灵魂不会在三界逗留。 东仙要那恢复完整的身体，又一次化为无数光点。 但这次，他的目的地，不再是地狱。 或者说，不再是这个世界的地狱。 随着他的尸体彻底消失，乔木回头，冷冷瞥了一眼依旧屹立于天空之上的蓝染。 下一个瞬间，他也凭空消失了。 这个世界的新晋神灵，蓝染惣右介，自始至终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即便乔木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依然只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没有人能从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读出他此刻的想法。 …… 地狱，所有权归路西法之翼、使用权归乔木的小到不能再小的地狱。 这里曾是衔尾蛇在《无形的死神2》中打造的用于囚禁盖亚意识的基地。在乔木与路西法之翼达成合作协议后，后者就将此处从那个独立空间中连根拔起，暂时充当“新地狱”使用。 而且，路西法之翼还帮助乔木改造了魂葬技能，使原本将灵魂送往尸魂界、离开《死神》世界就没有任何价值的魂葬，和“新地狱”连接起来。 这样一来，只有一个项目世界允许灵魂存在，路西法之翼就能让刚死之人的灵魂显现。乔木的魂葬则能将其送往他们的地狱。双方就可以用这种方法，让地狱不断发展、壮大，以实现路西法之翼的梦想：有朝一日去向抛弃它的前主人炫耀。 新版魂葬的第一个服务对象，正是当时牺牲了自己、灵魂还没来得及消散的烛光。第二个对象，则是目前被烛光扔进深五百米洞穴的毛。 第三个对象，自然就是东仙要了。 和毛不同，本就是灵体的东仙要，进入基地后没多久就醒来了。不过他没有四处乱跑，而是平静地留在原地，直到乔木亲自找上门来。 “这里是哪？” “地狱，”乔木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由我掌控的地狱，不过刚开张，规模有限。” “地狱……”东仙要呢喃着这个词。 他自然不会把这个“地狱”和他的世界的那个搞混，很明白二者不过是恰好同名罢了。 “这里不是你的世界？” “这里不是，但外面是。我的身体在外面，不过你出不去。”乔木没有详细解释。 他带着对方来到一个小房间，示意对方进去。 东仙要几乎没有犹豫，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先进，直接大步走了进去。 下一刻，门，就从外面关上了。紧接着，数十道激光，围绕着房间，将他彻底困在其中。 东仙要没有惊慌，也没有质问，更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蓝染杀你，只是做戏给我看，对吧？”乔木冷冷问道。 当时他被情绪左右，没有细想。回到现实中，接受白大褂查体时才逐渐回过味儿来。 前世虽然他没看过官方小说，但也在网上看到过，漫画中蓝染之所以杀死战败的东仙要，是源自东仙要自身的愿望。 东仙要的愿望就是“当我改变之时，当我开始接受死神的世界之时，当这个世界赋予我内心安定之时”，便请蓝染杀死他。 因为为了创造一个新世界，他犯下了太多罪行，谋杀了无数无辜者。如果未来他与存在本身就是个谎言的死神、与这个罪恶的世界和解了，那意味着此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道理的犯罪。那么，他自然该死，也必须死。 也就是说，东仙要早已谱写好了自己的结局：无论事业成功与否，他本人，都绝不会，也绝不能善终。 所有人都有资格生活在他一手开创的美好新世界中，除了他自己。 正因为如此，在蓝染的眼中，全世界，只有东仙要是不同的。 东仙要，不仅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更是他唯一发自内心感到敬佩、亲自为自己选择、用来时刻警醒自己不要被傲慢与狂妄吞噬的指路明灯！ 他怎么可能只因为一场失败，就舍弃对方？就杀害对方？ 那么，排除一切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一场戏，一场演给他看的戏。 目的很简单：让他拯救东仙要，甚至将对方带离那个世界！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能救你，还能带你离开那个世界的？”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明确的解释，因为我也不知道，”东仙要认真说道，“非要说的话，此刻的蓝染大人，是‘神’。” “我并非在吹捧他的无所不能，但你也不该以普通人的视角，去揣摩他的能力。” 乔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是个教训。 从没有人说过，《死神》中的灵王，就比《路西法》中的上帝和大天使差。 更没有人说过，灵王的力量，无法察觉到天使之翼的存在。 他犯了想当然的错误。 还好，跟着他出来的，不是蓝染惣右介。不然此刻，他死的心都有了。 “事实上，我们从未轻视于你。蓝染大人，当时是真的要杀死我。按照我们的约定，如果你拒绝救我，或无法救我，那么我就真的会死。即便是此刻的蓝染大人，也无法轻易从地狱带回一名队长级的灵魂。” 东仙要说道：“为了这个计划，我真的豁出了性命——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 “豁出性命，”乔木轻声重复了一遍，又问道，“这值得吗？” “为什么不值得？”东仙要哑然失笑，“异界的客人，和异界的敌人，这二者的区别，完全取决于你们。我们只能被动接受，承受你们给我的世界带来的一切变化。好的，坏的，我们都没有资格拒绝。” “想要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我就必须搞清楚，最大的潜在威胁，究竟是什么。” 他真诚说道：“我知道你在犹豫要不要杀死我。我不是来与你的世界为敌的，我只是来探查真相。如果你自问你的世界不是我们的敌人，那么，你就无需担心我。相反，如果你的世界真的打算对我们不利，那你就应该在此时此刻，毫不犹豫地杀死我。” 乔木沉默了。 在东仙要看来，或是友善，或是敌对，无非就是如此。即便更加细分，也不过是在一条坐标轴上，标出更多的点而已。 但乔木很清楚，真相绝非如此。 公司与调查员将他人的世界当成工具，这种行为能用友善或敌对来衡量吗？ 显然不能。 人对猴子没有任何善意或恶意，人只是需要用猴子来试药而已。 因此给猴子带来的痛苦，显然不在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沉默了很久，东仙要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工具，对吗？”对方很痛快地说，“这也在蓝染大人的预期之内，或者说，这才是蓝染大人本人的猜测。” 乔木闻言，微微蹙眉：“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掌握力量，然后复仇？” “复仇……”东仙一脸怀念地说道，“很久以前，蓝染大人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他的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意：“我告诉他，仇恨是我前进的动力，却绝不是我的目的地。我要的是革新，而不是复仇。” “同样，”他认真说道，“我对伤害你们毫无兴趣，我只想保护我的世界。” 乔木默然。 这几乎称得上是满分答案了。 但是……最大的问题在于，终结项目，这个行为要如何界定？ 恐怕只有高管联席会那群人，才能给出答案了。 在不了解“终结项目”的真相之前，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东仙要。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这里直接干掉他，然后想办法向公司示警，把那个镜像冻结起来，不允许调查员涉足。 但这样的话，他和不久前那个让他怒不可遏的蓝染，还有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他猛地意识到，会不会，那一幕，那一番话，也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就是为了此刻，为了给东仙要增加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生机？ 如果是这样，那蓝染惣右介…… 打死他，也不要和对方打交道了。 杀，会良心不安；不杀，也无法驾驭对方。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不过，对方机关算尽，却还是要吃没文化的亏。 乔木的嘴角，下意识勾起了得意的笑。 路西法之翼，在过去无尽的岁月中，可是属于地狱之主的。 地狱之主的麾下，什么最多？ 当然是魔鬼，玩弄人心、喜欢签合同、奴役灵魂的魔鬼！ 一片羽毛凭空出现，缓缓飘荡着，落在他的手上。 他将接住的羽毛隔着栅栏抵给对方。 “接受它，你就能够活下去，”他一脸真诚，用真挚的语气说道，“不仅有机会探寻真相，未来还有可能带着真相返回你的世界。” 有机会……有可能…… “代价呢？”没打算纠结字眼，东仙要“看着”面前的羽毛，问出了他唯一关心的问题。 “只需要在这里服务一百年，”乔木露出“你赚到了”的笑容，“怎么样？很划算吧？” 一百年？对于死神而言，确实不算长。不生病不战死的前提下，队长级战力，活个千数年，问题不大。 东仙要没考虑多久，就伸手接过了那片羽毛。 第373章 374.贵圈真乱 范鸿的中年已婚男性生活非常规律。 每天早晨七点起床，洗漱、吃早饭，送孩子去学校，然后回家准备午饭。 没错，因为老婆要上班，所以平时做饭是范鸿的责任。 做好饭放保温柜，十二点去接孩子回家吃饭，午睡后再送孩子去学校，然后才去公司。 五点半接孩子下班，孩子写作业，他做晚饭，等老婆下班。 作为补偿，周六日的三餐，就归老婆了。 只要没有突发事件，他的每一天都是这么过来的。比如昨天妇女节，他晚上就没做饭，一家人是出去吃的。 就是说，范鸿每天只上半天班，而且每班不到三小时。 因为孩子下午两点上课，五点半放学。他两点后才能到公司，五点整就要动身。 所以，从p3到p9，范鸿从来都不是什么模范职工。如果调查员有考勤的话，他的考勤，放在全省，都堪称恶劣。 去年谋划升p9的那几个月，已经是他最敬业的状态了，也是他的极限了。 再让他来一次，他宁可辞职走人…… 说说而已，辞职？他又没疯。 这种活少钱多的美差，辞了去朝九晚五吗？ 正是因为他的收入足够高，老婆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业，夫妻感情和家庭关系才能维持多年和睦。 只是夫妻俩都信不过保姆，也不想和日常生活和父母互相打扰，所以平时照顾孩子的事情，就只能他承包了。 所以范鸿可以很自豪地宣布：是他，以一己之力，扛起了这个家。 他老婆一旁听到了，也只会捧场地夸赞他，绝不会矢口否认。 不过今天早晨是个例外，刚买完菜，方主任就电话让他过去一趟，也没说啥事儿。 不过他也理解，他们这行，有很多话，是不方便在电话里说的。毕竟国内的隐私保护做得很糙，电话录音指不定就被哪个工作人员听了。 所以越是级别高的，越不爱在电话里谈正事。反倒是低级别员工无所谓，处分起来无非是扣钱，并不影响前途。 不过对方知道他的作息规律，如果需要占用中午，通常都会告诉他别做饭了。既然没说，那就是一阵子的事儿。 他也懒得开后备箱，把肉、菜和酸奶往副驾驶一扔，开着车直奔公司。 省部主任级别是m5，相当于总部的部门副总监，也相当于调查员的p10。不过调查员的级别只是待遇级别，没有管理权限。 相应的，省部副主任就是m4，省部部门经理就是m3，和分部主任一个级别。 通常来说，分部主任干得好，就升省部副主任，干得不好，就平调省部经理。 太原分部目前有一位主任、三位副主任，此外还有四位p9专项派遣员。 这八人，就是太原分部最顶层的人物了。 这并非象征手法，而是事实：太原分部大楼最高的第五层，除了领导会议室，就是这八位的专属办公室，没有别的部门。 主任和三位副主任掌握着整个分部除两大事业部外的生杀大权，而四位p9则统治着两大事业部的调查员。 是的，虽然理论上，内部项目事业部归p6管，但同在一个分部，面对p9和p6，傻子都知道该听谁的。 这也是一部分省部p6愿意去下面分部的原因：宁为鸡首，不为凤尾。 所以，作为太原分部统治阶层的新晋一员，在这里，范鸿可以横着走。别说一天上三小时班了，哪怕他一周只来一次，做完保底就走，也没人能指责他什么。 而事实上，他之所以每天待不到三小时，除了在哪待不是待，也是为了随时都能给予下面调查员必要的帮助。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是很敬业的。 不过人比人得死，比起另外几个还有野心的，他这点可怜的积极性，就完全不够看了。 范鸿一路上就随意猜着这次是什么事儿。 方主任找他，还不在电话里说的，通常来说就两件事儿：分部领导们在项目上有新想法、其他分部在项目上想合作。 这两件事其实成的概率都不大，甚至很小。 原因很简单：内斗。 四名主任之间、四名p9之间，各种扯后腿、使绊子。谁有新想法，其他人首先想到的不是我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而是绝不能让你从中获得好处。 最直观的一件事就是：大同分部唯一的p6，前年年底就重伤转岗了，结果直到去年底乔木升p6，中间整整一年的时间，省部都没能按规定派下去一个p6。 原因既复杂也简单。 大同分部前主任赵开兴，算是省部龚副主任的人，现主任杨海龙挤走对方，甚至将对方逼入绝境的行动，得到了省部方主任的“暗中”支持。 赵开兴不是不能滚蛋、不能下台，但不能被查。公司的手段，他一旦被查，龚副主任肯定会被牵扯进去。最终那家伙选择了潜逃，很难说其中没有龚副主任一派的授意甚至帮助。 即便如此，龚副主任也受到了此事的影响，被总部收拾得不轻。 这种可以说一旦结下梁子就会不死不休的事情，方主任说干就干了，轻描淡写的。足可见两派之间的积怨有多恐怖。 不幸的是，范鸿算是方主任的人。 其实一开始也不能这么说。方主任确实很器重他，也很照顾他，他也感怀在心，两人私交非常好。 感情这种事情，无论一开始是抱着什么动机，肯定是越处越深、越处越真。 发展到后面，一生无子的方主任，甚至将他的儿子，当自己亲孙子一样看待，还和他父母成了朋友。 那在其他人眼里，他自然就成了方主任的铁杆。 即使他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一直努力置身事外，却也经不住那些人在“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的理论下，不停给他使绊子。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是被方主任的敌人，逼到了方主任的阵营中的。 然后最搞笑的事情来了：之前一直咬死了不往大同分部派p6的龚副主任，在得知他招进来的乔木是个天才，而且晋升p5后，就立刻改口，要派p6过去。 提名的自然是对方的人。去做什么，问都不用问。 双方随即转换立场。这一次，换成方主任坚决不派p6了。 省部周例会几乎每次都要为这事儿吵一架，直到年底乔木晋p6，才彻底消停。 但其他要吵的事情依然一抓一大把。 作为方主任的“得力干将”，他至今只是被使绊子，没被栽赃陷害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的面试官张世光，是公司高层里出了名的狠人。 说白了他也是靠命好，才撑到现在的。 一想起来他就心烦。 虽然p6晋p7，一向被调查员认为是最难迈过的一道坎儿，但按乔木那小子的晋升速度，很可能一年的工夫，就迈过去了。 一想到那小子拼尽全力晋级p7后，自以为来到了更广阔的舞台，结果到了太原分部，看到的却是一片乌烟瘴气，之后的日子，要面对数之不尽的暗算和掣肘…… 他都想托老张的关系，看看能不能直接给那小子运作到总部去。 就算去了总部没有他的照应，需要自己闯荡，但皇城根下，也肯定比这边更干净，更守规矩，更有分寸。 如果不是他亲人都在这儿，而且早早结了婚生了子，当初他不是没动过去首都投奔老张的念头。 不过现在还不着急，之前聊天，老张自己说的，今年下半年很可能要入高管联席会。这种大事，肯定很牵扯精力；这种关键时刻，对方也要注意影响。 等下半年尘埃落定了，给对方庆功的时候，他再和对方提一提。 高管联席会成员，从分部调个小调查员，还是很简单的。只要赶在那小子晋p7之前，把事情敲定了，就行了。 这么想着，他敲了敲方主任的办公室门，得到许可推门而入后，就看到方主任没在办公桌后面，而是在会客沙发上。 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看到那个人扭过头来，范鸿就愣了愣。 随即他大步过去，笑着给了对方肩膀一拳：“你来干啥？来太原也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让我去接你？” “这不是一直没定下具体日子嘛，”乔木还了他一拳，“在家过了个妇女节，昨天晚上才买的票。” “主任，找我什么事？”范鸿意识到这事儿大概和乔木有关，“大同那边要面试官了？不会又让我下去支援吧？” “想得美，这种肥差僧多肉少，你就轮着吧，”方主任笑骂了一句，“小乔刚办了入职手续，人事那边有个急会。我想着正好你俩关系近，后面的流程你陪一下吧。” 说完他又叮嘱道：“给小乔好好介绍一下咱们分部的情况，别嘴上不把门，胡说八道啊。” 这句范鸿没听见，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上一句。 “入职手续？”他愕然问道，“入什么职？” “还能入什么职？当然是咱们分部啊，”方主任这才意识到这小子竟然不知情，顿感无语，“乔工正式调到咱们分部了。” 乔木刚晋p7，整个省部高层就都知道了。大家都默认他范鸿和乔木关系铁，乔木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就没多嘴。 结果……合着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啊？ “为啥？”范鸿还是脑子没转过弯来，“p6调省部来干嘛？” 分部p6提前调省部属于小概率事件，肯定要有特殊情况。没听说呀？ “是p7调省部！”方主任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乔工已经是p7派遣员了！” 范鸿一脸懵逼地下意识看向乔木，映入眼帘的，是一脸的无辜。 ？？？ 第374章 375.你又干啥了？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时，范鸿还一脸的恍惚，缓不过神。 他第一次见乔木，是21年12月，从有急事中断面试官履职的米一手里，接手了这个小家伙。 看着资料，他就直皱眉头：家庭关系平平无奇。高中学历，在校评价毫无亮点，高考分惨不忍睹，上个大专都没太多好的选择。高考出分当天，高空坠落，在家里休养了半年。 他都不忍心去猜是真的巧合还是怎么的。 只看这份资料，他实在无法理解公司口中的“天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偏偏面试成绩好得出奇，不，是好得让人嫉恨。 他问过米一对这孩子的看法。对方的说法很有趣：老成。 老成？他预想的是年轻气盛、叛逆狂妄、谨小慎微、孤僻寡言等等等等，唯独没想过这个。 不过米工看着本身年纪也不大，她口中的老成，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说不准呢。 刚见面时，对方是带着父母来的，手里还提着礼盒。一看那阵仗，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那对老夫妇一走出电梯，就显得有些拘谨，在得知自己是孩子的直属领导后，更是紧张到了点头哈腰的地步。 礼盒不贵，为了让两位老人安心，也为了不让他们继续纠缠，他就收下了。但他没给任何承诺，也不可能给什么承诺。 在收下礼盒之前，他甚至都没和那孩子正经谈过一次话。 而且他必须承认，看资料的时候，他就已经给对方判了死刑了。 一次项目高评价，往往是歪打正着。三个月的实习期，才是真正的考验。 只看那孩子的资料，他不觉得对方能通过这个考验。 但他还是称职地，将该说的、该强调的注意事项，都叮嘱到位了。 这期间他发现，对方确实如米一所说，“老成”。完全没有一个18岁年轻人该有的气盛与狂妄，也没有一个刚离开校园就立刻步入社会的职场新鲜人该有的谨小慎微。 就是……很自然，仿佛对方就属于这里一样。 以至于他都怀疑，是不是有人顶替了这孩子的资料，眼前这个假乔木，其实是已经在职场上混了多年的老油条了。 真正的震撼，来自初次见面的一周后。 入职一周后，乔木和每一个新人一样，都迫不及待地执行自己的第一个正式项目。 然后，他吃着午饭就接到通知，那孩子，把项目终结掉了，还是两个！ 他当时就一个念头：智脑出错了。 路上他还和分部领导吐槽智脑也会出错。 可得知对方不在传送室，而是因为过执被送去了康复中心，他的心脏就剧烈跳动了起来。 过执……说明那小子确实是连续执行了两个项目。 分部领导对着传送装置的记录进行核实，他就在后面仔细搜索着记忆。记忆中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终结掉一个项目后，被送往那个项目的续作。 这说明，那孩子，至少也终结掉了一个项目！ 之后在病房中，听到对方亲口确认确实终结了两个，他险些就绷不住了。 最后让他撑住，没当场失态的唯一动力，就是觉得三十大几的人，在十八岁小孩儿面前震惊，他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面试项目拿到A级评价，还能说是机缘巧合。之后连续终结两个项目，那就绝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 这种情况，只可能有一种解释。这种解释，是他曾经与同事闲聊讨论“天赋”时，有人提过的一种可能性： 会不会有这么一种人，他干嘛嘛不行，做哪一行都废物，但就是执行项目特牛逼？ 虽然这么说挺冒犯人的，但考虑到乔木高考能考出大专都不好挑的成绩，这种说法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他记得那次闲聊，所有人都引经据典，讲案例摆逻辑，最终共同证明，执行项目的能力，和现实中的能力、阅历与经验高度相关。 能把项目执行好的人，能力绝不会差，放到合适的行业中，也绝对能大放异彩。 所以，不可能有这种人。 然后，那一天，他就真真正正明白了，什么是“活久见”。 那之后，他就有一种预感：这小子恐怕很快又要再鸣惊人了，比如一周后再终结个项目什么的。 如果真是那样，身为对方的面试官，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了。 跪下来磕头求罩吗？ 幸运的是，他猜错了。 对方不仅强化了一个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能力：思维宫殿，还休息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对方选定第二个项目时，他就确定，对方这次绝不可能终结掉了。 因为那个项目时间跨度太大了。 确定这一点后，他下意识就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异样的失落。 他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如果对方真的再一次终结项目，那就真的是传奇了。 能够见证，甚至辅助一个传奇的诞生，谁能拒绝此等荣耀呢？ 对方自然没能终结掉项目，不仅没终结，甚至还失败了。 但他也收到了一封奇怪的邮件，邮件内容很简单，但也很惊悚：保护乔木，可以杀人。 他不知道项目中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想知道。 他有父母媳妇和可爱的儿子。 幸运的是，那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对方的一个问题，却令他不寒而栗。 智脑，是真的人工智能吗？ 智脑……作为p8，他从同行那里了解了很多公司没有公开的信息，早就知道智脑并非简单的辅助管理工具，而是整个行业的基石。 这玩意儿不仅在公司中极有存在感，在其他执行机构里，也同样大权在握。它的影响力，甚至凌驾于行业龙头埃弗雷特之上。 对方突然打探起智脑的情报……他相信对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但也相信对方有着足够的分析能力。 那当晚和对方交流的，究竟是谁？ 授权他可以在现实中随意杀人的，又是谁？ 潜在的答案，令他毛骨悚然！ 就此打住！之后几天，他甚至抽空去总部做了一次心理辅导。 然后，他的心态也转变了：见证传奇确实令人热血沸腾。但你怎么确定对方是传奇，还是灾难？ 他只想安稳过日子，不想经历什么波涛汹涌的人生！ 于是，趁着回太原过年，他一改过往养老的惫懒模样，主动提出想冲击p9。 方主任自然大喜过望，对他全力支持，却根本不知道，他突然来了积极性，只有很小一部分原因是被乔木的优秀刺激到了，主要目的，还是不打算再回大同分部了。 他要从那个旋涡中脱身。 如此还不够，因为那个孩子，迟早会来到太原分部。他不可能再从太原逃走。 如果对方真的是一场灾难，那想要在灾难中自保，他就必须更进一步，成为整个省部没人能够指使驾驭的p9，牢牢攥住主动权。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决定狠狠拼一把。 但说来好笑，这种莫名的恐惧，并没能持续多久，甚至都没坚持到过完年，就基本烟消云散了。 不过人就是这样，总会莫名其妙的情绪上头，事后回想起来，又觉得颇为可笑。 也许是离得远了，看不清了，也许是对方选择了战斗类调查员这条最难走的路。之后小半年，他基本没再听说过对方的什么丰功伟绩。 除了对方那惊人的晋级速度。 对方对他之前的小心思丝毫没有察觉，反而维持着和他的联系。即使他已经帮不上对方什么忙了，对方依然对他保持着足够的亲近和尊重。 中间两人还见过几面，都是对方主动来太原找他。 老婆对那孩子也颇有好感，觉得那孩子懂事，有分寸，聊起天来很舒服。 确实如此。 对方从来不向他打听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从不开口向他求助，哪怕已经知晓了他的后台。 就在飞信中一次次与工作毫不相关的闲聊中，在线下几个月一次的见面中，两人之间，同事、上下级的关系，越来越淡了，朋友的关系，越来越浓了。 他甚至总有一种错觉，他们根本不是差出一轮有余的忘年交；那个乔木，其实是他的同龄人。 两人的心态、喜好，甚至思维习惯，都太像了。 最关键的是，对方这一年，也并没惹出什么大事，并不像他一开始恐惧的那样，会跳出来把天捅个窟窿。 哦，也不能这么说。大同分部内部项目事业部被莫名其妙清空一事，在省部，乃至全国的分部，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脑子也是嗡地炸开了。 但据他事后了解，是大同分部的集体项目出了问题，那时的乔木还在执行培训项目，也就没来得及参与进去。 这也让他极大地松了口气。 巧合而已。 培训项目结束后，对方依旧没有一飞冲天。只是偶尔终结个项目，项目评价整体比绝大多数调查员都高，但也会时不时那个e或d。 总体来说，给他的印象，就是个不得了的天才，但也仅此而已。 两个月转正，四个月升p4，之后每三个月升一级，入职一年升到p6。 看着很惊人，但也不比那个两年升p9的米一更夸张。 大概只是他见识少吧，据说总部p10还有真正的小孩儿呢…… 真是自己吓唬自己。 直到三个月升p7…… 开什么玩笑？！外部项目事业部是这么好进的？！ 看看太原分部，内部项目事业部那一水儿的p6，哪个不想更进一步？进得了吗？！ p6晋p7，和之前的每一次晋级都不同。不是你功劳积攒够了就行的。 功劳够了，也得看总部外部项目事业部的领导批不批！ 人家不要，觉得你不合适，你积攒了十倍百倍的功劳，都只能换来更高的基础工资。 想晋p7？没门儿！ 他当年怎么晋的p7？张世光说得很清楚：公司没几个搞恐怖类项目的，导致这方面在行业内完全没有话语权。他是矮子里面拔将军。 外部项目事业部的领导，完全是抱着“实在没人了，升上来试试看吧”的心态，批准他晋p7的。 结果眼前这家伙，三个月就迈过那道坎儿了？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些领导早就搁一旁搓着手等着了。就等你功劳攒够了，晋升通知立刻双手奉上！ 晚一秒都算我没诚意！ 当然，他知道这不可能。这种剧情，只会存在于网友的意淫之中。 现代组织，缺了谁不转？ 人才？老子收拾的就是人才！哪怕你是条龙，也得给老子盘着！ “说吧，你又干什么大事了？”仨月晋p7，肯定就这个原因。立了大功，不晋级说不过去。 “你这么说我都骄傲了，”对面的年轻人，觍着脸直笑，“就是上个月被临时征调，执行了个对外项目，表现不错。” 范鸿闻言，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嗤笑：表现不错？表现不错就能晋p7的话，他现在应该是p12了！公司里的p12都像雨后的蚯蚓了。 满地爬，踩断一个出来俩！ 这话没出口，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 上个月公司行业资讯里突然爆出了个惊天巨瓜：埃弗雷特的顶配偷渡小队被干了个约等于团灭，星术师、自适应、无、生命之水、慈悲之柱，全栽了！ 整条新闻没头没尾，加起来不到五十个字。 字数越少事儿越大！ 整个内部论坛上讨论疯了，都快一个月了，热度至今还在。 新闻没说是哪家干的，但大家都坚信肯定有公司一份。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是好几家执行机构共同策划的大行动，各种捕风捉影，讨论得不亦乐乎。 之后有和同行经常联系的人，就陆陆续续带回了情报：红新月那边，尤其是伊朗方已经开始庆功了。但其他机构都保持着沉默，没有任何说法。 不用说，冒名顶功这种事儿，个人可能干，但机构肯定不会做。丢不起那人。 但谁都不信这事儿是红新月自己干的。 不说别的，就自适应和生命之水这俩，全红新月上下，就没人能搞定。 于是，所有人都坚信，公司也参与了。 甚至参与者名单都有无数个版本了。 范鸿不混战斗圈子，大部分代号他都不了解，但这瓜吃得也挺爽的。靠吃这瓜，他还了解了一大群以前闻所未闻的公司内外战斗类大佬。 毕竟谁不希望自家牛逼啊，对吧？ 现在，莫名的，一个大胆的念头，就出现了。 “上个月埃弗雷特被团灭那事儿，不会有你吧？”问完他才想起来，这小子才晋p7，就下意识补了一句，“知道埃弗雷特是啥吧？” “核心战斗我没参与，我有别的任务，”乔木一脸谦逊地说道，“我就弄死了一个生命之水和一个债权人，另外六个是其他同事的功劳。” “嘶！！！”范鸿倒吸了一口冷气，脸颊的肌肉都狠狠抽搐起来。 第375章 376.改革 和上次来时相比，太原分部大楼的布局有了很大的变化。 负二层依旧是地下停车场和仓储区，负一层是康复中心和项目区。 一层除了前台和食堂，安保部也移到这里了。说是安保部，其实就是专供仿生人保安充电的房间，里面除了充电桩啥也没有。 二层则是公关部、人事部、后勤部和监察部，以及几个会议室。 三层是资讯部、财务部、采购部、监理部，和会议室。 四层是培训部、内部项目事业部、外部项目事业部和会议室。 五层不用说，除了装修豪华精致的领导会议室，就是四个主任和四个p9的个人办公室。 布局变动的主要原因，是多出了两个部门：监察部和监理部。 监理部在全公司内，都是一个崭新的部门，作用是统筹规范化管理公司的所有配套企业，尤其是乙方。 过去公司的配套企业是各个部门自行管理，非常混乱。 上峰新年茶话会最新传达的精神之一，就是国有企业要加强财务规范化，绝不能再出现打个招呼写个条子就能拿钱的情况，更不能出现一套灯具几百万的丑闻。 新年一过，各级国企都纷纷跟进。公司这边也拿出了一系列措施，其中之一就是在总部和所有省部，组建监理部。 监察部原本是总部专配，过完年就下渗到了省部一级，以加强对各分部的监督职能。 不过目前这两个部门都只是空架子，后续还要往里填充人员。 因为企业资讯中的内容基本都是官八股，乔木一向不爱看，所以根本没关注这次公司改革。相较而言他这段时间反而一直在看行业资讯中的新闻。 意识到这是一次力度很大的改革后，他还特意在oA上看了一下相关报道。 这次改革并未涉及基层分部。除了监察下省部、组建监理部之外，还有一些总部的改革。 例如组建了一个全新的部门：市场部。 这个部门将负责研发部与各行业企业合作技术孵化的事宜。 过去选择企业的权力，都握在研发部自己手里，这次被单独拆了出来。往后联系、筛选合作企业的事情，就归市场部了。研发部只负责具体执行。 相当于削了研发部的权。 此外，外部项目事业部和新项目事业部的一部分权限，也移交给了商务部。 商务部名义上负责所有与同行的沟通事务，但事实上因为与项目挂钩的具体事务都攥在两大事业部手中，战略层面的事情则完全是高管联席会说了算，所以商务部过去更像是高管联席会在对外事务上的秘书部门。 但这次职能转移后，商务部就真的有实权了。 还有行政部，也获得了更多的独立决策权。 行政部的职责是协助高管联席会管理全国各分部的事务，毕竟全国几百个分部，全都只属于高管联席会，那群领导得累死。 基本可以说是，行政部就是高管联席会的助理部门。 这次改革，将更多中低级别事务的决策权下放给了行政部。 还有一个很小的改动：全体调查员的心理咨询与辅导工作，尤其是p7及以上的强制心理评估工作，都被打包移交给了风控部。 这不是权力，而是工作。 公司的人都在调侃，全公司最悠闲的两个部门，就是风控部和资讯部了。 也许是高层听到了类似的说法，觉得风控部白花钱，又不能解散了之，所以给他们找点事做？ 这自然是玩笑话，不过乔木还是看出了这次改革的基调： 分权。将四大事业部、研发部这种巨无霸部门的一部分权力和工作，移交给其他部门；同时也加强了跨部门的制衡与监管。 但又不是削权。 事业部和研发部的地位丝毫没有动摇，因为他们的核心职能保留得非常完整。 如果要削权，那应该是让其他部门介入他们的核心职能。 比如我想削你的采购权，要么把物资采购、设备采购和服务采购一分为三，分给其他人；要么就让其他人获得对采购行为的预审、比价、审计权力。 现在的状况则是，我把你向市场询价、去商家工厂考察的工作交给别人了。 你的权力受影响了吗？肯定受了。影响有多大？其实很小，因为最终的采购权还是在你手里，商家还是得给你返点。 反倒是你的工作量减轻了不少。 所以，与其说是高管联席会要削大部门的权，不如说是在给大部门减负，让他们更专注于核心业务。 所以可以想象，这次改革后，像四大事业部和研发部这种被分权的大部门，不仅不会遭受掣肘，其业务能力反而会因精力的集中而有所提升。 这么大的改革，具体方案也许是高管联席会定的，但改革的基调，绝不是他们敢定的，一定是源自更上面的意志。 “……上面对公司的效率不满意？”乔木若有所思道。 公司现在的模式，比起正经的企业，绝对称得上臃肿和畸形。这种安排则完全是为了让上面安心。 结果现在上面反而不满意了，打算让公司健康一些？不担心尾大不掉了？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比起公司尾大不掉，上面有了更需要担心的事情，使他们必须承担公司尾大不掉的风险。 “啊？你说啥？”一旁的范鸿迷迷糊糊就听见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 下意识问了一下，这话才从耳朵抵达大脑，他才意识到乔木刚才说的是什么。 这反而让他更迷糊了：怎么就莫名其妙想到这儿了？ 见对方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忍不住吐槽：“你这是打算今年就进高管联席会吗？” 听到他的话，乔木回过神，也颇为好笑地直摇头：自己操的哪门子咸淡心啊？ 一个p7，天塌下来也轮不着他扛。 见他恢复正常，范鸿兴冲冲地拽着他加快脚步：“走，带你去看我的办公室。” 办公室有什么好看的？你还能在里面开酒吧？乔木在后面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然后他看到，范鸿那肯定开不了酒吧，但也查不了太多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应该有什么？办公桌、书柜、文件柜、会客沙发和茶几、饮水机，努力的领导办公室，通常还会有一张行军床。 而范鸿的办公室里有什么？通铺的实木地板，电竞桌椅一套、饮水机一台、冰箱一台、一米八的单人床一张、电视机一台、游戏机一台、游戏盘收纳柜一个，电视机前还有一张单人矮沙发。 房屋一角隔出了一个房间，门开着，里面是独立卫生间。他撇身子瞟了一眼，竟然还特娘的有淋浴区和花洒！ 办公桌？书柜？文件柜？会客沙发？通通没有！ “冰箱里有冷饮和冰啤，想要热饮就扫码下单，”范鸿得意洋洋地指着冰箱Led屏上的巨大二维码，“餐厅的送餐机器人会给送上来。” 他整个人往矮沙发里一砸，见乔木一脸无语，炫耀道：“p9福利，刚装好没多久。” “方主任的办公室不是这样的……”人家的办公室那才叫正常的领导办公室，该有的一件不缺，不该有的一件没有。 “老方不愿意享受，那是他的事儿，”范鸿混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下的沙发，“我这是享受自身合法权益。” “p7就惨喽，只能和其他人挤工区，”他一脸嘚瑟地阴阳怪气了一句，又说，“不过呢，我这个人心善，最见不得新人吃苦了。” “我不在的时候，允许你在这儿待着。所有东西你都可以使用，饮料没了就让食堂添。但是不许睡我的床，听见没？” 乔木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似的，没事儿的时候，我干嘛不在自己住处待着？” “爱来不来。”范鸿也反过来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他狗咬吕洞宾。 “你今天刚报道的？这个月对外项目还没做呢吧？”对方掏出个人终端，招呼他，“来，哥带你去爽一次。” 这个提议让乔木怦然心动，说起来，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就是范鸿，结果他都没和对方一起执行过项目。 “恐怖类的？” “当然，你们那些战斗类的，我搞不来，”范鸿说着，“链接发给你了，报一下报名。” 他也打开自己的终端，oA的内置飞信中，有范鸿发来的链接，点进去就看到，是一个外部项目的报名页面。 项目类别：恐怖、惊悚 项目性质：结盟 项目简介：闹鬼，精神与幻觉攻击，需自保，来会的。 报名截止时间：2023年3月13日17：00 “你是负责人？”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没用的问题，乔木说，“我打算先申请专属道具呢……” “不冲突，专属道具制作周期长着呢，你这个月肯定拿不到，”范鸿摇头道，“先报名。” 乔木闻言，就之间点了页面最下方的【立刻报名】。 没两秒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外部项目事业部的邮件，内容很简单，就是自己的报名审核通过了，在这个项目完成前，不得报名其他外部项目。也请他及时关注项目负责人传达的信息与要求。 “就咱俩，不拉群了，”范鸿看了看时间，“走吧，我得接孩子去，饭也做不成了，中午咱们出去吃。” 乔木自然不会推辞：“下午你还来公司吗？不来的话我把行李拿上，直接去住处。”他的行李还在一楼前台那呢。 他对住处没什么要求，公司正好有一批没到期的房子，他报到的时候顺便就挑了一个，是中档小区中等装修的两室一厅。至于公司给配的车，明天来取也行。 “拿上吧，吃完饭直接送你过去。你下午也不用过来了，好好收拾一下住处，需要什么我带你去买。” “项目什么时间？”乔木看了看项目页面，除了报名按钮变成了灰色不可点击的【已报名】，什么新东西都没有。 “不知道，不是咱们的项目，得等主持方通知。”范鸿走在前面，随意解释着。 中午吃完饭，乔木下午把住处收拾了一下，就在积分商城中申请了专属道具。 专属道具是直接转入人工客服接待的。 按人工客服的说法，具体消耗的大熊猫币和积分数量因人而异，但会先扣除一定数额的“首付”。 如果道具做出来了，那边一合计价格，发现支付不起，也不用担心。 调查员可以“贷款”，之后再每月准时还贷就好了。如果搞不到大熊猫币，还能用其他三种代币替代，替代比例是动态的，很不值。 但这也没办法，睡觉你搞不到人家需要的货币呢？ 定制专属道具，还需要他本人去一趟总部研发部，协助做一个全面的调查与评估。 因为知道这个月拿不到货，他本身也就不急了，就没敲定时间。 但下午临下班时，他就接到了来自总部风控部的邮件，要求他本周内前往总部一趟，协助调查一些事情。 风控部？找他协助调查？ 看到这封邮件，乔木一脸茫然。 这个部门虽然号称全公司最闲的部门，但因为管控舆论、负责处置一切泄密事件，它也是最恐怖的部门。 比监察部还恐怖无数倍。 毕竟违反了纪律，也就是按规章制度进行处分。 但泄密，就不是处分那么简单了，很有可能是处置！ 这邮件，说得不明不白的，太特么吓人了！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乔木就泡在思维宫殿中，每一分每一秒地捋自己过去几个月的记忆，研究自己哪里可能涉嫌泄密了。 第376章 377.协助调查 研究了整整半天，乔木也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思维宫殿退出来，他才想起还有唐蒙这么号人物。 但电话拨过去，对方听了他的描述，就严肃地告诉他，自己无权干涉风控部，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必须无条件配合！ 范鸿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也不清楚。 他本想让范鸿找张世光打听一下，但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 事儿，应该不大。毕竟要是大事儿，脑干芯片就先给他个“说法”了。此刻自己应该是被分部的仿生人保安捆在担架上押送往总部的秘密地堡之类的地方。 报到第二天，乔木甚至都没来得及在接风宴上见一见他的新同事，就急匆匆地朝方主任请了假，乘高铁直奔首都总部。 风控部大楼，他在一间小会客间中忐忑不安地没等多久，一男一女就前后进入房间。 “乔木乔工，对吧？”为首的女人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和他握了握手，“让你久等了。” 听到这话，他只想点头，但还是强忍住了。 说实话他没等多久，也就几分钟，杯子里的红茶都没喝完。架不住心里紧张，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此刻他甚至觉得对方的笑容中也透着一丝悲悯。 当然，理智也告诉他这完全是他自己吓唬自己。没人押运，到了这里也没被看管起来，对方甚至只来了俩人，还很客气，明显就是真的“协助”调查。 应该不是他的问题……他心中反复这么告诉自己，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的秘密太多了呢？ 不说自己特殊的来历，就凭背后那副翅膀，一旦让公司知晓，也够他喝一尿壶的了。 “这次请你来，是因为我们接到了智脑的通报，”三人入座后，女人开门见山，“你似乎获得了一种全新的能力……” 乔木心里咯噔一下。 智脑应该不会主动泄露geAss的事情，但他也无法保证智脑不知道路西法之翼的存在。 毕竟他最近几个项目，都用到对方了。如果用的时候，智脑恰好在观察他，就能发现，他背后总会莫名其妙突然出现一副翅膀。 智脑不是傻子，肯定能查出这副翅膀的来历。 按规定，智脑发现调查员获得新的能力与道具，是必须上报公司的。但偏偏他的报告中，这副翅膀已经和大胡子同归于尽了。 这就很尴尬…… “……我能辩解一下吗？” “……这个字念什么？长得和风车似的，什么解……您说什么？”女人有点茫然地停下话头，看向乔木。辩解？ “卍解，生僻字，不太好认，”乔木瞬间切换成一脸真诚，“我不知道获得能力要自己上报，我以为和道具一样，都是智脑代劳……” 他确实不知道。 按正常流程，调查员在项目中获得能力后，智脑会直接通报给研发部，然后研发部通知调查员过去协助进行研究，看看能不能实现批量化。 能的话，调查员就能获得一笔藏羚羊币。 但始解和卍解是例外之一。因为这玩意儿完全源自拥有者个人的灵魂或心灵力量，是不可复制的。就算你复制下来强化给别人，那人也会因为灵魂与心灵的截然不同，而根本无法运用。 所以研发部从来不让他们这些灵压体质强化者去协助研究——鬼道除外，这玩意儿是可以复制的，但没啥子屌用，因为灵压体质强化者可以直接学习。 他当初获得始解，研发部就没搭理他。所以他默认学了卍解也不会有人理他。 听到这话，女人下意识和身旁的同事对视一眼，才反应过来。 “您误会了，乔工，”她笑着安抚，“这次来并不是问责、质询，就是字面意思，请您提供必要的协助。” “我们需要对你的能力进行一些必要的测试和记录，很抱歉邮件里没有说清楚，因为都是系统自动发送的。” “就是说，我没有犯错？”乔木眨眨眼。 “当然，”女人宽容地解释，“如果您犯错了，我们才会在邮件里说明调查事由。” 唐蒙你个王八蛋！ 乔木此时哪里还不明白？那孙子一听他描述就知道他没事儿，是听出他的担忧，故意吓唬他呢！ 确认了自己真的没事儿，他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资料显示，您使用……卍解时，会显著改变很大范围内的天象，对吧？”女人看着资料问道。 他卍解时，会在头顶制造一片星空。 别说白天了，哪怕是黑夜，在城市里，霓虹闪烁之下，人们突然发现抬头竟然能看到满天星繁，肯定也要发网上小火一波的。 更不要说这玩意儿还能无视乌云和雾霾。 得到确切的答复后，又问：“这种改变能够人为控制吗？比如不让它显现出来，或者能够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 “不显现是做不到的。”乔木摇头解释。 他的卍解，就是建立在那片星空之下的，可以说那片星空是他卍解的基础。 那片星空是从他的斩魄刀中释放出来的，但并非灵压创造的虚假星空。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那片星空是真实的，却也不是“从另半球弄来的”。 他也不清楚这片星空的来历，斩魄刀也没和他提起过。 不过他知道，这片星空的上限，不仅于当前的半径一公里，而是会随着他的修行，之间扩大。最大能到多少，他就不清楚了。 但凡是星空之下，就都在他的卍解影响范围内。在这里面，他可以攻击任何沐浴星光的地方，也可以扭曲自己与任意一点的距离和方向。 所以，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绞尽脑汁扩大星空的范围。 缩小？脑子进水了？ “我没试过，也压根儿没想过，不知道行不行。”他坦言。 女人做了个“了解”的表情，之后又问了一系列问题。乔木发现，对方问的问题，并不涉及他能力的具体应有，完全集中在“能力对现实的影响”上。 或者说，对方明显在刻意避开一些敏感的情报，这应该也是尊重调查员的个人隐私，尤其是可能关乎性命的隐私。 调查就算是结束了。 但事情并没有完。调查结束了，还要进行必要的测试。 测试地点就在风险部地下二层，这里和影视作品中的“能力试验场”很像，巨大的空旷房间，上方的防爆玻璃后面，是测试人员远距离观察的地方。 当然他的能力是可控的，测试人员就没躲在上面，而是大大方方地和他一起待在场地上。 他等了没多久，场地那能进出大货车的巨型货梯就打开了，室内载重车和后面跟着的几十名白大褂鱼贯而入。 设备卸车、安装和调试，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到后面乔木都无聊地躺在地上了。 其他人也不在意，因为陪同的那一男一女，是先坐下、躺下的。 看得出来，他们很习惯了。 几乎所有设备，乔木都认不出来。问的话其他人也会告诉，但这种专业设备，他一个外行，听了也等于没听。 “就不能直接把设备留在这儿？”他看着那群安装调试人员人来人往忙得满头大汗，都觉得他们冤得慌。 “设备和人员都是研发部的，我们部门可没有这个配置。”女人在玩手机，噼里啪啦打字呢，顾不上搭理他，那个男的就主动解释。 “其实需要我们进行测试的机会非常少，一年遇不到几回，有时候一年都没一回，设备放在这儿，就全都浪费了。” “别看这些设备乱七八糟的，金贵着呢，”他指着一个方向，“那东西看见没？还没一个人大，单台价值六千万，荷兰独家产品，不知道从哪个项目里搞出来的。已经出质保了，现在坏一次，厂家工程师来个人，什么都没做呢，就要两百万。” 对方指的方向上，有四五台设备呢。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一台。 “好家伙。”乔木毫无诚意地感叹了一句，“那干嘛要弄自己的场地？借研发部的不就行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你朝朋友借钱，和朝朋友借住，感觉能一样吗？” 这能类比？ 乔木心里想着，嘴上还没说出来，对方就继续说道：“走得太近，收拾他们的时候，就下不去手了。” 听到这话，乔木一时目瞪口呆。 对方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别以为我们风控部是专门对付你们调查员的。实际工作中，调查员泄密反而是极少数的，泄密大头都在那呢，那边才是重灾区。”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群忙碌的研发部员工。 测试搞得很复杂，但复杂的是准备工作，真正的测试阶段其实很简单：他只需要自顾自卍解就行。 他的斩魄刀已经被加急送过来了，但之前并没有给到他手上，而是被安放在一个有着密码锁的大箱子里。直到测试正式开始，才取出来交给他。 调查员在现实中无故不得接触自己的道具，看来风控部在保密制度这方面还是很自律的。 一连串通讯确认后，远处盯着几台电脑的总指挥比了个ok的手势，他就拔出斩魄刀，竖在胸前：“卍解·方寸星河！” 一缕如墨的黑色从刀身中渗出，携带着偏偏星点，如烟般迅速向上飘去、展开，很快就遮蔽了大片顶灯。 所有人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呆呆地仰头看着凭空出现的一小片星空。安静的场地中，响起了一片“哇哦”声，甚至还带着轻微的回音。 但很快，他们就“哇”不出来了。 伴随着混凝土的破碎声、金属的撕裂声、玻璃的粉碎声，破损的混凝土砌块、残渣、金属构件、碎玻璃茬子、电缆、塑胶碎片，穿透夜空，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不少人下意识抱着头四处乱窜，安全意识更强的人，则纷纷往能遮挡的东西下面钻。好几个人直接钻进了载重车底下。 乔木大惊，立刻强行中断了卍解。 “停下！快停下！”远处的总指挥，在昏暗的房间里疯狂挥动双手大吼着。 夜空迅速凝聚，短短几秒就钻回了斩魄刀中。 没有了夜空的遮挡，试验场的亮度提升了一些，但依旧显得昏暗。毕竟大片顶灯被损坏了。 又过了几分钟，大块坠物才结束，只剩下粉尘弥漫在房间中。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满目疮痍的试验场屋顶，和一片狼藉的地面，过了好一阵，才在总指挥的咆哮下，紧张地检查起设备状况。 不远处风控部两个人，怔怔地看着乔木。他无故地摊着手：“我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在室内卍解……” “调一辆高空作业车！还有便携式设备也都带来！”那边，总指挥对着对讲机大吼。 显然，此刻的他，已经不爽到极点了。 领导生气了，下面人的动作就格外的快。高空作业车很快也开了进来。 爬高钻低这种事情，自然不需要领导来做，肯定是年轻人的活儿。总指挥就站在下面，盯着无线传输到电脑中的数据和图像。 现在测的不是乔木的卍解，而是被损坏的屋顶。乔木和风控部的两位同事闲着无聊，也凑过来看。 三人什么都看不懂就是了。 “是空间扭曲。”总指挥盯着屏幕，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解释给他们听。 “空间扭曲？”乔木不混总部，自然不怕和被人搭讪。 总指挥头也不回地说道：“不是挤压导致的损坏，而是那片星空，想要撕开屋顶处的空间。” “撕开空间？做什么？”乔木不太理解。 “不知道。”对方痛快说道。 “撕开空间？但空间不该包括其中的物体吗？不该是物体随空间一同撕开，然后又无伤地愈合起来？”风控部的男人，显然很有想法。 那个总指挥回头看着他，眨了几下眼，最终只是扔下一句“空间的概念不是这样的，你这是奇幻”，就又扭过头去了。 那边的乔木，则想起了他用卍解的星空，彻底撑破东仙要的阎魔蟋蟀那一幕。 “它想要取代头顶的天象，成为真正的星空？”他突然萌生出一个惊人的念头。 总指挥在研发部工作，肯定见多识广。听到他的话，只是耸了耸肩：“这个你要去自己研究了。” 说完，又对那个女人说道：“刘经理，情况就这样，你也看到了，没有测试下去的必要了。” 女人点了点头，就招呼男人和乔木与她一起离开。 斩魄刀，则放回了密码箱中，会由后勤部替他送回太原分部仓储区。 最初的小房间中，女人推送给乔木一份全新保密协议——话说他加入公司后，他签的最多的，就是保密协议了。 “条款比较复杂，但总结起来，你只需要注意一点，”女人直接叙述中心思想，“在现实世界，任何情况下——注意，是任何情况——未经明确的授权，你绝不允许使用卍解。” 女人说得很正式，但乔木却听不出什么额外的东西。 “不是本来就未经授权不得使用强化能力吗？”他随手签下保密协议，点了提交，疑惑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按照纪律，现在你还无权知晓具体细节，”女人低头看着自己的终端，检查了一下他的签字，确认无误后，笑道，“不过以你的晋升速度，可能用不了几年，就能知道了。” 她起身离开座位，来到乔木身边，朝他伸手：“这次的事情结束了，感谢您的配合。” 在乔木握住她手的同时，她意味深长地说道：“欢迎来到新的世界，希望你能喜欢这里。” 第377章 378.省部格局 乔木是周四报到的，但因为周五请假去了趟总部，太原分部的欢迎仪式，拖到第二周周一才举行。 这种级别的欢迎仪式，肯定不会兴师动众把全分部上百号人都召集起来。 也没那么大的地儿。 大会议室里，除了四位主任、外部项目事业部当天愿意来的调查员，也就是剩下九位部门经理了。 安保部没有经理，康复中心主任也一向不参与分部内部事务。 除了公关、人事、监察、后勤、资讯、财务、采购、监理部之外，外部项目事业部还有一位经理，一共九名m3。 没错，各分部的内部项目事业部，是没有经理的，都是p6在管；有多个p6的，那就自己分胜负划地盘去。 但各省部的外部项目事业部，是有经理的。 不过外部项目事业部的具体事务，依然是p9们说了算。这个经理，更像是大管家。 毕竟外部项目事业部，因为涉及对外沟通这种比较有专业性，也非常繁琐的工作，调查员肯定是没兴趣管的。 总要有个管家把这一块工作承担起来。 外部项目事业部的经理，无论是理论上还是事实上，在事业部内，都没有太多的实权，基本上也就能影响一下p7，对p8就鞭长莫及了。因为被嘲笑为最没排面的部门主管。 欢迎仪式之前，范鸿就给乔木大致说了省部的情况，现在都见了面，对上了人，他就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了。 省部门前可以分为两大派系，本土派和外来派。 当然整个省真要细分下去，乱七八糟的派系肯定不少，但在省部，整体上就是这两大派系在斗。 说白了就是省部过去比较封闭，自成体系，所有岗位都内部消化，很排外，大有关起门来搞独立王国的架势。 公司很不爽，就强行往里面钉钉子，想打破这个格局。 于是就形成了本土派势大，拼命想挤走外来户；外来派有公司高层撑腰，掌握着本土派求之不得的资源，慢慢站稳了脚跟，想要将本土派逐渐瓦解掉。 不是说要消灭所有派系，而是不允许让一个派系一家独大，对总部听调不听宣。 但外来派，或者说其背后的总部，也不敢做得太过火。 一来各分部有一定的自主权，这是上峰的意思；二来也要讲究斗而不破，白纸黑字的规矩不能坏了，不然以后谁还服你？ 现任省部主任方增耀，就是总部钉进来的最大的一枚钉子，也是整个省里外来派的领袖。 当然无论是本土派还是外来派，都不过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称呼，并不是严格以人们的户口、籍贯之类来区分的。 比如大同分部主任杨海龙，土生土长的大同人，中间和前主任赵开兴处不来，被一脚踹去了内蒙，现在荣归故里。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外来派，是方主任的人。 而已经潜逃的前大同分部主任赵开兴，明明是山东淄博人，在大同分部待了没几年。但绝不会有人会质疑，他为什么是本土派。 省部副主任龚荣，私下被誉为“常务副主任”“隐形主任”，其权力与影响力可见一斑。自前任主任被总部抓了个机会平调去宁夏后，他就是本土派的掌门人了，也是方增耀最大的对手。 两人的矛盾从方增耀上任伊始就不加丝毫掩饰地直接爆发，因为谁都知道方增耀是来干嘛的。老主任走得又急又狼狈，很多后事，尤其是继任者一事没安排妥当。龚荣便趁着其他人犹疑观望，果断借着那次激烈的冲突，成功击败了几名竞争者，成了本土派的话事人。 之后，方增耀新官上任三把火拿掉了龚荣的小情人、晋中分部后勤经理；龚荣则设计将方增耀带来的亲信送给监察部当绩效。至此，二人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现在二人对对方都是欲杀之而后快。 王军，太原分部资历最老的副主任。他曾是前任主任的竞争对手，被压了好多年。方增耀刚来时，他还积极过一段时间，想着卷土重来。但被龚荣压下去后，最后的心思也熄了。 已经突破60大关的他，也很清楚自己完全没可能更进一步，更没可能捞一票大的了。现在他就想着安心退休，有些与世无争的意思。 现在只要不牵涉他的利益，他对方主任和龚副主任的斗争，都是冷眼旁观，不置一词。 龚荣不愿去招惹他，就担心把他惹急了逼到方增耀那边。方增耀则更不着急，因为他有信心等王军退休后，让总部空降一名副主任来协助他。 到那时，无论龚荣怎么跳，都于大局无碍了。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 张道红，省部唯一的女性副主任。没什么背景，个人能力和业绩也很一般。她能从一个普通员工，一路提拔，来到m4的职位上，完全是因为公司和省部响应上级关于“机关单位与国有企业应积极提高妇女干部比例”的号召。 但这也不代表她就是个花瓶。山西上下十一个分部，又不是只有她这一名女同志。名额就那么几个，她能借势而起，每一次都还能脱颖而出，本身就证明她有几把刷子。 现在方增耀和龚荣都在拉拢她，她则在二人之间玩儿起了平衡木。 郝为，外部项目事业部经理，也是总部空降下来的，是方增耀的助力。 因为一个管理者最终的成绩与话语权，还是要看他对麾下事业部的掌控力与影响力。虽然外部项目事业部经理是最美排面的，但无论是总部还是方增耀本人，依然不会允许这个职位掌握在本土派手里。 上一任经理是方增耀带来的亲信，但没把持住自己，被龚荣阴了。 虽然总部为了支持他，依然硬着头皮力排众议又空降了一位。但这一位毕竟不是他的亲信，驾驭起来完全不一样。而且因为那件事，总部对他也很有意见，让他相当一段时间里，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情况直到范鸿成功晋p9，才有所好转。郝为加范鸿，虽然前者和他只是合作关系，后者则对他的政治任务毫无兴趣，但双方毕竟还是跟他更亲近。这对组合，也让他在外部项目事业部，获得了很可观的话语权。 在此之前，事业部则完全被龚荣和p9胡磊把持着。 胡磊不是龚荣一派的，但本质上也是本土派。他是从长治升上来的，整个长治分部被他管得如铁桶一般，几乎就是他的独立小王国。 借助整个长治分部，和他自身p9的级别，他也是全山西最大的员工兴趣小组创始人兼掌门人。 不过按范鸿的说法，这个人私心极重，“光是看见对方他就直犯恶心”。从他p7开始，两人就不对付，直到现在，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当他晋级p9，自然形成影响力后，两人的矛盾就更深了。 毕竟无论他是否愿意，p9天然自带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则会成为方主任的助力，影响胡磊在两大事业部的绝对地位。 如果不是他的背后还有个张世光，他自己也是少有的靠恐怖类项目吃饭的，对方拿他没什么辙，天知道对方能使出什么手段。 据范鸿透露，方增耀最初是想要拉拢胡磊的。虽说他的任务是打击本土派，但打击不是覆灭，该讲究的策略还是要讲究的。 但后来也许是处不来，也许是暗中有别的矛盾，双方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胡磊也因此成了龚荣的盟友。 那之后，方增耀就决定自己从零开始培养亲信调查员，他范鸿就是其中之一。 但乔木能明显看出来，方增耀对范鸿的态度，与对其他亲信调查员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里面也许有范鸿是p9的缘故，但他猜测，更多的原因，还是对方看重范鸿背后的张世光。 不见得是希望能和张世光搭上线，张世光那种人，一般来说长眼睛的都不会主动往上凑。有可能是当初亲信被阴一事，给他造成心理阴影了，所以才会对范鸿这个有张世光护着，自己也没太多私心，天然立于不败之地的人，高看一眼。 第三位p9师耀强，乔木在之前范鸿晋p9的庆功宴上讲过他。这位是非战斗类p9，和方主任交好，但本身不是做大事的人，性子很软，所以给方主任提供不了太多助力。 方主任更多是借助他和范鸿，帮自己拉拢、培养新人，尽可能和胡磊竞争一下，最起码不能让对方将整个分部的两大事业部吃干抹净。 但身为非战斗类的p9，他本身享受着公司规格极高的照顾与优待，他性子再软，也没人敢欺负到他头上。 之前范鸿就警告过乔木，整个太原分部，他是最不能招惹的。毕竟人家背后的是整个公司。 范鸿名义上也是非战斗类的，但他其实是有战斗力的——和鬼怪战斗也算战斗。所以公司不会征调他去和其他同行交手，但依然把他算入战斗类调查员之列了。 所以他没资格享受师耀强的待遇。 第四位也是最后一位p9颜其平，是上次庆功宴时，唯一一位对乔木表现出好奇的p9。他还是p4时，对方就听说过他。那时他就知道，这位肯定是在总部有人脉的。 果不其然，按照范鸿的说法，这位不是本土派，但早早就投靠了龚荣，是后者的得力干将。 但他偏偏没加入胡磊的员工兴趣小组，而是加入了其面试官在总部的兴趣小组。 龚荣就是凭借这位p9的投效，才有资格和胡磊达成同盟，分享胡磊在两大事业部的权势，共同压制方增耀的渗透。 总体来说，太原分部的格局就是，方增耀凭借总部的支持和主任的权力，在其他部门中有着较大影响力。 尤其是新成立的监察部和监理部，又为他带来了两名直接从总部空降下来的助力。 而龚荣和胡磊，则基本上掌控了两大事业部。只是凭借这一点，他们就能和总部全力支持的方增耀分庭抗礼。 由此也可以看出事业部的重要性。 欢迎仪式上，甚至都不用范鸿多说什么，乔木就能感受到一屋子二十来号人那种明显到让人难受的不协调感。 足可见这里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何等地步了。 主持仪式的方增耀，还在兴奋地介绍他能查到的关于乔木的“丰功伟绩”。毕竟范鸿算是他的人，乔木算是范鸿的人，我女儿的女儿还是我女儿…… 哦不对，我封臣的封臣，必须是我的封臣。 看似是介绍乔木，其实是在给自己一派壮声势。 毕竟全省部都知道，方增耀迟迟打不开局面，就是因为他在两大事业部插不上嘴。 他自己私下也无数次向总部提议，将胡磊晋为p10调去总部。甚至为此赌咒发誓，只要胡磊走了，他半年就能完成任务。 但他的大部分建议总部都会认真考虑，唯独这一条，完全当他是放屁。 方主任在那大讲特讲，下面的人有的震惊，有的认真，有的轻蔑，有的魂游天外。 乔木凑到范鸿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这工作环境也太恶劣了吧？” 正襟危坐的范鸿，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哼，嘴都不带张地含糊说道：“这破地儿就这样了。要我说，你但凡有机会去总部，就绝不要在这儿待着。” “那你呢？”乔木也嘴皮子嗡动，不混不清地说道，“这辈子就在这儿了？不努努力？” “努力？”范鸿冷笑一声，“谁知道晋p10是个啥要求啊？我还是在这儿待着吧。反正我一个p9，自己不出问题，他们就拿我没辙，最多就是膈应我。” “我知道晋p10的要求，想听不？” 范鸿微微扭头斜了他一眼，随即扭了回去：“不想，我安于现状。” “不思进取。”乔木嘀咕了一声。 对方还要反击，这时恰好方主任的讲话结束了，乔木赶忙带头鼓掌。 稀稀拉拉毫无诚意的掌声，将范鸿的话堵了回去。 第378章 379.外部项目的意义 欢迎仪式之后，乔木果断决定将他在大同分部养成的良好习惯进一步发扬光大。 没事儿绝对不去公司。 免得上个厕所都被人堵里头威胁一番，跟中学小屁孩儿似的。 他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13号早晨开完欢迎仪式后，他就失踪了，之后几天，全公司没有任何人再见过他。 尤其是那些事后听说他的丰功伟绩，特意来公司打算一睹尊荣的同事们。 乔木晋级p7后的首次正式外部项目，定档3月16日……18:00。 看到范鸿的通知，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是项目主持方定的时间，有时差，人家肯定按人家那边的节奏来。 难怪当初面试时，米一还特意提起过加班的事情。 他事后还纳闷，什么调查员会加班？疯了吧？ 现在，他也加班了…… 不过这样也好。大部分调查员都习惯早晨执行项目，就能赶上午饭点儿了。 而且还有个深层次原因：虽然白大褂们矢口否认，但调查员还是担心，自己吃完午饭执行项目，万一肠胃不好…… 那就社死了。 所以他们习惯于尽可能避开下午。 乔木五点半抵达公司，也没去四楼自己那空空如也的工位，就直奔传送室了。 项目名称：值班闹鬼夜 项目编号：？？？ 项目性质：外部项目&组队项目\/2人 预估风险度：中风险 必选任务：寻找破解恶灵幻象的线索。 乔木浏览着脑海中的信息，看了看醒来的酒店窗外，牌子都是英文，满大街的黑白拉丁，不用问，大概率是美国。 “一共几个人？”他头也不回地问范鸿，后者醒得比他还晚，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不知道，”范鸿刚检查完琴盒里的宝剑，“执行总人数只有项目主持人知道，我只能知道你在不在项目内。” 乔木的斩魄刀也扔进他的琴盒里了，避免被警察拦住，徒增麻烦。 范鸿招呼着他出发：“这次带你执行项目，也算是传统。公司有同一分部老员工带新晋p7执行首次外部项目的规矩，甚至大部分p7前几次外部项目，都是跟着同分部的同事做的。 “你已经执行过一次了，但我反而得跟你说清楚，绝大多数外部项目，都是很和平的，就算有冲突，也是点到为止。你那次任务很特殊，太极端了。如果你误以为那次那样才是常态，肯定要惹大麻烦的。” 乔木跟在他身侧，认真听着。 外部项目的性质目前分为七种：结盟、合作、观察、中立、竞争、对抗、敌对。 当然这是公司自己的分法，不同机构有不同的分类方式。 项目性质，并非绝对的，只起到参考作用。 毕竟执行项目的是人，人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可控因素。除非你能将所有调查员洗脑，否则怎么可能保证他们真的维持结盟？ 利益、理念、思路、恩怨、性格、脾气、言语……有太多因素可能导致关系破裂了。同样，也有太多因素可能导致各方投鼠忌器，打不起来。 多年挚友都会分道扬镳，同事之间都能往死里坑，更不用说几面之缘的同行了。 一个外部项目，最初的性质完全取决于项目主持方的意愿。后面则会根据现实情况进行调整。 当然会有主持方乱填，例如明明打算敌对，却通报为结盟或合作，以获得先手优势。但这种情况只会出现一次，一次之后，其他各方就会修改各自的项目性质描述。 不仅如此，针对这种故意欺瞒的行为，行业内也有比较完善的投诉与惩罚机制，一般来说没人会这么干。 “另外还有一点：不要有主客意识。” 范鸿着重强调道：“无论项目归属于谁，参与各方在项目中，也许能力不对等，但人格地位是对等的。 “就是说，只要你参与了这个项目，以不损人害己为前提，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可以争取合作，也可以力排众议独自行动。 “不要觉得是别人的项目，就得听主持方的；也不要觉得是自己的项目，就能命令指挥其他人。你的小队成员除外。” 说着他又笑道：“当然了，人肯定是喜欢愿意合作的。你老是固执己见，次数多了，时间久了，名声坏了，申请别人的项目，难度就大了。哪怕是你主持的项目，很多人进来一见是你，直接退出。” 来到大街上，范鸿站在人行道上左右张望。 “咱们这是去哪？”乔木好奇地问。截至目前，他对这个项目一无所知。 “找主持方。”范鸿抬头张望。 怎么找？话未出口，只听天空中“嘭”的一声炸响，抬头看去，就见一朵烟花，炸出了一个朝下的箭头。 “那边。”范鸿乐呵呵地说着，就朝着烟花的方位走去。 乔木四处打量，却发现周围的行人，对此毫无反应。看来这是只有调查员能看到的某种手段了。 蛮方便的。 “继续说。执行不同的项目，遇到不同的同行，需要不同的策略，那新人什么都不了解，要怎么避免过度交学费呢？”过了马路后，范鸿问道。 没等乔木回答，他就直接自问自答：“这里有一个大原则：尊重。尊重是避免不必要冲突的最好方法。 “尊重他人人格、尊重他人三观、尊重他人文化、尊重他人认知、尊重他人理念、尊重他人选择……” 刻意停顿后，他又郑重说道：“当然，最关键的是，尊重他人命运。” 乔木点头称是，又问道：“竞争、对抗和敌对类的项目呢？” “竞争和后两个是两码事，”范鸿摇头，“后两类我没亲身执行过，所知道的也都是道听途说的，你最好还是去问别人。” “那这类外部项目，到底有什么意义？”乔木又问，“我没发现它们和内部项目有什么本质区别。” “非要说的话，让自家调查员见识更多项目、接触更多同行，开阔眼界、增加阅历、提升综合能力。公司层面上也能互通有无、相互练兵，通过良性竞争提高效率，实现整个行业的健康发展……” 范鸿掰着指头说了几个，见乔木疯狂翻白眼，就放下手，耸肩道：“好吧，真实原因我也不知道。” “我就说一个我觉得挺靠谱的解释，是论坛上看到的，”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应该知道咱们这行和公司的来历了吧？” “嗯，国际核子研究组织。” “正常来说，这种美事落到谁的手里，第一反应都是独吞，至少也是只带有实力的人玩儿。但无论是谁最早发现了行业起源的秘密，对方显然是毫无保留地拿出来了，而且是分享给了全世界所有国家。” 这个问题，乔木同样想过，范鸿停顿的空当，他直接说出自己的答案：“至少发现者希望这个行业，没有国家和民族色彩，能够凌驾于当前的人类政治文明之上。” 这显然也是范鸿想说的，他点头道：“但一定程度上，他失败了。几年之后，国际核子研究组织就被大国瓜分了。” “可瓜分得并不彻底，因为所有国家都是知情者，想要让他们配合保密，就必须给出好处，”他笑道，“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公司的‘天赋’一说，是行业通用的，所有执行机构都有类似的说法。” 听到这个，乔木若有所思：“筛选人才，需要人口基数？” “没错，”范鸿连连点头，忍住不夸道，“你小子高考成绩那么烂，没想到懂得还挺多的。” 如果只是几个大国垄断，十几二十亿人口，能够选拔出的人才数量，显然远不如七十亿人口中的潜在“天赋者”数量。 所以从效率方面考量，“大国垄断”，可能并不如“大国把持，小国依附”更好。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大国对国际核子研究组织的瓜分并不彻底，这就给‘剔除国家色彩’的初衷留下了足够的可行性。” 到这里，乔木也听明白了：“所以，依然在行业内掌握着一定话语权的发现者，在努力影响行业发展走向，希望通过逐渐深化的跨机构合作，来维持甚至推动行业的去政治化？” 甚至可能不只是那个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发现者，而是一股本身就因这种愿望与理想，而超越国家组织，团结在一起的一股行业内势力，在推动此事。 范鸿没搭腔，反而咂么着嘴：“你这个总结得比我的好，我记下了。” 乔木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这种理想听上去很屌很高尚，但最终会演变成什么，谁都说不准。 谁说没有了国家组织，人类社会就会变得美好了呢？说不定到时候取代国家的，就是一个缺乏制衡的巨无霸统治机构。 经济基础不到位，强行搭建的上层建筑，最终一定会荒腔走板。 所以，这个理想能否实现，还要看人类文明的整体发展。当然，行业从项目中“窃取”的科学技术，也是很重要的推动力。 “那偷渡呢？”话题越说越大，最终还是要回到基本现实中。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那外部项目的构思，其背后就存在着非常美好的理想主义情感。 但偷渡截然不同。 “任何理想，都要学会或多或少对现实妥协，”范鸿笑吟吟地解释，显然他看到的说法已经很自洽了，各方面情况都有考虑，并提供了没有明显漏洞的解释，“项目偷渡，本质上就是妥协。” “既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那么请你们不要肆意破坏外部项目的规矩，给你们一个偷渡功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按这个说法，偷渡这个功能，本身就是通过牺牲外部项目的局部稳定性，来维持更高层面上的整体稳定性，尤其是其架构的正当性。 “我没偷渡过，具体的情况，你得去问别人，”范鸿又随口说了一句，就直接改变话题，“我们到了。” 说着，他就举高手臂朝前方摆动打招呼。 那边是一个行人广场，人不算少，但只有一个中年白人男性，笑着朝范鸿张开双臂，做了个隔空拥抱的姿势。 第379章 380.六人小组 中年白人和范鸿最终也没抱在一起。 两人直接来了个嘻哈对拳，白人咧着嘴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最快的。” 范鸿则问：“这次几个人？” “六个，报名的不少，但这个项目人多了反而不合适，”白人说着，打量起乔木，“新人？” “给你介绍一下，我带的新人……”范鸿正要介绍，却瞬间卡壳了。 他愣了愣，扭头问乔木：“你代号是什么？” 俩人在一起一个星期了，他都没想起来问。 乔木翻了个白眼：“死神。” “死神？”范鸿眉头微蹙。 也许是对方第一次外部项目就血腥无比，他总觉得这个代号杀气腾腾的，不符合他的审美。 “死神……”白人也琢磨着这个代号，突然哑然失笑，“这个代号用的人可不少，恐怕你有的忙了。” “忙什么？”乔木连忙问。 “一般来说代号是一人一个，但没人审核，难免重复。有些同行不喜欢和别人共享代号，会想办法让其他人放弃。”范鸿主动解释。 想办法？肯定不是坐下来拼酒划拳，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乔木还没说什么，他直接终结话题：“这个回头再说，反正你是新人，代号这种东西，想换就换了。这是我朋友，驱魔师，埃弗雷特的，也是这次项目的主持人。” 驱魔师……乔木第一反应，就是某个dC宇宙中的渣男。但眼前这位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的形象，和那位可完全对不上号。 “别以为这个外号是随意起的，”范鸿还在介绍，“他可是经过正规培训，由梵蒂冈官方认证的驱魔师。对了，他在现实中是一位神甫。” 听到这个身份，乔木大为惊讶：“现实中有鬼？” 范鸿闻言也是一愣。 正要替乔木开脱，驱魔师已经毫不在意地大笑着摇头：“其实没有，但教廷不能承认，你懂吧？现实中的驱魔，本质上只是安慰剂。教徒觉得自己被魔鬼附身了，我们就借助驱魔，让他直面自己真正的心理或精神问题，积极参与治疗。” 这话让乔木不禁高看对方几分。 身为圈内人、既得利益者，能在外人面前如此坦诚，实属难得。 “你也是做恐怖片的？”驱魔师好奇问道。 乔木否认：“我是战斗类的，这是第一次接触外部项目，跟来长见识的。” 说完他又补充：“我的能力应该也对鬼有效，不过没试过，我也不确定。” “注意事项都说了？”大胡子问范鸿，得到肯定答复后，才对乔木说，“既然是新手，那就谨慎一些，不要冒险。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们求助。我们这个圈子不大，大家关系都不错。” 乔木闻言感谢连连。 驱魔师和范鸿应该是老熟人了，两人聊了好一阵子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话题，绝大多数内容他都不太听得懂。 十多分钟后，远处一个大嗓门就嚎了起来：“侠道！驱魔师！” 乔木看过去，是个黑得惊人、骨瘦如柴的黑人。 经范鸿介绍，这位是塞内加尔人，来自非盟安全与发展办公室。他的代号有点长，是“十字路口的精灵”，所以范鸿喜欢直接叫他“精灵”。当然这可能和中文有关于，在人家自己的语言中，可能就很简洁。 和可能因为自身职业而略显稳重的驱魔师不同，精灵的性格就显得跳脱了不少。 第一次见面，就抱着乔木的脑袋，狠狠亲了几下，那对肥厚的嘴唇，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不少口水。 就在乔木不知道该不该擦的时候，对方竟然又从兜里拿出一块洗得很干净，还散发着一股肥皂清香的手帕，给他擦干净了。 “据说这是他们部落的礼节，他是部落中的巫祭，初次见面被他亲吻额头，就等于得到了神灵的认可和祝福，”范鸿朝乔木解释，见精灵去和驱魔师寒暄，又压低声音道，“这是他自己说的，反正我不信。” “嘿！侠道！”精灵的耳朵似乎很好使，立刻回头大声朝范鸿抗议，“我听见了！” 这三个人嬉闹了一阵子，本次项目的第五人就出现了。 “神子！”这次还是左顾右盼的精灵率先发现的，立刻又扯开嗓子大吼。 这次的来者，是一位戴着一副黑色墨镜的年轻时尚女性。一件修身小t恤，一条牛仔热裤，鼓鼓囊囊的胸口和两条修长的腿，短短百余米，回头率高得惊人。 “日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的，”范鸿摆着手，趁对方还没过来，提前介绍，“她同时也是伏见稻荷大社的巫女。” 乔木有些惊讶：“你们这个圈子，神职人员挺多的啊？你倒成了另类了。咱们公司没找和尚道士吗？” 范鸿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 神子的性格明显是比较高傲的那种。她敏捷地躲开精灵的熊抱后，只是朝其他人点头打招呼，并不怎么亲热。 不过从她打招呼前先摘掉墨镜，别在胸前来看，该有的礼节，她还是有的。 没了那遮住她大半张脸的墨镜，露出完整容貌后，乔木发现，这个女人虽然算不上角色，但也称得上秀色可餐。 但那非要说特质的话，看到对方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就难以抑制地冒出了一个词： 青春逼人。 从范鸿的介绍中，听说乔木是战斗类调查员，打量他的神子，眉毛就直接扬起来了。 “新人可以先用自家的项目练手。” 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搞得现场气氛瞬间一窒。 范鸿只好苦笑着对在犹豫要不要反击的乔木解释：“我们这个圈子不大，里面的人都是有一定战斗力，但不喜欢战斗类项目的。神子尤其不喜欢战斗。所以我们通常都会尽可能和战斗类同行保持距离。” 乔木闻言，也没法怪人家什么。 现在的情况，明显是范鸿带自己执行小圈子项目，违背了人家的默契。人家表达一下不满，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他也不能当没听见，毕竟范鸿是为了他违背默契的。 他只好真诚地对神子解释：“我只是跟侠道来蹭保底的，有自己的常驻项目，不会打扰你们的。” 对方听到这话，神色也缓和下来：“遇到事情不要擅作主张，第一时间向我们求助。” 这也算是暂时接受他了。 “还有几个人？”精灵仍在左顾右盼，仿佛有多动症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就剩一个了……” “我来时遇到筏罗诃了。” 驱魔师和神子几乎是同时开口。 “啊……”两人对视一眼，驱魔师点头，“确实就剩他了。” “那家伙好像闹肚子了，”神子面色如常地说道，“我看到他从便利店抢了一卷纸，冲进了一条小巷子。” “印度瓦拉纳西的成员。”范鸿随口解释。 乔木有点懵：“印度不是斯瓦米纳拉扬神庙吗？” “哦，印度的机构分裂了，”范鸿这才想起公司的资料上没写，拍了拍脑门，“瓦拉纳西本身不被其他机构认可，但咱们该怎么合作还是怎么合作，不用考虑官方的态度。” “在他面前不要提斯瓦米纳拉扬神庙，尤其不要提你认识的神庙方人员，”驱魔师也提醒，“他们之间的矛盾非常深，已经到了仇恨的地步了。” 乔木道了声谢，又疑惑问道：“调查员……刚降临时还会生病？” “和身份无关，”精灵一脸坏笑，“是那家伙能力带来的副作用。” 听到这话，他就没再往下问。 这群人肯定互相知晓各自的能力，但他作为外人，还是不要问的好。 五人又等了好一阵子，一个典型南亚容貌特征、全身黝黑但颇为健硕的男人才姗姗来迟。 和乔木相互认识后，才正式步入正题。 “我介绍一下这个项目，”其他五人坐在台子上，主持人驱魔师则站在五人面前，“剧情很短，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从今晚十点正式开始，到明早四点彻底结束……” 剧情很简单，主角杰茜·劳伦是一位新上任的女警。 她的父亲曾经也是一位警察，但一年前因公殉职了。 殉职原因是在调查一起连环杀人案时，被三名犯罪嫌疑人残忍杀害。 三名犯罪嫌疑人都是邪教狂信徒，被警方逮捕后，在警局中自杀。从那以后，警局就开始闹鬼。警察们忍了一年，终于受不了，搬去了新办公点。 但旧址还没来得及清空，所以每天都需要有一个人值班。 杰茜毕业后被分配到父亲曾经就职的警署，上任第一天，她的任务就是在旧警署值夜班。 而这一夜，恰好是三名嫌疑人自尽一周年纪念日，可想而知，这鬼闹得有多闹腾。 但杰茜很优秀，她坚决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认为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而幸运的是，这里的鬼，也确实无法伤害人类，只能操纵幻象迷惑人类。 可坚持了大半夜的杰茜，也有自己的软肋：对警察职责的忠诚，和对亡父的崇拜。 魔鬼借助一通亡父的电话，彻底击垮了她的心防。 她终于掏出配枪，打算履行警察的职责，消灭那些作恶多端的魔鬼。 结果就是，在魔鬼的幻象影响下，她误杀了三名无辜的垃圾清理工后，被来换班的老警察开枪制止。 “这个项目危险度非常低，因为鬼怪无法伤害人类，只能制造幻觉。只要坚信这一点，我们就不会遇到任何麻烦。” 驱魔师说这话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乔木。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信任毫无经验的新人。 他乖乖举手：“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对任何人出手，只躲避攻击。这方面我擅长。武器我也不要了，就放在侠道那。” 见他这么上道，其他人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驱魔师见状又说道：“主要的危险，就是主角腰间的那把枪。这个我们要多加小心，一旦陷入幻象，可能没办法及时察觉危险。别的都好说，一定要保护好要害部位。”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但谁都没有说什么。看得出来，他们对这种情况应该也不陌生了，应该有完善的应对预案。 “咱们的任务应该都是一致的，除了任务外，不做任何额外要求，有余力的话，就去探索更多隐藏情报。大家有意见吗？” 见所有人都没有意见，驱魔师拍了拍手：“目前没别的事情了，咱们先去搞一辆车，细节问题路上说。” 乔木突然觉得奇怪，举手请求发言：“既然所有剧情都摸清楚了，为什么不直接改变剧情，终结项目？” 其他人没说话，而是看向范鸿。 范鸿耸肩解释道：“p7以后，调查员的首要任务就不是终结项目了。完成任务获取奖励当然是必要的，但终结的奖励也不丰厚。咱们中阶调查员的首要职责，是发掘情报、能力和道具。” 其他调查员和乔木不同，几乎不可能凭一己之力终结项目。所以他们自然拿不到乔木那种级别的奖励。唯一的福利，大概就是能看到项目终结时的美景。 此外，乔木也想起了范鸿晋p9的原因：发现了现实中创造鬼的方法。 他本以为对方并不清楚调查员晋级的具体要求，只是终结项目的过程中顺带发现了创造鬼的方法，歪打正着晋级p9。 现在看来，他还是轻视人家了。 人家当初只炫耀自己终结了个项目，明显是他级别不够，还不配知晓中阶调查员的晋级要求。 “我们可不可以直接把所有的鬼都从警署抓出来？”他又问道，“不受主角干扰地进行研究。” “不行，”这次是驱魔师回答了，“鬼也是剧情人物，是剧情的重要组成部分。集体无意识应激不允许我们这么做。” 那就只能继续融入剧情了。 如果是要终结项目，那肯定要绞尽脑汁融入剧情的。 但如果是要发掘隐藏情报，很多时候，融入剧情反而会成为一种巨大的阻碍。 而什么时候是阻碍，什么时候是助力，甚至什么时候要暂时从剧情中脱身，都非常难以界定，需要有丰富的经验才能做出临场判断。 难怪这种工作要交给p7及以上调查员去做，而p3-p6的时候，公司在这方面对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要求。 让低阶调查员去做这类工作，不是不行，但效率肯定低到令人发指。不如让他们去探查剧情，研究如何改变剧情，慢慢积累经验。 第380章 381.上帝自有安排 桑福德旧警署对面街道，一辆七座商务车中，六位调查员看着女主角杰茜·劳伦从自己的车上走下来，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警署。 “我们现在还不能进去，要等到晚上十点以后才可以，”驱魔师说道，“现在进去，主角只会履行职责，将我们驱赶走，或者通知同事过来将我们带去新警局羁押。” “到时候要怎么说？伪装成什么身份？”坐在最后一排的乔木随口问道。 “放心好了，”驱魔师笑着说道，“我们的人探索了很多遍了，借口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 按驱魔师的说法，主角是一位非常有组织有纪律有原则有信仰的菜鸟警察。 所以乔木想了很久，能让这样一个警察，违反法律和内部条例，让六个陌生人在装满内部档案和政务的警局里乱逛一个晚上的理由，能有多少。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在送走了值白班的老警长科恩后，杰西显然注意到了这辆从她来时就一直停在此处的商务车。 她直接穿过马路，一手扶着腰间的配枪，来到车前，敲了敲驾驶室的窗户。 “警官？”驱魔师降下车窗笑着打招呼。 杰茜的视线越过车窗，扫视车内时，明显愣住了：白人、黑人、亚裔、印度裔…… 这辆车的人种多样性，有点过高了啊。现在的黑帮也讲究政治正确了吗？ “这里是警局门前，你们不能在这里停车。” “警局？”驱魔师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摇头反驳，“抱歉，警局在14号街与和安德森路交会口。” 见杰茜还要说什么，他抢先说道：“而且，警官，这条街没有禁停标志，也没有任何法律规定警局对面不允许逗留，所以……” 他一脸遗憾地看着杰茜：你要么拿出相应法条，否则我今儿个就停这儿了。 听到这话，杰茜绞尽脑汁了好一阵子，也没想起任何一条法条。作为菜鸟，她也不敢在上任第一天，就随便找个理由，独自拘捕六个人。 她挫败地抿了抿嘴，随即又不甘心地问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你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吗？” “斯凯勒·波利。”驱魔师说着，如同变魔术一般，搭在车窗上的左手一翻，一本证件就凭空被他双指夹着。 看到这耍帅的一幕，杰茜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她注意到了，证件的封皮上，印着十字架。虽然不知道里面的具体内容，但这足以证明对方是神职人员。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放下大部分戒心了。 她正要伸手去取，对方手一翻，灵活地躲开了：“事先声明，警官，我出示证件的唯一原因，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这并不代表我赞同你对我的一切问询与调查，也不代表我承认自己有任何涉嫌违法的行为，更不代表我放弃自身任何权利，明白吗？” “当然。”杰茜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证件，直接打开查看。 “iCAe？”她眉毛一扬，“国际驱魔师协会？你是驱魔师？” 驱魔师得意说道：“当然，你可以联系任何教会机构，他们会为我作证。” “那他们呢？”杰茜的视线再次扫过车内其他人，“你的同事？” “不，他们还不算，”驱魔师很自然地解释，“算是实习生，最终能不能成为驱魔师，要看他们自己的能力和表现。” 聊到这群人时，杰茜才自然地打量起他们，并借助这个机会，在昏暗的灯光下，努力观察车内的细节。 没发现任何违禁品。 “那驱魔师先生，这么晚了，你带着五名实习生，在这里做什么？”她一边观察，一边闲聊似的打探。 “等待工作。”驱魔师平静回答。 “等待……工作？”杰茜愣怔了片刻，“你是说，只要等在这里，就会有人找上门请你们驱魔？” “为什么不呢？”驱魔师嘴角含笑，认真说道，“如果真的有需要帮助的羔羊，上帝自然会指引他们找到我。” 杰茜顿感无语，仔细打量着驱魔师，确认眼前这家伙确实是认真的，她只能无奈地点着头，用敷衍的语气说道：“那好吧，感谢你为信徒所做的一切，希望你今晚无需工作。” 说着，她将手中的证件递了回去。 “我也希望如此，”驱魔师用食指和中指夹住证件，手腕一翻，证件就消失了，“但上帝自有祂的安排。” 杰茜终于受不了了，摇着头转身往回走。 走到马路中央时，她若有所觉地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那位驱魔师，还坐在驾驶室，隔着窗户凝视着她。 见她回头，那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神秘莫测，却又饱含怜悯与惋惜的笑。 这笑容让她再也把持不住，大步返回了警局中。 车上，杰茜离开的瞬间，所有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玩手机的、睡觉的、打电动的…… 只有乔木，借着微弱的灯光，目瞪口呆地看着驱魔师那影帝级的表演。 随着驱魔师升起车窗，他们重新回到漫长的等待中。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十点刚过，他们就在车上，目睹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晃晃悠悠来到警局门前。 昏暗的街道上，对方似乎是被警局玻璃幕门中透出的暖光所吸引，在门前徘徊着，久久不愿离去，甚至还试着开门进去。 夜晚警局的大门自然是从里面反锁的，进入失败后，乞丐狠狠撞了两下。撞击的闷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明显。 门上的大块防弹玻璃，除了将他自己弹倒在地，什么都没发生。 这声巨响，自然也引来了女主角杰茜。然后，车上六人，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杰茜从里面打开警局大门，走到外面四处张望。那个乞丐看了她一眼，就晃晃悠悠从她身边走过去，恰巧钻进了还没来得及自动合上的大门，成功进入警局。 而杰茜却毫无察觉，依然在略显郁闷地四下张望，似乎认为刚才的动静，是夜不归宿者的恶作剧。 期间，她还将视线停在乔木等人乘坐的商务车上。但显然，隔着防窥膜，她看不到车内的情形。 等她无奈回身，被突然出现在警局大堂正中央的乞丐吓一跳时，对方已经实现了无数小混混的理想，在警局的地上，痛快地洒下了自己的琼浆玉露。 被这一幕气炸了的杰茜，甚至都顾不上考虑对方是怎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进去的，直接将对方轰了出去，狠狠锁上了门。 神子问道：“这个乞丐是怎么回事？” “根据我们的调查，他的女儿是一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受害人之一，之后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精神失常。” “很难说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是单纯的剧情需要，还是有其他深意，”驱魔师想了想，又说道，“反正我们没查出来，你们想查我也不反对。” 到了他们这种级别，自然很清楚，所谓项目，肯定是某个和地球极为类似的世界的文艺作品。甚至那个世界，很可能就是现实的【平行世界】——虽然平行世界不过是一个毫无证据的物理学猜想罢了，但这种解释是最容易让人接受的。 总比神创论容易。 既然是文艺作品，那就必然遵循着文艺创作的基本逻辑和理念。当然作品也分佳作和垃圾，单靠理论分析，往往很不准确。而且完全可以想象，因为文艺审查法案，现实的文艺创作理念，肯定是相对落后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思路。 驱魔师详细讲述过剧情，他们都知道，这个此刻被轰出来后依然在警局周围徘徊的乞丐，之后会被魔鬼折磨得在警局羁押室中上吊。 没过多久，那个被赶出来后却并未就此离去的乞丐，又晃晃悠悠来到警局门口。 然后，就在车上六人的注视下，他无视了之前被杰茜全部锁死，还特意检查了个遍的门锁，轻易按动门把手，打开了警局的大门。 “就是这样，”驱魔师解释道，“恶灵们不仅可以制造幻想，还能干涉现实，开个门啊、推个桌子啊、砸个灯泡啊、破拆水管啊之类的，完全没问题。但它们无法借助这些手段伤害人类，间接的也不行。” “所以，无法伤害人类，并非它们无法干预现实，而是因为某种……”乔木组织了一下语言，“更高层次超自然法则的约束。” 驱魔师回头向他投来赞叹的目光：“很精辟的总结。” “这个世界有上帝？”十字路口的精灵惊讶问道。 这是一个很容易推导出的猜想。更高层次的规则，肯定不是来自魔鬼，那就很可能来自同源的上帝了。 “不知道，这也是我好奇的点，”驱魔师耸肩，“谁能解开这个谜团，我可以请他去大溪地度假。” “咱们会不会浪费太多时间了？”乔木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他们降临的时间是刚过正午，明明可以找个由头早早进去探索一番的，结果硬生生耗到晚上十一点，距离项目结束只剩下五个小时。 “我们早就试过了，各种方法，”驱魔师解释，“最终结论就是，让主角心甘情愿邀请咱们进去，才是最稳妥的。否则她很容易认为闹鬼是咱们的恶作剧，反而会产生强烈的不信任。” “来了。”一直戴着眼罩睡觉的范鸿突然开口说话。 与此同时，马路对面，“嘭”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了。 菜鸟警察杰茜，踉跄着向这边跑来，中途下楼梯速度过快，还摔了一跤。 她冲到车旁，双手扒着车窗，还没等玻璃完全降下去，就急促说道：“你们真的是驱魔师？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驱魔师反问道。 这一句反问，直接把杰茜整哑火了。她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又闭上了；紧接着，又一脸纠结地张嘴，然后又闭上…… 看得出，她的内心非常挣扎。 据驱魔师介绍，主角杰茜属于那种一方面无法解释自己看到的幻象，另一方面又不愿意承认世上有鬼的纠结家。 这一晚上，她每时每刻都能与新局的同事畅通无阻地通话，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请求支援，但她没有一次这么做。 新局的同事都知道老局子闹鬼，但凡她有一次正式求助，同事们也不会见死不救，至少也会要求她暂时离开。 但她就是要硬肛，最终导致深陷幻象。等她想要逃离时，幻象已经束缚着她，让她哪怕面对空门，也难以迈出一步了。 信念坚定到了顽固的程度，严重缺乏变通能力。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鬼，她肯定能成为一位出色的警官。 “如果你说的是这个警局因闹鬼而废弃，”驱魔师不再逗她，“没错，我知情。” 杰茜一脸惊愕。 她今天第一天上任，并不知道警局被废弃的真实原因。 “一年前那场轰动全国的邪教徒连环杀人案，三名犯罪嫌疑人并非在抓捕现场被击毙的，”驱魔师对自己知晓的情报娓娓道来，“而是在警署羁押期间，用鲜血刻画象征恶魔的倒五芒星的床单，裹住脑袋，将自己活活勒死的。” “自那以后，这里就不再安宁了。直到最近一段时间，闹鬼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警察们终于忍无可忍，强硬要求更换办公地点。” 听到他的介绍，杰茜眼前一亮：“是我的同事找你们来的吗？” “不，据我所知，你的同事们从未邀请过我们，”在杰茜愕然的目光中，驱魔师笑着搓了搓大拇指和食指，“我们的驱魔服务，是明码标价的。你让他们怎么和市长交代？警局闹鬼，需要驱魔？被媒体知道了的话，你们警方会颜面扫地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的某位同事，在网上发起过咨询。我的一位同事给了他一些建议，但现在来看，那些建议并没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说到此处，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了：“今晚是那三个恶魔自杀一周年，他们今晚极可能会异常活跃。我担心会有什么大麻烦，就特意过来看看。” 杰茜闻言，不禁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抱怨：“你可以早点告诉我，早点进去的。” “我说了，我在等待。”驱魔师又露出了那神秘莫测的表情，这一次，其中没有怜悯与惋惜了。 “等待？等待别人向你求助？”杰茜有些气结，“如果对方来不及呢？” “你现在不就站在我面前吗？”驱魔师温和笑道，“我说了，上帝自有祂的安排。” 一时之间，杰茜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神棍了。 第381章 382.驱魔 乔木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轴”。 杰茜终于忍受不住，邀请六人进入警局了。当然其中驱魔师的神甫身份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但进入警局后，她没有立刻描述自己遇到了什么状况，也没要求他们立刻想办法解决那些幻象，反倒首先给他们立起了规矩。 想要进证物间必须有自己的陪同、档案室的剩余档案不允许翻阅、羁押室里关着个脑子不灵光的流浪汉不要去招惹、饿了可以去厨房做宵夜、尽量不要搞破坏…… 不过没人在乎她的规矩。 打一进入警局，乔木就看到了角落中站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全身脏乱无比，头上凌乱地裹着一张床单，床单在脸的位置上是鲜血描绘出的倒五芒星，脖子的位置上床单则拧成一股紧紧缠绕着。 不知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暴露，还是什么原因，他只看了两眼，那女人就凭空消失了。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杰茜，则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你们说，能不能把她头上的床单扯下来？”趁着杰茜一路上介绍情况，乔木压低声音对走在后面的几人问道。 “她？” “床单？” “你看见恶灵了？” 有意思…… 一个人没看到，可以说是疏忽。所有人都没看到，那就是真的看不到了。 “我是‘死神’嘛，当然能看到一切灵魂，”他解释后又问，“你们看不到？” “当然能看见……”精灵的嗓门有些大，刚开口就吸引到前面杰茜的注意，他干脆闭上嘴，示意其他人解释。 “想要看到鬼怪，需要主动使用能力。否则，除非灵魂愿意显现，我们是看不到它们的，最多只能隐约感知到周围有恶灵鬼怪的存在，”范鸿接过话头，“否则在很多项目中，就会看到满地的鬼怪，很膈应。” 乔木恍然。他的灵压体质就没这么方便，默认就是死神，自然要看到一切灵体。否则在尸魂界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刚进值班室，桌上的老式电话就响了起来。 杰茜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打电话向她求助的女孩莫妮卡。她冲过去就要接听，但驱魔师已经抢到她身边，一把按在电话听筒上。 “公放。” 杰茜愣了愣，陷入了犹豫。这种事情，显然是违规的。 也许是错觉，她感觉自己犹豫期间，电话铃声越来越狂躁了。 想起之前看到的无法用常识解释的现象，她最终一咬牙一跺脚，还是按下了公放键。 “这里是劳伦警官。莫妮卡，是你吗？” “她们死了！他们杀了她们！” “谁？谁死了？”杰茜一边急促问着，一边从旁边拽过纸笔。 这边通着话，驱魔师后退一步，看向身后人群中的神子。其他调查员也和他一样。 乔木正感到奇怪，就看到神子认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厉鬼。” 其他人了然地点了点头，精灵甚至还吹了个口哨。 “莫妮卡，你听我说，我无法帮你，你需要挂……”杰茜正急促地说着，驱魔师上前，粗暴地制止了她。 “嘿！”警员立刻愤怒抗声，一只手下意识放在腰间的配枪上。 驱魔师没有理会她，而是弯腰凑到电话前，不顾电话那头女孩的求饶，轻声说道：“莫妮卡·杨，你已经死了。” 声音瞬间消失了。 “什……什么？”杰茜难以置信地呢喃道。 没人给她解释，驱魔师继续对着电话问道：“莫妮卡，你为什么仍然停留于此，不去安息？” “从天父的国度降临，真相终将大白。我将被指引穿越群山，直至投入天父的怀抱，获得安宁……” 电话那头的女孩没有再求助，反而轻轻唱起了奇怪的歌谣。 语气中的惊慌无助也尽数消失，只剩下令人不安的怡然自得。 此刻，杰茜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但更令她毛骨悚然的，还在后面。 电话中的歌谣还在继续，但很快，就从莫妮卡独唱，变成了多个女孩齐唱。 “……最终我将随他而去，并献上我的灵魂。从天父的国度降临，真相终将大白……” 电话被挂断了，房间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七个。”神子开口了。电话那边，一共出现了七个不同的声音。 话音刚落，值班室内，凌乱摆放的桌椅板凳、纸笔电话，以及他们身后的移动式档案柜，全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们不怕和鬼打交道，不代表他们不会被突发情况吓到。 也许是因为有人陪伴，杰茜竟然直接吓得尖叫了一声，本能地迈出一步，缩到了人群中。 其他人，则在同一时间分别行动起来。 驱魔师从兜里掏出一个银质小酒壶，使劲往手上挤出一股水流，将右手打湿。 紧接着，他被浸湿的右手，一把抓向桌子下方。 一声尖叫后，他的手中竟然直接浮现出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女鬼。 乔木身旁，范鸿没有去取背上琴盒中的武器，而是直接从胸袋里取出一支和手指差不多长的小巧木剑。 只见他手一翻，掌心朝上，那木剑迅速飞出，直直钉到墙角。惨叫声中，一个女鬼自那边显形，胸口还插着一把木剑，剑柄和一截剑身露在外面。 另一边，神子从兜里摸出一张普通打印纸剪出来的小纸人，双指夹住置于胸前。她的嘴唇迅速嗡动，那原本耷拉着的纸人，立刻挺立，并向屋顶激射而去。 纸人没有撞到天花板，反而贴在什么透明之物上，立刻燃烧起来。紧接着，在嘶吼声中，屋顶上，竟直接燃起一大片火焰。 仔细分辨的话，那火焰的形状，竟像是一个以诡异姿态倒吊在天花板上的人，或者猿猴。 那边的十字路口的精灵，则更加痛快。他竟直接从腰包中掏出一把四个拇指大小的稻草人偶，并直接向空中一抛。 在空中翻腾的人偶，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影响，直接分散坠落到房间的不同位置。 每一个人偶落地的瞬间，它的旁边，都有一个丑陋的女鬼显形，紧接着就被吸进人偶之中。 筏罗诃没有采取行动，只是将杰茜护在身旁，警惕着四周。但乔木还是注意到，对方将双手都藏在了袖子里，应该也准备好了相应的应急手段。 至于乔木本人，则牢记自己新人的身份与之前绝不出手的承诺。 自打驱魔师戳穿莫妮卡的真面目开始，他就眼睁睁看着七个女鬼在房间各个位置显现，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任凭老鸟们自由发挥。 就在四位调查员完成针对七个女鬼的捕获工作的瞬间，一阵嗡嗡的电流声转瞬即逝，下一秒，整个警局，都陷入了黑暗。 跳闸了，或者说，鬼拉闸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凄厉嘶吼和凌乱的脚步声。 数秒后，等到乔木打开手电筒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都逃走了，”精灵的语气非常不爽，“那家伙有点能耐。”说着，他就去捡自己的人偶。 头顶的火焰自然在断电的瞬间就消失了；墙角的女鬼也不见了，那把木剑又恢复成指头大小，落在地上。 驱魔师对一个女鬼从自己手中逃脱没有表露出任何不爽，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透明液体：“他已经脱离恶灵的范畴，成为真正的魔鬼了。应该是从曼森那里获得的力量。” 曼森，就是那三个邪教徒杀人犯所信仰的恶魔的名字。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目睹刚才场景的杰茜，一脸崩溃地大声问道。 调查员们逼女鬼们显形，而非直接消灭，自然是给主角看的。 总要让她彻底死心，才能确保己方的行动不受限制。 “怎么回事？当然是闹鬼啊，”精灵拍打着手中人偶身上的灰尘，“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找到我们的吗？” 杰茜问的自然不是这个，但此刻的她，大脑一片混乱，却完全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接下来可以自由行动了。”驱魔师在一旁观察着，见火候正好，便直接说道。 得到通知的调查员们，没有丝毫犹豫，纷纷转身向屋外走去。 “等……”杰茜立刻大喊着想要阻止他们。 驱魔师却用三个名字，打断了她：“约翰·迈克尔·派蒙、凯蒂·凯瑟琳·诺克斯、多希亚·帕金斯……” 杰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了：这三个名字，正是那三个罪犯的名字，其中一人，就是她的杀父仇人。 其他五人鱼贯而出，值班室内只剩下驱魔师和杰茜。 前者直接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桌子上，拿起旁边的电话听筒把玩起来，丝毫不担心因此错过重要的电话。 “他们三人自杀的方式，是一种非常邪恶的恶魔崇拜仪式，意为将自己的灵魂献给恶魔，并将永远属于对方。” 驱魔师平静地讲解着：“也就是说，在他们自杀的那一刹那，他们的灵魂，就已经属于恶魔曼森了。曼森没有取走他们的灵魂，而是让他们留在此地，甚至还赋予他们力量，应该就是为了让他们将这个警局当成舞台，取决自己。 “三人不仅自己留了下来，还借助曼森的力量，拦截、奴役了其他死在他们手中的无辜者的灵魂，使他们为自己所用。刚才你看到的那七个恶灵，就是被他们残忍杀害的女孩的灵魂。 “一年前，他杀害了你的父亲。一年后的今天，他将你当作新的目标，用戏弄、折磨甚至残害你的方式，来取悦他的主人……” “等等！”还没从震惊中脱离出来的杰茜，就连反应都慢了几拍，“你是说，派蒙……奴役了所有被他杀害的……灵魂？那……” 她说到一半，就彻底说不下去了。那个想法，实在太过残忍了。 但驱魔师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执行了不知多少次项目后，轻车熟路地替她说出了后半句：“你父亲的灵魂，以及另一位警察的灵魂，应该都在他的手上。” 杰茜不愿意相信，但刚才看到的一切，却由不得她不信。 但……那可是她最敬重最崇拜的父亲啊！ 此时此刻，一股足以焚尽地狱的怒火，在她胸中愈烧愈烈。她的手，又一次本能地伸向腰间的配枪。 “没用的，”驱魔师平静说道，“你的子弹伤不到它们，只会在幻象的操控下，射向我们和其他无辜者。” 这个提醒唤醒了杰茜的理智，她的手也立刻放下，离开了配枪。 “警官，你要记住一点，”驱魔师继续说道，“你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灵魂，他根本不可能与恶魔的力量对抗。所以，你在这里见到的每一个鬼魂，无论他们的身份、态度与言语……”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绝对不要相信他们！今晚，在这里，你唯一要相信的，只有我们六人，明白吗？” 杰茜闻言，犹豫着点了点头。 驱魔师看出了她的软弱，再次强调道：“无论魔鬼还是恶灵，都无法伤害我们，这是来自主的庇佑。但他们会洞悉我们心灵的漏洞，用幻象击溃我们，甚至操纵我们。” 他的表情和语气越来越严肃：“你父亲的灵魂，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控制你，你必须坚定反抗。你是这场驱魔仪式的核心，只有你坚定不移，我才能把你父亲与其他无辜者的灵魂，从恶魔手中解救出来。如果你动摇了，那一切都将是无用功。” 听到这话，杰茜终于坚定地点头：“我明白了。” 驱魔师见状，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但杰茜又想到了什么，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是怎么知道我父亲的事的？我从来没透露过我的身份！” 驱魔师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神秘莫测的笑意：“我说过了，上帝自有祂的安排。” 第382章 383.美国佬果然靠不住 五名调查员很快就四下散开了。 警局不大，但五个人四处探查，也很容易就能洒出去。 “我去洗手间，你呢？”其他三人分开后，范鸿一边跟着指示牌找厕所，一边问道。 这话自然不是找厕所搭子的意思，而是给对方解绑。 之前为了让其他人安心，乔木承诺过，自己不会出手，也不会乱跑，会老老实实跟在范鸿身边当个合格的街溜子。 但与那五人不同，范鸿很清楚自己身旁这位小弟有多优秀，远超自己。 哪怕他从未和对方合作过，只看对方过往的成绩，就能知道，对方在项目中的能力和表现，对自己几乎呈现碾压之势，令自己望尘莫及。 他自然也不觉得对方身为新人，就应该被束缚在自己身边。 乔木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只犹豫了一瞬，就痛快说道：“你去吧，我四处逛逛，回头找你。” 不过他的闲逛并不顺利，因为他什么都没逛到。 似乎是之前其他人对付女鬼的手段，把恶灵们吓到了。他溜了一圈，竟然什么都没找到。 死神明明能看到一切灵魂，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所以，恶灵们是穿墙躲进地下了？或者屋顶？ 上楼瞟了几眼，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他干脆出去，围着整个警局转了起来。 大街上非常空旷，路灯带来的稀疏灯光让人很没有安全感。这种情况下，即使明知道自己没什么可害怕的，乔木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总觉得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 这种对未知的恐惧，是天生的，刻进dnA里面的，不是“我能一打一百”就能免除的。 最终也什么都没发现，乔木绕着警局草草转了一整圈，就回到大门口，打算回去找范鸿。 但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他就如触电般松开了，整个人还猛地往后撤了一步。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好半天，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又透过玻璃看向警局内，也是没有任何异常。 但那一瞬间，那种异样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仿佛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了，也仿佛什么东西凭空出现了，又仿佛什么东西苏醒过来了。 他很确定，那不是错觉。 …… 和神子分开后，十字路口的精灵百无聊赖地踩着细碎的舞步，在走廊中又是转圈，又是滑行。 每来到一个房间门口，他都会停顿一下，然后给房间中的鬼魂来一个刻意的亮相。 “yahoo~”又一次亮相失败了，房间中，什么都没有。 看样子，那些恶灵似乎是被他们吓到了。 但他丝毫不气馁，跳着拙劣的机械舞，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就滑着太空步前往下一个房间。 他的舞蹈，是用来取悦自己的，有没有观众他都乐在其中。 来到下一个房间时，他的灵感突然被触动了。 脸上闪过一个得意的坏笑，转着圈后撤了几步，然后，他就直接加速冲向房门，在距离房门一米多的位置，直接来了一个侧手翻，整个人360°大风车地冲了进去。 “hi~”恢复正立后，他立刻双臂张开，单脚旋转，做出全场亮相的姿态。 但房间内，依然什么都没有。他的灵视，什么都没看到。 灵感确实被触发了，但却什么都没有，是及时跑掉了？下次亮相得更简洁些。 心里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查看房间的细节，他脸上夸张的笑意，就被冻结了。 寒冷……刺骨的寒冷，从他的每一根骨头中迸发而出！仅仅一瞬间，他就如同置身外太空一般，整个人都要被冻成冰雕了。 但下一刻，寒冷徒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同火场的灼热。短短几秒钟，他的额头上，竟直接渗出了一层汗水，鼻翼也迅速扩张，疯狂地想要汲取更多空气，也外界交换热量。 十字路口的精灵，双脚一软，竟直接脱离地原地坐倒。 他没有任何犹豫，手忙脚乱从腰包中掏出两个稻草人偶，握在手中。甚至都顾不上仪态，狼狈地侧坐在地上，一条胳膊肘撑着地面，两片肥厚的嘴唇不停翁合着。 随着如歌如颂的咒语从他嘴唇中发出，他两只手中的人偶，一个竟开始结冰，另一个则直接自燃。 精灵立刻将两个人偶狠狠扔出去，其中一个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已经彻底化作一个小火团；另一个更是在砸到地上的一瞬间，摔了个粉碎。 那一地的碎冰以不正常的速度融化，融成的水也凭空消失，只剩下一地破碎的稻草；另一个火球熄灭后，就只剩下少量灰烬。 看到这一幕，精灵总算松了口气。 “白痴美国佬，这叫没危险？！”他支起身子坐正，骂骂咧咧地揉起自己在夸张的冷热交替中有些抽筋的小腿肚子。 那两股神秘的力量，并非源自外界，而是直接从他体内爆发的。如果当时他的行动慢一些，恐怕身体组织和器官都要受到严重损害了。 休息了好一会儿，整个人彻底平静下来，他才起身来到人偶遗骸旁，蹲身察看起来。 这是仪式的力量。 十字路口的精灵，在伏都教中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它象征着命运的支配者，同时也是一切伏都教仪式的基础。 所有伏都教仪式，第一步都要召唤并取悦十字路口的精灵。 当然，现实中并不存在这玩意儿，它纯粹是殖民时代伏都教受西方文化影响而改良后的产物。其原型应该是西方传说中十字路口的恶魔。 他的能力，或者说他的体质，就是十字路口的精灵。就如同乔木的体质是拥有灵压的死神。 作为十字路口的精灵，受天主教文化影响而诞生的产物、一切伏都教仪式的基础，他所在的世界中，只要有人进行天主教、伏都教或其他一切衍生宗教的仪式，且该仪式确实具有超自然效果，他就能够无视距离地从中汲取力量。 刚才那股差点冻死他又差点烧死他的力量，必然源自某个极为强大的仪式。强大到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汲取，都险些害死他。 他既恼火又心有余悸地狠狠吐了口气。 不管那个仪式是什么，这个项目，都和驱魔师说得大相径庭。 在驱魔师的介绍中，这个项目中唯一需要警惕的，就是那些恶灵的幻想，和女主角手中的枪。所以对方自告奋勇陪伴女主角，就是要看住对方别乱用枪，给他们的行动提供便利。 但这个仪式的出现，就意味着这个世界，此时此刻此地，一定存在远超过恶灵幻象与警用手枪的危险。 在天主教和伏都教的文化中，仪式，是超自然存在借助自身力量所创造，让那些不具备超自然能力的凡人与他们连通的工具。 也就是说，天主教与伏都教的神、天使、魔鬼、恶灵、妖怪、精灵，这些存在，是不需要使用仪式的。 刚才，一定有人借助仪式，成功连通了某个存在，某个强大的存在。 但目的是什么？恩赐还是降临？ 无论是哪个，都是极度危险的。他必须提醒他人。 他起身就朝屋外大步走去，此刻完全没了跳舞的心情。 刚来到门口，门框上方，一个黑影猛地翻了下来，吓了毫无防备的精灵一跳。 他“哇”的一声后跳了一大步，才看清，此刻倒吊着挡在门前的，是一个脑袋完全被床单包裹的女鬼。 一部分床单还被拧成麻绳状，在脖子上缠绕一圈后，向地面垂去，如同一条粗马尾。 “****！”被吓得不轻的精灵，粗鲁地骂了一句，朝那个看不见脸的女鬼比了个粗鲁的手势，就要直接穿过对方离开房间。 然后，他就一头撞在了对方的小腹上。 精灵疑惑地揉了揉额头，又朝对方伸出手指。 指尖上传来了准确无误的触感，冰冷，却仍有微弱的弹性，是死人的皮肤。 他看着那个虽然脑袋裹着床单，但肯定是在和他对视的魔鬼，有些茫然了：幻象中的触觉，这么真实吗？ 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被漏掉了？驱魔师那家伙，过去一直都挺靠谱的呀，这次怎么就掉链子了？ 心中正在抱怨，那女鬼就突然抬起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整个鬼从墙上一跃而下，朝他扑来。 巨大的力道，将本就瘦弱的精灵，直接难以反抗地狠狠扑倒在地。 …… 筏罗诃一向喜欢独自行动，但现在他有些后悔。 他刚在更衣室里逛了一圈，门就嘭一声自动关上了，显然是恶灵在吓唬他。 这倒无所谓，他也不是吓大的。 但打开门后，外面，已经不是警局的走廊了，而是一片流淌着熔岩、坠落着流星、翻腾着热浪、充斥着硫磺恶臭的焦土大地。 但凡有点常识的现代人，都知道这一幕通常来说意味着什么。 基督教中的地狱，也可能是犹太教或伊斯兰教的。毕竟这三家共享一个神。 当然，他可不相信对面是真的地狱，这一幕很明显是幻象。 问题在于，在这次项目的五人中，他是最不擅长应对这类偏门小手段的。在他们的小团体中，他和侠道，一向都是充当打手的角色。 侠道还好，多少还有些来自东方道术或佛法的手段，但他是真拿这些玩意儿没辙。 这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关上门，等其他人来找他，他就发现，自己的身后，哪里还是什么更衣室？早就成了同一片地狱了。 广袤的赤地上，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和他手中握着的一扇木门。 而此刻，那扇木门，也开始燃烧了。 要不把门把手留下，好歹是个念想？ 念头一闪而过，他都被自己逗乐了，笑着乖乖松手，任凭那扇门以不正常的速度化为灰烬。那只门把手，摔在地上后，一路滚动，直至滚进了岩浆中，最终缓缓融化，彻底消失不见。 太真实了…… 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自己的行动大概率都是错觉，或者干脆就是头顶着墙原地踏步，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避开地上的熔岩和火焰。 既然恶灵是用幻象来攻破人类的心房，那任何行动，都一定是有目的的。他想看看，对方让他一个印度人看地狱，到底是什么想法。 恐吓他改信吗？ 恶灵这么努力，上帝知道吗？ 走出没多远，他就看到，身前不远处，一个身影缓缓出现了。 那是男人的身体，头上的床单也没有恶魔的标志。 对方缓缓拽下床单，露出了一张可怖的面孔。 披散的乱发之下，是一张如同被开水烫过的脸。整张脸都被割除了一个倒五芒星的狰狞伤疤，伤疤中还不停流淌着鲜血。 难怪床单上什么都没有，原来是刻在脸上了，蛮虔诚的。 筏罗诃这么想着，就看到那恶灵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了那双如同猫一般细长的瞳孔。那慢慢张开的嘴中，则是上下两排如同食人鱼般的锋利锯齿。 看到这里，他基本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家伙，就是那个名为约翰·迈克尔·派蒙的邪教头子了。 根据驱魔师的情报，与其他恶灵不同，他已经得到曼森的“祝福”，成长为一只低阶魔鬼。 要不要试着出手？看着对方踉跄朝他缓步走来，他一时有些犹豫。 他相信如果眼前真的是对方的本体，他有信心伤到对方。但另一方面来说，如果眼前是幻象，其实是其他人，那他可能就要误伤了。 犹豫不定中，魔鬼，已经来到他面前。他也干脆收起心思，看看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我投降，能放过我吗？”看着眼前嘶吼的魔鬼，他甚至还举起双手，假模假样地开起了玩笑。 然后，他就看着对方，将那长着锋利指甲的手，探进了他的腹中。 瞬间，筏罗诃脸色剧变，再也顾不上什么幻象、什么误伤，他的右手，直接变成了一只蹄子状的东西，狠狠印在对方胸口。 “嘭”的一声，派蒙的左胸，直接炸出了一个直径足有三十多公分的贯穿大洞。 遭受重创后，魔鬼立刻化为一股青烟，消散了。 筏罗诃则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没有一丝鲜血流出，衣服下面也没有一寸伤口。但他很清楚，他受伤了，他的内脏，被对方伤到了。 这绝不是幻象！ “*的，被你害死了，美国佬果然靠不住！”筏罗诃苦笑着骂了一句，侧身瘫倒在地。 第383章 384.我先撤了 这个项目，驱魔师已经执行十多次了，他甚至能说出更衣室中哪个衣柜里有臭袜子，哪个衣柜夹层里有被遗忘的违禁品。 所以对他来说，已经不存在什么“探索”了。在这个对外项目中，他的任务很明确：看好杰茜，不让她出意外，免除其他同行的后顾之忧，让他们可以心无旁骛。 每个人看待事务的角度不同、执行项目的方法不同。自己找不到的东西，不代表其他人找不到。 直到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也让杰茜险些拔枪。 搞什么啊？毛手毛脚的，安抚住女主角后，他忍不住心中抱怨，应该不是被幻象吓到了吧？ 但又转念一想，他们这群人，合作次数少说也有十多次了，相互之间不说默契十足，也是知根知底的。那些恶灵的手段他都尝试过，那几个家伙肯定不会着道的。 但那个新人就不好说了…… 算了，还是相信侠道吧，毕竟那家伙是他们小圈子里数一数二稳重有大局观的。反正就这么个小项目，再闯祸也闯不出大的，就当是卖他个面子…… “嘭！！！刺啦啦啦啦啦……” 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金属撕裂的刺耳声。 ‘****！’驱魔师再也坐不住了，心里痛骂着起身。 走出两步后，他犹豫了一下，回头向杰茜伸出手：“不要和我分开，死死握住我的手。记住，无论你看到了什么，你手中握着的，都是我。明白吗？！” 杰茜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也不难为情，痛快地攥住他的手，跟着他的步伐，去查看异响的源头。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个印度人，一手变成野猪蹄子的形状，时不时凌空轰击；另一条胳膊，从手肘处，长出了一根比小臂还要长的獠牙，那泛着寒光的獠牙不停挥舞着。 “筏罗诃！”驱魔师大惊，他当然知道对方是最不擅长应付幻术的了，但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程度的幻术，就能迷惑对方的心智。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喊声，筏罗诃猛地回头，恶狠狠看向这边。 然后，驱魔师就看到了对方那赤红的双瞳，以及肿胀充血的腹部。 不是幻术，是失控！他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筏罗诃的能力，是化身名叫筏罗诃的野猪。而这头野猪，就是毗湿奴的化身之一，是印度的三大主神之一。 当然这只是官方说法。他们都知道，筏罗诃的能力本质上其实是变身巫术，至于变成什么动物，全看试炼的发展。他的形态就是野猪。 所谓毗湿奴、筏罗诃，不过是他所在组织瓦拉纳西，为了和斯瓦米纳拉扬神庙争夺舆论，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这个巫术难度非常大，很容易失控，最严重的情况下，本人的意识会被野兽本能吞噬殆尽。所以筏罗诃本人总会面临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麻烦。而受伤，就是导致失控的重要原因。 很明显，这家伙受伤了，而且是不轻的内伤。 从被扯破的上衣和一些粗糙的急救手段就能看出来，他试图补救，但最终还是没来得及。 但问题是，在这个项目中，谁能、谁会伤害他？ “这是……这也是幻象吗？你看到了吗？” 杰茜的声音将驱魔师带回现实。这当然不是幻象，恶灵怎么可能知晓他们的能力和细节呢？ 看着缓步朝他们走来的筏罗诃，他明白，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筏罗诃不擅长应对乱七八糟的小手段，但很擅长打架。 而他，恰巧相反。 他将杰茜挡在身后，保持着警戒的姿态和凶狠的表情，死死盯着筏罗诃那饱含危险意味的赤红双眼，然后一点点地稳步后撤。 现在，他的对面可不是什么有理智的人，而是一头暴躁的野猪。 他只能按照和野兽对峙的方式，尽可能威慑对方，然后祈祷其他人听到声音，赶来支援他。 最好是侠道……四个人中，就他能稳赢筏罗诃。他们在一起时，也一向是他处理失控的印度佬的。 但退了没几步，身后的杰茜，就挡住了他。他挤了两下，却没挤动。 “劳伦警官？”他低声问道。 “神……神甫……”杰茜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后面……” 后面？ 他缓缓回头查看，两人的身后，哪里还是什么警局？已经是一片宛如地狱般的景象了。 杰茜再往后退一步，就是一条熔岩河，一个恶灵正赤足踩着熔岩，缓缓向他们走来。对方的每一步，都会在脚下激起一股烧伤的烟气，只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难怪对方说什么都不挪地儿了。 驱魔师顾不上身后的恶灵，连忙回头继续盯着筏罗诃。后者本来打算有所行动，见他回过头来，就又选择继续对峙。 “继续后撤，”他头也不回地说道，“相信我，那家伙只是幻象，不会伤害你的。” “但……”你说不会就不会？倒霉的可是我！ 杰茜空余的手摸向腰间的手枪：“我可以……” “不行！”察觉到她的想法和动作，神甫立刻反对，“我们不知道那里实际站着的，是不是普通人。你会误伤的。” 杰茜就此陷入了巨大的纠结中。 就在此时，筏罗诃那惊人的野兽本能，似乎嗅到了猎物的软弱与纠结，他不再犹豫，发出一声野猪怪叫，就向两人扑来！ 人呢人呢人呢人呢？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退无可退的驱魔师，心中尖叫着，大吼道：“侠道——！！！” “龙啸九天，万剑归宗！” 随着洪亮的喊声，一柄古朴的宝剑，从拐角处破空飞来，在驱魔师与筏罗诃之间停住，并立时化作十余柄宝剑，剑柄相连，组成了一个圆圈。 筏罗诃的蹄子和獠牙同时撞在剑阵之上，巨大的撞击力道，爆发出的金鸣之声，一时震得场上两人头晕目眩。 而一击之下未得寸进的筏罗诃，也被反作用力撞得踉跄着退了两步，同样有些懵得直晃脑袋。 从拐角处冲出来的范鸿，却没有丝毫停顿。他一手捏着指诀，一手指着筏罗诃大喝道：“轩辕神剑，剑化万千！” 顷刻间，那组成剑阵的十余柄宝剑，就恢复成一柄，并自动调转方向，指向筏罗诃。 在刺向对方的途中，那宝剑又陡然化为数百柄小剑，密密麻麻直接刺入目标的每一寸肌肤。强大的力道，推着筏罗诃连连后退，直至将他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但范鸿的攻击并未结束。 他直接咬破大拇指，用血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画出一道符文。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念咒之间，他已几步来到筏罗诃面前，将画着符咒的手掌，狠狠印在对方胸膛之上，顷刻间爆发出一片耀眼的金光！ 只此一击，遭受重击的筏罗诃，脑袋前伸、眼球暴凸，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法由心生，生生不息！”范鸿又将手按在对方额头上。 一道金光闪过，几秒后，本该昏迷的筏罗诃，竟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一连串咳嗽，还带出了不少暗褐色的血。 咳嗽过后，他一边吐血，一边忍不住问候起驱魔师母亲。 而他们身后十余米外，在范鸿登场后，驱魔师已经转身取出一枚精美的十字架。 对面的恶灵看到十字架的瞬间，就怒吼了一声，缓缓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地狱的幻象。 这才是他最擅长的工作。 等他处理完自己的工作，赶到这边时，就恰巧听到了筏罗诃对他至亲的问候。 尴尬之下，他只当自己听错了，连忙帮范鸿一起将对方放躺在地上，检查对方的伤势。 “那个恶灵，至少是那个魔鬼，能伤到我！” 两人听到这话，脸色剧变。 尤其是驱魔师，他不相信筏罗诃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可之前的项目经验也不是假的！ 为什么这一次就出现变故了？问题出在哪里？是他们中的谁，无意中触发了什么“隐藏条件”吗？ 筏罗诃虚弱的声音中，满是恶狠：“你们看看我的脚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疼？” 两人看去，顿时咋舌：筏罗诃的鞋底早就没了，他的脚底板，已经被烧得皮开肉绽，甚至直接碳化了。 听到这话，印度人崩溃说道：“那个地狱也是真的！至少那些熔岩是真的！你们得提醒其他人！” 范鸿和驱魔师对视一眼，同时点头说道：“一起行动。” “我先撤了，*！”又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谁，筏罗诃的身影，就逐渐消失了。 只留下了一脸尴尬又凝重的驱魔师。 两人刚起身，身后的杰茜，就一脸惊恐地质问：“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他哪去了？！” “是他们印度教独有的秘术。”驱魔师瞬间切换成之前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平静解释道。 “印度教？你们不是天主教会的吗？”杰茜依然不信。 “我是天主教会的，我们是国际驱魔师协会的，这是两码事。国际驱魔师协会也在吸收其他宗教的驱魔人，毕竟面对魔鬼，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其他宗教……也有驱魔人？”杰茜傻眼了。 “当然，”驱魔师嘴角含笑，“难不成魔鬼只伤害基督徒？” “但他直接消失了！”对方还是难以接受。 “不然呢？”驱魔师无奈叹气，“你难道指望我们端着m16和魔鬼对抗吗？” 见对方沉默不语，他才催促道：“走吧，我还要去找其他同伴会合。恶灵的力量比我预想的更强大，我们必须集体行动。” 回身背对杰茜后，他的脸上，又再次被凝重与紧张占据。 第384章 385.不洁之地 “恶灵能直接攻击人类？” 值班室中，包括杰茜在内的剩余六人齐聚。 听了其他几人的经历，乔木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按照之前的说法，恶灵不能伤害人类，是因为更高层次的超自然法则限制，例如上帝什么的。 结果现在，法则失灵了？ “上帝死了？”念头一生出来，他本能地脱口而出。 驱魔师重重咳嗽了几下，向他提出非正式抗议。 “所以只有你没遭受袭击，”神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你又遇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 值得注意的事情？ 他和范鸿分开后，随意溜达了一圈，啥都没找着，就跑到警局外面调查了一圈。 回来之后，他倒是听见筏罗诃制造的巨大动静了，但他以为是恶灵搞鬼，谨守自己的本分，就没理会，而是直接回到值班室中，等其他人回来。 “非要说的话，”他想起了回来时的那个细节，“从外面回来时，推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一种不对劲，仿佛警局里多出了什么东西。但进来之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认为那不是错觉。” 多出了什么东西……其他人听到这话，都陷入沉思。 “大概是什么时候？”桌子上的精灵问道。 精灵现在的状态很有趣：是一个巴掌大的陶土人偶，这个人偶和他的相貌非常相近，做工很是精良，不过是Q版的。 驱魔师和范鸿找到他时，他就是这副模样了。 桌子上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替身。他本人此刻藏身在一个独属于他的避难空间中。 按他的说法，他总觉得那个女鬼对他的伤害不是幻象，但灵视也没发现问题，一时拿不准，干脆就发动了自保能力。 这个能力麻烦的地方就在于，他能随时进去，但不能随时出来。那个空间每次开启，都要间隔两个小时。 现在如果有个厉鬼冲过来将他的替身人偶毁掉，那他就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了。 神子的情况比他好一些。 这女人也遇到了一个恶灵，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方啃了一口，在手臂上种下了一个诅咒。目前暂时还不知晓诅咒的具体内容，但她也用自己的力量，将那个诅咒临时封印起来了。 问题就是封印会持续消耗她的灵力；而且她并不知道这个封印是否有效。如果诅咒到了爆发期，封印其实无效，她还为此消耗了大量灵力，那就太冤了。 被啃之后，她就立刻赶回值班室，也是第一个和乔木汇合的人。 乔木甚至还想验证她是不是真人，但她只是翻了个白眼，直接自顾自坐到一边去了，搞得乔木还挺尴尬的。 乔木没带表也没看手机，一群人大致推算了一下时间，发现乔木感受异样的时间点，基本与他们遇袭的时间点吻合。 也就是说，异常，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但他们依然不知道这种异常是怎么来的。驱魔师也信誓旦旦，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苦恼之中。 乔木这也是第一次参加完全不由他主导的项目。 之前的每一个项目，哪怕是犬夜叉，只要他在，基本都是他说了算。 但这次，剧情他不了解，指挥权他也没有，甚至他还不方便自由行动，只能在一旁乖乖做背景板。 这也算是他第一次旁观土著调查员们是如何执行项目的。 怎么说呢？说菜吧，实在委屈他们了。换成自己，没有情报优势的情况下，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也会感到棘手的。 毕竟现在明摆着就是他们抱团，恶灵就不露面；他们散开，恶灵又防不胜防。尤其恶灵还有视野优势，他们则全程面对战争迷雾。换成是谁，都会懵逼。 但真正让乔木失望的是，这些中阶调查员身上，并没有他所期待的那种勇往直前的气势，反而是谨慎有余，开拓不足。 如果换成是他，此刻肯定会直接选择兵分两路，引诱对方出手，和对方干一架，搞清楚对方的情报再说。 而不是干坐在这里，在什么情报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商讨对策。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差呢？ 几人商量对策的时候，他就在一旁保持着沉默，思考这个问题。 很快他就想通了： 他还是下意识将这个世界的【调查员】与无限流小说的【轮回者】划等号了。 现实则是，这两个职业有着天差地别。 轮回者，每一次进入轮回世界，都面临生与死的考验。拼命，也许能活；不拼命，一定会死。 但调查员截然不同。 说白了，他们和每天早晚高峰大街上的那些上班族，没有任何本质区别，就是干活拿工资。 只是他们干的活有些奇幻又有些科幻罢了。 驾驶宇宙飞船巡逻星系的执法者，和大街上坐在警车里拿着测速仪的警察，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并不会因为自己驾驶的载具不同，而产生截然不同的使命感与信念感。 都是开罚单的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乔木只觉得格外失望。 不是对面前的同行们失望，而是对自己那莫名的期待失望。 怎么就能拖到现在才想明白呢？ 害他之前还格外期待这次的旅程，觉得自己终于能一睹中高阶调查员的风采了。 毕竟上次特别任务，他基本就全程错过了。 他直接举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可以先打一架吗？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抓个俘虏之类的。” 想到这几人虽然有战斗力，但大概率不擅长战斗，他又补充道：“我比较擅长战斗的，你们可以先撤出去，等我打完了再回来。” 他至今都没见过恶灵的幻象，不确定自己会被影响到什么程度。既然其他人都不擅长战斗，那就他自己来。 这个提议，让其他人有点懵。 他们不是战斗类调查员，执行项目的过程中，对战斗也一向是能避则避。 尤其是这种恐怖类型的项目，往往都有一个【破解之法】。他们更擅长避开鬼怪，找到那个破解之法，立于不败之地后，再徐徐图之。 直接抓个鬼怪回来严刑逼供情报？这是什么阴间手段？ 这就是不同类型的调查员，日积月累之下的思维差异。 换成个厨子调查员，此刻的想法说不定是亲自下厨做一桌美食，感化恶灵。 “太危险了……”驱魔师不太愿意。 他看得出来，侠道和死神关系很好，而侠道又是他们小团体的核心之一，也是他的好朋友。他实在不想对方为难。 但乔木却有些麻爪：危险？哪里危险了？ 一个中风险项目，智脑至今都没给提高风险度。 合着你们不喜欢战斗，真不是嘴上说说啊？ 他正想着如何能尽可能少透露自身情报的同时，说服别人，就看到几个人的视线，越过他投向门口。 他连忙回头，就看到那个乞丐，依然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摇摇晃晃就走了进来。 “你们……在看什么？”杰茜故作镇定的问题，让他一愣。 乞丐死了？ 趁着其他人还没表态，他直接起身走过去，检查起乞丐的身体来。 身后，杰茜倒吸冷气的声音传来，乔木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对方看来是多么诡异，不过他并不在乎。 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检查了一遍，他又直接粗暴地扯下对方的衣服，死因也就得到了确认。 对方的左胸，赫然是一个不规则的洞，透过断裂的肋骨，可以看到里面空荡荡的。 他的心脏，被人掏走了。哦，应该是说被鬼。 “你是被谁杀死的？”乔木好奇地问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乞丐却只是原地发愣，似乎没有自我认知一般。 见什么都得不到，他就彻底失去了兴趣，耸了耸肩，回到自己的座椅上。 驱魔师叹了口气，起身道：“我送他离开吧。” 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本圣经，又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 乔木好奇地问：“你之前没这么做过吗？” 他问的是之前的进度中，对方有没有超度过乞丐。杰茜在场，他不能问得太明白。 驱魔师头也不回地说道：“自杀之人，是无法前往天堂的。” 正常剧情中，乞丐是受幻象影响而上吊的。 “这算是钻漏洞吗？”他很是好奇，“那样的话，恶魔就可以诱使他们看中的人自杀，确保对方的灵魂坠入地狱，落入他们手中。” 驱魔师回身摇着头，认真解释道：“地狱很大，也很混乱。除了契约，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保证灵魂堕入地狱时，恰好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 “等等，”神子突然出声，“能超度，有天堂，岂不是说真的有上帝？” 驱魔师解释道：“在很多地方，上帝和天堂并非必然关联，我不确定这里有没有。” 见其他人没有问题，他就转回去，开始为乞丐的灵魂进行超度。 这一幕对于基督徒而言，确实很温馨很鼓舞。以至于杰茜明知那边有鬼，却依然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也许是希望看到天堂为羔羊洞开的那一幕吧。 几分钟后，驱魔师的超度结束了，天空没有金光洒下，周围也没有天使出现，调查员的视线中，乞丐依然光着膀子站在那里。 驱魔师再次转身，脸色很难看：“超度失败了。” “他是自杀？开玩笑的吧？”桌子上的精灵语气夸张道，“掏心自杀？也太个性了吧？” “是他杀，”范鸿开口了，“看那个伤口的角度，自己的手是做不到的。” 听到这话，乔木自己比划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如此。自己掏心，如果要掏成那样，手臂根本用不上力气。 放下手后，他就看到，那边的驱魔师和神子，也在各自的胸前比划着。 只有精灵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乖乖倚着茶杯坐在桌子上。杰茜则根本看不到乞丐的伤口是什么样子的，只能保持沉默。 “所以，为什么超度不了？”精灵回到原话题，“这里没有天堂？” 驱魔师摇头：“有的，中午等你们的时候，我顺手超度了一个。” 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乞丐灵魂，满脸的凝重和担忧：“无法超度的原因有很多，但都不符合现在的情况，除了一条…… “这里是不洁之地，天堂拒绝接受这里的灵魂。” “不洁之地……”精灵嘟哝着重复了一次，“闹鬼闹成这样，不洁也是正常的吧？” “那是两回事，”驱魔师做了个深呼吸后，才继续说道，“不洁之地只有一种含义：被高阶恶魔污染，等同于地狱的地方。” “高阶恶魔……”这个项目，确实有提到一个恶魔的名字，乔木若有所思地说道，“曼森？” 紧接着，他又问：“我猜，高阶恶魔想要污染出一片不洁之地，也非常困难，对吧？” 驱魔师闻言，严肃地点着头：“他本人必须在献祭仪式中彻底降临，才能将献祭之地污染为不洁之地。” 高阶恶魔……亲自降临…… “这……只是你的猜测……”精灵的声音，已经变得干巴巴的了。 “你敢赌吗？”驱魔师瞥了他一眼，让他瞬间没了声息。 “要不，先撤？”范鸿犹豫着，提出自己的意见。 毕竟乔木在场，他可不想自己的小兄弟被自己带进沟里。 “我建议深入调查，”神子却发表了不同意见，并问驱魔师，“这种情况应该很罕见，对吧？” 驱魔师点头：“仅此一次。” 只有这一次出现这种状况了，对很多调查员而言，当下的情况，就如同动物学家在原始森林中发现了一窝正在饿肚子的白化猎豹一样。 极度危险，却吸引力爆表。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对，乔木毫不犹豫地举手：“我支持神子姐姐的意见。” 瞬间，范鸿就被噎住了。 神子只是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驱魔师看看场上的情况，无奈叹了口气：“那我只能奉陪了，精灵，你呢？” 十字路口的精灵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被吓傻了？我还有一百多分钟才能出来呢，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赶得上？” 驱魔师也反应过来了，这家伙确实赶不上接下来的行动了，根本不用考虑对方。 “那就咱们四个人了……” 他没来得及往下说，乔木又插嘴了：“分队吧，两个人保护警官，两个人去搞事情，如何？” 说完，他目光炯炯地看向身旁的范鸿。 那眼神中写满了“快答应快答应快答应！我带你去搞事情！” 第385章 386.疯女人 分组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不能带着主角冒险。但乔木最终也没能如愿和范鸿分到一组，因为场上五人，就他和范鸿能打，他俩一组，其他三人就凉了。 而主角又需要已经初步建立起信任的驱魔师看顾，最终他就只能和神子一组。 两人将警局上上下下逛了两圈，都没找到魔鬼与恶灵的下落，反倒是主角那边被骚扰了几次，但都被范鸿和驱魔师联手击退了。 不过他们并不着急，因为局面很快就迎来了转机：一个陌生女人潜入警局，并试图偷袭二人。 自然，对方手中的榔头还没来得及敲下来，脑袋就被乔木按着，狠狠撞在墙上，昏死了过去。 这个神秘女人的出现，同样是剧情的一部分。她是邪教头子派蒙的忠实拥趸，但并未卷入之前的连环杀人案，至少没有证据显示他们参与了。 像她这样的邪教徒，在圣迈克尔市还有十几个，都被监视居住。 而她今晚出现在警局的目的，在正常人听来也颇为搞笑：她打算趁派蒙自尽一周年之际，在对方自尽的地方，做相同的事情。 简直是脑残粉的楷模。 乔木拖拽着昏迷的邪教徒，一路将她带进审讯室，放在椅子上。神子走上前，拽起对方的脑袋，食指中指并拢抵在对方额头上。 女人的身子抖了一下，就没动静了。但就在神子松开她头发的一瞬间，她却猛地睁眼暴起发难，直接扑向神子！ 但神子似乎早有防备，直接一手卡住对方的手肘，侧身闪到对方后面，将对方一条胳膊锁死，按着对方后脖颈，将其狠狠掼在桌子上。 “再耍这种小聪明，我就卸了你的胳膊，听见了吗？”她冷冷说道。见女人紧紧贴着冰冷金属桌面的头艰难电动两下，才放开对方。 重获自由的女人，不仅不恼怒，反而揉着肩膀重新坐下，甚至干脆推着椅子往后撤了几步，将双脚搭在桌子上。 看到这极没规矩的一幕，神子忍不住皱起眉头，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你们不是警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两个陪着警察的男人，也是你们一起的吧？”女人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反而还饶有兴致地打听起他们的情况。 “现在你是俘虏，是我们问你话。”趁着神子没退回来，乔木抢下房间中最后一把椅子，坐在女人对面，假模假样地模仿电视里的警察，敲着桌子。 “好吧，你们想问什么？”女人无所谓地耸肩，一看就是长期和警察打交道的老油条。 “派蒙、诺克斯、帕金斯，说说你对他们三人的了解。”乔木问。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乔木，又回头看向身后的神子。 “你们也是他的崇拜者？”问完后，她立刻摇头否认，“不，你们不是。” 她脸上依然挂着笑，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你们到底是谁？” “驱魔人。”乔木面无表情。 “驱魔人？”听到这个答案，女人一脸愕然，进而捧腹大笑。 她就这么一直笑着，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和口水流了一脸。乔木和神子谁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他们早就知道，这女人是个疯子。疯子做什么都不奇怪。 好半天，女人才止住笑，直接揪起自己的衣服，抹了一把脸。 “太讽刺了，太可悲了，”她的声音中仍带有残留的笑意，不停地摇头，“一年前，他们认为我们是疯子，是垃圾。现在，看看这里，看看再看看他们。” “驱魔人？他们不仅从这片圣地逃走，还找来了驱魔人？”她越说越开心，“曼森在上，我真希望自己能早来几天，早一点听到这话。今天，我就能带着dv来，将这些话全都录下来，然后公之于众。太可悲了……” “所以，你打算向我们分享你们的故事吗？尤其是那三个先你一步死掉的疯子。”乔木催促道。他可不打算陪这个疯女人聊到凌晨四点。 “你们见过他了吗？”女人没有接茬，而是反问。 乔木和神子对视一眼，缓缓点头：“见过了，他，还有那两个女人，以及被他们害死……”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等他说完，女人就亢奋地喊道，边喊着，将脚放下去，就要起身。 但她还没来得及动弹，肩膀就被身后的神子死死按住：“坐着！” 她回头瞥了神子一眼，也不在意，继续兴奋地拍打着桌子，表达自己的喜悦。 “今天是他去世一周年纪念日，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的！他喜欢仪式感！” 她又死死盯着乔木。 “而你们，哦，曼森在上，”她一脸感慨地缓缓摇头，“你们是如此的幸运，竟然有资格见证这伟大的时刻……哦，今晚，他将为你们打开一扇全新的大门，让你们见证新世界的开端。而你们，应该为此而感恩。” “情报。”乔木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真是冥顽不灵，”女人遗憾地摇着头，“为什么要问我呢？为什么不亲自去问约翰·迈克尔呢？” 她突然想到什么，起身往前探，但又被神子按住了。 她兴奋地对乔木说：“加入我，加入我们，怎么样？驱魔人，上帝的子民。哦，你们将成为我最好的礼物，曼森一定会喜欢你们的，一定会喜欢这份见面礼的。” 乔木没理会她，只是摇了摇头，从腰间抽出匕首，放在桌子上推给她。 女人看着滑到面前的匕首，又疑惑地看向乔木。 “既然不想说，那就尽快上路吧。” 女人闻言，直接反手抄起匕首，抵在自己的胸前。 “生日快乐，亲爱的约翰·迈克尔~”兴奋地说完遗言兼职祝福语，她双手握住匕柄，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其他两人就这么看着她趴在桌子上的尸体，任凭血液流到地上，汇聚成一大摊。血液快沾到鞋子时，神子还一脸嫌弃地往一旁挪了几步。 过了一阵子，一个人影，从纹丝不动的尸体中，缓缓抬头、起身，茫然地四下张望。 大约过了两分钟，她的眼神，才逐渐恢复清明。 获得意识的女人，哦，是女鬼，低头看着自己的尸体后脑勺，又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脸上逐渐浮现出狂喜的亢奋。 她小心翼翼地向一旁挪动，使自己和尸体分开，又试着去触摸尸体，但手却毫无阻碍地融入尸体中，吓得她立刻缩了回来。 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大约是在思考自己是怎么能站在地面上的。 之后，她又试着碰了碰桌子，依旧碰不到。 但不知是大部分灵魂都能很快适应，还是这个女鬼格外聪明，又过了不到两分钟，经过十多次尝试后，她竟然触碰到了自己的尸体！ 她惊喜地对着尸体的头发一撩，果不其然，那片头发竟被她撩动起来了。 学会触碰实物后，女鬼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脸邪恶地看向她对面的乔木。 然后，她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她…… 瞬间，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 艰难地回头，发现自己身后没有人，而侧后方的那个女人，也一脸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女鬼的心中再无侥幸：这两个人，真的能看到自己。他们真的是驱魔师！ 生前的习惯还在作祟，她突然启动，就朝着审讯室敞开的门冲去，却没想到自己可以直接穿越地板。 才冲出去没几步，眼前一花，还没看清那黑影是什么，一只手，就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鬼用不着呼吸，自然不怕掐。但不知为何，那手卡住她脖子后，她却依然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 那是凌驾于死亡之上的恐惧。 “抱歉，你还有用，暂时还不能让你离开。”乔木说着，将她向屋里甩了回去。 感受不到疼痛，女鬼摔在地上后，依然恐惧地向墙角缩去。但身后的神子，已经向前一步，从兜里抽出一个纸人，一掌贴在她的背上。 “这样她就跑不掉了。”她解释了一下，就任凭那个女人徒劳地试图去触摸自己后背上多出来的东西。 乔木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神子也一脸嫌弃的一脚将尸体踹翻，然后将椅子拖离血泊，坐了上去。 两人就这么又等了几分钟，什么都没有发生。 神子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这样到底管不管用？” 说实话乔木也不知道。面对一群甘愿做缩头乌龟的鬼，你能有什么好办法？人家愿意的话，甚至可以一路撤到地心去。 神子自然没指望一个新人能拿主意，直接起身：“回去吧，执行B计划。带杰茜离开警局，看看能否逼他们现身。” “再等等吧，反正还有时间。” 乔木总觉得B计划不靠谱。主角待在值班室中，有除了范鸿和驱魔师的贴身保护外，还有三人设下的大量法阵与仪式。 一旦离开那个房间，真正行动起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万一其他人被牵制住后，一个恶灵突然出来扭断主角的脖子，那也太坑爹了。 毕竟按驱魔师的说法，这里很可能还有一只高阶恶魔虎视眈眈。谁也不知道这个项目中的恶魔，是什么水平。 事情倒也不急，毕竟他们自身没有危险，只是遇到这种罕见的突发状况，见猎心起，急切想要取得些成果。 见一个新人都比自己淡定，神子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干坐在那里，继续枯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等待太过枯燥，她的眼皮子越来越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然后，她的头往下一磕，猛地警醒过来。一瞬间，她只感觉后背生出一股森寒。 她竟然睡着了！她怎么可能在这种环境中睡着？！ “小心！”她大喝一声，就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警惕地打量着房间内的情况。 但什么都没发生，房间内依然平静如常。只有那个被她封印的女鬼，愕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 不，不对！还有异常！ 她立刻看向对面的新人，对方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头也正正的，但眼睛，已经彻底闭上了。 “死神？”她轻轻呼唤了一声，对方胸口平静起伏着，呼吸很平稳，却对房间内的动静毫无察觉，仿佛睡得很沉…… 如果不是对方的脑袋直挺挺的，根本没向一边倒下，她可能就信了。 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手轻轻去捅对方。 就在手触碰到对方胳膊的一瞬间，一只狰狞的鬼爪，突然探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而原本还在沉睡的新人，也猛地扭过头，脸上的血肉开始脱落，并朝她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身后，原本还大气不敢喘的女鬼，看到这一幕，难以抑制地发出了狂喜的尖叫，毫不犹豫地向她扑来！ …… 乔木平静地坐在座位上，欣赏着对面的女人不停打着瞌睡。 年轻的神子，除了性格不太好，有些冷漠之外，全身上下无一不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尤其是高耸的胸脯，和那双修长的腿，说看一整晚都不腻是夸张了，但欣赏个半小时来打发时间，还是完全ok的。 这是他少有的完全没有预设目标的项目，进来的唯一目的，就是长见识。所以他是真的不着急。 大不了过了四点直接卷铺盖回家，他能有什么损失？ 欣赏了一会儿，就见神子是真的撑不住了，小脑袋晃啊晃的，然后就一头栽了下去，紧接着又立刻扬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乔木没笑，反而眉毛一扬：对方抬起头后，就正正地坐在那里，却依旧闭着双眼。没睁眼，没摸脖子，更没打起精神。 这可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而角落中，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女鬼，也蜷缩在地上，没了动静。 “见你一面有那么难吗？”乔木朗声道，“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这儿拆了，然后回家了。” 几秒后，一股浓郁的硫磺味扑面而来，他所在的地方，已经是一片赤红焦土了。而他对面的神子和女鬼也没了踪影。只剩下地上的女尸，发出呲呲的声音，和烤肉的香气。 乔木看了眼被滚烫的地热烧坏的鞋子，一脸嫌弃地在脚下凝聚灵子，起身隔空而立。 回过身时，十余米外，三个头裹床单的恶灵，正呈三角站位，笔直站在那里。 见他回身，三个恶灵，竟然恭敬地弯下了腰。 哎？乔木立刻回头打量四周，视线所及之处，除了那三个鬼，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的背上，路西法之翼也并未显现。他也不相信三个恶灵就能看到不主动显现的天使翅膀。 很明显，这三个恶灵致敬的就是他，而非他所承载的天使翅膀。 我什么时候这么有排面了？他一脑门子问号。 第386章 387.你猜我我猜你 “尊敬的魔王眷者，我代表辛纳亚的阴影、正义的告死者、血葬海的统治者，曼森，向您致敬。” 这些都是什么？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乔木听得一脑门子问号。 “曼森？”他故作冷漠地来了一句意义不明的反问。 这种时候，想要把戏演下去，就不能把话说直白了，否则就露馅了。 一个称职的魔鬼，要学会自己揣摩上意。 “您行走于人间，没有听说过曼森之名，实属正常，”果不其然，为首那个明显就是派蒙的男性魔鬼，主动解释，“他是魔王最忠诚的下属，数千年来，一直忠实地履行着魔王赋予他的责任，正如您一般。” 这么说，那位曼森，应该是级别偏低的地方干部，并不入那个魔王的法耳啊。 乔木自然也不好问这个曼森有多强，好不好打之类的，这种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他想了想，就问道：“他为何降临于此？此刻又身处何处？” 这个问题让派蒙有些懵：不是你让他降临的吗？怎么现在又返回头问我？ 但他可不敢这么说。他最多算小乡镇里的基层公务员，人家却是总统特使。而且身为魔王眷者，却伪装成驱魔师，和上帝的仆人混在一起，肯定是身系要害，背后一定要大秘密。 在地狱这种法外之地，面对这种人物，万一一句话说错，被人家弄死了，也是白死。 他可不想白死。 大脑迅速运转，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这位眷者大人明显不认识曼森，就怎么会帮曼森降临呢？明显就是发现了他们布置的仪式，随手帮个忙，把人拽过来再说。 但之前听那群驱魔人谈话，他们明显不是路过，就是特意前来，而且是冲着他与那个杰茜·劳伦来的，而且还在保护那个该死的女人。 难道是眷者有什么计划，需要用到那个女人，所以不允许他伤害对方？ 可那样的话，直接说一句不就行了…… 是了，他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还是曼森大人降临时告诉他的。不让曼森大人降临，他又怎么会相信对方的话呢？ 以曼森大人的智慧，一定早就看出来了，为了不影响眷者大人的计划，一降临就远远躲开。把他留在这里，则是为了配合眷者大人演戏。 “曼森大人……是遵照魔王陛下的法旨，侵蚀万恶天堂所庇护的人间……”面对曼森大人都退避三舍的大人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翼翼地组织措辞，生怕一句话没说对、一个词没用对，坑了曼森大人，也害了自己。 “大人和我等并不知晓您的存在和计划，贸然降临，还请您宽恕。在您的帮助下降临后，为了不破坏您的几乎，已然离开此地，留下我等，全力满足您的任何命令。” ？？？乔木已经不是一脑门子问号，而是整个脑袋都化身问号了。 你自己听听你都在说些什么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都脑补了些什么东西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他干脆直接进入思维宫殿，开始捋对方的话。 恶魔降临人间，就和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一样，都是本能欲望驱使，这个就不用讨论了。 但降临得到了我的帮助？我帮什么了？怎么帮的？什么时候帮的？我怎么不知道？ 还有，我的计划？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有什么计划？我自己都不知道好伐？ 不过这一条他很快就想通了：对方眼里，自己是什么魔王眷者，现在又和神甫、驱魔师混在一起。在对方看来，可不就是自己有什么阴谋嘛。 想通这一点，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别人装叉都是一装一个准。自己装起来怎么就这么累？ 小说里不都是主角一装逼，对方就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去思考去揣摩。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你猜我我猜你比谁更能猜了？ 在思维宫殿中练习了好一会儿，直到勉强满意后，他才回到现实，嘴角勾起一丝意义不明的笑。 “我帮助他降临？” 派蒙心中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眷者大人的本意，并非帮助曼森大人降临？但他确实…… 他思考了很久，想了很多可能性，却都不敢确认。最终，他只能硬着头皮求教：“大……大人……我不明白……还请您赐教……” “想不明白就自己想，我没心情和你废话！”乔木的语气中满是不耐烦，“想不出来，就把前因后果都捋清楚，在我面前捋！” 派蒙一时心惊胆战，连话都不敢说了。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按对方的要求，将所有事情都捋一遍。 当然，他肯定不能事无巨细，大人物怎么可能有兴趣听废话？至于哪些该讲哪些该略，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此刻的派蒙，几乎激发了自己的全部智慧，然后开始了他的讲述。 他勒死了自己的两个姘头后自杀，得到了曼森大人的恩赐。但曼森大人并没有让他们前往地狱，而是命令他们留在此处，继续取悦他。 但之后无论他怎么闹鬼，曼森大人都没再回应过他，显然是不满意的。 要怎么取悦一位高阶恶魔呢？他们三人讨论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帮对方降临人间！ 这个结论产生的瞬间，他就感觉，一股力量还是源源不断涌入自己体内。 曼森大人回应他了！这就是对他的鼓励！ 振奋之下，他开始精心谋划起来。 这个世上有驱魔人，他不敢在警察局大肆屠杀。于是，整个计划就成了，将警察全部赶走，然后让这里成为荒废的闹鬼圣地。之后无论是流浪汉还是探险者，都更好杀。 只要在警局内杀够五人，让这五人的死亡位置形成一个五芒星，再由一位曼森大人的信徒，将自己的鲜血在警局外泼洒成一个圆，由此组成魔王陛下的符号。 他所奴役的灵魂们，再在周围用自己的灵魂刻画出曼森大人的真名，仪式就正式成功了。 当然，这个过程中肯定会遇到阻挠，会有失败和反复。 如果恶魔真的这么容易就降临，那人间早就是魔王陛下的了。 但他并不在意，他也知道，曼森大人并不在意。 他们都有着近乎永恒的寿命，怎么会在意一件事情是做一年还是一百年呢？ 所以，在敲定整个计划后，他将计划的起点，定在了今晚。今晚，他将正式杀死第一个人，开启整个仪式。 因为今晚既是他的死亡周年，也是他收获所有从地狱渗出的“恩赐”，正式从恶灵进化成魔鬼的日子。 仪式感爆表！ 尤其是当他得知，今晚的值班警员，竟然是杰茜·劳伦，是一年前被他杀死、至今受他奴役的劳伦警长的女儿。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是魔王陛下对他的恩赐！ 然而真正的惊喜还在后面。 眼前这个奇怪的“驱魔师”，仅仅只是看似无聊地绕着警局走了一圈，他的仪式，还没开始，就直接成功了！ 就连曼森大人降临时，也是一脸的茫然。 最关键的是，这个仪式实在太成功了，降临此地的，不仅有曼森大人，还有地狱！ 那个仪式，成功地将这个警局，和地狱重叠在了一起！ 现在，仪式不仅结束了，还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成功。 从使命上来说，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杰茜·劳伦，那个女人，杀不杀都无所谓了。 但他还是想试试，目的很简单：取悦自己。 不过既然眷者大人有要求，他个人的喜好，自然要靠边站。 另一边，乔木已经彻底听傻了。 我转一圈儿就能转出个地狱？我这么牛逼我还靠工资养活？ 不用问，肯定是背后那副翅膀搞的鬼。 这家伙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整出这种阵仗，是要干嘛？想家了？这也不是你的家呀。 你想家就跟我说一声，我申请偷渡带你去你的世界住一段时间不就好了？ 万一你打开的地狱，就好有一支魔鬼大军在那边，一见这阵仗，直接冲过来咋办？ 真不懂事！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来还好奇是谁整的幺蛾子，让项目变得四不像了。 好家伙，闹了半天，罪魁祸首竟是我自己！ 他并不打算终结这个项目，现在了解了全部剧情，还搞清楚了突发状况的来龙去脉，此刻的他，是彻彻底底对这个项目失去兴趣了。 还能干吗？让这几个魔鬼恶灵继续演下去？或者去会会那个不知道躲去哪里的曼森？有什么意思啊。 现在要怎么办？ 他有些无聊地打量着对面一个魔鬼两个恶灵。 为了表示尊重，这三个家伙早就把床单摘了，就如同脱帽礼一样。 不摘床单还好，最多就是诡异。摘了床单，那一口的獠牙，那畸形的长舌……面部可憎到恐怖的程度。 看着三个家伙，乔木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我的地狱，好像还没有恶鬼吧？ 地狱，怎么能没有恶鬼呢？ 念头刚生出来，他的背后，一副洁白的天使羽翼，已经自动显现并展开。 像伸懒腰一样狠狠舒展的翅膀，在三个恶鬼惊恐的注视下，直接射向他们，几乎是一个呼吸的工夫，就将三个厉鬼给包裹起来了。 “你倒是够积极的。”看到这一幕，乔木并未阻止。嘴上埋怨着，依旧坐视路西法之翼将三个恶鬼送进了自己的地狱。 翅膀并未就此停手，而是又一次伸长，直接消失在空间中。 乔木知道，对方是惦记着另外那几个被奴役的灵魂呢。 “咱俩这方面还真像。”他忍不住笑道。换成是他，肯定也要把所有灵魂都打包带走，一个不留。 …… 神子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了。 她没有第一时间睁眼起身，而是谨慎地继续装晕，一边感受自己的身体状况，一边感知周围的动静。 身体很奇怪……是奇怪得好。 自己低估了那个魔鬼的实力，战斗中诅咒突然爆发，直接阴沟里翻船。按说，昏迷之前，她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了，现在不说濒死，也绝对是满身伤痛。 但真正感受下来，此刻的她，就好像瑜伽结束后泡了个泡泡浴又做了个全身spA一样，舒服到不行。 是获救了吗？ 但又不像。因为她还倒在地上，鼻腔中满是血液的腥臭。如此浓郁，只能是那个女人自杀后的血滩了。 如果是被救，其他人不会任由她这么倒在地上，至少侠道不会。 良好的身体状态，让她身处危险之中也丝毫不慌乱，而是能以惊人的理性，去思考眼前的局势。 房间里不止她一人，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在说着什么，语气很不友善，像是在吵架。 吵架？和谁？还有第三个人吗？ “……拜托，那破地方哪里好了？没山没水没树林，除了熔岩就是血海。谁愿意在这儿住啊？” 声音有些熟悉……是那个新人？死神？他救了自己？在和谁对话？ “我知道你之前待过的地狱就是这样，但不代表你以后的地狱也要这样吧？你在人间待了那么久，审美也该与时俱进吧？过去你没得选，现在不该选个更好的吗？” 地狱？他在和那个魔鬼对话吗？为什么只有他在说话？以后的地狱又是什么？ “翅膀，你听我说……哦，抱歉，翼尊……你跟哪想到的这个名字？算了，翼尊，我知道这是你的地狱，我只是打工仔，但你也得考虑员工的工作环境吧？” 翅膀？翼尊？那是什么东西？它的地狱？到底在说什么啊？和他们之前看到的那片熔岩焦土，有什么关系吗？ “我没去思维宫殿想对策！算了，我承认我去了，那又如何？你能拿地狱的产权归属压我，我就不能用自己的能力给自己争取时间啦？你还讲不讲理啊？” 神子只觉得听到的内容实在太奇怪了。这个死神，不会是个精神分裂吧？侠道知道这事儿吗？ “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翼尊大人？” 语气更激烈了……他真的在吵架？至少，他真的认为自己在吵架。 虽然见过不少精神状况有问题的调查员，但这位中国同行的问题，尤为严重啊。 看来中国同行的工作环境，实在不怎么样。 真替侠道感到不值。 神子如此想道。 第387章 388.稀里糊涂就失败了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重新搭建地狱？为了让你的主人对曾经抛……哦，抱歉，是前主人。为了让你的前主人对随意抛弃你这种非常糟糕的行为感到后悔，对吧？ “那么请问，你的前主人，为什么要抛弃包括你在内的一切呢？他的国度、他的权势、他的力量，甚至他的翅膀，他全都不要了，就跑到人间开酒吧，为什么？ “因为他不满意，对不对？他对他的人生……神生？总之就是不喜欢之前的生活，那生活环境肯定也包括在内，不然他何必跑去人间呢？把地狱改造成人间那样不就好了？ “所以你明白了吗？他根本不在乎地狱！至少不在乎他所拥有的那个地狱！就算你能打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甚至更大更强的地狱，他也不在乎！ “如果他都不在乎了，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付出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神子都听入迷了。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只听了这一会儿，她就大致拼出了故事的原型。 死神认为，自己的某个人格，其实是被地狱之主抛弃的仆从。他与这个仆从达成合作，共同打造一个新的地狱，来帮对方实现复仇，至少是实现嘚瑟。 但在施工方案上，双方产生了分歧。 这个剧情……就是说，还蛮吸引人的，充满了大胆的想象力，完全可以写成话剧剧本。 甚至还可以在仆人与前主人之间加入一些似是而非的暧昧元素，吸引女性观众。 “所以，翅膀，我绝对支持你的复仇大业，但咱们必须讲究策略，这种事情，不是只有决心就能做好的，对不对？” 劝说似乎有效了呢，他语气缓和下来了，管那位叫翅膀，那位也没反驳，应该是在沉思。 神子如此想道。 “要让他感到后悔，咱们就必须投其所好、有的放矢，对不对？他喜欢什么样的环境？具体来说，他喜欢人间的什么？ “纸醉金迷？当然不是。如果他只是喜欢纸醉金迷，那他直接待在酒吧里就好了，何必跟着女警四处乱跑？ “伸张正义？也不是。他干的脏活儿也不少，可谈不上正义，只能说他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那他到底喜欢人间的什么呢？” 对话，或者说单方面的讲话暂停了，房间中再次安静得甚至都能听到呼吸声。 神子自己也在凭借有限的信息，猜测那位前主人到底喜欢人间什么，能让他放弃地狱之主的权位。 结合过去看过的文艺作品，她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 “他喜欢的，是人间的多样性！美好的、丑陋的、神圣的、肮脏的、善良的、邪恶的、谦卑的、傲慢的……这种千人千面，是只会算计与折磨的地狱所不具备的！错综复杂、难以揣摩、不可预测、总有惊喜！”乔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就是这个！神子险些忍不住拍手赞同了。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所以，我们需要的是还原一个地狱吗？当然不是！我们需要的，是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属于灵魂的人间！ “我们要让他知道，他明明有成千上万年的时间，将地狱改造成他喜欢的模样；但他却退缩了、放弃了。而你，被他弃若敝履的你，却成功了！ “真正的报复，从不是什么‘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而是要让对方看到，他是如何为了一株小草，而错过了整天森林！” 一瞬间，神子只感觉整个人都燃起来了！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忍住没有鼓掌叫好。 寂静……漫长的寂静……说话声消失了…… 过了许久，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你醒了？” 被发现了……神子暗自自责，都怪自己太投入了，竟然一时没控制住。 她缓缓睁开眼睛，面部表情地起身，环顾四周，自己确实还在审讯室中，那具女尸仍倒在那里。房间中还有一些之前战斗的痕迹。 “是你救了我？”她用冷漠的声音问道，妄图希望借助自己冷淡的人设来尽力掩饰此刻的尴尬，“之后发生了什么？” 乔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了她片刻，直看得她感觉自己脸颊发烫，才说道：“咱们都中了幻术，我进入地狱后，击退了派蒙，就回到这里了。正好看到你受伤昏迷，从几个恶灵手中救下你，顺便帮你治疗了伤势。” 神子努力让自己维持人设，就简单说了句“谢谢。” “回去和他们汇合吧，”乔木主动解释道，“那些恶灵离开了。” “离开了？”听到这话，神子有些绷不住了。 “他们的本意就是让恶魔曼森降临，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曼森已经降临并离开了，他们自然没必要与咱们死磕到底。” 乔木的解释，让她感到万分愕然，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也好。”她只好点头表示赞同。有什么事，都等汇合了再说。 但走到门口时，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从醒来就一直纠缠她的那个问题：“侠道知道吗？” “啊？”没头没尾的问题，让乔木有些愕然，但立刻又紧张起来了。 对方听到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他努力让自己维持平静，疑惑问道：“知道什么？” “你的……是人格分裂，对吧？侠道知情吗？” 这一问，等同于承认自己刚才偷听了，确实很丢人。但承认与否，对方都知道了，装糊涂毫无意义，还不如做点实际的。 当然，这话问得也确实敏感，问完后，她就立刻补充道：“我也认识不少出现状况的调查员，只要积极配合治疗，最终都能好转甚至痊愈的。” 这一会儿的工夫，乔木哪里还想不通她是什么意思？只感觉一大股沸腾的血液，直往头顶蹿。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重重吐出去。 “我还没做好告诉他的准备……所以……” “我明白，”神子闻言，一脸理解地点头，“不过你也不用太过紧张。我们这些人，见多识广。你就是现在告诉他，他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其他看法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乔木心中不停骂娘，表面则一脸认真地点头：“谢谢你。” 对于这种误解，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最大的秘密没泄露而感到高兴。 神子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先一步向门外走去。 走廊中静悄悄的，他们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渗人。但这一路上，他们确实没再遇到什么危险，顺利回到了值班室，与其他人会合。 这大半个小时，他们其实没做什么事。就是抓了个邪教徒，引出了恶灵，打了两架。 驱魔师等人在值班室里，也隐约听到了神子战斗的动静。他们本也想去支援，但最终还是决定相信队友，没敢妄动。 现在见两人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不仅没有缺胳膊少腿，甚至连一点点伤都没有。尤其是神子，原本有些透白的脸上，此时竟前所未有地泛着健康的红晕。 只要她不开口说话，不是一副被欠钱不还的语气，就真的是那种令人忍不住接近的阳光女孩了。 听到乔木说恶灵们都散场了，几人一时间反而有些惊疑不定。 会不会是什么阴谋？ 毕竟那些恶灵，可都是剧情人物啊。一场战斗后突然改变行动模式，集体无意识应激怎么可能不做出反应？ 听驱魔师暗示集体无意识应激没动静，新回来的两人，立刻就有了不同的心思。 乔木抓那十三个恶灵的时候，已经做好了集体无意识应激爆表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啥事儿没有？ 所以，被翅膀抓走的剧情人物，不会引发集体无意识应激？ 对他而言，这个发现简直是新大陆。当然，还需要更多尝试，才能确定具体情况和限制。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能确认此事，那理论上，他能玩出很多花样来。 现在他就有一个想法：直接将一个重要的剧情人物抓走，然后什么都不做，看剧情走向和集体无意识应激，在一个较长的剧情尺度上，会发生什么变化。 不过有个前提：为了尽可能避免蝴蝶效应，那个项目中不能有其他调查员。 这还需要后续认真规划设计，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发现，都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甚至有可能帮他了解集体无意识应激乃至项目的真相。 而另一边的神子，则在想另一件事。 听死神说恶灵散场了的时候，她还庆幸集体无意识应激没爆。否则她当时处在昏迷状态，等同死定了，谁来了都救不活的那种。 毕竟调查员想要结束项目，只能自己亲自下决定，谁都帮不上忙。 但集体无意识应激不仅没爆，反而压根儿没动静…… 太诡异了。 这一幕，对任何一位经验丰富的调查员而言，都是极度反常识的。 除非驱魔师的情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几个恶灵，根本不算重要剧情人物，而是可有可无的那种。 但这种可能性，根本无需和人家确认，说出来他们自己都不信。 这件事情，恐怕会和“恶魔降临”一样，都成为无头悬案了。 但她有一种预感：这两件事，有着相同的源头。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就看向了另一边的死神。 和三脸懵逼的同伴不同，她几乎全程听完了死神的“独角戏”。 当时她只是沉浸在对方那狗血的剧情中，现在冷静下来后再去回想，她就发现，对方的剧情，和这个项目当前的情况，惊人的贴合！ 地狱之主的仆从，自然能够轻松开启人间通往地狱的大门，让一头高阶恶魔降临。 而对方恰巧抱有打造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地狱之野心，也有连通地狱的动力。 于是，对方开启了地狱之门，还打算将这个世界的地狱据为己有。但被死神阻止了。 最终在死神的劝说下，对方修改了计划，失去了对这片地狱的兴趣。 至于那些恶灵，谁知道去哪了？也许逃回地狱了，也许被仆人吃掉了之类的。 而那个降临后就不知去向的恶魔，更好解释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地狱之主的仆从，甚至可能是地狱之主的贴身近仆，位格上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高阶恶魔能够相提并论的。 对方一降临，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位自己不认识的神秘大佬，该怎么做？ 凑上来打招呼吗？疯了吧？ 当然是跑路啦！ 于是，高阶恶魔刚一登场，还没来得及亮相，就灰溜溜逃了。 完美闭环！超级自洽，有木有？！ 但是……开什么玩笑啊？！ 一个菜鸟调查员，竟然能拥有一位大能；而这位大能，可以随随便便就能打开地狱之门，甚至言语之中还能直接掠夺并统治一个世界之地狱。 这是什么扯淡的三流论坛垃圾文？还不如被丈母娘百般羞辱赶出家门的赘婿竟是天皇第一继承人呢。 她看着那边死神也是一脸的思索，一时间竟被自己的天马行空给逗乐了。 不过好在，在其他人看过来的瞬间，她就调整好状态，重新变回了那副冷淡的模样。 今天已经破功两次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了。 维持人设，非常重要！ 接下来，驱魔师和范鸿两人，既不放心又不甘心地将整个警局里外里翻腾了好几遍，都没再发现任何异常，最终也只能一头雾水地认命。 这个进度，算是彻底废了。 简单商讨了一下，驱魔师留下来等待项目重置，其他人则可以下班回家了。 这一次项目，便如此草草收场。 自然而然地，所有人的必选任务，也都失败了。 乔木终究没能蹭到保底，搞得范鸿有些不好意思。 本打算带小弟长长见识，没想到遇见这么一出，见识长没长不好说，但也确实没展现出老资历中阶调查员应有的风采。 但真正郁闷的，还是乔木。 他这个月的两次项目，都以失败告终了。 上一个死神项目，他压根儿没打算完成，就是去修炼卍解的，还顺便掳走了一个死神队长的灵魂，完全可以接受。 这一次，他本来打算把本月对外项目和中风险项目两个保底一次性搞定，结果被翅膀阴了一把，失败了，最终只落了十几个恶灵。 亏大发了。 关键是，接下来两周的时间，他还得为保底拼命。 怎么可能不郁闷？ 不过当务之急，是去地狱安排好那群新加入的恶灵，免得东仙要一激动砍掉几个，那他就赔本赔到姥姥家了。 第388章 389.给死人打打气 地狱，或者说暂命名为地狱的基地。 乔木显然是多虑了，东仙要还是很有觉悟的。他没把恶灵弄死而是弄进来，自然是有用，人家又怎么可能随意砍了？ 他进来的时候，东仙要甚至已经完成了初步审讯，将四个邪教徒的灵魂，和其他九个灵魂分开关押。 但看到他来了，对方直接扭头就走，连招呼都不打。 “你找惹他了？”他奇怪地问烛光。 后者则白了他一眼：“是你。” “我？” “没和他说项目的真相，就骗他签了在这里服务一百年的契约。他没拔刀砍你已经很好了。” “那你干嘛告诉他？”乔木直接倒打一耙。 他当时就是故意隐瞒的，事后也没指望能瞒一辈子，所以也没叮嘱烛光把牢嘴巴。只是没想到才一周多点儿，事情就败露了。 烛光不是什么社牛，自然不会逮住个人就竹筒倒粽子，那就是东仙要有意打探情报了。毕竟他在这里面，没有翅膀的许可，是看不到现实中的情况的。 烛光显然懒得和他争论，指着牢房里的恶灵说：“你自己跟他解释去吧。毕竟这些东西肯定需要他来处理，我是没辙。” 她最多就是不爽的时候就将这些恶灵给融了，还真没什么好的手段。 乔木耸了耸肩，就要去追东仙要。烛光则在后面好奇地问：“你弄这些东西进来做什么？” “地狱当然得有灵魂啊。”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知道，为啥不能弄点正常的灵魂进来？比如普通平民之类的。” “放心吧，会有的，”乔木摆摆手，“各种类型都得有，要保护物种多样性嘛。” 大街上都有地痞，地狱里怎么能没有恶灵呢？ 乔木作为这个地狱的实际控制人，翅膀为他开放了一项权限，他能随时知晓某个地狱成员的位置。 东仙要没去控制室，而是在看智能无人机们干活。 无人机们已经将基地修好了，现在正在改造。毕竟整个基地的功能都变了，大部分终端设备都用不上了。没用的东西拆掉，还能储存起来当物资。 这也提醒了乔木，确实要尽快扩充地狱。这么一个不到十平方公里的基地，说小也确实不小，毕竟清北占地才不到四平方公里，但这里却不产出任何资源。等储备资源耗尽后，别说材料了，就连电都发不出来。 发不出电，无人机们都得歇菜，这里就彻底瘫痪了。 察觉到他的到来，几架无人机亮了亮灯，嗡嗡地说了句“hi，boss！”打了个招呼。还有几架没说话，应该是有些社恐。 其他大部分无人机都不在这里，而是分散在整个基地中，分工明确。 东仙要则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我不会为我的欺瞒向你道歉的，”乔木来到他身边说道，“事实上，我也完全没有歉意。” “情况就是，你不签那份契约，我就只能杀了你。但我不想杀你，你也不想死。所以，无论我开出什么条件，只要不触及你的底线，你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我只是采取适当的手段，跳过毫无意义的讨价还价，加速沟通进程罢了。” 东仙要自然不会和他讨论欺骗是不对的之类的废话。他的身段已经足够柔软足够灵活了，可以说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为，欺骗这种小事，实在没有讨论的价值。 但……项目？他们的世界，对这群人而言，却只是一个冒险的游乐园。通关了，游乐园也就关门大吉。而园中居民的死活，没人在意！ 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但这种，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告诉他真相，仅靠他自己，想一百年，都不会，更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太荒唐了！ 乔木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情。 前世人们总在说世界很可能只是Ai程序，他们不过是一串代码，创造他们的程序员可以随时终结他们。 或者宇宙其实只是某个生物身上的一个细胞，细胞总会凋亡，宇宙终将灭绝。 当然，所有人说起来都信誓旦旦，可发自内心相信这种说法的，其实没几个。更多还是猎奇的心理。 如果被验证成真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自暴自弃，荒唐一生。整个社会、文明可能都会濒临崩溃：连人生都是虚假的，谁还会在乎生死和意义呢？ 东仙要目前显然就处在这个阶段的前期。他还在挣扎，是继续咬牙撑下去，还是干脆痛快放弃，彻底躺平。 “这个基地的前主人告诉过我一件事：所有的项目，都是真实存在的世界，”看到一直没反应的东仙要猛地转过头，仿佛能看到自己一般，乔木轻笑道，“这一点，我效力的公司高层，虽然没正式承认过，但让我额外签了一份保密协议，算是默认了。” “烛光应该还没资格了解这个秘密，毕竟上面需要尽可能避免整个行业在底层架构上爆发全方位的道德危机。 “但我了解的也非常有限，能告诉你的目前只有这一点。想要了解更多真相，我就必须爬到足够高的地位。” “也可以找一个知情者，让他开口。”东仙要冷酷地插嘴道。 “理论上可以，”乔木没批评他这种极度危险的思想，“但我不打算为了真相豁出去。真相是为人服务的，而不是反过来。” “继续之前的话题，你的世界，应该是真实的。当敌对双方都承认这一点时，它就是毋庸置疑的了。但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项目被终结后，那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乔木目光炯炯地看着东仙要：“烛光给你解释项目重置、集体无意识应激这类的了吧……很好，那你就该明白，你们的世界虽然是真实的，却不是寻常的。” 寻常世界会重置？寻常世界有类似盖亚意识的集体无意识应激？ 项目的世界，应该就是由文艺作品衍生出来的。但一部文艺作品，就能衍生出一个世界？这太过匪夷所思。 当然也可以说文艺作品是那些世界中某段故事的投射。但这就有另一个问题了：如果这些世界是原生的，为什么会在剧情走完后，自动重置？ 两种说法都有绕不过去的疑点，但从常识来看，前者比后者更有说服力，虽然也就多那么一捏捏。 “这就意味着，你的世界，理论上只会延续到某个时间点，然后就会重置。这个重置也不是从混沌初开开始，而是从黑崎一护出生算起。” 他看着东仙要，后者依旧面无表情，但内心却痛苦至极。 重置，就意味着，他的理想，永远无法实现，即便用尽全力在短时间内实现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他的一切坚持和努力，为之犯下的所有罪行，都毫无意义了。 “但这依然是个好消息，不是吗？”乔木没理会他的痛苦，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虚假的世界，和不停重置的真实世界，很难说哪个更让人难受。但以最大程度的乐观来说，我个人更喜欢后者。” 他转过身，让自己正对着东仙要，认真说道：“因为真实，就意味着近乎无限的可能性。” 听到这话，东仙要的身体狠狠一震。他也想通了。 可能性！就是可能性啊！ 世界本就不完美，甚至从未完美过。但他依旧孜孜不倦地去追求他心目中的理想国。 为什么？因为他确信那个理想国一定能实现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他相信可能性，他相信理想国的可能性只要不为零，就有实现的可能。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相信，那些行为能够提高理想国的可能性。 现在，真相将那种可能性狠狠地斩掉了九成九。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只是证明他高估了最初的可能性罢了！ 他曾以为理想国的可能性是万分之一，通过数百年的努力，也许已经将其提升到万分之一点五了。 现在，真相告诉他，他猜错了，那个可能性，其实只有百万分之一。 但他的努力还在，当下的可能性，是百万分之一点五。 那个点五并没有消失，他的努力还是有意义的。 局势更艰难了吗？当然。 可百万分之一是艰难，万分之一就不是了吗？如果因为艰难，就要放弃，他又何必开始呢？ 他还没有输！ 不，不对…… “你说的没错，无限的可能……”东仙要的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笑容，“我没有输，而是取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 他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成功揭开了那层含情脉脉的虚伪面纱，发现了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真相。 这就是胜利！酣畅淋漓的胜利！ 听到这话，乔木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真不愧是让蓝染都刮目相看甚至自愧不如的人啊。 …… 这次任务很快，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实际上他们在项目中也就待了十三个小时多一点。 急着下班的白大褂给他做完体查，连饮料都没给他，塞了杯热水甚至都没喝完，就哄他离开。 他出门时，正好遇到了范鸿，两个人就一起出去吃了顿饭。 看得出来范鸿还是很不好意思，一是没让小兄弟蹭到保底，二是没展现出自己的风采，搞得他有点郁郁寡欢。 乔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他很清楚，这事儿主要是他的锅。 哦，是和他翅膀的锅，只要赖翅膀，他最多承担连带责任。 但这话他也没法说，翅膀这个秘密，除非迫不得已，他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和关系如何信赖与否无关，不要轻易让别人替自己保守秘密，这本身也是对自己对别人负责任。 “我信任你，告诉你个秘密，你千万别跟别人说，不然我就死定了。”能干出这种事情的，都是不带脑子的。遇到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凑在一起研究起其他项目。 范鸿的中风险保底早就完成了，现在就差一个外部项目保底，他现在可以随便挑，哪怕零风险的都行。 乔木就不同了。 考虑到这个月还剩两周，他只有两次机会，最好的选择还是选一个中风险的外部项目，一次性搞定。 现在，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工作压力】。这种感觉，自他穿越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p7以前只需要每个月随便完成一个低风险项目就行，只要能力没烂到一定程度，四到五次机会，总能搞定，根本谈不上什么压力。 但从p7开始，调查员就必须用中风险项目保底了，还要再执行一次外部项目保底。 一个月俩保底，一个中风险，另一个完全不可控。失败的概率大幅提高。 一旦某个月的保底没能完成，调查员当月就只能拿底薪，而且当年的年终奖、次年的普调，都会受影响。 如果一个调查员多次保底未完成，理论上还有可能被解聘。 到了p7，谁还没个强化什么的？解聘后根本不可能向社会分流，只能去配套企业做苦力。 对调查员来说，这就是切切实实的压力。 难怪到了p7后，调查员的待遇突然提升了一大截，都赶上很多企业的高管了。看来这不仅是因为公司财大气粗、调查员劳苦功高，也是因为从p7开始，调查员的压力，真的就徒然增高了一大截。 可惜了，如果没有过执这个现象，情况也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相较而言，非战斗类调查员就好很多了。 p7以前，他们只需要选定至少一个项目类别作为专长，每个月执行一次专长项目作为保底即可。 当然，这个专长也不是他们自己随便选的。为了防止他们投机取巧，想要选定一个专长，他们必须在保底之外，额外去执行该类项目达到一定次数，并保证成功率，公司才会帮他们添加相关类别的专长标签。 保底项目是有积分奖励的。零风险为零，低风险100，中风险200，高风险300，未知风险500，每个月一次。 因为非战斗类调查员大多执行零风险项目，所以他们赚不到保底项目积分。 此外，可选任务也有积分奖励，计算公式为任务等级*项目风险度（1-5）*50。零风险项目的可选任务积分最少。 所以，在积分上，非战斗类调查员的收入，要比战斗类调查员少不少，而且级别越高，差距越大。 p7以后，非战斗类调查员的压力几乎没什么变化：他们只需要执行一次专长范围内的外部项目作为保底。 但非战斗类调查员的可选择余地其实远小于战斗类调查员。擅长战斗的，去哪个项目都能战斗；但擅长烹饪的，去艺术类项目就啥也不是了。 所以他们并不是总能遇到自己专长的外部项目。 这种情况下，他们就必须完成一次专长内部项目作为保底，同时无条件接受一次公司征调。 为啥是无条件呢？因为公司指不定会把你扔进什么类型的项目中，反正就是哪缺人就往哪填。你还必须完成项目。 这才是非战斗类调查员的压力所在：他们绝不能也不敢故步自封，坐吃山空，必须不停拓展自己的专长。 也就是说，战斗类调查员的压力是即时的，非战斗类调查员的压力则是长期的。 从这个角度来评价的话，很难说p7以后谁的小日子舒服。 第389章 390.不怀好意 范鸿在一旁还说帮他打听一下自己的朋友谁手里有项目，乔木已经选好了他的下一个保底了。 他想要尽可能提高成功率，一个最大的前提就是：项目最好是他知道的。 但偏偏外部项目各个语焉不详，生怕别人猜出来。 幸运的是，他找到了一个项目，完美符合他的所有要求。 项目类别：奇幻、冒险、动作 项目性质：竞争 项目简介：大航海时代，来懂航海知识的、能驾驶传统风帆海船的、不晕船的、能打架的。 报名截止时间：2023年3月19日12：00 一看到大航海时代，他就知道是什么项目了。毕竟他购买门门果实体制改造的时候，详情里面说得很清楚，那玩意儿出自大航海时代。 也只有这种调查员撒进去就和海里倒矿泉水一样的世界，主持方才敢痛痛快快地把项目名说出来。 不过范鸿还是提醒他，人家说不定一看他要到下周四才能再次执行任务，就不搭理他了。毕竟这种行动，是要多个执行机构共同协调的。 为了保险起见，他又挑了几个看着还算靠谱的项目，提交了申请。 不过很幸运，周五中午起床时，大航海时代的项目负责人已经通过了他的申请，说明项目最早也得下周四开始了。 当然有好就有坏，万一拖到下下周，他就一点容错率都没有了。 万一保底没完成，他要损失不少钱的。 中午他还在犹豫是随便叫个外卖，还是趁着工作日去网红店吃饭，就接到方主任电话，说要请他吃饭。 乔木立刻就明白，这是有事情要说。 他本想问范鸿去不去，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答应下来。 但开车抵达饭店，进了包间才发现，范鸿也在。 这就有意思了。 正常人攒人儿，总会说一句“还有某某某”，但电话里方主任却只字不提，仿佛吃饭的就他俩人。 这就很明显了：他想开口的事儿，范鸿不乐意，他自然不能把人家抬出来。但两人的关系在这儿呢，他求人，请范鸿捧个场，后者也不好拒绝。 堂堂分部主任，能求到他乔木身上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大事儿。他一个20的小伙子，家世地位成就要啥没啥，刚上任没半个月，能办啥大事儿？ 不是大事儿，范鸿还不乐意，那就只能是分部内部的事儿了。 他可不相信一个主任能说出“你帮我废了某某某”这种话，那对方要求他的事儿，他心里大致就有谱了。 “这么丰盛？咱们仨吃得了吗？”桌子上已经摆了五个凉菜，方主任和他寒暄着，就打招呼让门口的服务员上热菜了。 凉菜都点了五个，热菜绝不会少，不然就真的要丢人了。 这摆明了就是求人办事，别说乔木的心理年龄远不止二十，就是一个普通的二十岁小伙子，看见这阵仗，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 乔木也不点破，就是配合着扯闲篇儿。毕竟谈事情，怎么也要酒足饭饱再说，没有菜都没上齐就谈的。 果然，之后各种热菜汤羹主食，不停地上了十余种，看得乔木都觉得浪费。初步估算，这一桌少说也得好几千。 一个省部m5，论合法收入，绝不会比p9高。最近强调财务规范化，不顶风作案的话，这一桌肯定是自费。 一顿饭吃掉几千块钱，最关键的是肯定吃不了几口。看这铺张的架势，最后大概率是不会打包的。哪怕省部主任，也得心疼。 乔木心中叹气：规格越高事儿越大啊，您不会打算让我在项目里找个机会弄死胡磊吧？ 酒足饭饱后，方主任终于直奔主题了。 “小乔，你应该知道，到了p7，调查员需要相应所在分部的征调，对吧？” “嗯，知道，是要征调我吗？”乔木点头问道，“项目难度很大？还是需要我带下级调查员？” 他故意问两个几乎不可能的答案，给对方垫吧一下，省得对方绕半天不入正题。 “是有一个咱们分部的外部项目，项目难度不大，但战斗强度很高。” 方主任一脸无奈：“小范也在，我就不跟你打马虎眼了。咱们分部的情况，他应该都跟你说过。我和小范，还有小师走得比较近。小范只擅长处理鬼魂之类的东西，小师干脆就不战斗，所以他们一直都不接受征调，也没法接受……” 乔木这是听明白了：之前方主任的嫡系一直没法给省部“做贡献”，这一点肯定饱受诟病，让他承受压力了。而且这可能也是他在两大事业部没什么话语权的原因之一。 权利与义务对等，人家胡磊和颜其平两位战斗类p9，再加上胡磊几乎把大部分战斗类调查员都纳入麾下了，最受重视的有风险项目，肯定都是人家承包了。 人家承担了义务，自然就有权利。你承担不了，就活该靠边站。 也难怪今天范鸿也在场。他本以为对方是碍不过方主任的面子，原来是因为这家伙也是导致这场饭局的“原因”之一。 某种程度上，乔木是替范鸿承担责任了。 “今天早晨的会上，我已经尽力为你争取了。但公司定的规定，谁都不好明目张胆地违反，”方主任苦笑，“而且有些话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虽然咱们内部都知道怎么回事，但闹到总部去，‘关系不和，担心被陷害’这种话，是不会被采信的。” 这话乍一听没问题，但结合这顿饭，问题就很大了。 你替我争取了，成不成你都没责任啊，干嘛还要这么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 再转念一想，就能想明白了。 调查员确实要接受分部的征调，但具体怎么征调，就没个说法？偌大的分部，就没有别的项目能用了吗？直接把他征调到别的项目，和胡磊等人分隔开不就好了？堂堂分部主任，这点权力都没有吗？ 乔木自然不相信方主任会坑他。欢迎仪式那天谁都看到了，方主任完全拿他当自己的嫡系对待，这才过去没多久。 但凡他吃大亏，都是在打方主任的脸。如果他一怒之下直接投敌，方主任之前对他的大肆宣传，立刻就会反噬自身。 自己的嫡系都护不住，来了没半个月就被收拾或是背叛了，这种领导，谁会跟？谁敢跟？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方主任把他当成交换条件了。 也许是对方提出了两个令其难以抵挡的要求，那就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牺牲他保全另一个了。 也许是对方提出了一个令方主任难以拒绝的好处，交换条件就是他，方主任没经受住诱惑。 可能性有很多，但不管哪一个，一旦让他知道，都必然离心离德。 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血气方刚，正是讲义气的年纪，能受得了这个？ 所以才有这顿饭，所以才有范鸿作陪，就是要未雨绸缪，让他乖乖接受，还不会闹事。 “是什么项目？”面对对方的表演，乔木没给出任何反馈，而是直接问道，“手头上有资料吗？” “有的。”方主任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情绪，五十出头的人，面对一个二十岁的小孩儿，此刻竟禁不住忐忑起来，这让他更难受了。 他神色如常，示意范鸿拿资料出来——毕竟他不是调查员，很多资料至少制度上他是没资格接触的。 “这是咱们分部自己的项目，主线剧情和剧情人物基本都挖掘得差不多了，就是后期的一些人物可能还没发掘出来。” 一直不怎么说话，就差把不开心写在脸上的范鸿，掏出自己的个人终端，展成平板点了几下，也没推送给乔木，而是直接把平板递给乔木。 乔木一看标题：《鬼杀队与鬼的战争》。 得，不用往下看了。 确实战斗强度挺大，毕竟这项目除了战斗就没有别的内容了。而且每场战斗都是你死我活的那种，败者必须死，你不死我死。 他装模作样地把项目大致浏览了一遍，东西其实不多，毕竟绝大多数项目内情报，肯定都纳入项目进阶情报里，用来榨干调查员的积分了。范鸿不执行这个项目，自然也不会去买它的进阶情报。 大致看了一下，这个项目只有两个镜像，其中一个还是太原省部的专属镜像，所以项目留言也不多，基本都是在吐槽战斗难度大的。 “所以，他们能做什么？”他好奇道，“公司可没规定在项目里我必须听队长的，他们还敢对我出手？” 这一次，是范鸿说话了：“这是对外项目，会有其他机构的调查员。就像我和驱魔师他们，老牌调查员，都有自己跨机构的小圈子。有些事情不需要自己动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语气也很沉重。但没想到，乔木却以拳击掌，一脸恍然：“还能这么做？学到了！” “少学这种东西！”范鸿忍不住笑骂道。 乔木一脸无辜地摊手：“我觉得我们应该维持灵活的道德底线，以确保面对坏人时，有足够的应对工具。” 听到这话，范鸿顿感无语，方主任却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 “话说回来，他们到底能对我做什么？”乔木问道，“就算有同行偷袭，我保命道具那么多，大不了直接强制结束项目就是了。” “你道具是多，但他们不知道啊。”范鸿想起之前乔木炫耀地给他看自己的道具记录，他都忍不住妒火中烧。 “实话实说，虽然我不太相信他们敢伤你性命，但借你的话，有些人的道德底线，你很难揣摩的……” 他叹气道：“不过我觉得，他们大概率就是想逼你开始就被迫强制结束项目，然后他们就能借此制造流言蜚语了。毕竟项目里都是他们的人，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百口莫辩。” 方主任也忍不住叹息：“是啊，有时候，谣言也能杀人……” 乔木想着，这确实是个好方法。一般的二十出头天才青年，哪个不是自视甚高？肯定受不了这个。到时候热血上头，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那就进一步授人以柄了，指不定就栽人家手里，任人家捏圆捶扁了。 见他沉吟着不说话，范鸿心一横说道：“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 “不用。”乔木直接打断他。既然知道了对方大致的手段和想法，这事儿其实真不算大，实话实说只要对方不是冲着夺命来的，这种手段，不比他前世的办公室斗争高明多少，无非就是会受伤会流血，听起来挺唬人的。 范鸿要插手，肯定会得罪方主任，没那个必要。毕竟这家伙上有老下有小，这辈子不出意外就在太原混了。 他和胡磊本就尿不到一壶里，再和方主任闹僵了，那就真的很难混了。他一个p9，去总部的可能性很小，家人都在这儿，也不好调去其他省部，总要有所顾忌的。 “不是什么大事儿，”他笑道，“大不了我觉得不对就撤出来。他们敢造我谣，我就内部论坛发帖怼他。什么贪污腐败什么包养小三什么私生子绿帽子，全给他安排上。我一个暴躁青年，迥然一身；他一个奔四的大老爷们，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还真不信他能比我不要脸。” 在方主任和范鸿愕然的表情下，他得意说道：“我都说了嘛，我的道德底线很灵活的。” 这些中老年人就是不懂什么叫互联网思维。 怎么应对丑闻？很简单，制造一个吃瓜群众更喜闻乐见的丑闻给自己挡枪就是了。 就算挡得不成功，起码也能让吃瓜群众意识到这是双方撕逼。只要意识到这一点，大家就清楚那些谣言的可信度了。 范鸿张了张嘴，最终却没开口，只是苦笑。 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他意识到一点，自己和这个小兄弟，真正相处，加起来也就俩月。 他是真不了解这小子啊。 第390章 391.要尽快搞定保底 周二一早，乔木就被拽进了大航海时代的项目群，并通知项目时间是周五早八点整。 有了之前的经验，一看这个时间，乔木就知道项目肯定是其他机构的了，有时差，所以按人家的时间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乔木也因此明白，为啥海贼王世界里那么多恶魔果实，但商城中的现货与次一等的体制改造种类那么少了。 因为项目是别人家的，你能去几次每次去多少人，都要看人家颜色，产出自然受限。 这次的项目群竟然有十一个人，乔木几乎可以想象，到时候整个项目中，调查员数量恐怕得过百。这种满世界都有剧情的大型项目，确实很能装人。 项目负责人还挺够意思的，告诉他们这个项目的必选任务，大概率是收集项目情报或恶魔果实。 这让乔木起了好奇心，直接问道：“你是怎么推测出这次的任务的？” id【我思故我菜】的负责人也痛快答道：“这个任务已经持续很久了。” 没等乔木追问，对方直接发了条语音：“之前智脑也是正常发布各种任务，但没人搭理，大家都是奔着项目中的恶魔果实、剑术和什么历史正文去的。估计是任务失败得太多，时间久了，智脑就认怂了，不给发布别的任务了。” 还能这样？调查员竟然能联合起来和智脑讨价还价？乔木目瞪口呆，这次算是长见识了。 不过之前他就察觉到过这种现象。 智脑，似乎很在意终结项目，但不在意发掘强化能力和科学技术。这一点从它发布的必选任务就能看出来。 几乎所有的任务，都是让调查员收集剧情情报，或搞好与剧情人物的关系，方便融入剧情，时机成熟了，就发布新任务引导调查员改变剧情。 他从没见过智脑发布获取某种能力、某项科技的任务。 而魔兽世界和海贼王这种项目，偏偏又满地都是强化能力、稀有道具，还能随时重置。对任何调查员而言，他们都是一笔无穷无尽的财富。 傻子才会主动选择终结它呢。 所以所有调查员执行这种任务，都是抱着“我是来求财的，任务失败也无所谓”的心态。 但他之前只知道智脑会为执行机构更改任务，例如他的培训项目死神。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智脑会为调查员更换任务类型。估计是掺和进来的调查员实在太多了。 这么看的话，未来魔兽世界的任务，只怕也要人性化了。 不得不说，真·人工智能的身段，也确实挺灵活的，从善如流了这是。 他想了想，项目负责人没当甩手掌柜，也挺够意思的，他自然要投桃报李，就打字：“我擅长战斗，但不懂航海知识。另外我不晕游轮，不清楚自己晕不晕风帆木船。” 【我思故我菜】：“@所有人，不确定晕不晕船的，去药店买晕车药，提前放到仓储区，到时候带进项目中。” 这个时候，又有人发言了。 【崩坏的键盘】：“请教，哪一类项目情报比较好收集？我积分不多了，买不了太多进阶情报。” 【我思故我菜】：“各方势力的情报、隐秘历史的情报、各路强者的能力情报，还有强化能力和科学技术也算。强化能力的话，某一招独特的剑术或体术，都可以。科学技术，只要是之前没有调查员收集到的，哪怕是现实中的无效技术，也可以。只是出来后没有大熊猫币奖励。” 【崩坏的键盘】：“现实中无效的科技？求教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这位还挺有礼貌的。这个问题乔木知道答案，他特意问过唐蒙，不过现在他没打算多嘴。 【我思故我菜】很快又发了一条很长的语音：“并不是所有项目里的技术在现实中都能用。不然咱们随便找个科幻项目，把里面的科学技术全都拷贝出来，咱们不就实现星际殖民了？很多项目中的技术看似很牛逼，但绝大多数现实中都用不到的，自然不会有奖励。不过有一些，即使技术用不到，但是技术的思路还是有一定的启发性的，也会给少量奖励。” 乔木听着语音，发现对方说的最后一点，他还经历过。 他从忌日快乐2中拿出来的那个西西弗斯量子冷却反应堆，明明是能够穿越平行宇宙的牛逼工具，结果研发部最终只给了他19大熊猫币。 那次应该就是对方说的这种情况：那玩意儿在现实中没用，但给了研发部一些启发，所以给点象征性的奖励。 谈话很快就告一段落了。都是中阶调查员，自然不会像小白那样什么都要问个清楚。 乔木则浏览着进阶情报，思考这次项目要怎么执行。 如果真的是那个任务，那几乎可以说是给调查员无限的自由了。 反正只要你想收集情报，去哪里都能收集到，就看你自己的能力和造化了。 这次的项目，他必须拿下，否则就真的要孤注一掷了。 所以他必须充分利用这种罕见的超高自由度。 这么想着，他的手，已经下意识点开了积分商城。 …… 乔木醒来后，发现也许是人数实在太多了，这一次，智脑选择的降临方式非常粗暴：十一个人，直接被扔在一间旅店客房中，甚至出现了人叠人的情况！ 乔木第一时间推开压着身上的两条腿，起身来到窗户旁。 然后他就认出了，或者说很大程度上猜到了他们此刻的所在地：香波地群岛。 还真是蛮方便的。 以这里为起点的话，伟大航路前后半段都可以任他们选择。 这么看来，智脑确实懂事了。 确认了位置，他才不急不慢地查看起项目信息。 项目名称：大航海时代（竞争） 项目编号：？？？ 项目性质：外部项目&组队项目\/11人 预估风险度：中风险 必选任务：收集项目情报，且收集度达到所有项目人员的平均水平；或收集一枚恶魔果实。 ？？？ 然后他就懵了：收集项目情报，还必须达到平均水平？ 哔了狗了！ 这个必选任务，就意味着至少一半的调查员，会无法完成本次项目。 而且还要考虑到，平均与中位数是不一样的，人多的话，总会出几个卷王。那完不成的，可就不止一半了。 他刚才竟然还觉得智脑懂事了。 这哪是懂事？这是懂过了头了！ 高管联席会没你的位置我都不答应！ ***！ 人一多，大家就没了相互认识的兴致。醒来的都是各做各的，要么干脆就找个角落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脑子里有系统呢。 当所有人醒来后，气氛就上来了。 大家都是中阶调查员，这个必选任务意味着什么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瞬间，房间里就闹成一片。 但很快，一个人就大吼了两嗓子，让屋里安静了下来。 他双臂抱胸，直勾勾盯着一人：“王浩，你这就不厚道了吧？你之前说任务很久没变过了，那群里你咋没提所有人竞争必选任务这事儿呢？” 看来，这个王浩，就是组织者【我思故我菜】了。 王浩却只是耸耸肩：“对不住了各位，我是真的缺积分，必选任务必须拿下，而且还不能浪费太多时间。我是冲着后面的可选任务来的。” 最先质问他的人又说了：“这都24号了，这个时候还执行项目的，谁没有苦衷谁没个难处？你这么损人利己，有意思吗？” “损人利己？我可不认啊，”王浩笑着环顾四周，见大部分人都一脸愤愤，又说道：“本来我随便叫上三五个人就行了，人少了竞争也小对吧？但我还是完全不看个人信息，全凭你们把这个项目列为第一志愿，就把你们十个全都不加区分拽进来了。” 他轻轻叹气：“你们为啥把这个项目当第一志愿？不就是觉得把握更大吗？那我拉你们一把，自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毛病吧？我也没骗你们，只是没和你掏心掏肺罢了，这是错？” 这话说得其他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无论制度上还是道德上，人家确实没义务透露所有项目情报。 乔木想了想，开口了：“王工，我没猜错的话，你也不打算和我们组队，对吧？” 王浩回头冲他点了点头：“我本来想着要是能凑出完整的航海班子，大家精诚合作来票大的就够分了。这不是凑不出来嘛，咱们国内这方面的爱好者实在太少了，到了公司内部，就更少了。” 他扭回头去，继续说道：“你们也用不着不忿。我再给你们提个醒，除非你们已经有大目标并做好规划了，不然尽量不要和不熟悉的同事合作，这个项目可没有共享情报一说，谁先拿到就算谁的，一起听到是按人头平分。” 说完，他就往门口走去，其他人自然不可能再拦住他挑衅什么的，只能或不忿或郁闷或面无表情地让开路。 打开门正要出去，他想起什么，又扭头说道：“我没看你们个人资料，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新人，还是要提一嘴。这个项目的基调是竞争，同事还能勉强一信，但绝对不要相信任何同行；还有，因为是竞争类的，所以小日本那边看不到咱们的具体人数，只有我能看到，如果我栽了，队长权限会移交给陶工。” 他指了指那个率先质疑他的人：“他还算靠谱，没把握独自行动的，可以跟着他。哦，前提是他愿意。大家拜拜。” 说完，他就摆着手离开了。 王浩走了，屋里就陷入寂静，不少人都看向那个陶工，但对方也没立刻做决定。看他的表情，也很纠结。 紧接着，一个人也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我就不搭伙了，自己行动更自在一些。” 随着他的离开，很快又有三个人离去了，显然都是对项目有一定了解、对自己有足够信心的。 房间里，最后就只剩下六个人，包括那个陶工和乔木。 陶工终于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是希望组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说：“我不是慈善家，我就一个要求：情报优先给我。当然，我只要保证自己完成任务，不会贪多。毕竟贪多也没额外的好处。其他组队的要求你们肯定都懂，我就不多说了。同意的可以留下，不同意的现在就走吧。” 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之后反悔了也可以，但如果等我们确定了目标、制定了方案，你又突然反悔了，那就别怪我不顾同事情面了。” 六人中，很快又走了两个。 陶工看向屋里三人，点头道：“人少一点是好事，不然不够分……” “陶工，”乔木举手了，“我想问一下，你们去新世界吗？”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乔木平静说道：“我打算自己干，如果你们也去新世界，我想搭个船。作为酬劳，进阶情报我全买了，你们有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其余三人全都懵逼了：进阶情报全都买了？您知道公司手里关于这个项目的进阶情报有多少吗？加起来三千奖励点都打不住！你开什么玩笑？ 陶工仔细打量着乔木，似乎在评估对方是否在撒谎。但这种事情，根本骗不了人，一试就能试出真假。 “你不是为了积分？”他疑惑问道。 月底还执行项目的，基本都是缺积分的。能拿出三千多积分买下所有进阶情报的，会是缺积分的主儿？ p8和p9的月均积分收入差不多也就是两千左右，顶尖的那一小撮也就是三千多。刨去各种消耗品、治疗费、情报费，存不下多少。 更不用说真正的大头是道具花费，动辄好几千。 此外，社会vip服务的花费，单次不多，但架不住积土成山。这玩意儿会让人上瘾，他们这群人，现实中习惯了特权生活，项目里又呼风唤雨的，谁还能回到平头老百姓的生活状态？社会vip服务，积分如流水一般。 别说他们了，就是他认识的几个p10，也是紧巴巴的。很多人都日常怀念代币改革前的日子，那时候的高阶调查员，谁手里没个几万积分？ 现在的调查员，就如同半个世纪前的国人，手里不缺钱，但缺票！粮票肉票布票煤票…… 他看着这个明显年轻过了头的同事，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新人？” “嗯，这个月刚晋上来，”乔木也很坦诚，“上周的保底失败了，这才火急火燎地。” 一听他是新人，而且还是来做保底的，其余两人之前眼神中的重视和揣摩，瞬间消失了。 难怪这么大手大脚的。低阶调查员项目压力不大，也不容易受伤，而且习惯了省吃俭用，很容易存下一笔可观的积分。 不过，你很快就会明白，什么叫积分永远不够花了……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陶工则理解地点了点头：急着做保底，确实会患得患失，不愿意与他人分享。 而且得知对方的情况后，他也不太想要对方了。 无他，太容易毛躁，带着很容易成为累赘。 他看向另外两人：“你们是怎么想的？四海、乐园还是新世界？” “四海。” “乐园。” 陶工一脸无辜地朝乔木摊手。 乔木了然地点头：“那就告辞了。” 陶工也点头道：“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第391章 392.怎么出海 香波地群岛确实很美，至少编号20以后的半岛是这样。 这里说是群岛，其实完全是建造在一棵巨型亚尔其蔓红树上的城市。整个香波地一共有79座群岛，每一座岛屿都是一棵巨型蔓红树的盘根。 即使放在光怪陆离的海贼王世界中，这个地方也称得上是奇景了。 这里既有完全无人管理、可以肆意妄为的法外之地，也有守卫森严的海军驻地与世界政府机构，还有功能齐全的船坞与工业区，和繁荣的商业区。 基本上，这个地方，除了自给自足以外，什么都能满足。 乔木没急着游览全岛，先找到了资料中号称遍及所有世界政府加盟国的史黛拉·泰佐洛银行。 他有一笔钱要取出来。 “一、一亿贝利？！”女柜员的失声惊叫，引来了周围人的关注。她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毫无意义地双手捂嘴。 但几道满怀恶意的目光，已经在乔木身上逡巡了。 “对、对不起！”女柜员连忙起身鞠躬致歉，“请您稍等，我去找我们经理来！” 一亿贝利的银行卡，花了乔木整整两千积分。 一亿贝利的购买力，基本等同于一百万软。公司目前积分与人民币的兑换比例是1：25左右，算下来相当于四万积分。 这么看，两千积分兑换一亿贝利，简直赚大发了。 但账不能这么算，项目内货币的价值，看的不是其在项目内的购买力。 毕竟那对调查员没什么意义，谁也不会吃饱了撑地跑项目里买豪宅香车珠宝，智脑根本不会替你把珠宝也带出来，项目一重置就啥都不剩了。 项目内货币的价值，完全取决于配套企业与调查员之间的供需关系。 反正配套企业的刷钱工在项目里干一万年，现实中也只是衰老了几个小时。他们的劳动时间，根本不计入成本。 海贼王的世界，除了罕见的恶魔果实拍卖，基本唯一的物资需求，就是电话虫了。剩下的都是项目内开销。 所以贝利对调查员来说，是真的不值钱。 两千积分，已经贵到令人发指了。 而且最操蛋的是，商城里只卖一亿贝利的银行卡。你想买一百万贝利？抱歉，没货。 乔木还特意问了人工客服，对方的解释是： 项目内货币是各执行机构独家垄断经营的，人家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公司只是遵照相关协议，帮人家挂售赚个抽成而已。 他立刻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个项目是日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的，它的配套企业累死累活赚到的贝利，它会压价走量采购，再把这部分贝利高价卖给其他机构有需要的调查员。 而且人家不屑赚小钱，一次就一个亿，少一毛都不行。买不起？找别人合买啊。 典型的市场垄断、独家经营权的小手段。 很快，那个女柜员就急匆匆返回来，将乔木引到了贵宾接待室。 “欢迎我尊贵的客户。”叼着雪茄的经理就很淡定了，甚至都没有起身迎接。毕竟这里是香波地群岛，他什么大客户没见过？ 待乔木坐下，服务员奉上咖啡、甜品与果盘，从外面关上门后，经理就和睦说道：“您放心，这张银行卡无人挂失，那按照本行的规矩，我们什么都不会问。” “只是有些事需要提前与您沟通。”跑柜台取一亿贝利，一看就是雏儿，老客户都知道的事情，这小子未必知道。本着职业素养，他必须把话说清楚。 “我们会为您准备好一亿贝利，装钱的背包算是赠送。但无论您用什么方式运输，钱出了本行大门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与我们没有任何瓜葛了。 “您似乎是一个人来的。如果您有需要，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不同价位的安保服务，安保期间出了任何状况，都有保险公司负责理赔。 “如果您愿意多出一点钱的话，我们还可以在指定期限内将钱送往您制定的地方，交给指定的人。这期间出了任何问题，都由本行全权负责。” 乔木吃着水果，简单地表示了感谢：“不需要，帮我准备一个空房间就好了。我自己会处理那笔钱。” 经理打量着他，这话一听就是能力者，难怪如此有恃无恐，敢这么上门取钱。 也罢，自家是合法经营，自然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是死是活都由他去好了。 之后，他又讲了讲自家银行的各种优惠政策，欢迎对方以后赚了钱随时来存，直到内部电话虫通知前准备妥当了，他就带着乔木，通过守卫森严的狭长走廊，进入一个上下左右六面墙壁完全由金属打造而成的房间。 房间的地上，摆着一只行李箱。 “这就是您的一亿贝利，您可以清点一下，我就在门外等您。”经理说完，不等乔木接话，就示意两个彪形大汉，从外面关上了厚重的金属大门。 这是一亿？开什么玩笑！不会等会儿说是我私藏了吧？ 疑惑不已的乔木小心翼翼打开箱子，顿时恍然：贝利的最大面值是一万。 面值一万，一百张为一叠的话，一百叠就是一个亿了，一只行李箱，当然完全放得下。 他想了想，把一叠拆开，一部分塞进魔纹布腰包，一部分塞进裤兜，又取出几叠塞进背后的符文布背包中，然后就关上了箱子。 随后，他一手按在行李箱上，白光一闪，箱子连通里面的钱，就被他送到了自己的地狱基地中。 等听到他按响门铃，重新打开门后，经理看着他两手空空，屋里又空无一物，也没说什么，只是客气地笑着，送他离开了银行。 接下来一路上，自然一直有几只小虫子吊在他后面。 虽然不知道他身上为什么没钱，但抢下银行卡，逼出密码也ok。搞清楚他的身世，说不定还能敲一大笔赎金。 乔木自然不会陪这些小喽啰玩游戏，看着手中的地图，在人潮之中拐过几个弯，接几个瞬步，就彻底将尾巴甩掉了。 …… 21号岛屿，桑德罗与卡奇尔酒吧，随着门推开，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场子瞬间安静了片刻，待看清来者是一个两手空空、腰间一把长相怪异的笔直佩刀的俊俏青年后，所以人又失望地挪开了目光。 不知道哪来的雏儿，肯定榨不出油水来。 乔木来到吧台，直接坐下：“我想打听一个人，要点什么酒？” 留着小胡子的中年酒吧老板愣了愣，笑着摇头：“本店没有那种规矩，您看着点就是。另外，本店不提供情报服务。” 他指了指那边的被整个做成黑板的墙：“需要什么就写上去，可以时不时来看看有没有人回应你。不识字的话本店可以代写，但要小费。” 乔木看过去，墙上虽然没写满的，但也写了不少东西，主要就是诉求和开价。只有一两条有回应，应该是其它的谈拢后就都擦掉了。 “一杯……”青年回头看向吧台上面挂着的报价单，发现自己搞不明白这些饮品都是什么，直接说道，“哪个酒精少，味道甜，就给我来哪个吧。” “哈！小娘炮要喝果汁啦！”身后不远，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突然笑着大吼，“为他干一杯！” 瞬间，周围几桌哄堂大笑。 乔木扭头看去，看到的则是几张醉眼蒙眬的挑衅面孔。 “本店禁止任何肢体冲突，只能吵架。”吧台后面的老板一边准备饮品，一边温和说道，“如果有需求，各位客人可以出去解决，本店会为各位暂时保管饮品，但只限半小时内，且需要小费。” 乔木从善如流，没理会对方的挑衅。 之前不怀好意的劫匪他都没理会，现在几个喝醉了找碴的酒鬼，又何必呢？ “老板您定的规矩这么好使吗？”乔木笑着问道，“不会是退休隐居的大海盗吧？” 老板闻言，竟没了之前的和声细语，也哈哈大笑起来。 “我可从来没做过海盗，唯一几次出海，也是年少轻狂，想要经商发家，最终却血本无归。” 他温和地笑着，将一杯饮品推到乔木面前：“特意为你调的，几乎没有酒精，尝尝怎么样？” 乔木也不担心里面有毒，直接端起来阴了一口。瞬间，浓郁的果香味充斥了他的口鼻。 仔细品了品，他至少尝出了十多种果味，顿时眼前一亮：“没看到您放果汁啊？” 这是什么科技与狠活？ 看着他的反应，老板满意而矜持地笑道：“这是我的爱好，可惜来这里的，都是只喜欢宿醉的海盗，欣赏不来。今天总算来了一位知己。” “您可以换个地方嘛，”虽然有一大杯，但乔木还是舍不得豪饮，一点点地品味着，“去高档餐厅怎么样？收入肯定很丰厚。” 老板摇头笑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客人们都听我的话吗？”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乔木顺着看去，顶上的横梁上，刻着一张很是滑稽，甚至带有恶意的笑脸。 “堂吉诃德家族？”他若有所思，“您是那位家族的成员？” “怎么可能，”老板摇头，“只是接受了那位大人物的庇护罢了。” 他重新指了指那边的黑板墙：“作为交换，你们写在上面的内容，和你们的特征，我都会定期汇报过去。” “多谢提醒。”乔木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敏感内容就不要写了。 说完，他端着自己的饮料，起身径直走到黑板前，拿起半截粉笔，在自己能够到的最高位置，唰唰写下了几行字。 “本人需要‘暴君’巴索罗缪·大熊的联络方式；或请转告他，本人有一单他绝不会拒绝的生意。酬劳面议，期限：十天。” 瞬间，整个酒吧陷入了一片死寂。 …… 接下来几天，前20号的每一座岛屿，都有酒吧、黑市、红灯区、拍卖行、地下钱庄和非法镀膜师接到一项委托：联系七武海之一的“暴君”，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香波地群岛，甚至还传到了海军耳中。海军当然不会穷到去赚这笔佣金，但如此庞大的官僚机构，自然也不会贸然出手调查，毕竟事关王下七武海，需要仅次于四皇的慎重。 倒是有不少海盗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可是让“暴君”都“绝不会拒绝”的生意。饿死胆小，撑死胆大。 于是乔木又赚了小一千万贝利。 毕竟他不是海盗，可以随意换赏金。只是他也没什么名气和后台，所以被收取了“手续费”近一半的手续费。 一想到两百积分就这么喂了狗，心疼之下，月黑风高，乔木将那位世界政府官员，从情妇的被窝中拽出来，也随手喂了狗。 海狗。 “暴君”巴索罗缪·大熊一向是特立独行的大海盗，能和他说上话的海盗，放眼世界恐怕都是凤毛麟角。 而那些人，可没兴趣做帮人传话的活计。 十天后，乔木最终没能等到任何回话。 不过好消息是，在将从海盗身上赚的赏金全部花出去后，他成功拿到了圣玛丽乔亚的通行证，可以合法合规地以赏金猎人的身份，前往新世界了。 最后的难题就是，他需要一条船，而且不是普通的船，是能将他送往某个“传说中”岛屿的船。 这种船可不好找。 这也是他先试着找大熊的原因。毕竟那位同意的话，去哪都是一巴掌的事儿。 就在他还在为此发愁之际，一件大事，轰动了整座香波地群岛。 穷凶极恶的草帽海贼团，攻破并摧毁了象征世界政府法律尊严的司法岛！ 世界为之瞩目。 乔木看完报纸上近乎胡说八道的报道，就随手扔开了。 和他无关。 再说了，十一人的草帽海贼团，他才没兴趣过去掺和呢。 除了那三个有通缉令的，指不定周围还有多少调查员围着主角团团转呢。 两天后，就在他打算随便找个商船先出发再说时，一位同行，主动找到了他。 “最近岛上不停拿海盗换赏金的赏金猎人就是你吧？”对方开门见山，“一千万贝利，外加参与战斗，我们带你出航，目的地是王下七武海之一，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所通知的国家，德雷斯罗萨。” 见他陷入沉思，后者略显得意地提醒：“新闻看了吧？主角团惹出了大事，接下来这边肯定要加强戒备，你的通行证说不定就要过期了。我们可是最后一批出海的调查员。” 第392章 393.大力发展旅游业 装模作样地砍了一番价后，乔木最终还是一脸心疼地接受了一千万贝利的价码。 其实无所谓，他又没打算在这个项目里常驻，拿着贝利能干嘛？就算拿回公司挂牌，撑死了卖个一千多积分。 他又不缺那点儿小钱。 相反，拿那群小海盗练练手，顺便赚点儿外快，又拿赚到的外快买了张船票。 等于找了群免费陪玩，还白赚了一张船票。 这帮日本同行看来真的在深耕这个项目，因为他们真的有一艘自己的商船，停在红土大陆另一侧！而且所有船员都是调查员！ 不愧是海洋国家。 乔木还在船上看到了陶工三人。 四目相对，别说多尴尬了。 他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是你们嫌弃我是新人，不想带我玩，所以主动说谎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自己尴尬着吧。 他登船后，很快又有一名船员带回了两个老外同行。人彻底到齐后，他们就正式扬帆出海了。 这船上肯定有侦查人员，才能准确找到他们，兜售船票。 这艘船，和主角那种小家子气的小号船模不同，是正儿八经的商船，很能装。 不过乔木转了一圈，发现下层货舱都被改成客房了，除了必要的航行物资，并没有太多额外的货物。仅有的那点货物，与其说是“贸易”，不如说是“帮个小忙”。 很明显，这船人，就是在赚调查员的钱。 每次项目开始后，把他们带往新世界，再去做自己的任务。等任务完成后，再驶回圣玛丽乔亚，等待下次航行。 “你们每次都这么赚钱吗？”回到甲板上，乔木好奇地和一位船员聊起来。 “当然，我们这个团队很稳定，每次项目重置我们都会第一时间进来买船，”对方热情介绍，“新世界航路更凶险，基本都是四皇的地盘，要不然就是被海军严密封锁，能去的地方实在不多，德雷斯罗萨是最好的选择，繁荣、和平、交通便利。所以新世界这条航线，基本被我们垄断了。往花园和四海的船就更多了。” 乔木没问你们机构到底来了多少人这种无聊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这能赚到钱？” “还不错。一开始项目很不稳定，总有人想干大事，那时候经常亏本。现在项目稳定下来了，自然就能盈利了。每次有多有少，但时间长了还是很可观的。” 可观？ 他刚才全船逛了一圈，初步估算，除去十多名船员，船上此时应该有三十多名各机构的调查员，而且数量只多不少。因为有些客舱门是关着的，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 当然了，从对方开价一千万这个他全部赏金所得后，他就知道对方给每个人的报价肯定都不同。他的价格应该是偏高的。 但就算满打满算，假设五十名船客，每人一千万贝利，那也才五亿。五亿贝利，就算在公司那里，也才一万积分。十几个中阶调查员分的话，真心没多少。 日本那边，贝利的价格只会便宜得多，他甚至怀疑五亿贝利可能也就三四千积分。 而且还要考虑到一点：这个项目的特产真心匮乏，恶魔果实拍卖更是可遇不可求。日本同行能消化掉多少贝利？一旦供严重大于求，只怕五百贝利也没人要。 这钱赚的有什么意思？还是说日本同行已经困难到这种刮蚊子腿的程度了？ 看着对方那张憨态可掬的脸，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了。 问深了，会不会伤人呀？万一伤到了，会不会把自己扔下船呀？ 他只好临时换个问题：“你认识神子吗？你们公司的。” “神子？”对方想了想，摇头道，“完全没印象，你肯定搞错了，应该不是我们公司的。” 啊？乔木愣住了。 不是日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的？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骗得了人？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他含糊了一句，结束了这场对话。对方见没天儿聊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你俩说的公司不是一回事。”身后一个人突然开口。 乔木扭头，看到是那个陶工。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对方坐在一把躺椅上，显然是他们聊天时离对方太近了。 “我本以为那二位已经有目标了，所以才少数服从多数。没想到他们只是不想去危险的地方，最终只能去我的预定目标。” 这话是在辩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前往新世界的船上。 乔木倒也不在意这事儿，更不在意他说的是真是假。这种事情，人家给个台阶，你还想处就下来，不想处就扭头离开。 无非如此。 “你刚才说公司不是一回事，是什么意思？” “你理解的公司，是nseiC对吧？”陶工起身解释，nseiC就是日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的英文缩写，“他们说的，则是他们自身服务的公司。” “nseiC和咱们公司不同。咱们公司是大权在握，只把脏活累活分包给配套公司。但nseiC本身就是一个皮包公司，它的所有业务，都是由配套公司来做的。它本身不过是个空壳子。” “就像国际核子研究组织？”乔木若有所思。 陶工点头：“没错，就像那个，当然细节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猜，”乔木继续问道，“对方的所谓配套公司，也和咱们的配套公司不是一回事，对吧？” 陶工露出赞赏的笑容：“你很敏锐。日本那些配套公司，其实都被大财阀瓜分了。可以说，真正掌控日本执行机构的，并不是那个所谓的内阁安全保障会议，也不是nseiC，而是那些大财阀大企业控制的配套公司。” “相当于春秋战国，嘴上尊王，实际争霸。” “就是这样，形容得很到位，”陶工可以鼓了鼓掌，“所以，日本的调查员团体，是高度割裂的。他们只认识自己公司的人，很多时候宁可与其他机构的调查员合作，也不愿和同机构其他公司的人联手。” 国际核子研究组织分裂成了九个，其中一个是nseiC；然后nseiC又分裂成了几个甚至十几个……想想都头疼。 “那日本的机构岂不是很乱？”他都忍不住咋舌。 “乱不乱，要看和谁比，”陶工耸肩，“八大机构，咱们、埃弗雷特、俄罗斯国家技术集团和欧洲地球科学联合会，也就这四个不乱，其他都乱透了。日本跟另三家相比，也算矮子里面拔将军了。” “而且标准再收紧的话，另三家也乱。欧洲那个是欧盟全体成员国一国一票，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俄罗斯那个本来想搞成文官、军方、情报机构和学术界大融合的媒介，结果反而受外界影响成了多方大乱斗的舞台，内斗也很激烈。” 他想了想：“埃弗雷特那边这几年也不消停，据说是什么老人和新人理念之争之类的，当然还没到内讧或分裂的地步，所以细节我不清楚。” 他笑着摊手：“真要说的话，也就是咱们公司说不上乱。但咱们公司总部和分部割裂的也挺厉害的。就说咱们外部项目事业部，在高层眼里，总部的p7到p9就是亲儿子，分部的就是后娘养的。你说往后会不会乱？” 乔木默然点头。 对方点出了公司一个很致命的问题：总部与分部通道的割裂。 在他看来，这个事情更准确的描述其实是p9晋p10的晋升通道猛然收窄，窄到令人发指。而且晋升标准不透明、晋升资格完全由高管联席会说了算。 基本上晋升名额都是总部外部项目事业部自己消化了，毕竟分部那些有希望晋级的好苗子，都会被提前调去总部。 广大分部p9丧失了晋升空间，怎么可能不怨恨？ 眼见晋升无望，必然开始圈地自萌，在各分部谋求更多权力，做得过火了总部又不能忍。 现在还能冒出一个打一个，等再过几年，p9越来越多，分部竞争越来越激烈，恐怕就不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这么简单了，说不定会八面起火。 不过这也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更不是眼下要关注的事。 接下来半个月的海上之旅，让乔木真正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奇妙。 暴雨、暴雪、飓风、雷暴、海啸、大漩涡、海底火山喷发、天坠荒岛、冲天水柱、海上冰山、海上火焰、海上森林，再加上无穷无尽的海兽袭击。 半个月中，这片大自然总能以它的奇思妙想，挑战自己的想象力极限。 相较而言，大家最欢迎的还是海兽袭击。对于这些海兽哪些部位能吃、该怎么做才好吃，船员们有着丰富的经验。 这导致虽然约定中乔木需要为航行提供安保服务，但从头到尾他都和大多数同行一样，没抢到出手的机会。 没错，在这里，出手，是需要抢的。 当陆地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他们的海上旅途，也接近尾声了。 船长贴心地将所有人聚在一起开了一场欢送宴，并为每个人都奉上了一份明显是在现实中制作的精美旅游手册。 里面详细介绍了德雷斯罗萨王国的自然环境、风土人情、文化历史、产业经济，尤其着重介绍了这里值得体验的活动。 其中大部分内容，这半个月中，他们早就听烂了。那些船员同行们有事儿没事儿就和他们吹嘘这个地方有多么多么好，什么斗牛竞技场、恋人大道、花田，都是必须去体验的经典。 尤其是王之高地。现任国王多弗朗明哥为了发展旅游业，竟然还在高地山腰上，建造了一座奢华的宫殿式度假村，只接待最尊贵的客人。 最后，船长还为每人奉上了一张王之高地度假村限时五折优惠券，从抵达王国港口之日算起，五日内有效，每张优惠券可享受十天半价优惠，还能免费享用度假村内的多项设施与服务。 看到这玩意儿，傻子都明白这是船长和项目土著合作呢，难怪船票那么便宜，闹了半天原来是揽客有返点啊。 即便知道这是套路，大部分调查员还是动心了。虽然各机构手上的项目都不少，但可没几个能让他们只是花钱，就真正享受到国王般的待遇。 在古代，这是要掉脑袋的；在现代，“国王般”也不过是个噱头，因为很多他们期待的服务，在现代社会都是违法的。 但这个世界不同，它足够“灵活”，很多方面也足够先进，说不定真的能够满足他们某些纸醉金迷的极致幻想。 相识的调查员们纷纷对视怪笑，尤其是不急着做必选任务的，都开始计划将行程退后。 “有点儿意思。”乔木翻看着手中精美的小册子，和置于精美硬皮信封中、同样制作华美的优惠券。 “你也感兴趣？打算在这儿多待几天？”陶工随口问道。 “我本就打算从这里开始的。”乔木笑着回答。 陶工一愣：什么叫从这儿开始？合着你打算去多个地方探查情报啊？ 啧……新人，真的是…… 不过周围全是不同机构的同行，天然会增加同事之间的紧密感；他这几天又和对方相处得比较融洽。 几乎没什么犹豫，他就善意地提醒道：“这里作为固定的唯一一站，能挖掘的情报肯定早就被挖干净了。挖不出来的，也都极度危险的。这里的国王可是七武海，是最凶残的海盗。我个人建议你还是体验几天就直接换地方吧。” 乔木也点头表示了感谢：“我只是打算在这边练练手，毕竟没做过类似的任务，心里没谱。” 陶工闻言，也就没再说什么。 对了，并不是这半个月，他们都懒得交换名字。而是这位陶工，他的本名就叫陶工。 蛮方便的。 …… 在码头完成了登记工作，所有人就各奔东西了。 这艘船会在这里修整两天，完成必要的物资补充后，就去做自己的任务。 其他调查员，想要去别的岛，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好在德雷斯罗萨有着发达的商业与旅游业，交通也很便利。只要不是想去和之国那种地方，就是四皇领地的航线，在这里都有。 乔木没有直奔王之高地的宫殿度假村，而是按照小册子，先吃了一顿午饭，品尝了这边的美食，随后就直奔斗牛竞技场。 在街上他就听说了，现在正是本月竞技大赛的报名期。 他想要见那位天夜叉一面，谈些合作。 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展示自己的实力，省得对方到时候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第393章 394.竞技场公敌 每月一轮的斗牛竞技大赛，明面上是为了吸引游客，并展现王国子民的勇武，实际上是为了给smile工厂和兵工厂提供免费的玩具劳动力。当然，同时也是为了满足天夜叉本人凶残暴虐的本性。 相比原著中，为了勾引主角团上钩而以烧烧果实作为冠军奖品，最终吸引来无数豪强的盛会，平时的大赛，就显得乏善可陈。 但对没有娱乐活动可以选择的土著而言，这种拳拳到肉、刀刀见血、赛制灵活的角斗，足以让他们趋之若鹜了。 整个斗牛竞技场有上万个座位，根据位置不同，门票价格在五十万至五百万贝利之间。价格很恐怖，但毕竟这个世界，能旅游的人，也不会缺这点钱。 虽然不可能场场爆满，而且价值数百万的最尊贵席位大多也是空置，但斗牛竞技场，门票加上赞助费，每个月依然能为王国带来几十亿贝利的惊人收入，相当于一个四皇的赏金。 当然这只是一个直观对比，账不是这么算的。 四皇的赏金，是给个人的。而竞技场的收入，则是用在整个国家上的。 为了吸引游客，德雷斯罗萨在基础设施和市容环境上的投入，在所有世界政府加盟国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在工商业并不算发达的畸形世界，这种开支完全就是无底洞，总需要另寻找补。 而当前的德雷斯罗萨，借助斗牛竞技场补贴旅游业，再通过二者吸引足够的战士和游客，以填补smile工厂和兵工厂的劳力缺口，最终借助工厂的人造恶魔果实，帮助天夜叉攫取财富、地位与话语权。 如此就形成了一条很不错的产业链，而且截至目前都运转良好。 斗牛竞技大赛每一轮的奖励都有所差别，以此来吸引不同领域不同需求的强者们前来参赛。 例如上个月的奖励，就是德莱斯罗兹大宗贸易全年七折优惠，吸引来了周边国家的大批强者，还一度被当地人引为美谈：看我国的商品多受人欢迎啊。 而只有那些能接触到地下世界的人才知道，所谓的大宗商品，其实就是用来打仗的武器。天夜叉一直在世界各地挑动国家之间或国家内部矛盾，制造冲突甚至战乱，趁机销售武器赚取惊人的利润。 本月的奖励则是某世界政府加盟国的贵族身份！ 是的，只要你能拿到冠军，德雷斯罗萨的国王，王下七武海之一的天夜叉，就会出面帮你搞到一个合法的贵族身份。 而如果你恰巧是一个背负赏金的恶棍，这个身份，将使你身上的赏金自动失效，遇到海军时再也不必担惊受怕，甚至还可以要求对方向你行礼。 “败犬赛啊。”看到这个奖励，乔木忍不住吐槽出了声。 顷刻间，周围十余道或怒或恶的视线，就汇聚在他身上。 这里可是新世界，能在这片大海上航行的人，只有两种人：世界政府罩着的，或大恶徒罩着的。 这些人谁在乎一个普通加盟国的贵族身份？说出来都嫌掉价。 当然，这里很大，大到有无数上述双方都触及不到的犄角旮旯，里面则藏着无数小恶徒。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乐园中杀出一条血路，野心爆棚地进入新世界，随后被大海贼揍得落花流水，心态爆炸。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仅没能重新振作起来，反而躲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越来越颓丧，最终失去了一切梦想、信念与自信，最终沦为无论是海军还是大海贼，都懒得多看一眼的垃圾。 背负着几千万的赏金，他们甚至连返回“乐园”或四海的勇气都没有。 这种历史的渣滓，向来不缺。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最终会被某个刚刚抵达新世界的新秀挑翻，临终说出感慨的遗言，或无谓的求饶，然后乖乖死去，最终什么都没给这个世界留下。 但现在不一样了。 大名鼎鼎的天夜叉给了他们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只要能抓住，就是崭新的人生！ 一时间，无数曾经煊赫一时，但或快或慢泯然众人的海贼们，纷纷踏上了前往德雷斯罗萨的航线。 但无论此时此刻的他们，是如何意气风发、斗志昂扬，都掩盖不了他们是这片大海的“败犬”这一事实。 乔木的实话很伤人，但没有人敢在这里动手。 虽然报名处只有几个神奇却可笑的玩具士兵在维持秩序，但在这里出手，不仅会失去参加大赛的资格，还可能被堂吉诃德海贼团的人制裁。 他们只能忍着怒意，眼睁睁看着在工作人员帮助下贴上编号475铭牌的小家伙，先一步走进了参赛者通道。 ‘乔木……老子记住这个名字了！’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人都是这个念头。 新世界确实和乐园不同，这里的渣滓多到数不胜数。一个普通的贵族身份，就能吸引来至少人数上不亚于漫画中那一届的参赛者。 不过斗牛竞技大赛还有一个格外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灵活的赛制。 举办方只会提前公布奖品，但赛制却从不提前公开，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根据现场情况临时决定的。 原则只有一个：好看、爽、卖票。 为了避免意外，报名后，直到自己的战斗结束，参赛者都不能再离开赛场了。 乔木等了足足两天，才等来了比赛的正式开始。 在此期间，他“嘲笑本届大赛是‘败犬赛’”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候场区。这直接导致他没能在这里交到任何一个朋友。 四处都是饱含恶意的目光，当然也少不了接踵而来的挑衅。 直到大赛正式开始，他才松了口气。 随着会场中喧天的欢呼声，大赛主持人、赏金9900万的大海贼mr迪亚曼蒂登场，所有人也都得知了预选赛的赛制。 十人一场的大乱斗，当场上只剩下一人站着时，进入下一场。 每一场的胜者，都要与下一场的十人继续大乱斗，直至场上再次只剩下一人。 连胜三场者，才能晋级离场，回候场区修整，为后续的比赛做准备。 不公平到了极点的赛制，瞬间引爆了会场，也让候场区一片哗然。 但所有人从报名阶段就已经被告知了，斗牛竞技大赛，从不追求公平，只追求极致的战斗。 登场顺序并不按照报名编号，而是随机的。 当然说是随机，傻子都知道举办方肯定在暗中操控。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又不是别人逼你来参加的。 乔木是第十一轮时被通知上场的。在此之前，场上已经产生了两名晋级者。上一轮的获胜者，已经连胜两轮了，只要撑过他们这一轮，就能晋级。 第十一组随着mr迪亚曼蒂的介绍，一一登场。主持人的介绍，基本都包含了每一位参赛者的身份、赏金，和做过的大事，无论这些是否是他们自己主动交代的。 这种惊人到诡异的短时间内情报搜集能力，也是一种无声的震慑。 “最后登场的这位，是这一组最特殊的参赛者。他的赏金是……零！” 观众毫无反应。 并不是只有恶徒们才对贵族身份感兴趣，这次的参赛者中，也有不少“良民”。 贵族身份，对他们而言，也极具诱惑力。 “我看到各位观众对此毫不在意，那么请大家猜一猜，他究竟特殊在何处呢？” 主持人煽动着会场气氛，观众席上，不知是不是托，很多人就真的大声猜了起来。 “他是巨人！” “他有两个脑袋！” “是皇室继承人！” “你还不如说是天龙人！” 哄堂大笑，肆无忌惮。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进了这片会场，普天之下，就只有堂吉诃德家族的规矩能管得了他们，世界政府来了都不行！ 而天夜叉定下的规矩，白纸黑字，可没有“不许拿世界贵族开玩笑”这一条。 观众无知，但mr迪亚曼蒂可不能任凭他们将这个话题展开。毕竟他那位喜怒无常的少主，其隐藏身份就是天龙人。 他立刻摇晃手指，借着麦克风压住了观众席的声音：“这位参赛者的特殊，并非源自他的身份——虽然我们确实不知道他的出身。这个年仅二十岁的青年，曾在赛前宣称，这一届大赛，是‘败犬赛’！所有参赛者，你们之前为之欢呼、为之扼腕，之后将为之期待的选手们，都是败犬！” 全场的气氛都被引爆了！ 好奇的喊声、愤怒的咆哮、幸灾乐祸的口哨，在这一刻，几乎传遍了半个德雷斯罗萨，也让场外那些没能抢到门票的逡巡者们一时间抓心挠肝。 “现在我宣布，无论接下来的结果如何，我都将为这位选手颁发一个名誉称号！这也是斗牛竞技大赛创办以来的首次！” 主持人的话，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瞬间拉满。 “有请——”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全场都一片寂静，只剩下音响中他的大嗓门，“——‘竞技场公敌’乔木！” 回音荡漾在寂静的赛场中。数秒后，幸灾乐祸的哄笑声，和期待无比的欢呼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炸响！ 很明显，这可不是什么真的名誉称号，mr迪亚曼蒂是在拱火，在调节比赛氛围。 接下来的所有参赛选手，就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场上的所有衣食父母，也都翘首期待着那个至今没有露面的狂徒的最终下场。 震耳欲聋的喧闹声中，一脸无所谓的乔木，平静走出登场门，向着擂台走去。 看到出场的，竟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瘦弱小白脸，场上的气氛立刻明显转冷。 当然，其中还是夹杂了一些更加幸灾乐祸的口哨与怪叫声，毕竟总有一些人的喜好比较偏门。 讲道理，乔木的长相并不是奶油小生那一类的，放在现实世界，结合那一身线条分明的肌肉，绝对称得上很mAn。如果他原因蓄须，恐怕硬汉力会直接爆表。 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这里是各路人马画风粗犷、身高动辄十几米、小臂肌肉动辄比海船桅杆还粗的海贼世界。 在这里，别说他了，哪怕是美国的那些健美先生，也完全不入流。 观众本以为敢如此大放厥词的，是什么神秘强者呢，结果只是这么一个小白脸。 看来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狂妄小鬼罢了，第一回合就会被场上其余十人大卸八块，有什么意思？ mr迪亚曼蒂之前也没见过乔木，此刻见冷了场，直接翻身跃下几十米高的主持台，迈着步子来到对方身边。 他一条胳膊直接搭在乔木肩膀上，像好兄弟一样搂住对方，另一手则将话筒递到对方面前。 “那么，我们的竞技场公敌先生，获得这个名誉后，请问此刻的你，有什么感想吗？” 这家伙的性格与人品，在漫画中就很恶劣，现在自己是真的领教了。 乔木扫视场上，十名选手，全都摩拳擦掌准备先用自己热身。 他轻蔑一笑，双眼盯着mr迪亚曼蒂，凑到话筒前：“等到决赛时，我希望能够我的对手是你。” 顷刻间，轻蔑的嘲笑与不满的谩骂，响遍全场。 mr迪亚曼蒂，可是除了传说中三千场不败的竞技场霸主居鲁士之外，斗牛竞技场连胜场次最多的选手。 他“竞技场英雄”的称号，也是由此而来。 而且，和完全虚构出来的居鲁士不同，他九百场不败的成绩，是实打实的。 mr迪亚曼蒂，大赛的主持人，对此毫不在意，而是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大家听到了吗？我们的公敌先生乔木，还一场未胜，就公然向我发起挑战，这是何等的气魄啊！” 他一把攥住乔木的手腕，将对方的手高高抬起：“如此气势，难怪视所有对手为败犬！” 这句看似鼓舞、实则拱火的话一出，别说擂台上，就是上场门后围观的参赛者们，都有不少眼中冒火了。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这个小白脸没有两把刷子，只是虚张声势的话，接下来，他将真正成为斗牛竞技场的传说之一。 死得最惨的传说！ 主持人大笑着松开乔木，大步回到主持台下方。他没有借助升降梯，而是弯腰蜷腿，就在响彻全场的轰鸣声中，凭借单纯的腿力高高跃起，回到了几十米高的主持台上。 而这一手，也被观众视为是对那个小鬼的下马威。 许久未见竞技场英雄出手的观众席上，喝彩与尖叫声再也难以遏制。 尽情享受着上万人欢呼的mr迪亚曼蒂，丝毫没有控场的打算。直到观众的情绪自然回落，才不急不慢地宣布第十一轮比赛开始。 这亦是一种主持小策略。毕竟上一轮的获胜者，已经疲态初显了。从之前两轮来看，对方人气颇高，很适合晋级。 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在为对方争取休息的时间；同时也是引导选手们先收拾那个小鬼，让对方避免开场就遭受十人围攻。 第394章 395.一对二 海贼世界中的大部分人，脑子都不太灵光，通常都是靠肌肉活着。 但能在新世界苟活下来的人，该有的小聪明还是有的。 虽然比赛伊始大家还很懵逼，但很快就有人摸清了一些套路。 比如新的一组一定要先集火干掉上一组的优胜者，降低风险；在这个过程中摸清楚自己一组谁的威胁最大，之后继续集火。 比如发现偷懒的滑头，所有人都要立刻收手，先合力把那个家伙送走。 再比如每轮比赛结束后，获胜者一定要尽可能配合主持人搞事情，来为自己争取休息的时间。 又比如必要的时候要果断投降，尤其是场上有仇人或疯子的时候。避免对方来了兴致，将你扔下环绕擂台的池子，喂了凶狠的海兽斗鱼。 场上十一人，至少听主持人的介绍，只有两人需要乔木注意。 一个是前两场的胜者，赏金6500万贝利的“獠兽”阿普李尔。 这位是超人系“气味果实”能力者。他会在战斗中挥洒汗水，散播气味。凡是沾染到他的气味的人或物，被他双手触碰到的地方，无论是肉身还是钢铁，都会被直接撕裂一个大口子。 另一个则是与乔木同组的“豪盗”蒂莫西·泰姆，赏金4800万。 据主持人介绍，这位前半生劫富济贫，从未失手。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失败，是栽在Big mom手上。被夺走一半寿命后，彻底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 这位的能力暂时不明。因为主持人有个习惯：他只会介绍首轮胜者的能力，和第二轮胜者的弱点——前提是他知道。 按那家伙的说法，这种情况下还能连胜三轮成功晋级，才是真正的强者。 而这种局面，显然对乔木有利：对方肯定不知道他的能力。 十一人各自占据一角，等待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 乔木身边的豪盗却突然开口了：“小鬼，这里可不是什么正经的竞技场。如果你只是出来长见识的，我劝你立刻认输，免得待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乔木闻言扭头笑道：“大叔，你不会在诈我吧？早就听说你们这群海盗各个诡计多端，不能轻信。” 豪盗冷哼一声，还没说话，被围在场地中央的獠兽却高声插嘴：“小子，别搭理他！一个小偷能按什么好心？分明就是在排除对手。” 乔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犹豫，仿佛不知道该相信谁。片刻后，他轻轻一笑：“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大海贼，能有多厉害。” 不仅是獠兽和豪盗，场上好几个人听到这话，脸颊都狠狠抽搐了几下。 曾经……没有什么话，能比这个词更伤人了。 他们的名头听起来倒是唬人，但他们自己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一群既不被旧时代接纳，又没能挤进新时代，游荡在时代的夹缝中混吃等死的孤魂野鬼罢了。 所有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恰在此时，主持人扣动了宣告比赛开始的扳机。 “砰！” 一声巨响，场上所有人都动了。 一分钟前还好心劝说乔木退出保命的豪盗，却凭借距离与速度的优势，第一个出现在他身旁，手中的剑自头顶劈砍而下，直接将他一斩为二！ 这一击，直接便要取他性命，可没有丝毫的留手！ 致命的一剑自上而下，劈砍在地上，还将那块地板砖直接砸裂。这全力的一击，立刻引起全场观众的欢呼。 豪盗的计划很简单：他早就看出来，受观众喜爱的选手，多多少少都会得到主持人的照顾与倾斜。 他就是要抢先以潇洒无比的一击，让这个所有人都想看他笑话的小鬼，成为自己的背景板，以此增加自己的人气。 但一击之下，豪盗却变了脸色：他的剑身没有遇到任何阻力，那里根本没有人。 “太慢了。”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令他瞬间毛骨悚然，转身就是一剑，却又一次砍空了。 直到此时，面前那本该被他一刀两半的小白脸，才渐渐化作一道虚影，缓缓消散。 这一幕，也被场上的所有人看在眼中。哗然之声大作。 “那是什么？是某种奇怪的能力吗？什么不为人知的果实？或是来自某个神秘国度的秘术？”mr.迪亚曼蒂也为这一出人意料的手段感到惊讶，却依然称职地以饱满而夸张的情绪解说着。 原本同样冲过来想要先拿乔木热身的选手，纷纷停住脚步。 獠兽却没有，反而继续冲到乔木开始的位置。但他的目标，却不是早已失去踪影的乔木，而是正在四处搜寻乔木身影的豪盗！ 拳头与剑刃狠狠撞击，爆发出轰鸣的冲击波。 “等等啊！”豪盗连忙大吼，“那个小子……” 话音未落，对方又是一拳落下。他只能全力隔挡开，但自己的披风，只是被拳头轻轻擦过，就直接被撕成两半。 顾不上再说什么的豪盗，只得打起精神，先全力应对獠兽的攻势。 獠兽的目的很明确：趁别人听从主持人暗示，打算用乔木取悦观众之际，他先除掉对他威胁最大的敌人。 这样，已经无比疲倦的他，才能在接下来的围攻中存活下来。 两人突如其来的交手，立刻就让场上的几个聪明人反应过来。最初的默契已经被破坏殆尽了，他们顾不上去考虑那个小鬼的事情，没怎么犹豫，就冲向正和豪盗缠斗的獠兽。 战斗才刚开始，乔木诡异的消失，就成功让场上的局势回到既定的轨道上：先干掉上一组的优胜者。 五人混战，就此开始，但没持续多久，就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虎头蛇尾地暂停了。 对那接连不断的欢呼声感到迷茫的五人相互拉开距离，很快就明白了欢呼的目标： 擂台一角，那个之前诡异消失的小鬼，正拖着一个失去意识的选手，将他和另外四个人扔在一起。 随后，他拍了拍手，看着自己搭建的五人叠罗汉，满意地点着头。 当他回头发现其他五人都停手后，一脸意外地说：“你们别停啊，我只是替你们打扫一下战场，不用管我。” “真是太让人震惊了！有人看清他的动作了吗？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主持台上，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喊道，“看来，我们的竞技场公敌，确实有着狂妄的资本！我现在都怀疑，他将成为这一轮的最终胜者了！” 獠兽和豪盗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想法。 下一秒，两人毫不犹豫地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对手，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其解决掉。獠兽甚至还抓起那个被他几拳砸晕的家伙，随手丢向乔木的五人罗汉堆。 乔木无语地仰头，迎着炽热的阳光，看了眼高台上的mr.迪亚曼蒂：偏袒的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这家伙作为堂吉诃德家族四位核心干部之一、格斗集团的负责人，十多年前赏金就达到了9900万贝利，其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他明显就是看出了乔木对另外两人的威胁，立刻暗示那两个家伙联手。 这种为了观赏性完全无视公平性的竞技，难怪人们如此趋之若鹜；也难怪需要开出那么高的价码，不然还真没什么人愿意来参加这种摆明了无下限拉偏架的比赛。 随着獠兽和豪盗各自搞定一人，此时三人已经呈现相互提防的三角站位。反而是第四名还站着的选手，无意中站到了场地中央。 承受着三道——不，是上万道目光，此刻的他如同蒸桑拿一般汗如雨下。 “不想喂鱼，就自己滚下去！”獠兽指着那边通往场下的石桥，粗声道。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名选手手中的狼牙棍直接摔在地上。 “我……我投降！”他大喊着，就双手抱头，如同鸵鸟一般，向只有一人宽的石桥跑去，很快就冲出了赛场，自动失去资格。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在刺耳的嘘声中，那人竟还失足摔了个狗吃屎。这心理素质也是没谁了。 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乔木只觉得还蛮可惜的。 很显然，对方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了。等待他的，将是地下兵工厂007的无休止劳作，直到他的零件彻底坏掉，再如同垃圾一般，被扔进垃圾粉碎机。 “你不拔刀吗？”豪盗突然扬声问道。 乔木看去，发现对方的视线，正锁在自己腰间的斩魄刀上，便摇头道：“不着急，我后面还有好几轮呢。在对上迪亚曼蒂之前，可不想这么早暴露自己的情报。” 这句话通过隐藏在场地周围的收声器，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场上所有观众、场下所有选手耳中。 顷刻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鼓励声，与自家爱豆被轻视的愤怒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但无论如何，气氛都越来越热烈了。 就连mr.迪亚曼蒂自己，也在台上哈哈大笑，忍不住将乔木狠狠夸奖了一番。 比起“这次的奖品我志在必得”之类充满功利性的发言，这种“我是来挑战最强者的”宣言，才是最燃的，是观众最喜闻乐见的。 老子花钱是来看你们厮杀的，不是来看你们怎么鲤鱼跃龙门成为趾高气扬的贵族的。 察觉到观众的关注点开始不可抑制地向对方转移，豪盗心中一动，立刻一脸不忿地说：“面对一名剑士，却不愿拔刀，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的！” 这番话，立刻引来不少观众的关注。身为剑客，面对同类却不把剑，确实有失尊重。 乔木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上场前听到对方的介绍，是个劫富济贫的海贼，他还一度对对方很有好感。 即便之后对方阴他，他也不是很在意。战斗嘛，兵不厌诈，很正常。 但现在看着对方一门心思想要获得观众的好感，来争取主持人的偏袒，他的心中，只剩下失望。 难怪这种人会一蹶不振。明明是一场堂堂之战，却满脑子只想着走捷径捞偏门。 反倒是一旁抓紧一切时间休息的獠兽，还算正常。 他彻底没了聊天的兴致，也不想再给獠兽喘息的时间，直接一个瞬步，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好快！ 没有了其他小喽啰的干扰，那个小子，依然在他们全神贯注地注视下消失了，他们甚至只能勉强感受到对方起步时的一道残影，之后就完全找不到对方了。 虽然视线跟不上，但他们半辈子的战斗本能还在。 强烈的危机感之下，豪盗转身抬剑格挡，“砰”的一声，剑身将将挡住了对方从侧面砸来的拳头。 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击，就看到对方朝他微微一笑。 “破道之十一·缀雷电！” 瞬间，黄色的电光顺着剑身，带着强烈的酥麻与锐痛感，传导至他的全身。 从未被电过的豪盗，立刻发出一声惨叫。但很快，声带也被麻痹的他，就只能无声地瘫倒。 乔木正要乘胜追击，但立刻抬起另一条胳膊，挡在自己身侧。 “缚道之八·斥！” 一声闷响，獠兽的拳头，狠狠砸在一面如同圆盾大小的灵子盾牌上。 下一秒，那面灵子盾牌，竟直接如玻璃般碎裂开！ 乔木脸色一变，一个瞬步闪了出去，拉开了与二人的距离。 只是一击，就能如此彻底地破坏他的灵子护盾，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但从那一拳的力道来看，绝不是什么惊人的蛮力。 既然不是单纯的力量，那就是果实能力了。 对方的果实能力，竟然会对他的缚道生效？果然是个神奇的世界。 但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沾染到对方的气味呢？ “你之前不仅仅是在休息，也是在散播气味，对吧？”乔木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的气味，其实并不仅限于周身区域，还能扩散到更远的地方，只是需要充足的时间……” “以及一点点不足以吹散它的风。”獠兽替他说了后半句，又抬头看了看周围高耸的观众席，“这种四面封闭的场地，是我最头疼的。但幸运的是，刚才的战斗所制造的气流，帮了我大忙。现在，整个擂台都遍布我的气味，而你的高速移动，也让你沾染得足够多了。” 说话之间，他身旁的豪盗，竟然已经拄着剑站了起来。 这一幕更是看得乔木忍不住咋舌。 要知道他哪怕刚修成卍解没多久，也是实打实的队长级灵压了。虽然刚才那一记缀雷电也并未使出全力，但不到一分钟就重新起身…… 他觉得即使在死神的世界中，那些副队长们，能做到的应该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再结合他之前观看的十多轮比赛，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人…… 真皮实。 说实话上次见到类似的皮实家伙，还是艾泽拉斯的那几个矮人。 但人家的前身是石头做的土灵，体内还残存着泰坦的技术力量，皮实点是自然的。毕竟游戏中矮人的种族天赋都是【石像状态】。 可这个世界的人，恐怕就是单纯的皮糙肉厚了。 要不要带几具尸体回去给研发部解剖？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呢。 第395章 396.没有人退出吗？ 看着对面两人分别向两侧绕行，明显是要前后夹击，乔木收敛心神，开始咏唱： “隐隐透出浑浊的纹章，桀骜不驯张狂的才能；潮涌·否定·麻痹·一瞬，阻碍长眠……” 似乎是从他不停蠕动的嘴唇中察觉到了危险，两人突然加速。 但就在即将接近他的时候，他灵活地一个瞬步，向侧面躲开了两人的夹击，也成功使两人再次出现在同一位置。 “……爬行的钢之公主，不断自残的泥制人偶，结合·反弹·延伸至地面，知晓自身的无力吧！” 随着咏唱的结束，獠兽猛地发出响彻全场的咆哮，冲向他的速度，陡然上了一个台阶。 而对方的身后，豪盗也全力加速，死死跟在对方身后，准备在他们交手后，立刻给出自己的致命一击。 “破道之九十·黑棺！” 一道长宽高各只有数米的黑色空间凭空出现，直接将近在咫尺的两人封闭其中。 “……是某种限制行动的手段，应该同样源自乔木选手的果实能力，但说实话我已经完全猜不出他的果实到底是什么了！” mr.迪亚曼蒂仍在激情解说着：“但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他完全没有动弹！在刚才那个护盾被一拳击碎后，乔木选手凭什么认为这一招能拦住獠兽气味果实之下的全力一击？ “双方的距离可以说近在咫尺。对方只要破坏这个奇怪的黑色壳子，接下来一拳，就能让他那瘦小的身板，四分五裂！” 所有观众都在等待着那个黑色壳子的破碎，或者是那比乔木脑袋都大了不止一圈的巨大拳头，直接砸穿外壳，一拳轰在乔木身上。 时间缓缓流逝，本该出现的一幕，却至今没能上演。一些人开始慌了。 “怎么没动静？” “为什么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不会是在作弊吧？” “喂！肯定有猫腻啊，主持人在干什么？赶快戳穿他啊！” 喧嚣声中，黑棺终于碎成了漫天的碎片。 但那些之前因重金买獠兽或豪盗获胜而不停叫嚣的观众，所有的欢呼与鼓舞，都卡在嗓子里出不来了。 擂台之上，两名选手被鲜血彻底染红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好肉。随着漫天的黑色碎片，两人翻着眼白，无力地摔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虽然我完全看不懂，但我对这一幕大受震撼！” mr.迪亚曼蒂翻身跃下主持台，几步来到乔木身边。 “本届比赛最大的黑马诞生了！”他一把举起乔木的胳膊，“获胜者——乔木！” 响彻全场的欢呼声中，有的人攥着手中的押注单呆若木鸡，有的人则毫不犹豫地起身向场下跑去。 他们要赶在下场比赛开始前，去观众通道中的博彩点下注。 距离擂台最远的后排看台，那里是票价最便宜的区域。两个人冷静地坐在人群中，任凭前排站起来欢呼的人挡住自己的视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刚才那个，是死神项目中的能力？”很是富态的中年女人问道。 “是的，”旁边的男青年恭敬说道，“是高位破道，威力惊人。” 威力如何用不着他说，两个赏金五千万左右的壮年海贼，十多秒的工夫就成了这副德性，一目了然的事情。 “你能用出这种威力吗？”女人直接问道。 男青年顿时被噎住了，半晌后，才略显犹豫地摇头：“这种队长级的破道，我暂时还没有办法用到这种程度……” 这种高位破道，大部分队长使用起来大概率都会失败。毕竟比起鬼道，绝大多数队长更关注卍解。 他说得很含糊，但心里却很清楚，从七十多位开始，别说舍弃咏唱了，就是让他站在那里全程认真完成咏唱，都有很大的可能会失败。 至于黑棺……他试都没试过，因为很清楚自己根本做不到。 完成始解的修炼，达到副队长的级别，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想要修炼卍解，哪怕是最优秀的副队长，也需要数十年的时间。而那个项目，根本不在他们手里，反而在八年前被新起点夺走了。 人家掌控的项目，怎么可能允许他进去待几十年？ 去别的项目修行，理论上也是可以的。但【灵子】是死神世界独有的，其他世界没有灵子，修行起来，事倍功半都是好听的。 说不定需要几百年时间。 调查员在一个项目里一次性待半年，就必须接受漫长的心理辅导与调整了。目前公认的心理安全期是不超过三个月，但大家都清楚这个期限也不安全。 待几百年？直接死给你看哦。 女人不是傻瓜，自然能猜到自家职员的真实情况。但她也没有拆穿，因为这么做毫无意义。 “队长级吗？那已经是一线战力了啊……尽量避开他吧，”她只是苦恼地叹了口气，“我们被夺走太多优质项目了，再这样下去，nseiC永远也无法成为一流的执行机构。” 男青年在她身旁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回应。 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吐槽：明明是嫌自家分不到好东西吧？真想振作起来，为什么不把权力还给nseiC？想抵御黑船开国，就给我大政奉还啊混蛋！ 女人并不知道自家员工在心中是如何不敬，又是有些嫉妒地看着场上还在接受主持人采访的中国调查员。 说实话，作为执行机构的管理者，他们并不在意调查员们的力量从何而来。不管是什么解什么呼吸什么果实，只要能打就够了。 话是这么说，但客观上，各路能力与其来源的项目，还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 比如那个死神的能力。虽然能否修行始解卍解，完全看天赋，但中国人也找到了判定这种天赋的方法。 只要通过判定，基本都能获得始解，并假以时日修成卍解。 每一次修行成功，综合实力都会得到数倍乃至数十倍的提升。仅凭这一点，就足以碾压绝大多数苦熬苦练的能力了。 而始解和卍解，恰恰又是那种非常从心的能力，根本无迹可寻，很难做统筹的应对。更不用说最新曝光的全新能力虚化了。 遇到那群死神能力的调查员，他们就只能在一次次可耻的失败与惨重的损失中，咬着牙收集情报，研究应对手段，期待终有一日翻身农奴把歌唱。 例如新起点有几个死神能力的调查员，尤其是最臭名昭著的疯狗和影魔，不知有多少优秀的日本调查员栽在他们手上。 现在又来了一个不知代号的新人，对自身的能力还很有保密意识。 当初刚刚丢掉这个项目时，他们还没什么感受。等到越来越多关于死神的情报被曝光后，整个nseiC和配套企业上下，可以说都是万蚁噬心一般，恨得发狂。 反面例子的话，就是他们付出无数资源，才成功抢到手的眼前这个项目。 恶魔果实的力量，成百上千种，看似无比丰富，让人防不胜防。 但先不说截至目前只有这一个镜像，产出实在有限得很，只说对手的应对…… 不过是一枚海楼石子弹或海楼石粉尘手雷的事儿罢了。 天知道截至目前，有多少海楼石被其他公司的调查员走私出去了。每次开启项目，总会有一群调查员直奔德雷斯罗萨，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来找天夜叉买海楼石的。 从他们掌握的情报来看，各机构的海楼石武器，价格都很公道，公道到令他们心痛。 nseiC并不缺少一线战力，恰恰相反的是，在十一家配套公司的激烈竞争下，日本所拥有的一线战力数量，并不比任何一家机构少。 真正的问题是，他们手中的高价值项目太少了，严重缺乏底蕴。导致他们的战斗类调查员，能力同质化非常严重，被其他同行研究得透透的、克制得死死的。 所以，在新项目价值难以确认的情况下，他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对现有项目的潜力进行大力发掘，寻求更多的可能性与多样性。 例如海军六式，以及霸气，还有地下世界传说的人造恶魔果实。 在情报调查方面，他们作为项目拥有方，自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例如从他们掌握的情报来看，截至目前，只有日本的调查员，成功打入海军本部，接触到了海军六式的训练方法。 此外，他们已经查明，传说中的人造恶魔果实，很有可能与天夜叉有关。而其他机构，应该都没听说过这东西。 他们这次抵达德雷斯罗萨，就是希望想办法接触天夜叉，试着与对方开展合作，逐步积累信任。 反正他们有的是贝利。 “走吧。”中年女人起身就要离开。 身旁的年轻人愣了愣，连忙问：“不继续看下去吗？后面应该能收集到对方的能力情报。” “这种事情，回头找个观众打听一下就是了！” 她亲自进入这等粗鄙的项目中，还要隐瞒身份乘坐劝银家的船出海，已经够委屈的了。 现在，收集调查员的情报，也要她来做？这是她这种级别该做的事情吗？！ 见上司有些不耐烦，青年人没再说什么，乖乖起身，侧身走到对方前面，老老实实地为对方开路。 此时，主持人对乔木的采访也告一段落，开始介绍期挨个登场的第十二组参赛选手。 嘴上说着对竞赛不感兴趣，女人还是刻意放慢了脚步。 直到这一轮介绍结束，也没能听到什么能对那家伙产生威胁的选手信息，她才遗憾地重新加快脚步。 擂台上的乔木，自然能猜到肯定有同行在看台上，或者在候场区。因为他发现，这场大赛参赛者的情报，也属于项目情报之列。 此刻他的必选任务是：收集项目情报，且收集度达到所有项目人员的平均水平；或收集一枚恶魔果实。（实时完成度：3.9%） 这个实时完成度，在第三轮的时候，曾打到过11%，但很快就被打到了5%，之后就稳步下降。 应该是其他调查员有了新的发现，把平均值拉高了。 既然一张门票就能收集到数百名土著的情报，那些老鸟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眼下的情况，肯定是在场所有调查员平分这些情报的收集度。所以没人会指望花五十万贝利，就能完成这次的必选任务。 大赛结束后，他们还得想别的办法。 乔木若有所思地转身打量着十个将他包围在中间的选手。 这一组，似乎没什么有威胁的对手。倒像是为了收集他的情报，专门组织的炮灰队。 毕竟头顶的主持人，也在怂恿地大喊，期待他使出全新的能力。 他没等主持人喊开始，而是直接朗声道：“我给你们一个退出的机会，接下来，我不会留手了。” 上一场较量，他其实是手下留情了，刻意限制了黑棺的强度。否则至少豪盗，是肯定活不下去的。 此刻听到这话，看台上的观众又是一阵鼓噪。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激动个什么劲，似乎只是单纯的亢奋。 那十人相互交换着眼神，等了半天，却没有一个离场。 乔木叹了口气：“那就只能用你们来劝退下一组了。” 随后，在十人震惊的注视下，在全场观众轰然的声音中，他一步步凌空走向了空中。 站在十余米的高空中，乔木仰头问头顶的主持人：“可以开始了吗？” 同样一脸震惊的mr.迪亚曼蒂，这才回过神，有些手忙脚乱地拔出发令枪，对着空中，扣动了扳机。 随后，他死死盯着下方的乔木。 没有丝线，不是线线果实之类的变种；没有翅膀，不是飞行系的动物果实。 也许是外表看不出来的幻兽种？ 或者是…… 那样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飞行的能力。 少主得到这个消息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千手之涯，无法触及之阒暗尊手，无法映及之苍天射手，光辉洒落之路，煽点火种之风，相聚而集之时，无须迷惘，谨遵吾之所指，光弹·八身·九条·天经·疾宝·大轮，灰色的炮塔，引弓向远方，皎洁地消散而去！ “破道之九十一·千手皎天汰炮！” 无数的光锥从乔木手中倾泻而出，轰向下方的擂台。 剧烈的爆炸、飞扬的尘土、强烈的冲击波。 如同无人的死寂。 几分钟后，尘埃散尽。 被摧毁殆尽的擂台之上，已没了活人的身影。 第396章 397.故事换请求 乔木的第三轮，同样赢得毫无悬念。 有了第二轮的血腥威慑，第三轮中的大部分人直接弃权了，剩下几个也是点到为止，活着被工作人员抬了下去。 他也成为第三位晋级者。 带着“竞技场公敌”的称号回到候场区，却再也没有人来挑衅他了。 接下来，他只要享受着竞技场提供的丰盛盒饭与按摩服务，安心等待后面的六百多组比完，就能进行下一轮比赛了。 不过他可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主儿。在试吃了竞技场很丰盛却称不上特色的食品，又在候场区转了个遍、将其他选手打量了一遍后，他就溜达着来到了医疗区。 “哎？乔……乔木选手……”一个工作人员匆忙拦在他身前，“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有些不舒服，想来检查一下。” “哦，那个，这里是败者组的医疗室，”工作人员连忙指着他身后，“那边是专为晋级者准备的高档医疗室。” 乔木回头看了一眼，摇头道：“太远了，就这里吧，我不挑的。” “乔……乔木先生！”见他就要往过绕，对方立刻慌了神了，“里面……对，里面人满了，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到您的话需要很久，您还是去那边的高档医疗室吧！” 似乎是为了响应工作人员的说法，后面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晋级就能插队吗……”，乔木回头看去，身后只有成群的排队者，完全不知道是谁说的话。 本来只是试一试，并没打算硬闯。见自己宁可放弃特权也要插队的行为可能要引起公愤了，他也没再坚持，又随口问道：“和我对战的人，他们的伤势如何？又出来的吗？” 工作人员愣了愣，赶忙解释：“里面有别的门。重伤员都被直接送往医院了，轻伤员处理完伤口，也从那边直接离开了。毕竟他们都被淘汰了，不能再回到候场区……” 他随意点了点头，没再纠缠，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工作人员，也终于擦着头上的汗水，狠狠松了口气。 毕竟这可是一击杀死十个人，还毁掉一座场地的杀星。万一惹恼了人家，对着他来一下，他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随便去高档医疗间待了一会儿，让医师给他按摩了一会儿肩颈，乔木就直接告辞了。 这一次，他跟着一名带了几份盒饭的竞技场剑斗士，一路来到了偏僻到他都没注意到的剑斗士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和监牢没有任何区别。 一侧是紧锁的牢房，不参赛的剑斗士，根本没资格离开牢房半步。另一侧则是制式的简陋铠甲与剑盾。 听到身后的推门声，察觉到自己被跟踪的剑斗士，回头就要发火，但看到乔木的瞬间，就懵了。见乔木打量着牢房中的情形，完全没打算理会他，他马上聪明地提着盒饭，弓着腰跑开了。 逛了没多久，又一位工作人员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乔……乔木先生……” 乔木不耐烦地回头问：“又怎么了？逛牢房也要排队吗？” 此言一出，牢房中的剑斗士们，纷纷笑出了声，甚至还有人趁着混乱起哄。 显然，他们平日里可没什么乐子可言。 “先生……这里是……剑斗士宿舍，不是牢房……”那位工作人员擦着额头的汗水，“外来参赛者的休息区在外面……这里的环境，实在是……” 乔木没再理他，而是看向身前牢房中的一名剑斗士：“你怎么没去比赛？” 那名年轻得过分、看身材明显只是个小女孩的剑斗士，自打他过来，就一直好奇地打量着他。 听到他的问题，并不害羞，却也没说话，只是撩开盖在身上的毯子，露出了打着石膏的右脚。 乔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乔……” “啪！”他猛地转身，一把按在对方的脸上，手掌直接堵住对方的嘴。 “我不管是谁让你们跟踪我的，回去告诉他，再来打扰，我就直接毁了这里。到时候，死掉的观众，都要天夜叉自掏腰包。听明白了吗？！” 那工作人员的双腿已经开始打摆子了，双眼充满了恐惧，艰难地点了点头。 随着乔木松开手，他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形象，竟直接向入口爬去。 一时间，剑斗士宿舍中嬉闹的口哨声大盛，甚至还有人凑到铁栅栏前朝他吐口水。但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尊严，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杀星，去向干部汇报。 乔木没再理会对方，满意地继续自己的遛弯大计。 之后，果然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而他，也如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唯一一位即使没有上场，也要一直戴着面具遮挡面容的剑斗士。 他直接一脚踹开并不牢固的牢房门，在剑斗士们惊愕的目光中，双手插兜，走进了对方的牢房。 “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那位独自坐在墙角的剑斗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口中发出苍老却平静的声音：“只是一位落魄的老人，害怕被故人认出来罢了。” 乔木点点头，来到简陋肮脏的床边坐下：“我想要你的故事。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前提是我能做到。” “听上去是笔很诱人的交易，”剑斗士笑了，“请问这位客人，你能做到什么？你又怎么保证自己不会食言呢？” “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多，比如放这里所有人离开——当然仅限竞技场，我没船；比如救你离开，这个可以是安全离开这个国家。 “总之，你可以提要求，我觉得能做到，就会答应。只要我答应了，除非四皇或海军大将亲至，否则这座岛上，没人能阻止我。七武海也不行。”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赢王下七武海，但他有自信对方打不赢他。 对方面具下的双眼中，满是惊愕。 他又道：“至于如何保证……如果你的要求需要和堂吉诃德海贼团为敌，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杀死一位天夜叉的重要干部，如何？” 剑斗士沉默了，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只为了一个故事？” “为了一个我想听的故事，”乔木平静纠正，“我说了，我想要——你的——故事。” 他强调了一遍重音：“看到你，我就有种预感，你的故事对我很重要。” 对方又一次沉默了，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但这里……” “缚道之十二·念无愚。” 随着一声剑斗士完全无法理解的话，就听见“嗵嗵”几声，他震惊地看到，自己的“狱友”，和两侧几个牢房中的剑斗士，纷纷倒地不起。 “只是昏迷而已，足够你讲完你的故事了。” 听到这漠然的话，他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青年。 恶魔果实能力者…… 他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你能救一个人，将她安全地带离这个国家，确保她永远不会回来，也不会被别人伤害。” “这是三个条件，”乔木毫不客气地否决，“你只能提一个。” 剑斗士的脸色不停变化，即使有面具的遮挡，也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此刻的挣扎。 乔木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 没过多久，剑斗士深吸一口气：“……那么，我希望你能将她带离这个国家，越远越好。” “成交，”这一次，乔木痛快点头，紧接着又说道，“在将那个人送到尽可能远的目的地之前，我会保证其安全。” 见剑斗士松了口气，他又说道：“但如果对方之后自己想要回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剑斗士的心中满是遗憾，但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讨价还价。 “谢谢你，”他发自肺腑地道谢，随即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那张苍老而沧桑的面庞，“十年前，我曾是一位国王……” …… 半小时后，参赛者候场区。 “乔……乔木先生……使不得呀！” “放我下来！” “她是我们竞技场的……员工，不可以离开……” “混蛋，放我下来！” “乔木选手，你这样是违反大赛秩序，会被除名的！” “我说了，放我下来啊！谁要跟你走啊？！” “乔木先生……” 乔木肩上扛着一位穿着简单的小女孩，周围则围满了劝说、阻拦他的工作人员。 那个脚上打着石膏的女孩，则在他肩膀上不停挣扎，甚至破口大骂。 看到这一幕，四周还没来得及上场的男性选手，全都露出了了然的猥琐笑容。 “够了！”就在一众工作人员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得到通知的坐镇干部，赛尼奥尔·皮克终于赶到了。 这家伙戴着婴儿头巾和墨镜、叼着奶嘴、挺着大肚腩、穿着一条小号的泳裤，双手抱胸站在那边，一时说不清是气势逼人，还是装扮雷人。 见来了主心骨，人们纷纷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这位从十多年前开始就得到天夜叉重用、赏金5800万贝利的硬汉，朗声道：“堂堂男子汉，找一位女伴，又有什么错？为何要横加阻拦？！” 听到这话，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们，甚至有人在鼓掌喝彩。 工作人员们则瞬间一颗脑袋两个大。 “赛尼奥尔先生……”一人赶忙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这家伙可是……那个邪恶的力库王的孙女……” 不阻拦？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有这个丫头在，竞技场能多卖出多少票吗？ 每当这个丫头参赛时，多少看腻了大赛的国民，都会买票来看啊。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期待看到这个女人的凄惨下场，才能发泄他们被力库王压榨、欺骗与伤害的怒火与恨意！ “是这样吗？”了解了女孩的身份，赛尼奥尔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倒戈了：“喂，那个家伙，你肩上的丫头可是竞技场的人，立刻放了她！” 工作人员见这位硬汉被摆平了，总算放松下来。 无论接下来冲突如何发展，都是这位干部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了。 “可是，”乔木一脸无辜地摊开一只手，“我也是受她的故人所托，才会带她离开的呀。” “这样的话……”墨镜之下，赛尼奥尔眉头紧蹙，喃喃自语，“既然是故人所托，那自然应该放行……” 那一瞬间，旁边的工作人员，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什么故人？哪来的故人？这个女人的故人，不都得是万恶的前王室成员吗？ 那种人的委托，谁要接受啊？！ 就在这时，肩上的女孩见势不妙，又开始挣扎了：“放开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赛尼奥尔大人，快来救我！”为了摆脱身下这个奇怪的家伙，她甚至不得不委曲求全，向自己的敌人低头。 前一秒还支持乔木的赛尼奥尔，再次倒戈。 这一次，他的态度无比坚定。 “立刻放下那无辜的女孩，暴徒！”他大喝着，朝乔木伸出手，“我绝不允许有人在我面前，欺凌弱小！” 相隔十几米的距离，乔木却感到强烈的危机，本能之下一个瞬步多开。 而他原本所在位置的身后，围观的参赛者中，竟有数人被直接隔空轰飞！ 乔木的瞳孔急剧收缩，空出来的右手，立刻按在了斩魄刀上。 但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肩上还有个丫头，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多弗朗明哥的态度不明，他不能带着拖油瓶被对方的干部围攻。 而且，这个家伙，刚才那一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明明是水水果实能力者吧？为什么会有别的能力？ 果实觉醒？ 心中念头翻涌，乔木嘴上却丝毫不停：“以她的身份，留在这里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吧？我对这个国家的旧事没什么兴趣，但前人的错误，真的应该由一个14岁的女孩去承担责任吗？” 肩上的女孩，瞬间安静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一言不发。 赛尼奥尔·皮克，收回了那凌空攻击的手，陷入了沉思。 围观的参赛者都是一脸懵逼，搞不清状况，却依然被这氛围所触动，闭上了嘴巴。 半晌，又恢复到双手抱胸姿势的赛尼奥尔，缓缓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你可以将她带走了。” 乔木点头道了声谢，没问对方天夜叉那边要如何交代。 他可不相信那位会将这种小喽啰放在心上。 他扛着肩上的女孩，找到一处长椅，将周围的人全部轰走后，将对方随手扔了上去。 “我的任务是带你离开这个国家，”他冷漠说道，“如果你敢反抗，反抗一次，我打断你一条胳膊或腿。第五次，我就直接拆了它们。” 长椅上的女孩对他的威胁完全不为所动，死死盯着他：“你之前说是受我的故人所托，那个故人是谁？！”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另一个声音响起：“乔木先生，我家少主有请。” 他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身上交叉缠绕两条粗大铁链的胖子。 后者指着长椅上的女孩：“还有她。” 第397章 398.我完了 伟大航路，沃卡王国。 被大火笼罩的海军g9支部，港口的军舰在敌人的首轮偷袭中就尽数被毁，此刻只剩下一艘完整的船，但桅杆顶部，悬挂的确实象征海贼的骷髅旗。 海军基地外的市民，以及更远一些的王宫，正在进行仓皇的疏散和逃难。沃卡王国的军队，也只是在距离基地几个街区外的上城区，勉强构建起一条怎么看都会一触即溃的存在防线。 连堂堂海军g9支部都沦陷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基地内部早就没了战斗的声音，除了满地的海军尸体，什么都没有。 但很显然，海贼们并未离开。毕竟他们的船还在呢。 基地长办公室，准将约泽尔被五花大绑，扔在一边。其余海军俘虏与伤员并不在这里。 海贼们没有杀俘或虐俘，也没有对他们进行严刑逼供，甚至都没有去劫掠基地的枪支弹药与食物药品，哪怕是金库中的现金储备他们都不屑一顾。 他们只是将资料室、机密文件室、基地长办公室中的公文、资料，甚至士兵们的私人信件，全都搜刮一空，进行分配后，各自找个角落，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这一幕，让约泽尔准将产生了难以置信的滑稽感。 先不说为什么这支全员加起来也没有一千万贝利的富士海贼团，能藏龙卧虎到轻易攻破守备森严的伟大航路支部——要知道，他们这些挂着g的支部，与四海那些纯数字序列的支部，完全是两码事。 为什么一整支海贼团，都识字？不仅识字，读起专业性极强的政府公文与军事文件，都毫不受影响，甚至看到新奇之处还会热烈讨论。讨论的内容，有不少他都深受启发！ 就是说，有这个文化水平，他们完全可以找到一份相当优渥的工作了。甚至假以时日，都可以在世界政府谋个官阶了！ 难道是某些国家的贵族子嗣，因为无聊所组建的海贼团？但他们身上，可没有丝毫贵族风范，当然也没有海贼的粗鄙就是了。 仔细想来，他们的言谈举止，确实和世界政府与海军的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文职工作者非常相似。 这群混蛋，他们究竟是来劫掠的，还是来学习的？ 看着那个不知名的海贼团团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兴致勃勃读着自己还没收尾的报告。不知是身上的伤作祟，还是心中的疑惑太多，之前还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约泽尔准将，一时没忍住，竟直接呻吟出了声。 这究竟是一支怎样的海贼团啊？！ 一个海军支部历年来积累的资料数量非常恐怖，不过大多都是有时效的，比如某年某月辖区的政治动向、治安状况、几支海贼团的新动向；比如支部的财政支出明细、训练计划、行动方案与报告，等等。 这些资料中，除了那些还未被剿灭的海贼以及还在服役的海军的个人实力评估，以及沃卡王国的政治格局，绝大多数都没什么用。 十几人用了半天时间，才看完了全部资料。 等到所有“船员”都聚齐后，读完手上最后一份文件的“船长”，轻松起身：“都搞定了？汇报一下进度。” “173%” “148%” “215%” …… 乱糟糟一通汇报后，必选任务完成度最低的一人，也达到了139%。 这个数值不算保险，但也让他们抢占了足够的优势。 “可选任务也都拿到了？” “拿到了，我们都一样，”一位“干部”说道，“都是与某支海贼团接触，你呢？” 他们可没胆量干掉一位海军准将，否则往后就没法在这个项目混了。 既然不能杀俘，当着人家的面，就不能说得太细致。 而角落中的约泽尔准将，此刻也听得一脸懵逼。 什么完成度，什么可选任务……听上去，这支神秘的海贼团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操纵他们，给他们下达命令？ 是谁？难道是四皇？ 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调查员们自然不在乎土著的想法，“船长”想了想，对那几个完成度偏低的同事说：“去做可选任务，这个过程中，肯定能收集到新情报。” 大家在这个项目中都是轻车熟路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此间事了，就要带人离开。“船长”又随意浏览了一次脑海中的信息。 作为富士资讯在本项目中的负责人，必选任务自然优先确保他的完成度。 看了一大堆这个准将基地长保险柜中的机密报告，他的必选任务完成度，已经达到了485%…… 脑海中的项目信息浮现，他直接愣住了。 27%？ 智脑也会出现这种错误？他笑着摇了摇头，再次调取信息。 依然是27%。 他连续调取几次信息，都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回事？智脑当然会犯错，但以前可没出过这种小错误。不会影响最终结算吧？ “哎？什么情况？”正要离开屋子的同事，突然开口。 “课长……哦，船长……” “我的完成度！什么情况？！” 很快，房间中的所有人都懵了。 “船长”心脏一紧，连忙问道：“你们的完成度也出错了？快汇报一下！” “9.6%！” “我的是8.2%！” “我之前215%，现在怎么就剩12%了？” “7.7%……” “笔呢？！”船长连忙翻找起被他搞得一团糟的办公桌，满心焦虑地大吼，“谁有计算器，快算一下？” 谁进项目带计算器啊？但现在没人在乎这种小事。 笔就找到了，船长连忙拽过海军公文，在空白的背面笔算了起来。 “485除以27……17.96，”他抬头急促问自己的副手，“你前后的完成度是多少？” “215和12。”副手立刻回答。 “215除以12……17.96！” 此刻，其他人都反应过来了，纷纷找纸笔算起自己的数值。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脏，都被狠狠揪了起来。 “17.96！” “我也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八嘎！！！” 这下不用揪心了，所有人都瘫在地上。 所有人的完成度均以相同比例缩减。很明显，这不是智脑的问题，而是…… 有人刚刚做了一票大的，把这个项目中的所有人，都害了。尤其是胜利在望的富士海贼团。 要知道，他们可是提前两轮就开始组织谋划这次行动，就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击即中，随后雷厉风行，去执行可选任务。 以之前每次项目的平均时长来看，如果执行力足够，再辅以一定的运气，他们甚至可能实现一次项目完成两个可选任务的壮举！ 高风险项目一次搞定两个可选，已经是相当惊人的成绩了。这种高风险对外项目，还能一次搞定两个可选，他们的名号，会立刻传遍整个nseiC！ 到那时，不仅所有参与者个人能多赚不少，他们富士资讯，也将力压其余十家公司一头，成为行业明星。 而他们，就是最大的功臣！未来必然能够享受到更多的资源与特权！ 但现在……一切都毁了。 几个月来，他们调动了公司大量资源，就是为了今日。结果，却被不知哪里来的黑马，搅黄了一切。 其他成员还好，但身为课长的自己，作为这个项目实际负责人的自己，在高层会议上信誓旦旦信心百倍描绘出一幅宏伟蓝图的自己…… ‘我完了……’瘫坐在椅子上的“船长”，只觉得两眼发黑，整个人都如同坠入无尽深渊。 …… 毁掉所有人任务的乔木，此刻自然没有这种自觉性。他的注意力，都在来找他的胖子身上。 眼前的胖子，自然就是堂吉诃德家族的干部，转转果实能力者巴法罗。 他能让全身各个部位都如同螺旋桨一般高速旋转，由此获得如直升机一般的飞行能力，以及制造旋风、高空转圈扔链球砸人的进攻手段。 总体来说只要你拥有对空攻击能力，这位是个白送的主儿。 派他来，显然是因为他飞得快。 乔木等的就是这一刻，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直接将德雷斯罗萨前国王力库王的孙女，现斗牛竞技场剑斗士蕾贝卡扛在肩上，示意对方带路。 这一次，蕾贝卡也老实了。 与两年后为了士兵先生而主动拼命去争夺烧烧果实不同，现在的蕾贝卡，刚被抓进来没多久，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打赢一千场，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她的士兵先生。 当她在监房中得知乔木是要带她离开这个国家时，她自然万般不愿意。 玩偶不得离开德雷斯罗萨，这是堂吉诃德家族制定的铁律。她绝不能丢下士兵先生自己跑掉。 但现在，她能光明正大跟着干部一起离开这里，自然是万分愿意的。 虽然一听说要去见那个万恶的天夜叉，她就紧张到近乎窒息，但只要能离开这里，去找士兵先生，哪怕是去见天龙人，她都愿意！ 既然是去见多弗朗明哥，乔木自然就无法继续参赛，也失去了和迪亚曼蒂交手的机会。这让他还有些小遗憾。 毕竟他是真心想和这个世界的剑客交手，看看双方的实力水平。 三人直接从报名通道离开了竞技场，刚踏出大门，巴法罗的双手正要旋转起来，带他们飞去王之高地，就听到身后一片乱糟糟的惊呼声中，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声。 “等一等！” 三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位惊艳的美女，骑着一匹……木马？从惊呼与抱怨的人群中，硬生生撞出一条路，一脸急切地向他们冲来。 木马冲到他们面前，还未停稳，那个女人已经着急地翻身下马，甚至还摔了一跤。 再爬起来时，她的手掌与膝盖上，已经擦出了几片血痕。 “紫罗兰啊，你接到召见了？又不是什么急事，干嘛这么慌乱？”巴法罗摇头晃脑地说道，“直接去少主那边就是了，何必与我们会合？” “哎？少主也召见我……”紫罗兰喘着粗气，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下意识一句话没说完，就察觉到不对，连忙改口，“我想着正好你也在，直接让你带过去就是了，没想到这匹马跑起来这么疯。” 巴法罗并未察觉到不对，看了看三人，半是埋怨地嘀咕着“还好都不沉。” “这位就是少主要接见的客人？”紫罗兰的视线落在乔木身上，然后立刻转向他肩膀上的蕾贝卡，立刻一脸惊讶，“这……这不是斗牛竞技场的剑斗士吗？他们不是不允许离开竞技场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啊，我也不清楚，”巴法罗不甚在意地解释道，“不过少主批准了，就无所谓了。” “是……是这样吗？”一听到竟然是多弗朗明哥点名要见蕾贝卡，紫罗兰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那个恶魔……究竟想做什么？ 还有眼前这个家伙，这个所谓的竞技场公敌、竞技场杀星，他又为什么要找蕾贝卡？ 不会是看上对方……而那个恶魔，想用可怜的蕾贝卡，拉拢眼前的家伙？ 巴法罗在旁边，紫罗兰并不敢对乔木使用能力，自然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想法。 那三场战斗，她都一场不落地看了。这也是她的任务之一。 所以她很清楚，想要从对方手中救下蕾贝卡，仅凭自己，是绝无可能的。 就算精心谋划，救了下来，也休想逃离德雷斯罗萨，更休想逃出天夜叉的手掌心。 “既然……都到齐了，”她扯出勉强的笑容，“那就出发吧，不要让少主久等。”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这个男孩还算是个正常人，让他保护蕾贝卡，也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这家伙……那凭借她与那个恶魔的特殊关系，她说不定能说服对方放过蕾贝卡。 哪怕是用她来替代，也在所不惜！ 巴法罗的双手开始旋转，整个人缓缓升空。 暗自下定决心的紫罗兰，保住了对方的左腿。她旁边的乔木，一手扛着蕾贝卡，一手攥住对方的右腿脚踝。 “站住，恶徒，放下蕾贝卡！” 又一个声音，在乱糟糟的抱怨声中传来。 听到肩上蕾贝卡的惊呼声，乔木直接松开手。刚离开地面十多公分的双脚，也再次落在地上。 头顶的巴法罗见状，也只能降落下来。 “搞什么啊？”在螺旋桨的噪声中，他忍不住抱怨，“今天怎么这么忙？” 第398章 399.出海吧 “哈？玩具士兵？还缺了条腿？”巴法罗看着来者，歪着脑袋一脸茫然。 他隐约记得，王国发布的通缉令中，似乎有个类似的东西？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毕竟人变成玩具后，就没什么战斗力了。这种小事，都是交给下面人去做。 ‘是……十年来一直照顾、保护蕾贝卡的那个玩具士兵！’一直暗中关注自己外甥女的紫罗兰，德雷斯罗萨前王室二公主维奥莱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士兵先生！真是太好了！”乔木肩上的蕾贝卡，则一脸激动。 她本是头朝后被扛着的，为了让她看到来者，不想自己转过身露出后背的乔木，还特意将她前后翻了个个。 这个过程，难免会发生肢体接触。 尤其蕾贝卡作为剑斗士，被要求必须穿着简单。作为女剑斗士，要求就更过分了。 于是，斗牛竞技场的传说、三千场连胜的不败神话、前王室长公主斯卡莱特的丈夫、蕾贝卡的父亲居鲁士，现童趣果实的牺牲品、独腿的玩具士兵，看到这一幕，狂暴了。 “我杀了你，混蛋！” 一个不到一米高的木偶士兵，举着短剑，高高跃起，看向自己，这一幕瞬间让乔木想起了前世看过的某部经典恐怖片。 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他没出手，只是一手扛着蕾贝卡，一手拽住紫罗兰的手腕，往旁边一躲，就露出了身后的巴法罗。 目标变了，玩具士兵手中的剑，却没有丝毫动摇。 一个是轻薄女儿的孟浪之徒，一个则是令他家破人亡的罪魁之一。砍哪个都是砍，而且后者更该砍。 变成玩具的居鲁士，此刻的实力，别说与他为人时相比了，就是和大街上随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成年人比，他都不见得能占据上风。 所以这十年来，他才舍弃了刀剑，改用玩具火枪。 此时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无法切实威胁到巴法罗，哪怕对方的战斗力在堂吉诃德家族中是垫底的。 “为什么玩具士兵会违反规则，攻击人类啊？这种坏掉的玩具怎么没被回收销毁啊？”巴法罗一脸不爽地从怀中扯下一块怀表，挡在身前，正对着高高跃起的玩具士兵。 紧接着，那怀表就随着他的手，高速旋转起来。 乔木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还在半空中的玩具士兵，手一软，短剑直接跌落。 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动力，无力地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士兵先生！”看到这一幕的蕾贝卡立刻慌了神，使劲拍打着乔木的胸膛，挣扎着想要下来去查看对方的状况。 “注意你的脚。”乔木蹙眉提醒了一句，就要走过去查看，但注意到外甥女动静的紫罗兰，已经主动开口解释：“这是水牛的能力之一，催眠。别担心，这个玩具士兵只是睡着了。” “玩具能睡觉？”乔木随口问道。 紫罗兰一时哑然，随后才犹豫着说道：“毕竟是能力，总会有一些奇特之处。” 乔木点头没再说什么，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了。 催眠……又是一个原著中没有的新能力。 这种改变，他可不相信这是那群只会围着主角转，或跑项目中搞海运的小日本能做到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巴法罗一脸不爽地将怀表重新戴回脖子上，他心想：这一趟，是真的来对了。 “赶快走了，别让少主等着。”似乎是对连续两次被打断心有余悸，之前还说不赶时间的巴法罗，出声催促道。 “我要士兵先生！”乔木肩上的蕾贝卡立刻大闹，“放我下来，我要和士兵先生在一起！” 刚见面时这丫头还有那么点儿范儿，越往后越暴露本性。现在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士兵先生，就彻底装不下去了。 显然，比起在斗牛竞技场厮杀两年之久，在生与死之间淬炼、成长的两年后的那个16岁女孩，此时只有14岁、刚脱离士兵先生羽翼不久的她，真的只是个小女孩。 乔木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力库王的条件了。 这个样子的丫头，送出去之后，真的没问题吗？还不如直接扔在这里，有父亲和小姨的照顾，总不会更差了。 不过既然答应人家了，现在也实在不好意思反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实在不行，就去一趟玛丽弗德，说明情况后，把她丢给海军就是了。世界政府可以装傻充愣，但海军的那群大将中将们，还是很有些骨气的。 “喂，女人，”他一手握住巴法罗的脚踝，指使着紫罗兰道，“把这个破玩具带上，这个我也要了！” 肩上的蕾贝卡，立刻安静了下来。 紫罗兰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搞不清他的套路了。 等她将玩具拎在手中，握住巴法罗的另一只腿后，就隐约听到那边的小蕾贝卡，低声对这个杀星，说了一句“谢谢你”。 瞬间，她心中一紧：难不成是男人的伎俩？ …… 乔木最终也没能见到传说中的王下七武海、德雷斯罗萨的现任国王、身价3亿4000万贝利的“天夜叉”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 原因很简单，按Baby-5的说法，少主很忙，见面安排在明天早晨了。 紫罗兰留下待命，乔木和他的小女伴、大玩具，则被安排到了王之高地中层的宫殿度假村，还是最尊贵的王室套间。 在这里，他还见到了不少之前船上遇到的调查员。其中一些人似乎记得他，看到他肩膀上的小女孩，先是愣了愣，继而露出了那副他不久前才见过的会心的猥琐笑容。 显然，“在项目中尽情表达自己的真实喜好”，在调查员群体中，并不少见。 他自然不会去搭理这群家伙，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 进入房间后，将蕾贝卡和士兵先生扔到一个房间中，他就不再理会这两人了。 进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到这两个是他的“行李”，他们即使跑出去，也会被度假村的守卫和王之高地的特工部队抓回来“还”给他。 除非天夜叉有别的安排。 他自然也不会在意房间中听不真切的窃窃私语声，和时不时的一声大嗓门。 很快，房间门就打开了，独腿的士兵先生，高举着木制的胳膊，牵着蕾贝卡的手，蹦了出来。 他看了看套房的房门，又看了看躺在沙发上放空自己的乔木，随后犹豫地看向蕾贝卡。 最后这那让他完全无法拒绝的期待眼神中，他最终还是开口了。 “谢谢你带蕾贝卡从那个地方离开。你之前说是受人所托，请问对方是什么人？” 乔木没有起身，只是扭过头看向他们：“一名剑斗士而已，我答应过对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 “这样的话，赎我无法将蕾贝卡托付给你！” “那是我的亲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面两人同时开口。 “我可没说是亲人，别擅自加戏啊，小丫头，”乔木冷哼一声，又看向玩具士兵，“非要说的话，不过是个无助地躲藏在时间夹缝中，背负着他人的罪恶，独自腐烂的糟老头子罢了。” 不知何时，蕾贝卡竟冲到沙发边，对着说话时随意摆动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不许你这么说我的亲人！” “喂！”吃痛之下，乔木使劲将她甩了出去，“都说了是故人，你这个小鬼，给我乖乖听别人讲话啊！” 被甩出去的蕾贝卡，敏捷地在空中翻身，双脚平稳落在厚实的天鹅绒地毯上。 “我不管！那一定是与我失散的亲人！我有这种预感！”她扭头看向玩具士兵，“士兵先生，我们回去找他好不好？” 乔木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人，一个个的，真的是不讲道理啊，偏偏直觉还准得惊人。 玩具士兵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但他那因用力握紧而止不住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陛下！’ “士兵……先生？”蕾贝卡愣住了。她有多少年没见到过这副模样的士兵先生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别傻了，”乔木冷冷说道，“你是个什么身份，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的故人……就算是你的亲人，就凭你们现在的境遇，相认了又能如何？一起受人欺凌、抱头痛哭吗？人家不站出来与你相认，说不定就是担心受你牵连呢。” “不……不是的！”蕾贝卡慌了，“一……一家人的话……就应该……在一起啊……” “你就这么大大咧咧跑过去和人家相认，”乔木冷笑着，自顾自地说道，“然后让斗牛竞技场多一个前朝余孽，让人家也被牵连，和你一起被羞辱，被折磨吗？” “我们……我们可以一起离开……去别的国家……” “力库家族的血脉，就是这个国家最大的恶。你的开心，你的悲伤，你每一次挥剑，甚至每一口呼吸，都是罪过，”乔木冷酷道，“如果你真的对自己的身世有所觉悟，就该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地离开这里，让人们忘掉力库之名……” “够了！”玩具士兵突然一声怒吼，打断了乔木的话。 他一蹦一蹦来到蕾贝卡面前，心疼地看着女孩倔强地站在那里，死死咬着嘴唇，却不敢发出任何抗声，只能任凭委屈的眼泪和鼻涕流得满脸都是。 他小心翼翼用粗糙的木质手掌与指头，擦拭着女孩脸上的污秽，难过却坚定地说道：“蕾贝卡会和你一起离开。” “士兵先生！”听到这话，蕾贝卡彻底呆住了，甚至瞬间将之前的委屈抛诸脑后。 玩具士兵却一把堵住对方的嘴：“现在的蕾贝卡，太弱小了。答应我，去外面的世界，去大海上。那里有无数的传奇故事，有数之不尽的英雄与强者。去大海上，等你变强了，等你交到新的朋友，再回来接我离开，好吗？” 乔木没再旁听两人之后的交心，确定了这丫头不会乱跑导致他的承诺无故失败，就足够了。 现在的他，已经在期待今晚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 深夜，玩具士兵已经离开了。这里是堂吉诃德的大本营，他在这里每多待一分钟，就要多承担一分危险。 天夜叉也许真的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可能早就忘掉他了。但并不代表敌人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他都要无动于衷。 一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前朝余孽，一旦勾起他的记忆，那随手按死，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蕾贝卡已经在儿童房中睡下了，乔木也躺在床上，看上去睡得很沉。 但事实上，此刻的他，并不在这里，并不在这个房间。 或者说，此刻的他，并不在自己的身体中。 他的灵魂，此刻正身处地狱。 因为不必担心外地入侵，无人机们就连外围围墙都给拆空了。 现在的地狱，早已不复之前那座空旷基地的模样，完全成了一座寸草不生、面积十平方公里、零星分布着一些建筑的荒岛。 反正这里不刮风不下雨的，要地板和屋顶也没啥用，建的东西多了，还得定期维护保养。 除了必须保留的能源室、服务器房、仓库，和无人机房，这段时间，地狱中只多出了三种房间。 一是禁闭室。这里由数十个房间群共同组成，每个房间的墙壁上都遍布触之久足以焚毁灵魂的高能激光栅栏。 二是分散在各处的员工宿舍。完全由居住者自己设计，由无人机群协助建造的小房子。说是员工宿舍，除了还在地下五百米关着的毛，整个地狱，现在也只有烛光和东仙要两名员工，所以员工宿舍，目前也只有两间。 最后就是新增的俯瞰室。地狱中的员工，可以在这里观察乔木身体所处的世界。当然需要乔木或路西法之翼的授权。他还是很重视自己的隐私的。 基本上，他们对这座名为地狱的荒岛，没有任何建设规划，完全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地狱嘛，横平竖直的干嘛？又不搞创城。 此刻的乔木，就身处俯瞰室。几台巨大的屏幕中，正切换显示着整个宫殿度假村内外的实时景象。 闲得无聊的烛光，在旁边陪着他。 东仙要这段时间，则全身心投入到那十三个恶灵的调教工作中。 而烛光只是旁观了两天，就彻底丧失兴趣了。再加上无人机们近期没什么工作，大多歇班，待在自己的虚拟世界中花天酒地，她就更无聊了。 好不容易乔木来一趟，她也给自己找到了能做的事情：陪对方看监控。 “来了。”就在乔木昏昏欲睡之际，看得津津有味的烛光，突然推醒了他。 屏幕中，原本应该巡逻的安保人员，几乎是同一时间，纷纷找了个角落，或倚墙或躺着，沉沉睡去。 只有一个人，一个相貌与装扮特征让乔木完全认不出来的人，正悠闲地走进度假村正门。 “真的有猫腻！”烛光一脸惊讶和兴奋，“你是怎么猜到的？” 第399章 400.最近的交易太多了 游游果实能力者，突然能隔空打出冲击波了；转转果实的白送货，竟学会了催眠这种精细活儿。 首先排除果实觉醒。 这种世界，但凡有调查员势力，能深耕到让一方诸侯实力大涨，这种变化是一定会体现在剧情中的，那些调查员的收获在现实中也一定有迹可循。 但事实是什么都没有。德雷斯罗萨的剧情，与这个项目的进阶情报，对这种变化没有任何体现。 其次排除双果实。 在黑胡子蒂奇出现之前，这个世界有一条数百年来都未曾被动摇过的铁律：每个人只能拥有一颗恶魔果实的力量，否则就会死得惨惨的。 但凡堂吉诃德海贼团突破了双果实技术，早就自己组建能力者大军了，用得着给四皇凯多当中间商？ 在一个全体调查员都在收集情报的项目中，作为调查员主要中转站的德雷斯罗萨，在情报上没有任何异样之处，且剧情上也没有什么变动。 大胆假设之下，乔木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堂吉诃德海贼团，获得了一个类似于s的静脉血后，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熟练地帮他处理伤口，一切操作甚至似乎是在加速针孔的消失。 “来这里的人，大多纸醉金迷，尤其我还带了个小丫头来，”他笑着对身旁的烛光说，“第二天起来感觉精神头不太好，也不会胡思乱想。再说了，谁能想到，一个项目中的土著小喽啰，竟然能做下如此一番大事？” 等到那人收拾好一切，离开他的房间，他才又解释道：“我不觉得他真的能复制我的能力。” 他想了想，纠正道：“门门果实也许可以，也许不行，我不在乎；思维宫殿和灵压体质也无所谓。但始解、卍解和geAss这种完全从心的能力，就连咱们这行都承认无法复制。再说了，他们也没有白打，就算复制出灵压体质，还要从零开始研究具体应用。” 他笑着摊手：“我承认这群土著的技术，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了。但我绝不相信，在能力量产这方面，他们的技术，能超越咱们这行。” 烛光此时也反应过来，若有所思道：“确实，无论如何，他们接触到的，都是中阶调查员。如果他们的技术真的足够先进，那足以复制出很多强大的、奇妙的能力了。冲击波、简易催眠，这种能力实在是……” “拿不上台面，”乔木点着头，替她说完，“所以，他们想要我的血液，就给他们。我也想看看，他们的极限在哪。” …… 第二天早晨，乔木终于在王宫中见到了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 这家伙，只是坐着，都比站着的他高出不少。还好对方摆国王架子，没起身过来和他握手，不然他真的要亚历山大了。 这个世界的人的体型，还真是多样性到过分了。 在天夜叉的身后还站着几个人，明显都是他麾下的干部，也就是他所谓的“家人”。 虽然这些都是真人模样，但好在海贼王世界中的反派，大部分特征都很明显。凭着印象，他基本能够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但还有两人，和他一样，都在王座下方，只是站在一旁。 他多看了对方几眼。一个丰满的中年女性，一个帅气且略显阴柔的年轻男子。 对方的外貌特征，在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和之国的人，那就是调查员了。 而且应该是日本的同行。东亚三国国民的特征，也许外人很难区分，但三国人自己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不少典型差异的。 “‘竞技场公敌……’”天夜叉上下打量着他，硬是晾了他好一会儿，才轻笑着开口道，“说说吧，为什么想要见我？” 对方的视线，落在躲在他身后的蕾贝卡身上，意有所指道：“你搞出这种动静，不就是想见我一面吗？” 乔木将紧张到甚至都忘了呼吸，明显已经有些窒息的蕾贝卡，往自己身后推了推：“这个丫头，我是真的想要。” 在天夜叉略显愕然的表情中，他耸肩道：“我本来是想取得冠军、击败迪亚曼蒂，获得和你见面的资格的。” 面对一位世界政府加盟国国王、王下七武海，他没有使用敬称。但对方也并不在意。 因为当他说出见面的“资格”这话时，就已经是在服软了。如果他说的是“引你出来和我见面”，那人家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了。 “我想要和你谈一桩生意，”乔木平静说道，“我有一些事情想做，但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又不多，只能求到大名鼎鼎的天夜叉头上了。” 这个世界……多弗朗明哥身后的干部，瞬间神色一正。 而乔木身边的两人，则瞬间变了脸色。 天夜叉脸上的笑意逐渐荡然无存，只剩下天生的阴鸷与狠戾。 “生意……最近主动送上门的生意，还真不少啊，”他冷冷说道，“我凭什么要和你做生意呢？你能给我的，他们也能吧？” 他没说这个“他们”是谁，但在场的人，都很清楚。 乔木看去，那边的男女听到这话，脸色竟浮现出一抹得色，似乎是在得意自己抢占了先机。 无可救药……他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的身影直接消失，又瞬间出现在那个年轻男人的身后。 出现的同时，腰间的斩魄刀，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毫无防备的年轻男人愣住了，他僵硬地缓缓抬手，伸向自己的脖子，似乎是想确认什么。 但手才抬到胸口处，就停住了。 紧接着，他的脑袋，就从自己的脖子上，沿着平滑无比的切口，滑了下去。 被喷涌的血泉淋了一身后，那个中年女人才回过神来，在无比凄厉的尖叫声中，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很快，她的裤子上，一片明显的水渍，就越扩越大。 看到这一幕，乔木的眉头都快碰到一起了。 非战斗类调查员？怎么跑到这种地方了？吓到连结束项目都不会了？ 等待片刻，无奈之下，他手起刀落，切断了对方的喉咙。 但对方捂着喉咙倒在地上，抽搐了好一阵，身体才如同瞬间蒸发一般消失。 看到这一幕，乔木也不禁松了口气。 他没想两个都杀，就是杀一个展现自己的“本性”，纳个投名状；放一个，展现他们这群人的“奇异之处”，让天夜叉压一压不该有的小心思。 为了不节外生枝，他特意干掉了背后背着刀，看着更能打的男青年，放过了那个女人。 结果对方的表现，实在太过不堪了，导致他一度怀疑对方其实是个土著。 好在对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成功跑路。 但……气管切开了那么久，对方回去后，能不能活下来，还真是个未知数了。 “搞得我好像变态杀人狂一样，”他略显郁闷地嘀咕了一句，才重新看向王座之上的天夜叉，笑着对对方说道，“这样一来，生意就没那么多了，你也有空了，对吧？” 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的视线，从尸体上挪开，重新评估起眼前这个青年的实力。 至少那个诡异的速度，他就完全跟不上，甚至都看不清。 确实有两把刷子，有资格和他谈合作。 他一手撑住侧偏的脑袋，跷着二郎腿，悠然点头道：“说说你的生意。” 第400章 401.愉快的交易 晋升p7之后，积分商城的【通用道具】中，多了许多可兑换品，它们都有一个统一的标签：技术资料。 技术资料也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现实世界的现有甚至过时技术，可以随意兑换，没有任何限制。 还有一个是现实世界未推广应用的超前技术。这类技术的使用条件非常严格： 首先你必须选择一个对应的项目，兑换后这个资料会在你下一次进入这个项目时，自动给你带进去。 而现实中，这个资料并不会发送到你所在分部的仓储区，也就是说你根本无法在现实中查看资料。 而且资料是有保质期的。如果你下一次项目，没能用掉它，智脑会自动剥夺你对资料的拥有权。你将资料带回现实的话，会被直接拿走；你将资料藏在项目中的话，也会被公司派专员处理掉，你还要挨处分。 简单来说就是“相关技术过于先进，不便展示”。 当然你也可以兑换个思维宫殿，到项目中将资料完全记忆下来。这种风险，公司也只能担着了。可这并不代表你在现实中扩散该资料时，公司不会介入调查，不会收拾你。 当然公司也有贴心的一面：他会将资料中的文字，免费翻译为你所指定项目中的通用文字，或可选文字。 这一类兑换项，就是用来交换项目中的特殊科技的，应用得当的话，可以有效降低调查员收集科学技术的难度。 而且价格也很公道，毕竟它没有别的用处，使用条件也比较苛刻，还有失败后血本无归的风险。 没有这玩意儿，很多调查员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大熊猫币的影子。 理论上，地狱的服务器房中，就储存了大量与那座基地有关的技术资料，乔木完全可以拿去兑换大熊猫币。 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因为来源没法解释。 现在，他的手凭空一拽，直接从地狱中拽出了一只手提箱，放在地上。 “这是一份相对比较完整的技术资料，对应的最终产品，叫铁甲舰，”他将箱子递给Baby-5后，主动解释道，“顾名思义，就是一艘钢铁打造的战舰。无需风帆，以煤炭为能源，理论上可以随意穿越无风带。” 他没打过海王类，不清楚那群巨兽有没有摧毁铁甲舰的力量。 但他的话，已经足以震惊在场所有干部了。 钢铁造的船？开什么玩笑？那玩意儿扔海里不得沉了？ 这就不得不提海贼王世界的畸形程度了。 这个世界上，有机器人、人造人、克隆人，有全息投影、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反重力技术。 但各方势力用的都是木制风帆海船、火铳，以及实心球型炮弹。 最神奇的是，这个世界还有金属打造的潜水艇。 但就是没有最初级的铁甲舰！ 科技树歪到令人难以置信。 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那副骚包的墨镜后，那凝重的表情，让乔木很满意。 这份技术资料在现实中属于严重过期，哪个p7及以上调查员都能买来带回家，发到网上装叉的垃圾货。 他第一次执行这个项目，还担心这个世界没有铁甲舰，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呢。 一个月下来，再加上天夜叉那徒劳掩饰的模样，他基本可以确定：没别的原因，就是点歪了。 “当然啦，这份技术文件，是从我的世界的角度出发，整理出来的，对你们而言，可能会有一些遗漏，”乔木很贴心地强调，“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够组织到足够的科学家，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技术攻关。” “铁甲舰……”多弗朗明哥不再沉默，而是食指轻轻敲击王座扶手，发出“嘟嘟”的声响，“我要它有什么用呢？” 没用的话，我拿走了？乔木当然不会真的这么说。 对方很清楚铁甲舰的价值，只是怕他的价码太高，故意这么说，提前压一压价而已。 他也没必要说那些令人不快的痛快话。 “据说，这个世界的大剑豪，能够凭人力斩断钢铁……”乔木一脸认真，他面前这个男人，也是凭果实能力切断钢铁的强者。 “所以我不敢保证铁甲舰对上四皇、海军大将、七武海这种存在，包括那些神奇到难以置信的果实能力时，能发挥什么作用……” “但另一方面，只要不遇到这些存在，一艘铁甲舰，”他满脸自信，“可以在大海上横着走。” “三五艘在一起，”他伸出手指，“足以让整个海军的军舰，望尘莫及。” “你是合法海盗，又是受世界政府保护的国王，自然不需要什么铁甲舰，”见对方身后的干部们，已经明显开始呼吸急促了，他才回归正题，“但世界政府内部，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多弗朗明哥：“堂堂天夜叉，为什么不做第一等呢？” 掌握了铁甲舰的建造技术，仅凭这一点，你就能成为左右世界格局的一股力量。哪怕你自己没有登顶的野心，只要你愿意，海贼、海军，甚至革命军，谁优谁劣，都是你说了算。 身居幕后，操纵时局，本就是王者的权力。 你，想要吗？ 如果是凯多获得了这份资料，那家伙一定会打造一支由能力者驾驭的铁甲舰队，摧毁世间一切秩序。 如果是海军获得了这份资料，他们立刻就会将四海与乐园打造成铁桶，彻底切断海贼的新鲜血液，然后聚集一切战力，和四皇来一场决定世界归属的大决战。 如果是革命军获得了这份资料……没啥用，他们太穷了，造不起。 唯独天夜叉，他获得这份资料后，可能除了他自己身价暴涨外，这个世界本质上不会有任何变化。 因为这家伙虽然野心勃勃，但从来都没有登顶之心。 他只想玩弄时代，成为一方豪强诸侯。 所以，同为王下七武海，沙鳄篡夺一个国家，只为了寻找史前兵器的踪影，争霸世界。天夜叉篡夺了一个国家，却建起了工厂，给四皇凯多当了十年的供货商。 这就是个人的格局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是天夜叉作为天龙人，知晓太多沙鳄无从得知的真相，所以对这个世界，更有敬畏之心，也就缺了几分极致的野心。 “紫罗兰，如何？”多弗朗明哥突然开口问道。 他身后的干部群中，乔木昨天见过的紫罗兰，也身处其列。从他开始侃侃而谈后，对方就一直做着奇怪的手势，拇指食指在双眼前合成两个圈，死死盯着他。 他自然知道，这是对方在使用瞪瞪果实的能力，读取他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 听到多弗朗明哥的话，紫罗兰心中一慌。 她完整地读到了对方出现以来的所有想法，自然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但……正因为对方说的都是真话，她才难以开口。 因为她太清楚了，一旦让身前这个恶魔得到这个铁甲舰，攫取到更多的权力，德雷斯罗萨，就真的没有未来可言了；她的复仇梦，就彻底破碎了。 在恶魔开口询问她的一瞬间，她险些脱口而出，那家伙是在说谎。 但她硬生生忍住了。 那个男人的背后，是蕾贝卡那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小脸，正小心翼翼地探头，打量着这边。 蕾贝卡……她的外甥女…… 她的仇恨……力库家族的名誉…… “紫罗兰？！”多弗朗明哥的语气加重了不少。 身旁的几名干部也都看了过来，眼神之中，颇有几分危险的意味。 她很清楚自己与这些干部的格格不入。 天夜叉与他的手下们，从未信任过自己。就像自己，从未真正效忠过对方一般。 “……是真的。”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这十年来最艰难的决定。 如果连自己的至亲都保护不了，所谓复仇，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一次，多弗朗明哥回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隔着墨镜，但她依然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到了满意，与某种饱含危险的警告…… 满意她的服从，警告她的犹豫。 前德雷斯罗萨二公主维奥莱特，现堂吉诃德家族干部紫罗兰，难过地低下了头。 “说说你的条件吧。”多弗朗明哥不再掩饰自己的兴趣。 如果这份资料能被验证为真，哪怕这次交易他亏一些，一旦建立起良好的互信，他总能赚回来。 亏损，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可怕。 “第一，”乔木身处一根手指，“我需要你确保我能见到贝加庞克本人，无论你用什么手段。” 天夜叉眉毛一扬：这个条件，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也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找上他了。 全世界能见到贝加庞克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上千人夸张了，几百人还是有的。 但这些人中，有胆量、有意愿还有能力带陌生人抵达艾格赫德的，屈指可数。 而他天夜叉，就是其中之一；某种程度上，也是最容易接触到的那个。 对方确实很会选择交易对象。这种眼光，让他非常满意。 见对方没有拒绝，知道有门的乔木，伸出第二根手指：“我要知道你和劝银商贸的合作细节。” 天夜叉的心瞬间一沉。 乔木轻笑道：“没错，我知道你们在合作盗取我们这种人的血液，用于提取我们的能力。我也知道昨天晚上，你的手下取走了我的血液。关于这件事，我并不打算追究，你们的研究，我也不准备阻挠。甚至我可以坦诚地说，我很好奇你们的研究，能走到哪一步。” “但我想你从这个应该就能看出来，”他指着那边的尸体，“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竞争对手。” 他没把话说完，这种事情，也不需要细说。 多弗朗明哥回过头，危险的目光，透过墨镜，扫过身后每一位干部。 是谁泄密了？ 除了紫罗兰，此刻在场的干部，他都绝对信任。而紫罗兰则对那场交易一无所知，此刻甚至都一脸茫然。 不可能是故意泄密，只能是无意中的。 “放心好了，”乔木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解释道，“你的人嘴巴都很严，没有背叛你。” 他大致讲了下自己推理的全过程。听到他的解释，多弗朗明哥，这才安下心来。 果断的性格、出色的眼光、缜密的逻辑。 比起那条船上的庸人，和刚才那头莫名其妙曲却盛气凌人的母猪，眼前这个合作伙伴，他越看越满意。 “我们的交易很简单，”满意之下，他直接给出了答案，“他们把人带来，我们采集血样进行研究。生产出来的‘人造超能力’，在一定比例内，他们拥有略高于成本价的优先采购权。剩下的，我自由支配。” 优先低价采购权？就为了这个？图个什么？和执行机构抢生意吗？ 但据他所知，各大执行机构，并不以能力和道具进行内部垄断经营啊。人家压根没指望靠这个挣钱，反而有很大程度的让利，鼓励调查员们提升自身。 这简直就是把大同的煤卖到鄂尔多斯把？ 你这生意做得业态莫名其妙了……吧？ 一个念头划过，乔木整个人都悚然地一个哆嗦。 他知道了！那个所谓的“人造超能力”，不是卖给调查员的！ 是……卖给执行机构外的普通人的！ 这是一场跨行业的“强化能力走私”！ 疯了……那群小日本，是真的疯了！ 他们知不知道，事情一旦败露，要死多少人？！ “还有吗？”天夜叉的声音，将乔木的思维拽回现实。 对方一脸毫不掩饰的饶有兴致，让他意识到，刚才自己是真的失态了。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强行掩饰。 “抱歉，”他直接拍了拍脸蛋，“是我失态了。” “没关系，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时候，不是吗？”多弗朗明哥的语气中，满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温和。 不做无谓的掩饰，自信的坦诚。又多了一条优点…… 眼前的这个合作伙伴，他越看越满意。 “我们继续，”乔木直接说道，“第三点，这个丫头，归我了。我会带她离开这个国家。” “没问题。”多弗朗明哥答应得极为痛快。 如果是十分钟前，他还要犹豫一二，想想这个小丫头能开出什么价码，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在意对方了。 而听到他的回答，身后的紫罗兰，突如其来的松懈下，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从昨天得知那个男人要带蕾贝卡离开这里后，她就失眠了一晚上，失魂落魄了一白天。 那个恶魔，真会让人蕾贝卡离开吗？ 如果他拒绝了，事后甚至变本加厉折磨那个孩子，她该怎么办？ 她自忖自己虽然屈辱地做了十年对方的枕边人，但对方却从未信任过她，也从未在意过她。 甚至某种程度上，她是整个堂吉诃德家族中，最不重要的那个人。 患得患失之下，她甚至动了今天直接在会面时刺杀这个恶魔，让那个男人趁乱带蕾贝卡离开的念头。 还好……一切都结束了…… 第401章 402.打劫！ 乔木的第四个条件，是一颗恶魔果实。 堂吉诃德和其他势力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在扩张势力一事上，他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自制力。 别的势力搞到一颗恶魔果实后，一定会交给自己的手下，增强己方实力。 但堂吉诃德的家族干部名单，十年来几乎都没有变动过，甚至都不是所有人都有恶魔果实。例如拉奥·g和囚茵。 即使十年来过他手的恶魔果实，恐怕得有几十枚之多。算上smiLe的话，就更是个天文数字了。 你可以说他胸无大志，没有王霸之气，安心做个黑心商人和掮客中间商。但这一举动，事实上让他在世界政府、海军、四皇与地下世界之间如鱼得水，谁都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 对任何势力与个人，生存安全，都是高于一切的根本需求。 所以乔木才敢提出这种在任何人看来都无比荒唐的条件：一颗恶魔果实。 几乎所有调查员都认为，获得恶魔果实的可能性只有两种：自己去人迹罕至之地去找；从各方势力的恶魔果实运输船或拍卖会上去抢。 你但凡跟他说某个势力手里囤有多余的恶魔果实，专门用来交好其他势力或湊应急经费，他们会觉得你脑子不灵光。 但乔木就笃定，天夜叉手里，一定有以备不时之需的恶魔果实。 当然，他不会指定自己就要某一颗，然后让对方自己去想办法。他还没疯呢。 他开出的具体条件是：天夜叉拿出他认为能够给出的所有恶魔果实，然后由乔木从中任意挑选一颗。 你不想给的，别拿出来就是了。 其实这话不说，天夜叉也会这么做。但他主动说了，就是懂事、有分寸，在这个无商不奸的混乱世界，是一种非常难得非常珍贵的善意。 四个条件加起来，看上去也比不过铁甲舰的潜在价值，但这其实取决于各自看问题的视角。 铁甲舰战略价值再高，也得天夜叉自己能保住。 万一事情败露，三位大将十几名中将几十艘军舰往海上一字排开，要啥东西他都得交出去。 所以这块肉，远远没到已经吃进肚里的程度。 那这份技术的价值，就必须打个折扣，毕竟这是风险自担的事儿。 而且，乔木的第二个条件，天夜叉与劝银商贸的合作细节。他嘴上说着我就是问问，我不打算掺和，但那是得知真相之前。 就凭他得知真相后的反应，在场的人就都明白，那个合作大概率是进行不下去了。 要知道，那可是潜力绝不亚于smiLe人造恶魔果实的交易。 这也是堂吉诃德家族的重大损失。 乔木在度假村中又多住了三天，毕竟在商言商，人家也要验货。 不过身为新世界头号武器生产商和独家人造恶魔果实生产商，堂吉诃德旗下的科学家与工程师团队，还是相当可观的。 三天时间，虽然远不足以让他们对全部资料进行验证，但凭借他们的经验和一些巧妙的替代实验，足以让他们相信资料的可信度了。 有了专家的背书，天夜叉也就再无顾虑了。 第三天乔木就见到了对方提供的恶魔果实。五枚恶魔果实，整齐摆放在精美的托盘中。 而且和他猜的一样，都是超人系的。 自然系果实太过珍贵，就算人家有，也不会拿出来。动物系果实则肯定优先卖给凯多了。 只看堂吉诃德家族干部的果实几乎都是超人系的，就能猜到这个结果了。 乔木最终选择了【折纸果实】，能够将接触到的物体，像折纸一样进行折叠，但不会造成伤害。 乔木倒不在乎这枚恶魔果实，不过是实在不知道要什么罢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产出，实在太贫瘠了，也就是恶魔果实，还能让人稍微重视一下。 他的必选任务完成度已经高得吓人了，大概率不会出状况。但大家都是中高阶调查员，谁还没有两把刷子呢？万一最后关头翻了车，那也太冤枉了。 所以干脆搞一颗恶魔果实，确保必选任务百分百完成，他就不用想这事儿了。 将折纸果实扔进地狱中，他就带着蕾贝卡，登上了天夜叉为他们准备的船，告别了德雷斯罗萨。 陪天夜叉前来送行的紫罗兰，看着船只逐渐离港，干脆也不装了，瞬间泪流满面。 反正在场的人，除了已经离开的蕾贝卡，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装不装的也没什么意义。 趴在船头向岸上四处眺望的蕾贝卡，看到这一幕还颇为奇怪。但此刻他也顾不上这些。 船只彻底离开码头，开始调转方向时，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目标： 一间仓库屋顶上的士兵先生。 坚强的蕾贝卡双眼含泪，却并没有喊出声，只是使劲朝着岸边摆手。 士兵先生还是通缉犯，万一被堂吉诃德等人发现就糟了。 深知这一点的她，甚至连一声“再见”都不敢说，只是使劲挥手，另一只手上，则死死攥着最终也没能送出去的信。 “给我吧。”乔木来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抽出她手中已经揉成一团的信封，展开、捋平后，随手向前方一甩。 在蕾贝卡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被甩到船外的信，直接刺破空间，瞬间穿过上千米的距离，准确撞到了玩具士兵的圆筒高帽，随后稳稳落入对方的小手上。 居鲁士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体，滚烫的眼眶里，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只能朝着船只的方向，向视线中已经变成绿豆大小的蕾贝卡与乔木二人，使劲挥舞着女儿写给他的人生中第一封信。 ‘再见了，蕾贝卡！再见了，我的女儿！’ 待船只彻底消失在水天相接之处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折好，塞进衣服里，转身高高跃起，跳下屋顶，向着斗牛竞技场的方向奔去。 ‘陛下，居鲁士这就来了！’ …… 执行护送任务的，是艺术果实能力者乔拉，一位妆扮前卫的大妈。 这份工作，紫罗兰曾自荐过，但多弗朗明哥自然不会答应。 因为他并不信任这个女人，自然不会允许这个女人随意和外界势力，尤其是贝加庞克这种危险人物接触。 也因为这个女人很重要，他不能接受这个女人过久地离开德雷斯罗萨。 没错，虽然整个家族都不信任紫罗兰，但所有人都认可她的重要性。 她的瞪瞪果实，能够看到方圆四公里范围内的一切景象，是堂吉诃德家族监视、镇压王国内反抗势力的核心手段。 十年前正是为了拉她入伙，他才会同意放过包括力库王和蕾贝卡在内的前朝余孽。 蕾贝卡，本来也是用来让她老实的人质之一，但现在有了更重要的利益，适当的牺牲也是必须的。 更何况，力库王那个老家伙还在，这样也够了。 这次的航行体验，远不如上一次。 上一次好歹人家是专跑玛丽乔亚-德雷斯罗萨航线的，就和玩儿超级马里奥一样，就是个熟能生巧。 这一次，虽然船员都是土著，也有天夜叉不知从哪搞到的艾格赫德永久指针，但架不住这趟航线水手们都没跑过。 短短几天时间，乔木和蕾贝卡，几乎吃光了他提前准备的晕车药。但目的地仍遥遥无期。 不过好消息是，至少他慢慢适应海上生活了。 他用药量减少后，蕾贝卡的份额自然就增加了，两人都会好受点。 至于乔拉大妈……谁管她啊？ 蕾贝卡还是小孩子心性，前几天还沉浸在分离的悲伤与晕船的痛苦中，之后几天，随着药量加大与自身的适应，首次出海的她，逐渐从伤怀中摆脱出来，越来越将注意力放在浩瀚的大海、奇妙的海况与神奇的海洋生物上。 这段时间，她竟然和堂吉诃德家族的干部乔拉处得不错。 乔拉本质上并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坏人，她只是在这个充满暴力与混乱的世界中，追随了一个同样暴力与混乱的主子。 事实上，她的性格还不错，是那种很喜欢照顾人的类型。只要不是和堂吉诃德家族为敌的人，她都愿意真诚以待。 这方面，她和另一名干部赛尼奥尔有些像。那个家伙，一边帮助主人篡夺国家、杀害无辜，一边又能主动扶老奶奶过马路，是个很奇特的人。 现在的蕾贝卡，在乔拉眼中，已经不再是那个可能对少主产生威胁的潜在敌人，而是“重要合作伙伴的女人或女儿”，里外里就约等于自己人了。 而蕾贝卡这边，对“国家被篡夺”一事，没有任何概念。毕竟她的母亲在她出生前就已经放弃王室身份了。 对还未彻底成长起来的蕾贝卡而言，堂吉诃德家族，与其说是仇人，不如说是“拆散她和士兵先生的坏蛋”。 看着大妈将女孩当自己女儿一样照顾、宠爱，女孩则将大妈当亲人一样撒娇，乔木并没有刻意去阻拦，只能感慨文艺作品里全是这种狗血孽缘，也不多这一段。 航行第十天，他们就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 过去九天，几乎每一艘船，无论是商船、海贼船还是军舰，远远看到堂吉诃德海贼团的旗帜，就会痛快地绕行。 很给乔拉长脸。 但今天，他们终于遇到硬茬了。 白胡子海贼团的旗帜，直奔他们而来。幸运的是，不是莫比迪克号。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竟然是四皇的船！”乔拉已经彻底慌了神了，原地捂着脸转起圈。 “喂，看得出是谁的船吗？” 乔木问了一句，发现对方完全不听他说话，只好问那边的船长。 比起乔拉此刻的表现，这位中年船长反而要镇定不少。毕竟白胡子海贼团的原则性相对算是强的，通常都是只谋财\/打架不害命，还会按人头留下必要的生存物资。 听到贵客问话，他摇了摇头：“应该是16位队长之一。白胡子海贼团的船分两种，一种是直属，单独外出时，都会有至少一位队长坐镇；另一种则是依附，后者都有各自的海贼旗，一眼就能认出来。” 混新世界航线的船长，无论是什么身份，没有不了解这些基本常识的。 “所以，他们只求财？”乔木若有所思地问道，“但你家国王和凯多交好，现在咱们的目的地又是世界政府控制下的艾格赫德，这也没问题吗？” 听到这话，船长也无语了。他思索半晌，最终也只能苦笑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愿意相信白胡子海贼团的人品的。 那位干部和这两位客人如何他不知道，但他与他的船员，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除非战况太激烈，波及他们。 能不能……他偷偷瞥了眼望着对方船只的乔木，和还在仓皇转圈的乔拉一眼，自然没敢说出“咱们投降吧”这种大概率会被提前处决的话。 总不能坐以待毙……乔木想了想，扭头问：“之前新闻鸟送来的报纸都在哪？还剩多少？” “都在船长室的书柜上，进去就能看到，”船长想了想，“过去三四个月的，应该都在……大部分都在。” 乔木点了点头，就带着蕾贝卡向船长室走去。 身后的船长，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想要看报纸。 船长室中，乔木无视了蕾贝卡的疑惑，开始从后往前迅速浏览起每一份报纸的新闻标题。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新闻。 与此同时，窗户外，也传来了海盗们特有的兴奋呼喊声。 显然，两条船开始接舷了。 他往外走着，就听见一个兴奋的声音：“今天运气不错，竟然能遇到堂吉诃德家的船，还有一位干部。这艘船不会是运输恶魔果实吧？” 听到恶魔果实，其他海盗又是一阵期待的呼喊。 “没有恶魔果实，”乔木朗声说着，牵着蕾贝卡走了出来，“这艘船运输的，只有我俩。” 他的视线扫过脑袋肿成猪头、昏迷不醒的乔拉，停留在身着开胸深蓝衬衫与黑色披风的海贼首领身上。 白胡子海贼团五番队队长，“花剑”比斯塔。 比斯塔的视线，也停留在他腰间的斩魄刀上。 “不错的刀，”对方开心笑道，“我要收藏它，它归我了。” 乔木想了想，沉默地将手中的报纸折好，塞进腰包中。 打完再说吧。 第402章 403.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海贼王世界最不讲道理的不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而是那群剑豪。 他们没有任何超凡的能力，单纯凭借肉体的力量与技巧，就创造出了堪比恶魔果实的奇迹。 斩断钢铁只是基本功，一剑糜烂数里才是标准。 关键是他们还会游泳。 所以理论上，鱼人剑豪，是不败的。 只要他们自己不远离海洋，甭管几皇几大将几武海，都拿他们没辙。 可惜鱼人没有剑豪。 而“花剑”比斯塔，作为能与世界第一大剑豪“鹰眼”对抗的人物，即使距离天花板还有不小的距离，他也已经是这个世界毋庸置疑的一线战力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乔木就一直很好奇，不遇到天花板的情况下，自己能不能在这个项目中横着走。 所以在斗牛竞技场上，他才动了以挑战迪亚曼蒂的方式接近多弗朗明哥的心思。 那场挑战没成功，这次，来了个更屌的，而且张口就要交手。 这也很符合他的心意。 交手没多久，他就初步得出了结论：不太能。 他刚翻身下船，来到海面上，对方的一刀，就挥了出来。 不是对方冲上来砍他，也不是对方拿刀丢他，就是挥出了一道——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刀气？或是冲击波？ 他舍弃咏唱的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虽然没有被击破，却直接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顶着他本人，被击退出几十米远。 花剑很明显没用全力，只是起手热个身，当然也有抖威风的意思。看到乔木接下这一招，他还蛮兴奋的。 但那一击，足以让乔木评估出，假设那种刀气没有冷却时间，想要和这个状态下的花剑交手，他必须始解。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卍解了。 张开的夜空，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这是……什么果实？”花剑一脸呆滞地看着头顶的星空，又看看大约一公里外的阳光笼罩。 “自然系还是超人系？”他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完全想不明白。 “打赢了我就告诉你，”乔木轻轻一笑，“不过刀不能给你。” 花剑呆呆地眨了眨眼，也笑了：“好，你赢了，我就请你喝酒！” 话音刚落，近百米外的乔木，已经直接出现在他面前，手中的斩魄刀，直直劈砍下来。 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了花剑一跳，但他却完全没有任何慌乱，一手一把刀，一刀挡住攻击，一刀向对方的胸口平砍过去。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双方明明相距不足半米，但他进攻的刀，却直接划过，什么都没砍到。 而且他分明看到，自己长八十公分的刀，根本没有触碰到对方，而是越靠近对方，刀身就越短，直到与对方的胸口擦过，才在远离对方的过程中，逐渐恢复到本该有的长度。 “距离果实？”他编了个自己压根儿没听过的名字。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能力，但能确定这肯定和距离有关。 当然，也可能和幻象有关。 乔木没动弹，也没说话，只是继续僵持。但花剑很快就想到了新的手段。 他右手的刀，直接刺向乔木持刀的手。 果不其然，明明相距只有几十公分，但他的刀尖越靠近对方，就刀身长度就越短。 但他没有气馁，反而反手一挑，迅速恢复正常的刀刃，就和对方的刀身撞在一起。 然后，他左手的刀依然扛着对方的刀，右手的刀，则贴着对方的刀身，向对方持刀的手刺去。 两把刀刚刚擦出一片火花，他就感到双手一松，僵持的力道，陡然卸去了。 乔木，已经闪到了十几米外。 “果然，触碰是真实的，”比斯塔开心地笑了，“你的能力不是幻象，是距离。” 乔木嘬了个牙花子：这才一个回合吧？ 剑豪真可怕。 他还在想要不要暴露始解的能力，比斯塔却直接将两把刀收了起来。 “足够了，”对方朝他点点头，“这个能力太好用了，我肯定赢不了你。” 但他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你的剑术太差了，一旦遇到海楼石，你就惨了。随便一个海军中校，说不定都能收拾你。” 不，他们不能。而且我也不怕海楼石。 乔木很想这么说，不过他也知道对方是好意。 他的剑术确实很糟糕。或者说，绝大多数死神的剑术都不怎么样。尤其是到了副队长队长这个级别，都是靠灵压吃饭，白斩鬼走大多都逐渐生疏了。 决斗就这么草草收场。花剑显然渴望的是剑士之间的对决，而非与能力者的战斗。当发现乔木长于能力而疏于剑术后，他就丧失兴趣了。 收起夜空，乔木一个瞬步回到船上，就见比斯塔笑着回头朝自家船上大吼道：“小子们，这次没开张！” 没想到这一嗓子后，两条船上的海盗，反而都开心地怪叫起来。几个海贼，已经开始往这边搬酒了。 就真的是…… 看到这一幕，乔木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如果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一定会很快乐吧？ 比斯塔也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句：“准备宴会！” 一时间，气氛更加热烈了。 乔木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伸手制止对方：“宴会还是算了。” 瞬间，气氛冷了下来。 “怎么？你不和海盗喝酒吗？”比斯塔疑惑问道。 周围的其他海盗也纷纷低声埋怨起来。 他从腰包中抽出那张折好的报纸，递给对方。 露出来的部分，是一条很简短的新闻：【巴拿罗岛神秘被毁，世界政府介入调查】。 下面是一张不怎么清晰的远景照片，应该是新闻鸟拍的。 从照片中能看出，整座岛屿都被毁得非常彻底，别说岛上的小镇了，完全可以说是寸草不生——也许有草，但树肯定都没了。 “怎么了？”比斯塔展开报纸，没发现有别的需要在意的内容，“你是世界政府的人，要赶去调查？这个岛在哪啊？” “在伟大航路前半段，现在已经是‘火拳’艾斯与‘黑胡子’蒂奇的战斗遗址了。” 听到乔木的解释，比斯塔一脸震惊，立刻拿起报纸仔细打量起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 确实，整座岛屿应该是被两股不同的力量摧毁的，其中一半，很像火焰燃烧、高温爆炸之类的痕迹。 “真的是艾斯？”他嘀咕着，又兴奋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那个混蛋死了吗？还是被他活捉了？” 听他的问题，竟丝毫不觉得艾斯会输。 确实，黑胡子藏得太深了，除了见识过他真本事的红发，与心有不安的白胡子这两位“四皇”，全世界，都没人知道这个家伙究竟有多么危险。 “火拳输了……”乔木严肃说道，“黑胡子想要顶替沙鳄的七武海名额。” 说着，他眼睑微微下垂，不去看对方的表情：“现在的火拳，应该已经身处推进城……” 他的衣领，被对方狠狠一把揪起来。 “你开什么玩笑？！艾斯那家伙，怎么可能会输？！” 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世界政府现在正在全力隐瞒此事，同时竭力调集力量，应对一切可能，”乔木自顾自地说着，“他们想要公开处决火拳。” “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通知白胡子，在一切都无可挽回之前，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衣襟被松开，对方只是不停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会输给那种混蛋……” 过了一阵子，面前的人，终于在一片死寂中，转身大步向自己的海盗船走去。 其他海盗见状，也顾不上地上的几十坛酒，手忙脚乱地跟着往回撤。 比斯塔一个翻身，回到自己的船上，转身看向乔木。 “如果让我知道你在耍我，我一定会回来砍掉你的脑袋！” 恶狠狠地说完，他沉默良久，才在嘈杂的启航声中说道：“乔木……这个名字，白胡子海贼团记住了。” 这算是替白胡子认下了这份恩情。 乔木只是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白胡子海贼团的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来了，莫名其妙地打了没结果的一架，莫名其妙地要交朋友，莫名其妙地没开成宴会，最终又莫名其妙地匆匆离开了。 无论是水手们还是蕾贝卡，都一脸茫然，完全理解不了这短暂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是乔拉，直接一个剪子崩了起来，夸张地拍着胸脯只说吓死了吓死了。 显然她早就醒了，只是装晕罢了。 乔木的卍解，和火拳的情况，她应该也知晓了。 对方跳起来装疯卖傻的瞬间，乔木甚至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毕竟天夜叉那种家伙，提前得知火拳的情况，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过转念一想，他还是放弃了。 自己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操那个心干嘛？ 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没等他下次进来，这个进度就被重置了。 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 有惊无险地从白胡子海贼团手中逃脱，接下来的旅程，虽然依旧要面对复杂的天气与海况，但总算没再遇到什么Big mom之类的大麻烦了。 第二十天，按照永久指针的指引，他们顺利进入了艾格赫德海域。 这片海域除了那座“未来岛”，还有负责拱卫与监视该岛的海军g-14支部。 “少主应该和你说过吧，没有贝加庞克本人的许可，没有人能把你送到岛上去，”乔拉提醒道，“我们的人之前也谈查过这里，但没人能传回哪怕一条情报。少主身份特殊，被世界政府严厉禁止靠近这里……” “我明白，你们只能尽可能送我深入，但遇到危险，你们不负责陪葬，”乔木直接打断对方，“放心吧，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你们可以直接离开，到时候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乔拉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分明是说她不想再深入了，给你条救生船你自己往里划吧！ 但现在这家伙这么说，让她还怎么开口？ 道德绑架啊！少主，这里有人道德绑架啊！ 正犹豫着要不要硬着头皮把话说清楚，就听到瞭望手突然惊恐地高喊：“下面！水下面有东西！”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海水翻动声中，一股股巨浪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可怜的货船，在巨浪面前，宛如玩具模型一般，无助地反复倾斜、上下起伏。 乔木一把将蕾贝卡夹在腋下，毫不犹豫地踏空而起，直接升到几十米的高空中，看着下方翻腾的海面下，一片片巨大的阴影，正围绕着船只，迅速穿梭、盘旋。 腋下的女孩，直接被这一幕吓傻了，甚至都忘记了尖叫。 然后，乔木就看到，那些阴影，越来越大，明显在上浮…… 当海面重归平静、货船上还醒着的人们，艰难爬起身时，这艘小小的船只，已经被数头足有城堡那么大的钢铁巨兽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撞得头破血流的乔拉，都顾不上思考少主的贵客哪去了。她呆若木鸡地原地缓缓转了一圈，将周围的情景收入眼中。 随后，她沉思片刻，就发出“嗝儿”的一声，眼白一翻，四肢僵直地，直接摔在地上，再一次昏了过去。 巨兽们并未理会船上的人，而是齐齐仰着头，打量着他们头顶不远处，浮空的乔木。 “我叫乔木，不是海贼，没有赏金，算是个……商人吧。” 乔木自我介绍道：“这次前来拜访贝加庞克先生，是想和他谈一笔生意。” 他的手凌空一拽，就多出了一只手提箱。 “这里面是我的商品之一，他可以先验货，再决定是否要和我交易。” 他环顾四周：“麻烦谁能帮我送一趟货？” 几只海兽对视一眼，其中一条蛇形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伸出自己的“舌头”。 所谓舌头，在乔木眼中，其实是一条足以容纳一辆马车的圆形软管通道。 软管的顶部打开，露出通道后，乔木征询地看了看那头巨兽，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就将箱子扔了进去。 随着舌头缩回去，蛇口重新闭上，所有的海兽兵器，都暂时没了动作，只是安静地停在海中，继续维持着包围圈。 船上还清醒的船员们，则趁这个机会，纷纷躲进了船舱中。哪怕他们明知道这种行为就是在找死。 但绝望面前，常识总会失效。 正是无力规避死亡的绝望，才让他们为了追求虚假的安全感，将自己向死亡大大推进了一步。 当然，贝加庞克的海兽兵器，并非弑杀的喋血怪物，它们只有两个职责： 明面上是保护这片海域不被未经授权者入侵；暗地里还负责劫掠过往船只，为贝加庞克的研究工作筹措经费。 面对一穷二白的商船，它们可没什么兴趣。 等待了十多分钟，海兽们终于有了新的行动。 其中一头大象，直接用那长长的鼻子，将乔木的船卷了起来。 而之前那条蛇，则抬头示意乔木跟上。 紧接着，其他海兽纷纷潜入水中，一哄而散。 只有那头大象，依旧浮在水面上，带着那艘货船，向一个方向平稳游去。 回到船上的乔木，彻底松了口气：看来那位领先世界五百年的大科学家，对他精心挑选的见面礼很满意。 第403章 404.贝加庞克 “好奇怪的建筑……就是人少了些……”走在艾格赫德下层工厂区，蕾贝卡四下张望着评价道。 乔木正惊叹于岛上充满儿童科幻感的建筑群，与周围足以以假乱真的全息影像，听到这话，才意识到，以女孩的知识储备，根本不足以理解眼前所见一切的意义。 在她看来，这里大概只是一座与德雷斯罗萨有着截然不同建筑文化的城市罢了。 两人逛了一圈，又在自动料理机前饱餐了一顿，正抚着大肚子躺在地上休息，迎面就走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长风衣，整个脑袋都被一台密不透风的黑色头盔罩着，仿佛那就是他的头一般。 双手插兜地笔直走到二人面前，那人就直接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就是自称乔木的商人吧？老夫就是你要找的人，受雇于世界政府的科学家，贝加庞克。” “哎？！”蕾贝卡立刻翻身坐起，讶异地打量着对方。 一路上她可没少听这位号称“领先世界500年”的科学家的传说，她还幻想过对方全身机械结构、双手双脚都是激光工具、双眼能释放镭射激光的疯狂科学家形象。 结果，见面后，就是如此……平平无奇？ “我以为你会加上‘天才’或‘卑微’呢。”乔木起身想要和对方握手，对方却直接转身原路返回，根本没看到他伸出的手。 他只好尴尬地收了回去。好在蕾贝卡还在打量对方，没注意到这一幕。 “所谓‘天才’，只是缺乏明确定义与判定标准的形容词，用于自夸或夸赞他人，”贝加庞克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老夫对自身的认知很清晰，无需自夸；他人在老夫面前，也担不起‘天才’的美誉。” “至于‘卑微’，老夫确实寄人篱下，为世界政府工作。但老夫拥有独立且完整的人格，虽需要为科研经费而卑躬屈膝，但那不过是逢场作戏。老夫从不认为自己‘卑微’。那不过是另外几人的戏称或抱怨罢了，无需在意。” ‘真不愧是‘正直’，这天儿还怎么聊？’后面的乔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好在之后“正直”没再说这种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的话，而是称职地扮演起导游的角色，为两人介绍起这座未来岛的情况。 在蕾贝卡不停的“哎——？？？！！！”声中，很快，三人就来到了一处电梯前。 “前往研发层之前，先换上统一的科研服吧。” 在贝加庞克的指导下，两人很快就从更衣室中走了出来。 说是“统一的”科研服，其实不过是贝加庞克按照自己的审美设计的服装，而且花样各异，一点都不统一。按他自己的说法，里面大概存储了几万种款式。 唯一统一的，也只是他们脚下那双看上去很沉的dom靴了。 乔木的“科研服”，是一身没什么特色的雪橇服，穿上之后却一点都不闷热。蕾贝卡的则是一身极度修身的乳胶衣。 可惜她今年才14岁，刚开始发育没多久，比起两年后，实在没什么看头。 直通矗立于云层之上的研发层的电梯上，能够一览工厂层的全貌。 “你们觉得，这里是未来吗？”提问的贝加庞克，依然是那副双手插兜的酷酷模样。 脸几乎都贴到拱形玻璃幕墙上的蕾贝卡拼命点头，甚至都忘了对方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还好吧。”乔木随口回答。 他认为的“未来”，应该是对人的解放，将人类从一切“不得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并消除一切强制的负反馈的约束。 而这里，单论科学技术，确实很先进，甚至比现实世界还要先进。 但在这里，他没有看到“科技为人服务”。 在他看来，与其说这里是预言科技发展趋势的“未来岛”，不如说这里是单纯展现贝加庞克自身奇思妙想的“贝加庞克展览馆”。 贝加庞克沉默良久后，才点头道：“多谢你的坦诚。”也听不出他是有所感触还是不以为意。 反倒是蕾贝卡，不停地嚷嚷着“这里已经很厉害啦”“明明就是未来嘛”。 还不停地说着什么“如果德雷斯罗萨有自助料理机\/全岛空调\/智能清洁机器人\/自动治愈舱，就会如何如何”之类的话，想要说服乔木。 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支持乔木的观点。 一进入研发层，他们就遇到了一个身穿连体服的短发年轻女性，挡在电梯出口。 “邪恶，你又要干什么？！”贝加庞克的语气，极度不耐烦。 “当然是筹措科研经费啊，白痴！”女子说完后，视线就越过对方，看向乔木与蕾贝卡二人。 “这里是老夫的地盘，想要通过，就给我把身上的钱通通拿出来！” “老夫？”蕾贝卡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无论是那个看身形应该不过壮年的偷窥男，还是眼前这个漂亮的大姐姐，都自称“老夫”。 这不是老人的自称吗？ 对方直接介绍：“没错，老夫就是你们口中的天才科学家，贝加庞克！” “哎？贝加庞克不是他吗？”蕾贝卡已经懵了。 “笨蛋，我们都是贝加庞克啊！”对方一脸的理所当然，“他是贝加庞克1号‘正直’，我是贝加庞克2号‘邪恶’。我们都是贝加庞克。” 蕾贝卡苦思冥想了许久，才以拳击掌，一脸恍然：“原来‘贝加庞克’是一个组织啊！” 邪恶翻着白眼，用了好久，才让蕾贝卡理解什么叫“人造人”。然后，她就不顾正直的反对，继续逼迫他们交出过路费。 “你都说了你是商人，商人身上怎么可能没钱？”她颐指气使地嚷嚷，“快点掏钱，否则老夫就砍掉你的手脚，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听到这话，一旁的正直终于低下了头颅，以手抚头盔，无奈叹息：“太丢人了。” 邪恶则怒气冲冲地冲他喊道：“丢人就不要花老夫辛苦赚来的钱！” 正直无奈地低声对乔木说道：“随便给她点吧，过后我会还给你的。” “你当我听不见吗？咱们全都共享一个大脑啊，蠢货！”邪恶骂完，又冲乔木喊道，“休想将老夫当叫花子一样打发了。今天拿不出一千万贝利，你就别想活着进去！” 乔木笑着直点头：“好吧好吧，钱我交了。” 说着，手凌空一拽，就凭空拽出一只旅行箱，放到地上后，推给对方。 “这才像话嘛。”邪恶一只脚卡住箱子，非常满意。 “这是一亿贝利。”乔木接着说道。 “……” 全场寂静。 “这样应该足够我俩了吧？”他笑着问道。 这下，正直都忍不住打量起这头肥羊。 但他还没说话，邪恶的双眼突然迸发出两道亮光：“不，我反悔了！一人十亿贝利！现在马上！” “嘭！”话音刚落，她脚下的地面竟凭空消失，毫无准备的邪恶，直接掉了下去。 上面几人分明看到，她掉落的过程中，还不忘死死抱住那只装着一亿贝利的旅行箱。 “智慧，去检查一下那个家伙，看看是不是和欲望的程序搞混了。”正直凭空说着，又对乔木说，“那笔钱，就当是交易的定金好了。走吧，本体还等着你们呢。” 说着，他不再走路，而是直接在地面上划动起来。 几乎是同一瞬间，乔木和蕾贝卡脚下的靴子，也自动开始移动。早有防备的乔木，直接伸手挡在蕾贝卡身后，才让她没直接摔个后仰倒地，被拖行一路。 贝加庞克本体正在一间布满各种设备的房间中忙碌，过度投入的他，甚至被正直叫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啊，你们来了，”他起身将满是油污的双手，在那身白大褂上随意抹了两下，手掌手背瞬间干净无比，白大褂上也没有任何污渍，“欢迎欢迎。” 说着，他朝乔木伸出右手——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一动不动。 乔木为之一愣：这位这么狂傲吗？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主动朝对方走去。 “哎？我怎么没动？”直到他走过一半的距离，贝加庞克才反应过来，疑惑地低头查看，“咦？我的dom靴呢？” 他那双白净但布满褶皱的脚，就这么光秃秃地踩在地上，什么都没穿。 “啊！想起来了！”直到握住乔木的手，他才恍然地用空闲的左手拍了一下额头，不好意思地吐着舌头，“刚才突发奇想，拿靴子做质能转化实验，被毁掉了呢。” 说着，他就对门口喊道：“正直，把你的靴子给我吧。” “拒绝，”听到这话，正直扭头就走，“人带到了，我还有别的工作，一会儿会给你送一双靴子上来的。” 不给他提要求的机会，正直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真是的，要全心全意为本体服务啊……”贝加庞克抱怨着，又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地对空说道，“智慧，咱们发明一台dom靴意念传送器吧！” 刚说完，就见他瑟缩着，可怜兮兮地说：“知道了知道了，狂暴，我保证不乱花经费，别骂了……” 随后，他就又恢复了那副迷糊糟老头的模样，拽着乔木问道：“这是你的女儿吗？太可爱了。” 说着，还尝试用左手去捏蕾贝卡的脸蛋，但被后者躲开了。 “是我的货物，我之前的生意，内容之一就是带她出海，找个地方扔下，”乔木不顾当事人在场，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俩没关系，她是德雷斯罗萨前任国王的外孙女。” “哦——”老头拉着长音，好奇地打量着女孩，“力库王的子嗣啊，老夫记得那家伙过去明明很受欢迎和爱戴，十年前突然就变得残暴卑鄙，然后就被推翻了。似乎是老糊涂了？” 蕾贝卡瑟缩了一下。 她在斗牛竞技场待的时间不长，但已经听到足够多的风言风语了。虽然现在的她，对那些针对她的家族的恶毒诅咒，还没什么感觉，但那些都是有毒的种子，已经在她心中生根，总有一天，会长出可怕的毒株。 “天夜叉的阴谋而已，”乔木毫不客气地说出了真相，“那家伙仗着自己是天龙人，一心想要夺回自认为属于自己的国家。有五老星弹压，海军也只能忍气吞声、装聋作哑。” 第一次听到此等隐秘，蕾贝卡已经傻了。 她仰着脖子呆呆地看着乔木，一时竟分辨不出这个男人说的是真是假。 而贝加庞克，在听到“天夜叉的阴谋”时，就用左手堵住耳朵，大叫着“老夫不想听，不要告诉我”。 等乔木说完后，他才郁闷地放下手：“为什么明明堵住耳朵了，还会听到啊？” “你倒是把另一侧的耳朵也堵住啊……”乔木无奈地举起自己的右手，上面还挂着对方的右手。 没错，从之前的握手开始，贝加庞克的右手，就没松开。 此时他看到这一幕，连忙收回手，不好意思地吐着舌头：“哈哈，忘了忘了……” 这家伙真的靠谱吗？不会已经阿尔兹海默症了吧？乔木心中忍不住吐槽。 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于自己的这种不靠谱，跑到桌边，拿起了厚厚一沓子纸：“你的‘商品’，老夫已经看过了。这上面的东西，你懂吗？” 乔木立刻摇头：“我只是个商人。” “果然……老夫就知道，”贝加庞克嘴上这么说，脸上还是有些失望，“这上面有些东西，需要找人探讨一下呢。” “探讨？”乔木蹙眉，“这份资料有什么问题吗？是哪里出错了？” “啊？没有没有，”对方连连摆手，“资料非常棒，很翔实很清晰，只是有些地方……” 说着，他的脸上又浮现出郁闷的神色：“……在这个世界，是无法实现的。所以老夫就想找专业人士探讨一下，老夫刚才想到的替代方案，是否可行。” 说完，他一脸期待地看向乔木：“你能带一个你们世界的科学家过来吗？” 第404章 405.托付 积分商城出售技术资料，最下方的注意事项中，确实有小字警告。 简单来说就是这些技术在一些项目中很可能是无效的，和现实世界差异越大的项目世界，无效的概率就越大。 但出现上述情况，概不退换。 这就需要调查员自行判断，甚至去赌一把了。 所以乔木特意准备了两种资料，一种是【过去的技术】，如铁甲舰，这个他直观上比较容易理解，基本能确定，那玩意儿在海贼王世界肯定能实现。 另一种才是【未来的技术】，如现在这个，完全超出他的知识储备，就纯粹是赌了。 目前来看，他基本算是赌赢了。 不过他现在在意的不是这个。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他好奇问道，“你接触过我的同类？” “没有，你是老夫听过、见过的第一个异世界人，”贝加庞克挥动着手中的资料，兴奋说道，“这份文件不是设计稿，而是实验成功，甚至大规模应用后的成品记录。这上面有很多细节，都体现着不同的思路和设计习惯，绝非出自一人之手，甚至并非出自同时期；还有很多细节，与产品整体的协调度很低，明显是后期改良的手笔。” 说着，他竟狠狠地踹了一脚桌子腿，然后疼得捂着脚满屋子直跳：“气死老夫啦！为什么不能用点心，把细节做好？！” 乔木见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该死的完美主义者。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贝加庞克继续解释道：“老夫说了，这上面的很多技术是无法实现的，因为它所依赖的底层物理定律和常量就是错的。 “既然根子都错了，又怎么会实现呢？”他兴奋说道，“发现这个问题的瞬间，老夫就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这份技术，来自异世界！在那个异世界，它是能够实现的！” 他激动地盯着乔木：“那么，你自然也是异世界的人。不是异星球，异星系，而是真真正正的——异世界！” 不愧是领先世界五百年的家伙……乔木只能如此感慨。 上一个看破他的人，是死神世界的浦原喜助。但那家伙，也是在许多调查员跑进去搞事后，才推理出了这种可能。 但眼前这个老头，完全没和调查员接触过，甚至都没听说过，就仅凭一份技术文件，猜到了真相。 真是可怕。 “老夫很好奇，两个宇宙明明有着不同的物理法则，你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上下打量着乔木，“你们的身体，根本不可能适应这个世界！这个身体，是在哪里制造的？能给老夫研究一下吗？” 听到这里，乔木愣住了。 智脑…… 调查员每次降临项目，都是智脑在项目世界为他们制造一具身体，将他们的意识和记忆投射进去。 最初他以为这是因为项目世界都是虚假的，只能如此。 后来得知项目世界是真实的，他就默认大概是智脑送不过去，因为成本太高、技术难度太大。 现在，他竟然从一个对现实世界、对智脑、对调查员毫不了解的剧情人物这里，得到了真相： 因为不同的宇宙之间，物理法则不同。他们的身体，自然遵循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送到项目世界，肯定完犊子。 说不定瞬间崩裂成无数单一的原子和分子。 “……好啊……只要不是破坏性的就行。”他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嘴上还是答应了。 血液都给了天夜叉了，让这个老头研究一下，也没啥问题。 “多谢，”贝加庞克感激地道了声谢，又问，“你能不能告诉老夫，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和这里一模一样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虚假的？” 乔木彻底懵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贝加庞克随意解释道：“从一开始的全息投影，到老夫的六个人造人，都没有让你感到意外。你在dom靴的使用上也没有任何障碍，之前穿过‘欺骗门’时也不像那个小丫头一样下意识躲闪。说明这些你早就见过了。但老夫很确定，我没见过你，也没见过你的同类。” “最关键的是这个，”他挥动手中的资料，目光炯炯地盯着乔木，“你特意选择了这项技术，就证明你知晓我最重要的秘密，刚才你还透露了天夜叉最重要的秘密。” “要么，你去过其他一模一样的世界；要么，这个世界就是你们——或者其他人，按照既定的剧本创造的，如同话剧，我们不过是话剧中的角色。” 艹！ 没什么学问的乔木，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了。 贝加庞克等待着乔木的回答，突然一拍空空如也的脑门：“差点忘了，还没通知那家伙呢。” 然后，他就站在那里，继续看着乔木。 乔木也疑惑地看着他。 过了不知多久，贝加庞克疑惑地低头，然后立刻不好意思地吐出舌头：“哎呀，又忘了自己没穿dom靴了……” 这家伙把所有的智慧都划给科学了吗？ 乔木无语地看着对方一路小跑离开房间，他也只好带着完全昏了头的蕾贝卡跟了过去。 等跟着对方穿过几条巷子，进入另一个房间后，房间中央，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待了。 那个人，哪怕项目中的人和漫画中的人相貌差异巨大，乔木依然瞬间就认了出来。 他在香波地群岛苦寻不得的王下七武海成员，“暴君”巴索罗缪·大熊。 对方正呈现跷着二郎腿的坐姿，但屁股下面却空空如也，仿佛在练什么奇怪的功夫一样。 不用问，眼前这位，并非暴君本人，而是他的全息投影。 “我在玛丽乔亚，改造要推后几天。”看到贝加庞克进来，大熊直接说道，但看到跟在他身后的两人，明显一愣。 “没关系，找你是有别的事情。老夫搞到了一份很棒的技术哦！”贝加庞克挥舞着手中的资料，立刻叽里咕噜说起了一大堆在场者中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专业术语。 “等等！”大熊立刻打断他，指着他身后的两人，“这两位不是世界政府员工吧？他们有通行证吗？” “哎？”贝加庞克挠了挠头顶的苹果盖子，“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事情了？” 大熊立刻强调：“我在玛丽乔亚，这里遍地Cp。” “啊！对呀！”世界第一科学家拍着脑门、吐着舌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遥控器，对着乔木两人一案。 然后，在蕾贝卡震惊的“哎？？？！！！”中，两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甚至自己都看不到自己。 “科研服自带的光学伪装功能，可以用来上班偷懒。不要出声哦~”贝加庞克朝两人的方向做了个“嘘”的手势，就继续和大熊聊起来。 上班偷懒？你是这里的老板吧？你为什么需要偷懒？乔木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能背靠世界政府还嚷嚷着缺钱了。 太能造了。 接下来，贝加庞克就是蕾贝卡从屋子里各个位置发出的毫不掩饰的“嘭”“哗啦”和“哎呀”声中，兴奋地讲述着自己最新获得的心爱技术。 直到他在口干舌燥中闭嘴，大熊才一脸性冷淡地问：“所以，它有什么用？” 贝加庞克气得一跃而起，头顶狠狠撞在大熊脸上。那一撞，竟然将大熊全息投影的脑袋，撞了个趔趄！ 全息投影闪动几下后，恢复了正常。 他无奈叹了口气，用对方能听懂的话说道：“简单来说，这项技术能够将你的记忆、意识、感情和思想，等等一切，都上传到一台专门的设备中！” 大熊正要开口，就被他挥手打断：“注意，不是复制，是上传，是转移！明白吗？” 他兴奋说道：“有了这项技术，只要老夫再发明一台配套的意识读取装置，你就能彻底舍弃这具身体，转移到我为你准备的机械身体中了！” 他挥舞着双手，越说越亢奋：“到时候，世界政府夺走的，也不过是一具空壳！真正的大熊，还会完完整整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明白吗，你这个科学白痴？！” 一直一脸性冷淡的“暴君”，此刻也挺直脊背，身子前倾，头竟直接探到对方头顶上方。 还原度极高的全息投影中，甚至能看到他那睁大的双眼，和不停扩张的鼻孔。 显然，此刻的他，已经彻底不平静不淡定了。 “你有多大把握？”大熊的语气中，难以遏制地带上了一丝迫切与渴望。 “多大把握？你在开什么玩笑？”贝加庞克一脸不爽地仰头朝他嚷嚷道，“老夫可是贝加庞克！” “什么时候进行实验？”看得出来，这位“暴君”，已经迫不及待了。 “……半年吧，”贝加庞克大致算了算，“还没做出来呢，一些配套技术也需要进行攻关。” “没做出来？”大熊迷茫了，“你不是说你搞出来了吗？” “老夫什么时候这么说了？老夫说的是搞到了一份很棒的技术，”贝加庞克解释着，挥舞手中的资料，“说的是这个。” 大熊沉思片刻，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项技术不是你发明的？” “当然不是，老夫哪有经费去做这个？”贝加庞克指着身后，“是这个小朋友带给我的。” “谁？”大熊看着他后面，空空如也的房间，“哪位？” “就是这个小伙……”科学家老头说着转身，这才不好意思地吐着舌头，“忘了忘了。” 随着他按动开关，乔木重新出现在原地。 蕾贝卡则出现在大熊的身后，房间的最里面，正眼角含泪地捂着脑袋，脑门上还有一个大包。 大熊仔细打量着乔木，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片刻后，最终只是真诚说道：“谢谢你了，我该如何报答你？” “不客气，这只是我与世界第一科学家的交易，他会支付费用的。”乔木说着，看看还在吐舌头的贝加庞克，又看看那边从离开德雷斯罗萨后智商就越来越低的蕾贝卡。 他想了想，又大致介绍了蕾贝卡的身世，和那个国家的真相。 “如果你真想做什么的话，能不能请你代为照顾并培养这个孩子？我希望她能在两年内，成长为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强大战士。” 他一开始打算把蕾贝卡扔给贝加庞克。反正这位能收养战桃丸，也不差第二个。 但现在他觉得还是不要这样了。 战桃丸可是得到了海军大将黄猿的青睐与栽培，蕾贝卡可不见得有那个命。 就算有，她成了海军，参与了顶上之战，怎么办？ 而不加入海军，跟在贝加庞克身边，万一成了科学女怪人，那画风实在不敢想象。 交给大熊，是更好的选择。 这位无论是自己培养，还是带去革命军，都很安全。 直到下一次世界会议之前，世界政府都没工夫搭理革命军。 等到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回国和士兵先生重逢了。 当然了，蕾贝卡是剑士，他的印象中，革命军似乎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其实真论起来，把她丢给鹰眼，才是最合适的，之后应该还能和索隆组Cp。 但先不说他怎么和鹰眼搭上话，就鹰眼训练索隆那方法……想想还是算了。 “两年……为什么？”大熊没有拒绝，转身看着蕾贝卡，沉吟片刻后问道。 “我相信，两年后，将是新时代的开端，”乔木一脸神棍特有的神秘，“所有人，都将不可避免地被时代的洪流所裹挟。两年的时间，将决定她是成为弄潮者，还是被时代抛弃。” 大熊沉吟片刻，没有再细问，只是点了点头：“过几日我会去接她。” “多谢了。”没有过问蕾贝卡的意见，两人几句话，就决定了她的未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蕾贝卡左看看右看看，最终也没说什么。她知道，自己没得选。 ‘两年，两年之后，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她暗自下决心，“一定要等着我，士兵先生！” 大熊的全息影像切断后，贝加庞克才问乔木：“既然是交易，你想要什么？” “与血统因子有关的一切研究成果。”乔木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自己的目标。 第405章 406.交易达成 血统因子，是贝加庞克早年间组建的非法科学团队mAds发现的重大科研成果。 因为这项成果太过危险，世界政府果断出手，逮捕并收编了mAds所有成员。 这份名单，包括大规模杀戮武器的最高权威、人造恶魔果实smiLe的发明者，凯撒·库朗； 杰尔马王国国王、山治的父亲、改造人与复制人的发明者，“战争专家”文斯莫克·伽治； 四皇凯多麾下的三灾之一、擅长生化武器开发的奎因； 以及自称是白胡子情人的芭金戈姆·斯图西。 Cp0成员、四皇Big mom的闺蜜、地下世界的王者之一、掌握全世界红灯区的欢愉街女王斯图西，就是她的克隆人，同时也是贝加庞克在世界政府的卧底。 几十年后回头去看，可以说是个豪华到令人不敢相信的组织。 这种组织搞出来的重大成果，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小打小闹。 几十年后，这些前组织成员的几乎所有重大研究成果，都是在血统因子的基础上搞出来的拓展应用。 除了令Big mom都垂涎不已的复制人技术外，最著名的当数凯撒·库朗的smiLe。 smiLe理论上可以复制一切动物系恶魔果实，但食用会有失败的风险，失败者不会获得任何能力，反而会失去笑之外的一切表情，所以得名smile。 这项技术看起来并不完美，但那只是凯撒·库朗自己水平有限。事实是，在他开始研究smiLe之前，贝加庞克已经创造出了完美的动物系人造恶魔果实。 只是因为不能还原果实的颜色，导致身为完美主义者的他，直接宣布研究失败。 其他人还真就信了。 而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两年后，贝加庞克将攻克超人系恶魔果实技术，也就是连世界政府都视为底牌的“绿血”。 他甚至放言，只要经费充足，人造自然系恶魔果实也不在话下。 但那时的他，因为试图探索“消失的历史”，触碰到了世界政府的底线，已经没机会完成那项技术了。 血统因子最神奇的地方不仅仅只是复制恶魔果实，在贝加庞克手中，利用这项技术生产的第三代和平主义者，甚至能够继承本体的战斗能力与战斗技巧，而且还能不断进步与成长！ 例如没有食用恶魔果实的“鹰眼”，他的克隆体，就继承了他一剑劈开一座山的恐怖实力。 就连贝加庞克自己，都称这些“炽天使”为“最强人类”。 而这些，恐怕也只是这项惊人发现的冰山一角罢了。 例如乔木这次项目中的新发现：接触到血统因子技术门槛的天夜叉，能够借助这项技术，复制调查员的能力！ 虽然目前只能复制一些非常简单、低级且潜力很差的能力，但那明显是天夜叉的科学团队水平太差，而不是这项技术的问题。 其实真要说起来，血统因子，公司也有着类似的技术，商城中的那些强化能力，甚至是乔木体内的门门果实体质，都和这项技术很像。 他甚至怀疑，公司或者说行业掌握的，会不会就是血统因子？ 不过转念一想，能力强化，是随着行业共同出现的，至少论坛上的一些贴子证明，最早一代调查员，就已经能够兑换从项目中带出来的强化能力了。 如果这个项目能追溯到06年甚至00年，而且最初的调查员能直接从贝加庞克这里搞到如此核心的技术，那公司掌握的进阶情报不可能那么“初期”，一定会有大量初期剧情并不涉及的人物与势力的情报。 但事实是没有，或者说非常稀少，很多还是道听途说，他一看就知道是错误的。 所以他认为，现实中行业所掌握的技术，并不是血统因子，而是类似的技术。 那血统因子，就有获取的价值。 而且拿回去，大概率能换到一些大熊猫币。 毕竟贝加庞克的血统因子相关技术，能够完美复刻动物系恶魔果实。但公司的恶魔果实体质，却有很多明显的缺陷，比如莫名其妙的副作用，比如锻炼难度更高等等，研发部还在不断改进。 但贝加庞克虽然全身心投入到科学中，以至于日常生活中会经常犯迷糊，但这并不代表他傻。 一项应用范围约等于零的意识上传技术，外加一亿贝利，就想换他的血统因子成果？ 开什么玩笑！ 乔木对此也早有预料，他又凌空拽出两只箱子，递给对方。 “商业型2级人工智能一站式助理。”见对方打开其中一只，他直接介绍。虽然他也不知道2级是个什么等级划分，产品详情里也没说。 “人工智能？商业型？”贝加庞克有些疑惑，“老夫又不经商。” “正因为如此，你才应该经商。”乔木则如此说道，“你不是一直抱怨经费不足吗？既然世界政府不能满足你，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赚呢？” “你没发现这座未来岛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吗？”他循循善诱道，“这座岛上的所有设备，一旦离开世界政府的经费维持，就会立刻瘫痪，对吧？” 见对方沉默不语，他有些可惜地叹气：“为什么不对这些技术加以改造，让它们能够流通向全世界，为更多的人造福呢？” 这个世界上有钱人多的是，他们缺的不是钱，而是能用钱买到的更丰富的商品、更优质的服务、更新奇的体验，甚至只是更优越的社会地位。 “这项全息投影技术，如果用在电影院，会吸引多少人？商家一定会心动的。你甚至可以将它结合其他技术，打造成豪华舒适的未来私人影院，只面向顶级富豪，限量拍卖。你猜，那些天龙人，会为这么一套产品，喊出多高的价码？”乔木笑着问道。 但贝加庞克却愤愤说道：“老夫的科技，不是为了取悦那群蛀虫的！” “当然不是为了取悦他们，只是将他们用来购买奴隶的钱，拿来投入到科学研究中，以更好地造福整个世界，”乔木摇头表示对他的不赞同，“这总比你为世界政府制造和平主义者换取经费更高尚吧？” 这句话显然打动了这位一心投在研发上的科学家。 “而且不需要你出面，这个人工智能助力，你只要为它准备一具甚至多具身体，它就会为你打理好一切商务上的事情。 “只要你能抽空，或者干脆让你的人造人，按照它的意见，对现有技术进行合理的商业化改造——虽然这肯定会有悖于你的完美主义情结，但只要你能克服这一点，数之不尽的贝利，就会源源不断打进你的账户。” 贝加庞克的双眼中，已经开始浮现小星星了。 乔木决定更进一步：“只要有了足够多的经费，你甚至可以为自己打造一支和平主义者军队。到时候，你想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谁都无法阻止你，也无法干扰你……” “……除了你自己的欲望。”他大有深意地补充道。 但贝加庞克，显然没有理解他的暗示，反而兴奋地点头。显然，至少目前，他彻底接受这一建议了。 至于实际操作中，他的完美主义情结会如何发作，他和人工智能助理要如何磨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贝加庞克强忍住立刻阅读技术资料的冲动，转而看向另一只手提箱：“那这个呢？” “这是一个集合，里面装着我那个世界……至少是我所在公司手上所有关于海洋能的技术资料，”乔木解释道，“潮汐能、波浪能、温差能、盐差能、海流能等等。” 现实世界中，全球都在一门心思推广太阳能和风能，同时攻关可控核聚变，对海洋能的关注并不高。 尤其是国内，本身就是个陆地大国，海洋资源分布严重不均，还各个地处地震带，海洋能开发难度极大。 但海贼王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没有大陆，只有无数座或大或小的岛屿，和无尽的大海。 而大海之上，天相、气候和海况又复杂到令人发指。而每一种复杂，其背后的本质，都是能量在作祟。 如果能将大海的能量利用起来，这将是一座真真正正的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宝库。 能源，必将改变世界。这一点，贝加庞克也深信不疑。所以他的终极梦想，就是找到一种能够满足全世界所有人需求的能源，让人们不再需要为了争夺资源而发生冲突。 听着乔木的介绍，他立刻迫不及待打开了手提箱，盘腿坐在地上，认真阅读起来。 哪怕明知道这里面并没有太多成熟的技术与工程方案，更多还是设想、实验和试运行的资料，但他依然读得津津有味，甚至忘记了乔木二人的存在。 有欲望替他吃喝拉撒睡，贝加庞克可以24小时工作不辍，但乔木和蕾贝卡不行。 最终还是能分享本体一切记忆的正直赶回来，带他们去吃饭，并为他们安排住处。 两天后，本体才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那些海洋能的资料，给老夫带来了无数灵感，而且实现起来并不难，给老夫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拿出全套可行的方案，”他兴奋地介绍着自己这两天的成果，“至于另一份资料，那个人工智能助理……” 他无奈地挠了挠头：“可以说，其中大部分技术，在这个世界都无法实现。而且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如果要老夫找到全部替代方案的话，可能需要半年甚至更久的全力以赴……” “那样的话，和平主义者的开发进度就要严重滞后了，世界政府那边不好交代啊……”他搓着下巴陷入沉思。 本来是向乔木介绍情况，结果说着说着就成了自言自语。 乔木可不在乎对方的时间管理问题，他在乎的是交易。 听到他的催问，贝加庞克才回过神：“那个啊，就算你幸运，老夫同意这笔交易了。” 听到这话，他才松了口气。 这次项目的全部目的都达到了，可喜可贺。 “大熊那家伙还要过几天才能来，”贝加庞克则招呼他跟自己一起走，“这几天，你能给老夫讲讲你那个世界吗？” 乔木几乎从不对项目土著提及现实世界的情况，不过对于这位只凭那么点可怜的信息，就推断出真相的科学家，他觉得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况且人家同意了他的交易方案，聊聊天拉近一下感情，也是必要的。 说不定以后他还会回到这个项目，到那时，也许对方又孵化出新的科技了。 那样的话，他们也许能够构建常态化合作？ 这么想着，乔木就给对方讲述起现实世界。 而贝加庞克，就一边工作，一边分心和他聊天。 现实世界和海贼王世界的差异非常大，讲起来很没头绪，大部分时候，都是对方提问，他来回答。 站在乔木的角度上，不谈行业和公司的话，比起海贼王世界，现实世界实在枯燥乏味到令人难以忍受。 但对贝加庞克而言，却很羡慕那个至少绝大多数平民都能享受有尊严的生活的世界。 就好像乔木很羡慕其他世界的种种奇妙能力，但贝加庞克却认为，任何不能让所有人平等利用的能力，最终都会导致特权与不平等，导致无辜者因此而受伤。 所以在被世界政府严令禁止之前，他才会研发人造恶魔果实。 在他看来，既然恶魔果实无法消失，那就应该让所有人都无差别能获得恶魔果实的力量。 这个想法，乍听上去并没有错，但客观上，它必然会涉及一个深层次的现实问题：现有的，以及未来预期的社会管理能力，能否满足“人均恶魔果实”的要求。 就好像人人无枪与人人持枪，本身都只是一种思路，无关对错。真正的问题是：社会管理的能力，能否有效应对那个人人持枪的社会？ 应对不了，就会乱套，人人持枪，就事实上成了灾难。 贝加庞克显然不是社会学家，他对这种问题的认知，甚至还比不上工厂层的那些科学家和工程师们。 对于乔木的问题，他也给不出答案。 不过他看得很开：做了确实可能出现问题，但什么都不做，这个世界也已经满是亟待解决的问题了。 既然做与不做，都有问题，那就干脆去做，才有更多的可能性。 这种态度，也让乔木佩服到不行。 聊着聊着，贝加庞克就放下手头的活儿，转身认真看着乔木： “带老夫去你的世界看看吧。” 第406章 407.又来？ 伟大航路，樱花王国。 “dr.古蕾娃，这样真的好吗？这可是您和整个磁鼓岛数百年来成千上万名医生的宝贵技术与经验……”国王多尔顿一脸犹豫，恭敬问道。 樱花王国，是以医术闻名天下的国家。而他面前这位没人知道真实年龄、被人私下称为“魔女”的dr.古蕾娃，既是王国医术最精湛的医生，也是医生团自发承认的领袖、大姐大。 哪怕贵为国王，在对面面前，他也必须低下高贵的头颅。 魔女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大口灌着酒：“对方有限制我们继续使用这些医术吗？” “并没有。”多尔顿连忙否认。 “那对方有说要用这些技术去害人吗？” “怎么可能……”多尔顿正要笑着否认，就猛然想起眼前这位的“魔女”之名是怎么来的，立刻笑不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问题吗？”dr.古蕾娃随手将空酒瓶扔到一边，随意擦了一把嘴边的酒水。 “那毕竟是咱们国家巫术医生世代积累的财富，如此简单就全部交给一群海贼……”多尔顿一想到此，就心痛不已。 “笨蛋！”dr.古蕾娃抄起手边的烧杯，狠狠砸在国王的脸上，“医学技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不是用来敝帚自珍的！越多的人学会医术，就能拯救越多的生命。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就算他们是去救海贼，海贼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我明白了，dr.古蕾娃，我这就把资料都送过去。”道尔顿捂着红肿的脸蛋，又是敬佩又是尊敬地含混说道。 嘴上这么说，但去抱那只箱子的时候，他依然心疼万分。 这里面，可是这位医生过去不知多少年来一笔一画亲手写下的医疗与实验记录。对任何一位医生而言，这都是凌驾于黄金之上的无价之宝。 现在，就这么白白送给一群穷凶极恶的海贼…… dr.古蕾娃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挥手道：“去吧去吧，赶快送过去。一堆没用的文字罢了，想要的话，之后我心情好的时候，再写一份就是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道尔顿也无法再说什么，只是恭敬道：“我明白了，这就告辞了。” dr.古蕾娃“嗯”了一声，就不再搭理他，而是开了一瓶酒，看着手中那份乔巴的通缉令，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告别魔女的道尔顿，抱着那只箱子，马不停蹄地赶往新樱花港。 曾经人来人往的港口，满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病人，来这里求医。而港口最常见的船只，也不是军舰或商船，而是游轮。 但现在，整个港口，与港口外的小镇，都门可罗雀，一片萧条。 整个港口空荡荡的，只有一条船停靠。那条船上，悬挂的还是海贼的骷髅旗。 几天前，使者带来了世界政府和海军的重要通知：一支名为富士海贼团的恶棍，竟然袭击了沃卡王国的g9支部！ 那份通知中声称，这支海贼团并不劫掠财物，而是在寻找什么神秘事物，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打劫当地的政府文档，并打听当地的风俗文化与传说故事。 通知要求世界政府各加盟国加强戒备，同时如果遭遇这支海贼团，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他们究竟在寻找什么。 这份公文被曝光后，立刻引发舆论热议。很多人都坚信，那支海贼团，是在寻找传说中的“史前兵器”。 道尔顿只是要求卫兵加强戒备，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因为人们都知道，无论当下的樱花王国，还是它的前身磁鼓王国，都不是什么历史悠久的国家，更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神话传说。 非要说的话，被人民推翻的前国王瓦尔波，那家伙的奇葩与残暴，倒可以算是一种“传说”了吧？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完全不在意的那支海贼团，会在十多天后，直接怼到自己脸上。 对方几乎是轻而易举就击溃了港口的守卫，和随后赶到的援兵，甚至还俘虏了他本人。 这也让他成为少有的两次被俘虏的国王，很没有排面。 但对方既没有为难他，也没有四散劫掠，更没有要求高额赎金，反而允许王国的医生前来救治受伤的卫兵。 之后，对方不仅还给他自由，还开出了一个在他看来颇为奇葩的条件：两天之内，交出这个国家的所有医疗与科研技术资料与档案文件，他们拿到资料后，就会立刻离开。 否则他们就毁掉这个国家。 两天时间，除非海军能飞，否则根本来不及救援。道尔顿与他的人民，只能自救。 虽然万般不情愿向这等恶徒低头，但形势比人强，他们还是决定低头换取和平。 就当是看在对方没有杀人的份儿上好了。 拿到dr.古蕾娃的医疗资料后，富士海贼团真的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毫不客气地将国王扔下船，随后立刻杨帆出海，甚至都没做丝毫停留。 这让坐在地上的道尔顿，有种不真实的荒唐感。 但无论他有什么感觉，富士海贼团的海贼们，都丝毫不会在意。 这一次他们确实非常克制，至少比在g9分部时克制了不少，没有杀死任何人，也没让任何人重伤不治。 原因很简单：这里，是主角团核心配角乔巴的家乡。他们是常驻这个项目的，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他们只想做任务赚奖励养家糊口，仅此而已。 将船开入洋流中，让船只顺着洋流平稳前进后，船上的十多位调查员，终于能坐下来开始分赃了。 dr.古蕾娃的医学资料，自然归“船长”所有。在他取得合适的必选任务完成度之前，谁都不能染指。 这些医学资料，和g9支部的资料有很大区别：太专业太晦涩了，根本看不懂。 但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必须硬着头皮看下去，至少也要让自己的视线平稳扫过每一段文字、每一个图表、每一幅图画。 这是一个极度枯燥的过程。 但他们那之前一直低得可怜且越来越低、此刻终于开始缓慢增长的必选任务实时完成度，就是他们取之不尽的动力源！ 因为看不懂，理解不了，所以他们反而要看得格外仔细、格外缓慢。 十多个小时后，最后一个人，才放下了手中的资料。 此刻，所有人都已经累瘫在船舱里了。 “多少了？汇报一下吧。”船长有气无力地说道。 “126%。” “143%。” “我是171%。” “195%，太不容易了……” …… 所有人都完成了，虽然除了他，大家的完成度都没超过200%，一般来说超过200%才算是保险。 但船长还是松了口气。项目这次的轮值主持方是三井，按他的了解，对方主持时，项目周期一般不会超过两个月。现在已经一半个月了，他们随时有可能接到项目结束的通知。 这一次，被翻盘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他们上一次遭遇重大挫折后，本想试着靠可选任务翻盘。但可选任务指定的那支海贼团，似乎是听到了g9支部遇袭的消息，担心被殃及池鱼，躲得比兔子还快。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临时改变策略，冒险袭击了核心剧情人物的家乡。 现在看来，这一手，是赌对了。 可选任务什么的，想都不敢想了。这次项目之前的雄心壮志，也早已荡然无存。 但至少，他们保住了必选项目。 虽然没能像之前向公司高层承诺的那样，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使他们团队成为整个nseiC的明星。 可保住了团队必选任务，就意味着，他们保住了这一轮的轮值主持资格。 这样，他们就仍有翻盘的可能。这样，他就能有一个交代，暂时不用担心自己被愤怒的领导一撸到底了。 只是，之前打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的势力，到底是谁？ 不……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群人是哪个机构的？ 虽然站在nseiC的立场上，他们应该希望对方是同胞。不然外来户取得重大成果，力压主持方一头，不说是奇耻大辱，也绝对会让他们成为未来几个月的行业笑柄。 但……站在公司的立场上，甚至站在他本人的立场上，如果对方真的是同胞，那就意味着，对方抢先一步完成了公司与他谋划的行动，夺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荣耀。 最关键的是，按照规则，对方必然会在接下来的轮值主持中，占据更多份额，掌握更多主持项目的机会。 之后哪怕公司与他的谋划获得成功，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效仿”罢了。 没有人会在乎第二名是谁，大家的眼里，永远只有第一名。 ‘虽然这么想很可耻，但还是希望，那群险些害了我的混蛋，是别的机构的同行。’船长心中暗戳戳地祈祷着。 成功逃过一劫，心中大石头也彻底落地，此刻的他，只感觉浑身轻松。 “去把旗帜换了吧，”他下令道，“咱们往颠倒山方向去，海军肯定想不到咱们会往回走。路上随时准备结束项目。” 同事们一听接下来终于可以放松了，纷纷松了口气，欢呼雀跃起来。 很快，就有人将桅杆顶的海盗旗，换成了商行旗帜。 没错，他们在这个项目中至今没被海军逮住，就是因为他们的身段足够灵活。 他们直接买通了一位替天龙人打工的商行负责人，让自家的船得以注册在商行名下，成了天龙人的产业。 遇到海贼挂海贼旗，遇到海军挂商行旗。 再结合一位同事擅长的易容术，天王老子来了也抓不到他们。 除非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打个照面就一通滥杀的海盗疯子们。 顺着这条洋流，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能抵达颠倒山，然后在那附近的大小岛停靠并结束项目。 现在，他们终于能安安心心睡个囵吞觉了…… 船长是这么想的，但后半夜，他就被船员的鬼哭狼嚎与疯狂的砸门声惊醒了。 ‘敌袭！还是强敌！’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但还没等他去抓自己的上衣，和放在里面的道具，就听到门外，他的副手声嘶力竭地边捶门边吼：“课长，醒醒！快检查你的任务实时完成度啊！” 他心中大惊，立刻查询脑海中的信息。 必选任务：收集项目情报，且收集度达到所有项目人员的平均水平；或收集一枚恶魔果实。（实时完成度：1.2%） “嗡！” 一瞬间，他只感觉双眼一黑，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他下意识伸手，死死攥住床边，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 他努力用深呼吸平稳自己的情绪，头昏脑胀之下，对时间的感知也变得迟钝，用了不知多久，才让自己勉强恢复了理智。 不能……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立刻采取行动！不然…… 不然自己的事业就要彻底迎来终结了。 人到中年，房贷、孩子留学，仅凭这两个理由，他就绝不能认输！他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如此想着，他用尽全力起身，撑着墙壁让自己站稳，不要摔倒。 然后扯着嗓子对门外的副手吼道：“别号丧了！立刻组织所有人开会！” 连吼了几嗓子，门外的人才停止砸门。 他继续让自己深呼吸，然后踉跄着走到镜子前，努力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表情和状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崩溃。 感觉差不多了，他又扶着墙，缓缓朝门口走去。 握住把手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就凭空多出了一条信息： “项目主持方通知：本次项目将在48小时内关闭，请所有调查员及时结束项目。” “嗡！”又是一阵强烈的耳鸣。 这一次的眩晕来得更加强烈，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抬手扶墙，就听到“嘭”的一声闷响，剧痛在脑门处产生。 ‘我撞上什么东西了……’这个念头才刚生出来，他整个人就径直栽倒在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一声隔着房门的撕心裂肺的吼声，是他最后听到的话。 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第407章 408.龚副主任很不爽 项目名称：大航海时代（竞争） 项目编号：？？？ 项目性质：外部项目&组队项目\/11人 风险度：中风险 执行时间：2023年3月24日08：00-11：27 必选任务：收集项目情报，且收集度达到所有项目人员的平均水平；或收集一枚恶魔果实。 可选任务1：调查smiLe恶魔果实的情报。（失败） 可选任务2：调查德雷斯罗萨“妖精传说”的真相。（失败） 可选任务3：调查艾格赫德的情报。（任务等级：2级） 可选任务4：调查贝加庞克的情报。（任务等级：2级） 可选任务5：调查“暴君”巴索罗缪·大熊的情报。（任务等级：3级） 智脑评估： 蕾贝卡（主要配角概率15%、次要配角概率85%）关系等级7级； 力库·多尔德3世（主要配角概率5%、次要配角概率95%）关系等级3级； 玩具士兵（主要配角概率12%、次要配角概率88%）关系等级3级； 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主要配角概率34%、次要配角概率66%）关系等级4级； 贝加庞克（主要配角概率22%、次要配角概率78%）关系等级8级； 巴索罗缪·大熊（主要配角概率49%、次要配角概率51%）关系等级4级。 项目评分：A+++++（首次加成、重要情报加成、低集体无意识应激加成） 情报开发度28；原始意象扭曲度6%；集体无意识应激39。 智脑建议：建议相关执行机构酌情考虑推动跨机构深度合作。 …… 乔木自然不可能直接给贝加庞克弄死带进自己的地狱。得知想要来他的世界，需要先被他杀死，贝加庞克自己也不乐意了。 倒不是他不想死，而是因为他还有很多亟待弥补的遗憾和需要处理的急事。 例如大熊。 他不能随意抛下自己在乎的人，拍拍屁股就去死。 不过在得知自己的世界随时都能重置，且每次重置后，都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贝加庞克后，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与在意也大幅减弱了。 倒也不能这么说。他肯定依然爱着自己的世界，但【舍弃自己的世界】这种想法被大幅弱化了，其带来的道德负担自然也就消失了。 贝加庞克不是什么立志拯救世界的大圣人，他只是一个狂热却有责任心的科学家罢了。 他确实想要从根源上消除人类之间的冲突，让所有人都能幸福生活，但这绝不是因为他对那个世界的人民有什么特殊的使命感，单纯是因为他“自己想要一个这样的世界”罢了。 在这个过程中拯救他人，是“结果”，而非“目的”。 就好像犀牛鸟只是想填饱肚子，至于这个过程中是否帮助到犀牛，它一点都不在乎。 所以，作为一名狂热的科学家，在得知世界之外还有更广阔更神奇的舞台后，他怎么可能对此置之不理呢？ 如果能，他也不会成为领先世界五百年的科学家了。 于是，两人做了一个约定：他会在海贼王世界时间的两年内，安排好一切。两年后，乔木来杀死他，带他走。 但如果项目重置了怎么办？那乔木就去带新进度中的他走。 为了让“新的贝加庞克”相信，他还编写了一段程序，并号称只要是“真正的贝加庞克”，就一定会对其中的内容深信不疑。 而他和乔木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他想借助乔木，前往更广阔的世界，那就需要一个全新的交易。 新的交易内容很简单：他必须为乔木——哦，是路西法之翼的地狱，工作一定年限。 这份契约，将在他死亡并进入地狱后正式签署。 这次项目，乔木的目的基本达到了：一次完成两个保底。 虽然这样会让他少赚一份保底积分，但都到月底了，他也顾不上那些了。 可选任务中，前两个与天夜叉有关的任务，他都是主动放弃的。主要还是担心对方太多疑，万一他打听得太多，让对方想多了，拒绝送他去艾格赫德，或者暗中使什么绊子，那他就太冤枉了。 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任务的奖励加起来，甚至这五个任务的奖励加起来，恐怕都无法和血统因子相提并论。 毕竟他已经预约了个人专属道具，目前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大熊猫币，现在多赚一些，不是坏事。 不过这个项目的事儿还没完。 项目结束时是中午十一点多，他从传送室出来就直接去食堂了。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就直接在oA上给商务部和外部项目事业部发了邮件，讲述了日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的配套企业，劝银商贸，在项目中与剧情人物相互勾结，未经调查员许可，提取当事人血液一事。 在描述中，他着重强调了劝银商贸在这场疑似非法的交易中的利益诉求。 他倒没有那么强的正义感，也没有多管闲事的兴趣。 他真正想了解的是两件事：和剧情人物勾结阴同行甚至同事，这事儿犯不犯忌讳； 向行业外的人泄露行业机密甚至强化能力，算多大的罪过，会引发行业什么程度的反应。 当然，他更好奇那伙人是怎么绕过脑干芯片的束缚的，不过他也清楚，这个答案他大概率是得不到了。就算得到了，相关漏洞也肯定会被堵上。 总部那边反应很快，他中午十二点多写的邮件，那边下午两点半就给他来了邮件，通知他联合调查组已经在路上了，请他在分部安心等候，保持电话畅通。 无奈，已经回到住处的乔木，只好换衣衣服返回公司。 联合调查组的规格出乎意料的高，组长竟然是商务部的m5副总监，名叫曲春红。 刨去唐蒙兴之所至主动请缨担任组长跑来调查他那次不算，乔木上一次见到这么高规格的调查组，还是大同分部前主任赵开兴潜逃那次。 和大同分部不同，太原省部距离总部更近，对很多事情也更敏锐。 通常来说，不涉及员工荣誉，调查组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只是流程上借用一下分部的会议室，分部这边愿意的话派人出面招待一下就是了。 但能让总部副总监亲自出面的事情，肯定凤毛麟角。调查组和乔木屁股还没坐稳，省部这边的方增耀主任、龚荣副主任、张道红副主任和郝为经理已经联袂而至。只有静待退休的王军副主任没露面。 虽然省部主任和总部副总监是一个级别，都是m5，但方主任双手握着曲副总监的手不停地摇，仿佛是迎接领导视察的基层干部一样，热情极了。 由此也能看出来，总部和各分部管理人员的地位，真的是云泥之别，级别越高越是如此。 不像m1-3那个阶段，还能说一句“分部天高皇帝远，千金难买我自由”。 方主任松开手后，龚副主任也迫不及待地握上去，不停地寒暄。 之后的张副主任倒没有这么夸张，但一开口就是“急着回去吗？晚上去我那住吧，好久没跟你聊天了。” 曲副总监直接笑着推辞了，但张副主任“我俩私交甚笃”的目的也达到了。 不论真假，曲春红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本身就是在帮她。 三位领导没打听调查组的具体任务。商务部与外部项目事业部联合调查组，肯定和同行有关，要么是举报，要么是投诉。 而且由商务部带队的话，通常来说就是定下了一个基调：协助调查人员不一定有功，但肯定无过。 如果协助调查者自身就有一定过错的话，肯定就是外部项目事业部带队了。商务部可不会主动掺和人家的家事。 而且，外部项目事业部的那位负责人，和郝为经理寒暄了几句后，也不搭理几位主任，直接缩到一边，低声和乔木唠了起来。 隐约听到的内容，都是项目中的情况。看来这位不是管理岗，而是调查员。 总部的调查员，自然不用鸟地方的管理者，双方八竿子打不着。但调查之前就这么热情，聊得这么火热，他们可不信是因为这位健谈。 很明显，乔木这次肯定是立功了。 这个结论很容易就能得出。方主任松了口气的同时，龚副主任就有些不舒服了。 他倒是想以乔木领导的身份“关心”两句，打听一下。这种事情倒也不犯忌讳，问不问在你，说不说在人家，仅此而已。 关键是方增耀和郝为也在，这俩一个是真正的分部大领导，一个是乔木真正的直属上级。人家俩都不关心，你操哪门子咸淡心？ 真当着这两人的面问了，才丢人跌份。还会被张道红看笑话。 曲春红也没给他太多纠结的机会，和张道红又寒暄了几句，就婉言送客了。 他们前脚都还没迈出会议室的大门，就听到曲春红已经充满笑意地对乔木说：“实在抱歉，让您久等了，乔工，希望您见谅。咱们这就开始，争取速战速决。” 听到这话，龚副主任的呼吸瞬间一窒。 是他们主动跑来寒暄的，就算要说叨扰，也该他们说。结果曲春红反而主动表达歉意，甚至说这话时都没打算避开他们，完全没考虑他们的感受。 这个曲副总监，此刻的脑子里，只有乔木的事儿，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那她自然也意识不到这话出口的时机，有多得罪人。 说明什么？说明是大功劳！ 不是乔木本人的功劳能有多大，能让他一飞冲天，而是这个功劳能让商务部跟着沾光、分功。所以人家自然要对这个乔木高看一眼，小心哄着。 你自己赚一千万也和我没关系，我也懒得正眼儿瞧你；但你哪怕愿意平白分我一千，我也会对你尊敬有加。 此刻，他的心中已经不舒服到了极点。 他对这个乔木的关注，并不比方增耀晚太久。毕竟是范鸿成天挂在嘴边的小兄弟，身为敌人，他怎么可能不多看两眼？ 试用期一口气终结两个项目，虽然公司官方信息中查不到，但赵开兴又怎么会瞒着他？ 当他得知此事时，对方已经转正有一阵子了。当时他还吓了一跳，千叮咛万嘱咐让赵开兴压一压对方。 可赵开兴当时只是应付杨海龙的攻势，就力有未逮了，又哪有工夫处理这种小事？ 好在后来对方参与了个集体项目后，成绩就逐渐平庸了……说平庸倒不至于，一个p3项目评价次次都是d级，已经很不俗了。要知道全公司p3的平均水平就是e，倒数第二档。 他也就不再关注那事儿了。 去年六月，剧变接二连三袭来。 先是赵开兴一事再也无法挽回，那厮仓皇潜逃。当然，这事儿他们也是提前给了信儿，就是怕对方落到监察部手里，被竹筒倒粽子。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说，不到半个月，整个大同分部内部项目事业部，一夜之间，尽数清空！ 不，还有两个“余孽”：一个是杨海龙的“卧底”孙朝阳，一个就是那个乔木。 整个省部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任何来自总部的通知，至今总部都当这事儿没发生过。自公司成立以来，“处置”的调查员不在少数，但这种情况，闻所未闻！ 当省部其余三人全都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清状况，甚至就连该不该打个电话问问都犹豫不决时，同坐在会议室中的他，却只感觉四肢冰冷！ 先是赵开兴潜逃，又是徐光仓反水，现在整个事业部被清空，只剩下俩“敌对势力”…… 一瞬间，十多年来被他们打造成铁桶阵的山西，竟然硬生生就被这么挖掉了一块！一大块！ 从那一瞬间开始，整个大同分部，都和他们本土派，没有丝毫关系了。 甚至可以说，从今往后，大同分部，就是方增耀，甚至总部，向本土派发起进攻的桥头堡！ 釜底抽薪，不过如此！ 那天，他的视线，几乎一刻都没离开过方增耀的脸。 但很遗憾，那个老狐狸，表情管理的水平，硬是让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也就是那天起，他开始关注这个乔木了。 这也是大同分部至今都没个p6的根本原因：方增耀想派人过去巩固阵地，顺便给那小子保驾护航，他想派人过去添堵捣乱，把大同分部夺回来。 双方怎么可能达成一致？ 之后，他就开始研究，该如何打压这个一定会投入敌方怀抱的新星。 但越研究，他就越难受。 因为他不得不面对一个自己从未想象过的，也完全无法接受的答案： 他拿那小子，根本没辙！一点都没有！ 因为那家伙，和所有调查员都不同，对方根本不依赖分部的力量，甚至根本不和任何同事合作。 就是自己挑一个项目，直接进去执行，几小时后，带着极高的项目评价回到现实，去吃午饭，然后回家……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近乎荒谬的结论：就算把这家伙扔到一座荒岛上，不与任何人接触、联系，只要给他一台传送器，让他执行项目，他就能以惊人的速度晋级，对自己构成巨大的威胁。 绞尽脑汁之下，他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往大同分部派p6…… 但这真的有意义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大同分部没有p6，没有集体行动，反而对那家伙有利呢？ 第408章 409.收获不断 当然，龚荣不是没想过一些拿不上台面的手段。 例如对方那个集体项目的组织者，总部的p9冯硕。 他主动联系到对方，旁敲侧击起对方对乔木的态度。对方没怎么搭理他，反而在一天后，发给他一张图片。 看到的瞬间，他险些从汽车驾驶座上跳起来。 那是他放在床头柜上，他女儿的艺术照摆台！ 那张图片的角度，拍照者，就在他窗边！ 他也立刻托关系打听了那位冯硕的情况，打听到的结果，让他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百个耳光，把自己的脑子揪出来扔在地上跺上一百脚！ 但这事儿他又怎么可能向总部举报？调查起来，他的目的，和之前一系列违规操作，可就瞒不住了。 心惊胆战了近半个月，每天一反常态地去接女儿上下班，搞得女儿都觉得他是不是出轨有私生子了。 直到基本确定对方真的只是警告和威胁，没打算采取实质性的手段后，他才渐渐安下心来。 但打击乔木的计划，也彻底停滞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以三个月一级的恐怖速度晋升，仅用了一年多一点点，就来到他的地盘，开始给他添堵。 欢迎仪式上方增耀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实在让他看着犯恶心。 为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胡磊还特意暗中叮嘱下去，那个乔木的首次外部项目，谁都不许帮忙。 他们也没指望这一手就能让那个“天才”颜面扫地，不过是顺手搅和一下罢了。毕竟那小子还有范鸿罩着，后者的项目，整个省部都没人能插得上手。 果不其然，范鸿亲自出面，带那小子一起执行项目。 然后，搞笑的地方来了：他们竟然失败了！ 被方主任吹上天的超级天才，在方主任左膀右臂的带领下，出师不利。 简直笑掉大牙！ 前一段时间，整个省部私下里都在看那两人的笑话。 据说第二天消息传出来后，胡磊还和几个亲信喝了一顿大酒，宁酊大醉的那种。 光环褪去，在他们眼中，所谓的“天才”，就真的名不副实了。 于是他们随便一合计，决定乘胜追击，两人共同出面，要求将乔木征调到自家的项目中。 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主任看出来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但他无能为力。因为他手里的项目，无论是合适度还是优先级，都排不上号。 自己又趁势随便开了个小条件作为象征性的补偿，对方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仅认了，还得亲自出面去说服那位小天才。 否则让他们去说，指不定能说出些什么呢。 自去年大同分部惨败至今，形势前所未有之大好！ 攻守之势异也！ 他当然不会想当然地认为，一个一年晋p7的调查员，会真的是什么银样镴枪头。 他从未轻敌，自然也不会为对方第二次外部项目顺利过关而意外。 但他唯独没想到，对方不仅完成了项目，还立了功！立了足以让副总监亲自带队的功劳！ 刚才在里面的时候没工夫细想，现在仔细想来，如果连带队下现场的都是副总监，那关注、讨论，甚至决策的，又是什么人？ 高管联席会…… 这个词，难以阻挡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几个月前，胡磊的人就曾透露过，某位亲临大同分部的高管联席会成员，似乎和那家伙处得很融洽。 他得知此事后并不在意。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他多少都了解一些情况： 高管联席会中的调查员，并没有实权，只有临时的事权。 所以，就像总部的调查员会拿他们这些分部的管理者当一泡屎，他们也不会真心把高管联席会中的p11们当回事儿。 那群调查员想交什么朋友，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就算对方能够作为那个乔木的助力又如何？他还敢掺和到省部的派系斗争中？ 那事情的性质可比他们的圈地自萌严重多了。 无非就是事不可为时，对方出面捞乔木一把，他这边也大大方方放过对方。 毕竟他要的是挫败方增耀的使命，而不是逮住对方的人一个个死磕过去。 但现在，那个乔木，在公司事务上，引起了高管联席会的眼……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不得不紧张起来。 当然，去年和工程学院的冲突，高管联席会肯定早就知道这么个人了，但那是恶名，是负面形象。 但现在不同了，足以让商务部副总监亲自下来，还如此客气的功劳，一定是对外的，一定能给公司捞到不少好处。 一旦真的让他在公事上取得了高管联席会的好感，那自己再想对他采取什么小动作，可就是在找死了。 不行，得知会胡磊一声，他的计划不能往后拖了，下个月就必须行动起来，必须赶在总部的嘉奖下来之前，拿出一个结果。 如果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能逼着总部将公开嘉奖改为私下奖励。 那就完美了…… 这个乔木，可是他最看好的突破口，一定要通过他，让方增耀狠狠掉一块肉，甚至干脆一蹶不振！ ‘让你们知道知道，这个地方是谁说了算！’龚副主任恶狠狠地想道。 自觉走在最后面的郝为，随手关上了会议室的玻璃门。瞬间，房间中的声音就消失了。 龚副主任回头看了一眼，还能看到里面的曲副总监和乔木二人谈笑风生，其他人也在开怀赔笑，一副欢乐祥和的气氛。 一道薄薄的玻璃幕墙，让会议室与走廊，变成了两个世界。 他没多做停留，也没和其他人打招呼，就直奔电梯间。即使不去看，他也能想象到此时此刻，方增耀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们这群人，人前永远都是高深莫测、运筹帷幄、平易近人的模样。一旦关起门来，谁也不比谁好看到哪里去。 阴阳怪气、口吐芬芳、拍桌子砸杯子、指着鼻子骂娘……这些个事儿哪个领导没干过？有时候吵架吵得上了头，恨不得扑上去直接用牙咬。 …… 协助调查的过程很顺利，调查组完全不掩饰他们在意的部分。 关于调查员和剧情人物勾结一事，在乔木完成全部讲述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过问过。 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可能的“日本方调查员向现实世界走私强化能力，并非法出售给圈外人”这一情报上。 他们问得很细，甚至一个问题反复从多个角度提问，不肯放过一丝可能性。 这也让乔木确定，调查员与剧情人物勾结坑同行？ok；调查员往现实走私能力？一点都不ok。 “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只是考虑到一切可能性后，推测出这种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情况，”在调查结束时，乔木再次强调，“事实上，我本人完全无法确定这一情况的可能性，也无法为我的推测承担任何责任。” 面对他最后的甩锅，调查组却丝毫不恼，甚至都没有任何迟疑。 曲春红反而在所有与会人员一脸轻松的氛围下，笑着安抚道：“放心好了，乔工，你能从一件小事中抽丝剥茧，发现这个疑点，并毫不犹豫通报给公司，这种富有责任心的行为，已经是大功一件了。无论你通报的情况是否属实，公司都没理由，也绝不能因为员工善意的举报没有结果，就去追究员工的责任。” 这话几乎就是在告诉他，这事儿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你的功劳都跑不掉，无非就是大与小的问题。 乔木闻言，也没再矫情什么。 反倒是曲春红，看着眼前这个从入职以来就一直被高管联席会高度关注的小家伙，心中不禁有些好笑。 如果对方了解总部的人事情况，就会发现，今天的这支调查组，阵容豪华到足以令所有知情人士都吓一大跳的地步。 除了她名义带队之外，这支商务部与外部项目事业部联合调查组中，其实还有风控部的人，而且全都是三个部门最精锐的尖刀兵。 此外，调查组中还有两位，分别是公司派驻国际核子研究组织代表团的成员，与国家安全部门派驻公司的人。 就连她拿到这份名单后，都紧张得手直哆嗦。 而看到乔木的举报邮件后，在商务部浸淫多年的她，立刻就明白了这种规模的必要性与必然性。 她的工作结束了，如果调查属实，接下来，将是一场遍及全球的血雨腥风。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斜对面的组员。 那位，是风控部一位看似平平无奇的m3副经理。对方甚至没向调查组其他人介绍自己的身份。 他们那看似人畜无害的表情之下，隐藏的，其实是无比血腥狰狞的骇人面容。 不过全公司，真正见识过那副面容的，也没多少人。 自己，恰好有幸，或不幸，就是其中之一。 …… 调查组来得突然，走得痛快，完全没有多做停留。看那样子，曲春红也不会去张道红家里促膝长谈了。 省部这边的员工们则万分好奇。 和下级分部不同，省部的外部项目事业部有经理，也有资讯部，本来就很少有总部调查组下来。现在又有了监察部，总部调查组来的机会就更少了。 这次突然来了这么一大群人，还惊动了几位大佬，大家自然好奇。一时间各种猜测在各个小群里漫天飞舞，好不热闹。 而此时的乔木，则完全不在意这些。 他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引发一场什么样的风暴，甚至他可能最终都无法一窥事件的全貌。 现在的他，是随意猜测着这一举报，能给自己赚到多少雨燕币——虽然这玩意儿他已经存了四千多了，是真不缺。 如果公司愿意折算成别的奖励，他还是很乐意接受的。但显然不行。 三月份的最后一天，他拿到了调职太原后的首份月薪。 1813积分，与52836元。 1813积分很正常，他这个月三次项目，死神与虚的战争、值班闹鬼夜这两个都失败了，积分高了才有鬼了。 大航海时代他完成得很不错，这是他首次没终结项目就拿到A五加的顶格评价，还完成了三个可选项目，只是项目等级不高就是了。 这一个项目，就赚到了1250积分。 总体来说，是正常水平。 不过他的现金收入，迎来了一个质的飞跃。二月份才24000，现在等于直接翻倍还多。 这是因为按照公司规定，调查员调分部时，会根据两地上一年城镇非私营单位就业人员月均工资的比值，进行基础工资的调薪，且只高调不低调。 太原市去年这个数值是10600，大同则是6500。按照这两个数值的比例，乔木的基础工资直接涨到了19569元。 而p7的月薪，是基础工资的270%，还是税后。 最终算下来，他的月薪，就飙升到了52836元。 好事儿还没完。 四月四号，就在清明节前一天，他上交的折纸果实也卖出去了。 公司扣除30%手续费后，给了他70藏羚羊币和4200积分。 恶魔果实并没有被归入稀有道具，而是归为强化能力了。 算下来，公司为这颗恶魔果实开的价，是100藏羚羊币和6000积分。 此外，他还在强化能力栏中，看到了【折纸果实体质改造】，标价85藏羚羊币和5500积分，不过是预售。 看来公司对能力的转化，尤其是恶魔果实能力的转化，已经轻车熟路了，只是生产还需要一定周期。 毕竟要搭建专门的生产线，这是不可避免的。 他当初买【门门果实体质改造】，价格是75藏羚羊币和4620积分。 在他看来，门门果实肯定要比折纸果实好用，但前者的价格却比后者高。 也许真的像当初范鸿所言，公司给能力定价，主要看成本和供需关系，也会考虑引导调查员作出符合公司利益的选择。 具体定价，和能力好不好用没直接关系。 他的灵压体质改造，当初才10藏羚羊币和1500积分。 他随手往上翻，又看了一眼。 好家伙，现在是8藏羚羊币和800积分。 这还降价了？ 过两年是不是要白送了？ 之前范鸿说过，公司不喜欢调查员一窝蜂去强化那些虽然能快速形成战斗力，但缺乏差异性，很容易被针对的能力强化。 这是不是说明，公司认可了始解和卍解的多样性，希望推广这一类能力？ 还是说…… 他想到了公司手里的那枚完整版崩玉。 第409章 410.下马威 除了折纸果实的奖励外，他还收到了另一份奖励： 上交【血统因子】相关技术资料，奖励455大熊猫币。 他之前上交可以阻止调查员结束项目的【海螺】，可是赚了468大熊猫币。 这也大致证明了他的估计：血统因子这么重要的技术，却只换来了455大熊猫币，说明公司手里是有类似技术的，这份技术应该是起到了很强的补完作用。 五号清明节休假，但乔木24号协助完调查，第二天就直接驱车回大同了。 因为去年一年事儿不少，先是他的事儿，然后又是三舅的病来得突然去得利落，紧接着成绩一向惨不忍睹，说不定得去读大专的佳佳又神奇地被保送了。 前一阵子家里长辈们聚一起吃饭，姥爷突然就提到好几年没村里上坟了，今年想要回去一趟。 说着说着，不知道谁就提出，去年一年是王家时来运转的一年，家里没信佛的，那肯定就是祖宗保佑了。 今年说什么也得去还愿。 顺便还要再许几个愿望。例如大舅大舅妈要许愿磊磊哥早点结婚生子，大姨大姨父要许愿琪琪姐找一份好工作安顿下来，二舅二舅妈要许愿露露高考顺利，三姨三姨父要许愿乐乐中考考上一中——这个难度最大。 乔木是没听说过祭祖还有许愿还愿的功能，不过他对这个也无所谓，就当是家族集体活动了。 毕竟他在太原待着也没事儿干，总不能跟着范鸿去参加人家的家族聚会。 27号一早，他还在赖床，就接到了视频通话的请求，一看是外部项目事业部群的视频会议，他看了眼自己的屋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早起的二老给关上了，门外也没有声音，应该是去上班和买菜了，才接了起来。 “乔工，你什么时候……你还没起呢？”视频那头是任国良。 这位之前去大同分部担任过面试官，就是那时和乔木认识的。两人说不上熟，只能算是“认识”，谁也没想着主动结交对方。 到了太原他才知道，这位算是胡磊的人，是人家员工兴趣小组的一员。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铁杆死忠，不然在大同的时候少不得给他找点事儿干。 当然也可能就是聪明，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当刺儿头。 反正他到了太原之后，也没和对方说过几句话，为数不多的话，除了对方最早的恭喜之外，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了。 “啥事儿？”乔木看了一眼手机，会议人数2，就他俩，但对方的背景明显是会议室，“今儿有会？” 任国良“啊”了一声，就问：“你今天还来公司吗？” “我来了，我在大同，过完清明再说吧。”乔木打着哈欠起床，也不避讳，穿着睡衣举着手机对着自己，往洗手间走。 “怎么回事？手机给我。”画外音传来，画面一阵晃动，再固定时，脸已经变成了胡磊那张满是横肉的脸。 对方隔着屏幕，眉头紧蹙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早就撤了？这还有整整十天才放假呢吧？” “对啊，就剩十天了，我保底也搞定了，不走干嘛？”乔木将手机放在一边，也不在乎自己从屏幕中消失了，开始自顾自地挤牙膏。 那头传来几声轻笑，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我们今天开会，就你没到场。”胡磊的声音很不痛快。 “所以呢？”牙缸接水，“胡工这是兼了人事的班儿？” 你一个p9，凭什么管我p7的出勤？ “你不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吗？大家都在，就你一人不在场。”胡磊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明显是在酝酿，要发飙。 “有什么不合适的？开会也没提前通知我啊。再说了，制度哪一条说开会我就得到场了？” 乔木刷着牙，含混不清地说着，顺便探头让自己重新出现在摄像头前，故意给对方翻了个白眼。 他是看出来了，这位今天是要找事儿。 “乔工……是通知了的，就在群通知里面……”任国良的声音有些尴尬。 “那算哪门子通知？这年头有人不屏蔽工作群？”乔木立刻以上级训斥的口吻说道，“什么叫通知？传达到人，才叫通知！我现在出门搁大马路上吼一嗓子，指望新闻报道出来让你们都看到，算不算通知？” 论不讲理，他可比视频对面的所有人加起来都在行。 胡磊已经有些懵了。 他是打算开会前给对方来个下马威的，没想到自己的威风还没抖起来，对方反而先颐指气使地教训起他们来了？ 他在省部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多久没被人这么训过了？！ 一股子火气腾地一下子就窜上了脑门。 “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啊？！你们大同分部出来的人，就这个样子？啊？！” 对面的声音直接调高了八度，乔木心中冷笑：真是土皇帝当久了，就这么两句就受不了了？将来万一真给你分流了，到了真正的企业里，你不得一个月里就给自己气死？ “我的工作态度，是我首位面试官教的，p10米一。您要是有不同见解，找她探讨去，让她来纠正我。”乔木随口扯虎皮做大旗，瞎诈唬人。 “您要开会，那就开，我还没听说过视频就开不成的。您也别搁这儿训我，我这个p7是我项目里一刀刀砍出来的，不是公司里拉帮结派拉来的。想仗着p9就训我？麻烦您先让总部把这条规矩白纸黑字写出来。” 他吐掉嘴里的沫子，连珠炮似的：“您要是不服气，咱俩找个项目单练，也让我领教一下战斗类p9的风采。我允许您多带个助手，算我尊老爱幼。实在不行，您直接投诉我，也让我见识一下p9的能量。” 他还想再说什么，那边镜头一阵晃动，视频就被切断了。 他也不在意，直接低头开始洗脸。 这人就是土皇帝当久了，谁都捧着供着，时间久了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得了，数螃蟹的，就该横着走。 突然冒出个不搭理他的愣头青，他就懵了，心态就崩了。毕竟做了那么久的美梦，被当众戳破，搁谁一下子都受不了。 归根结底，胡磊在山西的权位，其实是源自他一点点搭建起来的垄断性质的兴趣小组，也就是说，是来自所有调查员对他地位的认可——无论这种认可是不是发自内心的。 这种权位，既没有足够强横的自身实力保障，也没有更高权力层与暴力机构的背书。所以，他本质上玩的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的游戏。 当完全不依赖这种游戏，也从未向他们借力的外来户乔木登场，并拒绝抬他时，那层美妙却虚幻的泡沫，就被轻而易举地戳破了。 而他却完全无法在规则许可的范围内进行反制，只能想办法捞偏门，用下三滥的招数报复。可这种手段用多了，本身也会动摇他的权威性。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的势力会因此而土崩瓦解。由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大大小小的利益链结成的势力，不会如此轻易就瓦解。 但这对所有对胡磊满意或不满的人而言，依然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这家伙，是可以被挑战的。你们的不满，是可以适当发泄的。 一旦这种认知被众人所接纳，多米诺骨牌，就要开始它的表演了。 胡磊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周一，会成为这副德行。 他本来就打算随便训斥几句，当着众人的面，给新来的一个下马威，让对方别太放肆太随意，认清楚这里谁是老大。 谁能想到，他才说了一句，对方直接将他的面皮给扯下来了？！ 关键是，这次与会的，除了他的人以外，还有颜其平！ 对方和他平级，而且背景比他深多了。平日里他都要和和气气的。 现在，自己竟然在对方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但就像乔木指出的那样，堂堂p9，是没资格管p7的。全公司上下，没有一条规矩，支持p9去管p7。 在公司的规则范围内，调查员是绝对自由的。 非要说的话，分部主任大概有些手段能收拾那些p3、p4和p7，但对p5、p6、p8和他们p9，完全没辙。 调查员之间，更是谁都甭想管谁。 我愿意听你的，那是我自愿。我不想搭理你了，你在我这儿连个屁都算不上。 就算是在同一个项目组中，到了项目里，乔木也可以不搭理他的命令与指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对方踢出项目组。 但他怎么可能这么做？和方增耀大吵一架把人家弄进来，然后再梗着脖子将人家踢出去。他吃饱了撑的？ ‘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胡磊甚至顾不上在场其他人的反应，心中恶狠狠想道。 “胡工，会还要开吗？”旁边一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开，开个屁！”怒气未消，他直接爆粗口，“散会！” 这次开会，本来就是给乔木这个新人立规矩的，现在还怎么开？ 人家刚把你怼得跟个孙子似的，你现在上杆子再拨过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但该通知的事项还是要通知的。 虽然调查员谁都管不了谁，但必要的工作义务还是要尽的。 不然就凭他们没提前告知项目注意事项这一点，那个小瘪三就能直接朝总部外部项目事业部写投诉。 他们还得挨处分。 下午，任国良再次拨通了乔木的飞信。不过这次不再是会议——谁还有心情或有胆量开这个会啊？ 他是奉胡磊之命，直接将注意事项告知一遍，就算完活儿。 乔木也很痛快，没太多问题，就是在听到这个是对外项目，还是对抗类的之后，随口问了一句“那遇到的同行都能杀，对吧？” 听到这话，任国良嘴角一阵抽搐。 他偷偷看了眼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胡磊，后者一脸的面无表情，但脸上的肌肉，也抽了两下。 那家伙之前说自己是在项目里一刀刀砍出来的，他还不太信。 现在看来，很可能是真的。 这家伙，很可能是战斗狂那种类型的。 真不知道把那家伙弄进这个项目，是对还是错。 不过这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他一个普通员工，养家糊口而已，谁势大就跟着谁，也不往上凑也没有二心，就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有机会就捞点好处，如此而已。 什么项目，什么能力，什么级别，在他看来都是假的。对于他这种走不了仕途也移不了民的人而言，只有钱，只有资产，只有财富，才是真的。 “也不能这么说……”见胡磊没什么表示，他只好自作主张解释道，“毕竟咱们不可能与所有势力为敌，必要的团结与合作还是要维持的。” 乔木也没有废话，直接问：“那我要怎么确定，哪些能杀，哪些不能杀？” “咱们在这个项目中，和俄罗斯、印度、非盟合作还算稳定……” “他们的人员也不固定吧？”乔木完全不上当，“他们的组织者能约束自己的队员？” 任国良没想到乔木这个新人能如此敏锐，他都没说完就挖出了话里的漏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见胡磊一直绷着脸不说话，他又不能一直沉默——那太可疑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一般来说，为了各自的利益诉求，可能会有所冲突，但更多时候也会妥协……杀人什么的，我们非常不建议这么做……” “明白了，”乔木随口道，“我会给他们结束项目的机会的。” 任国良终于忍不住苦笑起来了：这个新人杀心这么重的吗？之前在大同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挂掉通讯后，乔木看着逐渐变暗的屏幕，冷笑起来。 他当然不弑杀，别说杀人了，他连战斗都不喜欢，一向都是能避则避。这也直接导致他的斩魄刀看他异常不爽。 他刚才那么说，不过是吓唬人。 你想下黑手？可以，只要你不怕崩掉牙。 比起分部同事亲自动手，他更相信，对方会借助剧情人物收拾他。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与其他同行串通，创造一个机会，由对方代劳。 如果是后者，他不介意强杀几个同事，让胡磊里外不是人。 如果是前者…… 他也不介意直接干掉一个重要的剧情人物，将所有人坑死在里面。 当然，具体要看胡磊的底线了。 如果人家只是想给他个教训，他也不能这么绝。毕竟那么多同事同行，都是拖家带口的。 第410章 411.画风似乎有点歪 清明节前一天，乔木又在他的员工兴趣小组——好朋友收容中心的群里，收到了柯羽的求助。 说起来，他和其他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共同执行项目了。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几人基本都有自己的常驻项目，也有自己擅长的项目类型。 非要说的话，他们唯一的共同项目，就是艾泽拉斯了。但乔木过完年之后，就没进去过。 那几个家伙，倒是一有空就跟着大部队进去混，运气好的话就能混到一个可选任务。 完全是胸无大志。 孔玲出身不错，家里条件很好，又是被宠大的独女，完全没什么事业心。混到p6，在自己部门里天王老子管不着后，就彻底胸无大志了，成天就是混日子。 让她主动晋p7，恐怕比杀了她都难。 郭天宇倒是有野心，但他是那种为团队默默付出、无私奉献类型的，缺乏决断力。这种人很难独自承担起一个项目，晋p6的难度也挺大的。 这一点，他自己也清楚，只是没什么好的办法，毕竟性格如此，所以一直卡在p5上不去。 严牧之就不说了，他完全就是一个兴趣使然的调查员。他愿意跟着乔木混就是为了尽快实现项目自由，然后将每个月剩下的三周，留给自己感兴趣的项目，哪怕颗粒无收。 而且他极度不喜欢与人发生冲突，甚至都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就更不可能主动晋级需要带队的p6了。 整个兴趣小组中，除了乔木，唯一一个和乔木一样努力往上爬的，就只剩下柯羽了。她的目的也很简单：追赶那个曾经的小伙伴。 之前在p4消沉了很久，去年遇到乔木后开始振奋，很快就晋级p5，至于什么时候晋p6，就要看她自己了。 这四个人，完全没可能在外部项目中帮到乔木，他们甚至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乔木过完年后又一直在忙碌外部项目的事，和大家现实中也有俩月没见面了。 对调查员而言，现实中两个月没见面，就相当于个人记忆中一年甚至几年没见了。 毕竟要算上项目时间。 虽然平时他们还是会在群里聊天、分享，但突然接到柯羽的合作求助，乔木还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柯羽的求助很简单：她那边需要帮助。 乔木本以为是国中少女的日本战国大冒险，结果是奇幻世界艾泽拉斯。 据柯羽说，岳阳分部的国中少女的日本战国大冒险项目，已经暂停了，具体原因她没说，乔木也没问。 孔玲、郭天宇和严牧之三人一直都在艾泽拉斯的诺瑟隆高地混日子，时间久了也就熟悉了。 但柯羽不同，她直接跟着联盟远征军，一头扎进了兽人的故乡德拉诺。 然后，外域传送门就被从他们那头毁了。 但调查员有个好处：愿意的话，她下次任务完全可以回到艾泽拉斯。 但德拉诺那边只有她一个调查员，她回来了，就没人能过去了。这是之前的进度中，调查员发现的。 不过那个调查员和她不一样，是趁着战乱钻进去的，进去之后完全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坚持了没多久，就跑回来了。 但柯羽不同，她竟然在那个明明已经死亡，还被兽人给炸了个稀巴烂的世界，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唯一的问题就是，之前她一直找不到理由带调查员过去。 联盟远征军在那边孤立无援，可是非常敏感的。看着多出来的人类，指不定就给她铐起来搞忠诚度审查了。 但现在不同了：不出意外，奥蕾莉亚·风行者又在大爆炸中失踪了，生死未卜。残存的游侠部队也陷入了分裂。不仅如此，她们还出现了魔瘾的症状。 再这么下去，别说什么怀疑不怀疑的了，她们自己就要爆发内战了。 你让柯羽拼命行，但你让她处理这种事情，她就完全没辙了。所以，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小伙伴们。 尤其是乔木，似乎很擅长忽悠剧情人物。 至于其他人，一听说能去新的世界旅游，也纷纷来了兴致。 反正起点港那边，已经取得了联盟各国的承认，又是在矮人的地盘上，暗中还有黑龙看场子、其他巨龙军团罩着，安全得很。 他们这群作为保镖的战斗类调查员，甚至都开始举办竞技场了。一些人也借此赚了不少钱，大有要搞成诺瑟隆特色旅游项目的意思。 听到这个逸文，乔木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他7号就要执行分部的集体项目了，10号的进度肯定赶不及，所以大家一致决定把行动放到下下周一的17号。 7号执行项目，乔木自然不会桀骜到当天才回去。他6号晚上吃过晚饭，就回了太原。因为吃了饭犯困，也没开车，直接坐高铁，公司给配的车，直接让公关部找代驾第二天开回去。 项目开始时间依然是早晨十点，既不赶，也能接上午饭。 执行前，包括乔木在内的七人简单碰了个头，从头到尾，胡磊都没和乔木说一句话，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自然，乔木该知晓的进阶情报，也没人告诉他。 乔木知道胡磊要搞他，胡磊也知道乔木知道，乔木也知道胡磊知道他知道……既然如此，双方就都没必要虚与委蛇了。 …… 项目名称：鬼杀队与鬼的战争（对抗） 项目编号：zd04-202105-01-xx 项目性质：外部项目&集体项目\/7人 预估风险度：中风险 必选任务：完成一次丙级委托。 这个项目，是太原省部的专属集体项目，就好像犬夜叉是岳阳分部专属一样。 项目编号最后两位，是这个镜像的重置次数，超过99次，就会直接用xx代替。 据说是因为公司刚成立时，编写程序的人不是调查员，不了解项目的实际情况，下意识拿电子游戏去类比了。 电子游戏很少有99次都过不了关的，那人就下意识在程序上，将项目编号的位数限定成了两位数。 后面发现时，已经改不了了。公司只好将错就错，修改了项目编号规则。 乔木上一次见到末尾是xx的项目，还是最早的高校一日游，和之后的高中霸凌生活，都是短平快的那种。大多数调查员进去，都是为了看项目重置时的景象。 所以，从项目编号的xx就能看出来，太原省部在这个项目上投入的精力有多么夸张了。 这个项目的大致剧情已经被摸透了，那就是——没有剧情。 就是一群吃人的鬼，一群专杀鬼的人，两伙不停地对杀，直到一方彻底死绝。就这么简单。 和艾泽拉斯、死神一样，这个项目，被省部当成了调查员培训基地，没有人想过要去终结它。 这次的必选任务让乔木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明显是调查员们整出来的活儿，不会纳入进阶情报。他也不想开口问，省得被人冷嘲热讽，所以暂时也没提异议。 没想到所有人都醒来后，胡磊也没解释什么，直接下令分队。 七个人，两两一队。 直到这时，对方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最终也没说出“乔工自由行动”这种话。 最终，他和另一位p9颜其平分到了一组。 而胡磊，自己一队。 分完队，他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大步离开了。其余四人见状，也相互打了个招呼，就一哄而散。 颜其平招呼着乔木和他走，在其他人走远后，主动介绍起了这个项目的情况。 这个项目经过调查员们有意识的经营，目前大致划分为四方势力： 鬼杀队、鬼舞辻无惨、珠世与刀匠村。 鬼杀队自不必说，就是专门猎鬼的组织，组织成员，大多有亲人惨遭恶鬼毒手，或是家族世袭罔替。 鬼舞辻无惨，则是世间第一只鬼。 他的来历颇为神奇：年少时体弱多病，家人为他请来名医精心治疗，一番治疗之下反而愈发虚弱。认为对方是庸医的他，一怒之下杀了对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迅速好转了。原来之前的虚弱，只是必经阶段而已。 但此刻一切都晚了。他发现自己开始惧怕阳光，而且成了不老不死、渴望人肉的怪物。这同样也是治疗的过程，但只有那个已经死去的名医，知道如何进入下一阶段，解除这一过程。 可对方已经被他杀了。 于是，他就成了世间第一只，也是唯一的鬼。阳光，则是他唯一的弱点。 认为自己已经彻底凌驾于人类之上，成了全新物种的他，则开始寻找传说中能让他不惧怕阳光的蓝色彼岸花。 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可以用自己的血，将人扭曲成鬼，于是就开始制造手下，一边替他寻找蓝色彼岸花，一边替他消灭那些与他有血海深仇的人类。 而那些人类面对有组织的恶鬼，也组建了鬼杀队来应对。 珠世曾是追随鬼舞辻无惨的侍女，后来与对方决裂为敌，算是善良的鬼。 而刀匠村，则是世代为鬼杀队打造日轮刀的村落兼组织。日轮刀，由能够吸收阳光的材料打造而成，是唯一能够伤害到鬼的武器。 为了应对僧多粥少的情况，避免大乱斗将项目搞得一团糟，调查员们将项目划分为这四个势力，并在不同的进度中，根据各自的目的重新谈判、划分势力范围，也算是雨露均沾了。 例如这一轮镜像中，日本与非盟负责鬼杀队，欧盟与俄罗斯负责鬼舞辻无惨，中国与美国负责珠世，印度和中东负责刀匠村。 大家分工明确。 听到这里，乔木就想到之前任国良说过，在这个项目中，他们与非盟、俄罗斯和印度处得不错。 但这四方明明分属不同势力…… “大家合作刷任务？”他恍然道。 “没错。”颜其平略显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眼前的新人竟然如此敏锐，他都没提，对方就直接猜出来了。 “普通任务的话，就是相互合作，各自出卖各自势力的剧情人物。但如果是针对重要角色的重要任务，那就各凭本事，甚至要发生对抗了。” 难怪这个项目的性质是对抗。乔木了然。 随后他又问：“鬼杀队我能理解，另外三方有什么价值？我记得成为鬼，一是惧怕阳光，二是被鬼舞辻无惨彻底支配吧？日轮刀离开这个项目，似乎也没什么用。” “世间万物都有价值，但有些藏得比较深，要看你能不能挖掘出来，”颜其平说这话时，一脸遮掩不住的得意之色，“项目中一眼就能看到的能力、道具和技术，就好像那些露天矿脉，确实好开采，但等轮到你的时候，早就被人采集一空了。” 他得意笑道：“所以，去勘探、开采那些隐藏在地下深处的矿藏，才是我认为的正途。”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鬼。不仅我，任国良和杜雅林也是鬼。” 他又指了指头顶：“你看我们怕阳光吗？你觉得我们会怕鬼舞辻无惨吗？” 乔木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艳阳高照，又仔细打量起对方，下意识想看看对方的眼睛里写没写字。 “你们解决了阳光的问题？”他若有所思道。 “不是我们，是珠世。当然，那是好多轮以前的事情了，对现在的珠世来说，就是我们解决的。” 颜其平摊手道：“整个行业的技术储备是很惊人的，大家通力合作，很容易就能找到解决方案。” 这个项目的鬼，会自动觉醒一种能为“血鬼术”的能力，且每个鬼的能力都不同。个人的能力，大约和生前的理想与执念有关，也是一种从心的力量。 他已经从范鸿那里得知这些同事的大致能力了。 例如眼前的颜其平，可以让他接触到的任何物质燃烧，哪怕是水和空气；例如之前就认识的任国良，他的能力是触碰到的人会直接失控；还有那个杜雅林，她的能力是声音让人下意识服从。 但他根本没想过，这三人的能力，竟然是血鬼术！ 显然，两方的隔阂太深了，范鸿更是干脆没进过这个项目，哪怕是同事的情报，竟然都是一知半解。 “那鬼舞辻无惨的控制与诅咒，你们也解决了吧？”乔木随口问道。 没想到对方反而摇头：“这就是我们要把鬼舞辻无惨和珠世分成两个势力的原因了。我们目前只解决了鬼舞辻无惨的诅咒，但依靠他的血液成为鬼的调查员，在这个世界中，依然很难拒绝他的命令。即使有心抵抗，也会下意识地去遵从。 “相对的，依靠珠世的力量成为鬼，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实力要比前者弱不少。所以将他俩分列出来，给不同的调查员以不同的选择。” 服务还蛮贴心的。 “至于日轮刀，如果你看过进阶情报，应该知道它的材料能够吸收和储存阳光。看上去挺鸡肋的，对吧？”颜其平耸肩，“但细究下来，许多项目中，都有不少害怕阳光的黑暗类生物或存在。而且说是刀，但其实可以定制成不同类型的武器，所以还蛮好卖的。” 乔木都有些无语了。 进阶p7之前，他想象的外部项目，是不同执行机构的调查员，相互配合，共同探索项目，对抗强敌，时不时为了利益纠纷翻脸。 结果现在才发现，从海贼王到鬼灭之刃，完全就是不同执行机构的调查员，以各种方式在项目中创收。 画风似乎有点歪？ 第411章 412.说和 乔木从背包中取出一支折叠式手持紫外灯：“所以，这东西没用了，是吧？” 颜其平顿时哑然：“你不会真觉得这东西对十二月鬼火鬼舞辻无惨有效吧？” 说着他接过紫外灯，展开后推动开关，让幽紫的灯光打在自己脸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药店买的，也没几个钱，试一试又没坏处。”乔木无所谓地说道。 主要是前世网上有人调侃，鬼杀队根本用不着那么拼命，再咬牙坚持一段时间，紫外灯就会问世。到时候直接将鬼舞辻无惨引入陷阱，用大型紫外灯照死他。 “为了维持各方势力的平衡，我们没有将抵御日光的方法交给鬼舞辻无惨，只交给了珠世，”颜其平关掉紫外灯还给乔木，“理论上紫外线对鬼舞辻无惨的手下有效，但这种功率太低了，最多让他们皮肤不舒服。” “美国人做过实验，必须是功率够高的大型设备才有效，但移动和供能都是问题。”他摇了摇头。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赶路。 他们不需要去动静野草找珠世接任务，因为上次结束项目时已经接过任务了。每个丙级任务，都能对两人生效，颜其平正好可以带着乔木做。 任务按照预期的难度分为甲乙丙丁四档，如果发现难度不匹配，可以放弃，也可以完成后上报情况，让发布方调整任务难度。 甲档的任务难度最大，基本就是捕杀鬼舞辻无惨手下的上弦十二月鬼，或鬼杀队的柱，又或者珠世那几个新增的左膀右臂之类的。 丙档针对的，基本都是杂鱼鬼或没什么名气的鬼杀队成员。 当然现实中任务种类很丰富，并不只是杀杀杀的。情报、追踪、护送、经费、物资等等，都在任务之列。 “你告诉我这些，条件是什么？”聊到最后，乔木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些情报，对方根本没必要告诉他。而如果对方不说，他在这个项目中，肯定要走不少弯路。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确实小瞧这群人了。他们能把一个项目改造成这个样子，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而对方将这些宝贵的情报双手奉上，他可不相信对方是出于好心、同情、支持。 胡磊将他俩分到一组，就证明，这两个p9，在这件事情上，是有默契的。 “胡工……”听到这个名字，颜其平的脸上，竟闪过一丝轻蔑。 但他很快就遮掩住，笑着解释：“我不清楚范工是怎么看我们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和胡工，没有任何关系。我对太原分部，乃至全山西各个分部之间的破事儿，也没有任何兴趣。” “和胡工、范工不同，我和你一样，”他的脸上，露出了傲然的神色，“我的目标，也是总部。这里，留不住我。” “但我听说的是，你可是龚副主任的左膀右臂。”乔木若有所思。 “不然呢？我不是你，没你那么天才，凭一己之力实现飞跃，”颜其平瞥了他一眼，并未否认这个说法，“我需要借力，既然要借，自然是借最强的。在省部，龚副主任的势力最大，我自然与他合作。你根本想象不到，范工晋p9之前，方主任有多狼狈……” 他摇了摇头，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同样的，在事业部中，我自然会选择和胡工合作。不然范工能给我什么好处？” 很现实的态度，但也解释了乔木之前的许多疑惑。 而且他也注意到，对方这番说法，并不只是和胡磊那边划清界限，也间接表明了态度：价码合适的话，我是可以拉拢的。 这个表态，完全可以之前直接对方主任说，没必要刻意跟他讲。 但对方选择现在才说，显然，对方之前是一点都不看好方主任，现在才逐渐改变态度。 而且是跟他说，让他带话。明显就是在示好他。 他倒不觉得一个p9向p7示好有什么问题，这种现象在职场中太习以为常了。 只是对方倒戈得有些太快了，而且话也说得太直白了。 他点点头，玩笑道：“我要是把这番话透露出去，不就能离间你和其他人了？” 颜其平直接嗤笑一声：“他们有的选吗？” 此话一出，乔木反而哑然了。 确实，太原分部就四个p9，其中一个还是公认的老好人。 龚副主任想在事业部和胡磊平起平坐，就必须仰仗他；胡磊不想自己独自顶在最前面当炮灰，就必须找他分担压力。 这种局面下，即使他们知道颜其平不可能和他们一条心，他们也没得选。 甚至可以说，随着乔木的入局，他们反而不得不更加依仗颜其平，自然也不得不更加纵容对方。 毕竟不是随便来个p9就能扛起事儿的。 玩儿政治，讲究的是悟性与经验缺一不可，这玩意儿可不比考双一流简单。 例如那个任国良，谁都不相信，他晋p9后，就能突然开窍玩儿好办公室政治。 就算他想玩儿，没个两三年的磨练和挫折，也难堪大任。 “当然啦，最终还是要看你的表现，”颜其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这次你搞砸了，千万别怪我落井下石。” 对方话不中听，语气却很轻松。 “你好像对我很有信心？”乔木瞥了对方一眼，不动声色地扭动肩膀，轻轻甩开对方的手。 “范工没跟你提过吗，我的面试官是总部p10，他也是我的员工兴趣小组组长。情报这方面，我可比咱们事业部的那些同事，强太多了。” 颜其平仿佛没察觉他的动作，自然地放下手：“我的面试官也是个很活跃的人。你应该能想象，他在总部，听说过多少关于你的新闻和传言。” 难怪了。乔木点了点头。 他的很多事情，都是签保密协议的，分部的人没有总部高层的过硬关系，很难了解其中真相。所以胡磊才敢拿他当萌新欺负。 否则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就绞尽脑汁将他和方主任……不对，是将范鸿和方主任切割开，确保他置身事外。 就算不考虑他的能力，以他过去的所作所为，肯定也是在高管联席会那边挂了号的了。朝他使小手段？怕不是疯了。 “你没告诉龚副主任和胡工。”他若有所思道。 “他们也没问，”颜其平一脸无辜，“他们要是问我，我说不定会告诉他们。” 这个回答太滑头了，如果没有前面那番铺垫，在乔木这里就是大大的减分项。 “龚副主任也有高层资源的，至少曾经有过，”颜其平继续解释，“但一年多前，那条线意外断掉了。之后他应该下了很大的工夫，但一直没能接起一条新线。不然杨海龙也不会那么轻易把赵开兴掀下来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他笑着摇摇头，“这话越说越远了。” “你刚才问我，告诉你这些的条件是什么，”他脸上还带着笑，语气却很是认真，“据我所知，胡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找人把你吓出项目，让你在咱们分部丢个面子。” “他的目的其实不在你，也不在范工，而在方主任。他和范工不对付好些年了，两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对你一个晚辈，他就更犯不上了。” 他认真道：“我希望这次你能服个软，或者找他说句软话，或者痛快点儿结束项目，不要把场面搞得太乱。哪怕你们之后还有什么矛盾，我可以安排别的集体项目。” 这话让乔木有点茫然。 听前面，对方似乎是想当个和事佬；但听后面，对方在乎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个项目。 他还没问，对方就主动坦白了：“这个项目的主持人，其实是我。” 见乔木一脸惊讶，他笑道：“你以为是胡工？他只是明面上的负责人，其实在公司备案中，我才是真正的主持人。这个项目，很大程度上，也是我争取来的。让他当负责人，不过是因为大部分同事都是他的人，我争起来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痛快点。” 就是争不过，所以识时务。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你应该听说过，咱们不同阶段的晋级标准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晋p10，难度非常大。这个项目，就是我规划的重要环节之一，所以我希望尽可能避免一些意外。” 乔木眉毛一扬：“你没跟胡工说？” “没说？你以为他为什么只是让你丢个面子这么简单？”颜其平反问，“他那个人最爱面子了，之前视频里你那么折他面子，搁以前，他能直接开车去大同找你。” 见乔木不知在想什么，他一脸真诚道：“胡工那边我已经尽力将影响降到最低了，现在就看你这边了。” 乔木犹豫了一阵，在心中很是权衡利弊了一番，最终也只是说道：“我没办法现在给你承诺。这次的主动权不在我手里，我要看胡工的做法。如果他真如你所说，适可而止，我可以卖你这个人情。” 说完，他立刻补充道：“不过无论如何，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听到这话，颜其平失望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了笑意。 …… 几天后，他们就抵达了任务地点。 吉原花街，灯火通明，莺歌燕舞。 “根据情报，任务目标就隐藏在这里。正好是晚上，等后半夜动手。” 乔木一脸愕然地看着带路的颜其平。后者察觉到他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他。 “任务目标？什么目标？”乔木紧张地问，手毫不遮掩地搭在刀柄上。 颜其平有些茫然：“珠世势发布的任务啊，被鬼舞辻无惨改造的鬼，是叫‘荸’来着吧，是个生僻字。” “bi？”乔木也想不出是哪个字，“不叫堕姬？” “堕姬？”颜其平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了，笑着拍了拍脑门，“你还真有认真看进阶情报啊。” “边走边说，”他招呼着乔木跟上，“堕姬早就不在这边了。我们狩猎过她几次，鬼舞辻无惨察觉到不对，就把她调走了。毕竟六个上弦鬼中，她和童磨是最好找的。” 确实，剧情里只有她和童磨，一个有明确的位置，一个有明确的身份。其他上弦鬼，都不是能出现在人前的形象，指不定平日里在哪个犄角旮旯缩着呢。 “这只鬼的情报有吗？” “没有，”颜其平摇头，“珠世势和鬼杀队共享情报。交过手的鬼杀队成员伤势很重，只带回了名字，没来得及提及血鬼术。” 他回头笑了一下：“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有俄罗斯那边的情报。目标不是十二月成员，应该只是鬼舞辻无惨闲着无聊造出来的弃子，所以才是丙级任务。” 调查员这种存在，确实很作弊啊。 吉原作为全日本最大的花柳之地，并非很多人想象的那样，遍地绝色。事实上，一趟走下来，哪怕是能让乔木多看一眼的，也屈指可数。 美色，在任何时代，都是稀缺资源。尤其是这个时代，真正顶级的美女，早就被权贵收藏了，怎么可能允许她们在外面卖笑揽客？ 而且这个时代，普遍营养不良。无论男女，气质、容貌，都与一百年后有着巨大的差距。 更不用说这个时代落后的化妆水平了。 乔木看了一圈，就彻底失去了兴趣。颜其平显然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一路上更是目不斜视。 两人随便找了间大店，也没有点选姑娘，就要了间包间，点了些简单的菜品和清酒，消磨时间。 颜其平的赏钱给得大方，店家也看出两人无心美色，自然不会再来打扰。 等到后半夜，男女睡去，万籁俱寂，乔木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种一百年前的木制建筑，隔音太差了…… 颜其平很有经验，准备了一副耳塞，显然不可能和他分享。 他就只能受着…… “行动吧，”颜其平起身看了看窗外，确认街道上除了醉倒的穷鬼之外没什么人了，就招呼乔木，“一会儿你掩护我。你没有日轮刀，伤不到鬼……” 他想了一下，又问：“你没有太阳类的能力吧？” 见乔木摇头否认，他才道：“那就这样。动静不要太大，鬼的存在，不该为太多人知晓，这是这个世界的底层基调之一。闹得太大的话，会涨集体无意识应激。” 两人没走正门，而是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来到街上，乔木还在疑惑对方怎么找鬼，就见对方直接从包里掏出一个便携式过滤面罩戴上，又从兜里掏出个小瓶子，拔掉瓶塞，直接将里面十几毫升的鲜红液体，随手倾倒出去。 “？？？”乔木心中一惊，毫不犹豫地捂鼻子后撤。 第412章 413.下手够快就行 察觉到乔木的动静，颜其平嗡声解释：“不用担心，这个是珠世做的，对鬼有极强的吸引力。人类不受影响。” 乔木远远看着，对方的眼角，似乎有一丝笑意。 这让他怀疑，这家伙就是故意不提前说明，想要看他笑话。 再联想到对方之前那些不加掩饰的话……乔木有些了然：这家伙，是那种活得很自我，不太在意他人评价的类型。 果然，二人的对面，昏暗的街道上，很快就传来清脆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急促。 慢走变成疾走，疾走又转为小步快跑，最后几十米，则是毫无形象的狂奔。 当那人一个飞扑，来到附近时，乔木才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是个长相平平的中年女子。 她如野兽般四肢着地，如饥似渴嗡动鼻子，嗅着，看到地上的液体后，立刻迫不及待地用手擦拭着，往嘴里送，但只是一尝，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抬起头后，她的目光划过颜其平，最终锁定在乔木身上。 然后，就是令人胆寒的仇恨…… 那表情，让乔木一时都懵了：我做什么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不是恨他，而是恨他的某种特质。 “男人……”嘶哑的声音响起，其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但那女人还没采取行动，颜其平先动了。 他直接冲到女人身后，摊手去抓女人的脖子。 女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以更快的速度闪开了。 再次落地时，女人身上的衣物，已经变成了一层厚厚的动物毛发，除了脸上干干净净之外，她整个人都如同一只棕毛猩猩一般。 而颜其平的脸，也变得狰狞而恐怖。 “陷阱……”女鬼显然不傻，立刻反应过来了，“你是……珠世叛党？” “荸？”颜其平没有回答，只是确认道。 女鬼看了看乔木，又看了看颜其平，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扑向乔木。 柿子要挑软的捏。 虽然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没穿鬼杀队的队服，但依她的经验，人类显然比鬼更好对付。 果不其然，这个人类，只是站在那，仿佛吓傻了一般，完全没有躲避或迎战的意图，甚至连拔刀都忘了。 一击……只需要一击，然后就能饱餐一顿了！ 念头刚生出来，用锋利的指甲刺向乔木的女鬼，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人类，已经从她的视野中消失了。 女鬼心中大骇，连忙朝另一个方向急速闪躲，也顺势躲开了从身后追来的颜其平。 等她重新站定时，才看到那个神秘消失的人类，竟然站在她最初的位置，那摊有着致命的香气，却难吃至极的红色液体旁。 对方双手插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依旧没有拔刀的打算。 饶是如此，女鬼也明白，自己今天是遇到硬茬了。 她警惕地注意着对面一人一鬼的动向，尤其是距离自己最近的男鬼，心中盘算着，要如何脱身。 但对方没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脚下一蹬，又朝她冲来。 女鬼调整位置，确保那个能瞬间消失的人类身影一直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便毫无惧色地迎战。 众所周知，珠世叛党方的鬼，都很弱，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抱着如此的自信，就在颜其平靠近时，女鬼身上的毛发瞬间挺立，紧接着，上百根毛发，夹杂着破空声，激射而出。 看到这一幕，颜其平脸色一变，一个急停，双手在身前急速大幅挥舞。 随着他的挥舞，空中凭空出现了一面火墙。那火墙迅速蔓延，很快就形成了一面火盾。 如针般坚硬锋利的毛发，射入火墙之中，顷刻间就化为灰烬。 看到这一幕，女鬼也意识到自己遇到克星了，立刻不进反退。 但才退了两步，就见那火盾一鼓，然后立刻朝她撞来，并在空中化作一团火球！ 女鬼大惊，仓皇之中，本能地向一旁躲避，将将躲开了那火球。 但她的毛发，依然被点燃了。 女鬼在地上滚了两圈，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很快就燃遍全身，将她变成了一个火人——不，是火鬼。 痛苦哀嚎的女鬼，猛地将双手的指甲扎进胸口，使劲一撕，竟直接将自己的皮肉撕开。 随后，一个浑身是血的怪物，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血人脱离火焰的范围后，立刻摆出姿态，警戒起来。 她的身体，也迅速愈合，很快就长出一层皮肉。 竟是那女鬼的人类模样。 只是不知是否是错觉，乔木觉得，那女人比起先前，要小了一圈。 “该死，你竟然……”皮毛再次长出来，女鬼憎恨地盯着颜其平。 “竟然什么？竟然能伤到你？”颜其平冷笑，“不过是得了鬼舞辻无惨的几滴血，你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听到颜其平竟敢直呼那位大人的名字，女鬼脸色一变。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躲在这里了，”颜其平继续说道，“但凡能让那家伙多看一眼的鬼，谁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偏偏就你来……” 说话间，他猛地冲上来，试图偷袭，但女鬼一直警惕着，轻松躲了过去。 女鬼也没有被动躲避，躲闪的同时，数百根毛发再次激射而出。 颜其平再次制造火墙遮挡，然后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难怪会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开，这个能力，确实废物。” 这话说得女鬼额头青筋暴跳，但她也明白，自己的能力被这家伙克得死死的，根本没有战斗的余地。 颜其平见言语无法激她，便不再废话，开始不停抢攻。女鬼则仗着不亚于他的速度，持续躲闪，静待时机。 乔木则依旧远远地站着，双手插兜，看着这无聊的追逃，竟还打了个哈欠。 不过他并不觉得对方是在做无用功。旁观者清，他已经看出一些门道了：对方一直在有意识地调整方位，控制追击的范围，不让女鬼躲得太远。 一阵子追击无果后，颜其平终于停下脚步，女鬼见状，也急促喘息着站定。 “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荸？”直到此时，颜其平还不忘了确认身份。 女鬼恶狠狠地盯着他：“没错，就是老娘！你欲如何？” 颜其平点了点头：“那就不会杀错了。” 话音刚落，女鬼周身，上百平米的街道上，烈焰凭空燃起。巨大的火堆，仅仅是时不时卷起的火舌，就足有几十米高！ 女鬼的哀嚎，只是几个呼吸间，就消失了。 几分钟后，火焰凭空熄灭，除了逼人的热气还未散尽，什么都没留下。 原本与乔木隔着火焰的颜其平，此刻也能够看到对方了。 颜其平歪着脑袋看着乔木，嘴角含笑，仿佛是在等乔木夸他。 乔木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抽出手，指向他，或者说他身后。 “那家伙要跑了，没问题吗？” 颜其平惊愕回头，就看到一个只有几岁孩童大小的血人，正向远处仓皇逃窜。 那血人边跑，身上的伤势边逐渐愈合，只是愈合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 他立刻想明白了：这家伙，竟然靠多次蜕皮，硬生生在火场中活了下来！而且还强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追了上去。 荸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知道再被追上，自己就彻底没命了。一时间，她几乎是用尽全力狂奔。求生欲之下，已经虚弱无比的她，与身后颜其平的距离，竟越来越大了。 颜其平边追边暗自懊悔，只顾着在新人面前炫耀，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任务失败倒是没什么，反正也没惩罚。但丢人可就难受了。 心中想着，脚下的节奏越发混乱，察觉到追击不利，他越来越烦躁，却也找不到好的办法，只能咬牙死死缀在后面，不让对方有机会脱离。 荸也察觉到他的打算，路过一条小巷子时，凭借小身板的敏捷，一个急停转弯，一头扎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颜其平心中更是恼怒，努力调整的步伐，一时间又有些乱掉了。 冲到巷子前，他硬是急刹出去好几米才停下，回头正要追上去，还没起步，就愣住了： 乔木一手插兜，一手拎着荸的脑袋，轻松写意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他追过来，乔木笑着将那颗正在逐渐崩溃的脑袋扔在地上：“我想了想，虽然没有日轮刀，但只要砍脑袋的速度足够快，还是能杀死鬼的。” 颜其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脑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地上，荸孤零零的脑袋上，嘴巴依然呢喃着：“……别打我……求你了……别打了……好恨……” “似乎是个遭受暴力的可怜人。”乔木看着那颗脑袋彻底消散，感慨道。 “成为鬼的，绝大多数都是可怜人，”找到台阶的颜其平，立刻踩着往下跑，“但成了鬼，就只剩下可恨了。” “也是。”乔木点了点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原著中主角的态度很值得他借鉴：先全力弄死你，再尽情可怜你。 颇有几分加特林菩萨的意味。 “你是怎么从那边过来的？”颜其平回头看了一下，他至少追出去上百米。对方不仅无声无息地超过了他，而且丝毫不喘。 “我速度挺快的。”乔木没细说。 但颜其平自然收集过他的情报，现在一回忆，就想起了死神体质的能力之一：“瞬步？” 他当初看资料，只当是快速移动的技能，现在看来，是严重低估了。 这哪是快速移动？都快成瞬间移动了。 乔木没承认，也没否认，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荸死亡的地方，那里正绽放着深夜小巷不该有的柔和光芒。 光芒之中，他隐约看到一个女子的模糊身影，正张开双臂，飞奔向另一边的两位同样模糊的老人。 “走吧，去野草交任务，顺便给你领日轮刀。”颜其平也不追问，心中有了判断就足够了，他俩的关系，也没到可以随意交流能力的地步。 走了两步，他又确认地问道：“你是要日轮刀，还是要成为鬼？” “日轮刀。”乔木毫不犹豫地选道。 他身上已经有死神和恶魔果实两种体质了，除非有研发部作保，否则他绝不会考虑第三种体质。 …… 珠世的所在地完全出乎乔木的意料。 他本以为对方会多加伪装，但事实上，珠世的住所，珠世势的所在地，却是野草地区最大的医院。 没错，不是传统的医馆，更不是药房，而是医院。 珠世，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我们前后浪费了十多次进度，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反复探索、改良，”颜其平自豪地说道，“整个野草地区，以及周边几个区域，都是鬼舞辻无惨的禁区。不仅如此，拥有其血液越多的鬼，越难以接近这里。” 听到这话，乔木都不禁佩服：至少他是绝对没有这个耐心的。 哪怕是艾泽拉斯，他也是拉唐蒙入伙，把前期的工作都甩给对方，自己则当起了甩手掌柜，完全是干股硬吃。 对方的风格，倒是和严牧之很像。那家伙是能为一个项目孜孜不倦地投入十多年时间，只为了打入他自认为重要剧情人物的身边。 他脸上不加掩饰的佩服，似乎让颜其平很受用。 乔木没有见到珠世，现在的珠世，也不可能随时有空接见一个新人。 他们直接通过昏暗的楼梯间，去了医院地下一层。 这里是另一幅景象。 这里的格局，与其说是医院，倒很像办事大厅，一排长桌将大厅一分为二，后面是几个开着门的房间，房间中全是档案柜和书柜。 长桌后面，则是几名工作人员。 颜其平来到一人面前，递过一张纸：“交任务。” 随后又指了指乔木：“他是新来的，我的任务算他一半，帮他登记一下。” 那个女人明显认识他，说笑着起身进屋，很快就抱着三个A2的大本子出来了。 “是要日轮刀，还是成为义鬼？”登记完乔木的基本信息后，她问道。 义鬼？看来是珠世这边的鬼对自己的称呼了。 “日轮刀的话，只有最基本款的，如果你已经领悟了自己的呼吸法，最好还是去刀匠村打造属于自己的武器，”那女人看了一眼乔木腰间的刀，没说什么，“义鬼的话，需要等珠世院长有空的时候才能进行，可能要在这边多等几天。” 乔木最终拿到了日轮刀，一把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的武器。 注册完成后，他拿到了自己的身份卡。说是身份卡，其实就是一张纸，上面写着自己的基本信息，连照片都没有。 颜其平带着他去了另一个女人那边，接取任务。 任务并没有限制，你要是觉得自己牛逼到不行，想接甲级任务，人家最多就是劝两句。 乔木接取了一个乙级的，追杀一个名叫“皿数”的前义鬼。 他在一次行动中，杀害同僚，背叛组织，投靠了鬼舞辻无惨，并在不久前成为新晋下弦。 颜其平自己也接了另一个乙级任务，显然没打算继续和乔木搭伙：“我有自己的战斗团队，之前只是为了带你，才和他们分开的。之后你就自己打拼吧，注意安全，胡工虽然没打算真拿你怎么样，但下手之人可不会那么有分寸。” 乔木随口问道：“其他人呢？” “都散在外面了，”颜其平说，“毕竟可能发生对抗，为了维持基本的平衡，我们要求人数每次都一致。这次因为胡工要搞事，我担心人多了出意外，所以把人数限制为七人，等于一共五十六名调查员。五十六人散在这么大的地方，不提前约好的话，想见一面都难。” 乔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家伙，真是不遗余力地炫耀自己的功劳。 第413章 414.另一个世界 乔木还没有找到那只名叫皿数的叛徒。 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他很幸运地遇到了另一只鬼，而且是敌对阵营的。 怎么区分一只鬼是不是敌对呢？很简单，看它是否袭击人。 珠世势的鬼，只需要定期引用极少量人血，就能维持生存所需，对人肉的欲望也不强烈。这也是珠世开设西医院的原因：获取稳定充足的血源。 而鬼舞辻无惨制造的鬼，应该说除了人类，他们什么都不喜欢吃。 所以看到这只鬼一脸满足地从民宅中走出来，满嘴满脸都是鲜血，龇开的嘴中，牙缝里还塞满了碎肉，乔木就知道，这个肯定是敌人。 当然这个敌人有些奇特，因为对方不是人，而是狗，或者狼。 这让乔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了。犬鬼？狼怪？ 对方明显不会人语，没办法自我介绍，而且还很怂，看到乔木腰间的日轮刀，似乎感应到了刀身所蕴含的阳光元素，转身就往山林里钻。 想到狼和狗都是群居动物，他也没急着动手，而是一路尾随过去。结果跟了几个小时，才发现对方真的就是在山里瞎转悠，想要甩掉他。 虽然不明白鬼舞辻无惨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恶趣味而转化了一条狗或一匹狼，确认了对方并没有同伙，乔木便直接冲过去，三下五除二，斩掉了对方的脑袋，也给自己的日轮刀开了荤。 他倒不是一定要弄死这个鬼，毕竟这不是他主导的项目。 他是要确认一件事情。 果不其然，随着这只鬼尸体的崩解、消散，他再次看到了那股不该出现在深夜山林中的柔光。 柔光之中，隐约有一条似狼似狗的动物，正向不远处同样隐约可见的同伴们冲过去，然后与它们打成一团。 身影越来越淡，光线越来越暗，乔木没有犹豫，路西法之翼在身后浮现，直接刺向那团幽光。 一瞬间，光芒大盛，甚至令他无法视物，不得不闭眼抬手遮挡。 随着光芒散去，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身处那片山林，但此时却已不是黑夜，亦非白昼，而是如黎明时分一般，天地之间都是隐约的微亮，视野如同蒙着一层朦胧的薄雾。 不过他也得以看清，那群动物确实是狼。 那些狼的眼睛里，并没有正常野狼的凶戾，反而都睁着黑黑的眼瞳，几脸好奇地打量着乔木。 其中一头格外眼熟的狼，停下嬉戏后，两只前腿跪倒，朝乔木点了点头。 乔木也点头回礼，没再理会它们，独自转身离开了。 显然，这里，是亡者的世界。 但他原路下山后，就有些懵了：在他与那只鬼相遇的地方，本该有一处民宅。 可现在，那里只有茂密的野草丛和树木。房屋、农田、牛棚、篱笆、谷仓，以及该有的死者灵魂，都仿佛并不存在一般。 总不可能，只有鬼，和与鬼有羁绊的灵魂，才能来到这个世界吧？ 特权不能这么赤果果啊。 乔木还在迷茫中，他身后的路西法之翼动了。 翅膀再次昂扬展开，紧接着，无数根羽毛直射天际，向四面八方散去，很快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一次扔出这么多，不会秃吗？’他下意识回头去看身后的翅膀。 不知是怎么察觉到他的想法的，翅膀从上面呼啸而下，结结实实给他头顶一下。 他被这一下拍得，疼得直捂脑袋，只能乖乖转过头去，不去看对方，也不再胡思乱想。 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干脆就躺进茂密得如同草席的草丛中，悠闲地跷着二郎腿等待。 至于那群不知身份的不怀好意者……就让他们等着吧。 没错，乔木很清楚，胡磊的手段，肯定就在那个皿数所在的地方等着他。 原因有二： 首先，任务资料太详细了，明确记载了对方过去一段时间出没的位置。 他借用医院的地图对照了一下，就发现那些地点都挨得很近。 这几乎和白给没什么区别了。 这么轻松的任务，却没人接，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专程留给他的。 其次，颜其平告别得太痛快了，和之前主动请缨不同，这次几乎是如同甩包袱一般，甚至连邀请他同行的客套话都不说。 显然，这家伙肯定知道一些胡磊的具体布置，不然之前也不会信誓旦旦地说胡磊只是想给他一个难堪。 但这家伙是两面下注，谁都不想得罪，所以只是提点他，但并不打算过多参与此事。 现在乔木唯一好奇的，就是那个或那群不知是鬼还是调查员的“打手”，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可能是他一露面，就和那个皿数合作干他。 但那种时候他的防备心肯定很强，而且对方也没有太多关于他的情报，说不定会阴沟里翻船。 也可能是等他解决掉皿数再出手。 这样的好处是能收集到他的情报，但坏处也很大。 他干掉皿数，就等于完成了可选任务，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结束项目。天王老子来了也挑不出个错。 这种情况下出手，对方反而失去了主动权。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他占据主动，却没来得及消灭皿数时动手。 既收集到了较多的情报，也破坏了他的可选任务，让他进退两难。借助他赌一把的心态，说不定就能将他钓住。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毕竟他并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也不清楚对方与胡磊的具体关系，更不知道胡磊是如何交代的。 胡思乱想之间，一阵阵破空声中，无数羽毛从天而降。翅膀也高升起来，将它们悉数接住。 只有短短一瞬，但乔木还是看清了那对如同褪毛鸡一样的翅膀。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移开了目光。 这一次，翅膀没察觉到他的小心思，收回全部羽毛后，翅膀径直向前方的空间刺去，并将翅尖直接没入空间中。 紧接着，乔木就感觉背后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完全无法抵挡地向前方推了出去。 被这推力凭空推出数米，好不容易站稳后，他还没来得及抱怨，就看到了令他惊讶的一幕： 那处农家，房屋、牛棚、田野、篱笆……出现了。 篱笆后，房屋前，一家人——一对成年男女，和两个小孩——正惊疑地看着他，和他背后那副华美的天使翅膀。 那个女人将两个小孩护在身后，男人则壮胆子向前两步，小心翼翼又卑躬屈膝地问道：“请问……您是，神灵吗？” 他最终也没胆量走到篱笆前。 “不是，我是误入这里的，”乔木打量着周围，痛快答道，“这里是亡者的世界？” “……”男人似乎有些懵，不太理解误入是个怎么回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摇头，“应该……是吧，我们也是刚……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 “哦，多谢。那我去别处看看，”乔木说着就要离开，但想了想，又回头说道，“杀害你们的鬼，已经死了。” 男人挠了挠头，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是您杀死了它，替我们报了仇。” 这回，轮到乔木疑惑了。 他干脆转回身，重新走回来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让男人一愣，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男人无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刚来这里不久，还什么都没搞清楚，我们就看到您在山林中杀死那头怪物的记忆……但我们当时并未目睹那一幕……” 男人很艰难地描述着，口才显然很糟糕，明显没接受过教育。 但乔木还是听懂了：他杀死那只鬼的时候，被鬼害死的无辜者，就会得到讯息。 这个规则，还真是稀罕啊，像是佛家的因果之类的？ 他对宗教不了解，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设定。 不过那个男人马上又开口了：“谢谢您为我们一家报仇，我们也要走了。” “走？”乔木一愣，“你们要去哪？” 男人再次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知道，我们的心愿已了，要前往下一处了。至于下一处是什么……” 他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朝乔木鞠了一躬，显然是为没能帮到恩人而遗憾。 此时，那个女人也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孩子来到男人身边。男人直接抱起一个孩子，又牵起女人的手。 两人朝着乔木再次深深一躬。 然后，一家四口，就在乔木的注视下，化作无尽的流光，消隐无踪。而他们的家园，也如同一座座风干的沙堡，在清风中缓缓解体。拂起的砂砾，也彻底消散在空中。 “不跟上去吗？”乔木问道。 身后的翅膀，却依然收束着，没有任何反应。 但他脑海中，却响起了答案。 “下一处”，有着令路西法之翼忌惮的存在，它不敢过去。 紧接着，翅膀就又行动了。 它再次刺入空间之中，然后狠狠将乔木推了出去。 待他站定时，自己已经身处一座山洞之中。 虽然是山洞，但在这里，所有地方的亮度，都和清晨时分没什么区别。 而在乔木前方不远处，一个老人，正一脸愕然地打量着他。 虽然不认识对方，但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乔木就知道，这位，也是死人。 “您是……神灵大人吗？”望着他背后的翅膀，老人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期待地问道。 好耳熟啊…… “不是，我是误入这里的，”乔木对答如流，“您为什么在这里？” “老夫啊……”老人苦笑，“自然是陪伴我那不孝子。” 儿子？乔木打量着不大的山洞，这里除了他俩，谁都没有。 “他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边，生者的世界，”老人看出乔木的疑惑，解释道，“老夫已经死了，他还活着，人鬼殊途，唉……” “您能感应到他的位置？”乔木大惊。 “感应……”老人咀嚼着这个词，点头道，“没错，老夫就是知道他在哪，在做什么，每时每刻。哪怕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就是知道。” 说着，他又重重叹了口气：“可惜，他却完全察觉不到老夫的存在，无论老夫如何呼喊，都没有用。” 他重新坐回身下的石头上，悲伤道：“这么多年了，只怕他已经忘了老夫，忘了自己的曾经了……” “人怎么可能忘掉自己的父母和过去？”乔木笑着说道，但马上就愣住了。 “您的儿子，是鬼？” 老人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看得他浑身不自然，突然就笑了起来：“年轻人，你果然知道那些事情。” 之前还当我是神灵，现在就喊我叫年轻人了。 老人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满是期待地问道：“你能帮我唤醒我的儿子吗？” 唤醒…… “可以倒是可以，”乔木回忆着漫画中的剧情和之前两次经验，“杀死他后，他自己就会醒来。” 老人愕然了好一阵，突然激动地起身：“可以！当然可以！” “哪怕他会死？”乔木惊故意问道。 老人苦笑着，却毫不犹豫地说道：“你看看那些鬼的模样，他们真的算活着吗？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牵挂，除了杀戮就是进食，他们和那些深山中的混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乔木哑然。一方面，大部分鬼确实如老人所言，不过是人败给欲望后的产物；另一方面，这个老人，和之前那对农民不同，似乎很有几分学识，说起话来也能拽词。 他点了点头：“只要您同意，我自然没意见。” “多谢了。”老人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竟还给他深深鞠了一躬。 “他是怎么成鬼的？”乔木好奇问道。 “一个小人物的故事罢了，”老人叹息，“但您愿意听，我自然知无不言。” 他对乔木和自己的称呼都变了。 故事并不复杂。 几百年前，老人家世代读书，出任官吏，为大名管理地方，素来颇有名望。 大名为了打仗，不停价税，致使地方民不聊生。 眼见乡亲们活不下去，继承他的职位的儿子堤男，心存不忍，故意延迟传达征粮令，硬是连蒙带骗，成功拖到秋收后。 粮食虽然征上来了，他的所作所为却也暴露了。大名不念他有功，反而恨他欺瞒，下令诛他满门。 堤男得到好心人报信，带领全家仓皇逃亡，却最终被之前得他庇护的乡亲们出卖。 除了他侥幸躲过一劫，全家都被大名明正典刑。 之后，崩溃的堤男如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山野之间，大名见他疯了傻了，怒火也熄了，就命人斩掉他的双手，让他自生自灭。 老人在这个世界能够悉知一切，虽然心疼欲裂，却又期待孩子能早日来到这边与他团聚，远离人世间的痛苦与折磨。 就这么日复日，月复月。本该冻饿而死的堤男，在生命弥留之际，于漫天大雪之中，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第414章 415.千层饼 未虎膺厌恨人类，除了进食，从不靠近人类聚居地，一向躲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这处洞穴，就是他的栖身之所。 正在睡觉，一股浓烈的人味儿突然出现，直接就往鼻子里钻。 他一个激灵，直接惊醒，就看到洞里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年轻的人类。 误闯进来的？ 但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 算了，不管了，送上门的食物，虽然自己不饿，也可以随便吃两口。 “堤男？”那个人类看到他的相貌，不仅不怕，反而确认似的道出一个名字。 未虎膺恍惚了片刻。 堤男……好耳熟的名字，自己何时何地听过？ 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逼着他放弃思考。他摇了摇头，仿佛能将思绪甩出去一般。 对面的人类虽然没有得到答案，却仿佛确认了什么，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刀。 强烈的危机感涌现。 日轮刀，鬼杀队！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再犹豫，未虎膺直接杀了过去，明明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手腕，在距离人类两米多远时，突然迸长出两只怪异的长条状恶口。 那恶口之中，满是锋利的牙齿，随着嘴巴大张，牙齿之间还拖出长长的透明丝状黏液。 两张恶口，一上一下，狠狠咬在男人身上。 本该直接将男人咬成几段，却发出了清脆的牙齿撞击声。 而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但气味还在！ 未虎膺收回两张恶口的同时，猛地转身，左臂使劲一甩。 一张恶口再次扑向果然出现在他身后的男人，男人这次没有躲闪，而是举刀砍来。 未虎膺心中一喜，那长出十多米的恶口，灵巧地调整方向，竟直接用牙齿死死咬住了那柄日轮刀。 他的牙齿，硬度可堪比钢铁！ 与此同时，两排牙齿的缝隙间，一条如长绳般的舌头窜出，一息之间，就将那个人类捆得严严实实。 未虎膺此时才甩出右手的恶口，那张狰狞巨口，直奔对方的脑袋。 但那人类却丝毫不慌，反而轻声念叨了一句“破道之十一·缀雷电！” 紧接着，黄色的电光，伴随着强烈的酥麻，沿着他的舌头，经过左臂的恶口，很快就传遍他的全身。 他心中大骇，但却知道，此时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时候。 所以他并未想过放弃、脱离，而是不管不顾地继续直取对方首级。 但恶口的牙齿搭在了对方的脑袋上，却最终没能咬下去。 缠着对方的舌头也无力地脱落，他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雷之呼吸？ 传说中鬼杀队的呼吸法之一，他听说过，却没见识过。没想到，终究还是轻敌了。 那个人类走到他面前，将日轮刀的刀刃抵在他的脖颈处。 “去吧，堤男，你父亲还在等你呢。” 堤男？又是这个名字…… 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父亲？ 是啊，人人都有父亲，他也本该有个父亲的。 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是什么时候忘记的呢？ 父亲…… 脑海中，一个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的矮小身影，渐渐浮现。 眼前，那个人类的模样消失了，被与脑海中一模一样的身影所取代…… …… 连续十天，乔木都在生者与死者的世界穿梭。 翅膀会直接将他拽到某个死者面前，然后他就询问对方未了的心愿。 如果对方的心愿是杀死某个鬼，他就会代劳，顺便听个故事。 如果对方的心愿和鬼无关，他就直接离开。 这让他有一种玩垃圾页游的感觉。 就是那种传送卷轴直接传送到任务目标所在地，然后接任务、杀怪、交任务，一套流程下来，再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但别说，还挺爽。 可惜就是没什么奖励。 不过他也不着急，反而记下了每一只鬼的名字。 按照相关规则，杀死鬼后再去交任务也是可以的，只要医院那边有那只鬼的相关记录即可。 人家也不怕冒名顶替。 鬼终究要吃人，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一旦暴露了，就会被除名。 他打算就这么积攒一波儿大的，回去一交任务，卧槽，全场轰动。 到时候珠世都得亲自给他授勋。 当然这是开玩笑，这个世界他实在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 他就是单纯地不想那么早去做自己该做的任务。 那群埋伏他的垃圾们，等着吧。 反正他不急。 其实翅膀的本意还是想要考察这个世界能不能拿出做地狱，但察觉到这个世界有个很牛逼的存在，此处亡者世界与对方有着紧密关联后，它就熄了这个心思了。 现在它带着乔木四处乱逛，也是想找一找有没有能填充自家地狱的好苗子。 但目前来看，鬼死亡后，大多都会得到亲友的救赎并自动前往“下一处”，除非鬼自己后悔不想走，不然翅膀就得和那个存在抢人。 偏偏它不敢，毕竟它不是它前主人，说一千道一万它就是个翅膀儿。 它也挺无奈的。毕竟将灵魂扭曲成魔鬼，是它主人的权柄，它一个翅膀可做不到，只能委托乔木低声下气四处搞招聘。 乔木倒是知道几个大概率能搞过来的鬼：六只上弦鬼，有五只都无可救药了，根本不会反思、忏悔。 那种货弄死之后肯定能说服他们去自己的地狱打工。 但……那些家伙，乔木一点都不想要。 所以他干脆装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和翅膀提上弦鬼的事情。 十天下来，什么收获都没有，翅膀已经厌烦了，乔木听故事也听腻了。 但意外总会在最后时刻发生。 他“超度”掉一只鬼，看着对方和小伙伴们离去，正想要通知翅膀去做正事，就被人喊住了。 在犹如榴莲千层一样的亡者世界中，只有拥有相同牵挂之人，才能处在同一层，彼此相见。而牵挂一旦解决，他们就会共同前往“下一处”。这一层也会在不久之后彻底消失。 这是一个很神奇的结构，其工程量之大，令翅膀都咋舌不已。 从中也能一窥那位存在的威能，绝不亚于地狱之主路西法。 明明已经完成了“超度”，却被人喊住，这种事情，乔木可从来没想过。 看着穿着一身道场服的男人冲过来，乔木回头看看已经离开的鬼和小伙伴：“你找我？” “是的！”男人冲到他面前，打量着他身后的翅膀，“请问，您就是菩萨吗？” “哎？”乔木一脑门子问号。 菩萨？ 之前是神灵来着。不过日本的神灵不值钱，毕竟号称世间万物皆神灵。现在成了菩萨，算是升职了？ “不是，我只是误入此地的过客……” 他正娴熟地说着已经说过几十次的话，对方就一脸激动：“没错，就是您了！ “他们都在传，有一位菩萨降临冥界，自称是误入之人，却能帮助这里的亡魂实现心愿，超度他们前往真正的极乐世界！您一定是地藏菩萨吧？” 我勒个去？！ “不，我真不是菩萨，我是人类……”乔木无奈辩解。 但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双手合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见着就要许愿。 乔木彻底麻了，一把将对方拽起来：“你站着说就行，你是什么愿望？” “杀一只鬼。”男人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你的仇人？” “不，是我的徒弟，我的家人。” 故事听多了，乔木也不是很在意：“那带路吧，他肯定不在这里，对吧？” 男人鸡啄米似的点头：“您请这边走。” 在男人的带领下，两人走出没多远，就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他们。 见到乔木时，他满脸惊讶，直接问那男人：“真的是菩萨？传言是真的？” “传言？”乔木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千层饼吗，“你们不是只能待在自己的空间中吗？是怎么交流的？” “空间？”老者奇怪地嘀咕着这个词，“您是说世界吧？” 他略显自得地解释：“当然是要靠老朽这种人啦。” 不是每个人，都只有一份牵挂的。 很多人都同时有着多份牵挂，家人、挚友、子嗣、事业，甚至是养的鸟会不会受冻…… 当一个人有了多份互不关联的牵挂时，他就能穿梭于多个空间，遇到那些与自己有着同一个牵挂的不同的人。 他们，就能为这个世界传递消息，一些待得够久的人，甚至找到了去往更多执念不相关的空间，乃至将其他人带往不同空间的方法。 人的主观能动性，哪怕是死后都令人惊叹。 “您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乔木好奇问道，“您的执念是什么？” “多少年不记得了，”得知乔木确实不是什么菩萨，老者也放开了，呵呵直乐，“老朽只是记得，我死的时候，平安京还未建好，那是什么时候？” 平安京？没听说过。 见乔木一脸茫然，老人也不在意，依旧是乐呵呵的模样：“要说执念的话，老朽是入山寻药时被一头黑熊所害，所以一心想看天下所有黑熊死绝。” 不要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那么恐怖的话啊喂！ 还有，你这个愿望再过一百年都不可能实现！ 老人似乎猜到乔木所想了，无所谓道：“老朽也知道此事不太现实，但在这边待着也不错，能遇到不少有趣的人，老朽也不愿前往‘下一处’。” 乔木也品出其中味道了：这老人，怕不是不敢前往“下一处”吧？他是在害怕“未知的命运”？所以，硬是给自己找了个几乎不可能的执念，让自己停留在此处。 老人也不愿再聊自己，就招呼他们离开。 跟随老人离开的方法，与被翅膀推出去完全不同。 按老人的说法，这里看似是独立的世界，但其实每个世界都与多个世界相连，只是连接点很隐蔽，需要用心寻找。 他们这些能够随意移动的人，都是擅长发现那些连接点的人。 这大概也是一种天赋，生前没用，死后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乔木和男子模仿着老人，硬是从一处处什么奇特之处都没有的空地、树木、石头，甚至溪流中，以一个个奇怪的姿势缓缓挪动，某一步的时候，眼前景色一变，突然就进入另一个空间了。 他们接连穿过了十多个空间，才抵达了男子所属的地方，并在这里，见到了另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个略显内向的妙龄少女。 这个组合……他心中一动。 果不其然，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他也确认了这一次即将面临之鬼的身份。 上弦之三·猗窝座。 …… 很多时候，正常人都很难理解鬼舞辻无惨的想法。 比如过去一千年里，他有无数次机会和官方合作，以永生为诱惑，借助官方之手，搜寻、围剿鬼杀队。 甚至运作得当的话，他都能成为天皇之主，统帅一支鬼兵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 再比如剧情中，他为什么要派满脑子都是打架的上弦之三去寻找蓝色彼岸花的线索？ 明明是上弦一二那两位更合适才对。至少上弦一是唯一带脑子上班的十二鬼月，上弦二手下有很多人类可供驱使。 只能说这位的格局是真的不大，毫无魅力可言。即使变身女性时，也是一脸的刻薄相。 猗窝座多年来一直替鬼舞辻无惨寻找一些有的没的线索，并在这个过程中随口吃掉了不少学者。 只是脑子不见长。 所以当乔木凭空出现在他身后时，他才能一边啃着一条胳膊，另一只手随意翻着书，头也不回地说出“大爷的食物足够了，不想死就滚！”这种话。 “快点吃，”乔木也不在意，找了找屋里没有干净的椅子，干脆直接坐到桌子上，“吃完了送你下地狱。” 听到这话，猗窝座扔掉手中的书转身看来，视线很快就停留在乔木腰间的两把刀上。 其中一把，让他很熟悉。 “鬼杀队的小崽子？”他狞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识字？” “上弦，三，”乔木假模假样地读着对方眼瞳上的字，“那就没错了，就是找你。狛治……” “轰！” 身下的书桌直接碎成了几十块，彻底没法用了。 一人一鬼，则于突如其来的交锋之中，交换了位置。 “竟然能跟上我的速度，看来是小瞧你了。和你战斗的话，说不定能让我满意。”猗窝座狞笑着，完全不提刚才那个让他失态的名字。 恐怕他的大脑，已经自动屏蔽那个名字了。 第415章 416.砍一千次 十二鬼月的血鬼术，多多少少都有些“诡异”。 比如上弦之一的黑死牟，他的血鬼术是全身长满刀刃，最操蛋的是每一把刀刃上还长满了眼球，非常掉sAn。 再比如上弦之四的半天狗，血鬼术是分裂出四个自己，每个分身都有各自的思想和不同的能力，还不怕斩首。 其中，身为上弦之三的猗窝座，他的血鬼术反而是最“像人”的。 破坏杀，以精确感知斗气的破坏杀·罗针为核心，结合自身的武术，所衍生出的精准、迅速且威力巨大的武术打击方式。 这里所说的斗气，并不是网络小说中的修炼能量或修炼体系，准确来说它其实是一种类似杀气、威势的存在，每个武者都有，且实力越强斗气越浓郁。 而猗窝座的破坏杀·罗针，能够让他精准地感知到敌人的斗气，提前规避，甚至加以反制。它其实就是猗窝座生前绝望地追求力量的一种具现： 怎么追求力量？不停地和强者战斗。 当然，按照漫画的设定，武道的最强境界“通透世界”，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自身斗气。这种武者，就是猗窝座的克星。 只能说任何愿望，都不可能完美实现，总会有缺陷。 战斗一开始，乔木就发现，自己身上也是有斗气的，这一点并不因为他来自异界而有什么意外。 但真正棘手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刀刃，也有斗气！ 其实细想下来也很合理，如果只是肉身包含斗气但武器上没有，那使用武器作战的人，就太占便宜了。 但情况合不合理的他一点都不在乎，关键是情况对他不利！ 他是第一次遇到能够完美躲开他始解后每一次攻击的敌人。 他的始解，除了能在视野范围内肆意穿透空间，从各个角度攻击，甚至分段攻击之外，还能在首次伤到对方后，将对方的影子视为本体造成伤害。 说实话这招始解挺阴的，这让他很满意。 但现在，他遇到了一个小麻烦：他始解后的首次攻击，确实伤到猗窝座了，成功将对方的本体和影子嫁接了起来。 但之后，他几乎就无法伤到对方了。即使偶尔伤到，对方身为鬼，那种高速再生的能力，也足以无视他制造的伤害。 他的刀刃神出鬼没，在从各个角度攻击对方的同时，也时不时试着偷袭对方的影子。 而猗窝座则展现出了一名武者的专业素养：他的身体太灵活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在一次抢攻中，强行扭动身体，用手臂的影子，硬吃了乔木的一记攻击，破解了“这个人类时不时拿刀砍我影子是不是眼神不好使”的谜题。 之后，他就躲闪得更欢了。 双方的战斗，就此陷入了谁都奈何不了谁的僵局。 这让乔木感觉有些无奈。 说实话这个世界，在战力设定上，和死神世界是很像的。 在死神的世界，队长、副队长、普通队士，这三个级别的实力差距，可以分别达到几十倍。 而鬼灭之刃的世界中，上弦、下弦与普通鬼的实力差距，只会比死神更大，不会更小。 不同级别之间，就是秒杀与被秒杀的关系。 一场深夜的战斗，将整座宅邸都轰了个稀巴烂——当然这都是猗窝座干的，乔木的招式可没那么粗鲁——周围的居民早就私下逃窜避难了，再这么打下去，说不定就要天亮了。 乔木可不想等天亮靠太阳杀人，那太low了。 最重要的是，听了猗窝座的故事后，路西法之翼对这只鬼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乔木自己也不反对。 如果是以奇怪的能力拖着对方等太阳这种手段获胜，那对方疯了才会同意为这种屑老板打工。 乔木确实不以战技见长，但正因如此，他更需要亲手砍掉对方的脑袋。 “热身结束了。”在又一次瞬步躲开对方的破坏杀·空式的轰击，任凭对方仅凭双拳打出的冲击波，将远处本就是一片废墟的房屋，炸得齑粉四溅后，乔木将斩魄刀竖于胸前。 “哈？你还有别的招式？”听到这话，虽然一直打不到他，但筋骨活动得很开心的猗窝座，歪着脑袋打量着他，“你们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类，总能用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招式来。” 说罢，他扎了个马步，挑衅地朝乔木勾了勾拇指：“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可别让我失望啊。” 乔木没搭理他，随着“卍解·方寸星河”的一声，一连串星河，从他的斩魄刀中流出，并迅速上浮，很快就取代了二人头顶原本的夜空。 猗窝座疑惑地仰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毕竟他可不是喜欢仰望星空的鬼。 “所以，那串从刀里冒出来的亮光，有什么用？”他疑惑问道，“还有，你到底用不用你的日轮刀？你现在这把刀，可是伤不到……”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随着对方挥刀，他的身后，那把刀刃又凭空出现。 他轻松向前一跃，躲开了挥砍的刀刃。 但双脚都没来得及落地，身体还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跃动，他只觉眼前一花，之前与自己相隔几十米的人类，竟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距离自己，仅一步之遥。 对方只剩半截的刀身，也在同一瞬间，挥斩在自己的脖颈上！ 他看到了，无论是单纯的视觉，还是破坏杀·罗针的能力，都准确无误地感知到了对方的每一个动作。 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快了，是真真正正的瞬间，哪怕他是鬼，他的身体，也根本来不及反应！ 挥刀结束，在猗窝座惊愕的表情中，他的脑袋，随着身体的摇晃，缓缓离开了脖子，向地面坠去。 但下一秒，乔木的眼睛，猛地瞪开，不可思议的神色，从中迸发。 一只拳头，坚硬无比的拳头，直接打穿了他的左胸！ 剧烈的疼痛与死亡的恐惧，顷刻间吞没了他。 他一个瞬步向后躲闪，与那只拳头脱离后，又立刻将二者的空间距离拉到最大。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左手拔出剑鞘，狠狠刺进自己的腹部。 温和的烈焰顺着剑鞘涌向全身，顷刻间，他全身都燃起了红色火焰。 数秒后，火焰褪去，他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丝毫伤口，只剩下左胸处破了个洞，还被鲜血浸染大片的衣服，证明了他之前所受的致命伤害，绝非幻象。 而他的对面，猗窝座的无头身体，则正迈着坚定的步子，朝他走来。 虽然他将两人的空间距离拉到了近两公里，以对方现在的速度，没个二三十分钟，休想走到他面前。 但真正让他震惊的，是对方脖子以上，正不断蠕动、增生的肉团。 猗窝座，竟然已经克服了斩首的致命弱点！ 要知道，即使是在原著中，他也是在最终之战才将将克服的。而除他之外，成功克服这个弱点的，也只有鬼舞辻无惨和黑死牟两鬼而已！ 斩首而不死，可以说，是最顶尖最强大的鬼，才有资格拥有的能力了。 这家伙，竟然早就拥有这个能力了。 看来，这也是他的同行干的好事…… 不用想，肯定是一次次失败的猎杀，硬生生将这家伙逼到了这一步。 乔木皱着眉头，龇着牙花子，此刻内心之中，只剩下郁闷之情。 好麻烦啊……要不算了？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他立刻使劲摇了摇头，好像要将它从脑子里甩出去一般。 自己怎么说也是战斗类调查员，总不能这么一直吊儿郎当，非遇到沈新海或生命之水那种躲不过的战斗，才硬着头皮拼命。 当下，正因为自己进退自如，有的选，才更应该咬咬牙拼一把。 想到此处，他不再迟疑，直接拔出日轮刀，左手握住。 此时，猗窝座的脑袋也彻底长出来了。 那家伙的视线扫过乔木手中的两把刀，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我毁掉了你的心脏……” “双刀流，没见过吧？”乔木没回答他，而是晃了晃手中的双刀。 猗窝座嗤笑一声：“你真的不是鬼吗？” 真央灵术院的斩术课，也教过异手持刀，不然靠斩魄刀吃饭的死神，万一被伤到惯用手，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只是没几个人真把这部分课程当回事儿，更没几个人毕业后还会温习这部分内容的。 乔木自然也不是什么三好学生，绝大多数课上的内容都已经还给教习了，此时握着刀的左手，总感觉异常别扭，怎么摆放都不对劲。 猗窝座作为武术大师，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他没有嘲笑，反而愈发兴奋起来了。 “这样才对。这种斗志，才配做我的对手，”他不再上前，而是摆出作战势，一脸亢奋的笑意，“刚才那样实在不像话，被那种家伙杀掉的话，我可是会从地狱里爬回来的！” “上弦之三·猗窝座！” “乔木，”乔木也像模像样地举着双刀摆出进攻的姿势，“这次还弄不死你，我一定会跑。所以，拜托你乖乖去死好不好？” “想杀我？”猗窝座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轻蔑道，“再砍上一千次吧！” 话音未落，视线中的人类明明还在几十米外，但那把刀身笔直的古怪刀刃，已经刺入他的腹中。 紧接着，耀眼的雷光充斥了他的瞳孔，强烈的麻痹感传遍全身。 但鬼的身体素质，远胜于人类。 猗窝座毫不犹豫地握住对方的刀柄，不让对方有机会逃脱，另一只手，再次轰向人类。这一次，他没再瞄准心脏，而是对准了对方的脑袋。 一拳下去，直接轰碎那个讨厌的脑壳！ 人类显然注意到了他的打算，却完全没有闪避的动作。 意识到有诈，绝对自信的猗窝座，却没有丝毫犹豫。但就在拳头即将接触到对方脑袋的瞬间，他只感觉眼前一花，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然后，毫无疑问，彻底伸张的手臂，明明瞄准了对方的要害，却什么都没有击中。 视线恢复的瞬间，那把日轮刀，划过了他的脖颈。 “第二次。”脑袋脱落之前，他听到对方如此说。 …… 猗窝座敏捷地躲开日轮刀的攻击，又用拳头狠狠砸在挥砍而来的另一把刀刃上。 锋利的刀刃，直接削断了他的拳头，砍进了他的胳膊十多公分，才被骨头彻底卡住。 足以令人崩溃的剧痛，却反而让他瞬间变得无比亢奋。 破坏杀·灭式！ 仅仅是普通的挥拳，就掀起足以轰碎一块巨石的冲击波。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爆裂的攻击，完全能够将那人轰得连渣都不剩，每一滴血都直接蒸发。 但烟尘散去，那人却完好无损地站在那。 日轮刀挥过，他的脑袋，再次与脖子分家。 ‘我俩究竟谁才是鬼？’他难以遏制地产生出这个念头。 “第五次。” …… 猗窝座一把抓住横刀刀刃，不顾指缝间流出的血液，发力拽动。 既然伤不到你的人，那就夺走你的刀！ 巨大的力道下，乔木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踉跄。 猗窝座眼前一亮，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但仅仅一瞬，他还是放弃了。 一切攻击都伤不到对方，再好的机会又有什么用？ 继续发力夺刀，没想到手中一空，他整个人都失去平衡，向后仰倒。 而本该被他攥在手中的那节刀刃，却直接凭空消失了。 ‘该死！忘了这一招了！’ 心中懊悔，他另一只手向后撑住地面，一个后空翻，拉开距离的同时，也让自己恢复平衡。 但刚一站定，却发现那人类已经欺身来到他面前，挥刀向他砍来！ 猗窝座本能地一手格挡，另一手迅速伸出，一把攥住对方的胳膊，就要施展反关节技。 但对方整个人竟直接顺着他双手的施力方向，一个侧空翻，卸掉了他的力量，左手还反手一刀，斩掉了他的一条胳膊。 猗窝座心中大惊，陷入绝境的他，再也没了腾挪的余地，只得一拳轰向对方的脑袋。 但那人更快一步，一个灵巧的后撤，躲开他甚至都来不及施放冲击波的拳头，右手的横刀自下而上，刺向他的手臂。 破坏杀·罗针之下，猗窝座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敏锐避开。但那刀中，竟直接射出一条泛着金色光芒的绳索，在他身上连续环绕。 猗窝座连忙闪躲，敏捷地避开这条诡异的绳索，虽然避免了被捆个结实，却还是被迟滞了片刻。 只是这片刻，乔木左手的日轮刀，已经自上而下，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谁告诉你我只擅长远处偷袭的？” “第九次。” 第416章 417.报恩 乔木确实发自内心地不喜欢战斗，所以才会获得这么个缺德的始解与卍解。 但他毕竟是真央灵术院同期成绩第一，白斩鬼走皆是最优。而且卍解后的灵压加成，也让他的各项身体素质与战斗能力，提升了数十倍之多。 所以，他不喜欢近身战斗，不代表他不会。 相反，被他花样繁多的能力和道具搞得毫无招架之力的猗窝座，已经被他杀掉十多次了。 对方的高速再生能力，也已经濒临极限了，复生的速度，一次比一次慢。 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 这位上弦之三，已经彻底陷入绝境了。 虽然这十多次中，绝大多数都是乔木依靠道具，尤其是替身娃娃，某种程度算是作弊。但谁在乎呢？反正他不在乎。 “还要继续吗？你还能撑过几次？”战斗了这么久，还一上来就消耗掉了生命缚誓者的祝福，乔木这边也不轻松。 不过他也懒得掩饰，反正对方比他惨多了：“胜负已分，何必再硬撑呢？太丑陋了，狛治，已经足够了。” 现在的猗窝座，甚至已经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了。 他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会输，怎么能输，一定要赢。狛治？谁知道是个什么鬼。 不需要他开口，只看他的表情，乔木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后一次，”双刀架起，随着战斗的进行，他也终于温习了教习教过的内容，左手刀用得越来越顺，“以你目前的恢复耗时，这一次后，太阳就会升起了。” 猗窝座死死瞪着这个能力诡异到比他还像鬼的人类。 如果不是那身气味绝不会出错，他甚至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鬼舞辻无惨大人新制造的上弦，专门用来取代他。 不能认输……一旦认了，就什么都没了…… 坚持下去……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有奇迹…… 就像上次那样，他硬生生成了第三位克服斩首弱点的鬼。 如果不是鬼舞辻无惨大人阻止，他回去的第一时间，就会挑战童磨那个混蛋，将自己眼中的“叁”变成“贰”。 坚持下去…… 再次坚定昔年的猗窝座，重新摆出作战式。 乔木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真麻烦，这是最后一次了啊。” 说着，他没再使用卍解或始解的能力，而是直接持刀冲向对方。 算是对这位武术大师的尊重。 战斗越往后越没有悬念，这一次尤其如此。 猗窝座几乎没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抵抗，仅仅几个回合，就被乔木第不知二十几次，砍掉了脑袋。 脑袋孤零零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就开始消散。 而他倒地的身体，胸口仍在剧烈起伏，双臂艰难地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脖子的平滑断口处，则缓慢地长出一根根粉嫩的肉芽。 乔木抬头看了看天边的粉红的太阳。代表新生的阳光，正在以超越一切的速度，向这边挥洒。 “结束了。”他松了口气，低头看向地上仍在挣扎的猗窝座。 然后，他就看到，地面上，猗窝座的身下，一扇障子门凭空出现、开启，将他的身体吞了进去，然后就在乔木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关上了。 看到这一幕，乔木直接被气笑了。 你大爷的，截和截到老子鼻子下面了！ 他狠狠一脚，跺在猗窝座躺过的位置，地面轰然碎裂，并向下方坠去。 下方并不是什么地下空洞，而是一处古典的日式宅院。 在那宅院最底部的地板上，猗窝座的身体，将将掉落在那里。 而在侧面的墙壁上，则坐着一个身着和服、一头长发的女人，怀中抱着一把琵琶。 那女人的方位非常诡异，完全与身下的墙壁垂直，仿佛那面墙壁才是地面，而躺在地上的猗窝座，其实是躺在了墙上。 鬼舞辻无惨最大的依仗，鸣女！ 而那片诡异的空间，则是她的血鬼术：完全由她操控的异空间无限城。 乔木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跳入无限城之中。 察觉到他的入侵，那女人连忙弹响怀中的琵琶。 一阵琵琶声中，周围的墙壁、地面、屋顶和房门迅速移动、变化位置。 等乔木稳稳落地时，那女人和猗窝座，早就没了踪影。 “捉迷藏？”乔木冷笑，“那就来吧。” 说着，他的手随意向旁边凌空一推，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空位置，竟如镜子般无声碎裂，露出了另一个房间。 而鸣女，就坐在那个房间的尽头。 又是一阵琴声，空间再次剧烈变化，乔木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目标就又一次消失了。 “啧，”他摇了摇头，“何必呢？” 如果是之后的新任上弦之四·鸣女，他还不见得有把握能在对方的血鬼术中讨到好处。 但现在，对方还没有得到鬼舞辻无惨的进一步恩赐。 他在直接打开通往无限城的空间门时，就确定，自己的空间能力，在对方之上。 最重要的是，对方的所作所为让他确定，鬼舞辻无惨此时并不在这里。 鸣女，应该是自己擅自做主，决定救下猗窝座。 毕竟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十二鬼月，而是全世界第三个克服斩首弱点的鬼，前途无限，怎么能轻易抛弃？ 乔木再次凌空轻推，推开了一个空间门。 鸣女此刻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正待行动，就听到一句“缚道之三十·嘴突三闪！” 三道光束，直接将她的双手和腰部，死死钉在墙上，琵琶也跌落在地，难以触碰。 “抱歉了，”乔木迈进对方的房间，“虽然不知道鬼舞辻无惨为什么这么慢，但我可没打算和他交手。” 开什么玩笑？用汗毛都能想到，现在的自己，肯定不是那怪物的对手。 来到鸣女面前，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一刀，斩掉了对方的脑袋。 乔木环顾房间，没发现猗窝座的身影，是被鸣女藏到别的地方了。 整个空间出现剧烈震动，无限城，开始崩塌了。 在它彻底崩溃之前，没有成功逃离的人，将永远被埋葬在这里。 当然了，乔木除外。 看着那边彻底消散的鬼尸，与逐渐浮现的朦胧身影，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去找猗窝座。 身后的路西法之翼浮现，直接将他拽到了亡者的世界。 是一座古老的小镇，小镇上空无一人，一间破旧的房屋前，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虽然繁复却也显旧的服装，怀中抱着一把琵琶，一脸的迷茫，即使察觉到乔木的出现，看到了他身后那副翅膀，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她就只是站在那里，仿佛没有任何要去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牵挂的人。 乔木了然地走上前：“不去‘下一处’吗？” 女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我是说生前的名字？” 依然是机械的摇头。 乔木有些头疼。虽然这家伙人类的模样还挺好看的，但这副坏掉的样子，再考虑对方虽然身世可怜，但自身也是个无可争议的变态杀人狂…… “好啦好啦，给你就是了。”乔木不耐烦地打断了翅膀的碎碎念。 他招聘员工的进度已经让翅膀很不满意了，所以这段时间翅膀才带着他四处考察那些鬼，教他做事。 现在，面对这个看上去很乖巧的鬼，翅膀已经饥渴难耐了。 当然乔木知道，这家伙只是看上去乖巧而已。不过想来翅膀也不在意，他就是说出女人的过往，也拦不住对方的招聘欲。 他随即对眼前的女人说道：“你要是不想告诉我真名，以后你就继续叫鸣女吧。什么时候想改，再改回去就是了。” 见女人面露疑惑，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也松了口气：“既然不想去‘下一处’，那以后就为我打工吧，好歹有点事儿做。” “就这么定了。”不给女人考虑的机会，他反手将斩魄刀刀柄末端，按在了对方的额头处。 象征着死神的标记浮现，金光从中绽放。 光芒散去时，鸣女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地狱又多了一位员工，可喜可贺。 可惜这位是个刺儿头，而且目前来看，还不知道该让谁去调教她。 先放着吧。 这么想着，翅膀就将乔木拉回了彻底坍成一片废墟的无限城之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乔木不得不使用鬼道照明，然后顺着之前留下的空间印记，找到了还没活过来的猗窝座。 那家伙已经被一片废墟掩埋，身体伤得更重了。想要彻底活过来，指不定还要几个小时呢。 “放弃吧，”他知道对方听得见，“鸣女死了，无限城塌了，就是鬼舞辻无惨也救不了你。再说了，你就算活过来，也出不去，只能沦为这片黑暗地下世界的孤魂野鬼。” 他等了片刻，尸体没有任何反应，肉芽依然在缓慢生长、纠缠、融合。 他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你的父亲、师傅和恋雪还在等着你呢。他们等得够久了，你也给我适可而止啊！” 猗窝座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那些从伤口处冒出的肉芽，就全部停止活动了。 乔木没再说什么，就静静地等待着。 因为这片黑暗的空间中，已经亮起了柔和的光芒，几个朦胧的身影，也出现在猗窝座的身边。 他终于得以松一口气。 这家伙的顽固简直让他难以置信。被他杀成那个样子，都能咬牙挺过来，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开始面对自己的本心。 说真的，如果这样这家伙都不打算投降，那他就只能把这家伙带到地面上晒太阳了。 那之后，他还真不见得有把握招揽到这家伙。 那样的话，翅膀肯定又要恼了，得烦他好久。 猗窝座的身体，终于开始崩溃了。 尘埃落定。 翅膀猛地一推，将乔木推进了亡者的世界。 那边，猗窝座，或者说狛治，正在抱着自己的至亲们嚎啕痛哭。 他自然不会这种时候上去扰人兴致，就远远地安静等待。 几百年的悔恨、痛苦和委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诉尽的，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直到狛治的情绪彻底平复，最想说的话也都说了，才注意到这边还有个“仇人恩公”。 “多谢你了，乔君，”他来到乔木面前，深鞠躬道，“我们要前往‘下一处’了，你的恩情，狛治来世必报。” 哎？来世必报？你咋不说来世当我儿子？ 乔木正要说话，他的身后，庆藏师傅走了过来：“狛治，师傅平日……曾经是如何教导你的？报恩一事，自当结草衔环，如何能待日后？又如何能肆意许愿应付？” “师傅……”听到这话，狛治立刻羞愧地说不出话来。 “小先生，狛治之事本与你无关，你冒着生命危险，将他带了回来，其间种种，我们在这个世界，都看得真切。” 庆藏真诚说道：“如此大恩，本该由我等一同以命相报，奈何贱躯不值一哂，难入先生法眼。” “在下既是狛治的师傅，又将女儿许配于他，之前也与他父亲商议过，便擅自做了个主，”他看了看身旁的儿徒，眼中尽是不舍，却坚定说道，“如若您不嫌弃，便让这孩子跟随在您左右，为您效力，以报今日恩情，如何？” “师傅！”狛治闻言大惊。这话就意味着，他好不容易与亲人们重逢，还有一肚子话要说，还有无数事情要做，眼下却又要分离了。 但庆藏说得很清楚，此事是他和父亲共同决定的，而且自己确实欠下了无以为报的大恩，反对的话堵在喉咙里，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被堵得异常难受，一时之间，堂堂七尺男儿，泪珠子竟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只是双手攥拳，不愿做声。 一只柔荑小手从身后探来，轻轻抚在他的拳头上。 他回头看去，恋雪正一脸心疼地看着他，脸上同样布满了泪水，却也一言不发。 狛治的拳头不自觉地松开，但身体中却涌起一股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彻底坚定下来，再次鞠躬：“狛治愿追随恩公左右，以偿不世之恩！” “那你们呢？”乔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而问庆藏，“还是等在这里？或者先行前往‘下一处’？” “我等自是在这里，静候狛治归来团聚，”庆藏笑道，“对我们来说，只要一家人齐齐的，哪里不是天国？” “师傅……” “这里还有许多朋友，却也并不难熬，”庆藏抬手止住儿徒的话头，“你能无恙，我们也便没了担忧。已经等了几百年了，再等几百年又何妨？” 乔木缓缓点头：“要是你们并不想去‘下一处’，和狛治一起如何？我那里虽不如此处，也不是什么坏去处。”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庆藏没来得及开口，恋雪已经惊声追问，语气中是遮掩不住的欢喜。 “当然，”乔木笑道，“只是去了我那里，你们应该就回不来了，再想前往‘下一处’，只怕是没什么可能了。” 庆藏回头，与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狛治生父相视，二人皆是轻松的一笑。 恋雪则紧紧握住了狛治的手，二人十指相缠，仿佛再也不能分开…… 第417章 418.这是个什么神仙团队？ 乔木心疼地将手中的陶块小心翼翼塞回腰包。 他要是不说这是那个替身娃娃，谁也想不到这玩意儿之前竟然还是个人偶。 最初比手掌还要大几分的人偶，此时只剩下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块身子了。 脑袋、四肢和大半个身体都被消耗殆尽。剩下的这一点，也撑不了多久了。 替身娃娃是乔木最宝贵也是最核心的道具了，他之前每一次敢浪起来，都是因为有这个东西。 说贵吧，确实挺贵，但以他现在的身家，再买起来也绝不会像当初那么心疼了。 关键是，这玩意儿它不是通用或特殊道具，它是战利品，是其他调查员的专属道具。 不可遇，不可求。 真的是用完了就彻底没了。 上次和生命之水战斗，就消耗了不少。这次就更不用说了。 猗窝座的战斗方式极其暴烈，战斗技巧又在他之上。战斗后期，两人贴身肉搏的阶段，对方每一拳每一脚，打在他身上，虽然他的身体没有受伤，心却在不停滴血。 不，那哪是滴血啊，简直是喷血。 人就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节省，快用完了才学会心疼。 心疼了好一阵，乔木终于拖拖拉拉迈上了任务之旅。 此时距离他接到任务，已经过去快二十天了。 希望胡磊找来的打手还在。 前义鬼皿数的资料非常详细。 这个女鬼生前是一位富商养在家中的“外室”，因富商妻子污蔑其盗取家中财物，被愤怒的富商不分青红皂白打成重伤，扔了出去。 昏死在街头的她，被珠世所救。而珠世有个习惯，遇到濒死之人，就会问对方想不想成为鬼。女人不知是对人生彻底绝望了，还是当时脑子不清醒，反正就答应了。 成了鬼，自然就要加入珠世势。一开始还没什么，她的表现平凡无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直到一次任务遭遇了鬼舞辻无惨，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偷袭杀死了两名同伴，向对方下跪效忠。 鬼舞辻无惨一开始将她当成重要的实验素材，破解了很多珠世独有的造鬼技术。后来，更是赐予她血液，使她成功晋为十二鬼月。 因为先后两次成为鬼，所以她同时拥有两种血鬼术：隔空操控十枚铁盘做武器，每毁掉一枚铁盘，她的实力就会提升初始状态的一倍，最高提升十倍；铁盘能够变成自己的身体。 第二个血鬼术，导致必须尽数毁掉十枚铁盘，并砍下她的脑袋，才能彻底杀死她。 这也是她至今都没被珠世势、鬼杀队和刀匠村的调查员干掉的主要原因之一。 现在的她是下弦之五，活动于品川的荏原地区。 荏原地区大概就是几个街区大小，随便逛个一两天，就能逛个遍了。 最后这条情报，简直就差把她的门牌号写出来了。 所以乔木才确信，这就是胡磊为他准备的陷阱。明显是怕他找错地方，跟自己准备的打手错过了。 按说，乔木已经干掉了十多只鬼了，其中还包括一名上弦鬼，完全可以打道回府去交任务。有这个成绩，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说他什么，甚至还得给他颁发一个本次项目mvp。 不过他还是决定亲自送货上门。 毕竟一次落空，可不会让对方放弃计划。日久生变，一旦给了对方更多准备时间，下次指不定是什么事儿了。 还不如这次去看看情况，把事情解决了，就不往后拖了。 要是对方真的只是“点到为止”，自己这次项目收获颇丰，完全可以卖颜其平个面子，服个软。 说到底，他和方主任没交情，完全是给范鸿面子。他没必要替方主任冲锋陷阵。 如果不是范鸿和胡磊俩人死拧着不对付，他甚至能直接和胡磊和谈，做不成朋友也可以互不干涉，毕竟他没打算在太原分部久待。 鬼舞辻一方的鬼，只要确定了大致方位，还是很好找的，尤其是十二鬼月。 毕竟他们喜欢吃人，还特别自信不怎么挪窝。而且他们可没有抹除犯罪痕迹的意识，诸如“不在居住地附近作案”对他们而言就是放屁。 乔木猜测，像美剧那样，在精确的地图标注所有遇害者的位置，然后画圆取圆心，就能找到凶手所在地，这方法在这里，说不定真的可行。 只是他手里没地图，自己也不是警察没有调查权，也懒得挨家挨户走访。 抵达荏原地区后，他还休息了一晚，去汤池泡了个热水澡，舒缓着这几天赶路的疲惫，第二天晚上才开始行动。 行动方案很简单：找个没人的上风位置，将他从珠世医院要来的三瓶香惑血尽数倾倒在地上，然后就倚着大树，坐下来等待。 香惑血，就是颜其平用来引出荸的红色液体。 虽然医院工作人员没解释这玩意儿是怎么来的，但知晓珠世血鬼术的乔木，自然能从名字看出来，这肯定是那位的发明，而且大概率是借助血鬼术制造出来的。 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当时颜其平那一瓶，是将两条街外的荸引出来了。 至于三瓶能不能传遍整个区域，他就不确定了，只能听天由命。 不能的话，就随便制造点动静出来，让藏在这里的人知道他到了。 好在皿数女士没让他失望，不到二十分钟，就哼哧哼哧跑来了，完全不做任何掩饰。 而且来人只有她自己。 作为珠世势曾经的一员，皿数自然知晓香惑血的存在。但这玩意儿让鬼头疼的地方就在于，你明知道这是陷阱，就是无法克服自己的本能，必须过来尝上一口，才能被那难以下咽的味道“唤醒”。 鬼舞辻家那些顺从食人本能的鬼，尤其如此。相反，珠世势那些从不吃人的义鬼，经过一定的训练，还是能够有效抵御这种诱惑的。 皿数随手捞起一把带血的土往嘴里一塞，然后“呸呸呸”地尽数吐掉，甚至都没和乔木打招呼，几支铁盘就凭空出现，斩了过来。 显然她也明白，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不怕自己扭头就跑。这种时候，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那些铁盘明显没抛过光，在巴掌大不了太多的圆盘，还有十枚之多，在黑夜的掩护下，非常危险。 不过对方无论能力还是实力，对乔木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威胁。 非要说的话，就是“区区一个下弦”这种。 下弦鬼与上弦鬼的实力差距，并不比死神副队长与队长的实力差距小。 一刀轻松将一枚铁盘斩成两半后，乔木就发现，这玩意儿挺好砍的。 他前世漫画看多了，总觉得“斩断钢铁，是强大剑士的标志”，所以起手时还颇为慎重。 砍掉一枚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钢铁”和“铁片”，显然是两码事儿。 “你的同伙呢？”连续砍掉三枚铁盘后，他彻底放下心，直接问道。 “区区人类，妾身一人就足以应对，何须其他鬼月插手？”皿数冷笑着说道。不知是真的成竹在胸，还是虚张声势。大黑天的，乔木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见对方不明白自己的问题，乔木就有些遗憾：显然，胡磊找的不是下弦之鬼。 相同级别的鬼，互不统属，想要合作，肯定得提前打招呼。不然撞一块儿自己就得先鬼脑子打成狗脑子。 既然不是下弦，那就只剩下上弦和同行这两种可能了。 上弦……那群桀骜不驯的家伙，他还真不信胡磊能说动对方。 就算胡磊能说动，自己最依仗的上弦鬼竟然替别人打工，鬼舞辻无惨那个臭脾气能忍？ 最大的可能，就是同行了。 那就很难猜测对方的具体身份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其他机构的战斗类调查员，还活着的他一个都不认识。 六枚、七枚、八枚…… 皿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只剩下一枚铁盘了，自身的实力也因此增长了九倍。 但截至目前，她甚至都没能碰到这个人类一下。 显然，对方的实力，远在她之上…… “你是新任的‘柱’？”但她可没听说最近有“柱”阵亡或隐退。 “柱”，是鬼杀队中级别最高的战士，也是整个鬼杀队的核心战力。他们的地位，就如同护廷十三队的队长。 “不，”乔木一个瞬步，斩掉对方犹豫着不敢再用来攻击的最后一枚铁盘，然后不做丝毫停留，直接杀向对方，“我是‘梁’！” “梁”？鬼杀队有这个级别？ 皿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她已经顾不上这种小事了，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乔木则丝毫不急，稳稳地跟在对方身后。 从抵达品川开始，他就一直刻意让自己随时保持最佳状态。哪怕是这场能在五分钟内结束的战斗，他也硬生生拖了半个小时。 原因很简单：节省体力。 每一次瞬步后，他都要好好偷懒一番。现在只剩下追杀穷寇这一步了，他却仍然不急不缓，甚至更加谨慎了。 就这么轻松地吊在后面，稳稳追出一段距离，眼看着就要进入最近的人类聚居地了，他不再犹豫，一个瞬步直接闪到对方身后，挥刀就砍。 是你们不出来的，砍了这个我就回去了，再见。 然后，他的刀，就砍空了。 前一秒还惊恐地拼命想要躲闪的皿数，直接从他面前消失了。 “抱歉，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杀掉她，”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毕竟不让你完成任务，也在委托之列。” 乔木痛快地停下脚步，用手在空中轻轻抚摸着。 奇怪的空间，在他挥刀的一瞬间，突然降临，覆盖了周围很大一片环境。 但又不是简单的空间隔离，其中夹杂着什么奇怪的东西，让他有些熟悉，却一时说不清在哪见过。 这种感觉是最讨厌的，毫无头绪可言，就算去思维宫殿，也要将所有记忆翻找一遍，在这个过程中撞大运。 不过好消息是，这玩意儿很脆弱，只要他愿意，可以很轻松地打破。 看来这层空间，主打的是隐蔽，而不是防御。 “这层空间是什么？”他直接回身问道。 他身后百余米开外，足足站了七个人。 七名中高阶战斗类调查员！ 听到他的问题，站在最前面身高至少两米的巨汉一脸惊愕。 身后另一个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门门果实，对吧？看来空间系的能力，也是殊途同归呢。” 听到这话，壮汉恍然大悟，也想起了之前看过的资料。 “这是用意识隔离现实的特殊空间，”眼镜男平静解释道，“它能污染我们传输出去的意识信号，有较大的可能使‘结束项目’的命令失效。” 随即他又补充道：“不过持续不断地发送命令，还是有很大的概率在短时间内成功结束项目的。” 这么听上去，这个能力似乎很废柴。但一个调查员在激烈的战斗中，不停在脑海中想着结束项目结束项目，哪怕只有短短几秒，也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了。 更关键的是，乔木听出了一些画外音：这个能力，似乎是专门用来对付调查员的？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群人：“你们……不会是一个专接脏活儿的团队吧？” “什么叫脏活？！”最前面的铁塔巨汉怒道，“我们这叫提供……提供什么来着？” 他说着说着就卡壳了，直接扭头问身后的队友。 “发现市场空白，发掘客户痛点，针对性提供个性化定制服务，以客户需求为导向，全心全意为客户服务。”队伍中一个十多岁的小孩顺畅说道。 对方的身下，骑着一头明显不是正经动物的魔法生物坐骑，像狼狗又像豹猫。 “就是说，你们是专门帮其他调查员干黑活儿的团队，是吧？”乔木翻译道。 “都说了……”巨汉恼火纠正，还没开口，就被眼镜男拦住了。 “可以这么说，”他平静地承认下来，“以后你有需要，也可以联系我们。新客户首次委托享受八折优惠，还能储值办理vip，享受折上折。” 这群家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乔木问道。 “这是客户机密。”眼镜男抢在表达欲很强的壮汉前终结了这个话题。 “不管怎么说都要打一架，对吧？”他将日轮刀插回去，又直接拔出斩魄刀。 巨汉见状，狞笑着掰着拳头，双手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个眼镜男则冷冷地说了句“战斗中别多嘴”，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 明显被这一句扫了性质的巨汉，一时有些闷闷的。 “那家伙呢？”乔木问道。 巨汉明显很想回答，但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回头看了眼那个骑着坐骑的小孩。 “当然是去空间之外了，”后者得意回答，“这样一来，除非他主动解除，否则你休想逃出这片空间。” 听到这话，乔木又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之前没看错，这里确实很好破坏。所以，他们是哪来的自信？ 算了，先打了再说。 他将刀立于胸前：“光之所向，影之所往。斩尽吧，碎星河！” 对面六人也立刻散开。 那个骑动物的小屁孩儿，没有拔尖冲锋，而是从背后抽出一根魔法杖，与队伍中的一个身材火辣的眼镜娘，向后撤去。 一个长相略帅气，但看着颇为内向的青年，则摘下一张长弓，挡在二人身前。 另一个路人长相的青年，点了一下胸口，一片红色从胸口溢出，很快就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乔木立刻认了出来：竟然是钢铁侠的装备！ 在完成穿戴后，对方也毫不掩饰地直接飞到空中。 而队伍中一直冷着脸，看着最多也就十四五岁的女孩，则从腰间拔出两把匕首，站位于队伍前排，那个巨汉的侧后方。 最前方的巨汉，则一把将上衣撕破，露出了半身的虬结肌肉。 他狞笑着一拳击掌，兴奋说道：“小心了啊小不点儿，可别一上来就被老子一拳捶成肉饼。” ？？？ 乔木看着对面的六人组合，此时此刻，只剩下一脑门子问号。 第418章 419.为什么说谎 战斗开始前，要不是眼前这几个家伙都是典型的高加索人种，乔木都想问一句“是中州队吗”了。 随着战斗的进行，他悬着的心也落了下去。 这个两米多高的巨汉，并没有使出一招“毁灭”或“洪荒·开天辟地”。这家伙与其说是战士，其实就是个肉盾。 他的能力就是身体变成钢铁，而且从他们战斗中的喊话可以得知，这家伙的代号就叫“铁男”。 不幸的是，乔木不是索隆，他斩不动钢铁；幸运的是，对方速度和力量都远逊于他。 那个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女孩，则是典型的敏捷系，速度很快，始解状态下，不使用瞬步，乔木还真跟不上她。 她的代号是“闪刃”。 至于那个内向的弓箭手，他的箭，真的就是普通长弓加上普通箭矢的速度，完全威胁不到乔木。这家伙肯定还有后手。 天空中的钢铁侠，代号就真的是“钢铁侠”。 那个骑着魔兽的小屁孩儿施法者，代号是“魔手”。 他身边的眼镜女，和弓箭手一样，截至目前什么作用都没有，也没人呼喊他们，所以代号不明。 这支队伍中，真正的主攻手，其实是闪刃和钢铁侠，那个叫得最欢的铁男，更多还是在走位骚扰、卡位保护远程的三名队友。 这六个人的配合很默契，一看就是搭档很久了。不过目前来看，战况并不激烈，局势还很平缓，至少乔木只是维持着始解，以一敌六也很轻松。 双方都在试探，想要尽可能了解对方的情报，避免全力以赴之后阴沟里翻船。 不过对方毕竟有六个人，战场的主动权还是在他们手里。他们明显也在一点点提高战斗强度，试探乔木的极限。 可以说，很文明。 但这反而让他感到不安。 两人街头斗殴，还有可能你推我一下我拍拍你的脸，有来有回。 但六个打一个，谁不是撸起袖子就上？谁不是按住了火力全开？还有来有回？让你回一下就算我们输好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乔木决定趁双方还没发力，再试探一下。 他一个瞬步躲开闪刃的袭击，一发赤火炮直奔远程组，却被横跨几步的铁男，轻松用身体挡了下来。 “我现在雇佣你们，怎么样？我的开价很高的。” “你闭嘴，铁男！”铁男身后，魔手立刻高喊，将巨汉再次悻悻然闭上了嘴，随后才说道，“现在不行，得等我们完成这次委托。我们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 很合理的说法，但乔木的心，却不禁一沉。 如果只是这种说法，有必要让铁男闭嘴吗？他确实是一副脑子不好使的模样，但也并未透露什么不该说的内容。 之前眼镜男唯一两次抢这家伙的话，一次是不让他说废话，一次是避免他泄露他们的委托内容。 那这次魔手如此直接地阻止他说话，又是为什么？ 最大的可能，他担心铁男把实话说出来。那就意味着，他说的不是实话。 那很简单的问题与回答，说谎的点在哪里？ 自然不可能是“完成这次委托之前就能接受你的委托”这种事情，这个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对方，根本不打算接受他的委托。 为什么？他们无冤无仇的。 难道是对方和胡磊关系太好了？至尊vip客户自带排他条款？但这也没必要说谎啊。 乔木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他脸色未变，表面依然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心却沉到了谷底。 那种可能性，也解释了他之前的另一个疑惑。 那个用意识隔离现实的特殊空间，在“给目标一个教训”这一目的中，没有任何价值，完全是可有可无的。 更有意思的是，魔手那个小屁孩，之前那番言语，与其说是炫耀这个空间牢不可破，不如说是在拱火，在引诱他尝试打破这片一击即破的空间。 话说回来，这么薄弱的空间，价值何在？任何拥有空间能力的人，都能打破吧？ 但如果“薄弱”这个弱点，其实是刻意而为之的陷阱呢？ 不具备空间能力的人，再薄弱他们都打不破，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打哪。 而具备空间能力的人，一旦打破，就会中陷阱。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教条与刻板，但这才是一个中高阶调查员该有的能力特点。 这种布局，已经完全超出“给个教训”的程度了。 他们想要的，绝不是简单的“教训”，而是更大的“代价”。 甚至，是自己的命！ 一念至此，乔木也不再犹豫。想要了解真相，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缚道之十七·逆替！” 话音刚落，他直接从原地消失，侧面追过来的闪刃，两把匕首则直接刺进了一大截凭空出现的木桩之上。 乔木则出现在木桩之前所在的位置，手中的刀，直接斩向一旁眼镜女的脖子。 “你敢！”远处的铁男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支援不及的他，直接一脚跺进松软的泥土中。 “锵！”一声清脆的金鸣之声，乔木砍中的眼镜女，已经和铁男一样，成了钢铁人。而那两人之间一片狭长的土地，也泛着金属的光泽。 这个铁男，竟然能将他接触到的东西变成钢铁！ 一击不中，乔木也没觊觎不远处的魔手与弓箭手，毫不犹豫地放弃进攻，远远躲开了。 他刚闪出去，一道激光从天而降，击中了他之前所在的位置，剧烈的爆炸，掀起大片的泥土。 “直接动手！”被漫天泥土砸得灰头土脸的魔手狼狈大喊。 闪刃的行动比他的声音快多了，已经冲到乔木身前，两把匕首直取要害。 就在自己即将被击中的时候，乔木果断激活fBi warning，那两把对准他喉咙与心脏的匕首，就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接滑到他的身侧，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而他手中的剑，则直接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一个！’不再有任何侥幸的乔木，冷笑想道。 但闪刃却猛地后撤，直接与他拉开距离。乔木也没有多做停留，立刻躲避。 钢铁侠的激光再次击中他之前所在的位置，爆炸之中，他看到，闪刃左胸口那道喷血的伤口，竟诡异地旋转成一道旋涡，然后一路下移到了对方的小腹。 是能够转移致命伤的道具！ 他再次接连躲开魔手的法术、弓箭手的几支箭矢，又破坏了钢铁侠的追踪导弹后，闪刃也处理好了腹部的贯穿伤，再次朝他发起进攻。 但那种粗糙的包扎处理，并不足以解决内脏受伤的问题。他能察觉到，对方的速度虽然分毫不减，但攻击的流畅性明显受到了影响。 “破道之九十·黑棺！”乔木毫不犹豫地对对方使出了舍弃咏唱的破道。 黑棺的空间非常大，对方来不及躲闪，就被包了进去。 借助这片巨大黑色空间的掩护，乔木脚下灵子凝聚，连续施展瞬步，冲向空中的钢铁侠。 他赌铁男的能力，无法隔空施放！否则刚才对方就没必要借助土壤进行钢铁同化。 钢铁侠战衣有着惊人的巡航速度，但并不以战斗灵敏度见长。 他之前一直没有腾空，对方显然对这一手有些猝不及防。即使对方研究过死神的能力，没有实战经验，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乔木看似一刀砍向对方的小腿，逼迫对方手脚向前喷射，匆忙拉开距离，随即改斩为刺，一刀刺进了对方左脚掌处的喷射器中。 剧烈的爆炸，将两人直接掀飞出去。 乔木果断调整身形，立于空中，看着被崩出好远的钢铁侠，笨拙地用三台引擎调整身体的平衡。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力量能破坏这套明显大后期的钢铁侠战甲，所以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破坏对方的引擎，只要能削弱对方即可。 见对方手忙脚乱，乔木决定继续追击。但才迈出两步，就察觉到身体一滞，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吸住了。 他回头一看，自己的背上竟有一只泛着黄光的魔法吸盘，而操控吸盘的魔法丝线，正掌握在魔手手中。 他一刀朝着丝线斩去，丝线却丝毫未受影响，显然不是物理攻击能处理的。 就在此时，视线死角传来呼啸声。 他立刻转身防御，向他扑来的，竟是双手抱着一棵两巴掌粗树干的铁男。 这家伙，竟然能跳到十几米的高空！ 乔木心惊之下，想要躲避，背上一紧，竟硬生生被吸盘拽回了原地！ 无奈之下，他只得举刀格挡。但那树干，却在即将命中他的瞬间，直接闪出了金属光泽！ “叮——嘭！”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他的刀撞开，随后那根金属柱子，狠狠砸在他的腹部，将他整个人径直砸飞出去。 这一砸，乔木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 剧痛之下，他甚至都来不及调整姿态，就直接被轰在了地上。 那个铁男，之前竟然还隐藏了实力！这力气，绝对在他之上。 被砸得七荤八素，乔木毫不犹豫地激活替身娃娃。 果不其然，没几秒，法术、箭矢、导弹和激光就倾泻而下。借着爆炸火光的掩护，他立刻施展赤炎遁和曲光，强忍着腹部的余痛，脱离战场，暂时躲了起来。 一打六……不，一打五，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前面他借用道具制造的意外，打了对方整体一个措手不及。 但在对方适应了他的战斗节奏后，五个人的实力，毋庸置疑地占据了上风。 胡磊那个王八蛋！等回去了，绝对让他后悔一辈子！乔木恶狠狠想道。 正想着，破空声再次袭来，他立刻闪身躲开。 剧烈的爆炸后，一束红光，直接打在了他的身上。是钢铁侠战衣的红外监测与瞄准系统。 得到指引后，攻击立刻接踵而至。他也只能骂骂咧咧不停辗转腾挪，尽量争取时间恢复状态。 但敌人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躲了没几秒，早就脱离黑棺的闪刃，再次缠上了他。 舍弃咏唱的黑棺，只给对方身上填了几十道不深的小口子，对方的战斗状态，丝毫未受影响。 但乔木反而松了口气：两人缠斗在一起后，其他敌人明显投鼠忌器，对他的攻击也大幅减弱了。 就和铁男一样，眼前这家伙之前也隐藏了实力。 不过和铁男的突然爆发不同，彻底放开后，她的速度和敏捷，是逐渐提升的。应该还是腹部的贯穿伤给她造成了影响。 这支队伍没有治疗者，这是一个巨大的缺失。 随着与闪刃的纠缠，虽然身上也多了十多道口子，但铁男那一击造成的影响，也基本退去了。 重新取回状态的乔木，没有犹豫，再次硬挨了对方一匕首，果断展开了反击。 “缚道之二十四·刻镜！” 数十面镜子凭空出现在他周围上百平米的范围内。猝不及防的闪刃，还一头撞在了一面镜子上，将玻璃撞得稀碎。 等她反应过来时，乔木已经消失在这片镜子阵当中了。 面对这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镜子，钢铁侠的红外追踪也失去了作用。无奈之下，他只好歪歪扭扭地分到镜子阵上方，在足以全览这片区域的高度，开始扫描。 瞬间，他就看到一个有着红外特征的人形目标，直冲自己而来。 吓了一跳的钢铁侠仓皇后撤，再被对方毁掉一个引擎，他就得迫降了。 没了他的红光引导，其他人看不到曲光伪装下的乔木，一时也反应不过来。面对不惜体力连续瞬步高速逼近的敌人，钢铁侠仓促之间，只得加足马力，不惜一切地后撤。 在这个过程中，头盔系统显示，他终于成功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这也让他松了口气，却丝毫不敢大意。 距离持续拉开，一枚火球突然出现，直奔他而来。但这个距离，他已全然不惧，轻松躲开，任凭火球在自己的头顶炸开。 而火球的发射，也暴露了敌人的位置。下方的铁男狞笑着，整个人旋转着，将早已握在手中的满满两大把泥土变成的钢铁块，狠狠甩向火球出现的空域。 数以百计的钢铁块，如子母弹般呼啸而至，却没有命中任何目标。 “他下去了！”钢铁侠连忙提醒，并开启红光引导，替队友指引目标。 乔木见状，也不再隐藏，解除了曲光的他，落在地上，于赤火炮爆炸的漫天火光之中，将手中的刀刃，狠狠刺入地面影子的手部。 没有任何人受伤，但伴随着空中传来的嗡嗡声，钢铁侠左手手掌处的引擎，喷出几股无力的火焰后，彻底熄灭了。 整个左侧动力的缺失，让钢铁侠彻底失去了平衡，如泄气的气球一般，绕着圈子，向地面坠去。 打掉了对方的眼睛，乔木总算松了口气。 这片黑暗之中，即使他是死神，视野也受到极大的影响。 清楚他始解能力的敌人，一直戒备着他靠近远程组三人。只能砍铁男和曲刃，却要承受敌人各种骚扰的他，一直打得憋屈。 现在，他废掉了对方的眼睛，没有钢铁侠在高空监视他，战斗双方，就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我看不清你们的远程组，那你们的远程组也休想看清我。 第419章 420.爱情来得太快 以一敌五的战斗，别说优势了，想要多维持一会儿均势，都是痴心妄想。 废掉钢铁侠后，乔木毫不犹豫地冲向远程组三人，在一个瞬步晃过试图拦截的铁男后，他再次一刀砍向那个眼镜女。 看得出，铁男对这个女人很看重，甚至不惜提前曝光自己的能力。 果不其然，随着他脚下寒光一闪，那个女人，再次化为钢铁。 但乔木的刀刃，早已不见了踪影。 然后，凭空出现的刀刃，就狠狠斩进了察觉不对而试图拉开距离的魔手体内。 斩魄刀的前半截刀刃，直接横砍过去，在砍掉对方的大半截右臂后，狠狠斩进了对方的右胸，直到砍到胸口中部，力量持续衰减，才被脊柱骨挡住。 这一击，几乎宣判了他的死刑！ 鲜血从巨大的豁口处喷涌而出，直接从魔兽背上摔下来的魔手，倒在地上，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 来迟一步的闪刃，一道竖劈，逼退了乔木，让他无法再威胁到自己的队友。 两人再次纠缠在一起，缠斗之间，乔木就看到，魔手的身上，猛地迸发出浓郁的血色光芒。随着光芒大盛，他的身体，竟燃起了血色的火焰。 火焰之中，彻底没了动静的魔手，竟直接变成了一个等身大的布偶，并飞速燃烧，很快就化为灰烬。 火焰消失后，灰烬之中，一只小手猛地探出来。紧接着，从灰烬中爬出来的赤条条的魔手，就红着双眼，一边捡起掉落的法杖，一边狠戾地盯着乔木。 看样子，乔木打没了他一件很重要的保命道具。 明显恨急了眼的魔手，直接将魔杖倒拿，双手攥着，就要往地上砸，但刚有动作，就被一只手从旁边拦住了。 来人正是迫降后跑回战场的钢铁侠。 “冷静一点，叶戈尔。” “瓦连京！”一见是他，魔手鼻头一酸，“我的莉莉丝之火……” “我知道，”钢铁侠安抚道，“我们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但你首先要冷静下来。这种战况用札尼尔查宝石太浪费了。现在的你，不能没有札尼尔查宝石。” 听到这话，魔手的眼泪直接从眼眶中涌了出来。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我要让他死得无比凄惨！”他死死盯着那边和闪刃缠斗的乔木，狠狠说道。 “当然！”钢铁侠点头道，“我们绝不会让他死得轻松。” 说完，他没有多做停留，在背部喷射器的加速下，直接冲向乔木。 既然无法远程骚扰，那就仗着钢铁侠战衣的防御力，近距离格斗！ 战场上很快就形成了三打一的局面。铁男和钢铁侠仗着优秀的防御能力，开始硬吃乔木的攻击，闪刃则卸下了牵制的责任，开始认真履行刺客的职责，不停寻找乔木的视线死角进行偷袭。 局势对乔木越来越不利。 他的速度在铁男与钢铁侠之上，所以还能勉强周旋，只是体力下降得厉害。 不过他依然咬牙撑着，不愿卍解。 他知道对方绝对还有底牌，而且不止一张。这种时候，就是比谁更有韧劲了。 谁先撑不住，把底牌打光，谁就会屈居下风。 铁男和钢铁侠知道自己跟不上他的速度，只想要消耗他，给闪刃创造机会。 但乔木又何尝不是在规避他们的同时，一门心思伤害闪刃？ 现在全场七个人，只有乔木和闪刃全身都是伤，其他人几乎都完好无损。 而且闪刃的伤势，比乔木要重得多。 乔木能在五人围攻之下取得如此成绩，原因也很简单：借助道具给对方制造的致命伤之后，对方任何行动，都会下意识保护自己腹部那道肯定伤及肠子的贯穿伤。 这种伤是最麻烦的，肠道中的东西流入腹腔，会引起各种乱七八糟有的没有并发症，治疗起来非常繁琐复杂。 相较而言，乔木则完全不计体力地不停抢攻，一副我可以死，但你也要给我陪葬的架势。 一个有所顾虑自束手脚，另一个则全力以赴，哪怕闪刃的速度远在乔木之上，也不得不吃下这种大亏。 不过乔木并不傻，他的底牌足够多，现在这副全力以赴的样子，不仅是为了削弱全场对他威胁最大的那个人，也是为了尽可能麻痹对手，让他们疏忽大意，觉得自己快黔驴技穷了。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为了尽快结束战斗，更轻易地打出底牌。 而很快，乔木的目的就达到了，至少达到了部分。 在他腰子被刺了一匕首，抬手一刀差点刺穿闪刃的锁骨后，就听见一旁的钢铁侠战衣，突然发出奇怪的嗡嗡声。 这支队伍的配合相当默契，很明显他们非常擅长以多打少。但再默契，也不可能达到一个眼神领会一切的程度。 毕竟大家都是赚钱养家的，没那么多战斗可打，尤其没那么多你死我活的战斗。 所以他们在战斗中，明显有着一套只有自己人能够理解的暗语或者说口号。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嗡嗡声，可不是什么故障报警，肯定是钢铁侠的暗语。 果不其然，随着声音的响起，三人的行动突然改变。 本还在不停偷袭他的闪刃，竟捂着肩膀下方的伤口，急速后撤，强行拉开与他的距离。 而之前一直敲边鼓的钢铁侠，则直接正面朝他冲来，似乎是要和他一较高下。 与此同时，铁男两把捞起一地的泥巴，转化为铁块，像之前那样，用尽全力朝他甩来。 但这次不同的是，呼啸的铁块弹幕，同时将他和钢铁侠两人纳入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在不到两秒的时间里就全部完成了。对方显然已经轻车熟路，乔木却猝不及防，来不及应对。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激活了替身娃娃，决定硬吃这一记攻击。同时双臂挡在头前，尽可能给替身娃娃减轻负担。 一片弹幕呼啸着几乎没有阻碍地从他的身体穿过，另一片则直接打在钢铁侠战衣上，在激烈的金铁声中，砸出一大片火花，并将钢铁侠狠狠砸了个趔趄。 这一击给那身战衣带来的损伤，已经远远超过乔木对其引擎和武器系统的破坏了。 但挨了这一记的钢铁侠，依然将背上的引擎开到最大，巨大的推力直接将他整个人轰向了乔木，让他身体彻底失衡，直接一头撞进了乔木怀中。 被钢铁侠撞飞出去的乔木，努力调整姿态，同时放下双手，尽可能观察四周，警惕偷袭。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周围，什么人都没有。这就意味着，真正的手段，真的是在钢铁侠这边！ 他能做什么？电击？自爆？ 乔木奇怪着，已经调整好了身体平衡，正要和对方分开，就感觉对方的手，贴在了自己胸前。 冲击波？他疑惑看去，却发现对方手上的战甲，已经自动褪去，现在是裸手接触自己。 下一秒，他只感觉一股不大，却蕴含着难以抵达之势的力道传来，他整个人都被狠狠往后一推，直接和钢铁侠分开了。 ‘为什……’一个最简单的念头都没转完，他就看到，自己的面前，竟然还有一个人，与钢铁侠紧紧贴在一起。 那身衣服，和那手中的刀，实在太眼熟了…… 那是他自己！ 乔木悚然一惊，立刻想起了与这极其类似的一幕：阿戈摩托，至尊法师！ 对方就是用这一招，将史蒂芬·斯特兰奇拍了个灵肉分离，让后者彻底折服，同意跟随她修习阿戈摩托的法术，最终成就了一代赫赫威名的奇异博士。 这家伙，钢铁侠的代号之下，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 不过他立刻意识到，对方绝不是至尊法师，甚至可能只是阿戈摩托魔法的初学者、入门者。否则就凭那一手空间魔法的能力，就能让绝大多数人焦头烂额了，根本没必要隐瞒。 脑海中的念头百转千回，他敏锐意识到，这一手绝不是杀招，而是和之前的举动一样，都是在为杀招做铺垫。 作为死神，他又怎么会怕这种小招数？ 胸口力道散去，乔木的灵魂，立刻向前一晃，在自己的身体即将彻底失衡被钢铁侠压在身下之前，重新回到体内，灵肉合一。 紧接着，他背部灵子凝聚，帮已经呈仰倒姿势的自己垫了一下，随即脚底灵子凝聚，狠狠一踩，竟以几乎与地面平行的姿态，使出瞬步，直接强行与钢铁侠分开。 而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钢铁侠，手中的某种高科技镣铐，直接狠狠扣在了地上，什么都没抓到。 重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后，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是双脚触地的瞬间，就察觉身后有人接近。 此时已经疲惫到极点的乔木，知道自己再次连续发动瞬步，成功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反而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他再次激活替身娃娃，挡住要害部位的同时，努力转身，随时准备反击。 然后，他就看到，与他近在咫尺的闪刃，手中的武器，直直刺向他的胸口。 但那武器，却不是对方之前使用的匕首，而是一支……已经折断的箭镞？ 箭镞毫无阻碍地刺入乔木的皮肤，同一瞬间，乔木手中的斩魄刀，也在对方的左臂上，砍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豁口！ 一击不中，闪刃捂着喷血的伤口立刻后撤拉开距离，显然是被伤到了动脉。 虽然不明白那个箭头有什么诡异之处，但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真正的杀招，而且已经落空后，乔木立刻精神大振，直接欺身追上去，不允许对方再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几次遭受重创后，闪刃的状态，终于难以遏制地明显下滑了，这让乔木很轻易就追上了她。 但就在他决定一击终结对方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涌上心头。 眼前的女孩，脖子、肩膀、胸口、腹部，大半个身体都被鲜血浸染，左臂的鲜血还在汩汩涌出，因失血而惨白的脸上，却依旧是丝毫不曾动摇的坚毅。 多么优秀的姑娘…… 乔木只觉得，自己的心弦，被重重地撩拨了一下，带动着她持刀的手，都有了几分颤抖。 我怎么能伤害这样的女孩呢？他不禁扪心自问。 这一犹豫，闪刃已经不进反退，右手捂着左臂，左手攥着匕首，向他狠狠刺来。 乔木心中一凛，一个瞬步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随即再次施展曲光与刻镜，从敌人的视野中消失。 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刚才那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环顾四周，发现在镜子群的干扰下，钢铁侠仍在搜索他的下落，其他人则在协助摧毁那些镜子。 视线滑过所有人，重新落在闪刃身上。 那股情绪，再次浮现，甚至比之前还要炽热。 这一久违多年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自己，竟然爱上那个女孩了！ 那个箭头……爱情并没有夺走他的理智，他立刻意识到，一定是那个箭头搞的鬼。 替身娃娃虽然能替他承担伤害，但钢铁侠的灵肉分离，和那个箭头带来的爱情，可不是什么伤害，自然只能由他自己承受。 重新冷静下来，环顾战场，他才注意到，那个弓箭手用来攻击他的魔法箭矢，看似没有准头，实际上却扎得满场都是。 所以，闪刃才能随手拿到一支箭矢并第一时间攻击他。 啧……他苦恼地啧了个牙花。明知道那个闪刃对自己威胁最大，此时自己却对她彻底失去了敌意，强烈的爱情冲动之下，他根本无法对那姑娘挥刀。 这种能力，太讨厌了。 边暗自抱怨，边注视着对方自顾自地处理身上的伤口。对方用的止血药品应该也是行业特产，很快就止住了血。 看到这一幕，乔木也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甚至还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再次反应过来时，他险些给自己一耳光。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更换目标了。 但这其实是下下策。目前来看，远程三人组对自己的威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尤其那个戴眼镜的女人，甚至至今都没有出手。 扛着近战三人干掉他们，并不会让局势有所改观。 但换个思路想想，那个眼镜娘，明显是他们的后手之一。如果自己铁了心要干掉这家伙，能不能提前把这张底牌逼出来？ 这么想着，乔木猛然发现，自己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从眼镜娘身上挪开，再次投向了闪刃。 他狠狠摇了摇头，重新挪开视线，然后死死盯着钢铁侠，称对方的扫描范围从这边挪开后，一个瞬步，冲上了天。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这支队伍也许是不怎么和能飞还能隐身的敌人交手，也可能是钢铁侠不习惯待在地上，红外扫描的时候，竟然从不关注天空。 这就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直接踩在几十米的高空，来到远程组头顶，然后毫不犹豫地，向正下方的眼镜娘，俯冲而去！ 十五米……十米……五米……成了！ 就在他挥剑的同时，钢铁侠的惊怒声也响起，但已经晚了。 乔木的刀，从侧上方狠狠斩向眼镜娘的脑袋。 但下一秒，他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凭空出现，并作用在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血肉与骨骼，以及斩魄刀。 就如同他所受的重力，突然加重了数倍！ 巨大的力道，让他的刀和手，都变得难以驾驭，整个人猝不及防地狠狠砸向地面。 突袭失败…… 第420章 421.底牌 在这奇怪的重力作用下，乔木狠狠摔了一记狗吃屎。好在他当时距离地面只剩下不到三米的距离，所以摔得不算狠。 不过即使他栽在地上，身上那股重力，依然没有消失。这让他很不适应，一时竟没能顺利起身。 紧接着，两枚泛着金光的魔法钉子狠狠扎穿了他的手背，深深扎入泥土，将他钉在地上。 水银饰带激活，两枚魔法钉直接炸成漫天光尘。 他躲开的同时，顺势朝身后甩了一发苍火坠，剧烈的爆炸后，火光退去，露出了依然光着身子的、满脸凶戾的魔手，与他身前一道弧形的魔法护盾。 幸运的是，闪刃似乎是个很专注的人，对刚才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一直在闷头处理自己的伤口，并未分心，自然也没有加入战局。 而其他几人想赶过来，也没有那个速度。 乔木的视线再次不自觉地移向远处闷头缠绷带的女孩，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他不得不努力挪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新出现的人身上。 刚才那奇怪的重力，应该就是这家伙所为。 但这家伙，是明显的中东人容貌特征，为什么会出现在俄国人的战场上？ “‘重压’，你来做什么？”姗姗来迟的铁男，再次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将眼镜娘挡在身后，才一边提防乔木，一边质问来人。 “当然是分一杯羹啦，”名为“重压”的中东男人笑道，见其他人神色不虞，才解释道，“放心，不分你们的酬劳。这次目标好像速度很快，你们的雇主不太放心，就临时托我过来帮忙。钱是额外支付的，和你们无关。” 听闻此言，在场俄国人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然后，铁男就随口问道：“哪个雇主？” “铁男！”魔手、钢铁侠、眼镜娘，几乎异口同声地呵斥起来。 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就这么大一片场地，有点儿小动物也被吓跑了，不打架的时候万籁俱寂。除非乔木严重耳背，否则不可能听不见。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哪个……雇主？雇佣他们对付自己的人，不止胡磊！ 那还有谁？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本该闪过一连串人名，但遗憾的是，除了胡磊和龚荣，他实在想不出第三个人来。 自己根本没什么仇家。 非要说的话，自己倒是破坏过以色列人的行动，但他们想要报仇，完全可以自己来吧？委托美国佬也可以。 只要他们打听，相信胡磊是很乐意泄露他的行踪的。 几人脸色都不好看，泄露雇主机密这种事情传出去，是很砸招牌的。 他们这行规模不大，竞争也挺激烈的，万一传出去，他们的名声要受到很大影响。 “你这个大嘴巴呀。”重压也笑着直摇头，语气中满是调侃。 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说错话了，铁男讪讪地闭紧嘴巴，发誓接下来无论如何，他一个字都不会说了。 “既然来了，那就通力合作吧。”心中郁结愈发沉重，魔手也不想聊天。 虽然雇主的行为摆明了就是不信任他们，让他们很没面子，但谁让顾客是上帝呢？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未来再有委托还要笑脸相迎。 至于重压，他能出现在这个空间中，就证明“困兽”认为他没问题。既然如此，他们也不会有多余的怀疑。 反正大家互相之间都知根知底，也不怕他突然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重压既没有靠近远程组那边，也没有靠近呈掎角之势与乔木对峙的钢铁侠和闪刃。 他直接从地上拔起一支箭，将箭矢掰断，喊道：“丘比特，给我个祝福，以防万一。” 丘比特，显然就是那个弓箭手的代号。他缩在远程组中嘟囔着什么，不知道在说什么。 旁边的眼镜娘无奈高声替他说道：“安娜已经把祝福用掉了。” 安娜？那是她的名字吗？真可爱……那边抓紧时间休息，并努力适应高重力状态的乔木闻言，心中又是一荡。 他看向女孩，发现女孩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乔木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难道她心里也有我？ 重压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看了看那边面无表情的女孩，无奈嘀咕了一句：“真浪费。” 那边的钢铁侠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直接说道：“我们已经将他逼入绝境了，以他现在的体力，瞬步那种高速移动的能力，施展不了几次。铁男足以保护你的安全。” 重压闻言点了点头，但马上又反应过来，疑惑问道：“那另一种高速移动的能力呢？” 寂静…… “什么能力？他还有别的能力？”魔手急声问道，“是什么情报？快说！” 重压此刻也反应过来了，难以置信地指着闪刃说道：“她都这副德性了，你们还没逼出他的卍解？” 卍解？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一沉。 这个新人藏得很深，资料中只记载了他一部分始解能力，对于“伤到影子就能伤到本体”的部分也完全没有记录。更不用说他的卍解了。 他们确实怀疑这家伙已经有卍解了，但战斗到现在，他们虽然将对方消耗得很厉害，却一直没能给对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生命威胁。 在之前那场互相藏牌的战斗中，见不到对方的卍解，也实属正常。 而且正常来说，这么打下去，对方要么在力竭之前掏空自己的底牌，要么就打破这个空间，遭受思维风暴的“洗礼”。 所以他们其实仍然占据优势。 只是自己辛苦打了半天，又让重压这个外人这么一说，总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重压也看出来了，没再说什么。这支队伍，曾经也算是叱咤风云了，结果在“蟋蟀”死后，现在是越来越不成样子。 不过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需要收钱办事，顺便把之前欠的人情还上，就足够了。 基本冷静下来的魔手沉声说道：“不管什么卍解什么替身娃娃，所有人都要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以绝对的力量优势，把他彻底碾碎！” 前面还好好的，说到后面，他的表情和语气又狰狞起来。 这也让重压多看了他一眼。 这小鬼，显然是吃了大亏，不过和自己无关。 而且他们也想到一起了，这场战斗也该结束了，你们丢人无所谓，我都参与进来了，还打不完，那就得和你们一起丢脸了。 那边的闪刃闻言，也做好了战斗准备，突然间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轻了一些，她下意识活动了一下，全身上下都轻松、灵活了不少，身上的伤势和之前的失血造成的负担，也有所缓解。 她若有所思地回头瞥了一眼那边的重压，后者则微微颔首，算是邀功。 这一幕被乔木看到，心中顿时燃起熊熊妒火。 而回过头的闪刃若有所感，下意识看向乔木，看到对方的表情后愣了愣，竟不自觉地挪开视线，不愿与对方对视。 丘比特的祝福是相互的，虽然她受到的影响远没有乔木那么大，但过去的战斗，极少有她获得祝福的时候，再加上她今年才十四岁，恋爱经验少得可怜…… 所以在处理这种事情上，她实在没什么经验。 那边的重压，自然没注意到这边的细节，直接激活道具，整个人的身影就缓缓消失了。 这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俄国人能保护好自己。 魔手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至于闪刃那边的情况，他们早就注意到了。但合作这么久，除了铁男和魂商这对情侣，谁没被祝福个几次几十次？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等结束了战斗，让丘比特收回祝福就正常了，权当是一次特殊的体验。 全部准备妥当后，默契的团队再次动了起来。 钢铁侠射出仅剩的几枚追踪导弹，乔木没有使用瞬步，而是选择直接躲闪。 但身体高速移动和站在那里完全是两回事。他刚才觉得自己已经能够适应这种重力了，现在动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行动力，依然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之前连他洗脚水都喝不到的追踪导弹，这次几枚同时爆炸，爆发的气浪，竟成功波及了乔木，将他掀飞出去！ 还无法完全适应这种重力状态，他甚至连保持平衡都很难，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在惯性的作用下滚出去好几圈。 刚起身，闪刃已经冲到他面前。 完全来不及闪躲，他只能任凭对方的匕首刺中自己。 但本该刺向胸口的匕首，突然一个转向，捅进了胸口下方。 剧烈的疼痛让他凶性大发，就要趁着这股劲展开反击，一低头却看到了闪刃那本该冷漠的脸上，写满了挣扎与心疼，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流。 一瞬间，乔木的心都碎了。他一把攥住对方的小细胳膊，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对方狠狠甩出去老远。 身子还没站稳，铁男已经冲到他面前，如北极熊下山一般，接着冲击的势头，一拳轰在他身上，将他直接砸飞出去。 紧接着，一只魔法大手，将他狠狠按在地上。 就在他挣脱之际，周围的几支箭矢，突然光芒大盛。 他还没有彻底挣脱，剧烈的爆炸，已经将他吞没了！ 但俄国人显然不相信这么简单就能干掉他，钢铁侠的激光紧随其后，轰进了爆炸的火光与烟尘之中，激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烟尘散去，乔木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除了表面有不少烧伤的痕迹，并未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看到这一幕，几人下意识地啧嘴。 很明显，和之前几次一样，这就是那个替身娃娃的功效。 事实上，他们还知道这件道具的前主人是谁。这件道具，在挂上新起点的内部积分商城之前，可是鼎鼎有名的，多少人都对它垂涎不已。 但真正走正规交易，就无人问津了。原因就一个：想要它的人都知道自己买不起。 所以大家看到这件商品一直挂在商城中卖不出去，都很阿Q地幸灾乐祸了好久。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新人拿到它。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凑够钱的——雇主也不会把所有目标资料都事无巨细地提供出来，但能拿下这件商品，足以证明这家伙的实力了。 所以这次行动目标虽然只有这一个人，但他们依然还是七人尽出。 这种阵容，其实是亏本了的。 但把资料中对方的那三件道具搞到手的话，尤其是那个替身娃娃，那他们绝对大赚。 两位雇主都没提到道具归还一事，那就是默认他们可以自行处置了。 所以他们才能忍痛集体出动。 现在看到这家伙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那件道具，他们的心都在滴血。 因为他们早就将那东西视为自己的囊中物了，里外里那就是自己的东西。 你用我的东西，一点都不心疼啊！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乔木并不知道，也不在乎这群人是如何觊觎自己的个人财产的。 自己的行动受限，那就不要行动。 他将斩魄刀竖于胸前：“卍解·方寸清河！” 就在乔木展开星空的同时，靴子落地，反而让敌人松了口气。 铁男则想得更多：重压说这家伙还有高速移动的能力…… 一想到此，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脚踩进泥土中，直接将身后几十米外的眼镜娘魂商变成了钢铁。 这一次，他的脚拔出来后，对方也没有恢复正常的意思。 显然，就和那些离手后依然维持钢铁形态的泥土一样，他将魂商也变成了持续的钢铁。 唯一的问题就是，其他人变成钢铁后，可没办法像他一样继续灵活移动，而是如雕塑一般，矗立在那，动弹不得。 看到这一幕，乔木都忍不住心中敬佩：他确实打算卍解后先干掉那个不知能力的眼镜娘的。毕竟使不出来的底牌，对他而言才是好的底牌。 这家伙看着五大三粗嘴还不牢靠，但涉及爱人的时候，心思还真的很细腻。 一想到爱人，他又下意识扭头看向闪刃。 对方也正在注视着他。 他心中没由来的一暖，但理智却注意到，对方眼神中那种淡淡的情愫，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说明对方已经开始摆脱那个什么祝福的影响了。 一想到此，心中的暖意，立刻又转变为酸楚。 这种难以自制的情绪，也让他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能力？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战场，心中也渐渐有了谱： 打到现在，对方的底牌，应该只剩下那个眼镜娘，和之前那个眼镜男了。 即使再有什么后手，应该也是留着自己用的保命道具，于大局无碍。 既然如此，那就逼那个眼镜娘出手，然后结束战斗！ 毕竟，他还有最大的一张底牌，没有掀开，甚至从未掀开过。 第421章 422.混乱的局面 卍解之后，率先行动的不是乔木，而是铁男。 对乔木而言，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完全没必要抢攻。哪怕多拖延一秒，都能让他累得如同着火一般的肺再多缓一缓。 而铁男，显然是想仗着自己的防御，先试探一下他的能力。 不过，他的算盘显然是打错了。 看着战意昂扬、握着真正的钢铁拳头冲过来的铁男，乔木不认同地微微摇头。 这就是缺乏情报的坏处了。 看着对方抡起拳头就要给他一记狠的，他却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 在两人相距不足两米，他甚至能看到对方头顶那泛着金属色、硬邦邦的刘海时…… geAss！ 双眼一道红光一闪而逝。 电光火石之间，铁男的拳头已然砸了下来，但本该直接将他脑袋砸进脖子里的一拳，却空了。 飞溅的泥土中，完全没料到自己会打空的铁男，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及时用另一只手撑住地面，维持住平衡后，他才发现，自己与对方的距离，依然维持在两米开外。 天太黑看错了？铁男一脑子雾水。 身后的魔手，双眼泛着蓝光，在魔法视觉之下，他自然看得很清楚，立刻大声提醒：“是空间能力！他篡改了你们之间的距离！” 听到这话时，铁男已经撤了回来，重新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能让铁男主动后撤，看来这个能力确实很棘手。 钢铁侠见状，连忙上前：“我支援你！” 他没使用推进引擎，而是直接用双脚跑了上去。之后的战斗只会更加激烈，战衣的能量必须省着点用。 “我来打掩护。”来到铁男身边，他直接说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疑惑的他看向铁男，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但那狰狞的表情、那饱含怒火的双眼…… 钢铁侠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铁男重重一拳轰了出去！ 而一拳打飞钢铁侠的铁男，并未就此作罢，而是追了上去。 顿时，场面大乱。 “你干什么铁男？！”魔手惊怒吼道，“你疯啦？！” “先干掉这家伙再说！”铁男一边将钢铁侠压在身下，两只拳头不停轰击，一边头也不回地吼道。 “住手啊！”一向不大声说话的丘比特，此时也失声喊道，“他是瓦连京啊！是我们的同伴！敌人在那边啊！” “我知道！”铁男下手依然狠厉，“先干掉这个混蛋，我再去处理那个家伙！不会耽搁太久的！” 他已经彻底被自己的敌意冲昏了头脑了。 就连那边的乔木，一时都看呆了，甚至都忘了趁乱偷袭一事。 他从没想过，竟然会有人和他的geAss相性这么合。这个铁男，简直就是为了中他的geAss而生的！ 但铁男并未嚣张太久。正捶着，他的身体突然一僵，然后乔木就看到一个幽蓝的模糊身影，从他体内飞出。 两米多高的巨大身影，就这么飘浮在空中，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叶戈尔！”那具失去灵魂的身体，直接向前倒在地上。他的下方，则传来恼怒的吼声。 “知……知道了！”一时慌了神的魔手也反应过来，立刻转动手中的法杖。 一道魔法阵直接出现在铁男的灵魂上方，将试图回到自己身体中的他困在其中。 此时，他的身体也被推到一边，钢铁侠略显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整个上半身正面的战甲，包括头盔在内，都是大面积的凹陷、破损，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这一幕看得乔木连连咋舌：这可是他始解状态下都砍不动的大后期战甲啊！不到十秒的工夫，就被铁男用拳头砸成这副模样。 他的能力是敌意转移，就凭这一幕，就能看出铁男对他的敌意有多深。 而看到钢铁侠出现，魔法阵中的铁男灵魂，似乎更加狂暴了，不停捶打着魔法阵，想要出去。 “不……不行啊，”束缚着铁男灵魂的魔手，气愤喊道，“他还想攻击你！” “是意识类能力！”钢铁侠懒得管铁男，难以置信地看着乔木，“空间系的始解，却衍生出了意识系的卍解？这怎么可能？所有死神的资料里都没有过这种可能性吧？” “卍解也是空间系的，我看到他修改他和铁男的距离了！”魔手立刻喊道，“这个肯定是别的能力！这肯定是他一直隐藏的能力！” 话音刚落，闪刃已经扑向乔木。 试一试就知道了。 明明目测只有几米的距离，她一路疾奔了好几秒，竟然都没能拉近。 闪刃见状，也停下了脚步。 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能力，她就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体力。她的伤口只是止血了，但对内脏、肌肉和骨骼的伤害并未好转。 “开什么玩笑？！”魔手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咬牙切齿道，“这怎么可能是新人？明明就是高阶调查……” 他说不下去了。说对方是高阶调查员，谁听说过？谁交过手？他非常确定，对方确确实实就是新人。 思索之间，他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 对方能修改距离…… “弗拉基米尔！”他怪叫一声，身上直接浮现出一道球型魔法盾。 “铛！”护盾出现的瞬间，那把笔直的斩魄刀，也砍在了上面。刀的前端，甚至已经进入护盾内部，距离他的头顶，只有十几公分！ 瞬间，魔手就感到冷汗直流，双腿打颤。 见一击未中，对方反应迅速，刀也被魔法盾夹住了，乔木啧了一声，抽回了斩魄刀。 随后，他将视线落在了远程组三人中，看上去最人畜无害的丘比特身上。 但动手之前，他勉强地挡住了闪刃的一击，可对方有两把匕首，他的胸口，还是挨了一记。 好在他及时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刀刃只刺进去了短短两厘米。 他最初是想对闪刃使用geAss的，毕竟他实在不想与对方为敌。 但理智却告诉他，他对那个丘比特的祝福一无所知，根本不清楚对方对自己有多少敌意，只能作罢。 而钢铁侠……那家伙整张脸都罩在头盔里，自己完全没可能和对方对视。 远程三人组，和那个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的重压，就算施加了geAss，似乎也没什么用。 最终他只能选择铁男。 好处是，钢铁侠的战衣被毁得七七八八了。 坏处就是，他依然要面对最棘手的闪刃，偏偏他还无法伤害对方！ 这种意识类能力的对抗，简直就是现世报。 决心先干掉那个丘比特，乔木直接将他与闪刃的距离拉到了两公里，然后一记舍弃咏唱的黑棺，将钢铁侠暂时困在其中，直接越过还是钢铁动弹不得的眼镜娘，与缩在护盾中的魔手。 一步迈出，他就跨越了几十米的距离。来到丘比特的面前时，他的刀，也将将劈了下去！ “咔”的一声，却不是刀刃斩进脑壳的声音。 丘比特，硬是举着双手，将长弓抬过头顶，挡下了这一刀。 而那长弓的质量也出乎意料的好，虽然被砍断了，却也彻底卸掉了乔木这一击的余力。 但乔木也不在意：只要你没有保命道具，我就能一直砍下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再举刀，就看到丘比特一手握一半的断弓，各自一道流光闪过，竟开始变形。 意识到这东西还有别的用途，他不敢犹豫，立刻举刀再砍。 对面的丘比特看着内向，却人狠话不多，知道自己拉不开距离，竟然向一旁撇开脑袋，硬是用肩膀扛下了这一击！ 紧接着，他手中的断弓也完成了变形，竟是两把平平无奇的老旧火枪！ 乔木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拉开与他的距离。 而丘比特也是举枪就射。 然后，他就头皮发麻了：几乎是对方开枪的瞬间，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胳膊一麻，紧接着又有一股灼热划过脸颊。紧接着就是中枪的剧痛。 太快了！太远了！ 他将距离拉到最大，对方的子弹都能如此快地命中自己。 他立刻转身就跑。这个射程，已经堪比狙击枪了！他能拉开的最大距离就是两公里，不跑还等什么？ 果不其然，这个丘比特的枪法，和他的箭法有得一拼。哪怕扛着巨大的重力，只要乔木移动起来，他的命中率就瞬间跌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个过程中他还注意到，魔手高举着魔杖，抵在已经变成钢铁的眼镜娘额头上，眼镜娘身体上的金属感，正在迅速褪去。 不过他暂时管不了那边了。一阵心悸之下，本已经松了口气的乔木，凭着本能向侧面猛地一扑。 然后，他的余光就看到，闪刃直接出现在他刚才所在的地方，两把匕首，直取要害！ 怎么可能？乔木心中一惊，他明明将对方扔出去两公里了！对方就是飞，也要飞个几分钟吧？！ 眼见着闪刃刀刀试图取他性命，他满心悲愤地，再次将与对方的距离拉到最大，然后在地上滚了两圈，躲掉丘比特的几枪和钢铁侠的激光后，手忙脚乱地起身。 这一次他没再试图抢攻，而是一边躲避，一边观察着场上的局势。 很快他就发现，被他扔出两公里的闪刃，只用了几十秒，就又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肯定不对！ 接连挡掉对方攻击的同时，他开始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后，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眼镜男的形象，就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意识空间！ 他一个激灵，趁着丘比特换子弹的工夫，直接沉入意识空间，迅速找出之前的记忆。 他两次飞到空中作战，潜意识都记录下了周围的环境。 从这两段记忆中，他确认了一件之前自己忽略掉的事情：那个意识空间，直径只有不到一公里！ 而他们的战场，正是空间的中心地带。 也就意味着，从他们所在位置到空间边缘，最多不超过五百米，甚至更短。 乔木恍然：自己身处这个空间，又没有直接破坏掉它。那他的一切距离调整，自然都无法超出空间的限制。 他以为自己将闪刃和丘比特扔出去两公里，实际上只有不到五百米！ 确认了这一点，被几人围攻而不敢多做停留的他，立刻回到现实之中，将将躲开了钢铁侠的一记激光。 又与场上三人缠斗了一阵子，他终于等来了自己期待的时刻：那个眼镜娘身上的金属感，彻底消失了。 能砍动了！ 毫不犹豫，他直接改变角度，避开一直刻意挡在他与眼镜娘直线路径上的钢铁侠，直接让眼镜娘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刀刺去，乔木的表情，僵住了。 他没有伤到原定的目标，反而刺穿了冲过来挡在他们之间的闪刃！ 心脏一阵抽搐，乔木连忙抽刀后撤，紧张而心疼地想要关心对方，却被理智死死拦住。 “叶列娜，就是现在！”远处的魂商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心中一惊，就要绕过闪刃攻击那个名叫叶列娜的眼镜娘。 但登场不久就藏起来的重压，出手了。 乔木还在试图绕过闪刃的时候，那个眼镜娘，竟如同自由落体一般，惊呼着向天空“掉”去！ 她的重力被翻转了！ 乔木立刻凌空跃起，直接追了上去。 但伴随枪声而来的子弹与激光，不停地迟滞他。 他的体力早已见底，连番迟滞之下，又怎么可能追得上“自由升体”的对方？ 他只能躲避着干扰，眼睁睁看着对方在空中调整姿态，摊开的两只手上，分别出现了一个幽蓝一个苍白的光球。 随后，她将白色光球举高，蓝色光球降低，两个光球分别脱手，划过一道弧线，互相绕过后，交换了位置。 强光迸发，将全场照得宛如白昼。 随着光芒褪去，对方的手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重力也再次翻转，她尖叫着朝地面坠去。 但乔木已经不在乎对方了。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脖子、锁骨、胸口、小腹、腰间、胳膊、腿……一道道伤口开始浮现。 他瞬间意识到，这是闪刃全程遭受的伤害！ 这些伤害，现在要转移到他的身上！ 心中一紧，乔木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最危机的关头了，他必须掀开最后一张底牌了哪怕这会导致他最大的秘密曝光！ 但他才下定决心，就听到下方的地上，传来了几声难以置信的喊声。 他下意识向地面看去，然后，他的心，也紧紧揪成了一团！ 第422章 423.困兽 乔木顺着下方的呼声看去，只见地面上，之前还伤痕累累的闪刃，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的伤口。 但明明应该状态正佳的她，此刻却倒在地上，生死未卜。就连她几乎不离手的两把匕首，也摔出去老远，落在地上，无人问津。 看到这一幕，乔木的心脏立刻揪了起来，但仅存的理智还是制止了他冲下去查看对方情况的冲动。 在重压的帮助下平稳落地的“魂商”叶列娜则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面对队友的慌乱的质问，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的能力，是根据任意两人灵魂的“比重”进行身体状态交换。 灵魂更“重”的一方，获得对方的状态时，会按比例减轻；灵魂较“轻”的一方得到的状态则会加重。 而且她还有另一个能力：加码。可以为其中一方的灵魂“增重”，帮助其在接下来的“交易”中获取优势。 当她意识到乔木将攻击重点放在闪刃身上后，她就一直在帮助对方“增重”。 闪刃和她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所以一直都只是对自身伤势进行最基本的处理，就是留给乔木的。 这场战斗已经拖了足够久了。按照她的设想，迫不得已需要发动这张底牌时，闪刃的伤势，将在乔木身上放大数倍，甚至可能直接一击致命！ 而乔木身上的伤势转换给闪刃，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最多就是他的体力转换过去，按比例缩小后，让闪刃感觉到一定程度的疲惫而已。 但现在……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空中的乔木，对方的身上，那些交换而来的伤痕，甚至都没有鲜血流出，完全就是皮外伤。 而本该只感到略微疲倦的闪刃，却直接陷入了深度昏迷。 这就意味着，这个乔木的灵魂“重量”，比被她“增重”了十多倍的闪刃，还要高得多！ 但这怎么可能？ 一个新人，掌握了珍贵的空间系能力与意识系能力，还拥有那么多高价值道具，结果还精通灵魂系？ 开什么玩笑？这是哪个神话世界的新人？！ 乔木当然不会知晓魂商的能力，自然也不知道闪刃为什么会昏迷。 但看对方的反应，这张他们明显志在必得的底牌，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失效了。 不仅如此，闪刃昏迷、铁男被困、钢铁侠战衣半报废，对方明显陷入了巨大的困境。 这是绝佳的机会！ 不，应该说，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不抓住这个机会，这群人……就…… 要跑啦！ 不再有任何迟疑，乔木的背后，巨大的天使羽翼直接展开！ …… 当困兽不在时，一向由魔手负责团队决策。 虽然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己方七人会被对面一个新人逼到这种份儿上，但他也很清楚：这一战，他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现在他需要考虑的，不是如何维持局面，而是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活着离开。 ‘快一点啊困兽，你在干什么？看不到局势已经成这副模样了吗？！’他焦虑地心中催促。 所有队友都和他有着相同的心情。 钢铁侠将昏迷的闪刃带给丘比特保护后，就掩护着他直奔那边的铁男。 与此同时，他也解除了围困铁男灵魂的魔法阵。 灵魂回到身体后，起身的铁男第一时间就恶狠狠地看向钢铁侠。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魔手的法杖，已经抵在他的胸口处。 随着一道蓝光涌入铁男体内，他看向钢铁侠的表情，也从狠戾变成疑惑，又逐渐变成惊怒。 与此同时，法杖顶端的那颗蓝色不规则宝石上，也多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痕。 这一幕让魔手的心中连连滴血。 札尼尔查宝石，是魔法之神的造物，只有它最器重的信徒才能得到的恩赐。理论上，以札尼尔查的魔法驱动这颗宝石，可以实现持有者的一切愿望。 但宝石是有能量限制的，而且不可补充。偏偏札尼尔查很小气，在宝石中注入的能量很少。 如果愿望太大，那宝石会在愿望实现之前就能量耗尽。而且同一个目的，描述的方式不同，消耗的能量还不一样。 恢复正常的铁男不再对钢铁侠有强烈的敌意和执念，终于能够正常地评估场上的情况。 他第一时间就和其他人一样，意识到困兽那边出状况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解除空间，放他们离开。 现在，他们的任务，不再是完成委托，而是努力拖延时间，在困兽腾出手还他们自由之前，尽可能减少伤亡！ 在此之前，他们根本不敢尝试结束项目。 因为不仅“意识空间很牢固”是个谎言，就连“在这里结束项目大概率会失败”也是谎言。 无论是打破意识空间，还是向空间外传递信息，都会导致思维风暴的反噬。 所以，在意识空间中结束项目，一定会失败，不仅会失败，还会倒大霉。 他们撒下这种谎言，就是期待有空间能力的目标，能作死直接破坏空间；或者心存侥幸的目标直接尝试结束项目。这样一来他们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这一招屡试不爽，尤其对那些情报严重匮乏的新人。 不过谁能想到，这次竟然碰到了一个硬茬？不仅实力硬，头也硬。之前打成那副德性了，都没有想过结束项目逃跑。 见铁男恢复正常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立刻结了个铁桶阵。 阵内，心血已经流尽的魔手，正在用札尼尔查宝石唤醒闪刃。 只要闪刃再醒来，有她牵制那个家伙，他们自保绝不在话下，就只需要担心困兽那边的情况了。 但宝石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甚至开始有碎屑掉落，闪刃却依然处于昏迷之中。这也让魔手越来越急躁。 “怎么还不醒？快醒来啊！”他看着宝石越来越黯淡，暴躁地埋怨着。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这种时候，谁也没心思安慰别人了。而且他们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毕竟没人懂医术。 “到底怎么回事？”钢铁侠也越来越烦躁，忍不住猜测道，“那家伙会不会有别的暗伤？比如脑瘤什么的？” 没人搭理他，因为这问题一点价值都没有。 强化了一大堆能力，怀中揣满道具，却不去治病？那肯定不是脑瘤，而是精神病。 魂商心中的不安已经到了极点。 什么绝症什么暗伤是肯定不可能的，眼前的闪刃明显就是累晕了。可那个男人积累的疲倦，怎么会让人累晕？要知道闪刃的体力，可是他们中最好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闪刃的灵魂“重量”远逊于对方，所以获得的疲倦被放大了数倍甚至十多倍。 但这怎么可能？这个“重量”，并不是真正的物体质量，而是她的能力对灵魂独有的衡量方法。 就算对方是灵魂领域的天才，破解了她的能力，她也不相信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灵魂“增重”到那种程度。 除非…… 魂商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除非对方的体内，不止一个灵魂！ 这样一来，在交易过程中，她的能力衡量“乔木这一个体”的灵魂“重量”时，就会错误地将对方体内的多个灵魂算在一起。 茅塞顿开的魂商，立刻就被新的问题难住了。 一个好端端的正常人，往自己体内塞那么多灵魂做什么？ 疑惑的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中的乔木，就看到对方正朝着他们这边俯冲而来。 她立刻大声预警：“小心天上！” 其实无需她提醒，铁男和钢铁侠早就时刻盯着对方了。 见乔木向他们冲来，钢铁侠咬着牙心一横，右手左插，开启仅剩下的两套飞行引擎，歪歪扭扭飞上天空，试图拦截对方。 他的战衣被破坏得太严重了，论拦截，这个时候铁男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 但闪刃没醒，如果铁男被那家伙戏耍了，一时间赶不回来，他可护不住这边的实名队友。 所以明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幸运的是，不知为何，对方并没有试图绕过他，袭击人群，而是仿佛也瞄准了他一般，径直撞进他的怀中。 他下意识死死抱住对方后，两人竟然就这么在两枚引擎的作用下，歪歪扭扭向远处的树林栽去。 魔手看到这一幕，脸都白了，破音地吼了出来：“伊万，你在干嘛？！” 四人的宿舍都能两两搭伙上厕所，更何况七人的队伍呢？ 例如，“铁男”伊万和“魂商”叶列娜是情侣，“丘比特”弗拉基米尔是前任队长“蟋蟀”的忠犬，“困兽”巴维尔则与“蟋蟀”不和…… 再例如，“魂商”希望“铁男”能当队长，所以很重视拉拢最后一个加入的“闪刃”安娜斯塔西娅…… 他是“钢铁侠”瓦连京带进这支队伍的。钢铁侠是老好人、和事佬，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维系这支队伍的纽带。他自然与对方关系最好。 现在看到本该顶在前面的铁男没有动静，反而是战甲破损大半的钢铁侠顶了上去，他哪能不惊不怒？ 铁男本就纠结，一方面他自然清楚自己才是最该顶上去的人，另一方面他又放心不下魂商。犹豫不决间，被魔手这么一吼，顿时就感觉被人看破了小心思，一时间又羞又恼。 魂商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立刻温声劝道：“伊万，不要担心我，安娜肯定能醒来。现在支援瓦连京才是最要紧的！” 铁男回头看了看地上的闪刃，又看向魔手。 魔手此刻恼怒到了极点，也慌张到了极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但一想到瓦连京，他反而有些冷静下来了。 他甚至敏锐地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情绪，而是铁男的情绪。 “我保证，安娜马上就会醒！”他无比认真地说出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铁男打量了他片刻，他也只能仰着头与对方对视。 这个两米多的壮汉，此刻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更不知道他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信还是不信。 魔手心中不停打鼓，只觉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冲出来了的时候，铁男才点了点头。 他一手按在魂商身上，直接将对方变成钢铁，然后才向乔木与钢铁侠坠落的方向追去。 此时，那边的爆炸声已经持续很久了。 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魔手才总算松了口气。 但一口气还没彻底吐出去，他就看到铁男那在夜色中已经模糊不清的身影，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一般。 两米多的巨汉，竟伴随着一声爆鸣，直接贴着地面飞了出去！ 仅仅眨了下眼睛的工夫，连续撞断好几棵树的铁男，就彻底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另一个更加矮小的身影，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追了上去。 不是那个乔木！这里还有其他人！ 魔手几乎快要窒息晕厥了。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 没有困兽的同意，谁能进来？！ 困兽…… 法杖顶端的札尼尔查宝石，在最终的“咔嚓”声中，彻底碎掉了。 但魔手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他僵硬扭头，看向一旁的丘比特，死死盯着那片树林的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也扭头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的视线中，看到了绝望。 只有一种解释：困兽，背叛了他们…… 他们，全都要死在这里了……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两人慌忙回头警戒。 来人一袭白衣，黝黑的皮肤，一头黑色脏辫，双眼则被一只银色眼罩遮挡。 从未听说过的形象…… “你是……非盟的人？”魔手试探着问道，“你是哪边的？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的……同伴，外面那个，你知道他发生什么了吗？” 来人缓缓停住脚步，没有回答，而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无需再问了…… 魔手和丘比特，同时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我们放弃任务了，我们只想离开这里，好不好？”他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我们的道具全都可以留下。你……不满意的话，回到现实中，我还能给你们。我们有不少钱，对不对？对不对？！” 他边说边拽丘比特的袖子，丘比特回过神来，也慌忙点头，说了个数字：“这些够不够？我们可以再去凑，去偷，去抢，肯定能凑够的！” “身边尽是光明，却仍驻留于黑暗，”来人轻叹一声，“这样的你们，只是活着，就令我怒火中烧。” “清虫终式·阎魔蟋蟀！” 第423章 424.旧识 乔木与皿数交战之地，此处既没有太多战斗的痕迹，此刻也见不到乔木等人的身影，只有两个人，远远看去，一个倚树站着，一个则趴在地上。 但走近了就会发现，“趴”这个描述明显是错的。 准确的描述是，地上堆着一摊被皮肤包裹而没有露出来的肉，肉堆的顶上，则是一颗完好的头颅。 那个脑袋上，甚至还架着一副眼镜。 “别想跑，我不把你复原，这个样子回去也没人能救你。”烛光警告对方，不要生出不合时宜的小心思。 这是实话，对方除了脑袋，所有骨骼内脏肌肉都如同蜡烛一样融化了，还能活着完全是靠烛光的能力支撑。 回到现实中，医护人员都来不及想办法将他这一摊弄到急救室，他就挂了。 当然烛光也不是什么大善人，留着对方只是为了不让那个意识空间里面的人逃出来。 而且维持对方的生命，并不需要她出力，而是消耗对方的力量。 魔力、法力、灵魂之力、体力、精力等等等等，什么都能消耗，不挑食。 而且消耗中的力量，是无法被利用起来的。 所以，在被突然降临在身边的烛光一把按住给融了之后，困兽的意识之力就被自动消耗，全部用来维持自身生命了。 他也就无法使用意识力解除自己的意识空间，放其他队友出来帮他。 现在，除非烛光帮他重塑身体，否则什么时候他的意识力耗尽了，什么时候他就死了。 这才是“烛光”这一代号的由来。 不仅让你像蜡烛一样融化，还让你如蜡烛一般燃烧自己，为别人服务。 对付起来很简单，你要么有两种不同的力量，失去一种的同时，用另一种击败烛光，拿捏住她的性命，逼她和谈；要么就有一个能打的队友在身边。 可惜这二者，困兽都没有，他只能束手就擒。 他倒是有一些道具，可都是辅助类和保命类的，没有攻击力，也没有能够解决“身体被融化”这种问题的。 他的战斗力并不算弱，如果遇到合适的敌人，只靠一手炉火纯青的意识攻击，他就能让对方喝一壶。 可世界就是这样，遇到“合适的敌人”的概率又能有多大？ 即便如此，他也挺冤的。 像他这种远程法系，最怕被人近身。所以他身上有探测和拉开距离的道具。哪怕是空间能力，他也有信心第一时间察觉到空间波动，采取措施。 但烛光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没有任何预兆。 他一开始还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直到他发现，意识空间中，突然出现了两个人，这才恍然大悟。 他从没想到，调查员中，竟然有人将空间能力掌握到完全碾压自己，让自己甚至无法察觉的层次。 他现在倒是还能激活道具，可…… 拉开距离？一摊烂肉，他要去哪？ 降低对方的速度？人家都倚着树不动弹了。 治疗伤口？低头看去，他身上哪有什么伤口？ 让身体恢复最佳状态？抱歉，那种道具得去梦里找。 三个突然出现的人。 烛光，红新月部长会议伊朗方成员。他只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平平无奇的调查员，从没和对方打过交道。 那个脏辫黑人，其特征他完全没印象，和他记忆中的所有黑人调查员都对不上。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一方的。理论上，非洲、欧洲、美国，都有可能。 不过这也是常事。很多调查员老油条，在对抗中为了抢占先机，往往会频繁更改自己的外貌特征，避免身份过早暴露。 但外貌能造假，能力却不行，尤其他们这些中高阶调查员，战斗方式早就定型了。 对方的能力，那个黑色的空间，他就闻所未闻了。那个黑人也只可能是新人了。 调查员中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多拥有空间能力的新人？ 还有那个明显东亚人种的青年，比起这两位，那个才更像一名调查员。 因为对方的穿着，好歹是这个项目的服装。而那个黑人和眼前的烛光，一个穿着奇怪的衣服，一个穿着修身的小t恤和牛仔裤，简直就是嫌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太低了。 他虽然无法控制意识空间，却依然能够查看里面的情况。毕竟那个空间是在自己的意识中的。 不说眼前的烛光，只说那两个男性调查员，再加上那个乔木，其战斗力，绝对是高阶战斗类调查员的水平了。 这几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喂，”烛光见他不说话，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丢在他身上，唤醒了走神的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困兽也不在意，平静说道：“我在想，你的那三个同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现在的新人，都这么厉害了吗？” 他想了想又问道：“这个项目，一直是沙特方在负责吧？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们几个又是什么关系？某种私下里的跨机构同盟吗？”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个行业内的传闻，神色一凝，试探道：“未来共同体？” 烛光一愣，扑哧笑出了声：“你竟然会相信那种东西？” 未来共同体，是这个行业独有的行业传说。 据传言，在这个行业中，有一个神秘的跨机构组织，其成员遍布八大执行机构，甚至已经渗透到了各机构的高层当中。 这个组织一直在暗中谋划，通过篡夺八家执行机构，组建一个科技垄断与超能力战士共同体，以绝对的意志统治整个人类文明。 这行的传言有很多，这实属正常。不过能够传遍八家的传言，就着实不多了，这个未来共同体，就是其中之一。 烛光自然也听过，不过是当笑话听。 在她看来，这个传言，并不比月球背面的纳粹基地高明多少。 “我之前听说过，你主张绝对理智，为此甚至消除了自己的情绪，”烛光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么理智的人，也会相信那种传说？” “不是消除，是削弱。消除情绪就能保持绝对理智，这种想法本就是无稽之谈，”困兽平静解释了一句，随即又问道，“既然不是那个传说中的组织，那你们又是什么身份？” 烛光正要开口随便糊弄一句，“啵”的一声响传来。 这么一声不大的动静，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深夜郊野，显得尤为明显。 她立刻起身戒备，同时关掉了手中的手电筒，让躲在树下的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没想到困兽却说话了，语气中还略有感慨：“是重压，这家伙竟然有空间类道具，扛着思维风暴硬逃出来了。” 烛光闻言，壮着胆子打开手电筒，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照，果然找到了一个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不停抽搐的人。 她不再担忧，直接走过去，用脚将那个人翻了过来，露出了真面容。 记忆、情感、思想、语言……整个大脑被规模庞大的信息流轰击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在脑壳里炸成豆腐脑，此刻的重压，已经快要崩溃了。 思维风暴还在不停攻击着他，以至于他甚至都很难产生出一个明确的念头。 “结束项目”“确认结束”，平日里如此简单的两个念头，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却难如登天。 他甚至时不时会产生自己即将就此成为植物人，永远留在这个项目的念头。 但他依然硬撑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一段记忆，将它带回现实。 那副翅膀……俄国人显然要么没看见要么不认识，但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全局的他，又怎么可能错过那短暂的一幕？ 路西法之翼……没有被毁，而是落入新起点之手了。 他们被伊朗人骗了！该死的伊朗人背叛了红新月的誓言！ 他必须将这个情报带回现实，通知他的同事。 强光打在脸上，即使紧闭着双眼，他也感到眼前一片血红。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挡一下，但混乱的大脑，却连向肢体传递运动信号都做不到。 他用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睁开眼。 那束光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将光挪开了一些。 然后，他就看到了头顶处，那张有些熟悉，却又略显陌生的脸。 烛光？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一产生，立刻又被思维风暴吹散。 但好在那张脸就在他头顶，一直没有挪开过。看着那张脸，他也不会忘掉自己的疑惑。 “呵……哈……”他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气音。 路西法之翼还在……烛光也突然出现……烛光是伊朗人……果然有阴谋…… 一个个念头，艰难而间断地产生，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立刻结束项目…… 他拼尽全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只求能让自己完整且连续地产生两个指定的念头。 ‘结束项目！’ ‘确……’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让他整个人又是一个哆嗦。 烛光……不是死了吗？ 思维再次被打断了。 思维风暴的力量正在消退，但这一次，如遭雷击的他，思绪反而比刚逃出来时还要混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可自己为什么会看到烛光的幻觉？ 没错，她是长得不错，沙特与伊朗的关系也算不上好，她未婚夫佩曼·莫阿迪更是和自己不对付，自己确实对她动过一些心思。 但让他动过心思的女人多了去了，烛光算老几？这种时候，却看到她的幻觉？ 难道在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对这个女人隐藏了一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愫？ 烛光打量着地上的重压，看着对方的神色变幻莫测，仿佛见了鬼一般，只觉得实在有趣。 但转念一想，自己可不就是鬼嘛，顿时又有些意兴阑珊了。 她在对方脑袋边蹲下身子，一手搭在对方的脖子上。 几秒后，重压也成了一摊被皮肤裹束的肉泥。但和困兽不同，他的脑袋，不在肉泥上面，而在旁边。 毕竟他是躺着融化的。 “好久不见，伯哈义。” 听到这一句，察觉到身体的变化，重压的身体又是狠狠一哆嗦。 他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呵……你……呵……”他还是无法说出想说的话，但烛光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没错，我死了，”她将手电筒翻转，让光从下巴处打在自己的脸上，用狰狞的语气说，“不过，我又从火狱中爬了出来……” 重压自然不会被吓到，更不会信这女人的鬼话。 虽然不知道伊朗人和新起点在策划什么阴谋，竟然伪造了她的死亡，还得到了智脑的背书。但此刻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活下去了。 就凭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回去之后，恐怕自己还没苏醒，就已经死掉了。 回不回去，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只是不知道，他的同事看到自己的死状，会不会联想到烛光…… 恐怕很难，毕竟这女人不是什么积极分子，对调查员施展能力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谁能想到她还活着？伊朗人肯定会混淆视听。 最终，他的同事大概也只会认为是某个新诞生的鬼，某种和烛光很像的血鬼术吧。 他的思绪越来越连贯，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烛光看着面前的脑袋，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生前她听佩曼的抱怨，伯哈义的名字总会时不时出现。她和对方少数的接触中，总能从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一些很隐晦的肮脏思想。 男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殊不知女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脑海中的龌龊。 她心情不好时，不是没想过要把这家伙融了。但现在想法成真了，她反而觉得很无聊。 “想回归就回归吧，”她冷冷说着起身，“你自己决定要死在哪里。” 说着，她就往困兽那边走去：“里面解决了吗？” “快了，”困兽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仿佛死的不是他的同伴，“他打算怎么出来？” 他无法使用能力，对方如果直接破开他的意识空间，就会像刚才的重压一样。 那家伙直到现在都远没有缓过劲儿，而且就算能活下去，大脑大概率也已经受到永久性创伤了。 据他所知，红新月那边修复脑部损伤，是很昂贵的。新起点那边好不少，但也说不上便宜。 “用不着你操心，他有的是办法，”烛光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冷冷说道。 困兽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讨价的资格。所以他一直很听话，也不求饶也不许愿。 总要有一个契机，让对方需要他才行。 他依然能看到意识空间中的情况，这个契机很快就会出现了。 虽然代价有些大，他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团队，就这么没了。不过这样也好，之后他就可以组建一支完全围绕他的新团队，不用经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回去之后，能不能先把其他人的财产……哦，是遗产搞到手？ 正盘算着，困兽全身一震，脑袋就开始剧烈抽搐，鲜血也缓缓从他的鼻孔和耳朵里流淌出来。 他嘴巴大张，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气音。 就如同刚才的重压一般。 第424章 425.崩溃的整理控 困兽莫名其妙遭到思维风暴的反噬，烛光一开始还以为对方力量耗尽要死了，但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东仙要和狛治走了过来，她才意识到，乔木竟然直接打破了意识空间。 “你们打破那个空间，他怎么会遭到反噬？”她疑惑道，手电筒打过去，发现乔木却在那，一动不动，“他怎么了？” “应该是被那个意识风暴袭击了。”东仙要说得很随意，仿佛自家老板只是被蚊子叮了。 “不要紧吧？”烛光有些担忧。 东仙要混不在意：“战士只要还未倒下，就不必替他担忧。” 旁边的狛治听到这话，激动地连连点头，看向东仙要的目光中，竟有着几分敬佩。 烛光有些无语。她自然知道东仙要的风格，但你说乔木是战士？ 她又将手电筒打在乔木身上：这话他自己都不会信的好吧？ 心中刚吐槽了一句，手电光线下，乔木就动了。 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停稳身体后，伸手挡着光就问：“哪个是困兽？！” 语气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恼怒与狂躁。 “这边。”烛光指了指她身旁的烂泥，顺便把手电打在对方身上。 乔木顺着手电的光看过来，拔出刀就大步走来：“这家伙你要不要？” “不要，归你了。”烛光摇头。她要这玩意儿干嘛？ 困兽比所有人都更适应思维风暴，自然也比任何人都更快从反噬的症状中摆脱出来，哪怕他遭到的反噬尤其严重。 那个混蛋，竟然选择直接摧毁整个意识空间，把他也害了！ 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做？你被门挡住了，是选择踹门，还是直接连门带墙一口气全砸了？ 这么作死的行为，他本以为对方死定了，结果没想到他还没彻底缓过劲儿，对方已经饱含怒气地过来兴师问罪。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不受思维风暴的影响？为什么一个新人，能有这么多秘密和底牌？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微微睁开充血的眼睛，就看到乔木一刀狠狠刺来。 “你大爷的，把老子的思维宫殿全搞乱了！你知道老子花了多久整理那个破地方吗？！” 这是他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乔木从那个空间中出来后，就察觉到思维宫殿不对劲，进去一看，心都凉了。 近百间屋子、数千个书架、数万册承载记忆的书册……全都如同被飓风洗礼的图书馆一般，被搞得一团乱。 这还不是最操蛋的。真正操蛋的是，他的记忆被污染了！ 他一进去就发现，几乎每个房间里，都多出了一大堆奇怪的书。那些书和他的书不同，封皮上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图案。 他小心翼翼地随手打开一本，就发现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记忆，而是别人的！ 显然，那个什么风暴，不仅把他的图书馆搞得一团糟，还留下了一大堆垃圾。 什么人渣会选择这种能力？太缺德了！ 最关键的是，那些垃圾，他翻了好多本，发现都是零散的记忆碎片，根本串不起来，甚至绝大多数他都无法理解其他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他怀疑，必须把所有垃圾进行分类，将同一个人的记忆碎片全都找齐，才能拼出完整的记忆片段。 他在里面停留了很久，就是想找个方法，把这些垃圾全都清理出去。 显然，他失败了。 这就意味着，接下来数年，他不仅要重新整理自己的所有记忆，还要给别人的记忆做拼图！ 别说强迫症了，但凡是个生活中爱整洁的人，都得被逼死！ 他在思维宫殿中的时候，就已经狂躁到极点了，出来之后，看到那个困兽都融了，竟然还能大大咧咧地瘫在地上睡觉，自己却在思维宫殿里手忙脚乱，瞬间更是怒火中烧。 一刀捅死了那个混蛋，他还不解气，又在对方那一摊尸体上连砍数刀。 直到破损的皮肤中，红的白的不知什么东西从中汩汩涌出，险些沾到他的鞋，他才一脸恶心地跳到一半。 这一幕实在有些猎奇，东仙要看不见，狛治则直接扭过头不去看。 烛光之前还疑惑乔木为什么不受影响，听了他的话才恍然大悟，不是没受影响，而是受到的影响与众不同。 调查员们确实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毕竟大家的能力来自五湖四海，突然间碰到一起谁也不知道会迸发出怎么样的火花或水花或电弧。 困兽在行业里还是有些名声的。他的能力挺缺德的，几乎九成以上不知道他的新人，开场听说在意识空间中无法结束项目，都会下意识试一试。 然后……吧唧，中招了。都不用战斗，他们的人直接上去补刀就行。 委托成功率极高，效率也极高。 没想到这次彻底翻车了，不仅翻了车，车还把自己压扁了。 乔木瞥了两眼地上那一摊，就一脸嫌弃地看向烛光。后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朝他露出警告的神色，让他闭嘴。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不入眼，别说别人了，她自己也用了很长时间才能直视自己的“作品”。所以她很少对人类或者说一切动物使用能力，通常都是融个死物，将自己定位为辅助人员。 乔木不再去看那摊东西，努力让自己尽快忘掉，就问三人：“来都来了，你们要不要在这个世界逛逛？” “不必了，”话音刚落，东仙要直截了当，“这里既非你的世界，也非我的世界，没什么好看的，我要回去了。” 狛治想了想，也放弃了。他唯一的牵挂都和他在一起了，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已经毫无价值。 不过这几天以来，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其他世界……要不是那个“地狱”中完全超出他理解的科技，东仙要和烛光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烛光倒是有些意动。 她是最早进入地狱的，满打满算在里面待了半年多。更不用说那之前，她独自一人在《无形的死神2》项目中独自生存了两年半，连只活物都见不着。 现在有机会出来透透气，她还是很乐意的。 不过看着那边的一摊重压，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个项目中还有沙特佬，万一不小心被认出来，她无所谓，但可能会给现实世界的亲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也回去了，”她一时有些意兴阑珊，仿佛要给自己找个理由，“这种世界有什么好逛的？” 乔木打量着有些消沉的烛光，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路西法之翼再次浮现，将三名员工带回地狱。 失去了烛光的能力支撑，没人再继续燃烧他的能力为他续命，重压最后的气息，也就此断绝了。 不过也没人在意他。乔木甚至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他也跟着去了地狱，因为那边还有事情需要他处理。 …… “这就是你把她弄进来的理由？”烛光指着禁闭室中的人，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 “当然，”乔木认真说道，“我明白她必须死，不然我的能力就会曝光。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身死客乡，总要做什么。这是我的底线！” “底线？”烛光一脸崩溃，“咱们一口气杀了八个人，你的底线就是救这一个？这是哪门子底线？” “因为我爱她！”乔木义正词严地朗声道。 一句话，镇麻了全场。 禁闭室中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14岁俄罗斯少女安娜斯塔西娅，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抬头瞅了他一眼。 “你都没跟她说过话！”烛光一脸崩溃，“你走了她在这里捣乱搞破坏怎么办？你可是她的杀……杀身仇人！” “我会说服她的，我会让她明白我的心意的，”乔木认真说道，“当然，我也会为你们考虑，在那之前，她还是留在禁闭室中。” 没错，丘比特死了，他的祝福还在，乔木依然还爱着“闪刃”安娜斯塔西娅。甚至因为战斗大获全胜，不再面临危机，志得意满之下，他的爱意反而更加浓厚了，就连理智都被压制下去了。 “你就看着他做这种蠢事？”见说不动他，烛光就质问那边的东仙要。 东仙要则一脸平静：“他有权决定什么人进入地狱，当然，一切代价也要由他自己承担。” 见一个两个都说不动，烛光直接抬头凭空喊道：“翅膀你不管管？这里的产权归你吧？” “啪！” 一声脆响，烛光捂着脑门直接蹲在地上，不再说话。 显然，路西法之翼不喜欢自家员工这么不尊敬自己。 烛光安静下来了，乔木则看向禁闭室中的安娜，小心翼翼道：“你也看到了，我的同伴对你还有一些疑虑。接下来可能要委屈你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了……” 他犹豫一下，又说道：“不过你放心，他们都是好人。我也会每天来看望你，陪你聊天的……” “滚滚滚滚滚！”听到这话，烛光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双手胡乱拍打着他，“立刻给我滚！解决这个诅咒之前，不许你回来！” 乔木抱头鼠窜地离开了地狱，她才双手叉腰，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对着东仙要和狛治大声抱怨道：“这家伙简直莫名其妙！” 看着刚才的鸡飞狗跳，新来的狛治躲在东仙要身后，完全不敢开口。 他突然觉得鸣女才是最聪明的，他们回来的时候，那女人还对这个新来的很感兴趣。等烛光赶到，对方直接撒腿就跑，丝毫不做停留。 东仙要也一言不发。 他早就发现了，烛光因为是最早入住地狱的，而且乔木几乎不怎么来，新来的人都是她负责接待，所以她一直有一种“女主人”心态。 你要是能真的成为女主人，那也就无所谓了。但现在…… 如果乔木解决不了那个所谓的祝福，禁闭室中的这位，就要成真的女主人了。 不掺和……不掺和…… 另一边，乔木从地狱中出来后，看着那边流了两摊的死人，恶心之余，也逐渐冷静下来了。 虽然心中的爱意依然炽烈，但复苏的理智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很不妥当。 可他也做不出再把对方轰出地狱这种事情。 想了想，确实还是得先解决那个丘比特的祝福。但一想到此，一想到自己是主动放弃了、背叛了自己的爱，他就感觉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暂时将此事抛诸脑后，他也踏上了返回野草交任务的旅程。 他返回医院后，一口气就要提交十多个丙级、一个乙级和甲级委托，当场就把工作人员吓到了。 大厅里所有人看向他的表情，都满是怀疑，觉得这个不到一个月前刚刚加入的新人，是拎不清楚，竟然想靠说谎空手套白狼。 因为鬼都是藏起来的，想要确认是否存活是需要时间的，而且鬼死后全身包括衣服都会崩溃消散，根本留不下物证，所以珠世势一向都是你说了我就信，以后发现你说谎我再收拾你。 但这一次，乔木确实把他们吓到了。 完成委托，确实会有不少奖励，可其实也并不算多，毕竟加入珠世势的，并没有冲着钱去的。真正喜欢钱的，也不会掺和这些破事儿。 乔木好说歹说，工作人员也不敢做主，只好去请示珠世。 珠世还特意抽空见了乔木一面，问了很多与猗窝座有关的细节问题，确信他确实和猗窝座交过手，而且打得很激烈，最起码猗窝座是用尽全力了。 但她也是头一次见这种阵仗，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让乔木静待几天。 数天后，被委托前去战场查看情况的义鬼传回消息，乔木和猗窝座的战场，确实相当惨烈，整个小镇几乎都空了。 珠世这才愿意相信，乔木是真的干掉了一个上弦鬼。这可是无论她抑或鬼杀队，都未取得过的重大胜利！ 既然相信他干掉了上弦，那他还端掉了鬼舞辻无惨的藏身之处，顺便灭了十多只普通鬼一事，就没必要质疑了。 珠世亲自认定他完成了所有委托，他的可选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他用这些委托的功劳换取了两份珠世研制的义血。用这种血成为鬼，可以无惧阳光的威胁，只是实力会比鬼舞辻一方的鬼弱不少。 不过乔木也不打算深度参与这个项目，功劳留着也是浪费。 这两份血，他并未打算交给公司。毕竟量产的东西，肯定卖不出什么好价。干脆扔到地狱中先存着，看以后是否有机会用上了。 第425章 426.食堂风云 项目名称：鬼杀队与鬼的战争 项目编号：zd04-202105-01-xx 项目性质：外部项目&集体项目\/7人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3年4月7日10：00-11：24 必选任务：选择一个势力加入，并完成一次丙级委托。 可选任务1：完成三次丙级委托或一次乙级委托。（任务等级：3级） 可选任务2：完成三次乙级委托或一次甲级委托。（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3：完成三次乙级委托或一次甲级委托。（失败） 项目评分：A（首次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情报开发度：1；原始意象扭曲度：45%；集体无意识应激88。 智脑建议：调查员可尝试选择鬼杀队或鬼舞辻无惨阵营。 乔木从传送室出来时，走廊里只有他自己。他大致瞟了一眼，其他传送室大多仍然大门紧闭，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磨蹭的了，结果似乎是最早出来的，看来那些人效率是真不行啊。 他自然不会在这边等着，而是直接去了食堂。不到十二点，食堂里已经坐着不少员工了。 虽然公司规定午休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两点，但事实上哪怕不是调查员，也没人遵守这条规定。 一些同事无意中看到他，纷纷面露惊讶。大家显然都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乔木也不在意，直接打了一份饭，找了张没人的双人桌坐下。 正吃得津津有味，范鸿也进了餐厅，环顾一圈找到他，也打了份饭。 “让让，挤挤。”他推了推乔木的餐盘，强行挤进来。 两人桌并不大，乔木忍不住抱怨：“那么多桌子呢，再说了你下来干嘛？”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不上去找我？”范鸿把一块鸡翅根塞进嘴里转悠，含混不清地问道。 “我思维宫殿被弄乱了，想赶紧吃完回去收拾一下，”说到这个乔木不高兴的情绪又上来了，忍不住抱怨，“不知道得收拾多久，麻烦死了。” 范鸿不太理解，他知道思维宫殿是乔木最早强化的能力，那次还是他带着过去的。 不过他俩从来没聊过各自能力的细节，他也不清楚这个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至今都不明白乔木是如何运用这个能力的。 至于一个强化能力，怎么会被弄乱，又要怎么收拾，这同样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 “那就行，我还以为你不敢去找我，怕当着我的面哭鼻子呢，”范鸿嘿嘿直乐，见对方翻白眼，就问，“还顺利吗？” “顺利……”乔木脱口而出后，犹豫了一下，改口道，“应该算顺利吧……” “什么叫应该？”范鸿皱了皱鼻子，“顺不顺利都不知道？你进去睡觉去了？” “项目里挺好顺利的，就是动静闹得有点大，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动静大？有多大？”范鸿眉毛一扬，“把调查员都卷进去了？还是杀人了？” “后者。” “几个？”范鸿啃了口馒头，不甚在意地问。 “八个。” “咳咳咳……”他倒吸一口冷气，直接被嘴里的馒头噎着了，咳个不停。 乔木连忙把自己的饮料递过去，让他灌了一大口。 他弓着背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才把气理顺。抬头就看到周围一圈偷偷打量这边的同事，显然大家都很好奇他们在聊什么。 范鸿恶狠狠地瞪回去，结果只有几个新来的慌乱挪开了视线。其他人竟然还大大咧咧地朝他笑、点头，甚至挥手。 他和胡磊不同，在公司里没什么威严，一直都是好好先生，大家不管和他亲不亲近，起码没人怕他。 见状他也只能无奈扭过头，假装看不到那些朝这边探脖子的家伙。 “八个？！”他一出声就意识到自己音量太高了，赶忙压低声音，缩着脖子又问，“到底怎么回事？没有同事吧？” “想什么呢。”乔木白了他一眼。 杀同事？他要是真的杀了同事，还能坐在这儿吃饭？早就收拾行李潜逃了。 范鸿一想也对，自己刚才也是吓糊涂了，又追问项目中的细节。 “其实没什么，就是胡磊找了俄国人对付我，那群人挺倔的，说什么都要一战到底，”乔木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们不肯放我离开，我没法结束项目，就只能杀光他们了。” 乔木说得简单，但范鸿又不傻。 拦着不让走，还没法结束项目，他一听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哪是找碴？分明是害人！ 一股怒火腾地涌上来：“那个牲口他也做得出来？！” 这一嗓子给整个食堂都震安静了。 “悄点声，”乔木连忙安抚，“和他没关系，这事儿是别人在幕后捣鬼。他被人当挡箭牌了。” 他弄死钢铁侠前问过对方，他们并不清楚雇主的具体身份，大家都是通过一个网站联络的。不过两个雇主的要求对方说得很清楚： 一个是要求破坏他的任务，胖揍他一顿，让他伤得重一些，然后滚出项目。 另一个的要求就很简洁了：弄死他。 前者应该就是胡磊，除了他没人会这么无聊。后者就不好猜了，目前也没什么线索。 不过他没打算跟范鸿说这么详细，只推脱自己也搞不清状况。 范鸿啥都不知道，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绞尽脑汁给他出了几个没啥价值的主意，见他不怎么热情，也就有些偃旗息鼓了。 两人正聊着，食堂又是一小阵骚动。他们看去，就看到胡磊带着两个人大大咧咧走进了食堂。 那两人正是和乔木一同执行项目的两名p8，麦伟兵和吕同生。 胡磊看到乔木，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得色。 他一进来就注意到缩在角落里说悄悄话的范鸿与乔木了。 他并不在意这两人已经吃上了。毕竟他很确定，乔木肯定会比他们都早结束项目。 甚至可以说，他今天来食堂吃饭，就是为了看这俩人而来的。 范鸿平日里总是缩在办公室里，很少来食堂吃。这次明显是来安抚他这位小兄弟的。 尤其是他此刻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让他看着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真想掏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啊！ 只是那个乔木看上去没吃什么大亏，看来那群俄国人还是没下狠手啊。 这让他有些遗憾，不过也没办法，谁让那群家伙要价那么高，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不过目的达到了就好，等颜其平回来，他拿到那家伙“觍着脸蹭完p9的必选任务，就早早逃离项目”的证据后，就可以让这个所谓的小天才，在整个太原省部颜面扫地了。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收拾人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范鸿自然注意到了对方那挑衅的得意，心里腻歪透了，却不得不劝说乔木：“别搭理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蹦跶不了多久。” 没听到回话，他回头一看，才看到乔木正一脸嫌弃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餐盘。 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之前噎着后喷出来的食物残渣，大部分都喷到了对方的餐盘里了。 他瞬间闹了个大脸红。 乔木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随后问道：“你说啥？我走神了没听清。” “没啥，你不生气就行，”范鸿端起对方的餐盘起身，“我再给你打一份去。” 乔木一听也不客气：“帮我换几个新菜，两荤两素，不要米饭不要汤，来份酱香饼吧。” 胡磊三人也在那边打饭，范鸿拿了新的餐盘，就只能排到他们后面。 前面隔着两个人就是胡磊，他膈应地把头扭到一边，隔着玻璃死死盯着厨房看，仿佛里面有一只活的米老鼠一样。 站在前面的胡磊自然看到他过来打饭了，也不回头，就感觉如芒刺背，总有种身后随时都会有一柄剑捅过来的感觉，难受至极。 就是p9，到了食堂也只能乖乖排队打饭。 一前一后两个p9都难受，这种难以言喻的气场之下，夹在中间的两个p8自然就加倍难受了。要不是不敢，他们恨不得直接扔下餐盘出去吃。 打饭的大妈六十多了，看见胡磊眉头紧凑的模样，立刻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问道：“咋了？菜不好？觉得不好你说，我给你换。没看上的我让厨子给你炒一个。” 大妈在这里工作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胡磊是这家公司的大人物，服务很是周到。 胡磊一听，反而讪讪地，干咳了两声，催促道：“没有没有，饿了，赶紧的。” 他心里膈应，语气就不好，大妈却浑不在意，觉得领导嘛，有脾气是正常的。 给他盛米饭时，还特意多挖了一大勺，小小的饭碗上面盖得高高的，又用勺子压实了。 大妈热情地将餐盘递过来：“给，多给你来点儿米，菜不够再来盛啊！” 胡磊看着那一碗米饭，顿时无语了。但他知道，此刻全餐厅的人都在偷偷关注这边，只好佯作无所谓，接过餐盘转身就走。 胡磊一走，身后两个p8竟同时下意识松了口气，声音之大，在此刻寂静的食堂中，几米开外都听得清楚。 几十道目光汇聚在二人身上，两人脸都有些白了。 好在胡磊不知是走神了没听见还是怎么的，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自己独占了一张四人桌，闷头吃了起来。 两人观察着胡磊吃饭的背影，好一阵子才放下心来。 胡磊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他们身为对方的手下，可不敢轻易招惹对方。 他们可不像范鸿，有靠山有金身，啥都不怕。要是胡磊记了他们的仇，他们怎么也要倒霉好一阵子了。 p7以后，调查员没有组织没有团队，几乎就不可能做出成绩来。没有成绩，他们就只是一群冒着生命危险赚个中高级白领收入的可怜虫，随着年龄的增长，只会混得越来越惨。 所以p3-p6的调查员们可以拿员工兴趣小组当游戏，但p7开始就不行了。尤其是那些分部不怎么给力的，或者自己在分部吃不开的派遣员们，必须得有个能靠得上的员工兴趣小组。 两人一阵胡思乱想，范鸿就不耐烦了：“你们还打饭不？不打让我先来？” 一句话唤醒两人，他们这才手忙脚乱随便点了几样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爱吃的。 胡磊听到这边的动静，回头瞥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随着范鸿端着餐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个食堂又恢复了宁静祥和的气氛。 和胡磊共处一室，范鸿也没什么胃口了，草草吃了几口就扔下了筷子。 乔木倒是不受影响，就那么慢条斯理地吃着。 等他快吃完的时候，又有两个熟人进来了。 这次是任国良和杜雅林，他俩也是这次项目的成员。 胡磊看到他俩，直接招手把他们叫过来：“颜工呢？” 他们两个在项目里是跟着颜其平一组的。乙级委托可以三人共享，所以除去乔木，他们六人分了两队。 杜雅林直接摇头：“不知道，我们没在一起。” 胡磊眉毛一扬：“没在一起？你们不是一起结束项目的？” 杜雅林看了眼颜其平，见他没有解释的打算，就自己说道：“我们在项目中就分开了，他说是有事情，可选任务都没完成就走了，不让我们跟着。” “知道是什么事吗？”话一出口他就知道白问了。 果然，两人纷纷摇头。 胡磊直接扭头对那边一个人喊道：“小彭，去负一层问问，颜工结束项目了吗。” 姓彭的年轻人不是内部项目事业部的，被事业部老大使唤，也不顾餐盘里剩下的那几口饭，一抹嘴巴就痛快起身往外走。 胡磊也不再说话，重新拾起筷子。 杜雅林和任国良见状，打了个招呼就也去打饭了。 小彭只去了几分钟就回来了，一路小跑进了食堂，来到胡磊身边：“胡工，他们说颜工早就走了，比你们都早。他没来食堂，是不是回办公室了？” 胡磊闻言，眉头微蹙，从兜里掏出手机，就想给对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才找到对方的号码，就想起范鸿和乔木还在那边呢，不用看都知道那两个家伙此刻肯定竖着耳朵。 他想了想，没拨通电话，而是给对方发了条消息，问问情况。 他对这个项目的熟悉程度，不比对方差，能有什么事情呢？ 胡磊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等对方电话吧，或者下次见了面再问。 第426章 427.能力进化 从公司回到住处，乔木换上睡衣往床上一躺，就直接沉入思维宫殿中。 此时的思维宫殿简直乱到令人发指，和乔木第一次进入时非常像。不过幸运的是，他检查后发现，大部分书，都在自己该在的房间中，只有一小部分被风暴卷到了廊厅中。 这让他的工作量能减轻不少——前提是忽略那些陌生人的记忆书籍。 这个发现，也让他好受了不少，甚至在投入工作之前，先好奇地翻出了十几本有着相同符号的书籍。 这些应该来自同一个人的记忆。 他看着堆在一起的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拼接起来。 思索片刻后，他将其他书全部码平，拿起其中一本，挨个放在那些书的上面。 放到第六本的时候，他就注意到，移动的那本书，厚度减少了至少两成；相应的，下面那本的厚度则增加了一些。 他眼前一亮，立刻打开两本书检查。 果然，上面那本中的一些记忆碎片消失了，下面那本中的几个碎片，时长略微有些增加，只是还是太短了，依然看不出具体内容。 这让他确定，这些大概率是被那个思维风暴搅乱的记忆碎片，是会自己融合的。融合到最后，他应该能得到一段段比较完整的记忆。 而其中来自调查员的记忆，说不定能为他提供他不了解的情报。 这么一想，乔木的心情顿时大好。 他一本本试过去后，十五本记忆，缩减成了八本，其中大部分还是碎片，但也有了不少片段。虽然这些片段都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但也让乔木确认了记忆主人的身份： 某个项目世界中的原住民，一位侍奉神灵的祭祀，在他所在的城镇中，有着很崇高的地位，和几位贵妇情人…… 乔木找了个空房间，将这些书一股脑扔了进去，暂时也没打算整理。然后他就按照从后往前的习惯，先去打理自己的记忆。 折腾完自己的记忆，再说别人的吧。 他直接向最远处的房间飘去。思维宫殿里似乎有着数之不尽的房间，只要他在现存的每一个房间中放入记忆，哪怕只是一本，等他从房间里出来时，就会看到廊厅尽头，会多出来一块，左右两侧、上中下三层，每次会多出六个新房间。 随便找六本书扔进去，再出来时，旁边就又多出六个新房间，悄无声息，无穷无尽。 但这一次，他来到宫殿最末端，打算进入那间应该堆积着他在项目中一个多月记忆的房间时，就发现，这个本该是最边缘的房间旁边，多出了一块空间。 他本以为是记忆被吹乱了，导致末端的六个房间都有记忆，所以生出的新空间。但看过去时，他就愣住了： 本该出现六个新房间的部分，只有左侧一层有一个新房间，其他位置，都是墙壁。 乔木心中一惊：难不成是思维宫殿的地盘用尽了？ 那他以后的记忆要怎么办？他的人生还那么漫长，少说也应该长命百岁吧？ 他有些紧张地飘过去，推门而入。 普通无奇的房间，和过去的新生房间一样，只有一堆空空的书架，凌乱摆放，还需要他自己扶正。 他想了想，还是要试一试会不会有新房间产生了，就出去随便拿了一本记忆放了进去。 再出来一看，什么变化都没有，并没有新的房间产生。 他的心沉了下去：研发部说过这是完全记忆，那就不会骗他。人家做实验时能塞进去的记忆，肯定比他这下半生的记忆要多得多得多。 那就是那场思维风暴导致这里损坏了？看来得联系一下研发部，看看该如何补救了。 心里想着，他又做了最后的确认，将倒数第二排的六个房间，全部逛了一圈。 然后，他就懵了：那六个房间中，只有两个有记忆，剩下四个完全是空的！ 他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又开始做第二次实验。 将六个房间中全部放置记忆书籍后，离开房间来到廊厅，他就彻底傻眼了。 这六个房间旁边，出现了六个新的房间！ 而这六个新房间再往前，那个孤零零的房间，依然位于整座廊厅的最末端！ 所以，并不是思维宫殿出了问题，而是那个房间本身有问题？ 乔木随手抄起一本书，一看封面，不是自己的，随手打开，里面还是一些不知谁的记忆碎片。 他飘到那个新房间前，推开房门。这一次，他自己没进去，而是将手中的书籍扔了进去。 然后他立刻查看左右，廊厅很安静，没有任何变化。 他无奈叹了口气，就飘进了那个房间，打算研究这个房间本身。 视线扫过地上那本书，他突然就愣住了： 我扔进来的，是什么？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扔进来之前，随手查看了里面的记忆碎片。没看全，只看了几个，大约几秒钟。 但现在，他对那几秒钟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嗅到的、本该印象深刻的内容，完全没有印象。 他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就是记忆碎片，只是凭之前的经验，做出了这个判断。 乔木立刻飘过去，从地上抄起这本书，打开后再次沉入记忆之中。 他看到了一连串的记忆碎片，却没有任何印象。 也就是说，他依然没记起失去的那几秒记忆。 这一次，他看了十多秒才退出来。 然后，他就惊呆了，甚至连手中的书都滑落在地。 自己刚才看了什么？ 他又忘了！ 他很确定自己绝对在记忆中待了十多秒，但他什么印象都没有！ 他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和空白！ 这个房间…… 乔木环顾四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飞出房间。依然想不起来。 他在廊厅中随手抄起一本别人的记忆碎片，看了十多秒。这一次，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回到房间前，毫不犹豫将最新的这本记忆书籍扔了进去。 那十多秒的记忆，消失了。 他恍然地进去一把抄起那本书籍，又飘了出来。 离开房间的瞬间，或者说，书籍离开房间的瞬间，他的记忆，回来了。 现在，乔木彻底确定了：这个房间，是用来“遗忘”记忆的。 他的思维宫殿……功能增加了？ 他立刻想起了一件事。 在《死神来了2》那次特殊任务中，米一他们谈到梦境行者时，提到过一个词。 “能力进化”。 当时他有点好奇，想问来着，但话题被岔开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就没再想着这事儿。 当然主要还是自那之后，他没从任何地方见过、听过这个说法，也就没能勾起回忆。 所以，他的思维宫殿，是进化了？ 先不说进化出的这个能力有什么用，这个进化，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是因为被思维风暴袭击，激活了某种机制？还是说就是用得多了，恰好赶上了？ 仔细想想，他也不确定进化是发生在思维风暴袭击之后的。毕竟他这次进入项目后，就没整理过记忆，也就没往宫殿廊厅最末端来过。 乔木想着，直接回到现实，抄起手机进入公司内部论坛，直接搜索关键词“能力进化”。 相关贴子很少，只有几十条，而且基本都不是他要找的。 只有五条贴子询问强化能力能否进化，以及什么是能力进化。要么没人回复，要么没有答案。 似乎是个非常冷门的话题。 他想了想，没给范鸿发消息，而是找出了过完年之后就没联系过的米一的飞信号。 这种事情，直接问知情人就好了。 等了几分钟，见米一没有回复，他就又沉入思维宫殿中。 他试了很多次，将自己不同时期的记忆放入那个房间，真的可以完美忘掉，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回忆起来。 但他很快就面临新的难题：这个功能，它有什么用？ 让自己忘掉一些关键记忆，然后去做卧底？ 解决不了这个最根本的问题，乔木很快就意兴阑珊了。 他没再管这个房间，收拾了一阵子自己最新的记忆，就回到现实中。 很快他就收到了米一回复的语音：“能力进化是指能力自发产生变化，出现了全新的功能，甚至变得与之前截然不同。这是很罕见的情况，我们对它基本没什么了解。” 简单来说就是撞大运。 米一就这么解释了一下，也没打听他是不是能力进化了，两人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尴尬啊……”乔木嘟哝了一句。 那次共同行动，米一挺维护他的，再加上他见过了对方的真容，说实话对对方确实挺有好感的。 没想到之后他们完全是分开行动，结束项目回到现实后，也没再联系过。 可以说是形同路人，多少会有些遗憾。 脑海中刚浮现米一那素面朝天的绝世容颜，另一张脸却突然闪出来。 一头金色的波浪披肩发，不带任何表情的脸上，天蓝色的眼瞳、小巧而高挺的鼻子，红润可口的小嘴巴…… 乔木心中一紧：自己已经有安娜了，怎么能去想别的女人呢？ 他立刻摇摇头，将米一的样子从脑海中甩出去。 要不把她的真实容貌放进那个屋子里？这样自己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理智小人瞬间苏醒，狠狠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清醒过来的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该优先解决丘比特的祝福吗？该扔进那个房间的，不该是有关安娜的记忆吗？ 一想到此，他心中又是一痛。他的爱情小人嘶吼道：怎么能忘记安娜呢？ 理智小人想了想，竟然没反驳对方：确实，那家伙还在地狱里呢，说不定以后也是自己的员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忘得掉？就算真能忘掉，以后还怎么相处？ 陷入两难的乔木，苦恼地思索对策。 考虑良久，就在他打算放弃时，突然灵光一闪。 记忆能够以书本的形式融合，那能不能以书本的形式拆分？ 如果能拆分出一部分关键记忆，那是不是就不用完全忘记安娜了？ 一想到此，他顿感兴奋，立刻回到思维宫殿中。 第一次尝试，他没用自己的记忆，随意抄起一本别人的记忆，但立刻就犯难了。 记忆确实是以书籍的形式存在，但不是真的书籍。他一打开这本书，自己就会直接陷入记忆场景当中。 那这本书，要怎么拆分？ 想了想，他还是先打开书，认真看完了里面所有记忆碎片。 从记忆场景中脱离出来后，他双手握着书，从脑海中挑选了一段刚才的记忆片段，认真想要将它单独分离出来，然后试着用力拖拽书籍的硬书皮。 用力之下，双手猛地分开，他低头看去，两手之中，竟然一手攥着一本书。 其中一本，薄得仿佛只剩下前后书皮了一般。 一次就成功了？他万分惊讶地打开那本新书，里面真的是自己想要提取的那份记忆碎片。 如此轻松的成功，让他很受鼓舞，大胆之余，又用自己的记忆书籍做了实验。 再一次轻松成功。 确认了这个方法可行后，他就去房间中拿了一本与安娜有关的记忆书籍。 当初强化思维宫殿没多久时，他曾经简单查过一些关于记忆与思维的资料。 人的记忆，按内容大致可以划分为形象记忆、逻辑记忆、情绪记忆和动作记忆四种。每种在大脑中都有不同的储存区域，甚至有不同的调用方法。 所以不管是理论上，还是事实上，形象和情绪，都是可以分离的。 按照这个思路，他完全能够在保留对安娜的形象记忆、逻辑记忆的同时，剥离出对对方的情绪记忆。 也就是说，按照他的设想，他能够在不忘记任何事情的情况下，将他对安娜的爱意，单独拎出来。 ‘这不是背叛，这是考验。如果这之后我还会爱上她，那就证明她是我的真爱。’ 如此安抚着爱情小人，乔木开始了记忆剥离工作。 …… 不知过了多久，乔木的意识，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脑海中浮现出与安娜斯塔西娅有关的记忆，却再也无法牵动他的情绪。此时的俄罗斯女孩，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曾经为敌的手下败将而已。 爱情小人终究还是被他杀死了。 回想起过去一段时间，他每次面对、想起那个女孩时的状态，他就忍不住打寒颤。 那个什么丘比特的祝福，说是祝福，简直就是诅咒。 那种诅咒，实在太变态了。 彻底松了口气的他，打算美美睡上一觉。毕竟在项目中，他没什么机会睡午觉。 但刚合眼没多久，他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谁啊？工作日这个点上门？不知道大家都在上班吗？ 他抱怨着起身来到门口往外一看，发现猫眼被堵上了，一片漆黑。 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的，仿佛确认屋里有人。 小偷？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找死！ 冷笑着，他直接拉开了大门，与门外之人四目相对。 然后他就愣住了。 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却完全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还是在现实中…… “就你自己？”门外之人开口就问，语气很是冷淡。 “嗯。”他下意识答道。 然后，那人就拽着行李箱，直接挤了进来：“劳驾，让一让。绅士一些，谢谢。” 第427章 428.不速之客 乔木下意识让开一条路，来人没继续往里走，而是弯腰用手指抹了一把地砖，又看了看，捻了捻，确认干净后，竟然直接脱掉鞋子。 那人将鞋子在门口整齐摆好，又用两个指头随手将乔木的鞋子拎过来，在旁边摆好，又起身将行李箱摆放在另一侧靠墙不挡门。最后才光脚踩着袜子进了客厅，直接坐在沙发上。 整个过程，乔木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完全搞不清状况。 对方坐下后，才奇怪地问他：“你不坐吗？” “你……你这是？”乔木完全迷茫了，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面前这人，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加起来大概一共相处了14个小时。 当然并不是独处，当时还有别人，比如美国佬、非洲佬、印度阿三，以及范鸿。 是的，现在这个突然登门，还直接走进他家里，大大方方坐在他的沙发上，甚至邀请他同坐的人，正是当时和他一起执行《值班闹鬼夜》的日本调查员，“神子”！ “说来话长，还是坐下说吧，”神子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等乔木一脸懵逼地走过去坐下，才继续道，“我要休长假，决定来中国度假。但我不想住酒店，那样太无聊了，希望能找一个寄宿家庭。” 她停顿片刻，让乔木消化一下：“我在中国只认识侠道，不过他有家庭了，实在不方便，我就想到了你。你放心，我会按照高出市价的价格支付你房租，不会让你吃亏的。” 乔木眨了眨眼睛，被这个理由惊到了。 独家？寄宿？而且……你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吧？ “咱俩……”他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委婉表达，“咱俩好像不太熟吧？” “没有关系哦，”神子露出了安抚的笑容，明明该是很治愈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乔木总觉得这个笑容有些虚伪，“很多日本学生修学旅行，都会选择在陌生人家寄宿，大家都很友善呢。” “不是，我是说……” 乔木刚开口，对方就抬手打断他：“我明白，你应该还是单身吧？” 她刻意打量了一下房间陈设，确认整个客厅都没有任何女性的生活痕迹。 “为了你和我的名誉着想，对外就宣称是为了节约房租而合租的陌生室友就好了。这样也不会给你的异性社交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乔木震惊了，大声道：“什么叫对外宣称啊？明明就是啊！” “原来如此，”神子一脸了然地点头，“那未来几个月，还请多多指教了，室友君。” “啊？”乔木彻底被对方的无耻震惊了。 他不再客气，直接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指着大门：“你这样也太失礼了吧？！给我出去住酒店！就算想借住，也不能这么直接上门吧？” 神子依然正襟危坐，双腿并拢，双手端正地放在大腿上，仰头看着他：“失礼？是因为没有见面礼吗？我来得匆忙，一会儿可以补上的。” 乔木从没想过会有日本人用标准的普通话跟他玩谐音梗，该死的智脑！ “不是礼物的问题！是不方便，明白吗？” “这样的话，除了高于市价的租金，我还可以包揽所有家务哦。如果你想要在家吃饭，我偶尔也可以下厨，但我不会中餐，你喜欢日料吗？” “不是干活的问题！是太打扰，明白吗？” “没关系哦，我大部分时间都会安静待在自己的房间中，没有你的许可不会擅自闯入你的私人空间的。洗手间的话，我也会避开你的作息规律。”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尊重的问题，懂吗？你这样太不尊重我了！” 神子缓缓低下头，沉默片刻后，轻轻说道：“我明白了。” 说着，她起身向门口走去，将行李箱拽过去。 乔木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对方没有去开门，而是将行李箱放倒、打开，当着乔木的面，从里面将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服装拿出来，整齐地码放在地上。 “你……你干嘛？” “这些是我收藏的服装，全部都是订制的高档货，面料上乘，而且非常、非常合身哦。很多题材现实没有，我还是去项目中订制的呢。” 神子背对着乔木取衣服，重音咬在“非常”二字上，让乔木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 “jk服、女仆装、护士装、空姐装、教师装、oL西装、运动服、魅魔装、猫女装、魔法袍、旗袍、女刀客、圣诞老人、魔法少女、足球宝贝……” 随着神子的如数家珍，那能放下一个成年人的巨大行李箱，空了…… “你……旅游时都带了些什么啊……”乔木忍不住呢喃道。 “这些可都是我最心爱的珍藏的，当然要随身带着啦，”神女一脸骄傲地说道，“至于其他生活用品，只要有钱，在哪里都能买到，对吧？” “你到底是什么职业啊……” 乔木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担任调查员之余，也替她的公司高层……缓解工作压力之类的。 “侠道没给你介绍过吗？”神子疑惑道，“除了调查员这一身份，我的本职工作，是伏见稻荷大社的全职神子，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巫女。” “神子一职，尤其是大社的神子，大多都是周边学生兼职，”她颇为骄傲地主动介绍，“像我这种全职神子，是非常非常稀少的。工作量少、收入稳定、假期也多，还很受周边居民的尊重。” “不……我知道你的职业……”乔木终于忍不住决定说实话，他指着那些衣服，“你当我看不出来吗？这些都是情趣服装吧？根本就不是正经的职业装或Cos装！” “什么正经巫女会收集这些啊？！” “是个人爱好啦！我当然是正经的巫女！”神子立刻抗声，“你知道做一名全职神子有多难吗？！” “每天都是无法推辞的应酬，因为客人都是政界或商界的大人物，大社需要他们的支票养活那么多员工，”她语气越来越消沉，“我作为大社的首席神子，一切活动都要出席，举手投足还不得有丝毫失误，否则就是失礼，就是给大社抹黑……” 原来你知道什么是“失礼”啊！ “那些成功人士，多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他们对礼节的要求堪称苛刻，甚至都不允许我展现丝毫的个性。那些家伙，压根就是拿我们这些人当机器、招牌，根本不在乎我们个人的感受与意愿！” 神子越说越激动，跪坐在地砖上，指着地上码放整齐的几十套情趣服装：“如果没有它们，我早就扛不住了，说不定都会精神分裂！这些服装我只是独自在家放松时，偷偷穿给自己看，取悦自己的，从来没给其他人穿过哦！ “所以，请你不要再用那种失礼的想法揣测我，我的职业不存在任何问题，我本人的观念也是非常保守的！” 你刚才的话擦边啦！这话我一点都不想听！ 心里是这么想，但乔木还是下意识幻想着那些服装被套在对方身上后，是一幅怎样的景象…… 实话实说，神子的身材，绝对没得说。在他见过的所有女性中，恐怕仅次于烛光。 而且她和烛光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烛光是那种知性的御姐风，神子则是那种令人会下意识屏住呼吸的绝代青春女。尤其那对修长笔挺的腿，如果是热裤的话…… 上一次相处，乔木就意识到，对方如果不是一直冷着脸，说话夹枪带棒，而是表现得更阳光、更热情一些，恐怕她的追求者，都要一路追到项目中了。 “哦，对了，”发泄完情绪之后的神子，突然指着其中两套最厚实的服装说，“这是全套的巫女服，襦袢、白衣、掛襟、绯袴、千早、足袋、草履都很齐全…… “这个更厉害了，它叫十二单，是日本地位最崇高的女性，在最隆重的场合才能穿的衣服哦。我这身，按形制，可是皇后才能穿的。长袴、小袖、单衣、五衣、打衣、表衣、唐衣、裳和衵扇都有！” 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突然想到什么，又强调：“这两套可是正经的服装哦。尤其这身巫女服，就是我平时穿的工作服……” 乔木突然反应过来：我们为什么会突然聊起这种事情啊？ 然后，神子就告诉了他答案：“如果我住在这里的话，我……我在放松的时候，也会穿这些哦……” 她颔着首、红着脸，双手死死拧着裤子：“我喜欢风流动的感觉，所以平日里不喜欢关门……还有，我需要放松的话，会通知你一声，以免你提前下班回来，撞见后会很尴尬的……” “你……你不要误会啊！”她一脸紧张说道，“我可是很保守的！25年来，至今都是完璧之身呢！你绝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乔木呆呆地站在那，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他注意到了对方下移的视线，慌忙坐回沙发上，微微弓腰，拽过一个靠枕，抱在肚子前。 门口的神子依然跪坐在地上，面前摆放着那些一看就很轻薄的衣服，直背挺胸，微微仰头，一脸期待而略显紧张地看着他。 如同一位等待帝王宣判其命运的无助少女。 太犯规了啊！ 乔木的心中，希望与绝望交织：“我都不知道你的……” “观月惠美，伏见稻荷大社的观月惠美。”对方完成预判，将他最后的理由扼杀在襁褓之中，然后微微鞠躬，“以后请多多指教哦，乔君。”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终于放弃抵抗，重重叹了口气。 “我们几人现实中也相互认识，都是朋友，”心愿达成的观月惠美，得意地仰着小脸，“侠道……哦，范鸿经常会提起你呢。” “那你为什么要伪装？”乔木已经看出来了，这家伙之前那副冷淡的模样，完全就是装出来的，真实的性格，说不上恶劣，但也绝对要灵动不少。 考虑到两人刚认识，还没什么了解，再考虑到这家伙独特的收藏癖……对方现在展现出来的性格，只怕也是冰山一角。 察觉到乔木的视线又往自己的收藏上面瞟，观月惠美也不在意，反而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可以触碰。 这反而让乔木败下阵来，扭开脑袋不再往对方那边看。 “那可不是伪装哦，那是我的工作状态，我履行神子职责时，就是那副模样。那几个家伙都知道，如果你问他们的话，他们也会告诉你。” 观月惠美一边解释，一边重新收拾自己的衣服：“身为侍奉神灵之人，自然应当无喜无悲、无欲无求、无期无盼。这才是那群老家伙们所认为的‘神子’，这样的‘神子’玩弄起来才更有趣，对吧？” 乔木猛地回过头，目瞪口呆：“你不是说……” 话没说完，就对上对方眼中浓郁的戏谑。 “哎呀呀，乔君初次见面，就很关心惠美呢。真是令人感动。” 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他干脆不再搭茬。 “很令人窒息的工作，对吧？”观月也不在意，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所以一定要经常休假，调整身心，否则迟早会出状况。比起和人打交道，果然还是单纯地侍奉神灵更简单。”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指了指一直没人住的次卧：“你住那边，我一会儿查一下这边的租金，押一付三。” “多谢乔君了，未来一段时间，就叨扰了。”观月又是一鞠躬。 这一下乔木彻底被堵得没话了。 他本以为对方会说什么“真的好要收租吗”之类的，他好狠狠反击对方。 没想到对方说付租金，竟然是认真的。 “那我回去睡了。”被拿捏得死死的乔木，郁郁地起身要回屋。 “乔君？”身后的观月突然叫住他，“下午可以借用你的车子吗？我需要出去采买生活物资。” “钥匙在衣架上，”乔木头也不回地指了指大门旁边换衣镜旁的衣架，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车钥匙，“我再找房东要一套家门钥匙给你，小区门禁卡的话，有空的时候带你去物业办理一下。” “多谢了。”这一次，观月惠美用的是真诚的语气。 等乔木关上房门，房间中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她才彻底松了口气，肩膀往下一塌，整个人之前那种下意识的紧绷感，都消失无踪了。 她看着无意中摆放在自己最正面的巫女服，伸手轻轻抚摸着那柔软的面料。 这次应该……安全了吧…… 第428章 429.胡磊很烦恼 乔木这个午觉最终也没能睡成。 他迷迷糊糊才入睡，甚至还能听到窗外的动静时，就被一个电话给叫醒了。 来电的，是交警同志，是询问他是否将车辆借给一位没有驾照的女士。 乔木一听头都大了，只好乖乖起床穿上衣服去接人。 但到了后了解了情况，他脑袋都险些炸开： 那个观月惠美，用的竟然是国内的身份证！名字是于惠美，山东青岛人，而且身份证还是真的！ 无证驾驶是要行政拘留的。为了不让对方再落个盗窃的罪名，他只能承认是自己借车给对方，这样一来，还要扣车。 乔木无奈，只好联系公关部，买了一份社会vip服务。最终，他们又交了两千元的顶格罚款，才得以脱身。 “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观月惠美坐在车上连连道歉。 乔木已经无语了，不过反正罚款是对方交的，他也就损失了一点点雨燕币和积分。 他现在更关注另一件事：“你没有驾照还敢开车？还有，你的身份证是怎么回事？” “我当然有驾照啦，只是没想到日中两国身为友邻，竟然互不承认驾照，真是麻烦死了，”对方理直气壮地抱怨着，“早知如此，买身份证的时候，就顺便再买一份驾照了。” “买身份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乔木已经彻底无语了，“就凭你这句话，我就能抓你去公安局立功了。还有，你的护照呢？你不会是偷渡过来的吧？” 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一脚刹车停在路面，死死盯着对方：“你不会是nseiC派来的间谍吧？我需要向我们公司汇报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调查员出国度假很麻烦的，就是不想出来休息还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乱，所以才需要其他身份图个安静，这是常识！”观月惠美翻着白眼说道。 说着，她转过身子，侧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对着乔木一脸坏笑：“你该不会是特别听老师话的乖乖好学生吧？” 乔木哼了一声，没理会她。 开了一会儿，对方突然问：“哎？咱们这是去哪？这条路好眼熟啊。” 他不客气地说道：“回住处啊，不然你打算住酒店？” “可是……”观月犹豫说道，“我的生活用品还没买呢。” 乔木缓缓降低车速，扭头看向对方。对方则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他重重叹了口气。 才搞定那个安娜的麻烦，怎么又冒出来这么一个。 “晚上要不要叫范鸿出来聚一聚？”这里不是主干道，他边掉头边问。 “不用了，先不要告诉他，”观月重新坐正，直接拒绝，“我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给他个惊喜。” 掉过头后，乔木又看了对方一眼，没再说什么。 …… 后面几天，观月惠美并没有在家里“放松”，乔木自然没机会一饱眼福。这几天他一直关注公司oA的行业资讯，与外界的国际新闻。 与日本有关的新闻有一些，但都看不出任何问题。 度假？哼，骗傻子呢…… 乔木维持着警惕与期待时，同一座城市中的另一位调查员，这几天也很不好受。 胡磊在项目结束的第二天，终于联系上了颜其平，拿到了项目人员的情况通报。 俄罗斯国家技术集团一方，也就是他私下里雇佣的“打手”，在项目进度达到一半时，在短短几分钟内，项目内人数由七锐减至零。 而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首人结束项目，则比俄国人晚了十一天，比项目结束也就早了五天。 也就是说，那个乔木，竟然凭一己之力，击败了七名调查员？ 这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虽然调查员的战斗力和级别并没有什么直接关联，从来没有级别越高战力越强的说法。 但战斗力，除了独特的天赋、优秀的强化能力，更重要的是丰富的战斗经验。这玩意儿是和执行项目的次数直接挂钩的，自然就和调查员级别间接挂钩。 而那个乔木，按照他从大同分部那边搞到的情报，那家伙加入公司16个月，执行项目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有五十次！ 那点可怜的战斗经验，有什么用？也就对付知根知底的剧情人物吧！ 那他凭什么能以一敌七？ 他突然想起颜其平帮他搞到的情报里有一条，是说那家伙很擅长提高剧情人物关系等级。 会不会是……找到了强援？ 但这是他第一次执行这个项目吧？第一次怎么可能找到剧情人物做后援？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仔细看着颜其平发给他的时间表，立刻就发现了端倪：那家伙，从珠世医院去任务目标地的时间太长了！多花了至少半个月！ 这半个月……对方在干什么？ 会不会就是这段旅程，让他无意中遇到了某个强大的剧情人物，或者与剧情无关的原住民，引以为后援，帮自己渡过难关？ 胡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完全无法接受对方成为调查员不到一年半，就成为以一敌七的强者。 他也无法接受，对方首次执行项目，就能轻易和某个关键剧情人物打成一片，甚至并肩作战。 他更无法接受，自掏无数腰包，长期合作的那支俄国团队，其实外强中干、实力很弱。 “歪打正着”“运气好”，是他唯一能接受的理由。 最关键的是，颜其平在项目中察觉到不对劲后，立刻返回珠世医院，并给他带来了另一份重要情报： 那个乔木，不仅从俄国打手的手下全身而退，还一口气完成了数个丙级委托。算下来，对方很可能完成了多个可选任务！ 这就意味着，他不仅让对方吃个教训的目的落空了，就连不让对方完成可选任务的目的也没实现！ 他的钱白花了！ 胡磊此刻，只觉得自己胸中有着熊熊烈焰，能直接把整套房子焚毁！ 昨天在食堂遇到那两个家伙，他还以为范鸿是去安慰那小子的。 现在想起来，安慰为啥不去办公室？那两个家伙，分明是专门在食堂等他，朝他嘚瑟、示威的！ 一想到这个，他就恨得牙疼。 颜其平那边也不让他省心，说什么当天有私事就先走了。说的好像第二天他主动联系自己了一样。 要不是自己又是飞信又是电话的，他会搭理自己？ 分明就是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失败了，觉得省部形式可能有变，想要和自己保持距离。 但又不敢得罪自己太狠，所以拖了一天，实在拖不下去了，才联系自己。 哼，投机分子！ 但话说回来，整个省部，包括他的员工兴趣小组……有多少是颜其平这样的投机分子，又有多少是自己能够依仗的忠诚之人？ 如果真的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落入下风了，那说不定真的就是树未倒而猢狲散，到那时他不倒也得倒了。 他必须想个办法，尽快扳回一城。 既然对付不了他们本人，那就从他们身边的人入手。 恰好，据他所知，龚荣那边，还有一招棋。当初对方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想着有备无患，就不动声色地攥在手里了。 那个乔木调来后，对方还跟他提过一嘴，意在告诉他对方也会采取行动，不会让他孤军奋战。 现在颜其平那家伙似乎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成了不稳定因素，那家伙也该出力了。 这么想着，胡磊直接拨通了龚荣的电话。 但他很快就没心思关注这件事情了。 两天后，周一，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请问是‘硬汉’先生吗？” 对方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心中咯噔了一下。 硬汉，是他在项目中的代号。通常来说，调查员是不在现实里联系的，除非是打算现实中交朋友。那样的话，直接直呼其名就行了。 所以，调查员在现实中，在内部项目中，都是不喊别人的代号的，自然也听不到自己的代号。 现在对方在现实世界直接给自己打电话，而且上来就直呼自己的代号…… 那就证明，对方也是这行的，但不是公司的人，而是同行。 不过什么p9，他的保密意识还是非常到位的。他并没有凭着自己的猜测，就直接说什么。万一对面是什么不怀好意者偷偷录音呢？ “啊？”他只是用极度疑惑的语调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疑问。 对面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是您，请放心，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找您了解一些事情。如果您有任何顾虑，可以不明确回答我的问题，只需要用简单的语气予以必要的回应即可。” 对方显然对他的态度有所预料，没等他同意或反对，就直接步入正题。 “您于上个月26日在我站正式下单，购买了‘困兽’小队的某项服务，服务时间为本月7日，对吧？” 胡磊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原来是客服回访、满意度调查啊。 虽然他之前从未听说那个网站竟然还有客服回访这么一说，不过说不定是新推出的服务呢。 不过他还是谨慎地没有给准话，而是“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不是确认的四声，而是带点疑惑和迷茫的一声，非要说的话，能解读出几十种意思来。 对面再次停顿片刻，继续说道：“请问，‘困兽’小队服务过程中，您是否在现场？” 他险些笑出声。 这叫什么问题？我在不在现场？你们是做什么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要不是不想暴露自己，至少不想留下证据和把柄，谁特么花那么高的价格雇你们啊？ 他这次没有用三声的“嗯”来否定，那样的话，一旦通话外泄，那也太明显了。 他想了想，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说法：“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听得懂不？ 对面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停顿片刻，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那请问，关于该小队本次委托的完成情况，您是否了解？” 完成情况？你还好意思问？！ 一听到这个问题，胡磊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不去问他们？！问问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堂堂七名中阶调查员，连个新人都搞不定！一群废物！ “我不知道你说的服务和委托是什么，”他饱含怒气地呛声，“你为啥不去问那个什么小队？！”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站对此深表歉意，”对方这一次停顿了很久，“按照我站规定，您本次的费用是无法返还的。但我站之后会进行必要的调查，如果调查您反映的情况属实，本次委托确实未能完成，我们将补偿您一张任意委托五折优惠券，有效期为终身有效。如果我们因客观原因未能得出明确调查结论，将赠送您一张任意委托七五折优惠券，同样终身有效。” 什么叫未能得出明确调查结论？这不就是明摆着甩锅嘛！ 胡磊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又燃起来了。 “什么叫调查不出来？啊？！” 他再也顾不上隐晦、保密之类的了，怒气冲冲地质问：“我花了那么多钱，就换来这么个结果？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户的？啊？！” “‘硬汉’先生，我们理解您的……” “你理解个屁！你明白个球！你当我三岁小孩啊？我在你们网站买了多少次服务了，你自己看不见？平时你好我好的，现在委托失败了，就开始甩锅了？就不认了？怂了？啊？！” “先生，请您冷静……” “我冷你****！这个委托多少钱你不知道？我花了那么多钱，结果你们屁大点事儿都做不成，就知道装傻充愣，还特么让我冷静？！你爸那个狗日的‘困兽’给我叫出来！我和他谈！” “先……” “还有那个‘蚂蚱’还是‘蟋蟀’来着？之前不是一直他是队长吗？人呢？死了吗？！” “先生，我们完全理解您此刻的情绪，我们也从未想过要推卸责任。但因为您我双方都明白的原因，我们的很多调查与复核工作，开展难度非常大，无法保证一定能查明真相……” “大你****！有什么大的？七个大活人，一人一间屋子，牛皮纸！老虎凳！指甲钳！辣椒水！电烙铁！什么真相查不出来？你们毛子不是最擅长这种活儿吗？！” “先生，‘困兽’小队全员，也就是执行此次委托的七名成员，已经于本次项目中全部牺牲了。” 怒骂声戛然而止。 “这是我站成立以来从未出现过的情况，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违反用户协议，在现实中联系您，就是想查清真相，以更好地维护您的权益……” 电话对面不知男女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完全不受他的怒骂的影响，温和地说着该说的话。那声音，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会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但胡磊，此刻却如同置身冰窟，全身忍不住地打颤。 死了？ 七个人……全都死了？ 第429章 430.616我部的“天才”调查员 胡磊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了。 不，不是铁板，铁板他踢得穿。 是钢板。 七名中阶调查员被一人击败？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经完全ok了。那个人就是超级战斗天才，他认了。 但七名调查员同时死亡？他干调查员13年来，闻所未闻！ 他看着颜其平交给他的情报，只觉得遍体生寒。 那群俄国佬，从第一个在项目中消失，到最后一个，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 就是七头猪，撒到深夜的荒野中，也得抓上半个小时吧？ 七个人，几分钟就没了？ 还全都鬼迷心窍，没有一个想着结束项目逃跑？ 很明显，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们无法战胜敌人，无法逃离战场，无法结束项目，只能看着一个个队友在自己面前殒命，然后绝望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只是这么想着，胡磊就觉得自己完全能体会那种深深的绝望感。 毕竟他也是调查员。 他甚至想到，如果对方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他狠狠一个哆嗦，猛地往后一撤，下意识一挥手，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扫到了地上。 打开的笔记本摔在地板上，屏幕和键盘之间直接摔成了平角。 但胡磊没有去捡，而是呆呆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它，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妻子听到动静，探头过来，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 她直接走进来，将笔记本从地上捡起来，看了看已经花了的屏幕，显然已经不能用了：“这又是和谁置气呢？你们主任，还是那个范鸿？” 见胡磊不说话，她试着将笔记本合上，轻轻按了按，发现按不动，也不敢硬来：“我下午拿去修吧，你这里面没有什么保密资料吧？” 对丈夫的工作性质，她多少知道一些。 凑到桌子后面拔电源的时候，发现胡磊还是愣愣的，她推了推对方：“问你话呢。” 胡磊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我下午给你修电脑去，”妻子没好气地重复一遍，“有敏感资料吗里面？” “没……没有。”胡磊摇了摇头，就又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了。 妻子见他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无数次见过对方因为公司的事，气得在书房中破口大骂或摔东西，但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会是……外头有人了吧？ 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都差点笑出声：外头有人，那是好事，怎么可能这么狼狈？ 但转念一想：难不成是外面那个怀孕了，拿肚子里的孩子逼他离婚？！ 这么一想，再看胡磊那副表情，和电视剧里的男人一对照，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像。 瞬间，她全身的血液都往大脑涌去，就想冲上去给对方一巴掌让对方回神，把话问清楚。 但最终她还是忍了。 自己胡思乱想，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好闹呢？ 再说了，女儿马上中考，有什么事儿都不能这个时候闹。 走到门口时，她又想到一个疑点。 说起来，他总是时不时失踪几天，也不说做什么，就说公司有事儿。有几次，甚至失踪了十多天。 真的是公司有事儿吗？ 还是那个狐狸精有事儿？ 她回头再看还在发呆的老胡，顿时觉得这个男人浓眉大眼的，怎么看怎么可疑。 胡磊自然不知道他那快被女儿学业压力逼疯的老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而且这一次歪得已经没边了。 他刚才自己狠狠把自己吓了一跳，但冷静下来就意识到，自己是在杞人忧天。 不对同事出手，可是公司的铁律。他可不相信那家伙敢顶着智脑的监视，公然对他不利。 只是那种让人无法结束项目的手段，最好能搞清楚，否则他会寝食难安。 他正盘算着该怎么探出对方的底牌，甚至幻想着能否据为己有，桌边的手机就响了。 他随手拿起来一看，是颜其平。 竟然主动联系？也是够新鲜的。 抬头看见老婆还杵在门口打量自己，他也没多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对方把门关上。 等妻子关上了门，他才冷笑着接通电话，对方也没有寒暄什么，直接就用上了责备的语气。 “你怎么这么急？也不知会我一声？咱们之前明明说好的。” 这个语气，让他很不高兴。不过他还是压低声音，耐着性子问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什么急不急的。” “就是你之前提过的，让人在论坛上发帖，坏那位的名声。”颜其平的语气，仿佛在说“你装什么糊涂”。 胡磊刚想说什么，眉头就皱起来了：“什么意思？那事儿我还没做呢。” “没让人做？胡工，你这是几个意思？”电话对面那位，直接气笑了，“帖子都发出来了，不是你，难不成是我？” “帖子发出来了？”胡磊惊讶地重复了一句，连忙说，“我真没让人做！是不是哪个小崽子想邀功？颜工，你别着急，先把链接发我看看，我肯定会给你个说法的。” 这个承诺显然起到了很好的安抚作用。对方闻言也不再夹枪带棒，只是说了句“链接发你了，你看看是谁做的”，就挂了电话。 胡磊打开公司oA内置飞信，颜其平新发了他一条链接，链接标题就是《616我部的“天才”调查员》。 链接都没打开，只看这个标题，他就心中一沉：他手下真有人抢功？ …… 对乔木而言，不执行项目就算放假。 所以别的调查员可能还要去公司开会，讨论组队项目和集体项目的执行策略。他就不一样了，一个月三十天，通常有27-29天在放假。 尤其这个月的双保底一次性完成，他更没有压力了。 早上躺床上睡懒觉，直接被范鸿一个电话干了起来。 “你看我给你发的链接！”对方的语气中饱含怒意。 乔木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打开飞信，发现是空的：“没发过来啊？” “啊？我看看，”范鸿那边安静了一阵，“发过去了啊？我再给你发一遍。” 乔木等了片刻，在对方“收到没”的提问下，检查了5g和wifi都信号良好，又左手倒右手、往窗边探探、往房门探探。 “还是没有，你那网不行？” “不应该啊，是oA崩了？”范鸿疑惑道。 乔木一滞，没说什么，打开oA内置飞信，看到了范鸿发给他的链接。 “哦，收到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可能是网卡了，三条链接一起进来的。” 真是睡迷糊了，竟然没想到oA内置飞信…… 这么一折腾，范鸿的火气也消了一些，但还是愤愤说道：“胡磊那个王八蛋开始下手了。” “说什么呢？！”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声怒喝，“范鸿你皮痒痒了是吧，当着孩子的面说脏话？” “我换个地儿。”范鸿嘀咕了一句，就听到推椅子声、他儿子幸灾乐祸的笑声，和嫂子不依不饶的警告声。 这会儿工夫，乔木已经把整篇帖子扫了一遍。 上来先介绍了那位“天才”的个人情况。刚刚20岁，高考失利连专科都上不了，下分当天失足坠楼在家中养病半年，加入公司不到一年半就晋级p7。 只看这一段，完全称得上先抑后扬。一个应试教育的废物，却在另一个领域崭露头角、锋芒毕露，要不是公司慧眼识珠，这样的人才就要被万恶的教育制度埋没了。 这种故事太符合当今国人的胃口了。 下面作者就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听说下面分部有这么个天才马上要来省部了，就异常激动无比期待，自陈确实有搞好关系抱大腿的心态，等天才来了，又有些不好意思接近人家，怕人家讨厌，毕竟天才都有脾气云云。 之后又讲了省部领导如何如何重视，欢迎会上把天才狠狠一通夸，号召所有调查员向天才学习，把大家说得尴尬地抠脚趾。 中间顺便带出，天才确实不好接近，到岗第一天就玩失踪。截至作者写下这篇文时，到岗整整一个月，天才只出现在公司三天，来了就去传送室，结束项目就回家，除了省部主任和p9面试官，不与任何同事打交道，副主任找他都不搭理。 后面就开始讲述随着“天才”首次项目，被面试官带着还能失败，作者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许是和项目相性不合呢。 恰好领导又安排天才加入省部集体项目，和他们一起，他就万分期待了。 结果首次碰头会上，天才就缺席了，一问人家一个招呼不打直接回老家了，而且还在电话里怒怼项目负责人多管闲事，当着一干派遣员的面，将一向很照顾他们的老大哥怼得脸憋得通红。 之后老大哥不计前嫌，还是安排另一位p9在项目中带他，还替这位天才做完了必选任务，确保对方直接拿到双保底。 因为这个，那位p9的计划全被打乱了，一个可选任务都没完成，拿了个最低评价，草草结束了这个项目。 而这位天才，混了个保底后，不知是膨胀了还是确实有自信，直接决定单干。 不过这位也确实厉害，竟然一次性完成了两个可选任务，相当牛逼，完全对得起天才之名。 但结束项目几天后，他就得知了一个“噩耗”：在项目中与他们长期合作的俄国人，突然和他们翻脸了，翻得莫名其妙。 老大哥好话说尽，也没能挽留住对方，但总算得知了原因：是天才做的好事。 那位天才在项目里捅了娄子，遭遇十多只鬼围攻，危难之际被俄国人救下了。俄国人一脑子伏特加哪有什么心眼子啊，就觉得是中国朋友，得帮忙，帮他干掉了那群鬼后，甚至还无私地帮他搞定了第二个难度更高的可选任务。 这种事情，当事人肯定要投桃报李的，要么项目内分润功劳，要么承诺以后报答，这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但凡还有一丝良知，都不用人教。 结果，那位天才，忽悠着对方去做难度令人发指的第三个可选任务，然后在激战时突然翻脸，逼着俄国团队直接仓皇逃离项目，损失惨重。 他自己则大大咧咧回去交了委托，独吞了所有委托奖励：数份珍贵的强化能力，可给他人使用，没有任何副作用。 老大哥知道此事后，都急红了眼，但能有什么办法呢？大家同事一场，你还能替同行出头不成？ 但最大的损失是，俄国人和他们彻底翻脸了，他们在项目中的名声也臭了。明明是自家项目，可往后在项目中，他们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老大哥为了这事，多日买醉。 他想起来就气得不行，恰好在对方之前的分部有几个熟人，就打听这位天才的情况。 不打不知道，这位所谓的天才，竟然有一大堆精彩的故事： 人家同时有两位面试官，一位省部p9，一位总部p10！后者虽然只带过他一天，但他硬是厚着脸皮往上凑，成天给人家发消息问候祝福，逢年过节送重礼。 两位面试官也被他捧得心花怒放，在他试用期阶段，就直接送了他两个“终结项目大礼包”，双双成就了他的“天才”之名。 等他转正后，两位面试官离开了，照顾不到他了，怎么办呢？又把他强行塞进了另一位总部p9的培训项目中。 那位p9手下十多号人，一个都不管，就成天围着他转，什么功劳什么奖励都先紧着他，其他人敢怒而不敢言。他更是不加掩饰地在分部中四处炫耀自己是多么“长袖善舞”。 而且这位也不是什么消停的主儿，在分部一年的时间，数次被叫到总部接受调查，但无论哪一次都能全身而退。 最夸张的一次，p11带队亲自下来查他，结果照样摆平。不仅如此，他还又攀上了这位的高枝。 现在这位手上有个相当牛逼的项目，光二期成员就有两百多人，可见规模之大。 如此规模的集体项目，那位天才，区区一个p5、p6，竟然能在其中担任重要领导职位。最牛的是，他身为管理人员，没有履行过任何管理职责，甚至都好几个月不去项目了，就是白蹭功劳，吃空饷！ 第430章 431.818那个落入尘世的“天才” 作者在那个分部的朋友还告诉他，这位之所以能这么快晋升，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分部遭遇过一次重大挫折，所有调查员都折进去了，只剩下两人，其中就有这个天才。 另一人是p5，但为人友善不争不抢，而这位一见压在头上的人都没了，立刻跳了出来。他把自己的关系用到了机制，一个p3硬是让分部领导们相信，能借助他的人脉重建分部。 而恰好总部和省部都为了重建分部投入了海量资源，于是就出现了极其可笑的一幕： 为了借助这位天才的“高层人脉”，分部几乎将所有资源都倾斜到他身上了。当然另一方面来看，当时只有两个调查员，不投给他们就没人可投了。但不公平的是，那位p5却没有得到任何资源倾斜，甚至还得给这位当保姆。 结果这位享受着公家资源，一路疯狂晋级，只用了一年的工夫就升到了省部。然后他就一脚将分部踢开，别说帮忙了，甚至都不联系了！ 等于过去一年，总部、省部投给分部的重建资源，全都落入了他个人的口袋，成就了他天才之名！ 他听到朋友这话后，又私下联系了那个分部的多名同事，从各个角度验证了这个说法，现在只感到无尽的可悲。 作者越写情绪越激动，直言要不是省部主任和那位p9面试官疯狂捧那天才，想在省部复制那一套模式，强行把对方捧上p9，他一个小小的派遣员，也不敢得罪那种大人物、大势力。 但一想到公司出了这种蛀虫，还就在他身边，他最终还是忍无可忍，深夜写下了这篇帖子。 他最后还喊话那位天才，长袖善舞不是坏事，但要用在正途。如果他能把这种能力用在项目中，而非现实里，一样能取得很精彩的成果。 别人也会心服口服。 文章的最后还附上了十几张飞信或oA内置飞信聊天截图，各种打码，完全看不出谁是谁，但都是他向别人求证、别人朝他吐槽的内容。 乔木一边读，一边咂么着嘴：“我原来这么差劲的吗？” 范鸿换了个安静的地方，怒道：“他们这么胡编乱造，编排你我和方主任就算了，还敢把米工和你们杨主任带进来，还真把山西当成他们的地盘了？” “这有什么？”乔木又把帖子扫了一遍，“人家从头到尾没提任何人名与地名，你难不成还要自己站出来认领？” “还用提名字？这一看就是在影射你，影射咱们！” 乔木轻笑了一声：“你觉得这帖子里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 “既然你觉得都是假的，那你为什么认为这篇帖子是在影射咱们？” 这一句直接给范鸿堵住了。他憋得半天说不出话，捯饬不过这个逻辑，只好抱怨：“你怎么替他们说话？” “我这是在模拟庭审，”乔木笑道，“假设你向监察部举报，监察部找到这个匿名发帖人了，双方对峙的时候人家这么来一句，你咋办？” “那按你这么说，一切造谣诽谤都可以逍遥法外了！”范鸿不认可这个说法。 “当然不可能，咱们真要是起诉的话，大概率是能胜诉的。一年后法院判决对方在内部论坛公开道歉、恢复名誉，再赔我几万块钱，赔你几千块钱，顺便把咱们的诉讼费也出了。这个怎么样？” 范鸿没话了：这算哪门子胜诉？太便宜对方了。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目前法律上处理侵犯名誉权，就是这么个情况，”乔木起身靠在靠枕上，“另外你还得考虑一点：公司层面，会支持咱们诉诸法律吗？会不会站出来和稀泥？如果公司不支持咱们走法律程序，那监察部处理此事，能拿出法院那种态度和力度吗？” 对方的创作手法还是很高明的。一切负面内容都是“我发现”“我听说”，涉及他自己的态度与看法，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没有一句人身攻击或人格否定，整篇的基调都是“一位误入歧途的青年天才”。 但读者看了，就不是这种感觉了，结合自己的职场情绪，只会对文中的“天才”和他背后的那些推手，加倍不满。 毕竟大部分调查员绩效都很平庸，手头也不阔绰。 这也算是另类的“仇富”了。 就算监察部找到对方，对方也可以说是道听途说被人误导了。监察部要是让他说出谁误导了他，他也可以以保护同事和朋友为由，坚决不开口。 最终的处理结果还是要落到公司制度上。制度有规定“依据错误事实批评指责同事”会承担什么大的代价吗？ 他可不信会有这种规定。除非那位同事是高层领导。 大概率就是监察部发个通告宣布对方所言不实，对方再发个帖子公开道歉。 然后内部论坛就全是“反正我信了”“保护伞惹不起”“社畜只能忍气吞声”。 没有人会主动招惹监察部，所有的愤怒，都会集中指向被他们人肉出来的乔木和范鸿他们。 等他们的名声彻底臭了，高层再想提拔、重用他们，就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住这种舆论的中伤。 范鸿一个连时事新闻都不关注的中年父亲，对这种弯弯绕绕实在不擅长，听乔木这么一分析，顿时目瞪口呆。 “那就无解了？”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一结果，“就任凭他们这么造谣？就没人能治他们了？” “也不是不能。他们卡的时间很巧妙，张世光即将更进一步的节骨眼儿，他不想惹事上身，你也不想麻烦他，”乔木叹气，“换另一个时间，他们都没胆量把你牵扯进去。不把你牵扯进去，就没法扯到方主任身上。只针对我的话，那就是大炮打蚊子了，看着热闹，其实没什么杀伤力。” 对方全文都在说他，但从下方十几页的评论来看，真正让观众恨之入骨的，还是公器私用，挪用公司资源，把他打造成天才的两位面试官、分部和省部主任，以及那位p11。 醉翁之意不在酒。 见范鸿还是愤愤不平，他直接出主意：“你去问问张世光总部监察部是个什么态度，不用让他出面，就是打听一下。如果和我说得差不多，大概率是希望息事宁人，就告诉我一声。” “你有办法？”范鸿立刻问道。 “有没有办法，要看监察部的态度了，”乔木笑道，“他们和稀泥，我就有办法。他们秉公办事，那我就没辙了，只能求他们出面，打一场旷日持久的烂官司。” 范鸿不傻，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方法显然也不干净，所以才需要看上面的态度，才能决定做不做。 他没细问，就匆匆把电话挂了。看来是气得不轻，挂了电话就要联系张世光。 乔木还老神在在地刷着评论，边刷边冷笑：果然是“凡路过，必留痕”，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了。 范鸿、米一、杨海龙、方增耀，这些人都没什么。但唐蒙？真的？ 敢把唐蒙扯进来，还扯到高管联席会给予极大支持、关注的《奇幻世界艾泽拉斯》，他可不信龚荣或胡磊有这个胆量。 敢这么做的，一定是总部的人。 只有身在总部的人，才会对总部那群高层成功除魅，才敢拿他们做筏子。 这位，大概率和想弄死自己的那位，是同一人了。 可惜就是太贪心，又想搞自己，又想搞范鸿和方增耀，又想搞唐蒙和那个项目。 想要一石多鸟，就不怕撑死？ 范鸿一直没给回信儿，或者说张世光那边一直没给个准话。 乔木不相信那位是怕事儿，毕竟他在内部论坛一搜，那位的各种传说就扑面而来。 应该是部门内部也需要了解真相、评估事态，还要开会讨论，才能拿出个统一意见来。 那篇帖子已经以惊人的速度，积累了上百页的评论，全都是清一色的要求彻查真相。 但是相关话题向其他帖子扩散的速度很慢。毕竟这是公司内部论坛，不是外面的网站，大家闹起来多少都有些顾虑。 尤其这个行业这个公司本就特殊。 即便如此，【人造天才】这一阴阳怪气的词条，也冲上了内部论坛热搜榜前十；相关衍生词条，更是在热搜前五十名中，占据了四条。 太原省部、大同分部的员工，以及熟悉乔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篇帖子说的是谁。 这几天乔木不停接到熟人的来电和问候，【好朋友收容中心】群里也已经闹翻天了，孔玲义愤填膺地让乔木别客气，找到正主就直接攒人儿，还扬言只要不弄死，她都能给平事儿。 乔木知道她家世很好，但这话他是真不信。这位大小姐也确实有情绪上来后嘴巴不把门的坏习惯。 他也就只是表示感谢。 柯羽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还想着取消下周的组队项目，不想让乔木分心，不过被乔木拒绝了。 大家见他的淡定不是装出来的，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他们并未受到波及，因为截至目前，内部论坛还没曝出乔木等人的真实身份。 不是没人试图爆料，而是论坛管理方这次的态度非常坚决：稍有暗示就直接删除+封禁套餐。 已经有很多员工在上面抱怨，自己的同事或朋友，论坛id莫名其妙就被封禁了，申诉也秒驳回。 另一方面，很多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或者想要浑水摸鱼的心思，各种暗示那个天才是某某分部的某某某，反正这些名字乔木是一个都没听说过，好多分部的地名他都没听过。 这些帖子也逃不掉被封禁的命运。 总结来说，目前所有的爆料人，除了最初那个匿名的，论坛管理方大概是考虑到舆论影响不敢封，其他敢掺和爆料的，宁错杀不放过。 但乔木知道这没用，热度也许会暂时过去，但作为公司年度丑闻暂定排行榜首位，之后想要重新炒起热度，是非常简单的。 而且员工不仅有内部论坛，还有内置飞信和飞信群，想要曝他身份，其实是很容易的。 对方应该是不想这么快就进入尾声，还想让舆论与情绪再发酵一阵子，顺便试探一下公司的态度，好决定下一步的力度。 而连续三天总部没有表态、论坛只是删帖，这种态度，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或者说这就是一个明确无误的软弱信号。 这种软弱，在并不了解事态全貌的决策者看来，是慎重的、理智的、合理的，但事实上，会极大地助长策划者的气焰。 果不其然，在这篇帖子的三天后，周四，那个匿名者，又发出了一个新的爆料。 《818那个落入尘世的“天才”》 乔木看着标题就直乐，616直接升级到818了，这种递进关系，直接向吃瓜群众传递了“上次只是吐槽，这次我要捶他”的信息，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作者开篇就感谢了正义的小伙伴们这段时间的守望与支持，还呼吁大家理性吃瓜，千万不要说一些不利于团结的气话，更不要搞人肉之类的违法行为。 然后他又感谢了周围同事的最新爆料，感慨人间还是正义多，只是大家没能拧成一股，才被不正之风暂时压制了。 这次的爆料，竟然不是省部或分部的同事，而是公司的外围配套企业员工。 乔木只是往下瞥了一眼，脸色就沉下来了。 这次的爆料比上次少了不少，就两件事： 那位天才，去年人还在地方分部时，就能直接影响到省部的配套企业，将自己还没毕业的表姐，安排进配套企业实习。 他表姐再有俩月就毕业了，目前来看，摆明了就是要进省部，拿公司的正式合同。 这还没什么，更大的瓜，天才去年底还是p6的时候，就趁着某件大事，在工程学院无比狼狈之际，直接将自己的表弟，安排进了学院。 而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学院学生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 等于说，人家不仅能把自家亲戚安排进公司，还能直接让亲戚提前锁定一个未来管理层的位置！ 如果说前者不少员工都能做到的话，后者，就是省部主任、总部副总监，都不一定能做到！ 发帖人最后感慨，原本以为这位天才只是年少经受不住诱惑，成了某些大人物阴谋的道具，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也有样学样。他甚至感叹，不知道这位什么时候将老家村头的野狗也安排进公司。 他依然没透露任何具体信息，只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这几天没露面就是在核实这两条消息，事儿是真的，那两个人也是真的。 帖子才发出来不到半小时，下面的评论已经彻底炸裂了。 甚至不少人自发推测出那个表弟，应该是寒假之后入学的转校生，让学院的毕业生们去查查寒假后有谁转校去了学院。 这篇帖子依然没删，但乔木发现，下面的留言，第一页都没到头呢，已经排到三百多楼了。 中间那三百多层去哪了，不言自明。 此刻的他，已经没了看热闹的心态，直接退出oA，拨通了张世光的电话。 第431章 432.胡磊很崩溃 乔木等了很久，张世光才接通电话：“乔工，什么事？” “张总，第二篇帖子，您看了吗？” “……看了，”张世光沉默片刻才说，“我正在开会讨论这个事。” 也是解释了为什么这么久才接他电话。 “不知道您记不记得，咱们初次见面那天晚上，您跟我承诺过什么？”乔木问完，发现对方沉默了，直接说道，“我提醒您一下，您说过，‘祸不及家人’，还记得吧？” 张世光依然没有说话，但这个沉默，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我现在没办法给你任何承诺。 “我保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说法”也就罢了，就连“这种行为确实过界了，我们一定会还你个公道”都说不出口。 对方可以跟范鸿打马虎眼，却没法跟他这个当事人这么做。 “我明白了，”乔木轻笑道，“我会自己解决的。” “乔木！”张世光立刻重声警告，但只喊了名字，后面的话却说不出口。 “您放心，不会让您难做的。”他直接表明态度：我不会牵累你，自然也不会牵累范鸿。 张世光彻底无语了。 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就因为这一句话，就派人去把乔木羁押起来？ 那他真要沦为全公司的笑柄了。 说到底，是公司未尽到应尽的义务，是他张世光未履行自己的承诺。 人家不自己出手，难不成还要忍气吞声？ 看着手中被直接切断的通信，他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重新返回会议室。 会议室中，监察部的总监、副总监和数位经理都在，但这个会开得没有任何效率可言。 会议在第一个问题上就卡住了：该如何调查幕后之人。 他们当然知道那个匿名发帖人是谁，后台都是实名制的。 但他们不知道幕后策划人的身份。 他们已经接触过发帖人了，对方嘴很硬，什么都不说。该给的警告也都给到了，但今天这篇帖子，很明显，就是对方的最终决定了。 现在想要揪出那幕后之人，他们就要上力度、上手段。 确切来说，这是违反公司规章制度的。 不是说他们不能上手段，而是他们上手段，必须有高管联席会的授意。 但高管联席会在这件事上选择了沉默。 显然，人家并不在意一个省部主任、一个p9和p7受多少委屈。人家的眼中，只有唐蒙手里的那块大蛋糕。 对方把唐蒙和那个项目牵扯进来，这一手确实聪明。 没有高管联席会的授意，他们就只能“照章办事”。毕竟他们说白了就是一把枪，枪怎么能自己决定是否开火呢？ 张世光环顾四周，这间屋子里，故意扯后腿想看他笑话的，也大有人在。他心里门清。 看到主持位上，翟总探究的视线，他心中叹息，直接说道：“是那个乔木的电话，他打算行动了。” 众人了然，但没有人说话。 这事儿闹得越大，张世光越难受，他们越开心。 他们没指望这一件事就拦住对方的步伐，毕竟对方的上位，是更上面钦点的。天塌下来，上面心意不改，也没人敢把他往里面扯。 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对方上任后别那么强势，有所收敛、有所顾忌，也是好的。 …… 乔木直接下床出去，敲了敲次卧房门。 房门没关，观月惠美真的不喜欢关门关窗户，搞得家里一到中午就很热，乔木不得不大开空调。 此时对方正趴在床上，捧着平板、戴着耳机、翘着小腿追剧，察觉到乔木，直接摘下一只耳机：“到饭点了？” 乔木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懒得要命，天天外卖，根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问你个事儿。”他指了指自己右耳。 观月了然地将右耳耳机也摘掉，按下暂停键，起身换成了盘腿坐姿，双手轻轻捏着那一对小脚丫。 乔木努力让自己挪开视线：“你那个身份证是跟哪买的？” 观月闻言一乐：“怎么，三好学生也学坏了？” 乔木无视这个问题，直接打听：“那边都开展哪些业务？” “证件、身份、偷渡，”观月想了想，“当然他们也可以做中介，中介费取决于你要做的事情。” 乔木点点头：“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我。” “没有，”对方立刻摇头，“我这个身份早就买了，买完之后也没留对方的联系方式。” 乔木闻言只想冷笑：你这个身份，没有出境记录，怎么过海关？总不能是用真实的日本身份与中国落地签来的吧？我会信你？ 他没逼迫对方，而是缓缓说道：“将来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可以承诺不出卖你。如果有机会，我可以想办法通知你逃跑。” 他对对方“来中国度假顺便找熟人寄宿”的说法，一个字都不信。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日本捅了多大的娄子，但躲在他这里，他也没什么损失。nseiC还能跨国追究他的包庇罪不成？ 观月的表情也冷下来了，打量了他半晌，才说道：“我要知道是什么事。” 乔木点点头，将自己的个人终端递了过去，上面正是最新的那篇帖子。 观月认真读完：“是真事？” “假的。” 她点点头：“你打算做什么？” 她自忖遇到这种谣言，她也忍不了，肯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因为真按照法律来，造谣的代价，实在太低了，低到她绝对无法接受，肯定会自己绝对会法外行事。 “以暴制暴，以谣止谣。”乔木也不隐瞒，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 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大规模制造谣言的专业网络水军。 他其实知道怎么联络网络水军，前世公司也有自己长期合作的水军，这类水军，都注册成互联网科技公司、传媒公司、公关公司、营销策划公司了，基本都是做合法业务与擦边球业务。 但他没打算用擦边球慢慢炖，那得炖到啥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他要的不是擦边球，是直塞球。可那些公司，早就不接这类直塞球业务了。他这一世又没有合作和互信，人家也不会贸然给他介绍自家掌握的黑色渠道。 所以他才找到观月。 如果观月没有，他就会去找孔玲，让她找她开公司的爹打听。但这是下策，毕竟他不了解孔玲父亲的为人。 观月拿出自己的手机，敲了一会儿才问：“你有思路吗？还是需要一条龙服务？” 他将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一下，这次观月没再敲手机，而是思索了好一会儿：“你这样，对方如果有足够的能量，是很容易抓到证据的。调查员的关系网很复杂，越是身居高位的人，人脉越深不可测，甚至在其他机构都有很深的人脉。别说那些黑色产业了，就是跨国抓人都不在话下。” “你有什么建议？”对方显然有想法，他就直接问了。 “试没试过去项目中找人？”观月一开口，就让他眼前一亮。 你也许能在现实中抓到一个造谣者，但你要怎么在项目的世界里，大海捞针找一个人？ 就算找到了，又有什么用？ 见到他的反应，对方也仰着小脸，一脸的得意。 …… 周一早六点，妻子已经送女儿去学校了。女儿初三，要上早自习。 胡磊则躺在床上发呆，既不续觉，也不起床。 他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每天晚上睡一会儿醒一会儿，辗转反侧。不过他的身体素质在那，也没什么事儿，反倒搞得妻子这几天也休息不好，有些神经衰弱。 那件事情，仍在内部论坛上持续发酵。虽然热搜掉下去了，但热度并未减弱多少。大家仍在通过内置飞信甚至飞信来传播各种传言。 在很多小圈子里，两篇帖子提到的人，身份早就被扒干净了，除了那个工程学院的小崽子。 监察部拽着风控部，给所有员工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并要求阅读后发回执。 邮件说得很明白，事情真相不明，谁敢泄露、传播未成年人隐私，直接交由风控部处置。 处置，而不是处分，这个词所传递的杀气已经很明白了。很多员工这才想起，这家公司，不能依常理去对待。 高管联席会虽然对这起事件态度暧昧，但依然死守着自己的底线：谁都不许碰他们的宝贝疙瘩。 当然这封邮件也让有心人意识到了高管联席会的退让：其他人你们可以谈。 然后一场狂欢就此展开。 但胡磊并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愤怒。 他被人当枪使了！ 一周时间，足够他查清楚，那两封邮件，根本不是他的人发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发的。 可他兴趣小组的成员，乃至整个省部，甚至整个山西十一个分部，都认为这事儿是他做的。 甚至他的几个左膀右臂，还纷纷私下里朝他表态，要么是埋怨他不信任自己，要么是觉得这种事情过界了。 尤其是第二篇帖子发出来后，他的兴趣小组内部，竟然爆发了数次冲突。要不是他及时弹压，险些就分裂了！ 毕竟绝大多数人，你让他为了多赚点钱朝你卑躬屈膝，或违个轻点的法，都没问题。但肆无忌惮地波及家人，他们就无法接受了。 这触碰到了他们的道德底线。 尤其是战斗类调查员，他们对自身在现实中的安全有着极强的自信，两相比较之下，家人就是他们最大的软肋，他们自然也会加倍地关注家人的安危了。 这极大地激发了他们的同理心，尤其是他们都清楚，这两封邮件的内容，基本都是胡说八道。 但不管怎么说，那两封邮件，也极大地打击了对方的士气。 这几天，据龚荣说，方增耀开会的时候态度大幅软化，让他占了不少便宜。 对方说得一脸得意，他脸上赔笑，心中却暗恨。 他确定了，事情就是对方做的。因为乔木表姐的事，就是对方告诉他的！ 这个王八蛋，先是一声不吭拿我当枪使，现在又有说有笑当我是傻子。 但对方这副态度，也让他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寒意。 这群玩儿政治的，太脏了，自己真的能应付得了？ 他心中已经恨极了龚荣，恨不得杀对方全家，但他也明白，现在是一鼓作气彻底干翻方增耀的最佳时机，他们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内斗。 但转念一想，对方如此肆无忌惮地利用他，是不是也是料到了这一幕，笃定他不敢撕破脸，才敢如此骑在他头上拉屎？ 那对方肯定也知道，自己猜到真相后，会如何恨他，又怎么会没有后手？ 难不成……这家伙想一石二鸟，趁机嫁祸，把自己和方增耀一锅端了？ 这么想着，他就冷汗直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可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他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 他的力量，全部集中在两大事业部的调查员体系中了，对其他部门根本没有影响力。所以他才需要和龚荣联手。 现在龚荣在他最不擅长的领域对他发难，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之前任凭龚荣借颜其平的手在事业部施加影响力，自己却没想着反过来渗透其他部门，太失策了！ 如果这次能渡过难关，他一定要在这方面多下下功夫。 正胡思乱想着，屋外，家门打开，然后“嘭”的一声巨响，被狠狠砸上。 胡磊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就看到妻子已经满脸泪水地冲进屋子。 恬恬呢？！ 脑海中闪过这么个念头，一瞬间他只觉得手脚冰凉。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妻子竟一脸狰狞地扑上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狠抓狠挠！ “你个畜生！禽兽！我王子琴嫁给你十多年，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吗？！我给你胡家当牛做马，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胡磊已经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竟没了动作。 “是，我是没给你生出个儿子来，你妈一直拿这个说事儿。但你去问问大夫，生男生女那是女人定的吗？没儿子那是你胡磊没能耐！ “你现在可倒好，当领导了，瞧不上我这个黄脸婆了，知道出去找年轻漂亮的生儿子了，是吧？！我让你生！” 第432章 433.外域 胡磊这才听出点儿味儿来，一把将对方按在床上：“你发什么神经？谁找小三了？！” 他力气极大，妻子拼命挣扎，却依旧动弹不得。她干脆也不挣扎，趴在床上失声痛哭：“我回来的路上都想干脆一脚油门撞死自己算了！要不是恬恬还小，不能让后妈欺负了她，我真是不想活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啊？！”胡磊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对方。 他确实有几个“常伴”，但人家是专业的，不是小三，是“正经”服务业从业者。他们安全措施也很到位，不可能怀上。 这一点，他不相信妻子不知道，不过是看在他上交财政大权，玩起来又不走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现在怎么整出这么一出？ 他顾不上脸上的伤痕，花了好大工夫才安抚住妻子，让对方掏出了手机扔给他：“早晨我哥发给我的，你自己看！看我是不是冤枉你！” 他打开手机，里面是飞信界面，一大串安慰的话他都懒得看，直接往上滑，滑到最新的一个视频链接，直接点进去。 没有Bgm，也没有夸张音效，只是一个穿着很简朴甚至略显破旧的旧式绿色军常服、全身黝黑、满脸满手褶子的老大爷，坐在手机摄像头前。 背景是一处农村房间，墙上糊满了泛黄的报纸。老人的身后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方贴着同样破败不堪的伟人照片，桌子上只有一个掉漆严重的搪瓷杯。就连老人身下的凳子，都是三十年前那种款式，非常破旧。 老人那布满褶皱和老茧的干瘪双手，死死攥着身份证的两角，置于胸前。 他也刷短视频，这副架势他太熟悉了，这让他心中不安到了极点。 屏幕正中不停旋转的圈消失了，证明视频加载完毕。 然后，胡磊就听到了老人那嘶哑嗓子里发出的半太原方言半普通话： “我陶向阳，在此实名举报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那个太原分部，啊，外部项目部的九级领导干部，胡磊……” 胡磊的脑子，嗡一声炸开了。 “……骗我给我儿子办工作，要走了我22万7350元，其中6万8800元，是我本本分分种地16年攒下来的血汗钱；剩下的，都是我朝亲戚邻居朋友们借的……” “……我儿子去的根本不是新起点，而是什么，配套公司，叫，明瑞咨询，根本不用花钱进。我儿子去了之后，每天工作15个小时，一个月也没有一天休假。我们去找他，他还骗我们在这儿干好了，才能去新起点……” “……我儿子被开除后，他就躲着不见我们，被我们堵在公司门口，就坚决不承认，说不认识我们，还让公司保安打我们。保安同志不理他，他就要报警，还威胁我们，说在警局有关系，要关我们一两年，我们就老实了……” “……我们四处求救无门，因为啥都不懂，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民警同志也说了，他们帮不上忙……” “……他们公司有好心人看不进去了，偷偷告诉我们，那个明瑞咨询，就是胡磊的情妇开的公司，用他的关系赚公家的钱……” “……他还拉帮结派，组织了个什么兴趣组，叫什么‘胡也通州’，还放言他的外部项目部，谁敢不加入，谁就别想在公司里好活。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好心人告诉我的，但我相信他，因为胡磊是个坏分子，坏得很……” “……我今年79了，腿脚不利落，手也没得劲儿，连身份证都拿不住，也睡不着觉，还整天胸口疼。我不要求别的，就是想求求好心人，谁能帮我把那22万7350元要回来？实在不行，我那6万8800元我不要了，我和儿子出去打工，再去挣，我还能干。但其他是我借乡亲们的，我得还给人家！谢谢各位好心人了！” 老人老泪纵横地说完，就颤颤巍巍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出了屏幕。 但屏幕外，不停地传来“嘭嘭”的撞击声，和“求求各位了”的呢喃声。 胡磊退出已经开始循环播放的视频，无视了妻子的冷哼与质问，仔细看视频信息。 昨晚十点多才发布的视频，截至目前，九个小时，已经三万赞、两万评论了。 他颤抖着手点开评论区，看到最上面的高赞评论，也都大几千的赞了。 “农民伯伯血汗钱都骗，这个胡磊简直就是人渣败类！查一查他，肯定是内奸叛徒！” “转发扩散，区区学生，微薄之力，还请见谅【泪目】” “一定要查明真相【愤怒】” “这种蛀虫，绝不能留！该杀！【刀】【刀】【刀】” “@山西民生@太原政事还老人血汗钱！还社会以公正！还人民以真相！” “@人民晨报这种时候不吱声了？！” “他走后，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悲伤】” 胡磊将妻子的手机扔到一边，完全没听对方在愤怒地说着什么，转身从枕头边拿起自己的个人终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点进了oA内部论坛。 置顶的论坛规则帖下方第一个，标题《太原分部的出来聊聊呗，你们这是什么神仙分部？！》 他嘴巴忍不住颤抖着，点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句话：“先是出了个人造天才，现在又来了个诈骗犯p9，太原分部是要起飞吗？你们干脆独立吧，别说是新起点的。我妈一早就问我是不是我们公司，太丢人了。【捂脸】” 一楼回复：“人造天才是太原分部的？确定吗？还有诈骗犯p9是什么鬼？与世隔绝，跪求链接。” 二楼回复：“【外部链接】拿走，不客气。” 三楼回复：“我竟然还认识【胡越同舟】兴趣小组的人……【捂脸】” 他颤颤巍巍好几下，才退出帖子，也不往下看，而是直接点进热搜榜。 热搜第十名，【乔木是谁】。 热搜第八名，【乔木、米一和范鸿】。 热搜第六名，【太原分部p9诈骗犯胡磊】。 热搜第三名，【人造天才来自太原分部】。 热搜第二名，【p9调查员胡磊诈骗农民血汗钱】。 热搜第一名，【太原分部独立】。 个人终端从手中滑落，叠在被子上。 胡磊呆呆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妻子，一脸愤怒却又夹杂着担心的神色，嘴巴不停快速开合着。 他却完全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龚荣，我艹*****！’ …… 确认视频没被第一时间删除后，乔木就放心了。 讲道理，他本以为上面对新起点这家公司的舆情，是有着极为强硬的管控的，任何平台都会第一时间删除相关信息。 为此他还准备了好几手。 没想到上面竟然没管，任凭视频在网上传播，放任事态发酵。 是觉得区区一个p9的个人丑闻，不值得出手，还是上面本身就有别的想法，打算顺水推舟，或者静观其变？ 这些他并不清楚，也没法揣摩。但既然上面不打算插手，风控部那边又迟迟没有动静，他对自己一手搞出来的视频，能取得何等影响力，是非常有信心的。 这一世全球经济形势一片大好，社会矛盾并不突出，网民们远不像前世的网民那样，在短时间内接受各种负面信息的轰炸，以至于不得不学会健忘。 这一世的网友，还是他前世十年前的网友那样，出一件事情，能咬住小半年不放。 所以一旦跨平台传播开始，他就等于预订了成功。 自然不需要患得患失地盯着手机不停地刷。 这只是开始，他后面还有的忙呢。 他很清楚，胡磊这次也是被人当挡箭牌了。 但那家伙也并不无辜。他相信，如果自己在项目中吃瘪了，那至少头一篇帖子，肯定会出自胡磊之手。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因为“对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放对方一马。 这次针对胡磊的反击，不过是热身罢了。 那个包含祸心，想要一石多鸟的正主儿，他还没收拾呢。 不过他今天还有正事要做，暂时先让那家伙再自在一阵子。 乔木早晨九点四十多到了公司，直接去了负一层。 电梯里遇到了几名同事，大家都悄悄打量他，似乎想问问题，又想和他搭讪，但最终都没能开口。 他当然知道自己和胡磊，大概已经成为全公司的焦点的。 不过他无所谓。 到了负一层，他就直接进了传送室，去执行他的任务了。 …… 项目名称：奇幻世界艾泽拉斯 项目编号：Qh04-201406-01-03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275人 预估风险度：中风险 执行时间：2023年4月17日10：00-12：11 必选任务：调查诺拉诺世界的情报。 现在的德拉诺已经毁灭了，按照游戏中的习惯，其实应该叫外域。但这个世界刚毁灭不久，还没人想着给它改名。 乔木、柯羽、孔玲、郭天宇和严牧之五人是在一片森林中醒来的。 醒来后大家完全没理会项目的情况，都在问乔木现实中的事情如何了，需不需要什么帮忙，他们可以出面辟谣。 说得乔木心中暖暖的。 安抚好其他人，他们才步入正题。 柯羽随远征军抵达德拉诺后，过了一段非常凄惨的生活，风餐露宿也就算了，关键是极度危险。 当时饮下恶魔之血的兽人们，失去了征伐的目标和最后的希望，基本都开始内乱了。 而且他们的邪能杀死了这个世界，导致资源越来越贫瘠，各种有的没的种族，为了生存，也都越来越残忍、暴虐。 这个世界就一个基调：管你是谁，杀了再说。 游侠部队作为先遣、渗透、侦查、探索队，真的就是十步杀一人，硬是杀遍了大半个德拉诺。 直到大部队进入，在已经彻底荒芜死亡的前塔纳安丛林建立了稳固的后方阵地，蛮锤矮人的狮鹫骑士们纷纷散播开来，给她们带来了强援与定心丸，她们才松了口气。 之后就是无尽的征伐，一盘散沙的兽人节节败退，联盟的军队开始深入到德拉诺各个区域。 这个阶段对柯羽而言，简直就是天堂般的日子。 不是说她过得有多好，而是屡立战功的她，终于成了奥蕾莉亚·风行者的副官。 这就意味着，整个联盟远征军传递给奥蕾莉亚的情报，都要过她的手。 可选任务做到手软。 她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积分。 但随着兽人那疯狂的“轰隆”的一声，德拉诺被彻底毁灭了。 图拉扬与奥蕾莉亚夫妇也不出意外，双双失踪。 无数联盟将士没有在战场上牺牲，而是死在了这场毫无意义的、懦夫为了逃跑而不小心制造的灭世级灾难中。 太可悲了。 受此重创，残存的兽人们与联盟远征军终于决定偃旗息鼓。 一方被恶魔之血带来的后遗症搞得连活下去的动力都快没有了；另一方则不得不权力处理再也无法回家，要在这片死亡之地了度余生的低沉士气。 目前，达纳斯·托尔贝恩驻扎在前塔纳安丛林的荣耀堡。 他负责监视地狱火堡垒中规模惊人的兽人，同时关注黑暗之门的情况，期待着终有一日，那扇巨大的传送门，能再次亮起魔法的星辉。 库兰德·蛮锤则率领他的蛮锤矮人同胞，驻扎在影月谷的蛮锤要塞。 那里有一座名为卡拉波神庙的巨大建筑，被一头强大的深渊领主所带领的恶魔大军占据。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卡德加则带领达拉然法师部队，前往一片被他称作虚空风暴的地方。 那里原本的名字是法兰伦平原，但在大爆炸中被彻底毁灭了，现在成了一片漂浮在虚空之中、弥漫着虚空与奥术能量的岛屿群。 大量的宇宙生物，正在通过虚空进入这个世界。他既对那个地方的独特环境感兴趣，也对那些善恶难辨的宇宙生物感到担忧。 至于安度因·洛萨元帅，前不久带领部队前往一座名为沙塔斯的城市废墟。 那里还残存着为数不少的幸存者，据说那些幸存者，大多都是兽人铁血征服与残暴统治的受害者。他希望能够尽可能多地团结起各个势力。 在大爆炸前，奥蕾莉亚所率领的游侠部队，建造并驻扎在奥蕾莉亚要塞。 这座要塞恰好位于荣耀堡、蛮锤要塞和沙塔斯城的中心位置，能够快速支援任何一方，极具战略价值。 而图拉扬作为元帅副官，带领一支军队，奉命前往联盟远征军还未涉足的兽人故乡，纳格兰草原。 但大爆炸彻底终结了那场军事行动，并让元帅和全体远征军，失去了两位杰出的指挥官。 按照惯例，奥蕾莉亚失踪后，本该由她的副官柯羽继承指挥权。 但奥蕾莉亚在时，柯羽的功劳足以担任她的副官，这是可以服众的。 她不在了，柯羽遇大事犹豫不定的性格就很致命了，而她人类的身份，也盖过了她作为游侠部队一员的功劳。 尤其是当游侠们开始遭受魔瘾的折磨，越来越暴躁，她却拿不出任何解决方案时，她的威信，就彻底崩溃了。 所以她才不得不向乔木他们求助。 毕竟这些高等精灵虽然总是不满意她的人类身份，但毫无疑问，她们都是足以托付生命，甚至多次托付生命的战友。 她不能坐视她们如此没有意义没有价值地走向毁灭。 第433章 434.起点城在行动 乔木五人的降临点，正是上次柯羽的退出点，距离奥蕾莉亚要塞不远。 这里是柯羽根据游侠们的巡逻路线，精心挑选的。不然四个人类突然出现在要塞中，游侠们高低得射上几十箭才行。 熟悉环境的柯羽出去了一阵子，就拽着一只嘎嘎乱叫的鸦人回来，乔木四人则用欺诈宝珠记录下这个丑陋种族的特征，变成了鸦人的模样。 他的欺诈宝珠还是第一次来这个项目时，在严牧之的建议下购买的，之后一直没用上，现在反而有了用武之地。 毕竟接下来他们的行动，与其解释四个人类是那支部队的逃兵，连铠甲都丢了，还不如直接用这片森林中满地都是的鸦人打掩护。 五个人提着十只大箱子，哼哧哼哧就来到奥蕾莉亚要塞前。 要塞城墙上的布防非常松散，如果不是外墙上还很新的战斗痕迹，乔木甚至会觉得这里承平已久。 那些探出头查看的高等精灵游侠们，也一个个没精打采的。 看得出，魔瘾对她们的影响确实很大，已经到了严重削弱战斗力的程度了。 如果他们不来，这群美丽性感高傲的高等精灵大姐姐们，指不定多久就逐渐退化成丑陋的失心者。 看到来人是柯羽指挥官，但身后却跟着四只平日里只配被她们猎杀的鸦人时，守卫哨兵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降下了吊桥。 毕竟只是四只鸦人，她自己就能应付。 “叫几个人来搬东西，”柯羽用刻意的威严语气下令，又回头对四只“鸦人”呵斥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许进去！” 里面有游侠们饲养的猎兽，万一闻着味儿不对，就尴尬了。 乔木一听见柯羽下命令的语气，就顿感无语。 这位姑娘显然从未担任过领导职务，实在太刻意了，刻意到了让人觉得尬脚趾的地步。 那些动辄活了几千岁的高等精灵游侠们，见她这副模样，会服她才怪呢。 话说公司积分商城，也没有领导范儿培训课，不然怎么也得让她报名。 听到柯羽下令，名为严牧之的鸦人，拍打着长满羽毛的双臂，“嘎嘎”了两声，算是答应。 但……你相貌被伪装成鸦人了，声音没有啊。 那个本要去叫人的游侠，立刻狐疑地看过来。 乔木急中生智，指着被他们放在地上的大箱子们，用尖利的嗓子，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水、晶！承、诺！” 那个游侠都惊呆了：日光在上！鸦人能说话？！还是通用语？！我魔瘾又加重了？ 那边，心领神会的柯羽立刻不耐烦地说道：“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妥当，我就带你们去沙塔斯，我说到做到！” 乔木僵硬地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指挥官……这些鸦人是？”游侠也不去叫人了，直接凑上来打听。 “在外面遇到的。先去叫人！”柯羽呵斥道，“一会儿会跟你们解释的。” 四只会说通用语的鸦人，立刻吸引来了一大群游侠，但“鸦人”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开口了，她们什么热闹都没赶上，只能乖乖地拎着箱子，跟着柯羽往城堡方向走。 副官罗拉娜·日翼很快就得讯赶来报道。 “指挥官，以目前的形势，不带任何侍卫，独自外出，对整支游侠部队，乃至整个远征军，都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说是报道，不如说是赶来问责。 虽然她坚定地认为这种情况下让柯羽担任指挥官是非常糟糕的选择，但她不会因此就采取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作为军人，作为奥蕾莉亚·风行者亲自提拔的部队长，她有自己的骄傲。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柯羽毫无诚意地说着，就让游侠们打开箱子。 十只每只重达20kg的箱子，里面全都是明晃晃的奥术水晶。 上千枚！ 无数水晶，将火把的光芒折射得美轮美奂，一瞬间，在场所有高等精灵都看呆了。 她们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奥术能量的清香！ “这是……”罗拉娜喉咙发紧。她觉得，此时此刻，只是维持仅存的理智，控制住自己不扑上去抓起一枚吸个痛快，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旁边，已经有游侠恍惚地伸出了手。 她们都憋坏了。 “找那群鸦人要的，他们和其他鸦人……不太一样，能够与我们沟通，一直在暗中观察、学习我们，”柯羽很满意她们的反应，按照提前准备好的台词说道，“它们的生存环境很恶劣，希望能够得到我们的庇护。这些就是见面礼。” “见面……礼？”罗拉娜艰难发声，“这些可都是……” 她甚至不用拿起来检查就能确定，这些质量上乘、奥术亲和力极佳的水晶，全都灌注得满满的。 即使放在艾泽拉斯，也价值不菲，随便几枚，就能当成拜访法师的见面礼。 “鸦人文明已经消亡，传承也已断绝。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只是堆放在祭坛与陵寝之中，一文不值的垃圾罢了。” 柯羽随口一说，就立刻转移话题，以免多说多错。毕竟这块儿鸦人本就是游侠们负责侦查的。 “罗拉娜，你负责管理这些水晶，做好分配工作，不要太浪费，但也不用太苛刻，”她直接下令，“我要履行承诺，带那四只鸦人去一趟沙塔斯，面见元帅。” 她的高等精灵副官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开口，只是认真做了个标准的游侠军礼：“遵命！” 还能说什么呢？只凭这批水晶，这座要塞中，在下次魔瘾集体爆发之前，都不会有人对这位指挥官感到不满了。 精灵们之前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比如联系卡德加询问虚空风暴的情况。 但情况完全不容乐观：那里交汇着奥术、邪能与虚空能量，根本无法进行大规模提取。想要吸收那里的奥术，就得连邪能和虚空一起吸。 那样的话，她们宁可去死。 难怪指挥官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自己出一趟门，原来是为了她们，冒险去找这些鸦人了。 在场所有人，再看向柯羽的眼神，都和以往不同了。 一阵阵欢欣鼓舞的声音从要塞各处接连不断地传出，整座要塞中的氛围随之一变。 柯羽很满意，说明她向朋友求助这一步走对了。 两周前她向乔木等人求助，当时乔木直接出主意，让她去找唐蒙，那边有整个达拉然，还有一大堆龙，总有办法。 实在不行让唐蒙去找玛里苟斯，欠对方个人情，回头他去还。 这个跨世界合作的提议，立刻打开了众人的思路。 对魔法世界更了解的严牧之，提议去找肯瑞托进货，指名道姓就要奥术水晶。 唐蒙直接找上了克拉苏斯，请他代为引荐达拉然的大法师安东尼达斯。 唐蒙的开价很诱人，不是金钱，而是得到联盟各国官方认可的起点城，未来与达拉然更深层次的合作。 安东尼达斯也很有政治眼光，知道那座仍在建设的港口城市，背后的拥有者们能量惊人，自然点头同意。 诺瑟隆高地的山地矮人，脱离了联盟数百年，突然北上辛特兰，拽着本家的蛮锤矮人一通叙旧，说蛮锤是如何抛弃他们遗忘他们，说兽人战争他们如何损失惨重，说他们如今是如何穷困潦倒，说得蛮锤矮人们羞愤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鹰巢山上。 然后蛮锤矮人就跑到联盟领袖会议上，吵着嚷着要求联盟各国同意山地矮人在诺瑟隆高地即将建造的【起点城】，得到联盟的承认与友善对待。 各国现在都囊中羞涩，根本没心思搞别的事情，也就同意了。结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瑞斯托家族女眷，三下五除二就运作出了一个女爵爵位，就跳出来宣布自己将是那座城市的统治者。 等泰瑞纳斯·米奈希尔陛下察觉到事情不对时，一群贵族跑来进言，希望他能看在已故达瓦尔·普瑞斯托领主的份儿上，点一下高贵的头颅。 泰瑞纳斯一脸懵逼。达瓦尔死了？他怎么不知道？那家伙不是失踪了吗？ 他确实很看好那个年轻人，甚至还想想过将女儿嫁给对方。他就是看在对方的份儿上，给了其妹妹一个女爵头衔。现在又要他给对方一座城？ 这面子是有多大？是吃了什么奇怪的水果了吗？ 但正如前面所说，联盟支持远征军就已经耗尽财力了，现在根本没能力去搞事情。他只能暂且点头同意下来。日后再出手便是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还能挡得住他的手段？ 洛丹伦国王同意了，一群分散在各国的平日里没什么存在的黑发黑眸小贵族们，突然就活动起来，各自发动自己积累已久的人脉，很快就让所有联盟成员国点了头。 于是，一座不属于任何国家，甚至都不是一个国家，大概算是男爵领的城市，还没开始建设，就得到了联盟的认可。最关键的是，因为这座男爵领事实上是在山地矮人的地盘上，甚至无需向任何王国交税。 当然，任何王国也无需支付建设费用就是了。 各国王室都在等着看这座城的笑话，等着对方资金耗尽，不得不向他们求助，他们就可以直接插手诺瑟隆高地的事务了。 没想到，建设工作持续了一年多，对方的资金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对方雇佣的商船，一船船地将联盟各国破产的农民装船运走，甚至还无意中帮他们解决了很多社会与治安问题。 而探子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各国心惊：整个诺瑟隆高地，面积堪比各国国土那么大的地方，都变成了一个个巨型工地。 高地东面的起点港和起点城； 高地北面的洪堡采石场； 瓦拉尔河码头、洪堡通往瓦拉尔河足以同时通过两驾马车的硬化道路、整个中游河道的拓宽、瓦拉尔河下游通往起点城的宽大运河，共同确保那些巨大的石料，能够以最低廉的成本，通过水路直达起点城； 瓦拉尔河上的数十座桥梁，连通了被河道一分为二的高地南北； 西南面洼地森林的伐木场和海港，则将生长了数百年的优质木料源源不断输送至各个工地； 此外，库斯海文、桑德玛尔、顿沃德、焰须镇，等等等等，被战争毁灭的矮人城镇废墟，也在井井有条地重建； 一条条硬化能同时通过两驾马车的硬化道路，将这些矮人聚居点和起点城全部连通起来。 整个诺瑟隆高地，四处都是人类民工、矮人工匠、地精和侏儒的大型机械设备。海上等待入港卸货的船只，更是需要排队半个月乃至一个月才行。这段时间，只能由蛮锤矮人的狮鹫骑士为他们提供补给。 这是一个整个艾泽拉斯都无法理解，更没有见识过的特大工程。别说什么系统工程了，他们甚至无法理解，那么多人在一起，怎么会不爆发骚乱呢？ 联盟的领袖们越来越不安，泰瑞纳斯·米奈希尔甚至找来了乔拉齐·拉文霍德和安东尼达斯，要求他们能暂时忽略费用问题，看在友谊的份儿上，为联盟提供更精确的情报。 据传言，拉文霍德公爵确实派遣了一批间谍，但很快就石沉大海。直到某一天夜里，他被一位“老朋友”从睡梦中叫醒——这对一位刺客大师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然后联盟最大的刺客与情报组织，拉文霍德庄园，就不再理会诺瑟隆高地的事情了。 但就安东尼达斯所知，那位“老朋友”是带去了一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生意：对方手上有规模惊人的各种财宝，需要兑换成联盟通用的金币。对方将这笔生意委托给了拉文霍德庄园。 他为什么知道呢？因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魔法物品，拉文霍德庄园全都卖给了达拉然。 至于达拉然和他为什么没掺和。就是一位老者以他们难以企及的高超传送魔法，突然出现在肯瑞托六人议会上，并告诫他们，诺瑟隆高地，自古以来都是蓝龙军团神圣不可侵犯的栖息地之一，不允许任何凡人魔法组织涉足。 自古以来？扯淡呢！ 不让法师去，就让那群地精和侏儒糟践？ 但那位老人仅仅是身上逸散出的奥术能量，其充沛、其菁纯，都令他们心惊胆战。 对方还自称代表整个蓝龙军团。蓝龙！传说中魔法的守护者，甚至有不少法师认为它们才是奥术能量的源头！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就相当于所有法师，都是在用人家散发出的体味混口饭吃。 既然是蓝龙军团，那就尊重人家的自古以来吧。 在联盟各国不安、迷惑却无能为力的观望中，首批干满半年获得带薪假期的农工——假期？带薪？？为什么？？？——返乡了。 他们被贵族老爷们叫去反复盘问。 其中一条信息引起了各国高层的注意：诺瑟隆高地上，经常出现黑龙的身影，但它们只狩猎动物，不伤害人类，更不搞破坏。一些雏龙甚至会跑来帮忙——虽然是帮倒忙。 黑龙……算了，洗洗睡吧。 诺瑟隆高地的任何事情，都是蛮锤矮人的问题。我们要尊重我们的盟友。 第434章 435.请假 当唐蒙代表起点城的未来统治阶级找上门谈合作时，安东尼达斯严肃的表情下，是非常窃喜的。 蓝龙又如何？造物主来了，也挡不住法师们旺盛的好奇心！他们都是属猫的！ 虽然对方的订单规模完全是拿法师们当魔法民工来用，但大法师还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了。这是一个让达拉然法师们正大光明进入诺瑟隆的绝佳契机。 整个达拉然现存的奥术水晶可能不多，毕竟这玩意儿没什么储存价值。但几百名正式法师，一人每周随手灌注一颗，一个月下来，积累的数量也相当恐怖了。 安东尼达斯甚至效仿了起点城工地传回来的绩效考核制度，向法师们承诺，完成订单最快最好的人，将第一批前往那座高地，有机会近距离与巨龙友好接触。 法师们都疯了！ 乔木等人这次带来的还是第一批。在他们等在奥蕾莉亚要塞门口的同时，另一个世界的达拉然中，接受安东尼达斯大法师号召的法师老爷们，还在随手灌注奥术水晶。 而更多高质量的原始水晶，也在借助联盟的商业网络，源源不断运往达拉然，确保法师老爷们随时都有原材料。 哪怕他们无法根除这群游侠的魔瘾，运输上稍微勤快点儿，只靠达拉然的法爷们，都能养活她们到重启黑暗之门了。 不过柯羽觉得这样不好，他们都是来帮忙的，自然听柯羽的，找找别的办法。 找什么办法呢？ 这个已经死亡的世界，不是找不到奥术能量，但没人敢吸。乔木很自然就想到了某个宇宙生物：纳鲁。 那个生物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直接由圣光能量构成。圣光，就是人类牧师和圣骑士所使用的能量，同时也是人类文明的集体信仰。 游戏中，高等精灵们该名而来的血精灵，在陷入魔瘾后，就是抓了一只纳鲁当充能电池，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还有一批外域的血精灵，干脆直接投靠了沙塔斯城的纳鲁组织沙塔尔，皈依圣光之道，彻底解决了魔瘾症。 后者应该是个很好的思路，所以他才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小队的第一站定在沙塔斯城，说是去见洛萨元帅，其实是去找纳鲁。 不过乔木并不抱太大希望。 阿达尔等纳鲁是追杀着恶魔无意中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在他们来没来还不好说。至少洛萨的信使之前带来的消息中，从未提到过某种圣光生物的存在——作为一个人类，如果他看到了，肯定会很震惊地分享给所有人。 在游戏中，德拉诺毁灭后，整片大地都处于混乱与动荡之中，直到阿达尔带领的纳鲁群体降临沙塔斯后，清空了几乎整片泰罗卡森林的恶魔，才让这片森林一定程度上迎来了脆弱的和平与安宁。 但现在，这里有了新的变化：安度因·洛萨元帅还活着。 作为击败兽人的头号功臣，他在整个联盟高层和民间，都享有极高的威望。许多平民甚至希望他能成为人类至高王，恢复阿拉索帝国的昔日荣光。 他能汇聚起的力量，远胜于游戏中苦苦支撑局面的洛萨之子。 所以，这一次的联盟远征军，实力更强，战斗力也更惊人。他们摧枯拉朽地摧毁了兽人在自己家乡经营多年的防线后，整个德拉诺，都没有任何势力能够与他们匹敌。包括燃烧军团。 而元帅要入驻一座秩序崩溃的城市废墟，远征军自然高度重视。在大爆炸之前，他们早就将泰罗卡森林扫荡了一遍又一遍。 现在，这片森林中除了四处游荡的野兽、盘踞在图雷姆的德莱尼失落者、躲在斯克提斯高地不出来的鸦人，和游荡在奥金顿的德莱尼亡灵，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们敬爱的元帅。 那些失落者和鸦人，他们不是灭不掉，事实上，图雷姆这座已经彻底毁灭的德莱尼城镇，作为连通荣耀堡、蛮锤要塞、奥蕾莉亚要塞和沙塔斯城的必经之路，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战略区域。 不过联盟在这个世界，和零星遭遇的德莱尼难民们相处很融洽，尤其是跨越宇宙却都信仰圣光这一点，天然拉近了双方的心理距离。在得知那些如同野兽一般的失落者，是德莱尼被邪能污染而堕落的产物后，他们多少都会心有戚戚然。 盘踞在图雷姆的失落者数量并不算多，他们凭借本能捕猎，也并不滥杀，遇到大批部队过境会本能地躲起来，对远征军的干扰很小，所以远征军没有清空他们。 至于那些鸦人……只能说他们住得实在太高了，要是把军队运上去，蛮锤矮人的狮鹫全都累死了，也不见得能做到。 在联盟远征军的努力下，现在的泰罗卡森林，不说是什么净土，但也绝对是整个德拉诺最太平的地方了。 毕竟就连看上去宁静祥和的纳格兰大草原，狮鹫骑士都发现了不少恶魔营地。只是大爆炸似乎也把他们炸懵了，一时间失去了扩张的动力。 这种治安下，乔木五人从奥蕾莉亚要塞前往沙塔斯的路上，除了被一大群饿坏了的失落者追了好久，可以说没遇到任何危险。 零星的拦路劫匪不算危险，只能算经验值。 现在的沙塔斯，比游戏中的情况更加不堪。柯羽也没来过这里，一路上没遇到任何巡逻的哨兵，还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甚至都看到破损严重的大门了，才被两名士兵喊住。 士兵喊住他们并不是为了盘查，而是告诉他们哪些危险品不能带进城。 所谓危险品，不包括盔甲、刀剑、火枪、弓箭。 只包括手弩、炸弹和传染病源。 基本等于没有任何管理。 这两个士兵明显不认识柯羽，却没调查他们的身份，而是告诉他们进城后要先注册登记，领到难民证后才能在城中生活，否则会被扔进监狱。 告知了注意事项后，他们就被放行了。 “难民卡？洛萨已经接管这里了？管理手段还挺先进的。”郭天宇感叹。 柯羽则回过头，一脸的得意：“我建议的。” 事实上，在元帅发现沙塔斯没有任何管理机构，完全沦为黑帮乐园，下定决心要整治这里后，她给对方出了不少主意，其中大部分都被采纳了。少部分过于理想化，也被阉割调整后采纳了。 洛萨甚至想将她调到自己身边，担任政务官，负责沙塔斯的政务。但大爆炸和奥蕾莉亚的失踪，让对方只能暂时搁置这个想法。再后来游侠部队陷入魔瘾，元帅就彻底不考虑这件事了。 柯羽走了，游侠部队就要崩溃了。别看那群高等精灵对柯羽一个不忿两个不服的，但洛萨看得明白，那支队伍中，没有能够顶替柯羽的人。 因为奥蕾莉亚带来的都是战士和军官，没有政务官和书记官。 能担任政务官和书记官这种职务的人，必须接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即使在奎尔萨拉斯，这些职位也是贵族垄断。高等精灵贵族，怎么会允许自家子嗣跟随远征军去另一个世界打仗？ 一进城，柯羽就明白为什么城外没有守卫了：整座城市中，四处都是忙碌的士兵，其中不少甚至连铠甲都脱了。 巡逻、维持治安、抓捕盗匪、修整城市……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看得出这里很缺人手，不过整个联盟远征军，哪里不缺呢？但凡他们不缺人手，早就将这个世界的兽人和恶魔荡平了，何必各自龟缩在要塞中，平日里只维持主要道路的畅通？ 元帅的办公地点就在圣光广场中，很好打听。 柯羽自己去见领导，乔木几人自然不用去，直接约了会合时间，就各自在城中转悠起来。他们也不怕被人怀疑，因为城中除了那些被征调干活的人，其他人，都无所事事。 洛萨对柯羽的到来有些惊讶，将她唤进来后直接问：“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对方亲自来，就说明既不是急事，也不是普通的汇报工作。 “我希望能亲自去一趟虚空风暴，”柯羽说出了之前商量好的理由，“我相信卡德加法师的专业能力，但我不确定他真的能理解高等精灵魔瘾症的严重性。” 这个理由很正当。很多时候，一件事情能否解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事人有多重视，愿意投入多少资源。 洛萨在沉思中权衡局势。 “你走后谁来管理？” “罗拉娜·日翼，她是奥蕾莉亚老师亲自提拔的部队长。维瑞娜离队后，老师一直把她当成副官来培养的。如果没有我，本就该由她接手游侠部队。” “她的魔瘾症？” “我搞到了一批奥术水晶，质量不错。省着点用的话，足够她们坚持三到四个月；如果只保持最底线的需求，能坚持半年。” 洛萨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他同样重视自己麾下高等精灵战士的情况，自然清楚，哪怕是能让整支游侠部队坚持三个月的奥术水晶，数量也相当惊人了。 如果是在艾泽拉斯，调集这么一批奥术水晶，甚至都不需要他关注，奎尔萨拉斯会主动双手奉上，而且是一个月奉上一批。 游侠部队毕竟是他们的。 但在这里，搞到这样一批奥术水晶……至少这一年来，他都没做到。 他相信对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也相信对方的判断力，自然也没问那批水晶的来历。 既然对方一声不吭地安排好了一切，在这个世界的局势逐渐趋于平缓的当下，他也没有必要为了那点谨慎，就强行将对方绑在那座要塞中。 枯守在家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想要解决问题，他们就必须壮着胆子走出去，就必须承担风险。 “你需要多少部队？”这是最后的问题了，如果对方需要的部队数量过于夸张，他肯定无法接受。 “不需要，”柯羽的回答又一次让他惊讶，“我找到了一支靠谱的佣兵小队，是人类。” 人类…… 这个世界自然有人类，不仅人类，矮人、巨魔、地精、侏儒、高等精灵，这里都有。 数量不多，或者是在战争期间投靠兽人，战败后仓皇逃到这个世界的，比如巨魔和地精；要么是被当作俘虏和苦工抓来的，比如大部分人类和矮人；当然也有想要寻找商机，跟随远征军过来的。 但无论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在黑暗之门被彻底摧毁的此时此刻，他们都是一样漂泊异乡、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多少都会惺惺相惜。 一听是人类佣兵小队，洛萨就更放心了：“需要我接见他们吗？” 以他的地位和威望，亲自接见对方，勉励一番，再画一张饼，能够让对方更加忠心，柯羽的人身安全也更有保障。 “不需要了，”柯羽笑道，“我们在艾泽拉斯就一起探险过，已经是朋友了，他们是专程来投靠我的。” 柯羽的身份，在整个远征军中都是个谜。但大部分人都相信，她应该来自库尔提拉斯某个小岛上已经没落的小贵族或神职人员家庭。 只有这两者，才有足够的资源，教导出有如此学识、风度和气质的女儿。 洛萨元帅再也没有任何疑问，唰唰唰羽毛笔一挥，在羊皮纸上签下了元帅令，允许指挥官柯羽暂时离队，执行特殊任务，并要求全体远征军全力配合，请求所有愿意与远征军保持友谊的势力，予以必要的帮助。 这边的柯羽如愿拿到了上级的授权，那边的乔木，则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冰霜巨魔？还真是罕见啊，你们也投靠兽人了？” “不是投靠，是合作。我们只是想从矮人手里夺回自己的家园，可没兴趣陪他们征服世界，”对方摆着手纠正，又说道，“至于我，我爱好和平与财富，对战争不感兴趣。” 他没说自己是怎么来的，也没问乔木的身份。这种环境下，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灾难。这种最需要团结的时刻，有些话题聊多了，只会让双方都尴尬。 “要看看我的货物吗？都是蕴含神奇力量的魔法道具，”巨魔蹲下身子，胳膊在摊位上方横扫而过，“格里伏塔向你保证，每一件商品都物超所值，童叟无欺！” 第435章 436.盗墓行动 见乔木一脸好奇地蹲下身子，名为格里伏塔的冰霜巨魔立刻热情介绍起来： “十分可信之提克巴朗防御符咒，可以让你的口袋固若金汤，没有任何提克巴朗能从你这里偷走哪怕一个铜子儿！” “提克巴朗？那是什么？” “哈，没听说过吗？那是一种恶作剧的小妖精，喜欢从其他生物的口袋里悄无声息地带走点什么，它们的法术让任何人都察觉不到它们。你是否时不时就会发现家里某个小玩意儿，明明就放在抽屉里上，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就是提克巴朗的恶作剧。 “只需要一个金币，终身有效，如何？” 见乔木似乎不信，他又拿起另一件物品：“正牌寻宝护符，蕴含神秘的力量，能够让你更加幸运，在野外探险时，更容易找到宝藏或其他值钱的玩意儿。” “你自己怎么不用？”乔木直接问道。 没想到对方拽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下面贴身佩戴的一模一样的护符：“格里伏塔也曾是优秀的冒险者、寻宝人，直到后来膝盖中了一箭，就只能遗憾退休。现在做些小买卖，也为那些可爱的后辈指引方向。 “绝对有效的寻宝护符，只要三十个金币。如果你运气够好，一年就能回本。如何？” 按你这么说，没发挥作用的话，那就是我运气实在太差了，怪不得护符，对吧？ 见乔木不感兴趣地摇头，他也不气馁，再次拿起另一件物品。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左右悄悄，见没人偷听，才压低嗓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不可思议的非凡之石。将你的灵魂绑定在这个世界，当你死后，你的灵魂还可以回到身体中复活，避免万劫不复的命运！150金币，绝对物超所值！这是仅存的一件，之后再也不会有了！” “这就过分了吧？”乔木叹气道，“前面的我都忍了，这个先不说价格，万一有人信了，真的死掉了怎么办？” “哈！那种傻子，死掉……”巨魔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对面的人类，手上已经闪起了黄色的电光，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竟然是施法者……这生意做的还真是尴尬啊。 巨魔哂笑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你这里有真家伙，”乔木收起破道，“我可以以让你满意的价格收购。” 格里伏塔闻言，眼前顿时一亮。 不到半小时后，乔木就被四个人堵在一条泥泞的小巷里。 一个地精，一个德莱尼破碎者，一个食人魔。 站在最前面的地精尖着嗓子警告：“别想着喊卫兵，他们还有十多分钟才会巡逻到这附近！” 再明亮的城市，也会有黑暗的角落，那里总会不断滋生出罪恶。这似乎是永远避免不了的。 站在三人身后的冰霜巨魔勉强露出小半个脑袋，一脸得意：“小子，十个铜子儿，买你腰间那把刀，这个价格很合理吧？” 他明明可以抢，却还要给个报价！ 乔木一脸感动地点头道：“很合理，非常合理！” 说着，他就拔出了腰间的斩魄刀。 三十秒后，他蹲在倒地不起的食人魔身上，拽起格里伏塔布满淤青的脑袋：“十件魔法道具，买你项上这颗脑袋，也很合理吧？” 巨魔哭丧着脸：“我……我怎么会有……” 不等他说完，乔木直接动刀：“脑袋给我。” “我有我有我有！”巨魔连忙哀嚎，刀停在脖子上，吃痛间，他就看到一股鲜血顺着刀身流淌下来，吓得全身不停哆嗦。 “我……”此时他才改口道，“我没有……” 不等乔木发难，他立刻辩解：“但我知道哪里有！那个地方，肯定有很多魔法道具，多到你拿不动！” “奥金顿？”乔木冷笑，你当我傻啊？ “不是不是！”格里伏塔慌忙摆手道，“我们都知道那地方活人不能去，不是那里！” 他看着乔木面无表情，完全猜不出对方在想什么，牙一咬，心一横，才说道： “沙塔斯一战，死了很多人，兽人们卷走了这里的大部分财富，唯独一些他们完全用不上的，就没有带走……” 兽人完全用不上的？乔木想了想，没什么头绪：“直接说！” “是！是……祭器，德莱尼的祭器。” 德莱尼的祭器？那玩意儿有什…… 乔木愣住了。 德莱尼信仰圣光之道，他们的祭器，自然也和圣光有关。 圣光之道是一种由法则衍生而来的世界观与价值观体系，不存在某个人格化的神灵形象，也不存在喜恶。 那德莱尼的信仰活动，自然不可能是献上大鱼大肉或童男童女，更不可能是一群人围着篝火戴着鬼面具转圈跳舞。 他们的信仰活动，一定和圣光直接相关，甚至干脆就是沐浴在圣光之中祷告或自省之类的。 这种活动用到的祭器，自然都蕴含圣光之力，已经属于魔法道具了。 “还有……德莱尼的法师好像也挺多了，据说还有不少真正的魔法道具，兽人术士们用不上，又懒得摧毁，就都……” “东西在哪？”他直接问道。 “在……在墓地，都是陪葬品……”说完他立刻辩解，“但不是奥金顿！就在沙塔斯城西的高地！” 乔木无语了：你让我去盗墓？ 他冷笑道：“你不会是想通知卫兵让我自投罗网吧？那么多魔法物品，你们怎么不去挖？” “您看看城里的状况，活人都管不过来，谁有精力去管死人呢？”格里伏塔苦笑，“我们不是没拿，而是不想拿了。在这个世界，我们拿了，又能卖给谁呢？” 乔木闻言哑然：确实，来这边的冒险者和淘金者，都是想找到宝贝卖回艾泽拉斯。 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买啊？ “去年来这边的法师部队，倒是买了一批。但说实话，他们能买多少？挑肥拣瘦，杀价还狠。” 巨魔干脆倒起了苦水：“我们这些淘金者，一路上跟在远征军后面不停搜刮，早就捡得盆满钵满没处放了，何须等到这里？我跟您说实话，我这一路上有好几处藏宝地，就是带不走了，又不舍得扔掉，只好埋起来，返程时慢慢想办法带回去。结果……” 他苦笑着摇头，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几乎所有的淘金者，都和我一样。这个世界已经死了，但财富还在。一个世界的财富，您说说，要多少人才能捡完？” 乔木点头：所以，等到了沙塔斯，他们已经对那些不能吃不能喝还卖不出去的魔法道具，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艾泽拉斯最珍贵的财富，在这里，却如同地上的石头，过往行人都懒得看一眼。 “也就是您这样的冒险者还时不时需要用到魔法道具，但冒险者兜里也没几个钱，”巨魔仿佛是找到了可以诉苦的对象，喋喋不休道，“再说了，这个世界缺的是钱吗？哪个废墟里挖不出百十枚金币？现在缺的是食物和药品！” 他重重叹了口气：“也就是在这里，还有秩序，能卖力气换食物。像我们这种不愿意干苦力的，就坑蒙拐骗，混口饭吃。” 这算是把自己的老底也掀了。 “墓地真的没有守卫？”乔木确认道。 “这种事情，我何必骗您呢？盗墓罪不至死，等您出来了，我还怎么活？”格里伏塔苦涩一笑，“你们人类那位元帅到这里后，命人收敛了那些尸骸，和找到的祭器与魔法道具一起葬了。不过他也就能做到这一步，恐怕也是看在双方都信仰圣光的份儿上。一路上我可没见他们安葬过兽人、食人魔和鸦人。” “不过您最好晚上去，”他想了想，认真道，“白天的时候，时不时会有去祭奠的人。另外，如果您有余力，取走东西后，还是把墓重新填上为好。” 乔木闻言有些惊讶：“看不出你还有自己的道德底线。” 格里伏塔愣了愣，竟然扑哧笑出了声：“我是怕那里的亡魂发怒。您没亲自去过奥金顿吧？您要是去过，尤其是晚上，您就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乔木并不打算真的为难这家伙。 不是他心地善良，而是这家伙当年在游戏中也算是个“名人”，他一早就知道这厮是奸商。对方做出的举动，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与其说是对方坑他失败，不如说是他主动配合对方，亲自参演了这么一出“怀旧戏”。 当然他也不会就这么放过对方。 带着格里伏塔和柯羽等人汇合后，他们临时改变行程，打算在这里住一晚。 到了晚上，他们直接带着格里伏塔出城。 保守起见，柯羽等人在后面等信号准备支援，他则带着对方前往墓地。 万一对方一个华丽转身，哈哈大笑说自己是燃烧军团\/暗影议会的间谍之类的，他一个人也好跑。 刚抵达墓地边缘，借助透过树荫的月光与星光，勉强能看到前方的一座座土丘，不远处，就缓缓出现了一个幽蓝的半透明身影。 那是一个健壮挺拔的德莱尼男性。 两人的脚步立刻停住：真的有幽灵？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个个幽蓝的身影开始浮现，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个视线所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险些震碎乔木的骨膜。 他皱着脸一巴掌将身旁的巨魔拍在地上，让对方的尖叫戛然而止。 “叫什么叫？！”他揉着耳朵呵斥，“你一个巨魔，没见过灵魂啊？！” 巨魔完全不理他，而是坐在地上手脚并用仓皇后撤，直到撞到身后的树干，才停了下来。 他惊恐的双手抱头，缩在树下瑟瑟发抖，等了好久也没听到动静，才壮着胆子抬头向外窥探。 然后，他就看到上百个灵魂，正面无表情地直勾勾盯着他。 格里伏塔再次将头塞进双腿之间，喉咙里不停发出“嘎嘎”的声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大鹅。 “你们怎么他了？”乔木有些无奈，如果这家伙认真看看，就能看到魂群中探出脑袋，一脸好奇的德莱尼小孩儿，他应该就没那么怕了。 “这个……巨魔，”为首的德莱尼厌恶地瞥了巨魔一眼，“之前一直带人来偷掘我们的墓，翻捡值钱的东西，可能是第一次看到我们，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吓坏了。” “你们之前没出来阻止他？”乔木好奇。 对方摇了摇头：“既然已经死了，何必在意身外之物？我们只想安静待在这里，等待真正的安息。” 他听出了不对劲：“你们都是在沙塔斯之战中牺牲的？” 对方回头看了身后的同胞一眼：“他们都是，我要更早一些。” 沙塔斯之战，至少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你们死后，没有遇到格里恩？”见对方有些迷茫，他解释道，“和你们有着一样的肤色，但他们身后有一对白色的天鹅翅膀。他们是暗影界……是死亡的使者，负责接引所有灵魂，前往亡者的国度。” “暗影界……”为首的德莱尼听到了那个戛然而止的名称，“我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是在神话故事中，那里真的存在？” 得到来自乔木肯定的回答，魂群中出现了一丝骚乱。 他们本以为死亡就是这样子，死后乖乖等待安宁就好，不想安生的就会被圣光净化。 但按照这个……人类的说法，他们本该是死后没多久，就被使者带往另一个世界，根本无需在此世停留如此之久。 乔木也陷入了沉思。 确实不是所有生物死后都去暗影界。 比如恶魔死了会在扭曲虚空重生，元素之主会去元素位面；古神、泰坦、纳鲁死后也不去。 反正牛逼的都不屑去暗影界，仲裁官估计也不敢审判他们。 凡人的话，可以被通灵术拽回来，也能被那些牛逼存在截和。 但一群没人搭理的德莱尼孤魂，为什么去不了暗影界？ 他大概和对方介绍了一下前往暗影界的规则，和那个世界的状况。生者世界中，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懂暗影界了。 人群中走出几个德莱尼，有男有女，和为首那位低声讨论起来。这些显然都是管理者一类的人物。 讨论了半天，他们还是没得出一个确切结论，只是拿出了一个猜想：他们生前都被邪能污染了。 但沙塔斯一战，被邪能瘟疫污染的德莱尼数不胜数，这解释不了其他成千上万的德莱尼灵魂去了哪里。 只能暂时放下这个疑惑的乔木，终于想起另一个问题：“还没问，您是？” 为首那个德莱尼微微鞠躬：“我叫哈塔鲁，请问您是？” 哈塔鲁？ “大主教哈塔鲁？！” 第436章 437.我会让老大来看你们的 德莱尼这个种族的最高领袖是先知维伦，这位是真的先知，不是随口说说的。 但他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就组建了一个【主教议会】，替他管理整个德莱尼社会。 这个主教议会由五人组成，每个人负责一个领域，除了各自领域的头衔外，他们也被冠以一个统一的头衔：【大主教】。 就是说，这里的【大主教】，不是宗教职务，而是行政职务。 眼前这位，就是主教议会的第二主教，【首席技师】哈塔鲁。他分管科学与工程技术领域，是所有科学家与工程师的头头。 “我以为，你在兽人发疯之前就死了……”乔木打量着对方。 按照游戏中的剧情，他应该在兽人全面攻打德莱尼之前，就被自己的同胞、暗中投靠燃烧军团的第四主教奥萨尔暗杀了。 毕竟对于燃烧军团和兽人而言，德莱尼威胁最大的，可不是他们那些拿着锤子、大剑、匕首和弓箭的士兵，而是那些遍布每座城市的能量护盾、能量力场、激光武器和导弹。 莫名其妙的世界…… 总之，这位大主教最大的成果，就是研发出了阿肯尼特水晶。这种水晶，能够作为储存和传输能量的媒介，将圣光之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城市的每个角落，成为整座城市和那些强大武器运转的能源。 也就是说，这位大主教，就是德莱尼世界的瓦特、爱迪生和特斯拉。 更不用说德莱尼能乘坐纳鲁的飞船在宇宙中流亡一万三千年，他率领的工程师团队也功不可没。 “看来你对我们的历史下了一番功夫，”哈塔鲁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对方的说法，“奥萨尔派出爪牙暗杀了我，甚至还拒绝了玛拉达尔通灵我调查死因的建议。那之后，我自然没有被葬在奥金顿，毕竟那里是玛拉达尔的地盘。” 他轻轻叹了口气：“奥萨尔用邪恶的魔法封印了我的棺木，将我藏在沙塔斯地下深处。直到兽人摧毁了这座伟大的城市，无意中将我挖了出来，破坏了封印，我才得以重见天日。” 所以他的尸骸、灵魂，才会和沙塔斯之战的死者在一起。 不过…… “牺牲者只有这些吗？”看着眼前不足一千的灵魂，乔木疑惑。沙塔斯可是德莱尼的首都，它的居民岂止是成千上万。 “有很多，数以万计，”哈塔鲁没有说话，他旁边的一个灵魂黯然说道，“兽人的包围太突然了，我们猝不及防，没能转移走太多居民，只来得及从海上撤走了一批。” 没错，沙塔斯其实是个港口城市，它毗邻的赞迦海，随着世界的毁灭，海水的退去，已经变成了一片沼泽。 “其他人，大多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了，”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灵魂，“都是能量耗尽后消散了……” 他不停摇头，乔木也觉得奇怪。 这里的灵魂，其存在方式与消失的方式，与这个世界任何一处都不同。 在这个世界，灵魂本身就是实在的，是拥有实体的。从某个角度来说，你甚至可以将“鬼魂”当成一个种族来看待。 它们不吃不喝，就能在现实世界游荡成千上万年而不消散。 但这里的灵魂，无法被普通人类看到，直到他来到这里，在路西法之翼的影响下，他们才得以现身。 而且，他们不仅无法前往暗影界，甚至十几年间就全部消失了。 “灵魂的能量有那么容易耗尽？”他随口问道，也是希望魂群中能有个奥金尼祭司，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那些灵魂，尤其是前排那些，相互对视，却没有说话。 他立刻意识到，对方知道些什么！对方也许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停留在凡间，却知道那些灵魂消散的原因。 不过他们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事。 既然如此，乔木也不再问。 不过并未现身的路西法之翼，就有些激动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先替你问问！”乔木有些不耐烦地敷衍着，也不顾灵魂们奇怪的目光。 他这么前后不搭的一句话，确实挺诡异的。 不过他还没开口，身后就是几声倒吸气。 “我勒个去……太壮观了吧？！”孔玲惊叹的声音传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这家伙那一嗓子，我估计城里都听得见。等你半天又没动静，我们能不过来看看吗？”严牧之指着缩在地上的巨魔，却仍旧一脸惊叹地打量着眼前成百上千的德莱尼灵魂。 “他们都是那场战争的牺牲者？”柯羽难以置信，捂着嘴看着人群后方。 那里，是数以百计的孩童。 或者说，这群灵魂中，大约有不到一半，还是孩童。 她是五人中唯一直接参与到战争中的，但她参加的战斗，前半程是诅咒之地的阻击战，那里早就不适合平民居住了；后半程是深入德拉诺的击溃战，这个世界……恐怕都没什么平民了。 更不要说孩子了……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间接见证了兽人的残暴、血腥与疯狂。 哈塔鲁没说什么，只是朝她微微鞠躬，算是感谢她的同情与悲悯。在这个已经死亡的世界，这种感情，可是奢侈品。 四名后来的调查员，满是好奇地和灵魂们聊了起来，当然乔木知道他们更多还是在套情报。 这些德莱尼引以为傲、毫不掩饰的历史，都会成为他们的功绩，为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积分。 这期间，那群孩子也越来越活跃。一群顽皮的孩子，甚至凑到格里伏塔身边，好奇地指指点点，甚至伸手去拽对方的苍蓝色的头发，揪那长长的耳朵和锋利的獠牙。 本来适应一些，开始透过两腿间的缝隙向外偷窥、偷听的冰霜巨魔，现在更崩溃了，独自蜷成一团，嘴里发出恐惧的呜咽。 其他德莱尼就这么纵容着，显然是对这头巨魔没什么好感，趁机给他个教训。 乔木无语地看着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身为信仰LoA的巨魔，竟然怕鬼魂？这家伙不会是因为这个，被族人歧视，才独自出来闯荡的吧？ 四名小伙伴问东问西，乔木就在一旁静静听着。因为是五个人一起听，所以任务完成度显然是平均分给五个人的。 他们很快就搞定了必选任务，然后又搞定了【调查德莱尼种族的情报】的可选任务。 智脑很“智能”，基本上是看他们快把这群德莱尼榨干了，都开始绞尽脑汁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诸如“你们和艾瑞达的文化差异”“你们如何看待多配偶制度”之类的问题，才通知他们任务完成。 这群德莱尼似乎也憋坏了，真的是问什么就说什么，不仅说，还反问他们关于艾泽拉斯、关于人类的事情。 他们能知道多少呢……除了乔木，另外四个就连当前人类六国国王的名字都说不全。 所以乔木不得不代劳，给他们详细介绍了艾泽拉斯的人类文明，和由人类、高等精灵、矮人与侏儒组建的联盟史。 尤其讲述了联盟是如何在艰难的六年战争中击溃兽人的。 德莱尼们最爱听这一段了，就连那些小孩都不再捉弄冰霜巨魔，跑过来安静聆听。 不过前半段是乔木讲的，毕竟他有完全记忆，还财大气粗买下了几乎所有进阶情报。 后半段就是柯羽讲的了，因为她是亲历者，甚至是指挥层，帮助奥蕾莉亚处理了大量公文，几乎了解联盟远征军进入德拉诺后的一切军事动态。 德莱尼灵魂们听得激动不已，每当某个他们耳熟能详的兽人脑袋被挂起来时，魂群都会一片欢呼雀跃。 而让他们愤恨的是，联盟高层没有将每一个兽人俘虏斩首，而是将他们扔进了收容所，好吃好喝供了起来。 柯羽认真讲述着，灵魂们认真聆听着，乔木就在一旁认真观察着。 他看到不少灵魂热泪盈眶——天知道灵魂怎么会哭，一副放下包袱、彻底了无牵挂的模样。但他们一点都没有消散的迹象。 显然，这些灵魂不是通过“完成心愿”而消失的。 等柯羽彻底讲完她的经历，天边已经泛白了。那边的郭天宇轻笑了一声，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格里伏塔不知何时，已经缩在树下睡着了，脸上还挂满了泪痕。 双方用了一个晚上，通过“兽人”这一话题，建立了基本的信任和一定程度的好感，乔木也可以步入正题了。 “大主教阁下，您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到您的族人吗？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希望能够与贵方联手，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见对方有些犹豫，他继续说道：“一些情况您可能还不了解。大爆炸之后，这个世界被彻底撕碎了。现在陆地的边缘，已经不再是海洋，而是无尽的虚空。越来越多的恶魔和其他生物，正在肆无忌惮地进入这个世界。” 他没有胡说，这是联盟远征军确认的事情。几乎每一片边缘区域，都能发现恶魔的身影和痕迹。 前不久卡德加传回消息，他在虚空风暴，遇到了一个自称虚灵的种族。他们浩浩荡荡进入德拉诺，四处搜寻可能存在的威力巨大的神器，甚至还朝他们打听艾泽拉斯的位置。 这让卡德加很不安，毕竟这可不是什么爱好和平的象征。 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并未随着兽人的失败而降低，甚至变得更加致命了。 更大的区别是，之前你很清楚最大的威胁是兽人，只要摸清楚他们的规律，你总能找到安全的栖身之所。避难数年的德莱尼就是如此。 现在，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即将面对什么。说不定一觉醒来，头顶就会出现一艘巨大的太空飞船。 哈塔鲁闻言也有些意动，不过他思索片刻，还是缓缓摇头：“我已经死亡多年，并不清楚族人的动向。”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而且生者的事情，还是交由生者去决策吧。”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抱歉我不知道，好吧其实我知道一点，但我还是不太信任你，你自己凭本事去找吧。 乔木有些无语。 他其实知道该怎么找德莱尼。 曾经的赞迦海，如今的赞迦沼泽，那些高达数百米的巨大孢子群上，就隐藏着德莱尼最大的避难所泰雷多尔。 先知维伦大概率在那边，就算他有事外出了，未来的高阶守备官玛尔拉德也肯定在。 和那位沟通反而更简单，现阶段他还没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指挥官。 你说一句“杀兽人的扣1”，他就会立刻高喊“1111111”。 他问哈塔鲁，完全是想给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找个正当的理由，当然也想要个能跟德莱尼接头的暗号或信物。 不过有着那样惨痛的经历，人家不敢信任一群初次见面的异族，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只得无奈放弃，想着经过沼泽时再想想办法。 实在不行就说自己有预感，得往那边走，自己其实是预言之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来，双方也要分别了。 临走时，乔木认真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将你们的情况告知先知维伦的，他应该会来探望你们。” 人群中一阵骚动。 哈塔鲁愣了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真诚地道了声谢。 乔木有些奇怪，他看得出对方想要拒绝，却没有开口。 为什么？他完全无法理解。 这群德莱尼灵魂，身上似乎充满了秘密。 他们离开墓园没多久，那些幽蓝色的半透明身影，就全部消失了。 回到岔路口，格里伏塔再也忍受不了，直接撒丫子向沙塔斯的方向狂奔而去。 郭天宇看了看乔木，意思是要抓回来吗？ 乔木摇了摇头：抓来有什么用？由他去吧。 其实如果那家伙提的话，昨晚在墓园时他就能离开。 五人按照柯羽手中简易牛皮地图的指引，选择了通往赞迦沼泽的道路。 过去那里还是一片汪洋大海时，人们只需要从塔拉多港乘船穿过赞迦海，沿着霜火岭和戈隆德尔的海岸线，就能抵达法兰伦平原。 现在，他们需要穿过泥泞不堪、满是野兽与疫病的赞迦沼泽，被食人魔和巨型戈隆占据的戈尔隆德，才能抵达他们的目的地，虚空风暴。 最要命的是，联盟远征军，在赞迦沼泽和戈尔隆德，完全没有任何部署。这两处的环境过于恶劣，也没有什么战略价值。 沿着已经杂草丛生的道路走了一小会儿，他们就开始交流起来。 “几个？” “四个。” “没错，四个。” “行动？” “一人一个。” “啥呀？”严牧之一脸懵逼，完全没听懂。 没人跟他解释，另外四人一人选了一个方向，各自比了个ok的手势。 瞬步！ 四人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严牧之茫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过周围丛林中隐约的打斗声，也让他猜到了当下的情况：他们被人跟踪了。 而且还都是好手，因为打斗听着还挺激烈的。 乔木和柯羽他不清楚，不过在诺瑟隆高地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孔玲和郭天宇的实力了。 即使是最精锐的山地矮人战士，也没几个能坚持这么久的。 第437章 438.你们给我出来 几分钟后，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八个人从四个方向走了出来。 乔木、柯羽和郭天宇，每人都俘虏了一个高大的破碎者。 四个人的目光统一投向同一方向，那边，孔玲则被一个比她高出整整两头的破碎者反拧着胳膊，匕首则被抵在脖子上。 看着四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孔玲的脸瞬间充血。 乔木拦了一下严牧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着急。不然他一个虚弱足够过去，暴露了术士的身份，就双方就没得谈了。 俘虏孔玲的破碎者直接开条件：“放了他们，我们会立刻离开，不再跟踪你们。” “你们先……” “好！” 柯羽一句话没说完，就听旁边的乔木爽快答应了。 不仅答应了，还推了自己身前的破碎者一把，将其推向对面。 哎？她大脑有些宕机。 等回过神来，那个破碎者，已经回到了同伴身边。 她也只好放开了自己身前的敌人。 反正乔工都拿主意了…… 郭天宇瞅着乔木，没动作，似乎不太赞成他的轻信。乔木也没催他放人，而是直接朝对面喊话：“该你们展现诚意了吧？” 获得自由的三个破碎者交换了一下眼神，居于中间的那个重重一推，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孔玲踉跄着推出去数米。 柯羽连忙上去搀住对方，同时也不动声色地攥住对方的胳膊，将对方往回拉，避免这位大小姐恼羞成怒直接暴走。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孔玲，对方毕竟是p6，平日里虽然喜欢耍小性子，但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她乖乖跟着柯羽回到队伍中，一脸不爽，但并未说话，也没有搅和。 实话实说，她输得有点冤枉。 她选的那个明显是四个破碎者中最强的，而且她的能力侧重鬼道系，对身体素质的加成并不大；加上轻敌，上来就被对方近身，陷入被动。 其实论白斩鬼走，她哪一科都比郭天宇强不少，毕竟她是实打实的副队长级。 但架不住人家郭天宇有一手强横的北斗百裂拳，一套下去，不是防御专长的，任谁都受不了。 人家强化死神体质，就是为了借助灵活的白斩鬼走，更容易近身。说白了死神能力对郭天宇而言，就是北斗百裂拳的辅助体系罢了。 所以那位不仅至今没练成始解，现在干脆连斩魄刀都懒得带了。 但她不同，她的峨眉剑法和死神能力，根本不配套，一加一远远小于二。 这就没有办法了。 孔玲这边还在羞恼之中，乔木则打量起对面四个明显与众不同的破碎者。 破碎者是受到邪能污染，被切断了与圣光联系的德莱尼。 被污染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苍蓝色的皮肤会向紫色转变，面部尤其是口周干瘪、塌陷、布满褶皱，眼眶被塌陷的皮肤遮盖、眼睛变小，身体缩水甚至佝偻…… 简单来说，就是会变丑。 而绝大多数破碎者，还会继续退化成更加丑陋，而且丧失自我意识，只剩下野兽本能的失落者。 不过眼前这四个破碎者，和沙塔斯城那些遭受歧视、瑟缩在城市角落中的破碎者不同。 他们的身上，还保留着相当程度的德莱尼特征，仿佛退化只是刚开始不久。 但乔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世界的兽人与恶魔，展开大规模行动，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他们，都被联盟远征军堵在要塞中，根本都不敢出门。 而且，眼前这四个破碎者，身上似乎有一种乔木有些熟悉的能量气息，他应该在不久之前才接触过。 但他对能量这种东西不怎么了解，一时也分辨不出。 “我们是联盟远征军元帅、大领主安度因·洛萨的使者，”他试探着说道，“我希望能够和你们的领袖，先知维伦，或其他大主教。” 听到那个名字，四名破碎者纷纷露出复杂的神色，有的缅怀，有的愤怒…… 乔木得以确认，这群破碎者，不是被德莱尼社会收容的那一批。 或者说，德莱尼社会很可能还没开始接受破碎者，毕竟参悟萨满之道的怒波顿，此时恐怕还不知道在哪呢。 如果不是重归德莱尼社会的那一批，那最大的可能就剩下两个了： 躲藏在纳格兰的库雷尼氏族，和志在收复德莱尼圣地卡拉波神殿的灰舌死誓氏族。 德莱尼并非部落制，这两个氏族，都是无法重归德莱尼社会的破碎者们，抱团取暖的产物。 因为他们确实没能力组建更先进的社会形式。 “我们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别来打扰我们，”那个头领冷冷说着，就要履行承诺，直接离开。 转身之际，他又说道：“另外，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但不要再去打扰我的同胞了，他们应该得到安息。” 听到这话，乔木恍然：难怪这几个破碎者会跟上他们，原来是看到了墓地那一幕。 他们应该不是看守目的人，否则格里伏塔那家伙之前盗墓时，就该被他们割掉脑袋了。 那么，他们应该是定期或不定期去扫墓、祭奠的人了。 那应该就是库雷尼了，毕竟他们离这边更近，纳格兰通往沙塔斯的道路也应该足够和平。 毕竟纳格兰那群棕皮兽人的老弱病残们，此刻应该还缩在家中瑟瑟发抖，祈祷联盟远征军千万别打上门呢。 “他们并未得到安息，”乔木解释道，“他们根本无法前往逝者之地，只能停留在这个世界，枯等自身消散。” 一个破碎者猛地回身，恶狠狠地盯着他：“闭嘴，人类！圣光在庇佑他们！” “圣光没有庇佑你们，他们也被邪能污染了。”乔木冷冷道。 领头的破碎者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用危险的视线打量着乔木：“我们侍奉圣光上万年了，你们又了解多少？活不过一百年的小家伙？我皈依圣光时，你们的种族恐怕还未诞生呢。” 他等待片刻，见乔木没打算和他争论，才怅然道：“他们与我们不同，我们是一群没能坚定信念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懦夫，所以必须接受圣光的惩罚与考验…… 随即，他又面露坚毅，用坚定的语气说：“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战士，圣光绝不会抛弃他们。即使他们无法安息，也是因为圣光自有安排。” 一群人都傻眼了，他们生活中可真没见过这种狂信徒。 乔木则有些无语：显然，这些破碎者目前为止还没搞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圣光的惩罚与考验？你家圣光这么残暴的吗？ 柯羽则完全无法接受对方的说法，她指着墓地的方向，激烈质问：“战士？你们不知道那里有多少孩子吗？你们管他们叫战士？！” 出人意料的是，这话竟然真把对面问住了。 他们的面面相觑，传达了一个信息：他们还真不知道那边都有些谁。 乔木无奈，主动解释道：“你们的大主教哈塔鲁也在其中……” 他解释了一下那位早就挂了的大主教为啥也在后，在对面四脸震惊中，介绍起了墓园的情况：“一开始有好几万，或者说，所有战死在沙塔斯的灵魂，除了被兽人术士收割的，其他都在一起。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就慢慢……” 说到一半，他愣住了。 他猛地想起了……不，应该说是路西法之翼给了他答案。 他知道这四个破碎者身上那熟悉的能量，是什么了！ 他只感觉一股酥麻感，顺着尾椎骨一路往后脖颈上直蹿，让他整个人都是一个哆嗦！ “你们……你们这个状态多久了？”他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见对方没理解，他急促问道：“就是维持在这种刚退化不久的状态……你们见过其他破碎者，应该察觉到自身的异常了吧？多久了？！” 四个破碎者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个还是开口了：“我的退化开始不到半年，就基本稳定在这个状态了。” 他看了看三名同伴：“他们也差不多，时间有所差别。” “你们……是不是回过……，”乔木说到一半，激动地纠正道，“你们是不是经常回到沙塔斯？这种稳定的状态，是不是从那时开始的？！” 破碎者领队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类，似乎能够解开他们的谜团，急切承认：“没错。在兽人彻底撤兵后，我们一直将沙塔斯作为秘密基地……” 他们并没有因为种族的崩溃、城市的陷落而绝望，反而团结起来，继续战斗。 能够战斗的人，四散出去，营救更多族人，猎杀更多兽人；伤员则撤回沙塔斯，躲藏在阴暗的废墟之下。 兽人的行动是如此匆忙，或者说他们的势力是如此弱小，以至于对方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从未组织过像模像样的清剿。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身处沙塔斯时，他们的伤口总能加速愈合，他们的退化也会停止。即使之后离开沙塔斯，这种情况也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十年来，他们坚信圣光没有抛弃他们，而且正因为他们坚持战斗，所以圣光还在庇护他们，还在考验他们。 那些只顾着躲藏的同胞，大多都退化成了野兽般的失落者，反面印证了他们的信仰！ 随着人类的到来，他们只能化整为零，以小队方式偷偷溜进沙塔斯。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城中已经没有这种效果了。 最初他们以为是人类做了什么，玷污了这座圣城。但前往墓地调查的同伴发现，那种状态，重新出现在了墓地中。 这让他们意识到，虽然他们的身体无法感知到圣光，但圣光却通过他们的族人，与他们维持着间接的连接。 之后他们就开始分批来墓地祭奠，即使被路过的人发现，因为数量很少，三五成群，那些人也只会当他们是城里的破碎者，不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消散了……”乔木喃喃自语，但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那四个破碎者，为了听得更清楚，甚至又大步走了回来。 但没人警惕他们，其他小伙伴都好奇地盯着乔木，等待答案。 “他们……”他怔怔地看着来到面前的四个破碎者，“他们以自身为燃料，来保护你们……延缓你们的退化……” “保护你们的，不是圣光，而是你们的族人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 柯羽的双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前却一片模糊。 难怪……难怪那些灵魂中，会有那么多孩童…… 因为成年人的灵魂，大多都已经耗尽了，已经消散了…… 即使是死后，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再一次牺牲自己，保护族人，并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留给孩子们…… “带我过去……”为首的破碎者，一把攥住乔木的胳膊，魂不守舍地呢喃道，“和我回去……” 说着，他就不由分说地死死拽着乔木，踉跄着向墓地的方向走去…… 从这边到墓地，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行人却沉默地走了半个多小时。 越接近墓地，那四个破碎者的脚步越慢，越迟疑。 他们在犹豫，在胆怯，在畏惧那个人类说的，是真的…… 但只要他们没有停下脚步，他们最终还是会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踏入墓地的那一刻，为首的破碎者，终于鼓足了勇气：“出来！你们给我出来！” 咆哮声在清晨的墓地中回荡。 然后，幽蓝的身影，开始缓缓浮现。 一个，两个，三个……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 四名破碎者的嗓子里，不停发出捂住的气声。 然后，那个首领，看着眼前的灵魂们，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直到向两侧分开的魂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个灵魂朝着乔木无奈苦笑：“这才多久，你还真的找到他们了啊……” 听到那异常熟悉略显陌生的声音，那个破碎者首领的力气，瞬间回到了身体中。 一同恢复的，还有他那足以燃尽一切的怒火！ “哈塔鲁！！！” 他怒吼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冲上前，狠狠撞在那灵魂身上，将对方直接掀翻在地。 “好久不见了，”哈塔鲁的灵魂被他压在身下，脸上依然是平静的笑容，只是眼中的心疼，让他下意识想要挪开视线，“见到你真好，阿卡玛，我的老伙计……” 用来遮掩羞愧与罪恶感的怒火，顷刻间荡然无存。 一滴一滴的液体，无声地落在哈塔鲁的脸上。 第438章 439.去抓叛徒 大主教阿卡玛，高阶守备官，德莱尼一族最坚硬的盾。 “莫丽呢？！”一通发泄后，他抹了把脸，从地上爬起来，粗声问道，“她没跟我们一起撤往奥金顿，她肯定也在这里。” 大主教莫丽，首席游侠，是德莱尼一族中最锋利的刀、最致命的箭。 “莫丽是第一个。”哈塔鲁的话，立刻让阿卡玛哑了火。 首席工匠从地上爬起来，面对阿卡玛那复杂的神色，平和地笑道：“总要有人作出表率，她决定做第一个，我则留下来带领大家。” 见他沉默了，哈塔鲁又问：“奥金顿发生了什么？你们在沙塔斯的时候，很少提及那里。玛拉达尔怎么样了？” 大主教玛拉达尔，死者代言人，奥金尼教派的领袖。在德莱尼社会中，他们负责与王者的灵魂沟通，以获得先祖的智慧与建议，引领生者更好地前行。 “我们成功召唤了先祖之魂，几乎就要击退兽人大军了，”阿卡玛回忆着那痛苦的过往，“但兽人召唤出了一只强大的元素领主，那场召唤摧毁了整个奥金顿，不分敌我地杀死了大多数人……” 他悲伤地摇头：“为了掩护我们撤退，玛拉达尔被俘虏了。我也不清楚他的下落。我们曾经试图重回奥金顿，但那里被一群暗影议会的余孽占据了，还有那些被扭曲的灵魂……我们很难潜入。” 这个乔木知道。 那个召唤出元素领主的家伙，正是后来名为塔隆·血魔的术士，同时也是艾泽拉斯第一个死亡骑士。 恶心程度比起他的老师古尔丹，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召唤出来的，正是来自其他世界的音元素领主摩摩尔。 那场召唤其实是个意外，他的本意是召唤一头强大的燃烧军团恶魔，可惜学艺不精…… 而玛拉达尔，之后和他的奥金尼祭司们逃了出来，重新潜回奥金顿。但一路上目睹族人惨状的他们，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 回到奥金顿后，为了追求力量，他们彻底张开怀抱，无所顾忌地拥抱暗影的力量，最终堕入黑暗。 再之后，奥金顿成了无人问津的死亡之地，其中的奥金尼教派与暗影议会余孽，也各自画地为牢，互不干涉。 之后，附近的鸦人，和远道而来的虚灵，都开始入侵那里，也就形成了游戏中大名鼎鼎的奥金顿四本。 “奥萨尔……” 大主教奥萨尔，沙塔尔总督，德莱尼社会庶务的最高负责人，同时也负责尝试联络散布在广袤宇宙中的纳鲁一族。 显而易见的是，后面这项职责，一千年来他都未成功过。 哈塔鲁刚要问下去，就被阿卡玛粗暴打断了：“别跟我提他的名字！等我找到他，我一定要亲手将他的皮肉一刀刀割下来，再喂给他吃！” “阿卡玛！”哈塔鲁立刻抗声。 他的身后，不少女性灵魂，都下意识要去遮挡孩子的耳朵。 意识到此话不妥，阿拉玛喘着粗气，也不再说话。 “我知道他在哪……”身后一个声音，立刻吸引了两人……不，是所有人的视线。 “我昨天在沙塔斯遇到了一头食人魔，他在虚空风暴……就是之前的法兰伦平原，遇到过一个艾瑞达恶魔，对方自称索克雷萨。” “索克雷萨”，在艾瑞达语中，正是“迷途知返者”的意思。 这个名字，确实很值得怀疑。 然后乔木又奉上了另一条情报：“他统御的恶魔正在向食人魔栖息的戈尔隆德渗透，不是为了扩张领土，而是在找一个名叫‘阿塔玛水晶’的东西。” 两位大主教震惊地对视着。 如果前面那条还可能是编造的，后面这条，毫无疑问，几乎可以锁定对方的身份，即使不是奥萨尔，也是其他叛变的德莱尼高层。 阿塔玛水晶，是一万多年前，纳鲁送给艾瑞达一族的礼物，一直被他们当做圣物。 他们拒绝与其他艾瑞达族人一道投靠恶魔而分道扬镳时，顺手带走了那件圣物。之后阿塔玛水晶因为某些未知原因碎裂成了七块，每一块都有着独特的强大力量，只有先知维伦和主教议会，才能掌管并使用它们。 不仅如此，绝大多数新生的德莱尼，甚至都不知晓阿塔玛水晶的存在，更不会有人向外族大肆宣扬。 “索克雷萨……”阿卡玛念叨着这个名字。 是不是那个叛徒，一去便知！ 一想到此，他转身就要离开此处，身后的哈塔鲁没有劝阻他。 他已经是死人了，叙旧可以，但不该干涉生者的决定。 但走出几步，阿塔玛就停下来，回头硬邦邦地说道：“我不会再来了，灰舌死誓的所有人，今后都不会再踏足此处一步！” 哈塔鲁只能报以苦笑。 他知道阿卡玛的脾气，这家伙肯定说到做到。 他一点都不想暴露于人前，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那个人类，也不知道掌握了什么奇怪的能力，竟然能肆意操纵他们现身，还能让他们现身后获得实体。 另外三名破碎者一边跟着阿卡玛离开，一边狠狠盯着他们，显然是在警告他们，不许再消耗灵魂帮助自己。 乔木也招呼小伙伴们跟上，临走时又认真说道：“我会带先知维伦来看你们的。” 渐渐消失的哈塔鲁闻言，也只能哑然。 墓地外，四名破碎者神色复杂地看着逐渐消失的灵魂。 等乔木他们出来后，阿卡玛开门见山：“你们的元帅想要和我们合作？没问题！帮我找到那个叛徒，等我干掉他，我就带你们去见先知维伦。”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乔木有自信，只要自己能在赞迦沼泽中找到泰雷多尔，就能说服维伦与联盟远征军合作。 毕竟现在的联盟远征军是有主心骨的，不像游戏中，图拉杨夫妇失踪后，就成了一盘散沙，缩在各自的营地中，躲了近二十年。直到黑暗之门重启，腰板才重新挺直。 他们迄今为止的表现，比游戏中强太多了。 他一开始的计划其实蛮简单的，就是想办法解决高等精灵的魔瘾，然后拍屁股走人。 要怎么解决？ 在德拉诺，他有三种思路：找元素之灵、找奥术能量源泉、找纳鲁。 要找元素之灵，他们得先去影月谷，和那边的兽人、恶魔大军大战八百回合，找齐三份诅咒密码，然后再找个萨满，用诅咒密码召唤出火焰之王森卢肯，干掉对方。 这个……还是算了吧。那可是元素领主、火焰之王啊。他可不会因为游戏中一个脚男就能干掉对方，就觉得自己也能。 那是游戏性！ 艾泽拉斯那位火焰之王，可是一位荒野之神、两位大德鲁伊，带领大军才干掉的。 奥术能量源泉，不用问，虚空风暴最多。 不过这个事情，卡德加早就说过了，那边的奥术、虚空和邪能掺杂在一起，很难进行分离提纯。 游戏中血精灵王子、前肯瑞托六人议会成员凯尔萨斯·逐日者解决了，但人家是借助纳鲁的五艘太空飞船的科技，又在整个虚空风暴上建造了数座庞大的法力熔炉，和贯穿整片区域的能源管道，才实现了这一点。 现在的联盟远征军，绝对没有这个能力。因为驾驶着五艘太空飞船的阿达尔等纳鲁，还不知道在哪呢。 至于找纳鲁，这事儿有两个思路。 德拉诺其实有一位现成的纳鲁，就是一千年前陪德莱尼降落在这个星球的克乌雷，那位此刻就在纳格兰，在德莱尼坠毁的飞船吉尼达尔中。 也就是一千年来被无数兽人朝圣的圣山沃舒古。 不过那位降落时就重伤，治了一千年也没治好，又被兽人的暗影议会一通折腾。 就算他们聚集大军冲进去把那位救出来，还得集中资源先帮那位疗伤。 想让那位给高等精灵们电池板充电，简直痴人说梦。 而且鬼知道那位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万一已经在朝熵魔的方向转化了，他们还得在对方的主场来一场恶战。 如果所以，他目前的思路，还是去虚空风暴找卡德加。 原著中，就是卡德加魂游星界时，偶遇了纳鲁阿达尔，将他们引来了这个世界。 乔木完整的计划是，路过赞迦沼泽时，带上先知维伦，对方说不定有办法帮卡德加更早偶遇纳鲁，甚至看看能不能星界发个寻人启事。 毕竟这位可是先知啊，这个世界还有“命运”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 如果那边一时找不到阿达尔或其他纳鲁，他就带着维伦回沙塔斯见洛萨。联盟远征军与德莱尼的首次合作，完全可以用来解救纳鲁克乌雷。 把其他指挥官也叫上，这么多牛逼人物，也就用不着他们小小调查员顶在前面了。 如果克乌雷确定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帮不上忙，他就只能把这个课题交给艾泽拉斯那边了，让那边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能研发出一套奥术提纯装置。 其实整套计划的可行性非常高，直接执行就可以了。 但他没想到，为了赚点外快，来了趟墓地，反而把任务复杂化了。 他又不能跟眼前的阿卡玛说“对不起，我不想接你的任务”…… 一天后，随着他们踏入赞迦沼泽的地界，乔木终于老老实实收起了之前的心思。 看着那遮天蔽日、鳞次栉比，低则几十米、高则数百米的巨型孢子株，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的错误： 就连兽人大军都找不到的德莱尼避难所，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在几万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找到？ ‘还好提前遇到了两面三刀阿卡玛。’他庆幸地拍了拍胸脯。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 他现在真的有种外域跑任务的感觉了。 游戏中，这部资料片有个很讨厌的地方，就是很多任务都需要玩家满地图来回跑，跑来跑去就是送信找人，可以说是跑路三十分，任务三十秒。 就如同他现在的状态。 曾经的赞迦海，如今的赞迦沼泽，是一片东西狭长的长方形地形。 不过他们无需东西穿越整片沼泽，只需要沿着东面的边缘地带，南北穿越即可。边缘地带，还算是比较干燥的，走起来并不难。即便如此，走起来也是深一脚浅一脚。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没有灵子，他们需要消耗自身灵压才能飞天，几个死神恨不得直接踩在天上赶路。 彻底进入沼泽区域不到半个小时，乔木就听见身后传来几声“呲呲”声。 紧接着，在一股熟悉的气味中，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队伍末尾的孔玲吓了一跳，险些撞上前面的柯羽。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她手里握着花露水瓶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花露水的气味向周围扩散，和沼泽中浓郁的腐败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有些作呕。 “那是什么？”阿卡玛皱着眉头，视线死死锁定在那个装着绿色液体的玻璃瓶上。 绿色，对调查员而言，象征着自然；对德莱尼而言，则象征着邪能…… “驱蚊虫的，”孔玲没好气地说了句，就问其他同事，“你们来点不？” 没人回答她，乔木直接问阿卡玛：“会引来什么东西吗？” 破碎者摇了摇头，冷淡说了句“走下去就知道了”，就继续赶路。 有些尴尬的孔玲冷哼一声，直接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嘀咕着抱怨了几句。 将花露水放回符文布背包，再抬头就对上了柯羽有些尴尬的眼神。 “没事儿，”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当我舍身做实验了，如果不吸引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时候你们再用。” 说着她又挥动手臂，驱赶周围的蚊虫。 这里的小昆虫实在太多了。如果没有阿卡玛的指引，他们就得跟着远征军斥候的粗糙地图，按照原计划深入沼泽，从沼泽北面中间段的位置进入戈尔隆德。 他们都不敢想象沼泽深处会是什么环境。 “你确定咱们这几个人，能杀进恶魔营地，干掉恶魔头领吗？”严牧之觉得这个计划太不靠谱了，凑上去低声问乔木。 乔木没说话，阿卡玛却开口了。 他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灰舌死誓正在集结，我们进入戈尔隆德后会等待其他人汇合。到了法兰伦平原，你们只需联系你们的法师，让他们带路，无需动手。灰舌死誓会亲手终结那个叛徒。” 哦，那就没事儿了。严牧之点了点头，安心地放慢脚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们能赶来？”乔木则好奇追问，“我以为你们的人都在影月谷呢。” 游戏中，灰舌死誓氏族致力于收复卡拉波神殿，也就是后来的黑暗神殿，所以只在影月谷活动。这也是乔木完全没考虑他们的原因。 他根本没想到会在影月谷之外遇到阿卡玛。 又来了！走在后面的严牧之，猛地抬头看向前面的“大腿”。 第439章 440.恶劣的世界 严牧之看着前面乔木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灰舌死誓都在影月谷？这又是哪来的情报？ 路上破碎者确实提过一嘴，他们一直在谋划收复卡拉波神殿，但据此就能推测出他们的人都在影月谷？ “大腿”总是这样，总能毫无前后逻辑地拿出一些推断，事实还总是证明，对方的推断是正确的。 这让靠捋逻辑执行项目的他，很无法理解。 阿卡玛说出了答案：“不，我们的人最近都在纳格兰。我们在那里建造了一座收容破碎者平民的避难所。” 纳格兰？库雷尼？ 乔木有些惊讶。 库雷尼和灰舌死誓合流了？甚至库雷尼就是灰舌死誓帮忙建立的？ 这是剧情改变了，还是游戏中并未涉及的细节？ 对方继续说道：“卡拉波神殿被一头名为玛瑟里顿的强大恶魔占据了，它麾下有一支庞大的恶魔军队，我们需要积蓄力量。” 身后的乔木点了点头：这很合理，是他想当然了。 再后面的严牧之也点头：大腿终于猜错了，还好还好。 他后面的柯羽奇怪地看着他：严工为什么点头？ 队伍最后面的孔玲，不耐烦地不停挥舞双臂，完全没听前面的人说话。 他前面的郭天宇察觉到，犹豫了一下，从背包里抽出一件与这个世界服装基调完全不搭的粉色轻薄防晒衣，一手拎着放在身后，晃了几下。 被吸引目光的孔玲，眼前一亮，一把拽过防晒衣，将自己的背包往对方手里一塞，就开始穿起来。 穿好防晒衣，明知道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肯定涨了不少，她还是松了口气，开心地从郭天宇肩上夺回自己的背包。 听到动静回头查看的乔木，没看到两人之前的互动，只看到了孔玲身上那身衣服，顿时无语。 注意到他的视线，孔玲则一脸嘚瑟又饱含警告地瞪着他。 他只好耸耸肩，把头扭了回去。 反正不涨我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管她呢。 队伍沿着赞迦沼泽与前塔纳安丛林现地狱火半岛的边界走了十多天，终于穿过了这片折磨人的沼泽，进入了一处天然形成的群山隧洞。 进洞之前，在阿卡玛的带领下，他们将所有能装水的容器，都装得满满的。之后队伍又在隧洞中走了近一天，才抵达另一侧的戈尔隆德。 还没出隧洞，一股股逼人的热浪就席卷而来。 阿卡玛直接下令在洞中休息，但每人都要轮流到洞外放哨一小时，防止突然出现的食人魔借助这里四通八达的隧道，将他们堵在洞里。 每九个小时轮一次班，按理说很轻松。但前面回来的破碎者，各个都跟脱了一层皮似的，之前还是淡紫色的皮肤，此刻已经泛着不健康的赤红。 乔木没偷奸耍滑等晚上，决定早死早超生的他，一脸毅然决然地向外走去。 还没到洞口呢，他就越走越后悔。 这已经不是“热”能描述的了，这分明就是“烤”。 此时的他，就仿佛置身桑拿房，还被人在身上裹了一层保鲜膜一样。他只是在原地站了不到一分钟，鞋子就传来一股焦煳味。吓得他立刻一头钻到了几块石头组成的天然荫蔽下。 即便如此，情况也没好转太多。就连吹来的风，都在不停灼伤他的皮肤。 乔木干脆施展刻镜，在自己面前立起几面等身高的镜子，将阳光全部反射回去。石荫下的温度，才逐渐下降到一个还算能活的程度。 他透过镜子的缝隙，打量着外面。 此时的戈尔隆德，还不叫刀锋山，或者说，它大概率永远都不会改名刀锋山了。 刀锋山之名的由来，源自格鲁尔与死亡之翼的那场战斗。 格鲁尔，戈隆巨兽之王，刀锋山当之无愧的主宰者。他的体型比山还要大。游戏剧情中，这家伙硬是和死亡之翼打了个四六开，可见其恐怖之处。 戈隆的起源是泰坦阿格拉玛用一座山创造的生命戈隆德，因此它们拥有能够肆意改变大地地形的能力。 格鲁尔在与死亡之翼的战斗打遍了整个戈尔隆德，他为了攻击死亡之翼而召唤出的如刀锋一般的山峰，也如贪吃蛇一般将戈尔隆德切割成了数个区域。 之后，这里才被人们改名为刀锋山。 而在这个项目中，死亡之翼已经遭受四色龙王的重创，躲到地心深处去了，根本没有策划外域之旅。格鲁尔，自然也没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得不到那个“屠龙者”的称号了。 收回视线，乔木打量着地上龟裂的土地，多少松了口气。 土地龟裂却没有沙漠化，就证明这种真的能活活将人晒死的天气，并不是这里的常态。这里还是会降温、降水的。 但真正让他震撼的，还是这一个小时里，地面不时传来的震动声。 虽然角度问题他看不到本尊，但显而易见，是有戈隆经过附近制造的动静。 这么热的天，还要出来遛弯，不愧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生物。 他缩在镜子后面硬熬了一个小时，几乎是掐着点一路冲回洞穴中。 脱离那令人窒息的滚烫后，他还刻意停下脚步，打理了一下自己，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狼狈，才踏着“悠闲”的步伐，向隧洞深处走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他，看到他这副模样，大家都有些意外。显然，他们已经从破碎者那里听到了一些外面的情况。 “热死我了，”乔木状似随意地用手掌在脸旁扇风，“实在太难熬了，下一班是谁的？” “我的，”郭天宇举了举手，狐疑地打量着他：“外面怎么样？” “热，特别热，”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注意别在太阳底下待太久，容易晒伤。我站了一会儿，感觉鞋都快烧起来了。” 郭天宇打量着他的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去。 乔木靠着岩壁坐下，不再说话，假装休息的他，仔细聆听着郭天宇的脚步声。 直到对方的声音彻底消失，他才猛地从地上一个剪子蹦起来，赶忙脱自己的衣服：“*的，疼死我了！” 他身上好多处晒伤烫伤，衣服粘在伤口上，一拽就疼得他直咬牙跺脚。 孔玲直接掏出手电筒打在他身上，所有人都看清了他身上的烫痕，顿时倒吸一口热气。 “外面这么热？”柯羽和孔玲震惊之余，起身上前帮他处理伤口。 “你都带了些啥呀？”乔木看着被孔玲随手插回背包的小型手电筒，有些无语。 “手电筒怎么了？”孔玲觉得他大惊小怪，“他们还有宇宙飞船呢。” 她一边小心翼翼帮乔木脱衣服，一边问：“外面到底多热？” “多热？”乔木龇牙咧嘴，“不夸张地说，你躺地上一分钟，再翻身爬一分钟，就全熟了。” “那你还骗郭天宇？！”孔玲顿时觉得他不厚道。 “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让人骗死？”乔木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他都不用走到洞口，就能知道我在骗他了。”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听不清内容的鬼哭狼嚎，顺着隧洞一路传到他们这里时已经彻底失真了，还激起嘈杂的回声。 “你看，”他一脸无辜地摊手，“这才一分多钟，离洞口远着呢。” 孔玲狠狠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个合格的撕伞人啊。” “过奖过奖，不过是分享欲比较强。”乔木觍着脸直笑，顿时激起三双白眼。 那边的四个破碎者，依旧靠着还算清凉的岩壁给身体降温，完全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有阿卡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 一路上他就看出来了，也很难理解，这几个人类，明明被困在一个已经死亡的世界，无法回家，还要时刻面对各种各样的威胁，为什么还能这么乐观。 这会不会就是他们能够以并不比最初的德莱尼强的军势，摧枯拉朽击败兽人的秘诀？ 会不会正是这种他无法理解的乐观，才让支撑着对方人，让对方总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足以扭转一切不利的爆发力与战斗力？ 他们是不是也该试着向对方学习一下？ 灰舌死誓内部的氛围，确实太沉重太压抑了，时间久了，会把人压垮的。 一个小时后，回来的郭天宇，已经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甚至都懒得看乔木一眼，远远的直接倒在地上。 柯羽和孔玲又过去帮对方处理烫伤。 严牧之看得眼睛都直了，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去。 乔木幸灾乐祸地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等他走远了，才疑惑地问郭天宇：“你没用鬼道？” 被两位女士翻转过来后，对方两眼无神地看着洞顶，用嘶哑的嗓音有气无力说道：“灵压耗尽了。” 听到这话，其他三位死神都无语了。孔玲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用蘸饱了淡盐水的纱布，敲了敲郭天宇的脑袋。 但乔木觉得，她只是找到了机会，炫耀自己副队长级别的灵压罢了。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儿等？”他直接问阿卡玛，“不能回沼泽那一侧吗？” 那边确实又臭又潮热，还满地都是蚊虫，但起码不会死人。 阿卡玛摇了摇头：“那边的血蚊群要起来了。” “血蚊群？”乔木疑惑，游戏里有这种怪物吗？ “一种沼泽中特有的生物，以动物鲜血为生，”对方解释，“我们来的时机不太好，接下来一个月，都是血蚊卵鞘孵化的时候。到时候，整片沼泽，都会遍布几万几十万只一群的血蚊群。它们只需要十几秒就能吸干一头成年裂蹄牛，没有生物能从它们的狩猎中存活下来。” 乔木听得目瞪口呆：游戏中可没这玩意儿，就算有，也就是血量四五千的普通小怪而已，最多就是给玩家加个讨厌的负面状态。 他连忙问道：“那你的人怎么办？他们从纳格兰过来，也要穿过沼泽吧？” 阿卡玛继续闭目养神，没解释什么。 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有自己的手段。乔木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咱们还要等多久？”那边的孔玲一边帮郭天宇擦拭身子，一边抱怨，“一个小时就这样了，一天下来不得挂掉？就不能不出去吗？这么小的洞穴，戈隆还能进来不成？” 阿卡玛显然不明白什么叫“挂掉”，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准确理解对方要表达的观点。 柯羽似乎觉得孔玲的语气不太好，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又软软地替她补充：“阿卡玛先生，咱们可以往回走一段吗？到洞穴中段的位置，那里应该更安全吧？” “那里更危险，”阿卡玛直接否决，“落单的血蚊能抵达那里。它们死后的体液，会吸引来更多的同类。当同类足够多时，它们会以自杀的方式，强行挥发体液，为洞穴降温，也吸引更多同类……” 阿卡玛说得干巴巴的，但并不妨碍乔木他们眼前浮现出数以百万计的蚊子，在狭小的隧洞中，乌泱泱蜂拥涌向他们，短短几秒内将他们吸成人干，然后扬长而去的景象。 就连躺着的郭天宇，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破碎者继续说道：“我说了，我们来的时机不太好。这几天也是食人魔部落向格鲁尔进贡的最后期限，又遇到这种高温天气，捕猎难度非常大。如果没有警戒，我们很可能会猝不及防与食人魔遭遇，到时候前有食人魔部落，后有血蚊群，我们就只能两种死法二选一了。” 几个人类彻底无语了。 不是说他们意识到自己只能这么硬扛着，而是忍不住心中埋怨破碎者：你明知道时机不好，不能再等等吗？脑子一热就带着我们赶路，走半道上又被堵住了。 阿卡玛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自顾自地解释：“这几天戈尔隆德应该会有一场虚空雨，之后温度就会降下来。在虚空的能量散尽之前，无论是戈隆还是食人魔，都会老老实实缩在洞里。” 乔木也懒得问虚空雨是怎么来的了。 大爆炸一年来，联盟远征军基本都躲在各自的要塞中不太出门，但灰舌死誓依然在四处活动，肯定早就把这个世界的各种灾难规律摸得七七八八了。 既然对方这么胸有成竹，他们就乖乖听对方的安排就是了。 阿卡玛的经验非常准确。第二天正午，随着一个放哨的破碎者跑回来，洞中的温度就陡然一降。 雨应该很急，那个破碎者身上布满了可怖的伤口，伤口深处还泛着暗黑的光泽，非常恐怖。 其他几个破碎者熟练地掏出不知名的药膏为他上药。 药没上完，洞里甚至已经有些冷了。 乔木想到什么，连忙问：“这个温度，血蚊不会进来吗？” 阿卡玛头也不回地说：“不会，它们害怕虚空的气息。” 乔木没问什么是虚空的气息，因为随着一股凉风袭来，他们就理解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诡异的冰冷窒息感，随着呼吸，很快就充斥了他们的上呼吸道。 他们下意识捂住口鼻，却没什么用。 处理好同伴的伤口后，阿卡玛才招呼众人向来路撤去。他们整整撤回去几公里，呼吸才恢复正常。 在这里待了两天，直到一天深夜，熟睡中的众人被喊醒。 他们睡眼惺忪地看向一个破碎者，那位指了指正停在自己胳膊上饱餐的小拇指指节大小的暗红色蚊子：“雨停了。” 这就是血蚊，竟然这么大！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几十万一群的血蚊，那得是什么场景啊？ 蚊子显然吃得太饱了，拔出口器时，竟然还甩出一串血珠子。重新飞起来时，竟有好几次险些坠地。 不等血蚊飞走，孔玲已经拽着柯羽往戈尔隆德的方向撤退了。 她们宁肯被太阳晒死，被食人魔俘虏！ 在洞里的第四天，他们终于等到了其他灰舌死誓者。 那是一个清晨，阴凉的洞穴，已经变得无比宜居。十多天没睡过好觉的乔木等人，睡了个昏天黑地，等他醒来时，迷迷糊糊被眼前的人影绰绰吓了一跳，以为这里也有鬼魂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就震惊了： 隧洞两侧，全都是倚着墙壁休息的破碎者，在昏暗的洞穴中，一眼望不到尽头，根本不知道具体数目。 整整一夜，他完全没听到任何动静！ 第440章 441.卡德加 足足三百多名灰舌死誓破碎者，带着五个人类，浩浩荡荡穿过清凉无比，甚至有些阴冷的戈尔隆德。 他们甚至大大咧咧地从好几个食人魔部落门前经过。 乔木还看到那些食人魔就缩在洞里，瞪着大大的独眼或双眼，恶狠狠或胆怯地关注着他们。 没有一个人出来。 这就是虚空雨的威力。 他们当然不怕，因为这些破碎者带来了数量惊人的那种不知名药膏，所有人都涂满全身，然后就无所顾忌了。 还能说什么呢？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乔木还从这些破碎者口中得知，这些并非全部灰舌死誓，还有至少一半来不及集合或有其他事情脱不开身。 而且他们在穿越赞迦沼泽时，已经损失了四十多人。 阿卡玛对这次行动的决心，由此可见一斑。 接下来十多天的行程，按乔木原本的预计，本该是最艰难的。毕竟这里遍布残暴的戈隆与食人魔，还有不少兽人小部落。 但托虚空雨的福，穿越戈尔隆德的行程，反而相当舒适惬意。除了身上那层黏黏的膏药，与没有膏药保护而异常难受的双眼、口鼻。 看来这就是阿卡玛急匆匆安排行程的原因了：他应该就是在赶这场雨。否则他们就不得不杀出一条血路了。 人越多，目标越大，行动越艰难；人少了，他们之后就无力面对燃烧军团。 这么看来，赶这场雨，是很明智的选择。 这一路，乔木也见识到了什么叫令行禁止。 令行禁止不罕见，但在这个项目中很稀罕。就连洛萨元帅统领的联军，最多也就是军纪良好，但绝对说不上令行禁止。 军官都是贵族，士兵都是农民，法师各个眼高于顶，拿什么禁止去？ 但这些灰舌死誓者，是真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极强的主观服从性，不让说话就能连续几天一言不发，整支队伍都有一种肃杀的氛围。 这大概和他们身处的环境有关。 长期处于绝对劣势，只能和兽人大军打游击战，逮着落单的兽人杀，然后被狼骑兵撵着一追就是几十公里。 最要命的是，他们没有任何群众基础，因为这个世界早就没有群众了。对兽人而言，整个德拉诺只该有两种人：兽人，和死人。 在这种大环境下，没有这种完全抹杀个性、服从集体的思想觉悟，很难坚持十一年之久。 不过畅通无阻的行军，在抵达戈尔隆德边界后，戛然而止了。 这要说说德拉诺这个世界的现状。 这个世界原本是一颗不大的星球，在汪洋大海之上，只有一座大陆。 但一年前的大爆炸，彻底撕碎了这颗星球，也撕裂了星球周围的空间，破坏了物质世界与扭曲虚空的界限。 星球破裂后，海洋消失了，同样破败不堪的大陆，则孤零零地漂浮在扭曲虚空中。 也就是说，现在的德拉诺大陆，不是在圆形的星球上，而是直接漂在虚空之中。 生活在扭曲虚空的燃烧军团恶魔，则可以随意进入这个世界，不再受到物质界与扭曲虚空之间屏障的阻碍。 而这座大陆的几座板块中，除了被彻底撕成碎片、消失不见的霜火岭，最惨的就是虚空风暴，也就是曾经的法兰伦平原了。 这座原本生机盎然的平原，在大爆炸中，不仅彻底寸草不生——是真正意义上不再存在任何生命。动物、植物、微生物，全都灭绝得干干净净。 而且整座平原被炸得四分五裂，成了十多块孤岛，在引力的作用下，才没有彻底分开。 拦住整支队伍的，正是虚空风暴与戈尔隆德之间，宽数百米的虚空鸿沟。 “吊桥被人破坏了。”看着眼前两根孤零零的桩子，阿卡玛眉头紧皱，这让他本就皮肤松垮的脸上，褶皱更多更密了。 乔木立刻看向柯羽，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敏锐地理解了他的意思，直接摇头。 乔木不知道对方摇头是说不是卡德加干的，还是说她也不知道。 他干脆直接问阿卡玛：“食人魔总是破坏吊桥吗？” 甭管是谁，有锅就先甩为敬。 正在检查桩子破损痕迹的阿卡玛摇头：“不知道，我们几乎不踏足这里。基尔罗格的血环兽人摧毁了那座平原上最后的植物文明，纵火焚毁了整座平原。黑暗之门开启后，这里就没有兽人了，就连嘲颅氏族都迁走了。” 没有兽人的地方，他们自然不会涉足。 “那为什么不把避难所放在这里？”乔木好奇：没有兽人，对德莱尼而言不该是好事吗？ 阿卡玛冷笑：“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纵火？木料可是宝贵的战略资源，尤其是塔纳安丛林变为赤地后。 “那片土地被植物文明诅咒了，任何动物都无法在上面生存。即使他们焚毁了所有植物，也没能清除那个诅咒。” 他用讥讽的语气说道：“直到他们制造的大爆炸彻底毁灭了这个世界，也无意中消除了那个诅咒。” 说着话，检查完木桩的他起身直摇头：“是奥术的痕迹，应该是你们的人。” “看来食人魔给他们的压力不小。”乔木继续甩锅，顺便瞅了柯羽一眼，见后者也不说话，就是一脸尴尬。 他无奈苦笑：这丫头脸皮咋就这么薄呢？别人还没指责你呢，你自己先内疚上了。 他也不废话，直接徒手凌空画了个比他本人大了不少的不规则方形。 然后，通往几百米外虚空风暴的传送门，就出现了。 乔木回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不等其他人，他自己率先迈过去，首次踏上了虚空风暴的土地。 不只是阿卡玛，周围注意到他那夸张动作的破碎者，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这一手在外行眼里，只是个很方便的短途空间魔法，但他们可不是外行。 德莱尼社会也有着发达的奥术文化，灰舌死誓氏族中也有数量众多的法师。他们很清楚，这个人类的那一手，并没有撬动魔网的能量，也没有任何奥术能量波动。 而且，奥术的传送术，是需要提前在目的地放置魔法信标的，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对方展示的，根本不是他们熟知的魔法，而是其他他们闻所未闻的力量体系。 但任何力量体系，对能量的利用，都脱离不开两种基本方法：抽取自身蕴藏的能量，调动外界的能量。 后者最常见的，就是他们的奥术魔法，和兽人的萨满法术。但无论哪种，首先得周围存在那种能量，才能调动出来。 兽人萨满，就是因为在战争期间，德拉诺的元素之灵突然集体沉默了，彻底失去力量的他们，才不得不转而学习邪能与暗影魔法，堕落为邪恶的术士。 那个人类的施法行为，没有调动任何他们已知的能量。偏偏他们一万三千年来，已经去过了无数世界，记载了无数奇奇怪怪的科学与魔法发现。 他们敢无比自信地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还有他们不了解的能量了。 那就意味着，这个人类施展空间法术，完全依赖自身蕴藏的力量。 随着越来越多的破碎者，小心翼翼迈过空间门，他们，尤其是那些奥术法师，更加震撼了。 空间门，没有丝毫波动，稳定得如同一座钢铁大桥一般！ 那个人类的体内，究竟蕴含着何等惊人的能量？ 或者说，这个人类掌握的施法体系，究竟何等精妙，才能以如此小的代价，长时间维持一处空间门？ 作为领袖，阿卡玛此刻所想的，则是另一件事：如果这个空间门能更大、更远，那它的战略价值，简直…… 原本只将这几个人类当成使者、向导的破碎者们，看向他们，至少是看向乔木的眼神，都慎重了不少。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见猎心起和对方交流，就遇到了新的状况。 随着最后一个破碎者迈过虚空裂隙，传送门顺利关闭，四道闪烁着紫色光辉的符文法阵，突然出现在队伍外的四角。 队伍还没来得及行动，四个身着紫色法袍的人类，就从法阵中降临。与他们一同降临的，还有四条泛着蓝光的光带。 四条光带彼此相连，将他们围在其中。 与此同时，破碎者们也快速调整站位，几乎就在光带完成连接的瞬间，三百多名破碎者，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双方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越来越多的魔法阵，出现在四条光带组成的屏障之外。 越来越多的法师，从魔法阵中走出来，警惕着被他们困住的破碎者军队。 显然，只要这群不速之客有一丝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蓝皮轰成碎渣。 与双方的剑拔弩张不同，乔木等人却彻底放松下来了。 能在虚空风暴拉出一支上百人法师团的，不会有第二个。 果然，最后一道传送阵中，走出来了一位穿着锁子甲、头发花白、胡须抵胸的老人。 “卡德加阁下！”柯羽站出来，开心地朝对方招手。 说实话，从进入黑暗之门来到德拉诺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算下来，已经有两年时间了。 乔木隔着半透明的蓝色光带，打量着这位未来的艾泽拉斯守护者。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这位是真的苍老，虽然腰板笔直，但只能说人家保养得好。 但那满脸满手的褶皱，和已经开始浮现的老年斑，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 对方的状况，源自一道强大的魔法诅咒，使他空有二十多岁的年轻，身体却已经老化到了七八十岁的状态。 如果不是强大的法师都能延续自己的寿命，这位大法师说不定早就硬了。 只能说，游戏里他刮了个胡子就重回中年状态的解释，纯粹就是扯犊子。 那个说法，是对两代守护者极大的不尊重。 看到柯羽，卡德加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样子，相反，他死死盯着柯羽的双眼中，竟然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这一幕让柯羽的喜悦也戛然而止，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那火焰只存在了十几秒就熄灭了。 “柯羽指挥官，”卡德加离他们有上百米远，但他的声音却仿佛是从他们耳边响起的，清晰无比，“你为什么会离开泰罗卡森林，与一群陌生的破碎者共同出现在这里？我没有收到来自元帅或奥蕾莉亚要塞的任何通知。” 这位大法师的谨慎，出乎柯羽的意料。听到对方提到洛萨，她才想起自己背包中的那张元帅令，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取出来。 还没来得及递过去，那卷羊皮纸已经脱手而出，缓缓穿过屏障，一边自动打开，一边飘到卡德加面前。 卡德加读着上面的内容，眼睛又一次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这应该是某种鉴别真伪的法术。 很快，火焰再次熄灭，羊皮纸也自动卷成一卷，落入他的手中。 但卡德加依然没有放松的迹象，反而打量着乔木等人，尤其是那些破碎者。 “文书中没有提到他们，更没有提到你会带来一支陌生的军队。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乔木忍不住咋舌：这么慎重吗？看来这位大法师，在这边的经历实在不怎么愉快啊。 柯羽笨嘴笨舌地解释了一通，那边的阿卡玛又附和了几句，算是说明了他们相遇的经历，和来此的目的。 “索克雷萨……”卡德加嘀咕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缓缓点头，算是接受了他们的说法。 但他话题一转，遗憾地摇头道：“我们和那头恶魔率领的军队交过手。我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们，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兵力，超出你们的想象。如果不是那家伙无心扩张，我们也无法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 说着，他又轻声嘀咕了一句：“阿塔玛水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也解释了那家伙的行动为什么这么保守。” 柯羽咋舌道：“有您的帮助，还不行吗？” “柯羽指挥官，元帅只赋予你寻找解决高等精灵魔瘾的自由行动权限，并不包括帮助陌生人复仇，”大法师冷酷道，“我和我的军队，也有重要的使命，更不可能贸然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乔木注意到，他的说法很有意思：我不是不能加入，而是看不到加入的理由。 但柯羽显然没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一脸的遗憾。 “放我们离开，我们自己会完成复仇，不需要外人的帮助！”阿卡玛冷淡说道。 他从未指望过这些人类会无私地帮助他们，他也不需要。这是独属于破碎者的战争，与使命。 他又对乔木说：“我需要索克雷萨的具体位置，作为回报，我会告诉你们如何联络到先知维伦。但他是否愿意与你们结盟，是他的事情。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乔木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随即对外面的卡德加喊道：“大法师阁下，可以先给我们自由吗？很多事情是需要坐下来面谈的，这种场面……” 他指了指周围高度警惕的破碎者与人类，摊了摊手：“可谈不出双赢的成果。” “你是谁？”对方直接问道。 “柯羽的朋友，乔木。” 乔木自报家门后，正要介绍其余三人，就听卡德加直接下令：“解除封印，这几个人类可以信任。” ？？？ 我的名字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乔木有些迷茫。 第441章 442.会师 “你们也看到了，这片土地上，现在只剩下魔法生物和元素生物。没有花草树木，更没有鸟语花香。” 伴随着卡德加的介绍，近五百人浩浩荡荡向索克雷萨藏身的铸魔基地进发。 一路上，联盟的法师们熟练地施法驱逐试图靠近的元素生物，和奇奇怪怪的魔法生物。 那些阴影中，还有不少低阶恶魔在瑟瑟发抖地窥探着。 “这里大部分都是野生恶魔，当然不排除有燃烧军团的探子，不过以咱们的速度，他们来不及回去通报。” 法师们根本不去理会那些恶魔。这要是放在艾泽拉斯，哪怕是区区一只劣魔，也是要第一时间剿灭的。 但在这里，他们杀恶魔已经快杀吐了。 “除了元素与魔法生物，满地的恶魔，当然还有其他莫名其妙的种族。”卡德加继续介绍。 “一年前，就有一群自称虚灵的生物来到这里。他们四处探索、挖掘，还想要进入肯瑞瓦，但我没有答应。中间我们发生了几次冲突，但后来他们自己就打起来了，也就顾不上我们了。不知道是内讧，还是两个不同的势力。 “他们没有实体，不用特制的绷带缠绕全身，灵体就会崩溃。我们也分不清他们谁是谁，我怀疑他们自己也不太分得清楚。据说他们会在绷带上做标记加以区分。” “还有一种生物叫拟态魔，非常邪恶，它们会变成你熟悉的人，甚至能够模仿音色、语气和神态。我们一开始吃了很大的亏，”大法师心有余悸地吁叹，“好在它们现在基本被杀光了，剩下的也藏了起来，不敢现身，也许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郑重警告：“如果你们遇到落单的、三两成群的同伴，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他们。最好问一些只有你们双方才知道答案的问题，而且每次都要更换新的问题。” “那些拟态魔，听力很好……”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经历，有些心虚地吹了吹自己的胡须。 看样子，他应该在这方面吃过大亏，或者捅过大娄子。 “你一开始那么提防我们，就是担心拟态魔？”乔木了然地问道。 “当然，虽然那些家伙从未集体出现过，但万一呢？”卡德加摊手道，“毕竟我们对它们知之甚少。” 他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我也要提防你们被人俘虏，用来诈我们放松警惕。” 乔木朝柯羽甩了个眼神：你俩都是指挥官，看看人家。 难怪同样是未来的达拉然领袖，这位年纪轻轻就被肯瑞托倚重，选派为守护者麦迪文的学徒兼监视者。罗宁却只能当“法师之耻”，被肯瑞托希望“尽快去死”。 柯羽没察觉到他的眼神，不过就算察觉到了也不会在意。接替奥蕾莉亚又不是她想的，如果不是成为指挥官有自由行动权，她才不想接那个烂摊子呢。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之后的战斗如果灰舌死誓真的惨败要怎么办。 之前他们好说歹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搬出了联盟远征军与德莱尼结盟的大义，也没能说服卡德加带领他的部队参战。 要知道，卡德加手头上可不只有法师部队。洛萨还不至于蠢到把高等精灵游侠、法师、其他人类和矮人按兵种和种族分开。 卡德加手里，普通战士、法师、游侠、狮鹫骑士、炮兵等等，该有的兵种应有尽有。 只是虚空风暴的特殊性，导致普通兵种在这里的作用非常有限，法师反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所以洛萨将大部分法师都抽调给他了。 就像高等精灵魔瘾爆发后，为了方便管理，也为了避免恐慌蔓延，洛萨将绝大多数高等精灵都调到了奥蕾莉亚要塞，那些能沟通魔网，受魔瘾影响较小的高等精灵法师，才派给了卡德加。 如果能得到卡德加的帮助，他们就等于拥有了一支配置齐全的军队，而且还有一支强大的法师部队。 但卡德加只提出了一个问题：阿卡玛能否代表德莱尼高层的态度？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破碎者为啥要组建灰舌死誓氏族？就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退化，引发了民众恐慌，不再被德莱尼社会接纳。 德莱尼与破碎者，双方就算说不上仇恨，但也绝对不是温情脉脉的，无知的恐慌之下，该有的敌意一点都不会少。 从这也能看出此刻的德莱尼种族，虚弱到了何等地步：他们甚至都找不出一批优秀的学者，解开破碎者退化的谜题。 以至于任凭民众胡思乱想，觉得破碎者和失落者是染上了某种致命的传染病。 阿卡玛既然无法代表德莱尼，卡德加又没有得到洛萨的命令，他自然不会将宝贵的联盟远征军将士性命，浪掷在其他种族的复仇大业上。 除非他们能送给他一两枚他极度感兴趣的传说中的阿塔玛水晶。 不过这种要求要是说出口，让一些暴脾气的德莱尼听见，说不定能直接抄起锤子捶他。 不过他多少都要顾及与柯羽的战友情分，最终退让了一步，同意为对方压阵。 意思就是，如果他们不打算全部战死在这里，什么时候想要撤退了，卡德加的部队，会提供必要的掩护。 战场上的掩护，可不是甩几个火球的事儿。 当一方溃败时，胜利一方必然士气大振，追击的力度一定相当大。这种时候，负责掩护和殿后的部队，必然会承受相当程度的伤亡。 从这个角度说，卡德加已经仁至义尽了。 毕竟他们没有了艾泽拉斯的支援与补充，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没资格消耗。 而且卡德加并非这支军队的决定领导者。 准确来说，他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但就像军队序列之外，所有高等精灵还会服从奥蕾莉亚·风行者、所有矮人会服从库兰德·蛮锤，所有来自达拉然的法师，都是由肯瑞托任命的大法师瓦戈斯带领的。 卡德加做出这个决定后，就已经让人去通知镇守肯瑞瓦的瓦戈斯大法师了。 如果对方反对，就会派人来阻止他。当然，对方反对的可能性很小。 毕竟卡德加是洛萨元帅任命的指挥官，而瓦戈斯本人在军队中并没有指挥权，他更像是来强调达拉然对所有法师控制权的随军大使。 不过卡德加和他的法师们，显然并不怎么在意接下来可能面临的苦战。 此时此刻，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乔木身上了。 这个人类所掌握的空间法术，实在太方便了。他们甚至都用不着闪现术穿越虚空裂隙。 要知道，即使是法师，闪现术也是有距离限制的。遇到比较宽的裂隙，他们一样得绕路。 而那些能在虚空中穿梭的元素、恶魔和虚灵，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所以那些家伙从来都不珍惜他们辛苦搭建起来的桥梁，甚至会有意识地进行破坏。 这让他们难受极了。 而乔木的能力，至少目前来看，完全可以让他们瞬间抵达视线所及的任何位置。 按照乔木的说法，他甚至还能开启完全未知的空间门，但这里毕竟是扭曲虚空，想想还是算了。 有机会回艾泽拉斯了，再让他演示一下。 在乔木的帮助下，他们完全不用绕路，几乎走了一条直线。 这个过程中，乔木几十次毫不费力地开启并维持空间门，仿佛不需要任何消耗一样，也让这些施法者们惊叹不已。 他们纷纷围着乔木，打探这种神奇能力的底细，甚至有人当场就想要拜师。 乔木不得不用“这种能力源自某个不可泄露其明辉之伟大存在的恩赐”，试图敷衍过去。 但他没想到，这个说法，更加激发了法师们的好奇心。 毕竟，在艾泽拉斯各主要种族中，人类，大概是接触神祇机会最少的了。翻遍整个人类历史，他们唯一正式接触过的“神”，大概就只有泰坦守护者提尔。 不像巨魔，有着数之不尽的LoA神灵。暗夜精灵更是直接与荒野众神朝夕相伴。 最终还是卡德加出面替他解了围。 数天后，他们抵达了前德莱尼城镇，通往铸魔基地的必经之路，法兰伦废墟。 在废墟外，卡德加直接喊停了整支队伍。 所有人都立刻进入警戒状态，除了五位调查员中的某三位。 “不对劲，太安静了，”卡德加眉头紧蹙地审视着废墟，很快得出结论，“恶魔都不见了。” 这座废墟他们来过不止一次。最初他们就打算废物利用，将基地建在这里。但后来发现，这里距离燃烧军团的登陆场，实在太近，就放弃了。 不仅放弃了，他们还直接选择了整个虚空风暴，距离此处最远的地方驻扎，算是主动示弱，避免刺激到那群本就不怎么搭理他们的恶魔。 联盟远征军的出现，似乎也吓了恶魔们一跳，之后，就有一批恶魔驻扎在这座废墟之中，算是警戒前哨。 毕竟除非他们有飞空艇，否则这里就是通往铸魔基地的必经之路。 其他方位，浮岛之间的虚空裂隙都太大了，甚至能达到几十公里之宽。再加上魔法风暴阻隔实现，就算是乔木的空间门，也开不了那么远。 本该是燃烧军团前哨站的城镇废墟，突然空无一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要么就是燃烧军团有大动作，召回了所有兵力。但整个虚空风暴，能让恶魔如此重视的势力，他们实在想不到第二家。 要么，就是燃烧军团洞悉了他们的行动，提前收缩防线。那就更麻烦了，说不定这次行动就要泡汤了。 所有人都在警戒中，卡德加直接召唤出一头使魔，派过去侦查。 不到半米高的魔法造物，不仅能口吐人语，还有自己的情绪。它显然对这个几乎是送死的任务很不满意，但拗不过自家主人。 最终，这个看着憨态可掬的魔法造物，嘀咕着不怎么好听的话，慢慢悠悠磨磨蹭蹭地向那边蹭了过去。 十多分钟后，使魔轻快地漂浮着，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不仅如此，它还带回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德莱尼…… 本就在队伍最前端的阿卡玛，再次上前几步：“玛尔拉德，你们来做什么？” 乔木一愣：玛尔拉德？未来的高阶守备官？超级刺客迦罗娜她舅舅？ 这位可是个大人物啊！ 一身板甲捂得严严实实的德莱尼，并不在意阿卡玛那不善的语气。 他的视线扫过对方身后的大部队，将其他破碎者绝对称不上友好的表情纳入眼中。 他随即朗声道：“我们奉先知之命，在此等候你们……” “不需要！”话没说完，就被阿卡玛粗暴打断了，“这里用不上你们，立刻离开！” “我必须提醒你，阿卡玛，你已经不是高阶守备官了，”年轻的玛尔拉德丝毫不惧，直接硬顶回去，“如果你有意见，可以去泰雷多尔与先知商议。” 阿卡玛闻言，冷笑道：“泰雷多尔？你确定？你们敢让我进去？” 这一句成功堵到了玛尔拉德，也让他身后的德莱尼分外难堪。 十一年前，他们都曾效力于高阶守备官阿卡玛的麾下。十一年后，他们已经形同陌路。 这十一年，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被毁了。 “阿卡玛，我的身后，是四十六位无畏的圣骑士，”落了下风的玛尔拉德，语气软了下来，“你会需要我们的力量的。” 乔木闻言咋舌：算上玛尔拉德，那就是四十七位圣骑士了。这个数量，以德莱尼目前的状况来看，维伦，不会是把自己的老本都掏空了吧？ 阿卡玛的语气依然僵硬：“这是我们灰舌死誓的事情，我看不出与你们合作的必要。” 玛尔拉德立刻怒道：“奥萨尔不止背叛了你，不止背叛了你们！他背叛了所有人，背叛了每一个德莱尼！” “二位，请容我说一句……” “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人类！” “请您稍等！” 一听说对面竟然有近五十位圣骑士，立刻心动的卡德加，本想上前当个和事佬，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已经上头的两人硬怼了回来。 他愕然了片刻，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法杖狠狠向地上一顿。 顷刻之间，奥术能量汇聚、涌动，直接向阿卡玛和玛尔拉德压去。 德莱尼与破碎者一时不查，竟直接被这股巨大的能力，压得单膝跪地。 下一刻，三百多破碎者，一百多法师，四十多德莱尼，纷纷掏出武器，相互戒备。 局势顿时剑拔弩张。 第442章 443.冲锋 “收起武器！”x3 三人显然都很理智，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看着德莱尼圣骑士与破碎者战士竟然硬扛着自己的魔法，开始一点点起身，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矜的卡德加，心中震撼不已。 他马上意识到，绝不能让这两位就这么站起来，否则他就真的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于是，他……直接撤掉了魔法。 背上、肩上的重压突然消失，让那两人还有些不习惯。 “现在，你们应该学会尊重老者了吧？”卡德加一脸“别给脸不要脸”的表情。 在其他人看来，刚才那一幕，就是他随随便便一出手，就轻松压制了另外两位领袖，随后还大方地放过二人，没让二人在部下面前出丑。 阿卡玛和玛尔拉德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也是个很好的台阶，他们要是这都不下来，那就真的下不来了。 “阿卡玛阁下，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也不清楚你们双方的恩怨，但我必须提醒你……” 卡德加直击问题的核心：“接下来的战斗，我们承担了必要时殿后的职责，也面临着不可避免的伤亡。既然如此，我自然拥有发言权。” 他没有使用任何设问或反问，而是直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强硬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四十七位强大的圣骑士，将极大地提高我们的胜率，减轻我们的伤亡。他们的加入，在我看来，是非常有必要的。” 说完，他也不等阿卡玛的回应，直接对玛尔拉德说：“如果他拒绝与你们并肩作战，那么你们可以和我们共同行动。” 玛尔拉德自然从善如流，阿卡玛也没再说什么。 他之前只是倔脾气上头，不是真蠢。 那个人类从一见面就直截了当告诉他们，他们赢不了。这让他一路上心里都沉甸甸的。 正如对方所说，如果此时真的拒绝了这支强援，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只是族人的伤亡，他就承受不起。 他确实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在他看来，处决掉那个叛徒，比杀死一千个兽人，都更能鼓舞士气。 但这不代表他会带着族人去送死。 法兰伦废墟的恶魔，自然是被玛尔拉德他们消灭的。这里本就是德莱尼的城镇，哪怕成了一片废墟，他们对这里的了解，也无人能及。 他们的行动很巧妙，很突然，那些懒洋洋的恶魔根本猝不及防。他甚至在五百多人面前拍着胸脯，确定自己没有放跑一只恶魔。 而卡德加他们，一路上走的又是最近的路线。 这就意味着，至少在理论上，敌人很可能还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只要安排得当，他们很可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抢占先机。 但前提是，他们得搞清楚敌人的部署。 “交给我吧。”乔木主动请缨。 想要确保不打草惊蛇，在搞清楚前方状况之前，大部队是肯定不能前进了，必须就地隐蔽。 而斥候，必须足够精锐，最好从头到尾都不要暴露。 这一路上，他基本能够确定，这个项目中的人，无法理解“灵压”“灵子”这种东西，也很难想象他们的一些手段。 这对他而言，非常有利。 不过他还得确认一件事：“燃烧军团应该不常备红外探测装备吧？” 大部分人都一脸茫然，显然无法理解什么是红外探测。 还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侏儒法师跳出来给了答案：“据我所知没有。恶魔营地周围经常遍布邪能，那种能量非常活跃，会严重干扰红外探测装备的准确性。” 乔木点了点头：那他就放心了。 “你一个人不够，”卡德加说道，“恶魔的基地规模很大，你一个人进去，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探索一遍。迟则生变。” 他说得很有道理，或迟或早，恶魔都会察觉到他们的警戒哨站出状况了，只要对方派来一个斥候，他们就藏不下去了。 杀与不杀，他们都会暴露。 “我也去，”柯羽立刻举手，见卡德加不太赞同，又主动解释，“我有办法，放心好了。” “我也是，我也是。”孔玲也干脆加入。 郭天宇见三人都加入了，自己自然不能落后：“算我一个！” 然后，前面那三人的视线，就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其他人没太多反应，但三名同事的表情，深深刺痛了他。 “你……”孔玲险些有话直说，及时止住话头后，换了个更委婉的说法，“你还是养精蓄锐，到时候参加正式战斗吧。” 这位的鬼道，也就是下位席官的水平。让他去？恐怕用不了十分钟就暴露了。 郭天宇见自家人知自家事，只好讪讪收回了高举的手。 只剩下一个严牧之，老神在在的，从头到尾都不表态。 他很清楚，这种事情自己掺和不了，还是等战斗的时候浑水摸鱼吧。 毕竟这里不是艾泽拉斯。那边已经有不少法师，开始偷偷研究术士的邪恶法术了。但在这边，术士，还是各方都绝对无法容忍的禁忌。 他实在没什么用武之地。 好在他主修诅咒术，没怎么沾染过邪能和暗影。诅咒术的好处就是隐蔽，当然坏处就是缺乏直接伤害，威力小，见效慢。 混战中，他应该能浑水摸鱼，过过瘾，取悦一下自己。 就算有人察觉不对劲，战场上乱糟糟的，也很难调查。 …… 法兰伦废墟距离铸魔基地还有上百公里的距离，这一路上全都是零星的恶魔、元素和奥术生物。 当然也少不了这里最最著名的石巨人。 三四十米高的岩石巨人，与大地相连的神志，随着大爆炸而彻底湮灭，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平原上，将他们遇到的一切生物，都踩成肉泥。 乔木他们，需要一直维持着隐藏自身的鬼道，行进上百公里，避免自身暴露的同时，寻找能够开启空间门，还能隐藏五百多人的地点。 遇到虚空裂隙，不敢在恶魔眼皮子底下开空间门，他们还得凝聚灵子腾空过去。 这可真不是普通死神能做到的。只是灵压消耗，他们就扛不住。 别说郭天宇那种普通死神了，就连一直疏于锻炼的孔玲，到后面都有些吃不消了。 好在这位大小姐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种时候不能瞎逞能，完全不在乎丢不丢人的事儿，直接让乔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开了个空间门，回去找大部队了。 乔木与柯羽的潜入侦查非常成功，他们几乎搞到了燃烧军团在此地的一切部署。 但这份情报，却让所有人都头疼不已。 恶魔在此处建立的，不是一座铸魔基地，而是两座！ 两座铸魔基地，一座在西侧的平地上，一座在东侧的高地上，相互呈掎角之势。 数千只恶魔守卫，是两座基地的中坚力量。 数以百计，遍布基地的地狱犬和眼魔，则时刻提防着有人潜入基地，制造混乱。 魅魔、虚空行者、邪能小鬼，自然也不会少。更不用提那些正在日夜打造魔能机甲的莫尔葛工程师，以及数之不尽的甘尔葛劳工了。 除此之外，还有数百座邪能火炮遍布基地各处，即使他们成功杀入基地中，只要敌人不在意损失，也能对他们进行火力覆盖。 至于德莱尼和破碎者最关心的索克雷萨，那家伙非常鸡贼。他本人不在任何一座基地中，而是身处两座基地后方的一座浮空岛上。 那家伙甚至还在岛上为自己打造了一个王座，臭屁到了极点。 想要干掉那家伙，他们就得攻破两座基地，占据基地后方的登陆场，借助登陆场的设备，反向登陆那座浮空岛。 乔木几乎可以断言，仅凭手头上这五百人，他们甚至都很难攻入基地中，大概率在基地外就会被上千头恶魔守卫拦住，然后迎接邪能火炮的洗礼，最终团灭。 这个结论，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质疑的。 他们也根本无需质疑，因为他们有更好的办法。 所有人的视线，几位指挥官的视线，都汇聚在乔木身上。除了玛尔拉德，这位注意到了屋内的氛围，本还发愁的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迷迷糊糊跟着大家看向乔木。 心中则满是疑问：这个人类，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 法兰伦废墟外，动员完毕的军队不再有丝毫掩饰地整齐列队，聆听着各自指挥官最后的动员。 随着乔木凭空划出一道并不高大，却异常宽阔，能并排通过二十人的空间门后，早已战意昂扬的破碎者们先锋军，一马当先地咆哮着冲了进去。 他们的身后，负责冲锋的德莱尼圣骑士们愣了愣，意识到自己竟然落在后面，立刻抛开一切杂念，向着传送门另一侧的恶魔基地，发起冲锋。 随后，是为他们提供掩护的法师部队，与负责将法师与天敌地狱犬隔离开的护卫们。 而带领大部队押后的玛尔拉德，看着这跨越上百公里，直接通入恶魔营地深处，完全打乱了营地防御体系的空间门，一时竟然呆住了。 他全程参与了作战方案的制定，自然也见识了乔木的空间门演示。 但等他真的看到那距离自己也只有几十米距离，本该在一场战斗中发射出几十枚邪能炮弹的火炮，竟然都没来得及调整朝向，就被一枚大火球送走…… 更不用提，突然杀出去的先锋军，甚至都没遭受任何伤亡，就已经砍翻了近百只恶魔，让整座营地乱成了一锅粥。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他。 如果防卫沙塔斯时……如果营救妹妹时……如果在兽人刚开始在野外袭击他们时……不，如果在阿古斯得知基尔加丹与阿克蒙德背叛了他们时…… 如果在那时，他们就拥有这种神奇的力量，他们的利刃就能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轻易刺破他们的心脏…… 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吓傻了？怕死就在后面待着！”阿卡玛毫不客气的语言，将他的思维拉回到现实。 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破碎者已经带着自己的部队，冲了出去。 他们的目标，自然不是这处恶魔营地。 就在一马当先的阿卡玛，即将冲进空间门时，门对面的景象突然一变，竟直接到了另一处。 但破碎者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了过去。 数百米外，一个长相与德莱尼无比相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红色皮肤的艾瑞达巫师，正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哪怕对方的相貌已经与过去截然不同，但阿卡玛还是一眼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他们朝夕相处了上千年，他又怎么会认错？ 他的心脏，迎来了久违的剧烈跳动。 多久了？多久没有这么亢奋了？就是切断那些兽人酋长喉咙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激动。 现在，终于…… “奥萨尔，”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任凭越来越多的恶魔冲过来，挡住他的视线，“老伙计，我来送你上路了！” 说完，一手一把利斧的阿卡玛，毫不犹豫地向恶魔堆发起了冲锋。 上百名破碎者，无论战士、潜行者，还是施法者，都毫不犹豫地追随着他们的族长，一同向着数以百计的恶魔，发起决死的冲锋。 红与紫的人潮狠狠撞在一起，并迅速交融、相互吞没。 顷刻间，鲜血四溅、断肢横飞；碧绿的邪能，与金黄的圣光，交相辉映。 战场的后方，奥萨尔，或者说索克雷萨恐惧而愤怒的吼声，伴随着他的巫术，传遍了整片战场。 几公里外的铸魔基地，还在混乱中的恶魔大军，听到指挥官的声音，只是犹豫了一瞬，就直接抛弃了基地，与还在和敌人纠缠的同僚，毫不犹豫地转头向浮空岛的方向冲去。 “到我们了！”奥术魔法加持之下，卡德加的声音，同样传遍战场，“联盟远征军！” “必胜！” 轰然的怒吼之中，数以百计的魔法此起彼伏，越过最前线轰向战场后方，顷刻间就带走了上百条恶魔的性命。 与此同时，几十位防护系法师，也在周围筑起了一道紫色的巨大防护罩，将所有法师都包裹其中。 一道道华丽或朴实的魔法，毫无阻碍地穿透防护罩，攻击着外面的敌人。但几只恶魔试图冲进来时，却狠狠撞在防护罩上，顿时头晕眼花。 随着法师部队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之前负责保护他们的战士、圣骑士、潜行者，和那些蓄势待发的游侠，直接穿过乔木再次开启的空间门，向后方那些拼命试图摆脱战局，回援指挥官的恶魔们，发起攻击。 恶魔没有空间门，但他们能够在扭曲虚空中肆意活动。所以他们必须将大部队牢牢牵制在铸魔基地中，给浮空岛上的战斗，尽可能创造有利局面。 但他们并不轻松，或者说，此刻的他们，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原因非常简单： 这座铸魔基地：湮灭的东侧，还有一座并未遭受攻击的铸魔基地：炼狱。那里也有着数以千计的恶魔，肯定正在以极限的速度集结，向这边和浮空岛支援。 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他们的兵力太少了，只能选择放弃一处，和敌人拼时间，拼命运。 如果支援抵达时，他们还是没能达成目标，那除了后方的法师，其他人基本都不可能安全撤离了。 第443章 444.乱战 整个战场从北至南，被切割成了三块区域。 最北面的浮空岛上，最精锐的破碎者与德莱尼，以锥形阵不计代价地向恶魔群深处凿去。 他们只有一个任务：将他们的指挥官，安全地送到那个叛徒面前。 浮空岛向南几公里，就是燃烧军团在虚空风暴的登陆场。 数千只恶魔，不分种族，向登陆场蜂拥而去。 如果恶魔是自己找一条虚空裂隙跳进去，鬼知道他们会被卷到哪里，等他们找到返回德拉诺的路，说不定都过了几十年了。 但如果恶魔借助登陆设备进入扭曲虚空，他们就能将自己稳固在指定坐标周围。这样一来，能够在扭曲虚空中自由行动的恶魔，只需要最多十几分钟，就能飞越那条只有几公里宽的虚空裂隙，成功抵达浮空岛。 所以，柯羽率领着之前负责保护法师、清剿地狱犬的小股部队，借助乔木的空间门，直接死死挡在恶魔主力与登陆设施之间，拼命阻止对方借助登陆设备进入扭曲虚空。 但双方的兵力相差太过悬殊，恶魔大军距离登陆场，也只剩下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了。 不过在他们后方两公里外的铸魔基地中，最开始的上百先锋军，已经剿灭了牵制之敌，朝着登陆场一路狂奔，直攻恶魔大军的后路。 恶魔们只要回头就能看到他们，甚至不回头都能听到他们的呐喊声。 只要他们回身，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彻底剿灭这支不到二百人的先锋军。但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对方。 如果让对方的斩首行动成功，就算成功剿灭这支部队，他们也将为索克雷萨大人的死，而直面基尔加丹大人的怒火。 那将是生不如死的经历。 所以，明知道这里已经不是物质界，他们在这里战死，就是真的死了，他们依然默契地无视了身后的包夹之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先杀进登陆场再说。 于是，这里就出现了两百人试图包围近两千人，那两千人却毫无战意一心突围的战场奇景。 这里再往南两公里，就是铸魔营地。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百多名法师部队，死死堵在营地通往登陆场的后门，阻止任何人通过。 数以千计的恶魔，则不停从前门涌入营地，试图突破这条奥术防线。 明明是入侵者，却在防守营地大后方；明明是防守者，此刻却不得不从外围防线撤回来，攻打自己的营地。 严牧之就缩在这支队伍中，暗戳戳地向靠近的恶魔施放各种诅咒。 疲劳诅咒，让那些负责突进与重逢的末日守卫速度大减，沦为法师们的活靶子； 虚弱诅咒，让恶魔守卫手中的巨斧彻底失去力量； 语言诅咒，让破坏魔、眼魔和邪能小鬼的法术难以施展； 元素诅咒，让那些被誉为法师天敌的地狱犬，在奥术魔法面前变得脆弱不堪； 痛苦诅咒，则让那些愤怒卫士陷入剧烈的痛苦之中，令他们无暇去指挥麾下的恶魔守卫。 战场周围的异样，早已引来无数有心者的注意。这些法师，每个人都有丰富的对术士作战经验，可以说他们每个人亲手杀死的术士，都比严牧之知道的术士要多得多。 严牧之那点小把戏，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们？ 只是确认这家伙是友军后，没人想要当场“执行正义”罢了。调查和审讯什么的，也要等到战斗胜利后再说。 此外，在一马平川的基地内，潜行者们散布在战场外围，在不断清除地狱犬与邪能火炮的同时，也与那些魅魔展开一场阴影之下的猎杀游戏。 孔玲和郭天宇也在其中。 这两个不会潜行的家伙，不少恶魔都想收拾他们，但两人一个凭借瞬步滑不留手，另一个那能瞬间挥拳几百下，将一头愤怒卫士砸成肉泥的能力，让所有恶魔都头皮发麻。 于是，一时之间，恶魔们竟颇为默契地集体忽略了他们。二者就仗着自己单打独斗目标小，在基地内肆意破坏，还时不时相互支援。 这种仗显然把燃烧军团的中层指挥官们全都搞迷糊了。 他们不是没有大规模传送技术，或者说他们的大规模传送技术傲视全宇宙。 所以他们完全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会有不需要提前安装接收设备，或布置空间信标的大规模传送。 既然无法想象，那自然就不会提防。他们的几条防线，全都在基地外围，内部尤其是后方的守备非常空虚。 毕竟这里是【铸魔基地】。顾名思义，这个基地的作用，不是军营，而是军工厂。它的任务就是打造燃烧军团最引以为傲的战争魔能机甲。 谁会在正在运行的兵工厂里挖战壕、设路障、埋地雷？ 于是，空有数千恶魔的铸魔基地，此刻竟然被区区五百敌人，搞得晕头转向，至今都没有一个指挥官站出来尝试接管局势。 乔木也没闲着，他给自己找了个轻松却重要的活儿：猎杀恶魔施法者。 这活儿实在太适合他了。 曲光掩护之下，除了那些自身难保的眼魔和地狱犬，其他恶魔还真发现不了他。他则在战场外围闲庭信步，发现一个施法者，瞬步上去，摘掉脑袋，再瞬步离开，然后继续溜达着休息。 惬意极了。 这也是托了这场乱战的福。如果是堂堂正正的攻防战，让恶魔们摆好阵势，他可不敢这么冲进对方军阵后方，去碰那些必然被重重保护的施法者。 不过他也不可能将对方所有施法者都除掉，毕竟现在赶时间的是他们一方。 他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开个小窗户，查看浮空岛上的战况。 那边的进度并不让人满意。 索克雷萨真的很苟，联军推进的速度，远没有他后撤的速度快。当最初的进攻动能耗尽后，联军已经被浮空岛上的恶魔大军彻底包围了，而且周围还不断有零星的恶魔赶去支援。 虽然步伐越来越慢，但他们依然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正一点点将索克雷萨从他的王座上逼退，向着浮空岛的边缘逼去。 不过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儿。 索克雷萨看似很狼狈，但其实完全掌握着主动权。他之所以没一头扎进扭曲虚空，一是因为觉得优势在我，二是新降之人，如果如此轻易就丢掉两座铸魔基地，基尔加丹再重视族人，也不会轻饶了他。 如果真的事不可为，身后不远处就是扭曲虚空，他完全能撒腿就跑，保证谁都追不上他。至于基尔加丹那边，事后再求饶再将功补过就是了。 乔木在战场上寻觅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一颗还算完整的愤怒卫士头颅。看对方那一摊身子，应该是郭天宇弄死的。 他一把抄起那颗头颅，摘掉头盔，露出了下面怒目圆睁的脑袋。 回到紫罗兰结界中，他直接将那颗脑袋扔给卡德加，又开了个天窗，指着天窗对面的索克雷萨问道：“能不能变成这家伙的脑袋？大差不差就行了。” 虽然长得不像，但愤怒卫士其实也是艾瑞达一族。只是和那些身居高层的艾瑞达巫师相比，他们属于没有魔法天赋的“低端劳动力”。所以他们只能担当艾瑞达巫师的亲卫，或统领恶魔卫士的基层指挥官。 卡德加闻言眼前一亮，立刻明白了他的计划。但他马上又换上了一脸愁容：“我不擅长变化系，没法保证效果……” 乔木一听也有些失落，就要寻找其他方案，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道具。 他立刻从包里掏出那枚欺诈宝珠：“这个能用吗？” 法师眼前一亮。这东西他自然认得，即使在法师群体中，也是个稀罕物件。因为制作难度太大了，需要用到的知识很杂，而且使用范围也很窄，大部分法师和附魔师，都不太愿意研究这东西。 数量不多还并不稳定的产出，基本都被联盟各国的情报机构瓜分了。极少数流入黑市，也都是天价。 就连他也只是在安思雷姆大法师那里见过，也没机会研究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位，竟然能搞到一枚。 他很自然地接过宝珠，直接揣进兜里：“据我所知，这里面蕴含着数枚变化系魔法符文，调动得当的话，应该可以……” 说着，他一脸为难地看着乔木：“但这会破坏这件道具，而且我不保证一定能成功，我需要练手……” 乔木闻言反而松了口气：“您先试一试，不成的话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话语间，竟然完全不在意这枚宝珠的命运。 眼前这位，这位肯定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否则也不会跑到德拉诺当冒险者。一枚欺诈宝珠，挂到黑市上卖出的价格，足以让一个普通人过上十几年的富足生活了。 但对方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枚宝珠。 这一路上他也早就知晓，破碎者并未许给对方什么好处，对方是一心想促成远征军与德莱尼一族的结盟。 可以说是一心为公了。 相较而言，他刚才看到好东西的那点小心思，让他此刻颇为自惭形秽。 卡德加只感觉脸颊滚烫，好在乔木说完就走了，周围的人也都在关注战场形势。他抛开杂念，屏气凝神，集中精力，开始利用他在卡拉赞图书馆中学到的知识，一心一意解析起宝珠中的奥术回路与将符文串联起来的关键节点。 不一会儿，乔木就回来了，两手往前一递：“这样够吗？” 卡德加看着对方两只手攥着四枚欺诈宝珠，心尖一颤，呼吸一乱，手中的宝珠“嘭”的一声炸开一条口子，从中冒出一股青烟。 “你……你从哪搞来的？”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这才一分多钟吧？这家伙是开了个去艾泽拉斯的空间门？而且是直通达拉然宝库的？ 还是说他在前线太久了，没及时了解后方的动向，其实欺诈宝珠已经不值钱了？ “找别人要的，就这些了，够不够？”乔木也没理会对方搞坏了他的宝珠，催促道。 别人？谁啊？怎么用一分钟从别人手里要到四个珍贵的魔法道具，教教我呗，一起发财。 卡德加心疼地看着手上被自己搞坏的欺诈宝珠，就这么一枚，他只靠达拉然的每月补贴的话，不吃不喝也得存上至少一年才能买得起。 现在就这么被他搞坏了。 不过战况紧急，他也顾不上纠结这种事情，将损坏的宝珠揣进口袋，接过四枚新的。 几分钟后，他将那颗和索克雷萨几乎一模一样的愤怒卫士脑袋递给乔木，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两枚完好的欺诈宝珠，揣进自己兜里。 乔木也不做停留，直接开了个空间门，就火速离开了。 但这个空间门刚消失，他又从另一个空间门中探出头来：“您能不能想办法，不让那家伙嗓门那么大？” 虽然索克雷萨已经有一阵子没吱声了，但谁能保证他一直不出声？万一一会儿乔木忽悠人的时候，他猛地来一嗓子，那才叫尴尬。 卡德加则犹豫了。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承诺的部分：替德莱尼与破碎者们守住后路。甚至他做到了更多：不仅守住后路，还挡住了数以千计的恶魔大军回援。 他的部队，也已经陆续出现伤亡了。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的话，一切付出就都白费了。 如果他和他的部队，能更深入地参与到这场战斗中，那他们成功的概率，会提升不少。 这一战如果能成功，联盟远征军在整个虚空风暴，都将再无敌手。而且…… 他环顾四周，那些风格独特的设施与设备，那些还未完成建造的、高达百米的超巨大机甲…… 太诱人了，没有法师能拒绝这些东西背后所蕴含的知识的诱惑。 但身为洛萨器重的指挥官，他也敏锐地意识到，自己这种心态并不健康，反而很像他见过的那些赌徒。 乔木自然能猜到对方在犹豫什么，但他不会给对方普及经济学知识，讲什么是“沉没成本”。 他直接加了一枚砝码：“纳格兰还有一只活着的纳鲁，没有那个先知维伦的帮助，咱们无法接触对方。” 卡德加的呼吸一滞。 他自然知道什么是纳鲁，一年多来，远征军救下的破碎者，早就把那种圣光生物的威名，传遍全军了。 得知陪伴德莱尼上万年的三位纳鲁已经全部死亡，洛萨元帅还一直觉得惋惜。 现在，眼前这人突然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有一位纳鲁…… 不管纳鲁究竟有没有破碎者们吹得那么神，那毕竟是能存活至少上万年的圣光生物啊！ 没有法师，尤其是人类法师，能拒绝这种诱惑！ 卡德加一咬牙一跺脚，喊着“劳伦斯！”叮嘱了副官几句后，就对乔木说：“送我去浮空岛！去边缘！” 说着，奥术的光辉在他身上流动，很快，他整个人都从乔木眼前消失了，显然是做了伪装。 将卡德加送上浮空岛后，乔木又给自己开了个新的空间门，一头扎了进去。 第444章 445.为了圣光 作为基尔加丹大人亲自任命的索克雷萨的副官，恐惧魔王库鲁萨斯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协助这个艾瑞达新贵管理好两座铸魔基地，将这个破碎的世界彻底纳入燃烧军团版图的同时，也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基尔加丹自然不是觉得对方会对燃烧军团不利，对方纳的投名状足够大、足够多了，根本没有回头的可能。 那位大人在乎的是，这家伙的忠诚，不是献给自己的。 这是燃烧军团内部的通病：无数老资历或新晋恶魔，都幻想着能凭借各种手段得到黑暗泰坦的青睐，挤掉“欺诈者”基尔加丹或“污染者”阿克蒙德，成为那位的新宠，燃烧军团的第二人。 亿万年来，两位大人处理掉不知多少野心分子了。 当然，身为玩弄阴谋的恐惧魔王，库鲁萨斯也不是什么忠诚者。他同样渴望权势与地位。 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反咬一口一口吃，否则会噎死。 他被调到这里后，他的直属上级，索克雷萨，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下一口饭。 所以，当对方那求援的一嗓子，传遍整座铸魔基地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死了，这两座铸魔基地，就是他的了。 于是，铸魔基地：炼狱的军队集结速度，陡然下降了好几个层次。 直到他的副官，一个阿兰纳丝，开始明确表达不满时，他才下令让对方带着刚集结好的部队先行支援，他则留下来，负责后续部队的集结，和基地的防务安排。 基尔加丹大人收拾过好几位不怎么听话的副官，所以尤其见不得手下人的副官忠心耿耿。 他的副官，这个丑陋的阿兰纳丝，自然也和他不是一条心。 ‘无论来犯者是谁，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个惊喜。’他这么想着，就听到十公里外，铸魔基地：湮灭的方向，传来了隐约的欢呼声。 之前还忙中有序的基地，所有人的行动一滞，顷刻间，就变得急躁且混乱起来。 值得在战场上欢呼的，可绝不是什么小事情。 库鲁萨斯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眉头紧蹙。 “巴鲁！”他叫来担任部队长的愤怒卫士，“继续集结部队，不要轻易出击。” 叮嘱完手下，他就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前去支援。 说是支援，更多还是“去看看”。 走出去没多远，他就看到自家副官带领的先头部队，没有继续前进，反而乌泱泱地堵在路上。 没有任何交战的迹象。 ‘什么情况？’库鲁萨斯化作一群蝙蝠，越过人群，飞到了最前方。 先头部队的对面，只有一个人类。 一个人类就拦住了一支军队？他觉得实在荒谬。 才落地恢复身体，一旁的阿兰纳丝，已经惶恐地开口：“大人……索克雷萨大人他……” 恐惧魔王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就看到那个人类前方的地面上，扔着一颗红色的头颅。 那张他无比熟悉，过去十多年中策划了对方几十种死法的脸，他又怎么会认错呢？ 索克雷萨……死了？那刚才的欢呼声…… 不，不对…… “处理掉他，继续前进。”恐惧魔王直接下令。 “大人？！”阿兰纳丝惊讶地看着他，完全无法理解这条命令的意义。 索克雷萨大人已经死了，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撤回基地，严防死守吗？ “处理掉他，”恐惧魔王冷冷注视着自家副官，“向我证明，你不是在临阵退缩、动摇军心。” 阿兰纳丝心中一惊。 没错，这个时候如果她退缩了，对方就有足够的理由，阵前处置她！ 阿兰纳丝不再心存侥幸，也没敢叫上自己的亲卫，直接独自一人冲向对方。 至少在个人实力上，她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蛛丝在她口中汇聚。只要一进入射程，她就会直接将对方捆成一团，然后干净利落地切掉对方的…… 眼前一花，几十米外的人类，竟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与永恒的黑暗…… 库鲁萨斯搜遍脑海中的每个角落，确定自己从未见过类似的法术。 艾泽拉斯，那个传说中让黑暗泰坦都折戟的世界，竟然如此神奇吗？ 不过他对这个现状很满意：那个讨厌的阿兰纳丝，终于死了。希望接下来他能拥有一位带脑子的副官。 他不在乎自己的副官不和自己一条心，他只是不喜欢和蠢人打交道。 从见到那个人类和那颗脑袋后，他就确定，对方在诈他。 如果他们真的干掉了索克雷萨，那他们完全可以在铸魔基地：湮灭中一边追杀溃散的恶魔，一边以逸待劳，用不着跑到他的基地门前示威。 这根本不是示威，而是示弱。 至于那颗脑袋，给他时间，他也能做一颗一模一样的。 他进而猜测，既然对方只派了一个人来诈他，这个人，最起码也不能是弱者。 于是，他决定顺水推舟，让对方帮自己一把。 如果阿兰纳丝不冲，他会当场处决对方。 如果对方带着人冲，战斗结束后，他会让对方在这座基地中名誉扫地。 阿兰纳丝不傻，选择自己冲，不过他的心愿，还是顺利达成了。 这让他非常满意。 那么，要和这个人类纠缠多久？敌人需要多久，才能摘掉索克雷萨的脑袋呢？ 库鲁萨斯还在思量着，就听到人类开口了：“不做个自我介绍吗？我叫乔木。” 乔木？奇怪的名字。不过漫长的岁月中，他去过无数的世界，见过的奇怪名字，已经足够多了。 “库鲁萨斯。”他自报家门。 “恐惧魔王？”对方确认地问道。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对方反而显得有些开心，这让他很不爽：自己似乎被小瞧了。 但下一秒，他就没资格不爽了。 因为对方问出了他从未想过有人能问出来的问题，一个令他心惊胆战的问题。 “你知道暗影界发生什么了吗？我一路上遇到好多游荡的灵魂。格里恩似乎不再踏足这个世界了。你们最近有收到来自暗影界的消息吗？” 这个人类知道！ 库鲁萨斯几乎快要窒息了。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他敢以大帝之名发誓，他确定，对方知道他……他们的秘密！ 但这怎么可能？！ 很多人认为恐惧魔王是恶魔，是燃烧军团的忠诚种族。但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是恶魔，他们是暗影界的六位永恒者之一，德纳修斯大帝创造的生物。 他们也从未效忠过燃烧军团，他们只会效忠于自己的创造者。 为了满足那位大帝的野心，他们以各种方式，渗透到全宇宙的各个势力之中。燃烧军团，只是他们最重要的目标之一罢了。 而这个秘密，过去数万年中，都被他们一族严防死守，哪怕是死，也从未泄露半分。 区区人类，就算能够知晓暗影界，知晓格里恩，但怎么会知晓他们的秘密？！ 必须灭口……就在这里……这个人类，绝不能留！ 库鲁萨斯刚下定决心，对面的人类，又说话了。 “索克雷萨已经死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们对你们的基地不感兴趣，最晚明天就会撤走。你确定要冒着赔上两座铸魔基地的风险，替一个叛徒报仇吗？” 乔木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小把戏已经被对方看穿了，他只是担心这个恐惧魔王太过忠心，哦不，是太过入戏，所以帮对方分析利弊得失罢了。 但被早已看穿一切的恐惧魔王听去，就觉得他是在威胁自己。 “你再不走，我就揭穿你们的老底。为了一个任务，赔上整个纳斯雷兹姆一族，值得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燃烧军团从未涉足过暗影界，也不清楚那里的情况。” 库鲁萨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下令撤军。 乔木看着地上的头颅，有些小得意：这就是号称人均阴谋家的纳斯雷兹姆？也不怎么聪明嘛，这么简单就被骗过去了。 换成自己，怎么也要抢过头颅核实一下再撤军。 可惜还是没搞清楚这个世界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从泰罗卡森林到虚空风暴，这一路上他见到了不少灵魂，都如同那些德莱尼一样，都无牵无挂了，也无法安息。 对这件事情，他本来还毫无思路，突然遇到了个纳斯雷兹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恐惧魔王，他还挺期待的，说不定能和对方交换一波情报。 没想到那家伙嘴巴挺严实，不仅对自己的情报守口如瓶，还对他的情报毫无兴趣。 蛮可惜的。 心里抱怨着，察觉到什么的乔木回头看向来的方向，顿时笑出了声：那个老家伙，还真是会挑时候啊。 另一边，库鲁萨斯率领部队走出没多远，身后一股熟悉的能量传来，让他瞬间毛骨悚然。 他猛地回身，看向另一座基地和浮空岛的方向。 一座金色的半球形穹顶，即使间隔十公里，也清晰可见。 那令他憎恶，令他胆寒的磅礴的圣光之力…… 是谁？！ …… 索克雷萨彻底陷入绝境。 当他不耐烦地再次向全基地发布回援命令的声音，被某种魔法强行压制在浮空岛内时，他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敌人肯定在策划针对援军的阴谋，否则没必要阻止他下达命令。 他很快就注意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奥术符文，一支邪能箭从手掌射出，但邪能箭即将命中符文时，却突然转向，击中了一只破坏魔。 恶魔虽然不惧怕邪能的侵蚀，却不代表他们能免疫伤害性的力量。 索克雷萨本就是德莱尼一族中最优秀的施法者之一。他创造的邪能箭，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撕碎了手下的胸膛。 拥有上万年经验的他，立刻认出，这是一种非常巧妙的能量折射魔法。 他也立刻意识到，不管对方是谁，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他眼皮子底下，布置出什么复杂、稳定的魔法。 无论是那个隔音魔法符文，还是保护符文的折射魔法，一定都有着极大的弱点。 但他没有时间去研究如何破解对方的魔法。如果他这么做了，恐怕就真的正中对方下怀了。 你想要阻止我求援，那我就遂了你的意！ 索克雷萨恶狠狠地想着，不再尝试向岛外传达指令，而是直接双手高举过头顶，伸向天空。 紧接着，原本张开的手掌，狠狠握拳。 他看着只剩下二三十人，还各个伤势不轻的破碎者与德莱尼，看着距离他只剩下百余米远，与他之间只剩下十几只恶魔的阿卡玛，嘴角勾起了讥讽的笑容。 然后，他的双手狠狠向下一拽，回到胸前。 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索克雷萨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几十秒后，十几枚巨大的火球，撕破空中的邪能风暴，向浮空岛激坠而下。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背叛，有多么遭人痛恨。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谨小慎微，甚至不敢轻易离开浮空岛。 他也从不相信，时时刻刻将几百只恶魔带在身边，就能让他高枕无忧。 于是，他为自己精心准备了一张底牌，就等待关键时刻，给那些胆大妄为的族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整整十五只地狱火！ 这可是足以摧毁一支军队的力量。 但是，仅仅几秒后，索克雷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无踪了。 一道巨大的金色光罩，将整座浮空岛都包裹起来，不仅挡住了还未抵达的地狱火，也切断了他最后的退路。 那澎湃的圣光之力，他仅仅只是距离光罩几十米，就有一种灼伤的痛感。 突然出现的强援，让原本胜利在望的数百恶魔大军，顷刻间士气大减。相反，被团团围住的几十个敌人，却立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为了圣光！”区区几十人发出的呐喊，原本都盖不住战场上的金铁交加声，此刻却仿佛能够刺破全世界！ ‘维伦……’索克雷萨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十五枚地狱火，一枚接一枚撞在圣光罩上，然后炸裂成漫天的碎石，迸射出碧绿的邪能火焰。 每一次撞击，圣光罩都会剧烈颤抖，甚至变暗几分。但下一秒，就会光芒依旧，仿佛之前的暗淡，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十一次，十二次…… 随着最后一枚地狱火炸开……不，在第十枚……在圣光罩出现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现在，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奥萨尔……”他的大军被撕开了，那个丑陋的破碎者，终于和他面对面了。 “阿卡玛，瞧瞧你现在的模样……”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 愣怔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得不放弃口嗨。 阿卡玛也没想听他说话，他不是来叙旧的，他是来复仇的。 “奥萨尔！”他咆哮着，手持两把被鲜血染红的利斧，向曾经的同僚、如今的仇敌冲来。 剧烈的动作，甩出了大量的血液，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战友的，哪些是他自己的。 索克雷萨的双手，邪能汇聚。 ‘既然我也活不成了，那就一起死吧……’他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五位大主教，就是下地狱，也该整整齐齐的！’ 双手毫不犹豫地抓向对方。如此强大的力量，只要触碰到对方的瞬间，他就能将对方化为灰烬！ 但冲向他的阿卡玛，却直接松手，任凭两把巨斧从手中滑落。 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对方灵活地一收一只，攥住了他的手腕。 任凭双手被汹涌的邪能波及、灼伤，他都死死攥着，不松开丝毫。 “自己下地狱去吧，奥萨尔！”看着对方似乎难以理解的惊愕，阿卡玛的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然后，破碎者的身后，一个身影一跃而出。 “为了圣光！！！”玛尔拉德手中的战锤狠狠砸下，将索克雷萨那红色的脑袋，砸成无数碎片。 第445章 446.预言 索克雷萨的死，瞬间摧毁了浮空岛上数百恶魔的士气，它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四散而逃。 圣光护罩也适时消失，任凭他们冲到浮空岛边缘，一跃而下，逃入扭曲虚空之中。 没有一只恶魔，想要解决到岛上仅存的那不到二十名敌人。幸存……是获胜的破碎者与德莱尼，也没有一个想要追击逃敌。 浮空岛上的“恶魔雨”，很快就引发了连锁反应。 先是登陆场的上千恶魔大军崩溃了，基地中的数千恶魔也随之溃散。 他们蜂拥逃出基地，各自寻找能够让自己纵身一跃的虚空裂隙。 至于十公里外另一座铸魔基地中的恶魔，早就紧闭大门，不再外出了。这里发生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战斗结束了。 三百破碎者，幸存者不足半数，其中还有近百重伤员，没人知道有多少能挺过去。 近五十名圣骑士，只余下区区十人。 一百多人的法师部队，也牺牲了二十多人，不可谓不重。毕竟他们没得补充。 一想到回去要被瓦戈斯大法师怒喷，卡德加就愁眉苦脸。 不过很快，他的一切不快，就全都一扫而空了：他见到了先知维伦。 这个联盟远征军从踏足这个世界起，就不停听到的名字。 德莱尼视他为救星，坚信他能拯救族人，拯救这个世界，一如一万年前。兽人则视他为眼中钉，哪怕是努力逃离这个濒死世界的时候，都不忘了派人四处搜捕他。 在卡德加的印象中，对方应该大部分时间都非常睿智，能够凭借据说数万年的人生，对任何难题都给出宝贵的建议；偶尔则会有些神叨，突然陷入一些奇怪的幻象中，醒来后就会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下达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 毕竟对方的身份是领袖和先知。 他唯独没想过，对方，竟然还是一位强大的圣光祭司。 刚才那一手直接封锁整个浮空岛，还消灭了十多只地狱火的圣光护罩…… 他敢断言，整个艾泽拉斯，无论是圣光大主教阿隆索斯·法奥，还是乌瑟尔、图拉扬等最强大最虔诚的初代圣骑士，都望尘莫及。 他甚至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如果联盟与德莱尼兵戎相见，甚至都不需要传说中的纳鲁现身，只需这位先知在战场上露这么一手，联盟军队的士气就会顷刻瓦解。 不过见到对方后，他反而松了口气：这位浓密的白胡子都拖到膝盖处的德莱尼老人，正毫无形象地倚着石头，坐在地上休息，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不过这位敢只带四名护卫就赶赴战场，也令他肃然起敬了。 卡德加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老人，为了区区礼仪，就挣扎起身迎接他们。 他的身段很灵活，对外交礼节更是嗤之以鼻，干脆快步上前，在对方彻底站起来之前，一屁股盘腿坐在对方身旁。 维伦看到这一幕，顿时哑然失笑，也不再讲究什么，重新坐回去，朝对面的人类感激地点头：“感谢您的体谅。” 两个“老人”，就毫无风度地盘腿相对而坐，闲聊了起来。 卡德加自然不觉得自己老。虽然因为诅咒的原因，他的身体确实已经衰老到七十多岁了，但他的心态还是很年轻的。 两人谁都没有提及合作、结盟之类的事情，因为他们都知道，卡德加没资格讨论这种问题，他甚至提都不该提，否则他的任何无心之语，都有可能给之后双方正式的谈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两人干脆就聊起了圣光之道。 不是教义，更不是力量，毕竟卡德加是法师。他们讨论的，是人类与德莱尼这两个种族对圣光有哪些不同的看法。 这是非常有必要提前非正式沟通的，否则信仰差异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引来大麻烦。 处理伤员的玛尔拉德姗姗来迟，他对维伦的到来事先毫不知情，一见面就激烈表达了反对意见。 维伦身为领袖，却也只是乐呵呵地接受对方的批评。这也让一旁的卡德加颇为高看。 至于阿卡玛…… 他站在队伍最后面，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曾经追随的领袖，直到维伦将视线转向他时，才冷冷说道：“这么说，我们又在伟大领袖的带领下，取得了一场振奋人心的胜利？” 别人还没什么反应，玛尔拉德先炸了：“注意你的言辞！” 他转身对着阿卡玛，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怒目而视。后者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就转身要走。 刚才还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两人，此刻却再次变得疏离。 “阿卡玛！”维伦连忙喊住对方，他想要起身，双手却软得连地面都撑不住。旁边的护卫看到，立刻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阿卡玛，”他在护卫的搀扶下，来到被他叫住后就纹丝不动的破碎者身边，认真说道，“鲁克的研究有了结果，你们的……变化，并非源自某种瘟疫或病毒，而是因为邪能的污染……他正在想办法阻止、甚至逆转这种伤害。” 破碎者梗着脖子，纹丝不动，不去看他，一言不发。 “在事情发生时，我没能尽到自己的义务，没能站出来保护你们，我必须向你们道歉……”维伦真诚说道，“我，我们，都犯下了巨大的错误，给你们带来了巨大的伤害……我知道，这是不值得原谅的。” “你们有足够的理由恨我，恨我们。但我请求你，阿卡玛，”他的语气越来越软，甚至变得恳求，“请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够纠正我们之前犯下的错误，让那些被伤害的人，能够重新得到公正的对待。” 阿卡玛扭过头看着对方，依旧一言不发。 现场变得沉默无比。 他想要直接拒绝，然后快意地欣赏对方脸上的痛苦。他知道自己肯定能看到。 但正因为如此，那句就在嘴边的话，他才难以出口。 “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其他破碎者的。”最终，他只冷冷留下这么一句，就直接大步离开了。 维伦松了口气：“谢谢你……” 这一句，让阿卡玛的脚步一顿，但他没做停留。 在场其他人也纷纷松了口气。他们都很清楚，对方虽然没给准话，但表达的意思，就是“同意帮助破碎者重返德莱尼社会”。 转达给其他破碎者……毕竟，谁不想回家呢？ 看着阿卡玛离开的背影，先知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不少，就连腰板也挺直了。 他的视线再次移动，这一次，终于落在了乔木五人身上。 “谢谢你们，人类，虽然我没有看到具体的影像，但我相信，今天的一切，都可以归功于你们无私的付出。这份友谊，对我，对所有德莱尼而言，都是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最宝贵的财富。” 说着，他竟在护卫的搀扶下，向五人鞠了一躬。 五人纷纷避让。或者说，是柯羽和孔玲拽着三个大大咧咧打算受人家一拜的大老爷们避让。 不过他们都对对方说的话很感兴趣。 “您预言到我们会帮忙？”乔木好奇问道。 “只是很模糊的画面和剪影，让我知晓你们的存在，并将你们和这一战联系在一起。”维伦解释道。 “我知道大家都称我为‘先知’，但事实上，并非我能够预言，而是命运会在某些时刻给我一些提示，”他严肃纠正道，“那些提示也大多毫无意义，而且晦涩难明，并不足以让我知晓真正的未来。” 这算不上大实话，最多就是谦辞。 维伦的“预言”绝非他自陈那般完全来自命运的馈赠，而是切实与他个人相关的。一千年前，他在宇宙飞船吉尼达尔坠毁中遭受重创，也因此失去了预言能力。直到千年后的今日，他的身体状况也未能恢复如初，预言也越来越晦涩、模糊、失真。 不过这个世界，预言能力并不罕见。 例如所有青铜龙，都能肆意穿梭时间线，了解未来。赋予他们此等力量的万神殿泰坦，自然也能做到。 还有很多强大的萨满祭司，也能在关键时刻获得来自元素之灵的预言。 纳鲁和上古之神同样拥有预言能力。 最著名的先知，当属艾泽拉斯守护者，麦迪文先生了。这位很可能已经成为完全超脱于多元宇宙与时间之外的存在了。 但真正让他们在意的，还是自己出现在预言中。 “那您是什么时候看到预言的？”乔木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应该是不到一个月前。”维伦心情很好，还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答道。 他们降临已经一个多月了——这种项目就是这样，九成九的时间都用来赶路——所以对方是在他们降临后才获得预言的。 还好。乔木心中松了口气。 如果他们降临前，对方就得到他们会帮忙的预言，那才叫一个惊悚。他们降临后，成为这个世界命运的一部分，被纳入预言中，也是正常的。 但他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艾泽拉斯的青铜龙…… 如果他们降临这个世界，就会成为命运的一分子，那青铜龙，岂不是早就知晓他们的存在了？ 以青铜龙的尿性，不该对他们视而不见、坐视不理啊…… 但他和诺兹多姆打了两次交道，对方对他们这群人的存在，没有表现出任何关注的态度。其他青铜龙，似乎也不在意他们。 五色龙族，谁都能这样，唯独青铜龙不该如此。 毕竟诺兹多姆，他毕生的精力，几乎都用来精心呵护无数条时间线中，唯一一条“正确的”时间线了。 那可以说是他的使命，是他的意义，是他的一切。 这就意味着…… 乔木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上一次在奥迪尔，他试探青铜龙塞菲多米的时候就发现，青铜龙对他这个惹事精，一点都不了解。 他当时有两个猜测：要么是青铜龙看不到他们的未来，也无法收拾他们；要不然就是他们其实处在一条废弃的时间线中。 维伦的预言说明，他们是能够成为命运的一员的，青铜龙不可能看不到他们的未来。那就只剩最后一种可能性了。 这是一条废弃的时间线，本该撤离的青铜龙王，因为对他们这些调查员的好奇，而留了下来，近距离观察，甚至还肆无忌惮地参与到他们的行动中。 所以诺兹多姆当时才会一反常态地出现在奥迪尔：这条时间线都废弃了，他怎么糟践都无所谓。 “当时我还认为这只是毫无意义的幻象，并未在意，”他思索着，这边的维伦则一脸庆幸，继续说道，“直到克乌雷托梦给我，告诉我，你们是解救他的关键……” 克乌雷？听到这个名字，乔木的思维瞬间被拽了回来。 纳鲁克乌雷，是护送德莱尼逃离阿古斯、开启万年逃亡的三位纳鲁之一。 这三位纳鲁，卡拉、德欧里和克乌雷，在一万多年的逃亡中，一直心甘情愿充当飞船吉尼达尔的能量源，俗称电池板。 直到飞船飞临德拉诺附近时，卡拉率先耗尽能量，迈入生命的下一阶段：黑暗纳鲁，或者说虚空纳鲁。 危急关头，维伦忍痛将她扔出了飞船，但三位纳鲁的战斗，还是让飞船遭受了难以修复的损伤。 最终，飞船吉尼达尔追回在德拉诺世界的纳格兰草原。 坠落过程中，为了保护德莱尼人民，德欧里死亡，克乌雷重伤。 维伦本以为克乌雷没救了，纳鲁自己也是如此认为的。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忍痛分别后，纳鲁身上的圣光，竟然吸引了兽人的灵魂。那些灵魂围绕在纳鲁身边，借助他的力量停留在这个世界，同时也一点点为他治疗伤势。 最终，兽人发展出了先祖崇拜的独特宗教文化，纳鲁克乌雷也在兽人先祖灵魂的帮助下活了下来。 而他所在的彻底坠毁的飞船吉尼达尔，则成了兽人的圣山，沃舒古。 但随着基尔加丹的降临、兽人的堕落，克乌雷的治疗进程也被打断了。兽人术士古尔丹，与他邪恶的暗影议会，甚至封锁了沃舒古，试图将这位高贵的纳鲁，扭曲成供他们驱使的黑暗生物。 维伦的预言能力，并非源自纳鲁，而是源自圣光本身。 应该说这个世界的六大原力，修行到极致后，都能拥有预言能力。 现在，维伦和纳鲁的预言中，竟然同时提到了乔木他们，这让他们既无比荣幸、骄傲，又感到些许惶恐。 毕竟他们是来“打工”的，不是来“拯救世界”的。 他们自然不介意为了利益做一些大事，但不代表他们希望自己被所谓的预言道德绑架。 维伦自然不清楚调查员们的想法，此刻的他，已经无比期待与那位人类元帅的会晤了。 原本是乔木他们想要获得面见维伦的机会，努力拉拢德莱尼一族；现在反而是洛萨元帅那边毫不知情，德莱尼这边主动想要推动结盟，至少也是合作了。 这种有趣的小变数，又有谁能预料到呢？ 第446章 447.二百灵魂 战争彻底结束了，但他们并未立刻撤退。 伤员太多，祭司、医生与炼金师太少，处理伤口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在此之前，没有人敢轻易挪动伤员。 卡德加与他的法师们，倒是在肯瑞瓦布置了足够多的空间信标。但在虚空风暴，没有几个法师敢带着其他人传送。 更不用说这是联盟远征军首次攻破恶魔的基地，尤其还是铸魔基地。每一位法师，都对这座基地中的技术与魔法，有着浓厚的兴趣。 卡德加敢打赌，如果他下令所有人立刻返回肯瑞瓦，绝对会有一半以上的法师“因为奥术风暴或虚空风暴或邪能风暴或单纯犯困而传送错了位置”，过了十天半个月才姗姗返回。 当然如果他愿意，只要他再传送回这里，就能将那些本该散落在虚空风暴各处的“失散者”，一个不剩地拎回去。 不过当卡德加表明“我给你们时间研究”的态度时，这些一向眼高于顶的法师，就比谁都懂事了，完全可以做到令行禁止。 这样有效避免了法师们私下里胡干蛮干，对属于达拉然魔法王国派驻联盟远征军法师群体的共同财产，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深夜，所有人都返回了法兰伦废墟。 毕竟有乔木在，他们无需就近驻扎，也能提防隔壁的恶魔突然发疯。 等所有人都睡着后，乔木静悄悄地起身，迈过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严牧之，和抬眼皮瞅了他一眼就翻身继续睡的郭天宇，来到房间外。 废墟中守夜的战士听到动静，过来查看，发现是他后，就悄悄离开了。 乔木也不怕他们看到，右手直接凌空一推，一扇传送门打开，迈出一步后，他已经身处铸魔基地。 在基地中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一道道幽蓝的光，逐渐浮现。 那些半透明的蓝色身影，有恶魔，也有被恶魔奴役的兽人与破碎者苦工。 苦工们的灵魂，全都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而恶魔的灵魂，则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自己，又看向突然出现的乔木。 其中几个，还尝试着去捡战后无人处理的武器，甚至还有的直接攻击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苦工。 恐惧的哀嚎声中，恶魔们狂喜地发现，自己竟然……以鬼魂的形态复活了？ 距离乔木最近的一群恶魔，毫不犹豫地狞笑着扑向他，打算拿这个该死的人类开荤，庆祝自己的“重生”。 一道白光从乔木背后迸射，眨眼间就照亮了周围一大片范围，随后转瞬即逝，如同幻觉一般。 然后，那几十只扑向乔木的灵魂，就全部以冲锋或试探前进的姿态，僵在原地。 几秒后，他们同时崩碎成漫天的幽蓝冰晶，彻底消散。 更远一些的恶魔，注意到了这些异常，立刻转身向远方逃离。 但当他们逃到距离乔木一个固定的距离时，就直接消失了，手中的武器，也直直掉落在地上。 显然，路西法之翼让灵魂显现的能力，是有范围的。 维持着这个能力，乔木就朝着白天的战场方向走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人类、破碎者和德莱尼的灵魂。 这些灵魂自然不是四散各处，而是早就完成了聚集。 他们和营地中的恶魔们维持着泾渭分明的距离，毕竟在乔木来之前，他们谁都伤不到谁，还不如和平地保持距离，省得两看生厌。 远处的骚动，早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一开始，他们只是发现一些恶魔竟然重新获得了实体，一时间心惊胆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 但随着那些恶魔转身就跑，没跑掉的，则直接来了个灵魂崩解，身形俱灭，他们一边谨慎后撤，一边忍不住鼓掌叫好。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乔木。 犹豫着，几个胆子大的，就自发凑了过去，替大家蹚雷。 几分钟后，基地中的所有联军灵魂，都获得了尸体，并跟着乔木穿过空间门，抵达早已空无一人的浮空岛。 十几分钟后，浮空岛上的恶魔灵魂全被路西法之翼一扫而空，所有白天牺牲的将士灵魂，都在乔木身边，再次聚集。 乔木眉头紧蹙：和沙塔斯旁墓地一模一样的情况……这种情况，他一路上已经见过不少了，只是那些灵魂都是零星的。 现在，这处战场，如此规模的灵魂，让他确信，沙塔斯那些无法安息的德莱尼灵魂，并非个例。真的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要么是那场大爆炸出现了某些变数，导致格里恩无法抵达这个世界，引导亡魂。要么就是暗影界出了状况。 具体是哪种情况，其实很好判断：下次执行项目，他直接去艾泽拉斯，去看看那里新产生的亡魂是否也存在这种情况，就能得出结论了。 他朝战死的将士们大致介绍了情况：因为未知的原因，他们的灵魂无法正常前往暗影界，也无法转变为拥有实体的鬼魂，只能谁都看不见、什么都做不了地停留在这个世界。 除非他们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你们怎么想？”乔木直接问他们的意见。 如果他们决定就这么相互陪伴地待下去，他也不会反对。 他的这个态度，让路西法之翼很不满。 之前坚决不要恶魔，已经让对方不爽了。毕竟在对方看来，充斥恶魔的地狱，那才叫正统地狱。其他灵魂，不过是添头罢了。 不理会路西法之翼唠唠叨叨的埋怨，他就保持着沉默，任凭那些灵魂们自己讨论、商议。 灵魂们很快选了一名代表出来：“我们……要怎么跟随你？要宣誓效忠，为……您而战吗？” 说到最后，他竟然直接换成了敬称，显然很识时务。 这也正常。活着的时候，他们效忠自己的君主和信仰；死后，如果不能获得完全的自由，那自然就需要遵守亡者的规则，效忠新的主人。 除非他们压根不打算在亡者的世界混。 “我会带你们前往属于亡者的小世界，那里目前还很荒凉，什么都没有，需要所有人齐心共同建设，也需要所有人共同守护，”乔木简单解释道，“如果你们选择跟我走，那你们大概率是无法返回艾泽拉斯了，不过你们有机会跟着我前往不同的世界。” 这话在灵魂们听来，大概就是“你们需要跟着我，借助我的空间魔法，前往类似德拉诺这种与艾泽拉斯截然不同的世界去探险、赚钱，然后共同建造咱们的家园”。 这已经是他们想象力的极限了。你现在就跟他们说什么现实世界、项目世界，他们会吓跑了。 乔木不想吓跑他们。毕竟这二百人，要么是选入远征军的精锐，要么是与兽人缠斗十年的悍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顶尖战士。 非要类比的话，平均实力，大概相当于p5-p7这个阶段的战斗类调查员，甚至可能比后者更强。 毕竟调查员很少有拼死一战的决心与勇气，基本都是逆风就扯呼。 而且，其中有战士、圣骑士、潜行者、法师与游侠，配置相当齐全。 这二百人，无论是他，还是翅膀，都志在必得。 “至于效忠，你们需要效忠的不是我……”说着，乔木的身后，巨大的天使翅膀，绚烂现身，飒爽地展开。 瞬间，七彩的华光，映亮了整座基地的夜空。 霞光映照下的灵魂，全都感到一股力量充盈着他们的每一寸。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副不凡的翅膀，有人甚至产生了顶礼膜拜的念头。 真是臭屁的登场……看来翅膀对这单交易也很上心。 乔木心中吐槽着，嘴上则介绍：“这是路西法之翼。路西法，是某个世界天国的副君。这副翅膀，就是对方权柄的象征。祂才是你们需要效忠的对象。” 这段介绍其实挺low的，应该给它来一个三段式的命名，内容要疯狂明示它的地位、权柄和能力，逼格瞬间拉满。 之前没考虑那么多，就没有相关准备。之后路西法之翼应该会认真完善这方面的工作。 人靠衣装美靠……马靠鞍嘛。 本来按照灵魂们的打算，听完对方的介绍，他们还要再讨论一下，投个票之类的。 但这个什么天国副君的象征一出现，其所蕴含的那宛如一片汪洋的灵魂之力，所表现的对一切灵魂天然的统御能力、位格与权柄上的掌控，让他们完全生不起丝毫质疑之心。 于是，两百多个灵魂，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齐刷刷地单膝跪地，献上了自己的……至少也是服从。 这么痛快就搞定，让乔木也颇为惊讶。他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讨论一下待遇问题什么的，结果这就跪下了？ 他之前还吐槽翅膀的亮相很臭屁，现在看来，这些家伙真的吃这一套？还是说自己确实有些小瞧这个成天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对他挑三拣四的翅膀了？ 似乎是对这一幕很满意，也似乎是察觉到了乔木的念头，路西法之翼此刻的情绪显然很好。 它的翅尖向上高高翘起，每一片羽毛都微微拍动，表达着此刻的愉悦。 然后，翅膀猛地伸长，将那两百灵魂包裹起来，就消失了。 现在的“地狱”，大约有十平方公里，容纳这两百人，轻轻松松。 至于之前的“居民”要怎么和这么多突然入住的“新居民”相处，那就不是乔木要考虑的事情了。 他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很不负责任地将剩下的解释与引导工作丢给烛光等人。 “你会善待他们的，对吧？”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回去接着睡，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他猛地看过去，只见一座建筑物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老头。 “卡德加阁下……”他松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人吓人，吓死人，下次别这么出场。” “抱歉，我会注意的，”卡德加毫无诚意地应付了一句，又立刻认真说道，“我先来的。” 意思就是我没跟踪你，你不要多想。 见乔木完全不在意，他松了口气，还是忍不住解释：“明天我的同事们就要对这里展开系统的研究了。我总得先有个大致了解，知道哪里可能存在风险。” 眼前这个人类，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如非不得已，他绝不想与对方闹僵。这对他，对整个远征军，都没有任何好处。 尤其是柯羽指挥官，比起身为同僚的他们，明显和这几个人类更亲密。 说着，他笑了起来：“记住，永远不要怀疑法师捅娄子的能力，对他们，多谨慎都不为过。” “包括我带走的那些？”乔木笑着反问。 “当然。”卡德加认真点头道。 我提前警告你了，真出了状况，你可别埋怨别人。最重要的是，提前做好防备，不要到时候措手不及，拿那些可怜的法师撒气。 乔木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忠告与劝诫。随后他就发现两人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聊的了。 其实想聊的话题实在太多了，毕竟他身上有那么多秘密，对方肯定塞了一肚子问题。 但双方是真的不熟，或者说是真的不认识。有些问题，熟人可以问，生人乱打听，很容易让人误会。 尤其卡德加之前的行为，其实就是暗中窥视，很不遭人待见。这让这位法师更难以开口了。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乔木也想缓和局面，随口问道：“你不担心我在策划什么阴谋吗？” “我相信你不会，”有了新的话题，卡德加也松了口气，立刻抓住机会，拉近两人的距离，“克拉苏斯大师对你评价颇高。” 乔木有些惊讶：剧情上，他可没听说卡德加和克拉苏斯有什么联系。毕竟这位还是魔法学徒时，就被派到麦迪文身边了，击杀麦迪文后，就直接加入了洛萨的部队，基本没怎么回过达拉然。 卡德加解释道：“之前确实如此，毕竟克拉苏斯大师是肯瑞托六人之一，我根本没资格接触他。不过他有一次主动给我写信，希望通过我借助风行者女士的力量做一件事……” 他看到乔木了然的表情，笑道：“就是格瑞姆巴托的行动，我不太清楚你们具体做了什么，奥蕾莉亚回来后就不大开心，也不提当时发生了什么。不过我还是抓住机会，保持住了与那位大师的联系。” 奥蕾莉亚·风行者那次确实很不高兴。她本来打算大展身手，结果被乔木骗去另一处小战场，没能手刃兽人酋长祖赫德。行动结束后，她都没有告别，就直接拎着柯羽离开了。 卡德加有些怀念地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之前在达拉然时从未主动接近过对方，是我的损失。那位大师，其实很平易近人。这在整个达拉然，都是罕见的。” 克拉苏斯平易近人？这话让那家伙听到，恐怕自己都会被逗笑吧。 “他怎么评价我的？”乔木好奇道。 “夸赞你的话就不说了，很肉麻，看得出，你帮了他很大的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从兽人手里救出了他的家人……”卡德加完全不知道，自己胡说八道都能蒙对。 “他向我提到过，你们似乎来自一个很神秘、很有能量的组织。那个组织掌握着神奇的力量，拥有他难以想象的情报能力，而且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似乎从未暴露过。他甚至怀疑，你们组织的历史比人类文明本身还要悠久，很可能比高等精灵的历史还要久远…… “哦，对了，他让我多注意柯羽女士的动向。他认为能够以柯羽女士为突破口，了解你们组织的情报……” 说着，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在艾泽拉斯时，我什么都没能查到。到了这里，就更没有可能了。” 乔木不爽地龇牙花子：那个老家伙，我都这么帮你了，你还这样对我？ 他冷哼一声，直接对卡德加说：“克拉苏斯大师，其实是一头潜伏在人类文明中的红龙。他的任务就是近距离观察所谓的‘凡人种族’，必要时清除掉一些‘不稳定因素’。” 卡德加眨了眨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然后他就意识到，对方说这话，是认真的…… 看着卡德加愕然得险些拖到地上的下巴，乔木非常满意。 老蜥蜴，既然你卖我，那我也卖你。 第447章 448.解决方案 德莱尼想要与联盟远征军结盟，有多难呢？ 第一步，先知维伦必须和作为引导使节的卡德加与柯羽，穿越戈尔隆德和赞迦沼泽，抵达泰罗卡森林的沙塔斯城。 前者正在例行打仗，每年的进贡期结束后，戈隆之王格鲁尔，都会带领他的儿子们，四处毁灭那些没能及时上供，或贡品让他不满意的食人魔与兽人部落。 后者则遍布着数量可能达到几百亿的血蚊，它们生命力顽强，想要饿死，还要再等好几个月。 但他们很幸运：乔木在。 门门果实自然不足以开启直通沙塔斯的空间门，那太远了。 但没人规定，门门果实开门必须一次到位。 于是，在卡德加命令副官劳伦斯将部队和准盟友的伤员带回肯瑞瓦后，众人踏上了返回沙塔斯的旅程。 第一步，他们需要迈过虚空风暴通往戈尔隆德的空间门。 第二步，再迈过戈尔隆德通往赞迦沼泽的空间门。 第三步，走进第三道空间门，出现在沙塔斯城的圣光广场上，在炸了毛的卫兵动手之前，由卡德加与柯羽出面，高喊“别开枪，是我！” 整个过程耗时十分钟。 因为阿卡玛坚决要将所有破碎者——无论死活——带回来，人数有点多，就拖得久了些。 这直接导致他们还带回了几十只赞迦沼泽特产的血蚊。 闻讯赶来的安度因·洛萨元帅，看到这一幕，已经完全迷茫了。 联盟远征军不会拒绝任何值得信赖的盟友，尤其是他们神交已久、同样信仰圣光、同样仇视兽人的德莱尼一族。 联盟远征军分散驻扎在各个地区，除了监视那些有威胁的目标，未尝没有寻找德莱尼一族踪迹的想法。 从卡德加口中得知，眼前这位先知，竟然还是一位无比强大的圣光祭司后，洛萨元帅简直不想松开对方的手。 没能得到圣光的认可，成为一名光荣的圣骑士，这一直是他最大的遗憾之一。遗憾度仅次于没能提前察觉挚友麦迪文的堕落与阴谋，以及没能保护好另一位挚友，暴风王国前任国王莱恩·乌瑞恩。 先知维伦对联盟远征军也很满意。 首先自然是对方帮了他大忙。 其次是因为，对方把沙塔斯修复且维持得不错，而且不分种族地善待这里的难民。 当他得知，远征军收敛并安葬了德莱尼死者的尸体后，就更加感动了。 更不用说他的现身沸腾了半个沙塔斯——因为此刻的沙塔斯半数以上都是德莱尼和破碎者难民，从族人那里得知，联盟远征军一直在努力营救并帮助他们，其他要塞也有为数众多的难民。 维伦甚至认为，这支同样信仰圣光，甚至直接击败了兽人的远征军，会不会是就是他日夜祈祷之下，圣光对他的眷顾。 达成结盟这一共识，自然不存在任何问题。 甚至都不用签署什么全面同盟条约，毕竟在这个世界，你不想遵守约定，签什么都是一叠废纸。 不过两大势力结盟，也不只是双方握个手拥个抱就能搞定的，其中有大量的细节性条款需要逐一敲定。 不过双方都轻车熟路。 维伦自不用说，一万年来，德莱尼去过无数世界，和无数种族结盟过——虽然那些种族基本都被他们坑死了。 洛萨也是在最危难关头，一力促成整个联盟大团结的灵魂人物。否则联盟各国高级将领那么多，凭什么让他一个亡国将领担任元帅？ 双方初次见面当天，在首次会谈中，就决定全面结盟。 作为洛萨最依仗的六位指挥官之一的柯羽，自然也拥有在会谈中发言的资格，就立刻提出希望能够获取稳定的圣光能量源，帮助高等精灵摆脱魔瘾。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样是否可行，毕竟魔瘾是对奥术能量上瘾，用圣光能量缓解甚至治愈，可从未有过这种先例。 但乔木笃定能行，整套行动方案又是对方制订的，她又完全没思路没主意，干脆就听对方的。 反正有人拿主意就行。 尤其卡德加明确告诉她，除非能把整个达拉然搬过来，否则没可能从虚空风暴提取出纯净而稳定的奥术能量。 维伦活了上万年的人精，一听这个“稳定的圣光能量源”，就知道对方是把主意打到纳鲁克乌雷身上了。 对方的打算肯定会落空，因为他很清楚，经历了这十年的风波，克乌雷过去一千年治愈伤势的努力，全都白费了。那位可敬的纳鲁，此刻的状态，不比当初降落时好多少。 这也是他急于和联盟远征军结盟的原因：他希望能在克乌雷彻底进入生命的下一个进程之前，将对方从暗影议会的爪牙手中救出来。 没有强援，只靠现在的德莱尼，根本做不到。 不过他也没急着表态拒绝，而是仔细听完柯羽的介绍后，又认真地问了一连串问题。 “奥术成瘾用圣光来缓解……”他看着乔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笃定这个做法能行，但沉吟之后，还是缓缓点头，“我个人认为是可行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就在不久前，泰雷多尔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同胞。 那是一位破碎者，他们正是通过对对方的研究，确定了破碎者的退化，并非某种诅咒或瘟疫，而是邪能污染导致的后遗症。 之所以说那位破碎者很特殊，就是因为对方在失去圣光的垂青后，获得了新的力量来源——元素之灵的恩赐，成为一名萨满祭司。 而充盈身体的元素之力，虽然没能清除对方体内的邪能污染，却使对方彻底摆脱了邪能带来的退化。 即使对方暂时切断与元素之灵的联系，让自己失去元素之力，退化也没有重启，仿佛彻底结束了一般。 这一发现，让每一位德莱尼都备受鼓舞，同时也羞愤难耐。 他们几乎毫不犹豫就派出人，顶着沼泽中即将爆发的血蚊群，将知晓具体位置的破碎者接了回来，让他们跟随那位，学习萨满之道。 作为毫无关联的力量体系，如果元素之力能够终结邪能带来的后遗症，那圣光治愈奥术成瘾，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解决方案得到了最强圣光祭司、有着数万年寿命的先知的肯定，让柯羽顿感鼓舞。 但对方话锋一转，又道：“关于稳定的圣光源，我不得不遗憾告知，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恐怕都无法提供这方面的帮助。你的战友，应该很难坚持那么久……” 见柯羽面露失望，他直接问道：“我想问，你的高等精灵战友们，对皈依圣光，抱有怎样的态度？” 柯羽愕然，乔木则一个激灵。 然后，他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脑门上，在其他人的围观下，又好气又好笑地摇着头笑出了声。 他犯了一个相当愚蠢的错误。 游戏中，为了解除族人的魔瘾，凯尔萨斯·逐日者就抓了一只纳鲁回去，让所有人每天吸纳鲁。 直到后来纳鲁被吸干了，血精灵们又陷入魔瘾。但幸运的是，这次他们没难受太久，那只纳鲁就以德报怨，用自己的生命净化了为血精灵提供奥术能量的太阳井，帮他们彻底摆脱了魔瘾的折磨。 而外域的一群血精灵，则投靠了纳鲁阿达尔，加入了沙塔斯，组成名为“占星者”的下属组织，才解决了魔瘾。 然后，他就本能地认为，解决魔瘾，要么有奥术能量源，要么就得有一只纳鲁电池板。 但细想下来，投靠阿达尔的血精灵，人家根本没抽阿达尔的圣光，而是直接皈依了！ 皈依之后，自身就能够产生圣光能量了。 他明明就身处沙塔斯，却偏偏忽略了这个距离他最近的细节。 “占星者”的例子，足以证明，高等精灵是能通过皈依圣光来治愈魔瘾的。 皈依圣光，需要纳鲁吗？完全不需要。联盟远征军中，又不是没有圣骑士和牧师。 而且高等精灵是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因为一万年前，他们还是上层精灵时，既见证了万民敬仰的艾萨拉女王的堕落，也见证了那些所谓“神灵”的荒野众神与守护巨龙的陨落。 “神”，对他们而言一点都不稀罕，远不如“奥术”吸引人。 所以，如果你让他们去信仰月神或大地母亲，可能还挺困难的。但让他们信仰没有任何神祇形象的圣光之道，一点都不难。 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一种道德观念，能不能做到先不说，是个人肯定就能在思想上接受。 就好像如果有人说“我接受不了八荣八耻”，这人大概率是被森林里的动物养大的。 乔木的反应，无疑向在场的人证明，他完全认同先知的主意。 但洛萨还是觉得不靠谱：皈依圣光就行？这么简单？那岂不是说像兽人和恶魔那样，修习邪恶的邪能或暗影法术也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赶紧摇头将它甩了出去。 但其实他猜对了，吸邪能和暗影，还真的可以…… 凯尔萨斯·逐日者验证了前者，奥蕾莉亚·风行者证实了后者。 这个世界上，显然没有比先知维伦更擅长说服他们皈依圣光的人了，他也不推辞，满口答应会去奥蕾莉亚要塞做客，宣讲圣光之道，让那些饱受魔瘾折磨的可怜羔羊，尽快恢复健康。 眼见着盟友们放弃了拿老友克乌雷当电池板的计划，但他还是得请求对方尽快帮助他解救老友。 调集兵力，进入他们并不了解、主要被那群棕皮兽人占据的纳格兰大草原，突袭兽人们的圣地，消灭盘踞其中的暗影教派，解救一位高贵的圣光纳鲁…… 光是想想，洛萨元帅就觉得激情澎湃。 但他不能靠激情做决定。 联盟远征军的兵力越来越捉襟见肘，毕竟监视敌人、维持交通、筹措物资，是要付出代价的。 先不说要抽调多少部队，会不会对其他方向造成影响。 就说那个纳格兰，和那个兽人圣地。 他们和兽人根本没有任何互信机制，哪怕是棕皮兽人，双方零星几次接触，也是见面就互砍。 虽然他们早就搞清楚棕皮兽人和绿皮兽人，以及现在影月谷新出现的红皮兽人之间的区别了，也知道棕皮兽人恨极了那群暗影教派。 但万一他们的行动让对方产生误会了，攻打沃舒古的时候，被对方从外面包夹，部队会直接崩溃的。 他们承受不起这个代价，所以很遗憾，对新盟友的第一个恳求，他就无法给出答复。 先知维伦，只能遗憾地暂时住下。 好在这里本就是他的家，这里也有很多族人，极度渴望与他见面，听他带来的喜讯。几天的路程之外，还有一群亟待诡异的迷途羔羊等着他。 等待盟友做出决定的日子，一定不会无聊。 …… 维伦在圣光广场上接见他的族人，给他们带来好几条好消息，导致欢呼声几乎将整座城市掀翻的同时，洛萨元帅也在听取卡德加的工作汇报。 乔木五人则凑到一起开始商量起下一步行动计划。 说实话他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完全可以优哉游哉地等待艾泽拉斯那边唐蒙下令结束项目。 不过按照过往惯例，每次项目，都要持续至少三个月。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月，还有一半多的时间。 柯羽作为指挥官，绝不能失踪那么久。让他们在这个无聊的地方干耗一个半月，他们得憋发霉。 现在，他们就要讨论，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柯羽自然想立刻拎着维伦回奥蕾莉亚要塞，把这事儿彻底结了。 孔玲想去纳格兰度假，受益于元素之灵不惜代价的保护，那里毕竟是整个德拉诺世界，最后一片自然环境还算良好的地方了。 郭天宇犹豫片刻，也觉得去纳格兰不错，还能搜集更多情报，说不定能再触发一个可选任务。 严牧之则想去奥金顿看看，但他自己不敢去…… 乔木就不用说了，他啥都想干，条件允许，他甚至想当外域之王。 五个人提了四个想法。 结果也完全可以预料：肯定是其他四人听乔木的。 毕竟大家一起执行项目时，乔木的决定，几乎没错过，而且总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收益。 至于度假、探险什么的，哪不能去了？何必非赶这个项目？ 统一思想后，柯羽就去了洛萨元帅的办公室，按照乔木教她的说法，继续推动剧情。 只过了不到两分钟，她就开门探出头，招呼乔木也进去。 这妮子，这次的效率还挺高的。 乔木这么想着，就跟了进去。 然后，他就听洛萨说：“柯羽的转述我听着累，你直接跟我说吧。” 他无语地看向那妮子，后者不好意思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第448章 449.家 乔木的方案，着眼点是整个远征军的战略问题。 你让一个从不关注这方面内容的人，只听你描述了几分钟就要向别人转述清楚，确实是有难度的。 这一点，他的确疏忽了。 不过恐怕也有柯羽破罐子破摔的因素在其中，不然不可能连两分钟都撑不过去。 乔木也不矫情，直接开口：“我想冒昧打听一下，远征军接下来有什么大的计划？” “没有，”柯羽虽然说不清，但有些内容还是讲出来了，洛萨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直截了当地回答，“即使有了新盟友，我们的兵力严重不足。燃烧军团的入侵越来越猖獗，我们没有精力去做多余的事情。” 乔木点头：“我是否能理解为，远征军未来的战略目标就是被动防御，和德莱尼抱团取暖，等待黑暗之门再次开启？” 洛萨默认了。 现在看来，远征军似乎掌握着整个德拉诺的主导权。兽人缩在地狱火堡垒，燃烧军团主力则躲在黑暗神殿，更多的登陆场与铸魔基地，都只是刚刚出现，远不成气候。 但所有指挥官都知道，他们已经陷入绝对的战略劣势了。根本原因就在于黑暗之门被关闭了，燃烧军团却能轻而易举地从任何一个方向进入这个世界。 只要对方愿意，甚至都无需调集大军，只需要命令路过这里的散兵游勇不停登陆、骚扰，几年，最多十几年，就能将远征军彻底耗尽。 一年多前，为了避免这个世界的毁灭波及他们的家乡，他们主动从这一面永久关闭了黑暗之门。 同时，也关上了自己仅存的希望之门。 他们牺牲了自己，将自己变成一群困兽。 听上去很悲壮，但最难的从来不是悲壮的那一瞬间，而是悲壮后漫长的绝望。 “元帅，这是在慢性自杀，”乔木真诚道，“能够开启黑暗之门的神器都遗失了，没人知道它们在哪。期待联盟重启黑暗之门，还不如期待一大群纳鲁登陆这个世界，然后开着飞船送我们回家。” “你的意见呢？”洛萨自然清楚这一点，但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他很清楚整个联盟远征军现在想要的是什么，但偏偏只有这个，他无能为力。 “要我说，既然是无家可归之人，与其溺死在绝望的煎熬中，为什么不振作起来，在这里建造新的家园？” 洛萨没想到会听到这种提议，不禁有些失望。 但他还是微笑以对：“我们就是在建造家园。荣耀堡、奥蕾莉亚要塞、蛮锤要塞，包括沙……” “这些都不是家！”乔木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没有人会在要塞里安家！” “你们就是打造十座、百座要塞，把它们都打造成地狱火堡垒那样的奇观，住在里面的人，都不会觉得它们是家！我们都知道那里是军营，是终将战死的地方。每一个士兵都知道！” 洛萨怔怔地看着对方，就听对方语气缓和下来：“家，是农田，是市集，是教堂，是阳光，是邻居，是家人。要塞中没有这些，它们根本不是家。” 元帅恍惚了。 他在军营中住了多久了？六年。 整整六年，他都忽略了，这里是军营，不是家。 他甚至忘记了什么是家…… “元帅，”乔木继续说着，“要塞只能给将士们以安全，但他们现在需要的，是生活。” “他们需要耕作、打猎、砍柴、贸易、饮酒、聚会、斗殴、赌钱，而不只是操练、巡逻、侦查、进攻、防卫；他们需要爱情、婚姻、亲情，而不只是并肩作战的袍泽之情。 “元帅阁下，想要让远征军坚持下去，想要让我们这些跟随远征军跨入这里的冒险者坚持下去，您就必须给所有人创造一个家！” 一旁一言不发的卡德加，听到这话，不禁动容。 联盟的几处驻扎地，全都是按照标准的城堡+军营的要塞模式打造的。只有虚空风暴的肯瑞瓦村，法师们说什么都不愿意，他们拒绝建造城堡，甚至拒绝建造法师塔。 他们在一次几乎演变为叛乱的抗争中，实现了那个在卡德加看来简直莫名其妙的诉求：将还未动工的基地，建造成甚至都不允许有围墙，只能用可笑的篱笆进行象征性防御的……村庄。 也就是现在的肯瑞瓦村。 没有，不是肯瑞瓦要塞，而是肯瑞瓦……村。 房屋、广场、教堂、农场、谷仓……一应功能应有尽有。 法师们，真的建造了一个村庄，并整日怡然自得。 他们甚至都允许那些不算太狂躁的元素生物与奥术生物经过村子边缘，甚至是夜晚在村子里游荡，将一些建筑物搞得一团糟。 然后，等第二天起床，他们再有说有笑地去修复那些前夜被损坏的地方。没东西修，他们就是饲养动物，或者去那片根本不可能种出任何东西的农田中，笨拙地耕作。 卡德加一直以为，他们是无聊坏了，是想给自己找事做。 直到刚才，他终于明白过来，那些同僚，是在追求生活。 生活……需要追求…… 他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 坐在他斜前方的元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扭头看了他一眼，但什么都没说就转了回去。 “我明白了，”洛萨缓缓点头，语气很是沉重，“感谢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他没有办法现在拿主意，这是涉及整个远征军每一个人的战略调整，他必须征询许多人的意见。 乔木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柯羽看看上级，又看看同事，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跟出去，继续履行自己指挥官的职责，笔直地站在元帅办公室中，等待指令。 “传达我的命令，”洛萨沉默良久，终于抽出羽毛笔，开始签署元帅令，“召集指挥官达纳斯·托尔贝恩、指挥官库兰德·蛮锤，若无紧要军情，接到命令后，即刻前往沙塔斯，参加军务会议。” 柯羽郑重接过两卷卷成团，又用蜡泥封好边的羊皮卷，向外走去。 “你怎么看？”洛萨向后靠在椅子上，有些疲倦地揉着太阳穴。 随着时间的推移，融入沙塔斯城的难民数量激增，维持起来越来越难，他这段时间累坏了。 他的政务官甚至已经从“小心提议”到“迫切要求”，希望能封锁沙塔斯城，不再接纳新的难民——至少在他们解决粮食与住房问题之前。 还好他没这么做，否则今天新的盟友来了，看到被卫兵阻拦在城外，哀求而不得的场景，那就太难看了。 不过实话实说，他已经动摇了。原因很简单：他们真的搞不到那么多粮食。 过去三个月，城里大大小小爆发了四场瘟疫。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生病者隔离起来，任他们自生自灭。 他能感觉到，自己快到极限了。 毕竟他只是一位贵族军人。 卡德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达拉然收养的孤儿，对亲人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了。 从记事以来，他就在达拉然先后担任杂役、学徒、魔法学徒，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学习。 崭露头角后，就被派到麦迪文身边，整日战战兢兢，直至战争爆发…… 他刚才虽然有所触动，但实话实说，他不是那种很热爱生活的人，有丰富生活经验的人。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会……很艰难。” 洛萨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对方的观点。 确实会很艰难。 这可不是“大家一起在要塞周围建造城镇、开垦农田”这么简单的事情。 德拉诺绝大多数土地，都在大爆炸中被“杀死”了。七块区域中，大概只有泰罗卡森林、赞迦沼泽和纳格兰草原还“活着”，还能够用来“生活”。 这三个区域中，赞迦沼泽的自然环境过于恶劣；纳格兰草原则是兽人的地盘，那里还盘踞着至少数以万计的棕皮兽人。 如果要将整个远征军的战略，从“屯兵”转向“生活”，他们就必须将地狱火半岛、影月谷和虚空风暴的部队，至少绝大多数部队撤下来，只维持几处监视岗哨。 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主动放弃对整个德拉诺的掌控与压制，任凭兽人和恶魔探出头来，继续搞他们的阴谋诡计，重新壮大，直至足以威胁甚至摧毁整支远征军…… 这个代价太大了，这个风险太惊人了。哪怕是他和他的指挥官们，也不敢下这个决定。 更不用说，这一举动，等于告知所有人，他们放弃了重返艾泽拉斯的希望。这条信息一旦传达出去，整支远征军，都有可能顷刻间瓦解，甚至陷入内乱。 天平的两端，一端是等死，另一端是找死。 所以他必须先与他的指挥官们商议，然后再召开囊括中层指挥官的扩大会议，然后再亲自去每一座基地，坐下来和那些基层官兵认真交流，倾听他们的意见。 整个决策过程，将旷日持久，消耗难以想象的精力。最终还可能一事无成…… 但那个乔木说得没错，无论成与不成，总要去做。坐着不动，什么都解决不了。 几天后，另外两名指挥官带人乘坐狮鹫抵达沙塔斯。 这还是大爆炸后几位指挥官首次齐聚，只是少了图拉扬和奥蕾莉亚夫妇。 “小阿尔托拉怎么样了？”一见面，柯羽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小阿尔托拉，是大爆炸前不久，奥蕾莉亚·风行者诞下的男婴，与图拉扬的儿子。 二人失踪后，高等精灵和人类双方就“小阿尔托拉该在荣耀堡还是奥蕾莉亚要塞生活”一事，展开了激烈的争论，甚至吵到了元帅这边。 柯羽虽然是人类，但她不得不站在高等精灵一方，争取这个半人类半精灵婴儿的抚养权。 达纳斯坚持认为孩子自然应该跟随父亲一方。高等精灵对此嗤之以鼻：奎尔萨拉斯可没这个规矩。而且众所周知，风行者家族，本就是母系家族。 柯羽反复强调一群大老爷们根本照顾不上一个婴儿。但达纳斯立刻列出一张名单，上面是一串荣耀堡中照顾过孩子的女兵名字。 双方不停上书，吵得不可开交，让洛萨元帅头痛不已。 直到几个配属荣耀堡的莽撞的高等精灵游侠，竟然试图盗走孩子投奔奥蕾莉亚要塞，被暴怒的达纳斯·托尔贝恩，率领大军倾巢而出，将她们堵在几十公里外的一片荆棘林中，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高等精灵们犯了如此大的错误，接到荣耀堡上书的洛萨元帅，没有哪怕一秒钟的犹豫，直接签署命令，要求托尔贝恩照顾好这个孩子。 “他很好，身体强壮，食欲旺盛，体重飞涨，”达纳斯一脸得意，仿佛那是他自己的孩子，“小家伙喝光了我们能找到的每一滴奶，我们不得不派人去纳格兰，抓了一批裂蹄牛！” 前来迎接他们的洛萨元帅，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盯着对方：“你派人去了纳格兰？我没有看到相关行动申请和报告。” 达纳斯的表情，瞬间凝固。 为了避免刺激看上去很乖的棕皮兽人和食人魔，联盟远征军被要求无故不得进入纳格兰和戈尔隆德地区。显然，达纳斯违反军令了…… 现在他们要去拜访先知维伦，元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给对方甩了一个“之后再收拾你”的眼神。 “哈哈！”库兰德大笑着举手拍了拍老战友的腰，“别担心，我的崽子们擅自在那个黑暗神殿门口，和那群恶魔狠狠干了一架，元帅都没说什么。” 达纳斯闻言眼睛圆睁：这个罪过可比他派人去抓牛严重多了。元帅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库兰德身后的矮人冷冷说道：“那是因为你还没向元帅汇报这件事。” “哎？”库兰德挠了挠头，回头迷茫地看向自己的副官，“所以不是元帅没惩罚，是他不知道？” “没错，”那位年纪远超过他的副官冷冷点头，“但他现在知道了。” 矮人的表情，也凝固了。 走在最前面的洛萨，脚步不停地回过头，冷冷瞥了他们一眼。 达纳斯垂下胳膊，同情地拍了拍老战友的肩膀。 一旁的柯羽和卡德加幸灾乐祸。 第449章 450.诅咒密码 联盟远征军的内部会议，远比洛萨预计的轻松得多。 托尔贝恩和蛮锤都对这个“定居德拉诺”战略表达了浓厚的兴趣，哪怕他们明知道这样一来，他们必须收缩阵线，尤其要放弃对黑暗之门的镇守。 “元帅，我就直说吧，我的崽子们早就憋坏了，再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库兰德解释道，“否则我也不会违抗军令，放任他们去挑衅恶魔。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他到现在还在想着为自己抗命一事辩解，但洛萨对此听而不闻，显然不打算如他的意。 “我也是……毕竟是为了图拉扬与奥蕾莉亚的孩子……”达纳斯也有样学样。 但他做得太明显太笨拙了，显然不如库兰德高明，一句话只换来了元帅的冷哼。 “我必须提醒你们，”卡德加说道，“如果真的要做出这等战略转变，我们必须全军收缩回泰罗卡森林，这等于彻底放弃战略主动权，全面转为战略龟缩防御。” 选哪一个他都无所谓，他只是尽职尽责，做到风险告知而已。 不过他也相信，自己这两位老友，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在用兵一事上，能力绝不比他差，肯定能想明白其中关节。 “其实可能没那么严重，”库兰德说着，见所有人都看向他，挠了挠头，才道，“阿斯卡跟我提过，如果我们能想办法帮助这个世界的元素之灵恢复正常，应该能逐渐治愈这个世界。” 阿斯卡，就是跟他一起过来的副官，同时也是他的萨满顾问、蛮锤一族的长老。 事实上，如果不是在军队中军职大于一切，对方在蛮锤氏族中的地位，是高于他的。 “元素之灵……”其他人对这个名字既不陌生，也不算熟悉。 不陌生，是因为他们和蛮锤氏族并肩作战数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不熟悉，是因为蛮锤氏族的萨满们，几乎不怎么和外人谈起元素之灵。 谈什么呢？谈他们信仰、侍奉、引导、帮助的元素之灵，是火灾、海啸、地震和飓风的元凶？很多天灾都是元素之灵发脾气或失控导致的？ 就算萨满努力解释他们的职责之一就是引导和帮助混沌的元素之灵，让它们不那么“浑蛋”，外人也只会追问：“为什么要帮助杀人凶手？为什么不能消灭它们？” 这是萨满们很难说服他人的地方。 不过在这里，他们就可以大大方方指着这片大地说：“看，兽人杀死它们了，这就是代价。” “治愈这个世界……”对洛萨而言，这简直是比与德莱尼结盟都要好无数倍的消息，他连忙追问，“你们有多大的把握？” 库兰德哑然：他又不是萨满，怎么会知道？ 但这话他怎么能说出口？见其他人一脸的不信任，他老脸一红，顾不得别的，直接甩锅柯羽：“不是你让我朝萨满打听元素之灵的事情吗？你应该也知道吧？” 柯羽顿时瞠目结舌，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矮人，眨眼的工夫就给自己卖了。 “我……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有些手足无措地向洛萨解释。 洛萨也不打算追问她为什么会打听这种事情，毕竟她是提出“以德拉诺为家”战略的人之一，为此奔走，也是正常的。 然后，萨满阿斯卡·软木被叫了进来。 “我不知道。”他一开口就理直气壮。 蛮锤一族的萨满兼长老，个个都有着超然的地位，甚至不需要给族长面子，更不用说人类的王公贵族了。再加上矮人的脾气本就又臭又硬，他们说话一向不客气。 “影月谷的元素非常狂躁，想要和它们沟通，需要花不少工夫，”他指着自家指挥官，“我哪有时间做那种事情？” “不能和元素沟通，自然无法知晓兽人对它们做了什么，当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弥补，需要多少时间了。” 与会众人都沉默了，这么说的话，所谓“治愈大地”，完全就是画饼。 “不如……问问先知？”柯羽提议，“他前天不是说，德莱尼一族最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萨满了吗？” 他说过吗？洛萨回忆了一下，没什么印象。不过他公务繁忙，那位先知可能是和柯羽他们说起过。 “最近？！”上级还没开口，阿斯卡·软木直接高声质问，“你确定是萨满吗？！” “确定，他提到了元素之灵，我才给库兰德写信的。”柯羽很确定，毕竟这是乔木与她陪先知四处溜达时聊到的。 乔木提起蛮锤氏族也有多位资深萨满时，那位先知还动了送一批破碎者去蛮锤要塞“留学”的念头。 之后乔木就想起他看到的情报，据说一些萨满能让农作物加速生长，就让她给库兰德写信打听一下。 阿斯卡·软木听了柯羽的讲述，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就在其他人犹豫着要不要晾着他继续往下聊时，他却开口了：“这是个好消息。” 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捻着自己的大胡子：“这说明其他地方的元素之灵，还有能够沟通的……不过我需要见那个破碎者一面，才能确定真假。而且我需要知道他接受元素试炼的具体位置，那里一定是元素之灵最容易维持理智的地方。” 明明以为是画饼，结果突然又有了转机：他们找到了一包面粉…… 洛萨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虽然这几天他总有一种很多事情开始脱离自己掌控的不安感，但至少目前来看，事态确实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的。 四位指挥官都不反对以德拉诺为家的计划，他们很大程度上都能代表各自中层军官的意见。毕竟朝夕相处，如果还摸不透手下的意见，他们早就凉了。 现在，蛮锤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虽然不知道要用多久，但这个世界，是可以恢复正常的…… 想到那些可以让恶魔随意进出的世界边缘，他又叹了口气：好吧，至少某些方面，是可以逐渐好转的。 无论如何，这些都是好事。 第一场会议草草结束了。讨论事情就是这样，不是一场会就能拍板的。 如果一场会议是那种大家挨个发言然后投票表决的，那绝对是会前就已经达成共识了，开会只是走个必要的程序。 就在这场会议进行的同时，乔木也陪伴安抚完所有德莱尼与破碎者的先知维伦，去沙塔斯墓地与那些德莱尼灵魂见面。 阿卡玛也信守了自己的承诺，坚决不去。他的退化又有开始的迹象了，就怕自己一去了，又一个同胞的灵魂，会为他而牺牲。 在墓地外，维伦展现出了与当初的阿卡玛颇为相似的状态：胆怯与退缩。 乔木很能理解这种感受。明明是生者的责任，却要死者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他们承担。 保护那些破碎者，本该是他的职责。结果因为他的失职，无数破碎者不可逆地退化为失落者、无数破碎者丢掉了性命，现在还有无数本该安息的灵魂，选择牺牲自己来保护族人。 这比让他站出来向阿卡玛承认错误，困难了不知多少倍。 但他还是迈着艰难的步伐，走进了那片墓地。 浮现的灵魂，欢呼的魂群，开心奔来的孩童，让维伦、玛尔拉德和那些随性的德莱尼圣骑士，瞬间泪流满面。 这一次，乔木没有打扰他们的重逢，独自去墓地外等待。直到几个小时后，夕阳西斜，德莱尼们才走了出来。 “谢谢你。”精神明显好了不少的先知向他道谢。 乔木没说话，而是看了其他德莱尼一眼，他们依然在不停朝那些还未消失的灵魂挥手告别。 注意到他的视线，明白他的意思的先知，让其他人远远避开。 “诅咒密码，是解救元素之灵的关键。”乔木一开口，维伦就惊呆了。 “兽人术士古尔丹——您应该很熟悉这个名字——他强行召唤并扭曲了火焰之王森卢肯，后者是一位强大的元素领主。 “陷入疯狂的森卢肯，彻底摧毁了影月谷的大地，并用自身的火焰，炙烤着整个德拉诺的土地。 “地狱火半岛、虚空风暴和戈尔隆德的大地，因此而干涸。不过因为元素王座的存在，那里的元素之灵，还在勉强维持。就是它们从火焰之王手中，保护了纳格兰、泰罗卡和赞迦沼泽。” 乔木介绍着可以说整个德拉诺，此时都没有第二个人知晓的情报。 “古尔丹封印并折磨火焰之王的咒语，被他拆分成三份。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就必须找到那三份散落在影月谷各处的诅咒密码，用它召唤出火焰之王，然后彻底杀死它。” “杀死……火焰之王？”维伦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当然知道元素之灵与元素领主，德莱尼去过无数个世界，见识广博。 一万多年来，他从未听说哪个文明，能够成功消灭一位元素领主。 “这很难，但绝非不可能。元素领主是人格化的元素之灵，它们不会真的死去，如果它们真的死了，这个世界也就毁灭了。” 乔木解释道：“我们是通过杀死森卢肯，彻底抹去他当前的意识。几十年、几百年后，会有新的元素领主意识诞生。这是唯一的方法。 “幸运的是，它被古尔丹折磨了十多年，又发疯了十多年，现在应该已经非常脆弱了。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做好万全的准备。” 见维伦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他才说道：“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条情报来自我，还请替我保密。” “当然。”回过神来的先知立刻郑重承诺，甚至还以圣光立誓。 虽然不知道对方一个才来这个世界一年多的人类，是如何了解到此等隐秘情报的。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和卡德加不同，不会因为未知而慌乱、恐惧，不会总想着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只要相信对方是站在自己一边的，他就不会刨根问底。否则，几万年来，他的脑袋，早就被别人的秘密撑爆了。 而且这几日他看得很清楚，这五个人类是小群体抱团的。 虽然五人中，看上去是那位柯羽女士的地位最高，联盟的指挥官，能够调动并指挥一支军队。 但显而易见，眼前这个男人，才是那个小团体的绝对核心。无论其他四人有什么分歧，只要他做出决定，其他人会立刻无条件服从。 最神奇的是，他是团队的核心，却绝非领导。他与其他四人的地位是平等的，他们不是上下级，而是真正的朋友。 这种相处模式，在所有人都非常优秀，甚至优秀过了头的队伍中，可以说是极度罕见的。 优秀的人，一定自信，在出现分歧时，也会更固执己见，团队稳定是个大问题。 与这样一个人、一支团队交好，对他和德莱尼，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还有一件事，”乔木没等对方再次道谢，就转变话题，“那些灵魂，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维伦回头看向墓地，翅膀早就解除了能力，那些灵魂已经不见了。 他眉头紧锁地摇头：“我听克乌雷他们提起过暗影界，但他们说的不多，我也没细究。我只知道，纳鲁一族似乎曾经与暗影界的某个势力发生过冲突。” 就是说，他对暗影界的了解，也仅限只言片语。 乔木有些遗憾。恐惧魔王库鲁萨斯不愿意搭理他，先知维伦也不知道情况。纳鲁克乌雷更不用说了，在沃舒古待了一千年，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他暂时将这事抛诸脑后，说道：“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带他们离开。我有一个地方很适合他们，他们留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些灵魂和其他灵魂不一样，他们平日里没有实体，无法和人交流。时间久了，肯定会憋出问题来。 先知依然没打听那个“很适合他们的地方”是什么，只是说：“他们是自由的，只要他们愿意，我不会干涉。” 随后，他无比真挚地，再次向这个人类道谢。 这个人类，已经帮了他太多忙了。 五天后，那位名为努波顿的破碎者萨满，在玛尔拉德和蛮锤狮鹫骑士的护送下，抵达沙塔斯。 次日，在努波顿的帮助下，阿斯卡在一场仪式中，与德拉诺的元素之灵，建立了初步的联系。 半个月后，返回各自基地的四位远征军指挥官，先后传回讯息：他们完成了动员工作，绝大多数中层军官与基层士兵都赞同“以德拉诺为家”的新战略；少数不赞成者，也同意服从大局。为了照顾后者的情绪，他们建议，在黑暗之门附近，维持一处永备哨所。 随后，按照既定方案，洛萨元帅签发了联盟远征军自大爆炸后的首次大规模军事行动命令。 第450章 451.新的合作 遵照联盟远征军元帅安度因·洛萨与先知维伦共同签发的命令。 达纳斯·托尔贝恩率领荣耀堡所部，对地狱火半岛的兽人发动佯攻，将其约束在地狱火堡垒中。在其他任务完成之前，确保他们没有能力出来坏事。 库兰德·蛮锤率领蛮锤要塞所部，对影月谷的恶魔发动佯攻，将其约束在黑暗神殿中。 首席游侠达坎率领的德莱尼游侠部队，将护送阿斯卡·软木和努波顿等两族萨满，则会趁此机会，在影月谷搜寻“先知预言”中的三份诅咒密码。 卡德加率领的肯瑞瓦村所部，在乔木的帮助下，全部撤回沙塔斯。 稍作修整后，他们将与守备官玛尔拉德率领的德莱尼圣骑士部队，一同攻入奥金顿。 他们的任务并非肃清那里，这对这支队伍而言，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他们需要趁敌不备，从已经堕落的大主教玛拉达尔手里，夺回纳鲁德欧里的尸体碎片。 正是那些碎片，造就了德莱尼灵魂无法前往暗影界，反而向碎片周围聚集的奇景。就如同纳鲁克乌雷会吸引兽人灵魂一样。 先知维伦无法容忍高贵的纳鲁尸体，继续留在堕落的玛拉达尔手中。他尤其不敢保证，对方会用邪恶的暗影力量，对那些尸体和无辜的德莱尼灵魂做什么。 柯羽率领奥蕾莉亚要塞所部，与高阶守备官欧纳拉率领的德莱尼残存主力部队，负责抵近纳格兰草原最大的棕皮兽人城镇，加拉达尔，对他们形成威慑，掩护真正的行动。 洛萨元帅本人，则将率领沙塔斯所部，与先知维伦、首席技师罗姆尔，一同攻入沃舒古，解救被困在那里的纳鲁克乌雷。 孔玲纠结好久，最终决定去影月谷。 她的能力，其实很克制法系职业，非常适合突袭奥金顿，但那鬼的陵墓……啧。 至于纳格兰，她倒是想去，但考虑到一路都得和洛萨同行，氛围肯定不活跃，就算了。 郭天宇也想选影月谷，但被孔玲嫌弃了，他又不想去一片赤地的地狱火半岛，干脆选了纳格兰，和柯羽一路。 严牧之不用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卡德加一起去奥金顿。他早就对那里心痒难耐了。 至于乔木，大家本来都以为他会选纳格兰，因为他一直都没有掩饰自己对纳鲁的兴趣。 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没有选择任何一方，而是决定独自行动。 这个选择，等同于他直接放弃了一个大概率等级不低的可选任务，至少损失一千积分。这让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不过乔木也没细解释，只是说自己不缺积分，对这个完全能猜出结果的任务不感兴趣，想去别的地方探探。 这个壕到没人性的理由，让其他四人都说不出话。 但乔木并非完全放弃相关任务，他直接委托德莱尼的新任首席技师罗姆尔，将沃舒古中还能拯救出来的技术资料，都给他也来一份。 换二一个人，敢提这种要求，罗姆尔敢直接啐他一脸。 但眼前这位的事迹他早就从玛尔拉德那里听了无数遍了；这几日先知对这个人类堪称尊敬有加的态度，也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他敢啐对方，暴脾气的玛尔拉德，很可能会直接拆了他。 请示先知并得到“无需藏私”的要求后，他自然只能点头答应。 其实正如乔木所说，现在的他，做可选任务毫无意义，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最多就是锦上落片花瓣。 在大部分全部出发，整个沙塔斯顿时空了一小半，只剩下被武装起来的记录良好的难民维持城中治安后，乔木推开了空间门，再一次，踏上了那片四处都是奥术风暴的土地。 …… 一个月后，率先完成任务的卡德加，不得不在沙塔斯临时承担起洛萨元帅之责，每天都被无尽的公文淹没时，就听下属来报，有一群人突然出现在圣光广场上了。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乔木回来了，还带来了新的客人。 好奇兼无比想偷懒的卡德加，甚至都没有听完卫兵的描述，就直接冲了出去。 来到广场上的瞬间，他就懵了。 乔木的身边，跟着十几条绷带……不，是完全看不到形体、被绷带勉强缠出个人形的种族。 周围的围观者，纷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甚至有人面露不安。 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那不过是某种魔法生物，这几天沙塔斯的法师数量暴涨，魔法造物也遍地可见，人们早就脱敏了。 那个严牧之也在其中，一脸好奇。 但卡德加很清楚那些绷带人是什么。 甚至……对方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情报，还是他亲手撰写，并传回沙塔斯的。 虚灵，一个能自由穿梭在扭曲虚空中，却又不是恶魔的种族。 这是一群……怎么说呢，奸商、小偷、强盗、人渣、败类、垃圾…… 不比恶魔强多少。 但乔木，却与其中明显是领头——因为对方的绷带外面添加了太多一看就很名贵的装饰物，其中不少甚至明显带有强大的魔法效果——的家伙谈笑风生。 乍看上去，他和那个虚灵的关系，比和自己的关系，还要好上不少？ 这让卡德加有些委屈：咱们可是并肩作战过的呀，你还有两枚欺诈……咳咳，没事儿。 他换上一副公式化的笑脸，努力履行着本该由洛萨负责的职责，走上去笑着问道：“请问，贵方是？” “介绍一下，我新交的朋友、挚友，”乔木一把搂住那个虚灵头领的肩膀，那部分绷带立刻被他按下去一大片，证明这些虚灵确实没有实体，“星界财团的创始人、名动宇宙的大商人，诚信者、慈善家、文明之光、诸世之义、贫穷的终结者、乱世的拯救者，节点亲王哈拉迈德！” 卡德加一脸呆滞地看着那圈人形绷带，也许是错觉，他竟然觉得，那虚灵脸上的绷带，有一圈微微泛红了…… 虚灵并非原生恶魔那样，生而存在于扭曲虚空。他们曾经也拥有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但一只强大的恶魔——“诸界吞噬者”迪门修斯发现了那个世界。 那头邪恶的恶魔，在那个世界开启了多个通往扭曲虚空的传送门，导致整个世界都被狂暴的魔法力量摧毁。 其中一个智慧种族，虽然研究出了一种防护罩技术，能够勉强抵御外界力量的侵蚀，但他们还是失去了肉体，只能以灵魂形态存在。 为了让灵魂不至于散成一摊，他们在身上打满绷带，用来塑形。 他们最终也没能抵挡住源源不断的恶魔大军，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世界。这就是虚灵一族的由来。 在家园毁灭后，他们借助发达的法力晶格技术，穿梭于扭曲虚空之中，并前往各个世界。 之后，节点亲王哈拉迈德就组建了跨宇宙的松散商业联盟，星界财团。并凭借自己的身份、财力与技术，保持着对所有财团成员的巨大威慑力。 星界财团什么生意都做，但他们最喜欢的，还是神器与魔法道具的买卖。 什么世界这种东西最多？当然是毁灭的世界。 所以，普通人避之不及的末日世界，对他们而言却是财富天堂。 不过风险总与机遇相伴，为了在末日世界更好地生存，他们在法力晶格技术之上，发展出了可以远距离视讯的全息影像技术、平时能够躲入空间夹缝中的相位移动技术、可以远距离瞬间移动的传送门技术、可以在空间夹缝中部署小型仓库，在同一世界任何地方都能存放或提取物资的虚空仓库技术，等等。 当然最著名的还是他们的生态穹顶技术。这项技术可以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能量挡在能量罩外面，使内部的生态环境得以复苏并健康发展。 总体来说，虚灵的科学技术相当先进，但因为他们独特的生存方式，这些技术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完全不成体系。 即便如此，其中一些技术，对当前的联盟远征军而言，也弥足珍贵了。 “你想要推动双方结盟？”听着乔木和哈拉迈德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卡德加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水分，但对对方的目的还是了然的。 “不是结盟，”乔木立刻否认，“是开展合作。” 哈拉迈德赞同地点了点头，证明这也是他的观点。卡德加也松了口气。 虚灵和德莱尼不同。远征军过去两年已经对德莱尼有了很深的了解，甚至有不少他们救下来的德莱尼与破碎者难民和苦工，自愿加入了远征军，或组建了依附于远征军的民兵组织。 所以虽然他们一直没能见到先知维伦，但就凭双方自发的合作与互信，结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虚灵……就卡德加对他们不多的了解，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种族。这一点，明确无误地体现在了他定期发给洛萨的公文中。 他在虚空风暴与这些虚灵有限的接触中发现，这些家伙，除了走私犯、小偷、盗墓贼外，就是极端主义分子。仿佛整个种族没有一个好人。 “咳咳……”卡德加毫不留情的点评，让刚才还和哈拉迈德勾肩搭背的乔木很尴尬。 “那些极端主义分子都是复仇军的，他们也是我们……哦，也是星界财团的敌人。你看这样多好，哈拉迈德不喜欢复仇军，你也不喜欢复仇军，你们有了共同的敌人，那你们就是朋友了。” 他摊手：“至于好人。虽然我没遇到，但维序派是很温和的，他们很在乎与各个世界原住民的和平相处。” “咳咳，”哈拉迈德也重重咳嗽几声，提醒道，“我们也是好人……” “没错！”乔木立刻补救，“哈拉迈德也是好人。” 卡德加冷笑：“所以，他们确实是走私犯、小偷、盗墓贼？” 乔木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我认为我们应该充分尊重他人在这个混乱的扭曲虚空中的生活方式，并且不应该枉自给他人贴标签，或对没接触过的人进行道德评判。” 卡德加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无奈叹了口气：“好吧，你收了他多少好处？” “我一心为公！”乔木大怒。 卡德加报以冷笑。 两人对峙良久，法师才退让下来，叹了口气：“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 他直接问虚灵：“你们的生态穹顶技术，能加速修复……生态环境，恢复农业生产？” “最慢的纪录是十年，”哈拉迈德自信道，“我们的工程师已经在虚空风暴规划了一座虚空穹顶。按照他们提交的技术方案书，那里最多只需要五年。如果你们对土地质量要求不高，可以更快。” “还有传送门技术与虚空仓库技术，能够帮助我们维持偏远地区的哨所。”乔木连忙补充。 卡德加思索片刻，问：“那你们想要什么？” 对方肯定不是要钱，因为众所周知，联盟远征军……没钱。 哈拉迈德正要说话，但突然就止住了话头，而是反问：“你能做主？” 他不想透露自己的目的后，对方来一句“元帅不在事后再议”，然后再研究对策和他还价。 “可以。”法师直接从怀中掏出刻着洛萨家族标志的火漆印章。 根据元帅命令，四位指挥官，谁先完成任务回到沙塔斯，就由谁暂代元帅职务，预防突发事件。 乔木接过印章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他压根就不认识，然后向虚灵表示没问题。 反正他相信卡德加不是那种在这种小事上耍心眼的人。 “我的条件是一份垄断经营授权书。”哈拉迈德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联盟远征军与德莱尼的控制范围内，星界财团拥有挖掘古代建筑遗址、搜索废墟、搜寻一切可能的藏宝地的权力。任何人不得阻挠、争夺，贵方还需要提供必要的便利与保护。” “嘶……”卡德加倒吸一口冷气：好大的胃口！这群家伙，是想将半个德拉诺的财富收入囊中！ 他狠狠剜了一眼乔木，后者则一脸无辜。 哈拉迈德并没有说完：“我方则会免费为贵方提供必要的技术产品服务，包括但不限于生态穹顶、传送门与虚空仓库；且不拒绝与贵方联合开发新技术新产品。” 卡德加权衡片刻，发现他们似乎……亏大了。 即使远征军继续维持在地狱火半岛与影月谷的存在，面对兽人与恶魔，那里也是军事化的，需要生活化的地区是泰罗卡森林，而这边的生态条件其实还不错。 “目光要放长远一些嘛，”乔木直接跳反，“未来我们总要彻底解决那群恶魔和兽人的，德莱尼一定渴望夺回他们的神庙。这可是一份长期合作协议。” “我不认为谁会吃亏，”哈拉迈德也说，“我们提供你们急需的商品，但只取走你们不需要的物资，这是双赢。” “长期来看，我们也会需要那些物资。”卡德加立刻有样学样。 不过他说得也对，军营里可以不需要货币，但城镇、农村需要。 哈拉迈德与乔木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随即点头：“细节问题，我们可以继续商议。” 意思就是，我们先得达成合作意向。 卡德加又在脑子里将所有他能想到的情况过了一遍，才谨慎点头道：“我原则上支持双方进行合作，并同意就具体协议展开谈判。” 哈拉迈德起身，朝他伸出只剩下绷带的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法师犹豫了一下，也起身握住了对方的手。 从圣光穹顶出来后，哈拉迈德转身，向乔木伸出了手：“合作愉快，搭建好传送门后，我会尽快把货物送来的。” 乔木也满意地与对方握手：“希望将来能在艾泽拉斯进行更深入的合作。” 松送走这位节点亲王，他就看到身后不远处，满脸皱纹、胡子花白的法师，正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第451章 452.大丰收 乔木可没兴趣跟卡德加解释什么，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也不跟对方打招呼，他就拖着沉重的身体，直奔城外的德莱尼墓地。 随着他的踏入，数以千计的德莱尼灵魂，再次浮现。 不过与以往不同，这次他们浮现的速度，明显变慢了不少，而且透明度也更高，不仔细看的话，甚至都看不清他们的一些相貌特征。 而且，他们说起话来，声音也会出现明显的断点，仿佛与这个世界的连接信号不良一样。 灵魂们显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一时有些惊讶，不过整体上还是很镇静的。 “我很快就要离开了，”乔木直接对领头的前任大主教、首席技师哈塔鲁说道，“而且有很大的概率不会再回来了，即使回来，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 灵魂们很平静，他们显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乔木是他们与这个世界唯一的桥梁。乔木不来，他们就无法在这个世界显形，也无法对这个世界施加影响。 但乔木又不是他们的一员，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们。 他们曾经讨论过，等这个人类走了，他们要怎么办。大部分人都很茫然，没什么想法，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但现在…… 三百余道幽蓝的半透明身影，缓缓浮现在乔木身边。 之前还异常安静的魂群，此刻终于骚动起来。 双方有不少都认识，甚至就是亲友！ 乔木任由两拨灵魂乱糟糟混杂在一起，很快就不分彼此。 他对哈塔鲁说：“跟我走吧，我能为你们提供一个崭新的世界。在那里，你们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哈塔鲁显得有些犹豫：“条件是什么？” “你们要为我服务，建造、生产、战斗——当然，孩童不需要战斗，如果愿意，他们什么都不用做，毕竟他们永远都是孩子。”乔木简单介绍着。 “只有这些？”哈塔鲁有些不太相信。 他还以为对方会要求他们作为实验素材，提供灵魂能量什么的。 “正常来说，你们前往暗影界后，也不过是前往不同的领域，然后在那里找一份工作。” 乔木笑道：“我既然要挖墙脚，总不能比暗影界那些永恒者还苛刻，对吧？” 有一点他没说，这些灵魂只要存在于地狱，就会成为他的力量。 不仅是替他作战，而是真正的，成为他的力量。 那是与灵压截然不同的力量，应该就是路西法之翼那个世界中的力量体系。 按照路西法之翼的说法，地狱为什么特别喜欢和天堂抢灵魂？就是因为拥有这些灵魂，自身就能变强。 无论那些恶魔，还是路西法本人，皆是如此。 不过路西法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拥有地狱一切权柄，所有恶魔的灵魂，同时也都算他的，所以恶魔之间明争暗斗，却永远无法威胁到他。 而理论上，只要地狱的灵魂数量超过天堂，路西法的力量就会超过上帝。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因为它解释不了创世之前，上帝的力量从何而来。 所以路西法本人从没指望过靠这个方法挑战他的父亲。 这种灵魂之力，翅膀作为路西法权柄的承载者之一，自然也能享受。以色列人费了好大力气将它从项目中带出来，好吃好喝当爷爷似的供着，也是在觊觎这份力量。 但翅膀不傻，或者说它比谁都精，别说分享灵魂之力的秘密了，它甚至都没告诉以色列人，想获取灵魂之力，首先得有属于自己的领域，例如地狱，例如天堂。 它就看着那群以色列人，投入巨资建造数座“灵魂监狱”，冒着被行业群起而攻之的风险，囚禁了一大堆灵魂，做着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实验。 过去数年，双方都陷在“我什么都能给你，就是不能给你自由”和“我什么都能教你，就是不教你真知识”的僵局中。 直到乔木出现，毫不犹豫地跳进灵魂之池，并告诉它，只要它愿意，可以送它回它原本的世界，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那一瞬间，路西法之翼，被这个人类感动了…… 怎么可能！ 似乎是被当时的局面激发了灵感，它突然就有了新的思路，新的“玩法”。 我为什么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宇宙？ 这个人类，比起那个生命之水，脑子灵活多了。而且它能从对方的灵魂中隐约察觉到，对方似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自然，它就不想等那群讨厌的以色列人来回收它了。 它找到了更好的去处。 之后的时间中，这个人类确实没让它失望，对方身上的秘密，果然大得让它心里痒痒。 不过让它不满的是，对方实在不怎么听话，而且还很挑剔。 它要的是地狱，不是什么精英公会！ 这次项目，对方终于不矫情了。它的地狱筹建工作，也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为了让对方再接再厉，它给了对方一点鼓励：将灵魂之力的权柄，分给了对方微不足道的一捏捏。 那一点，再加上那三百多条可怜的灵魂，甚至无法让对方的实力提升哪怕一分。 但它相信，这一点的诱惑力，足够让对方撸起袖子干劲十足了。 画饼嘛，谁不会似的。 现实中，哈塔鲁思索良久，又与其他人商议了片刻，终于还是同意了。 他们舍不得这个世界，这个即将复活的世界，与即将振作起来的族人。但他们也清楚，自己这样，终究不是个事儿。 最关键的是，那些孩子，数百个德莱尼孩童的灵魂，需要一个归宿。 达成一致的瞬间，路西法之翼展现于人前，在灵魂们的惊叹中，迅速变长，将整个墓园包裹起来。 随后，这片刚刚竖起栅栏，还没来得及认真修整的墓园中，就再也没有任何灵魂了。 乔木也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因为他感觉到，身体的沉重感，基本已经消失了。 他这一趟回虚空风暴，不是去找虚灵的，是去“圈地”的。 虽然他一直想要搞一块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土地，扩充地狱，但这次终于还是没拗过翅膀。 赞迦沼泽的地肯定不能要，太恶心了。 泰罗卡森林和纳格兰的剧情人物太多，他不敢在这里动土。 思前想后，最合适的地方，还是虚空风暴。 因为那边本身就四分五裂了，而且没什么剧情人物，远征军还撤退了。他拿走一块，还真没什么影响。 于是，翅膀就硬是撬走了一块大约有一百平方公里的浮空岛。 这一撬不要紧，第一次当家做主的翅膀，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险些被这块浮空岛压垮。 不得已，它强行征调了包括乔木在内，地狱中所有的灵魂替它分担，即便如此，也远远不够。 情急之下，乔木直接冲进最近的恶魔营地中，将里面的恶魔屠戮一空。翅膀则直接抽取他们的灵魂补充自己，才缓了口气。 趁着这口气，乔木率领他的三百大军，一路冲杀，把翅膀喂得饱饱的，才算勉强撑住。 这个过程中，似乎是他杀的复仇军虚灵有点多，竟然引来了哈拉迈德的关注。对方还以为他是被复仇军坑了、勤加修炼来找复仇军报仇的人。 然后两人就此连上了线。 这次返回沙塔斯，他接手了这边的千余灵魂，翅膀也终于扛住了那一百平米的新地狱。 他身上的担子，也消失了。 就在乔木松了口气的同时，地狱中，哈塔鲁与他的人民，千脸呆滞地看着眼前寸草不生的紫红色大地。 “我能为你们提供一个崭新的世界。在那里，你们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乔木的话，在他耳边不停回响。 崭新的世界……重新开始…… 但……这也太新了吧？ …… 几天后，就在卡德加带领政务官与哈拉迈德进行细节谈判期间，虚灵们在沙塔斯修建的传送门中，一箱箱物资，被两两一队的虚灵抬了进来，很快就将周围摆放得满满的，甚至都没了落脚点。 节点亲王自然不会错过展现己方技术水平的机会，卡德加全程见识了这道在对方口中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型传送门”，是如何稳定地供几百人次与大量物资来回穿梭。 没什么商务谈判经验的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注意到这一点的节点亲王，也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的报价提高几个点。 “这些是什么？”卡德加好奇问道。 那些虚灵搬完东西就离开了，直到传送门关闭，这边的虚灵人数，没有丝毫增加。不派人过来，却运来一大堆物资，是什么安排？ “是谢礼。”哈拉迈德随口解释。 卡德加一愣，连忙摇头：“这是公事，这些礼物，我是不会收的。” 虚灵愣住了，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然后，法师就看到，乔木将手放在一只箱子上，那只箱子就凭空消失了。 一只又一只，没过多久，上千只箱子，就全都消失了。 对方拍了拍手，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又接过一个虚灵递过来的背包。 随着背包的消失，他冷哼一声，不理会红了脸的卡德加，一脸得意地离开了。 “我们……可以回去了……”看人类指挥官还在发愣，哈拉迈德提醒道。 回过神的卡德加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恼，直接指责：“你们这是行贿！” 节点亲王迷茫了一会儿，才问道：“可他说，他不是远征军的人，只是中间商啊？” 卡德加再次卡壳了。 乔木回到自己的房间，锁好门后，就直接来到地狱。 此刻的地狱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简单来说就是，它变成了双层。 上面那层，是面积十平方公里的基地；正下方则是面积一百平方公里的赤地。 就像双层蛋糕一样。 这是翅膀的折中之策，因为它当时光是背着这两层，就已经扛不住了，根本腾不出余力将两层拼在一起。 事后有余力了，它却发现这样设计也不错，就保留下来了。 比较麻烦的就是，两层之间没有通道。上下层直线距离五公里，无论是电梯还是步梯，都挺要命的。现在就是让无人机来这边轮班当摆渡船使，暂时应付着，之后还要找其他解决方案。 实在不行，那就得把两层拼在一起了。 上千箱物资，都被他送到了下层。共计1500名德莱尼人，都住在这里。 现在，整个地狱的人，除了还在禁闭室的安娜，都跑到这边来了。 毕竟，别的世界的人类？还好啦。 别的世界的其他种族？超酷的！ 这批物资，除了那三百名战斗人员的装备外，剩下的都是生产工具。 这些就是哈拉迈德给的中介费，而且都是他的人从虚空风暴收集来的德莱尼一族的旧物，他送出去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 德莱尼们用起来，也会更加顺手。 中介费当然不止这些。乔木还搞到了法力晶格的技术资料。不过根据协议，未来他的公司与组织中，一切借助法力晶格技术发展而来的技术与产品，都不得与哈拉迈德的星界财团竞争。 不过乔木也没打算和他们竞争就是了，除非他们能进入现实世界。 随着开箱工作的推进，做统计的哈塔鲁，脸上怀念与喜悦不断浮现。 “齐全程度超出我的预期，之前的计划可以稍微做个调整。我这几天考察了上层基地，那里的能源储备单独支撑上层还算充沛，但无法支撑下层的生产与生活。” 哈塔鲁一边组织安排工作，一边向乔木汇报：“我们打算开辟一处地表石矿，规模不需要大，够用就行。然后就能尝试生产阿肯尼特水晶了。” 阿肯尼特水晶，是德莱尼一族的独特科技，也是哈塔鲁的得意之作。 这种用每个世界都有的沙子与石头，经过特殊工艺制造出来的水晶，能够拥有惊人的圣光亲和特性，是极为优良的圣光存储与传输媒介。 可以说，这种水晶，是整个德莱尼文明的基石。 “圣光源从哪来？”乔木好奇，“我可没能力逮一只……请一位纳鲁来。” 哈塔鲁不满的眼神，让他直接改口。 “不需要，过去一千年，我们也没有纳鲁，”首席技师直接说道，“只需要圣骑士和祭祀们没事的时候对水晶进行充能就好了。” “在这里，他们无需执行巡逻或战斗任务，也不需要为人疗伤治病，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修习圣光之道。” “以后这里的规模大了，我们也可以培养更多圣光子民，”他继续说道，“当然，你也可以寻找其他能量源。” 乔木则将虚灵最后给他的背包递过去：“虚灵的法力晶格技术，看看有没有价值。” 等对方接过去后，他提醒：“抓紧看，备份一下，过几天我要拿走。” 两人一边工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其他德莱尼，则热情十足，干得热火朝天。毕竟他们有十年没有干过活了。 更远的地方，德莱尼的孩子们，叫着、闹着、笑着，从下层地狱的边沿，一跃而下。 然后被翅膀轻轻拍回来。 半个月后，洛萨一行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万众敬仰的纳鲁。 一同回来的，还有乔木索要的从宇宙飞船吉尼达尔中抢救出来的技术资料。 柯羽和郭天宇没跟回来，她还要带领部队在泰罗卡森林与纳格兰的交界处驻扎一段时间，以防万一。 据说棕皮兽人们被他们攻打沃舒古的行为气得不轻。 孔玲也没回来，看来搜寻诅咒密码的行动并不顺利。 但所有调查员，都接到了本次项目将在48消失后结束的通知。 第452章 453.合流 项目名称：奇幻世界艾泽拉斯 项目编号：Qh04-201406-01-03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275人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3年4月17日10：00-12：11 必选任务：调查诺拉诺世界的情报。 可选任务1：寻找帮助高等精灵永久摆脱魔瘾的方法。（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2：调查德莱尼种族的情报。（任务等级：3级） 可选任务3：攻破至少一处铸魔基地，尽可能杀伤燃烧军团恶魔，协助剧情人物完成锄奸。（任务等级：2级） 可选任务4：在地狱火半岛、泰罗卡森林、纳格兰、影月谷四场行动中任选其一参加，获取更多德拉诺世界的情报。（失败） 可选任务5：调查虚灵种族的情报。（任务等级：2级） 项目评分：A+++（重要情报加成、特殊情况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智脑评估： 安度因·洛萨（？？？）关系等级4级； 哈塔鲁（？？？）关系等级？？？； 阿卡玛（？？？）关系等级5级； 卡德加（？？？）关系等级4级； 玛尔拉德（？？？）关系等级4级； 维伦（？？？）关系等级6级； 哈拉迈德（？？？）关系等级3级。 情报开发度9；原始意象扭曲度7%；集体无意识应激82。 智脑建议：重点关注。 乔木还在传送台上接受查体，白大褂就抱怨着：“你手机被打爆了，一早晨响个不停，我给你静音了。” “看了是谁了吗？”他随口问道。 “没全看，都是陌生号码。”白大褂很自来熟。 白大褂没把他手机带进来，他出去后才拿到。打开一看，一百多个未接电话，通话记录红彤彤一片，中间夹杂着零星几个他储存的号码。 虽然大概知道这些电话是什么缘故，但这还是让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现实中，他是昨晚上传的那个“实名举报”视频，今天早晨舆论就爆了。 但对他而言，这其实已经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他头并不晕，但也没急着出去。调查员执行完项目后，监护的白大褂是需要第一时间完成相关报告的。他也不怕耽误人家午饭时间，要了杯肥宅快乐水，坐在躺椅上，打开短视频软件。 那个视频还在，一上午的工夫，原视频已经有六十多万赞了，但评论却只剩两千。 傻子都能看出来，平台在控评。不过是否已经被限流，他没搞过这东西，就不清楚了。 账号不是他的，他也看不到后台数据。 但一上午的工夫都没被公关掉，这已经足以说明公司的态度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 公司不打算插手，却来了那么多电话，还没有邮件…… 这说明公司官方意志是打算静观其变，但下面有些人个人持不赞成的态度，想要“平事儿”。 他直接将通话记录截了几张图发给唐蒙：“能查查这些是谁的号吗？” 他们都是卡着点结束项目的，对方现在大概率也是躺着翻手机。 果然，不到半分钟，对方就回复了：“不要扩大打击面。” “就是好奇。”他无力辩解。 “你不需要好奇这个。”对方直接驳回。 乔木撇了撇嘴，只好放弃。 唐蒙不帮忙，他可没有别的人脉能不动声色地查这些电话号码。 这次事件，那篇帖子随手将唐蒙给卷进来了，一开始他还觉得莫名其妙，觉得对方是失了智了，四面树敌。 后来和唐蒙联系了，他才反应过来，对方这一手，不是拖唐蒙下水，而是威慑唐蒙不让他下水。 毕竟整个《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项目都是他主导的，这个项目一开始是个大炮仗，风险非常大，没人想过手。 但乔木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操作，让项目的成功概率大幅提高，风险大幅降低，已经成了一块甜美的蛋糕了。 现在，这块蛋糕还越做越大，越来越可口。谁会不觊觎呢？ 可唐蒙也不是好欺负的，他本身就是高管联席会成员，而且人脉也不浅，想从他口里夺食，不是容易的事情。 对方在造谣帖中不点名地提他，就是给其他高管手里递了一把刀。 如果他要出面保乔木，其他高管就有理由下场，到时候连他带乔木一起捅。 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保护自己不被卷入其中，也保护自己手里的蛋糕。 但在乔木看来，这件事情，那位幕后黑手，是真的做错了。 对方显然不了解他和唐蒙的真正关系和相处模式，以为他是投靠了唐蒙，给这位高管当马仔了。 事实则是，唐蒙一直用小恩小惠拉近与他的关系，并时刻期待他倒大霉。 对方早就和他明说了，如果他有大麻烦，可以向对方求助，只需要用他身上的秘密作为交换即可。 说白了，唐蒙是期待他吃大亏的。 他们在《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项目上确实是盟友，唐蒙在小舅子一事上也确实欠乔木一个人情，但不代表两人在所有事务上都有着一致的利益诉求。 那不是盟友，那是身外化身。 这次，本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甚至怀疑，如果那篇帖子里没有提到唐蒙，这厮甚至会在幕后推波助澜，迫使他求救。 但那人的动作，反而导致唐蒙被迫置身事外了。 这种置身事外，看似让他少了一位强援，实际上却让他少了个背后捅刀人。 而且目前来看，唐蒙的沉默，还有另一个额外的好处：让整个高管联席会都保持了沉默。 整个高管联席会，似乎都认定他是唐蒙的马仔，但他们没证据，因为两人只是在一个项目中合作。 唐蒙不出手，他们自然也没有理由出手，只能保持沉默，赌唐蒙沉不住气。 只有唐蒙率先出手保他，才等于亲手将两人连在一起，其他高管才能通过打击他，来夺取唐蒙的蛋糕。 否则，他们对乔木的打击，只会在完全无法伤害到唐蒙的情况下，与后者结怨。 最大的风险其实是，想打击唐蒙，行动必须有力度。那种力度的行动几乎不可能精细掌控，如果打击不到唐蒙，就很可能会波及范鸿，进而不小心得罪即将成为同僚的张世光。 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所以现在整个高管联席会都维持着沉默，任凭事件发酵。 双方就是在拼耐心。觊觎者赌唐蒙不愿意轻易失去乔木，迟早会亲自下场。 唐蒙则…… 那厮大概率也在等乔木倒霉，然后自己出面，大不了损失点蛋糕。 乔木自然不会遂他们的愿。 今天的他，在省部肯定是大熊猫一只，回头率百分百。 果不其然，他一只脚才迈进食堂，整个食堂，顷刻间鸦雀无声。 就连筷子撞击饭盒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他，仿佛他是来食堂巡视的校长。 这些人肯定都看了那个视频了。就算他们不刷短视频，内部论坛也闹得沸沸扬扬的了。 他们很清楚，那个所谓的实名举报，都是胡扯。 胡磊诈骗二十万？搞笑呢？外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堂堂p9一个月挣多少吗？ 二十万？耍笑谁呢？二百万还有可能。 还有那家明瑞咨询，省部的配套企业里，确实有这家，这家也确实有个熟妇女老板。 但那位女老板，是前主任的情妇，跟胡磊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而且人家早就跟着前主人走了，这边的生意还在做，但没了后台，这几年也是越做越小，眼看着就要关门大吉了。 但他们什么都没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至少在内部论坛上，替胡磊解释一句。 就好像他们都知道乔木有多冤枉，但同样没有人替他辟谣。 没人喜欢多管闲事，更没人想要惹火烧身。 胡磊在省部的地位，自然不是乔木能比的，真要说起来，不少人都愿意站出来替他分辩，好拉近关系。 但混职场的没有真傻子，视频发酵了一整晚加一上午，到了午饭点儿都没消失。是个人都察觉出其中的意味了。 就是胡磊的手下，此时也要掂量一下了。 这种犹豫，则会进一步动摇胡磊在省部的威信和地位，形成恶性循环。 现在就看他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不管是霸道威逼还是许诺利诱，将他的势力动员起来。哪怕补救没有什么效果，最起码能稳住自己的基本盘。 否则再这么拖下去，他的势力，不一定土崩瓦解，但肯定也要遭受重创了。 威望这个东西，本就是一种主观认知，说崩就崩。 乔木也不介意别人拿他当校长，打了一份饭，独自找了张双人桌，悠然地吃了起来。 他有些遗憾，本来还是试试能不能再遇到胡磊。但那位显然没打算公开露面“稳定人心”。 否则他不介意当着全省部同事的面，扇阴风点鬼火，进一步动摇对方的威望。 不过他并不知道，焦头烂额的胡磊，之所以一早晨都没做出反应，不是因为头脑简单被打懵了，而是因为对方压根就怀疑错了目标。 现在的胡磊，根本就把副主任龚荣当幕后黑手了，认为对方是要一箭双雕，把方增耀的左膀右臂斩掉的同时，也把他干掉。 一口气干掉两个p9，整个外部项目事业部，可不就是颜其平说了算了吗？ 这位事业部的老大哥，甚至都没有怀疑过他乔木！ 正吃着饭，他就接到了主任方增耀的电话。 “小乔，项目结束了？”方主任的声音很热情，热情得出乎意料，乔木甚至隐约听出了一丝亢奋。 看来是这段时间被压抑得难受，突然峰回路转，激动坏了。 不过这开场白就是废话。 我都接起你的电话了，项目能没结束吗？ “你现在在公司吗？”方主任直接问，听到他在吃饭，立刻说，“方便的话，你现在来一趟我办公室，有事情找你。” 方便的话？没听见我吃饭呢吗？ 乔木有些奇怪，今天的方增耀怪怪的。别人都说吃饭了他还让人“现在”过去一趟。 这种“错误”，可不是一个老领导该犯的。 这是看他陷入困境了，自己就能更进一步了？这是要得寸进尺？ 乔木嗯了一声，就说道：“我吃完饭就过去。” 电话那头一顿，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改口：“行，也不急，我们等你。” 他倒不在意这一顿饭，他在意的是对方那突然逼近的“分寸感”。 方增耀之前对他是很客气的。对方将范鸿视为半晚辈半手下，对他则是“可以适度信任、适当合作的外力”，一直很客气。两人的地位其实是平等的。 但今天，对方的态度，似乎是有些拿他当手下了？即使不是手下，对方也觉得地位高于他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对太原分部的破事儿毫无兴趣，也不想和方增耀走得太近。 之前那种“相互借力”的关系，他是很满意的，一点都不想改变。 所以，他刚才毫不犹豫地给了对方一枚软钉子，就是要提醒对方，注意分寸。 又用了十分钟将饭吃完，乔木才溜溜达达去了五楼。 敲开方主任办公室大门，还没进去，他就愣住了。 对方电话里确实说了“我们”，说明屋里不止他一个。但此刻坐在会客沙发上的“另一个人”，其身份，他怎么也预料不到。 胡磊！ 而且看两人的表情，他进来之前，这两位甚至还相谈甚欢！ 乔木脑中迅速思索，却怎么也理解不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他只好和两人打了招呼，乖乖坐在最末端的沙发上。 然后，胡磊竟然还朝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项目还顺利吗？你这个项目，我也有所耳闻，是高管联席会都关注的明星项目呢。有机会我也想进去体验一下，不知道乔工愿不愿意拨冗做个向导？” 毛骨悚然！ 看着对方那副和善的面容，乔木简直想起身就走。不过他还是应付了两句。 没什么诚意，或者堪称冷淡。但热脸贴了冷屁股的胡磊，却丝毫不见怒意。 “我们刚才正聊你呢，小乔，”方主任热情地引出话题，“你之前在《鬼杀队与鬼的战争》中的表现，胡工可是赞不绝口呢！” 乔木愣住了。 这两人，竟然真的合流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453章 454.联手吧 “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吗？”乔木调整好坐姿，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势。 方主任先开口了：“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一点误会……” “误会？”乔木眉毛一扬，用质疑的语气，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 他心中惊讶之余，也不禁冷笑：这两位，竟然真的合流了。 难怪方主任刚才在电话里是那种态度。 那个态度，不是给他看的，是给胡磊看的。是想向胡磊展示他对乔木的影响力和控制力。 也难怪范鸿不在场。 被打断的方主任，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尴尬，但立刻就调整好：“这么说确实不准确，应该说，是胡工和我之间一直有些误会。” “至于小乔你，纯粹是被我连累，遭受了无妄之灾，”他笑着开解，“当然啦，你确确实实是受了委屈，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是把一部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想借自己的身份，替胡磊说和。 但也就是嘴上这么说，他可不会因为自己主动揽下一部分责任，就承担一部分补偿。 说白了就是想借一张老脸，让乔木“就这么算了”。 “乔工，上次项目中，我确实找了外人，想让他们给你一个下马威，”胡磊一脸坦诚，“这事儿确实是我做差了，失了p9的气度和格局。我胡磊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什么损失尽管提，我保证加倍补偿。” 加倍偿还，自然不是用他自己的积分和代币，而是借助他的势力，之后的项目中，帮乔木赚回来。 不过人活一张脸，尤其是胡磊这种对手下并没有实际控制权的领导，维持自身权势，很大程度上靠的其实是“对既定事实的承认”。 就是说他可能一开始靠个人打拼，在一个小团体中当上了头儿。之后的人加入他的团队，肯定是来依附、合作，不是来找事儿的，自然就会默认他的地位。 而随着团队规模越来越大，这种“默认”也就越来越深入人心，仿佛他天生就该是头儿。 但这种既定事实，其实是非常脆弱的。 大家认你，是因为你管理之下的团队能正常运行，给成员带来好处。 如果你管理失措，捅了娄子，让大家的利益受损了，大家会立刻意识到一点：凭什么不能把他换掉？ 顷刻之间，你的地位就摇摇欲坠了。 所以胡磊是不敢轻易低头的，他不是杨海龙那种风格的。 杨海龙低头，大家只会感动：看！他真拿咱们当兄弟姐妹，不跟咱们摆谱！人们只会更加佩服他，更加配合他，以求对得起这份“情义”。 他低头认错，大家只会觉得此人威信不再，往后越来越有恃无恐、蹬鼻子上脸。 所以这一次，能让胡磊主动低头承认错误，哪怕不是公开的，事实上也已经很难得了。 至少他和方主任，都是这么认为的。 我都已经低头了，你也该就坡下驴了吧？ 但……他难得不难得，关乔木什么事？ 他直接问：“你找那八个人，委托内容是什么？” “阻止你完成可选任务，给你一个……”胡磊说着，突然察觉不对，纠正道，“是七个，不是八个。” 见乔木没说话，他只好继续说：“给你一个教训，让你强制结束项目。” “这和我的经历可不太一样，”乔木冷笑，“他们当时，可不只是给我个教训那么简单。” 方主任闻言，眉头一皱：难道胡磊还在说谎？都这种时候了…… 胡磊则一脸不信地摇头：“不可能。我了解他们，那群家伙，让他们多做一点点，都要加钱。” 否则他的条件就是阻止乔木完成必选任务了，那样他后续的手段更有说服力。 乔木一直在仔细端详胡磊的反应，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他冷笑道：“据我所知，他们接受的委托，根本不是给我一个教训，而是杀了我。” “这怎么可能！”胡磊嗤笑着摇头，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想要狮子大张口。 但下一个瞬间，他想起了那通越洋电话…… 看着对方的脸色陡然铁青，乔木心中有了底，用轻柔的语气继续说道：“……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原本听乔木前半句，也以为对方是贪心不足的方主任，正想着怎么隐晦地提醒一下对方，听到这话，仿佛脖子被人一把攥住一般，没了声音。 他看向胡磊，对方侧坐着，同时扭头看向他对面的乔木，只留给他小半张侧脸。 但那上面凝固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是七个，不是八个…… 我把他们都杀了…… 七名中阶调查员，一次项目，就都…… 杀了？ 方增耀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恍惚之间，他甚至有一种自己身处话剧舞台的错觉。 毕竟，杀人……怎么可能？ 战斗类调查员，确实会与他人对抗并受伤，但有康复中心的“妙手回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能活蹦乱跳地走出来，甚至直接去食堂吃饭。 调查员死亡，也不是没有。但摊到每一个分部上，其实就很罕见了。尤其是省部，更不容易出现伤亡。 一则康复中心的设备与技术更好，二则有足够多的p6，还能随时抽调p7-p9。 久而久之，至少他们这些非事业部员工，就会觉得，伤亡这种事情，距离他们实在太遥远了。 更不用说杀死其他调查员了…… 就好像一个程序员每天朝九晚十，社畜到不行。突然有一天，他听到几名社畜同事聊起昨天与境外网军的激战…… 他会本能地质疑各种真实性，包括对方说的，包括自己听的、看的，甚至包括自己的精神问题，这个世界的真实性问题。 但现在很明显，乔工不是在吹牛，胡磊也没配合对方，他自己更是非常健康。 那就意味着，对方真的在一次项目中，一口气杀掉了八个调查员，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 回到现实后，对方既没有心有余悸四处求助，也没有勃然大怒举报投诉，而是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直接去食堂吃饭。 他记得，对方那次项目，似乎都没有受伤吧？ 现在，直到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对方才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嘴。 仿佛在说“上次项目中，我不小心弄死了你养的一窝兔子”。 看着无比平静——至少他看不出有丝毫的伪装或故作镇定——的乔木，他突然感觉遍体生寒。 他将对方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岁职场新人，可以任他利用，任他摆布，是不是太托大了？ 他突然想起来，多年前，他在前往地方担任m2分部副主任时，曾问过自己的老上级，当时的m4总部部门经理，为什么不能让分部主任副主任直接把调查员们管起来。 他是从某公职部门调来公司的，那时候胸有成竹，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很快就能晋为分部主任。 治下的主要部门和员工，却不归自己管，这让他很不舒服。 身为领导，我的手下，当然要我说了算，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当时他的老领导，只是意味深长地告诉他：“小方，相信我，你管不了他们，你也不想管他们。” 他在一线的那些年，确实深有体会：这些调查员，与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们的性格五花八门，和其他部门的员工，甚至和大街上那些普通人，都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们骨子里是桀骜的。你想要驱使他们，可以用利益、感情、道德，唯独不能用权位。 就像眼前的胡磊，这家伙在省部例会上，与他们有分歧时，时不时就会来一句“老子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意在提醒他们别想用级别来压他。 这话肯定是吹牛，而且他们也知道，对方所谓的“杀人”，都是项目中的“人”。 可那些能算人吗？如果算的话，那你去网吧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都称得上“杀人无算”了。 所以，真的没人拿胡磊的话当回事儿，大家不过是忌惮他在两大事业部中的势力罢了。 但现在，他真的遇到了一个……这算什么？视人命如草芥吗？ 八条人命，轻描淡写。如果没有脑干芯片，如果没有遍布大街小巷的天网系统，对方是不是还敢在现实中…… 毕竟项目里杀的那八个，都是真人。项目里都杀了，现实中还有什么不敢的？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这些调查员五花八门的能力，以及他们这个层次人尽皆知的，某些绝对不能招惹的调查员。 这些家伙，现实中，真的没杀过人吗…… 这个瞬间，他对当年老领导说过的话，又有了新的体会。 这个体会就是：他真的，不想管对方。 他真的，不敢管对方了。 他虽然是m5省部主任，但只是一个工作赚钱养家的普通人而已。 另外两人自然不清楚方增耀此时脑子里已经乱了套。 胡磊正认真辩解：“我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说句难听的，我真想害人，早就雇人去收拾范工了，何必等到你来？再说了，我图个什么？无论范工还是你，都威胁不到我。就算是方主任……” 他回头瞅了眼对方，却发现对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让他心中惊讶之余，也很不快。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扭过头继续说道：“他针对的是龚荣，不是我。总部想收拾的也是龚荣，不是我。害你性命，害任何人性命，对我都没有好处，只有隐患。” 乔木随意点了点头，算是表达了认可，又问：“你是怎么联系那些俄国人的？” 胡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说道：“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困兽’，我和他之前在别的项目认识的，但不算太熟。” 这是谎话。 乔木简单审问过钢铁侠，知道他们背后的组织有个专门的网站，就是用来接脏活的。 在非法网站上购买违法服务，恶意针对同事。找认识的同行帮忙教训一下同事，顺便给点“辛苦钱”。 这两种行为的性质，可是截然不同的。前者甚至涉嫌严重犯罪。 他兜里的个人终端正在录音，如果对方敢说实话，等于又一个把柄落在他手上了。 可惜对方还是很谨慎的，这让他有些可惜。 “乔工，我知道你对我的看法，毕竟你和范工的关系在那摆着呢。但我也实话实说，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 胡磊说着往后靠在靠背上，双手直接插到后脖子处垫着：“你和范工，都是独行侠类型的。范工这个人最讨厌拉帮结派，至今甚至都不愿意加入员工兴趣小组……” 他嘴上勾起一丝讽刺，似乎是对范鸿的“道德洁癖”很瞧不上眼。 “你更极端。我猜，离开大同分部至今，你恐怕都没和孙朝阳联系过吧？” 乔木没回应他，他也不需要乔木的回应。 “我要说的是，咱们是截然不同的路子。你们再讨厌我，也拿我没办法，除非你们也打算拉帮结派，在省部搞员工兴趣小组。不过那样一来，你们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还怎么讨厌我？ “我很清楚，你们伤不到我的根本。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挤兑范工，恶心他。但另一方面，我压根不会真的去对付他，因为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你懂吗？” 见乔木点头，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这话，他不仅是说给乔木听的，更是说给范鸿听的。他就怕那个愣头青拎不清形势，一听说他和方增耀握手言和了，脑子一热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他现在够焦头烂额的了，不想浪费精力去处理范鸿。 “整个山西，还没有我胡磊怕的人，”他傲然道，“咱们调查员的地位本就超然。事实上，无论方主任，还是龚荣，我都可以不掺和。我只是不想被人当枪使。” 他随即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敢打赌，真正想要害你的人，肯定是龚荣！” 其实话说到一半，乔木就已经猜到了。 方增耀和胡磊合流，总得有个目标吧？这个目标还能是谁？肯定就是龚荣了。 “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肯定是哪一次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他也和那群俄国佬联系上了。这次他知道我的计划，肯定暗中安排，想要害你性命，顺便嫁祸于我。 “还有那两篇帖子，我想你应该能看出来，那根本不是我的安排。我的计划只是让你在项目中吃亏，然后让人吐槽几句，让你在省部丢个面子，给你个下马威。” 胡磊说得倒是轻描淡写，不过乔木也不打算追根究底。 “那两篇帖子是要往死里整你，我还是那句话，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一开始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但第二篇帖子一出来，我就知道是他了。因为他跟我提过你表姐的事儿，也只有他会那么无聊，关注那种小事情。 “看到那篇帖子，我就知道，他是想彻底把你整倒，趁机牵连范工和方主任，一击把你们全部打倒！” “不仅如此，关于我的那个视频你看了吧？”胡磊恨恨道，“我可以告诉你，通篇都是造谣！” “二十万？”他冷笑道，“扔我脚边我都懒得看一眼。” 他恶狠狠说道：“那家伙，就是想用两篇帖子打垮你们，让我背黑锅，承受你们的报复。然后再用那个举报视频打垮我。这样一来，整个省部，甚至整个山西，就都是他的天下了！” “那个笑面虎，打的好算盘！”他的表情，略显狰狞，“我以前还真就看走眼了！” 乔木听得目瞪狗呆，强忍着没抬手挠头。 他刚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胡磊是打算笑里藏刀，趁他不备直接攮他几下。之后就觉得奇怪，他那个视频就算没让胡磊原地爆炸，也不可能让他的态度180°大转变。 好嘛，闹了半天，对方是把龚荣当幕后黑手了！根本没往他这儿想！ 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站在对方的立场上，雇人收拾他，失败了；后续的造谣帖，被抢先了。四舍五入就等于人家什么都没做。 人家既然自忖什么都没做，自然不会首先往“乔木的报复”上去考虑。 胡磊说着，只觉得身后太安静了，回头瞅了一眼，发现方主任完全没有敲边鼓的意思，任由他发挥。 这让他心中大为不满。改弦更张这么大的事情，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太不靠谱了！ 他只好自己继续掌控场面：“我不会说什么冰释前嫌的废话。我和范工不对付，不是利益纠葛，就是性格合不来。以前合不来，往后一样合不来。” “至于你，虽然那群俄国人的行动是龚荣的手笔。但我说了我会补偿你，那就算我头上了。这话我说到做到！”他大手一挥，显得很有气势。 “我就一点要求：现在开始，咱们之间休战，一致对外，先把龚荣那个狗*的干翻了再说别的，怎么样？！” 乔木完全没被对方的慷慨激昂调动起来，见对方目光炯炯盯着自己，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然后，又在对方欣慰的神色中，缓缓摇了摇头。 第454章 455.各怀鬼胎 “你是什么意思？”胡磊的脸色非常难看，丝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怒火。 他今天已经把姿态放得够低，足够给脸了。要不是他主动找的方增耀，他甚至连这点让步都不会给，只会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等着方增耀带着范鸿和眼前这个小鬼上门赔笑。 方增耀没指望能让他和范鸿把手言欢，只是劝他化解与乔木的矛盾，指望让乔木去敲范鸿的边鼓。 要他说，他们两人都联手了，还要范鸿干嘛？爱去哪去哪呗，说不定人家还更自在。 但那老家伙明显就是又想占他的便宜，又不想放弃范鸿。大概是担心他事后翻脸不认人。 既然是他找上门，那他自然要暂时屈于被动。 他本来也没真的把乔木怎么样，在他看来，说个软话，给个承诺，事情也就过去了。 之后再合作，他完全可以试着拉拢对方。哪怕没指望对方加入他的兴趣小组，只是像颜其平那样，双方密切合作，也足够了。 在他看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也都会接受他开出的条件。 但这家伙……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乔工……”胡磊的语气已经很冷了。 “我同意休战，”乔木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至于对付龚荣，抱歉，我不感兴趣。” 胡磊的眉毛拧起来了：“那两篇……” “那两篇造谣帖究竟是谁发的，我会去查清楚，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乔木抢话道，“当然，我现在基本相信，这件事和你无关。所以我才同意休战。” 看看这群人的模样。 龚荣和胡磊合作那么久，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一早晨的时间，但凡胡磊给龚荣打个电话，后者即使一时洗脱不了嫌疑，也肯定能暂时安抚住他。 而事情发酵到了现在，龚荣甚至都没打电话慰问一句，表个态。 一个小小的视频，就将两人貌合神离的本质暴露无遗。 真是丑陋。 至于方增耀，嘴上说着将范鸿当自己干儿子，将范鸿家人嫌狗不理的小子当自己孙子。结果呢？胡磊一靠过来，立刻顾不上范鸿的感受了，甚至直接越过范鸿把他也叫了进来。 如果是前世，他不介意，甚至肯定会和这群人来一场敷衍的结盟。但这一世，他已经不需要，而且彻底瞧不上这种人了。 乔木的反应，让胡磊想起了范鸿。 那家伙也是这样，总觉得别人都肮脏不堪，就自己纯洁无瑕，遗世独立。看他的眼神，都如同在看一个已经开始厌氧发酵的垃圾堆。 你得意个什么？如果不是遇到了个好的面试官，有了靠山，你以为你能多干净？真干净，你现在还在内部项目事业部干熬呢！ 先是那个张世光，一脸正气，竟然还私下被人奉承是“新起点的良心”，笑死人了！ 还良心？良心都在土里埋着呢！能俯瞰众生的，谁比谁干净了？ 然后又是范鸿，一副道德楷模的德性。你真这么高尚，怎么不见你将那些不喜欢我的调查员保护起来、团结起来？ 现在又来了个乔木，仗着自己有点天赋，狂得不知道姓什么了。你真牛逼的话，你倒是晋个p10让我看看啊！ 胡磊腻歪透了。 他自觉该有的姿态都有了，该说的好话都说了，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再往下，就要被人当软柿子了。 这个时候，方主任总算是醒了。 “话说开了就行，”他接过话头，不给两人继续顶牛的机会，“小乔还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心思都在项目上，正常嘛。” 见其他两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他乐呵呵地说道：“咱们也别说什么报仇不报仇的，法治社会，有了委屈，自然要相信公司，相信法律。又不是香港古惑仔，对吧？” “其实今天咱们三个坐在一起，说的就是，有人心怀不轨，要破坏省部得来不易的大好局势，咱们自己心里得有谱，不能乱了阵脚，”他挥了挥手，“剩下的，公司有制度，国家有法律，社会有道德，咱们遵纪守法的人，还能怕他们不成？” 他嘴上说着，心里也不痛快。 这个胡磊，他一下子没盯住，就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里是现实社会，不是你的项目！那些个大白话，是能在这儿说的吗？ 万一今天的话流出去了，让省部同事怎么看他们？让公司领导怎么看他们？ 他脸上维持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既然话说开了，也就没有别的事儿了。今儿就先到这儿吧，胡工你还没吃饭呢吧？赶紧去吧。 “小乔，小范那边，也麻烦你和他说一说。现在不是纠结个人恩怨的时候，重要的是团结，咱们只有真正团结起来，才能共同抵挡那些牛鬼蛇神的进攻，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胡磊很不满对方和稀泥的态度，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目送两人出去，待门被从外面关上后，方增耀终于松了口气。 之前一段时间的接触，他自忖已经足够了解这个青年了。 对方足够老成，虽然学历很糟糕，却出人意料地很懂职场中的一些规矩。 尤其是上一次，他带着范鸿说服对方接受征调，参加省部的集体项目，说白了就是劝对方明知是坑还往里跳。 其实本不必如此，省部的集体项目多的是，他是主任，郝为是外部项目事业部经理，他俩坚持的话，完全可以给对方安排一个胡磊不好施展的项目。 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当时他权衡利弊之下，在别的方面，和龚荣与胡磊做了利益交换，某种程度上算是出卖了乔木。 因为他能猜到胡磊的计划，觉得年轻人吃点小亏，熬一熬，没什么不好。他没想到龚荣竟然暗度陈仓，给他们来了个这么狠的。否则他一定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后者当时应该能看出来自己被“取舍”了，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让他觉得这个人很识时务，会比范鸿更好驾驭。 今天看来，他大错特错了…… 很明显，他将对方的“不怕事”，误判成了“识时务”，结果差点把自己陷入尴尬的处境中。 电话里对方就给了他个软钉子，好在他没有公放。 而且对方对与胡磊结盟一事的抗拒程度，也出乎他的意料。 不，他立刻自我纠正，不是抗拒与胡磊结盟，应该是抗拒这种办公室政治，这种“袖里乾坤”的玩法。 一开始，这让他很难堪。 现在全省部都知道他方增耀麾下有两员大将，一个范鸿，一个乔木。 前者和胡磊就是不对付，现在后者也态度冷淡。这让他很难受，可以说在胡磊面前颜面扫地。 好在胡磊现在也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看他的笑话。 但那种难堪，在得知对方竟然不眨一下地连杀八人后，就消散了大半。 看到对方不停地给胡磊吃软钉子，他甚至还松了口气。 他已经不想再与对方合作了。 他不介意自己的盟友杀伐果断，但杀伐果断，和杀人狂魔，显然是两回事。 那一刻他清醒地意识到，他和眼前这个二十岁的青年，彻彻底底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不，一群在项目中杀人如麻的调查员，在项目里的时间，比在现实中的时间都长。 他之前竟然会觉得，自己能用职场潜规则约束对方，驾驭对方。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失了智了？ 真要是这么做下去，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他的床头，就摆放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了。 所以，当对方明确表态不会掺和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不再感到难堪，甚至还松了口气。 但这话他不能说出来，毕竟胡磊也是战斗类调查员，那家伙与乔木的心理距离，说不定比和他的心理距离还近。 让对方知道了他的顾虑，肯定会觉得他胆小如鼠，过度谨慎，甚至会轻视他。 堂堂省部主任，竟然会怕自家调查员。他绝不能在胡磊面前露这个怯。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果断和稀泥结束了这场三方会谈。 他宁可让胡磊认定自己对乔木的控制力有限，也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的胆怯。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他对范鸿还有足够的控制力，再加上与胡磊的结盟，已经完全可以全面压制龚荣了，乔木，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没有也不碍事。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大局已定！ 他和胡磊联手，就凭龚荣和颜其平，休想再搅出什么风浪。更不用说颜其平也不是他龚荣的死忠。 僵持了这么多年，突然一夜之间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话说回来，他们较量了这么多年都没个结果，这个乔木一来，就让他稀里糊涂锁定了人生最大的一场胜仗。 这个乔木，不会是他的福将吧？ 念头一生出来，他自己都乐了，赶紧摇头将其甩了出去。 和那小子有什么关系？只能说要感谢龚荣的贪心不足。 大好的局面，竟然还想着更进一步一石二鸟，给了他喘息甚至绝地翻盘的机会。 另一边，与乔木随便打了个招呼分开后，胡磊没有回办公室点餐，也没去食堂让人围观，直接乘坐另一部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他可不想和乔木乘坐同一部电梯，太难受了。 开着车直接回了家。女儿初三冲刺，中午根本不回家，要留在学校午自习。家里只有请了假没去上班的妻子。 毕竟他的事情在网上持续发酵，事件平息之前，那个婆娘也没脸皮去单位，接受那些脸上关心备至，心中幸灾乐祸的慰问。 平日里他们家的“豪阔”，早就被周围无数人眼红了。不少人还打着共同投资的旗号，想从他家身上捞一笔。 那群人，可不会放过这个看他们笑话的好机会。 电视里正在播放财经类节目，妻子躺在沙发上，显然没看电视，而是捧着手机，不停刷着短视频。 听到开门声，起身的她看到丈夫这么早就回来，很是惊讶。 “怎么没吃饭？”胡磊边换鞋边问，“恬恬那边没事儿吧？” “没事儿，她早晨哭着打电话问我，我跟她说了，是你单位有小人，安抚住了，”妻子的语气很硬，但还是关心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解决？哪那么快？”胡磊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缓和了一下，继续说道，“已经和我们主任谈过了，他是支持我的。” “这不就能解决了？”妻子听了很欢欣鼓舞。 “都说了没那么快，牵涉到副主任。”胡磊说着就往书房走。 妻子的狐疑地质问：“主任都支持你了，他还管不了副主任？！” “你什么都不懂就别说话！”胡磊不耐烦地往屋里走，“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说着，直接关上了书房门。 妻子依然怀疑他出轨，甚至还怀疑他有私生子。这种脏水，被泼了就很难洗清。 尤其是妻子本身没什么能耐，现在在事业单位的工作还是他给办的，娘家那些亲戚更是仰仗着他。 所以这女人很没有安全感。这种怀疑，纯粹是冰冻三尺，一朝暴露而已。 早晨他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对方相信，这是有人要搞他。 不说那些三姑六婆，就是他们能住进这三百多平的大平层，恬恬能上山大附中，不都是靠了他吗？ 他要倒了，这个家就完蛋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妻子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强忍下这口气，暂时不跟他闹。 现在不闹，事情解决了，还是得闹。不过这次事情能解决，妻子再怎么闹，也都是小事。 他打开电脑，登陆飞信，将一段近一小时长的录音传到电脑上。 一边传输，一边下载音频剪辑软件，注册，登陆，付费，一气呵成。 然后载入音频，快速拉过前面几十分钟，拉到后半段。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这和我的经历可不太一样。他们当时，可不只是给我个教训那么简单。” “据我所知，他们接受的委托，根本不是给我一个教训，而是杀了我。” “……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他按照教程，把这一段对话，包括自己所述内容，完整地剪成单独的一小段，另外储存。 然后，他打开隐藏在多层文件夹中的登录器，进入了一个网站，联系到网站客服。 “你们之前不是联系我，想知道那个‘困兽’小队的死因吗？” 几句话后，客服收到了音频文件，承诺核实后一定会给予回报。 胡磊看着结束对话的聊天框冷笑。 他为人处世，一向是有仇必报。 那个乔木之前项目会上当众给他难堪，之后跟没事儿人似的，今天甚至提都不提，还理所应当地接受了他补偿的允诺。 恬不知耻！ 是，他确实同意休战，休战期间，他和他的兴趣小组，也不会再针对对方。 但别人要不要针对，那他就管不着了。 他只是帮忙发掘真相罢了。 第455章 456.错过 那个造谣的视频和相关报道评论，在网上挂了三十多个小时，才终于被各大平台限流。 只是限流，不是下架、删除。 三十多个小时，原视频、各平台转发、报道等等，加起来已经不知积累了多少个赞了。 胡磊倒也不是害怕。 那个造谣的视频并不足以扳倒他，毕竟一个“查无实据”，公司就没理由动他了。 他和方增耀暂时结盟，只是为了提防龚荣后续的手段。 他这两天仔仔细细把自己的情况捋了一遍，可能被别人握住的把柄确实不少。这很正常，毕竟他现在的地位，不是板块漂移拱起来的。 但其中绝大部分，要么年代久远，根本不可能查得清；要么有方增耀助力，他俩联手，完全压得住。 确定了这一点，他悬着的心也就落下去了。 不过那个造谣视频，影响实在太恶劣了，还是得想办法处理。 他先是联系了总部风控部，要求对方介入调查，还他清白。这个调查自然不是调查他，他可经不起查。 他要求的是风控部介入，调查那个录制、上传视频的人，然后顺藤摸瓜将对方背后的指使者拽出来。 风控部一句客气的“这不在我部职责范围之内”，给他怼了回来。 风控部也不是甩锅，人家确实不为具体员工服务。就算为，也不会为区区一个分部p9。 公司这边不打算介入，他只好自己去报警。 警方那边听完他的具体描述，就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个视频中的内容，是造谣？” 这一句把他问得瞠目结舌。 他自然很清楚这个视频通篇都在胡说八道，但他有什么办法能向其他人证明吗？ 没有。 除非有时光机。 “那就是说别人可以随意造谣，我们这些守法公民就拿他们没辙吗？！”胡磊怒极反笑。 “这种事情在我们这里，通常是两种解决方法。”民警同志示意他少安毋躁，并给他解释。 “第一种，最常见的，就是传唤当事人。对方来了之后，我们了解情况，如果对方承认是造谣，那就进行调节，让对方道歉、辟谣，消除不良影响。同时该拘留拘留，该罚款罚款。” 胡磊眼前一亮，这个要说“那就这么办”，民警抬手止住他。 “但这么做有个前提，是你，”对方指了指他，“你得告诉我们，这个造谣的人在哪。因为这是民事纠纷，我们不可能替你去找他。如果你也不知道这个人在哪，那我们就没辙了。” 胡磊难以置信：“你们不能找短视频平台吗？他们肯定知道是谁发的视频啊。” “民事纠纷，我们没有权利要求平台提供用户个人资料，”民警摇头否定，“除非是刑事案件，是涉嫌诽谤罪。” 胡磊大致问清楚了什么是诽谤罪后，立刻激动道：“这就是诽谤啊！这就是犯罪！” “是不是犯罪，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得法院说了算，”民警示意他别激动，继续给他普法，“刑事立案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是说立就立的。这就又回到起点了：你得拿出至少一部分证据来，让我们相信，你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们才能给你评估这到没到诽谤的程度。到了，才能走刑事程序。” 胡磊把整个逻辑捋了一遍，不禁大怒：“说了半天，还不是没办法吗？你们就任凭好人受欺负？！” 民警见多了这类气头上的群众，比他说话难听的大有人在，也不生气：“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根本不知道这个视频是谁做的、谁发的，对吧？” 得到肯定后，他说：“这种情况，我建议呢，你还是去找律师和法院，直接走民事诉讼。如果法院接了，可以向法院申请，由法院出面向平台索要对方的身份。 “具体怎么运作，我建议你去咨询律师，他们更专业。” 于是，从派出所出来的胡磊，一个小时后，就坐在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厅中。 这个律师，还是他通过积分商城社会vip服务找的，肯定靠谱。 这位律师自然很重视新起点来的客户，这边还讨论着，那边已经安排助理进行证据保全了，相当专业。 但再重视，也不可能摆脱当前整个社会对互联网谣言缺乏打击力度的现实。 “胡先生，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只要您没对我说谎、隐瞒，您这个官司，赢面非常大；而且您的诉求只是公开辟谣、道歉，消除影响，法院也会支持的，就算对方不服，二审大概率也是维持原判。” 见胡磊面露喜色，律师诚恳道：“但我必须提醒您，打赢官司，和消除影响，这是两码事。一场官司旷日持久，尤其视频发布者，和视频中的那个老人大概率不是一人。如果对方拒绝透露老人的身份，会拖得更久。” 胡磊的表情逐渐不那么好看了。 见他似乎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律师也松了口气：“就算官司打赢了，事件的热度也早就过去了，您的名誉，也很难，或者说不可能真正挽回了。” “那您的意见呢？”胡磊压抑住心中的烦躁。 “我的意见是，咱们两手准备。我这边，继续准备起诉事宜，要求法院立案，并调取对方个人信息，”律师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您那边，还要想想别的办法，尽可能缩小对方的身份范围。只要确定了对方的具体身份，咱们也不一定需要用法律来解决问题。” 胡磊心中权衡了很久，才再次开口：“我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 一直闷头记录的助理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又低下去。那个律师则云淡风轻：这种委托人他见多了。或者说，他见过的委托人，就没有能第一时间透露所有真相的。 “那能否私下里接触一下？”他试探道，“不用您出面，我可以以您的代理律师的身份，去见一下对方。” “没用的，他不会承认。”胡磊摇头。这种事情，承认了，但凡龚荣敢承认，就等着风控部收拾他吧。 他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官司赢不赢无所谓，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个发帖人？就是找不到视频里那个老东西也没事儿。我只要他承认他的幕后指使者，哪怕是私下里承认。” 哪怕私下里承认，他也有很多办法记录下来，作为证据，提交给风控部和监察部。 律师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快推动的，争取半个月内拿到对方身份。 说着他突然笑道：“不过这样的话，工作量可不小。” 听上去是一句玩笑，胡磊却听出对方弦外之意，痛快说道：“钱不是问题，一切开销由我承担。” 这话也让律师心里有了底。 又讨论了一阵子，双方把委托合同一签，今天的见面就算结束了。 临走时，律师和胡磊握手的工夫，又提议：“胡先生，我个人还是建议您试着和对方坦诚接触一下。有些时候，沟通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困难。对方说不定也在等着您的电话呢。” 听到这话，胡磊心中一动，点头应了一声，就进了电梯。 来到停车场，坐上车，将冷气开到最大，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驾驶座上发愣。 脑海中全是律师最后的建议。 犹豫再三，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手机竟然已经在自己手上了。 哼笑着摇了摇头，他心一横，拨通了龚荣的电话。 几声长音后，电话接通。 “喂，胡工，我正想着下了课联系你呢，”龚荣语气热情得过分，又忍不住埋怨，“这次行政部的培训力度可不小，我这上个课上得头昏脑涨的……” 胡磊冷笑一声。 对方这话明显是在辩解，解释自己没什么两天了都没给他打电话。 说这话的前提，就是对方知道那个视频的事儿。 知道，却不主动打个电话过问一句，明显就是心里有鬼。 “龚主任看了那个视频了？”胡磊懒得和他客套，直奔主题，用真诚的语气问道，“您有什么想法，不妨和我说说。咱们毕竟共事这么多年，合作一直挺愉快的。” “我确实看了，不过我不太刷短视频，是今天午饭时才看到的，所以想着下了课联系你，没想到你先给我打过来了……” 龚荣并不知道自己因为不想掺和而没主动联系对方的举动，反而成了对方眼中的“罪证”，此刻还在为自己的冷落而辩解。 胡磊听到这话，心却沉下去了。 “这一手可是够缺德的，不像是那位的手笔。我估摸着，是新来那个搞的鬼。那小子年轻，对网络懂得多，像是他能干出来的……” 胡磊越听，嘴边的冷笑越盛：还是不承认，这是铁了心要搞我了？你哪来的自信？蛇吞象，不怕撑死！ 他再也不想听对方东扯西拉，对方还在说着，他就直接把电话掐断了。 他猛地抬手想要将手中的手机砸出去，但立刻硬生生止住了。 一台个人终端而已，砸了就砸了，再申请一台便是。 但他这几天不想去公司被人围观。 他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双手狠狠搓了搓脸，不停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好，听对方的语气，明显还不知道他和方增耀联合的事情。对方现在在首都培训，过几天才回来。 这几天时间，他要好好筹划筹划，一定要给那家伙一份终生难忘的接风礼！ 胡磊心里恶狠狠地赌咒发誓，电话那头的龚荣则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有些无语。 你倒霉朝我发什么脾气。 他大概猜到了，胡磊打这个电话是想向他求助，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明说，想等他主动提。 那家伙应该是对这种手段没辙。 但他也没辙啊！ 我是没帮上忙，我是躲一边儿了，但归根结底是你得罪人家了，你朝我发脾气，发得着吗？ 你让人发那两篇帖子，所有内容都和之前约好的截然不同，也不找我商量一下，过问一下我的意见。 哦，当时把我抛诸脑后，现在吃瘪了，又想起我了？ 我欠你的？！ 对方发那两篇帖子的时候，他心里就很不痛快了。 你收拾那个乔木是正常的，夹带私货恶心范鸿我也无所谓。 但提那个什么米一，还有那个不点名道姓的高管联席会成员，你是几个意思？ 当时他心里就有点打退堂鼓。 他知道总部不待见他，想要把他弄下去，甚至都不愿意让他平调去别的省部或总部。 所以无论他在省部怎么折腾，都不愿意，或者说不太敢去得罪总部的人。 尤其是一位p10，一位p11，无论哪个，都不是他一个省部副主任能得罪得起的。 从那一刻起，他就沉默了，没再掺和胡磊的计划。 中间胡磊问过他对那帖子的看法，他直接打了个马虎眼，说了几句车轱辘话，应付过去了。 然后，他就找关系把自己塞进这次总部行政部的培训名单中，从旋涡中脱身。 反正他没指望分润功劳。 胡磊和范鸿乔木斗法，赢了，方增耀实力大损，他自然能享受到好处。输了，他自然不能把自己陷进去。 现在看来，他的决定，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如果现在他身处省部，那个视频出来后，胡磊直接去办公室堵他，他就很难置身事外了。 不过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结不了。培训结束后，他终究得回去。 不然方增耀那个老东西，指不定趁着他不在，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他怎么也得回去面对暴怒的胡磊，和整件事情。 想到此，他不禁对自己刚才过分明显的推诿有些后悔了。 但现在也不可能拨回去道歉。那家伙肯定正在气头上呢，先晾一晾吧。 他没立刻返回教室，而是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对方很快就接起来了。 “喂，小颜啊，干嘛着呢？”龚荣随口客套了几句，就问，“咱们省部这几天没什么大事儿吧？” “除了视频那事儿，就没别的事儿了，我发给您的视频您看了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电话对面的颜其平又问，“您联系胡工了吗？” 龚荣犹豫了一瞬：“刚还和他通话呢。” 他不想让这位手下知道自己的犹豫和退缩，有些得罪了胡磊。 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省部确实没什么情况，他才聊起别的。 “你那位面试官，这次来本还想去拜访一下，结果也没见着面。” “王老师啊，他两个月前就去青海了，应该再有半个月就能回来了，”颜其平解释道，“我替您和他说说，下次有机会，一定去拜访您。”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一提。”龚荣笑着客套，他当然没指望那位会来拜访自己。 知道对方是真的下地方了，不是躲自己，也就放心了。 次日，龚荣觉得胡磊的火应该消了一些了，就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提到自己亲自去风控部走了一趟，打听了一下什么什么。说白了都是些无用功，但主要是表明一个态度。 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两人合力给方增耀来一波狠的，最好能直接给方增耀干趴下。到那时，这事儿自然就不叫事儿了。 但胡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对他的提议没什么反应，应该是觉得远水不救近火。 他也没太在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稀里糊涂就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下午刚一下课，他正和几位关系好的同学有说有笑去食堂，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省部采购经理麻明远。 刚一接起来，对方惶恐的声音就传入他的耳中。 “龚主任，救救我啊！” 第456章 457.龚荣很慌 “龚主任，救救我啊！”麻明远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去年朗鑫科技的采购项目，监察部要求我协助调查！” 龚荣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他上一秒还在想别的事情。看到屏幕上对方的名字，首先映入脑海的就是对方那风韵的妻子，以至于脑子慢了一拍，完全没理解对方在说什么。 双脚，完全是本能站定的。 麻明远的嗓门很大，不仅龚荣听到了，旁边三名同学也都听到了。 龚荣大脑停滞了，他们可没有。 瞬间，三个人就相互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状似什么什么都没听到，却又好像什么都听到了一般，笑着对龚荣说了句“我们先去食堂，你快点儿啊”，三人就一步不停地走了。 龚荣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三人，确认别人听不到了，不禁松了口气。 但心里，还是死死揪着。 电话那头，麻明远像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让他瞬间烦躁到了极点。 “你先闭嘴！”他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但巨大的声音，在楼道中不停穿梭，不少人都投来惊异的目光。 他连忙捂住手机，压低声音：“你慢慢说，急什么？天塌不下来！” 说着，就大步钻进步梯间，把门关严。还特意确认上下都没人，才再次打断对方：“任永桂那边怎么说？” 任永桂，是省部最新成立的监察部的经理，不是从省里提拔的，而是从省外调来的。新官上任，没什么脾气，也什么事儿都不掺和，和所有人都处得来。 “任经理……对，对，问问任经理！我这就去！”麻明远显然是乱了方寸，不仅忘了朝任永桂打听，此刻竟然还想直接挂他的电话。 “你等等！”龚荣连忙呵止住他，“监察部那边是电话还是邮件？是接受调查还是协助调查？是派人来接你还是让你自己去？具体调查内容说了吗？总部采购部和财务部联系过你吗？你之前听到过任何风声吗？朗鑫科技那边你问过了吗……” 他这边一连串地问，对话那边则不停歇地答。一问一答中，麻明远也逐渐冷静下来，理清了头绪。 “我，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核实，把情况都了解清楚了，再向您汇报！” “去吧，别一惊一乍的。让别人看见了，没事儿也传出事儿了！”他呵斥完，也不理会对方的连声应和，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没离开步梯间，更没去食堂，而是坐在台阶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他一直强装镇定，可实际上，他内心早就骇然到了极点。 他安抚麻明远可能没事儿，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次是真的有事儿。 采购合同有什么问题，小事儿的话，通常都是总部采购部或财务部来处理，发现严重违反公司章程甚至违法犯罪行为，才会通知监察部介入。 就是说，监察部已经确定，至少是相信麻明远有事儿了。只是暂不确定事情的大小，所以没有采取强制措施，而是通知他自己去交代问题。 美其名曰协助调查，给双方都留了余地。 去年麻明远和那家朗鑫科技签了一千三百万的单子，这事儿他当然知道，毕竟得他和方增耀签字，合同才能用印生效。 他虽然签字了，但并没有掺和进去。到了他这个阶段，早就不用这种方式捞钱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他并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有多大，毕竟这种“小事儿”他要是件件都过问，那什么都别干了，这种啥都管、谁都防的态度，也难以服众。 隔着电话，麻明远不敢说，他更不敢问。 监察部真要上手段，可不在乎监听是否合法的问题。 最让他慌张的是，这事儿太巧了，正是他和方增耀眼见着就要摊牌决战的时机，而且偏偏卡在他出来培训的时候…… 是对方的手笔？ 这些年采购部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经营得和铁桶一样，每一个重要岗位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人。他不信对方能钻进去，更不信那些人里会出内奸。 就算有人生了二心，又怎么会选在这种时候？傻子都看得出来，现在是他的形势大优！ 可拿不到实质性的证据，监察部又是如何一点风声都不漏，直接跳过采购部自查与财务审查步骤的？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他也不等麻明远回电，直接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好久，就在他越来越心慌，觉得对方是不是要背叛他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龚主任？”电话那头，是颜其平的声音。 “小颜啊，忙着呢？” “哦，打游戏呢，没法暂停。您有事儿？”颜其平的声音听不出异样，让他多少安心了些。 “麻经理的事儿你知道吗？”他试探道。 “麻经理？麻明远？”电话那头，颜其平的声音很茫然，“他有啥事儿？我这周没去公司。” “哦，没啥。突然给我打电话，又是哭又是闹的，啥也没说清楚就挂了。我还寻思着问问你呢，没事儿。”他打着马虎眼。 颜其平想了想：“确实没听说有啥事儿，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了，”龚荣随口拒绝，又故作轻松地笑道，“估计是和老婆闹矛盾，喝醉了撒酒疯。回头我收拾他！” 挂了电话，他终于安心了些，又有些无奈地拍了拍额头。 安心是因为颜其平的态度，消息显然还没在省部传开，说明大概率不是省部那边爆出来的，很可能是巧合。 拍额头，则是觉得自己关心则乱，竟然会找调查员打听公司近况。 那群调查员，大部分连省部几位领导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等了几分钟，麻明远的电话又进来了。 “龚主任，我问了，任经理说他没听说这事儿，他都不知道朗鑫科技是啥。朗鑫科技那边什么事儿都没有，安稳得很。是不是没啥大事儿？” 对方似乎松了口气，声音轻快了不少，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惶然。 但听到这话的龚荣，却如坠冰窟。 乙方那边没出状况，出状况的，就是他们这边了。 任永桂什么风声都没听到，意味着对方是直接一剑封喉，根本用不着省监察部调查什么。 凭着多年的经验，他立刻意识到，总部监察部让麻明远自己过去，没有采取强制措施，并非“不知道事情有多大”，而是“暂时不想轻信举报者的一面之词”！ 当然，也有可能是任永桂知情不报……但现在的他，可不敢考虑这种可能性。 “主任？你在吗？没信号吗？” 他不能失去麻明远，否则这种关键时期，城堡很可能会从内部崩溃…… 不，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 朗鑫科技的采购他确实没参与，真有事，最多就是承担个领导责任，还得是方增耀和他一起担着。各领五十大板，就等于谁都不挨打。 但……麻明远跟了他这么些年，知道他太多事情了。 他们有着“托妻之谊”，潜意识会比旁人更亲近几分。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不瞒着对方，甚至都交给对方去办。 那家伙的嘴，能有多牢？ “主任？听得见吗？等等我打开窗户……” 要不让他逃吧，就像赵开兴那样。 但那家伙会愿意吗？ 赵开兴潜逃，整个山西十一个分部，上下多少人帮了忙，出了力？ 策划执行了好几个月，将对方的财产、亲友全都处理了个七七八八，让对方无论去哪，都能当个富家翁。 就这，直到最后一步，对方才心甘情愿地拿着他们准备的假护照和机票离开。 现在事发突然，逃，怎么逃？往哪逃？逃出去了怎么办？ 没人没钱的，出去喝西北风吗？ 麻明远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同意。 甚至只要他流露出让对方立刻躲起来的意思，对方很可能立刻就买票直奔首都！ 毕竟新起点是企业，不是政府。职务犯罪，争取立功的话，判不了几年。 要是能和监察部达成交易，说不定都不用移交司法机关，直接修改记忆输送社会就行。 要怎么办…… “主任？主任！主任！！！” 电话那头的大嗓门，将他彻底拽回现实。 “我在，刚才在想事情。” “真的出事了，是不是？我是不是要……”麻明远呜咽着，“主任，您必须得救我，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我，我知道……” “小麻，你听我说！”龚荣心中凛然，立刻高声打断对方。 他不能让对方把话说完，有些话一旦出了口，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见对方安静下来，他组织了一下措辞：“小麻，我不骗你，监察部手里肯定有关键证据，大概率能定你的罪……” 电话那头的呜咽声更重了，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那声音透过听筒，回荡在步梯间中，令他毛骨悚然。 “小麻，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拿你当亲弟弟一样对待，咱俩早就不分彼此了，”他强稳心神，柔声劝说，“所以，你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否则……我还是个人吗？” 他本来想说“我怎么向小柔交代”，但理智让他硬生生止住了。这个时候，这句话可不会起什么正面作用。 “主任，哥……谢谢你……我就知道，你肯定……”麻明远早已泣不成声，“我就怕你不要我了，就像赵开兴……” “小麻，这事儿和赵开兴那事儿不同，不是我要放弃他，是整个山西上上下下要放弃他，我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你是知道的。” 龚荣主动说道：“你不一样，没人能让我放弃你，我也绝不会放弃你！” 他停顿一下，主动说道：“你也别想着躲啊跑啊什么的，你有钱吗？对吧。这事儿咱们得正面面对。” 他主动否决让对方潜逃的方案，就是为了让对方安心。毕竟对方都提到赵开兴了，肯定也考虑到自己劝对方潜逃的可能性。 “嗯嗯，你说得对，哥，”果然，麻明远的态度，更好了，“你说现在要怎么办？我全听你的！” “你这事发太突然了，”龚荣忍不住苦笑，“立刻间我能有什么好主意？你得给我时间，咱俩得一起想办法。” 他一边说着，脑子一边不停转动。 对方肯定不会跑，而且他有种预感：监察部敢让对方自己去，就是笃定了对方跑不了。 跑不了，就直接乖乖去总部了。 硬抗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还没听说过有人能硬抗监察部的调查。 毕竟监察部手里掌握了违法犯罪的证据，就能“正大光明”地上手段。 不能硬抗，就只能坦白，乖乖上缴违法所得，然后去坐牢。 但麻明远肯定不乐意。 那就必须和监察部交易，谋求减刑。 可对方手里的黑料，都是他的，和山西本土派的。出卖谁，打击的都是他！ 这条路也走不通，那实在不行就…… 灭口？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把龚荣自己都吓坏了。他连忙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 他又仔细想了片刻，心里大致有了个方案。 “小麻，我就问你一点，”龚荣问道，“你的事儿，到底有多大？” 对面沉默了。 “枪毙？” “没有没有！” “无期？15年？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哥，我真不知道，我又不学法……”麻明远的哭腔又上来了。 “小麻，你听哥跟你说，”龚荣用真诚的语气说道，“如果没有重大立功表现，你肯定得进去，是不是？” 对面沉吟片刻，才不情愿地承认现实：“是。” “那咱们就得立功！”龚荣一句话，让对面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当然想立功，但立功也是有策略的。闷着头啥都往外捅，他是减刑了，出来之后呢？ 现在，龚荣这一句，算是给他吃了定心丸。 “但立功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什么有的没的、确定的不确定的、捕风捉影的空穴来风的都往外捅，对吧？” 龚荣知道，自己拦不住对方立功，那就必须打预防针。 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哪些可以先说，哪些撑不住了再说。这些对方心里必须有杆秤。 否则就算不用坐牢，那些“幸存者”会饶了他？ 相反，如果他能多承担一些，让外面的人松口气，可能他是要多蹲几年，但出来后，这份恩情，其他人都要还上的。 电话里他不敢明说，心中万分焦虑，却只能隐晦地提醒对方。 好在麻明远吃了定心丸，智商彻底回归了。 大学时能追到小柔那种媳妇，还能在省部采购经理位置上坐稳的，肯定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放心，哥，我知道该怎么做，”麻明远信誓旦旦地说，“不管怎么样，您都不能出事儿，咱们山西也不能出事儿。不然等我出来了，就彻底无依无靠了！” 吃了这颗反向定心丸，龚荣终于重重松了口气。 又叮嘱安抚了几句，挂掉电话后，他立刻打开购票App。 培训？谁还顾得上培训？他必须立刻赶回去，和其他人连夜讨论这事儿！ 第457章 458.世上只有一种病 乔木对省部的风云突变一无所觉，因为他现在根本不在太原，而是回了大同。 回来陪乔父去医院检查身体。 “让你少喝酒少喝酒，就是不听，”排号时乔母忍不住又抱怨起来，“现在好了，一家人陪你上医院，高兴了？！” “都说了没事儿没事儿的，就是那天凉啤酒喝急了，”乔父被说得不耐烦了，但自知理亏，只能忍着，“你这还专门从太原回来。” “你就喝呗，”乔木还没说话，乔母直接抢过话头，“以后天天胃疼，天天让孩子从太原赶回来看你，就高兴了，是吧？” 乔父“啧”了一声，不再说话，乖乖低头看手机。 乔木也只能做和事佬：“您以后给他限量，不让他多喝。” “限量？我管得了他？哈！”乔母翻了个白眼，“他喝去吧，爱喝多少喝多少！看最后喝出毛病来谁心疼他！” 说着，她就把头扭到一边：“真喝出个好歹来，瘫床上了，我可不照顾，谁爱照顾谁照顾去。就让你儿子花钱给你雇护工，舍不得花钱你就在床上拉尿。我搬出去过自己的潇洒生活。” 其余两人干脆不说话了。 反倒是旁边的长椅上，一个中年妇女也对旁边的中年男人说道：“就是，你就喝吧，喝瘫了，我带着钱和孩子去别处逍遥去。你直接去养老院，好赖我都不管你！” 一句气话，立刻激起了在场妇女同志们的共鸣，纷纷声讨起身旁的丈夫或父亲。 男人们则沉默不语。 声讨到最激烈的时候，诊室门打开了。 “安静点儿，里面看病呢！”护士阿姨这一嗓子比谁声音都大，世界瞬间清静了。 “童小燕，童小燕在不在？” “在。”之前独自一人坐在离乔木不远处，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甚至都没玩手机，只是坐在那发愣的年轻女人，拎着干瘪的布兜子连忙起身，跟着护士进了门诊室。 这次只用了几分钟，门就又开了。 那个女人手里攥着单子走了出来，明显是来开药的，就是来拿个处方。 “乔民伟？乔民伟在吗？”护士又探出头问。 乔木三人连忙起身过去。 “你是乔民伟？说吧，什么情况？” “昨天晚上突然胃疼，疼得还挺厉害的，吐的口水里有红血丝……” “就是喝凉啤酒激着了……” 大夫提问，乔母主诉，乔父时不时插一嘴，试图让一切问题都显得轻描淡写。 乔木安静地站在二老身后。 正说着，身后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还传来了两声轻轻的敲击声。 “怎么了？”护士立刻问道。 乔木回头，正是上一个病人，那个童小燕。 “我还有个问题忘问了……”童小燕有些犹豫，显然是知道自己打扰了其他人看病。 “你先出去等等，这个完了我叫你。”护士下令。 “等会儿，”大夫叫住正要缩回去的童小燕，“什么问题？不涉及隐私就直接问吧。” “啊……”女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朝着乔木三人微微鞠躬，“实在抱歉……” 乔木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身体很清瘦，甚至瘦得夸张。 “季主任，我就是想问一下，您给我开的药，我丈夫能吃吗？” 这一个问题，给一屋子五个人全都整懵了。 药还能两口子分享？ 女人站在门口，骨节凸起的双手，死死攥着布兜子提手，无意识地拧着。 季主任叹了口气：“你这是靶向药，只能用在你身上，你丈夫不能吃，吃了也没用。” 说着，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停药多久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又恶化了。你回去跟他讲，如果他还想继续治疗，千万不要乱用药。间隔这么久，病情肯定有了变化，治疗方案需要重新拟定，他得来复查……” 季主任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童小燕就站在那乖乖听着，神情黯然，也不说话。 直到季主任说完，她才鞠了一躬：“谢谢您，我知道了。” 说完，又朝乔木三人鞠躬：“打扰你们了，实在对不起。” 边说着道歉的话，边退出了房间，把门给带上了。 “这咋药还敢瞎吃呢？”乔父看着紧闭的房门，忍不住说道，“年纪轻轻就讳疾忌医啊？” 大夫没接茬，盯着电脑开检查单子。 乔母则伸手捅了乔父一下。她在家看电视知道一些没用的知识，知道靶向药是专治癌症的。 那姑娘患的是癌症，还在背后说人家闲话，实在不好。 乔父也意识到不妥，干脆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打印机开始打单子，乔木终于开口了：“大夫，帮我们写个病历吧，报销用。” “能报销？”乔父疑惑。 “我们公司的福利，直系亲属看病能报一部分，您这个应该能全额报销。” 大同规定门诊不走医保，都是自费。一听孩子公司还有这种福利，乔父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毕竟各种检查下来也有个大几百了。 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可惜，早知道的话，就应该让医生多开几项检查。 但转念一想，报销的时候说不定会让人家公司觉得这家人不厚道，影响孩子。 乔木自然不在乎这点钱，他甚至都没打算真的去报销。毕竟还得所有单据分类、拍照、上传，太麻烦了。几百块钱，不值得。 他就是故意提这么一嘴，让乔父乔母知道这事儿，以后不舒服了不用心疼钱自己忍着，该上医院上医院。 “大同还有这么好的公司？”季主任一边在病历上敲字，一边随口聊天，“这孩子挺出息啊，在哪高就？” “新起点！是央企！”乔木还没说话，乔父喜笑颜开地抢答了，“不过他现在不在咱们这儿了，上个月刚升职去了太原。” 季主任打字的手停住了，回头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乔木：“p7？m3？” 乔木也惊讶：“p7，您知道我们公司？” “这话说的，是央企又不是乡镇企业，人家大夫还能没听过？”乔父这又是炫耀自家儿子又是捧人家大夫，两不误。 “我之前在大同分部的康复中心待过几年，太熬了，待不住。后来赶上技术扩散，就主动申请支援地方了。” 季主任平淡说着，又疑惑地打量乔木：“你多大了？真是p7？” “21，”乔木说了个虚岁，算是谦虚一下，“如假包换的p7。” 季主任一脸的惊叹，但什么都没说。显然他知道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别人的面说。 “现在大同的主任还是赵开兴吗？” “不是了，换成杨海龙了。” “杨海龙？！”季主任闻言惊讶，“他调回来了？” “嗯，去年年中的事儿。” “啧，”对方回过身继续敲病历，“那还真不容易，赵开兴竟然没拦他。” 乔木自然没嘴碎地接一句“赵开兴跑了”。 门诊室又回归了难得的安静，只剩下季主任打字的声音。 不过他打字速度却越来越慢，仿佛在犹豫什么。 病历写完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边操作打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刚才那个女孩叫童小燕，25了，胃癌。她老公27，肝癌。俩人还有个三岁的儿子。” 这话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那边的护士都懵了：这可是泄露患者隐私啊，是要挨处分的！ 但其他听众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上面。 乔父乔母一听，都震惊了。 “……三口人就这么相依为命，也没有别的亲戚……估计有，但要么是远房的，要么没来往。” 季主任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往下说，也不知是说给谁听，或者就是憋得难受，想一吐为快。 “两人这样了，还有个孩子，钱都花光了。去年底她丈夫放弃治疗了，把药给停了，就让她一个人治，说是孩子不能没有妈，不然肯定得吃苦…… “她的情况也不乐观，保守治疗效果不理想，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唉……” 诊室中的气氛无比沉重。 季主任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随即将打好的病历递过来：“先去一楼交费，然后按单子上的位置去做检查。检查结果晚五天出，到时候带着结果来复查就行。应该没有大问题，不过谨慎起见，到时候记得让我给看看。反正你们能报销。”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有意无意地看乔木。 乔父乔母拿着单子说着感谢的话，就往外走。 他们还没出去，下一个病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进来了。 乔木关门的时候往屋里看了一眼，发现季主任没理会那个病人，还在盯着他看，眼神中，饱含着某种期待。 他没说什么，毫不停顿地关上了门。 他知道对方那没头没尾地泄露病人隐私，是说给他听的。 对方了解公司的秘密，知道p7代表着什么，更可以想象一个21岁的p7意味着什么。 …… 童小燕没去取药，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缴费，在挂号缴费窗口对着队，乱糟糟的，缴费单子就不知掉哪里了。 她没急着回去找大夫再开一张，觉得老这么回去打断人家工作，有些不好意思，想再等一会儿。 就找了空椅子坐着，掏出漆磨掉大半的手机消磨时间。 【自然醒】：呼叫老公.呼叫老公【让我看看】 【自然醒】：老公呢.老公不要人家了【可怜】 【睡到自然醒】：来啦来啦，老公永远不会不要宝宝！ 【睡到自然醒】：【图片】 【自然醒】：【哇】老公在干嘛呀 【睡到自然醒】：刚哄小宝睡着，正在做饭。 【睡到自然醒】：【图片】 【自然醒】：【哇】香喷喷.我马上取药.然后回家.一起恰饭【吃瓜】 【睡到自然醒】：宝宝，跟你说个事儿。 【睡到自然醒】：要不咱别治了？ 【自然醒】：【emm】 【睡到自然醒】：太费钱了，完全看不到希望。 【睡到自然醒】：我想用剩下的时间，给小宝留笔钱，帮他找个好一点的孤儿院，或者找个好人家。 【睡到自然醒】：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事儿，但一直不敢跟你说。 【自然醒】：好的【委屈】 【睡到自然醒】：对不起宝宝 【自然醒】：没关系啦.那我这就回家.一起做饭饭【嘿哈】 【睡到自然醒】：【图片】 【睡到自然醒】：下个月你生日，带你和小宝去吃这个好不好？ 【自然醒】：【激动】【激动】【激动】 【自然醒】：最爱老公啦！！！ 【自然醒】：【表情】 【自然醒】：【表情】 【自然醒】：【表情】 【睡到自然醒】：那还不飞回来？ 【自然醒】：立刻马上飞回去.老公要接住我哦 童小燕按灭手机时，嘴角还挂着无意识的笑容。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毫无波澜。 这一刻，她早就有所预料了。 季主任总不和她说实话，总是安慰她。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越来越差了，吃药的效果很不好。 就算老公不提，她也快扛不住了。 如果保守治疗有效果，她还能咬牙撑下去。但现在这样，她接受不了自己白白浪费掉他俩的血汗钱，本该留给小宝的钱…… 该回家了…… 她刚抬头，猛地发现旁边不知何时，已经坐着一个人，吓得她瑟缩了一下。 然后她连忙道歉：“抱歉，对不起，我没注意您……” “康健、童小燕，是你们吗？”旁边的年轻人看着手机念道。 “您，认识我们？”她下意识问道，但立刻反应过来不可能，眼神不自觉地就往对方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机上瞟。 “【大众爱心】上搜到的，”年轻人看着手机，眉头紧皱，“已筹善款22元，捐款人次9人……” 童小燕当然知道，是她和老公一起在【大众爱心】平台上注册的。上面什么资料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他们的照片。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有手有脚，孩子也不挨饿，请求募捐太别扭了。 但他们又真的很需要钱，有点侥幸心理，万一呢…… 最终，他们只在上面留了一句话：“想给孩子留笔钱。” 说起来，他们都忘记把那笔钱提出来了。或者，他们都没好意思去提那笔钱。 “您找我，有什么事？”她小心翼翼地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刚才在季主任那见过，”年轻人这才抬起头正对着她，“我们排在你后面。” “啊——”童小燕这才想起来，但她还是不认识对方。 因为之前在门诊室里，她根本没好意思去看季主任之外的人。不看季主任的时候，两眼焦距都是虚的。 她有些社恐。 “您，”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相貌，但立刻就下意识挪开了视线，“您找我有什么事？” “给你送药，”青年说着，将脚边的塑料袋提起来递给她，“下次记得把处方收好，别再丢了。” 童小燕呆呆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塑料袋，里面药盒的包装她太眼熟了。 “这……”她大脑有些宕机，完全理解不了，“这是我的药？” “不是，是我的药，分给你吃，”青年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发现她完全没反应，咂巴着嘴，“拿着吧，付过钱了，不用你掏钱。” 原本手还下意识缓缓探向塑料袋，但听到这话，童小燕如同触电一般，手猛地缩了回去。 “不行……怎么能……” 她彻底反应过来了，猛地起身，原本有些蜡黄的脸，立刻变得通红。 青年看她这副模样，估计要说服起来得费一番嘴皮子，干脆直接把药往长椅上一放。 “药是用你的处方买的，我用不上。你要是不要，那就替我扔了吧。” 说着他扭头就要走，走出一步，想起什么，扭头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眼神止不住往塑料袋上瞟的童小燕说道：“回去记得把【大众爱心】上面的资料好好弄一弄，省得我替你们募捐的时候，别人说我是骗子。” 童小燕嘴巴嗫嚅着，仿佛嗓子被彻底堵死了，也好像大脑被清空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哦对了，还有，”走出几步的青年又返回来，“药不是白给你的，是有偿的。” 他的手凌空一拽，手上多出一根洁白的天鹅羽毛。 随后，他手一翻，那根天鹅羽毛，竟变成了一张名片。 就像变魔术一样。 青年将名片递给童小燕，后者下意识接过来。 “拿着这张名片，以后我会来收回药钱的。” 说完，他也不理会对方的反应，扭头大步离开了。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童小燕才低头看向手中洁白的名片。 正面只写着大大的“乔木”二字，艺术体。 背面则是一对漂亮的天使翅膀图案，摸上去，竟然还是凹凸画。 除此之外，名片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没有机构名称，没有个人职务，没有联系方式。 做工精美，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高档”的名片。 她小心翼翼将名片夹进钱包里，看向身旁长椅上的塑料袋，颤抖着将其提起来。 然后，她猛地将塑料袋抱入怀中，死死抱着，整个人跌坐在长椅上。 眼泪就不停地往下淌。 不知过了多久，飞信的消息音传来，她猛地惊醒。 此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没和对方道谢，还没留对方的联系方式。 看着飞信中老公发来的消息，她手忙脚乱地回了一条，就抱着塑料袋，急匆匆快步往院外走。 脚步轻快了许多。 第458章 459.决战 太原分部乱套了。 先是麻明远缺岗了一上午，不过大家也不在意。 虽然其他岗位没有调查员那么放肆，但身为部门经理，临时有事消失一天事后再补假，也是常有的事情。 当天中午，本该在首都进修的龚副主任，突然风尘仆仆提着行李箱出现在省部，而且是下了出租车就直奔五楼。 这一幕被不少正要去吃饭和吃完饭的员工看到了，大家议论纷纷：这位这么敬业？这是要效仿大禹？ 怎么可能嘛。 摆明了是有什么急事，赶回来找方主任吵架呢。 依然没人在意，大家习以为常了。 但不到十分钟，五楼领导会议室爆发前所未有激烈冲突，吵架声甚至隐约透过电梯间传到了两大事业部所在的四楼一事，就通过各个小群，传遍了整个省部。 不幸的是，调查员，是这家公司最不怕事儿的群体。于是，一系列真假难辨的只言片语，也迅速流出。不少人甚至跑到电梯间里或躲在楼梯间后面，做起了直播。 只要有人打头，有人做伴，人类就能无所畏惧地闯祸。 越来越多的人，打着工作的幌子，壮着胆子往四楼甚至五楼跑。 好在各部门经理敏锐察觉到情况不对，及时进行镇压，没让几位领导被人看笑话。 但这么做其实是多此一举。 没过多久，“龚副主任怒气冲冲摔门而去，连扔在前台的行李箱都没拿”的消息被前台两位小姑娘传开。 不到半小时，漫天谣言中唯二的正式通知，通过内部oA下达给了省部每一位员工。 暂停麻明远采购部经理一职，由现任采购部副经理韦达暂代；韦达的采购部副经理一职，由现任采购部组长的洪树立暂代。 组建“朗鑫科技采购案”调查小组，主任方增耀担任组长，监察部经理任永桂担任副组长，负责具体工作。采购部、财务部、后勤部等各部门所有相关人员，必须无条件配合调查小组工作。 滔天巨浪！整个省部都炸开了锅。 这一次，各部门经理都拦不住了，他们甚至都没心思阻拦了。 龚荣和麻明远的关系，省部上下无人不知。 采购部对龚荣的意义，省部上下无人不晓。 之前明明是龚荣占据绝对优势，方增耀的两位得力干将被卷入丑闻之中，自身难保，方增耀也狼狈不堪，频频退让。 当时很多人甚至怀疑，这么下去，财务、公关和人事这三个实权部门，方增耀很可能要丢掉至少一个，以求保住范鸿和乔木。 可谁也没想到，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三个部门的经理还稳稳的，那两位调查员也没被监察部调查，麻明远却不声不响被拿下了。 麻明远在哪？家里？公安局？还是……国外？ 所有人都在猜测，一些人甚至迫切想要掌握相关情况。那位此刻所处的地方，很大程度上会决定事件的后续发展方向。 整个省部人心浮动，所有人都无心工作了。 方增耀一派的人全都欢欣鼓舞。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节骨眼他们也不敢去找主任打听。但他们默契地有着一个共识：连麻明远都能拿下，那龚荣恐怕要倒大霉。 万一龚荣真的倒了，拔起萝卜带出泥，整个省部，不，山西上下十一个分部，得空出多少位子来？ 这些位置，要优先安排谁，是不言而喻的。 龚荣一派，则一时间人心惶惶。 尤其是采购部，从上到下跟着龚荣，跟着麻明远，可没少发财…… 最关键的是，那两个最新的人事任命，韦达顶替麻明远，洪树立顶替韦达……究竟谁是叛徒？或者两人都是？ 此时此刻，不把这个事情搞清楚，他们就无法相信身边的人。 连最基础的信任都没有，他们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枯坐着等待调查组的人上门，宣判他们的命运。 但还是有人想要挣扎自救。 一时间，一通通电话、一条条语音，化为电波，从省部的厕所、休息间、茶水室、安全通道……飞往省内各市。 另一边，龚荣魂不守舍地回到住处。但他并未上楼，而是呆呆地坐在小区的庭院中，看着水塘中成群的金鱼发愣。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昨天下午直接就离开首都了，但并未返回太原，而是去了晋中。 在那里，借助一条安全的——至少他们认为是安全的——线路，他和他的“朋友们”，开了一场紧急视频会议。 在无法抛弃麻明远的情况下，他们商讨了一整夜的对策。 这不是众人齐心其利断金的事情。 就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派系一样，本土派不是铁板一块，觊觎他的位置的大有人在，下面也是各种矛盾龃龉不断。 “关键时刻，所有人摈弃旧日恩怨，团结一致，共渡难关”的说法，不过是用来糊弄基层小老百姓的。 麻明远倒了，他龚荣也不会好过，整个山西分部会有不少人给他陪葬。 但“不少人”，不是“所有人”。 剩下那部分人，就算他倒了，人家也能过得很好，甚至过得更好。 人家凭什么和他们“共渡”？ 整个晚上，龚荣与他的“蚂蚱”们，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花费了绝大多数时间，终于稳住了内部局势。 但所谓的“稳住”，也不过是“其他人承诺不落井下石”。 “共渡难关”依然不存在。 等到早晨，他犹豫着给张道红打了个电话，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了解到新的情况。 没想到，这一碰，就令他目眦欲裂。 张道红对麻明远的情况一问三不知，却“无意中”提了一嘴，说早晨要开专门会议，讨论人事问题。 这一句话，就让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冷。 需要几位主任副主任专门开会讨论的人事问题，只能是部门经理的任免。 现在唯一需要讨论的部门，就是他的采购部。 一瞬间，他就想通了所有关节。 监察部昨天下午刚刚通知麻明远协助调查，今天一早方增耀就迫不及待要拿掉对方。 没有正式通知，他哪来的消息？没有做出定论，他怎么敢直接讨论人事任免？ 只有一种可能：麻明远的事儿，就是他方增耀搞出来的。 但方增耀怎么可能直接拿到朗鑫科技采购问题的核心证据？ 采购部是他的核心利益，这些年他的各种经费，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通过采购部运作的。 可以说，这个部门就是他的心窝子。 如果对方能把钉子不动声色钉进他心脏，那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还用等现在？ 有叛徒，而且叛徒不是采购部的人，而是更高层次的人…… 他当时彻底慌了，在电话里匆忙道了声谢，就往回赶。 他知道张道红是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不是倒向他了，而是不愿意他轻易倒下。 毕竟这个女人也是野心勃勃，一直靠左右逢源钻空子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倒了，整个山西，就都是方增耀和外来户的天下了，张道红的生存空间，会被压缩到极限。 这是对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对方抓住机会，隐晦地提了一嘴，拉了他一把。 但也仅限于此了。对方绝不会上他的船，更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他一路加价，让出租司机狂飙，终于赶在会议正式表决前，赶了回来。 但还是晚了…… 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一幕，在这场会议上，还是被验证了。 背叛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大的盟友，山西最大的调查员派系控制者，p9专项派遣员，胡磊。 也只有这种级别的盟友背叛，才能说服他的手下，在他局面大优的情况下，狠狠捅他一刀。 他不明白，他和胡磊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有规章制度在，他一直不敢过分干涉两大事业部，那里完全就是胡磊的天下。 而胡磊也很难掌控其他部门，因为他调查员的身份，天然就不掌握管理权，其他部门怎么可能跟他走？ 反倒是方增耀，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一旦让他得手，自己肯定倒霉，胡磊也不会好过，至少也要丢掉一大块蛋糕。 当初方增耀就运作过好几次，想要把胡磊调离山西，可惜都无疾而终。 所以，他和胡磊这些年来一向合作愉快，一心一意挤兑方增耀。 不仅如此，他几乎对胡磊没有什么戒心，除了不会让自己的把柄落在对方手里，他一向不怎么防着对方。甚至为了取信对方，他还会有意无意透露一些自己的事情。 于是，这些年下来，对方知道很多关于他的阴私。也只有对方，才能如此精准地打中他的七寸。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胡磊背叛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手机铃声响起，他迷迷糊糊地下意识接通。 颜其平的声音传来。 “龚主任？我听到一些风声，是关于麻经理的。所以打电话和您核实一下……” 龚荣下意识就想要否认，想要安抚住这位自己在调查员系统中最大的，甚至是唯一的依仗。 但他马上意识到，否认，有什么用？只会将自己的软弱暴露无遗。 现在的他，最不能展露于人前的，恰恰是软弱。 “胡磊投靠方增耀了，”他用尽可能严肃厚重的语气说道，但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他还能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到一丝颤抖，“你这段时间有听到什么风声吗？捕风捉影也可以。” 电话那头的颜其平也懵了。 他第一反应是，两人中了方增耀的离间计；可转念一想，这又不是三流智斗小说，方增耀能找到什么让这两人反目的点？能有什么事儿是让这俩人都不愿打个电话质问，就直接撕破脸的？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龚荣反而想到了什么：“小颜，麻烦你替我跑一趟，去见一面那个混蛋，当面问清楚！” 就算死，他也得死个明白！ 一个多小时后，不得不从家赶去公司，发现人不在，又带着上门礼去了胡磊家中的颜其平，从对方家中走了出来。 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大家都知道他是龚荣的人，胡磊自然也防着他。要不是龚荣怎么倒霉都牵扯不到他，对方甚至都不会让他进门。 不过大半个小时聊下来，他总算搞明白了前因后果。 那两篇造谣帖，胡磊认为是龚荣让人写的。 那越俎代庖的举动，给胡磊的员工兴趣小组惹了不小的麻烦，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竟然会激发出胡磊如此大的戒心，甚至是应激反应。 而且他知道，龚荣也认为那两篇是胡磊让人写的，因为乔木表姐的事儿，还是龚荣告诉胡磊的。 那位副主任，对胡磊擅自更改内容，将总部p10和p11牵扯进去也很不满，甚至也很忌惮胡磊掌握了很多关于乔木的连他都不怎么清楚的细节。 于是，当那个摆明了就是方增耀乔木他们搞出来的造谣视频出现后，更荒唐的一幕，发生了： 还对龚荣应激的胡磊，竟然认为那个视频是龚荣搞出来的，想要把他也挤走，让自己掌管两大事业部…… 而另一边的龚荣，竟然对此事不闻不问…… 他猜，龚荣大概也是借此机会表达和发泄对胡磊的不满。只是谁都没想到，他的不闻不问，在胡磊看来，就成了板上钉钉的铁证。 那两人结盟这么多年，多少有些貌合神离。那两篇帖子肯定会让两人心生龃龉，这是他早就料到的。 不过他也不在乎，反正打击对手的目的达到了，也就可以了。事后这两人怎么撕吧，他都无所谓。这俩都不是一个系统的，还能撕出花儿来？ 可他万万想不到，这两人甚至连十天半个月都没扛过去，就撕起来了。 确实没撕出花，却撕破了脸！ 太荒唐了！但它就这么发生了！ 颜其平坐进车里，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讯录中龚荣的名字。 犹豫片刻，他直接按灭手机，随手放在置物壳中。 算了，回家吧，不掺和了。 …… 接下来几天，整个省部都热闹非凡。 方增耀带着胡磊，疯狂打压龚荣，后者也不甘示弱，山西其余分部，之前一向对省部冲突听而不闻的各级人员，纷纷开始通过各种渠道，表达自己的“意见”。 一时间，方增耀和胡磊的结盟，竟然落了下风！ 这才是这个山西本土派的真实底蕴，才是这群人被总部忌惮的根本原因。 热闹了几天后，局面竟然僵持住了！ 明明形式大优的方增耀和胡磊，别说收拾龚荣了，就是龚荣那些手下，他们都动不了！ 哪怕一个小小的组长，想要“调整职务”，都会立刻遭到多个分部的极力反对。 没了他不行，很多工作都是他在推动，他一走就要瘫痪，要出大事。动他可以，出了事方主任担责吗？ 方增耀当然知道这是胡扯，但他也不敢拍胸脯。 他清楚，但凡自己拍了胸脯，没有事儿，以一定会“出事儿”。 本土派摆明了就是要死磕到底，寸土不让，不给他们一丝幻想，也是借此向总部表达立场和态度。 别看这边斗得不亦乐乎，甚至已经吸引了全国各分部的视线——话说回来，山西这两年确实挺“吸眼球”的，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什么正面新闻。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暴中心，并不在山西任何一个地方，而在首都，在总部，在一直保持沉默的监察部。 那座本该肃杀的监察部大楼，此时此刻，却乱成了一锅粥…… 第459章 460.叛乱 4月26日，凌晨2:3，首都，my区，新起点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总部。 空旷的园区，本该如往常一样，十余栋写字楼，只有零星窗户透着光亮。万籁俱寂的园区中，除了两两巡逻的保安，和夜间出来觅食的小动物，什么都没有。 但现实却是，此刻的园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金铁撞击声、鸣枪声、呼喊声、爆炸声，此起彼伏。但诡异的是，这些声音在抵达园区边界时，就全部消隐无踪了，没有一丝漏到外面。 在时不时经过的出租车和运载卡车司机眼里，这里和其他深夜的办公区没有任何区别。 偶有想要拐进园区抄近道的司机，一个恍惚，就发现自己错过了路口，看看头顶的交通摄像头，只好放弃掉头的打算，继续往前开。 园区的防御系统已经自动激活。 高管联席会大楼和划拨给研发部的四栋大楼，靠得足够近时就会发现，它们从一层到顶层的每一块玻璃上，都有一个黑色的旋涡在缓缓旋转，仿佛能将世间万物都吸进去，又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喷薄而出。 至于其他部门的大楼，就没有这种待遇了，只能靠仿生人保安守卫。 然而现实中，那些大楼的内外，此刻都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防卫。而本该各司其职的仿生人保安，绝大多数此刻都汇聚在一起，朝着相同的目的地进发。 检察部大楼的外围，还有另一批仿生人保安，在与自己的同类对抗、作战。 但他们势单力薄，随着一个个被击败倒地不起，或莫名其妙就叛变到进攻一方，防线也被一点点压缩。 用不了多久，进攻一方，将成功抵达它们的目的地。 但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绝非仅限于仿生人保安，还有一些人类，也穿梭在战场之中，努力阻止进攻一方的行动。 他们都是为了配合主持方时差，不得不熬夜执行外部项目的战斗类调查员。 不过相比仿生人保安那庞大的数量，他们就显得势单力薄了。 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最后方一个仿生人保安身后，下一秒，后者的脑袋，就飞了起来。那个身影，也瞬间消失。 而就在身影消失的几乎同一时刻，子弹、激光、冲击波、魔法……十余道攻击接踵而至，那具还没来得及倒下的仿生人保安身体，就被撕成碎片。 杜国栋穿梭于“神之境”，除非有人同样能进入这个世界，否则哪怕地球毁灭，他也不会受到伤害。 当然，那之后，他会渴死、饿死。 这是他最讨厌的战斗了：找不到敌方的关键人物，无法进行斩首，只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敌人打消耗战。 而反复穿梭于“神之境”，对他的消耗非常大。 这场战斗简直莫名其妙，他本在休长假，这次来是接受后续治疗的。刚一睁眼，研发部的科研人员就急匆匆地告诉他外面有人入侵，自己要去避难，连体查都没做，把他的手机扔给他，扭头就跑了。 一脸懵逼的杜国栋，直到对方的脚步声都消失了，才反应过来“有人入侵”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也不着急，自己翻身出了医疗舱，还到走廊茶水处给自己沏了一杯热咖啡补充精力，才老神在在地坐着电梯，来到一楼。 然后看着满地保安的破损身体，和四处皆是的战场，他就震惊了：这哪是“有人入侵”啊？这分明是“大规模叛乱”！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幕。 按理说，安保部隶属于智脑，所有放生保安都由智脑统一管理。怎么会出现一部分叛变，另一部分平叛的情况？ 而且平叛者不断加入叛军的阵势也不对。如果是智脑操控的，应该是所有仿生人一瞬间全部叛变，不可能出现眼下这种一个个排队领号叛变的情况。 很明显，有人在夺取智脑对仿生人的控制权限。 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但他恰好知道，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难。 因为安保部隶属于智脑这件事，准确的说法是：公司将安保部的日常管理工作外包给了智脑。就是说，仿生人的质量、系统的防火墙，全都是公司自己搞的，智脑只负责高效运行而已，其它问题它一概不管。 杜国栋每干掉一个保安，就要远远躲开休息好一会儿，战斗效率非常低。 一是他本身就不适应这种长时间的战斗，二是他需要保持体力，毕竟幕后之人还没现身呢。 而且他已经发现了，对方只是夺取了仿生人保安的控制权，并未夺取园区“天网”的控制权。 那些保安在“叛变”后，显然自动失去了查看遍布总部园区的各种监控与传感器的权限，只要他躲得够远够隐蔽，保安们就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即使察觉到了，也会判定回头来围堵他得不偿失。 用从研发部大楼里找到的两把水果刀，很不顺手地摘掉了十几个保安的脑袋后，杜国栋的心头，逐渐涌现出一股熟悉的亲近感。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也让他越来越安心、喜悦，当然，还让他本能地越来越恭谨。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脱离战场，很快就穿过“神之境”的近道，出现在外部项目事业部大楼门口。 那里站着一位老熟人，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 “青尸”骆道。 上一次特殊任务，为了解决自己的“老对头”无，他冒险给自己注射了青尸的血液，让自己变成了一只生命力顽强到过分的僵尸。 他之后休长假，和今天来治疗，都是因为这个：他可不想一辈子做僵尸。 但治疗“僵尸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彻底治愈之前，他都算是“青尸”的孩子…… 母体出现在附近，他自然能感觉到，也自然会欣喜。 “你这是执行谁家的项目呢？”虽然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喜悦与亲近，但他还是有些意外。 “青尸”很特殊，不知多少机构都对他有着强烈的觊觎之心，所以他很少，不，是几乎不执行其他机构的项目。 这也是公司的要求。 他这么晚从外部项目事业部大楼走出来，肯定不是公司自己的项目。还真是蛮稀奇的。 “受人所托，不好推辞，”骆道无奈摊了摊手，“这是什么情况？” 杜国栋正要开口，就听楼里一个大嗓门响起，还在空旷的大堂里掀起了阵阵回声。 “卧槽！这是外星人打过来了？！” 他回头看了看正一脸亢奋快步走来的胖子，又看了看骆道。 骆道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受他所托。 那个胖子来到外面，兴奋地打量着一地的残骸，兴奋道：“我一直想拆个保安试试，没想到梦想成真了！妙峰山许愿真特么有效啊！” 妙峰山？那里不是求子的吗？ 胖子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才仿佛刚注意到他一样，一脸惊讶：“杜工你不是休假了吗？这么敬业？” 杜国栋一脸无语，懒得搭理对方，直接和骆道解释起情况，顺便也让这个胖子听听。 其实他也是一脸懵逼，搞不清状况，所以能说的实在不多。 骆道一向沉稳，就认真听着，对不远处激烈的战况视而不见。 胖子就不同了，伸着脖子一脸的跃跃欲试，他甚至怀疑对方压根没听他说话。 他三言两句说完自己了解的事情，一摊手：“接下来怎么办？” 眼前是两位p9，他一个p8，自然没必要顶在前面。万事让这两位拿主意就好了。 “这是咱们第二次三人合作吧？”骆道还在沉吟，胖子已经开口了，“你们说，宋工、米工和那个乔工会不会也在？” “宋工两个月前就去云南了，米工前不久刚去了甘肃。”这种不靠谱的问题，骆道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这让杜国栋有些无语。 这么严峻的形势，这个胖子还能考虑这种无聊的事情，也让他有些无奈。 “还是先行动起来吧，”他忍不住提醒道，“不然时候追责起来，咱们这算渎职吧？” “急什么？”胖子——应该叫他“191”韩启生——白了他一眼，“家伙事还没送到呢。” “家伙事？”他愣了一下，还没问出口，身后大堂再次传来动静。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一台仓储区机器人，托盘上摆了不少物件，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他那两把心爱的短剑。 他这才恍然，这两位不是不着急，而是在等各自的道具。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这才看到不知何时发给他的授权邮件。 他进治疗仓前手机静音了，所以没听到动静。 三人将各自的道具装好，这一次，骆道终于先开口了：“杜工，麻烦你帮我给其他同事传个话，北面那块区域，就是四号楼到十一号楼那一片，谁都不要过去。” 杜国栋点了点头，骆道的能力，他亦有耳闻。 不过他没急着离开，而是看向韩启生，后者想了想：“帮我传个话，让大家向我靠拢。” 向他靠拢？ “做什么？”他好奇问道。 “当然是保护我啊。”胖子理直气壮。 杜国栋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直接消失了。 骆道也没再说什么，向着他预订的战场快步跑去。 韩启生则不紧不慢地向战场方向走去，边走边捏了个手诀。随着眼中金光闪过，昏暗的黑夜，在他眼中，便如同白昼一般。 紧接着，数百米外，几十名仿生人保安周围，浮现出上百道圆形符文，其中苍劲有力的古文字泛着金色的光辉。 两秒后，上百道金色冲击波，将那几十名保安，化为齑粉。 近千个仿生人对监察部大楼的包围圈，瞬间被撕开一道小口子。 韩启生优秀的大规模杀伤能力，和他低下的个人素质一样出名。 绝大多数调查员都害怕人海战术，相应的，他们最喜欢的援军，自然就是专克人海的韩启生。 一道道金色冲击波此起彼伏，极大地提升了调查员们的士气。 不少大胆的调查员，甚至直接放弃外围骚扰，一头扎进包围圈中，尝试正面阻敌。 韩启生那边已经干掉了近百个仿生人保安时，骆道才将将抵达他计划位置的更外围。 一个全身肌肉隆起，胳膊比脑袋还粗的男人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他身边。 “杜工跟我说了，我送你进去。”不等他说话，对方直接将他高高举起。 “我自己能……”骆道话还没说完，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就直接飞了出去。 巨大力道带来的加速度，让他有一种整个人都要被挤扁的感觉。一道道激光、冲击波从他身边射过，但基本都打空了。 他扭头瞥了一眼，就看到那些攻击，如同打在镜子上的光线一样，在射向他的过程中，都产生了小角度的折射。正是这些折射，才让他没被仿生人几乎百发百中的攻击撕成碎片。 一声巨响，骆道没做任何保护措施，直接砸在硬化水泥地上。 他能感觉到，这一摔，包括脊柱骨在内，自己应该断了不少骨头。 为了确保骨头在愈合过程中不产生错位，免得后续治疗还要再切断，他干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无奈苦笑：“真是的，倒是听人把话说完啊。” 他就这么躺着，任凭敌人攻击自己，双眼越来越无神，很快就失去了焦距。 然后，他全身的皮肤，都迅速干瘪，并透出瘆人的青色。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迟缓，仿佛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断气一般。 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会有一股连夜色都难以掩盖的青烟，从口鼻中飘出。 一道道攻击打在他身上，制造出一道道骇人的创伤。 可他丝毫没有反应，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而那些伤口，甚至是出现瞬间就被高能激光灼烧愈合的伤口中，都不断飘出青烟。 烟雾越来越多，并在夜风中不断加速扩散。 渐渐的，距离他最近的仿生人保安，那红润健康的皮肤，也开始浮现出暗青色。他们的行动也越来越迟缓。 没过多久，这些保安，就一个个头朝下栽倒在地。 他们朝着地面的口鼻中，也开始飘散出青烟。 青烟越来越浓郁，受影响的保安也越来越多，短短几分钟后，超过三百个仿生人保安，都再也站不起来了。 从他们口鼻中涌出的青烟不再扩散，而是朝着同一个位置飘去。 随着那些青烟飘过数百米上千米，涌入他的口鼻和伤口，骆道的双眼迅速恢复了神采，伤口也迅速愈合。 直到他完好无损地站起来，全身上下每一次肌肤都透着健康的红润与光泽，舒适地伸了个懒腰，那些青烟还没有彻底吸收完。 骆道也不在乎战况，只是站在那里，仰着脖子，将青烟彻底吸尽，才舒爽地吐了口气。 几分钟的工夫，战场上的“叛军”，就被他消灭了三分之一。 第460章 461.主心骨 就在战场北面被骆道打开一处巨大缺口后不久，一架比普通轿车还要小一圈的扁平梭形飞行器，直接撞破监察部大楼高层的玻璃幕墙，喷射着四条尾焰，向北面冲去。 几秒后，一声枪械的爆鸣声响起，巨大的声响，竟然盖过了大几百人的战场，同时也吸引了场上所有调查员的注意！ 同一瞬间，天空中的飞行器，竟在剧烈的爆炸中，直接拦腰炸成两半！ 伴随着第二声爆鸣，后半部分，直接在又一次爆炸中解体，化作数以百计的火团与火星，如烟花般向地面散落。 飞行器的前半部分，则在空中激烈地翻着跟头，栽进了园区的园林中，落地后再次掀起一场爆炸！ 杜国栋神色一凛，直接放弃主战场，潜入“神之境”，向枪响的地方赶去。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乳白色影子向同一方向冲去，身后还拉出一连串的白色残影。 另一个人则在爆鸣声中跃到空中，在最高点处滞空了数秒，仿佛要当活靶子一样。 直到确定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不打算朝自己开枪，那人影才如流星、如陨石，拖着赤红色的尾焰，划过天际，朝着枪响的方向坠去。 杜国栋“啧”了一声，也加速赶了过去。头功可不能少了他。 见至少两人朝着狙击手方向过去了，其他人果断放弃了支援的打算，继续关注主战场。 场面上，没有任何调查员去飞行器坠落的地方展开搜救。 他们接到的指令，是消灭入侵者与叛变的仿生人保安，而不是保护其他同事，更不是掩护什么人撤退。 哪怕指令要求他们救人，他们也不打算去救那个蠢货。 不管那架飞行器上坐着的是监察部领导还是什么重要的污点证人，也不管那架飞行器是负责护送领导先走，还是保护证人。 刚才那种情况下，敢那么大大咧咧地逃跑…… 那种蠢货，死了活该！ 而如果那架飞行器是想帮他们引出躲藏在暗处，至今没有露头的入侵者，那其目的已经达到了。 至少那个狙击手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那种英雄，死得其所。 …… 韩启生一边远远地消灭敌人，一边谨慎地坠在战场最后方，随着叛军的推进，缓缓前进。 突然，几道凭空出现的激光，激射而来！ 韩启生浑身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动作，那几道激光就突然各自拐了个弯，纷纷射偏了。 但还是有一道激光，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射了过去，一股蛋白质燃烧的浓郁气味，立刻钻进了他的鼻孔。 与此同时，周围几处，空间如同玻璃一般，无声地龟裂，紧接着就彻底破碎。 伴随着这种破碎，大量断肢凭空出现，摔落一地。 韩启生看着这一幕，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太大意了，竟然被几个光学迷彩仿生人近身了！ “小心点！”一个女声远远传来。 他看过去，一个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女孩，正双手叉腰，一脸不高兴地瞪着他。 “谢谢小镜！”韩启生连忙赔笑，“我欠你一条命！” 听到这话，被称为“小镜”的女孩，才满意地收起鼓着的腮帮子，转身向其他方向赶去。 韩启生擦着额头的冷汗，重重松了口气。 危机解除了，但他的双腿，还在打颤。 他犯了致命的错误……他竟然忽略了，这里是现实世界！ 这里不是项目，没有结束项目保命的机会。 在这里，重伤了，可没人能把他传送到医疗仓中。受了致命伤，可就真的死了。 他从未在现实中战斗过，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还好，小镜一向热心肠，堪称辅助类调查员的楷模。不然他可能就真的交代在这儿了。 双腿止不住打颤，韩启生试着迈出一步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过他也不是干坐着，伸直了腿，就从兜里掏出一只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小铃铛。 将小铃铛捧在手心，他一脸肉疼地看着对方，但嘴上还是毫不犹豫地念着什么。 随着口诀，小铃铛散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并离开他的手心，缓缓飘向天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随着口诀的结束，空中，一声悠长而厚重的钟声，响彻整座园区。 这钟声，甚至还有一部分穿透了园区的无声结界，泄到了园区之外，让一个恰巧经过的网约车司机，有些疑惑地四处打量。 但好在绿灯很快就亮起，以为附近有寺庙的司机，一脚油门直接开走了。 随着钟声的响起，韩启生也终于松了口气。 腿不再打颤了，可此时此刻，他的心却在滴血。他双手撑地爬起来，一脸的狰狞，恶狠狠向着战场方向冲去。 战场西南方向，金色符文与冲击波的密度和频率，陡然提升了一个档次。 十几个保安，很快就从队伍中脱离出来，向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韩启生冲去。 被称为“小镜”的女孩，远远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惊叫。 但紧接着她就看到，那些攻击，在伤害到胖子之前，就全都凭空消失了，胖子本人，则毫发无损。 十几个保安顷刻间就被解决掉，胖子则毫不顾忌自身安危，继续拉近与敌军的距离。 小镜看到这一幕，立刻又气鼓鼓起来：这个胖子，之前竟然藏着保命道具不用，害自己把鹰眼最后一次机会浪费在了他身上！ 她瞪了对方一会儿，就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在战斗中。 但坚持了不到三十秒，她就气得“哇呀呀呀”地喊了一声。 “不行啦，气死老娘啦！” 越想越气的她，扔下正在关注的同事，直奔百余米外的韩启生。 必须要狠狠踢那个胖子几脚，一泄心头之恨！ 但才跑出十几米，她就一个急刹停住了。 那边，一只胖成了水桶的大橘，出现在韩启生身后不远。 那只大橘还扭头看向她，那双眼睛中，是动物不该有的智慧的光彩。 小镜假装没注意到大橘，双手揣兜，吹着口哨左顾右盼地转过身，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远离韩启生和大橘所在的位置。 但没走出几米，她的脚步就猛地一顿。 在她对面不远处，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拦住了她和另一位同事的去路。 她只得对那只同样满脸人性化表情的猫，露出了尴尬的笑。 别看韩启生很胖，但生起气来，前进的速度还是很可观的。 那只水桶橘一摇一晃的，一时竟跟不上他的脚步。 直到他又一次被二十多个保安拦住，对方才气喘吁吁来到他脚边。 “别跟他们纠缠，送我进去。” 大橘竟然直接口吐人言！ 而听到脚下尖利的声音，韩启生也吓了一大跳，低头查看的瞬间，整个人以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猛地向后跳出近一米远。 与此同时，几道金色的符文，也出现在大橘身边。 但下一刻，还未彻底浮现完整的符文就全部消失了。 “猫……猫姐？！”看清说话的竟然是一只猫，韩启生不惊反喜，“您也在？！” “咕噜预产期就是这几天，我晚上都留下来陪她。”保安们似乎并不觉得大橘有威胁，对它的存在视而不见，所有攻击，都精准指向韩启生，但都石沉大海，毫无效果。 “别和他们纠缠，直接去监察部大楼。气味都在那里面，那些人已经进去了，这些家伙是用来拖住你们的！” 韩启生从善如流，不再以杀伤保安为主，而是全力清空通往检察部大楼必经之路上的敌人。 大橘就晃晃悠悠，笨拙地跟在他身边。 “不通知其他人吗？” “已经通知了，敌方接应人员的位置也告知他们了，”大橘嗓音很细，说人话的时候让听者忍不住打颤，“当然，能消除气味的家伙，我就没办法了。” 韩启生看向周围，果然，不知何时，与保安的战斗强度已经减弱了不少。 他视力极佳，能看到除了和他一样开始向内部突进的同事外，还有一小部分，正在反方向远离战场。 那些同事身边，基本都有一只猫在领路或陪伴。 而和他一样向内部突进的同事，进攻也越来越坚决，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在外围刮痧。 这种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的感觉，让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让他又不自觉想起两个月前那次特别行动。 谁能想到，那个米一，平日里冷冷清清丑了吧唧的，竟然就硬生生把自适应给活活耗死了！ p10的作用，平日里不怎么重要，总部不少p8和p9都觉得“我上我也行”。甚至大多数p10都不怎么擅长战斗。 但不得不承认，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其价值就显现出来了。 韩启生时不时低头看看大橘，觉得这只猫不知为什么，让他很亲切。尤其是那个走路的姿势…… “这是哪只？怎么胖成这样了？”他随口问道。猫姐养了大几十只猫，一般人还真认不全。 “这是丑橘，”大橘“自我”介绍，“吃得不多，是易胖体质。而且懒得要命，尤其是绝育后，都不动弹。一直让他减肥，就是不听。” 虽然音色依然是猫的，但在聊到猫的时候，她的语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清冷，多了几分人性化的味道。 韩启生开路的速度，至少在这场战斗中，无人能及。 别看他是所有人中最胖的，但他却是最早抵达监察部大楼的。 当然这么说也不准确，有一个人比他更早：骆道。 这位清空了几乎整个园区北面后，没有继续和敌人纠缠，干脆来到大楼门口，坐在这里等人。 他的能力，敌我不分，在敌人距离大楼越来越近的情况下，已经不适合继续施展了。 让他靠着拳脚功夫去和那些仿生人保镖以伤换伤，他是绝对不愿意的，干脆就守在这里，看看有谁敢大摇大摆往里闯。 没想到姗姗来迟的韩启生和猫姐，带来了“敌人早就进去了”的消息，这让他有些挫败。 韩启生和骆道本来想在门口，等其他人到了再进去。 他俩在大楼里都施展不开，贸然进去，有极大的概率会白给。 但丑橘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狭窄的门缝挣扎扭动着挤了进去。两人无奈对视一眼，推开门跟了进去。 昏暗的大堂中，两人一猫直奔电梯，但走到一半，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出去。” 两人一猫三个急刹，丑橘没停稳，直接翻了个跟头。 十余道金色符文，将说话的人包围起来。韩启生谨慎注视着对方，他非常确定，在对方说话之前，那里根本没有人。 那人穿着一身现代的休闲装，没有丝毫遮掩地站在那里。 但两人一猫，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不，不仅是容貌，对方一切个人特征，他们都无法确定。 男女？高矮胖瘦？容貌身材？表情情绪？完全无法确认，非常高明的障眼法。 骆道还好，韩启生就无法接受了。 他坚信，伪·东皇钟的加持之下，没人能逃过他的五阳目。结果消耗了那件珍贵道具没多久，就有一个人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 “同事？敌人？”骆道向前一步，自觉挡在韩启生前。 “出去告诉其他人，这里不需要你们，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就够了。”那人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 此时他们才注意到，他们准确无误地听到了对方的话，却对对方的音色、音调、语气和其中的情绪，完全无法形成任何认知。 不是障眼法，而是某种认知干扰能力。 “敌人已经进来了。”骆道背后的手，朝韩启生做了个手势，示意准备发难。 “我知道，进来了六个，外面还有三个，”那人说道，“你们的职责是处理好外面的敌人，里面的不用管，出去。” “你们先出去！”就在骆道的手倒数到三时，丑橘突然开口了。 “猫姐？”韩启生一脸惊讶。 “是……同事，这里交给他们就行了，”不知是否是错觉，丑橘的声音，更尖利了，“我已经通知其他人了，全力处理外面的敌人。” 韩启生还要说什么，骆道却扭头就走，直接将他暴露在敌人面前。 他看看那个他完全无法形成任何认知的“同事”，又看看地上的丑橘，再看看大步离去的骆道，只得去追后者。 待两人离开大楼，甚至贴心地从外面关上了玻璃幕门，大橘尖利的嗓音才再次响起。 “你……明明已经死了……”猫的声音中满是苦涩。 “气味？”这一次，她感知到了对方的语气。对方虽然用了疑问句，但问出来之前就已经有了答案。 “死而复生？还是克隆与意识转移？”猫姐问道，“你的气味完全没变化。”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这一次，她又感觉不到对方的语气和情绪了。 “不可能只有你一个，肯定还有其他人。都有谁？他们都在这栋楼中？你们平时在哪里？在做什么？你们和家人有联系吗？嫂子和孩子呢？她们知道吗？条件是什么？代价又是什么？”猫姐连珠炮似地发问。 “再见，”对方不再回应她的问题，“明天早晨记得去风控部进行记忆清除。” 记忆清除……堂堂p10，连签保密协议都不行吗？ 她沉默良久，最终只留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去。 “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她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第461章 462.第一批调查员 公司从来没考虑过，要让每一栋大楼固若金汤。 一栋破楼再坚固有什么意义？ 所以，除了代表公司颜面的高管联席会大楼，和有大量昂贵设备的四栋研发部大楼，其他楼自身没有任何防卫能力。 也因此，这些楼内部都有一处或多处避难室。今夜，这些避难室还是建成以来头一次被使用。 例如监察部大楼四楼的避难室，此刻就零星躲着六七个人。 没错，只有十几个人，而非外面调查员想象的，里面有什么重要事情或人物，所以会有很多人。 事实上，今晚监察部留下来加班的人，并不比其他部门多，甚至还没有风控部多。毕竟风控部前一阵子确实忙坏了，最近还在扫尾。只是外人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但这间避难室中，确确实实有一位大人物。 高管联席会成员、m6监察部总监，翟自重。 他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离开这家公司，去担任中国驻国际核子研究组织代表了。 这个职位说白了就是去养老的，因为真正的实权掌握在各执行机构驻国际核子研究组织代表手中，国家代表团只是个“存在”代表团。 但幸运的是，或者说不幸的是，他会保留高管联席会成员身份，直至彻底退休。 他今年才55，离彻底退休还有一段距离呢。这次调职，一方面是他在这个位子上待太久了，上面觉得不太合适，必须动一动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他的第一副手，m5监察部副总监张世光让路。 还剩两个月去职，一般来说除了每天来公司点个卯，就什么事儿都不掺和了。 再痛快一点，恐怕连公司都懒得来了，隔三差五远程参加个高会例会就得了。绝不会有人批评，大家只会私下里称赞这位高风亮节不恋栈。 他其实也是这个意思，虽然多多少少都恋，但还是想走得好看一些。所以最近已经完全不参与具体工作了，正在一点点淡出。 不过这不是出了点小意外嘛。 交接班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出状况，结果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好几件事儿就凑在一起了。 他倒是想全都扔给张世光去解决，但对方毕竟没接到任命，程序上名不正言不顺，万一有人给使眼药，真玩儿脱了，他少不得吃挂落。 于是，他不得不强打精神，站好最后一班岗。这大概也算扶上马，送一程，说不定能留个佳话。 然后，今天晚上，他好不容易临时决定加个班，就加出事儿了。 幸运的是，敌人对他这个“大人物”显然没什么兴趣，甚至都没尝试入侵避难室。 说真的，能侵入园区的敌人，恐怕还真不会把避难室的防御放在眼里。这东西更多是一种心理安慰，或者防止误伤。 避难室中有大量设备，能确保维持与外界的通讯畅通。他们也通过连通园区监控的大屏幕，看到了外面的实时动态，自然看到了那些调查员同事，为了营救他们所付出的努力。 甚至他身后那几位部门人员，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调查员战斗的场景，一个个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掏出个人终端申请转岗。 翟自重见多识广，就老神在在地看着。 其他同事没注意，但他早就发现了，这里查看不了大楼内部的监控，不是那些监控全部损坏了，而是这里的相关权限被取消了。 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今晚这栋楼中，有【那些人】…… 尤其是看着两名调查员和一只猫进了大楼，没几分钟就又出来了。 其他同事看见后义愤填膺，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先来救自己，但他却更加笃定自己的看法了。 他不管事后，联系与调动【那些人】的权限，早早就移交给张世光了。别的事情可以暂缓，唯独这件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那些人】，今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张世光知道他今晚加班。 如果这件事不是巧合，那……那家伙也太缺德了！ 这是嫌自己退得不够利落，给自己一个警告吗？ 心中越来越疑惑，越来越腻歪，但他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之前突然集体向大楼进发的调查员们，同样突然地放弃了突进，继续消灭那些叛变的仿生人保安。 再也没有一个人试图进入这栋大楼。偶有腾挪中路过的，也只是……真的路过。 不是远离，不是放弃，就是真的好像这是一栋空楼，没必要搭理一般。 这让翟自重心中，又生出一丝异样。 这些调查员的变化，都是从“猫仙”出现开始的。之前各自为战，全凭自身战斗意识或之间的人际关系而定，那些猫出现后，所有人都在极短时间内，拧成了一股绳。 二三十名中阶调查员，就这么硬生生拦住……不，是即将击溃近千个仿生人保安。 这是他未曾想象过的一幕。 调查员联合作战？过去说起这个，大家都会哈哈大笑。 就好像小说中的五绝，论单挑个个都是顶尖的，让他们五个战场上联手抗金？他们不先打起来就不错了。 所以，在高层的判断中，一支仿生人大军，足以应对一切可能的调查员暴动，毫无悬念。 如果有，那就是仿生人不够多。 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小瞧这些刀了。 不过，这应该也和仿生人无法继续使用智脑网络高效协同有莫大的关联。 即使他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这些仿生人保安，战斗起来虽然能基本做到共进退，但也就如此了。 协同能力惨不忍睹。 但不管怎么说，今晚过后，相关视频，一定会被公司有关部门，甚至公司外的有关部门，反复研究。 园区中的战斗还没结束，身后一阵漏气声传来。在无人触动开关的情况下，避难室的大门，竟然自动打开了！ 房间中十几名同事全都转过身对着大门，惊慌紧张地连连后退，很快就在大屏幕前挤成一团。 翟自重自然不会吃饱了撑地去训斥他们，只有混蛋到极点的渣滓领导才能干出这种事。 大概猜到开门原因的他，直接起身，迈着大步向外走去。 站到大门口，他才回头对其他人说：“没事了。都去洗漱，早点休息吧。想做什么都行，不要离开咱们楼。今天别指望回家了，都和家人们打个招呼。” 说着就迈腿往出走，但走出两步，想起什么，又提醒道：“注意保密！” 然后，他就在那些同事紧张的注视下，离开了房间。 几个胆子略大的，立刻快步追上去，正巧看到他们的总监，和一个人一同消失在左边的拐角处。 楼道中空荡荡的，一切都完好无损、安然无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到这一幕，他们下意识松了口气。房间深处的同事，看到他们的样子，悬着的心，也纷纷落了下来。 “都清理干净了？”前往电梯间的路上，翟自重直接问道。 “楼里六个，园子里三个，都清理掉了，”跟在他身旁的人说明着情况，“有一个跑了。” “跑了？！”翟自重脚步微顿，眉头紧锁，不满地看向对方。 “是‘疫病’，那家伙释放完病毒就跑了，都没等病毒生效，我们还是快结束了才在监控中看到他的，”那人完全不在乎他的不满，但还是解释道，“他专挑居民区多的路线，我们只能放弃追捕。不过‘天劫’给他留了点儿东西，够他受好一阵子的了。” 疫病？翟自重对同行调查员，尤其是那些活在阴沟里的调查员并不了解。 不过他更关注的，是另一个词：“病毒？” 对方点头表示确定：“是病毒，不是黑客。” 翟自重闻言忍不住龇牙：真是百密一疏。看来安保方面也需要大变革、大升级了。 问完正事，履行了自己高管联席会成员的基本职责，他才开始问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你今晚怎么会在这里？你们还有几个人？”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走进去，那个人没动作，翟自重按下了“9”。 那人丝毫不做任何隐瞒：“三个，天劫、我和虫洞。张总调我们来的，从那个山西的……什么来着，反正他来了没多久，我们就被调来了。” “张世光知道会有袭击？！”翟自重的语气重了几分。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认真看了他一阵，才嗤笑道：“真要是知道，会只有我们三个？以防万一罢了，别瞎想。” 翟自重想想也对，而且张世光不是喜欢玩儿这种小手段的人。 这些人不会说谎，至少不会为了他们的事情说谎。因为监察部总监对他们只有指示权，没有管理权、处置权，甚至没有具体的指挥权。 他只能就某个任务，给对方一个目标，对方能否完成、如何完成，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对方的话，让他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人未走茶先凉的悲凉感也减轻了不少。 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话了。 过去多年，他一直都是这些人的领导。但无论他自身意愿，还是公司要求，他们都是如无必要绝不联系，能一句话说清楚就绝不说两句。 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情分。其中一些人，时间久了，他甚至都不记得对方过往的事迹了。 电梯中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但很快，抵达九楼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 “张总那边怎么样？”他边等电梯门打开，边随口问道。 出事时，他和张世光在一起，或者说在同一层楼。 他撤了，但张世光决定留下，因为对方不同意那个麻明远和他们一起进入避难室，认为风险太大。 他也懒得劝，反正张世光已经是这栋楼事实上的话事人了，对方想带那家伙去哪就去哪。 “不知道。”旁人的回答令他愕然。 他扭头瞪向对方，那人则撇了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茅坑里的石头。也就天劫能劝他两句，我和虫洞和他又不熟。” 翟自重心跳极具加速。 他基本能确定，今夜的入侵者，就是冲着麻明远来的。张世光还和对方一起…… 万一那家伙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一身骚，这辈子都抖不掉了！ 他甚至都懒得骂对方，知道骂了也没用，立刻加快脚步，向麻明远之前所在的审讯室走去。 刚拐过拐角，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就见审讯室大门直接打开，昏暗的光线铺过那一片走廊，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啧……”旁边的人感慨了一声，他顾不上思考对方是什么意思，快步走了上去。 走近了，才看到那人正是张世光。 他不禁松了口气，就见对方上身没穿西装，只穿着那件条纹衬衣，左手还正了正领带结。 对方的右手，则如同提小鸡仔一般，拎着一个人。 他定睛看去，那人，正是一脸血渍、鼻涕和眼泪的麻明远，此刻双手双脚死死缠在张世光的右胳膊上，整个人还在不停抽噎、颤抖着。 “翟总，”张世光主动打招呼，“让你受惊了，实在不好意思。” 翟自重自然不会问“你是不是故意的”这种蠢问题，此时此刻，对方就是故意的，他也必须让自己相信对方对他只有善意。 “这是怎么了？”说话间，一股熟悉的恶臭钻进鼻孔，他立刻意识到是谁的问题。 “漏进来两个，把他吓坏了，”张世光提了提右手上的“树袋熊”，“我带他去清理一下。” “露了两个？！”翟自重大惊，立刻打量张世光，发现对方全身上下都一尘不染。 放下心的他才恶狠狠瞪了旁人一眼。 那人一脸无辜地朝他耸肩，仿佛在说“我有什么办法？” 他也无奈，毕竟这群人并不是各个都擅长战斗，或者说其中的一线战斗人员本就少之又少。要求他们上战场，确实有些为难他们了。 “外面的表现怎么样？”张世光问道。他一直待在审讯室里，没机会查看外面的情况。 “一盘散沙，”翟自重摇头，不过随后又补充，“猫仙来了后就明显好转了，说明至少p10的思路是正确的。” “你那边呢？”对方又问和他一起来的人。 “乌合之众，”那人毫不客气地点评，“看着声势挺大，主要是疫病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没有那家伙，其他人连第二道反击线都过不了。” “还有，十个人其实是三伙，疫病自己一伙。明显是价格诱人，临时拼凑的。 “说起来，咱们那只僵尸有点儿意思，看样子已经接近飞僵了吧？今晚那家伙可吃了个饱，再让他这么吃下去，可能就要成魃了。哪个世界弄来的？” 张世光瞪了他一眼：“别多管闲事。” 那人耸肩：“我就是提醒一句，别养虎为患。死后能成僵尸的，可没有良善之人。” 张世光不再理他：“翟总，我先去处理这个。还得麻烦您出面，了解一下伤亡情况。” 翟自重受不了这股气味，嗯了一声应承下来，赶忙让开一条路。 张世光边走边回头叮嘱：“无间，你记得一会儿带天劫去评估状况，让他今晚把报告赶出来……” 那个代号无间的调查员，早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都不等对方说完，就懒洋洋地嚷嚷着“知道啦”。 说话间，“嗡”的一声，整条走廊瞬间大亮。电力供应恢复了。 就着明亮的灯光，翟自重本能地回头看了张世光一眼。这一次，他发现，对方拎着“鸡仔”的右手，隐约露出的部位，似乎有着浓郁的红色。 等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下意识走了几步，来到审讯室门前。 然后，在无间那“我不建议你开门哦”毫无诚意的劝阻中，按下了门把手。 浓郁的铁锈气与腥臭味扑面而来，翟自重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那布满大半个房间的红色中，夹杂的东西是什么，就忍不住一把关上门，转身扶墙开始干呕。 “不是说漏了两个嘛，我们没来得及查看这里的情况，自然没人打扫。”无间在一旁说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呕吐间，翟自重才想起来，这些年来，他们甚至都有些忘记张世光的身份了。 那位，可是公司第一代调查员。 不，在公司成立之前，那位已经是ionr的调查员了。 那位，应该说是人类第一批调查员…… 第462章 463.没想到这么简单 新起点上下，已经没几个人关注山西的“人造天才”“p9诈骗犯”和“全省大内斗”了。 “五一长假前夕，总部遭袭，一夜之间上千保安全灭”的新闻，一觉醒来，就轰动了整个公司。 这一次，可不仅仅是文字版本。凌晨时分，大量照片就已经在内部论坛和内置飞信中疯狂传播了。 公司高层显然明白，这么大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隐瞒，你越瞒其他人越胡思乱想，干脆大大方方放开了内部讨论。 一开始看到新闻的人，确实吓了一大跳，但忐忑不安中，他们很快就发现，照片中的现场情况确实很惨，但各个大楼基本没有受损，也没有那种硝烟弥漫烽火四起的惨烈景象。 其实认真分析起来，照片中最多的，还是满地的仿生人身体和残骸，热武器制造的弹坑和灼黑。 刨除这些，似乎……也没什么。 最关键的是，所有照片中，都看不到血迹。 这类明显出自调查员的分析帖一出，大家都安心了不少。 虽然具体情况还不明了，但内部论坛多个热帖，都有自称第一现场的同事在绘声绘色描述了。 其中有不少互相矛盾的，也有不少明显夸大的。 如果把他们的描述不加取舍地拼凑起来，你大概能得到一本三流小说的毫无逻辑的剧情。 到了中午，吃瓜群众的兴趣就转移了。 大家都在等高管联席会的通报，实在没兴趣再听那些越来越夸张的故事，干脆开始评比现场照片了。 至少这玩意大部分都是真的，因为真货足够多，假货很容易就能区分出来。 一些人甚至发起了各种投票。 得票率最高的，基本都是和一地仿生人碎片的合影，明显是调查员才有这种胆量。 但在许多榜单中高居榜首的，是一张堪称诡异的照片。 那张照片明显是从楼上俯拍的，照片中没有人，也没有太多战斗的痕迹，更没有残肢断臂。 有的，就是数百具完整的调查员躯体。 它们以大小不一的间隔，无规律地排列，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脸朝下倒在地上。 这一幕，被不少人吐槽会让自己半夜做噩梦。 甚至已经有人判断出了照片中的具体区域，并发誓绝不去那一片，甚至建议公司请高僧做法事。 乔木在一系列照片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提着一颗保安的脑袋，远眺朝阳的韩启生。那家伙似乎觉得这个动作很有型，但他的体型……实在撑不起这个姿态。 就在这张照片角落，乔木还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那是歪着脑袋一脸无语注视韩启生的骆道。 而另一组照片中，乔木还看到了和他只有两面之缘的杜国栋。 一张照片中，那家伙坐在一片狼藉的树林里，胳膊夹着一颗满是血舞的脑袋——当然，脑袋和身体是连着的，只是身体被置于他身后，避免遮挡镜头。 真正吸睛的是那颗脑袋，两只眼睛，竟然都是非常赛博朋克的机械义眼，额头、耳周和半张的口腔中，还有明显的机械结构。 这个显然是被干掉的敌人。 另一张照片中，杜国栋则半跪在林子里，架着一把体型与造型都格外夸张的狙击枪。 明显是战利品。 不过他在其他帖子中，还看到另外两人也和尸体与狙击枪合影了。 这就很难说这份功劳归谁了，可能是三人一起分。 直到下午快下班时，高管联席会的通告才发布出来。内容很多，确实对得起这十多个小时的辛劳。 第一部分是事情经过。 就是一群宵小黑掉了仿生人保安系统，给公司造成了巨大的财产损失。 十个人被干掉了九个，有七个的死亡照片被放了出来。在逃的“疫病”也被公司正式通缉，并将相关决定通报给ionr和其他同行。 第二部分则是人员与财物的损失清单。 十几名调查员轻伤，治疗的积分均由公司承担。 超过一千个仿生人损坏，虽然其中九成都是公司员工搞坏的，但毫无疑问，这笔账被算到了幸存的疫病头上。 当然大家也知道，这笔钱肯定是讨不回来了，毕竟那种人但凡有这么多钱，也不用接脏活儿。黑暗世界动辄调集几亿几十亿的事情，只能存在于项目世界。 第三部分则是表彰。 所有参与反击的调查员名字都赫然在列。此外还有不少危急时刻积极协助同事撤离、保护公司财产的同事，也受到表彰。 具体的奖励措施，之后高管联席会会和各部门共同制订。 第四部分自然就是总结与反思，基本都是一些场面话了。 毕竟这种事情，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拿出有价值的内容的。 乔木和胡磊，终于从内部论坛热搜上面消失了。此时的热搜前十，全都是与此事有关的内容。 通报没有提，大家猜测最多的还是那群人的目的。 是替什么势力试探、打头阵？还是单纯地活腻歪了，轻视公司？ 直到第二天，大家仍在关注此事，全公司上下，所有人都无心工作。 他们自然注意到了一件令他们暗自心惊的事情：龚荣，已经连续两天无理由缺岗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4月28至29日，五一长假开始之际 4月29日下午，经高管联席会授权，监察部专项调查组十一个小组，直奔山西十一个分部。 随队的还有行政部的十一个特派工作组，他们的任务，是在山西各分部员工接受调查时，临时接管对方的工作。 后一条消息的震撼力，远胜前一条千百倍。 工业时代，人人都是螺丝钉，缺了谁地球都能转。 显然，总部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磨刀霍霍要查出一个足以让多个分部彻底瘫痪的特大窝案。 刀还未落下，血腥味已经弥漫开来。 命令刚刚下达，专项调查组和特派工作组甚至还没抵达高铁站的时候，就有两名分部主任，自杀未遂，被突然出现的不明身份调查员救下，送往楼下康复中心救治并约束管理。 如此轰动的消息，直到当天下午两小组全面进驻，都没有扩散出去。 显而易见，整个山西，都已经噤若寒蝉了。 某被束带捆在病床上的主任，在前来“探病”的两小组组长进门瞬间，就涕泗横流。 “我只是想让麻明远闭嘴，我甚至都没想要他的命！他们说他们能做到的，我……我没想过那群家伙会那么丧心病狂！ “人是我找的……不对，委托是我发的，我根本不知道是谁接的委托，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肯定懂，对不对？还有！钱，钱是其他人凑的，我根本没那么多钱！他们也都是主谋啊！ “我配合，你们想了解什么，我都全力配合！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死！我妻子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求求你们了！” 两位组长下意识对视一眼。 他们料到此行会很简单了，却依然没想到，能这么简单。 …… 这一晚，有的人在竹筒倒粽子挣扎求生，有的人在装疯卖傻负隅顽抗，有的人在弹冠相庆举杯畅饮，有的人将自己缩在漆黑的房间中逃避现实，更多的人则在紧张中辗转反侧。 当然，还有的人只是在简单地吃饭。 “你的工作是不是类似私家侦探那种？”琪琪男朋友好奇问道。 他在太原理工学的是矿物加工，对什么资产管理、产业整合之类的，知道，但没有明确的概念。对乔木“调查员”这个职务也难以理解。 乔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到调查，他知道商业调查师，前世和那些商业调查公司有长期合作。但他并不清楚那些人的具体工作方式方法，说多了容易露怯。 “那倒也不是，私家侦探在国内是违法的，”他有些艰难地解释，“我们更像是……职场背景调查、公开资料收集与整理之类的。” 谢琪就在一旁低着头给盘子里的鱼挑刺，安静地听着乔木胡说八道。 她已经在那家新起点的配套企业实习了快半年了，就是一头猪养半年也该无比熟悉了，更何况一份工作。 她早就察觉到这家公司的业务不太对劲，或者说，这家公司所服务的那个新起点很不对劲。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佳佳那个所谓工程学院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她一直忍着没问过乔木，她隐约察觉到，就是自己问了，乔木也不会说实话。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新起点确确实实是合法央企。她的实习单位也是合法经营，因为财务每年还要给他们统一买发票…… 反正她没听说过什么非法机构还要为发票发愁。 既然公司是合法的，那其他的她也无所谓了。反正有事儿也找不到她一个实习生头上，再说她也不打算在这家公司干下去。 “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公司我觉得不适合长干。” 乔木现在已经可以很流畅地喊出各种亲属称呼了。不像刚穿越过来时，别说喊爸妈姥爷姥姥了，就是喊个舅舅舅妈，他都别扭半天。 谢琪知道自家弟弟说的是实话，她现在实习的单位，工作强度和福利待遇，实在让人一言难尽。 这也让她知道了一个很多学生都不了解的事实：大厂待遇好，不代表它的配套企业待遇也好。它们是两码事儿。 绝大多数大厂，对自家员工有多慷慨，对外包公司就有多吝啬。控制成本的同时，还能维持员工忠诚度。 “我在考虑考事业编或者教师证。”谢琪将挑光刺的鱼夹进男友的盘子里。 “噫——”看到这一幕，乔木配合地发出羡慕的怪音。 “噫什么噫？”谢琦白了他一眼，“你也赶紧找一个，我们学校可多美女呢，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不要，我还没玩够呢，”乔木摇头，“恋爱？免了吧。” “你们这些男生就知道玩儿，”谢琪笑着吐槽，“也不趁机多存点儿钱，将来啃老啊？” 乔木放下筷子，拍了拍肚子，示意自己吃饱了：“你放心，我现在的工资养活我们一家三口绰绰有余。” “还养活二姨姨父，你现在能赚多少？”谢琪不以为意地调笑。 “到手都五位数了。”乔木轻描淡写道。税后五万这种话没必要说，毕竟解释起来也是个麻烦，而且不利于听者身心健康。 “你现在能拿一万了？”谢琪颇为惊讶。 她对对方的印象，还停留在7500的阶段。 当时她就很震撼了，因为家中长辈，也就三姨一家能拿到这个数。这个小表弟高中毕业，工作一年就能挣这么多。 她当然不会蠢到认为新起点的员工都这么多金。否则这个企业在大同早就出名了，多少领导为了自家亲人，都得挤破脑袋。 她妈说起来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毕竟那是自己亲妹妹的孩子，而且自家又是女儿，不会有什么攀比心理。她听着也能平常心对待，还挺羡慕这个弟弟的。 羡慕对方运气好，能遇到一份充分发掘自身优势的工作。 这半年来，她和同学、室友成天在群里抱怨怀才不遇，工作不顺，领导傻叉，公司垃圾，自然知道“一展所长”是多么奢侈的事情。 尤其这个表弟，高考那个分数，在这个社会中，几乎就被盖上“一无是处”的戳了。 “这么多，小木挺厉害的啊。”谢琪感慨的同时，她男友也很震惊。 太原本科应届生平均薪资也就八千出头，这还是税前。到手也就六千多。 尤其是他这种传统行业，想从六千涨到一万，少说也得五年起步。 乔木趁机道：“我们公司待遇挺好的，你要不来我们公司吧。考什么事业编、教师编啊？” 这个世界和前世已经大不一样了，最起码，编制已经不怎么吃香了 各地也在张罗着给事业编提待遇，但这事儿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徐徐图之。这个时间差，就让人们叫苦不迭了。 教师编……前几年教师编的工资待遇已经与公务员齐平了，一年还有三个月长假，美到不行。但这行的问题是，就业严重饱和。 别说太原了，据乔木所知，大同的小学教师，现在都开出了双一流硕士的招聘条件，高中只要博士或海外知名硕士。 谢琪是普通一本的本科生，想留在太原当教师，没有人脉关系，大概率只能去乡镇学校。 刚才听对方的收入，她其实挺心动的，但沉吟片刻，还是缓缓摇头。 第463章 464.调查结束 “怎么了？”乔木看出了她的迟疑，心中其实是有谱的，假装随口问道，“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谢琪犹豫着没说话，旁边的男朋友反而直接开口了：“她单位里有人传她闲话，说她是靠关系……” 话没说完，他被狠狠捅了一下，乖乖闭上了嘴。 乔木了然，也没觉得对方僭越。毕竟人家俩都在讨论买房结婚了。男人，替自己准老婆出头，没什么不对的。 他笑着问道：“有人传我名字吗？” 谢琪连忙摇头：“跟你没关系……” “当然跟我有关系，”乔木笑着止住她，“这事儿本就是因我而起。” “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就是有人看我升得太快，眼红了。我也没料到他们能把咱俩的亲戚关系翻出来，还想拿佳佳说事儿。成天正事儿是一点儿都不做……” “这事儿马上就结束了，那伙人跳不了多久，”他安抚对方，“你不用考虑这些事情，这是我的事儿，和你无关。你就考虑一件事：你想不想进公司？”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们基本不招统计学吗？”谢琪还是犹豫，开不了口，“而且你才入职一年多，就要找关系，不太好吧？” “不是不招统计学，是不招统计学的实习生，”乔木解释了一句，又嗤笑道，“公司待遇这么好，你不会觉得所有员工都是凭自己的本事进来的吧？” “至于我的事儿，你别操心。不是我要找关系，是‘关系’要还我人情。 “再说了，他们为什么要拿这个说事？因为他们认为这事是我的把柄、软肋。所有人都觉得我要避嫌，为了保护亲人，不把事情闹大，我必须捏着鼻子沉默。但我偏不！ “他们说我假公济私，那我就大大方方济给他们看。不仅如此，我还要济得堂堂正正，公私分明，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 “他们造我什么谣，我都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条一条光明正大地把巴掌打回去。” 乔木吸了口饮料，无所谓地说：“你就说想不想来吧？只要你点头，我就能给你办成！” 谢琪两人被乔木这一番话震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 虽然她并未看到那个传说中的“谣言帖”，无论怎么在网上搜都搜不到蛛丝马迹，甚至都找不到那个传说中的“新起点内部论坛”。 但听着同事们的只言片语，甚至很多之前她根本没资格接触的“神秘同事”，竟然主动跑来“看她”，她多少能猜到一些事情。 她其实早就意识到，自己这个表弟，在公司里的身份地位可能并不简单。 但对方刚才这一番话，几乎相当于坦诚自己在太原分公司中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怎么可能？入职一年平步青云的故事，网上的三流短篇小说中有不少，她也很爱看，但这是现实，这是……国企啊。 这恐怕比“入学一年连跳三级，第二年参加高考”一样荒唐。 “这么厉害？”男友察觉到她的动摇，以及那份社会新鲜人特有的难为情，桌子下不动声色握住她手，对乔木玩笑道，“你们公司招我的专业吗？我也试试投个简历。” 这个笑话就体现了对方的水平。他说的是“试试投简历”，而不是“你把我也弄进去”，免去了很多尴尬。 至少说明对方情商不错，会说话，大概也和家学有关。乔木听大姨说过，对方父母分别在煤炭系统和妇联工作。 他一脸认真地和对方说：“那你得先让我改口叫你姐夫才行。” “说什么呢？”谢琪在男友的傻笑声中娇嗔，“八字还没一撇呢。” “考虑的怎么样？”乔木又问她，“你来了也算是帮我的忙了。” 谢琪自然不会信这种场面话，还是犹豫：“我什么都不懂，可能做不好……” “有几个应届生能做好的？大家不都是从头开始学？”男朋友也开始劝她。 “我师父也说了，压根没指望我能做事情。让我别眼高手低，耐住性子安心学东西，打下手，先学上个一年半载再说做事情。” 乔木也附和：“放心好了，你正常学习工作就行，没人敢说你闲话，也没人敢欺负你。” 谢琪终于不再犹豫，腼腆地点了点头：“那就先谢谢你了，回头我请你吃饭。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你一定要跟我说，别给你惹麻烦。” 乔木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乔母那一大家子都是普普通通的市井百姓，别说再小的干部了，就是一个戴红袖箍的大街上喊一嗓子，他们都得乖乖站住。 大姨大姨父早就退休了——或者说下岗更合适，一听男方家父母都大小是个干部，哪怕是产业系统和社会团体的干部，也足以让他们自惭形秽了。 又担心女儿高攀被欺负，又害怕女儿低就吃苦。这是天下父母的通病。 所以大姨老早就托乔母带话，让他有机会一定要“考察考察”男方的人品，打听一下对方的家风和父母口碑。尤其是男方本人，千万不能是什么二世祖。 乔木知道他们是在自己吓唬自己。这种级别的家庭，想养出个二世祖也难。二世祖，那是大把钞票喂出来的。 而且他也不打算真的去打听什么，他没那么无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当然得自己负责，不然指望外人承受着憎恨舍己为人棒打鸳鸯，算是怎么个事儿？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才不应承呢。 所以他干脆趁着近期的一系列变故，打算给琪琪姐把工作解决了。 公司待遇确实不错，有他在，对方的事业也会顺利很多。 这个时代的女性，你再怎么护着她，给她多少钱多少承诺，都不如一份能让她财务独立、人格独立、无需依附任何人的事业更靠谱。 同样的，一个女人不管怎么孝敬公婆，怎么传宗接代，怎么八面玲珑，也不如拥有一份独立的事业更能获得男方家庭的尊重。 有了这份工作，且不自己不在工作中作死，就算她嫁给一个人渣，将来离婚时，受到的伤害也会被降到最低。 搞定这件事，他也算是超额完成乔母交代的任务了。 饭后分别，谢琪男友看着乔木那辆银狐A3啧啧感慨。他软磨硬磨才让父母临毕业给他买了辆十万的二手车，就这已经在同学中出尽风头了。 毕竟他那几个真正的土豪同学都是外地的，不会把车弄到这边停在校外给交警送钱。他也事实上成了全系第一个把车开进校园的学生。 那几个土豪同学也够意思，很捧他，让他出尽了风头。 现在，公司给乔木的配车就是一辆九成新的顶配银狐A3，要四十多万。 他爸才开二十来万的车，都是跑了八万里程的老车了。而且前年上面下发了公务用车管理办法后，他们也不敢蹭单位公车了。 现在看着这辆被媒体誉为科幻映入现实的最先进纯电车，手抚摸着车身凌厉的线条，他哪能不羡慕？ 送走琪琪姐和她男友，乔木给范鸿打了个电话。 “那边没问题，那个崔经理挺上道的，说你表姐过去半年的工作评价本来就很好，应届生要离职，实习证明做漂亮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乔木当然知道，这话听听就得了。一个应届生，去哪不是一脸茫然，能有什么好评价？真要较真，最好的评价无非就是“吃苦耐劳，有团队意识，追求上进”，说白了就是让干嘛干嘛，不抱怨，听领导的话。 所以范鸿才说，那边上道。 “你真要让你姐进公司？”电话那头问道。 乔木反问：“你觉得不合适？” “嗯，有种将软肋双手奉上的感觉。” 他一直避免自己的家人进入公司，甚至多次给家中长辈甩了脸色。因为他很清楚，只要有一个亲戚进入这行了，胡磊之流，就绝不会放弃这个靶子。 乔木轻笑：“躲是没用的。你越躲，别人越蹬鼻子上脸。公司的产业影响力这么大，能躲到哪去？真想搞你，有的是手段。”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但范鸿还是接受不了，这就是两人性格的差异。 “放心吧，”乔木懒洋洋地说，“我不是要立靶子，我是要树典型。” “什么典型？” “我要让所有人看到，谁敢伸手，我就剁了它！” …… 监察部派往山西的专项调查组的工作如火如荼地点了点头进行着，吸引了全国各分部管理层的高度关注。 他们发现，过去一年，山西在公司内部的曝光度，似乎格外地高。 随着调查的深入，难度越来越大。 不是说有多少人在负隅顽抗，而是整个山西11分部，过去十多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已结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与利益网。 抽丝剥茧根本不可能，几乎每一个人的供述，都会牵扯出一大批其他分部，甚至一些省外分部与总部的人。 调查组不得不频繁要求远程协助调查。 这就导致很多员工明明上午被告知没事了可以回去工作了，下午就又被拽了回去询问；第二天刚开始工作，又被叫过去问另一件事。 然后第三天，这位员工就被停职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可能是，几天后，这位又复职了，因为查明针对他的指控是不实的…… 行政部的特派工作组比监察部的专项调查组还惨。 工作这个事情，很吃经验和信息，不是说你能力够强，突然调到另一个地方就能迅速上手的。他们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接受工作，也需要仰仗本地员工的配合。 但现在的局面下，本地员工全都人心惶惶，谁还想要配合他们？ 归根结底，监察部过去都是在做针对个别人的调查工作，对这种波及十多个分部、可以细分出上千大小事件，而且越查越多完全看不到头的案件，毫无经验。 调查很快就陷入了他们从未设想过的困难之中。 五月三日，五一长假最后一天，上峰某核心部门副书记前往公司总部视察。这位领导着重考察了模仿该部门建立的监察部，听取副部长张世光的汇报，并作出重要批示。 五月四日，长假复工当天，监察部就向专项调查组下达指令，要求调查工作不应循规蹈矩，不能为查而查，而是要坚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大原则，从稳、从速、从好地完成调查工作，既不让坏人侥幸，更不让好人寒心。 得到最新指示的专项调查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也让紧张到几乎忘了呼吸的全国数百省部管理层松了口气。 五月七日，专项调查组宣布主要工作圆满完成，剩余工作将移交太原分部监察部负责。 次日，专项调查组全部撤离。 人们这才恍惚发现，截至此时，这场轰轰烈烈的大行动，竟然只拿下了m4省部副主任龚荣以下的四十余人！其中，最受关注的分部主任，也只被拿掉三人。 只看这个战果，绝对称得上雷声大雨点小。 虽然省部监察部之后几天又陆陆续续将十多人移交司法机关，解雇了几十人，表明了他们的立场与力度，但人们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暴，已经草草收场了。 也只有那些在其位的各省部主任和其他极少数人，才能明白，高管联席会和监察部，已经从这场看似虎头蛇尾的大行动中，完全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一场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监察行动，从开始到结束，全都是总部说了算。整个山西上下，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不，不能说完全没有。那群蠢货，用自己仅存的还手之力，发动了一场绝对错误的反击，彻底将自己送入地狱。 这场行动，彻底展示了总部对所有省部的控制力与威慑力。除非未来局势大变，否则绝不会再有任何省部主任，敢做统合省内各分部当封疆大吏的美梦了。 从今往后，省部是省部，各分部是各分部。全国28个省部，真真正正成了总部的派驻机构。 这让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他们之前敢梦想当封疆大吏，敢时不时和总部顶牛，最根本的底气就是，他们坚信，最高层绝不会容忍高管联席会强势整合公司。 但从上个月的内部改革，到这次行动，背后明显有着更高层的意志。 企业资讯中那位领导视察并做出批示的新闻中，高管联席会的嘚瑟溢于言表，充斥着每个文字与标点符号，准确无误地传达着上峰的意志。 仅仅是风向变了，山西一位m4、三位m3，就毫无预兆地成了儆猴的鸡。 这让他们凛然的同时，也心有戚戚然。 乔木作为基层的小兵，自然体会不到领导们的痛苦。 五月十日，就在整个省部都松了口气，认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总部风控部与监察部的一支六人联合调查团，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省部门口。 第464章 465.拿出证据来 这一次，就连最近正意气风发的方增耀，都毫不知情。所有人刚刚落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带队的是m4风控部经理，姓柯。和方主任寒暄了几句后，他就直接点名要见胡磊和乔木。 这两人此刻都不在公司，等待的过程中，方主任反复套话，却什么都没得到。 忍无可忍之下，他仗着自己刚立下大功，竟直接提出要求列席会议。 理由也很简单：这两位是山西调查员系统的核心成员。山西最近刚逢剧变，这两人再出问题，猝不及防之下，公司在山西的所有布置可能都会垮掉。 这个要求，说实话是非常犯忌讳的，尤其是当着风控部的面。 仅凭这个要求，柯经理就能直接越级将方主任带走。 他眯着眼睛，用危险的眼神打量了对方好一阵，最终还是同意了。 表面上波澜不惊的方主任，单薄的t恤背面早已被冷汗浸湿，突然放松下来，险些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下去。 两位当事人很快就赶到了，毕竟是风控部传唤，可没人敢敷衍。 柯经理打量着先后进门的两人。 三十大几的胡磊，一脸茫然和紧张，面对他时甚至有些卑躬屈膝。 那个年轻得过分的乔木，则一脸平静，和他握手的同时，还和他开了个玩笑。 这也让他心中多少都有谱了。 真是一出好戏……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所有人入座，他也不寒暄，而是很符合众人心意，直奔主题。 “我和李经理等六人，分别受风控部与监察部的委托，组建联合调查组，是来调查两件事的。 “第一件事，是胡磊胡工，涉嫌雇佣境外势力，在项目《鬼杀队与鬼的战争》中，试图危害乔木乔工的人身安全。” 说这话时，他一直盯着胡磊。后者刚听了个开头，就很不安地不停扭动身体，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是心虚之下，大脑飞速运转，在思考对策或者说借口了。 他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看向乔木。 “第二件事，是乔木乔工，涉嫌策划、制作并于4月16日晚发布所谓‘实名举报’的视频，损害胡磊胡工的名誉权……” “嘭！”他话音刚落，一声巨响，那边的胡磊，已经双拳砸桌子，猛地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乔木。 那狰狞的表情，那凶戾的目光，如同一匹欲择人而噬的饿狼！ 老实坐在最边上的方增耀也懵了，难以置信地向柯经理投去征询的目光，仿佛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而乔木则谁也不看，慢条斯理地说道：“柯经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不然我可以告您诽谤。” 诽谤？一听这个词，胡磊感觉整颗脑袋都快烧起来了。 他和律师共同发力，法院上个月底就成功拿到了视频发布者的身份信息。发布者竟然是一位七十多岁的农村老妇人，而且经法院调查，那位老妇人几年前就去世了！ 很明显是盗用身份信息。这一点，他的律师是提醒过他的。 很多网络水军都是从违法渠道大量购买他人身份信息。虽然随着前几年从重从严处置了一群鸡，银行和企业违法泄露用户个人隐私的情况越来越少了，但在广大乡镇地区，还有很多不法分子，打着企业招揽新用户的幌子，通过送米面油卫生纸的方式，让那些缺乏戒心的中老年人，下载并注册他们的App。 因为实名注册完就能拿奖品，扭头就能将App删除，根本不需要任何风险操作，很多人都热衷于参加这种活动。 结果就是，他们的身份证、人脸信息，全都成了不法分子的囊中之物。 现在，竟然让他们撞到了这种事情。 法院不是公安，自然不可能去破案，发现盗用身份信息后，只能通知老妇人所在地的公安处理此事。 而这件事能够解决的概率，是零。 因为对方不仅盗用了老妇人的身份，而且平台提供的信息显示，对方发帖时，人在日本。 这又涉及跨国联合执法的问题了。 好在胡磊当时已经开始全力收拾龚荣本人，也就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了。 收拾正主才是关键。 现在，风控部突然告诉他，发帖人是乔木？？？ 不，不可能是乔木，这家伙怎么会跑到日本去？ 那就是他雇佣的人。 但乔木为什么要给龚荣当打手？ 他下意识看向方增耀，发现对方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不知情。 那就不是方增耀的卧底计加离间计，是乔木的个人行为。 这家伙，才来省部不到一个月，竟然打算吃两头！ 小小年纪，阴狠如斯！ “胡工，如果你不打算发言，还请先坐下，”柯经理的声音传来，“就算要发言，也请坐着说。” 对方看他气得说不出话，给他递了个台阶。但他没打算往下爬。 他指着乔木，大声质问：“既然你们知道是他诬陷我，那还有什么可查的？龚荣都被免职了，他还在这里做什么？！”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向他。 “胡工，不要心急，有话慢慢说，”监察部的李经理不急不缓地开口了，“龚荣的事归专项调查组管，和咱们今天的工作是两回事。” “两回事？！”胡磊难以置信地嚷嚷，“龚荣让他制作那个陷害我的视频，给我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他们分明是一伙的！怎么就是两回事了？” 说着，他扭头看向自己的盟友：“你也说几句，方主任！” 然后，他就看到，方主任缓缓扬起头，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却就是不说话。 强烈的不安在他心中浮现，他一扭头，就发现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胡工，”见没人愿意开口，李经理轻咳一声，说道，“龚荣的问题确实有很多，但其中并不包含指示他人制作诬陷视频一事。” “所以，我们并未发现她与乔工有什么联系。恰恰相反，他交代的不少问题中，都有您的身影。当然，这个不是今天的任务，我们之后会联系您协助调查的。” 胡磊茫然看向对面的乔木，脑子里异常凌乱。 乔木坦然和对方对视。他也有些被惊到了，想不明白为什么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位就这么坚信龚荣是“视频事件”的主谋。 这是知道自己摆了个大乌龙，搞砸了一切，不愿意面对现实吗？ “胡工，如果没有别的问题，还请您坐下，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柯经理再次提出要求。 胡磊看着眼前的青年，仿佛全身上下都被熊熊火焰灼烧，痛入骨髓。 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们走着瞧！”他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李经理听了眉毛一扬，但他最终也没开口，只是示意旁边的同事，着重记录这一点。 当着他们监察部的面语言威胁同事？这位真是失了智了。 “乔工，咱们先开始，让胡工休息一下，如何？”柯经理温和咨询道。 乔木自然不会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说什么p9优先，只是点点头：“好的。” 柯经理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看了看手中的个人终端，问道：“你是否承认，你曾于上个月，找人制作并发布了针对胡工的那个视频？” “我不承认。”乔木立刻接话，语气很平静。 柯经理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乔工，在我不得不展示证据之前，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件事情在公司层面上并不大，惩罚也不会重。 “你承认了，我可以做主，对你宽大处理，保证不会影响你的未来。如果你依然不配合，我想，你如此年少有为的调查员，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前途受到影响吧？” 乔木心中冷笑：他又不是没和那群人事、法务和委托商业调查人员打过交道，拿这种话诱他？ 宽大处理？怎么算宽大处理？ 我缺岗一天，你罚我一个月工资，还说已经是宽大处理了，本来应该起诉我的。这也是宽大。 这玩意儿就是说者一张嘴的事儿。 而且，怎么算不影响未来？这玩意儿有统一标准吗？ “柯经理，您非要说这事儿是我做的，嘴长在您身上，我管不着，”乔木一脸坦诚，“而且我把话说头里，证有不证无，我没法证明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所以，您要是坚信那事儿是我做的，不妨直接拿出证据，判我个心服口服，也节省大家的时间。” 他还真不信对方有证据。 视频他是去项目里做的，藏在地狱中带回来的。发布视频的人，则是观月惠美找的，根本没经他的手。 想坐实这件事，除非对方能把项目世界中那个老人带出来和他对峙。 或者对方拍拍手，门外两人拖着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观月惠美进来也行。 “乔工，你做得确实很隐蔽，”柯经理见多了嘴硬的人，也不在意，“视频是去项目世界做的，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把视频偷偷带出来的，但你确实做到了。发视频的人，也是一支很懂跨国执法流程的犯罪团伙。我承认，想要抓住他们是很难的。” 说到这里，柯经理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意：“但你是不是忽略了一点？你们调查员在项目中做的任何事情，智脑那边，都是有记录的。” 听到这话，一直怒目圆睁死死盯着乔木，眼睁睁看着这个混蛋狡辩的胡磊，眼前一亮。 对呀！对方可是风控部，只要有必要，肯定能调到项目记录！ 这可是铁证！ 他脸上不禁露出喜色，已经期待那个混球接下来的模样了。 他旁边不远处，方主任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自己真的和这场会议没有任何瓜葛，就是来旁听的。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已经是最大的赢家了。乔木会如何……和他有什么关系？ 何况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和这位保持距离了。 “智脑记录……”乔木呢喃着，缓缓点头，神色越来越凝重。 然后，他重重叹了口气，一副打算认命的模样，在柯经理胜券在握的表情中，开口了。 “那还烦请您把智脑的记录拿出来，让我看看，”他停顿片刻，“也让在场所有人看看，智脑是如何嫁祸一位无辜调查员的。” 柯经理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会议室中，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默。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天才调查员，心中很是无奈。 他当然没拿到对方的项目记录。 虽然不知道智脑为什么不给他们，但这种事情时有发生。项目中总会有一些事情，是智脑不希望他们了解的。 但那个项目里能发生什么？对方不过是进去找人制作个视频罢了，一切项目数据都是零，说明对方压根儿没接触剧情。 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 为这事儿他还找了他们总监，但对方听了之后，直接告诉他不用考虑智脑那边了。 他当时很不解，还想争取一下，对方就向他透露了一件事情：这个乔木的一切项目资料，他们都调不出来。 智脑捏得死死的，谁都不给。 两个方向，一是拿到项目记录，二是抓住发视频的人，这两条线都断了，他只能出此下策，诈对方一下，看对方这么年轻，说不定能诈出来。 事儿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严格来说放着不管也无所谓，毕竟那个视频没有泄密。 但他们风控部中一批人，还是真心想把这事儿给办了。 毕竟对方的行为，有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意思。现在连哪怕一点点证据都拿不到，更是让他们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他们总得给对方一个教训，让对方长长记性。 现在…… 柯经理有些无奈地扭头看向监察部的李经理。 他们商量好的，上来先晾着胡磊，审乔木。以防收拾了胡磊后，这个乔木更加有恃无恐。那个胡磊在旁边，也能给乔木施加压力。 现在看来，有些弄巧成拙了。 收拾乔木失败，让他脸上很是无光，只能求助李经理。 那边的胡磊紧张地盯着柯经理，两只眼球纹丝不动，就等着对方拿出项目记录，狠狠给这个小子一个教训。 他是如此投入，以至于都没听到李经理的声音。 “……胡工？胡工？！” 一声大喝，终于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他有些迷茫地看向李经理。 意识到他根本没听自己说话，后者有些无语，重复道：“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忙，需要提前离场，所以咱们先处理你的问题，你看如何？” 胡磊没说话，一脸的难以置信。 开什么玩笑？当他是傻子吗？！ 他猛地转头，又看向那个柯经理。但对方似乎早有所料，低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的平板，仿佛上面有什么有趣的内容。 就是不接他的视线。 这就完了？就这么诈一下就结束了？你们就一点证据都没有？！ 你们是来走过场的吗？！ 第465章 466.抛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觉得是我做的，就拿出证据来。”胡磊的语气很硬气，仿佛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说这话时，他还不忘扭头甩给方增耀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点小事扳不倒我，你要是敢跳出来作证，别怪我之后不留情面！两大事业部还都在我手里握着呢！ 他一开始差点就决定老实交代了，尤其是听过那个柯经理对乔木的警告后。 但乔木的“成果”，让他在暴怒之余，反而有些冷静下来。 他反思之后意识到，对方似乎也不太可能掌握他的证据。除非对方能抓到那个网站的管理者，或者直接端掉人家的服务器。 但人家的服务器肯定在境外，那个柯经理也说了，跨国联合执法是很麻烦的。 既然乔木能这么干，他当然也能。 眼见着两个人都油盐不进，李经理也很是无奈。 他直接在自己的平板上点了几下，然后探身递给胡磊：“既然如此，那您先看看这个吧。” 胡磊狐疑地接过来，只看了一眼，眼角就狠狠抽搐起来。他连忙抬手按住眼角。 屏幕上是一张全屏的截图，上面那段话，他太熟悉了。 【客服03】：（自动翻译）尊敬的客户，客服03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客户】：你们是不是还没查到杀害困兽他们的凶手？ 【客服03】：（自动翻译）请稍等。 【客服03】：（自动翻译）是的，请问您是掌握什么线索了吗？ 【客户】：我知道凶手是谁，我有证据，录音。 …… 让胡磊胆寒的是，这张截图，是对方的角度。 这意味着，不管公司用了什么手段，他们是从那个网站那里拿到的这份证据。 这怎么可能？那家网站最让人信任的地方就是，过去十多年来，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绝不泄露用户隐私。 正是这种口碑的积累，才让他选择了这家网站。 是伪造的？不，不可能…… 公司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 “照片中那段音频，我们也有，”李经理温和说道，“如果你想听的话……” “啪！” 胡磊直接将个人终端拍在桌子上，这让李经理很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那是他的…… 但胡磊可管不了这些了。 公司掌握了那段音频？是吓唬他，还是自己被出卖了？ 他强忍住不安，不停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小事，没关系。 同时，他努力回忆那段音频中的具体内容。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此刻的紧张与慌乱之下，他竟一时想不起来了。 李经理见他不说话，干脆当他是默认了，直接让人递过自己的平板，找出那段音频，播放出来。 乔木的声音响起：“这和我的经历可不太一样，他们当时，可不只是给我个教训那么简单。” “不可能。我了解他们，那群家伙，让他们多做一点点，都要加钱。”这是他的话。 “据我所知，他们接受的委托，根本不是给我一个教训，而是杀了我。” “这怎么可能！” “……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音频很短，到此为止。 他当时也没打算多剪，只要这一段能证明人是乔木杀的，就足够了。 音频结束后，他的心落回到肚子里。 “录音是假的。”他一口咬定。 就是到了法庭上，录音都是很弱的证据。 “是这样吗？”李经理直接问乔木。 后者还没来得及说话，胡磊立刻义愤填膺地喊道：“他都发视频诽谤我了，你问他，他肯定说是真的！” 乔木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李经理也不在意，轻轻叹气：“胡工，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行事风格，也清楚咱们这行的特殊性。如果严格依法调查，那最终结果就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任凭不法分子逍遥法外。 “所以，只要拿到一些证据，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证据，我们都能有更丰富的手段和方法。” 看着胡磊越来越僵硬的表情，他满意道：“我的同事现在就在你家——请放心，他们并未打扰你的家人。不过……” 他视线下移，回到平板上，随手划动几下：“你似乎没有定期清理电脑使用痕迹的习惯。还有，文件藏再深，也可以用简单的搜索功能找出来，没用的。” “我想起来了！”胡磊已经顾不上对方私闯民宅的问题了，立刻高声说，“我在项目中和几个同行合作很愉快。正好我和乔工有些龃龉，就托朋友小小教训他一下，给了一点点辛苦费！” “我……我刚才是被那个诽谤视频的事情气坏了，一时情绪上头，没想起来…… “我承认这个行为确实很不妥，之前我也向乔工真诚道歉了。至于委托、雇佣什么的，我并不清楚，也从未做过！” 他赶忙认下这件小事，希望对方的调查能就此打住。 因为他也不确定，他的电脑里还存着什么东西。 李经理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所以，您承认这段音频、这张截图的内容是真实有效的？您承认您曾经找人在项目中威胁乔工的人身安全？” “我承认！”胡磊连连点头，“我愿意接受公司的惩罚，也愿意再次向乔工表达诚挚的歉意，并做出补偿！” 他心中已经腻歪到了极点，恼怒到了极点。但此时此刻，形势比人强，他必须先安抚住这群秃鹫才行。 至于那个姓乔的小混球，事后他有的是工夫收拾！ “乔工，你有任何异议吗？”李经理转向乔木。 后者摇头：“没有。” 前者满意点头，示意同事进行记录后，再次转向胡磊，在对方彻底松了口气后，说道：“胡工，先不说是雇佣还是委托，你应该明白，联络外部调查员，危害同事性命，这已经等同于买凶杀人了。这种事情，即便是未遂，性质也极其严重……” “等等！等等！”胡磊连忙打断对方，“什么买凶杀人？！我只是让人给他一个教训！我音频中说的很清楚了！买凶杀人的不是我！” “那是谁？！”李经理厉声追问。 “是龚荣！”胡磊秒答。 李经理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很遗憾，这件事情，同样不是龚荣做的。这一点，我们很确定。” 胡磊呆住了。 诽谤视频不是龚荣做的，买凶杀人也不是龚荣做的，总不会那两篇帖子也不是龚荣发的吧？ 不是他做的，也不是龚荣做的，那到底是谁做的？ 他突然感觉遍体生寒，仿佛自己此时就是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蝇。那只恐怖的蜘蛛，正藏在某处，用八只复眼盯着自己，随时准备出来饱餐一顿。 “看看这个吧。”李经理再次将自己的个人终端递过来。 胡磊僵硬地接住，还是那个熟悉而简陋的聊天框截图，只是内容让他很陌生。 【客户】：我只需要知道“困兽”小队接受的委托内容，你们无需透露任何客户隐私。 【客服01】：（自动翻译）在《鬼杀队与鬼的战争》项目中，杀死您。 【客户】：还有一个代号“重压”的阿拉伯人呢？ 【客服01】：（自动翻译）很抱歉，“重压”并非本站注册佣兵，他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晓。 【客户】：了解了，多谢。 【客服01】：（自动翻译）很高兴为您服务，祝您生活愉快。 这份截图并不全面，有尾没头，但胡磊已经知道这个【客户】是谁了。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假的！”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他不是在负隅顽抗，他是真的不相信这张截图。 因为他给出的委托，确确实实是“教训乔木”，而不是“杀死乔木”。 就算真的有人暗中发布了杀死乔木的委托，客服也该二者都提，而不是只提其一。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出乎他的意料，李经理竟然大方承认了，“我们的确无法证实这张图片的真实性。” 胡磊闻言，不禁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对方又说：“胡工，现在的情况是，你确实委托了‘困兽’佣兵小队，这是你自己承认的。经我们调查，该小队七人也确实于项目中全部死亡。也就是说，他们确确实实和某个目标，进行了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胡磊怔了片刻，表情逐渐扭曲：“你们没有证据！你们这是诬陷！” 李经理有些无奈：“胡工，我们不是执法人员。你该知道行业与公司的特殊性；更该知道，一些情况下，公司对员工，尤其是调查员的处置，是有司法豁免权的。” 胡磊彻底慌了：“我、我……” 绝境之下，他的大脑反倒飞速运转，很快想到一件事：“我的电脑！你们不是查我的电脑了吗？打开那个登录器，查我的订单记录，还有我和客服的聊天记录！看到那些，你们就知道我是无辜的了！”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承认你与‘困兽’佣兵小队的联系，是通过违法网站发布委托，而非你之前陈述的‘托朋友帮忙’？”李经理沉着提问。 “是的，没错！”胡磊喘着粗气，“我承认！你让他们看我的网站记录就知道了！” 李经理点了点头，示意同事记录后，又缓缓摇头。 “首先，那个网站没有聊天记录。对方出于保护客户隐私的目的，设置了关闭登录器后所有聊天记录自动清除。否则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乔工的聊天记录确认真伪，对吧？” 一个“首先”，已经让胡磊全身紧绷。 “其次，”李经理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的同事已经看过了，同一个文件夹下，那个新建文档中的账号密码，无法登录那个网站。显示是用户名不存在或用户密码错误。我的同事有全程录像，你能帮我们重置密码吗？” 胡磊迫不及待地同意后，李经理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就有两名工作人员，扛着显示器和主机箱走了进来。 他们竟然直接将胡磊的电脑打包带来了。 在两人的虎视眈眈下，胡磊虽然拿到了自己的电脑，却不敢有任何小动作。 他知道，这群人大概已经拷贝了电脑中的一切，才敢将如此重要的物证交给他操作。 申请重置密码……填写密保信息……打开邮箱，发送邮件……收到回执，按回执操作，发送个人联系方式…… 很快，胡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 是一个虚拟号码。 他看向李经理，后者冲他点了点头：“请公放，谢谢。” 他迫不及待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熟悉，是那个曾经联系过他的男人。语气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 “我要重置密码，我的账号被人盗了！” “请您提供您的账号。” 胡磊缓慢而清晰地报出自己的账号，不算复杂，但也大小写、数字和特殊字符都有。 片刻后…… “很抱歉，该账号并不存在，请您重新确认。” 胡磊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回忆的同时，和新建文档中的记录比对。 他没记错，就是这个账号。 重复一遍后，“很抱歉，该账号确实不存在，本站从未有过该账号，请您重新确认。” 不存在？为什么？ 他不再确认，也不敢去看现场其他人，低头盯着电脑屏幕，急切说道：“是我，我是胡磊，咱们之前通过电话，你找我查‘困兽’他们的死因。你还记得吗？！” 那边停顿片刻，才不疾不徐地温柔说道：“很抱歉，我们只为本站客户服务。如有任何需求，请先提供准确的账号，并完成后续验证。否则，我们无法为您提供任何服务。” “嘎……”胡磊的嗓子里，发出一声仿佛被卡住的怪音。 他不是傻子，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自己……被抛弃了。 账号不存在？服务器在对方手里，删个用户资料，随随便便。 然后，就可以打着服务宗旨的幌子，对自己置之不理。 这样一来，对方既置身事外，又没有违反“永不泄露客户隐私”的承诺！ 打得好算盘！ 电话挂断了，他呆呆地看向对面的乔木，对上了对方那双平静而冷漠的眸子，他仿佛眼睛被烫了一下，慌忙挪开。 他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就能让所有人都站在自己对立面，帮对方对付自己？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466章 467.尘埃落定 乔木默默地看着胡磊，在李经理的设计下，一步步将自己送入绝境。 在确认胡磊真的只是雇人教训他，事后也没有任何动作，完全被人当枪使后，他一度决定，就这么算了。 他和对方没什么深仇大恨，一直闹下去实在没必要。他又不是什么斗天斗地的斗圣，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全家。 直到他接到一个境外的电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位堂堂p9，能小人到这种地步。都和解了，还要再阴他一手。 不过这位，也蠢到了极点。 也不想想，一个中介机构，凭什么要为一支佣兵小队报仇？ 一个中介机构，又为什么要去招惹一个能“凭一己之力”团灭八名调查员的强者？ 那个男人给他打来电话，只有一个目的：表达歉意。 对方一点都不想知道他是怎么一口气杀死八个同行的，只希望他能不要迁怒于网站。 作为补偿，在绝不泄露客户隐私的前提下，对方愿意尽全力配合他，满足他的要求。 他的要求自然很简单：他不想再留着胡磊了。 留着干嘛？恶心自己吗？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看着那边拼命和李经理解释的胡磊，此刻的他，内心毫无波澜。 “胡工！”李经理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了，高声打断对方苍白的辩解，“你先说是托朋友，之后又说是非法雇佣。但你又拿不出任何雇佣的证据，现在甚至连这个网站都进不去……” 他不耐烦地敲着旁边同事的个人终端质问：“我现在很想知道，到底你说的哪句话是真的？或者，你有一句真话吗？！” 胡磊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百口莫辩。 李经理从鼻子里喷了口气：“今天对你的调查到此为止吧。我们会将一切调查结果上报总部，由总部做出后续决定。” 他将自己的个人终端叠好，收起来，以做姿态：“胡磊先生，我在此正式通知你，因为你涉嫌买凶杀人未遂一案暂未查明，根据总部监察部的授权，我正式宣布，你被无限期停职了！ “请你近期待在家中，不要离开太原市，随时等待总部传唤，并配合调查。你明白了吗？” …… 胡磊狼狈不堪地离开了。 可以想象，今天一事，不用等到下班，就会传遍整个省部，乃至整个山西。 山西11分部，其他各部门的地震刚刚结束，调查员系统的地震却开始了。 真是多灾多难……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你的事情了，乔工。”柯经理面带微笑。 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说不定能稍微震慑一下这个小天才，让他也分润点成果回去。 “他会怎么样？”乔木没理他，而是回头注视着胡磊消失的走廊，随口问道。 柯经理愣了一下，没说话，而是看向李经理。 李经理坦言：“买凶谋杀同事未遂，是大忌，必须有人为此负责。但我们确实没有有力证据，证明胡磊的确是买凶者……” 他本人觉得胡磊说的大概率是真的，对方真的只是让人教训眼前这个小子。不过这话就没必要挑明了。 毕竟人人心里都有杆秤。 胡磊刚才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除非那家伙是影帝…… 而如果胡磊所说都是真的，那乔木的所言，就很值得怀疑了。 他不是怀疑乔木夸大事实，杀人后反咬一口。他相信佣兵小队确实想要乔木的命。 他现在怀疑的是，乔木很清楚胡磊并非幕后黑手，却依然要铁了心嫁祸对方。 当然，这种事情，个人观点，无关紧要。尤其对方是乔木。 乔木也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这和他估计的差不多。胡磊大概率会被狠狠收拾一顿，元气大伤，但肯定不至于被“处置掉”。 这个力度刚刚好，他很满意。 “乔工，说实话，你的手段令我印象深刻，”柯经理大有深意道，“哪怕我们最近没有被一件大事拖住，想要拿到证据，也要费一番心思。” 这话就是典型的不服输，找场子。但现在说这话，恰恰是为了体面地认输。 他没打算让乔木说什么，直接问道：“既然你坚决不承认参与诽谤视频一事，那我就暂且不纠结了。不过我想，经过今天这场会议，你应该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会随意模仿这种对自己、对他人，都非常不负责任的做法，对吧？” 乔木看着他，沉吟半晌，才缓缓说道：“当然，这种做法并不值得提倡。” 听到这话，柯经理只觉得血压蹭蹭往上蹿。 他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了，只想要一个口头承诺，对方都不打算给他。 怎么着，这是赖上他了？当他们风控部好欺负是不是？！ 他还没发作，乔木又开口了：“我记得，还有那两篇造谣帖没有处理，对吧？” “我们来之前，那个发布造谣帖的员工，已经被停职了，最终处理方案待定。”李经理适时说道。 “他的幕后操纵者呢？”乔木显然不会满足于此。 李经理沉默了。 事件持续了大半个月，他们基本锁定了幕后策划者。但以现有证据，以那位的身份，很难处置。 不过这话没法开口。 一来，乔木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候这事儿就没完没了了。 二来，同样证据不足，能处理胡磊，不能处理那位，这话他都没脸说。 但现实不就是这样吗？总有一小撮人，比其他人更平等。 “那家伙嘴很严，我们再加强手段，就不人道了，”他只能说谎，“你对最终处理方案有什么意见吗？我可以代为转达。” “我没有具体意见，”乔木语气冷淡，“尊重是相互的，不是吗？” 李经理和柯经理一时间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硬扛到底？ “咳咳。”坐在最边缘，从开始沉默到现在，完全不像省部主任的方增耀，突然清了清喉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柯经理立刻反应过来：“方主任，您是咱们山西的定海神针，这事儿，我们还得冒昧征求您的意见。” 他语气热情至极，全然没了会议前的冷淡与客套。 “意见谈不上，”方主任悠然说道，“我就是想起来，那两篇造谣帖，不仅对我部的两名员工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还牵连到了无关的外人。我觉得咱们不能对此置之不理。” “外人？”柯经理愣了愣，仔细回忆着两篇帖子的内容，没觉得有什么“外人”的事儿，只好汗颜道，“您瞧我这记性，实在是不像话。您能提醒一下吗？” 方主任笑道：“不是有位姑娘，明明是大四下学期正常进入咱们的乙方单位实习，却被人造谣说是托关系、走后门……” 两位经理立刻恍然：是那个乔木的表姐！ 他们还真没把那一段内容当回事。毕竟把亲友送进乙方公司，甚至让亲友入股乙方、成为乙方，在前不久成立监理部之前，实在太常见了。 总部决定成立监理部，就是为了整顿这些事情。 “那您的意见是？”柯经理知道问乔木肯定不行，干脆直接问方主任。 “据我所知，小姑娘马上就要毕业正式找工作了，山西这次恰逢剧变，之后需要补上不少空缺。小姑娘为人老实勤恳，平白遭受无妄之灾，我觉得，咱们也该有所补偿，对吧？” 这话听前半段就够了。 两位经理有些惊讶地看向乔木，后者则一脸的事不关己。 各分部招人，编制数量是死的，但人是活的。省部主任想要占一个编制，还用和他们打招呼？搞笑呢吧？ 对方这个要求，分明是不仅要把那个表姐安排进公司，还要他们，或者说还要李经理直接以总部监察部的身份认可，将合法性合规性做到极致。 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这个乔木，看着可不像那种谨小慎微的人。 所以，这是要借他们的嘴，公开打那位幕后造谣者的脸？硬怼回去？ 还真是年轻气盛。 看到柯经理朝自己点头示意，李经理了然。 他收拾胡磊，对方收拾乔木，两部门分工明确。所以乔木的事情，和他没关系。对方怎么顶牛，都是风控部和柯经理丢人现眼。 但现在对方表姐的事情，就不在风控部的职权范围之内。 柯经理的意思很简单：你答应了，我欠你个人情。 这个人情，他自然借了。 “那位姑娘的表现如何？”他状似随口一问。 “山西财大统计学，一本，还是国家特色专业。成绩优异，拿过一次奖学金。实习半年的工作评价为A，最低评价是C+，比大部分老员工都优秀。而且半年来没受过任何内部处分，实习评价非常好。”方主任如数家珍，仿佛那姑娘不是乔木的表姐，而是他外甥女。 “那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这种人才，可不能蒙受不白之冤，更不能埋没了。”李经理煞有介事地认真说道。 仿佛只是听他人一面之词，他就能了解到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有多么优秀。 “这样吧，方主任，”他想了想，虽然对方大概率不会太混蛋，但安全起见，他也不能由着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将那位同学的资料发给我？我们最近要给那两篇造谣帖的事件结案，这是个盲区，也感谢您的提醒。” “趁着结案总结，我们也看看那位同学的资料。如果真的很优秀，可以由我们监察部向贵分部进行推荐，也算是我们为自己工作的疏漏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弥补。” 一场很难说是否合规的暗盘交易，就这么在三言两语之间，披上了一层不仅再合理不过，还充满人情味的外衣。 “你觉得呢？”柯经理再次问乔木。 看着对方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他终于松了口气。 …… “小乔啊，接下来几天咱们省部肯定要受胡磊一事的影响，你可不能偷懒。”会议结束后，方主任亲热地拍着乔木的肩膀，一脸遮掩不住的笑意，仿佛他嘴里说的话都是扯淡。 虽然之前已经决定和这个小天才保持距离了，但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几天前，那家乙方老板来找他盖章的时候，闲聊时特意聊到了那个名叫谢琪的实习生，还煞有介事地把对方的在校成绩和工作表现夸了个遍。 他当时反应很冷淡，只是碍于对方这些年的孝敬，没打断对方。 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提任何请求，好像真的就只是“和他闲聊”。 他本以为对方是知道那个谢琪和乔木的关系，又知道乔木和他的关系，所以想表现一下。 直到刚才，听了乔木莫名其妙的话，他才反应过来，当时那一出，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犹豫的。他当机立断，就开了口。 最终，会议迎来了除了胡磊，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喜可贺。 方主任热情地主动提出要送调查组八人离开。 临走前，柯经理还特意和乔木握手告别：“乔工，我是真心希望咱们以后不会再打交道了。” 乔木眉毛一扬：这咋还没完了？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对方连忙解释：“你上次那个举报，可真是把我们整个部门操练得够呛。” 他苦笑道：“我们一个小伙子，婚礼当天还赶回来加班……” 乔木怔了怔，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哪件事情。 不过对方没打算细解释，就直接告辞了。 乔木也懒得和他们客套，在会议室中独自等了两分钟才出门。 没想到走到电梯间，就迎头撞见了颜其平。 对方好像刚从办公室出来一样，见到他不禁有些意外。 “乔工，你们会开完了？”对方主动打招呼。 两人闲聊了两句，对方就问出了专程出来堵他的真实目的：“我听说是风控部和监察部联合调查组？这俩阎王部门联手，能查什么？我听人说，胡工没等会议结束就走了，还魂不守舍的，是吃挂落了？” “哦，他啊，”乔木轻描淡写道，“被停职了。” 颜其平愣住了，好半天才难以置信道：“为什么？是……受龚副……龚荣连累？” “不是，”乔木摇头，“是涉嫌买凶杀人。” “买凶？！杀人？！”颜其平一脸惊恐，但略显浮夸，“杀谁？！” “杀我呀，”乔木耸肩，“你不是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啊？”颜其平连连摆手，“乔工，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和他只是为了利益合作罢了，这种要命的事儿，我从来不掺和，他也从来不找我的！” “哦，是吗？”乔木瞥了他一眼，“但买凶杀我，还嫁祸给他的人，不就是你吗？” 第467章 468.两件大事 “乔工！乔哥！乔叔！这话可不兴乱说啊！”颜其平吓得连连后退，“这要是让别有用心者听到了，我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那两篇造谣帖和那个举报视频的威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对哦，还有那两篇帖子，我差点给忘了。”乔木点点头。 他随即好奇道：“那两篇帖子是谁的手笔？你的？还是你背后那人的？反应够快的，杀我的计划刚落空，就立刻想到造谣中伤。是提前准备的B计划，还是临场决策？” 颜其平表情很僵，苦笑着：“乔工，别诈我了，真的不是我。我一心奔着p10去，和你能有什么仇怨，要这么对付你？” “我知道不是你，你没那个胆量，敢把总部p10和p11牵扯进去，”乔木平静道，“尤其是还在谋划晋级p10的阶段，你是不会去轻易得罪唐蒙的。” 颜其平刚松了口气，要笑着含混过去，就听对方说：“所以，我要你幕后之人的身份。给我他的身份，咱们就清了。不然，你就替他受着。” 乔木说得轻描淡写，颜其平听得毛骨悚然。 他强忍着没让自己暴跳如雷，只是表情苦涩：“乔工，这个误会太深了，真的……” “今天是周三，到下周一吧，”乔木打断他，“下周一下班之前，给我我要的答复。” 他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进了电梯。 颜其平平日里表现很好，就连范鸿都觉得这个人如果不是立场的原因，是值得一交的。 他在省部没什么势力，更多是借势而起、顺势而为。 据说还是因为跟了个好面试官，得到了很多帮助，顺顺利利一路来到p9。 然后以p9的身份成了龚荣的得力干将。之后就凭借龚荣的全力支持，获得了在两大事业部和胡磊平等对话的资格。 而且这位不仅擅长借势，还很擅长避险。 龚荣岛台可以说是摧枯拉朽。可他却丝毫不受影响。 这个表现，想来胡磊的事情，也波及不到他。 这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不惹人讨厌的聪明人。 他和乔木首次合作，所有人都知道胡磊要收拾乔木，偏偏他上来就和乔木一组，带着乔木完成了必选任务，还给乔木介绍了一大堆注意事项，甚至还有从中劝和的意思。 乔木当时是真的信了，真的打算卖他一个面子。 如果不是有生命缚誓者的祝福，轻信对方的他，一路降妖除魔，将自己消耗一空，肯定要栽个大跟头。 就算保住性命，也不可能将困兽小队尽数灭口，所有底牌都会被曝光。 这家伙藏得并不深，却很巧妙，让他完全没有怀疑过对方。 直到他反复推敲之下，注意到了那场战斗中的一个疑点：那个沙特人“重压”，对方的出现，实在太违和了。 首先，俄国人对他的出现事先并不知情，他一定是临时被找来的。 那策划者一定是当时项目中的那几位。 其次，敌人不是不能有后援，但这个后援来得莫名其妙。 对方的能力，既不克制他，也不和困兽小队互补，找来干嘛？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仔细回顾了战斗的全过程，尤其是重压出现后的记忆。 对方主动透露关于他的情报，认为他的速度很快，而且有比瞬步更快的手段。 对方的能力，增加重力，看上去也是为了“克制乔木的速度优势”。 他的速度很快？他怎么不知道？ 重压的这个认知，一定是雇主告诉他的。谁会这么认为？ 他找出了所有自己与其他调查员战斗，或当着其他调查员的面战斗的记忆。 要么是划水，要么是始解远程攻击，根本没展现过瞬步之外的速度优势。 只有一处，那是他看到那段记忆之前，自己都没想到过的巧合。 他和颜其平去执行必选任务，他截杀任务目标时，他抢在颜其平追上来之前，砍掉了目标的脑袋。 之后颜其平问他怎么做到的，他随口糊弄了一句“我速度很快”。 颜其平显然知道那不是瞬步，还想试探，他没搭理对方。 这是唯一的疑点，甚至都算不上证据。 但疑点一旦产生，心中一旦有了一个怀疑对象，很多事情，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就能对号入座了，很多调查也能有的放矢了。 …… 颜其平一脸的“你听我解释啊”，但最终也没去拦乔木，只能苦笑着任由电梯门切断了他的视线。 直到电梯楼层从5变成了1，他还在一脸无奈地苦笑摇头。 直到电梯楼层变成-2，并听到了电梯井中清脆的一声“叮”，他脸上的笑容才消失无踪。 他转身离开电梯门，走到走廊尽头，那边是师耀强的办公室，现在空无一人。 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等了好一阵子，电话才被接起。 “我刚下飞机你电话就进来了，”对面的人笑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监视我。” “胡磊涉嫌买凶杀人，被停职了，”他没理会对方的玩笑，直奔主题，“乔木怀疑我了……” 犹豫了一下，他直接改口：“他笃定是我了，但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要你的身份，期限是下周一下班前。” “哪里不会出问题呢？”对面的人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出问题才是人生常态，世间哪有什么万全？何况面对的是一个有完全记忆的人。” “现在怎么办？”颜其平一点都不想听对方讲大道理。 “怎么办？”对方轻笑，“你还怕他不成？” 颜其平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胡磊倒下前，我确实不怕。” 对面也沉默了，只剩下机场大厅的广播声隐约可闻。 半晌后，电话中传出声音：“监察部不是傻子，早就找到我了，只是没证据不好动我。就算张世光要控制局面，也拦不住下面有人想曲线救国，向他靠拢。” 那人轻叹一声：“暴露是迟早的事，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了吗？” 颜其平抿了抿嘴，将想说的话压在心底，只是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等他出手。” “等？”颜其平的音量陡然拔高几分，他立刻警惕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等他像收拾胡磊一样收拾我？！” “不做不错，多做多错。那个胡磊就是做得太多，错得太多，”对面的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什么都不做，他就拿不到你的把柄。他做得越多，就越会露出破绽，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说得好听！说白了还是之前的行动都失败了，现在只能被动防守！”颜其平有些赌气，“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和他过不去！” “都失败了？人造天才的话题消失了？胡磊应付不了这种事情，他就能应付？”对面冷哼一声，“春播夏耕，也要等到秋天才能收获。多点耐心吧，年轻人。” 颜其平也不好再说什么，嗯嗯了几声，就把电话挂掉了。 下一秒，电梯口到他面前的楼道中，猛地燃起一条长长的火焰。 烈焰熊熊燃烧，几秒后，警铃大镇，消防喷头也纷纷喷水。 颜其平闪身进入师耀强办公室，没有关门，而是死死盯着外面。 直到火焰熄灭，他也什么都没注意到。 ‘是错觉吗？’他眉头紧蹙，一时难以确认。 与此同时，地下二层，电梯门旁，乔木听着消防警铃的声音，若有所思。 很快，一个人，竟直接从紧闭的电梯井门中穿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白人男子。 “怎么样？”乔木毫不惊讶，直接问道。 对方恭谨地将听到的颜其平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电话里的声音我没听到。我不敢靠得太近，他能察觉到我的存在。最后那场火灾，应该是在抓我。” “辛苦了。”乔木点头致谢，对方随即消失。 他也不做停留，直奔自己的座驾。 在公司范围内放出了一个鬼魂，他可不知道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得赶紧扯呼。 …… 省部昨天一天发生了一件小事两件大事。 先说小事：p9颜其平不知发什么神经，在省部点火玩儿，还好没有伤到人。 不过当时副主任王军也在五楼。 据说那位安心等退休的老好人，被熊熊烈焰困在办公室中，都开始写遗嘱了。得知是人为的，差点气疯了。 当天下午，颜其平就被停职了，要求做出认真反应和深刻检讨。 再说大事： 胡磊也被停职了。 不是停职反省，而是无限期停职，等待后续处理！ 这被人们视为他彻底完蛋的信号。 不是他本人完蛋了，要被处置了。而是他那派系领袖的身份完蛋了。 即使不知道具体原因，也已经有不少之前被他打压的调查员，开始弹冠相庆。 他们在内部论坛和飞信群中热烈讨论，乃至发起投票，猜测胡磊是会被解雇，或者干脆“消失”。 至于【胡越同舟】员工兴趣小组的成员们…… 他们很平静，一些人已经开始研究如何接手【胡越同舟】的势力遗产了，其他人则各过各的。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直接退出【胡越同舟】，加入其他兴趣小组。 这让从未见过调查员系统剧变的方增耀等人大跌眼镜。 他们这才意识到，调查员与他们，真的不是一个群体，并不共用一套职场规则。 这群人也不存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办公室观念。 胡磊的那几个得力手下，听到消息后就主动去找任永桂，问需不需要自己也做检讨。有两个问的时候还嬉皮笑脸，仿佛这只是某种新奇的体验。 任永桂在会上说起这事儿就直摇头，其他人也仿佛听天方夜谭一般。 经历了这段时间折腾的省部各级领导们，都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出黑色幽默。 人事部则从总部那边了解到一个八卦：一早晨的工夫，省里11个分部，新增员工兴趣小组申请数量，多达上百个。 真应了那句话：一鲸落，万物生。 虽然其中大部分看名字就知道是在玩儿票。而且按照总部人事部的经验，绝大多数都会在一个月内自动消失。 但哪怕留下来一成，也会给这些年在胡磊掌控下一潭死水的山西调查员系统，注入前所未有的活力。 第二件大事，对广大调查员，尤其是省部外部项目事业部的调查员而言，颇为操蛋。 他们的“人造天才”乔木，晋级p8了。 这位的晋级速度，早就在内部论坛被曝得清清楚楚了。 两个月转正，四个月晋p4，之后每三个月晋一级。 省部大部分调查员虽然知道那两篇帖子是造谣，但也觉得经过这场风波，这位的晋级速度总该慢下来了。 结果，人家从p7晋p8，只用了俩月，刷新纪录！ 这事儿自然瞒不住。到了午饭时间，内部论坛的热搜榜前十，乔木一人，独占了四个。 【人造天才晋p8】【谁创造了人造天才】【人造天才骗局再现】【乔木是谁】 剩下六个，胡磊停职占了一个，颜其平玩火占了一个，山西整顿职场最新进展占了一个，兴趣小组大爆发占了一个，p5高级调查员狂喷胡磊三十分钟占了一个。 最后一个，是总部在那场袭击中的经济损失统计。 这个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省部，瞬间成了整个公司的流量密码。 其实这次晋级乔木也很惊讶。 他惊讶的点，不是自己能这么快晋级，而是自己收到了三份奖励。 【法力晶格技术资料】奖励大熊猫币85点； 【阿肯尼特水晶技术资料】奖励大熊猫币873点； 【吉尼达尔圣光引擎技术资料】奖励大熊猫币3750点！ 要知道，他从大剑世界搞到的那枚海螺，能让调查员无法结束项目，帮助他们成功团灭以色列人的海螺技术，才给他带来了468大熊猫币。 贝加庞克的全套【血统因子技术资料】，也只值455大熊猫币。 这意味着，德莱尼人的圣光能源技术，竟然在现实世界有着极高的研究价值，甚至很可能是有效的！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除此之外，他还从柯羽那边得知了一条消息：总部内部项目事业部和研发部一起找到她，开出了丰厚的报酬，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她能在《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项目的德拉诺世界中，帮助他们培训圣骑士调查员。 乔木打开内部集体项目报名列表，真的找到了一个培训项目。 项目名称：奇幻世界艾泽拉斯 项目编号：Qh04-201406-01-03 预估风险度：低风险 项目目标：强化能力培训 报名要求： 1.无其他强化能力； 2.30天内【素养判定】对【圣光感应】的适应性评价不低于d+； 3.发自内心认同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等道德观； 4.有大局观、有团体协作意识，能吃苦耐劳。 项目须知： 1.报名人数不限，报名通道长期有效； 2.项目执行周期为每月一次，请自觉预留档期； 3.报名不限战斗类调查员，非战斗类调查员亦可参与； 4.报名前请仔细阅读下方附件，一旦报名，即视作无条件同意附件中所有条款； 5.报名成功的调查员，有义务在可能的研发部科研工作、生产部生产工作、康复中心治疗工作中，无条件进行配合。 乔木看得目瞪口呆，公司这是要打造一支圣骑士多功能人形电池队伍？ 除了以上奖励，同一天，他还收到了另一份奖励：来自风控部的8500积分！ 第468章 469.劝银商贸 吉冈滉一最近过得不太顺利。 一个多月前，由他主导的《大航海时代》遭遇重大挫折。 他率领的富士海贼团，连续两次在高质量完成必选任务后，被人破坏。 一次项目失败其实没什么，真正要命的是，这次失败，彻底打乱了公司对这个项目的全部规划，让近百人近半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事后追责，长井本部长和平佑专务联手甩锅，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了他和飞田部长。好在飞田部长和长井本部长一向不和，背了大部分锅，黯然去职，他得以幸存。 即便如此，他也被收拾得不轻。被一撸到底，成了一名普通的高年功主任。 但好在工作保住了，房贷和孩子的学费就不成问题。他也只能勤勤恳恳，继续工作，期待未来能够重新雄起。 但当惯了领导，突然成了人人都能使唤的主任小员工，重新给小小的系长端茶倒水点头哈腰，这让他很不舒服，一个多月了，都没能适应。 更不用说薪资的锐减了，每到月底，晚上进家，都会看到老婆独自坐在桌前，对着账单发愁。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给他看，向他施压。 这让他不禁万分羡慕海对面的邻居了。 据说新起点的调查员，只需要执行项目，不需要做任何其他工作。而且任何领导都管不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是无法无天……哦不，是自由自在。 不像他们，整个公司上下等级制度森严，明明都没执行过项目的家伙，只因为职务比他高，就可以对他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遭受如此大的挫折后，吉冈近来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干劲十足了。 这导致他很多工作都出了纰漏，让领导和同组的同事非常不满，越来越不待见他，总是找他麻烦。 但今天似乎有了些变化。 不，不是“有了些”变化，而是整个公司的氛围，都变了。 他坐下了工作了好一阵子，直到发现今天系长竟然没让他去影印文件，课长也没让他去给大家倒咖啡，觉得很奇怪，四处查看下，才发现不对。 非要说的话就是，所有人都死气沉沉、谨小慎微，大气不敢喘。 而且他很确定，之前几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年轻人，甚至在刻意回避与他的视线交流。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时有些忐忑。 就这么七上八下地熬到午休时间，在甜品间里，他特意找了一个看着面生的其他部门同事，低声问道：“今天公司怎么了？感觉怪怪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人正在调复合果汁，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看行业新闻吗？” 说完就闭口不言，不再解释。 吉冈也不再追问，得到了提示后，顾不上微波炉中的盒饭，立刻返回工位，打开网站，登录nseiC的网站。 一条置顶简讯，映入眼帘。 经内阁安全保障会议决定，即日起，日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正式解除与劝银商贸株式会社之一切合作事项，双方将不再进行任何商业往来。 劝银商贸株式会社，和他们富士咨询株式会社一样，是nseiC十一家配套企业之一。 吉冈看着这条简讯，一时目瞪口呆。 他仔细思考着，劝银究竟惹了什么大麻烦，竟然被这么收拾。不过他在劝银没什么熟人，对那家公司并不了解。 他又看了后面的资讯，没什么特殊的。所以，这条简讯，就是公司氛围诡异的罪魁祸首咯？ 还有些迷糊，身后就有人喊他。 “吉冈！吉冈滉一！” 他猛地惊醒，回头一看，竟是力主将他一撸到底的平佑专务，对方朝他招手：“你过来一下。” 吉冈收敛心神，连忙起身过去，鞠了一躬。 “跟我来。”对方也不和他废话，转身就走。他也只好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来到了社长办公室，这不让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不会……是要解聘自己吧？！ 跟着专务进去，就发现办公室中除了社长，竟还有好几个人，将沙发坐得满满的，还添了几把椅子。 都是取缔役，公司的大人物。 社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待年轻貌美的秘书从外面关紧门后，才开口。 “吉冈，你知道劝银那帮家伙在《大航海时代》中的所作所为吗？” 吉冈滉一怔了怔，思索道：“知道，他们垄断了香波地群岛与德雷斯罗萨之间的航线，一直在做新入调查员的客运工作。” “据我所知，是赚不了几个钱的。”说完他补充道。 他微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用视线余光四处观察，屋里的大人物们，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 “那你知道，他们和那个……”社长看了看桌面上的文件，“天夜叉，他们之间的协议吗？” “知道，”他再次恭敬说道，“那个剧情人物开设了一间豪华酒店，靠他们招揽出手阔绰的调查员顾客，并给他们提成。同样赚不了多少钱。” “这不是钱的事情，”社长似乎对他三句不离钱有些不满，嘀咕了一句，才问，“你在项目中有和他们打过交道吗？有任何合作吗？哪怕已经结束的。” “没有！”吉冈滉一当然不傻，连忙摇头，“最初的几次项目进度中，我们发生过一些冲突，这些我都向公司报备了，还有书面文件……” 见社长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立刻说：“之后我们在项目中就没有任何交集了。就我个人而言，现实中也不认识劝银的人。” “你确定吗？！”社长重重质问，“你最好再仔细想想，这可是很重要的！” 当然没有啦！与他们合作又不赚钱！吉冈滉一心中吐槽，这次却没敢说出来。 他佯作努力回忆，其实在暗中观察社长神色，直到对方又有些不耐烦了，才一脸笃定地摇头道：“我非常确定，绝对没有！” 社长没说话，而是打量着他，让他很不安。 直到他都快炸毛了，对方才缓缓点头：“那就好。记住，不管什么人问你，你都要如此坚定地回答，明白吗？！” 最后这一声大喝，吓了他一跳，他立刻低头：“是的，我明白了！任何人问起，我和劝银那群人，都没有任何瓜葛！” 这下社长才满意了：“很好，去吧。你最近的工作很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要加油啊。” 听到这话，本还忐忑的吉冈滉一，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受到鼓舞的他兴奋地深深鞠躬，倒退着来到门口，才转身离开办公室。 出了门，还有些飘飘然的他，朝社长秘书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后者也报以礼貌的微笑。 直到回到工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其妙被拽过去问话加警告，结果到最后也没搞清楚劝银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起来，似乎是他们在《大航海时代》中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这才仔细回忆项目中与劝银有关的情报，想了一大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放弃。 正要重新以饱满的精神面貌投入工作，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十一家配套企业，至少名义上都是为nseiC打工，毕竟ionr承认的执行机构是nseiC而非这十一家日本企业。 如果nseiC不再和劝银合作，劝银这家企业要怎么办？它那成百上千的员工要怎么办？ 不会全部失业吧？那也太惨了。 调查员还好，毕竟有强化在身，nswiC不可能不管，很可能会被其他十家瓜分。但那些纯文职员工，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员工，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么一比较，同样在那个项目中惨遭滑铁卢的自己，似乎还算是幸运的了？ 吉冈心有戚戚然地想着，一个人就凑了过来。是他曾经的下属，顶替了自己位置的现任课长。 “吉冈君，平佑专务找你做什么？” 吉冈想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社长问我在《大航海时代》中，和劝银那些人有没有联系。” 课长脸色立刻极度难看，连忙问：“你怎么说的？” 吉冈被对方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慌忙道：“当然是毫无瓜葛啦！” “社长信吗？”课长立刻问道。 什么叫信吗？吉冈有些不快：“这是事实，我如实陈述，他当然相信啦。他还让我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们与劝银曾有过冲突的事情。你也不要往外说啊。” “当然，我知道轻重。”课长的情绪好了不少，却仍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吉冈有些好笑，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个吓成这副模样，好像劝银那群人叛国了一般。将来说不定还会和他们中的某些成为同事呢。” 课长微微张着嘴，一脸惊恐地瞪着他，仿佛他说了很恐怖的话。 半晌后，对方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知道劝银商贸发生了什么？” “知道啊，”吉冈有些莫名其妙，“被nseiC除名了嘛，我看简讯了，怎么了？” 课长怔怔看了他片刻，回过神后环顾左右，才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看在咱们都是富士海贼团成员，在这件事情上算是一莲托生的份上……” 在他满心奇怪之下，课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劝银的所有员工，从社长到保洁，都被处决了！都由仿生人替换，未来逐批退出社会。 “就和当年巴西的国家科学技术发展委员会一样，一个不留！ “刚才那种蠢话，千万不要再说了……” 吉冈滉一目瞪口呆，双眼死死盯着课长。 他还在等对方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吉冈君还真是好骗呢”，对方却同样严肃地盯着他。 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强烈的恐惧感，立刻死死攥住他的心脏，使劲揉捏，仿佛要直接捏爆一般。 强烈的尿意袭来，他甚至都没能进行任何抵抗，就感觉裤子里暖暖的。 …… 乔木发现自己在公司成了稀有动物，走哪都有人围观后，就干脆直接回住处了。 一开门就听到观月惠美平板中传来的嘈杂音效。 这位在他家住了也有快一个月了，他发现对方确如之前所言，真的不喜欢关门，就连睡觉时房门都要半敞着，上厕所和洗澡除外。 但这不代表对方说的是实话。 因为这一个月来，他从未见过对方穿那些奇装异服，更没见过对方穿着那些衣服“缓解压力，取悦自己”。 这真是个大骗子！ 乔木换好鞋，敲了敲对方大敞的房门。 “外卖到了？”趴在床上的观月，有些迷糊地仰头问他。 这个女人，自从来了之后，除了取外卖和快递，几乎不碰大门；除了下楼扔垃圾，更是几乎不出门。 就算出门，也多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出去遛一遛。按对方的话，就是后半夜更凉快，适合散步。 乔木曾怀疑这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某些电影中，出没于深夜小道中，专门拦截加班中年社畜的年轻女孩之类的。 他甚至还跟踪了对方两次，发现对方真的只是下楼遛弯吹风，而且遛个弯都能很开心，显然是憋坏了。 “我今天早晨看到一条新闻，你不是我司员工，我没法转给你。”乔木在内部oA的行业资讯中找到那条简讯，走到床边递过去。 观月干脆起身，盘腿坐在床上。 她腿型秀美，即使盘腿挤压着，也不显粗大。再加上只穿了一身小t恤和小短裤，美好的身材，在居高临下的乔木面前显露无遗。 乔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且他上一次疏解，还要追溯到去年年底的《高中霸凌生活》。算下来他禁欲已经快两年了，实在受不了这个，送出平板后，就后退几步回到门口，倚着门不去看对方。 即使不看，安静的房间中，他也能察觉到，对方看到简讯后呼吸明显滞住了。 简讯内容很简单：执行机构nseiC所辖配套公司劝银商贸株式会社，内部出现严重的主观泄密事件。 国际核子研究组织保密与稳定工作小组、埃弗雷特公司、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俄罗斯国家技术集团四方共同调查组调查发现，劝银商贸株式会社内部多名员工，通过多条黑色渠道，非法向社会输送强化能力与道具，性质极其恶劣。 事态严重且紧急，无法对涉事人员一一进行甄别。经ionr理事会投票表决，决定正式将劝银商贸株式会社除名，对其全体职员采取最高级别紧急措施。 相关工作，由埃弗雷特公司、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俄罗斯国家技术集团三方负责，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提供必要的配合与支持。 看到这条新闻的瞬间，乔木就知道之前柯经理说的风控部忙疯了，是指哪件事情了。 下一刻他就想起了家里这个女人，打着休长假的幌子，跑到只有一面之缘的他的家中躲起来，也不知道是在躲避什么。 果然，观月惠美看过之后，眉头紧蹙，神色复杂。 “你是这家劝银商贸的？”乔木随口问了一句，但并没指望对方给出答案。 但观月惠美还是开口了：“你要举报我吗？” 第469章 470.事故 “我承诺过，你帮我，我就不会出卖你，”乔木平静道，“你已经帮过我了，这个承诺会一直有效。” “就为了那点小事？”观月惠美眉毛一扬，“你要想清楚，在这种事情上包庇我，一旦暴露，你的下场绝不会比他们更好。” “不是小事，让我找人发那个视频，一定会留下痕迹。现在我肯定被风控部捏圆揉扁了，”乔木认真纠正，又问道，“他们是什么下场？” “最高级别紧急措施”这个词放在这个行业里，通常来说是不会被人误解的。 但如果前面加上一句“全体职员”，那就很惊悚了。 果然，观月惠美抬起小手，在自己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一下。 即使早就猜到，乔木心中还是狠狠一跳：“你们公司有多少人？” “肯定上千了。”观月冷笑道。 听到这个答案，乔木决定将“你们公司是我举报的”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绝不透露给任何人。 “至于吗？”他叹了口气，很难理解上面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现在再说“整个行业都要保密”，是避免社会出现不必要的动荡，人类文明出现不必要的伦理危机，显然已经站不住脚了。 这次事件的处理方案，已经明显超出了这个限度。 “怎么不至于？”观月冷笑，“永远不要小瞧权力对人的扭曲。” 显然，她将这种极端的措施，归咎于行业上层想要垄断权力与财富。 “你要怎么办？”观月情绪平复，“我希望你能给我一天时间逃跑。” “当然，这也是我承诺的内容之一。”乔木点头应允。 他知道，这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你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与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倒不如维持现状。 他不会为对方出生入死，他们没这个交情。 但他也不会为那点虚无缥缈，甚至无法验证的潜在危险，就随意抛弃甚至出卖对方。 他的道德观不允许他这么做。 现在的他，也有能力守护自己的道德观了。 “你要怎么办？”他反问对方。 很明显，即使劝银被处置了，观月也不可能重归曾经的日常了。 就凭上面的这个力度，她“在逃犯”这个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抹去，下半生大概率只能苟且偷生。 观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一时间有些迷茫。 她不可能在别人家里躲一辈子，但她也看不到前路在何方。 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不提，不过变化发生之迅速，远超乔木的预料。 第二天他照常睡了个大懒觉，醒来时才发现，屋里竟然没人。 他第一反应是观月惠美跑路了。但对方的行李都在，那身小巧的居家服也随意丢在床边。 这让他有些惊讶：这女人是破罐子破摔了吗？竟然敢大早晨出门？ 他洗漱的时候，就听到开门声。等他洗漱完出来，发现对方正在卧室中换衣服，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衣了。 门依然没关。 乔木无奈转过身往厨房走：“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 “什么影响？”对方随口敷衍，语调听上去很轻快，“你用卫生间吗？我要洗澡洗衣服。” “这么早？不用。”这女人转性子了？ 乔木拿出一瓶冰可乐打开，转头就发现抱着脏衣服往卫生间去的对方，脸蛋竟然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不少细汗。 再看对方怀中，可不正是一身运动服吗？ “你锻炼去了？”他惊讶问道。 “是啊，好久没运动了，感觉整个人都要生锈了。” 乔木快步坐到沙发上，让自己背对着洗手间，不去看对方往涡轮洗衣机扔衣服时弯腰的姿态。 ....... 他干脆回屋关上门，打开手机，来一局飞驰卡丁车。 连玩几局后，注意力终于被分散了，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然后，毫无预兆地，伴随着“干什么呢”的喊声，房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观月惠美探进脑袋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他，看着他翘着小腿趴在床上的姿势，听着手机中传来的激昂鼓点，顿感失望。 乔木被吓了一跳，有些无语地看向这个毫无距离感的女人。 对方头戴干发帽，几绺发丝还湿漉漉地垂在脸颊两侧，身上裹着浴巾，精致的锁骨和纤细的小腿露在外面，还有那一抹不算深却也不容忽视的沟壑，若隐若现。 乔木好不容易燃尽的火焰，再次熊熊燃起。他只好假装安心游戏的模样，不再去看对方：“你说干什么？等你让出洗手间呗。” “那干嘛关门？我还以为能抓到你的把柄呢，”对方显然并未察觉到他的狼狈，捉虫失败后有些失望：“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你敢出门？”乔木惊讶，但还是没敢去看对方。 手机中，他的卡丁车噼里啪啦一通乱撞，被倒数第二名远远拉开，这局已经没有跑下去的必要了。 但他还是得假装赛况激烈，实际上双眼都没在屏幕上聚焦。 “有什么不敢的？！”观月慨然道，“我早已无所畏惧，何况生死？” 她不给乔木吐槽的机会：“快去洗漱，我晾干了就出门。” 乔木直接关掉游戏，仔细聆听，确认对方确实回房间了，才敢起身，弓着腰收着腹，小心翼翼走到门口，往外瞟了一眼，然后快步走进洗手间，关上门，才松了口气。 这女人就不能普通一些吗？马路边上坐一天也见不到一个极品，怎么就莫名其妙跑他家里一个？ 还没法下手，真麻烦。 乔木洗着洗着，干脆直接冷水洗了个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卫生间出来时，对方已经换好了衣服，虽然也很清凉，但因为要防晒，所以并不暴露，总算让他松了口气。 两人一个想吃寿喜锅，一个想吃火锅，最后折中，选择了潮汕牛肉锅。 乔木开着车，看着副驾驶的观月全副武装，又是防晒口罩又是墨镜又是遮阳帽，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有些无语。 “你以后就打算这么出门了？” “说什么呢？你见过谁春秋季这么出门？”观月朝他这边扭了一下头。 不知为什么，他很确定对方在墨镜下朝他翻了个白眼。 “那你其他季节怎么办？也这么伪装？” “不是伪装啦，单纯的防晒而已，”观月摆了摆手，“我应该可以出门了。” “什么意思？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了吗？”乔木眉头微蹙，看向对方。 “安心开车！”观月轻叱一声，“到了再给你看。” 半小时后，火锅店中，乔木看到了观月所说的那个东西。 其实就是一篇新闻报道，而且不是行业新闻，是公开的国际新闻。 北京时间凌晨四点，日本籍豪华游轮海上青鸟号，与巴拿马籍散装货轮阿美利哥号在公海相撞，青鸟号当场倾覆、沉没，甚至都没来得及救援。 搜救工作正在进行，截至今天中午十一点，搜救队未发现任何生还者。 这场灾难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于，目前公布的乘客名单中，包含了十余名日本政界人士、数十名商界人士、数百名暴力团与宗教人士，以及，他们的家人…… 这份名单在日本互联网上引发轩然大波。 政界和商界、政界和宗教界，哪怕是政界和暴力团聚会，都没什么。但这四者齐聚一堂，就非常诡异了。 网上几乎认定了，这是某种背着选民进行的大型选票串联、利益输送活动。尤其是当政府发言人出面宣布他们对此事毫不知情后。 人还一个没救起来呢，这些人的身后名，已经彻底臭掉了。 “这是……”看着一篇篇明显是从日本媒体上粗暴翻译过来的追踪报道，乔木有了一个惊悚的猜测。 “其中不少都是和劝银关系密切者，甚至可能大部分都是，只是我不了解罢了。” 观月很淑女地用吸管喝杯中的柠檬水：“所以，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些人，全都是‘强化能力非法贸易’中的买家。” 乔木看着新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了昨天“全公司上千人被消灭”一事铺垫，此时，他内心竟然颇为平静。 或者说，昨天他就对这个结果隐约猜到大部分了。 他唯一没猜到的，就是“杀全家”这一手。 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心塞。 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涉足这个世界秘密的深水区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湍流冲垮，然后溺死在水中。 “它和你的关系是？”他晃了晃手机问道。 “他们处理这类事件的风格就是，凑齐所有人后，通过一起意外事故，让那些人一起死亡，至少让公众认为是一起死亡。” 观月嘬着吸管，指了指自己还在乔木手中的手机：“所以，这场事故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他们已经处理掉了所有他们想要处理的人。” “你安全了？”乔木怔怔问道，“可以回国了？” “当然不行，”观月摇头，“我还得躲着，不出意外的话，要躲一辈子。最好是找一片原始森林，在里面茹毛饮血。” 她的语气充满了讥讽与怨愤：“只是他们不会在我身上下大力气了。但如果我敢现身，他们依然会送我一场意外。而且，ionr使用成员国会费，长期聘用各国的配套企业，寻找我们这些漏网之鱼。” 听到这，乔木就理解对方为什么敢大早晨跑步，大中午出来吃饭，却还要伪装得那么严实了。 “留在你身边，对我反而有个巨大的好处，”观月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她压力很大，应该是憋坏了，迫不及待想要通过分享来释放压力，“你是新起点的调查员，还是那种明日之星级别的；咱俩之间还几乎没什么交集。” “那些猎狗绝对想不到，我会躲藏在你身边；更想不到你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我。” 这话确实在理。 “房租翻倍！”乔木当机立断。 观月白了他一眼——这次他真看到了，因为对方显然不能在饭店里戴墨镜，会让人误以为是明星，偷拍发到网上——嗤笑道：“过一段时间，说不定我还要朝你借钱呢。” 他被对方这恬不知耻的态度震惊了：“你没存款？” “你见过我的收藏，那些可不是大路货，都是高端定制的精品！尤其那身十二单，折算成人民币，也需要近百万！”观月理直气壮，“你觉得我能有多少存款？！” 乔木无奈捂额：这种人，跟她说消费主义陷阱，商家都会觉得冤枉。 “实在不行的话……”观月似乎也意识到这么做不太妥当，有些犹豫不定，说话支支吾吾。 “我……我可以用身体支……” “打住！”乔木呵斥一声，不去看对方眼底的幸灾乐祸。 “你果然不是好人！”对方依旧不放过他，“我都没说完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你果然看过，对吧？！” 见他扭过头不说话，对方起身前倾，上半身压在桌子上，脑袋凑到他面前，拖着长音低声戏谑道：“我-知-道-哦，今天早晨，你有反应了，对吧？还超-级-强-烈~” 乔木仿佛耗尽了此生的定力，才没让自己在对方那带有柠檬清香的气息拂过鼻尖时，溃不成军。 见他没反应，对方也不气馁，直接坐回去：“实在是太丑陋了，你到底憋了多久啊？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种事情，和好坏有什么关系？！”乔木强辩。 “其实，如果昨天你提出用身体交换，我是会答应的，”观月夸张地观察左右，低声糯糯道，“人家真的还是第一次哦，毕竟侍奉神灵，要全心全意。你们中国男人似乎挺在乎这一点的。” 不，我不在乎…… 乔木又耗尽了下辈子的定力，没让这句话脱口而出。 那边的观月，却朝他搁在桌子上的手，伸出柔荑小手。 就在两手要握住，就在他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对方灵巧地从他手中，抽走了那台手机。 “不过现在晚啦，”对方嘚瑟道，“你错失了唯一的机会。懊悔吧，少年！” 第470章 471.吸血鬼家族 乔木很是无语，这女人真的很爱故意挑逗他，看他笑话。 “再给个机会呗？”他决定反击。 但对方已经扫了桌子上的二维码，自顾自点餐了，不再搭理他。 他顿时气结，脑子一热，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了一句：“你这是在玩火！” 说完他自己都一阵恶寒，险些起身掩面而去。 太羞耻了！ 好在这个世界没有霸总文学，观月的视线从手机上移，瞥向他，娇笑道：“果然，你不是好人！心里全是龌龊想法，禽兽！” 他冷哼一声：“我要不是好人，就不只是想法了。” “所以你承认自己禽兽不如？” “我是对你不感兴趣而已。”乔木的视线，故作轻蔑地停留在对方低v打底衫的领口处。 没想到对方立刻从腰间将衣服向后拽，原本就贴身的黑色打底衫，立刻在身前绷得紧紧的。 “真的不感兴趣吗？”饱含委屈的娇媚声钻进他的耳朵，他立刻狼狈地移开视线，举手投降。 这才看到，身后不远处的服务员阿姨，正一脸震惊地用余光扫着这边，仿佛无法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你怎么不穿小衣？！”他扭头到一边不去看对方，低声埋怨。 “怕我被别人看到？这不是充满了占有欲吗？还说不感兴趣，”对方抓住机会又调侃了一句，看他不接茬了，是真的认输了，才说，“打底衫哪有配小衣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乔木自然不懂，他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打底衫。 他算是彻底发现了，女人一旦放开了，男人真的很难在嘴上讨到好处。 除非他真的敢做禽兽。 他干脆不再说话，低头玩手机。 观月似乎也逗弄够了，压力释放得差不多了，开心地伸了个懒腰，也不再理他。 直到这顿饭进入尾声，果盘上桌，乔木才问出了他刚才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咱们这个世界，比起其他类似的项目世界，各种灾难事故过于频繁了一些？” “你想问，那些灾难，是不是咱们这行干的？就像那艘游轮一样？”观月惠美心中门清。 她毫无形象地张着大嘴，将一块切成三角状的冰镇西瓜，整个塞进嘴里，含混说道：“肯定有一些，但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我想我知道，”乔木叹了口气，“或者说，我知道一个方法能够进行统计。” “和项目世界对比？我还没见过和咱们世界高度相似的项目世界的，应该做不到吧？”观月随口道，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不需要对比。”乔木看了周围一圈。工作日中午，店里没什么人。那个负责他们桌的服务员，似乎不想打扰他们“小两口调情”，躲得远远的。 “按你的说法，那些灭口行动，都会伪装成事故。反过来理解应该也成立吧？只要事故没有生还者，那大概率就是灭口行动。” 观月去取果切的手，停住了。 “毕竟，一场真正的事故，幸存者数量为零的概率能有多大？” “是个好方法，”观月继续取果切，“不过你为什么要关心这种事情？” “你就不好奇吗？”乔木反问，“自己的世界有着一个惊天大秘密，你能不为所动？” “我曾经也好奇过，”对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直到后来，我意识到了两件事。” “好奇，是没有尽头的。而且好奇心，真的会害死猫。” “所以，我现在只需要警惕心，不需要好奇心，”说完，她用湿毛巾擦了擦手，起身拿起座椅靠背上的防晒服和遮阳帽，“吃饱了，要睡午觉，回去吧。” 不给乔木说话的计划，她就直接朝大门走去。 乔木看着这个神秘兮兮的女人的背影，耸了耸肩，起身跟了上去。 …… 项目名称：吸血鬼家族 项目编号：？？？ 项目性质：外部项目&组队项目\/5人 预估风险度：高风险 必选任务：与一个吸血鬼家族的关系达到5级或-3级。 乔木苏醒时，发现他们五人身处的位置，竟然是一辆轿车中。轿车停在仓储超市的露天停车场上，周围的车辆并不多。 他坐在后排左侧，右侧是两名女同事，主驾驶和副驾驶则是两名男同事。 他没等这几人醒来，直接推门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自己的斩魄刀和行李箱来。 这一番动作，主驾驶的同事就醒了，探出头看了看他，只是点头说了句“等其他人都醒来吧”，就没说别的。 乔木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也不上车，就站在一旁等着。天阴沉沉的，一点阳光都没有，也不晒，反而有着丝丝凉意。 没几分钟，其余三人也醒了，纷纷下车，从后备箱取自己的东西。 “高风险项目，接下来要并肩作战了，大家互相介绍一下吧，”主驾驶的男子明显是他们的负责人，“我先来。” “昆明p9侯军军，代号‘硬汉’，擅长近身格斗。” 乔木打量着对方，身体确实挺壮实，一看就给人一种很能打的感觉。 另一个男性主动第二个开口：“汪文中，兰州p8，代号‘血蛊’，不擅长战斗。” 这是战斗类项目，非战斗类调查员除非特殊原因，是不会进来的。 一个战斗类调查员，说自己不擅长战斗，那就是辅助类型的了。当然他们也不可能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只是相对而言，他们的能力是侧重其他方面的。 “郑佳雯，来自内蒙呼市，p8，代号‘蜜糖’，我擅长治疗。”这个女同事说话有些嗲嗲的。 而且乔木注意到，对方介绍代号时，另一个本来只是礼貌性关注的女性，目光认真起来，还上下打量对方。 看来她应该听说过这个蜜糖。 而且乔木隐约能从对方大量的视线中，看出一丝隐藏颇深的轻蔑与优越。 说明她对这个蜜糖没什么好感。 而且她的容貌，确实比那个蜜糖强不少，那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精致妆容，让她此刻的容貌绝对有资格跻身一线。 但卸妆后如何，那就不知道了。 郑佳雯介绍过后，出现了片刻冷场。那个女同事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就说道：“陆蓁，成都p8，代号‘寒冰仙女’。” 她没说自己的能力，但她没武器，而且明显长期塑形的身材颇为清瘦，这个体型一看就不是近战类型的。再结合她的代号，足以大致猜测她的能力了。 郑佳雯立刻上前两步，来到她身边，伸出手嗲嗲道：“五个调查员有两个是女性，还真是蛮少见呢。girls help girls？” 陆蓁没有第一时间握住，而是低头看了看对方伸过来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厌烦，才伸手握住：“嗯，大家团结协作就好了。” 她说话时无论神态还是语气，都有些冷淡，和她的代号还蛮匹配的。 其余四人全都看向乔木，他才开口：“太原p8乔木，代号‘死神’，擅长杀人。” 场面，真的冷下来了。 显然，在场四人全都知道太原+p8+乔木这个组合代表着什么。 侯军军拍手吸引众人注意，笑着说道：“没事儿没事儿，相遇就是缘分，大家都是同事，鼎力合作就是了。” 乔木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打量对方。 这话本身就证明对方相信网上的内容，认为他是靠关系上位的银样镴枪头。 其实这倒无所谓，但对方作为负责人，是提前审过他的申请的，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 知道他的身份，相信那些谣言，还批准他的申请？ 有点儿意思。 “擅长杀人？”汪文中一脸好笑地问道，“你杀过几个人？” “十一个。”乔木答道。 巴祖带就不算了。自己杀他之前，他已经被智脑“杀死”了，只能算是在项目世界里苟延残喘的幽灵。 《大航海时代》德雷斯罗萨王宫中他还割喉了一个老女人，不知道活下来了没有，就不算了。 他心中想道。 “十一个？”侯军军哑然失笑，其他几人也乐了，就连陆蓁都嘴角翘起。 侯军军指了一圈：“别说咱们几个了，你随便去找个战斗类p4问问，谁手上没个几十上百条人命？” “调查员，”乔木随即补充了一句，“十一个调查员。” 侯军军被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但他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显然是不信。 “吹牛的吧？”郑佳雯倒是把心里话说出口了，“你怎么杀啊？偷袭打晕吗？” “等遇到同行，我给你演示一下。”乔木淡然说道。 郑佳雯被堵了一句，明显有些不开心。 汪文中见状，连忙出来调解氛围：“好了好了。咱们这次项目性质是中立，可不要喊打喊杀的。” 他随即对侯军军说：“候工，你是负责人，能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吗？这个项目我没查到进阶情报。” 侯军军点了点头：“这是个新发现没多久的项目，隶属埃弗雷特，他们自己也没探索明白。” 说完他就止住话头，五人在车旁干站着，一言不发。 直到那个从超市出来的老妇人，带着投向他们的奇怪目光，推着购物车向自己的汽车走去，侯军军才继续。 “这个世界有很多吸血鬼，他们以家族为单位，隐藏在人类社会中。这个项目肯定是围绕吸血鬼展开的，但目前还没找到主角的踪迹……” 他大致介绍了一下目前已知的几个著名吸血鬼家族。 居于意大利的沃尔图里家族，拥有三千多年的历史，是整个吸血鬼种族金字塔顶端的家族，成员多达上千人，视人类生命为草芥。 英国的蒙塔古家族，起源于中世纪早期，他们至今仍对英国政界与商界有着惊人的影响力。 印度的惠普尔家族，是在大流士东征印度后出现的吸血鬼家族，但他们的具体起源已不可考。 秘鲁的尤潘基家族，在印加帝国时期，就有着庞大的势力。 除了这些成员数百上千、雄踞一国的大家族外，还有无数成员几十甚至几人的小家族。他们或是盘踞一个小镇、一条街区；或是四处流动觅食，不在一个地点过多停留。 这些家族的风格也各不相同。 有的嗜血成性，全凭伪装成“野兽袭人”来掩盖真相，掩盖不住了，还得那些大家族出面替他们擦屁股。 这类小家族，被各方视作麻烦，通常不会存在很久，就被大家族主动剿灭了。 大部分吸血鬼则克制饮食，或者直接从医院等渠道获取血浆，尽量安全地享受永生的乐趣。 还有极个别，选择完全戒掉人血，来避免引用人血后必然出现的如野兽般的亢奋、狂躁情绪，维持“为人”的主观感觉与信念。 例如卡伦家族，这个家族七名成员，是一个非常小的不起眼的家族。他们凭借彻底戒除人血的优势，安全地躲藏在一个只有三千人的小镇中，甚至大大方方地融入人类社会。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家族有很多，大的小的，只要你用心，总能找到，”侯军军总结道，“所以，这个必选任务其实非常简单。” “如果你只想做保底，那就找到一个小家族，攻击他们，完成任务后直接结束项目。 “但如果你想做可选项目，那最好还是和他们处好关系，借助他们深入吸血鬼世界。这方面的风险就是，你可能会遇到那些对你有敌意的吸血鬼。” “要怎么杀死他们？”汪文中问道。 “我知道你们应该查了不少吸血鬼项目的情报，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什么阳光、十字架、圣水、打算、木桩戳心脏等等，都没有用。 “这个世界的吸血鬼，杀死他们的唯一手段，就是砍掉脑袋后，一把火连脑袋带身体烧掉。除此之外，他们无所畏惧。 “而且他们速度快、力量大、愈合能力强。此外，千万不要被他们咬伤，否则你也会被转变为吸血鬼。总体来说就是这些了。” 侯军军刚介绍完，郑佳雯就半撒娇半埋怨：“听你这么说，这个项目好像不适合我啊，怎么办啊？” 冷场…… 乔木和陆蓁完全不打算说话。 侯军军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陆蓁一眼，也没说出口。 让乔木奇怪的是，那个汪文中不说话就算了，从得知他的身份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关注着他。 没得到期待的回应，让郑佳雯一时尴尬不已，只好又开口道：“你们三位勇士，一定要保护好我们两位女士哦。” 刚才还说女孩帮女孩，现在就变卦了。 乔木也大致了解了这位为人处世的风格。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问。”侯军军无视了郑佳雯的话。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没开口的乔木举手，“除了吸血鬼，其他势力呢？” 第471章 472.靠边停车 “其他势力？”侯军军有些奇怪，“什么势力？” “狼人、巫师、教会，或者吸血鬼猎人之类的。如果没有这些敌对势力，吸血鬼为什么要隐藏自己？” 作为一个完整的世界，其中的内容肯定比小说或电影更丰富。 比如对方介绍的那些大家族，除了沃尔图里，乔木一个都没听说过。 既然如此，出现原著中没有的其他势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侯军军没说话，显然是被问住了。 他支吾了半天，才说：“教会应该没有，毕竟埃弗雷特探索了这么久，不可能不试探教会；其他势力也没听说，我估计没有吧……” 应该、没听说、估计…… 显然，这位就是拿着埃弗雷特给的资料照本宣科，根本没有自己的思考。 但不知为什么，对方说的时候，还显得有些不高兴。 这是被问住了，觉得丢面子？应该不会吧？毕竟也是个p9。 他干脆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一时间，场面又冷下来了。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咱们就行动，”侯军军清了清嗓子，“我已经有了全盘方案了。” “咱们去纽约！我跟你们讲……” “纽约？咱们现在在哪？”汪文中下意识问了一句，察觉到自己打断对方打断了对方，立刻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侯军军确实有些不快，但也不好发作，只是露出了个善意的笑容：“为什么选纽约呢？” 他自问自答道：“这次八家执行机构，人数不会多。很多机构的调查员，肯定会优先考虑接触本国的吸血鬼势力，毕竟有文化和身份优势。再加上那么多大小势力可选，所以咱们几乎不存在竞争的可能性。 “埃弗雷特的人虽然可能也会选择纽约，但纽约那种大都市，肯定有不少吸血鬼家族。咱们甚至可以和他们共享情报，就能有更多选择了，而且还能避免之后相互冲突对抗的风险。 “只要开场选择对了目标，之后的可选任务，也会事半功倍！” 听了他的分析，其他人或是认可，或是捧场地连连点头。 乔木边点头边拿出智脑给他配的手机，打开定位。 “咱们在堪萨斯。”美国中部，正中。 “如果没有意见，咱们就出发？”侯军军问这话的时候，看的是陆蓁。 “咱们为什么不找那种不吸人血的家族？比如那个什么伦？”郑佳雯显然有意见，“这种家族应该更安全吧？” “卡伦家族，”侯军军耐心解释，“这种家族通常都很难接触，更不用说提升关系了。就拿卡伦家族举例，他们并不缺钱，甚至可以说是豪富，家族中人人开的都是豪车。而且身处小镇，没有危险，没有敌人，咱们怎么提升关系？” “没有危险，就给他们制造危险嘛……”郑佳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把侯军军问住了，也让其他人面露惊讶。 她显然也意识到这话所蕴含的负面内容，实在不适合这么说出口，灵机一动，补充道：“咱们可以和他们合作，剿灭周边那些坏的家族。这个过程中，关系等级不就上来了嘛……” 侯军军已经把不高兴写在脸上了，任谁都不会忽略。郑佳雯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干脆吐了吐舌头：“我就是随口一说，怎么做还是要听你们的嘛。” 侯军军已经懒得和她解释了，直接看向陆蓁：“陆工，你一直没说话，还有什么疑虑吗？不用客气，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就行。” “我没有，”陆蓁摇头道，“你对这个项目更熟悉，我听你的。” 侯军军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意：“那就上车吧，咱们去机场。” 不等其他人动作，他直接伸手为陆蓁引路，绕过车头，将对方带到副驾驶旁，一手开门，一手挡住车顶，很绅士地示意对方上车。 看来这两位早就认识了，而且侯军军也已经完全不掩饰他的目的了。 难怪乔木和郑佳雯提问会让人家不高兴。人家摆明了是想借这个项目，在女神面前表现一下。他们这算是砸场子了。 郑佳雯站在原地，看着另一名女性不仅被人呵护，一脸的不高兴。 乔木察觉到什么，扭头发现汪文中正笑着朝他耸肩。 “我坐中间吧。”对方笑完，直接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乔木自然不会客气。 车开起来，他才问道：“候工，我有个问题。” 之前问问题那是砸场子，现在已经行动了再问，友善度就高了不少。 “什么问题？问吧。”对方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但没看着他的脸。 “从剧情角度来说，卡伦家族这种完全戒除人血的势力，更像主要剧情人物吧？” 埃弗雷特已经发现卡伦家族了，却没发现主角，这显然不正常。 “这一点我们当然考虑到了。”侯军军谈兴很浓，语调有些高昂，显然是这个问题问对了，他恰好知道答案。 “我们安排人观察过卡伦家族，发现直到项目结束自动重置，他们都几乎没什么大动作，也没遭遇什么大危机。就是轻轻松松干掉了一支入侵他们地盘的吸血鬼，一个家族成员顺便和人类谈了一场恋爱。” “吸血鬼和人类谈恋爱？”乔木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更像剧情了，对吧？”侯军军笑道，“但如果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吸血鬼之间发生冲突、吸血鬼和人类谈恋爱，实属稀松平常，你就不会觉得他们有什么奇特之处了。 “其实最关键的还是，从头到尾，卡伦家族的遭遇，都太平淡了，太生活化了，根本没有任何波澜起伏。所以我们断定，他们不是核心剧情人物。” 乔木恍然：调查员，尤其是中介调查员都知道，所谓项目世界，其实就是一个个文艺作品世界。 所以他们寻找剧情人物时，着重关注的，是这些人物的经历，是否符合文艺作品的创作“套路”。 这一招，在几乎所有项目中，都是有效的——无论效率高低。 偏偏不适合这个项目。 这个项目，也就是他前世的好莱坞系列电影《暮光之城》，有一个非常“反套路”的地方，就是这个系列电影的前两部，都是在铺垫，都是在介绍登场人物。 从第三部开始，才真正进入主线剧情。 典型的圈钱烂片。 但为什么还能大火呢？因为它开创了“吸血鬼符号偶像化”的先河，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一股“吸血鬼热”。 甚至导致年轻一代直接认为，吸血鬼这个形象，从一开始就是俊美的、帅气的、彬彬有礼的、善解人意的。 古早时期邪恶、丑陋、猥琐的吸血鬼形象，和上世纪中叶贵族化的吸血鬼形象，直接被扫进了垃圾堆。 这就是文化的力量。 调查员们一贯的常识，在这个项目中失效了，于是，他们硬是将主角团从头观察到尾后，反而痛快地否定了主角团是剧情人物的可能性。 以至于他们明显没有常识和对方接触、交互。 因为只要有一定程度的交互，项目结束后的人物关系等级中，智脑就会给出提示了。 “下次，我建议你可以考虑新奥尔良。”乔木提议。 “为什么？”侯军军本能问道。 “新奥尔良是美国巫毒文化和吸血鬼文化的集大成之地，而且还从这两者中衍生出了独特的丧葬文化。那里环境闷热、潮湿，有大片原始森林、湿地和沼泽，饮食文化也很……猎奇。” 因为有大片湿地和沼泽，以至于那里有很多其他地方美国人打死都不会碰的特色美食…… 总而言之，如果美国真的有怪物，不住新奥尔良，简直没天理。 车里安静了数秒，侯军军才毫无诚意地道了声谢：“下次我会考虑的。” 车上又重归沉闷，只剩下侯军军时不时问陆蓁冷不冷、热不热、渴不渴、累不累了。 郑佳雯有些受不了，终于主动挑起话题：“大家聊一聊嘛，你们都是为什么选这个项目？” “我本身就长期执行吸血鬼题材的项目，”还是汪文中率先响应，“我的能力很适合这类项目。” 说完他还扭过头主动问旁边的乔木：“你呢？” 血蛊，听上去就是在血液里动手脚。吸血鬼以人血为生，确实能够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闭目假寐的乔木说：“我申请了十几个，这个是第一个批准的。” 车内又是一静。 他说的是实话，他根本没细选。那两篇造谣帖的风波过去之前，他显然也没有选择的资格，除非去执行省部的项目。 不过他不想到了项目里，还被省部同事好奇围观，或者套近乎，就随便申请了十几个项目，说不定有个项目实在招不到人呢，对吧？ “论坛上那两篇帖子，关于你的内容，都是真的？”郑佳雯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了出来。 就连副驾驶一路高冷的陆蓁都微微侧头，显然也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假的，都是造谣。”他自然只能这么说。 “造谣？谁呀？你举报了吗？”开车的侯军军问道。 “不知道，我还在查。” 乔木如实说，其他人显然不信，只当他是死鸭子嘴硬。 “没事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能力水平是骗不了人的，”侯军军前嘴刚这么说完，仿佛是相信他一般，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到了纽约，你就跟着我或者汪工，肯定万无一失。” 乔木随便嗯了一声，闭着的眼一直没有睁开。 郑佳雯又问陆蓁：“陆工，你为什么选这个项目呀？” 陆蓁回答：“是候工邀请我来的。恰好我没执行过吸血鬼题材的项目，有些好奇，就来长长见识。” 后面那句显然就是托词，前一句才是关键原因。 侯军军明显在追求这个陆蓁，就是不知道后者是什么态度。 “真羡慕你，有p9的大神带，”郑佳雯语气中满是羡慕，“我就没这种命了，只能自己四处乱撞。” 开始了。乔木真想堵住耳朵。 这个郑佳雯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没憋着好屁。 这是预估高风险项目，只有p8及以上才能进。在场的除了侯军军，谁还不是p8了？ 哦，人家有p9带，是p8；你没人罩着，也是p8。这不就是阴阳怪气人家自己没本事，抱男人大腿吗？ “瞧你说的，我才羡慕你呢，凭自己的本事闯出名堂，”陆蓁立刻回道，“不仅你们内蒙的男同事们喜欢你，光我知道的其他机构调查员，好多都对你念念不忘，朝我打听你，期待和你再次合作呢。” 乔木是完全没听过这个“蜜糖”郑佳雯的名号。不过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各种阴阳怪气的潜台词。 如果陆蓁说的，是他所想象的那个意思，那这话就堪称恶毒了。 “都是他们瞎传，能有几分真的？一点虚名罢了。”郑佳雯语气略显夸张地解释了一句。 她随即将目标转向侯军军，嗲嗲道：“候工，我不擅长战斗，之后你能不能带带我、保护我呀？我的能力是治疗方面的，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行，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我肯定尽力护住你，”侯军军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还笑着感慨了一句，“擅长治疗的调查员可比大熊猫都金贵，还是个妹子。” 乔木就听到旁边的汪文中，轻轻啧了一声。 果不其然，在郑佳雯那满是得意的道谢声后，陆蓁就彻底没了声音。 自己的男人……哦，肯定不是自己的男人，应该说是围着自己转的男人。 之前还围着自己转的男人，竟然被别的女人三言两语分走了一半，这哪是滑铁卢啊？这分明就是马其诺。 奇耻大辱。 “寒冰仙女”心中的火焰，说不定都能给侯军军化为灰烬了。 乔木睁开眼，就看到陆蓁已经完全将脸扭向窗外。他和郑佳雯之间隔着个汪文中，想看对方的反应还得起身，太刻意了。 他微微歪头，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侯军军的半张脸，那半张脸上，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笑意。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美什么…… “麻烦路边停一下车，谢谢。”乔木心中叹息。 “怎么？要上厕所？”侯军军随口一问，“要不再忍忍？前面找个商场。” “不，我要离队，”乔木平静道，“我打算自己行动。” 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已经较上劲了；作为负责人的p9夹在中间，竟然还毫无所察。 这种队伍氛围，这种领队水平，他实在不想亲自领教。 “为什么？！”侯军军怔了片刻，有些恼怒，语气也不好了。 “没什么，就是单纯觉得我和这支队伍格格不入，”乔木平淡说道，“还是停车吧，省得耽误你们的时间。” 侯军军有些懵。他当时选这个乔木，就是知道这家伙是银样镴枪头，打算让这家伙给自己当背景板，让自己有个衬托，好在陆蓁面前好好显一显。 他怎么也没想到，从降临到现在，一直顺顺利利的，竟然是这家伙，先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是后台太硬，被人捧惯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他猛地一把方向盘，一脚刹车踩到底，粗暴地将车停在路边。 其他人一时没防备，陆蓁狼狈向前一倒，若不是有安全带，直接就一头撞在车杂物箱上了。 后面的郑佳雯更是向侧面一倒，直接倒进了汪文中怀里。后者则紧紧挤着乔木，又被郑佳雯压着，好半天才重新坐正。 “你自己一个人怎么执行项目？你刚升p8，这可是高风险项目！”侯军军半警告半恐吓道。 “多谢关系，我执行过的项目，绝大多数都是高风险。”乔木说着，就开门下车。 全车没人信这话，都当他是吹牛逼。 但没等侯军军开口，就有人说话了。 “等等，等等我，我也下车！” 是汪文中，他一把撑住乔木打算关上的车门，挪动身体也要下来。 “还有我，还有我！等等我！”郑佳雯也从另一边开门下了车。 车上的侯军军已经彻底蒙蔽了，不理解这是什么情况。 陆蓁则回过头，冷着脸看着车外三人，眼神中满是犹豫，似乎也想下车，只是被某人抢了先。 “你们这是？”从后备箱取下行李箱的乔木皱眉问道。 “我和你一起走，我不喜欢车上的氛围，不自在，”汪文中立刻解释，“我是来执行项目的，不是来过家家的。” “我也和你们一起走。”郑佳雯绕过车尾，凑了过来。 乔木看着她，冷漠说道：“咱们不顺路，你跟不着我。” 这话一出，郑佳雯脸色巨变，羞恼之间，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她已经把陆蓁得罪死了，刚才下车又得罪了侯军军。结果这个乔木来了这么一出…… “我，我是治疗人员……”她嗫嚅道。 “别跟着我。”乔木没搭理她，丢下一句，转身就往来路走去。 她带着仅存的希望看向汪文中，但还没看到对方，就听对方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三位，咱们就此别过，告辞！” 然后，汪文中也大步朝着来路离开了。 只剩下郑佳雯脸色难看地站在车旁，一只手死死攥着车门一角，仿佛要将车门硬生生掰断似的。 车上的侯军军，眼见着队伍上一秒还和和睦睦，下一秒就突然散伙了，对这三个让他在陆蓁面前出大丑的同事，心中已是恨到了极点。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一旁的陆蓁，生怕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对自己的失望，甚至轻蔑。 他自然就没看到，此时的陆蓁，正微微侧身，扭头看着车外的郑佳雯，脸上满是快意与恶意。 第472章 473.送礼物 乔木没走出几步，就回身问刚追到他身后的汪文中：“你这是？” “谁看不出那个候工不靠谱？”对方摊手，“你站出来当恶人了，我自然要趁机跳船，不然还跟着他们一起沉啊？” 乔木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继续走。 “咱们合作吧，”汪文中迈步来到他身边，“我说真的，我很擅长对付吸血鬼。我的能力几乎就是为它们准备的。” “你想和我合作？”乔木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即使对方不信网上的帖子，也不至于这么信他吧？ 汪文中笑了：“我和郭天宇关系不错，他时不时会提起你。我知道你是有真东西的。” 乔木这才想起来，郭天宇是兰州省部的。 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并没有因为郭天宇的关系，就和对方亲近。 项目中合作这种涉及利益的事情，一个p5，显然没资格给两名p8作保。 就算他俩真闹翻了，郭天宇还能怎么样？ “我不接受别人指挥。”他提醒对方。 “都是p8，还不是一个分部的，谁能指挥谁呀？”汪文中了然地摇头，“都是商量着来。如果你的判断确实更准确，那自然以你的决策为主。” “那就分头行动吧。”乔木再次停住脚步，侧过身子说道。 汪文中有些愕然，觉得自己已经好话说尽了，这人怎么这么轴？难怪得罪了人，被人往死里整。 乔木则自顾自地说道：“随时沟通信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把我这边的人，往你那边引导，看看能产生什么效果。” 汪文中恍然：原来不是各走各路而是，真·分头行动啊。 “你要去哪？”他好奇。 “去找那个卡伦家族。” “卡伦家族？不是说查过了吗？”汪文中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他本以为对方会选个大势力，或者去找那些被整个吸血鬼社会排斥的边缘势力。通常来说这两类势力最出主角。 像卡伦家族这种成天日常的，就算会登场，也是龙套，跟着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我只相信我自己。” 汪文中哑然：这种调查员这种事情他也见过不少。成了的凤毛麟角，别人表面夸一句“确实有本事”，私下里总会酸一句“让他捡漏了”，不成的占绝大多数，就是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自以为是”。 不过郭天宇但凡和对方一起的项目，成绩都好得让人嫉妒不来，这是做不了假的。 他都有点想跟着对方去见识一下，对方是真的有本事，还是自以为是。 不过从降临到现在，这位一直不苟言笑，一看就不好打交道。人家已经提出分头行动，他再提不同意见，就是没事找事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那个卡伦家族能出货，毕竟埃弗雷特行业龙头的水平摆在那呢。 为了一个注定不出货的势力，实在没必要浪费两个人的时间。 他完全可以去找个出货的势力，到时候带着这位一起玩，也看看这位的水平。 “那我去找个大一些的势力。”对方既然要找小龙套，他自然得对冲一下。 “找个和沃尔图里家族不对付的。”乔木提议。 汪文中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像沃尔图里家族那种顶级的、嗜血的家族，不用问，肯定是反派。除非这部文艺作品是吸血鬼创作的。 既然是反派，那他们自然要掌握与对方对抗的筹码。 那时，哪怕已经有其他调查员捷足先登，找到主角，他们也能凭借自己的关系，和主角牵上线。 他受到启发，灵机一动：“如果卡伦家族那边没东西，你之后可以去沃尔图里家族。咱俩里应外合。” 乔木敷衍地嗯了一声。他才不打算和那群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变态家族打交道呢。 两人说话的同时，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时，乔木瞥了一眼，他们来时的车辆还停在路边，郑佳雯还站在车外，对着主驾驶说着什么。 明明把那两人都得罪光了，竟然还想着回到对方的队伍中。 堂堂p8，如此能屈能伸，也是难为她了。 …… 在机场与汪文中分别后，乔木就坐上了飞往华盛顿州的航班。 这个项目一来是外部项目，二来时间很短，货币兑换并不充裕，他只换到了很少一部分，得省着点花。 所以他只能选经济舱。结果左边坐了个五大撒粗、体毛都快赶上他腋毛的黑人大汉，那个狐臭，结合体香剂，熏得他眼睛疼。 好在飞机上有眼罩，他戴上眼罩做出睡觉的架势，就直接跑去自己的地狱中避难。 地狱上层空荡荡的，最近所有人包括无人机，都跑到下层去了。毕竟那里更热闹。 也有个例外：“闪刃”安娜和毛。 前者自不必说。 后者已经接受自己永远离开原生世界的现实了，但还是在上层五百米深的地下牢房待着，很少出来。 因为路西法之翼不可能为一个什么贡献都没有的员工，24小时提供屏蔽服务。他出来就觉得闹腾，还不如待在房间里。反正也不用吃喝。 乔木来到他的住处入口，那是土木工程无人机挖掘出来的简易石质旋转楼梯。 他没走楼梯，直接从中间镂空的部分纵身一跃，快到底的时候，再在脚下凝聚灵子，逐渐减速，实现平稳落地。 毛正躺在床上看着书。周围五百米没人的时候，他听不到别人的心声，自然不需要戴耳机。 看到来人是乔木，他有点惊讶，也松了口气。 整个地狱，只有乔木能享受来自路西法之翼的心灵屏蔽服务，所以毛听不到他的心声。 “你来干嘛？”毛说话依然很不客气，仿佛这里真是他家一样，“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我说过了，C.c.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回去，”乔木摘下背包，打开翻找，“表现好的话，我不是不能带你回去见见那个魔女，不过你现在这个表现，我很不满意。” “切！”毛冷笑着，不再理他，继续看书。 书还是他给他们买的。 乔木取出一个大盒子，随手丢在对方身上。 “什么东西？”毛捡起来看了一眼，读出了包装盒上的字，“耳间森林隔音耳机？我又不是没有。” “送你的，比你那个好用，”乔木说着扭头就走，“你可以试试，记得先看说明书。” 【耳间森林隔音耳机】消耗：积分260 将你大脑接收到的一切外界音频信号转化为轻音乐，帮助人在嘈杂环境下更好地学习、工作与生活。 请勿在过马路时使用。 他没管毛怎么研究这套系统，直接去了地狱下层。 那里，已经是一处小工地了。 毕竟一千四百多名德莱尼的灵魂，其中有三百是孩童。剩下一千出头，再算上那百余台无人机，就算如火如荼地施工建设家园，一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也只能填满一个角落。 现在他们正在建造砂石场和水晶工坊，完成这两处后，他们就能源源不断生产阿肯尼特水晶。有了这种水晶，他们就无需消耗上层基地宝贵的能源了。 “烛光”内达·吉布拉伊利最先发现乔木的到来，朝他摆了摆手。 “小孩儿呢？”乔木四处张望，没看到那些孩子的身影。 小孩本就能闹腾，三百多个小孩凑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都去鸣女的无限城捉迷藏了，”内达心有余悸，“还好我们及时发现了这个方法。” 乔木一手拎着背包，从包里取出一张卡片，递给对方：“送你的。” “送我的？这是什么？”内达有些惊喜地接过来，发现是一张证件。上面的内容非常模糊，只能看出照片应该是个男性。 这是乔木曾经在战利品页面看到的商品，本以为两个多月了，肯定被买走了，没想到竟然还在。 【35岁中年男子的身份证】消耗：积分2000，锦鲤币1050 在人多嘴杂的场合中，你的存在感会有一定程度的下降，具体下降幅度取决于你对其他人的影响力。 当人们专心做某一件事时，甚至会暂时忘记你的存在，除非是对你印象深刻的人。 总而言之，此刻的你，就是那个体力下降、精力衰退、进步停滞、竞争力荡然无存的35岁中年脱发男人。 背负着房贷车贷、上有老下有小而不得不逆来顺受的你，对任何人而言，都不值得关注。 内达比乔木更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是某个调查员的特殊道具。 但听了乔木的描述，她还是有些懵：“这个，有什么用？” “现在用不上，”乔木说，“回到现实世界后，有了这个，你应该能出去散散心什么的，说不定还能回趟家。” 上次灭口困兽小队时他就注意到了，内达应该是在地狱中憋坏了。 现在虽然有了一大堆德莱尼人，但毕竟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三观什么的不一定合得来。 人还是得多出去走走，不然会憋出问题。 内达怔住了。 良久，她才难以置信地盯着乔木：“我能……出去？” “为什么不能？”乔木耸肩，“之前不让你出去，只是担心被监控拍到，被熟人认出……” 他没说完，对方已经尖叫一声，直接冲进他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正要也抱一抱对方，对方却干净利落地松开他，后退一步，双手攥着那张证件，狠狠亲了一口，激动地跑开了。 乔木嘴巴微张，无语地看着对方的背影：话说，你宁肯亲那个35岁中年脱发男的照片，也不亲亲我？ 之后他就四处找人，散发礼物。 他给每个地狱主要成员都买了礼物。 比如给狛治的，是一把武器。 【指虎·爆炸果实】消耗：积分6500，锦鲤币1470 来自现实世界的品牌高强度钛合金指虎（易买官方旗舰店价格2150元），被人与爆炸果实融合，每一击都能制造爆炸，提升攻击威力。 该道具为单只，左右手通用。 出自大航海时代。 狛治本来就很全能，近距远程察打防一体，还不怕砍头。有了这个，简直就是一台人形大杀器。 除此之外，还有【超强力防晒霜200g装】消耗：8积分 均匀涂抹在身体各处，可以吸收全部紫外线。需要不定期补妆，频率以紫外线强度、出汗量而定。 乔木直接买了十瓶给他，让他必要时用来抵御阳光的伤害。 给东仙要的，则是一件战斗道具。 【Call 911】消耗：积分850，锦鲤币400 激活该道具的瞬间，你规避伤害的能力大幅下降，因为美国警方没有直接保护公民的责任； 一段时间后，你造成的伤害会大幅提升，因为美国警方面对危险，有清空弹夹的权利； “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随机而定。 也许是一秒钟，因为正好有警车经过你家门前； 也许是一小时，因为那辆警车并未停下，回去吃了午饭才绕了回来； 也许是永远，因为接线员不喜欢你的少数裔口音。 这个道具很便宜，乔木买得一点都不心疼，觉得应该能稍微弥补一下东仙要伤害不足的缺点。 他甚至给没怎么出过力的鸣女也买了件礼物。 【资深房产中介梦幻装修系统】消耗：6750，锦鲤币1000 可以将房屋随意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并能凭空产生一切适合出现在房屋中的家具、家电、工具、材料。 注1：【房屋】包含可能存在的花园、车库、地下室、工具间、宠物房，等等； 注2：该道具只能对属于你自己的房屋生效。酒店、租赁房屋、房产证上有他人名字，均无法使用该系统； 注3：房屋内一切直接或间接经由该道具产生的事物，均无法带出房间； 注4：该道具为《装修达人》中达到资深房产中介后的奖励，极度罕见，请珍惜； 注5：该道具可有效提高调查员在项目中的生活幸福指数，老少皆宜； 注6：放弃该道具，并非其有任何缺陷，而是本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终结这个项目，经十余年努力后，正式决定放弃。请珍惜它，谢谢。 出自装修达人。 至于哈塔鲁，他实在不知道该送给对方什么，就买了一套【生态快速修复技术资料】，希望能帮对方尽快将地狱下层建得鸟语花香。 不过他还是给那三百多位德莱尼战斗者和那几位人类法师整体买了一份礼物。 【布鲁姆斯战旗】消耗：积分1600，锦鲤币1500 战旗影响范围内的友军，其作战能力会逐渐向战旗持有者贴近。 布鲁姆斯协同效应：人们往往在交流过程中受到彼此的影响，而逐渐趋于一致，使得团队在交流后更容易形成共识。 战旗持有者与友军的实力差距越大，战旗的影响范围越大，但友军的实力提升速度越慢。 至于这面战旗交给谁去持有，那就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了。 大家都在为新礼物而高兴的时候，内达轻轻捅了捅乔木腰眼。 他顺着对方努嘴的方向看去，发现不知何时，毛竟然来到了这一层。 那个白发少年，正双手插兜，戴着一副漂亮的新耳机，在距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悠闲地散步。 有钱真好。 第473章 474.上学 华盛顿州福克斯镇，一个常年被乌云与阴雨笼罩、只有3120人的小镇。 因为母亲与继父的工作原因，17岁少女伊莎贝拉·玛丽·斯旺，从千里之外笼罩在酷暑中的亚利桑那州菲尼克斯来到这里，暂时投奔她作为小镇警长的父亲。 她自然也需要到小镇唯一的中学——福克斯高中，完成自己的学业。 校园中人头攒动，伊莎贝拉形单影只，低头察看入学指南，显得有些不合群。 “伊莎贝拉·斯旺？新来的女孩？” 声音从耳边传来，她抬头看去，是一个一头披肩长发的亚裔男生。 “埃里克，”对方伸出手，“我是这座学校的万事通，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包括倾诉对象、食堂搭子、哭泣的肩膀。” “呃……多谢，”伊莎贝拉尴尬道，“我其实是默默忍受型的……” “呦，这句很有概括力！”埃里克双手比作手枪状，指向她，“就当做你的专访标题吧，正巧我在新闻部工作。” “呃，我……请别，千万不要……我真的……” “放松，放松，”埃里克了然道，“腼腆型，需要时间融入，对吧？放心好了，那就没有专访。” 女孩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谢谢你。” “没关系，反正我刚刚已经捞到一份专访了，足够填满版面了，”埃里克甩了甩头，“跟我来，你还没选课吧？我带你去。” “不得不说，今天真是个大日子。”路上，埃里克介绍了一下学校的情况，就话题一转。 伊莎贝拉打量着学校，安静听着，却迟迟没等来下文，奇怪看去，就看到对方正看着她，不停朝她扬眉毛。 “呃……”她卡顿片刻，才反应过来，忙问，“为什么这么说？” “啊哈，我还以为你是惜字如金的类型呢，”埃里克也松了口气，笑道，“你现在看到的这群家伙，几乎每一个人，我从小学到现在，就和他们共处一校了。” “我闭着眼睛，都能把这所学校的学生名单背一遍；我父母闭着眼睛，能把这些同学的父母名单背一遍，”他耸了耸肩，“小镇嘛，你懂得。” “但今天不一样。死气沉沉的小镇学校，终于来了传说中的转校生，而且还是一次两位！” 他一步抢到女孩前面，倒退着走：“相信我，午饭之前，你们就会成为这所学校的名人的。” “呃……”伊莎贝拉面露苦涩，“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了……” “我们到了！”没听她抱怨，埃里克仿佛身后长眼，熟练转身，推开门，“请吧。” 房间中已经有两人了。一个是一位头发苍白、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明显就是这所学校的顾问，专门负责处理学生的选课、换课、报考大学与校园生活中的各种问题。 另一位背对着她，只能看出是个黑色短发男生。 “丹尼森女士，我把另一位也带来了。”埃里克举手与老妇人打招呼。 “啊，你一定是伊莎贝拉·斯旺吧？”丹尼森女士朝她露出和蔼的笑容，“快来，你们要在开课之前完成选课登记，不然老师可不会让你们走进课堂。” 伊莎贝拉朝对方腼腆一笑，又扭头对埃里克道谢。 后者食指中指伸直并拢，在额前一晃：“为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中午见。” “中午见。”伊莎贝拉回道。一想到中午还要应付对方，她就想逃课。 来到接待桌前，丹尼森女士递过选课单和笔：“有什么疑惑直接问我。” “谢谢。”女孩道了声谢，低头看起上面的课程列表。 小镇公立高中，自然不会像太阳城的私立学校那样配置齐全，课程比她之前的学校少了一大半，大部分她喜欢的选修课，都不在上面，让她一时犯了难。 旁边的男孩突然开口：“丹尼森女士，真的不能开设一门中文课吗？或者中国文学，中国历史，中国地理，随便中国什么。” “不，亲爱的，不行！”接待桌后面，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嗔怪地瞪了男孩一眼，“你是来学习知识的。” 伊莎贝拉扭头看向旁边的男孩，典型的亚裔面孔，但不像埃里克的相貌，没有后者那种油滑的感觉。 有些帅气，给人以很硬朗的感觉。 只看侧脸那分明的线条，甚至还能看到一种很认真的气质，很吸引人的目光。 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认真了。 “我知道，”男孩嘀咕了一句，又问，“格斗、剑术、自由搏击之类的不行吗？射击也可以。” “通通不行！”丹尼森女士歪着脖子，很是无奈地注视着少年，“乔，你只能选表单上有的课程，学校是不会为你专门开设一门课的，想都别想！” “除非我给学校捐一座图书馆，对吧？”少年嘀咕了一句。 伊莎贝拉终于忍不住，莞尔一笑，出了声，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你好，乔木，如你所见，我是新生。”对方没怎么打量她，只是瞥了她一眼，就直接伸手打招呼。 被当成稀有动物的感觉消失了，这让她松了口气。 “伊莎贝拉·斯旺，”她握了握对方的手，立刻松开，“我也是新生。” “我听埃里克说了，今天还有另一位，”对方点点头，视线回到自己的单子上，“你的专访是什么时候？” “啊……专访，我拒绝了。” “拒绝？！”对方再次看向她，眼中满是震惊，“专访可以拒绝？！” “当然，”伊莎贝拉有些好笑地说道，“他又不是警察。” “该死！”对方恶狠狠地一挥拳，“那个家伙，竟然敢骗我！” 他又扭头问丹尼森：“女士，刚才那个埃里克，他的体育选修是什么？是哪个班？” 问完又对伊莎贝拉道：“我要给那家伙一个难忘的教训！” “我不会告诉你的，”丹尼森女士翻了个白眼，“你正在当着我的面威胁要欺负别的同学，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没关系，等我中午问清楚了，下午再来改课。”少年毫不在意。 “我听到了，乔，”丹尼森女士冷笑一声，“所以，你接下来的体育课改课申请，我都不会批准的。” 名为乔木的少年，脸直接垮了下来，惹得伊莎贝拉又是一阵笑。 “你要报哪些选修？”她主动问道，“咱们可以一起。” 她不是什么社牛，恰恰相反，是比较怕生的腼腆性格。眼前有个和自己一样的转学生，同病相怜，相处起来感觉还不差。 这让她觉得新学校的生活，会比她预期的好过不少。 “不知道，对我来说都一样，”乔木坦言，“你打算选什么？” “嗯……”她沉吟了片刻，在【莎士比亚】和【艺术史】上画了两个圈，随即看向乔木。 乔木见状，直接将【艺术史】和【环境科学】圈了起来。 伊莎贝拉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他耸肩笑道：“我实在欣赏不来古典文学。” 女孩羞涩地笑了笑。她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不然太多课待在一起，似乎不太合适。 …… 乔木从未想到，时隔十二年——如果算上项目时间，那就是十九年——他又一次坐在教室里听课。 这种体验，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美国的课堂和国内不太一样，不仅有的学生在吃早饭，还有人会不打招呼起身，从门上取下一块小牌子，直接离开教室。 那些小牌子都是去厕所的通行证，有了它，他们就不会因为上课时间在校园中游荡而被训导主任收拾。 讲台上的老师，则对此习以为常。 这种课堂文化，确实很考验、磨炼学生的专注度。 因为是新生，两人很受老师关注，时不时会被点名提问，应该也有考察他们学习进度的用意。 乔木不得不打起一百分精神，用心听讲，学习这些自己这辈子都用不上的知识。 伊莎贝拉的表现明显比他好不少，他毕竟真的没学过之前的内容。 直到体育课，他才得以松一口气。 这个学校的体育课很松散，老师并不要求学生们必须参与运动。反正只要你留在体育馆中，并且不跑到观众席上坐着，就无所谓。 两人都不是喜欢运动的类型，干脆找了个角落，坐在地板上聊天。 “你是直接从中国转学过来的？”伊莎贝拉好奇道，“你在那边没学过艺术吗？” 前面的课她就注意到，这个乔对大部分问题都是一问三不知，一副没上过学的样子。除了几何表现不错，美国历史和艺术这两门课，对方的表现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明知故问完，她又忍不住感叹：“你的英语让人完全听不出你来自国外。” “当然，我为此在脑子里植入了一枚芯片，它能让我学会多种语言。”乔木煞有介事地说道。 伊莎贝拉笑着，正要说话，就被打断了。 “嗨，斯旺，来打排球！”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过来邀请她，“我是杰西卡。” 她连忙摆手：“不了，谢谢，我不擅长……” “来嘛，大家都在等你！”女孩侧身一让，露出身后不远处，数个女孩正直勾勾看着这边，还朝她们招手。 伊莎贝拉为难地看向乔木，后者则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她只得无奈起身，接受邀请。 杰西卡开心地拉着她的手往网球区走，那边的女孩们则一阵欢呼。 伊莎贝拉刚走两步，一颗篮球突然从她脸旁飞过，吓了她一跳。前面的杰西卡也惊呼了一声。 她连忙回头，发现还坐在原地的乔木，已经一把接住了篮球。 “嘿，伙计，过来露一手！”篮球场上一个白人少年大喊。 “麦克·纽顿，你吓到我们了！”杰西卡气嘟嘟地喊道。 “抱歉！”名为麦克的白人少年毫无诚意地说了句，又朝她们身后的乔木鼓掌，“来吧，伙计，别像个姑娘一样在那坐着。” “嘿！”排球场那边，立刻激起一片不满的抗议声。 伊莎贝拉看着乔木无奈起身，露出得意的笑容：让你刚才不救我。 乔木也没挪动，抛了抛手中的篮球，单手举过头顶，朝篮球筐砸了过去。 伊莎贝拉仰着脖子，视线追随着篮球在空中划过的弧线，就看到球狠狠砸在篮板上，反弹进了篮筐中。 “喔——”球场上的男孩们立刻发出一阵怪叫。 “holy s**t！”麦克惊叹一声，扭头又要招呼乔木，却愣住了。 “他去哪了？”他直接问离乔木最近的杰西卡。 伊莎贝拉连忙回头，发现两秒前还站在那里的乔木，已经没了踪影。 她环顾四周，也没找到对方的影子，更没看到附近有离开体育馆的门。 直到下课点名时，对方才再次出现。 “你躲到哪里去了？”解散后她好奇问道。 “上面，”乔木指了指观众席，“随便找一排，椅子后面一趟，不仔细找很容易错过。” 伊莎贝拉顺着对方的手看向观众席，目测了一下，发现果然如此，也就没放在心上。 两人在食堂打好饭，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坐了。 孤男寡女一起上下课？ok。 但还要一起吃饭？那就太暧昧了。 正在两人就要不要分开坐游移不定时，杰西卡女生从后面跟上来：“一起坐吧，贝拉。” “你也来，帅哥！”走到前面，她还不忘回头招呼乔木。 被邀请的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又四目相对，忍不住相视一笑。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伊莎贝拉连忙挪开视线。 那边的埃里克正在和一个亚裔女孩聊着什么，杰西卡直接带着乔木两人坐到他们旁边。 “嘿，又见面了，”埃里克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看来你们两人已经认识了。” “托你的福，埃里克，让我认识了一位美丽又有趣的姑娘，”乔木用没好气的语调说道，“我决定放过你了。” “放过我？”埃里克有些茫然，“为什么？我得罪你了吗？” “专访，不记得了？” “哦——”对方恍然大悟，紧接着又赶忙说，“所以，看在我帮了你的份儿上，专访还有效，对吧？” “专访怎么了？”那个黑色长发亚裔女孩连忙插嘴问道。 “专访没事，专访很好，它依然爱你，”埃里克随口说了句，又给双方介绍，“安吉拉，我的同学兼新闻部同事。伊莎贝拉、乔木，新来的同学。乔木是你的专访对象。” 说完他转向乔木，挤眉弄眼：“对吧？我没说错吧？” “我带了相机，要拍张照吗？”安吉拉手忙脚乱拿出相机，一脸期盼地问道。 乔木无奈叹了口气：“当然，为什么不呢？” 伊莎贝拉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和杰西卡两人连忙让开位置。 乔木似乎替她承担了本属于她的社交压力，这让她松口气之余，又有些内疚。 “嗨，你们在干什么？！”刚拍完照，一份餐盘被拍在桌子上。是邀请乔木打篮球的麦克·纽顿，“嗨，贝拉；嗨，不知名的功夫小子！” “你好，乔木。”乔木打了个招呼，就低头安心给进攻自己的三明治。 “哦，小麦克，已经见过我家女孩了？”埃里克调侃道。 “你家女孩？”麦克嗤笑一声。 埃里克则理直气壮：“当然，我家的女孩。” “是我家女孩！”同样是篮球队一员的黑人同学，突然凑上来说了一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直直朝伊莎贝拉脸颊亲去。 与此同时，低头全神贯注处理三明治的乔木，伸手去拿刚放在餐刀上的奶酪盒子。但他视线停留在面包片上，手伸错了方向，手一偏，一按，餐刀被直接一弹，上面的奶酪盒子就被直接弹了起来。 “啪！” 下一秒，一个还没有他嘴唇宽的奶酪盒子，直直拍在他的嘴上，竟直接被他撅起的双唇给卡在了上面。 那个黑人呆立当场，周围几人也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 片刻之后，哄笑声炸开，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很快，笑声、叫声、口哨声就此起彼伏。 那个黑人男孩后缩着脖子，眼珠下移，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嘴唇上的奶酪盒子。 他扭头看了看周围开心的同学，羞愤之情一时竟消失了。 不再觊觎伊莎贝拉的脸颊，他直接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噘着嘴，仿佛生怕奶酪盒子掉下去一般，然后竟扭动着舞步，开始在食堂中巡游，不断激起更欢快的笑声。 随着他的离开，这一桌的人，齐齐看向乔木。 他正一手捧着面包片，一手拿着餐刀，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一脸无辜地和他们一一对视。 “我不是故意的……呃，我没有奶酪了……” 哄笑之中，幸免于难的伊莎贝拉，凑过来小声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呃……”乔木一脸迷糊地挠了挠头，“不长眼睛？” 女孩笑出了声，没再问下去。 几秒后，随着食堂大门推开，屋内的人，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笑声戛然而止。 就连还在搞怪的黑人同学，都下意识停下来，收起嘴唇，任凭奶酪盒子跌落在地。 门口，一对皮肤白得不像话、穿着打扮成熟得不像话的男女，牵着手，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第474章 475.吃我棒棒糖 “卡伦一家，”杰西卡低声为伊莎贝拉解惑，“他们都是镇上卡伦医生夫妇领养的孩子，一群……怪胎……” “嘿，杰茜！”安吉拉抗议，“这样不好。” “怎么了？他们真的很怪，从不和其他人打交道，只和自己人玩，”杰西卡不服，“而且什么人会和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样……” “他们新搬来没多久，和我们还不熟悉，”安吉拉替卡伦一家辩解，“而且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但他们住在一起，”杰西卡不想和安吉拉争辩，及时止住话头，“反正我是受不了他们。” 五个人，两对男女，最后进来，自然就是主角爱德华·卡伦。 毫无疑问的，伊莎贝拉，也被对方的颜值吸引了，眼睛直勾勾地跟着对方移动，仿佛被粘住了一般。 麦克·纽顿注意到这一幕，心中顿时不是滋味儿。 而一旁的杰西卡，则注意到了他看着伊莎贝拉的眼神…… 爱情真是复杂。 “嘿，篮球小子，”乔木在他面前打了两个响指，让他回神，“你的队友打劫了我的奶酪，赔我一个，马上。” 麦克笑着瞪过来：“这就学会指使人了？” 但他还是很听话地起身去帮乔木取奶酪。 乔木随即又打了几个响指，将伊莎贝拉和安吉拉唤醒：“别看了，姑娘们，他不会娶你们的。” “为什么？”安吉拉有些难为情地随口问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乔木喝了口柳橙汁，“杰西卡不是说了吗？他们只会和自己的兄弟姐妹结婚。你们得先让卡伦医生收养才行。” “嘿！我没说过这话！”杰西卡立刻抗议，“这太恶心了！噫……” 伊莎贝拉笑着摇了摇头，心有所感之下，又回头看去。然后她发现，那个爱德华·卡伦，也正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的目光，她的思维，又被吸进去了。就仿佛那个人，是一个旋涡、黑洞…… 一旁的埃里克见状，摇着头嘟囔：“又是一个傻姑娘。” 过了不知多久，一张突然垂下来的餐巾纸，遮住了伊莎贝拉的视线，才让她彻底回神。 她仰头看到，正是一脸坏笑的乔木：“我们快吃完了，你还吃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午餐，几乎都没动过…… 羞红了脸的她，赶忙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餐盘上。但脑海中，还是不自觉地闪过身后之人的身影。 “说起来，他们可真白……”她没话找话，“就像……” 想了半天，她竟然找不到什么好的比喻。 “像一群尸体。”一旁的乔木接话。 场面冷下来了。 “哇偶，原来你是这种风格的吗？”埃里克若有所思。 伊莎贝拉看向乔木，发现对方不让她看了，自己却正扭着头看那群人。 “你们说……”杰西卡受到启发，低声问道，“他们会不会是种族主义者？” “你有什么证据吗？”安吉拉显然不信。 杰西卡则理直气壮：“他们都这么白了，甚至都不愿意去做美黑。” 安吉拉顿时无语：“亲爱的，那不叫证据。” “也许是某种遗传疾病？”埃里克随意猜测。 “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还记得吗？”安吉拉已经无语了。 “嘭！”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垃圾话，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向声音源头看去。 那边，“白皮一家”的爱丽丝，正站在那里，身后的椅子则倒在地上。 她一脸惊恐地盯着这边，额头上竟然还有大滴的汗珠滑落。 紧接着，她不顾一旁几人的安抚和询问，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低下头大步向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似乎是意识到出去需要经过这里，她顿时一僵，竟直接改变方向，绕了个大圈子，从另一侧离开了。 卡伦一家的贾斯伯紧紧跟在她身后。 而还坐在那里的罗莎莉与埃美特，也就是最先走进来的那对“情侣兄妹”，则神色不善地看向这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埃里克直接问乔木，后者一直在看那边。 “不知道，”乔木收回视线，回过身，只留给那边一个背影，“她突然就看着咱们这边发呆，然后就那样了。”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杰西卡趁机道，“那个女孩，真的是个怪胎。” 没人接这个茬。 乔木只是瞥了对方一眼，心想：你应该感到庆幸，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听觉和普通人差不多。 调查员会被纳入项目世界的命运轨迹中，这是他上个项目就知晓的事情了。 他来这里，也对爱丽丝可能看到有关他的未来有所预料。 不过他并不在意会有什么意外。 因为卡伦一家都是好人。说白了，他有点君子可欺之以方的意思。 美国的高中，从早晨八点至下午三点，中间一个小时休息时间，简直能气死中国学生。 尤其是这种小镇，课业压力就更轻松了。 伊莎贝拉怒气冲冲地走出教学楼，就看到乔木正倚在不远处的柱子旁。 她的怒气顿时消去不少：“你在等我？” “嗯，你要怎么回家？”乔木随口问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是……”伊莎贝拉一肚子委屈想要倾诉，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摇头，“算了，没事。” 被一个帅哥嫌弃自己气味到要求换课，这种事情怎么说？ 乔木也不追问。只是手一翻，变出一根棒棒糖：“有事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伊莎贝拉看着对方递过来的糖，心中又好笑又温暖。 她接过棒棒糖放进兜里：“你还会变魔术？” “我会的东西很多，”乔木得意道，“你以后会见识到的。” “多谢，”伊莎贝拉真心道谢，随即摆头，“走，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怎么送？”乔木脸上的疑惑随即转变为震惊，“不可能吧？你在开玩笑吧？！” 伊莎贝拉见状心中得意，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之前的不愉快也一扫而空：“快来，带你看看她。” 她带着乔木离开校园，来到马路对面，那里停着一辆通体橙红色的老式皮卡。 “太牛了！”乔木一脸惊叹地抚摸着车身，“这是你父亲送你的？” “呃……算是吧。”伊莎贝拉在一旁洋洋自得。 “他还缺孩子吗？”乔木瞪大了眼睛，一脸夸张的期待，“需要车的那种。” “闭嘴，快上车吧！”伊莎贝拉笑骂着，佯作要踢他。 乔木笑着钻进副驾驶，她也直接上车，发动车的时候，无意间一侧头，就看到卡伦一家其中三人，正从校园中走出来，那个爱德华就在其中。 不知为何，对方仿佛知道她的位置一般，随便一抬头，就和她四目相对。 下午近一小时的难堪回忆，再次涌上心头。她怒气冲冲扭过头不再看对方，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到底，直接冲了出去。 新学校的第一天，她不仅没有被人排挤，还认识了不少有趣的朋友。 明明是很棒的开头，却被那个家伙给毁了！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她还在暗自羞恼，什么东西猛地钻进她嘴里。 她下意识用舌头一挡，一股带有浓郁水果清香的甜味，立刻冲击着她的味蕾。 她扭头看给自己塞了根棒棒糖的乔木，后者也朝她笑了笑：“吃糖能够让人心情愉悦。” “你多大了，还随身带这么多棒棒糖？”她好笑道。 “但你不得不承认，它总能派上用场，对吧？” 伊莎贝拉耸了耸肩，算是默认。 半个小时后，在乔木的指挥下，车子到了目的地。 看着眼前破旧不堪的汽车旅馆，伊莎贝拉眉头紧蹙。 “你就住这种地方？” “我还在找房子，这里是临时的。”乔木关上车门，“要进来看看吗？” 这只是个托词，事实是，他的钱不多，在搞到钱之前，他得省着点花。 男孩邀请女孩独自去住处，这可不是第一天见面就该发生的。 但伊莎贝拉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这个只认识一天的男孩，放下了戒心。 “我可以让我父亲帮你问一问，他肯定能找到一处合适的房子。”她关上车门，跟着对方向房间走去。 乔木的住处，房门甚至都没上锁，把手一拧，就直接开了门。 “锁坏了，”他主动解释，“而且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女孩还没走到门口，一股霉味儿就钻进她的鼻孔。 乔木按下开关，滋滋的电流声中，灯泡闪了几下，才逐渐亮起。 她这才看到，墙上的壁纸，都已经年久发霉了，就连床上叠得整齐的被褥，都泛着淡淡的黄色，令人有些作呕。 伊莎贝拉眉头紧蹙，又抱怨了一句：“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房间不大，就是卧室加卫生间，卧室里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台老式电视、一个衣柜，就什么都没了。 一只行李箱放倒在地，大敞着，里面只有一些衣物，叠得整整齐齐。 她来到洗手间，发现里面出人意料得干净。浴缸、洗脸池、马桶和地面，虽然很老旧，却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看来老板还算讲究，这让她多少好受了些：“这还像个样子。” “那当然，”身后的乔木，语气得意，“我昨天花了一整天才打扫到这种程度。” “你做的？”女孩惊讶回头。 “当然，”对方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然，你能指望三百磅的老板做这种事情？” 听到这话，女孩完全能想象那个老板是什么样子，无奈摇头笑了笑。 “这里实在太糟糕了，你不该住在这里，”她摇着头抱怨，“我都怀疑住这里会得癌症。” “所以，你得让你父亲尽快帮我找个住处。”乔木将自己扔在床上，玩笑道。 “你可以先住我家！”女孩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然后就惊呆了。 一同惊呆的，还有男孩。 两人一个站在洗手间门口，一个在床上摆着大字，两脸懵逼地看着对方。 “呃……”乔木乖乖地主动拒绝，“我还是算了，和警长住在一起，肯定很恐怖……” 伊莎贝拉讪讪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乔木坐起身。 “不用了，就在门口。”女孩逃似地飞快迈过房间，从外面将门带上。 她站在门口，背对着房间，愣了半晌，才重重松了口气，快步向自己的车走去。 远处的密林中，一个男孩，或者说男人，注视着这边。见女孩出来了，还上了车，也下意识松了口气。 房间中，乔木早已起身坐在床边，透过窗户，看着驶离的皮卡，随后将视线，投向那片早已空无一人的树林。 …… 直到将伊莎贝拉“护送”到家，爱德华·卡伦才回到自己家中。 “你去哪了？”“父亲”卡莱尔随口问道。 “去……散心。”爱德华犹豫了瞬间，就说了个谎。 卡莱尔深深看了这个陪伴了自己一百年的孩子，没有拆穿他：“来吧，爱丽丝有话要说，就等你了。” 爱德华一愣，这才想起，中午爱丽丝就离开学校了，只是让贾斯伯给他们带话说自己没事。 他被那个人类女孩那甜美的气息搅得心神不宁，竟然忽略了自己的姐妹。 自责的情绪立刻升起，他连忙向客厅走去，他的家人，此刻都在这里。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五大三粗的埃美特一脸不信，“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打到他。” “不，你不能，”爱丽丝认真道，“我看到的场景中，他很强，比我们所有人都强，也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强。” “一个人类？”埃美特笑着摇头，还是不信。 “什么人类？怎么了？”爱德华好奇问道。 “爱丽丝的预言，”“母亲”埃斯梅介绍，“你们学校今天来的转校生，那家伙会给我们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会死无数人。” “伊莎贝拉？怎么可能？”爱德华也是不信。 “伊莎贝拉？”罗丽莎有些懵了，“那家伙叫伊莎贝拉？” “对啊，怎么了？”爱德华奇怪地看着对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有这种反应。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件事情，如果前面还能当成故事听听，现在得知对方的名字，就诡异到不行了。 “是……跨性别者？”贾斯伯想起一个最近很时髦的词。 “啊？”爱德华懵了，“不，她是女性，我很确定。生物课我俩是同桌。” “女性？！”爱丽丝也懵了，大声道，“绝不可能！” “为什么？”卡莱尔医生奇怪问道，“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爱丽丝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连忙摇头否认，“但他绝不是女性！” 埃美特则摇头晃脑：“这说不准，这个时代，什么都有可能……” “等等！他？”爱德华打断对方，犹疑的视线扫过所有人。 然后，他缓缓问道：“你们知道，今天同时有两名转校生吗？” 所有人乖乖摇头。 “我就知道一个男孩，据说篮球打得不错，还会功夫。” “不就一个女孩吗？” “……” “？？？” 爱德华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把自己逗乐了：他们刚才到底在一本正经地讨论什么啊？ 其他人说着说着，听到他的笑声，相视几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475章 476.吸血鬼猎人 接下来几天，果然如电影中那般，爱德华·卡伦没有出现在学校。 伊莎贝拉的血液，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这个角度来说，他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现在的他，也希望通过远离对方，来缓解那被激发出来的强烈饥渴感。 有趣的是，爱丽丝也缺席了一天，但第二天就再次和其他卡伦一起出现在校园中了。 这几天，无论是校园中，还是在住处，哪怕是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乔木都无时无刻感受到窥探的目光。 看来爱丽丝对他的预言，实在不怎么友好。 这天放学后，伊莎贝拉直接带着他去了新的住处。 没错，查理·斯旺警长帮他找到了一处很不错的房子，还帮他把行李带了过去，他不用回那个糟糕的汽车旅馆了。 至于他的钱，要感谢《值班闹鬼夜》被他解救出来的七个无辜女孩灵魂。 她们直接穿过他的空间门，去西雅图打劫了几个黑帮的小金库。 其他人都不擅长或不喜欢的事情，这群姑娘做起来轻车熟路，毕竟谁还没有个荒唐的青春呢，对吧？ 晚上，乔木请斯旺父女吃了顿饭，以表达感谢，顺便也是向警长先生交代自己的“底细”。 毕竟和女儿同一天转学来到小镇，没有监护人陪伴，还和女儿走得很近。警长先生肯定会很在意，倒不如他自己主动介绍。 饭后，饭店门口，伊莎贝拉似笑非笑地看着乔木：“猎人？嗯哼？” “当然，有机会一定让你见识我的狩猎技巧。”乔木吹嘘。 “那你的枪呢，猎人先生？”伊莎贝拉笑道。 “我们不用枪，有些狩猎，枪是没有用的。”他煞有介事。 女孩感到好笑：“不用枪？用什么？标枪和长矛？猎鱼吗？” “冷血兽，”乔木认真地编了个名词，见对方一脸茫然，“一种直立行走，以血液为食的野兽。速度极快、力量极大、视觉和嗅觉极敏锐。总而言之，非常危险。” 女孩一开始还认真听着，到后面已经笑到不行了，照着他大臂来了一巴掌：“你当我没听过吸血鬼的故事吗？” “贝拉！” 两人扭头看去，斯旺警长正远远看着自己女儿，朝旁边的车撇了撇头。 “那，我先走了。”女孩对男孩说道。不知为何，告别时她竟有些无措，双手手掌无意识地在牛仔裤两侧摩擦着。 “明天见。”乔木摆了摆手。 “明天见，”女孩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你知道吗？我父亲对你的印象应该不错。” “真的？太好了！”乔木眼前一亮，“这样一来，我们的生意就能扩张到这里了，他应该会默许的，对吧？” “闭嘴！”女孩大笑着向前凌空踢了一脚。 随后，她摆了摆手，笑着告别：“再见，猎人先生。” 直到汽车启动开上马路，她还在看着副驾驶侧视镜中，对方仍站在原地眺望他们的身影。 “你应该更谨慎一些。”警长突然开口。 “什么？”伊莎贝拉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 “我是说那个男孩，”警长瞥了她一眼，“你们才认识几天，应该更谨慎一些。” “我以为你喜欢他？”伊莎贝拉微微蹙眉。 “那是另一回事，”警长解释，“你可以用一顿饭的时间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好感。但当你决定和他交往时，你就必须更加慎重了。” “爸！”伊莎贝拉声线陡然拔高，“我们是朋友！” “当然，我只是提醒你。”警长顺滑地接话，根本不相信女儿的辩驳。 伊莎贝拉见状也不再说话，将头扭向窗外。 窗外的霓虹灯打在车窗上，将她的侧影映在上面。她感觉自己此刻脸颊发烫，心跳越来越快。 另一边，看着汽车消失在路口处，乔木的视线，投向了马路斜对面的漆黑小巷。 他没做停留，直接走了过去。但不深的小巷空空的，除了一些垃圾，什么也没有。 “我有这么可怕吗？”乔木耸了耸肩，嘟哝着离开了。 …… 清晨时分，梅森县格里沙姆面粉厂。 戴着白色安全帽的中年保安，正捂着汩汩冒血的胳膊，在钢格栅平台上仓皇奔逃，仿佛在躲避什么恐怖的东西。 一道影子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身后掠过，带起一股强风，险些将他晃倒。 但待他看去时，整个平台前后，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 保安一个急刹停住，险些摔倒。剧烈的喘息声中，带着恐惧的哭腔。 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往来路折返，想要躲开那道影子。 但还没踉跄几步，那影子又从他身后掠过。 这一次，他的背部一阵剧痛，破损的衣服下，出现了三道几十公分长，深可见骨的豁口。 被这一击的巨大力道击倒在地的他，惊恐地呜咽着，双手扒着格栅孔洞，向前爬动。 没爬几步，两只迷彩帆布靴出现在他面前。 视线顺着帆布靴上移，一个扎了个小马尾的白人男子，正居高临下打量着他。 “救……救救我！有怪物！救我！”他使出仅存的力气，发出求救。 “怪物？”那男子却一脸好笑地直摇头，“哦，你可真没礼貌。” “真的，有怪物，我受伤了，”保安一把抓住对方的鞋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帮我叫911。” “叫911？你确定？”男子不等他回答，就抬头对着他身后道，“你觉得呢？” “我不喜欢警察，”本该空无一人的身后，此刻竟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他们的枪弄得我很疼。” 男子一脸无奈地对保安耸了耸肩：“抱歉，你也听到了，我的女朋友不喜欢警察。” 保安艰难地扭头向后看去，就看到了几米开外，一个一头茂密金色波浪长发、皮肤白得吓人的女人，正倚着栏杆，舔舐着三根手指上的……红色液体。 保安意识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呜咽声，那只还握着男人鞋子的手，如触电般缩了回来。 他啜泣着在地上爬动，徒劳地想要绕过男人。 “嘿！”一只鞋踩在他背上，将他狠狠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我们还没聊完呢，你太没有礼貌了！” 保安哭泣地嘟哝着“求求你，我还有家人，求求你们了”，还时不时打几个嗝儿，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嘘——”男人这才松开他，来到他面前蹲下，递给他一张纸巾，“不要哭，擦擦脸。” 保安颤抖着接过纸巾，正要道谢，就听对方说道：“把自己弄得这么脏，一会儿让我们怎么吃你？” 保安的嗓子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嗝儿”声，紧接着，脸朝下一头撞在格栅上，竟然昏迷了。 “啊？”男人一脸嫌弃地捅了捅对方，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不会还得我替你擦脸吧？” “我说什么来着？”这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紧接着，一个黑人从上层护栏外一跃而下，抓着上层格栅地板一荡，来到这一层：“你这么玩弄食物，只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身后的女人也催促：“快点收拾，我饿了。” “ok，亲爱的。”小辫子男人不爽地耸了耸肩。 他刚弯下腰，要把“食物”翻个身，一阵风袭来，他的身体僵住了。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猛地转身，看向侧后方。 另外两人也反应过来，顺着他的面向看过去。 几百米外的平台上，一个一席奇怪白衣的黑人男性，和一个压抑少年，正站在那里，冷冷注视着他们。 “哈，这下不用分了，三个人，刚刚好。”小辫子白人笑着对两名同伴说道。 “詹姆斯，他们没有跑。”不安感涌上心头，金发女人提醒道。 “安心，亲爱的，只是刚来的，没看见罢了，”名为詹姆斯的小辫子白人，指了指地上的保安，又朝那边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帮忙。 那个戴着奇怪眼罩的黑人点了点头，就和那个亚裔少年走下平台，向这边走来。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詹姆斯露出了嗜血的笑容，扭头见女子还有些忧虑，几步上前，将对方揽入怀中，“好了，宝贝，那个小孩给你，怎么样？” 女人对他笑了笑，凑上来吻了他一下，但看向那两人的视线中，依旧充满了警惕。 “维多利亚，一会儿拦住他们的后路，”那个黑人提醒道，“詹姆斯，不要让他们跳河。” “知道了。”詹姆斯懒洋洋地应和一声，松开怀中名为维多利亚的女人，朝那边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快点过来。 但那两人依旧不紧不慢，仿佛并不在意这边有伤员。这让维多利亚更加紧张了。 “洛朗？”她知道自己的男友说不通，就扭头朝黑人打了个眼色。 黑人了然地点了点头，暗自戒备起来。 几百米的过道，那两人整整走了近十分钟，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詹姆斯，待他们一来到面前，就露出了令人不安的笑意。 “竟然是个瞎子。一个瞎子和一个小鬼，难怪不跑。”他完全不顾及那两人，对堵在两人身后的维多利亚道。 “就是他们吗？东仙先生。”那个亚裔少年却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是扭头问身旁的黑人。 “恶臭的血腥，丑陋的灵络，不会错的。”东仙要笃定道。 “那就动手吧！”少年摆出一个架势。 “不急，狛治，”东仙要伸手拦住他，随即问对面的詹姆斯，“你们要对这个无辜者做什么？” 三个吸血鬼，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眼前这两人，不仅镇定过了头，仿佛很清楚他们的身份，而且还想对他们动手？ 名为洛朗的黑人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前面的詹姆斯已经开口了：“当然是吸干他的鲜血啦。” 说完，对方刻意停顿了一下，又道：“当然啦，还有你们的。” “为什么要吸食人血？”东仙要不为所动，“人血对你们并不是必需品吧？我听说过只靠动物血液也能活得很好的‘素食者’。” “原来是知情者啊，还真是少见呢，”詹姆斯兴致勃勃道，“你在说什么蠢话啊？动物的血，能和人血相提并论吗？你们的血液，才是最美味的。” “只是为了口腹之欲吗？”东仙要轻声道，“为此就要杀人？” “喂，瞎子！”詹姆斯向前一步，来到他面前，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胸口，“有一点你别搞错了，我们曾经确实是人类，但现在，已经是‘冷族’了，是更高级的生命了。你们人类在我们眼里，和那些牛羊没什么不同。” “非要说不同，”他露出嗜血的笑容，“你们是更美味的牛羊！” “更高级……”东仙要咀嚼着这个词。 “看着”对方，他突然觉得自己更理解蓝染大人了。 那位大人曾提到为何要将他留在身边。 “我所选的道路，会建立在众多牺牲之上。但是，将世界交予死神之流，才是对永世之牺牲视而不见之大恶……能够照亮我的道路的，只有知晓绝望和恐惧的你，因为我没有这些感情。” 蓝染大人需要他，就是提防自身也变成吸血鬼、五大贵族那种所谓“更高级的生命”吧？ “无需多言了，”东仙要缓缓拔出腰间的斩魄刀，“动手吧，狛治。” “好的，东仙大人！”狛治刚摆出战斗姿态，詹姆斯已经一把掐住东仙的脖子，高高举起。 仅仅两秒钟，他就带着东仙要，穿过上百米的通道，将后者狠狠撞在金属大门上。 这一举动，反而方便了狛治的行动。 他取出一枚指虎套在右手上，向前几步，一拳打向正前方的洛朗。黑人吸血鬼不为所动，嘴角勾出一丝轻蔑的笑，随手抓向少年的右拳。 拳掌相撞的瞬间，剧烈的爆炸，直接将洛朗的整只右手炸成碎片！ 洛朗脸色一变，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后撤。 竟然是超能力！ 传说中拥有超能力的人类，一旦成为吸血鬼，就会无比强大！这些人类也一直是沃尔图里数千年来一直努力搜寻、全力拉拢、倾力培养的对象！ 如果谁能够向沃尔图里提供他们的线索，就会得到巨大的回报！ 短短两秒内，他心思涌动，贪婪马上占据上风。随后他不退反进，仗着速度优势，直接绕到少年后方，打算活捉他。 但穿过对方身侧时，他震惊地看到，对方竟然仿佛能捕捉到他的动向一般，随着他的绕后而转身。 一向谨慎的洛朗神色一凛，就打算放弃这次进攻。 但几乎同一瞬间，破坏杀·罗针的超强感知之下，狛治立刻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也完全不给对方重整旗鼓的机会。 破坏杀·空式！ 即使与对方相隔一米多远，完全触及不到对方，他依然挥舞双臂，以惊人的速度，隔空打出了十几拳！ 剧烈的爆炸中，血肉横飞。眼前这只皮肤犹如花岗岩般坚硬的吸血鬼，仅仅一个照面，就被他十几拳轰成了碎片。 如果他们能硬如钢铁，就好了…… 那边的詹姆斯，才刚刚将猎物按在门上，还没来得及开始玩弄，听到身后奇怪的爆炸，回头查看时，就看到四分五裂的洛朗，飞出过道，零零散散向地面坠去。 那个少年，竟直接追了上去，一脚跃出平台，跟着洛朗的零件，摔下近百米高的空中过道！ “你们……是什么人？”心中顿感不妙的詹姆斯，扭头看向毫不反抗的瞎子。 “吸血鬼猎人，”东仙要被他掐着脖子顶在门上，冷漠说道，“是比你们，更高级的生命。” 几乎同时，维多利亚也冲到他身边，拽着他喊道：“别管他了，快走！” 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的詹姆斯，正要松开对方，就听到一声奇怪的呢喃。 “破道之五十四·废炎！” 下一秒，视线下方，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盘凭空出现，直接撞在自己身上。 火焰迅速蔓延，不到一秒，就将大半个身子包裹其中。 顾不上灭火，他转身就跟着维多利亚，打算先离开这里。 才冲出几十米，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他只感觉后脖子一阵恶寒！ 但没来得及采取任何措施，他的世界，就突然天旋地转起来。 旋转之间，他那优秀的动态视觉，还看到了自己那具无头的身体，以及身体后方，那个不知何时，也不知如何追上他的危险人类。 在维多利亚无比凄厉的尖叫声中，他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第476章 477.命运有些随意 “都搞定了？”将两人从梅森县接回来后，乔木问道。 借助东仙要持有的路西法之翼的羽毛，他可以借助路西法之翼，锁定他们的位置，直接开空间门过去，就不用这两位再像去时那样，徒步回来了。 “按照你的要求，杀死了两个，放跑了一个，尸体都彻底烧尽了。没有受害人，我们抓了一只狼，伪装了现场。”东仙要简短地总结了一下他们的行动。 虽然不知道这位老板是怎么确定那里会有吸血鬼出没，不过身为员工，他们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是了。 老板的任务很简单：展现实力，留几个活口，宣扬“吸血鬼猎人”的名号。 他自动将“几个”理解为“一个”。 不过那个女吸血鬼确实有两把刷子。 为了效果逼真，他很敬业地试图袭击对方，但连续几次攻击，都被对方以奇怪的方式，或者干脆以出奇的运气，躲开了。 这一点，东仙要自然不会忘记汇报。 乔木完全不意外。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和其他世界的吸血鬼不太一样，除了吸血鬼惯有的能力，如惊人的力量、速度、视觉、嗅觉和防御力外，一些吸血鬼还有“超能力”。 这种超能力大致分为两种，主动触发技能，或被动光环。 例如卡伦一家的爱丽丝·卡伦，她的超能力是“预言”。这个预言不受她本人控制，也并非绝对准确，但也弥足珍贵了。 这部剧的男主角，爱德华·卡伦，其超能力是“读心”，能够主动读取视线范围内任意目标此刻的心中所想。 女主角伊莎贝拉·斯旺，她成为吸血鬼后的超能力，则是“护盾”，几乎能够抵挡一切吸血鬼超能力的伤害。 到后期，甚至进化到可以范围抵挡的程度，使任何吸血鬼超能力，都无法伤害她想要保护的任何人。 正是这个逆天的能力，让完全居于下风的他们，在与最强的沃尔图里家族的对峙中，成功威慑住敌人，迫使敌人退兵。 而今天东仙要两人捕猎的洛朗家族中，就有两位拥有被动光环类的超能力。 那个詹姆斯，拥有所有吸血鬼中最敏锐的嗅觉。 而他的女朋友维多利亚，则拥有惊人的逃脱天赋，几乎可以被誉为“最难捕杀”的吸血鬼。 电影中，卡伦一家与奎鲁特变形者族群联手，硬是用了两部电影的工夫，才在她主动“投案自首”的情况下，干掉了她。 “感觉怎么样？”乔木没和吸血鬼交手，自然需要从他们这里获取情报。 “很弱。”狛治下短语。 乔木没理他，这厮就是台人形战斗机器，身体素质和战斗技巧完美结合，除非有一方面能碾压他，否则很难在他手上讨着好。 “中下位席官的水准，”东仙要找了个直观的对照，“但战斗意志和水平非常薄弱，很依赖天赋。” 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实力差距大到没边。 有的吸血鬼，除了人类，谁都打不赢。但有的吸血鬼，能一人单挑一支吸血鬼军队。 只从洛朗家族的水平，很难推断出那些传承数千年大家族的实力。 “辛苦你们了，”乔木点头，“你们要出去逛逛吗？” 他直接问狛治：“这里和现实世界非常像，你可以带家人们熟悉一下。跟着东仙要吧。” 本来打算拒绝闲逛的东仙要，听到最后这句就乖乖闭嘴了。 而本来有些怕生，想要拒绝的狛治，则暗自窃喜。 “你们打算去哪？”乔木直接将狛治三位家人叫了出来。 “就去西雅图吧，那里更近。”东仙要直接做决定。 乔木的能力在这种世界非常方便，因为有谷歌地球和谷歌街景，他的门门果实，能够不受“必须亲自去过”的限制，在谷歌街景上看一遍，就能开门了。 唯一的限制，就是距离。如果想去很远的地方，他必须算好距离，找好几处街景作为中转站。 好在西雅图在范围内，之前他的姑娘们已经替他过去赚了一票大的了。 他从背包中拿出两卷美元，抛给东仙要，就直接开了一条通往小巷子的门。 门的那边，一个大胡子流浪汉大张着嘴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就晕倒了。 “内达姐姐她们不去吗？”狛治问道。 “她们一大早就跑了，毛都出去了，”乔木摆摆手，“你们是最后一批。” 善良的狛治，这才放心地带着家人，钻进空间门。 所有魂都走光，乔木才懒洋洋起身，去洗手间洗漱。 这群人，还真是意外之喜呢。 他们干掉了两个重要反派，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却一点都没涨…… 赚大发了。 …… 福克斯高中，放学时间。 上完生物课的伊莎贝拉走出教学楼大门，就看到老样子倚在那根立柱旁等她的乔木。 一愣之间，她心中竟产生了一种……愧疚感？ what the f**k？ 本来察觉到她出来的乔木，正直起身子笑着和她打招呼，看到这一幕，也是一脸奇怪。 “怎么了？” “没……没什么。”回过神的伊莎贝拉，慌乱之中低下头，不去看对方。 两人就这么罕见地，沉默着向她的皮卡走去。 这段时间，他们都习惯了伊莎贝拉每天接送乔木上下学的模式，两人一直都是有说有笑的。 乔木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爱德华今天返校了，明显是决定面对这个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女孩。 美国人可不讲究什么“我不想插足你们的感情”，更何况乔木和伊莎贝拉之间，还只是暧昧，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爱德华的任何行为，都是合情合理的。 《暮光之城》这部作品，自然脱离不了“命运”这种既省事又浪漫的设定。 爱德华与伊莎贝拉之间，确确实实有着“命运”的牵线。 这也是乔木一直没有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原因。 和《忌日快乐》不同，他没把握能取代爱德华的男主角地位，也无法确定相关尝试会带来什么后果。 所以截至目前，他都只是在稳稳地“维持并加强存在感”，慢慢积累，等待质变的那一刻。 来到车前，伊莎贝拉还没拉开车门，就心有所感地回头，恰巧看到了在卡伦一家中，正在凝视她的爱德华。 两人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于无形中缓缓滋生。 “吱——” 刺耳的声音袭来，死亡的阴影遮蔽了女孩的视线。 她惊恐地看着一辆面包车，在湿滑的地面上，侧滑着向她撞来。 她甚至还能看到驾驶室中，同学那张惊恐的脸。 心跳瞬间停止，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乔木，什么爱德华，此刻统统都消失了。 伊莎贝拉呆滞地看着越来越近的车辆，身体本能地支起双手，徒劳地挡在身前。 她只来得及产生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然后，下一秒，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脖颈传来。上半身一紧，她整个人，竟直接腾空而起 “嘭！” 一声巨响，随后才是脚踏实地的感觉。但脚下的地面，依然在剧烈晃动，让她趔趄着难以平衡。 然后，一只坚实的胳膊，牢牢锁住她的腰，让她得以稳住身体。 直到数秒后，在同学紧张的道歉声中，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硬生生拽到了皮卡的车斗上。 她双腿忍不住打颤，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看向一旁依旧牢牢搀住她的乔木。 “好了，没事了。”乔木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肩膀，温声安抚。 心跳依旧剧烈，呼吸依旧急促，紧缩的瞳孔还未扩张开，肾上腺素浓度依旧在飙升。 伊莎贝拉没有再犹豫，将自己完全交给本能，转身一把，死死搂住乔木。 后者没有犹豫，也抱住她，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 她感受着对方温暖而厚实的胸膛，入学第一天那种熟悉的安全感，再次袭来。 这一次，她不再迟疑，抬头凝视着对方，双手抚住对方的脸颊。 然后，狠狠地吻了上去。 两人在周围学生甚至几位教师的欢呼、鼓掌与口哨声中，旁若无人地忘情痛吻。 皮卡车尾，不到一秒就穿过几十米距离的爱德华·卡伦，满脸失落地看着这一幕。 …… 卡伦家别墅。 “爱德，我说真的，”爱丽丝大步来到爱德华面前，拦住打算回屋的他，一脸认真道，“喜欢，就应该大胆去追求！” 她双手挥舞着，坚定道：“你俩绝对是天生一对！相信我！” “嘿，鼓舞他去追求一个人类，真的？”罗莎莉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了？”爱丽丝放开不再挣扎的爱德华，露出脑袋，看向被他挡住的罗莎莉，“有谁规定吸血鬼不能和人类恋爱吗？你知道有多少吸血鬼，是被他们的爱人转化的吗？” 埃美特立刻支持自己的爱人：“如果我没记错，之前你坚决反对爱德华去追求那个女孩吧？他躲起来好几天不上学，也有你的功劳。” “现在不一样了，我看到了，”爱丽丝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没法向你们描述那场景，但我保证，爱德和那个女孩，绝对，绝对，是命中注定！” “所以，一场车祸——没他什么事，一个吻——还是和别的男人的，就让他俩成了命中注定？”埃美特满脸荒唐，“你的命运似乎有些随意？” “嘿！你们能不能不要泼冷水？！”爱丽丝抗声完，不再理会他们，又回到爱德华面前，“相信我，你绝不想错过那么优秀的女孩！真的，我发誓！” “那个乔木不再是问题了？”爱德华无奈问道。 “当然！”爱丽丝理直气壮，“之前她是他的，我要避免咱们和他产生接触。现在她和他没关系了，他自然就不再是问题了。” 听着绕口令，罗莎莉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嘿，亲爱的，容我提醒你一句，一个小时前，那两个‘现在没关系了’的人，刚刚在全校师生面前，吻在一起了。这意味着，他们‘现在的关系’，截至晚饭前，就会传遍整个小镇。” “哦，闭嘴吧，罗莎！”爱丽丝探出头，还了她一个白眼。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只是相互交换眼神，无声地传达着他们对此事的看法。 不到一周前，因预言而失态的爱丽丝，还在拼命阻止爱德华接近那个名叫伊莎贝拉的女孩。 原因很简单：她看到的预言中，那个女孩，是那个乔木的女人。 而那个乔木还极度危险，会给他们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四舍五入，就等于伊莎贝拉极度危险，必须远离。 那之后，他们一直在监视那个乔木。而爱德华为了让家人安心，也选择暂时不去学校。 直到今天早晨，爱德华终于忍无可忍了，不顾一切也要返校，也要认识那个女孩。 按他的说法，“这几天，我的脑海中，除了她，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她，我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替他拦住唯一坚决反对的爱丽丝。 一切都很顺利，他们一起上了一节生物课，聊了女孩的家事，双方很来电。 结果一场无情的车祸，残忍地夺走了他的希望。 就在可怜的爱德华决定彻底放弃，为此甚至不惜退学时，之前极力阻止的爱丽丝，却又站出来鼓励他勇敢去爱。 因为几分钟前，她看到了新的预言，有关爱德华和那个女孩的预言。 她没有描述预言的具体内容，但从她笃定的态度来看，那个预言，应该很香艳。 …… 同一时刻，同样香艳的，不止有爱丽丝的预言，还有乔木的卧室。 他搂着还在剧烈喘息的少女，轻抚着对方的秀发，享受着温存的时光。 女孩蜷缩在他怀中，双手有些痴迷地，轻抚着他的臂膀、胸膛和腹部的肌肉。 “你真的不是运动员吗？”她忍不住问道，“我现在终于相信，你能单手把我提起一米高了。” “但你还是不相信我是猎人。”乔木玩笑道。 “啊，当然，”女孩仰起头，“我查过了，中国根本不允许私人持有枪支，也不允许合法狩猎。” 她眼球一转，笑道：“除非你带我去打猎，怎么样？” “冷血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到的，他们很狡猾，”乔木吻了她的额头，“而且狩猎的场面并不好看，我希望你永远不会遇到。” “不错的尝试，”女孩点着头调侃，“它们是什么样的？” 乔木想了想，缓缓说道：“体表没有太多毛发，皮肤很白很白，而且很坚硬，如同花岗岩一般。红色的眼瞳，是刚刚吸过人血的证明。牙齿很坚硬，甚至能轻易撕开河马的皮肤。它们不喜欢阳光，因为在阳光下，它们的皮肤会如同钻石一样闪闪发亮，很显眼，会让它们的存在暴露。” 女孩竟然听得有些入迷，半晌才道：“听上去，是很漂亮的生物？” “嗯，有着足以致命的美丽。”乔木并不否认。 “就像水母？” “就像水母。” 气氛一时竟有些凝重。但紧接着，女孩扑哧笑出了声，翻身坐起来：“不错的想法，你打算写成小说吗？” “不，这种生物的存在，绝不能让世人知晓，”看着身上的伊莎贝拉，乔木也笑了，煞有介事道，“我是阴影中的战士。” “不，不行。我们已经没有……” “接受我的征伐吧，”乔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个翻身，夺回主动权，“美丽而致命的吸血鬼女士！” 女孩动情地凝视着他，羞红着脸说道：“强壮的猎人，竟妄图征服高贵的……啊！” 第477章 478.邀请 “嗨，伊莎贝拉。”莎士比亚课，爱德华主动坐到伊莎贝拉旁边。 “嗨，爱德华。”伊莎贝拉也和他打招呼。 然后，她就盯着对方的眼睛，仔细看起来。 这一个动作搞得爱德华有些不自在，心中却又窃喜：“怎么了？” “是黑色的，”伊莎贝拉摇头笑道，“那天真是我看错了，我当时竟然把你的瞳孔看成金色了，应该是夕阳的原因。” 爱德华心中紧张了一下。 吸血鬼的眼瞳，在吸食人血后，会变成深红色；吸食动物鲜血，则会变成金黄色。如果一段时间没有进食，则会变成人类中最常见的黑色。新生的吸血鬼，无论是否进食，瞳孔都是鲜艳的血红色。 那天，他确实刚刚吃完“素餐”，所以瞳孔的确是金黄色的。 为了遮挡，他们都会佩戴隐形眼镜。但吸血鬼眼睛分泌的润滑液体具有腐蚀性，隐形眼镜只能存在几个小时。 显然，那天他眼睛的分泌物有些多，让自己没放学就险些暴露了。 “是啊，”他只能掩饰道，“应该是夕阳的原因。” “你也对莎士比亚感兴趣？”伊莎贝拉随口问道。 之前的这门课，可没有对方的身影。 “我觉得这里比起古典文学课，能让我学到更多东西。”爱德华自然不会说是专门冲着她来的。 “为了你的爱，我将和时光争持；他摧折你，我要把你重新接枝。”伊莎贝拉吟诵道。 “你也能凭我的诗行如坚碑长在，而暴君的勋徽与铜墓将化作埃尘。”爱德华也选了一句自己最喜欢的。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比起上次生物课，他们的沟通，更加顺畅了。伊莎贝拉面对他时，没了之前的羞赧和腼腆。 这本该是好事，但不知为何，爱德华却觉得，他们之间，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像是一种情绪，又像是一种氛围，更像是一种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所以，你和乔……”他试探问道。 然后，那略显熟悉的，“本该”属于他的腼腆表情，浮现在女孩的脸上。 爱德华的心沉入谷底，只想从已经开课的课堂逃离。 整堂课五十分钟，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下课铃声一响，他如蒙大赦地拎起书包，就一马当先快步离开教室。 还想和他打个招呼的伊莎贝拉，手僵在半空中，惊讶地看着他火急火燎离开的背影。 “我们的女孩还真是受欢迎，对吧？”埃里克突然一屁股坐在爱德华的座位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一脸坏笑地感慨：“昨天刚刚上演英雄救美，今天就将我们的王子勾走了。” “什么王子？”伊莎贝拉没反应过来，没好气地随口问道。 “对啊，什么王子？”安吉拉和杰西卡也凑过来。 “你们没看出来？”埃里克惊讶反问，“爱德华·卡伦在暗恋你，你没发现？” 伊莎贝拉的心猛地一跳，但她立刻反应过来，笑着摇头：“这太荒唐了。” 一周前，对方还连和她坐在一起都会反胃。 说对方喜欢她？ “不然呢？”埃里克理所当然道，“难不成他是喜欢莎士比亚？” 看到三个女生都点头，埃里克无奈叹气：“你们都没救了。” 去食堂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边熟练地倒着走，边问伊莎贝拉： “我们是不是忘记邀请你和乔去拉普什海滩了？” “拉普什海滩？”伊莎贝拉好奇，“那是什么？” “当然是海滩，亲爱的！你的脑子呢？被夺魂怪吸走了？” “闭嘴，埃里克！”安吉拉恶狠狠道，又解释，“那片海滩在奎鲁特保留区，最近到风浪期了，很适合冲浪。而且那里还能看到鲸鱼，我打算写一篇观鲸科学记录。一起来吗？” “拉普什，拉普什，那里可是拉普什～”埃里克扭动着身体，摆动着双手，口中发出诡异的咏叹调。 伊莎贝拉故作凶狠道：“闭上你的嘴，我就去！” “耶！又多了一个！”埃里克打了个响指，“别忘了带上你的小男友。” “谁？”一个声音从旁边的走廊传来，“你有小男友了？” “哦，千万别和埃里克学！”伊莎贝拉上前，一把环住乔木的腰，两人又旁若无人地吻了起来。 “哦……”埃里克看到这一幕，双手捧着胸口，一脸陶醉和羡慕地发出怪音。 这让一旁本打算这么做的安吉拉和杰西卡立刻羞恼起来，两人狠狠给了他两脚。 闹闹哄哄抵达食堂，找到提前过来的麦克·纽顿，一桌人正吃着午饭，一个不速之客就找来了。 “乔？” 众人抬头，竟然是爱德华·卡伦。 “嗨，爱德华。”伊莎贝拉很自然地打着招呼，显然已经将对方逃离教室，以及埃里克说对方暗恋她的事抛诸脑后了。 但爱德华却迟疑了。 他似乎本不打算理会女孩，但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迟迟而僵硬地说了声“嗨”。 一旁的埃里克看着这一幕，心如明镜。 就连安吉拉和杰西卡，也忍不住交换了个眼神。 ‘是真的！这也太明显了！’ ‘贝拉看不出来吗？她的脑子真的被夺魂怪吃了？’ “乔，”爱德华不再理会贝拉，而是对正主说道，“我的家人……我的父母，周末想要邀请你去做客。” 另外三人立刻交换眼神：这是要借此第三者插足？ 伊莎贝拉则有些迷茫：要求他们去做客？他们和卡伦一家又不熟。 “你们？也包括我们吗？”麦克一脸坏笑地问道。 一个明显的玩笑，一时竟然将爱德华问住了。 他突然觉得，如果爱丽丝的预言是真的，这个乔木真的非常危险，那有几个“人质”在场，似乎更安全？ “当然，”他犹豫片刻，直接点头，“你们四位也可以一起来。” 三人再次交换眼神：难道是要公开宣战？ 乔木咽下嘴中的香肠，语气冷漠：“我们周末要去拉普什海滩。” “没错，我们要去海滩，你要一起来吗？” 没有眼力见的麦克，竟向对方发出邀请，让一旁的埃里克差点一口口水呛死。 “嘭”一声闷响，麦克捂着腿发出一声惨叫：“你干嘛？！” “闭嘴！”杰西卡恶狠狠地瞪着他。 “拉普什海滩……”爱德华摇头，“抱歉，我就不去了。” 他又看向乔木：“那也许，下周一晚上？” “我们只去一天，周六晚上就回来了。”安吉拉脱口而出，下一秒就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那就周日中午，”乔木的态度依然冷漠，“我会如期履约的。” 爱德华也不以为意，转身就要走。 “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吗？”还在揉腿的麦克赶忙问道。 “准备？”爱德华有些迷茫地看他。 “呃……”这个问题反而把麦克问住了，“这是聚餐吧？不是吗？” 爱德华还是无法理解，想了想：“你们决定就好。” “你和他们认识？”爱德华前脚离开，伊莎贝拉就好奇道，见乔木摇头，就更奇怪了，“为什么会邀请咱们做客？” “是啊，为什么？”麦克随口接茬，“卡伦一家可从没邀请过任何人，同学、家长、牧师、警长、税务官、自治委员，任何人！” “没错，他甚至都不知道聚会的规则，”杰西卡吐槽，“‘你们决定就好’？拜托！” 乔木自然没法说人家只是邀请他一人，是你们自作多情，导致人家盛情难却。 “谁知道呢，”他耸了耸肩，“等到周日就知道了。” “也许是卡伦家的某个女孩看上了你？”看着回到卡伦一家人群中的爱德华，麦克若有所思道。 这无心的玩笑，又让三人组交换了眼神。 ‘这么说，好像很合理？’ ‘没错。爱德华喜欢贝拉，那两个怪胎中的一个喜欢乔。正好可以把一对变成两对！’ ‘但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呢。’ 三人看去，金色波浪长发的罗莎莉，正搀着健壮男孩埃斯梅的胳膊，两人亲昵地脸贴脸说着悄悄话。小巧的爱丽丝则缩在一脸呆滞的贾斯伯怀中，和爱德华说着什么。 三人再次交换眼神。 ‘似乎很乱？’ ‘或许是他们主张开放式的关系？’ ‘也或许，并没有人喜欢乔。是她们中的某个打算色诱乔，以此拆散他们两人。’ ‘哦，闭嘴吧……’ ‘噫——你认真的？！’ 总算不再揉腿的麦克，发现三个小伙伴似乎有什么事情把自己排除在外了；那边两个则越来越腻，眼看就又要亲上了。这一桌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时竟有些孤独。 …… 伊莎贝拉以为的海滩之旅，是阳光冰饮沙滩椅，快艇滑板比基尼。 事实上的拉普什之旅，则是阴雨暗礁碎石滩，寒风毛毯和冷餐。 但他们抵达时，镇上确实有一些人在这边冲浪。 不打算下水的她，和乔木、安吉拉裹着毛毯，缩在车里，看着同学们扛着滑板冲向大海，没过多久就被海浪拍回来，最终在寒风中狼狈地躲回车上取暖。 乔木自然也见到了伊莎贝拉的儿时玩伴，来自奎鲁特部落的印第安人，未来的“变形者”雅各布·布莱克。 必须强调，雅各布·布莱克和他的同类，虽然能够变身成狼，但并非传统认知中的“狼人”，而是“变形者”。 《暮光之城》中的狼人，另有其人。 “变形者”是美洲原住民为了抵抗来自欧洲的吸血鬼，而觉醒的蕴藏于血脉中的能力。 只要有吸血鬼接近或闯入部落领地，这个部落中，拥有“变形者”血脉的人，就会逐渐觉醒。 “变形者”血脉觉醒后，能够随意变身，无需等待满月，也不会失去理智。 甚至变身状态下，同一狼群的成员，会自动思维共享，哪怕相隔万里。这让他们的团队作战，对敌人而言极为致命。 “变形者”和吸血鬼一样，都拥有极限的力量、速度、视觉、嗅觉，以及可怕的自愈能力。 吸血鬼的毒液，不会将“变形者”转化为吸血鬼，但会大幅削弱他们的自愈能力。毒液+重伤，是杀死“变形者”的最有效手段。 目前，随着卡伦家族重返福克斯镇，奎鲁特部落的狼群，已经开始觉醒了。 但因为两百年前，卡伦家族与奎鲁特先祖的和约，这群吸血鬼不会踏入奎鲁特保留区半步，这极大地延缓了“变形者”的觉醒速度。 但乔木知道，不久的将来，这个部落，将出现自“变形者”种族诞生以来，规模最庞大的狼群。 他们，也将成为伊莎贝拉最坚定也最强大的盟友。 “……这个白痴，竟然还邀请爱德华·卡伦一起来。”聊天中，埃里克鄙夷地瞪了麦克一眼。 “嘿！我只是脑子一热而已，”麦克抗声，“他邀请咱们午餐在先，我是出于礼节。” “他！没！有！邀请咱们午餐，你这个白痴！”埃里克吐槽，“他只邀请了乔和贝拉，是你的话逼迫他不得不让咱们一起去！” 麦克一脸懵逼：“是这样吗？” “当然，”杰西卡也有些无语，“你都说了，他们从不邀请任何人。那一家都是怪胎。” “没错，你说得对，”雅各布的一名印第安同学赞同道，“卡伦一家都不正常。” “你们也认识卡伦一家？”伊莎贝拉惊讶地问雅各布。 “你先跟我说说，他为什么要邀请你去家里？”雅各布则反问。 “是她和乔，”杰西卡纠正，“他邀请了他们一对。” “一对？”雅各布愣住了，视线移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乔木。 “哦，忘了告诉你了。”伊莎贝拉很自然地笑着搂住乔木的胳膊。 “啊……”雅各布愣怔着，心里空落落的，突然没了说话的欲望。 “……恭喜你。”他只能干巴巴毫无诚意地这么说道。 “谢谢。”伊莎贝拉开心地笑着，脸上满是幸福。 三人组再次对视：‘……’ 乔木也有些无语：《暮光之城》，真的就是一部再典型不过的玛丽苏题材。 女主角伊莎贝拉并不算多漂亮，可吸血鬼、变形者、人类……优秀的男人就是对她一见钟情，优秀的女人纷纷拿她当挚友亲朋。 就连主演在接受采访时都忍不住吐槽作者阿姨完全把自己代入了女主角；还直言原著根本不配出版，更不配改编电影，不理解这片为什么能大卖。 但它就是大卖了，成了一种现象，开创了一个题材，让一个过气多年的文化符号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你好，”见雅各布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乔木主动与对方握手，“你的族群，令我印象深刻。” 和吸血鬼一样，“变形者”也拥有永恒的生命。 但与前者不同的是，在这方面，他们拥有自主选择权。 目前已知的所有“变形者”，都主动放弃了永恒的生命，选择和自己的爱人、亲人，一同经历每一个生命历程，最终获得永恒的安宁。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种族很值得钦佩。 第478章 479.赴约 沙滩上，乔木、伊莎贝拉与雅各布三人沿着海岸线散着步。 “我从未想过，你会对我们的传说那么了解。”雅各布的谈兴越来越浓，早已不复之前的颓废。 此刻的他，与乔木相处甚欢，甚至忘记了乔木另一边的伊莎贝拉。 “拉普什的奎鲁特，在我们圈子里非常有名，”乔木“解释”道，“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做到的，但你们确实是极少数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依靠自己击退冷血兽的群体。” “哈？”雅各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所以，你相信‘冷血一族’是真实存在的？你们的……民间传说圈子吗？” “是‘猎人圈子’，”乔木“纠正”道，“你以后说不定能接触到他们，不过听我一言，不要轻信他们的话。他们中的大部分虽然自称猎人，却并不介意与猎物同流合污。这个圈子里好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不值得信任。我并不以与他们共称‘猎人’而骄傲。” 看着乔木信誓旦旦的模样，雅各布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礼貌地点点头：“好吧，我会记住的。” 然后他才想起那边的伊莎贝拉，趁乔木看向海边，探头朝对方使了个眼色：‘你这个男朋友……有点特殊啊。’ 伊莎贝拉自然知道乔木沉迷于吸血鬼传说的小癖好。 但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乔木将吸血鬼称为“冷血兽”，古老的奎鲁特一族，则流传着“冷血一族”的传说。 其中很多细节，甚至都能对得上。 就好像……乔木的说法，是从奎鲁特的传说中衍生出来的一样。 也许，她晚上回去，可以上网查一查？似乎很有趣。 拉普什海滩的气氛如过山车一般的同时，华盛顿州奥林匹克半岛的其他几处地方，气氛则越来越火热。 布雷莫顿，某处遍布礁石的无人海湾。 一个黑人瞎子，和一个亚裔少年，将两个有着深红色瞳孔的白人男子，逼到一处礁石形成的死角中。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干掉了对方另外两人。 两个白人勉强地缩在一块礁石后面，与他们对峙，任凭浪头打在自己身上，将全身打得透湿。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其中一个，声嘶力竭地质问。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是人类时，就被其他人欺负。等自己成了吸血鬼了，却还要被人类欺凌，甚至杀害。 “区区吸血鬼，竟然胆敢觊觎吸血鬼猎人的亲人，”狛治冷笑道，“这就是代价！” “我们不知道！”另一只吸血鬼大喊，“我们只是想要觅食，不知道那是你的亲人！” “不必废话了，直接动手吧。” 随着东仙要下令，狛治双脚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向礁石后方冲去。 然而就在他挥出拳头之际，其中一个吸血鬼，竟直接一脚狠狠踹在同伴小腿侧面，将对方的腿骨直接踢断的同时，借力一头扎进海中。 东仙要冷冷看着这丑陋的一幕，没有动手。 待狛治轻松干掉无法逃跑的那只吸血鬼并点火后，他才对少年露出温和的笑：“走吧，别让你家人久等，也别让他们扫了兴致。” 阿伯丁，一处河流上游的树林。 一只同样有着深红色瞳孔的拉丁裔吸血鬼，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他的状态很奇怪：全身上下遍布灼伤的同时，很多部位还被一层坚冰包裹，行动很是僵硬。 最神奇的是，此刻他的整条右臂，都是一只完整的火鸡头！那只火鸡头，还随着他时速接近两百公里的高速前进，发出凄惨的尖叫，竟然还是只活的！ 他没有试图向人迹罕至的北面逃跑，而是一路向南面的居民区跑去。 一向遵守“绝不暴露于人前”之铁律的吸血鬼，此刻竟然需要借助此等的人类，来保护自己。这让他洗脑万分。 但其余家族成员的死亡，已经证明了，他绝不是那几个诡异人类的对手。 “巫师……”他呢喃着对方的自称，“必须尽快通知其他人，尤其是……沃尔图里家族！” 树林中几个人类将剩余的尸体焚毁后，看着遍布树林的战斗痕迹，一时有些游移不定。 尤其是那棵完全被水晶化的树，就连叶子，此刻都在斑驳的阳线下，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我说，这东西在这个世界，应该不常见吧？”其中一人挠着头，有些苦恼： 这个世界没有魔网，他们需要自身缓慢积蓄奥术能量储备，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这玩意儿可不好消除。 “确实不常见，”同伴笑道，“不过我觉得肩膀长出来的火鸡头更罕见，不错的变形术！” 说着，他与另一人击掌庆贺。 那人无奈摇头：“我不是在跟你们攀比！” “真是麻烦，”他嘟囔了一句，“就当不知道好了。世界这么大，谁敢咬死了是我们做的？” “走吧走吧，”第四个人远远催促，“去酒吧待会儿吧，这个世界的酒可真不错，应该让老板多搞一些。” 奥林波斯山。 一道金色光芒凭空产生，照在一具无头尸体上，整具尸体立刻燃起熊熊的金色烈焰。 “果然是邪恶的生物，在圣光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一“人”感慨。 “那边还有人。”他的同伴提醒道，不过他早就察觉了。 “应该没问题。”他又瞥了那边一眼，一对年轻的男女，缩在灌木丛后，自以为躲藏得很好，正举着什么东西对着他们，还在兴奋地窃窃私语。 “像是在记录我们的影像，”另一位同伴走过来低声问道，“要处理一下吗？” 他犹豫片刻，摇了摇头：“圣光的战士无需鬼鬼祟祟，况且我们怎么能对无辜的平民出手？还要夺取他们的财物？这有悖圣光之道。” 其他人闻言，赞同地点头附和。 …… 福克斯镇，斯旺家。 “你今天会回家吃晚饭的，对吧？”查理警长吃着女儿做的早饭问道。 “当然，我们只是中午聚餐。”伊莎贝拉随口答道，但马上犹豫了。下午和晚上不和乔木出去约会吗？ 警长察觉到了女儿的迟疑，头也不抬地说道：“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爸爸！”女孩脑瓜子嗡嗡的，大声抗议。 “怎么了？我只是善意的提醒。” 伊莎贝拉立刻想起第一次，梅开二度的时候，他们确实没做安全措施，事后她不得不吃药…… 女儿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警长终于抬起头来：“告诉我，你们确实有做安全措施吧？” “爸爸！”女孩将餐盘一推，起身拽起沙发的背包就往外走。 或者说往外逃。 “东西我帮你放在车斗里了！开车慢点，别颠坏了！”警长大声提醒。 见女孩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他无奈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对付自己的早餐。 门外的女孩，却遇到了另一个人：“雅各布？” 那个昨天在海边才刚刚见过的少年，此刻正站在她家门口，她的汽车旁。 “你是来找我的？为什么不进去？”伊莎贝拉有些疑惑，“你知道我和父亲会很欢迎你的，对吧？” 雅各布是她儿时最好的玩伴，完全得益于双方的父亲是毕生的挚友。她的这辆皮卡，实际上并不是警长的礼物，而是来自雅各布与他的父亲的重逢赠礼。 “多谢，”雅各布听到这话明显很开心，但却更加羞涩了，“我是……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该让查理先生知道。” “什么事？”伊莎贝拉将背包扔进副驾驶。 “呃……我知道这听起来挺奇怪的。我父亲，他昨晚提出想见一见乔，”雅各布搓着鼻梁，“考虑到你们正在……” 他无意识地晃了晃手，没把那个词说出来：“我觉得查理先生可能会感到好奇，他总喜欢盘根究底。” 伊莎贝拉很懵，不理解大半生都在保留区度过，且因糖尿病并发症而无法离开轮椅的比利·布莱克先生，为什么会想见乔木。 但她很是感谢地点头：“多谢你。我正在头疼该怎么和父亲坦白我和乔的关系。” 说着，她心中一动。 那天，爱德华也是对乔木发出邀请的。在那之前，他们从未接触过。为什么不直接对自己说？ 还是说，卡伦一家，邀请的其实只有乔木一人？他的“you”，其实是“你”，而不是“你们”？ 乔木是什么大人物吗？ 她随即问道：“你父亲为什么要见乔？” “我也不知道，我父亲不愿意说，”雅各布局促道，“他一直很喜欢给我讲我们部落的传说。昨晚我回去后，和他说起乔，说那个中国小子很了解部落的故事，甚至还自称……呃，‘冷血一族’的狩猎者。” 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有意要乱说的，只是觉得能让他开心一些。你知道的，他不怎么出门……” 随后，耸着肩膀，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他很……重视，问了很多关于乔的问题。我都不知道，他就不高兴了，让我今天一早来邀请乔去家里做客……” 伊莎贝拉也满心疑惑，但也只能强压下去：“我正要去找他，你要一起来吗？” “啊，好的，哦，不了……”雅各布混乱着，他实在不想看到对方和别的男人亲昵的样子，“你能代为转达吗？什么时间都可以，你有我电话。” “当然，我会联系你和你敲定时间的。” 和对方告别后，伊莎贝拉一路去了乔木的住处，对方不在屋里，而是在路边等待。 “这么重视，嗯？”车一停，她就迫不及待地透过副驾驶窗调侃对方。 “屋里太潮了，还不如街上，我喜欢小雨，”乔木跳上车，两人湿吻了片刻，“你认识路吗？” “爱德华给我发了有定位，”女孩晃了晃手机，“对了，雅各布的父亲，比利先生邀请你有空去家里做客。” “哦，”他想了想，“那就周一晚上吧，放学后。” 女孩眨了眨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记得从这边去奎鲁特保留区要多久吗？” “你要去吗？”他没回答，而是问道。 女孩犹豫了。 “一起去吧，”他心下了然，双手握住对方的手，一脸祈求，“不然场面一定会很尴尬的，我需要你。” 女孩咯咯直笑着抽出手：“那就周三，那天下午只有一节选修。咱们可以逃掉Ap顾问咨询。” “哇哦……坏女孩……” “闭嘴！”女孩笑骂。 “不过我喜欢！”乔木凑过去，伊莎贝拉顺从地闭上眼睛，两人又吻在一起。 一路的走走停停和嬉闹，直接导致他们作为主邀嘉宾，却成了最后抵达的人。 看到他们的车，杰西卡激动地招手，迎了上来。 “谢天谢地，你们总算来了。”不等车停稳，她就重重松了口气。 伊莎贝拉随口问道：“你们认识的怎么样？” “哦，上帝，这实在太古怪了，”杰西卡心有余悸地摇头，“我发誓，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提前把麦克的嘴缝起来。” 伊莎贝拉笑得合不拢嘴：“不可能吧？怎么会那么糟糕？爱德华还挺好相处的。” “那是对你，亲爱的，”杰西卡大有深意地说道，却发现对方完全不接收信号，有些泄气，“你进去就知道了。” 主人还在门口等待迎接，小伙伴们反而如释重负地迎了出来。 “乔，你一会儿一定要去后面看看，”麦克压低声音兴奋道，“看过之后你就明白了，真的。如果能让卡伦一家原地消失，这里就是天堂！” “后面？”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让乔木有些懵，直接看向埃里克。 “汽车！乔，是汽车！好多汽车！你绝不想错过的，相信我！”埃里克信誓旦旦。 他恍然。 卡伦一家，可不是靠卡莱尔医生的工资建成这处令人惊叹的山间别墅的。 爱丽丝的预言能力，让他们不动声色地从股市赚取了恐怖的利润，暗中积累了惊人的财富。 这个能力，就连有着三千多年历史，和无数超能力吸血鬼的沃尔图里家族，都觊觎不已。 那位统治者阿罗，每次见到爱丽丝，都会展现出与他残暴阴毒性格截然相反的友善与耐心，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拉拢她的机会。 “乔木，伊莎贝拉？” 他们来到门口时，那对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保养得当的年轻夫妇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四人分别捉对拥抱：“爱德华那孩子经常提起你们，我们早就期待你们的到来了。” “希望他没提过第一节生物课，他坐在我旁边，差点吐出来的事情。”伊莎贝拉毫不在意地说起了那件曾经令她无比难堪的事情。 对此时的她而言，这只是一桩轶事了。尤其对方已经郑重朝她解释并道歉了。 就当是告状了。 小伙伴们惊讶地看向她。他们从未听她提起过这件事。 “真的？！”卡莱尔医生眉头一扬，“真是太无礼了！” “我真的非常抱歉，亲爱的。”他的妻子埃斯梅，则再次真诚地致歉。 “你们是怎么做到全家都这么白的？”乔木和伊莎贝拉的到来，明显让大嘴巴麦克有了主心骨。 “哦，天呐，又来了……”杰西卡在一旁翻着白眼，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家伙。 这个问题显然难不倒卡莱尔医生：“我们都对紫外线过敏，所以平日里很少接触阳光。” “快进来吧，先去把东西放下，再和大家打个招呼。”埃斯梅热情地招呼着他们。 别墅中，卡伦一家五子齐聚客厅。 “虽然你们在同一所学校，但我觉得还是该做个介绍。”埃斯梅主持道。 她刚说完，最开朗的爱丽丝已经起身，大步来到两人面前。 “你还，我叫爱丽丝，”她大方地朝伊莎贝拉伸出手，“我相信，我们以后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谢谢，”伊莎贝拉怕生的性格又开始发挥作用了，有些局促地握住对方的手，又很快松开，“我是伊莎贝拉，感谢你们的邀请。” 爱丽丝完全不在意她的态度，热情道：“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亲爱的。” 然后，她转向一旁的乔木：“欢迎你的到来。” 态度冷淡了不少，说明她不是对谁都热情似火的。 乔木也不在意，轻轻握了握对方的手：“乔木，感谢邀请。希望我们能处得来。” 说完，他抽了抽手，却完全抽不出来。 自己的手，竟然被这个不到一米六的娇小女孩，死死攥住了。 要知道，对方可是力大无比的吸血鬼！换成普通人，这个力道之下，手骨该直接被捏得粉碎了。 这是试探？下马威？这种场合？一瞬间，乔木不高兴了，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 但那边轻车熟路的卡伦一家，反应更快。 “艾米丽？” “艾米丽！” 几人迅速上前。 乔木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眼神，竟然无比空洞，仿佛没了意识一般。 这是……看到新的预言了？ 能分享一下吗？他心里痒痒的。 短短几秒，女孩就迅速回神，手直接松开，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两步，被身后的爱德华及时扶住。 呼吸急促的她，雪白的脸颊上，绽放出艳丽的红晕；额头和鼻翼甚至沁出一层细汗。 她下意识看向乔木，但视线相交的瞬间，又慌乱地挪开了。 仅仅是一瞬间的对视，她那原本就不平静的胸脯，起伏得更剧烈了。 第479章 480.善意的提醒 爱丽丝那秋波盈盈的眼神，立刻在关心她的伊莎贝拉察觉到不对。 上一秒还觉得对方的身体出了状况，现在对方的生理反应，却越看越可疑。 就像是……一样。 但怎么可能？太荒唐了！ “艾米丽发病了，先送她回屋吧。”卡莱尔医生一锤定音。 显然，她看到了新的预言，关于这个乔木的。但眼下不是细究的时候。 贾斯伯自然不需要别人代劳，直接一把捞起自己的伴侣，向楼梯走去。 丝毫不避讳在场的客人。 “很抱歉，”卡莱尔医生立刻向他们致歉，“这些孩子的身体都有一些状况，所以我才选择收养他们。” 他真诚道：“我知道很多孩子是怎么看待他们的。但他们并不是什么怪胎，他们只是……与众不同，以至于不敢融入集体，所以只能和家人们待在一起。 “所以，今天你们愿意接受爱德华的邀请，我真的非常感激。这对我们，对这些孩子，都弥足珍贵。” 如果忽视脾气最火爆的波浪金发罗莎莉在那边疯狂翻白眼，这话说的，实在太令人感动了。 抛开泪汪汪的安吉拉不说，私下一直称呼卡伦一家为怪胎的杰西卡，此刻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疯狂扇自己耳光： ‘我真是个混蛋！’ 乔木的视角则与众不同，因为他知晓真相。 他发现，对方的话很高明，在不暴露任何秘密的情况下，还能做到完全没有说谎。 “这些孩子的身体都有一些状况，所以我才选择收养他们。” 这是大实话。卡莱尔医生将他们转化为吸血鬼的唯一原因，就是这些无辜的孩子，快要死了，却又留恋人间。 贾斯伯是个例外，他在南北战争时期就已经是吸血鬼了，并且做了很多错事。遇到卡伦一家后，他幡然悔悟，迷途知返，成了他们的家人。 这位吸血鬼医生，比绝大多数人类都要善良，卡伦一家的“素食主义情节”就是学习他的。可以说他真的是这些吸血鬼的父亲。 “他们并不是什么怪胎，他们只是……与众不同，以至于不敢融入集体……” 这句也是大实话，完全可以翻译成：他们不伤害人，只是因为吸血鬼的身份不敢暴露，所以要躲着人类。 “如果我们能早点知道的话……”短短十几秒，安吉拉已经哭红了眼睛，“哦，我很抱歉，卡莱尔先生。” 她竟直接上前，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哦……呀！”罗莎莉再也受不了了，发出几声怪音，带着一脸恶心的表情，扭头就走。 一旁的埃美特也只能一脸无辜地朝大家耸肩致歉。 如果是之前，小客人们接下来都会无视她，当她不存在。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责怪她了…… 这场意外，反而让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哪怕是仍然心存疑虑的伊莎贝拉，也完全提不出怀疑的兴致了。 “埃美特？”麦克和埃里克直接找到五大三粗的埃美特，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支支吾吾，“你家后面……” “后面？”埃美特回头，只看到了一堵墙。 “墙的后面……” “是……森林？”埃美特还是没get到对方的目的。 爱德华受不了了，直接捅破窗户纸：“埃美特，你能带他们去看看咱们的车吗？” “哦——”大肌肉恍然，“来吧！” “yeah！”两人兴奋地偷偷击拳。 对方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你们，想要试试吗？” “可以吗？！” “真的！” 抓到两人的点了，这让埃美特很开心，毕竟他总是家里最迟钝的那个：“我去拿钥匙！” “yeah！”两人干脆直接击掌。 “乔！”他们还不忘带上自己的好朋友。 乔木摆手拒绝了，示意自己在帮忙准备中午的烤肉。 “罗莎莉？”母亲埃斯梅使了个眼色，见女儿不太情愿，又喊出了饱含警告的一声。 罗莎莉破罐子破摔地起身，来到女孩们身旁：“这里不远有一处天然的水潭，非常棒，你们一定不想错过的。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安吉拉和杰西卡被引走了，伊莎贝拉则婉拒了，她觉得总要有几个人帮忙准备午餐。 罗莎莉也不争取，对她拒绝，直接扭头就走。 能少一个是一个，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爱德华？”埃斯梅捅了捅大儿子，低声提醒。 大儿子很听话，很懂事：“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吧。” 乔木扭头看了他一眼，对一旁的伊莎贝拉道：“你去吧，我想再和卡莱尔医生聊一会儿。” 他们刚才就聊得火热，别人都插不进话去。 “去吧，亲爱的，”埃斯梅帮腔道，“这里有我们三个足够了。” 伊莎贝拉也不怀疑，就跟着爱德华离开了。 她就没想过，乔木一个“十年级生”，要怎么和一名外科主治医生聊医学？ 女孩一走，卡莱尔医生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乔木都是胡说八道的，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配合对方。也难为他了。 一楼就剩下三人了，显然，一个人类，两个吸血鬼，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准备烧烤午餐。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埃斯梅忍不住，首先笑出了声。随着这笑声，气氛也缓和下来。 乔木干脆擦了擦手，不再装样子。 “素食者，嗯？”他直接步入正题，“为什么要回来？” 卡莱尔夫妇对视一眼：“这里是我们的家。” “托你们的福，奎鲁特的狼崽子们又醒了，”乔木自然不会纠结这里该属于哪个种族，反正属于谁都不给他钱，“被沃尔图里那三个疯子知道的话，这里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数千年来，沃尔图里家族在统治整个吸血鬼世界的同时，也在不停抹杀那些可能威胁吸血鬼生存环境的其他超自然群体。 奎鲁特变形者的规模一直不大，所以过去数百年都未被他们放在眼里。 相反的案例，就是真正的“狼人”，或者说“月亮之子”。 那些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变身为直立狼人、并丧失理智四处狩猎的家伙，曾经广泛分布在世界各地，现在已经快被沃尔图里家族杀绝了。 “我知道，但我们曾经有过协议……” “你们之间的协议，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收印花税，”乔木懒洋洋打断对方，“我只是善意的提醒。” “你们很幸运，遇到的是我，”他来到沙发上，不客气地坐下，“对素食者，我个人的原则是，放着不管。但丑话还是要说在前面。” 他冷冷地打量着两人：“你们是一个家族、一个整体。所以，你们相互作保。只要有一人咬了人类，要么，你们在我抵达之前，主动处决罪魁祸首；要么，你们所有人，和他一起死。明白吗？” 气氛再次沉重无比。 “我觉得我们可以……”卡莱尔医生想缓和一下。 但刚一开口，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他脑后传来：“回答我，明白吗？” 伴随着问题，灼热的呼吸喷在他后脖子上，却激出了一片冷汗。 一旁的埃斯梅也惊呆了，一时竟呆呆站在那里，没想过去帮自己的丈夫。 两人的视线中，坐在沙发上的乔木，直到此时，才如水中倒影一般，缓缓消失。 “我，我明白。”卡莱尔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回答。 “很好。”轻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但紧接着的下一句，却来自另一个方向：“放心吧，接下来的日子，你们会发现，只要你们不乱咬人，我其实是很好相处的。我想我们会相处愉快的，对吧？” 重新出现在沙发上的乔木，仍旧跷着二郎腿，笑眯眯地说道。 卡莱尔没有回头，但他从埃斯梅的眼神中，已经能猜测身后的情景了。 这是什么速度？！他真的是人类吗？！夫妻俩骇然对视。 “你是……请问，你的身份……”卡莱尔胆战心惊地试探。 “吸血鬼猎人，”乔木随意道，“专门猎杀吸血鬼的人类。” “吸血鬼猎人……”卡莱尔嘀咕着这个词，看向妻子。后者朝他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我们从未听说过你们。” “因为曾经的吸血鬼猎人，数量稀少，实力孱弱，”乔木胡说八道，“最近几代，我们的数量急剧膨胀，并且越来越强了。” “你们……有一个组织？”虽然知道这么问很让人忌讳，但卡莱尔还是要问清楚才行。 “没有，我们各自为战，绝大多数都互不相识。” “你们是人为的，还是觉醒的？” 他知道的奎鲁特变形者，乍一看是天然的，血脉自动觉醒。但从只有吸血鬼靠近才能触发觉醒的情况来看，又似乎是人为的，像是提前设定好的某种程序。 奎鲁特部族中，应该还有人掌握着这段古老的秘辛，只是不会告诉他这个外人，还是吸血鬼。 “不知道，”乔木说着早就想好的设定，“我所认识的猎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我们都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某位至亲是吸血鬼害死的，并且对吸血鬼有着强烈的恨意。之后，我们会在某个并不特殊的时刻，觉醒并获得各不相同的超能力。” “但我认识的猎人很少，只有几个。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否具有普遍性。” 卡莱尔夫妻艰难对视一眼。 几千年来，自沃尔图里家族狠狠收拾了月亮之子以来，吸血鬼们毫无敌手，甚至可以肆意妄为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这个种族，似乎迎来了新的挑战。 虽然他们重视人类、重视人性，拒绝食用人血。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吸血鬼。一旦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爆发全面冲突，他们都天然站在人类的对立面。 就算人类暂时将他们区分开，容忍他们的存在。但随着其他吸血鬼被那些越来越恐怖的热武器一一消灭，他们还能苟活吗？ 吸血鬼的时速，在一百六十公里以上；他们的皮肤，如花岗岩的坚硬；他们拥有任谁都无法阻止的强大自愈与再生能力。 仅凭这几点，过去几千年，就几乎没有人类能够伤害到吸血鬼。 直到枪支的出现。 然后是机枪、火炮、飞机、导弹…… 时速一百六十公里？硬如花岗岩？高速再生？ 一战与二战的战场上，不知有多少忍不住跑去觅食的吸血鬼，被炮火撕成碎片，死得不明不白。 那些炮弹的目标，甚至都不是他们！ 人类，已经掌握了杀死，甚至灭绝吸血鬼的能力。 这个认知，伴随着报纸、广播、电视、互联网，深入了每一个吸血鬼的内心。 沃尔图里家族提出的保密法案，过去三千年不断被其他家族质疑、挑战。 但过去半个世纪，所有吸血鬼都不再有任何疑虑，不打任何折扣地遵守这部法律。 沃尔图里家族，甚至成了“睿智”“先见之明”的代名词，得到了无数吸血鬼的尊崇。 没想到，他们步步后退，危机却步步紧逼。 现在，又是神秘的吸血鬼猎人？ “你真的是……现在的年龄吗？”卡莱尔心存幻想。 “我们没有任何永生能力，这方面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幻想破灭。 十几岁的少年，只要觉醒，就能获得连他这个活了上千年的吸血鬼都难以企及的实力——至少是速度。 吸血鬼一族的荣耀，已经到头了吗？ “你可以看看这个吗？”埃斯梅倒没有卡莱尔那么多念头，毕竟她没在沃尔图里家族效力过，自然不具备那种站在高处俯瞰全局的大局观。 她掏出手机，递给乔木：“这是今天早晨的地方新闻，你应该还没看过吧？” 除了家庭主妇，谁会看早间地方新闻啊？ 乔木接过手机，看到了那段报道视频。 女记者正举着话筒，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她的身后，一群警方、消防和白大褂，正在忙碌着。 乔木没听女记者的废话，只是看着后面的虚景。 随着镜头跨过女记者，虚景聚焦了。 一片被焚毁的树林，烧焦的树干上，和一些同样焦黑的地面，被一层或惨白或幽蓝的霜体覆盖着。 但显而易见的是，只看女记者的穿着，现场的温度也没到零下，更不会有蓝色冰霜。 不过真正显眼的不是这些，而是一棵…… 水晶树！不是水晶雕刻而成的树，而是，一棵树，连带它的树叶，全都变成了水晶。 在阳光下，美轮美奂。 就和现场的记者一样，乔木目瞪口呆。 这水晶他太熟悉了，但凡玩儿过《魔兽世界》的，就不可能不认识。 那帮家伙，阵仗太大了吧？他们真的是出去度假的吗？ 第480章 481.设定很丰富 乔木很是无奈：让你们去传播“巫师”之名，是传给吸血鬼，不是传给人类啊！ “这是你们……吸血鬼猎人做的吗？”埃斯梅询问。 “不像……”乔木缓缓摇头，“像是巫师的手笔。” “巫师？”埃斯梅忍不住回头和丈夫对视：又是一个新称呼。 巫师，他们当然知道，传说、小说、电影里四处都是。 现在现实中也有了？ 这是什么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我们要不要直接投诚啊？！ “你们没听说过巫师？”乔木眉毛一扬，反问道。 见吸血鬼夫妻齐摇头，他故意迷惑地抿了抿嘴：“我以为他们历史悠久呢……” “猎人和巫师之间没什么交集。我们只针对吸血鬼，但他们……”他仿佛在组织措辞，“很难说他们针对什么，仿佛他们就在那里，单纯的存在。” “不过他们也讨厌吸血鬼。”他补充道。 见卡莱尔夫妇有些郁闷，他笑道：“有谁会不讨厌吸血鬼呢？就像所有人都讨厌蚊子。” “他们在哪里？要怎么联系他们？”卡莱尔好奇道。 他是医生，更是学者。毕竟一千年前的医生和学者，基本都是教会的神父兼职。 人类在转化为吸血鬼的时刻，一些特质会被永久固定下来。所以绝大多数吸血鬼，都会有偏执的一面，他们自己也很难控制。 卡莱尔医生固化的，就是身为学者的好奇心。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好奇，他也不会成为吸血鬼。 “我知道他们的存在，但并不认识具体某个人。他们也各行其是，而且大多性格古怪，”乔木摇头，“一个吸血鬼找上门，你猜他们会听你说话？” 卡莱尔听出一些东西了：“猎人、巫师，你们都是零散的？” “原子化的，没有统一的组织，”乔木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全是凭借自身的意愿行动。” “当然，和我们一样，他们也会抱团。我也有我的朋友。”他补充道。 毕竟东仙要和狛治已经是“吸血鬼猎人”了。 卡莱尔点了点头：情况还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他所担心的“总决战”，似乎还未成型。 “你们对普通人类的知情权，是什么态度？”他问出了自己当下最关心的问题。 “保密，和你们一样，”乔木果断回答，随即讥讽地笑道，“你们担心人类发现你们后，团结起来灭绝你们。而我们担心人类发现你们后，会与你们合作，创造一个吸血鬼政客与资本家奴役普通人类的社会。” 这个说法，让卡莱尔夫妇很不舒服。 很难想象，一个还在上中学的少年，能对人性，有如此清晰、残酷且悲观的认知。 不过对方的回答，也让他安心了不少：“所以这只是一场意外，对吗？” “当然，我相信如此，”乔木将手机还给埃斯梅，“这是巫师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你不会想招惹他们的，”他饱含深意地警告道，“他们平时看着挺睿智的，一旦疯起来，可不在乎任何后果。” 得打个预防针，毕竟他手上的法师灵魂不多。而且那些脆皮，真不见得能扛住吸血鬼的偷袭。 这也提醒他了，不能拿自己的员工当消耗品，得小心翼翼地使用。 卡莱尔夫妇则对这番警告深以为然。 那棵必然会被政府打包带走研究的水晶树，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打完架都不清理现场的吗？太不负责任了！ 埃斯梅叹了口气，她还是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会凭空冒出来两个全新的……超自然族群。 就像是上帝终于有空收拾他们这群行尸走肉了一般…… 这个想法，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我们的圈子里有个说法，”乔木听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和你的猜想很接近。” “那种说法认为，虽然人类的武器越来越先进了，但高度集中的社会财富，也让人类统治者与吸血鬼合流，共同奴役整个人类文明的条件越来越成熟。 “而且人类对社会的监督、控制能力也越来越强。吸血鬼越来越难以隐藏踪迹。一旦吸血鬼暴露，没有人能断言，我们担心的那个未来，不会出现。 “基于此，我们可以判断，人类与吸血鬼几千年来的平衡，快被打破了。” 他接过埃斯梅递过来的柠檬水，道了声谢，毫不设防地喝了一口，润着嘴唇与喉咙。 这种态度，也让卡莱尔夫妇心情好了一些。 “你们认为，你们的诞生，是为了构建新的平衡？”卡莱尔医生若有所思。 乔木点头：“没错，猎人的出现，而且是毫无规律的出现，能够在极大程度上，威慑吸血鬼，与那些试图投靠吸血鬼的人类。在所有杀戮行为中，没有哪一种，能比‘为血亲复仇’更具备正当性了。 “当吸血鬼试图奴役人类社会时，你们很有可能将面对成千上万觉醒的猎人。他们每一个，甫一觉醒，就拥有轻松杀死吸血鬼的实力。而且他们的能力复杂多样，根本无法预防。” 这个说法，站在吸血鬼的角度来看，是非常恐怖的。 但卡莱尔反而觉得他更喜欢这个说法：如果只是为了“平衡”，而非“灭绝”，那再好不过了。 毕竟，“温和的”吸血鬼，也是吸血鬼。 “那巫师……” “我对他们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们使用一种名为‘奥术魔法’的力量，神通广大。” “我一直以为他们很早就存在了，只是一直严格保密，”他摇头，“要么是他们连你们都瞒住了，要么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新生的。我不知道他们的故事，他们一向不和外人沟通，和自己人都很少沟通。” “他们是人类？”卡莱尔问道。 “毫无疑问，他们是人类。” 对方则猜测：“如果你的猜想成立，也许，他们和你们，互为补充？共同促成并维护新的平衡？” 不知道，这个设定我还没想好……乔木心说，表面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来。 “也许我们的诞生，是为了平衡。他们的诞生，就是单纯的诞生，就如同月亮之子和变形者那样。”他耸肩道。 医生缓缓点头：“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得先知道他们是如何诞生的才行。” “学习，”乔木直接说出答案，“他们的力量，源自知识，一个人类从未发现的，‘超自然’的体系。” “不是所有人类都有资格学习，那需要天赋。巫师大多居无定所，就是四处寻找有天赋的孩子，收为学徒。 “当然，有天赋还不够。在真正学会一个魔法之前，他们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卡莱尔呼吸有些急促：“就是那个‘奥术魔法’？那是……知识？” “只有有天赋的人，才能触碰的知识。”乔木强调。但显然没用，卡莱尔医生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了。 这样一来，他应该不会轻易招惹一个“巫师”，如果遇到某个珍贵的“巫师”有难，他应该会更愿意伸出援手吧？ 我真是个好老板，为了员工的人身安全殚精竭虑。 乔木心想。 “感谢你的坦诚。”卡莱尔此刻满脑子都是“奥术魔法”，埃斯梅只好替他表达谢意。 “我对吸血鬼这个群体没什么态度，无非就是捕杀与被捕杀而已，”乔木随口说道，“不伤害人类的吸血鬼，自然不在我的捕杀名单中。” 他警告对方：“告诉你们这么多，只是希望你们在未来，需要重新选择方向时，能够更慎重、更理智。 “我的家乡有句俗语：不教导以善恶，就以恶之罪名杀人，是错误的。” 他停顿片刻，让对方充分理解这句话的涵义：“现在，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们选错了方向，我不会有丝毫手下留情。我说过了，你们七人，相互作保。” 轻松的谈话氛围消失了，这话中的杀气不经丝毫掩饰。 但卡莱尔夫妇，已经没了之前的压力。 他们已经清楚眼前这个“猎人少年”是什么样的人了。双方不会再因为互不了解，而出现误判。这就足够了。 脚步声传来，三人都不再说话。 爱德华率先出现在楼梯处，敏锐察觉到一楼的氛围有些凝重，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们聊得怎么样？” “还不错，你的同学是个很坦诚的人，我很喜欢他。”卡莱尔答道。 但爱德华还是察觉到，这位“父亲”，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跟在他身后的伊莎贝拉，也沉默着来到沙发处，坐在乔木旁边，默默地搂住他的胳膊。 “怎么了？”乔木发现女孩情绪不太多，表情也有些僵硬，关心问道。 女孩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乔木回头瞥了一眼，发现爱德华的视线直往这边瞟，察觉到他看过来，立刻不自然地挪开。 这让乔木气恼的同时，又有些无语。 不用说他都能猜到怎么回事。 很明显，爱德华对伊莎贝拉表白了，在伊莎贝拉明确成为他的女朋友后。 这是要挖墙脚？ 虽然他并没有真的期待和伊莎贝拉有什么结果。他纯粹是为了恋爱而恋爱——反正西方人很习惯这种模式。 他真要是奔着结婚去恋爱，估计对方反而会被吓跑，会觉得他脑子不正常。 而且他相信爱德华的为人，不会做出越界的实质行为。 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其他男人直接追求他的女人，他没那么牛头。 乔木回头轻轻抱了抱伊莎贝拉，无声地安抚着对方。心里则在想，该给这位男主角一个教训了。 罗莎莉最先带着安吉拉与杰西卡回来，看着和她们离开时几乎没两样的厨台，有些无语。 “半个小时，这就是你们的进展？” 埃斯梅则无力地辩解：“好了，亲爱的，你知道我们在忙什么。” 最终，午餐准备工作，还是落在了三位人类女孩身上。两位女性吸血鬼，则笨拙地给她们下手。 “等天气暖和的时候，你和乔一定要去那里！”杰西卡兴奋地向伊莎贝拉推销她们去看的水潭，“太完美了！我要在那里办婚礼、度蜜月！” 埃斯梅开心地发出邀请：“随时欢迎你们来做客。” 伊莎贝拉的反应则有些冷淡，她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外面正在聊天的三个男人身上。满脑子都在想对方在聊什么，会不会聊到自己……乔木会不会误会自己……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心慌。 随着大厨们的归来，男人们终于无需装模作样了。 乔木和卡莱尔、爱德华三人，顺理成章地打着“走一走”的幌子，在别墅外漫无目的地闲逛，也能放心地聊更多事情。 “爱丽丝看到的你带领一群人类……应该就是你们猎人，和一支庞大的吸血鬼军队作战。但你们逐渐占据了优势，敌人溃不成军。” “所以她在食堂时会失态？”乔木恍然。 不过这个语言也挺不靠谱的，他会带领那群调查员？怎么可能嘛。 “不过这个预言已经失效了，”卡莱尔解释，“爱丽丝的预言并不代表注定的未来，而是对未来的一种推导。它会随着相关者决策的改变而变化。” “那她看到了几个预言？”乔木好奇。 “从你转学至今，一共四个，”爱德华接过话头，防止卡莱尔说漏嘴，“食堂那次是第一个。” “我销假返校那天是第二个。她看到了好几个古老吸血鬼家族的驻地都化作废墟，其中都有你的身影。 “第三个在当天下午，就在车祸之后，不过是关于我的，和你……没有关系。”最后这句，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口。 “第四个就是刚才那个？”乔木佯装没听出对方的迟滞，问道。 “嗯，就是刚才。我们还不知道内容，如果有必要的话，贾斯伯会告诉我们的。” 爱德华心中有些愧疚。 从卡莱尔那里，他已经得知，这个神秘的“猎人”同学，对他们一家非常坦诚，而且没有敌意。 但他却不得不对对方撒谎。这让他很不好受。 他隐藏了前三个预言中有关伊莎贝拉、有关他的内容。 乔木则在进行对号入座。 第一个预言不必说了。第二个预言那天早晨，他刚刚发现，自家员工搞事情，集体无意识应激竟然不算在自己头上，然后他就萌生了一大堆大胆的想法。 爱丽丝预言的改变应该就是因为这个。 第三个和爱德华有关……爱德华错过了英雄救美的机会，他那本该与伊莎贝拉息息相关的未来，自然会发生改变，正常。 第四个……他其实不太想知道第四个预言的内容，甚至有些不希望其他人知道。 因为从当时爱丽丝的反应来看，那个预言，恐怕有些……不太健康…… 以至于伊莎贝拉都起疑心了。 他是来执行项目的，谈恋爱只是顺便为之。他不想在“你听我解释，我根本不认识她”上浪费时间和口水。 但显然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他们这边聊着，那边，贾斯伯就陪着爱丽丝出来了。 第481章 482.要有大事发生了？ 客人们，包括刚返回不久，还一脸亢奋与满足的麦克与埃里克，都挨个慰问“身体抱恙”的爱丽丝。 这个聪明的女孩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很自然地接受了大家的关怀。 乔木本来不想过去，毕竟双方都摊牌了，硬演的话，会很尴尬。 但从爱丽丝出现到现在，伊莎贝拉的视线，一直在对方与他之间徘徊，让他意识到自己如果不装样子，反而会被对方解读为“心中有鬼”。 他也只好假模假样地上前关心了两句。 然后，果不其然，他只是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爱丽丝的脸，就又红了，眼神也闪烁不定，甚至都不敢看他。 这下，除了那两个躲在一旁兴奋交流开车心得的家伙，所有人都看出不对劲了。 但他也只能心中叫苦，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朝那边脸色很糟糕的伊莎贝拉解释。 他什么都没做啊！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解释个毛线啊？ 不过更让他担心的，是爱丽丝的伴侣，正在戒人血的贾斯伯。 那家伙看他的眼神，古怪得不像话，却没有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负面情绪。 这家伙难不成是笑里藏刀的类型？ 意识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的乔木，直接将伊莎贝拉拽到一边：“说真的，贝拉，我是你男朋友，对吧？” “嗯哼。”对方双手抱胸，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 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所以，你得帮我搞清楚，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看到了，那眼神……太恶心了，好像我在从事什么特殊职业一样。” “你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的语气，满是阴阳怪气，“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呢？你们的交流一定会很顺利的。” 他只好苦着脸拼命说好话，央求了半天，对方才冷笑一声，暂且放过他。 伊莎贝拉也不相信乔木和那个爱丽丝真的有什么，但那个女人对乔木的反应，实在太……冒犯她这个“女主人”了。 爱丽丝加入了做饭大军，将贾斯伯解放了出来。 对方和卡莱尔交流了几句，就直直朝乔木走来。 不远处的爱德华似乎想要跟过来，却被卡莱尔拦住了。两人低声聊了几句，爱德华就远远看着这边，一脸的好奇与担心。 看着一脸呆滞、强忍痛苦朝他走来的贾斯伯，乔木甚至都想好自己接下来的台词了：“关于我和嫂子的事情，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也不想你的亲人遇到危险吧？” 对方……应该会选择忍辱负重吧？ 胡思乱想之间，贾斯伯已经站到他面前，却迟迟没有开口。 “你……还好吗？”他小心翼翼问道。 “啊？哦，”贾斯伯这才反应过来，“多谢关心，我还在戒除人血，这个阶段很难熬。不用担心，我能挺过去的。” 不，我一点也不关心这个…… “爱丽丝……”对方终于步入正题，“我得代她向你道歉。” 啊？是这种展开吗？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决定不了自己看到什么样的预言，”贾斯伯有些尴尬地解释，“所以，她看到了一些……你和斯旺小姐的……私密场景。她不太会应付这种事情，让我代她向你道歉。” 啊？是这种情况吗？乔木有些懵。虽然被“偷窥”确实怪怪的，但对方是女性，他好像也……不吃亏？ 贾斯伯前脚离开，伊莎贝拉后脚就过来了。 对方一过来，就红着脸在他腰眼处狠狠拧了一把。 “那天你为什么不拉窗帘？！” “拉窗帘？为什么？”乔木一脑门子问号。 “爱丽丝……”伊莎贝拉脸红得仿佛能滴血，“她那天正好路过，就看到了……” 他眨了眨眼睛，偷偷松了口气。 一场暴风雨，总算消弭于未发了。 …… 主客双方总算赶在午餐前彻底熟悉起来了，客人们甚至都接受了罗莎莉的臭脾气。 这让午餐的氛围彻底热闹了起来。 卡伦一家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埃里克几人则很会捧场。一场露天烧烤，称得上宾主尽欢。 这群未成年人甚至还喝了酒。 虽然美国未成年人聚会时喝酒是常态，但与好莱坞电影不同的是，大部分人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喝，更不敢当着监护人的面喝。 这会给他们和监护人带来无穷的麻烦。 而且除了东西海岸的大城市，大部分县城、小镇，都民风保守，更不会容忍未成年人公开饮酒。 于是，主动拿出地下室藏酒的卡莱尔夫妻，简直就成了这群孩子们心目中的酷爸酷妈。 “卡莱尔？”一声呼唤引起医生的注意，他回头看到，是刚刚回屋拿酒的埃美特，正一脸严肃地朝他甩头。 午餐进入尾声，大家依然谈兴浓厚。喝了酒的几位小客人，更是彻底放飞自我。 卡莱尔环顾餐桌，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正在讲笑话的埃里克身上，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餐桌。 几分钟后，他回到桌边，乔木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乔木的肩膀。 一旁搂着乔木胳膊，依偎在他怀中的伊莎贝拉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事吗？” 乔木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去帮个小忙，马上回来。” 跟着卡莱尔回到房间，找了个外面看不到的角落，后者将手机递给他：“你得看看这个。” 不用他说，手机递过来的瞬间，乔木就看到那个还未开始的视频的首帧画面。 画面中有两个人，或者说两个生物。 一个是人类的模样，另一个则……一言难尽。 通体苍蓝的皮肤、头顶的山羊角、下巴的四根粗壮触须、小腿的反关节、脚踝下面的蹄子，以及比那人类足足高出两头的身高…… 更不用说那身以金色为主的全身板甲，以及手上那把比人类脑袋大了好几倍的紫色水晶战锤。 乔木整个人都不好了。 点击播放键。 三个“蓝色人型生物”，两男一女、一个男性手持战锤，另一个男性手持巨剑，唯一的女性则手持弓箭。 四个人类，没有武器，却全都是猩红的眼瞳，而且速度极快，视频都捕捉不到他们的动作。 一场大战，三个蓝色生物明显屈居下风，因为他们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力量也没有对方大。 全靠质量上乘的板甲保护。 转折很快出现了。 那手持战锤的蓝色生物，一手松开锤柄，伸向空中，握拳后使劲一拽，一道金色光芒从天而降。 被笼罩在其中的四个“人类”，瞬间全身被瑰丽的金色烈焰笼罩，倒地挣扎，发出令人胆寒的惨叫。 然后，被那把巨剑，一一砍掉脑袋，最终悉数化为灰烬。 那三个蓝色生物，不仅发现了拍摄者，甚至还盯着镜头看了许久，最后嘀嘀咕咕说了些听不清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视频中倒尽是一对年轻男女亢奋震惊的对话声。 这对男女反应过来后，意识到那群蓝色“外星人”对他们似乎没有恶意，还想要追上去，却早已没了对方的踪迹。 乔木感觉自己已经麻了。 他退出全屏，就看到166万访问、7.2万点赞、1.4万评论的“傲人”成绩。 “这是什么游戏的预热吗？一方是现代服装，另一方是中古奇幻风格的板甲，看不出具体题材。” “板甲很真实，没有一些游戏为了美观牺牲真实的情况，关注了。” “那个蓝色生物是什么？有很多山羊的特征，是某种恶魔吗？” “楼上的，你见过使用圣光类魔法的恶魔？肯定是正义的种族。” “但山羊角、反关节和蹄子，确实是恶魔的特征。也许是自诩正义的势力？像宗教裁判所那种。” “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游戏？” “楼上，也许是电影？” “只有我注意到那位女性蓝宝宝的身材很赞吗？脸上的疤痕也很cool，可惜那身皮甲一点也不修身。” “哦，闭嘴吧，楼上。去玩你的垃圾男权游戏吧！” “这段Cg得多少钱？完全看不出破绽。” “我是工业光魔的。不得不承认，我也看不出破绽，大制作无疑。没听说过相关消息，应该还在保密期。也许是泄密了？” “所有人都看不到up主自称是在奥林波斯山真实拍摄吗？他和他女友最后有出镜！怎么可能是Cg？还是说你们其实是情报部门的水军？” “楼上哪来的傻叉？” “抱歉，他今早逃院了，我们这就带他回去。” 乔木没再往下翻评论，从高赞就能看出来，这个视频，已经成为游戏爱好者们的聚集地了。 “还好，似乎没几个人认为这是真的……”他笑得有些勉强，“奥林波斯山在哪？” 虽然员工搞的事情，算不到他头上。但他也不敢保证事情闹得太过，项目不会直接重置。 回头得让烛光给他们办个休假培训班。想休假，先通过培训和考核再说！ 卡莱尔指了指脚下：“这里就是奥林波斯山。” 乔木的脸直接垮了。 “那是谢尔顿一家，”卡莱尔指着手机叹气，“他们还算……小有名气。” 埃美特则很直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暴露不暴露的他倒是无所谓，他在意的是那金色的光芒。简单一照，就直接让四个强大的吸血鬼，完全丧失反抗之力。 乔木看着手机中定格的视频，一脸的沉吟，实际上已经跑到思维宫殿里了。 他根本没给德莱尼们安排剧情……因为一个人类的世界，突然出现另一个与人类毫无瓜葛的智慧种族，实在太过了。 他明明叮嘱对方，跟着那几个人类法师走。对方的幻术能将他们伪装成人类。 显然，这两拨人都没听他的话。 一拨留下了一棵夸张的水晶树，另一拨留下了自己的“飒爽英姿”…… 一番思索，他总算编了个理由出来。 “他们自称……自然之子，”回到现实，他一副“告诉你们得了”的表情，“被我们认为是平衡的另一环。” “自然之子……平衡……”卡莱尔咀嚼着这两个词。 埃美特则很懵，卡莱尔还没来得及将乔木之前的内容转述给他。 不过他很懂事，知道现在不是给自己解惑的时候，就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一个紧密的整体。不喜欢人类，对一切超自然的存在抱有敌意。尤其痛恨吸血鬼、月亮之子之类的永生者。” “所以，平衡是三方面的？”卡莱尔缓缓呢喃道，“最稳固的三角形，才能称之为平衡？”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三角形这个例子呢！ “应该是这样，”他点头，“但这只是我们猎人圈子的猜测。自然之子比巫师还难以沟通，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几乎为零。” 别再问我了，我一时半会儿也编不出来了。 “要有大事发生了……”卡莱尔果然没有再问，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事儿都发生在奥林匹克半岛上？他突然后悔带家人返回福克斯镇了。 …… 卡莱尔医生彻底没了招待新朋友的心情，不过他的礼节还是无可挑剔的。 酒足饭饱后，一群人显然不可能聚在一起嗨，大家自然是小憩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送走了客人，连残羹剩饭都没收拾，医生就迫不及待地召集家庭成员，向他们通报今天的情况。 他们必须统一思想，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冲击、大时代，甚至……大灾难。 聊了没多久，他就发现，客厅中竟然少了一个人。 “爱丽丝呢？” 贾斯伯依然是那副呆滞的忍痛表情：“她说想出去走走，今天的人类有些多。” 卡莱尔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距离卡伦家十五分钟路程，一处人迹罕至的幽谷中。 爱丽丝站在不高的岩壁上，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在一大片水花中，跳入水潭。 大片的波纹散开、消失。直到水面恢复平静，她都没有出现。 几分钟后，伴随水面的剧烈晃动，她猛地从水下浮上来，仰着头，将口中的水全部吐出去，又抹了把脸。 然后，她向后一倒，整个人浮在水面上，望着阴沉的天空，开始发呆。 秋季的潭水，冰冷刺骨，平息了她体内熊熊的火焰。 她说谎了，对所有人，包括她的家人…… 第一个预言，她看到那个乔木，在一处战场中央，于数之不尽的吸血鬼尸体之间，与伊莎贝拉深情拥吻。 他们的周围，几十名人类，则以各种神奇的超能力，追杀溃不成军的吸血鬼。 第二个预言，她看到乔木站在蒙塔古家族于峭壁之上的城堡废墟中，周围同样遍布吸血鬼尸体。 画面切换，一个又一个古老且强大的吸血鬼家族，被乔木击溃、屠杀。虽然她没看到对方的具体手段，但对方就是做到了。 这两个都没有问题，她都如实告知了家人。 第三个预言，她没有看到乔木，因为那是她看到爱德华后产生的，关于爱德华的预言。 预言中，伊莎贝拉在他们家中，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满脸幸福。爱德华则在她身旁逗弄着孩子，看向她的神色中，尽是爱意。 这一幕简直要命！ 因为，吸血鬼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绝不可能孕育出下一代。所以吸血鬼才会以“转化者+被转化者”的方式，组成家庭，相互满足各自的情感需求。 贝拉那个孩子，绝不可能是爱德华的。更不用说那孩子眉宇之间的亚裔特征了，父亲是谁，一目了然！ 爱丽丝很喜欢贝拉，觉得那个女孩很符合她的胃口。所以，她觉得只要爱德华不在意，她自然也无所谓。 可既然爱德华最终还是与伊莎贝拉在一起了，为什么不能让结局更完美呢？ 所以她才一改常态，成了爱德华追求伊莎贝拉最坚定的支持者。 如果顺利，就能在伊莎贝拉怀孕前，将她抢过来。皆大欢喜。 当然，她不可能告诉爱德华“伊莎贝拉生下乔木的孩子后，最终选择和你在一起”。这太怪异了。 她只好让对方相信，她看到的足以证明对方和女孩天生一对的场景，都是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然后，就是第四个预言。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出现第四个，毕竟对方昨天从奎鲁特返回镇里时，她还远远看到对方了。 一晚上的时间，能改变什么呢？ 她苦思冥想，唯一的改变，就是她的自我介绍。 他们每天都在学校见面，却是第一次说话，第一次介绍自己。 于是，变化出现了，第四个预言诞生了…… 在新的预言中，他们两人，无数次地，在无数个熟悉或陌生的场合，抵死缠绵。甚至有许多次是在家人附近……而且那感觉实在太真实了。 次数多到、感觉真实到，甚至已经影响到了现实中的她。 直到现在，她都会恍惚认为，预言中的场景，真的发生了，她和对方，真的…… 这半天的时间，她悄悄回屋换了几次衣服，最终都是湿漉漉的。直到分别时，她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个家伙扑倒，撕扯对方的衣服。 可冷静下来后，她根本不相信那些会是真的。她爱贾斯伯，这份爱，绝非虚假。 她绝不会背叛贾斯伯，更不会像幻象中那般对别的男人主动、纵情、肆意！ 但真正让她害怕的，不是她面对那个男人时的主动，而是那种…… 她说不上来，她似乎从自己欢愉的表情中，从沉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逃避和绝望。 然后她才注意到，她在预言中看到了所有该看到的人，甚至包括伊莎贝拉。在卫生间隔间门后，她死死咬住男人的小臂，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预言之中，唯独没有贾斯伯！ 贾斯伯发生了什么？ 她必须查明，她必须避免，她必须阻止，她必须挽救…… 第482章 483.奎鲁特变形者 爱丽丝湿漉漉地回来，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过对方的情绪显然还不错，他们也就不再追问了。 他们是家人，而且只有彼此的家人，所以反而要格外注意尊重各自的隐私需求。 “得了，爱丽丝，你就告诉我，早晨的预言到底是什么？你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罗莎莉一直在对这件事死缠烂打。 她生前就是一个骨子里善良，却刻薄且自私的女孩。成为吸血鬼后，就更不在意别人的情绪与看法了。 卡莱尔救她时，曾希望她能成为爱德华的伴侣。事实证明，除了大大咧咧的“憨货”埃美特，没人能受得了她。 “我不会说的，罗莎莉，”爱丽丝翻着白眼躲着对方，“我要去洗澡换衣服。” 罗莎莉想到早晨对方那副暧昧的模样，眼球叽里咕噜一转：“你不会真的和那家伙……” “闭嘴！”一股巨力，她瞬间被推出十几米，狠狠撞在墙上，直接将墙撞出一个巨大的凹陷来。 “罗莎！” “爱丽！” 其他人纷纷惊呼，全都被这一幕吓到了。 罗莎莉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爱丽丝竟然对她出手？ 她大脑一片凌乱，还没理出个头绪，其他人已经上前，将爱丽丝拽走的同时，小心翼翼将她俩隔开了。 “我……抱歉！”爱丽丝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摇着头扔下一句话，扭头一跃，跳到二楼，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所有人面面相觑。 一脸呆滞的贾斯伯起身要走：“我去看看她。” “贾斯伯，”扶着罗莎莉的埃美特喊住他，“抱歉，罗莎不是有意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旁的罗莎莉本能地想要反驳，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乖乖闭上了嘴。 贾斯伯只是点了点头，就走楼梯回了屋子。 房门没锁，但他还是轻轻敲了敲门才进去。爱丽丝没有去洗澡，也没有换衣服，只是坐在他们最喜欢的沙发上——吸血鬼不用睡觉，也不需要床——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走过去坐在旁边，没有说话，轻轻揽住对方。 “对不起。”爱丽丝哭腔浓重。 他们结为伴侣已经有六十多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们更了解彼此的人了。 “没关系，”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轻声安抚道，“没关系的，爱丽。” “贾斯伯、爱丽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卡莱尔的小心翼翼的声音。 爱丽丝连忙从对方怀中脱身，随意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贾斯伯则起身过去开门。 “我刚刚接到了消息，”门外的卡莱尔什么都没问，只是严肃说道，“沃尔图里家族的使者要来了。” …… 正当整个奥林匹克半岛的吸血鬼，都在为即将抵达的沃尔图里使者而严阵以待时，乔木和伊莎贝拉，则在奎鲁特部落做客。 所谓的部落，早已不是茅草屋、砖瓦房和羊肠小道组成的村落了，更没有照明的篝火与火把。 这里已经是一座初具规模的小镇了，只是镇上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毕竟年轻人高中毕业后，大多都会选择出去读大学或打工。 乔木推着布莱克先生的轮椅，听他自豪地讲述着奎鲁特部落的历史。伊莎贝拉和雅各布则陪同在左右，时不时交换一下眼神。 显然，这两位完全不相信比利说的那些神乎其神的“历史”，有多少可信度。 与其说是历史，不如说是神话传说。 乔木则知道，这是对方的回报，对他在海边通过雅各布，向奎鲁特变形者表达敬意与善意的回报。 比利看着人影稀疏、略显萧条的黄昏小镇，语气很是萧索：“和当年不同，保留地中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他们还能否担起保护族人的重担。” “别担心，老爸，”雅各布笑道，“部落如果有事，大家一定会赶回来的。” 比利没搭理他。 乔木则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并不是每个奎鲁特人都能成为变形者，只有拥有首位变形者，塔哈·阿吉的血脉，青春期至25岁的年轻人，才能觉醒。 而且每一代狼群，数量都从未超过三只。不是因为塔哈·阿吉的血脉稀薄，而是因为成群结队来这片蛮荒之地的吸血鬼太少了。 所以几百年下来，已经很难说得清哪些年轻人是他的后裔了。 在大部分年轻人都选择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甚至安家的当下，一旦出现危险，谁也不知道部落中还能诞生多少狼崽子。 不过乔木是个例外。他很清楚，这一代奎鲁特狼群的最终数量：17。 而且，他怀疑，如果不是沃尔图里与卡伦的对峙之地距离奎鲁特保留地较远，这个数量说不定会更夸张。 他正在想措辞安慰老比利，就听到隔壁街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撞破了木板。然后，一声近在咫尺的狼嚎，顷刻间传遍了整座部落小镇！ 小镇里怎么会有狼？只能是变形者！ 变形者……无论是觉醒，还是直接在家中变身，都意味着同一件事：有吸血鬼闯入保留区了！ 乔木神色一凛，正要说话，比利已经疾声说道：“雅各布，带我们回去！” 少年却没搭理，反而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仿佛能看透那些建筑一般。 “好像是……萨姆家……”他喃喃道，紧接着丢下句“我去看看”，就往那边跑。 “雅各布，回来！”比利厉声呵斥，少年却充耳不闻。 但才跑出两步，一股巨大的力道，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惊讶回头，发现是乔木。 “听你父亲的话，回去。”乔木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竟让本能想要挣脱的雅各布，本能放弃挣扎。 “爸爸，他们也许需要帮助！”雅各布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父亲，却看到对方满脸的焦虑，和那因为死死攥住轮椅扶手，而青筋暴起的双手。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 “回去吧，”乔木又劝道，“你最该做的事情，就是照顾好你父亲。” 听到这话，雅各布怔住了。片刻后，他乖乖转身，回到父亲身后，从伊莎贝拉手中接过轮椅把手：“咱们回去吧。” 比利看着乔木，感激地微微倾身。乔木只是点头回应。 这奇怪的场景，被一旁的伊莎贝拉，尽收眼底。 回到雅各布家中，乔木还在思考这个变化是他和他的员工搞出来的，还是其他调查员搞出来的，就又被比利叫了过去。 “乔……”对方一脸为难，又带着乞求。 乔木想了想：“只有那个萨姆自己吗？” “是的，目前只有他。”比利叹了口气。 不知道来者的身份和数量，让他很担心萨姆的安危。 但乔木却犯难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那边和雅各布一起看照片的伊莎贝拉，有些拿不定主意。 主角出去索敌，结果敌人绕背抄家，这种桥段他看过太多了。 更何况，他要怎么追踪一头已经跑远的狼？ 正犹豫不定，就听比利突然高声问道：“贝拉，雅各布呢？” 他扭头一看，可不是，本该有两人参观的照片墙前，就只剩下伊莎贝拉一人了，还一脸尴尬地在裤子上搓手。 不用问，偷跑了。 “我去把他带回来。”乔木叹了口气，主动揽下来——反正主不主动，都得他去。 “谢谢，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不认识萨姆家。”比利显然气得不轻，但还是温和地道谢。 “我和你们一起！”伊莎贝拉也很积极，显然想要弥补。 乔木没阻止他们。外面再危险，他的身边，也是最安全的。 雅各布果然在萨姆家，正在帮对方的女友艾米丽收拾被野兽撞得乱七八糟的门廊，见到父亲亲自找过来，一脸尴尬。 “进了贼，萨姆去追了……”他试图辩解，“我就帮忙整理……” “跟我回去！”关心则乱，比利已经气急了。 “爸爸，艾米丽需要人帮忙！”雅各布一脸不可置信，不理解父亲今天是怎么了。 知道内情的艾米丽，也在劝说：“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 “不！我在帮忙！”雅各布突然拔高嗓门，吓了所有人一跳。 乔木心中一动，立刻看向比利，后者似乎有些毛了，就要继续发脾气。 “布莱克先生！”他立刻提醒对方。 比利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乔木见状，立刻意识到，这一代奎鲁特长老议会，并不清楚变形者觉醒的预兆？ 变形者的首次觉醒，或者说前几次觉醒，都伴随有难以自控的极端愤怒与暴躁。直到他们彻底掌握变形。 “还是不要在这里吵架了，我们都帮忙吧。”他只能如此说道。 但显然，事情并未能如他所愿。 萨姆把门厅撞了个稀碎，大量的木屑和碎瓷片散落一地，很不好整理。 而此刻的雅各布，显然没什么耐心。终于在一阵风吹散了他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残渣后，愤怒地将手中的工具摔在地上。 看着对方“莫名其妙”站在那里，喘着粗气、鼻翼翕动，他毫不犹豫地拽着伊莎贝拉来到比利的轮椅前，将他们挡在身后。 比利明显意识到了什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伊莎贝拉则仍旧迷茫地不停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很快，她的问题戛然而止。 嗓子里发出野兽闷吼声的雅各布，只用了两秒，就在四人面前，变成了一头体积足有人类四五倍之多、四脚着地就和成年男性差不多高的锈棕色巨狼！ 伊莎贝拉的尖叫声，被她自己死死卡在嗓子里。 巨狼不安地站在原地，看着狭小空间中围着他的四个人，越来越烦躁。 首次变身的野性本能在驱使它展开攻击，同时它又理智地知晓，眼前四个人，全是它的亲人、朋友，它不能那么做。 巨狼难受地原地转圈，想要缓解压力。 艾米丽轻车熟路地上前，在几米外随着对方警告的低吼停住脚步，缓缓伸手：“别紧张，雅各布，我可以帮你，相信我。” 随着她缓缓来到巨狼面前，巨狼那焦躁的情绪，也明显恢复。 就在她尝试着想要触碰对方的鼻梁时，原本已经有些服帖的巨狼，突然拱背耸身，吓得她连连后退。 但巨狼并未攻击她，而是直接看向某个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 然后，它一个转身，后腿发力，直接从还没有它两成大的窗户，一头撞了出去，顺便给萨姆的家，又添了一个大洞。 “雅各布！”比利连忙高喊，似乎是想唤回自己的儿子。 这一声，也唤醒了呆滞的伊莎贝拉：“那……那是什么？！雅各布呢？！” “乔！”反应过来的比利，再次祈求道。 乔木无奈叹了口气，看了看下意识死死抓着他的手的伊莎贝拉，又看了看比利。 “我们会照顾好她的。”比利承诺道。 乔木点头，转身抱住伊莎贝拉：“乖，我去把雅各布带回来。比利和艾米丽会和你解释一切的。” 额头被轻吻了一下，伊莎贝拉才松开了他的手：“注意安全！” “当然，”乔木宠溺地笑了笑，又刮了下她的鼻子，“乖乖等我回来。” 说着，他伸手凭空一拽，手上竟直接多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刀。 然后，甚至都没有眨眼，他就从三人面前，直接消失了。 伊莎贝拉甚至还不可置信地伸手，在面前空抓了几下，仿佛想要确认什么一样。 …… 初次觉醒的雅各布，显然比轻车熟路的萨姆更好追踪。 即便如此，乔木也有些狼狈。因为他在空中没跑几步，就接到智脑“集体无意识应激上涨过快”的警告。 显然，这个项目世界，对飞行不怎么友好。 他只能在森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追。 等他彻底追上对方时，映入眼帘的，除了雅各布化身的巨狼外，对方的身旁，还有一头体型更加庞大，至少是对方一倍的巨狼。 只是那头巨狼，此刻正躺在地上，浑身伤口，奄奄一息。 它的胸口不正常地凹陷着，身上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也在不停流血。 变形者的自愈能力极强，现在这副模样，明显是被咬了。吸血鬼的毒液，抑制了它们的自愈能力。 乔木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战斗的痕迹。说明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对方应该是逃亡到这里的。 吸血鬼呢？ 雅各布回头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理会他，显然是知道之前一直跟在身后的人是他。 此刻的巨狼，正用头拱着地上的同伴，发出阵阵呜咽声，明显是知道自己的同伴时间不多了。 乔木没有狼的鼻子，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吸血鬼的迹象，这让他有些不安。 他没工夫看这两只狼生离死别，大步走到它们身旁，连刀都懒得拔，就直接一刀鞘捅进了萨姆的伤口中。 第483章 484.给你留下气味的男人 “狼人？”伊莎贝拉显然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喜欢自称狼人，毕竟这个称呼深入人心，”比利·布莱克先生解释道，“但其实正统的称呼，应该是‘变形者’。” “那满月、嗜血、银制武器？” “统统与他们无关，”比利摇头，“所以才说，他们并非狼人。” “他们不会丧失理智，”一旁的艾米丽补充道，“至少萨姆每次变身都很清醒。刚才雅各布也很清醒，我看得出来，他认得在场所有人。只是刚觉醒，需要适应变身后的野性。” “太……不可思议了，”伊莎贝拉连连摇头，“我从未听父亲说起过。” “查理并不知情，”比利笑道，“这是我们部落最重要的秘密，不可能告诉外人。” 伊莎贝拉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又问：“但是，雅各布，为什么会突然变身？难不成他们也会在上学时……” “并不是突然，”比利叹了口气，“这本该是我族秘辛的，但你已经看到了，而且乔……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为了我们，也为了雅各布。” “当然，”女孩郑重道，“我发誓。” 比利选择相信这个女孩，并讲述起了奎鲁特最大的秘密。 “吸血鬼……”女孩目瞪口呆，“等等！就是说，‘冷血一族’‘冷血兽’，真的存在？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没错。”比利肯定道。 “那乔木……” “吸血鬼猎人，”比利替对方承认，“虽然在他之前，我从未听过这个群体。但世界如此之大，我们又怎么可能知晓一切？” 乔木，真的是吸血鬼猎人？他没说谎？ 那他曾经说过的话…… 女孩看了看外面的夕阳：“所以，现实中的吸血鬼，也不怕阳光、大蒜、圣水和十字架？” “当然，那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谎言，”比利说道，“这有助于人类误判，帮助他们躲藏在人群中。但事实上，你只要意识到一点——吸血鬼的皮肤都白得异常，而且会躲开直射的阳光，有时你还能看到他们与常人不同的瞳色——就很容易能识别他们。” 伊莎贝拉的心头剧烈一跳。 “他们都这么白了，甚至都不愿意去做美黑” “太阳一出来，他们就不上学了……” “我当时竟然把你的瞳孔看成金色了……” 卡伦一家的形象，难以遏制地浮现在脑海中。 他们是吸血鬼吗？入侵者是他们吗？ 她正犹豫是否要问出口——贸然提问，可能会给无辜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门口，传来了轻佻的声音。 “找到了，就是这里……哎，人呢？” 伊莎贝拉扭头看去，心脏狠狠一跳：四个人，两男两女，皮肤全都……白的吓人，更不用说那明显的红色眼眸了。 “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比利厉声警告。 “啪！”一声脆响，女孩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一个女人，直接出现在她的旁边、比利的面前，并狠狠给了对方一耳光。 比利的左脸，立刻以惊人的速度浮肿起来。然后，他弯下腰，从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其中还夹杂着数颗断牙。 “萨姆呢？！”艾米丽似乎并未被这一幕吓到，而是厉声质问，“你们把他怎么了？！” “谁？”那女人疑惑地打量着她，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的疤痕处，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萨姆！一头巨大的狼，你们把它怎么了？！”艾米丽丝毫不惧，甚至上前一步，将伊莎贝拉拽到自己身后。 “哦——是那头狼啊，它可真大，你养的宠物？”女人恍然反问。 “等等，”一个男人上前，插嘴道，“萨姆？那头大得不像话的狼，不会是……人类吧？” 四只吸血鬼面面相觑，又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呢？ 艾米丽则继续质问：“萨姆在哪？告诉我！” 那个男子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真吵，我开始讨厌你了。” “那我可以吃她吗？”后排另一个女人眼前一亮，问道。 “当然，亲爱的，”那个男人往一旁让了让，“这个归你了，那个……” 他指了指比利，对其他两人说：“你们自己决定。” 然后，他漏过了伊莎贝拉，其他三人也没有异议。 第二个女吸血鬼的身影，瞬间消失了。然后，伊莎贝拉就听到身后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她扭头看去，对方，已经掐着艾米丽的脖子，将后者高高举了起来。 “不！”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来到那个明显是主导者的男人面前，“你们不能杀她！” “为什么？”男人毫不在意地问道，边问，还边凑过来，用鼻子在她身上仔细嗅着。 这让她毛骨悚然。 “她，她……”危急关头，她灵机一动，“她受其他吸血鬼的保护！” 房间中的声音消失了，下一秒，吸血鬼们哄堂大笑。 “不错的尝试，小姑娘，”那个男人懒洋洋地问道，“所以，是谁？德古拉伯爵吗？还是比尔·康普顿？” “是……是卡伦家族！”女孩急切之下，脱口而出。 房屋中，一片寂静。所有的吸血鬼，都死死盯着她。就连比利，都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 伊莎贝拉心脏狠狠一跳。 “努莉亚。”男人下令。 第二个吸血鬼不爽地“切”了一声，松开了手。 艾米丽掉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喘息。 “卡伦一家？卡莱尔·卡伦？”男人缓缓问道。 伊莎贝拉心脏又是一跳：她赌对了？卡伦一家，真的是…… “没错，”她故作镇定，“卡莱尔、埃斯梅、霍华德……他们一家，就住在福克斯镇外。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承诺过会保护我们！” “朋友？你确定？”对方眉头微蹙。 “我确定！”她坚定说道。 下一刻，这个男人，竟然哑然失笑，那笑容中的残忍，令伊莎贝拉心惊肉跳！ “我就知道，那群素食者，迟早会给所有人惹出麻烦，”男人冷笑道，“竟然和人类做朋友，还暴露自己的身份……” 队伍最末尾的男人终于开口了：“沃尔图里家族一定会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的，这是一份大功劳，奥卢。” “当然，”名为奥卢的领头男人开心地笑着，又对伊莎贝拉说，“感谢你的努力，亲爱的，你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在沃尔图里家族审问她之前，她都安全了。” “但在那之后……”他的视线转向还趴在地上的艾米丽身上，没有往下说，也无需往下说。 伊莎贝拉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她赌错了！吸血鬼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更残酷！ “为了对你初次见面就奉上大礼的义举表达感谢，一会儿我可以让你毫无痛苦。” 奥卢轻缓地说着恐怖的话，也欣赏着她脸上的恐惧。 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后，对方又说道：“当然，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在你身上留下如此浓郁气味的那个男人，他在哪？”他凑到女孩面前，轻声问道，“告诉我他此刻的位置，等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可以考虑转化你，让你加入我们，开启伟大的、高贵的新生命。” 女孩沉默的空档，比利突然开口：“别相信他们，贝拉！” “啪！” 第一个女人，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这一次，比利被直接打翻在地，痛苦地呻吟着。 这一幕，彻底激起了女孩的怒火。原本还想用沉默拖延时间的她，死死盯着面前的吸血鬼，愤怒道：“想知道他的消息？杀了我！” “杀了你？”奥卢有些愕然，但随即笑着摇头，“不不不，亲爱的，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他的手，直接抚上伊莎贝拉的脸庞：“毕竟，你是如此美丽……” 女孩抬手想要打掉对方的手，却被对方另一只手先一步擒住她的手腕。 她后仰一下想要躲开对方，却被对方一把卡住脖子。 对方凑过来，鼻子贴着她的脖颈嗅着：“美女的芳香，却被令人作呕的男人气息所污染，多么遗憾啊。” 他抬头凑到女孩面前，四目相对，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如果用我的气味来遮盖他的，你说如何？” “放开我，混蛋！”女孩恐惧而愤怒地徒劳挣扎。 奥卢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了：“他的位置，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女孩突然不再挣扎，死死盯着男人，毫不犹豫地朝对方吐了口口水。 双方的距离不过十几公分，反应再快，也没有躲闪的余地。 奥卢却没有生气，而是松开女孩的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既然如此，那就先让我开心一下吧。” 然后，他向一边拧着女孩的脑袋，露出那如雪的脖颈，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口，却直接咬空了。 他的动态视觉，就看着女孩在一股力道下，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想伸手去抓，却惊讶发现，自己的两条小臂，连带两只手，还死死攥着女孩的脖子与双手，一同远离自己…… 与此同时，两条体型惊人的巨狼从天而降，直直砸在两个女吸血鬼头上，在她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狼一口，咬掉了她们的脑袋。 奥卢完全无法理解敌人是如何避开他们四个吸血鬼的敏锐嗅觉，潜入房间的。 但看着两位女同伴正在倒地的尸体，和自己已经失去的双臂，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扑向墙上的大洞，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而一直堵在门口的另一个男性吸血鬼，因为是正对着他们，比奥卢反应更快。 在巨狼从空中凭空出现的瞬间，他就腮帮子一鼓，近乎呕吐般，从口中喷出一大股暗红色的烟气。 然后……转身就跑，只比奥卢晚了一步，而且还是和对方相反的方向。 “雅各布！” “明白！”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乔木甚至都没来得及查看伊莎贝拉的情况，就再次消失了。 而与雅各布心意相通的萨姆，早已追着那个吐红雾的吸血鬼，跑远了。 “跟我来！”巨狼小心地将比利叼起来，轻轻往后一扔，仍在自己背上，随后口吐人言。 那声音很沙哑、低沉，和雅各布的声音完全不同。 但已经彻底接受现实的伊莎贝拉，还是立刻反应过来，将艾米丽一条胳膊扛在肩上，把对方硬撑起来，往外拖拽。 房间里没有风，那不知作用的红雾扩散很慢，他们得以在红雾触及自身之前，就成功脱离。 跑到足够远，躲到最近的林子中，巨狼才在伊莎贝拉和艾米丽的帮助下，将比利稳稳地放在地上。 比利的伤并不重，但脸肿得让人目不忍睹，再加上一口气丢了十多颗牙…… 巨狼似乎想上前安抚对方，却又踌躇不前，显然是不知该如何以这副模样面对对方。 “雅各布，来吧，没事的。”经验丰富的艾米丽招呼对方。 巨狼向前走了两步，但对上父亲的目光后，又停住了，甚至还想往后退。 “我……我很抱歉……”嗓子里传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哮声。 “不要抱歉，孩子，”脸肿得和猪头似的比利，摇着头含混说道，“应该是我该向你道歉，如果我能早一些让你知道真相，做好准备……” “不！”巨狼立刻晃头，“您做得很好了！” “你也一样，我的孩子，”比利朝对方伸出双手，眼中含着泪水，“今天，你保护了我们，保护了部落。你是我最大的骄傲，雅各布，超越一切。” 巨狼终于不再畏缩，一步步来到比利面前，用鼻子嗅了嗅他的脸，然后伸出一条巨大的舌头，轻轻舔舐起比利的脸颊。 一旁的艾米丽，则开始自顾自地脱外套。 被上一幕感动，又被这一幕搞糊涂的伊莎贝拉，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只见巨狼的身体突然一阵眼花缭乱地扭曲，就消失不见了。 地上，似乎多了什么白花花的东西。 没等她看清，艾米丽的外套，已经罩了上去。 “下一次，你就知道要准备备用的衣服了。”对方轻笑着说道。 她这才反应过来，地上那一堆，竟然是没穿衣服的雅各布！ 后者则缩在艾米丽的外套下面，朝她露出了难为情的笑容。 他们待了没多久，林子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有，有人吗？”一个少年小心翼翼问道。 “是奎尔，”雅各布听出了发小的声音，低声提醒后，才高声道，“我在这里！” “雅各布？”奎尔的声音满是不可思议。 很快，他就看到了林中的人，尤其是雅各布现在的模样人，让他惊讶得说不出话。 “你好，布莱克先生，艾米丽，你们受伤了？” “你怎么来了？”雅各布支开话题。 “呃，那个，我知道这很奇怪，”奎尔犹豫着说道，“我爷爷说，外面有人需要这个，让我出来看看……” 他往前递了递自己怀中的一身衣物：“说真的，遇到你之前，我完全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在干嘛？” 第484章 485.感情 被乔木追上，并一刀钉在河边碎石堆上时，奥卢的两条小臂，已经长出一大半了。 不愧是吸血鬼。 乔木站在对方身旁，没有说话，而是歪着脑袋打量着对方。 这条由东向西的河流，河床完整地暴露在阳光下，使得吸血鬼全身都被夕阳笼罩。 对方裸露在外的头部和颈部，此刻正如一枚巨大的钻石，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但乔木看到的，却是与他人截然不同的景象。 “还真是……丑陋啊……”他忍不住感慨。 在他眼中，此刻的吸血鬼，才暴露出了“真面目”：一具惨白的、腐败的、龟裂的躯壳，那些伤口下，并非生物的血肉骨骼，而是漆黑的空洞。 没有丝毫灵魂的光彩。 “难怪爱德华会自称是行尸走肉，”他忍不住喃喃道，“你们真的没有灵魂。” 这让他有些……挫败。 刚进来时，他本想过收编一批吸血鬼给翅膀交差呢。 难怪降临都十天了，员工们干掉了那么多吸血鬼，翅膀都不张罗着招聘。 原来人家早就知道这玩意儿是一堆丑陋的空壳子。他还得在阳光下才能看出来。 “你们果然是一类人……”奥卢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畏惧。 “一类人？”听到这话，乔木眉毛一扬：其他调查员？他还以为是卡伦家族泄密，导致其他吸血鬼来试探他呢。 “说吧，”他蹲在对方身边，但近距离看到对方的真面目，实在有些反胃。就起身往后撤了几步，干脆盘腿坐在碎石滩上，“把话说清楚了，就放你走。” “我来自纽约的沙克家族……” 得，不用听下去了。能从纽约，横跨整个美国来到华盛顿州找他茬，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了。 “……他要求我们转化你。”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乔木问出了自己唯一关心的问题。 “……是我们帮忙查的，”奥卢犹豫着，还是说了实话，“我们找人查了那几天堪萨斯州的航班记录。” “多谢。”乔木起身走过去，拔出了钉在对方胸膛的刀。 奥卢也不禁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起身。 起身过程中，就听这个人类又说：“对了，我才想起来，你当时要对我的女孩做什么来着？” 随后，尸首分离。 等到乔木返回奎鲁特部落时，萨姆已经先一步回去了。 小镇的医生正在给布莱克先生处理脸上的伤情。好几位老人也在这里，但都不怎么开口。 见他回来，这头奎鲁特过去数年间，一直以孤狼之身，守护整个部落的男人，起身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 这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 两人松开后，他打量起对方身上斑驳的痕迹。 “是那种奇怪的红雾，对身体有很强的腐蚀性，”对方赤裸着上身，毫不在意地挥动着胳膊，“大概还要几天才能彻底消失。” 吸血鬼中，有很多都拥有独特的能力或天赋。不算普遍，但也绝不罕见。 例如卡伦家族七人中，就有三人拥有超能力。 乔木知道今晚这群长老议会，一定有很多事情要询问、商议，寒暄了几句后，就带着伊莎贝拉告辞了。 伊莎贝拉开着车，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没和他说话。 在快离开保留区边境时，乔木终于忍不了了，轻声开口道：“我很抱歉，一直瞒着你……” 女孩摇头，这才有些低沉地开口：“你不需要道歉。你并没有隐瞒我，只是我选择不相信。” “不，贝拉，”乔木侧身，一只手放在对方肩膀上，“是我一直在用玩笑的方式误导你。” “我并不是傲慢到认为你无权知道真相，我只是……”他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擅自将你拽入一个你本不属于的危险世界，对你并不公平。” 他是真心的。 虽然他很清楚，他与贝拉的恋情，不会有任何结果。但这场恋爱是真实的，他的投入也是真实的。 即使他只是在谈一场西方式的“为了恋爱而恋爱”，但认真投入，也是最基本的情场道德。 更何况。他很清楚，永远不要小瞧别人的感觉。大部分时候，你是否真的投入到双方的关系中，对方是能够清晰察觉到的。 在这种非功利的男女关系中，没有人会陪你逢场作戏、对你虚与委蛇。你连最基本的真诚都没有，人家会直接拍屁股走人。 在他没决定是否与对方发展恋爱关系之前，他有想过直接制造一个巧合，当着伊莎贝拉的面，戳穿卡伦一家的真面目，将女主角引入剧情。 但在车祸的那一个吻后，他就犹豫了，最终还是要靠主角身份所拥有的剧情惯性。 伊莎贝拉干脆靠边停车，熄火后也侧身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乔？”她轻轻摇头，“你知道吗？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个只有三千人的边陲小镇，怎么会吸引来一名亚裔留学生？你本该去西雅图的。” “我承认，我是为了卡伦一家而来，他们……” “是吸血鬼，我已经知道了，”伊莎贝拉嘴角勾起讥讽的笑，“见到那四个家伙后，很难不知道真相，对吧？” “不过他们不同，他们是……嗯，善良的吸血鬼。不以人血为食，靠动物的血液为生。这类吸血鬼，被称为素食主义者。” “所以，你打算放过他们？” “不，我来之前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从未想过要对付他们，”乔木摇头，说出出乎对方意料的话，“我想要和他们建立某种……互惠互利的关系。卡莱尔医生在吸血鬼世界的人脉，能够成为重要的情报源。” 伊莎贝拉有些呆滞地微张着嘴，半晌后苦笑道：“你还真是坦诚……” “我以为，是命运指引了我们的相遇。”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怅然若失。结果，人家只是履行使命的同时，顺便谈一场恋爱？ 如果真有命运的话，你的命运之子，其实另有其人……乔木心想。但这种话就没必要说了，过度的坦诚就是智障。 “我不想说什么你是个意外，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无法自拔之类的话，贝拉，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事实是，你确实令我心动，令我着迷，令我情不自禁，令我难以遏制地全身心投入，”乔木双手牵起对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膛，“在我的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对现在的我而言，吸血鬼、变形者，没什么能比你更重要。” 这同样是实话。穿越前，他几乎所有时间都放在工作上，卷到不行。堂堂纽约敲钟企业的年轻高管，还得母亲张罗给他登记相亲。 穿越后，他只在项目中谈恋爱，而且次数也不多。 最初《忌日快乐》的小翠和《泰坦尼克号》的萝丝，都是完全功利的，而且恋情都只持续了短短三五天。因为那时候，他也认为这些人物都是虚拟的，怎么可能投入感情？ 后来《刺杀小说家》中的屠灵，和《魔兽世界》里的奥妮克希亚，就完完全全是419，双方都很清楚这一点，各取所需罢了。 《镜中人》的玛利亚，是他第一次尝试着投入感情。但在那场关系中，面对心灵极度脆弱的玛利亚，他更多是在付出，在扮演对方迫切需要的父亲、大哥哥的形象，自身在精神上根本没来得及享受。 这一次，是他真真正正全身心投入，去享受一场恋爱。 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而不是简单的肉欲的发泄。否则现实世界中他又不是找不到高质量的服务。 “我希望和我在一起时，你是安全的、开心的、幸福的、没有任何疑虑与迷茫，”路边的车上，他继续真诚地看着对方，“如果我的身份、我的所作所为给你带来了困扰……” 女孩立刻伸手堵住他的嘴，眼角带泪，轻轻摇头：“别说了。” 乔木握住她这只手，轻轻按下：“我是想告诉你，我会为此而抱歉，我会感到难过和愧疚，但我不会放弃你。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我放弃你——除非你不再爱我了，明白吗？” 女孩破涕为笑，轻轻给了他一拳：“这是我听过的最自私、最自以为是、最没有诚意的致歉！” 说着，她直接打开车门，跳下车，还回头朝不明所以的乔木晃了晃脑袋，示意他也下来。 乔木刚一下车，就被她狠狠推到路旁的树丛中。 “最后一个问题，”她直接甩掉鞋子，一只赤裸的小脚丫轻轻踩在乔木胸口处，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恶狠狠”问道，“你和那个爱丽丝·卡伦，究竟是什么关系？！” 乔木看着对方，苦笑着发誓：“聚餐之前，我和她没有过任何交集，我发誓！她能看到一些幻象……” “够了！”女孩直接骑坐在他身上，甩掉另一只鞋子，嘴贴到他的耳边，“我要你要我，就在这里，现在！” …… 爱德华曾经一度真的认为，自己不能没有那个一见钟情的女孩。没有对方，自己就真的成为行尸走肉了。 事实证明，任何人都不可能离不开任何人。当你那么认为时，只能说明你太闲了。 这段时间，整个奥林匹克半岛的吸血鬼家族，甚至是那些居无定所的吸血鬼流浪者，都在全力准备迎接沃尔图里家族的使者。 属于卡伦家族的霍华德同样不能幸免。 所以，当一切都准备齐全，全家人都站在家族领地边缘，静候使者到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想起过那个女孩了。 这让他很自责，觉得自己的感情并不坚定；同时又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无需被炙热的内心折磨。 卡伦家族的缔造者与灵魂人物，卡莱尔·卡伦，曾经属于沃尔图里家族。 沃尔图里家族足足有一千多名成员，这些成员在上了年纪不再中用后，要么因为一些过错而被处决，要么主动选择死亡、归于宁静，要么就经过家族许可后出来自立门户。 卡莱尔，就是后者。 当然，吸血鬼是永生的，所以这里的“上了年纪”，并非真的苍老了、身子骨不行了，而是存活了漫长岁月后必然出现的一种心理倦怠。 远方的地平线，很快就出现了五个披着红黑相间斗篷的人。 五人看似只是在走，实则速度很快。随着他们的接近，卡伦一家，也看清了他们的容貌和斗篷颜色。 沃尔图里家族的规则之一，成员的地位越高，斗篷的黑色比例越高、颜色越深。 整个家族，除了五位统治者外，只有三人有资格穿纯黑色的斗篷。 幸运的是，那几位都不在使者行列中。 这次的使者显然是最前面两位身披灰色斗篷的人。而后面三人，则身披颜色更繁复的斗篷，显然是更低阶的成员，前两位的手下。 但看到来人的容貌，卡莱尔还是紧张了起来。 “是费利克斯和阿夫顿。”他低声朝家人们介绍道。 左边的费利克斯，身高接近两米五，即使是那身堪比窗帘的斗篷，都被他撑得鼓鼓囊囊。甚至都不用去观察斗篷，只看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棱角分明的肌肉和暴露的青筋，就极具压迫感。 他是沃尔图里家族中极少数没有超能力的高级成员，却是唯一一个享受终身职位的成员。 原因很简单：他是目前已知的，最强壮、力量最大的吸血鬼。没有任何吸血鬼，能承受他的一拳。 右侧的阿夫顿，容貌就非常普通了，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白人。 他的能力是隐身。不仅自己能够隐身，站在他身后的人，也会被他隐身。 这个能力，就是，非常的……low。 但他依然是沃尔图里家族卫队最核心的成员之一，地位极高。 原因也很简单：他有一个好伴侣，切尔西。 那位，虽然并非统治者，却也是沃尔图里家族的灵魂人物之一。 “啊，卡莱尔，我的老朋友，”双方进入对话距离后，阿夫顿立刻满脸笑容，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卡莱尔也笑着上前，和他拥抱。 “瞧瞧现在的你，一百多年不见，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大家庭了。”拥抱后，阿夫顿依然搂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同时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身后的卡伦一家成员。 “只是一群志趣相投的同伴罢了，”卡莱尔谦虚了一句，又问，“切尔西还好吗？” “当然，她还是老样子，每天沉迷于工作，”阿夫顿真假莫辨地抱怨道，“显得我无所事事一般。” “那不是好事吗？”卡莱尔调侃了一句。 阿夫顿愣了一下，拍着他的胳膊哈哈大笑：“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卡莱尔这才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着冷眼旁观的人。 “好久不见，费利克斯。”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对方也只是点头示意，态度很冷淡。 卡莱尔还没解释什么，阿夫顿反而越过他，对卡伦一家解释道：“不用担心，费利克斯就是这种性格，他其实是个好人。” 接着，他又问卡莱尔：“不邀请我们去家里坐坐吗？” 卡莱尔则如同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问道：“你们的旅途还顺利吗？” “当然——”对方拉了个长音，“一点都不。” “什么也没有找到，一无所获。那群家伙，如同嗅到了我们的气味一样。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躲到地壳里了。”他抱怨着，还不在意卡莱尔对他的问题的忽视。 吸血鬼们对沃尔图里家族的感情很复杂，臣服、敬畏、恐惧、憎恨…… 毕竟沃尔图里家族的强大与贪婪，和它的公正一样出名。 “这里是最后一站了。”阿夫顿开始自顾自地走起来，其他人也只能跟上。 他没有进入卡伦家族的领地，而是凭着气味，沿着领地边界移动。 “我总得带回去点什么，给阿罗大人交差，”他脸上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饱含深意，“希望这里不会令我失望，卡莱尔，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第485章 486.得找个保镖 伊莎贝拉最终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乔木的住处。 至于明天她要怎么和查理警长解释，那就是明天的事情了。 至少这一次，他们有了充足的防护措施。 各种意义上筋疲力尽的伊莎贝拉，早早就在乔木怀中昏睡过去了，他则在地狱中，和他的员工们，讨论工作安排。 “当保镖？”内达摊手，“你看我像保镖吗？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没错，乔木想给伊莎贝拉找个保镖。 毕竟这位女主角实在太孱弱了，他又不能让爱德华或雅各布来保护她。 他的视线瞟过其他人。 鸣女？她还不如内达呢。 东仙要？他还得出去扮演吸血鬼猎人呢。 那边戴着耳机谁的话都不听的毛？算了吧……全场就这个最弱。 “我可以试试……”意识到老板遇到了困难，善良的狛治毛遂自荐。 “不行，”乔木直接摇头否决，“你和东仙有别的工作要做。” 实在不行，找两个人类法师？但会不会被当成变态跟踪狂？ “你对那个伊莎贝拉还蛮上心的啊。”内达也看出来了，他不是心血来潮。 “那可是女主角，能不上心吗？”乔木没好气道。 “女主角？”内达讶然问道，“你是首次执行吧？怎么知道的？” “独家秘诀。”他糊弄道。 对方也不在意，若有所思道：“其实有个人选蛮合适的。” “谁？”他眼前一亮，连忙追问。 对方直接起身示意：“跟我来。” 然后，他就被对方带到了禁闭室。 “啊……”意识到对方推荐的人选，乔木的脸都垮了，“靠谱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内达白了他一眼，示意他自己过去。 目前关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人，“闪刃”安娜斯塔西娅，一个14岁俄罗斯少女调查员。 被他干掉了……哦，其实是被东仙要干掉了。但东仙要是他员工，四舍五入就是他干的。 他来到对方的禁闭室前，发现里面不知什么时候，添置了不少家具，各种生活必备功能应有尽有。 作为囚犯……呃，俘虏，小日子还挺滋润的？ 俘虏正躺在床上发呆，很入神，完全没听到他们的动静。他只好干咳两声。 对方并没有吓到，只是抬头往这边瞥了一眼。 但不瞥还好，这一瞥，却反而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乔木都以为对方打算冲过来报仇了，结果对方只是站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幕给乔木整懵了，迷茫地看向一旁的内达。但后者却不知何时远远躲开了，自然不清楚这边的情况。 “住着还习惯吗？”他只好回头问俘虏。 这一问，对方的视线竟然下意识挪开了，低着头如蚊子哼哼般“嗯”了一声。 “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吧？”他继续问道，“你已经死了，永远不可能回到曾经的生活了。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摒弃前嫌，留在这里，为我工作；要么，就让我处置掉你。” 他从没有过劝降的经验，不太会，说完之后觉得这话太冷冰冰了，而且不给人台阶。就又补充道： “当然，如果你选择前者，工作认真的话，也许能时不时获得回一趟家，远远看看家人的机会。但如果你还想着为你的队友复仇……” 他冷笑一声：“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那么蠢。” “我同意……”又一声蚊子哼哼。 “啊？什么？”乔木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了一句。 “我同意。”这一次，对方的声音大了一点，让他听清楚了。 “同意什么？同意为我工作？”乔木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 “嗯。”对方依然惜字如金。 但乔木无所谓，反正这个地狱，啥人都有。他伸手一拽，一片羽毛凭空出现，并随即转化为一张羊皮纸：“那就在上面签字吧。” 对方缓步上前，隔着高能激光栅栏，接过羊皮纸。 “我提醒你，这是灵魂契约，签了，就无法反……” “签好了。”对方依然低着头，将羊皮纸递了出来。 乔木看着那张末尾已经浮现出一串秀气俄文的羊皮纸，没说完的话，也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了。 “那就好，”他示意那边的内达关掉激光栅栏，“跟我来吧，先带你熟悉一下这边的环境。之后我有任务交给你。” 激光消失了，他走了两步，却发现对方没跟出来。 “怎么了？”他奇怪道。 “你……”安娜低着头，双手食指无意识地勾在一起，“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说什么？”他茫然问道。 对方沉默片刻，猛地抬头，仿佛鼓足了勇气才看向他：“你之前说过，你把我抓……救到这里的原因。” 救？原因？他对这个完全没印象了，但对方似乎挺在乎的。 本着优秀的老板就该为员工尽心尽责的理念，他跑到思维宫殿中，翻起了记忆，然后找到了答案。 “因为我爱她！”这一句，他现在看着都觉得羞耻到不行。 “那个啊，”离开思维宫殿后，他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了，不会给你造成困扰了。” 但对方却并未松一口气，反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本来就很大很水灵的眼睛，很快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那水雾越来越浓，对方的鼻头也越来越红。然后，在水雾即将化为水珠的前一刻，安娜果断转身，一头冲回了自己的牢房。 乔木大张着嘴巴跟过去，就看到对方趴在床上，肩膀耸动…… 他完全懵逼了：这是什么情况？ 下意识的，他看向内达。 对方对地狱中情况的了解程度，远在他之上。 内达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旁边，朝着床上的安娜努了努嘴：“看见了？后悔吗？” “后悔什么？”乔木还是搞不清状况，“她怎么了？” 内达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还没想明白？你到底是不是永久记忆啊？” 见他一脑门子官司，对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个丘比特的祝福不是双向的吗？你的问题解决了，她呢？！” 乔木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但立刻又疑惑道：“她当时看着挺正常的啊？捅我捅得可凶了！” “那是当时！”内达狠狠点了一下他脑门，“她和那个丘比特一队的，肯定知道怎么临时应对那个祝福。但这不是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吗？” 对方气恼说道：“一个小姑娘，几个月见不到爱人，心里的思念与日俱增。好不容易和爱人重逢了，对方却一脸的公事公办，完全不认可她的感情。你让她怎么办？！” 乔木眨巴着眼睛，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初内达就说过，他将来肯定得后悔。此时此刻，他确实后悔了。 怎么这么麻烦…… “你麻烦什么？！”内达看出了他写满脸上的想法，呵斥道，“还不去安慰一下？” “怎么安慰啊？”他苦着脸，脑子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我警告你，你别想把这事儿推给我，”内达厉声道，“我去也没用，你赶紧去哄哄人家！” 被看破想法的乔木顿时蔫儿了：“你当时不是反对我带她进来吗？现在怎么又……”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对方冷笑，“当时我是尽员工的职责，提醒你别自找麻烦。但你既然揽下麻烦了，现在你就得承担起责任，别想推脱。” 乔木重重叹了口气，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 最终，他还是做好心理建设，迈着赴死的步伐，踏进了已经彻底开放的禁闭室。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有模范员工内达在一旁帮腔，他总算安抚住了安娜，并让女孩同意接受加入地狱后的首个任务。 只是……让这个明显对他爱意爆棚的女孩，去替他暗中保护他的女友…… 乔木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景象： 他放学回家后，一进门，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贝拉，和手持菜刀……不，手持匕首的安娜。 那画面实在太美他不敢看。 得想办法解决一下安娜的问题了。 乔木没有立刻将安娜放出来，不然对方出来后，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一对赤身果体纠缠在一起的狗男女。 他轻轻将熟睡的伊莎贝拉从自己身上“解”下来，小心翼翼地下床，换上睡衣。 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后，他才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现在是晚上……好吧，现在是西部时间晚上九点，大部分人都没睡呢。既然如此，他才不在乎电话那头现在是几点、人睡了没。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声音中略带紧张：“有什么状况吗？” “没有，”乔木痛快回答，“就是突然想起来，有个事儿要通知你一下。”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才恼火地问道：“大哥，凌晨五点？您是起床晨跑吗？！” “哦，你那边是凌晨五点啊，”乔木恍然，“我这边晚上九点，还不困。” 又是沉默，但他知道，对方肯定在心里骂他，也可能是捂着手机骂出声。 “说吧，什么事？”良久，对方才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 乔木先关心道：“必选任务做完了吗？” “做完了，你呢？”汪文中反问。 “还挺快的，我还没开始呢。” 他的破罐子破摔，显然把对方震惊到了：“那这半个月你在做什么？” “磨刀啊，”他理直气壮，“磨刀不误砍柴工。” 汪文中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算了，你要实在不行就来找我吧。” “多谢了，暂时不用，”乔木真诚道，“说正事儿，你要是不急着做可选任务，最好藏起来一阵子，别冒泡。” “藏起来？”听对方的声音，是终于重视起来了，“什么意思？你卖我了？” “怎么会呢，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在哪，不然我能这个点给你打电话？”乔木辩解。 但汪文中总觉得，对方就是知道自己这边是凌晨，也会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打电话。 倒不是什么恶趣味、恶作剧，单纯就是没交情、不在乎、无所谓，自然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来。 “我这边打算捅个马蜂窝，不知道会不会波及你，所以提醒你一句，最好谨慎点。” 他思索片刻，才问：“能多透露一些吗？” “不能。”乔木很痛快，很果决，很不给面子。 汪文中毫不遮掩地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俩人没交情，也谈不上信任。对方自然怕他坏事。 能主动打电话提醒一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毕竟两人虽然口头说要合作，但他一次都没有向对方汇报过自己的行踪与进度。 对方虽然也没有汇报过，但一早就主动告诉他要去找卡伦一家了。 客观来说，就情报交换而言，是他有些不厚道了。 现在他自然也没资格要求更多。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清楚的，大概什么时候？”他只能问。 “就今天吧，”乔木大致估算了一下，“晚了怕你来不及准备。” 那是不是也太早了点？！你能不能提前两天给我打电话？！ 几秒前还觉得自己有愧的汪文中，此刻险些破口大骂，最后连道谢的话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乔木也不在乎，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起身回房。 一进卧室，就这窗帘透过的街道上的灯光，他远胜于常人的夜视能力，就看到伊莎贝拉缩在被子里，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吵醒你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女孩摇头，“翻了个身，发现你不在了，就醒了。” “去打了个电话。”他爬上床，重新将女孩搂入怀中。 “捅马蜂窝？”女孩轻声问道。 乔木轻笑：“听见了？” “嗯，”女孩闷闷的，“危险吗？” 她今天刚得知男友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清楚“捅马蜂窝”和什么事情有关。 “非常安全，”乔木笑着吻了吻她，“又不是我捅。” 女孩愣怔了片刻，突然就笑了。 她没再追问，而是安心地缩进对方怀中，搂住对方，继续睡觉。 只要知道对方安全，就够了。其他的，和她无关。 乔木轻抚着怀中可人的背脊，突然发现，贝拉的性格，似乎比电影中，要开朗、活泼了不少？ 是因为与他在一起的缘故吗？ 爱德华·卡伦是那种忧郁贵公子的风格，没什么能量，整天一副没休息够的倦怠样子。跟那种人在一起，确实很难感受到青春的活力、年轻的气息、恋爱的亢奋。 更多会是浪漫、舒缓与平静。 和他一起，就更……闹腾一些。 这是……他给女孩带来的改变吗？ 这个念头，让他突然充满了成就感。 情不自禁地，他低下头，亲吻了女孩的额头。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个吻中所蕴含的强烈情感，刚迷迷糊糊有些入眠的女孩，醒来了。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闭着眼睛，吻着自己额头的男孩，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了。 但那满满的爱意，却实实在在地，填满了她的心。 第486章 487.大爆炸 福克斯镇外，有些热闹。二十多人排着松散的队列站在一起，路过的人，会以为是什么奇怪的聚会或公司团建。 克拉勒姆贝、比弗、尼厄贝、安吉利斯、塞奎姆、汤森……整个奥林匹克半岛北方的吸血鬼，此刻都齐聚在此处，“协助”沃尔图里家族的调查工作。 “你是否接触或认识自称吸血鬼猎人的人类、自称巫师的人类、拥有超能力的人类，以及图片中这种蓝色的生物？” “你是否知晓他们的踪迹？” “说出你对阿伯丁水晶树事件，或奥林匹克山视频事件所了解的一切。” “你是否愿意与沃尔图里家族分享相关事件的情报？” 这是阿夫顿临时想到的戏码。 他将一只只吸血鬼单独叫过去，询问相同的问题，看似是让对方随意回答，无论真假。但实际上，爱德华一直穿着家族卫兵的斗篷，站在他身后，一同聆听。 直到所有人讲述完，他才回头询问爱德华结果。 这并不是一场公正的调查，因为其中掺杂了私货：所有人都知道，沃尔图里家族对拥有超能力的吸血鬼或人类，尤其是人类，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漫长的历史中，他们为了争夺那些好苗子，以正当或不正当的理由，发动了无数场战争。 但这与爱德华无关。 他无法拒绝阿夫顿的“请求”，因为他很清楚沃尔图里对他的能力同样觊觎，他不能给对方以任何口实，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 但他显然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无耻。 在确定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些吸血鬼猎人、巫师和蓝色生物的情报，且哪些人掌握了超能力人类的信息，哪些人不愿意向沃尔图里家族分享情报后，阿夫顿笑吟吟地牵着爱德华的手，将他领到人群面前，亲自摘下了他的斗篷，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我要感谢我的朋友，爱德华·卡伦。”在几十道震惊、愤怒或不解的目光中，他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们也应该感谢他。” “他优秀的读心能力，不仅帮了我大忙，也帮助你们洗脱了嫌疑。” 卡伦家族外的所有视线，都转为憎恨与厌恶，不少人甚至用饱含恶意的眼神，打量着卡伦一家。 没有人喜欢告密者与叛徒，从今往后，卡伦家族在整个奥林匹克半岛、华盛顿州、西海岸，甚至北美，都将名声扫地。 “比德尔、瓦伦特、白鬓女士，你们的回答令我印象深刻，”他饱含深意地说着威胁的话，“我相信，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到那时，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这三人的家族，都掌握着超能力人类的情报，或者对沃尔图里家族抱有敌意。 现在他们要么选择带着自己的小秘密下地狱，要么选择臣服于沃尔图里家族，转头将无能的狂怒，发泄到卡伦一家头上。 阿罗大人一直渴望爱德华的能力，而且对卡莱尔在“彻底失去作用前”就主动“退休”颇为不满，这在家族内人尽皆知。 阿夫顿对自己的安排颇为满意，大人会喜欢他这份礼物的。 其他吸血鬼，带着满腔的怒火与不甘离开后，他才假惺惺地转向爱德华。 “真是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留在这种地方实在是浪费，”他一脸的欣赏，“如果你愿意加入沃尔图里家族……” 他扭头看向那边沉默不语的卡伦一家，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对大家都只有好处，不是吗？”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爱德华的胸口，不等对方拒绝，也不再假惺惺地与卡莱尔告别，就离开了。 这一趟无功而返，也在阿罗大人的预料之中。 毕竟那些奇怪的东西，藏了那么久都没被他们发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揪出来？ 相反，那些东西突然集体暴露，阿罗大人还认为这是某种针对沃尔图里家族，甚至针对整个吸血鬼种族的阴谋。 所以对方才指派他们两人来调查，同时也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优秀卫兵紧急召回，就是防止发生意外。 虽然知道自己无功而返也不会让阿罗大人失望，但他还是希望能有所成果。 既然那些奇怪的东西给不了他功劳，他就只能从卡伦一家身上取了。 “爱德！”等不到使者走远，爱丽丝就跑过去安慰自己的哥哥。 看着爱德华死死攥住的拳头，她心疼道：“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和他们解释。” “没用的，”爱德华死死盯着远去的沃尔图里使者，“他们并未胁迫我，是我主动同意协助他进行调查的。” 他摇着头轻声说道：“说不清楚的。” “卡莱尔，也许我们可以……” “不！”没等埃美特说完，卡莱尔就直接否决，“你没和他们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有多危险。我向你保证，他就在期待我们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行为，这样一来，他们就名正言顺了……” “那就什么都不做，被他欺负？！”罗莎莉气急败坏，突然想到什么，“那个乔木！我们可以找他！” 人们眼前一亮，卡莱尔想说什么，却犹豫了。 “不，”爱德华却开口了，“我们不与沃尔图里为敌，也不和吸血鬼猎人联手，我们什么都不做。” “爱德华！”罗莎莉气急了，“他们都这么欺负你了！” 爱德华反而平静下来了：“所以，我们才更需要忍耐。我们承受不起沃尔图里的怒火。” 罗莎莉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了。 待其他人都往回返后，落在队伍最后面的卡莱尔，才真诚而又心疼地对爱德华说道：“谢谢你，孩子。” 他知道，爱德华是在为他、为全家人着想，自己忍气吞声。 “我会亲自去拜访他们，和他们解释的。”他无力地安慰着。 “没关系的，”爱德华只是说，“没关系的，卡莱尔。” 他主动拥抱了满心愧疚的父亲，就和对方向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进森林，身后远方，爆炸的轰鸣声，险些将他们耳朵震聋！ 紧接着，整片森林都沸腾了，鸟群腾空而起，松鼠、野兔、田鼠、各种夜行爬虫，都逃难一般，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被如地震般的强烈震动晃得几乎站不稳的卡伦一家，惊骇地相互对视。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 “不！罗莎莉，别去！”卡莱尔厉声吼道，但还是晚了一步。 “我去带她回来！”埃美特也紧随其后。 “我也帮忙！”爱丽丝与贾斯伯也跟了上去。 树林中只剩下卡莱尔夫妇与“长子”爱德华三人，面面相觑。 …… 另一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费利克斯，终于开口了：“卡莱尔的人缘很好。” 他的声音很粗壮，就和他的体型一样，声如其人。 “我知道，费利，”阿夫顿开心地笑道，“只是一个小手段，自然伤不到他的根本。但这样的手段，他们能承受多少次呢？” 他回头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聚集点：“这个地方出现了这么多麻烦，我们总要不厌其烦地来调查。打交道的机会，以后还有很多，不是吗？” “有人在靠近。”身后的手下突然出声提醒，五人立刻停住脚步，警惕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树林。 但一直没人出现。 “鬼鬼祟祟的老鼠，”阿夫顿冷笑，“去把他揪出来，考特妮。” “遵命！”之前提醒他们的女吸血鬼，立刻化作一道残影，直奔树林。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没有打斗，没有呼喊，没有追击，没有求救，什么声音都没有，就仿佛那片树林，是一头精心伪装的凶兽，会将一切进入其中的生命，吃干抹净。 是什么人？竟然胆敢挑衅沃尔图里家族？ 吸血鬼？不可能。那是那群奇怪的神秘人？这就是他们的阴谋？通过暴露自身，引沃尔图里的使者上钩，再袭击？ 他不禁有些好笑：沃尔图里上千名吸血鬼，他们以为这样有什么用？ “我过去看看。”费利克斯说着就大步朝树林走去。 “等等，费利！”阿夫顿连忙制止对方。但对方完全不理会他，自顾自大步向那边走去。 这让他很羞恼。 他知道，家族的那些高级卫兵，大多都瞧不起他，觉得他是靠伴侣上位。所以他总是一心想要做出些成绩，让其他人刮目相看。 敌人摆明了就是调虎离山，傻大个肯定知道，但这家伙对自身的实力太自信了。 可他不能任由这个傻大个上钩。 他咬着牙，就要招呼其他人跟上。不管林子里有什么陷阱，他们都不能中了敌人的分兵之计。 但没走两步，费利克斯自己反而停住了。 被对方巨大的身影遮住了视线，他只好往旁边让了让，就看到一个人从林子里出来，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边走。 那笨拙的姿势，仿佛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样。但…… 看清对方眼睛的阿夫顿，眉头紧锁。 深红色的眼瞳，还有那身浓郁的血腥味，不会错的，是吸血鬼。 受伤了？看不出来。刚被转化，还不熟悉身体？可新生吸血鬼的瞳色是鲜红的，对方身上的血腥气，也是陈年积攒出来的。 “费利，这家伙不对劲，谨慎一些！”他话音刚落，对方已经再次迈步，向那人走去。 这让他异常恼火，真想直接从背后掰掉这个傻大个的脑袋！ 费利克斯毫无阻碍地走到那只吸血鬼面前，轻轻松松掐住对方的脖子，如拎鸡仔一样，将对方拎了起来：“你是谁？考特妮呢？” “奥卢·沙克，我来自纽约的沙克家族。”对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朗声道，但表情却很僵硬，整张脸都挎着，如同面瘫一般。 “我代表沙克家族，正式通知沃尔图里家族，从现在开始，要么滚回意大利，要么，片甲不留！” 这番话，把在场的吸血鬼都惊呆了。 沙克家族？是新晋崛起的某个年轻家族吗？他们怎么会没印象？ 费利克斯已经气笑了，抬起另一只巨大的手掌，捏住对方的脑袋，就要动手。 “等等，费利克斯！阿罗大人需要他！”察觉到同伴的动作，阿夫顿急切大喊道。 这一次，阿罗大人的名字，终于让那个傻大个听进去了。 见对方回头瞥他，他松了口气：“我们得把这家伙带回去给阿罗大人审讯！他也许知道这片土地上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想起来了，沙克，一个纽约的“小”家族，大概有一百多位成员。 他们操控着十几个纽约与周边地区的黑帮，以赚取经费、处理尸体。 这样的小家族，为什么突然敢挑衅沃尔图里了？其中肯定有问题！ 费利克斯终于听了阿夫顿一次，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脑袋上挪开了。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还被自己掐着的吸血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对方直接从怀中掏出一片天鹅羽毛。 一瞬间，他只是视线转向羽毛的一瞬间，强烈的占有欲，足以令他发狂的饥渴感，彻底充斥了他。 但下一秒，那片天鹅羽毛就消失不见了。 同一瞬间，那个吸血鬼，竟直接身子一软，四肢一坠，如同失去了意识。 还未消退的饥渴感冲击着他的大脑，几乎让他彻底丧失理智。他茫然地看着那只吸血鬼的头，竟然与脖子分离，向地面坠去。 脖子上的豁口，还颇为平滑，一看就是利器制造的，不是硬掰的。 上一秒还狂妄到每边的吸血鬼，下一秒就“主动”变成了无头尸体…… 还没想明白眼前这一幕是什么情况，他就看到，对方脖子的断口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那光芒越来越盛，一个呼吸间，就夺去了他的视觉。 下一刻，巨大的爆炸，将近在咫尺的他，彻底吞没…… …… 卡伦一家追着罗莎莉来到爆炸地点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里原本是一片坦途，只有一条穿越树林开辟出来的县级公路。时不时还有小动物，会穿越公路，从一侧的树林进入另一侧。 但现在，上百米内的树木，全都消失了——不是枯萎，也不是化为焦炭，而是直接消失了。 更远处，几百米范围内的树木，则全都被爆炸的冲击波吹得向外围倾倒，拼出了一个巨大的树木怪圈。 而爆炸的中心，原本的一截道路，已经完全消失了，此刻只剩下一个直径约十几米、最深处约三米多的大坑。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真正令他们震惊的，是那大坑中，一道道触目惊心、如闪电般的树杈状裂痕中，散发的令人不安的紫色光芒！ 如同文艺作品中的魔法一般…… 此时的大坑边缘，倒着三个人，衣衫褴褛、全身同样布满泛着紫色光芒的伤口。 其中两个，已经尸首分离了。 在这两人的旁边，还站着两个安然无恙的人，一个一袭白衣、戴着眼罩的黑人，一个亚裔男孩。 察觉到他们的出现，本向第三个伤者走去的两人，停下脚步，警惕地转向他们这边。 随着爱德华三人赶来，他们在人数上，已经完全占据了优势。 那个黑人没有丝毫犹豫，只说了一句“撤退”，右手一挥，一条白色的绷带，舞动着、旋转着，越来越长。 随着围绕着那两人高速转动的绷带突然消失，被环绕其中的两人，也彻底没了踪影。 “Cool！”没心没肺的埃美特看着那一幕，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句，并收获了其他人不满的目光。 只有卡莱尔没去管自己的傻“儿子”。他死死盯着地上虽然全身布满紫色光芒，却明显还活着的阿夫顿，眉头紧锁，犹豫不定。 第487章 488.他走了 校园生活还在继续。 课间，乔木正在洗手间放水，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惊叫。 他刚一扭头，就看到爱丽气势汹汹的爱丽丝，推门而入。 “喔喔喔喔喔！”他连忙强制中断，狼狈地塞回去，提拉链。 对方毫不在乎地来到他面前，掏出手机，往他眼前一凑。 “哇哦……”从隔间出来的同学发出一声惊叹。 “出去！”爱丽丝怒喝一声，将对方吓了一跳。 那个同学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如此娇小的女孩，发怒时竟然那么有威慑力，只是乖乖地缩着脖子，跑了出去。 门外还有人探着头往里看。 察觉到这一点，爱丽丝转身大步来到门口，抄起一根被校工遗落的拖把，只是一脚，就将方形的拖把头踹掉，然后将金属杆子，斜卡在大门和墙壁上，不让人进来。 门外传来推门声和抗议声：“嘿！我着急！” “闭嘴！”爱丽丝一声怒喝，让外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重新回到乔木面前，将照片展示给对方：“你答应过我什么？” 乔木看着自己也是头一次见到的爆炸现场，忍不住感慨：“嚯～场面这么大吗？” 任务，他直接交给东仙要他们了，毕竟他只和一只吸血鬼交过手，就不越俎代庖了。 没想到，那群家伙能整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你答应过我，不会过分的！这就是你的承诺？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明天，最晚明天，这个地方，距离我家十几公里的这个地方，就会被美国政府的工作人员填满，整个小镇都会遍布全球各地的媒体！这就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善意’？！” “嘿，冷静点，姑娘！”乔木举着双手，示意对方他要说话，“我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把消息告诉了一个我熟悉的猎人，我也没想到他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更没想到他会和那群……‘巫师’联手。我和你一样，都被蒙在鼓里！” 这是实话，他并不知道东仙要竟然找法师们制作了一枚……奥术炸弹？！ 毕竟他身为领导，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总要学会放手的。没想到第一次放手，这群员工，就不停地给他“惊喜”。 爱丽丝一脸怒容地死死盯着他，试图分辨他话中的真伪。 “现场的情况如何？”他问道。 “五个人，只活下来一个……”爱丽丝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伤得很重，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救不活？那怎么行？这个任务他唯一的要求，就是留个活口，把该带的话带回去。 “当时你们在场吗？” “不在，但……”爱丽丝又一阵犹豫，“我们赶到时，遇到两个人类……猎人。没有发生冲突，他们直接逃了。” “所以，你们不仅没有嫌疑，还救下了一位幸存者对吧？”乔木点头，“那就联系沃尔图里家族，把他带回去救治吧，省得死在你们家里。” 爱丽丝闻言，眉毛一拧：“送回去？！我们都在犹豫要不要灭口了！” “灭口？为什么？”乔木奇怪，“你们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了？” 爱丽丝哑然，她不想什么事儿都和对方说，不愿意告诉对方那个阿夫顿阴了他们一手的事。 乔木也不以为意，说道：“没大的把柄的话，还是把他送回去吧。否则沃尔图里家族穷究起来，你们扛不住的。” 这个人类，竟然真的会替他们考虑？爱丽丝狐疑地看着对方。 她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管怎么样，”她直接说道，“我们打算离开这里了，回阿拉斯加躲一阵子。” “躲什么？”乔木眉毛一扬。 “躲人类！躲媒体的镜头！躲政府特工的调查！”爱丽丝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说道。 乔木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沃尔图里家族不会认为你们是心虚吗？” 他可不能真让这群重要剧情人物跑了，他必选任务还没完呢。 爱丽丝又愣住了。他们就是担心一家人的怪异之处被人类注意到，给了沃尔图里口实，才急匆匆打算离开。 但这么一想，刚一出事他们撒腿就跑，似乎更可疑了？ “所以，我的建议是，”乔木劝道，“把那个活口安安全全送回去——前提是他手上没有你们致命的把柄，然后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深居简出。” “沃尔图里家族一定会高度重视的，他们比你们更显眼，也更害怕暴露于人类面前。所以这个时候，他们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更何况送回伤员，他们也要承你们的情。” 听了他的话，对方思索着：“所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不是暂时，”乔木笑道，“你们就是安全的。对方不傻，敌人情况不明，正需要整个吸血鬼世界团结一致，他们不会在这种时候找你们的麻烦。” 在外面老师的敲门与警告声中，爱丽丝思索了很久，确实找不到这番话的漏洞。 她有些被说服了。 “我会转达给卡莱尔的。”她看了乔木一眼，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为什么会成了征询意见。 她同时警告：“这段时间，你和你的同行们，最好老实一点，不要再惹事情了！否则，我们的同盟很可能会失效！” 这个威胁有些色厉内荏。 “你确定？”乔木有些好笑地问道，“我都说了，沃尔图里家族不会搭理你们的唯一原因，就是我们在给他们找麻烦。如果我们安静下来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顺手收拾你们？” 爱丽丝犹豫了：“那你们采取任何行动之前，都必须通知我们！” 乔木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女孩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这话有多荒唐了，她实在不擅长这种事情，只好坚持原来的想法：“算了，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的。这段时间，你就不要给我们惹事情了！”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乔木无所谓地耸肩，“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只会乖乖留在学校上学，我的同伴也不会再露头了。” 这个结果让爱丽丝很满意。 “你记住，乔，”最后，她还是提醒对方，“我背着家人和你结盟的原因只有一个，保护我的家人。如果你做不到，你就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说完，她打开被自己卡住的厕所门，都懒得理会一脸愤怒与紧张的训导主任，扬着高傲的头颅，扬长而去。 处分？让卡莱尔捐一笔钱就是了。 在她后面走出厕所的乔木，则迎来了一众男生崇拜的视线。一些人不停打量着他，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他们不敢想象，这十多分钟里，厕所里都发生了什么。 对他们而言，这个时长，足以发生一切了。 这个亚裔小子，凭什么就能搞定两位风格截然相反的美女？ 乔木简单地和训导主任解释了两句，就要乖乖和对方去办公室。 一转身，他就看到远远的伊莎贝拉。 女孩正一脸“警告”地瞪着他，似乎在说：放学后你可有的解释了！ 他乖巧地朝对方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 有了爱丽丝的精彩“分析”，卡莱尔终于能够说服罗莎莉等人，将阿夫顿交还给沃尔图里家族了。 对方很快就安排人将他接到西雅图-塔科马国际机场，并安排转机送回意大利接受治疗。 但这位吸血鬼的伤势，还要很久才能痊愈。 他身上狂暴的奥术能量，依然在不停腐蚀、破坏他的身体，与他快速愈合的能力作斗争。 直到奥术能量彻底耗尽之前，他都将不得不承受这无休止的痛苦。 只是想想，卡伦一家就觉得解气。 最关键的是，阿夫顿很清楚自己的之前所面临的境遇，告别时，他承了卡莱尔的人情。 这并不代表他会背叛家族利益，但至少意味着这次回去，他不会说卡伦家的坏话。 乔木如他承诺的那般，召回了包括安娜在内的所有员工，自己全心全意做起了好学生。 这似乎让爱丽丝很满意，甚至主动向他透露，沃尔图里家族派来了一支规模堪称恐怖的“军队”。 那支军队几乎就在美国情报部门的鼻子底下，对整个奥林匹克半岛，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 但她拒绝透露更多情报，尤其是那支吸血鬼军队的实时动向。 显然。她担心“乔的同伴”心血来潮，再搞一波大的。 乔木也批评了他的员工，并且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并非东仙要想当阴阳人，他也不知道那个奥术炸弹威力那么大。 而那群法师，他们确实是有意的，就是一门心思，想让这个世界的“科学土包子”们，见识一下魔法的威力。 当然，包括上一次他们和德莱尼人的肆意妄为，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这群来自中世纪的人，哪怕经历了战火的淬炼，也远没有当代人在工业社会与影视作品熏陶下，所形成的“保密”和“纪律”认识。 这是不同社会甚至不同时代的人之间，不可避免的观念差异，乔木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找一些现代人的灵魂填充地狱，加强观念的交流与碰撞，加速这些中世纪员工的思想进步。 就在乔木考虑该怎么给员工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一天清晨，他的住处，被人闯入了。 “咱俩似乎没熟到这种程度吧？”缩在被窝里的乔木无语地看着对方，并庆幸伊莎贝拉今天不在。 自从上次从奎鲁特回来，不打招呼就夜不归宿后，查理警长现在已经禁止她在外面过夜了。 两个性致盎然的年轻人，只能充分利用白天的时光，开发学校内部及周边的各种场合。 反而别有一番趣味。 当然，这是另话。 此刻，乔木只觉得有些头疼：现在的吸血鬼都这么不懂得尊重人类隐私吗？ 他还是喜欢不经主人许可不能进入主人家的那种吸血鬼。 “说吧，又出什么事，哦？”看着一脸憔悴的爱丽丝，他无奈道，“事先声明，我这几天什么都没做，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 “贾斯伯走了……”爱丽丝呢喃道。 “啊？走了？谁干的？！”乔木大惊。 贾斯伯怎么着也算是主要配角……哦，现在是第一部，他还没发挥作用，应该算次要配角。 但也不能说死就死吧？ 顾不上男女有别，他立刻起身，拽下衣架上的衣服套上，打算认真问个明白。 爱丽丝甚至都没看他，继续失神地呢喃道：“凯厄斯来了……” 凯厄斯，是沃尔图里家族的三位创始人之一，也是家族实际统治者阿罗最信任的人。 数千年来，他几乎一手主导了沃尔图里家族绝大多数对外战争，最著名的就是对月亮之子这一种族持之以恒的追杀。 阿罗不加怀疑地将家族最强大的军队交由他指挥，自己则从庶务中解脱出来，能够集中精力，去从更高的层次，规划家族的未来，并执行那些更重要的战略任务。 他也从未辜负对方的信任与期待。 这一次，阿罗依然将最重要的任务交付给对方。能招惹来这位大人物，倒是乔木不曾想到的。 难怪爱丽丝坚决不透露任何信息。 但，凯厄斯着手收拾卡伦一家了？那其他人呢？ “爱德华呢？”乔木迫切问道。 别人无所谓，爱德华要是有点意外，这个项目肯定瞬间重置，他都没机会跑。 “爱德华……”爱丽丝呢喃着这个名字，“他……他很愧疚，想要用自己替回贾斯伯，但被我们拦住了。” 替回？乔木突然意识到，对方的“走了”，和自己理解的，不是一回事儿？ “到底怎么回事？贾斯伯去哪了？” “他加入了沃尔图里家族……”爱丽丝开始回过点神来。 “为什么？”乔木直接追问。他可不相信对方是自愿的，卡伦一家的感情，不说坚不可摧，但也绝对是情比金坚。 “凯厄斯，他带来了阿罗的旨意，决定对吸血鬼猎人开战，所有吸血鬼家族都不能置身事外。” 彻底回过神的爱丽丝，神色复杂地盯着乔木：“凯厄斯查到，你的那些同类，有很多人都和世界各地的大小吸血鬼家族私下有联系。 “他宣称这是严重的背叛，并宣布将对所有相关家族进行惩戒。依照一条古老的、从未被启用过的律令，当吸血鬼一族面临巨大危机的时刻，所有人都有义务为种族出力。” 于是，凯厄斯宣布启用这一条款，并以此要求卡伦家族贡献自己的力量：爱德华。 他宣布将由爱德华对传言中与吸血鬼猎人勾结的家族进行调查与甄别。而他将根据爱德华的调查结果，对这些家族的命运进行宣判。 卡伦一家很清楚，这个决定，直接将爱德华逼上了绝路。 如果他答应了，那么他此生都将面临无数吸血鬼的憎恨，只能龟缩在沃尔图里家族的城堡中，才能苟活下去。 如果他胆敢拒绝，凯厄斯的军队，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摧毁卡伦一家。 第488章 489.我长得这么像坏人吗 凯厄斯顺势而为，或者说仗势欺人，提出了令卡伦一家无法拒绝的要求。 但吸血鬼的法律，从不诉诸文字。因为文字本身就会导致泄密，所以一向是口口相传，自然不可能过于细致。 贾斯伯找到了漏洞：吸血鬼社会的基本单位是家族，这条法律，自然也是以家族为单位进行规定的。它只要求每个家族都必须作出贡献，但从未对“贡献”做出明确的界定。 阿罗最初设计这条法条时，可能就有留下漏洞的意图。但法律的漏洞，你能钻，别人自然也能。 贾斯伯主动找到凯厄斯，向对方介绍了自己的情况：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军官，过去数百年中，一直在为一只野心勃勃的吸血鬼，训练军队。 这使得他成了吸血鬼世界中凤毛麟角，甚至可能绝无仅有的战术教官。 如果沃尔图里家族想要发动一场战争，他能够做出的贡献，远在爱德华之上。 这是一个凯厄斯无法拒绝的提议，因为它是事实。 如果凯厄斯拒绝了，他“针对卡伦一家、觊觎爱德华能力”的想法，就无法掩盖了。 作为吸血鬼世界的统治者，沃尔图里家族最重视的公正形象，就会崩塌。 于是，凯厄斯接受了这个建议，带走了贾斯伯，留下了内疚的爱德华和崩溃的爱丽丝。 “真是……令人钦佩，”乔木不得不感慨，又问道，“那你来找我是？” “我想请你救救他，”爱丽丝一脸憔悴，“把他带回来。” 带回来？乔木有些惊讶，这娘们脑子不清醒了？ “救？你才说过，他是自愿加入沃尔图里家族的，对吧？”他不得不提醒，“就算我把他抢出来，然后呢？你们做好了承受沃尔图里家族怒火的准备了吗？” “我们，我们可以逃走，躲起来。”爱丽丝坚定说道。 但她的坚定之下，依然是看不到前路的茫然。显然，一路上她都没想到什么好方法。 这太不靠谱了，而且肯定没得到卡莱尔他们的同意。再说乔木也不可能真让他们跑了。 所以他也懒得说话了，只是坐在床边，一脸无奈地看着对方。 清醒一点好不好？ “你要怎么样，才肯帮忙？”爱丽丝咬着嘴唇。 怎样才肯帮忙？你给我个可行的方案，我立刻帮你，不求回报。 见他这个样子，爱丽丝不再说话，缓缓站起身。 乔木见状，也松了口气：“回去吧，回去和你家人好好商……你干嘛？！”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脱下外套，一把扯开衬衣，在漫天飞舞的扣子中，露出半罩的内衣。然后双手下移，去解牛仔裤的扣子。 “第四个预言，你不想知道真正的内容吗？”对方甩掉鞋子，褪下裤子，全身除了两件蕾丝小衣，就剩那件敞开的衬衣了。 很…… “预言中，全是我和你，没有，没有贾斯伯……”爱丽丝走到乔木面前，直接跨坐在他的腿上，双手颤抖着，想要去脱他的t恤。 将t恤抬到胸口，却发现对方完全不配合抬手，她干脆就要直接用力撕扯。 乔木一把钳住她的手，不让她破坏自己的衣服：“所以，你认为你是用身体做了交换，让我去救贾斯伯？” “你不喜欢吗？”爱丽丝努力让颤抖的声音显得妩媚起来，“预言里，你可是很享受的。我们……试了很多地方……” 她想要去吻乔木，但被他躲开了。于是，她的头下移，似乎是想要攻击他。 乔木一用力，将她推开，放下衣服，拽过被子一角盖在自己腿上，随后冷冷道：“去把窗帘打开。” 窗帘？ 爱丽丝立刻想起来，她之前对伊莎贝拉说谎，就是谎称他们没拉窗帘被自己看到了。 她的脸立刻变得通红，红得如同樱桃一般。 她转身来到窗户边，一把扯开窗帘。清晨的街道还很寂静，没有人，这让她松了口气。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做出一个诱惑的姿势，展现着自己的线条。 “然后呢？要做什么？”她已经认命了，声音不再颤抖，真的诱人十足。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身上，她的半个身子，都散发着钻石般的耀眼光辉，美轮美奂。 乔木看到的，却是另一幅景象。 虽然比不上那个奥卢惊悚、恶心，但也足够猎奇了。 “你做得很好，”乔木点头，然后在爱丽丝满心凄凉的欢喜中，继续说道，“现在，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她愕然看着对方将被子扔开，原本鼓鼓囊囊的裤子，此刻平坦无比。 为什么？ “说说那几个预言的内容吧，我要听全部实话，”乔木指了指地上的衣服，示意对方穿上，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乖乖听话，别自己胡思乱想，我可以考虑帮你。” 爱丽丝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 一路上，她早就下定决心了，结果现在又是这个样子。 她背着卡莱尔和对方结盟，向对方透露情报，就是为了避免那个预言中的情况，至少也要牺牲自己，保护贾斯伯。 她本以为自己失败了，预言真的要实现了，已经彻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完完全全地献出自己。 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预言失效了，对方竟然对她失去了兴趣？ 还是说……对方只是在戏弄她，之后迟早会对她下手？ 她也不确定，但暂时逃过一劫，还是让她松了口气，并几乎没什么迟疑地，穿上了衣服。 衬衣坏掉了，她干脆双手死死揪着外套，努力遮挡。 然后，她开始事无巨细地讲述起那四个预言的内容。 乔木听得很是无语。 这个世界的命运，似乎把他想得很坏？ 认为他会大肆屠杀吸血鬼就不说了。 竟然还认为他会趁人之危，霸占有夫之妇；会不负责任地让伊莎贝拉怀孕、生子？ 开什么玩笑，他究竟哪里渣了？！ 艾泽拉斯的命运，就把他想得很好嘛，以至于先知维伦还没见面就很欣赏他。 这个世界在搞毛啊？ 红着脸讲述完四个预言后，爱丽丝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这个年龄只有自己六分之一的男孩：“我们要怎么救贾斯伯？” 乔木沉吟着。 他不是在考虑怎么救贾斯伯，而是在考虑怎么救这个项目。 爱丽丝一开始说得很清楚了，沃尔图里家族已经决定对所有“吸血鬼猎人”，也就是他们这群有着成熟超能力的调查员，动手了。 他不觉得大部分调查员能扛过这一轮，毕竟吸血鬼那边是举种族之力。 虽然沃尔图里家族对吸血鬼猎人宣战大概是假的——整个项目的调查员，也不会超过一百人，根本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对方大概率是想借此机会，进一步团结、整合吸血鬼种族，趁机壮大自身、排除异己。 但万一项目主持方没扛住，直接结束项目跑路了，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踢出项目，这个进度大概率会被废弃。 可他保底还没做完呢！ 这让他有些郁闷：因为归根结底，这事情是他搞出来的。 他让一个灵魂附身在那个名叫奥卢的吸血鬼身上，跟着东仙要去袭击沃尔图里家族的使者。本意是嫁祸给纽约的沙克家族，以及指示沙克家族袭击自己的侯军军他们。 毕竟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嘛。 结果没想到，沃尔图里家族竟然如此果决，搞得现在他也被动了。 项目随时会强制结束，而营救贾斯伯这种事情，是需要徐徐图之、制造机会、静待变故的，急不得，急也没用。 现在就算他想救对方，客观条件也不支持。 他得更现实一些才行，不能真的全身心去共情剧情人物。 看着可怜兮兮的爱丽丝，乔木下了决心。 “我可以帮你救他，但我需要取得你的家人的支持。我不会和你两个人偷偷做这种事情，否则一旦出现问题，你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支援。” 爱丽丝已经大喜过望了，甚至有些手舞足蹈：“我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他们！” 看着惊喜万分，甚至忘记拽住衣服的爱丽丝，他心中叹了口气：先把必选任务搞定了再说别的吧。尽人事，听天命。 …… 失魂落魄的卡伦一家，对爱丽丝大清早就衣衫不整地带了个男人回来的事情，有些无所适从。 这个男人，还是对方的“绯闻男孩”。 在看到爱丽丝一脸兴奋，双手拽着的外套下面，还隐约能看到损坏的衬衣，和黑色蕾丝小衣…… 一想到这一幕可能意味的事情，脾气火爆的罗莎莉，险些就直接朝乔木动手了。 “管好你们的家人，”乔木只能佯作不爽地冷冷说道，“别什么事情都想着用身体解决。” 这句话，既表明了他的无辜，也让卡伦一家颇为尴尬。 换好衣服的爱丽丝，直接从二楼跳下来。她现在可不在乎家人们会怎么看自己，兴奋说道：“乔答应我了，他可以帮忙营救贾斯伯！” 其他人并没有太多激动，而是面面相觑。 “爱丽丝……是怎么和你说的？”卡莱尔小心问道，就怕爱丽丝为了救人不顾一切胡说八道。 乔木大致阐述了一下，紧接着问道：“营救贾斯伯，会导致你们彻底和沃尔图里家族撕破脸，对方甚至很可能期待你们这么做。所以我必须知道，你们能为贾斯伯，做到什么程度？” 几人交换了目光。 爱丽丝失魂落魄跑出去后，他们早就商议出了结果。 “一切，”卡莱尔坚定说道，“我们绝不牺牲任何一个亲人，我们愿意同生共死！” “大家……”爱丽丝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人们，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将整只手背都打湿了。 罗莎莉上前搂住她，她则直接一头扎进对方怀中，抽噎着。 卡莱尔继续说道：“如果你真能救出贾斯伯，作为卡伦家族的家长，我愿意献上我的忠诚！” “我也是。” “我也一样。” “包括我。” 乔木打量着他们，心中很是愧疚。 “我会救出他的，”但他还是开口了，“你们要时刻待命，随时准备完成我交代的一切任务！” 必选任务完成了，他也接到了一连串后续的可选任务。 可选任务1：确保伊莎贝拉·玛丽·斯旺的人身安全。 可选任务2：确保卡伦家族所有成员的人身安全。 可选任务3：搜寻维多利亚的踪迹，获取对方的情报。 可选任务4：确保雅各布·布莱克的人身安全。 可选任务5：获取奎鲁特变形者的情报。 可选任务6：获取沃尔图里家族使者的情报。（失败） 可选任务7：获取沃尔图里家族军队的情报。（失败） 可选任务8：营救贾斯伯·怀特洛克·黑尔。 看来，智脑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毕竟早早就发现了男女主角，却就是拖着不做必选任务、不接可选任务的主儿，智脑应该也是头一次见。 这一大堆任务，看得乔木心动不已。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工夫去做这些任务了。 他也不缺奖励，剩下的时间，与其尝试着去做这些任务，不如试着去救一救贾斯伯，能让他自己舒坦一些。 “我不在的时候，需要你们做两件事情。”他继续说道，“伊莎贝拉……” “我们会保护好她的。”卡莱尔立刻说道。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一旁的爱德华立刻接话。 这话接得很刺耳，乔木都想直接大嘴巴子抽他。 但他很可能会和沃尔图里家族正面冲突，对方手握大量超能力各异的吸血鬼。先不说吸血鬼的实力，就是那些超能力，可能就玩儿死他了。 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不能分散精力保护伊莎贝拉。 尤其西海岸到意大利的距离，已经超出路西法之翼的能力范围了。将员工留在这里，万一有什么问题，他来不及救援。 无论他和伊莎贝拉之间是什么关系，他都不能为了一个剧情人物，将自家员工陷于险境。 所以他只能将女孩的安全，托付给卡伦一家，哪怕是讨厌鬼爱德华。 “还有一个人，雅各布·布莱克和他的奎鲁特部落，”他没接茬，继续说道，“我要求你们必要时确保他们的安全，哪怕为此破坏你们与奎鲁特的和约。” 卡莱尔思索片刻，就同意了。 毕竟他都做好“同生共死”的打算了，又怎么会在意一纸和约？更何况违反和约的前提，是保护对方。 乔木并没有具体介绍他的计划，因为他现在压根儿没有计划。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来到门口，他直接拒绝了卡伦一家带他一起去学校的提议。 “你会迟到的。”爱德华下意识劝道。 乔木瞥了他一眼，简单说了句“不会”，随后左手一推，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凭空出现，并直接打开。 门的对面，已经不是卡伦家对面的道路和树林，而是他的客厅。 他没再打招呼，一步迈过空间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并将外套直接脱下来，准确丢在了沙发上，盖住了自己的书包。 也证明了对方看到的，并非幻觉。 乔木的身影，与传送门一起消失了，只剩下卡伦一家，难以置信地面对着传送门出现过的地方，骇然四股。 这也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毕竟卡伦一族能为了家人牺牲性命，自然也能为了家人出卖他和伊莎贝拉。 第489章 490.我习惯单独行动 关闭空间门后，乔木坐在沙发上，又一次拨通了汪文中在这个项目中的手机号。 “什么事？”这一次，对方很快就接起来了，而且对方还乱糟糟的，像是酒吧之类的场合。 “你真的躲起来了？”乔木怀疑。 “你在说什么傻话？”对方嘲笑，“所谓‘躲起来’，就是找个安全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我又不是通缉犯。” “算了，随你吧，”乔木也不在意，“你和其他调查员有联系吗？给他们传个话。” “什么话？传给谁？”对方问了一句，就说，“你稍等，我换个安静的地方。” 显然，一听是和调查员有关，对方明显重视起来了。 很快，那边的音量就迅速降低。 “说吧。” “谁都行，只要能把话传出去就行。告诉他们，沃尔图里家族准备对所有调查员、超能力人类开战了。他们启用了一条古老的法律条款，所有吸血鬼家族都必须选边站，没有中立的可能。” “嘶——”汪文中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听谁说的……你干啥了？” “不是我，”乔木矢口否认，“有人暗杀了沃尔图里的两名重要成员，把他们惹毛了。沃尔图里家族认为，凶手是一群自称吸血鬼猎人的超能力人类。他们不打算追捕真凶，想要直接一劳永逸。”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不是在卡伦家族那边吗？”汪文中那边彻底安静了，显然是又换了地方。 “我说了，沃尔图里启用了一个条款，卡伦家族被迫站队了。但他们还算有良心，提前示警让我跑了。” 面对没有交情、没有感情、还有潜在利益冲突风险的人，乔木胡说八道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那你让我传话的目的是？” “当然是示警，让所有调查员联合起来……”乔木突然愣住了，第一个预言，不会就对应类似的情况吧？ 不过他立刻将这个没用的念头甩开，继续说道：“说不定我们能抵挡一二。” 汪文中沉默良久，才说道：“没用的。你在那个小地方，可能不清楚。我在欧洲，对沃尔图里家族的力量有很直观的感受。 “如果所有调查员联合起来，也许能让沃尔图里投鼠忌器。但整个吸血鬼种族……咱们没可能抗衡的。” “我知道，”乔木附和，“我没指望抗衡，我想的是，说不定能在对抗中获得更多情报，甚至触发几个可选任务。” “几个？你还真敢想啊，一次项目能完成一两个可选任务，已经谢天谢地了，”汪文中被他逗笑了，“别以为那种大场面能浑水摸鱼，你没有相关经验，我有。那种大场面下，咱们才是被摸的鱼。” “知道了，你尽快把消息散出去吧。我先挂了。”乔木听着门外的喇叭声，叮嘱了一句，就直接挂了电话。 汪文中看了看切断的通话，笑着摇了摇头。反正他是提醒过了，对方轻敌还是作死，都和他没关系。 而乔木也不在乎汪文中怎么想，他只需要对方把消息传出去。 他现在担心的不是主持方退场、项目强制结束，而是项目强制重置。那真是坑死自己了。 所以他需要其他调查员有所防范，不要被打个措手不及，狼狈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这些中高阶调查员，和低阶调查员不同，他们的能力和经验都是足够的。有所防范之下，不会轻易做出“怒杀核心剧情人物搞票大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反正一次项目失败了，下次再来便是，无非就是个积累经验的过程。 而且有了防备，他们应该能坚持久一些，给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他出门跳进副驾驶，亲吻了伊莎贝拉。 “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去意大利，”他如实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卡伦一家可能会经常关注你。” “意大利？去多久？很危险吗？”伊莎贝拉立刻就猜到他这趟行程和什么有关了。 “危险应该没有，我不是那种冲锋陷阵的类型，更喜欢躲在幕后，”他安抚对方，“不过具体时间很难说，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他把大致情况解释了一下。 “战争？”伊莎贝拉眉头紧蹙。 “别紧张，”他轻抚着对方的眉头，“说是战争，其实是吸血鬼们给自己脸上贴金。只要我往大街上一站，他们立刻就得偃旗息鼓，什么都做不了。” “一群下水道的老鼠罢了。”他讥讽道。 女孩听了，总算好受一些。 “那……卡伦一家？” “以防万一，他们会负责你的安全，我也会叮嘱雅各布的。” “非得是他们吗？”现在的女孩，和电影中不同，显然对吸血鬼没什么好感，还不如那两条大狼狗。 “除非你愿意搬去奎鲁特，”乔木笑道，“不然我放心不下你。” 这话让女孩心花怒放，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还有，离爱德华远点儿，别让我吃醋。” 女孩怔了一下，下一刻，笑容更灿烂了。 她直接打死方向盘，紧跟着一脚油门。 “不去学校了？”乔木惊讶道。 “不，今天放假！带你去别的地方。” …… 意大利，佛罗伦萨，沃特拉城。 这里是沃尔图里家族的大本营，他们在此处经营了三千多年，以各种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暗中拥有了这座小镇的几乎所有地产，并让整座小镇的人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们打工。 作为回报，或者说出于警惕，他们不会轻易对小镇居民出手。 乔木发现，他从《值班闹鬼夜》打包带出来的那十三个灵魂，非常好用。 这些灵魂在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包括梵蒂冈教会。 至少他带着这些鬼共同游览梵蒂冈时，没引来任何注意和意外，也证明了这个世界的教会，真的是个摆设。 吸血鬼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自己甚至都与灵魂绝缘，更无法察觉其他灵魂的存在。 这十三个灵魂，成了他最好用的探子。 他们将整个沃特拉城，尤其是沃尔图里家族的城堡，大大咧咧逛了个遍。甚至直接待在阿罗身边，听对方与马库斯商讨事情，对手下发布命令。 唯一的遗憾是，这家伙真的非常信任凯厄斯，任由对方放手施为，甚至都不要求对方及时汇报。导致他们很难搞到实时有效的战争准备情报。 而那个胆子最大的魔鬼派蒙，和他的三个恶灵小跟班，干脆把沃尔图里城堡中的资料文书翻了个遍。 这一举动激怒了吸血鬼们。他们几乎将整座小镇翻了个底朝天，收拾了一大批可疑人物。 其中应该还有一个调查员，因为乔木不相信这个世界的超能力者，能将几十只吸血鬼脚下的道路，变成跑步机履带，直到他们足足跑了两个小时，效果才消失。 这一次失败的搜捕行动，令沃尔图里家族颜面尽失，也导致他们的战争准备陡然加速。 两天后的深夜时分，乔木的脑海中，多出了一条信息。 本方项目组织人缺失，智脑正式任命他为本次项目的组织者。 身为组织者，他能够实时了解得知己方所有调查员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状况，还能收到项目主持人的简单信息，以备不时之需。 前者对乔木而言其实没什么价值。 不过他还是有些惊讶，因为信息显示，新起点在本次项目的当前人数为：3。 结束项目的除了侯军军，另一个竟然是郑佳雯那个搞事情的娘们。这多少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难道是侯军军拼死为佳人，品名保住了陆蓁，让她能继续留在项目里？ 至于后者，他成为组织者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后者的信息：一个电话号码。显然是希望他能主动联系。 他没什么犹豫，就拨打了这个电话号码。 那边等了很久才接起来：“哪位？” “新起点。” 那边沉默片刻，道：“埃弗雷特，‘猎头者’。你们三人在一起吗？” 各方的项目组织者，只能知晓己方的实时人数。但项目主持人，却能知晓整个项目中调查员的实时人数——偷渡者除外。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对方又问：“听说最近的传闻了吗？不知道是谁泄了密或者捅了娄子，沃尔图里家族要对我们动手了。” “不是传闻，”乔木纠正，“不然你以为我们这边为啥突然少了两人？那两个应该都在纽约，被一锅端了。” “无所谓，你了解内情就好，”对方竟然如此说道，“算上你，我和所有组织者都取得联系了。目前来看，我们所有人都暴露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吸血鬼们没必要替我们保密。” “你想抱团取暖？”乔木不想听对方恐吓的废话，直奔主题。 对方又沉默了片刻，显然有些不习惯自己的谈话节奏被打乱：“没错，你要加入吗？” “多少人？大致方位？战略目的？” “除了你，所有组织者都同意了，但需要时间说服其他人，我们这边已经聚集二十多人了。在美国东海岸，具体方位要等你同意了才能告诉你。目的很简单，尝试威慑并击退敌人，谋求新的变化。如果可行，说不定能大幅推动原始意象扭曲度。” 原始意象扭曲度达到100%，通常来说项目就被终结了，至少按照乔木的经验是这样。当然事实上不是，因为还要满足一些其他条件，比如全新的剧情基调、合理的故事情节之类的。 即便如此，对方的野心也够大的了，竟然打算反过来利用这次突如其来的危机，反客为主。 这位确实有些水平。因为对方没有被“暴露”“战争”“失败”之类的词吓到，而是透过现象，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调查员，需要战胜沃尔图里家族、战胜吸血鬼吗？当然不需要。 调查员需要的是发掘项目情报、改变项目剧情，最终一举终结项目。 这个过程中，别说战胜剧情人物了，给剧情人物当狗，也完全ok。 所以，对方根本不在乎这次突发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都没问他一句是否了解内情，完全没有调查或追究的意思。 反而果断抓住机会，顺应局面，积极求变。 显然，在对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挫折”，而是“机遇”。 跟这种人合作，说不定会很愉快…… 乔木都有些心动了，但犹豫再三，他还是拒绝了：“我会联系我的人，跟他们说清楚，让他们自己选择，然后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们。至于我自己，抱歉，我一个人惯了。” “了解，感谢你的支持。”对方对此似乎没什么意见，也不再劝他，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乔木直接给汪文中拨了过去，和对方说了情况，又将猎头者的联系方式给了对方。 这个项目的基调是中立，而且现在大家又有共同的敌人了。只要注意不被人当挡箭牌，和其他同行合作，基本不会有什么风险。有旧怨除外。 他没问对方有什么打算，只是尽到了通知的义务。 但另一边，陆蓁的电话他却打不通，不知道对方是混乱中把手机搞丢了还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完全不在意：对方和自己又没交情。 他现在在考虑该怎么和贾斯伯接触。 沃尔图里家族显然还没有完全信任他，虽然已经用他来训练最底层的家族卫兵了，但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大大方方从旁监督。 这种情况下，贸然接触，很容易打草惊蛇，暴露自己的目的。 稍晚一些，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刺激一下对方，逼迫对方做出新反应的时候，他就接到了陆蓁播回来的电话。 “我以为你手机丢了。”听到对方的声音，他随口吐槽。 “没有，有些急事……”陆蓁的声音很低沉，似乎很疲倦，他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受伤了？”同事一场，总要象征性关心一下。 “不碍事的，找我什么事？” 乔木也没真打算关心，就直接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让对方记一下电话号码。 “你在哪？”半晌后，就在他以为对方没事儿了，打算挂掉时，对方又问。 “干嘛？”他随口反问。 那边停顿片刻，似乎有些哑然，随后有些别扭地说道：“我……想去找你。” “找我？”乔木心中，瞬间警铃大作。这是侯军军不在了，想拿他当备胎？ 没门儿！ “我在亚马逊，喜欢独自一人。你自己行动吧。” 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看着黑屏的电话，他忍不住直摇头：现在的调查员，怎么这么不独立？ 刚挂了电话，一个女孩的灵魂从窗户飘了进来：“贾斯伯离开城堡了，要去一处新生吸血鬼营地进行选拔。一个名叫圣地亚哥的吸血鬼跟着他。” 乔木精神一振：总算等到了！ “带路。”他立刻起身，跟着那个灵魂，离开了房间。 几分钟后，一股黑雾，从门缝涌了进来，短短几十秒，就充斥了空无一人的房间。 随后，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第490章 491.老鼠 《暮光之城》的吸血鬼转化人类，并不像其他影视作品那样，咬你一口就行；或者给你喝吸血鬼的血再杀了你就行。 这里面有一个适配度的问题。 不同人类的血液，对不同的吸血鬼，有着截然不同的吸引力。 例如吸血鬼A就很喜欢喝隔壁老李的血，可能吸血鬼B就觉得那血是臭的。 吸血鬼，自然会选自己喜欢的血喝。 而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血液越具有吸引力的人类，被相应吸血鬼转化的概率就越低。而吸血鬼的转化，就是吸血的时候将牙齿中的毒液注入对方体内。 如果对方转化失败，就会直接死亡。 这导致如果吸血鬼不是有意识地找难喝的人类，刻意制造同类，他们日常吸血的转化概率，其实是很低的。 这里面还有一种罕见的极端案例：歌唱者。 某个人类的血液，会对某个吸血鬼，产生致命的、难以抗拒的诱惑。 这个人类，就被认为是这个吸血鬼的歌唱者，就仿佛是“血液在用美妙的歌声吸引吸血鬼”。 伊莎贝拉，就是爱德华的歌唱者。 而吸血鬼转化歌唱者成功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这也是为什么作品中认为他俩是天生一对，因为爱德华能成功转化伊莎贝拉，简直就是吸血鬼史上的奇迹。 这是题外话。 话说回来，吸血鬼制造同类的过程，其实是很痛苦的。 为了确保转化成功率，不浪费“素材”，他们不得不尽可能将目标放在那些血液最难以下咽的目标身上。 最麻烦的是，吸血鬼只要接触到人类血液，再难喝的血，也会忍不住喝完。必须要有极强的意志力，才能保证不直接将人类吸死，给对方留出足够的时间进行转化。 这就相当于，你为了完成某项任务，不得不吃屎，而且是不停地吃很多人的屎，还越吃越香，得拼命阻止自己一激动直接吃光。 这导致吸血鬼制造同类的难度非常大。 通常来说，自诩身份的吸血鬼，只会转化那些他们非常在乎、志同道合的极个别人类。 而那些成员动辄几十上百的大家族，基本都是因为有至少一个成员，有足够的能力和意志力，也愿意干这种脏活累活。这种人才能确保家族规模持续扩张。 总而言之，这看似关系到种族存亡的“光荣使命”，其实是个很低贱的苦差事。真正的体面“鬼”，不会做这种工作。 而这种工作，自然也不会放在神圣的沃尔图里城堡中。 这得以让乔木，藏在下风向，通过比眼睛大不了多少的空间门，目睹了很有趣的一幕：转化吸血鬼的过程。 吸血鬼的转化不是几分钟几小时完成的，而是几天。 从被注入毒液，到完成转化，通常都需要两到三天的痛苦过程。这个过程相当于他连续被火灼烧了几十个小时，没有任何药物能够缓解这种痛苦。 那些没被吸死的候选人，绝大多数也在这个阶段疼死了。这进一步降低了吸血鬼的族群数量。 这也是为什么，贾斯伯认定自己的价值一定高于爱德华。 他曾经转化并训练过数以百计的吸血鬼，而且他的超能力，是操纵感情。 这就意味着，他不仅能够稳定、高效地将人类转化为吸血鬼；还能控制他们的情绪，避免他们在新生阶段陷入渴血狂暴的状态；更有丰富的经验，能够教导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并运用各种战术，而不是靠蛮力去战斗。 以他的价值，甫一加入沃尔图里家族，就获得了一定的地位，自然不需要亲自去做“转化”这种低贱的工作。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帮助更多的被转化者，熬过最痛苦的阶段，并训练他们。 毕竟哪怕是最强大的沃尔图里家族，也不敢自信地认为自己在战争中不会遭遇重大损失。他们总需要补充兵员。 沃尔图里家族上千只吸血鬼，其中的高级成员，几乎都拥有超能力。但真正占绝大多数的中下层成员，基本都是最普通的吸血鬼。 简称消耗品。 而眼前这批消耗品，极大地引发了乔木的兴趣。 他刚开启一个空间偷窥门时，就看到下面一个痛苦哀嚎的人类，暴突的眼瞳逐渐由深棕变为鲜红的同时，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中飘出，很快就消失了。 第一次亲眼见到吸血鬼转化的他，本以为自己看错了，也许是那家伙全身汗水蒸发出的热气扭曲了空气。 幸好谨慎的他打算多观察一会儿，就没有轻举妄动。 接下来一整晚，目睹了几个人类完成转化的他，终于看清了那转瞬即逝的东西是什么了。 灵魂！ 吸血鬼诞生的瞬间，他们的灵魂，竟然自动离开了他们的身体，并消失不见了。 不，不能说消失不见。以他现在的空间能力造诣，他很清楚，那些灵魂，自动穿过了空间，前往了某个目前不为它所知之地。 难不成是这个世界的地狱？ 他有些想跟上去看看，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在看不到什么新情报后，他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贾斯伯身上。 不得不说，这家伙干起活来，是真的敬业，一点都没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迹象。 而且旁边那个五大三粗的吸血鬼，应该就是圣地亚哥了……真的是寸步不离啊。 更不用说基地中数量众多的普通吸血鬼和新生吸血鬼了。 他只能耐住性子，等待机会。 而就在他耐心等待的同时，十几公里外的沃特拉城中，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了。 …… 沃尔图里城堡会客厅，一只有着金色波浪长发的女吸血鬼，正手足无措。 会客厅周围，站着数只吸血鬼，纹丝不动。而她的旁边，陪伴她的，则是另一位女性吸血鬼。 那只女性吸血鬼，穿着特制的斗篷，犹如紧身衣一般，映衬出她那高挑而火辣的身材，再加上那美艳绝伦的容貌，金发吸血鬼即使也是女性，每次看向对方时，都难以掩饰自己对对方的痴迷与爱慕。 但这并不能缓解她的焦虑，因为她即将谒见的，是整个吸血鬼文明当之无愧的帝王，阿罗。 “海蒂，阿罗……真的会宽恕我吗？”她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 “哦，别紧张，亲爱的维多利亚，”名为海蒂的美艳吸血鬼轻抚她的脸颊，“见到他，就知道了。” 她什么承诺都没给，却用一句废话，和爱抚，就让维多利亚忘记了之前的焦躁，彻底平静下来。 阿罗没让她久等，很快就进入会客厅。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另一人，沃尔图里家族三巨头之一的马库斯。 阿罗没有坐上那三张只有审判吸血鬼时，才会用到的御座，而是径直来到维多利亚面前，和蔼地打量着女人。 “就是你，当年从希尔达家族中逃离，从我的追捕中逃离。此刻，又站在我的面前？”他以玩笑的口吻，说着威慑力十足的话。 这句话本该让维多利亚感到极度不安，她应该不安，此刻却无比平静。 因为海蒂告诉她“别紧张”，她就决定不紧张。 没有人能拒绝海蒂。 “是的，尊敬的阿罗大人，”她谦卑地低头、弯腰——虽然不再紧张，但求生的欲望还在，她不想死，“我带来了重要的情报，希望能够将功折罪。” “嗯，重要的情报，关于两名袭击你的亲人的‘猎人’？”阿罗发问着，却了然点头，向对方伸出手，柔声道，“让我看看。” 阿罗的能力也是读心，如爱德华一般。但区别是，他必须握住对方的手，能力才能生效。但他的读心，能够读取对方过往的一切记忆，不受对方此刻所思所想的控制。 很难说他和爱德华的能力，哪个更好用。 维多利亚的记忆，开始在阿罗的脑海中放映。她自己也被迫再一次回忆起那些令她心碎的旧事。 在美国西海岸，洛朗家族三人，一次简单的捕猎活动，却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类。 然后，她失去了自己的转化者。最重要的是，她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但她并没有试着复仇，甚至都没产生过这个念头。因为对方太强了，强到她无法理解。 她被吓破了胆，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小镇，藏了起来。直到神通广大的沃尔图里家族找到了她，她又开始逃。像过去数百年一样，一次次成功逃脱追捕。 直到她曾经在希尔达家族的族人，此时效忠沃尔图里家族的海蒂找到了她。 没有人能拒绝海蒂。 她就乖乖和对方来到了这里。 “啊——就是他们，”看完了她的记忆，阿罗松开她的手，轻声感慨，“杀害了费利克斯、重伤了阿夫顿。” 他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他们早就在华盛顿州了，他们根本不是纽约沙克家族的人。” 紧接着，他竟笑出了声，摇着头道：“我们都被耍了，一场卑鄙、阴险的嫁祸。” “沙克家族已经被摧毁了，包括他们的盟友。”马库斯在他身后提醒道。 “我现在甚至怀疑，所谓的吸血鬼猎人，也是一个谎言，”阿罗坐到了那张椅子上，“毕竟除了那两个家伙，还从没有人承认过所谓的‘吸血鬼猎人’。” 看着他的动作，马库斯心中了然，也坐到了属于自己的椅子上，继续说道： “以猎人之名，欺骗我们发动战争。又以此为证据，让其他域外之人团结起来。最终促成了一场战争？” 阿罗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对方应该只是想对付沙克家族。是我们主动扩大了战争。” “那要停下吗？凯厄斯那边……” “不！”阿罗直接打断对方，“战争的车轮，必须碾碎一方，才能停下。否则，沃尔图里家族将名声扫地。” “更何况，对方已经团结起来了。无论其中有多少误会，我们都不能接受这一事实。” 他看向马库斯：“给凯厄斯传讯，让纽约那边想办法搞清楚，沙克家族和他们的盟友，最近得罪了谁。把那两个人类，给我抓出来。” 马库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阿罗这才看向面前的维多利亚：“一次次的逃脱，让我的手下成了一群白痴。你真是令我印象深刻。” “您过奖了，”维多利亚更加压低头颅，“能入您的法眼，是我无上的荣耀。我愿意为沃尔图里家族效力，只请求您给我这个机会。” “嗯，那么多人都渴望为沃尔图里效力，”阿罗点了点头，轻笑着反问，“可我要一个只会逃跑的小老鼠，又有什么用呢？” 维多利亚一个哆嗦，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位帝王。 周围的几名吸血鬼卫兵，已经围了上来，将她的去路彻底堵死。 她又猛地扭头，看向一旁的凯蒂，尖声吼道：“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 “我答应你什么了，亲爱的？”凯蒂则露出娇媚的笑容。 维多利亚卡壳了，死亡的恐惧，将她从凯蒂的能力中解脱出来。她这才意识到，对方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她任何承诺。 四名卫兵，已经分别擒住了她，要将她带下去处置。 但转身的瞬间，维多利亚使劲挣扎的身体，却奇怪地一扭，四名卫兵或是手滑，或是被拽倒，总之，竟诡异地于一瞬间，同时脱手了。 抓住了宝贵的机会，维多利亚毫不犹豫地朝紧闭的大门冲去。 无论是阿罗、马库斯，还是凯蒂，或阿罗的贴身保镖勒娜特，都静静地看着，没人想要阻止。 他们根本不在乎维多利亚能否逃脱。 正如阿罗所言，不过是一只小老鼠罢了。 但就在维多利亚用力将厚重的石门拉开一角，兴奋地以为自己即将逃出生天时，一股黑雾，却直接从门缝外喷了她一脸。 下一秒，维多利亚，直接倒在地上。 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她失去了包括五感在内的一切感官，也意味着她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 那四名卫兵立刻上前，将她拎起来，拖了下去。 一个顶着锅盖头的帅气少年走了进来，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怎么样，亚历克？”阿罗直接问道。 “我们晚了一步，对方只比我们早走了几分钟，”名为亚历克的吸血鬼汇报道，“从监控来看，对方并未察觉到我们，而是正常外出，但监控没能找到他的最终去处。他已经不接手机了，我们没办法进行定位。我在酒店周围布置了人，只要他出现，我会立刻得到消息。” 阿罗并未因对方的失利而指责对方，只是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沃特拉城决不允许出现老鼠。还有，记得留活口，我必须知道，潜入城堡的，是不是那家伙。” “遵命，大人。”亚历克恭敬说道。 而会客厅一角，此刻正站着两个女孩的灵魂。她们兴奋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立刻转身出了城堡。 另一个，则继续跟着阿罗，离开了会客厅。 第491章 492.任务失败 一个黑人、一个亚裔少年、一个白人女孩，三名“吸血鬼猎人”袭击了沃尔图里家族的新兵训练营，在混乱中杀死了数只吸血鬼，随后扬长而去。 地位最高的圣地亚哥气得吱哇乱叫，带着一群吸血鬼卫兵追了上去。 贾斯伯却无动于衷，他的任务是培训新兵，而不是阻击敌人。所以他继续留在房间中，安抚那个仍陷于痛苦中的人类。 从天而降、顺势一刀剁掉那人类头颅，令对方解脱的乔木，显然吓了他一跳。 “想见你一面还真难。”乔木忍不住吐槽，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大声呼救。 乔木直接将对方打倒在地，不爽地问道：“你发什么神经？” 还好他谨慎，下来的同时，在房屋周围布置了鬼道，没让声音漏出去。 贾斯伯却趁他一个不注意，转身朝门口冲去。 他眉头紧蹙，在对方拉开房门的瞬间，一刀剁掉了对方的双臂。 随后，他手起刀落，又砍掉了对方的双腿。 “你竟敢与沃尔图里家族为敌？！”吸血鬼棍艰难地翻过身，厉声警告道。 “是你家人拜托我来找你的，你怎么回事？”看着贾斯伯一脸宁死不屈的表情，乔木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已经是沃尔图里家族的一员了，和卡伦家族不再有任何关系，让他们别再胡思乱想了，”对方却严肃道，“还有你，只要你及时收手，我可以亲自向阿罗大人求情，饶你不死！” 乔木好奇地上下打量起对方，他终于知道对方是什么情况了。 切尔西，就是那个倒霉蛋阿夫顿的伴侣。 那家伙的能力是改变他人的感情纽带，可以削弱乃至摧毁，也能重塑或是加强。 沃尔图里家族就是靠着这家伙的能力，招揽到了无数本对他们毫无兴趣的吸血鬼。 这位，可以说是除五位创始人外，整个家族中地位最高的了，最佳第六人那种。 乔木心中了然：“但爱丽丝为了能让你回去，几乎要牺牲一切了。” 贾斯伯的表情僵住了，很快，痛苦浮现在他脸上。 切尔西的能力，唯一的缺点就是，她无法破坏爱情关系。 “我……我不能……” 贾斯伯在挣扎，乔木则若有所思。 他蹲在对方面前，好奇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在犹豫什么？对家族的忠诚，还是感情？” 贾斯伯没理他，对他来说，对方已经是敌人了。 乔木等了片刻，撇了撇嘴：“算了，不管你了，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起身离开时，他想了想，提醒对方：“你最好嘴巴严一些，不要胡说八道。让你的‘家人’知道我此行目的的话，你猜他们会允许爱丽丝活下去吗？” 说完，他不去看对方的反应，直接离开了训练营。 这次行动算是失败了。 他没想到阿罗竟然如此看好贾斯伯，直接使用了切尔西。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可能将对方带走。 而且他还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的存在，自己与卡伦一家的关系，应该已经暴露了。 彻底倒向沃尔图里家族的贾斯伯，明显没理由替自己、替卡伦一家保密。 他在林子里，仔细查阅了自己和卡伦一家打交道的记忆，确认没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东西。 他偷袭沃尔图里使者的事情，也只有爱丽丝知情。至少在贾斯伯离开前，爱丽丝都没和卡伦一家提起过。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给对方打了过去。 “怎么样？”那边几乎是秒接，接起来就紧张问道，“你见到贾斯伯了吗？” “见到了，他暂时回不去，”乔木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切尔西的能力，应该是一次发动，终生见效的。所以干掉她，大概率也不会让贾斯伯恢复。” 他冷哼一声：“除非能俘虏她，逼迫她改回去。但她一直待在城堡里，从不出门。俘虏她，和毁灭沃尔图里家族，没什么区别。” 爱丽丝几乎已经绝望了：毁灭沃尔图里家族？开什么玩笑？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我……我能见见他吗？” “不能，”乔木立刻否决，“现在的他，见到你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带你去向阿罗求情，让你也加入沃尔图里家族。你愿意吗？” 对方当然不愿意。 “你出现在的话，阿罗一定会查看你的记忆，我的秘密就保不住了。我可不想成为第一家族的死敌，你明白吗？”他发出了极为严厉的警告，确保对方不会脑子一热做傻事。 “我明白了，我保证，会不惜一切代价保守你的秘密，将它们带进坟墓里，不让任何人知道。”爱丽丝情绪消沉。 “很好，我会试一试其他方法的，有成果了会立刻通知你，”乔木很满意，递过去了一个红枣，“关于贾斯伯的情况，你记得提醒卡莱尔，阿罗肯定已经知道咱们的关系了，他很可能会趁势发难。你们要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他正要返回酒店，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阿罗肯定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他从营地出来这段时间，假如贾斯伯命人通知阿罗，以对方对整座小镇的控制力，会不会正在排查、搜寻他？ 谨慎起见，他开了个很小的空间门，向房间中窥视一番，确认空无一人后，才开门进去。 房间中的陈设，与之前截然不同。因为他去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楼上的。 他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很快，一个女孩的灵魂，透过窗户飘了进来。 “我还在门口等你，担心你直接回来！”对方见到他，明显松了口气。 “有情况？” “嗯，昨晚你刚走没多久，门外就涌入一股黑烟，然后闯进很多人。他们把房间翻了个遍，就离开了。不过他们把旁边和对面的房间都占了，还在对面楼安排了人，在等你回来。” 刚走就找上门了？说明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奔着他来的。 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行踪，就连卡伦一家，也只知道他在沃特拉城，但并不清楚他的具体位置。 他走之前做了什么？ 电话！他在和陆蓁通话！是手机定位。 对方是如何搞到他的手机号的？拿到了侯军军的手机吗？ 看来下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得走远一些。 乔木啧着嘴，还真有种谍战剧的赶脚了。 “你帮我传个话，让她们找一个叫切尔西的女吸血鬼，盯住对方。” “好的。”女孩乖巧地点着头，转身又从窗户直接飘了出去。 没多久，另一个女孩又来了：“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就赶来通知你了。” 她懒散地往床上一摔，抢在乔木之前占住了床，有些埋怨道：“你回来的真快，我都出城了，又赶快折回来。” 乔木并不在意对方的随意，直接催促：“说正事。” 女孩将她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一个名叫维多利亚的女吸血鬼被处决了；阿罗得知自己被挑拨了，但依旧决定将战争推动下去；对方暂时不知道东仙要和他有关系，而且确实是通过手机定位他的。 除了惊讶于原本活了三部的维多利亚，竟然被抓住了，还丢掉了性命，剩下的情况，基本都没有超出乔木的预期。 “还有一件事情，”女孩坐起身，犹豫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嗯哼？”乔木示意她说出来。 “那个阿罗，从头到尾都称呼你们为人类，或者是‘所谓的’吸血鬼猎人，”女孩组织着措辞，说得很慢，显然生前成绩不好，不太会处理阿罗使用的大量古语法，“之后他用了一个词，是‘域外之人’。” “域外之人？”乔木立刻重视起来了，“具体说说。” 他对这个词有些敏感，因为他已经几次遇到识破他们身份的原住民了。 女孩乱跑了一路，记忆已经不太准确了，但基本还是能断断续续地将阿罗与马库斯的对话交代清楚。 调查员们暴露了？中间出现叛徒了？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摇头了。 调查员彻底背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脱离了整个行业，他们什么都不是。在行业里，一旦名声臭了，他们也就混不下去了。 但……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一个大的布局，卖掉了其他调查员呢？ 这个，就很有可能了。他自忖如果条件允许，自己也会这么做，而且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将其他人叫回来，我们转场，”他当机立断，“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全都在这里等我。” 说着，他直接开了个空间门，返回了距离之前给爱丽丝打电话之地十几公里的地方。 吸血鬼们很可能正在附近搜寻他的踪迹，但他不想暴露自己能够远距离瞬间移动的能力，就得承担一定的风险。 他直接给汪文中拨了过去，对方隔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你在哪？”他直接问对方，“你之前找的是哪个吸血鬼家族？” “怎么了？”汪文中奇怪地反问，“有什么事儿吗？” “你先回答我。” 对方沉吟半晌，才说道：“我们最近已经和吸血鬼们爆发全面冲突了，你没有加入，我不可能告诉你我的位置。 “至于之前的情报，反正也作废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找的是曼彻斯特的卡佩家族，他们依附于英国最强大的蒙塔古家族。不过他们肯定不会承认的，这个关系你用不上。话说你到底在干嘛呢？” 乔木依然没回答他：“这段时间，还有谁联系你了？” “谁联系我了？”汪文中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才大概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陆工啊，说是信不过美国佬，想直接来找我。我怕和女人打交道，没搭理她，直接挂了。有什么问题吗？” 乔木直接告诉他：“沃尔图里家族很可能知道我们调查员的身份了，肯定有人在出卖我们，你小心一些吧。” “出卖我们？能有什么好处？是不是搞错了？已经离开十多名调查员了，有人暴露也是在所难免的吧？”汪文中思索片刻后，显然不信。 这也说明他们那边的进展还挺顺利的，没遇到什么埋伏啊阴谋啊之类的。 “希望如此吧，”乔木也不争辩，“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正如对方所说，这个项目目前的格局很清晰，他根本看不到曝光调查员的好处。 而且，这个项目的时间跨度并不长，就算对方所图甚大，项目本身就限制了对方做长线布局的可能性。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 再说了，在项目中暴露调查员身份，又不是什么错。就算他查到了，最多也只能抱怨对方自私。 挂掉电话，他移动了一段距离，又给陆蓁打了过去。 这位也是过了很久才接起来，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干嘛。 “你和汪工在一起吗？”他开门见山，“我给他打电话，他那边信号不好，没法交流。” “不在，我没去。”陆蓁的声音依然很低沉，有气无力的。 “你还是自己？”乔木好奇。 对方只是嗯了一声。 这女人搞什么？不去和大部队会合，也不结束项目，就自己一个人缩着。 “你能不能帮帮我？”这一次，陆蓁主动开口了。 “帮你什么？”乔木蹙眉。 “我受伤了，你来找我。” “受伤了就结束项目，我在南极呢，赶不过去。” 那边沉默良久，才说：“我的必选没做呢……” “五月才过半，还有两周呢。”他才不揽这种麻烦呢。 “求你了，这对我很重要……”对方哀求道。 “我有什么好处？”他冷笑。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对方这个暗示，让乔木眉头紧皱。 然后，他直接切断了电话。 神经病啊？一个个的！ 他没做任何停留，直接回酒店带走少女们的灵魂，就果断撤离了沃特拉城。 营救贾斯伯的计划暂时搁浅了。 他本来还想试一试，但得知调查员身份和自己的存在都暴露了，对方已经追到他屁股后面了，保守起见，他立刻放弃了任务。 毕竟沃尔图里家族还有个追踪无敌的家伙呢，他绝不能和对方打照面，否则只要他在这个项目中，就永远无法摆脱对方的追击。 那时，等候他的，将是整个吸血鬼世界的围追堵截。 趁着那边调查员和吸血鬼还在缠斗，他也有时间有理由去做另一件事情了。 当天下午，那三个“吸血鬼猎人”去而复返，再次大闹沃尔图里家族的新兵训练营。 这一次，训练营卫兵们严阵以待，没让他们讨到什么好处。 但事后清点，他们依然莫名其妙丢掉了三个正在转化过程中的人类。 …… 科西嘉岛，奥特朗托山。 乔木绑来的三个人类，已经死掉一个了；另一个看着也不太好，基本有进气没出气了。 毕竟他不是贾斯伯，完全没有转化吸血鬼的经验。 他决定，如果第三个也失败了，他就干脆去抓个吸血鬼和人渣混混，让那个吸血鬼专门为他转化新生儿。 不过幸运的是，当天晚上，最后一个幸存者的瞳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中，终于泛起了血红色的光芒。 他心中也松了口气，慌忙掏出手电筒，避免自己错过那一闪而逝的灵魂。 不过路西法之翼的反应速度比他更快，他的手电刚刚亮起，就看到一副天鹅翅膀，如闪电般刺向新生儿上空不到半米处的模糊气团。 翅膀没有刺中气团，而是翅尖随着气团一道缓缓上升，并在气团消失的地方，同样凭空没入什么东西中。 几秒后，乔木只觉得背后一股巨力使劲一推，早有心理准备的他，依然没能防住，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还没站起来，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之前的地方了。 因为周围已经不再是深夜的漆黑，而是如黄昏一般。 他身下也不是潮湿的草地，而是寸草不生的龟裂黄土地。 他抬头查看四周，放眼望去，天地之间，都染上了一层昏黄的色彩；视线之内，是一片犹如旱灾中的土地，寸草不生。 整个世界，都让他有一种仿佛深入灵魂的疲倦感。 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已经先他一步起身了，正迷茫地四处张望。 那人，和新生儿有着完全相同的体态特征与衣着。 但当那人转过身时，他才注意到，对方的眼瞳，是棕色的。 那是人类的瞳色。 第492章 493.荒芜世界 那个新生儿也完全搞不清状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方想了想，单膝蹲身，对着龟裂的土地狠狠一拳，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爬起来一半的乔木见状，也试着给了地面一拳。 “嘭”的一声闷响，周围的土地直接震了一下，他拳下的那一块，则直接碎成齑粉。 他奇怪地看了眼对方：这不挺好打的吗？ 那个新生儿也注意到了，看向他时，一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进化？为什么我还像人类那么弱小？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乔木耸肩，“我是跟着你过来的。” 说完，他想到了什么，仔细思索后，说道：“其实你并不是你……哦，我是说，你还在外面…… “不是，我不是说这里是幻象。嗯……你知道灵魂吗？ “没错，你就是灵魂。你的身体还在外面，它已经是吸血鬼了。但在成为吸血鬼后，灵魂会来到这里。” 他搓着下巴，边解释边打量对方：“看来灵魂并不会获得吸血鬼的力量，依然是人类的状态。” 那人显然很难接受这个现实，瘫坐在那里，失魂落魄。 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怒气冲冲道：“你……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如果我还在训练营，说不定就……” “不，你不会，训练营的新生吸血鬼，灵魂一样会离体，”乔木看向四周，寻找着什么，“他们也来这里了？” “而且，我把你从那里救了出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感谢？！”那人几乎被气炸了，跳起来揪住乔木的衣领子，“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才得到沃尔图里家族的认可？才获得进化的资格？！你毁了这一切！” “你是主动的？你主动想当吸血鬼？”乔木惊讶，“你知道成为吸血鬼后，是要吸食人血、谋杀人类的吧？” “当然！沃尔图里家族怎么可能会强迫他人进化？！”那人愤愤说道。 下一秒，他的双手，就和胳膊分离了。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乔木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惨叫声顷刻间传遍了旷野，但很快就消失了。 数分钟后，乔木双手抱胸，低头看着地上一脸惊恐的对方：“真是奇妙，对吧？” 他拿对方做了一系列实验，首先发现，对方没有痛觉。 不是这个人天生不疼，这家伙转化的时候嚎得比另外两人惨多了。应该是灵魂状态下没有痛觉。这还挺科学的，毕竟灵魂没有神经。 然后他发现，他无法伤害对方。 不是看不到，也不是砍不动，而是他无论如何伤害对方，对方的伤势，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痊愈。 开膛破肚？豁口眨眼间就消失了。切胳膊断腿？被切掉的部分都没来得及落在地上，就凭空接回去了。 砍头也是如此。 “你放我走吧，好不好？”那人哀求道。 发现自己似乎不受伤后，他想过反抗，想过逃跑，但根本没机会。 虽然理论来说，直接躺倒任凭对方折腾也可以。但他几分钟前还是人类，心理上无法接受。 意识到我为鱼肉后，只能哀求对方放过自己。 乔木想了想，劝说道：“你跟着我，配合我，之后我可以带你回去。但如果你坚持让我放了你，也没问题，但那之后你就自己找出路吧。” 对方显然犹豫了，他趁热打铁：“你怕什么呢？既不疼，又不会死，对不对？” “你真的会带我出去？”那人犹疑。 “当然，我又不会留在这种地方，出去的时候多带一个又不碍事，”乔木坦言，“再说了，我需要骗你吗？” 那人一想，似乎确实如此。自己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对方何必骗他呢。 于是，他鼓起勇气…… “你送我出去吧，好不好？我留下来什么忙都帮不上，你带着我就是个累赘。求求你了，直接送我出去吧！” 乔木的表情消失了，对方的苦苦哀求，丝毫没能打动他。他也搞清楚这家伙的水平了。 “很好，”他将斩魄刀收回刀鞘，在对方面露喜色时，冷漠说道，“你可以滚了。” 说着，转身大步离开。 “等……等等啊！”那人连忙起身追上来，“求求……” 数道寒芒闪过，乔木重新收刀，继续前进。 那人的身体，直接崩裂成数十块，向地面塌落。但在大部分肉块落地之前，他又瞬间完整了。 被刚才那一幕吓破了胆的男人，腿一软摔倒在地，再也不敢纠缠了。 虽然理智上很清楚自己不会死，不会受伤，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分尸，那种体验，他承受不起。 他瘫坐在地上，怔怔发愣，想要大口呼吸，却愕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呼吸。 他这才相信，自己真的不是活人，而是灵魂了。 看着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的乔木，他终于鼓起勇气，起身快步追了过去。 这一次，他只是和乔木保持着距离，安静跟在后面，没再纠缠他。 乔木回头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地边赶路边四处张望。 但走了不到半小时，后面就传来疲倦的声音：“等等我，摆脱了，稍微等一等……” 乔木回身看去，发现对方与他的距离已经拉大到近百米了，几乎是用尽力气喊出来的。 灵魂不会呼吸，对方自然不需要穿粗气。但只看对方走路的姿态，就如同双腿灌了铅一般，脚基本就是贴着地往前蹭。很像他曾经锻炼时，长跑到后期的状态。 乔木只是站在原地等待，待对方走到面前，才问：“你体能这么差？” “怎么可能？我经常健身的。”说着，那人用同样灌了铅似的手，拎起衣摆一角，露出结实的腹肌。 “是因为灵魂吗？”对方疑惑不解。 乔木同样不知道答案，但看对方的样子，明显是走不动了，就说：“休息一会儿吧。” 对方面露感激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干脆直接躺倒摆了个大字。 但他没想到，这家伙这一休息就是一个多小时，即便如此，也还是缓不过劲儿来。 不仅如此，这家伙，竟然还饿了，问他有没有吃的。 这让他无语的同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他暂时无法确定这种不对劲，是这个空间的缘故，还是这个世界灵魂本身的缘故。 这个地方本身就不正常，整片天都是昏黄的，看不见半点碧蓝，更没有丝毫雪白，如同被沙尘暴遮掩了一般。 太阳也是隐约可见。但他们走了这么久，太阳的位置没有丝毫变动，黄昏也没有消退的迹象，仿佛时间被定格在这一刻。 截至目前，他没有看到任何植物、动物，或人类的灵魂。这里让她想起了《死神来了2》中那个异空间。 但二者又有明显不同。那个异空间，是被衔尾蛇直接复制出来的，复制的时候，将一切生命排除在外。但生命的痕迹，如没彻底腐烂的动物尸体、落叶枯草，都还在。 但这里，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仿佛生命在这里，从未存在过一般。 如果这里是死后的世界，理应有很多灵魂的。但走了这么久，他却什么都没遇到。 他觉得，自己必须认认真真将这里逛一逛，最起码也得找个能说话的，问清楚。 他干脆将对方拎到一块显眼的巨石下：“我在附近逛逛，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他也不想丢掉对方，毕竟他还很好奇，如果把对方拽回现实，塞回已经成为吸血鬼的身体中，会发生什么。 独自行动后，他的速度直线上升了好几倍，找到人的过程，也比他预料得更轻松，但也更诡异。 灵视状态下，他远远就察觉到了一个灵魂的灵络。 按他的经验，对方距离他，至少有几公里远。但开着灵视赶路，他只走了几百米，就来到了灵络的散发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虚弱的灵魂，以至于灵络都只能散播出几百米的距离。 收起灵视，他就有些无语了。对方，竟然被埋进了土里！ 无奈之下，他只能亲自动手。好在对方埋得不深，只有半米多，没浪费他多少工夫。 但挖出一半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人的穿着打扮，实在太返古了。一身破烂鹿皮做的简陋“衣物”，勉强把身体包裹起来。披散的头发，因为长时间不洗，凝固成了数绺。身上的脏污，就更不用说了，一看就几个月不洗澡。 他立刻有所明悟：这些灵魂的外观，都维持着他们生命最后一刻的状态？ “你叫什么？”他先挖出了对方的脑袋，然后才挖身子。一边挖，一边问。 对方却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珠子转向他，其中却没有任何情绪，更没有任何思想，只有呆滞…… 乔木换了多种语言，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得罪了。” 他干脆不挖下半身了，直接一刀下去，将对方拦腰斩断，又掐着脖子，直接用蛮力将对方从土里拽出来。 果不其然，不到两秒，对方的身体，就自动接上了。 他将对方扔在地上，又问了几个问题。对方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是个傻子？ 这时，乔木注意到一些异样，蹲身拎起对方的手查看起来。然后，他就在对方那脏污的手腕处，看到了两排牙齿咬出来的伤口。 被吸血鬼杀死人的？转化成吸血鬼的人？ 他更倾向于后者。 但吸血鬼为什么要转化一个傻子？或者只是午餐后的意外？ 尝试了各种方法，确认对方完全无法交流后，他只能放弃，去寻找其他目标了。 不过能找到这个人，对他而言也是一种鼓舞，最起码说明这个世界不是那种他最害怕的“无穷大导致所有人相隔万里”那种。 只要不是那种，他总能找到能沟通的人。 几个小时后，乔木就意识到，自己这话说早了…… 不是他几个小时没找到其他人，他又找到了两个，一个穿着中世纪的农民服饰，一个则是穿近代军装的黑人。 但全都是类似的情况：完全无法进行有效沟通。 灵魂到了这里，会变成傻子？ 这让他有些担心那个自己带进来的灵魂，犹豫再三后，他停止了搜寻，向来路返回。 他搜寻的过程是向外绕螺旋，返回直接走直线就行，速度更快，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那块巨石处了。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灵魂，正坐在那里，一把把抓起地上的土，拼命往嘴里塞。就连他走到身旁了，都没注意到。 乔木真的有些被这一幕吓到了。 “你在……干嘛？”他小心翼翼地问。 那人听到声音，身子一震，立刻抬头看他。 然后……就向前一扑，抱住他的腿，隔着裤子，狠狠咬了下去！ 他自然不会被这种弱鸡咬到，飞起一脚便将对方踹飞，整个人狠狠摔在巨石上，又砸在地上。 这里的灵魂，完全没有痛觉。那人落地后，立刻手脚并用，疯了似地朝他爬来。 他发现，对方爬得很狼狈，似乎手脚都非常疲惫，酸软无力异样。 但这更显示出了对方咬他的坚定。 他又一次将对方踹飞，站不起来的对方，又踉踉跄跄朝他爬来。 他直接将对方踩倒在地，对方还在无力挣扎。 变丧尸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使劲按住对方，仔细观察，这才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令他胆寒的痛苦。 为什么？ 他不再多想，拎起对方，立刻对翅膀说道：“带我们出去。” 翅膀也没有迟疑，再次展开，刺入空间。 猛烈的推背感传来，他一个踉跄，眼前变得昏暗无比。紧接着，若隐若现的虫鸣，与青草的芳香，就钻入他的耳鼻。 然后，他感觉手中一松，那个灵魂，竟然从他手中直接消失了。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是狠狠一推，他眼前一亮，竟又回到了那个奇怪的空间。 他的旁边，那人趴在地上，愣了片刻，然后大吼一声“饿！”又扑向了他…… 片刻后，乔木死死踩住对方，眉头紧皱：“他没有办法返回人间？一回去就会自动被丢回来？” 灵魂不该出现在人间，是很常见的设定。但这么果决，这么不留可操作空间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他打量了这家伙片刻：“弄进地狱试试？” …… 五分钟后，乔木抵达了韦斯科瓦托。这是一个位于奥特朗托山中的小镇，规模极小，却是距离他之前落脚点最近的聚居地。 来这里的原因很简单：他在那个奇怪世界探索的过程中，那个新生儿早跑了。 新生儿无法抵御人血的诱惑，动物血液只会加剧他们的饥渴感。他们一定会循着本能，去最近的聚居地觅食。 所以乔木穿过空间门，先一步来到黎明时分的小镇上，守株待兔。 当然，如果对方路上遇到探险者之类的人，吃饱后理智下来，没往这边走，而是想办法返回意大利，那他也只能认了。 他打算等到日出，如果对方没出现，那他就回去继续探索那个荒芜世界。 第493章 494.吸血鬼的灵魂 躲在树林中的巴布洛，看着外面鳞次栉比的房屋。 那里面曾经装的是他的同类，现在装的则是他的美食。 他最早得知吸血鬼的存在，是中学。 自己和两个朋友藏在学校里搞恶作剧，他目睹了巡逻的校工，被一个有着红色眼瞳的奇怪人类，咬住脖子，并于几分钟后彻底倒地不起。 当时的他，脑海中立刻就闪过了“吸血鬼”这个念头。 刚要转身逃跑，就一头撞进对方怀中，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一切对世界观、价值观的思考。为了活命，他艰难说出来“请转化我”这句话。 然后，他活了下来，并被对方带走了。 原本只是为了活命的借口，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汽车前挡风玻璃，照在对方身上的那一刻，就成了他真实的想法。 之后，他被扔在一处汽车酒店，无人问津。连续几天，险些饿死，又不敢向别人求助的他，盗窃、翻捡垃圾桶……只为了填饱肚子，继续等待。 大约一周后，那个人回来了，给他带来了食物。 随后，他就被带到了沃特拉城的地下城堡中，和其余十几个孩童一起，见到了他们效忠的三位大人。 见到三位大人的瞬间，父母、兄妹、朋友……一切怀念与担忧，都消失了。 从那天起，他就成了沃尔图里家族的杂役，在不停有孩子被处决的恐怖环境中，安心等待自己被转化的那一天。 当自己被那个突然闯进来的亚洲人劫走时，他本以为一切都完了。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没做，只是坐视他们或者失败死亡，或者成功转化，然后就消失了。 这让他完全无法理解，仿佛对方把他们劫出来，只是为了观察他们如何转化一样。 但他快要饿疯了，甚至都没办法冷静思考。 野兔、鹿、山羊、猫狐……他笨拙地捕捉了不少动物，但饥渴感丝毫没有缓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 幸运的是，就在他意识彻底模糊后，刚刚丧失理智不久的他，撞上了一辆汽车。 凭着本能大餐一顿后，他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但还是不够，他在沃尔图里家族这么多年，很清楚新生儿想要适应必要的饥渴，不轻易丧失理智，是需要时间的。这段时间里，必须有充足的食物供应。 根据沃尔图里家族制订的法律，在这期间提供食物、协助训练，都是转化者的职责。可他只能自力更生。 于是，他从车上找到的地图，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并选择了北面距离最近的小镇作为目标。 他要躲在这里，获取足够的食物，并联系家族的人。 而且他绝不能为所欲为。沃尔图里家族制订的保密与隐藏法令深入人心，如果接他的人到了之后，发现他的行为引起了此地人类的怀疑，那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所以，他必须谨慎而高效地捕猎，将目标放在那些落单的、独居的、不引人注意的…… 一个女性，拖着行李箱，缓步走在小镇的石子路上，缓缓朝这个方向走来。 虽然还是昏暗的凌晨，但吸血鬼优秀的视觉，还是让他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是一个年轻的中东女性。 一个女人，这个时间在外面，还是独自一人。应该是要外出离开小镇。这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目标了。 但巴布洛没有立刻行动。 沃尔图里家族规矩森严，他能在其中服务这么多年，最终成为一位高贵的吸血鬼，靠的就是谨小慎微、凡事三思。 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他在树林中缓缓移动，一路跟着那个女人，并谨慎观察着四周。 直到那个女人开着一辆车缓缓驶离，他又耐心等待了几分钟，见整个小镇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彻底放下心的巴布洛没再迟疑，冲出树林，以惊人的速度，沿着公路追了上去。 几分钟后，“突然出现在公路上，并被轿车猝不及防撞飞”的他，终于成功骗停了轿车、骗出了司机。 “你没事吧？！” 就在女司机紧张地检查他身体状况的时候，他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露出了那冷酷的猩红。 然后，他就看到，女司机愣怔片刻后，反而松了口气：“这都第四趟了，你再不出来，我又得开回去。” 巴布洛心中一惊，就要逃走，就感觉身体一软，再也使不上一丝力气了。 …… 乔木正面对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如何把灵魂塞回身体中。 这个课题本身没有任何难度，翅膀捅一下的事儿。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灵魂一离开地狱，就会“咻”一下自动进入那个荒芜世界，根本来不及塞进去。就是塞进去了，也会立刻出来，没时间观察变化。 “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反过来，”内达蹲在他身边，帮他想主意，“不把灵魂带过来，而是把这家伙带过去。” “那样没办法控制变量，”乔木早就想过这个方法了，“到时候如果有什么变化，怎么知道是灵魂附身引发的，还是那个空间导致的？” 衣服被人从后面拽了拽，他回头，是安娜。 他一回头，女孩就跟触电似地缩回手，低着头轻声道：“可以去地狱。” 乔木最怕的就是和安娜打交道，不仅是因为对方对他那份明显不正常的感情，经过四个月的压抑后，已经发酵得不像样子了。 更操蛋的是，虽然白人容貌早熟，但对方是实打实的14岁！ 但凡16岁，他也认了。 不过他还是掩饰着自己的想法，温声解释：“地狱只能进入灵魂和物体，他是活着的生物，是进不……” 说着，他就愣住了。 扭头又看向地上那摊被内达融化的吸血鬼烂肉。 此时已经是清晨了，太阳刚升起，角度很低，树荫挡不住，直直打在这摊烂肉上，散发着五彩的光芒，晶莹剔透，很……拒绝描述。 但乔木还是老样子，他看到的，是吸血鬼这种没有灵魂的生物，最丑陋的那一面。 总体来说，他在阳光下看到的吸血鬼，是腐烂的活尸——当然，没有蛆虫。 能看到这一幕，原因很简单：他受到翅膀之前分给他的灵魂之力的影响。 那是不是说，在翅膀眼里，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永生不死的生物，真的是一具没有灵魂、没有生命的活尸？ 如果那样的话，尸体，能不能带进地狱？ 想到此，他立刻联系路西法之翼。 然后，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翅膀觉得恶心，拒绝这东西进入【它的】地狱。 “所以，你早就知道可行，一直不说话，拿我当傻子玩儿呢？”乔木无奈抱怨。 翅膀拒绝搭理他，显然是知道他想说服自己。 “调查员大战吸血鬼我没去，营救贾斯伯的任务我也放弃了，现在就这一件事了，你总不能让我一事无成吧？” 翅膀一言不发，显然这不关它的事。 “如果我们能解开这个秘密，说不定能……嗯——能……” 乔木卡壳了，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有什么价值，他纯粹就是好奇，顺带完成个可选任务。 这个项目，他整体上处于一个非常松弛、随意的状态。 他重重叹了口气，决定祭出杀手锏：“一万条合格的灵魂，一口价！干不干？！” 他等了片刻，翅膀依旧没有应答。 “那就算了，”乔木起身，遗憾地招呼内达和安娜，“既然没什么事儿了，那就回福克斯吧，指不定明天项目就结束了。” 内达倒是无所谓，撑着膝盖起身，活动着有些麻木的小腿。 安娜则一脸的不开心，显然不想让乔木和伊莎贝拉见面。乔木假装没看见。 他刚打开空间门，身后的翅膀突然浮现，将他们所有人，包括地上那摊吸血鬼，都围了起来。 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地狱中。 “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嘀咕了一句。 瞬间，头顶凭空出现一片巨型羽毛，狠狠扇了他天灵盖一下，疼得他捂着脑袋直哼哼。 东仙要很快就带来了巴布洛的灵魂。 同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相遇，还有着完全独立的意识，这种情况也是够罕见的。 一摊吸血鬼和一缕灵魂，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先开口，仿佛大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一幕。 “要怎么把他们合起来？”内达问着，直接发动能力。 那摊吸血鬼开始向中心汇聚，并越挤越高，像被孩子用手拢住挤压的橡皮泥。 在达到某个高度后，它又开始不断改变形状，分出各个肢体，然后又进行细致的调整。如同一尊被无形之手塑造的泥塑。 吸血鬼恢复了正常，却没有反抗或逃跑，而是乖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我会配合的……求你们别杀我……我还没有伤害任何人……”他轻声哀求着，甚至都不敢大声一点。 然后，一片巨型羽毛，凭空出现在他的灵魂后面，狠狠一扇，将灵魂整个拍飞。 灵魂和那蹲在地上的吸血鬼之间仿佛有磁力一般，划出一道不标准的弧线后，直直坠入吸血鬼的身体中。 几秒后，吸血鬼似乎察觉到什么，疑惑地抬起头四下张望。 然后，他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无比舒爽的呻吟声，整个人甚至直接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有什么变化吗？现在是什么感觉？”乔木直接发问。 “我……”巴布洛抬起头，表情有些茫然，“我的饥渴感消失了，还有……我现在很清醒，就好像还是人类时那样，吸血后的失控感也不见了……我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之前还说自己没伤害任何人，这就露馅儿了。 不过乔木并不在意，而是好奇道：“你不需要人血了？” 巴布洛迟疑片刻，看看围着他的几人，决定实话实说：“不，我能感觉到，我还在渴求人血……就像人类渴求糖分、酒精一样。但……”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我说不清楚，就是有种感觉，自己不再会因为没有人血而感到那种……让人崩溃的饥渴了，就像……” 他的口才显然不怎么样。 “就像，人血成了零食，而非必需品。”一旁很少开口的毛突然替他说道。他此刻没戴耳机，显然是听到了对方的心声，替对方表达出来了。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巴布洛一下子被点醒了，“人血依然会让我愉悦，但已经不特殊了，不会让我难受了。就是这种感觉！” “似乎没什么奇特的嘛。”内达嘀咕了一句，显然是觉得白忙活了。 乔木则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和其他世界的吸血鬼设定不一样。其他世界，吸血鬼不吸人血会死，会疯，吸了就没事儿了。 但这个世界，吸血鬼对人血的渴求，是没有尽头的。越喝，越丧失理智，越会沦为只知道吸血的野兽。 所以新生吸血鬼的第一节课，就是克制自己对人血的渴求。学不会的，甚至学得慢的，都会被处决。 而素食主义者们，就是用十几、几十年的时间，彻底戒除对人血的渴望，以此保留自己的理智，保留自己的人性，保留自己最不像野兽的那部分特质。 代价则是，他们将每时每刻，处于强烈的饥渴之中，永远无法缓解。 “翅膀，血液中……这个世界的人类，他们的血液中，有灵魂吗？”乔木突然发问。 两位老板谈话，其他人都立刻闭嘴了，就看到乔木了然地点头。 但他们听不到翅膀的声音。大部分时候，翅膀都只和乔木沟通，除非有任务给他们。 翅膀觉得这样有助于维持自己的威严和神秘感。它拒绝和员工打成一片。 不同的世界，对灵魂的设定是不同的。 例如艾泽拉斯的灵魂是有实体的，鲁路修世界的灵魂会在人死后极短时间内彻底消散，重归本源。 而这个世界的灵魂，并非存在于血液之中，而是需要时刻用血液来滋养，否则就会衰败、生锈。 至于血液是如何滋养灵魂的，翅膀也没有研究。毕竟它不是科学家，对这种技术性内容不感兴趣。 乔木将翅膀告诉他的内容转述给其他人。 “也就是说，吸血鬼对血液的渴求，本质上是渴望重新拥有灵魂，是对灵魂的追求。”东仙要立刻得出了和乔木相同的结论。 “我认为如此，”乔木点头，“荒芜世界的灵魂，之所以会迅速疲劳、饥渴，最终变成智障，应该是没了血液滋养的结果，而不是那个世界在作怪。”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内达接茬道，“吸血鬼的灵魂为什么必须去那里，以及人类的灵魂去哪了。” “后者的答案很简单，找个医院里的濒死者就清楚了，”乔木说道，“前者，还得继续探索。” 他拍了拍手：“抓紧时间，行动起来！” 随后，他将视线转向还坐在地上的巴布洛。 后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立刻又紧张起来。他很清楚，自己知道太多了，无论是这群人的事情，还是这个世界包括吸血鬼的事情。 这些，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知道的。 “我……我可以留在这里吗？”他小心翼翼地祈求道，“我能……战斗，也能做杂役。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喝过人血吗？”乔木状似随口问道。 巴布洛沉默了一秒，就艰难点头：“喝过，是一个开车的老人。” 说完他立刻辩解：“我当时刚刚完成转化！我……我当时已经失去意识了，那之后才恢复过来。然后就……遇到你们了。” 乔木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也不在乎真假。对方当时是否失去意识，于他而言毫无意义。因为他并不打算苛责吸血鬼吸食人血，他只是想看对方说不说实话、有没有脑子。 没有脑子的话，他会直接干掉对方。 “你很诚实，我可以放你离开，回到沃尔图里家族……” “不！”巴布洛立刻激烈摇头，“我绝不回去！” 他的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那群混蛋！那群混蛋，他们操控了我，操控了我们所有人，让我们心甘情愿地替他们效力！” 他恶狠狠道：“他们将我们变成了一群牲口，一群待宰的驴！让我们面对他们毫无理由的杀戮，也无动于衷，反而心满意足地替他们服务！” “还有……还有……”他喘着粗气，眼泪突然大滴大滴地淌下来，“爸爸、妈妈、贾拉德和蜜西……他们一定、一定以为我死了……” 乔木惊讶地打量着对方。 取回灵魂，竟然能让吸血鬼摆脱之前中的能力？ 这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你想回去见见家人吗？”乔木突然开口询问。 巴布洛猛地抬头：“可……可以吗？我可以回去？！” “当然，但你的灵魂必须留在这里，”乔木提醒，“没有灵魂，你还会重新受到沃尔图里之前的影响吗？” “不会了！”巴布洛立刻激动摇头，“我能感觉到，那些影响已经彻底结束了！” 乔木点了点头，又对其他人耸了耸肩：之前的事儿还没办完呢，就又多了一件事…… 第494章 495.迈阿密之夜 陪吸血鬼返乡这种事情，乔木自然不可能亲力亲为，他直接托付给东仙要了。 他则带着巴布洛的灵魂，重返荒芜世界。 因为那个世界只会对吸血鬼的灵魂开放，翅膀做的，其实就是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带着他跟着吸血鬼灵魂钻进去，就好像紧贴着前面的人噌地铁闸机口一样。 没有吸血鬼的灵魂，门就不会开启，翅膀也撬不开。 乔木一抵达，就察觉到不对劲：这片空间，出现了某些肉眼不可见的变化。 他头一次来时，这个世界很……寂静，就像是一个死去的世界。中间几次进来，都是来领巴布洛的没做停留。 这次进来，这个空间的氛围，和之前不一样了。土地依然是那个旱死的模样，天空也是黄蒙蒙的，太阳还在那个位置挂着，看着没有任何区别。 但周围的氛围，不知为何，却有一种令他不安的暴躁感，仿佛自己是大地震来临前的动物一样。 但奇怪的是，他环顾四周，一圈还没看完，那种躁动，竟然消失了。 他并不害怕，甚至有些高兴。有变化，是好事。他怕的就是第一次来那样，连地方带那些灵魂都死气沉沉的。 吸血鬼的灵魂在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疲惫、饥渴。乔木既然已经进来了，自然没必要留着这个累赘在身边，就直接把对方送回了地狱。地狱中充斥着灵魂之力，对方在那里不会感到痛苦。 然后，他走了不到两分钟，那种肃杀、暴躁的氛围，再次出现了。 乔木停下脚步，直接跳到那块七八米高的巨石上，眺望四周，却依旧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心思一动，又将巴布洛的灵魂叫了出来。 在巴布洛一脸懵逼的谨小慎微中，躁动感再次平复了。 他如此实验了两次，终于确定，那种氛围的改变，就是由巴布洛的消失引起的。但为什么会这样，以及后续会出现什么变化，他还无法确定。 以防万一，他只能让巴布洛先跟着自己，等对方快受不了了再送回去休息。 这一次，他只走了半个多小时，就发现了异样。 数十道灵络，在他的前方，呈现扇形状，就好像那些分散在各处的灵魂，在默契地向他靠拢，想要包围他一样。 乔木自然不会被这点小事吓到，他没有挑选距离自己最近的灵络，而是选择了灵络最长、最强壮的灵魂，拎着已经完全走不动道，还不停嚷嚷着饿的巴布洛，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十多分钟后，他惊讶看到，那个灵魂，竟然正在地上一会儿走，一会儿滚的。 而且，对方对他完全视而不见，直接当他是空气。 “你这是要去哪？”乔木跟在灵魂旁边，好奇问道。 又滚出去几圈。 “我看到好多人都在朝那个方向去，那里有什么吗？”乔木又问。 对方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缓解头晕，然后艰难起身，弓着身子双脚蹭地，往前走了几十米。随后一个踉跄，又倒在地上。 乔木直接挡在对方面前，蹲身朝对方摆了摆手：“你好？” 对方抬着眼皮瞥了他一眼，开始往旁边爬，似乎想要绕过他。 乔木起身，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干脆一脚踩在对方背上。 对方的力气非常小，和那健壮的身材很不相称。只是被他轻轻踩住，无力挣扎了几下，就动不了了。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让你走了。” “你想问什么？”那人也不生气，或许是没力气生气。声音非常虚弱，说起话来有些僵涩，仿佛很久没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往那边去？”乔木再次发问。 那人歪着头，看了乔木一眼，这才注意到被乔木单手拎着的巴布洛。 他眼前一亮，立刻来了主意：“带我过去！那边！” 他略显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目标方向：“带我过去，我就告诉你一切。” 乔木想了想，很合理，总比他捣乱逼人家回答要合理。 “成交。”他空闲的手拎起对方，带着对方，向自己降临的地方走去。 就这么一趟往返，花了他一个多小时。 回到那块巨石旁，他将那人随手扔在地上：“可以了吗？” 那人略显艰难地起身，倚着巨石坐好，迷茫地张望四周：“是……这里吗？” “我怎么知道？我都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乔木翻了个白眼。 那人想了想，叹了口气：“先这样吧，你已经帮我节省很多时间了。你想知道什么？” 他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往这边走？我问了三次了！” 那人“嗯”了一声：“新来的？之前这里的变化，你赶上了吗？” “如果是那种奇怪的氛围变化，我赶上了。”他自然不会说是他引发的。 “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不知道，我猜，是吸血鬼灵魂的归宿地吧？” 那人惊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一个新来的，这么快就能猜出来。 紧接着，那人露出了讥讽的表情：“归宿？不，这里是地狱！” “地狱？”乔木好奇，“你们会遭受惩罚吗？” “你们？不，是我们，包括你，”那人指了指他，明显把他也当成吸血鬼了，然后眼球瞥向四周，“这里，还不算地狱吗？” “在这个世界，你很快就会疲惫不堪，然后会陷入饥渴，任何食物都无法缓解的饥渴。你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你太累了，也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会开始啃食自己，却没有任何作用。在这里，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甚至不会感觉到疼。你只能绝望地躺在那里，一点点适应那越来越强烈的疲倦与饥渴，在无尽的折磨中，逐渐麻木。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岁月。你就那么躺着，一年、一百年、一千年，都毫无意义。一开始，你会用回忆来消遣，并分散注意力。但一百次、一万次、一亿次……回忆也会腻烦，也会淡忘…… “直到最后，你失去了几乎所有记忆，甚至忘记了怎么说话、怎么行走。你就躺在那里，如同一具活尸，永恒的活尸，”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怪笑，“这里，是没有刀山火海的地狱！” “你在这里多久了？”乔木好奇问道。 那人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出来。对方愣怔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坐过一艘很大的……船，巨大的烟囱喷着烟气，在大海上……我被咬了。” 蒸汽船？那应该不早于19世纪，这家伙在这儿最多也就待了二百年，还好吧…… “这个世界是怎么出现的？” “不知道。”男人脑袋往后一仰，后脑勺狠狠撞在岩壁上，却毫不在意。 “那就回到最初的问题，你往这边走是为了？” “为了死。”男人立刻接话。 “在这个世界，除了新来的，你这样的，我们都不沟通、不接触，因为没意义。但有一个传言，我们会自发传下去……” 他仰头看着朦胧的天空：“这个世界是用来囚禁我们的牢笼，但有逃出去的方法。有人逃出去了，世界就会愤怒，会将他逃离的地方，整片抹去。包括那些正好在其中的人……” 乔木还等着，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说话了。 他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你们这是……想死？” 那人没再说话，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按对方的说法，在这里，死亡都是一种奢侈。他们找不到逃离的方法，自然会渴望死亡。 来到即将被抹除的地方，被彻底抹杀，也是一种解脱。 “你们怎么确定这个传言是真的？”他又问。 这次，对方重新开口了，却有些不耐烦：“我见过被抹去的地方，一大片土地凭空消失，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什么都没有。想要跳进去了结自己，却会被扔到其他地方。 “而且那些被抹去的人，再也没出现过。哪怕无法安息，哪怕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也比这样强吧……” 他越说声音越低沉，乔木也沉默了。 良久，他再次提问： “这里究竟有多大？” “怎么确定被抹去地方的位置和边界？” “会有什么预兆吗？” “多少灵魂会赶过来？” 那人的谈兴越来越浓。看得出哪怕说话消耗的体力，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但这种折磨在人沟通的本能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他几乎对乔木的问题有问必答，就是不知道答案，也会拼命胡扯，想要让对话尽可能持续下去。 乔木也陪着对方天南海北地扯，直到对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他才点头道了声谢，拎着巴布洛的灵魂离开。 他并没有走太远，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直接将巴布洛收了起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靠着一会儿收回去、一会儿放出来的方法，他持续维持着这种奇怪的变化，不断吸引那些灵魂靠近。 而他的员工们，则分散在周边区域，检查每一个他们遇到的灵魂，并时不时拽回来一个。 那些吸血鬼，面对人类时高高在上，恐怕根本无法想象，他们的灵魂在这个世界是何等狼狈、悲惨。 当他所在区域，被聚集了几十个灵魂后，他终于遇到了一只自己最想要的灵魂。 “嗨，虽然你肯定不信，但我是来救你离开这里的，”乔木蹲在地上，看着面前这个双眼呆滞无神，只剩下求死本能的中年男人，“我带你去找你的本体，如何，马库斯先生？” …… 佛罗里达，迈阿密。 这里的夜晚并不平静，但今夜尤为喧闹。 先是不知为何，这座城市的黑帮，如同发了疯一般，在街头小巷开枪射击，制造恐慌。 随后，快速反应的警察部队，全副武装在全市范围内巡逻，试图震慑不法分子。 一部分持枪分子被逮捕，一些地方，甚至发生了激烈的枪战，并出现人员伤亡。 但这突如其来的积累冲突，反而吓到了警局高层。他们开始下令，要求基层警员以警告、驱散为主，尽可能不要实施抓捕，避免局势失控。 毕竟小混混是抓不完的，可事情闹大了，丢官的是他们自己，领抚恤金的是他们的手下。 警局上下，所有人都发了疯似地想要搞清楚那群混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deA和Atf没能提前示警。警局局长则在办公室中，喷了下属反黑局长一脸唾沫星子。 随后，一通电话，打进了他的办公室，是市长的贴身秘书。 对方“隐晦”传达了迈阿密市长的要求：所有警方全部撤回，只保护少数“重要”区域，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这等同于让迈阿密警局对黑帮认输，会令他们颜面扫地的要求，遭到了局长的激烈反对。 但电话那边的意志，远远凌驾于他之上。 挂掉电话后，一脸不可思议的局长，叫来了他的所有副手，在其他人的不解中，强硬传达了自己的命令。 待所有人离去后，他解开领带，重重松了口气。 这个命令的下达，意味着迈阿密警局局长的位置他是坐到头了，事态平息后，无论公众反应如何，他都必须引咎辞职。 就算公众绕过他，迈阿密警局的数千警察，也不会再接受他了。 但电话那头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某跨国集团的高管职务，丰厚的薪资和退休金许诺，以及一大笔解除合同补偿金。 他起身来到窗前，看向窗外，一辆巡逻警车，正闪着警灯驶过。 等到明天，这个烂摊子，就与他无关了。 接到命令的警察，无论是愤愤不平，还是松了口气，都不得不撤回各分局。 就算不愿意，他们也很清楚，命令已经下达了，就算他们硬扛下去，真出了事，也不会获得任何支援。 一车两人，能做什么？尸体吗？ 响彻城市的警铃声消失了，市民更不敢出门，甚至在广播的提醒下远离门窗，带着应急物资躲入地下室。 本该纸醉金迷的夜晚，整个城市的街道都空了。 这座城市的夜晚，第一次完全地，归属于代表黑夜的生物。 白人、黑人、黄人、棕人、男人、女人、老人……成百上千的红眼“人类”走上街头，十几为群、几十为伍，按照耳麦中的指令，在向导的带领下，迅速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第495章 496.资格转移 汪文中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客厅，二楼就探出一个黑人的脑袋：“血蛊，你的手机刚才一直在响。” “多谢，帮我扔下来。”他接过横躺在沙发上的白人扔过来的一听啤酒，坐在单人沙发上。 很快，黑人去而复返，将手机准确地抛入他怀中。 他看着七八个未接来电的记录，皱起了眉头。 是一个普通的号码，没有备注，但他对这个号码的主人很熟悉。 那是卡佩家族一名颇有地位的长老，被他用自己的血液控制住了，大概可以算是他的暗子，不过他之前没觉得能有什么用，就是单纯地留着而已。 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他起身向后门走去，察觉到那个白人的目光，他晃了晃手机：“同事，不知道什么事儿，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就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刺头？你真不该理会他，”白人笑道，“这种新人，总要为自己的无知和傲慢付出代价，才能学会该怎么在这种情况下生存。” 汪文中笑了笑没说话，白人也不再关注，重新看起电视。 项目世界，尤其是这类当代项目，最吸引调查员的，就是现实世界中完全接触不到的丰富文艺作品。 汪文中打开后门走出房间，还特意回头看了看，见没人跟出来，才站在门口拨了回去。 电话还没接通，一辆警车，已经闪着警灯从社区的街道上缓缓开过。副驾驶的警察还降下车窗，打量了他片刻。他也只是坦然地站在那里，亮了亮手上的手机，示意自己在打电话。 那警察也没说什么，友善地朝他点点头，车就开过去了。这个社区都是富人和上层白领，警力充沛，他也没在意。 第一次没人接，他等了两分钟，正要再打过去，电话就响了。是对方主动打了过来。 他立刻按下接听键，将手机凑到耳边。 “汪？”对面的语气非常倨傲，仿佛是在和某个手下通话，这让他知道，对方身边有别人。 “是我，大人，”他用恭敬的语气接话，“我很抱歉……” “好了，”对方直接打断他的演戏，“你那边情况如何？” 他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对方也清楚，没给他回答的时间：“帮我盯住安德烈，他敢喝酒，就替我打断他的胳膊！” “好的，没问题，我保证！”他连忙接话。 对方继续用抱怨的语气说道：“那家伙别的都好，就是喜欢不分场合喝酒、发酒疯。他要是敢喝酒误事，耽误了今晚的行动，我亲手摘掉他的脑袋！” 行动？汪文中立刻谨慎起来，但嘴上一刻不停地用卑微的语气应和着对方。 “替我把话传下去：今晚的行动非常重要，这么多家族聚在一起，谁要是敢让卡佩之名蒙尘，我保证，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又应和了几句，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黑屏的手机，汪文中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他正要转身回屋，远处，又隐约传来几声枪响。 今晚的治安，是不是不太正常？他也不确定，因为他只来了几天。 回到客厅，他立刻问那个白人调查员：“今晚是不是不太对劲？” 对方瞥了他一眼：“为什么？” “这才几点？光我听到的枪声，就有三四次了。外面警车巡逻的频率也比之前高。”要知道，他们这里可是富裕的社区，平日里见个贼都难，更别说枪声了。 “我没觉得，”对方随口说道，“黑帮火并而已。” 说完，他又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们中国禁枪。不习惯了？” 他看对方完全没有任何重视的意思，犹豫着要不要向对方透露自己这张底牌。 思虑再三，他决定再等等。 毕竟这次合作之前，他们互相完全不认识，根本就是陌生人。 “我还是不舒服，”他故意摇头道，“我给猎头者打个电话问问吧。” “随你。”白人懒洋洋地回了句，就不再搭理他。 他又重新穿过走廊，出了后门，调出猎头者的号码，拨了过去。 猎头者既是这个项目的主持人，也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是哪位？” “是我，血蛊。” “谁？” 汪文中的话头止住了。 他停顿片刻：“是猎头者吗？怎么游戏里没看到你？你今晚来吗？” “你打错了。” “啊？哦，抱歉。” 对方挂断后，他挠了挠头，又拨过去。 “你好，这里是布拉克家，我们不在……” 汪文中再次挂断电话。 第三次拨过去，这一次，是某位律师的呼叫转移。 出事了！他立刻断定，正要转身回屋，远处的警铃声，突然消失了。 不是越来越低，最终消失，而是戛然而止，被人关掉了。 汪文中去拉门的手，僵住了。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他扭头朝街道对面的宅子跑去。 不过他没有进入那些亮着灯拉着窗帘，明显有人的房屋，而是从两个房屋之间的通道穿过去。 连续穿过三条街，那里有一家餐厅，他停下来稳住呼吸，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平静地走了进去，找了一张角落里靠窗的空桌子坐下，看起了菜单，丝毫不在意自己忘带钱了。 几分钟后，几条街外，传来一声不大的爆炸声，立刻吸引了餐厅中所有人的注意。 那里，正是他来的方向。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此时是晚上十点零一。 …… 东北54号街，一个女人漂浮在距地面一米多高的半空中，在无风的街道上，她的长发却被无形的气流高高扬起。 她的眼瞳中泛着金色的光芒，在身体两侧向上摊开的掌心中，两团火焰熊熊燃烧。 她的周围，数十只吸血鬼，眼睛泛着深红的光芒，向她发起一次又一次冲锋。 但他们只要接近到对方十五米范围内，身上就会燃起熊熊烈焰，并在烈火焚身的痛苦中，失去继续突进的能力与勇气，直到将身上的火焰熄灭，才得以喘息。 但双方都很清楚，只靠这股奇怪的火，是无法杀死吸血鬼的。那个单枪匹马的女人，也一直在焦急地瞥向旁边的建筑，似乎在等待什么。 “砰！”一声枪响，女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的面前，一面如玻璃般的透明六边形浮现，挡住了弹头。同时，女人脖子上的吊坠，也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蓝光。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双方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但随着枪声越来越密集，女人胸口吊坠上的裂痕也越来越密密麻麻，她的情绪也越来越焦躁。 终于，她仿佛下定决心，朝着旁边的建筑大喊了一声“我撑不住了，要我先走了！”随后，她也不管里面的人听到没有，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 目标的突然消失，让形成严密包围圈的吸血鬼们，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他们只是犹豫片刻，就在指挥官的命令下，再次发起冲锋，以防那个女人能够隐身。 这一次，他们成功冲进了十米范围，没有任何人被点燃。这极大地鼓舞了他们的士气。 确认女人已经不在原地，他们立刻四下搜寻。 搜索中，旁边建筑的玻璃幕墙被人从里面撞碎，一个人大喊着“我搞定了！跑啊！”从三楼冲了出来，然后，带着惊愕的表情，落在几十只吸血鬼形成的包围圈中。 双方全都愣住了。 “……”那个人类骂了一句不知什么话。 反应最快、也距离最近的吸血鬼，眨眼间冲到对方面前，对着对方的后脖子，狠狠砸了下去！ 他的手刀，却直接砸空了。 本该被他一击砸晕的那个人类，就在距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如之前那个女人一样，凭空消失了。 …… 西南72号街与西南107大道交界处，一只半径足有十米、高度足有三米的巨型龟壳，稳稳挡在路口处。 几十只吸血鬼，则凭借蛮力，不停攻击着龟壳。 十余米外，一个吸血鬼则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幕，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 吸血鬼的力量，是以吨计的。随着他们的攻击，龟壳上的裂痕也越来越明显。 数分钟后，龟壳一角，终于被砸出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窟窿。 吸血鬼们士气大振，攻击势头更猛了。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终于砸出了一个可供成年人钻进去的洞。 一个吸血鬼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钻了进去。很快，就有什么东西被递了出来，外面的吸血鬼也连忙接住，往出拽。 被拽出来的，是一个已经陷入昏迷的人类。那个人类立刻被抬到那只冷眼旁观的吸血鬼面前。 那个吸血鬼检查了一下人类，从怀中掏出一支提前准备好的针管，狠狠扎进对方的脖子中。 …… 两个小时前，任谁也不会想到，一座繁荣的不夜城，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枪声、爆炸声、警笛声音，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此起彼伏，交相辉映。 一通通电话试图打给警局、媒体、亲友，或者外地的朋友，却全都无法接通正确的目标。 一部部胆大包天的手机，从窗户的一角，拍下一段段奇幻的视频，想要发送到网上，却发现网络严重堵塞，连发一句话都要等半天。 种种迹象都向那些目睹奇幻一幕的迈阿密市民证明，他们，已经被隔离在这座有无数条道路通往外界的孤岛中了。 目的，就是尽一切可能，阻止他们暴露隐藏一直在阴影中的另一个世界。 …… 西南53号街，贝尔塔可店。 女服务员来到最后一位客人面前，略显不安道：“先生，我们要关门了……” 那名亚裔客人看了看窗外，一脸为难：“我的家离这里有些远……” 这让女服务员有些为难。外面的枪声与爆炸声已经越来越稀疏了，但并未彻底消失。最关键的是，他们已经很久没听到警笛声了。 这种情况下，让客人离开餐厅，她确实于心不忍。但老板说得很清楚，她必须赶走对方，否则他们谁都回不了家。谁也不知道那群恶徒一会儿会不会跑到他们这条街。 “先生……”她鼓起勇气，打算拒绝对方。 然后，一只杯子递到她面前：“可以和我碰杯吗？就当是给我些勇气。” 女服务生惊讶地看着客人，又回头看向收银台后面的老板。 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老板，此刻也顾不上店里的规矩了，果断朝她点了点头。 服务生松了口气，接过酒杯，小酌一口，立刻还给对方。 “多谢，”客人将杯中酒一口饮下，起身道谢，又问，“可以借用洗手间吗？这是最后的请求。” 女服务生看向老板，随即道：“当然可以。” 几分钟后，客人从洗手间出来了，径直走到她面前，凑到她耳边对她说了什么。 不过她此刻有些昏沉沉的，没听清。想要追问时，对方已经推门离开了。 眩晕感随之消退。 “收拾一下，然后就下班吧。”老板迫不及待地叮嘱一句，也跟着离开了。 随着老板的皮卡轰鸣着开远，餐厅门又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正是刚才离开的亚裔客人。 但服务生却丝毫不惊讶，也没有赶对方走的意图，而是直接招呼对方：“快来，我带你去后面更衣室，你今晚就在那里。晚上要关灯锁门，你不要乱逛。” 她的语气很轻松、熟稔，仿佛对方是她认识多年的朋友一般。 汪文中进入后厨时，回头看了眼路灯下昏暗寂静的街道，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应该过关了吧？希望猎头者没事，不然他就白忙活了。 正想着，他的脑海中，就多出了一条信息。 …… 荒芜世界，看着周围几十个如行尸走肉般的灵魂，乔木感觉非常满意。 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本次项目将在1分钟内关闭，请所有调查员及时结束项目。】 他还没来得及对这条信息感到惊讶，又一条信息紧跟着出现了。 【本次项目，有调查员做出重大突破性贡献，项目主持资格将临时转移，有效期截至本次项目关闭。项目具体关闭时间，将由新主持人决定。】 【本次项目，你本人推进情报开发度83、原始意象扭曲度97，贡献突出。由于项目主持人缺失，你正式临时接任项目主持人一职。】 然后，乔木就得知了本次项目的基础数据。 项目初始执行人数：60。 其中，埃弗雷特25人、新起点5人、斯瓦米纳拉扬神庙5人…… 项目实时执行人数：12人。 其中，埃弗雷特5人、新起点3人…… 这个人数差距，让乔木一时有些缓不过神儿。 外面，发生了什么？ 干起来了？不会是内讧吧？ 第496章 497.叛徒是谁 外面的情况比乔木预计的更严峻。当他从荒芜世界出来时，项目人数，已经从12人减少至5人了。 而且所有人都集体无意识应激爆表——能看到所有人的实时集体无意识应激数据，这是他作为主持人的特权。但他只能看到每个调查员的代号，看不到对方的真实名字。 当然有一个人是例外：陆蓁。那个女人的集体无意识应激还是个位数。仿佛她真的躲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掺和。 这就很奇怪了：身为调查员，你要么搞事情，要么回现实。你啥都不干，来干啥？ 所以乔木没有联系对方，而是尝试联系汪文中。但失败了，对方无人接听。 不过对方很快就给他打了过来，只是用的是一串虚拟号码。 “你们那边受挫了？猎头者怎么跑了？” “你成主持人了？”汪文中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乔木本来没打算透露这件事，但听出对方并非试探，语气有些笃定，干脆大方承认了：“你怎么猜到的？” “你三天前就该联系我询问情况的，我一直在等你电话。” 乔木恍然。荒芜世界没有时间，他也是出来后才知道，接到智脑通知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如果他真的一无所知，那他应该当时就尝试联系汪文中搞清楚状况。 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拖了三天，就证明他心里有谱。 “你说的没错，我们被人卖了。”汪文中骂骂咧咧地把这几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简单来说，他们在与吸血鬼的战斗中收集了大量项目情报。于是群情振奋，和吸血鬼们越打越嗨，从整个美国东海岸一路打到佛罗里达，不知不觉就把迈阿密打成了主战场。 他们当时并未多想，毕竟迈阿密天朗气清，太阳当空照，对吸血鬼不利。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他们就被大量吸血鬼偷袭了。 他至今都搞不清楚当时有多少吸血鬼参与了那场战斗，但可以肯定的是，双方闹出来的动静很大，绝不是百十人就能搞出来的阵仗。 他侥幸躲过了那场偷袭，本想着蛰伏两天避避风头，没想到当晚就被抓出来了。 调查员们明显低估了吸血鬼的能量。对方当天晚上，就开始对所有战场进行“大扫除”。 “大扫除”方法简单粗暴：将所有理论上能看到战斗场景的人类，全部抓起来； 拥有相关超能力的调查员对所有电器进行破坏，并修改或抹除这些人类的记忆； 一些体质特殊、无法被修改记忆的人类，由读心者进行甄别，或者吸纳为预备役吸血鬼，或者直接处决。 “大扫除”的过程中，躲在餐厅中的他被揪了出来。毕竟打烊的餐厅里躲着个人类，既然被发现了，怎么也得拽出来看看。 对峙中，他不得不发动自己在卡佩家族的暗子，才勉强逃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过了那一夜，卡佩家族肯定已经不存在了。 之后三天，他自然不会玩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一套，果断一路北上，逃到了华盛顿特区，就是赌吸血鬼不敢在这里大张旗鼓搞事情。 不过因为和吸血鬼的战斗动静不小，肯定被不少人目击了，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也爆了。 “他们瞒住了？”乔木感觉挺不可思议的。 调查员可不会在乎保密不保密的事情，好好的被偷袭，心情不爽肯定是敞开了闹。吸血鬼们这都能盖下去？ “你可以看看相关新闻，黑帮火并、百年难遇的雷暴天气、雷击导致伤亡。他们把政府、气象专家、法医、媒体等各个环节都打通了，做得很漂亮。网上有质疑声，都被嘲笑是阴谋论。” “倒是有咱们的风范。”乔木忍不住笑道。 “什么风范？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汪文中没理解他的意思。 “没什么，”后脖子传来轻微的酥麻感，乔木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转移话题，“你就不怕是我出卖了你们？” 他之前和对方通话时，已经提过“有内鬼”这种可能性了，对方完全不信。 当然了，这种事情，对方信了也没用，无非就是提前退出那场行动躲起来。 “内鬼肯定是我们中的一员，你没参与行动，我们在哪、有多少人、大概是什么能力、接下来的大致行动方案，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卖我们？” “咱们现在就剩下五人了，”乔木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起当前的情况，“除了你我和陆工，还有两个人，巨蝰和鸢尾花。” “没听过，”汪文中回忆了片刻，又有些气恼道，“那家伙还真是要赶尽杀绝啊？” 三天前将他们三十多人硬生生干到只剩下12人。现在可好，又将12人干到只剩5人。这是压根不许他们留在项目中啊。 还好他没敢联系其他人，不然一旦汇合了，现在自己说不定也结束项目跑路了。 但那家伙做这种事情能有什么好处？把主持人赶出去了，项目就结束了，所有人都会被踢出去。 抱怨完那个内奸，他又忍不住质疑：“陆工竟然还在？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他显然也无法理解那个女人的脑回路，这项目都成这个德性了，还能用来度假不成？ “内鬼不会是陆工吗？”乔木问道。 “应该……不会，”汪文中沉吟道，“她和你一样都没参与，我就什么都没告诉她。她知道的不会比你多。” 两人交换完基本情报，乔木直接发出邀请：“来帮我吧。” 汪文中愣了片刻。乔木提出的是“帮”，而不是一开始的“合作”，潜台词就是“你得听我的”。这个他听懂了。 “你就不怕我是那个内鬼，故意诈你？”他以玩笑的口吻问道。 “怕，”乔木坦言，“所以在见到你之前，我不会向你透露任何事情。” 这话给汪文中噎住了。他本以为自己表达了对对方的信任，对方怎么也得客气一下。 面子有点挂不住，他只能苦笑着给自己开解：“你还真是够谨慎的，难怪不掺和我们的行动。” “和那个无关，我有我自己的思路，不喜欢跟着别人走，”乔木坦言，“我接到终结项目的可选任务了，你来不来？” 汪文中沉默了，但电话中，他急促的呼吸根本遮掩不住。 “你……我记得你是首次执行吧？”他声音有些发干，其中满是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主角是谁？” 他不相信乔木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一是没好处，二是只会被人耻笑。而且他是真的信这家伙有这东西的。 但……第一次执行项目，就接到终结项目的任务？这也太夸张了！ 其他调查员连主角都还没找到呢！ “见到你之前我不会告诉你的，”乔木自然不傻，“怎么样，加入吗？” “加入！我帮你！”这一次，汪文中没有哪怕一丝犹豫，就果断答应了。 这可是终结项目！没有调查员，能拒绝这份诱惑！更不用说他身为西北小省p8，至今都没那个机会。 首次执行就终结项目，这几乎是堪比考研裸考满分的奇迹了！ 他甚至相信，就是那个出卖他们的混球，听到这个邀请，也会抛弃一切答应下来。 哪怕只是从旁协助，也没有什么利益，比得上这份谈资。 有了这个经历，走到哪，他都是最靓的仔！ 两人约了大致的时间和地点后，乔木思索了很久，又给陆蓁拨了过去，同样没人接。他等了一阵子，也没等到对方拨回来。 这让他心中的疑虑更强烈了。这个女人，到底想干嘛？ 不过在他返回意大利不久，那个女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乔木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并未变过的号码，沉吟了很久，直到对方主动挂断，他也没有接听。 第二天中午，已经身处纽约的他，才又一次给对方拨了过去。 这一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没接电话。”对方说起话来依旧有气无力，似乎是在埋怨他。 但不知为何，乔木总觉得自己能从中听出一种轻松和兴奋，好像对方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是你先不接的，”他用不满的口吻回怼，随即质疑道，“你到底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汪工说他们那边出了叛徒，不会是你吧？” “不是我，我都没怎么联系过他，”面对这种质疑，陆蓁却并不动怒，“我……” 她正说着话，突然卡住了。 “怎么了？”乔木问道。 “你和汪工现在在一起呢？” “不在，他还想联系其他同行，我们暂时分头行动。” “哦，”陆蓁的语气中有着遮掩不住的失望，“你知道现在还剩多少人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主持人，”乔木不耐烦地抱怨着，紧接着仿佛反应过来一般，警惕道，“你别转移话题，你到底在干嘛？都这种时候了，指不定下一秒项目就结束了，你可别跟我说保密啊！” 那边又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说道：“我……我发现了一群蓝皮肤生物……” 乔木的表情冷了下来，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 果然是你！ 不做不错，之前没拿我当回事，没打算对付我，所以没露出破绽。现在大部分人都跑了，腾出手收拾我了，自然破绽百出，一个试探，就暴露了。 “他们自称‘自然之子’，很神秘。我在努力和他们搭上关系。”陆蓁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你在哪？！我去找你！”乔木语气迫切，但立刻反应过来，轻咳两声，“这项目都这样了，咱们身为同事，总要相互帮助、相互照应，对吧？当然，如果你想自己行动，我也没意见，但我个人觉得你还是应该更加谨慎一些。” 他话里话外都在明示对方带他一起玩，毫不掩饰自己的迫切。 “嗯，我的伤也没好利索，一个人不方便，”陆蓁很快就认同了他的观点，“你带汪工一起来吗？” “汪工啊……”乔木犹豫道“他非要找其他同行，我拦不住他，不然也不会分开了。” “我觉得三个人更安全……”陆蓁开出了条件：没汪工不行，摆出一副不信任他的姿态。 乔木不耐烦地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热气，半晌后，才用不高兴的语气说道：“行，我带汪工一起去找你。你在哪？给我个地址！”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乔木打着要和汪文中协调时间的幌子，并没有给对方一个准确的碰头时间。 对方声称身处一个名为卡索斯的小镇上，让他去那里。 他查了那座小镇的资料，是一个宾夕法尼亚深山中只有几百人的小镇，很适合吸血鬼们采取一些大胆的行动。 他自然也没打算大大咧咧直接闯进去。 来自《值班闹鬼夜》的十三个灵魂，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最无敌的侦察兵。 他们不会饥饿、不知疲倦、不惧阳光，而且没有任何原住民能发现他们，哪怕是那些能力千奇百怪的吸血鬼们。 最关键的是，他们多多少少都掌握了一些“闹鬼必备”的小法术、小技巧。比如浮空飞行、短距离的空间穿梭。 他们将小镇里三层外三层逛了个遍，除了找到了一名亚裔人类女性外，还找出五十多个皮肤白得不像话的人类。 这阵仗，令乔木咋舌不已。 这是吃定自己了？ 此外，他们还带回了另一条让乔木有些意外的情报： 那个外貌特征符合乔木描述的亚裔女性，并不是和吸血鬼们为伍，而是被囚禁起来的。而且意识恍惚，似乎是中了什么能力。 那个陆工，不是出卖调查员，而是被吸血鬼抓住了？ 这样的话，几乎就可以确定，沃尔图里家族是从她这里，得到了调查员的情报。 这让乔木加倍谨慎了起来。 众所周知，调查员最怕的，就是失去自主意识，或思维被干扰。因为那样会导致他们无法强制结束项目，约等于被宣判死刑。 调查员遭遇拥有相关能力的项目原住民而翻车的例子不胜枚举，那些保护意识与思维的道具也是最抢手的，永远都是上架秒空。 而针对意识与思维的道具，在执行机构层面上，也是最受重视的。因为可以用来阴同行。 乔木还没见到陆蓁本人，但从灵魂们的描述，和两人之前的对话推测，对方中的，似乎是某种催眠能力。 这样的话，一个最关键的疑点就解释通了：不是陆蓁莫名其妙吃饱了撑的主动背叛，而是她落在对方手里，被吃干抹净了。 但还有一件事解释不通：她从哪里搞到调查员共同行动的细节情报的？ 这一点，得等把她搞出来了，才有可能弄明白。 不过乔木可没打算几个人摸进去救人。 先不说那五十个吸血鬼打不打得过，他可没信心战斗能瞒住小镇上的人类。 为了救一个同事，让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爆掉，值得吗？ 一点都不值得。 他得换一个更加巧妙的思路。 第497章 498.芝焚蕙叹 在其他人还在佛罗里达搜寻残存吸血鬼猎人的时候，法齐和他的同僚，被紧急抽调至宾夕法尼亚的山林中。 这里原本就有一个普莱斯家族，成员四人，依附于沃尔图里。现在，随着他们的到来，小镇里，已经有足足五十名吸血鬼了。 五十多个白得不像话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小镇上，傻子都会怀疑。 他们不得不深居简出，尽量只在深夜出门遛弯，避开人类的视线。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上面只是告诉他们，可能会有两名亚裔吸血鬼猎人潜入这里，去营救那个猎人俘虏，但没说具体时间。 好在沃尔图里家族为他们准备了充足的血浆，让他们不至于饿到失去理智。但袋子里的总比不上血管中的。 仅仅三天，发齐就觉得自己快被憋疯了。他和不少同僚，深夜出来后，都会跑到深山中大闹一场，杀得满地动物尸骸。 这也导致昨天开始，小镇就有些人心惶惶，传言山中出现了一群不知从哪里迁徙来的狼群。除了仅有的四位警察加强巡逻外，其他居民早早就躲回家中不出门了。 这反而让他们有了更充裕的户外活动时间和空间。 无论是佛罗里达的阳光，还是宾夕法尼亚的地下室，都并不好受，但他们只是嘴上抱怨两句。事实上，几乎所有吸血鬼，都展现出了惊人的忍耐力。 他觉得大家都和他一样，原本早已冰冷的胸膛中，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对于他们而言，成为吸血鬼，就是为了变强，为了享受永恒的生命，为了成为更高贵的存在。 所以每一位吸血鬼，骨子里都是极度自我且懒散的。 这也是为什么，等级森严的大家族只有寥寥数个，绝大多数吸血鬼都是三五成群组成松散的小家庭。 无尽的生命，足以消解一切归属感与荣誉感，让一切制度土崩瓦解。 即便是最强大的沃尔图里家族，也不得不频繁更新族人，淘汰掉那些已经对“家族游戏”彻底丧失兴趣的“老人”。 这也是为什么沃尔图里家族成员数量最多只有一千，而不是更多。 毕竟转化新生儿的成功率很低，成员数量越多，需要替换的数量也越多，需要转化的新生儿、需要处理的尸体、需要“失踪”的人类，都将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但前不久与吸血鬼猎人的战斗，他们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吸血鬼，作为一个种族，是有敌人的。而且敌人比他们更神秘、更强大。 那些敌人不会理会他们是好是坏，有没有杀害过未成年人。只要是吸血鬼，就是对方猎杀的目标。 家族向他们宣告这一切时，他还不相信。但一场场战斗下来，由不得他不信。 那群被称为“猎人”的人类，真的很恐怖。 他们的能力，完全超出自己的理解，仿佛是从游戏里出来的一样。一个猎人，往往能够对抗十几甚至几十个吸血鬼，乃至于杀死他们。 即使他们使用人海战术，对方也会在落入下风时突然消隐无踪。只有个别拥有独特超能力的吸血鬼，才能抓住对方。 而无论他们如何将迈阿密，将佛罗里达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那些消失的猎人的身影。就好像对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一般了。 这些奇怪而强大的敌人，让他们产生了久违的危机感。 而那场前所未有的大行动，上千吸血鬼集体出击，一击溃敌，随后妥善善后，全程几乎完美无缺的行动，更是向每一位吸血鬼，展现了这个种族所拥有的巨大能量和影响力。 简而言之，他们产生了种族自豪感！ 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让他们亢奋，让他们昂扬，让他们轻易忍下了过去绝不会忍受的“苦”。 以至于法齐只是吸干、撕碎了两只野兔，明明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痛苦的压抑中尖叫，他却依然停手了。 就这样吧……不能太过火，会引起人类怀疑，会给沃尔图里、给吸血鬼惹麻烦的。 他甚至产生了这种念头。 看了看鲜红的双手，他刚要招呼同伴回去，一道刺眼的光柱从天而降，险些晃瞎他的眼睛。 他本能地闭眼、抬手遮挡。但却感到一阵火热，紧接着就是火焰焚烧的剧痛。 他着火了！怎么回事？！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来，他甚至从中听到了自己难以抑制的痛苦哀嚎。 那声音仿佛离他很远，仿佛和他无关。此刻的他，只感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的刺痛中挣扎。 彻底乏力的他倒在地上的同时，强光也消失了。 他勉强睁开眼睛，甚至无需吸血鬼强大的夜视能力，周围几团金色的火焰，已经照亮了附近的树林。 他痛苦地调动每一块肌肉，让自己勉强在地上打滚，希望能熄灭身上的诡异金火。 翻滚中，他就看到，十几道身影，直直从林中冲了出来，冲向他们。 那些身影，全都有着高大的身形、苍蓝色的皮肤，和奇怪的身体结构，以及如同演电影般的铠甲。 那个传言竟然是真的！身上燃着熊熊烈焰的法齐，只感觉全身冷得忍不住发抖。 冲在最前面的奇怪生物，一剑砍掉了一只吸血鬼的脑袋，不做停留地继续向其他人冲去。 法齐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全都被金色火焰灼烧、无力地在地上挣扎，然后被挨个砍掉脑袋…… 他甚至都忘记了继续打滚。 直到两个奇怪生物向他冲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回过神来，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起身向侧面一冲，竟直接冲出去十几米的距离。 然后，冲出悬崖的他，就直直掉了下去。 下坠的他难以控制地翻滚着，看到那两个蓝色生物，站在悬崖上向下俯瞰，并未追下来。 不由得松了口气。 …… 三百名德莱尼组成的军队，轻松将五十多名吸血鬼碾得粉碎。 虽然吸血鬼们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远凌驾于德莱尼之上。他们中还有七八个拥有超能力的。 但面对几十名打头阵的圣骑士，和那将他们克制得死死的圣光之力，他们一切引以为傲的能力，都不值一提。 更不用说这数百名德莱尼，是经过战火淬炼的真正的战士。几千年前，他们就在和形形色色的敌人战斗了。 他们的战斗意识与作战经验，显然不是这群只会徒手玩擒拿摔跤的吸血鬼能比的。 三百名德莱尼是以包围阵型攻入小镇的，这个兵力在任何一个时代，攻陷一个小镇都绰绰有余。 问题在于，他们的敌人是吸血鬼，是那群时速达两百公里、力量以吨计的种族。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敌人，可没什么团队意识、战斗意志。 察觉到不妙，这帮家伙就如鸟兽散。虽然他们尽力围堵，可最终还是被逃掉了十几个。 好在敌人被他们打了个猝不及防，根本没心思带诱饵一起走。 乔木救下了这个很可能只和他说过两句话的同事——后来的电话通信，对方应该都不清醒。 他是在曲光的遮掩下进入普莱斯家的。 毕竟今晚的一切，肯定被小镇居民拍下了不少。说不准现在还有几十部手机怼着窗户拍呢。他可不想入镜。 陆蓁被足以锁住一头牛的粗大铁链，锁在地下室中。 她的状态确实很奇怪。人醒着，却呆呆傻傻的，双眼呆滞无神，对外界的一切动静都没有反应。 乔木大致检查了一下，发现对方的衣衫还算完整，露在外面的脖子和手上，也没有发现什么伤痕。说明吸血鬼并没有虐待对方。 不过，对方身上……是真的臭。他甚至怀疑这段时间吸血鬼给是不是给对方吃……屎了。 他还小心翼翼捏开对方的嘴巴看了看，很正常，也没喷出一股恶臭气息。 不过他也懒得管，一刀砍断铁链，直接叫出内达：“帮我处理好她。” 随后他开了个通往树林的空间门，率先嫌弃地跳了进去。 “等等！”内达却直接叫住他，指着空间门那边，“去树林里怎么收拾？” “这不是河吗？”乔木指着黑漆漆的不远处，那边正传来潺潺流水声，“给她泡一泡，换身衣服不就行了？” 内达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但立刻脸色一变，捂住口鼻。 她干脆一下跳过传送门，在林子里大口呼吸了好一阵，才说道：“她得洗澡，泡一泡有什么用？就用那家的浴室不就行了？” “行吧，别被别人看到。”他捏着鼻子摆了摆手，自己又往后退了几步。 见内达瞪他，他还一脸无辜：“我是男的，不方便。” 乔木站在黑暗的树林中，迟迟不愿回去，就看着喜光的蚊虫，越来越多地穿过空间门，飞入地下室，绕着吊灯发出翅膀高频扇动的“嗡嗡”声。还有几只不长眼睛的，时不时要撞一下灯泡。 那边的内达，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叫，然后立刻回头招呼他过去。 他最开始以为对方是诈他，打算趁他过去拿一些不好的东西糊他一身。不过对方连连催促的样子，怎么看都不似作伪，他还是重新跨过传送门，来到对方身边，看到了地上的陆蓁。 “你怎么在这儿就脱她衣……”他的抱怨，戛然而止。 陆蓁的上衣被内达脱掉了一半，露出了沾满黄色污渍的小衣，和明显经过长期体型管理的小腹。 腹部，有一条丑陋的刀口，足有二十公分。缝合得非常粗糙，如同一条恐怖的大蜈蚣一般。 伤口明显已经发炎了，红黄掺杂的脓水与干涸后的结晶，遍布整个腹部。 “这是什么啊……”内达难以置信地捂着嘴，但马上反应过来，连忙放开。她双手僵在空中，似乎想往身上蹭，却又不舍得这身衣服，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但她的双眼，却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陆蓁：“他们这是干什么？取活体气管吗？” 她倒也不害怕，毕竟她的能力效果，比眼前这一幕可怕多了。 乔木眉头紧蹙，打量着还靠着墙、歪着脑袋，呆呆坐在地上的陆蓁，立刻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去按了按，看她肚子里有什么东西。” “你怎么不去按？！”内达立刻回怼，但刚怼完就意识到了乔木的意思，眼睛瞪得老大，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出去。”乔木也不和她争辩，直接下令。 内达没有丝毫犹豫，扭头就往楼梯口跑。 乔木头也不回地反手拽住对方的脖领子：“空间门！” 内达这才反应过来，转身一头钻进还未关闭的空间门，并摸着黑尽可能往远处走。 灯泡的亮度有限，树林里又四处都是遮挡。她走出没多远，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走两步就“哎呦”一声。 此时的乔木，已经在陆蓁面前蹲身，一手谨慎地将刀鞘抵在自己腹部，以防万一；另一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按压对方的腹部。 很快，他就触碰到一个硬块。他壮着胆子从周边按压了一下，又沿着痕迹一路按过去，发现应该是某种硬物的一条边，而不是一个面。 这玩意儿放进去的手法这么粗糙，就差把“内有炸弹”四个字写在对方肚皮上了。 他一时有些犯了难：自己可不是拆弹，而且对炸弹一无所知。 他对炸弹的唯一认知，都来自几部好莱坞和香港的相关影视作品。不用问都知道里面的专业知识九成都是胡扯蛋。 这炸弹是挤压引爆，还是晃动引爆？是定时还是手动？是接收信号引爆还是切断信号引爆？他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心中挣扎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有些惭愧地对痴痴傻傻的陆蓁说道：“咱俩无冤无仇，但也没恩没旧。而且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不过你既然选择了战斗类调查员这条路，多少都对这一天有过预料，对吧？” 说着，他就起身离开了地下室。上楼叮嘱德莱尼们沿来路撤退，去森林里等他后，他又转身回来了。 这次，他没有下来，而是站在楼梯半截处，刚好能看到对方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不是被自己弄死的调查员，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这让他多少都有些芝焚蕙叹、兔死狐悲。 最终，他还是开启空间门，离开了这个小镇。 半个小时后，小镇上唯一一位警长，带着他仅有的三名兼职警员，小心翼翼地穿过街道，摸到那个不合群的普莱斯家门前。 大门敞开着，或者说耷拉着——它已经被不知吸血鬼还是德莱尼给撞坏了，被仅有的荷叶拽着，才没彻底倒下。 他们胆战心惊地走进去，却并未看到想象中惨不忍睹的凶案现场。 房子里除了凌乱的战斗痕迹，以及几摊和街上时不时遇到的一样的不知名灰烬外，没有鲜血，也没有尸体。 像是主人被掳走了一样。 确认那群蓝色恶魔真的离开了，他们才略微放心地两两散开，四处搜寻。 很快，警长就发现了被囚禁于地下室中的女人。 他看着那个女人的肚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位肯定不是那群恶魔扔下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群浓眉大眼的普莱斯，竟然如此人面兽心！ 小镇只有一个诊所，一位外科大夫，连急救都没有。警长打电话将大夫从床上拽起来，通知对方自己十分钟后到，让对方准备救治。 然后，他就上前将那个不知被囚禁了多久，已经痴傻了的女孩小心翼翼拦腰抱起，向楼梯走去。 十几秒后，冲天的火光，瞬间吞噬了半栋宅子。剧烈的爆炸，又一次惊起森林中成群的飞鸟。 几公里外的乔木，感受着若有若无的爆炸声，感知着脑海中【项目实时执行人数：4人】的消息，叹了口气。 第498章 499.只会给我捅娄子 意大利，沃特拉城。 根据十三灵魂传回的情报，整个沃尔图里城堡，此刻极度空虚。 这有些出乎乔木意料。他的行动已经够磨叽了，从佛罗伦萨到科西嘉岛，又到意大利，再到纽约和宾夕法尼亚，最后又从纽约返回佛罗伦萨，护照上都盖了一堆章了。 结果沃尔图里家族的吸血鬼们，还没回来？ 这可不像阿罗那种谨慎到已经出现心理疾病的人的风格。 要知道，阿罗为了保护自己的伴侣，甚至直接用下属的超能力，将对方囚禁在城堡中，数千年来不得外出。 前不久刚被人埋伏过的他，谨慎地让十三灵魂将整个城堡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了个遍，确认那里真的守备空虚。 而且有了巴布洛，最大的好处就是情报更加准确了。 巴布洛在沃尔图里家族工作了十多年，对沃尔图里家族高阶成员的基本信息可以说如数家珍。 只听十三灵魂的描述，他就不假思索地道出了此刻城堡中所有人的身份。 确认了城堡中的基本情况，乔木直接在十三灵魂的警戒与引领下，穿过一道道墙壁与天花板，以所有吸血鬼都从未想过的方式，入侵了这座规模达到半个小镇的地下堡垒。 然后，他有惊无险地避开所有吸血鬼，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贾斯伯·黑尔，在对方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他知道阿罗此刻就在城堡中，只要他愿意，带着员工一拥而上，应该能直接干掉对方。 但这么做大概率不会终结项目，反而会导致项目直接重置。 原因很简单：阿罗这种【终极反派】，他的败亡，一定要有仪式感，而不能莫名其妙。 半个小时后，远在九千公里外美国西海岸的卡莱尔·卡伦，接到了一个电话。 “卡莱尔，是我。” 他立刻就听出了那熟悉的声音，和久违的语气。 过去半个多月里，他一直在尝试联系对方，但对方用疏离的语气说出的残忍的话，让他心痛难耐。 但他只能独自忍受，不敢告诉其他人，更不敢面对爱丽丝那先是充满期待，之后若有所觉，再后来失望，乃至绝望的眼神。 现在，对方的语气，让他心中重燃希望。 “我没事了。” 果然！他心中立刻充满惊喜。 “我暂时还不能回去。”对方却继续说道。 他愣住了，但马上反应过来：确实。贾斯伯一旦回来，就等于卡伦一家与沃尔图里家族公开撕破脸。 “之后乔会和你联系，”对方依然自顾自地说着，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这件事先别告诉其他人，尤其是爱丽丝。阿罗在镇上安排了眼线监视你们，我不知道是谁。” “我明白了，”卡莱尔强忍着喜悦，沉声道，“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 “我也是。” 没有更多的嘘寒问暖，电话就直接挂断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埃斯梅端着两杯红酒走过来：“是谁？” “一个朋友，”卡莱尔接过红酒，掩饰道，“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 埃斯梅打量了他半晌，见他没有说实话的打算，就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拙劣的谎言。 几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是陌生号码。 接起来，果然是乔木的声音。 “这是我的新号，之前那个暴露了，已经作废了，”对方同样直奔主题，“佛罗里达那场战争，你知道多少？” 卡莱尔朝埃斯梅做了个手势，后者乖巧地出去了，还从外面将门关上了。 和乔木联系的事情，同样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被阿罗知道，就是灭顶之灾。 “有所耳闻，但阿罗将我们排除在外了。应该是因为贾斯伯透露了咱们的联系。”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贾斯伯联系我了……” “切尔西对他的控制已经解除了，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得到乔木的确认，他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强烈的喜悦，让他有种放声大笑、开怀畅饮的冲动。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搂住埃斯梅，舞上一曲。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下意识问了一句。 对方没理他，反而要求：“发动你的人脉，我需要知道那场战争从头到尾的一切情况，事无巨细。” “好的！”卡莱尔的语气非常振奋，又发自内心地说道，“谢谢你。” “想要感谢我，就尽力做好这件事，”乔木很不给面子，“完成得越好，贾斯伯越能早回去。” …… 就在卡伦一家开始主动联系那些许久不见的老友时，奥兰多，凯厄斯正在大发雷霆。 “五十多人！”他在被精心布置过的客厅中来回踱步，急促的脚步与他愤怒的语气相得益彰，“不仅全赔进去了，还丢掉了人质，最后甚至在人类面前暴露了自己！” 他来到一个吸血鬼面前，一把薅住对方的头发，使劲一拽：“你们怎么有脸回来？！” “大人……”被他拽起来的吸血鬼，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我，我们并不知道，会遇到那些……” “这么说，都是我的错喽？”凯厄斯微微弯腰，冷笑着将脸凑到对方面前。 “不、不是，大人……”那只吸血鬼满脸哀求，“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我只想将情报带回来……” 凯厄斯冷冷注视着对方，良久，才再次开口：“对方有多少人？” “……”那吸血鬼哑然了片刻，才慌忙说道，“很，很多……一百……不，两百！或者……” “够了！你甚至都比不上人类！”凯厄斯大喝一声，将对方扔在地上，愤愤斥责，“法齐，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早就从那些人类上传到网上的视频大致推测出，那些所谓的“自然之子”，数量绝对在两百以上。 但这个废物，作为负责人，甚至连敌人有多少都没搞清楚，就逃跑了。现在竟然还敢回来复命？！ 将情报带回来？这个废物，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他恶狠狠地盯着身前这个只会低头认错的废物。 这群废物，只会嘴上说自己该死，却从没见过他们真的去死，仿佛他们就是要活着给自己惹麻烦，让自己擦屁股！ “你承认是你的错误了？”他轻柔的语气中，带着掩盖不住的恶毒，让身下之人抖得更厉害了。 “大……大人……” “既然认错了，”他不理会对方，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那就一并认罚吧。” 说完，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他的手，如毒蛇般直取对方的脖颈。 “凯厄斯。”一声呼唤响起，令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距离法齐的脖子，只有几寸之遥。 他看向门口，一脚将对方踹开，快步迎上去：“阿罗，你怎么这样就来了？” 阿罗从意大利赶赴美国，只带了一个保镖，一个身材清瘦的女性吸血鬼。可见他对对方的信任。 “不要急躁，我的兄弟，”他笑着轻拍凯厄斯的肩膀，“只是一次小小的挫折罢了。” 随后，他缓步向屋内走去，越过那些单膝跪地的吸血鬼们，来到凯厄斯为自己临时准备的王座上。 甚至都不征询对方的意见，他就直接坐了上去，动作、神态都无比自然。 而同为沃尔图里家族三位创始人之一、理应与他平起平坐的凯厄斯，也没有任何不虞，自然而然地立于他身侧，仿佛他的副手一般。 “人类已经封锁了卡索斯，我们根本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凯厄斯半是解释自己的愤怒，半是辩解为何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这个结果，谁都不愿意看到，但同样，没有任何人能预料到，”阿罗的神态依然轻松，“我相信，如果他们能提前知晓，他们一定会尽全力挽回的，对吧？” 最后的问题，是问向地上那群吸血鬼的。 后者纷纷点头称是，并再次请罪。 凯厄斯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没有说话。 他最恨的，是这群废物，竟然没有当晚第一时间联系他。而是缩头乌龟一般，直到事态恶化到再也遮掩不住了，才跑回来请罪。 但阿罗已经到了，并且直接干预此事，他就不会再越俎代庖了。 在沃尔图里家族中，他的职责是军事指挥官，马库斯管理族内庶务和外交事务，阿罗则负责战略筹划与审判工作。 他和马库斯，都将自己定位为阿罗的副手。 三人的关系非常稳固，否则也撑不过这三千多年。 “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阿罗说起话来，总是那么不紧不慢、轻声细语、风度翩翩，让人如沐春风。 凯厄斯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了。 具体情况？非常简单。 他们做了个局，打算引那两个漏网之鱼上钩。没想到却引来了一群鲨鱼！ 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自然之子”，突袭了小镇，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还被小镇居民怼脸拍下了上百条视频！ 最麻烦的是，事后不久，那里还发生了爆炸，炸死了一名警长和两名兼职警员，剩下一人重伤。 针对执法者的犯罪，还是爆炸案，可是捅了马蜂窝。 因为很可能是恐怖袭击，无论联邦的执法机构还是州执法机构，都坐不住了。 一大群执法机构蜂拥往过跑，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搞到了成吨的口供。 吸血鬼们并未和政府官方机构建立私下里的常态化联系，而是和一些紧要部门的各级别官员建立了私人联系，借助这些人手中的权力，维持保密。 也就是说，当他们的存在全方位暴露在各个执法机构甚至情报机构面前时，他们的一切布置，就都失效了。 现在美国政府出于自身利益考量，暂时还在自发且本能地替他们掩盖真相。但事情的主动权已经不在他们手中了，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沃尔图里家族三千年来坚持的保密隐藏原则，很可能会就此崩溃、失效。 “爆炸是怎么回事？”阿罗当然早就看到新闻了，也提前收到凯厄斯的汇报了，但他还是要当面问清楚。 “是……是那个女人……”半跪在地上的法齐连忙解释，“她坚持要这么做，说是以防万一……”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那女人就是个变态，明显和人质有矛盾。人质被俘的那段时间，谁都没兴趣搭理一个被囚禁的人类。 只有那个女人，哪怕对方完全没有意识，她也会绞尽脑汁羞辱对方。往对方身上撒尿都是家常便饭。 把地下室，甚至靠近地下室的房间，都搞得恶臭无比。 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她人呢？”阿罗打量着地上的几只吸血鬼，问道。 他还没见过对方，屋里的吸血鬼，除了凯厄斯和自己的贴身保镖勒娜特，其他的都不是高阶卫兵，他自然不认识。 “她……我们走散了……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法齐小心翼翼地回答。 阿罗不再说话。 这么多天，就是爬，也该爬回来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不回来了。 法齐知道，话问完了，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就到了。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决心为自己的性命而拼搏！ “大，大人……”他的语气中，满是哀求。 “说。”阿罗向后靠在冰冷坚硬的靠背上，语气依然平和，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都是那个女人……她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们，目标只有两人，所以我们才……” 他已经选好了甩锅对象，那个女人，再合适不过了。 阿罗缓缓点头：“所以，是情报出现了重大错误？” “是的，大人……” “而且，”阿罗没理会对方的辩解，又直接对身旁的凯厄斯说道，“我看了那些视频，那么多自然之子，确实不是他们能应付的。” “谢……”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那群自然之子的事情，”阿罗起身，若有所思道，“猎人和巫师，应该都是那群域外之人伪装的。但自然之子呢？” “她信誓旦旦地说过，那群蓝皮和域外之人没关系，”凯厄斯接话，“我审讯过其他人，所有人都不知情。” “但他们出现在卡索斯，成群结队，数以百计，目标明确。”阿罗尖锐地指出这个最大的疑点。 对方没有理会整个美洲大陆上数以千计的吸血鬼，反而杀进了一个小镇里。吸血鬼又恰好在那里布置了一个陷阱。 他们将吸血鬼杀得七零八落，也不追击，也不救人，就撤走了。 “也许，是那两个域外之人，和他们建立了联系？请他们出手？”凯厄斯猜测。 “那么多蓝皮，之前躲在哪里？几千年来，我们从未听说过。”阿罗不接受这个猜测。 “某个域外之人的特殊能力？”凯厄斯继续猜测。这些可能性，他之前就都考虑过。 “能力是召唤一支强大的军队？”阿罗不置可否，“算了，先去见见其他人吧。” 他对凯厄斯笑道：“你找我来，不就是安抚那些人的吗？” 听到阿罗拦下了这个本属于他的差事，也没有责备他，凯厄斯松了口气。 他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逃兵：“他们怎么办？” 跪地的吸血鬼们，将头低得完全贴在地上，为自己的命运祈祷。 阿罗笑了笑，起身来到他们面前，柔声问道：“你们愿意弥补自己的过失吗？” 谁会不愿意呢？ 见状，他笑得更开心了，扭头对凯厄斯道：“让他们所有人连晋三级好了。毕竟能回来，已经很了不起了。另外，让德米特里去找那个女人，必须把她带回来。” 法齐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阿罗，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出现幻觉了。 阿罗大人，不仅宽恕了他们，还给他们连晋三级，跨越了需要至少上百年才能越过的阶梯？ 看着阿罗大人那温和的面孔，他胸中那团之前因为任务失败而惶恐熄灭的火焰，再次燃起。 为了阿罗大人！为了沃尔图里家族！ 凯厄斯点了点头，看着地上那群疑惑、茫然、不敢置信，或被狂喜冲昏了头、或一脸崇拜的蠢货们。 尤其是那个一直狡辩的法齐，本就是中阶卫兵，联晋三级后，已经是高级卫队成员了。 要知道，自费利克斯被那群卑鄙的猎人袭杀，整个沃尔图里家族现有的高级卫兵，也只有寥寥九人而已。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共处了三千多年，他太了解阿罗了。 第499章 500.谈判 奥兰多，距离凯厄斯下榻的豪华别墅几公里的五星级酒店。 这里已经被吸血鬼们包场了，现在除了赚足了小费的工作人员外，就只有严密防备的吸血鬼。 酒店高层的豪华会议室中，十余人正在召开一场前所未有的会议。 意大利的沃尔图里、英国的蒙塔古、俄罗斯的奥列格、印度的惠普尔、秘鲁的尤潘基、埃及的艾姆谢特、索马里的邦特家族。 全部七个成员数量达到三位数、权倾一国的吸血鬼家族，七位族长汇聚一堂。这是吸血鬼社会从未有过的事情。 因为他们要处理的，是吸血鬼世界从未面对过的大事件。 “阿罗，这次的祸，是你们沃尔图里闯的吧？你却还坐在主位上？”说话的中年白人，上身衬衣领带夹克西装一件不落，下身却是一双白色长筒袜，和一件蓝绿相间的格子裙。 “没错，难道不该是你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吗？”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黑人，用略显晦涩的英语附和道。 除了头、脖子、双手和赤裸的双脚，他全身上下都被一块镶着繁复花纹金边的奶黄色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哦，查理斯、西塞，”阿罗的脸上，依然是那副永恒不变的虚伪的笑，“此时此刻，我们难道不应该同舟共济，先渡过难关吗？” “是帮你渡过难关吧，”一个一头棕色卷发、一脸金色络腮胡的壮汉，大着舌头冷笑道，“然后再让你骑在我们头上拉屎？” “留里克，我以为一千两百年来，你我之间的友谊，已经超越利益纷争了。”阿罗用轻柔的声音埋怨，却只换来对方的一声冷哼。 “收起你的油腔滑调吧，”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冷声道，“三千年前，是你亲自制定了这项律法。现在，却是你的家族，在我们最需要遵守它的时候，打破了它。” 那个男人双手抱胸，微微仰头，他额头束带上鹅蛋大的天蓝色宝石，在阳光下湛湛生辉：“自诩公正的你，打算靠嘴皮子偿还罪行吗？” 阿罗收起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一言不发。 直到对方被他看得有些毛了，他才深深叹了口气：“荷尔-阿哈，我没想到你会跳出来。” 他依旧绷着脸，视线扫过在座的所有人。 其中一些，似乎畏惧他的视线，在与他目光交汇之前，就看向他处。 “很好，”他点了点头，冷淡说道，“看来你们已经私下达成一致了。” 随即，他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后椅子上的凯厄斯。 后者了然起身，开始讲述卡索斯的前因后果。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在他讲述完后，一个典型印度人容貌的中年男子开口了。 他那一身酒红色裹裙与长衬衫，布满金色丝线勾勒出的莲花图案，透着无比的奢华与贵气。 他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你想表达什么呢？大敌当前？抑或你也是为了整个种族？希望以此脱罪？” 这番话出口，其他人纷纷配合地露出不屑的冷笑，或不满的怒容，想要提前堵住阿罗的嘴。 “优婆离，几个世纪不见，你还是这么缺乏耐心。你真的是佛陀弟子吗？” 印度人的脸上顿时怒容浮现，他对外宣称自己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这也是他最在乎、最不容他人质疑的点。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 阿罗的表情仿佛毫不在意，但这犀利的反击，足以证明他们确实打到对方的痛处了。 “我不管你想搞什么花样，wop。在你的家族将我们所有人置身于危险之中一事得到妥善解决之前，我不会和你讨论任何事情，任何！” 一个穿着一身黑白相间传统斗牛士服装的帅气中年男子说道。 wop，是美洲人，尤其是美国人，对意大利人的歧视性称呼。 阿罗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没有和对方说话。 秘鲁的尤潘基家族创始人拉米罗，其实是西班牙人，之所以现在在秘鲁，完全是被他，或者说被凯厄斯帅军赶出来的。 所以几百年来，被迫发誓永不踏足欧洲半步，以换取活命机会的拉米罗，恨透了沃尔图里家族，一直和他们过不去。 阿罗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和对方对话，而是问所有人：“如果我坚持要先讨论对策呢？” “那我们就只能离席了。”荷尔-阿哈立刻回答，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阿罗看着这个来自埃及的吸血鬼。据传说，对方曾经是埃及第一王朝的国王，已经活了五千多年了。 甚至有传言，荷尔-阿哈是被奥西里斯诅咒的第一位吸血鬼。 阿罗自然不信，这个传说就和优婆离是佛陀弟子一样不靠谱。但不可否认，荷尔-阿哈，是在场唯一一位比他更年长的吸血鬼。 显然，他们就是笃定自己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他们撕破脸。 所有人都在一条破船上，现在双方就是在赌，谁更不怕死。怕死的那个，就只能做出让步。 典型的懦夫博弈。 他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脸上再次浮现出虚伪的笑容，缓缓开口：“追责与商讨对策，难道不是一件事吗？” 其他六人纷纷交换目光，思索着、沉吟着。最终，谁也没有再发出反对声音。 阿罗认输了，并主动亮出了底线。之后能抢下多少，就要各凭能耐了。 …… 沃特拉城，一条羊肠小道上。 “你说的歌唱者到底在哪？你就不能直接把对方掳走吗？”海蒂走起来盈盈一握的腰肢左右摆动，整个人顾盼生辉。 她的声音好听极了，如同歌唱的百灵鸟，可说出来的，却是不耐烦的抱怨：“你的伤什么时候好的？我上次见你时，你还全身都是那种紫色伤痕呢。” “气味就是往这里来的，”前面领路的阿夫顿回头笑道，“歌唱者太罕见了，谁知道吓到他们会不会影响血液的口感和味道？我得小心一些。算我欠你的。” 海蒂眼球一转，故意问道：“你怎么不让切尔西来帮你？” “她昨晚就被阿罗大人连夜叫走了，我都只来得及和她见上一面。”阿夫顿摇头道。 海蒂笑了笑，用优美的音色和语调，说着恶毒的话：“阿罗大人，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的伴侣。” 然后，她就看到，阿夫顿面无表情地回头盯着她。但很快，对方脸上，就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比起前者，后者反而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并不打算真的得罪这家伙。虽然整个家族都知道这家伙是个废物，但大家也都知道，切尔西有多受阿罗大人器重。 她心思转动，脸上浮出妩媚的笑，正要说些什么安抚对方，或者干脆撒个娇让对方原谅自己。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海蒂。 但突然站住的阿夫顿，抢先一步开口了。 “回去吧，”在海蒂惊讶的目光中，他冷冷说道，“气味消失了，我跟丢了。” 说完，不理会对方的欲言又止，他就迈步要走。 这家伙真的生气了？海蒂一时有些懵。 她之前不是没开过这类玩笑，或者说仗着自己的能力，她开玩笑一向恶劣。比这个还恶劣无数倍的玩笑不计其数。 这还是她印象中对方第一次因为她的玩笑朝她发脾气。 这家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那奇怪的伤情折磨太久，性格扭曲了？ 她正要说什么，后面突然响起什么动静，紧接着就是一股浓郁的人类气息。 海蒂心中一惊，毫不犹豫地向前扑去。 这一扑，让她成功躲开了对方伸向她脑袋的罪恶之手。 人们都过分关注她的超能力，总会不自觉地忽视，她身为吸血鬼的身手，以及跟随凯厄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战斗经验。 扑出去的海蒂，单手撑地，一个空翻，转身半蹲落地，也看到了身后的偷袭者。 是一个亚裔青年。 她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阿夫顿，是猎人，小心！” 话音刚落，她的身后，阿夫顿的双手，竟然直接捂在她脸上。 海蒂有些迷茫，没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一股巨力，直接扭断了她的脖子。 海蒂的“尸体”无力地瘫倒在地，阿夫顿却并没有任何欣喜或邀功，而是谨慎地低下头。 “大人……”他知道对方肯定看到、听到刚才的事情了，想要解释，却又摸不准对方的脾气，不敢开口。 那天在城堡中养伤的他，被突然穿墙而出的对方扭断脖子，带到另一个世界，治好自己的伤，归还自己的灵魂。 那一刻起，他就彻底从科林的能力中摆脱出来了。 科林能让人对当前的现状感到满意，不愿做出改变。 他意识到，他和切尔西，甚至可能是绝大多数高阶卫兵，能为家族效力这么多年而没有厌倦，都是对方的“功劳”。 能力失效后，积累千年却被隐藏起来的对家族、对现状的种种不满，瞬间爆发，化作无穷的恨意。 再加上失去千年的灵魂融合的那一瞬间，那种仿佛饮用了全世界无上美味之鲜血的满足感、愉悦感、舒爽感，让他再也不愿与自己的灵魂有哪怕一分一秒的分离。 就和那个巴布洛一样，他毫不犹豫地对这个让自己这段时间饱受痛苦折磨的人类，宣誓效忠。 之后，他奉对方命令，将对方点名的中高阶吸血鬼，一只只带给对方进行“救赎”。 这次的目标，自然就是海蒂。 但这个女人的话，惹毛了对阿罗恨到极点的他，让他生出了放弃对方的心思。 他想报复对方，不将对方带给老板，让对方和行将就木的沃尔图里家族一起，烂在这里。 但被老板撞破了。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乔木没多说什么，只是警告了一句。 毕竟是新员工，还需要磨合，不能上来就噼里啪啦扇耳光。 这也让心中忐忑的阿夫顿松了口气。 下一秒，一副美丽的天使翅膀展开。 随后，小巷中便空无一人了。 …… 奥兰多的谈判，已经持续三天了，激烈程度却有增无减。 昨天谈判尾声时，一心分秒必争、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阿罗，做出了他自认为的最大让步： 各吸血鬼家族，可自行与所在国家人类政权接触、谈判。那些没有大家族的国家，则采取先到先得的模式。 说白了就是，沃尔图里家族放弃了对各大吸血鬼家族的管理权，以后大家各管各的。 吸血鬼世界，由共尊周王，正式进入诸侯割据时代。 这不仅是因为沃尔图里家族这一次巨大的失误被抓住了同脚，更因为他知道沃尔图里根本没能力约束其他吸血鬼与人类的接触、沟通。 就算硬撑着，他的通知也只会名存实亡，令他声誉扫地，不如主动后退一步，以争取更加自由的空间和更大的余地。 那群当时他误信为“吸血鬼猎人”的域外之人，和那群奇怪的蓝皮甫一出现，他就隐约预料到这一天了。 不过他并不慌张，而是一直暗中权衡，制定各种预案。 他曾用了一千年时间，一一击败了所有挑战者，让家族，也让自己登上顶峰。 现在，他依然有信心，击败这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在将来，重返属于自己的王座。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群家伙的贪婪。 “卡索斯的暴露，你不会真的想要蒙混过关吧，阿罗？”尤潘基的拉米罗率先发难，“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公正者’吗？” “或者，你可以将那条律法写在纸上，当着我们的面吃下去。” 拉米罗饱含恶意的讥讽，让在场的吸血鬼哄堂大笑，沃尔图里的成员则怒目圆瞪。 阿罗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凯厄斯示意其他人冷静。 “我以为，这个问题在第一天已经解决了，”阿罗双手十指交叉，手背垫在下巴处，轻声问道，“还是说，过去几天的谈判，全都不作数了？” 我之前说得很明白，会用后续的让步来换取这个事件的平息。如果你们还拿它说事，那之前的一切让步，就都无效了，接下来大家各凭本事吧。 会场陷入死寂。沃尔图里家族以撕破脸相威胁，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以利贿掩盖错误，‘公正的阿罗’就是如此行事的吗？”片刻后，惠普尔的优婆离冷笑，“对外人严格执法，对族人百般包庇？传出去的话，会让很多人失望吧？” 事情总会传开，没有我们几位的背书，你真打算舍弃自己维持了三千多年的公正人设吗？ 优婆离一句话，将几位原本贪心不足的背信弃义，变成了替阿罗维持声望的全新条件。 “阿罗，惩罚族人自然令人难过，”艾姆谢特的荷尔-阿哈也开口了，“但我们冷血一族能够延续至今，靠的难道不正是对律法的敬畏与严守吗？如果失去了这些，我们该如何与人类抗衡？”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蒙塔古的查理斯立刻接茬：“如果这真的让你心痛难耐的话，我们当然能够理解，也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不过，帮助是相互的，不是吗？” “例如呢？”阿罗冷声问道。 “例如，我对美国中西部就很感兴趣。”图穷匕见的查理斯，满脸都是虚伪的笑容。 但此话一出口，其他人反而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察觉到自己的贪婪犯了众怒，他立刻改口：“尤其是大湖区，那里的风景，令我印象深刻。” 第500章 501.都没有意见了 阿罗冷眼看着其他族长你一言我一语，摆明了就是逼他做出更多让步。 沃尔图里家族绝不会满足于控制孱弱的意大利和区区南欧，一定会抢先和美国政府进行接触，甚至垄断这个国家。 其他人自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所以他们联合起来，继续逼迫阿罗，逼迫他在“共享美国”一事上松口、让步。 否则，阿罗就必须处置卡索斯事件的负责人，他的左膀右臂，凯厄斯；或者别的某位地位不低的家族成员。 沃尔图里家族内部，将因此出现裂痕，成员的忠诚会遭受极大的打击。 而如果他咬死了什么都不做，沃尔图里的公正之名将彻底崩塌，这个家族的虚伪将被所有吸血鬼看在眼中。接下来的新时代，他将很难借助那些小家族的力量，向其他国家渗透。 独占美国，是沃尔图里未来再次崛起的最大依仗。保护家族成员，则是家族当下的根基。维护公正之名，更是家族的核心利益所在。 阿罗必须三舍其一，其他人才会心满意足。 “嘟、嘟、嘟。” 他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其他族长，手指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 凯厄斯转身离去，很快又返回，而他的身后，几十名沃尔图里家族的吸血鬼鱼贯而入。其中还有五人，浑身是伤、手脚折断，被人拖进来。 这看着也不像要搞武力谈判啊？其他族长面面相觑。 “你们的身份。”凯厄斯下令。 距离他最近的一位黑袍吸血鬼率先开口：“我是沃尔图里家族高阶卫兵第十人，法齐·哈林顿。” 其他人纷纷交换眼神。 众所周知，沃尔图里家族目前有五位核心成员，和不超过十位高阶卫兵。这十余人，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跺跺脚就能让吸血鬼社会地震的大人物。 后法奇旁边的人，挨个介绍自己，全都是沃尔图里的中阶卫兵。 如此多的中高阶成员一同现身，哪怕是这些族长，也没怎么见过。 随着这些人介绍完，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那五个惨兮兮的吸血鬼身上。 “他们又是谁？”凯厄斯明知故问。 法奇立刻主动解惑：“他们，都是卡索斯行动的参与者。行动失败后，他们不仅没有返回家族，反而试图逃跑。” “那你们和他们的关系是？”凯厄斯继续问道。 这一次，法奇犹豫了片刻，才答道：“我们也是那场行动的参与者……” 其他六位族长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这些活了数千年的人精，哪里还猜不到阿罗的意思？ “那么，你们在卡索斯行动中所犯下的错误，你们愿意弥补吗？”凯厄斯轻声问道。 “愿意！”法奇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们愿付出一切，来弥补我们的过错！” 明明犯下大错，却被连升三级，这份功劳让他寝食难安。现在，大人提出将功补过，他当然不会有丝毫犹豫。 阿罗大人不仅原谅了他，还额外奖励了他。这份恩情，他如何能不报答？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想法。那五个逃兵，也想要争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十余名吸血鬼纷纷表态。 之前一直坐在座位上，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的阿罗，这才起身，微笑着看向他们，满脸感动地说道： “感谢你们，为家族做出的牺牲。以沃尔图里之名，你们将永垂不朽。” 激动的法奇还要说什么，却突然愣住了。 永垂不朽？ 和他们一起进来后，就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卫兵，突然动手了。 十几颗人头，齐齐落地。 法奇还没来得及逆袭的人生，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但事情并未就此了结。 一旁的凯厄斯，接过卫兵为他准备好的佩刀，夹在自己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一撬，他的右臂，立刻整条落在地上。 随后，他又接过另一个卫兵递过来的瓶子，将里面的液体直接倒在自己右肩。 液体流过伤口时，发出“呲呲”的声音，并冒起一股血红色的烟雾。 “作为卡索斯行动的批准人，凯厄斯也要接受惩罚，”阿罗甚至都没看对方一眼，就坐回座位上，“从此刻起，他的右臂，都不会存在了。”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其他族长，平静问道：“这样够了吗？” 其他六位族长，纷纷低头，或垂下眼帘，避免去看阿罗那平静之下，蕴含着无尽暴风骤雨的眼神。 更为了不去看凯厄斯那凶残的视线，和喋血的表情。 良久，奥列格的留里克，才壮着胆子开口了：“迈阿密的行动中，我们俘虏的那七个猎人……” 声音戛然而止，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俄国壮汉，看到阿罗的眼神，竟然不敢再往下说了！ 阿罗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盯得他坐立难安，甚至毛骨悚然。 终于，他撑不下去，嘟囔道：“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 七大家族和无数小家族的共同行动，结果被俘虏的七个猎人，却全都被沃尔图里抢走了。 其他六家本就决定这次怎么也要在这件事上分一杯羹。 谁也没想到，阿罗竟然能这么狠。 将十几个中高阶干部，直接一次性处决；疯狗凯厄斯，甚至丢掉了一条胳膊。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的级别，都是临时提起来的。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沃尔图里的面子丢到这种程度，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不仅说不出什么，这个梁子也彻底结下了。 所有人都要做好准备，在漫长的未来，随时承受沃尔图里突然降下的怒火，突然发起的报复。 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也没心思，更没气势去抢夺更多利益了。 什么“以后再说”，其实就是默认了沃尔图里独自将那七个俘虏吃干抹净。 “如果都没有意见了，”阿罗那令人胆寒的表情消失了，脸上又浮现起那标志性的虚伪笑容，“那就可以立誓了。” “按照传统，还要五天……”邦特的西塞，用蹩脚的英语犹豫道，似乎觉得要等太久，想要现在就定下来。 但依照古老的传统，七家会谈，必须于第八天立誓。 因为上帝七天造物，作为“被上帝憎恶”的种族，他们以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仪式，来表达自己对上帝的叛逆，甚至背弃。 今天才是第三天，他们要等五天才能立誓，这三天的一切成果，才能生效。 “已经拖了这么久了，五天而已，沃尔图里等得起。更不会背信弃义，”阿罗无所谓道，“你们会吗？” 所有人纷纷摇头。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其中多少都有些讥讽的意味：“那就耐心等待吧。” 说着，他直接起身：“正好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这个国家，以后，少不了要和她打交道了。” 沃尔图里的人，随着阿罗鱼贯而出，很不客气地留下其他六家在屋里。 六位族长没有为这失礼而动怒，也没有说话，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而走廊中，阿罗也终于收起了他的虚伪，关心地看向凯厄斯：“没事吧，我的兄弟？” “放心，兄长，”凯厄斯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我会讨回来的！” 他自然不会怪罪自己的兄长，但那威逼过甚的六人，他记住了。 “他们还真敢……”凯厄斯狞笑着，话却没有说完。 “这是好事，”阿罗叹了口气，看了对方一眼，解释道，“说明他们确实打算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 他做出如此巨大的让步，核心原因就是，他害怕那六家私下联合起来，恶向胆边生。 虽然他有信心沃尔图里家族一定不会输，可赢了之后呢？他们要怎么应对人类？ 所以，他宁可放弃一时的统治权，以此勾住那些蛀虫，也绝不能坐视吸血鬼爆发内战。 …… 宾夕法尼亚州首府哈里斯堡。 一位穿着干练且精致的中年妇人，走进一家高档咖啡厅。 不少客人看到她后，纷纷起身和她打招呼，她也一一颔首致意。 这位，正是宾夕法尼亚州的总检察长，凯瑟琳·凯恩。有传言，她很可能会参与竞选下一任州长。 悠扬舒缓的音乐中，人们看着她走向一张桌子，同桌早已坐着一位年轻的亚裔。 虽然大家都好奇那个穿着“随意”的年轻人的身份，但他们还是懂事地挪开视线，不再关注那边。 “汪文中？”凯瑟琳有些晦涩地念出这个她来的路上为了记忆念叨了无数次的中国名字。 “是我，初次见面，凯恩女士。”正在啃三明治的汪文中起身，胡乱擦了擦手，又正了正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蓬松西装。 “你说你知道卡索斯爆炸案的真相？”两人一坐下，凯瑟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先看看这个吧。”汪文中没有回答，而是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出一段视频，递给对方。 凯瑟琳没急着接过来，而是先戴上挂在胸前的眼镜，才认真看起来。 只看了几十秒，她就按下暂停键，满脸不高兴地问：“这是什么恶作剧吗？年轻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双手攥着三明治刚，啃了一口的汪文中则一脸惊讶：“他们连这些事情都没告诉你吗？就是说，联邦机构完全把本地部门排除在外了？” 凯瑟琳没说话，而是隔着小巧的金框眼镜，审视着眼前的青年。 汪文中却浑不在意，他耸了耸肩，犹豫了片刻，最终也没将手里的三明治放下：“这段视频你可以拿走，我相信它会帮你争取到一些你应得的权利。” “你是认真的？”凯瑟琳已经不想再和这个明显沉浸在阴谋论中的年轻人沟通了。 如果她将来需要这个群体的支持，她大可以打ufo牌，而不是……吸血鬼？真的？她都快被气笑了。 “女士，在你离席之前，不妨打一个电话，给你认识的，有资格了解调查进展的人。” 汪文中悠闲地劝说：“你可以问问对方，对意大利的沃尔图里家族了解多少。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谈下去。” “意大利？是某个黑手党家族吗？”凯瑟琳随口问道。 汪文中没有解答，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是吗？” 说完，他不再理会对方，继续攻击自己手上还剩下一半的食物，时不时就一根薯条。 他身上现金不多，前一段时间过得并不算好。见到乔木后，才从对方那里搞到了一笔数额不小的现金，最近吃的东西才像模像样了。 凯瑟琳看着对面这个毫无礼节可言的华裔，和他那吃了一嘴的番茄酱，人步骤直皱眉头。 但她还是起身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播出一个电话。 等汪文中彻底剿灭三明治，开始对付剩下的薯条时，她才回来。 但出乎汪文中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坐下，而是林齐了自己的小挎包。 “这段视频我拿走了，”凯瑟琳说道，“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 汪文中一听懵了，甚至都顾不上擦手，就连忙起身去阻拦直接就要离开的对方。 “怎么了？”凯瑟琳·凯恩低头死死盯着他那只揪着自己袖子的油腻的手。 “你不听听我的诉求？” “感谢你的新人。等我确认了此事的真伪，我的助理会联系你。” 对方的客套话，哪怕没和政客打过交道，汪文中也听出来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的他，心中一时恼极。 他深吸一口气：“我给你点的咖啡，你还没喝呢。” “不必了，谢……”凯瑟琳正要拒绝，就对方了对方那饱含危险意味的眼神。 她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惹毛对方了。 而且仅凭这个眼神，她就确定，眼前这个年轻人，和那些只会躲在电脑后面脑补各种阴谋论的宅男不同。 周围已经有数道隐晦的视线投过来了，不远处的侍者也察觉到不对，正往过走。 这个咖啡厅档次很高，能进入这里的，都是上流人士。 凯瑟琳不想让别人看自己笑话，就乖乖坐回座位上，示意对方也坐下，又朝侍者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我还有时间，你可以提一提你的诉求。”她姑且将电话中那位熟人的暗示抛诸脑后，决定给对方一个说话的机会，以安抚对方。 汪文中打量了她半晌，并未急着开口，而是端起自己的那杯咖啡，朝对方示意。 凯瑟琳强忍着不耐烦，端起自己的咖啡，小酌了一口，立刻提醒道：“我下午还有会。” 汪文中看着杯中液位下降的咖啡，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又取了根薯条，塞进嘴里。 他随即反问道：“为什么拒绝我？” 凯瑟琳眉头一皱，正要搪塞，脑子却一乱，什么话都忘记了。 片刻之后，她突然觉得没必要隐瞒，实话实说就好了。 “我的朋友向我保证，沃尔图里家族有着极大的能量，足以将我送上州长宝座。”她露出略显得意的笑。 “你打算投靠对方？”汪文中恍然，“爆炸案呢？” “是接触，与考察合作，”凯瑟琳不悦地说道，“至于爆炸案，我打算误导布莱文斯来抢功劳，那个家族会给他一个惊喜的结果。” 好家伙！汪文中甚至都懒得问布莱文斯是谁。 一通电话，不仅收买了州检察长，还直接敲定了排除异己、操盘州选举的大事。 还好是自己来办这事儿，不然换谁都得黄。 他心中又震惊又庆幸得意。 第501章 502.结盟 “卡莱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查理斯倚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 “当然，查理，我很清楚。”卡莱尔恭敬地站在门口，他的左右两边，则是爱德华和爱丽丝。 在这个房间中的吸血鬼面前，他们可没资格入座。 “阿罗夺走了我的孩子，还在觊觎我的其余家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坚定说道，“同样的，如果让沃尔图里得到美国，你们也将陷入我此刻的绝境。” “已经一周了，卡索斯事件被媒体彻底扭曲成21世纪的《女巫布莱尔》，小镇居民的声音也被彻底压制了……”他严肃地和每一个人对视。 “其中有你们的功劳吗？”答案不言而喻，“你们曾料到过，沃尔图里家族在美国也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吗？” “查理，就连新闻集团旗下媒体，都在替他遮掩。在此之前，他们有咨询过你的意见吗？” 听到这话，查理斯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脸上也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拉米罗，”卡莱尔又看向斗牛士，“当年你被凯厄斯逐出欧洲，远走秘鲁。几年后，你又打算去哪？中国？南极？” 拉米罗勾了勾嘴角，似乎想要勾起一个冷笑，最终还是失败了。 “别假惺惺的了，卡莱尔，”他冷冷说道，“当年的战争，作为凯厄斯的左膀右臂，你的‘贡献’也不小。” 卡莱尔没打算和对方争辩，又对场上体型最健硕的那人说：“留里克，你一直想要独占北极，打造水晶之城。沃尔图里占据美国后，会把加拿大留给你吗？会把北极圈留给你吗？” “世界大得很，阿罗统治不了全部，”留里克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也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在这种节骨眼上，去和最强大的家族开战。”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卡莱尔没有顺着对方，而是选择了“行动”这个听上去没那么严峻的词，“等凯厄斯的军队踏入圣彼得堡，要求你交出一条手臂的时候吗？” “卡伦，我知道你交际广阔，”那边的西塞主动开口了，他有些蹩脚地冷声道，“但你最好不要觉得你有资格和我们平起平坐，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 “我从未想过自己和你们一样，西塞，所以此刻我是站着的，”卡莱尔一语双关道，“当然，我理解你，毕竟在做所有人中，你的压力是最小的。沃尔图里对非洲大陆没兴趣，对索马里没兴趣。” 所以西塞可以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可你们其他人呢？ “卡伦，你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呢？”从他进屋后就一言不发的荷尔-阿哈，终于开口了。 这让卡莱尔松了口气。 对方的问题，听上去是质疑他的目的，实则是在往下推动谈话的进程，在卡莱尔挑明其他人的痛处后，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避免谈话陷入情绪化的对峙。 “贾斯伯·黑尔，”卡莱尔真诚道，“我只想救回我的孩子、我的亲人。” “据我所知，那个黑尔，已经在兢兢业业为沃尔图里效力了，”查理斯说道，“没有人能从切尔西手里把人夺回来。” 卡莱尔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和我的家人不会放弃。” “你不放弃，就要我们替你火中取栗吗？”斗牛士冷笑。 “是各取所需！”一旁的爱丽丝早就对这种无休止的扯皮感到厌倦了，忍不住大声反驳。 拉米罗表情一冷，坐在椅子上的身影一晃。 但同一瞬间，荷尔-阿哈倏地伸出右手，使劲一按。 卡莱尔则慢了一拍，但还是侧步挡在爱丽丝面前。 “嘭”的一声闷响，拉米罗一个失衡地后仰，后背撞在椅子的靠背上。 他扭动着身体挣扎了两下，却没有站起来，仿佛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在椅子上。 而那边沙发上的荷尔-阿哈，右手依旧悬空，仿佛在按压着什么无形之物。 “拉米罗！”卡莱尔微微弓身，发出警告的语气。旁边的爱德华和身后的爱丽丝，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还是一同摆出战斗姿态。 但斗牛士没理会他们，而是颇为忌惮地瞥了荷尔-阿哈一眼，就倚在靠背上，跷起二郎腿。 后者见状，也收回了右手。 同样没怎么开口的优婆离，斜眼看了埃及人一眼，缓缓说道：“卡伦，如果你只想靠嘴皮子就让我们替你卖命……” 他冷冷地注视着对方：“你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的。” “卡伦一家不需要任何人卖命，我们只是在寻找盟友。”爱德华也开口了。 因为性格原因，他的语气更加平缓，不像爱丽丝那么冲动。 他认真说道：“无论你们如何选择，我们都会去营救家人，不惜一切代价！” 场面一时安静了，几位族长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眼前三个不怕死的家伙。 几千年来吗，吸血鬼都一向注重家庭、家族。但绝大多数所谓家族，都只是利益或志趣的结合罢了。 亲情？那玩意儿不比歌唱者常见多少。 “还真是感人肺腑啊，”西塞感慨了一句，又问，“那么，你们又能为盟友做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是哪句话感动了对方，还是什么原因，原本和沃尔图里家族最没有利害冲突，也是预期中最难说服的西塞，竟轻轻推了他们一把，也成了荷尔-阿哈之后，第二个帮助他们的族长。 卡莱尔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激，认真说道：“我们没有能力干预北美的事情……” 拉米罗迫不及待地发出一声嗤笑。 卡莱尔听而不闻，继续说道：“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无论这边发生什么，意大利的沃尔图里，都不会有任何支援。” 房间中顿时又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门口的三个卡伦，似乎想要从他们的脸上，找出任何说谎的蛛丝马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卡莱尔？”查理斯又问出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但卡莱尔还没来得及开口，留里克却笑出了声，而且越笑声音越大。 大笑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止住，不停地摇头：“所以，马库斯那个老东西，已经离开沃特拉了？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显然，他认为沃特拉城城剩余的沃尔图里主力，已经在前往美国的路上了，所以卡莱尔才敢说出此等大话。 “马库斯还在沃特拉的城堡里，没有任何要出来的意思，”卡莱尔淡淡说道，“这种小伎俩，能骗过你们吗？” 这一捧，把留里克噎住了，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羞恼。 “优婆离？”荷尔-阿哈征询地看向印度人。 后者点了点头，对卡莱尔说：“把你的承诺再说一遍，完整的，没有丝毫歧义的。” 卡莱尔的心脏立刻激烈跳动。 优婆离的能力，能够判断真伪，没有任何人能欺骗他。 意大利的沃尔图里不会支援美洲，这个承诺，源自乔木信誓旦旦的保证。事实是，卡莱尔也不清楚乔木能否做到，要如何做到。 即使沃尔图里家族的绝大部分主力，都已经抽调到美国了，它在全球各处的据点也许已经空了，但沃特拉城作为对方经营三千年的老巢，绝不会轻易搬空，肯定还有足够的力量。 单拎出那股力量，也足够和在场的任何一个家族相媲美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卡莱尔还是按照优婆离的要求，认真、完整地，将他的承诺说了一遍。 “有趣，”优婆离沉吟着，脸上竟然浮现出奇怪的笑意，“竟然是真的。” “这有什么有趣的？”留里克嗤笑一声，“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的事情，”卡莱尔立刻回怼，“还是说，你们也会将自己的行动计划和盘托出？” 留里克又被怼了一次，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就想发作。 但优婆离却开口了：“不是他的承诺是真的……” “他撒谎？！”俄国人精神一振。 优婆离却不理他的打断，自顾自地说道：“‘意大利的沃尔图里家族成员，不会支援美洲的族人；马库斯不会支援阿罗’，这件事是真的，未来真的会发生。”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印度人，然后又同样震惊地看向卡莱尔。 而卡莱尔，甚至险些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半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严重低估优婆离的能力了！对方的能力，并不只是判定语言的真伪！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爱丽丝一眼，女孩则一脸茫然地和他对视，显然并未意识到对方话中的潜台词。 “你是怎么做到的？”就连西塞都忍不住追问了，“你打算怎么做？” 卡莱尔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能说什么？说“我也不知道”吗？ “好了，诸位，”窗边的查理斯笑着开口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刨根究底，可不是盟友该做的事情。”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总要有所决断了，不是吗？”他脸上那种商业化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则是发自内心的亢奋。 他环顾四周：“我同意和卡伦家族结盟——当然，前提是六家全部同意。” “我同意。”埃及人平静附和。 “还有我。”索马里人也加入了。 剩下三家，却都没有任何表态。 卡莱尔的心脏，都紧张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 “实话实说吧，”拉米罗不再找碴，而是认真说道，“就算没有马库斯的支援，咱们六家合起来，也不见得是沃尔图里的对手。” 留里克立刻点头：“没错，就算赢了，也是惨胜。如果输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为什么要掺和这种事情？沃尔图里还真能杀到北极不成？” 三比三，场面陷入僵持。但三家投了赞成票的人，谁都没有开口。 他们只是表示支持，不代表他们要替卡莱尔说话。如果卡莱尔不能说服其他人，他们的支持，自然作废。 卡莱尔不得不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痛陈利害，努力说服剩余三人。 但收效甚微。 他心中越来越急，他能够感觉到，其他三位之前表态支持他的族长，也在逐渐失去耐心了。 他必须立刻想到一个足够有力的点！ 如果不能挑动七大家族的战争，就算贾斯伯逃出来，卡伦一家也将永世承受阿罗的怒火，和沃尔图里家族的追杀。 最要命的是，对方有德米特里。没有人能躲过他的追踪。 爱德华和爱丽丝也加入到说服的行列中，但杯水车薪。两个无名小卒的话，没有人会放在心上，天然就会大打折扣。 正当卡莱尔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沮丧、越来越灰心的时候，身后传来几声敲门声。 “开门。”荷尔-阿哈平静说道，语气却不容置疑。 还在尽力的爱丽丝，立刻被这淡然的一句话，卡住了嗓子。 爱德华主动开门，一个身着埃及传统服饰的吸血鬼走进来，谦卑地鞠躬，双手递上一张纸条：“主人。” 荷尔-阿哈没有动，纸条却从对方手中，缓缓浮起，飘到他面前，自动展开。 “谁给你的？”他只看了一眼，就问。 那吸血鬼为难地摇头：“它被一只无形之手贴在我的胸前，在那之前、之后，我什么都没有察觉，其他人也是如此。” 埃及人只是点了点头，没苛责手下。 旁边的留里克主动走过来，拿起浮在空中的纸条，读了起来：“看CBs。” 他瞥了一眼埃及人，见对方没说什么，就指着对方的仆从：“把电视打开。” 频道切换的瞬间，房间中，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大屏幕上贴着两张通缉令，照片中的两人，皮肤白得吓人。 是阿罗和凯厄斯。 背景音中，主持人正侃侃而谈：“……共同经营着一个名为‘沃尔图里家族’的犯罪团伙，其总部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沃特拉城。据悉，该团伙的正式成员人数多达千人…… “据哈里斯堡警方称，数日前导致三名警员遇难、一名警员重伤至今昏迷的卡索斯爆炸案，正是由该犯罪团伙策划实施的。 “此外，警方相信，所谓的‘卡索斯蓝色恶魔’传闻，很可能也是该团伙故意编造、散播，以混淆视听……” 通缉令消失，屏幕上切换出警局新闻发布会的画面，但依旧是主持人在说话。 “目前，哈里斯堡警察局已经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联系意大利警方，希望能够了解更多关于‘沃尔图里家族’的情报，了解更多关于该组织的犯罪事实……” 没有人动遥控器，但电视还是被静音了。 房间中，包括卡伦一家三人，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 查理斯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笑出了声。 迎着其他人的目光，他笑着直摇头：“这还真是……”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说法，只好感慨道：“命运啊，总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 其他族长，也从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好了，”查理斯轻轻拍了拍手，“其余三位，你们怎么说？” 印度人没有说话，只是举起右手，向所有人传达自己的决定。 俄国人与秘鲁人对视一眼，先后表示了支持。 成了！ 那一瞬间，卡莱尔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他的身后，爱丽丝更是激动地狠狠搂住一旁的爱德华，在对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表达自己的激动。 “既然如此，就按照卡伦的提议，”最年长的荷尔-阿哈缓缓开口，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将沃尔图里家族，逐出美国。” 第502章 503.局势恶化 吸血鬼世界的全面战争，就在血誓仪式前夕，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按照六大家族的想法，战争自然是越晚越好，能让他们有更充分的准备。 但他们不敢拖到血誓仪式之后。那种背信弃义，会让他们名誉扫地，彻底失掉人心。 更关键的是，如果连血誓都敢违背，谁还敢保证他们会遵守盟约呢？到那时，他们自己就先瓦解掉了。 沃尔图里家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联军同样准备不足。 而且，阿罗虽然没想到这六家会突然撕破脸，不过傻子都知道，尘埃落定前，一切皆有可能。该有的戒备，凯厄斯并没有偷懒。 战争刚一开始，沃尔图里家族的军队还颇为狼狈，但只用了两天，他们就站稳了脚跟。 战争迅速进入对峙期。 不过阿罗也并不轻松，或者说，此刻的他，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暴怒之中。 就在北美战事正酣之际，他接到马库斯的来讯：卡伦一家，带领数十个与沃尔图里有着极深矛盾的小家族，组成一支“微不足道”的联军，突袭了他们的大本营沃特拉城。 敌人筹谋已久，对城中布防非常了解，每一击都直击要害。城中大部分据点都已经沦陷了，马库斯正在不断下令收缩防线，很快就要全面退回城堡中了。 马库斯的电话，自然不是向他求援。对方很清楚，他派不出援兵，因为这边才是关键战场。 马库斯的想法很大胆：他打算带领族人放弃沃特拉城，跨越大西洋前往美国，和他会合。 听到这个想法，阿罗本能就要拒绝。 沃特拉城，不仅是他们精心经营三千多年的大本营，更是他理想的起点。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放弃那里。 哪怕只是暂时的，一想到自己的家园，会被一群臭虫霸占，他的心就好像被无数蛇虫撕咬一般。 但理智告诉他，身处沃特拉城的是马库斯，对方才是最了解情况的那个人，他绝不能越俎代庖。 心痛之下，他最终做出了授予对方全权的艰难决定。 最新的情报是，马库斯已经带领所有还能找到的族人，撤出沃特拉城，登上了他们紧急安排的游轮。只留下一支殿后部队，迷惑并迟滞敌军。 阿罗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和前线的凯厄斯一起，打好眼前这一仗。 此刻的他，正看着圣地亚哥带回来的由凯厄斯亲自书写的情报，沉思着什么。 这一仗他们打得异常憋屈。 凯厄斯的每一次行动，仿佛都被敌人料得先机。他们每一次先发制人，最终要么无疾而终，要么反而陷入敌人预先布置的陷阱里。 阿罗自然不会认为是这位吸血鬼世界最强指挥官水平下降了，他们想到了几种的可能性：情报泄露，或是预言。 他们试了很多方法，也没找到情报泄露的原因，干脆就像之前那样，阿罗将指挥事宜全权交给凯厄斯，自己不再过问，将所有精力放在与美国官方的接触与沟通上。 双方有任何需要沟通的事情，也不再通过人类科技，而是由家族信使传递。 体力超强，可以没日没夜高强度工作的圣地亚哥，就成了信使的最佳人选。 “我身边的人，你全都带走，带给凯厄斯。”阿罗无意识地敲击着桌子，对对方说道。 凯厄斯留给他近百人，再刨去沃特拉城，全球各地没来得及调回来的，以及之前各种损失减员，此刻凯厄斯能够调动的卫兵，大约只有六百出头。 这个数量，面对六家联军，没有任何数量优势。 “大人！”圣地亚哥有些惶恐，“全部带走的话，您的安全……” 阿罗抬手止住对方，扭头对贴身保镖勒娜特说：“联系切尔西，让她抓紧时间，将那群人带过来。下手可以粗糙一些，现在没工夫让她精雕细琢。” 后者微微鞠躬，但并未离开，依然站在他身后。要等到这场会面结束后，才会去传达命令。 “切尔西会带来七个猎人，他们将是我最强大的保镖，”阿罗轻笑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圣地亚哥也低头领命。 他自然不是在和这个手下讨价还价，而是要借对方隔空向凯厄斯传达自己的想法。 否则，圣地亚哥就是带着人过去了，凯厄斯也会暴怒地将他们赶回来。 交待完圣地亚哥的任务，阿罗又想起什么，扭头对勒娜特说：“让德米特里暂时别管那个女人了，先回来，直接去找凯厄斯。” 德米特里见过其余六大族长中的几位，能够追踪对方的位置。 如果运作得当，他们完全可以凭借斩首行动，重创甚至瓦解联军。 但德米特里之前奉命去抓捕那个女人，已经跑得太远了，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下达了这个命令后，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很想多下达几条命令，因为每一条，都意味着他手头上的资源。 可惜的是，现在的他，手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简和亚力克已经在凯厄斯麾下效力了。那对堪称能力最强的孪生姐弟，正在前线大杀四方，无数次带领陷入危机的军队杀出重围。 切尔西还在调教那七名俘虏。 德米特里在追踪那个女人，还没来得及赶回来。 勒娜特一直是他的贴身保镖，他绝不会放对方离开。 圣地亚哥就在眼前。 海蒂、科林和阿夫顿则和马库斯一起，正在飘洋过海。 他的手上，已经无牌可打，只能等待马库斯的支援了。 会见结束了，随着圣地亚哥去组织吸血鬼，勒娜特去传达指令，大厅中，只剩下阿罗自己。 他没有看到，这里除了吸血鬼外，自始至终，都还有两个女孩。 其中一个就一直安静地坐在地上，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另一个则浮在空中，来回飘动，一会儿摆出蛙泳的姿势，一会儿摆出自由泳的姿势。 …… 并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被听了个精光的阿罗，很快就迎来了他吸血鬼生涯中，为数不多的重大打击。 在与美国国土安全部官员的会面上，中场休息回来后，对方直接递给他一部手机，建议他看看上面的视频。 看似平平无奇的举动，但结合对方脸上那若有所思的表情，瞬间令他不安到了极点，一时竟然有些不敢去接那台手机。 “几个徒步旅客拍到的，我们第一时间就将它限流了——哦，就是不让其他网民看到它，”见他有些发愣，对方又将手机往前递了递，“我觉得你应该看看，然后才能为我解惑。” 阿罗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有些紧张地按下播放键。 又是那熟悉的一幕，有着雪白皮肤和深红眼睛的吸血鬼，与那群神秘的蓝皮恶魔之间的战斗。 但并非卡索斯事件，因为视频是白天，而且不在小镇里，周围是茂密的丛林。 拍摄者距离战场很远，视频也很模糊，让他看不清细节。而且拍摄者的手机一直在抖动，抖得他心烦意乱，想要痛骂两声。 他尽力仔细观察视频的每一处细节，想要分辨出那群吸血鬼的身份。同时，他也在拼命祈祷，祈祷他们是六家联军的人。 从视频中大致能推算出，吸血鬼的数量，在一百左右。如果这支明显居于下风的军队是敌人的，他几乎已经可以提前庆祝胜利了。 如果不是……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性。 他知道对面的人类，此刻都在观察自己的反应，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是死死盯着视频，寻找蛛丝马迹。 但一直到视频尾声，他也没有找到。 吸血鬼已经落败了，虽然他们的实力整体都在那些蓝皮之上。但可以隐约看到，蓝皮之中，有几个人类，实力格外强大。 不用问，他也能猜到那几个人类的身份。 这个视频足以证明，这群所谓的“自然之子”，就是和那些域外之人有关。 但现在知道这个，似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随着吸血鬼军队的溃败、散逃，其中一人的逃跑方向，正是视频拍摄者所在地方。 镜头在一片惊呼与闪躲中剧烈晃动。他反复重看，反复暂停，数次之后，才从零星几个镜头中，推测出了令他难以置信的真相： 那个逃跑的吸血鬼，被……变成了一只羊？ 然后，那个戴着眼罩、一身白袍的奇怪黑人，突然出现在那只突兀的羊身边，一刀斩下了羊头。 视频结束了，好消息是，他没有找到任何那支吸血鬼军队属于沃尔图里家族的证据。 坏消息是，他同样无法确定对方属于六家联军。 “怎么样？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那位官员接过手机，好奇问道，“例如，里面的吸……‘冷血一族’，是哪一方的？那群奇怪的蓝色生物，又究竟持有什么立场？” 阿罗努力平复着自己的不安，反问：“视频的拍摄地在哪？” 对方说了一个地方，他没听说过。不过他并不在意，而是露出得意的笑：“我们在那里没有行动，不是我们的人。感谢你，这是个好消息。” 对方没有说话，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似乎想要判断这话的真伪。 但最终，对方还是放弃了。 “不管怎么说，”美国人表态道，“我们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在美国的国土上打仗，并威胁美国公民与财产的安全。” 看他不置可否的模样，对方继续说道：“我们希望能够与交战双方建立联系，对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进行调停，至少也是必要的约束。” “我理解你们的担忧，”阿罗笑着点头，“并且愿意与贵方建立常态化的沟通，甚至进一步的合作与友谊。” 然而，他的心中，已经恼到了极点。 沃尔图里的威名，对方不可能打听不到。他原本想借此直接和对方达成合作，然后借用美国人的手，干掉那群背信弃义的小人。 事实上，整场会面，对方的态度也一直非常恭谨、客气，对他表现出了十足的尊重。 直到这个视频的出现，以及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点醒了对方，让对方意识到，沃尔图里家族并非胜券在握；而且还有另一方神秘势力也加入战局了。 他犯了错误，他根本不该认真看那个视频，应该瞥一眼就直接咬死敌人遭遇重大挫折。 无论之后他说什么，仔细观看视频，这个行为本身，就暴露太多东西了。 送走客人后，坐在那冰冷御座上的阿罗，立刻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凯厄斯的电话。 他们有过决定，不再轻易通过手机联系彼此，避免被窃听。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立刻质问对方有关视频的事情。 “佩恩斯山？不可能！”凯厄斯脱口而出，“那里距离最近的交战点，也有至少三百公里。没有人会把一支军队派到那种地方去。” 阿罗愕然，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美国佬骗了！美国佬根本就是胡诌了一个地点来试探他！ 他不仅暴露了自己并非坚不可摧，还暴露了自己对战局一无所知。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弥补。怎么弥补？打电话给对方，告诉对方，战争事务，都是自己的副手在负责？ 这种行为和主动示弱有什么区别？他还不如直接去华盛顿，去白宫，跪在地上亲吻那个黑鬼的皮鞋！ “我还没有收到消息，我会派人核实的，”凯厄斯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失误，但没多说什么，而是关心道，“美国人怎么说？” “他们想要和双方都进行接触，还想要进行调停，避免战争分出胜负，”阿罗冷笑，“做得一场好梦！” “真不愧是盎格鲁-撒克逊人。”凯厄斯也冷笑。 阿罗也嘲讽了几句，既过了嘴瘾，让自己舒爽，也避免凯厄斯胡思乱想。 但说完之后，他发现，凯厄斯没有回应他。 “怎么了？”他敏锐地意识到，一定是坏消息，“如实告诉我。” “阿罗……”凯厄斯那干瘪而僵硬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 从对方成为吸血鬼后，他就再也没听到过对方如何的声音了。 “圣地亚哥和他的军队，失去联系了……” 一瞬间，阿罗感觉，自己的心脏，彻底停止，并且再也不会跳动了。 刺骨的寒意，侵蚀着他本就冰冷的身体，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冻僵了。 他甚至都不确定，凯厄斯后面是否又说了什么。 那群所谓的“自然之子”，真的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少了一百人，敌人却多了三百人！ 毫无疑问，这场战争，他们正在走向无可挽回的失败。 “大人……” 勒娜特的呼唤，终于唤醒了他。 “什么事？”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用平静如常的声音问道。 对方低着头，不去看他的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马库斯大人来讯，他们已经上岸了。” 对了，马库斯！还有马库斯！ 阿罗精神一振：马库斯手上，还有至少一百五十人的军队，他们还没有输！ “听到了吗，我的兄弟？”他的声音都略显高亢了，“我们还没有输！” 挂掉电话后，他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对勒娜特下令：“准备一下，我们去找凯厄斯。让切尔西带人直接去那边。” “大人？”勒娜特有些惶然，“那边并不安全……” “我知道。”阿罗没做任何解释，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美国人已经打算和稀泥了，除非彻底打赢这场战争，否则他在这里，能做的已经非常有限了。 沃尔图里家族，必须赢下这场战争！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沃尔图里三巨头赢不下的战争！ 第503章 504.背叛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兄长。泄密的根源依旧不明，就连圣地亚哥都……这里肯定早就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了。” 这已经是凯厄斯不知道第多少次劝说阿罗了，但后者显然不为所动。 “如果连你的指挥部都暴露了，那我的居所呢？”他浑不在意地笑问，“放心吧，我的兄弟，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比你的身边更安全了。” 凯厄斯自然知道这只是对方安抚他的场面话。但对方有一点说得没错：在既没有找到泄密渠道，又没能锁定那群蓝皮位置的当下，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那三百多的蓝皮，是如何在十几天之内，穿越1500公里的直线距离，纵跨整个美国，从宾夕法尼亚，突然现身佛罗里达的？ 两人汇合后，冷静下来就发现，他们面临的局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峻。 虽然他们的兵力明显处于劣势，但损失的大多都是底层卫兵，真正的家族骨干——那些拥有超能力的中高层卫兵，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就意味着，危急关头，他们完全可以大规模袭击人类，来大量转化新生儿。 之前不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担心惹怒美国政府。可一旦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谁还顾得上美国政府的态度？先打赢这一仗再说吧。 另一方面，六家联军也存在严重的内部不和问题，哪怕上层想要精诚合作，也架不住中下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公开火并。 几千年来，七大家族之间，中下层积累的矛盾恩怨，可比他们高层激烈多了。 毕竟高层需要将利益纠葛，伪装成情感恩怨与道德纷争，来驱使中下层的吸血鬼去为他们火中取栗。 那支三百多人、训练有素的“自然之子”军队，虽然对沃尔图里家族是个重大威胁，但目前来看，对方并未和联军合流，双方甚至都没有任何接触的迹象。 所以忽略这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军队，沃尔图里实际上还掌握着战场主动权。 只是没有了圣地亚哥那支预备队，凯厄斯的战术手段受到了严重的制约而已。不过这也只是这几天，等马库斯到了，他们立刻就能迸发出更强的战斗力。 “真正的麻烦，还是那些蓝皮，”凯厄斯眉头紧锁，“一旦他们突然出现在决战战场上……” 他没有说完，但阿罗也无需他说完。 “即使马库斯加入也不行吗？”阿罗问道。 过去几千年，一直都是凯厄斯在负责军事指挥，他早就生疏了，所以很多具体问题，都需要对方解答。 这导致他绝不敢让凯厄斯出任何意外。没了这位优秀的指挥官，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重振家族，如何战胜其他六家。 这也是他一定要来到对方身边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种久违的“缺乏安全感和掌控感”的感觉，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的弱小，让他难受极了。 “我不知道，这要看对方指挥官的能力。”凯厄斯诚实说道。 一个指挥官，竟然寄希望于敌人指挥官的无能，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就算能赢，也会惨胜，让我们根本没有能力乘胜追击，去清剿那些叛徒的大本营，”凯厄斯继续说道，“除了胜利，我们将一无所有，甚至彻底沦为人类的附庸和工具。” “那样的胜利，还有什么价值？” 数千年来，凯厄斯毫不动摇地坚定支持阿罗，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相信，对方能带领他，屹立于世界之巅。 野心，是他的唯一驱动力。所以，他绝对无法容忍预想中那样的“胜利”，他必须用手上有限的资源，策划出一场巧妙的、精彩的、出人意料的胜利。 但听了他的话后，阿罗想的，却与他截然不同： 如果一场战争无论胜败，都注定无法获利，那为什么还要打下去？ 他的指头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陷入沉思。一旁的凯厄斯很了解他的习惯，也安静下来，不打搅他的思考。 几分钟后，敲击戛然而止。 “我的兄弟，我需要你发动一场攻势，”阿罗目光炯炯地看向对方，“它必须给敌人造成巨大的伤亡，让敌人产生切肤之痛；它还要足够安全，不能给潜在的敌人可乘之机。你能做到吗？” “那样的话……我们的伤亡也将无法控制，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可能会失去进攻能力……”凯厄斯边琢磨边说，突然就愣住了。 他想到一种可能性，随后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兄长：“你想……和谈？” “当然，”阿罗承认，“你都说了，这场战争，毫无价值。” “听着，我的兄弟，”他起身来到凯厄斯面前，双手按住对方的肩膀，“我们有着无尽的生命，我们有着无尽的机会。所以，我们从不需要孤注一掷。我们需要的，只有耐心与恒心，仅此而已！” …… 凯厄斯的指挥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他仅用了两天时间，就通过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战术调整，将敌人调动起来，硬是在对方一万个不情愿的情况下，强行制造出决战的局势。 这让六家联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犹豫之中。 他们根本没做好和沃尔图里家族决战的准备，无论是军事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凯厄斯能判断出决战的结局必然是惨胜惨败，他们自然也能。凯厄斯不喜欢这个结局，他们同样不喜欢。 但他们没得选。 马库斯已经抵达美国的消息，自然瞒不住他们。 虽然他们恼恨于卡莱尔的谎言，甚至恨不得立刻飞到欧洲，将那个用一个谎言把他们逼入此等境地的小人千刀万剐。但他们也明白，必须在马库斯与凯厄斯合流之前，给对方迎头痛击。 于是，双方为了各自的诉求，不得不打一场双方都不愿意打的决战。 两次世界大战用几千万条性命教会了人类一个道理：战争不可控。一切试图控制战争烈度与走向的行为，最终一定会失败。 现在，轮到吸血鬼们补课了。 双方在佛罗里达深夜的郊野，展开了一场不留任何退路的野战。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双方就不得不派出此刻能拿得出手的全部力量。 当局势彻底失控后，凯厄斯就承受了他此生从未承受过的巨大压力。幸运的是，“自然之子”没有出现，沃尔图里的军队，并未崩溃。 这一战自然没能分出胜负。虽然第一线激战的吸血鬼们，没办法实时统计伤亡数字，但他们却有着对战场局势最直观的感受。 当伤亡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双方最前线犬牙交错的战士们，就开始默契地收手，甚至停手，然后与身边的队友结成一个个相互掩护的小组，尝试后撤，尝试脱离战线。 这同样不是指挥官们能够控制的，或者说，看到这一幕，指挥官们反而松了口气。 随着一条条命令下达，双方已经基本泾渭分明的战线，开始彻底分离。 这场总兵力超过一千的大决战，在减员超过三成后，就这么草草收场了。 战斗结束后，交战双方没有再试图进行什么布局，而是默契地大步后撤，硬生生拉开了两百公里的空档，分别开始休整。 这场战斗的惨烈，把六大家族吓到了，同样也让凯厄斯心痛不已。 阿罗却很平静。凯厄斯珍惜那些中高级卫兵，他不一样。他很清楚，那些手下和最普通的低级卫兵没有任何本质区别，不过是更稀有的消耗品罢了。 接下来，他将正式与人类政权进行合作。这种合作之下，他收集超能力人类、转化超能力吸血鬼的速度，将是过去的成百上千倍。 他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他第一时间就向那六位“老友”传达了谈判的意愿——七大家族共存了上千年，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他甚至还想邀请美国人参与谈判，成为——按人类的话，应该叫——观察员。 反正无论他怎么做，美国人一定期望能够同时接触他们七家，甚至其他小家族。他已经没有能力阻止了，不如让一切都摊在阳光下，大大方方地谈。 也能避免美国人左右蒙骗，吃两头。 “大人，”一个吸血鬼出现在门口，弯着腰恭敬汇报，“切尔西大人回来了。” 阿罗眼前一亮，立刻起身：“让他们进来。” “等等，”凯厄斯突然插嘴，“先让切尔西自己进来。” 阿罗看了他一眼，最终也没有反对。 很快，一个身披纯黑色披风的女人走了进来。 “啊，我的女孩。”阿罗笑着上前，和对方拥抱。 切尔西，可以说是他最大的依仗。某种程度上，对方的重要性，甚至超过凯厄斯与马库斯。 她的能力，能够篡改除爱情外，一切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沃尔图里家族半数以上的高阶卫兵，和相当一部分中阶卫兵，都是依靠切尔西的能力拉拢过来的。 可以说，没有切尔西，沃尔图里家族，最多只是七大家族之一，绝不会成为吸血鬼世界的统治家族。 “你的成果如何，那些‘猎人’可靠吗？”阿罗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有了一个新想法：带这些域外之人去参加和谈。 迈阿密一战，七位族长并未亲临前线，也没有见过那七人。 他可以不带勒娜特之外的任何高阶卫兵，以展现自己的诚意，迷惑对手。 只要伪装得当的话，凭借那七人以一敌几十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来一场完美的斩首行动。 “没问题，”切尔西点头道，“他们的性格很桀骜，很难驾驭，但对家族的感情毋庸置疑。” 阿罗大喜过望。 不服从命令？那不是问题。几千年来，他见过太多刺头了，怎么说服、驾驭对方，他早就轻车熟路。 “快让他们进来，让我认识一下我新的家人！”他迫不及待道。 很快，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一群人鱼贯而入。 从容貌特征来看，他们有白人、黑人、黄种人，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鲜红的瞳孔。 这七个“域外之人”，七名来自各个执行机构的调查员，全都被转化成吸血鬼了！ 阿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张开双臂，正要说出欢迎的开场白，却被其中一人抢先了。 “他就是阿罗？”他说着，看向旁边那位，“这个是……凯厄斯？你可没说他是独臂。” “我也是刚知道的。”切尔西冷漠说道。 那位新生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下一秒，凯厄斯直直挡在了阿罗身前，他的胸口，则被三只手同时洞穿。 “快跑，阿罗！”凯厄斯不顾自己的伤势，头也不回地嘶声吼道。 脱离战场数千年的阿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一时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站在那里。 凯厄斯使劲一个转身，竟然任凭那三只手在自己身体上扯出一片巨大的豁口。 摆脱三只手后，他猛地一撞，将另一个冲向阿罗的新生儿撞飞，随后借助反作用力，将另一人扑倒。 “走啊！！！” 撕心裂肺的一声，唤醒了阿罗。 就在同时，勒娜特也一个闪身，挡在阿罗面前。原本冲向阿罗的几人，全都停下脚步，呆在那里了，一脸的无所适从。 他们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切尔西向他们透露的，勒娜特的能力：让人忘记自己的目的。 此刻的他们，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他们很清楚自己中了能力，也能看到躲在对方身后的阿罗，但就是想不起自己的目的，就是想不到自己应该对阿罗出手。 但下一刻，切尔西闪身来到勒娜特身旁，在对方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勒娜特的能力失效了。 阿罗再也顾不上思考眼前这一幕究竟是因为什么，转身狠狠从落地窗撞了出去，从三十多层楼，直直下坠。 追到窗边的三人伸手去捞，最终也没能抓到他。 其中两人似乎是想要跳下去追他，但一人看了看一百多米的落差，和下面车水马龙的街道，最终还是停住了。 另一人在惯性的作用下冲了出去，但只下坠了几米，就凭空消失，重新出现在房间中。 三人探出头，就看着阿罗不停下坠，最终狠狠砸在一辆轿车上，甚至将轿车都直接砸扁了。 在周围人类惊恐的围观中，对方依旧坚强地翻身从车顶滚落，在全身骨头碎裂的情况下，艰难却坚定地在地上爬动，努力远离此地。 所有人类都吓傻了，没有一个人想着上去帮忙。也或许是因为和对方那泛着七彩光芒的皮肤有关。 但不少人都掏出手机，开始拍摄视频。 他们没有离开房间，下楼追击，而是看向一个人。 那人点头道：“标记好了，他跑不掉。” 那边，凯厄斯依然在与其他四人激战。 这只寿命长达三千四百岁的吸血鬼，虽然没有任何超能力，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四名强大的调查员，即使获得了吸血鬼的身体素质，依然在围攻中居于下风。 但凯厄斯真正的目标并非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短短几十秒，他早就想明白了：虽然不知道切尔西为什么会背叛，但这个叛徒决不能留！否则整个沃尔图里家族都会瓦解！ 在一圈将一个敌人的胸口轰出足球大小的空洞，将对方直接嵌进墙里后，他一个急转身，从包围圈的空档，直取站在一旁观战的切尔西！ 但就在他的手掌即将一把掐断端方脖子，扯掉对方脑袋的时刻，他却猛地停手了。 眼前这人，是他的至亲啊！他怎么能够为了那个可笑的家族，就伤害对方？！ 下一刻，他仅存的手臂，被人从后面一刀斩断。 随后是双腿…… 七人走上前，冷冷地看着重伤倒地的凯厄斯。 一拳又一拳，一爪又一爪……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凯厄斯都只是尽力仰着脖子，不解地看着切尔西：你我不是至亲吗？为什么不救救我？ 短短几分钟，这个叱咤风云三千年的吸血鬼，就被七个吸血鬼新生儿，变成了一地的血肉碎片。 随后，七人就将视线投向一直冷眼旁观的切尔西。 其中一人露出畅快的笑：“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 切尔西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团火焰。紧接着，那团火焰猛地张开，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火焰灼烧着切尔西，令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但下一秒，一片天鹅羽毛凭空出现在她头顶，并迅速变大。 虽然不知道这羽毛是怎么回事，但察觉到不妙的一人，立刻伸手去抓。此刻他的手，如同黑洞一般，在伸向羽毛的路途上，扭曲着周围的光线。 但它却径直从羽毛中穿了过去，二者没有发生任何接触，仿佛身处不同的世界一般。 不仅如此，就连羽毛周边的光线，都没有被扭曲。 那人脸色一变，立刻收手，向后连退几步，和羽毛拉开距离。 此刻已经长到足有两米长的羽毛，横立起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轻轻一扇，那团正在灼烧切尔西的火焰，竟直接反过来扑向对面七人。 大半个房间，都被陡然膨胀的火焰吞噬了。 待七人狼狈地熄灭身上的火焰后，房间中，只剩下曾是凯厄斯的满地灰烬，哪里还有切尔西和勒娜特的身影？ 七人面面相觑，随着门外嘈杂的脚步声，他们也懒得管那个手段奇特的女人了，纷纷摩拳擦掌。 在去追捕阿罗，并向其他六家复仇之前，他们要先拿这些杂鱼好好发泄一下！ 第504章 505.时代终结 阿罗的伤已经痊愈了，但纯黑色的斗篷上，依然能看到脏兮兮的斑驳痕迹，那是他的血渍。 他抢夺了一辆车，正在胁迫驾驶员带他逃往港口。 他坐在后排，身旁是一个懵懂的三四岁孩童。开车的父亲和副驾驶的母亲，时不时担忧焦虑地回头看孩子，和他。 下午的阳光透过车窗打在他身上，他的脸、脖子和手，全都绽放着斑斓的色彩。 一旁的孩子，看着这美轮美奂的一幕，丝毫不觉得惊恐，反而不停发出开心的笑声，还朝他伸出小手。 但他根本没心思去敷衍这一家三口人类。 他一路上想了很久，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切尔西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家族高级卫兵中，切尔西和科林，是最核心的两位。 切尔西能拉近成员和家族的距离，科林则能让成员对现在的家族生活感到满意，不想做出改变。 缺了谁，家族势力都会大打折扣。 为了以防万一，他一直让切尔西和科林相互使用能力。 所以虽然已经效力了数千年，但切尔西一直对自己在家族中的生活和地位非常满意，从未有过疲倦感，更没想过退休或者安息。 这一次的背叛，可以说是突如其来的。 这个背叛，实在太致命了。 不是因为导致他仓皇逃跑，甚至可能已经失去凯厄斯了。而是因为，几乎所有中高阶卫兵，都受到切尔西能力的影响。 切尔西叛变后，一定会想办法解除其他人的能力。其他人恢复正常后，会怎么看待被玩弄的几百上千年过往，怎么看待沃尔图里家族，怎么看待自己？ 他彻底沦为孤家寡人了。 所以，他没敢去军营找简和亚力克姐弟，而是要去港口，和马库斯汇合。 因为科林在那边。借助他的能力，说不定还能挽回局面。 马库斯一行人早就下船了，但他们没有立刻去和阿罗他们汇合。 一是因为作为偷渡客，而且是上百位吸血鬼偷渡客，船甫一靠岸，他们就被美国情报部门盯上了。之后他们的行动，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下。 二是因为泄密渠道还未找到，阿罗为了以防万一，决定暂时让他们留在外面。 没想到这个无心之举，此刻反而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来到马库斯一行所在的地方，立刻阿罗也没有为难那一家人，直接放对方离开了。 很快，海蒂和阿夫顿就出来迎接阿罗。 阿罗并未告诉他们最新发生的事变，他们还以为这位大人是重视马库斯大人，所以亲自来迎接呢。 可看到阿罗的瞬间，这两个人精就察觉到不对了。 对方那破碎的披风上，是浓郁到完全遮掩不住的血腥味，而且是吸血鬼的血。 对方虽然一路上认真处理了身上的血污，但毕竟几千年来养尊处优，很多简单的活计，他都已经做不了了。 在他的脖子上、头发上、耳廓上，在视线的死角处，都能看到隐约的血渍。 最关键的是，勒娜特没跟在身边。 “马库斯呢？带我去见他。”阿罗当然知道自己的狼狈瞒不过有心人，被下属如此偷偷打量、揣摩，他心中也是万分羞恼。 但他此刻根本顾不上此事。 他全身心地提防着阿夫顿。毕竟对方是切尔西的丈夫，两人很可能是同时背叛的。 “马库斯大人在河边等您，”海蒂收敛心神，恭敬道，“请跟我来。” 阿罗没有多想，随口问道：“科林呢？” 阿夫顿立刻回答：“科林一直陪在两位夫人身边，寸步不离。” 这个答案，也让阿罗忍不住松了口气。 只要马库斯和科林都安然无恙，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三人穿过低阶卫兵的层层岗哨，来到河边，马库斯正在河边等他。 比起一路上的层层布防，这里反而没有任何防卫，这让刚刚经历一场巨变的阿罗很是不满。 “你应该更谨慎一些，我的兄长。”说着，他迎了上去。 “我才把他们调走，”马库斯挥了挥手，海蒂和阿夫顿立刻站在原地等候，“方便你我谈话。” 直到此刻，阿罗才真正松了口气。刚才一路上，他都在提防阿夫顿甚至凯蒂暴起发难。直到来到马库斯身边，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没有如以往一样和对方拥抱，而是压低声音，焦急问道：“凯厄斯有消息吗？” 见马库斯缓缓摇头，他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色。 “我们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我的兄长，”他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切尔西的背叛毁了一切，我们必须赶在她摧毁简和亚力克之前，将我们的军队夺回来！” “先不急，”阿夫顿摆了摆手，“在此之前，我有事情要问你。” 阿罗没有在意，他当然知道事情不急于这几分钟。 他牵着马库斯的手，来到河边，坐在一块巨石上：“什么事？” 马库斯也直接坐在他身边，两人并肩而坐，如同叙旧的老友一般。 但下一刻，马库斯问出的问题，却让他心惊胆寒：“狄黛米，是你派人杀害的吗？” 阿罗如遭雷击，呆若木鸡地看着马库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狄黛米……他的妹妹。 已经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他与对方一同成为吸血鬼，但和他的老谋深算、阴鸷虚伪不同，对方热情如火、性格奔放。她还是人类时，就拥有独特的天赋，能够让周围的人感到快乐。成为吸血鬼后，这种能力，更是吸引了无数追求者。 在成为吸血鬼之前，他就有着远大的志向，或者说野心。可对方却不一样，一门心思享受崭新的生命历程。 对方开放过了头，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给他惹了不少麻烦。 直到马库斯也成为吸血鬼…… 这两人相爱了，他们彼此吸引，相互迷恋。 马库斯被狄黛米吸引了，并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对方。这本来没什么，太多吸血鬼受到狄黛米能力无意识的影响而坠入爱河了。 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是，狄黛米也爱上了马库斯，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毫无保留的爱。 马库斯的能力是，他能看穿一切人与人之间最深层次的关联。 他自然能看出狄黛米对他的感情，这进一步激发了他的热情。 沉默寡言的马库斯因此变得开朗，过分本方的狄黛米也逐渐收心。 这本是好事。直到两人的人生中，只剩下彼此，再也容不下任何远大理想…… 他们竟然想要脱离家族，远走高飞！ 这一想法，彻底激怒了阿罗。 马库斯的能力在几千年里，无数次帮助阿罗找到从内部瓦解敌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手段；也无数次帮家族揪出了那些忠诚已经动摇，甚至并不忠诚的硕鼠。 可以说，马库斯的重要性，甚至在凯厄斯之上。 但现在，他竟然想要离开自己，想要抛弃自己！ 阿罗震惊了，他一边安抚着两人，一边思考对策。 最终，他的决定就是：暗杀自己的亲妹妹，狄黛米。 毫无疑问，他成功了，而且在他和凯厄斯的暗中“帮助”下，马库斯至今没能找到关于那场暗杀的任何线索。 但很快，他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失去挚爱的马库斯，对一切都心灰意冷，决定安息！ 阿罗彻底慌了神。 为了留住马库斯，他不惜杀害了自己的亲妹妹。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的心灰意冷！ 幸运的是，他很快就得到了切尔西，并借助切尔西的力量，将马库斯的全部感情，都倾注在家族身上。 之后的数千年，马库斯依然心灰意冷，不再向任何人敞开心扉。闲来无事时，他就只会自己待着，怀念自己的挚爱。 但他对家族的感情却无比炽热，以至于，他无法做出任何抛弃家族的行为，只能继续“一心一意”为家族做事。 阿罗对此非常满意。这么久了，他甚至都不自觉地忘记了前尘往事。 直到现在，对方竟然旧事重提，而且……直击真相！ “我的……马库斯……兄弟……”猝不及防之下，阿罗一时有些语无伦次，“你在说……我不懂……” 马库斯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阿罗知道，对方对他使用了能力。那个曾经无数次帮他瓦解敌人、揪出内鬼的能力，此刻却用在自己身上了！ 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岁月…… “你很痛苦……”马库斯开口了，“时至今日，失去狄黛米一事，依然让你万分痛苦。” “是……是的，我当然……我爱她……”阿罗心中顿时一松。 “但是……”马库斯却不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你为什么会愧疚呢？” 阿罗瞠目结舌。 “那愧疚，如此强烈，甚至盖过了痛苦与悲伤……” “兄长……” “不要骗我！阿罗，你知道你骗不了我！”马库斯猛地起身，转身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他，“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狄黛米的死，感到愧疚？你为什么会对此刻的我，感到恐惧？！”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不，不对，还没完！即使没有马库斯，自己还有科林，还有海蒂！速度够快的话，还能夺回简和亚力克！ 还没结束！ 阿罗的情绪，迅速平复。 当他起身，与马库斯平视时，他的眼中，已经恢复了冷静。 “为什么一定要追寻真相呢，我的兄长？”他满是遗憾地轻柔问道，“我们本可以携手走得更远的。” “你疯了，阿罗。”马库斯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悲伤。 “疯了？也许吧。哪个大人物不疯呢？”阿罗轻轻叹息，又追问，“是谁告诉你的？是谁在离间我们？” 他已经意识到了，从一开始，就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将他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先是袭击他派往华盛顿州的使者团，诱使他们和异域之人开战。 然后寻找破绽，让吸血鬼社会暴露在人类面前，也使他陷入被动。 进而再策划人类检察官下发对他和凯厄斯的通缉令，引诱其他家族翻脸。 然后不断将这边的情报泄露给敌人，让战局陷入僵持。 又用某种手段，让切尔西背叛他，让马库斯和他决裂，还让他失去了凯厄斯。 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从一开始，他就如同一只没头苍蝇一样，被关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中却不自己，自顾自地在那里嗡嗡乱飞！ 他必须找出那个家伙，他必须先干掉那个家伙才行…… 否则，他的一切野心，一切筹谋，都将成为一纸空谈。 “是谁，马库斯？”他死死盯着对方，“究竟是谁？” 马库斯的脸上，只剩下失落与缅怀：“你疯了，阿罗。” 阿罗还要说什么，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心中一惊，猛地转身，发现是海蒂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他正要呵斥对方，就见对方朝他露出千娇百媚的姿态。 她要对我使用能力！阿罗瞬间骇然，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对方娇柔说道：“可以不要反抗吗，大人？” 没有人能拒绝海蒂，包括他。 下一刻，阿罗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 他回头狠狠瞪了马库斯一眼，才对海蒂点头说了声“好”。 海蒂没理会他，而是看向马库斯，后者却将脸扭向一边。 她嘴角勾起讥讽和轻蔑的笑，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阿罗的脑袋，使劲一掰。 “咔！” 一声脆响，尸首分离。 统治吸血鬼一族长达三千年的王者，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死在了千里之外的树林中。 旁边的阿夫顿面无表情地将小酒壶中的烈酒洒在尸体上面，又拿出打火机，打着后，朝对方身上扔去。 熊熊烈焰中，他来到看着火焰发愣的马库斯身边，谨慎问道：“您真不打算和我们走吗？” 后者没有说话，依旧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了，阿夫顿！”海蒂不耐烦地催促，“还有两个要处理的呢！” 阿夫顿深深看了马库斯一眼，没再劝他，转身去追海蒂。 科林身边那两个，也得处理掉。 几分钟后，一群闻到烤肉味，察觉到不对的吸血鬼卫兵，壮着胆子，自发赶了过来。 “大人，”他们看着地上仍在焚烧、看不出身份的尸体，有些惊讶，“是敌人吗？” “敌人？”马库斯这才挪开视线，似笑非笑地瞥了对方一眼，缓缓说道，“没有敌人了。” “没有敌人？”那个年轻的吸血鬼有些疑惑。 但一旁的同伴反应过来了，略显兴奋地问：“我们胜利了？凯厄斯大人赢了？！” “是啊，他们赢了。”马库斯面无表情地嘀咕了一句，不再理会那些听到这话，兴奋地交头接耳的卫兵，从地上抄起一根燃烧的粗壮树枝，转身独自向树林深处走去。 十余分钟后，森林中，又多了一具被火焰焚烧的尸体。 一个时代，终结了。 第505章 506.成为剧情人物 七名特殊的新生儿，正开着偷来的两辆车，追击逃跑的阿罗。 他们自然不会吃饱了撑的和近百名吸血鬼决个胜负，只是趁着对方群龙无首、陷入混乱，大闹一场，杀了不少人后，就果断撤退了。 阿罗跑了，那个切尔西也失踪了，只干掉了一个凯厄斯。亏大了。 好在他们留了记号，对方除非能瞬移到千里之外，否则绝无可能摆脱他们。 两辆车一前一后，疾驰在郊外的公路上。 前面的车突然一个急刹，后面的司机本就开得心不在焉，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来了个爆气囊追尾。 这一撞，又将前车撞出去十余米，后车四人也撞了个七荤八素的。 回过神，就看到所有气囊都出来了，前机舱被撞了个不成样子，还冒着青烟，眼看就开不了了。 几人一脚踹飞变形的车门，骂骂咧咧下车，过去找前车理论。 走过去就愣住了：前车三人早就下来了，正和一个人类说着什么。 那个人类，明显就是车祸的罪魁祸首，而且他们还认识，是新起点的同行。 半个月前，他们还曾并肩作战，此刻却已经迎来了截然不同的命运。 一时间，双方竟相顾无言。 过了好一阵子，领头那人才冷漠问道：“有什么事吗？” 心中情绪复杂至极，但汪文中还是努力收敛心神：“你们要去找阿罗？” “是，怎么了？想摘桃子？让我们把阿罗让给你？” “你们不会这么做的。”汪文中摇头道。 “哦，你是这么想的？”对方好笑地反问。 “你们不会杀阿罗，相反，你们会将他保护起来，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汪文中坦言。 在对方震惊的表情中，他暗暗松了口气：乔木那家伙，竟然猜对了！ 他最初听到这个说法时，还觉得那家伙是脑子进水了。但听了对方的分析，他又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现在看来，那家伙真的猜到这群人的想法了。 “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吧？这个项目要终结了，阿罗就是终结项目的关键，”他认真道，“所以，你们绝不会允许有人伤害阿罗，哪怕他和你们有着……血海深仇。” “是你？”对方难以置信地问着，同时不停地反复打量他。 “不是我，是我们。”汪文中立刻摇头否认，同时心里暗想，是我就好了。 “你们还有多少人？怎么做到的？”对方追问。 他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什么呢？说我们只有两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反正这个项目就是要被终结了。 对方听到这话，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翻脸？ “解释起来挺复杂的……”他摇了摇头，还是决定不说了。 “那你来干嘛？”对方被气乐了，“真当我们不敢咬你不成？” “我是来说服你们，把阿罗交给我们的。” 对面七个吸血鬼全都惊呆了。 瞧瞧这说的还是人话吗？前脚刚信誓旦旦地揭穿他们为了保命不会交出阿罗，后脚就说请他们交出阿罗。 他们怎么办？乖乖去死？ 最基本的尊重呢？ 其中一人狞笑着，捏了捏拳头：“你也来陪我们吧！” 汪文中连连摆手后退：“停停停！你们先听听我的理由，然后再决定行不行？” 领头那个拦住想要动手的同伴，低声劝了几句，安抚住了对方。 “你们之所以要保住阿罗，是避免项目终结，直接把你们全部重置掉，对吧？”他仔细回忆着乔木告诉自己的说辞。 “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项目不终结，迟早也会自己走到尾声，自动重置。到那时，你们还是得完蛋。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项目的周期只有三个月，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了。最多一个月，项目就要重置了，没错吧？” 七名吸血鬼的脸色很不好看。这确实是他们的绝境。 不管怎么样，项目都会重置，他们都会彻底消失。否则，不知会有多少现实中混得不好的调查员，精心找一个项目世界，直接移民。 “你究竟想说什么？有什么办法，直接拿出来，”领头冷声道，“如果你敢说什么‘反正都会死，不如死得有价值一些’……” 他没有说完，但汪文中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这么说，对方绝对会扑上来打晕自己，把自己变成他们的一员。 想到这里，他心情万分复杂。 调查员在项目中直接获得某种能力或血统的例子并不罕见，甚至是受到官方鼓励的。将那些血统或能力带回去，经过研究转化成强化能力，他们还能赚一笔。 这个吸血鬼能力倒是没什么人觊觎，因为直接强化这个能力，就意味着他们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了。 调查员们肯定不傻，肯定不会以身试毒，而是会直接获取吸血鬼的毒液，将毒液带回现实。 所以谁也没想到，成为吸血鬼，竟然会被判定为死亡，再也回不去现实了…… 还好他当时长了个心眼儿。 他摇了摇头，将闲杂念头甩出去，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关注眼前的情况。 “我确实知道该怎么做，”他真诚地说道，“但我没法向你们证明，我的方法一定有效。” “直接说，我们会判断。”对方并不领情。 他苦笑着耸了耸肩：“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项目的时间明明只有三个月，也没什么大事件，但势力却多得吓人？” 他掰着手指头：“吸血鬼的七大家族，和无数小家族；还有那群蓝皮，什么‘自然之子’，不知道是谁触发了什么，之前明明都没发现过……” “说重点！”其中一人不耐烦地催促。但领头之人却若有所思，拦住对方。 “就是说，按照埃弗雷特之前的情报，整个项目周期内，没发生任何大事，却有这么多隐藏势力。你们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续作，”领头直接接话。他听到一半，就猜到对方要说的意思了，“这个项目有续作，对吧？” “没错，有续作，”汪文中点头，“最关键的证据，就是那群自然之子，出现得毫无征兆，到现在了都没有任何线索。” 他认真说道：“只有一个可能，那玩意儿本来就是续作才会出现的，但这次被某个调查员无意中给提前弄出来了。” 领头点了点头：“然后呢？你认为，我们能活到续作？” “不能，”汪文中摇头，随即补充道，“至少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能。” “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那个要揍他的暴脾气，又不耐烦了。 显然，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他实在没心思听对方故弄玄虚。 这次，其他人也没再劝他。 汪文中只好草草说出结论：“现在的你们，不可能活到续作，因为你们根本无关紧要。但如果你们深度参与到剧情中，成为剧情的一部分呢？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执行过其他续作类项目。如果有，就会知道，深度融入剧情的调查员，他们的存在、他们的人际关系、他们做出的改变，都会延续到续作中。” 这在调查员，尤其是中阶调查员中，并非秘密，甚至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那么，”汪文中认真问道，“凭什么你们不能通过融入剧情，出现在续作中？” 他一口气说完，看着彻底震惊的对面七人，心中很是得意。 怎么样？这么牛逼的方法，没想过吧？压根就没敢往这方面想吧？ 他也没敢。所以当乔木说出这个方法时，他的表情，不比此刻的七人强多少。 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享受此刻七人的反应。 他得意说道：“我们终结项目在即，本就已经深度融入剧情了。只要你们愿意，我们可以帮忙。” 那七人纷纷相互对视，低声说着什么。 “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那个爆脾气直接质疑。 这让汪文中有些无语：“我不是说了吗，希望你们不要再管阿罗了。实话实说，我们的计划中，终结项目的最后一步，确实就是阿罗。你们要是把他护起来，我们还真不好办。” 他认真道：“这可是终结项目。你们护着阿罗，咱们就只能撕破脸，而且最多再活一个月。但你们放弃阿罗，咱们可以合作，我们可以帮你们。” 七个人一边听他说，一边在那商量。 他也不着急，就在那边等着。本来B方案就是说不通就拖时间，拖到乔木那边走完阿罗的剧情，这群人就没用了。 他甚至不确定乔木是不是真心会帮着几人，或者只是随口一说？ 对面的讨论似乎陷入了僵局。 一个人直接问道：“你怎么确定活到续作的是我们，而不是这个项目给我们安排的‘替身’？” 汪文中有些迷茫，想了半天才理解对方的意思。 对方是担心，到时候活在续作中的，不是他们本人，而是顶着他们人设的其他剧情人物。 他愣住了：这种可能性，他从未想过，乔木也没提过。 要不给乔木打个电话问问？ 犹豫中，对方也看出来名堂了。那个暴脾气的干脆冷哼一声：“他也不知道，问他干嘛？” 那群人没再理会他，自己一伙人又自顾自地讨论起来。 其实这个问题没什么好讨论的，汪文中已经把利弊分析得很清楚了： 合作，有一线生机；不合作，死路一条。 那七人根本没得选，只能搏一把。 半个小时后，挂掉乔木电话的汪文中，一脸笑意地走向等在车旁的七人：“已经研究出办法了。” “神神秘秘。”一人冷哼一声。他直接选择听而不闻。 确实挺神秘的。汪文中也想不明白，乔木为什么不愿意和这些人接触，非要让他从中传话。 也许是之前有矛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没问。 “你们知道‘吸血鬼猎人’这个说法吧？” “不知是谁编出来的，让吸血鬼们认为我们是他们的敌人。”一人冷哼。 “你打算利用这个身份？”领头人眉毛一扬，“现在项目里应该没几个调查员了吧？你确定这个身份能用？” 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调查员，对如何融入剧情轻车熟路。他一开口，其他人就猜到了。 问题是他们现在都是吸血鬼了，如果对方想让他们以【变成吸血鬼的吸血鬼猎人】这个戏剧性的身份融入剧情，首先就必须让【吸血鬼猎人】这个存在彻底被剧情接受。这又需要一群能搞事情的调查员，抓紧时间做一些和剧情人物相关的事情才行。 “放一百个心吧，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汪文中有些得意地竖起大拇哥。 下一刻，他就愣住了：对面有两人身上，浮现出几个零星的光点。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这两秒的工夫，飘浮在空中的光点更多了，在阳光下，每个光点都浮现出斑斓的光晕。 “怎么了？”对方发现他反应不对，纷纷看向自己和旁人的身体，“有什么东西吗？” 其中一人还随手扇了几下，手正巧扇到一个光点，光点从中穿过，没受到丝毫影响。 “你们……看不见？”汪文中若有所思。 “看见什么？”暴脾气不高兴了，甚至有些心慌，“你倒是说清楚啊！” 他拍了拍脑门，严肃地说道：“马上上车！项目被终结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 乔木在暗中，看着汪文中带着七个吸血鬼赶来，和苏尔庇西娅、亚西诺多拉达成同盟。 这两位分别是阿罗和凯厄斯的“未亡人”。阿罗和凯厄斯在目睹马库斯失去挚爱而崩溃的模样后，决定未雨绸缪，将她们“保护”起来。 保护的方式很奇特：让科林对她们使用能力，使她们对“一直待在城堡深处的日子”心满意足，三千年来，不愿踏出城堡半步。 扭曲到了极致。 可想而知，当科林解除能力后，这两位名义上的沃尔图里家族统治者，是何等的崩溃。 这两位能和阿罗、凯厄斯一同组建沃尔图里家族，本就是野心勃勃之人。在沃尔图里濒临土崩瓦解的当下，无论她们对这群“猎人吸血鬼”有什么样的看法，都不会拒绝对方伸来的橄榄枝。 沃尔图里这个名字自然是不能用了，否则就是找削。 虚与委蛇的双方，三言两语就敲定了“血猎”这个全新的家族名称。 跟随马库斯抵达美国的一百五十余吸血鬼，大半已经如鸟兽散了。尤其中高阶卫兵，在摆脱切尔西和科林的能力后，一个都没留下。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生来”就为沃尔图里家族服务的低阶卫兵，或是忠心耿耿，或是惶恐不安，一时没有选择离开。 血猎家族，甫一诞生，就拥有了五十多位成员，已经算得上是一方豪强了。 当然，他们首先需要获得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土”，并抵挡住其他六大家族可能的攻势，才能谈未来。 局势稳定下来，苏尔庇西娅和亚西诺多拉立刻展现了被压抑三千年的野心，马不停蹄地带人前往北方，寻找沃尔图里应该还未崩溃的至少还有三百人的军队，希望尽可能留住更多成员。 留下来的人越多，她们就越安全。 而那七名前调查员，则在整个人都被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容貌特征的乔木的带领下，穿过空间门，开到一处溶洞深处，分秒必争地开始剧本的后半部分…… 第506章 507.演戏 乔木自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身份，而且从离开福克斯镇开始，他基本就退居幕后，很少出现在重要的剧情中了。 这和他面临的局面、选择的剧本有关。 直到他从荒芜世界出来，接到智脑【终结项目】的可选任务之前，他都从没想过要这么做。 因为没那个必要，也没什么他在意的好处。 他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谈个恋爱，填补一下空窗期，顺便做个保底。 磨磨蹭蹭到项目很可能会提前结束，他才像临考前的大学生一样，匆匆搞定必选任务。剩下的时间，他就想试着看能不能救一救贾斯伯。 没想到这一试，就试出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还拿到了终结项目的钥匙。 这个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了，还不努努力奋奋斗把项目终结了，就有点儿天与不取，不识好歹了。 但因为前面他一直划水，没有坚定地去争夺爱德华·卡伦的男主角地位，现在再去临时抱佛脚，时间上不允许。 然而想要彻底改变剧情终结项目，不让男主角参与其中，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偏偏他就是不乐意让爱德华过多参与其中。 于是他做了个很大胆的决定：让这个项目变成群像戏，没有男主角。 《暮光之城》第一部，原本的剧情就是男女主相识、相知、相爱。他则通过一系列运作，将主题彻底改造成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吸血鬼社会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当然，如果他后面积极走到台前，摆明了整场战争都是自己在主导，大概率还能抢到男主角的身份。 但这么做没有价值。 他要一个项目的男主角身份做什么？ 最关键的是，他并不想暴露自己和【300蓝皮恶魔】的关系，这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所以他干脆彻底退居幕后，甚至把卡莱尔和汪文中拽过来给自己当白手套。 至于为什么埃弗雷特之前没发现“自然之子”的踪迹，反正项目都终结了，对方就算怀疑其中有猫腻，也没办法查证。 就算要查，也会先查汪文中。托他的福，这家伙在这个项目中的存在感，比他强多了。如果这真的是一部电影，这家伙少说也是个“身份神秘、背景很深”的潜力配角。 …… 乔木带着七名前调查员来到溶洞内，就拽着汪文中去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汪文中打量着溶洞。 这里完全封闭，没有丝毫阳光。但巨大的空间，被几十个悬浮的光球照得透亮。 如此大手笔，他看着都咋舌，下意识就想打听这是怎么做到的。 但一旁的乔木早有防备，在他开口之前，就使劲捅了他一下，让他乖乖闭上嘴。 这里空旷无比，稍微有点声音，指不定就被放大得所有人都能听到了。 七名前调查员同样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们面前，站着三名穿着繁复花纹丝绸长袍的白人男性，肆无忌惮地露出真容。 身后则是足足五十多人！但这些人都和那个用空间能力带他们前来的神秘人一样，全身笼罩在斗篷里，除了高矮胖瘦，什么都看不出来，甚至都无法分辨性别。 不过来之前，汪文中已经提醒过他们了，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配合着往下演就行。对方千叮咛万嘱咐，这关系到整个计划的成败，让他们千万别自作主张、嘴欠手贱。 就在他们四处张望之时，那三个白人中的一人，率先开口了：“看来，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此话一出，他们身后顿时一阵嘈杂。他们还没听清那些人在嘀咕什么，五十多人齐齐迈出几步，以一个弧形，将七人包围起来。 低语声、脚步声、罩袍的摩擦声，在空旷、幽深的溶洞中，被反复放大、反射，如同恶魔的呓语一般，令人不舒服到了极点。再结合那些人神秘的装扮，甚至称得上惊悚。 此时此刻，这里就像是邪教聚会一样，他们七个，则仿佛是即将献给邪神的祭品。 七人明明见多识广，实力强大，而且也知道这只是在演戏，但一时间还是被这一幕吓到了，紧张地直吞口水。 领头那位脑子最好使，不然也成不了领头。他意识到这明显是一个下马威，以过往的经验来看，此时的他们，只需要…… “我……我很抱歉！请您宽恕我的无礼！”他身子一矮，直接单膝跪地！ 其他六人都懵了，但很快又有人察觉到对面三个人类不善的目光，纷纷效仿。 虽然七人齐齐跪地低头，根本看不到身前三人的脸，但中间那位，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么说，你们依然愿意坚持自己的使命？哪怕你们已经不再是人类？” “是的……”领头之人意识到他演对了，立刻接话，但马上意识到，他并不知道这三人的人设，自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我们从未忘记，也绝不放弃自己的使命。” “很好……”那人满意地点头，继而说道，“那就起来吧。” 七人刚刚起身，身后就传来一个男人冷峻的声音：“三位大师……” 原来是该称呼大师啊……七人恍然大悟。 “说吧，清虫。” “我并非质疑三位大师。但他们已经是吸血鬼了，又如何能履行猎人之责？”那人说了两句，就意识到声音太大，别人反而听不清，立刻压低声音，“我等猎人，受大师召唤，皆以消灭吸血鬼为毕生之使命。又如何能与吸血鬼并肩作战？” 七人一听这话，基本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虽然不理解这样的“骗局”怎么会有效，但箭在弦上，他们只能配合着演下去。 其中一人立刻回头，对着那人愤怒地嚷嚷起来。但他说话嗓门又大语速又急，在这空旷的封闭空间中，别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脑瓜子被震得嗡嗡作响。 领头之人适时一脚踹过去，让他闭嘴，随后立刻又躬身向三位“大师”致歉。 中间那位大师却说：“清虫和蛮兽，各有各的道理。” 七人心中一惊：蛮兽，正是刚才嚷嚷那人的代号。 对方竟然能搞清楚他们的身份，还能对号入座。说明对方绝不是心血来潮，临时决定帮他们。而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好他们的路了。眼前这一幕，并不是他们猜想的临时搞出来的草台班子，而是精心准备过的。 这让他们既心惊忌惮，又松了口气：对方既然精心策划，那对成功率肯定很有信心。 三位大师相互交换了视线，中间那位又：“以吸血鬼之身，承猎人之责，这在猎人一族史上还从未有过。 “你们七人会沦落到今日，本就是咎由自取。若非你们违反律令，擅自与吸血鬼接触，导致身份暴露，引来沃尔图里的忌惮与捕杀，也不止于此。 “我等虽感于你们坚持使命、不忘初心，却也不能就这么重新接纳你们。否则，其他猎人以后还如何做事？” 对方说到这里，就停下了。领头之人立刻心领神会，鞠躬道：“我等愿接受惩罚与考验！” 对方却摇头：“我等并非你们七人的唤醒者，惩罚一事，也不该由我等越俎代庖。有朝一日，等我们确定了你们七人的唤醒者是谁，此事再由那位负责吧。 “至于考验……我等巫师一族自有约定。我们寻找那些与吸血鬼有血海深仇的人类，并唤醒隐藏于他们灵魂深处的力量，让他们能够获得复仇的资格。这不代表我等可以统治、领导，甚至掌控他们的人生与命运。” 他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那七名前调查员却听得津津有味。 吸血鬼猎人是和吸血鬼有仇的人类，他们的力量源自巫师的“唤醒”……原来是这么设定的啊。那巫师又是怎么来的？ 他们正胡思乱想着，那位巫师似乎做出了决定。 “几千年来，你们终于决定团结一致，而非各行其是。这本就是前所未有的进步。我们终归要鼓励和支持的。” 他停顿片刻，语气严肃起来：“尔等七人听好！” 那七人立刻配合着挺胸抬头。 “我决定交给你们一项任务、一次考验、一个使命！ “从今日起，你们要以吸血鬼的身份，融入吸血鬼社会，收集情报、聚集力量、掩护同胞、削弱敌人。直到时机成熟，帮助我等彻底消灭那邪恶、丑陋的种族。 “在那之前，将无人知晓你们的本心，将无人在乎你们的痛苦，将无人重视你们的性命。你们将成为猎人一族最锋利的刀刃、最致命的毒药、最隐蔽的匕首！ “你们将日夜活在痛苦之中，却依旧坚定向着目标地前进。直到使命达成，迎来最终的安宁！” 他又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你们，可愿意担此重任？！” 七人纷纷对视一眼，其中几人，甚至有些热血沸腾了！ 他们当然没有别的选择，纷纷单膝跪地，乱糟糟地用自己想到的台词，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那位巫师这才看向他们身后：“你们还有意见吗？” 那五十多位“猎人”纷纷摇头，齐刷刷后退两步，重新让出空间。 巫师扶起离他最近的领头者，温声道：“往后，你应该不会再见到我了，甚至不会再见到这些族人了。但我相信你们，是人类的命运选择了你们，你们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过往，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 集会结束了，七人还在想，这五十多人打算怎么退场。难不成从出口爬出去，然后坐大巴回市里？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三位“巫师”的周身，浮现出一串串紫罗兰色的魔法符文。 随着那些符文的转动，他们的头顶和脚下，形成了一道繁复的魔法阵。 几秒后，魔法阵中紫光一闪，三人就彻底没了踪影。 七人看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人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回头，却发现，他们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那五十多个被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猎人”，竟然就一声不响地，从他们七个中阶调查员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足有数个足球场大、一望无际根本没地方藏人的空旷溶洞中，此时此刻，毫无疑问，只剩下他们七人了。 七人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幕。 他们本以为这群人，是那个血蛊找来的演员。 但他们显然搞错了，那些人，真的有特殊能力，绝对不是普通人类！ 他们突然想到刚进入项目那段时间，那几个奇奇怪怪的视频被曝光后，吸血鬼群体中，流传的一系列传言。 “总不可能……这个项目里，真的有巫师和猎人吧？”其中一人讪笑着问道，却很没底气。 “反正肯定有自然之子。”另一人闷闷说道。 “你是巫师造的？”一人冷笑着反问。 “他们……不是说了嘛，”一人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也不知道是哪个巫师造的咱们，这是不是……就是说……” 所有人这才认真回忆这场集会，然后，他们这才发现，整场对话，都天衣无缝，没有任何漏洞！ “该不会……那些人都是认真的，”一个人干巴巴地问道，“只有咱们自以为是在演戏吧？” “那血蛊呢？”另一人立刻质疑。 沉默…… 过了很久，领头之人才缓缓开口：“如果血蛊在骗我们呢？” 他看向其他人，继续问道：“如果这些就是真的，但他想让咱们认为是假的呢？ “也许真的有巫师，真的有猎人，真的有自然之子。这些都是续作中的角色，但被他提前发掘出来了。但他不想向他们泄露太多情报，就干脆随口糊弄咱们，让咱们以为是假的，其实是真戏真做。” 众人面面相觑。 一人又补充道：“他还终结了这个项目。这样的话，这家伙也太深藏不露了吧？迈阿密那件事儿，不会也是他……”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震惊了，几人立刻怒气爆棚。 领头之人立刻摇头：“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乱猜。不能什么事儿都是聪明人干的。他救了咱们，咱们得承这个情。” “话说……”一人若有所思，“如果这些巫师和猎人都是真的，他们完全没怀疑咱们，岂不是意味着，咱们已经……成为剧情人物，融入这个世界了？” 这个猜想，让众人立刻振奋起来。 真的如此的话，那他们就真的活下来了。 虽然往后他们大概率只能在几个月内反复循环，但活下来，总比死了强。 再说了，他们也不会保留重置前的记忆，循环就循环了。现在想起来难受，但真进入循环，也就没什么了。 几人立刻放松下来，甚至开心地讨论起之后要做些什么。 在这个项目之前，他们基本都萍水相逢，甚至互不认识。被彻底留在这个世界后，他们也都被负面情绪充斥着，根本没什么机会心平气和地交流。 也就是因为抱团取暖、同病相怜，才没打起来。 现在，他们终于能放下包袱了，所有人都觉得轻松很多。但轻松之余，其他念头又浮现出来了。 现实中的家人、爱人、朋友……他们再也见不到了，再也回不去了。 很快，其中一人，竟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其他人心有戚戚然，也纷纷落泪。 溶洞之中，立刻如同闹鬼一般。 第507章 508.拥有了一个树洞 聚会还没结束，落在人群最外围的乔木，已经先一步通过空间门，将汪文中送走了。 他为了这场演出，将地狱中所有人类和吸血鬼员工都给派出来了。德莱尼那身高、那体型，实在不适合参与。 这又提醒了他，地狱中的人类“居民”实在太少了，得加人。 不过现在，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他火急火燎地赶到沃尔图里军队驻扎地，赶在察觉到巨变紧急出兵的六家联军将这支军队彻底吃干抹净之前，直接命令德莱尼军队杀入战场。 他本人和其他员工，则趁乱又掳走了十几只吸血鬼。 他并不贪心，发现剩下的目标很难找后，果断脱离战场，成功在苏尔庇西娅和亚西诺多拉赶到之前完成车里撤退，留下吸血鬼们鬼咬鬼。 他的目标，都是巴布洛在荒芜世界中，帮他确认的沃尔图里家族的成员。 其中大部分人的灵魂，已经浑浑噩噩几乎无法沟通了，但只要找到他们的身体，就能废物利用。 不过战争这种事情，损失是无法避免的。 不少目标或是战死了，或是被派出去了，或者就是单纯地掺杂在人群中，不好找。 他本来收集了七十多个灵魂，最终搞到手的，只有28个吸血鬼。剩下的灵魂，也只能放弃掉了。 不过好消息是，似乎任何吸血鬼，都难以拒绝取回灵魂的诱惑，越年长的吸血鬼越是如此。 饥渴了几百上千年，他们实在无法抵御这种重新完整、不再饥渴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在与灵魂重聚后，哪怕只是让二者短暂地分离片刻，都要费尽口舌。 事实上，他筹划那场聚会演出，绝大多数精力，都用来说服、命令或强迫那群吸血鬼乖乖和灵魂分开，出去帮他演半个小时的戏上面了。 这就意味着，这群吸血鬼，绝无可能“辞职”。 辞职，就意味着他们会回到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再次失去自己的灵魂。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 这28名吸血鬼中，超过一半都是沃尔图里家族的中高阶卫兵，都拥有超能力。 其中高阶卫兵，更是达到了七位。 要知道，项目开始时，沃尔图里家族也只有十位高阶卫兵！ 除了被他员工干掉的费利克斯、圣地亚哥，以及那位不知所踪的追踪大师德米特里，其他七人，都已经是他的员工了。 第一位自然就是他的“老熟人”阿夫顿。他能够使自己隐身，躲在他身后的人也能够被一同隐身。 这位吃软饭上位的吸血鬼，在城堡中养伤时，被路过的他顺手拧断了脖子。 第二位就是阿夫顿的伴侣，切尔西。 阿夫顿找回灵魂后，第一反应就是问乔木是否拥有切尔西的灵魂。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伴侣骗出来，交给乔木扭断脖子。 切尔西的能力，是肆意篡改人类之间的情感链接，但是对爱情无效。 这个能力虽然很缺德，但用好了，确实非常恐怖。 你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对方前一秒还是死敌或至亲，但下一秒，你的感情就变了。这种感情是如此炽烈，以至于截至目前，从没有人能够抵抗它。 第三位则是海蒂。这位美艳无双的吸血鬼，一旦火力全开勾引某人，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她的魅力。所有人都会沦为她的裙下之臣，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这位也是被阿夫顿“卖掉”的，当然，因为她的口无遮拦，阿夫顿曾一度反悔。 第四位科林，能够让人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心满意足，不愿意做出任何改变。 他不是阿夫顿骗出来的，而是乔木搞定了城堡中所有能搞定的目标后，大大咧咧进去和马库斯摊牌，向对方透露狄黛米死亡真相的路上，顺手搞定的。 第五位自然就是勒娜特。她曾是阿罗的贴身保镖，能够保护自己和目标的身体免受任何攻击，同时使敌人忘记自己的目的，停止攻击。 她是在七位前调查员向阿罗复仇的时候，被切尔西扭断脖子，带回来的。 最后两位，就是龙凤胎的简和亚历克。 这两位的战斗力，堪称沃尔图里家族的天花板。 亚历克能够释放一种黑雾，黑雾笼罩范围内，他可以肆意切断他人的五感。这几乎等同于加强版的东仙要卍解。 简则能使目标遭受难以忍受的痛苦，变得软弱不堪。不过一次只能对一个目标生效。 这对孪生姐弟，是沃尔图里家族的前线指挥官，也是乔木最后趁乱抢出来的两名员工。 不过抢出来后，他就后悔了。 这两人和其他人一样，都被阿罗安排的超能力影响着。 与大部分人被切尔西影响不同，他俩都被科林影响。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超能力太强了，以至于即使对阿罗或家族感情深厚，也会忍不住质疑：凭什么是我效力于你，而不是你效力于我。 阿罗只能用科林的能力，让他们对“待在家族中，效力阿罗”的现状感到满意。 当乔木成功招聘到他们后，这对姐弟立刻就提出要求：他们应该成为乔木之下、众人之上的存在。 简单来说，当乔木不在时，他俩说了算。 这狂傲的姿态，直接给老员工们都镇麻了。 乔木也不在意，直接让他俩和老员工们“友好”相处。 想要权力地位？打吧，打赢他们，就给你们。 他一点都不担心东仙要、狛治和安娜他们吃亏，因为这对姐弟俩有个致命的弱点：在吸血鬼群体中，他们的超能力确实很强，但他们的体能、力量和速度等等，则弱到令人发指，堪称吸血鬼之耻。 完成了招聘工作，搞定了员工自我介绍环节，乔木也不管老员工会怎么招呼这些新人，很不负责任地撂挑子跑了。 他再次推开传送门，走了进去。 半小时后，放学走出校园的女孩，就看到了倚在橙红色皮卡旁的男孩。 男孩也同时看到了她，两人相视一笑。 女孩稳步来到男孩面前：“这么说，工作完成了？还是很快又要离开？” “彻底搞定了，”男孩笑道，“卡伦一家回来了吗？” 女孩眉毛一扬：“这就是你最想问我的问题？” 男孩环住她的腰：“我是说，如果他们没回来，咱们可以霸占那个水潭。” 女孩顺从地被他揽入怀中，仰起头轻声问道：“如果我说，我没准备泳衣呢？” “如果我说，”男孩笑了，凝视着对方的双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们不需要呢？” …… 乔木是在森林中的水潭边，与伊莎贝拉坦诚拥眠的。醒来时，女孩依旧在怀中，两人却已在他的卧室里。 脑海中的项目信息，也变成了《吸血鬼家族2》。 但他马上注意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一次的项目，竟然有项目编号了：Qh04-202305-42-01。 此外，外部项目的标签也不见了。 这让他有些意外：这个项目本是埃弗雷特的，看这架势，现在成新起点的了？ 带着疑惑，他拿起枕边的手机，看到上面的日期已经不是他睡着前的五月，而是九月了。 就是说，第二部和第一部之间，间隔了四个月。这四个月，他应该一直和伊莎贝拉在一起，也不知道中间有没有外出做别的事情。 不过两人的感情应该更好了。毕竟女孩都开始堂而皇之地在他这里留宿了，最起码也说明查理警长至少也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他解锁手机，开始从中寻找过去四个月的线索，想了解剧情为“他”安排了哪些活计。 但BBm里面很干净，除了学校同学、一些商家以外，基本没有其他好友和聊天信息了。 不过有个例外：他竟然有汪文中的好友，而且还和伊莎贝拉一样，都是置顶的。 他一开始没注意，是因为对方的id既不是中文也不是拼音，而是很蠢的威氏拼音，wenchung wang。 两人的聊天内容很简单，都是谈正事，没有任何闲聊，摆明了就是“我俩不熟”。 不过他还是通过聊天记录，了解到了过去四个月的情况。 消息不多，只有几点：新诞生的血猎家族，和其他六家打了一架，之后撤出美国，就近占据了加拿大。 吸血鬼的存在，还是被各国统治者给掩盖住了。 各国都注意到了“吸血鬼猎人”这个存在，并尝试寻找、招募他们，不过进展不明。 “自然之子”和“巫师”再也没有出现过。 过去四个月，汪文中控制了一个吸血鬼小家族，通过他们获取吸血鬼社会的情报。 乔木则根据汪文中提供的情报，狩猎了两个肆无忌惮袭击人类的小家族。 当然，这事儿明显是剧情分配给他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感觉还挺奇妙的。 他干脆给对方发了一串省略号。没想到对方直接秒回了一句“我也看到了”。 他又大致浏览了一下新闻，发现确实没有吸血鬼的传言，那些关于吸血鬼大战自然之子的视频，基本也都找不到了，只剩下一些片段还在流传，但也没什么热度了。 确认自己不可能躺在床上就获取更多情报，他也不再考虑此事，直接将手机扔到一边。看了眼窗帘缝隙间昏暗的街道，重新将枕着他一条胳膊的女孩拥入怀中，继续睡回笼觉。 …… 项目名称：吸血鬼家族 项目编号：？？？ 项目性质：外部项目&组队项目\/5人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3年5月15日21：00-22：34 必选任务：与一个吸血鬼家族的关系达到5级或-3级。（任务等级：3级） 可选任务1：确保伊莎贝拉·玛丽·斯旺的人身安全。（任务等级：2级） 可选任务2：确保卡伦家族所有成员的人身安全。（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3：搜寻维多利亚的踪迹，获取对方的情报。（任务等级：3级） 可选任务4：确保雅各布·布莱克的人身安全。（任务等级：3级） 可选任务5：获取奎鲁特变形者的情报。（任务等级：3级） 可选任务6：获取沃尔图里家族使者的情报。（失败） 可选任务7：获取沃尔图里家族军队的情报。（失败） 可选任务8：营救贾斯伯·怀特洛克·黑尔。（任务等级：5级） 可选任务9：获取沃尔图里家族的情报。（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10：获取荒芜世界的情报。（任务等级：5级） 可选任务11：终结项目。（任务等级：6级） 项目评分：A+++++（首次加成、重要情报加成、终结项目加成） 智脑评估： 伊莎贝拉·斯旺（女主角概率100%）关系等级9级； 爱德华·卡伦（男主角概率100%）关系等级7级； 爱丽丝·卡伦（核心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7级； …… 雅各布·布莱克（核心配角概率100%）关系等级8级； 萨姆·尤里（主要配角概率32%，次要配角概率68%）关系等级8级。 情报开发度93；原始意象扭曲度100%；集体无意识应激0。 …… 乔木没有再傻乎乎地执行续作，陪伊莎贝拉上了一天学后，就选择结束项目。 从公司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就连保安都休息了。 省部本来是仿生人保安负责24小时安保工作——当然啦，实际上就是一楼大门摆两个，地下停车场入口和出口各摆一个，再有两个在停车场里四处溜达。 但总部遇袭后，所有仿生人保安都紧急停机了，各省部不得不紧急联系本地安保公司，提供保安服务。 但因为业务的重要性，安保人员不得进入大楼，更不能使用内部食堂和卫生间。公司又不得不在门口安排空调值班亭，还得和有关部门报备。 但这种“傲慢”还是很令外包方不爽，各地都有外包保安在网上吐槽新起点装叉了，连个厕所都不给用。 乔木开车驶离停车场时，就看到值班的保安都不在值班亭里，而是在旁边放了把躺椅，扯了个插线板，吹着电风扇呼呼大睡。 被汽车的动静吵醒，对方还很不耐烦地以手遮光，嘴里嘟嘟囔囔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汽车接着睡。 仿佛是在抱怨他大晚上不回家加毛的班啊。 这个点的街道上很冷清，两边的门店早就关门了。除了偶尔路过的大车和运营车，根本看不见人影。 车开在空旷的街道上，他突然有了种前世加班的感觉。 回到住处后，乔木开门很小心，尽量不发出声音，但门还没彻底打开，透出的光亮就告诉他，他的室友还没睡。 果然，一开门就开到观月惠美正倚在房间门口。 “干嘛？”以为对方还在熬夜刷剧的乔木吓了一小跳，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来了？”对方高抬双臂伸了个懒腰，不知什么时候买的珍珠白蕾丝吊带睡裙，直接被拉高了几寸，原本就只是半遮的大腿，几乎齐根露了出来。 她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发出慵懒的呻吟声：“睡不着呢，能不能陪我聊聊天啊？” 他任凭对方戏弄他，一边换鞋，一边丢下一句“神经病”，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意识到恶作剧失效了，观月立刻缩回身子，还拽了拽睡裙下摆，打量了他片刻，一脸鄙夷和嫌弃：“看来你这次项目过得挺滋润的啊。” “关你什么事？”他立刻反击，“你去项目里就一心做任务，遇到帅哥不谈恋爱？” 观月则理直气壮：“恋爱归恋爱，情欲是情欲。这俩是一回事？” “你分得这么清楚吗？”走到房门口的乔木停住脚步，有些惊讶，“你不会真的是靠自己解决的吧？” “怎么，你不信？人家真的还是完璧哦。”观月立刻挺了挺胸脯，不过规模有限，对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杀伤力了。 他也完全不当回事，反而有些好笑：“你不会真是那种‘第一次要留到新婚之夜’的类型吧？” 意识到自己的小手段确实失效了，观月有些扫兴，也不再尝试戏弄对方，懒懒说道：“怎么可能？我是不婚主义。只是一直没遇到让我全身心投入的男人罢了。睡了。” 说着，她就扭头回屋。 “对了，”乔木又叫住对方，犹豫了一下，在对方“有话快说”的眼神中，说道，“这次项目，有几个人留在项目里了。” “啊？”观月一时没理解，“什么意思？你提前跑出来了？” 他摇头纠正：“他们被转化为吸血鬼了，被智脑判定死亡，回不来了。” “然后呢？”观月一脸疑惑，不懂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个。 乔木张了张嘴，没说话。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观月提这个。 观月想到什么，突然一脸坏笑：“小弟弟不会是吓到了吧？要姐姐安慰你吗？” 她张开双臂：“来，到姐姐怀里，去姐姐房间。” 乔木翻了个白眼：“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我怎么可能遇到过，”观月一脸“你是不是变傻了”的表情，“你就当他们死了就得了。反正项目重置的时候，他们就死定了。” “那倒没有，他们应该活下来了。”在对方迷惑的目光中，他大致解释了一下。 几分钟后，观月惠美微张着小嘴，呼吸急促。 “所以，你终结了项目，还帮他们成了剧情人物？”她无比震惊地问道。 “但我没再去接触他们，不确定续作中的究竟是他们本人，还是……”他想了想，找了个措辞，“替身？” 观月立刻说道：“你什么时候再执行那个项目？去确认一下不就行了？” 乔木摇了摇头：“一段时间内应该不会去了，毕竟那个项目没什么收益。” 他现在需要找那些有足够产出，能帮他晋级p9的项目。 观月闻言，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他见状，调侃道：“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着急？” 说到此处，他心中一动，上下打量起对方。 直到对方被他打量得有些毛了，他才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是打算逃进项目世界吧？” 这位大概率是不可能回日本了，她自己都说了，很可能下半辈子都得隐姓埋名。 如果是这样的话，逃进项目世界，光明正大做个剧情人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观月惠美愣住了，随后点头，但又立刻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能有什么打算？” 乔木看着对方眼神闪烁的模样，也不想追问。和对方说了句晚安，就关上了房门。 躺在床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第一次和其他人说起自己在项目中的经历和疑虑。 之前，他基本都是对调查组坦白，剩下不能说的，要不然就有保密协议，要不然就是他自己的秘密，不能让公司知道。 但观月惠美不一样，这家伙基本已经和这个圈子绝缘了，而且绝不能暴露于人前。和对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秘密、小心思，其实是很安全的，他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出卖他。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来这个世界短短两年，已经掖了太多秘密了，而且从未和人交过心。 这绝不是一个健康的状态。 这次一冲动，和对方透露了几句自己的小秘密，竟然出人意料地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所以，他这是拥有了一个树洞？ 第508章 509.都录下来了吧 总部资讯部这一次的反应速度很快，第二天早上不到十一点，就抵达省部了。 而且他们问得格外细致，因为这是个外部项目，而且还是去年年底的新项目，公司手里基本没掌握什么情报。 以前乔木终结了项目，接受调查时，只需要讲述自己的执行过程就行。这次不行，他得事无巨细地讲，不仅要讲，还得不停给调查组答疑。 因为调查组对这个项目，没有任何认知。所以这次会议，开得格外久。 会议期间，玻璃幕墙外面，时不时有人经过。几乎每个经过的人，都是瞅着会议室往过走的。 显然，省部在一些事情上，比下级分部更敏锐。 大同分部的员工，大部分时候都分不清省资讯部和总部资讯部的区别。但这里的员工，一看到是总部资讯部来人，立刻就意识到有大新闻。 省里最近大新闻不断，正因为如此，大家反而更加敏感了，全都绷紧了神经，想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有几个胆子大的老员工，干脆也不演了，直接将耳朵贴在玻璃幕墙甚至门口。 调查组的人很是无语，却只能对此视而不见。他们是总部的没错，但资讯部是职能部门，对其他分部没有管理权限。 再往后，干脆就有个胆子大的，直接将后门推开一条缝，在那听了起来。 十多分钟后，“乔工终结了一个项目”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省部。 意识到不是坏消息，大家更亢奋了。 会议开到最后，前后两个门，已经挤满了人。 他们当然听说过乔木的“丰功伟绩”。入职两年，终结五个项目——现在是六个了——这个成绩，拿到哪都是传奇。 99%的调查员，别说终结项目或参与终结了，恐怕都不知道项目终结是什么样子。 不过乔木的成绩，都是在大同分部时取得的。他来省部两个月了，一直没做出什么轰动的成绩，净给惹事儿了。 尤其过去大半个月的变故，也让大家多多少少把他给忘掉了。 现在，所有人都有了一种“卧槽，是真的！”的感觉。 哪怕大家都刻意压低声音，人一多，依然乱糟糟的。会议室里的人，也不得不提高嗓门。 这样一来，外面反而听得更清楚了。 直到副主任王军不是也是好奇但觉得给省部丢人，还是单纯路过却发现楼道都快被人堵死了，有些来了脾气，硬声训斥了几句，才将大部分人都轰走。 即便如此，依然有三个人，嬉皮笑脸堵着门就不愿意离开。 要么就是躺平的老油子，谁都拿他没办法；要么就是哪个领导的关系，为点小事不值得发作。 王副主任见状，干脆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不过外面好歹安静下来了，里面几人也松了口气。 “抱歉，”乔木身为省部一员，也觉得有些丢人，“他们也是过去一个月憋屈坏了。” 从四月中旬乔木被诬陷造假、胡磊被诬陷诈骗，到现在五月中旬了，整个山西就没消停过。所有人都在担惊受怕，就怕不知哪一股火烧到自己身上。 调查组组长温和地笑了笑：“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又补充询问了不少问题，调查结束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乔木这才问出他心中的疑惑：“我发现续作是有项目编号的，难不成算是咱们的项目了？” 来自资讯部的调查组组长一听这个问题，立刻眉开眼笑：“你注意到了啊，我还打算过几天给你个惊喜呢。” “惊喜？”乔木有些惊讶。 “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注意到，都要出发了，才接到商务部的电话，说是埃弗雷特丢了个项目……”组长主动解释道。 埃弗雷特那边的主持人都结束项目了，结果项目还在运行。那边正懵着，以为出什么突发状况了，正如临大敌呢，项目突然就消失了。 之后就是漫长的内部调查和走手续过程，等那边走完手续，获准向其他机构咨询此事时，已经过了整整一夜了。 而新起点这边，因为商务部这个电话，调查组不得不又把票退了，两个部门还开了个会。 说是开会，其实是聚在一起翻文件。 毕竟埃弗雷特丢了个项目，公司名下突然多了个项目，肯定不是系统出Bug了。 几十号人翻了好一阵，才找到了两个极不起眼的条款。 一个条款是，外部项目中，如果主持方结束项目时，其他参与各方中，有一方被智脑判定为有重大突破性贡献，该方人员可临时获得主持权，决定是否继续推进项目。 另一个条款则是，如果外部项目被其他机构终结了，且有续作的话，则续作自动划归该机构所有。 说白了就是【谁行谁上】，适当制造竞争压力。 但这两个条款，在行业史上，从未被触发过。所以听说埃弗雷特丢了一个项目，整个行业都懵逼了。 “商务部那边嗷嗷地等我们的调查报告呢，”组长笑道，“他们得向高管联席会汇报，毕竟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他走到乔木身边，和乔木握手。 又看了看门口窃窃私语的三人，故意提高嗓门，朗声道：“等商务部汇报完了，高管联席会那边肯定得给你和你们省部发表彰信。” 门口那仨人听到这话，更加亢奋了，一个人捧着手机，两根大拇指在屏幕上飞速移动，也不知道在发什么。 这位组长肯定对省部和乔木身上的风波一清二楚，所以此刻故意把好消息漏出来。不管是单纯的好心，还是想交好乔木，也不管乔木本人到底在不在乎，他都得承这个情。 乔木认真道了谢，又半开玩笑地埋怨：“之前终结了那么多项目，也没见有什么表彰。” “这可不一样，”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表彰的不是终结项目，而是抢到一个项目，而且是从埃弗雷特手里。” “这个项目埃弗雷特研究了大半年，连主角都没找着。咱们的人就直接给终结掉了，还把续作抢走了。这种事，能不大书特书吗？” 对方故作神秘道：“而且，从二月开始，咱们和美国佬之间就有些怪怪的，挺不对付的。有这么个事儿恶心对方，肯定不会放过。” 二月……乔木若有所思：是《无形的死神2》那个项目，他们和伊朗人联手，给以色列干了个准团灭。应该是因为这件事情吧。 调查组直接去天台坐飞行器离开，没让乔木送行。 他们被商务部耽搁了行程，但没有选择次日再来，而是选择坐公司专配的光学迷彩飞行器。开完会后也没留下吃饭，而是急匆匆坐那个非常不舒服的飞行器回去，肯定不是给他面子，应该是商务部那边催得紧。 送走调查组后，乔木没去食堂也没回住处，而是去了五楼。 范鸿家小崽子踢球中暑了，对方这几天不来公司，让他帮忙往回捎点东西。 从范鸿办公室出来，他就看到十几米外，一个人也正好从外面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那人察觉到这边有人，四目相对，顿时就一脸的尴尬。 是颜其平。 对方尬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扭头就往反方向走。 那边不是电梯间，只有安全通道。显然是要避开他。 看着对方的背影，乔木瞬间来了想法，十几秒后，直接一个瞬步挡在对方面前。 “你……”颜其平被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有些色厉内荏，“这里是现实，是公司！” 从得知乔木一个人干掉了一支七人佣兵小队后，他就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方的对手。 “放心，我不会放火的。”乔木浑不在意地调侃。 一周前，颜其平一把火给这条走廊燎了，现在墙上和天花板上还都是熏黑，没来得及刷大白。就这，对方也只挨了几天停职反省，吃了个警告处分，扣了年终奖而已。 他不过是用瞬步赶路，大不了写份检讨。 颜其平不想和他说话，想要绕过他，但他直接伸手拦住对方。 “颜工，已经周二了，上次我说什么来着？你也该给我个答复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颜其平心中紧张，声调有些走形，“你再这样我就举报你了！” “啧，堂堂p9，何必呢？”乔木有些无奈，“给我我要的答案，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简单。” “我再说一遍，我和你说的那些破事儿，没有任何瓜葛！”颜其平有些气急了，大声嚷嚷道，“你再这样，我只能向总部反映此事了！” “小点儿声，再把主任们喊出来，”乔木蹙眉，头往后躲了躲，“非得让全省部都知道我下一个要收拾你不成？” 颜其平仿佛被他掐住了脖子，好半天，才冷声道：“乔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叫‘乔工’了？”乔木丝毫不惧。 对方见状，竟直接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打开摄像机对准他，厉声道：“刚才的话，你敢再说一遍吗？！” 乔木冷冷看着对方，没再出声。 颜其平等了片刻，冷笑着就要将手机收起来，手却被乔木一把擒住。 “我说，你录。” 然后，就在他剧烈的心跳声中，乔木稳声说道：“颜工，你受人所托，与他人合谋，雇佣外部调查员谋害我；还编造我的谣言，将我的亲属也牵连进来。 “一周前，我就说过了，告诉我幕后主使，咱们两相安好。否则，任何后果，你就得替他受着。” 乔木不再去看颜其平，而是看着手机，缓缓说道：“其一，试图杀我；其二，祸及家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既然你讲义气，要自己扛，那我就让你扛。” 说完，他松开颜其平的手腕，重新看向对方：“都录下来了吧？” 在对方震惊的慌乱中，他冷冷问道：“最后问一次，幕后之人，是谁？” 等待片刻，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告辞。” 说着，转身向另一头的电梯间走去，只留下颜其平一人，呆呆站在那里。 走到一半，乔木才发现，张道红副主任办公室的门，竟然是开着的，而对方，正站在门口。 看到乔木，对方的眼中，竟闪过一丝慌乱。 显然，对方已经将他们刚才的对话，全都听进去了。 他是瞬步去堵颜其平的，所以并没有发现门开着。不过他也不在意，若无其事地朝对方笑着打招呼：“张主任，吃了吗？” “哦，吃了过，”张道红立刻调整好情绪，笑着回应，“还没吃呢吧？快去吧，晚了没饭了。” 乔木并不在意张道红听到多少，更不在意对方对此是什么态度。 如果对方是聪明人，就该果断置身事外，或者最多就是以中立的态度，向总部反映此事。 乔木指控颜其平的罪名，和他扬言的报复，已经完全超出办公室政治的范畴了，已经不是这些文职领导有资格掺和的了。 更何况，只要对方稍微有点能力，就肯定能搞清楚胡磊被无限期停职的原因。 乔木用干掉胡磊的罪名，去指控颜其平，还要报私仇。再考虑到一旦反映上去，基本就等同于得罪了“工作出现重大失误”的总部监察部…… 掺和这件事情，对张道红没有一毛钱的好处。 而且，就算对方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私，决定参与进来，也无妨。 毕竟他什么都没做呢。就算他做了，也不会给对方留下证据。 电梯中，乔木忙里偷闲去了趟地狱，刚回来没几秒的毛正在等他。 “听清楚了？” 对方点了点头：“很清楚，对方满脑子就这么一个名字：王宗江。” “很好。”乔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直接返回现实，刚好听到“叮”的一声，电梯抵达一层。 走了两步，就看到远远的有人疯了似的冲进食堂，路上还绊了一跤，险些摔倒。 乔木看得一脸懵逼：今天食堂是有限量大闸蟹吗？这都快一点了吧？ 疑惑地来到食堂，刚迈步进来，一片热烈的掌声，硬是吓了他一大跳！ 他定睛一看，此刻的食堂，竟然还有不少人。粗估的话，不算两大事业部，省部一大半员工恐怕都在这里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兴奋地朝他鼓掌。 乔木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显而易见，总部要发嘉奖令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嘉奖令这种东西，肯定没有任何实际的好处。但它却有一个重要的潜台词：该了结的负面舆情，都要了结了。 任何组织，历来也没有一边表扬你，一边收拾你的习惯。这是在打组织自己的脸。 虽然乔木相信，总部早就想让山西的事儿结案了，这次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但在大部分基层员工看来，就是他以一己之力，立下功劳，扇了埃弗雷特耳光，给整个公司长脸了，才换来公司对山西各分部的宽容。 已经受够了这一个月心惊胆战的日子的同事们，自然会感激他。 乔木两世为人，还真没见过这阵仗，一时竟有些羞涩。 不过他还是开心地笑着，朝大家摆了摆手。 同事们的手，拍得更起劲了。 打饭窗口后面的打饭大妈和厨子大叔，几脸茫然地看着这一幕：这小伙是见义勇为了？还是全运会夺冠了？ 几个大妈下意识地就跟着鼓起了掌。 第509章 510.这事儿没得商量 就在乔木接受同事们的掌声的同时，颜其平回到办公室，开始打电话。 乔木之前说过，周一下班前要答案。昨天他一天没来公司，对方也没联系他，他以为对方就是诈唬自己一下，还稍微安心了一些。 没承想，今天对方就直接堵门了。 “他刚才找我了，给我下了最后通牒！”电话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说完了，才听到手机中传来的嘈杂背景音。 “稍等。” 过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对面换了地方：“你刚才说什么？” 颜其平又重复了一遍。 对方却并不在意，笑问：“他上周不就下最后通牒了吗？怎么又下一次？” “他要对付我了！”颜其平气坏了，大声说道，“我，和我的家人！他要伤害我们！他说得很清楚！” 对面沉默片刻，才幽幽说道：“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不等他说话，对方就道：“他一个二十岁的小屁孩，出身工薪阶层，也没什么后台，他能做什么？他敢做什么？” 颜其平冷声道：“你就打算这么糊弄我吗？” “糊弄？我什么时候糊弄过你？”对方用刻意的讶然语气反问，“我答应你一定能留在公司，延长了你的试用期，又安排人带你执行项目。我答应你一定出人头地，你年纪轻轻就升到p9；我答应你让你升p10，你扪心自问，没有我帮你规划、安排，向你提供那么多资源，你的那几个项目，能推进到如今的程度？” 对方停顿片刻，见他没再接茬，才继续说道：“你一会儿把你家人的身份和地址发给我，我找找关系，这段时间多安排一些巡逻警力。居住的小区和活动范围内的沿街商铺，我会想办法尽快帮他们完善监控。 “我上次就说过了吧？不怕他行动，就怕他不动。二十岁的愣头青，有点超人的能力，就自觉的了不起了，觉得可以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了。” 对面的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他不是说要对付你和你的家人吗？我倒要看看他敢怎么做。只要他敢动一次，被我们拿到证据，他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我可以警告他！”颜其平心中好受了一些，又说道，“把这番话告……” “警告？”对方打断他，“你觉得有用？他会退缩？不，他只会更恨你，更绞尽脑汁地对付你。他那个年纪，眼高于顶，觉得全世界都得顺着他。他懂得什么叫投鼠忌器？” “别天真了，其平。咱们只有彻底击垮他，你的家人才能高枕无忧。” 说完这些，对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他这次找你，你录音了吗？” 颜其平正要回答，心中一动，便说：“录音？我看见他都躲着走，结果他直接用能力堵在我面前威胁我。我怎么录音？” 对面也不在意，只是提醒：“买支录音笔，随身带着。再有下次，这就是证据。” 颜其平随意“嗯嗯”了两句，挂断电话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 …… 此刻的首都，某饭店洗手间洗手池前，一个身穿白色衬衣、黑色休闲西裤的儒雅中年男人，也同时挂掉手机。 刚把手机揣回兜里，一个人就推门而入，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怎么上个厕所还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掉进去了！”对方立刻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快来快来，都等你着呢！” 对方搂着他就往外推，视线瞥过他干燥的双手，和紧贴着手腕却没有丝毫水渍的衣袖，但什么也没说。 中年男子笑着解释：“没上厕所，接个电话，下面分部的一个小朋友，有事儿找我帮忙。” 那人一听，也半是感慨半是调笑：“你还真是与人为善，处处留情啊。” “怎么说话呢？”他笑骂着，跟着对方出了洗手间。 穿过走廊，推开包间门，里面就立刻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嚷嚷声：“王老师，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打算明年过年送你汇仁肾宝了！” 包厢中十几人一阵哄笑，被称为王老师的中年男子摇头笑骂：“谷月，你这张嘴迟早得让人撕了。就快赶上韩启生那家伙了。” 谷月“切”了一声：“谁能比得了那个死胖子啊？” “说起那个胖子，前几天还有个事儿，”一人用聊八卦的口吻说道，“你们想不想听？” 另一人立刻催促：“赶紧说，卖什么关子啊！” “高会的人约谈他了，是关于晋p10的事儿。” 房间中顿时一静，所有人都认真了。 但马上就有人啧嘴：“那家伙也要来咱们楼？”言语之间很是膈应，显然对韩启生没什么好印象。 这一句，又把气氛搞活跃了。 “然后呢？”一人追问，“都别打岔，让人家说完。” “然后，他反过来朝人家提条件，非要人家给他报销什么道具，报价还挺高。说不报销就不晋p10。敢用强他就去劳动局投诉。”那人一脸好笑地说道。 人们愣了愣，立刻爆发出一片笑声。 “好家伙，头一次见有人提这种要求。” “然后呢？”有人追问。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那人一脸无辜地耸肩，“人家直接骂骂咧咧摔门而去，还扬言他这辈子都别想晋p10。” 不少人又发出了开怀的笑声。虽然没几个人喜欢那个胖子，但他们更喜欢看高会的人吃瘪。 “说真的，那家伙的能力，晋p10也足够了，”一人感慨，“我亲眼见过他站在山上，直接干掉了几十公里外的敌人，一发入魂。” 他停顿片刻，摇了摇头：“我对距离不敏感，说不定有上百公里了。” 大家正有一句没一句聊着，门推开了，进来的是一辆推车，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五层蛋糕。 蛋糕的每一层侧面，都画着形态与颜色各异的猫咪，上面还摆放着各种猫咪玩具。 只是看着，就知道绝对是精心定制、价格不菲。 看到蛋糕，人群又是一阵欢呼：“蛋糕！蛋糕！蛋糕！” “许愿！许愿！许愿！” “快把蜡烛点上！” 服务员出去了，其他人七手八脚将蜡烛点好，然后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猫姐，快来吹蜡烛！”一人招呼着，“这可是王老师特意为你定制的！” 此话一出口，周围又是一顿哄闹。 作为今天主角的猫姐，笑着对王老师道了谢，又忍不住调侃：“我要不是知道你对米工一片痴情，就凭这个蛋糕，我都要动心了！” 众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起哄。 王老师苦笑着，连连摆手求饶。 一人直接将生日帽扣在猫姐头上，紧接着房间一暗——灯被人关了，只剩下蜡烛微光摇曳。 “吹蜡烛！吹蜡烛！吹蜡烛！” 之后又是唱生日歌，吹蜡烛，又是许愿。再等大家分别搭伙，和蛋糕、寿星合影后，才叫来服务员切蛋糕。 这一切，大家才看到，奶油下面，竟然是多种水果果肉，一口咬下去，汁水弥漫，既鲜又甜。 “好家伙，这蛋糕跟哪订的？太牛了吧！这水果就和新摘的一样。”有人忍不住感慨，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蛋糕好不好吃倒是其次，但这么大的工程量，水果却能保持新鲜的状态，制作者绝对是花了大心思的。 就凭这一点，蛋糕价格就得翻上好几番。 “我p10这么些年了，都没见过这种蛋糕，”一人忍不住感慨，又起哄道，“猫姐，你打算怎么报答王老师呀？” “要不以身相许吧！”另一个人也跟着起哄。 猫姐嗤笑一声：“我没意见，你们问问王老师答不答应？” “王老师答不答应我不知道，”那边的谷月吃得半张脸都是奶油，却还是立刻接茬，“但米工肯定承你的情。” 房中气氛一窒。 谷月旁边的人，眼疾手快，从下面托住盛蛋糕的盘子，狠狠一按，直接将一大块蛋糕糊在他脸上。 “你给我吃去吧！”糊上去后，他还反复转盘子，摩擦谷月的脸。 房间中又是一片哄闹，将之前的尴尬盖了过去。 王老师也不在意，只是坐在一旁摇头苦笑。 猫姐斜眼瞥着她，凑过去问：“你真就看好那位了？说真的，你这条件，就是明星，或者哪家千金，也不在话下吧？ “那位当同事确实可靠，但傻子都能看出来，她绝非良配。你搞不定她的。” “曼曼，曼曼。”王老师双手合十，做哀求状。 猫姐翻了个白眼：“算了，懒得管你。” 但她眼球一转，又一脸坏笑地问道：“这么好的蛋糕，我得报答你吧？” 然后，她拍着胸脯：“那位的个人信息，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有什么习惯癖好……就全包在我身上，如何？” “别别别，被她发现了，真的会砍了我的，”王老师苦着脸，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犹豫说道，“其实真有件事儿，想拜托你……” “什么事儿？”猫姐一脸“我就知道，快说吧”。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小朋友，”王老师说，“他在他们分部得罪人了，那人扬言要拿他父母撒法子……” 他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猫姐眉毛都立起来了：“还有这么无法无天的家伙？是疯狗那种类型的？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一拍桌子：“说吧，是谁？我替你的小朋友出头，就算感谢你的蛋糕了！” “不用不用，”王老师连忙摆手，“他们也是赌气而已，没到那个份儿上。只是他自己胡思乱想，害怕而已。你能不能找只猫去陪陪他父母，也让他能安心？” …… 乔木在公司吃了午饭，就回到住处了。一进门，观月就把他的车钥匙霸占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躺在床上，在内部论坛上搜索【王宗江】这个名字，还真让他搜到了不少信息。 总部p10，组建的员工兴趣小组【江山如画】，是公司内规模最大的兴趣小组之一。 而且很热衷于提携年轻人。 简单来说，就是势力很大、名声很好、影响很广。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压根儿不认识他就要买凶杀他，他可能都信了，都会对对方充满好感。 从眼下的资料来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和对方能有什么尖锐矛盾，让对方竟然都没和自己说过话，就要自己的命。 内部论坛还有对方的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是张侧脸。 他沉入记忆宫殿，找到了之前总部那次战斗类p10紧急会议，在其中发现了这个人。 三十多岁，一件条纹半袖衬衣，给人一种很儒雅、很随和、很容易亲近的感觉。 就是那种……你在一辆车里，突然遇到困难，需要向他人求助时，一定会首选对方的那种感觉。 不过他很快就在记忆中注意到一个细节。 那个谷月当时高声说出“米工，什么好东西啊，这么藏着掖着？小男朋友？原来你好这口啊。介绍一下呗，也让王老师死了这条心”时，他是背对着那两人的，但后排还在他视线范围内的几名调查员，听到这话后，全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而王宗江，当时就坐在那个位置。 这家伙，不会就是谷月口中的“王老师”吧？这么一想，再去看对方气质，还真像个老师。 不过王是最常见的大姓，他也没法确定。 如果这家伙真的就是“王老师”，那他们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米一算他的面试官，俩人还合作过。而对方，听谷月的说法，似乎在追求米一？ 但这年龄也差太多了吧？这家伙肯定三十大几了！米一才多少岁？25？26？ 总不能是把他当竞争对手，要除掉他吧？ 转念一想，他和米一也就合作过一次。如果这样都能被视为威胁，对方得把所有和米一合作过的男调查员，挨个干掉。 那还不如直接杀掉全世界的男人，让自己成为唯一选择来得痛快呢。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乔木直接给唐蒙打了过去。 对方接起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啥时候去艾泽拉斯一趟？那个黑龙公主找你有事儿。” 这话让乔木猝不及防，他想了想，也没给准话：“再说吧，我这边有别的安排。” 没给对方埋怨的机会，他直接问：“那个王宗江是几个意思？” 对面沉默了。 过了好久，唐蒙才幽幽问道：“张世光跟你说了？” 此话一出，乔木就确定，这次是真的找对人了。 紧接着，对方又自我否定：“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是他下面的人越俎代庖？谁呀？想上进想疯了吧。” “这话说的，”乔木忍不住冷笑，“看来是个大人物啊。” “大不大的，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了，”唐蒙轻笑，“再说了，谁还能大过天去不成？” 乔木懒得听他扯犊子：“我就想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唐蒙反问，“我要是想告诉你，第一时间就说了，还用等你来质问我？” “你也别想多了，”乔木认真道，“你告不告诉我，都不妨碍我弄他。” “谁想弄死我，我就弄死他。这事儿没得商量。” 第510章 511.招聘季 听到这话，唐蒙又沉默了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你和我刚认识那时候越来越不一样了。” 乔木没说话，就静静等着对方做决定。 他自然不会说什么“你不站在我这边，就是站在对方那边的”这种蠢话，但他也表明自己的立场了：你要么让我稀里糊涂和他开战，伤及无辜；要么让我搞明白状况，控制事态，精确打击。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吧，晋级p10的条件？”唐蒙开口了，乔木就知道对方的选择了。 “在某方面独当一面、无可取代的能力或特质。”乔木回答。 “嗯，你知道他晋p10的理由是什么吗？”唐蒙自然不会真让他猜，直接自问自答，“是终结项目的能力。” 乔木眉毛一扬：这一点，他还真没想到啊。 “王宗江是12年加入公司的。11年来，他已经主导终结了七个项目了。这个成绩，即使放眼全行业，也是顶尖的。” “主导终结？”乔木下意识问道。 “没错，是‘主导’，不是‘独立’，”唐蒙用不爽的语气说道，“当然和你这种天才没法比。” “所以他觉得我会威胁他的地位？”乔木还是有些难以理解，“难不成p10的能力都是唯一的？我晋p10，他就得退下来？” “那倒不至于，”唐蒙否认，“公司没蠢到会搞这种鼓励员工自相残杀的政策。” 乔木等了片刻，对方都没说话，他催促道：“那他图个什么？” 唐蒙最终还是给出了答案：“他害怕被强制晋级p11。” “啊？” 乔木刚发出一声质疑声，对方又问道：“记得p11的晋级条件吗？” “公司绝对信任，或彻底不信任……”说着，乔木愣住了，“他已经不被公司信任了？” “绝大多数情况下，信任或者不信任，都是动态的、相对的，”唐蒙长叹一声，“但像他这种情况，手握规模最大的员工兴趣小组之一，还和许多分部领导交好，甚至会帮他们获取功绩，谋求晋升……” “拉帮结派，对吧？还是以调查员的身份这么做。”乔木替他总结。 难怪会遭忌讳。 “也不能说他选择错了。任何调查员想要真正掌握权力，而不是像我一样做个高级别跑腿员，总要走这些野路子才行。” 这话说得没错，毕竟公司制度上，就是不支持调查员掌握管理权力的。不然也不会给他们开那么高的薪资，还让他们享受那么多特权。 “结果冒出来个我，对吧？”他了然道。 善于终结项目这种能力，应该还是蛮罕见的。 不是说调查员都不擅长，而是说这本就是调查员的天职，大家都要朝这个方向努力的。 你想要脱颖而出，自然困难无比。真正做到的，一定是有真能耐的，而且是大能耐。 非要说的话，就是【厨子里最擅长弹钢琴的】，和【钢琴家中最擅长弹钢琴的】这种差异。 王宗江能在万千调查员中脱颖而出，凭借终结项目的能力晋p10，那就意味着他是整个公司这方面最牛的，不存在任何疑议。 在这方面，他自然是绝对自信，甚至极度自负的。 有了这种极致的能力作为依仗，他自然也就敢去做那些其他调查员只敢想不敢做的事情了。 但要命的地方就是，乔木出现了。而且甫一出现，就在他最引以为傲的方面，将他彻底击溃。 两人甚至都没有交过手，没有同台竞技，他就已经输得体无完肤了。 “应该就是《无形的死神2》那次特别行动，刺激了他，”唐蒙叹息道，“高会没找他，而是直接越过他，找到了你，你还做成了……” 乔木缓缓点头：应该就是那一次，将对方逼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中，也直接激起了对方的杀心。 一旦他成长起来，以公司的尿性，几乎一定会强行将对方晋级p11，逼迫对方放弃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员工兴趣小组，让对方在高管联席会中，做一块人形牌匾。 对方只要不愿意放弃野心，就一定会选择反抗。 “那你替他遮掩，又是为了什么？”正事儿问完了，他好奇地打听，“因为对方寄托了所有p11的理想？” “什么乱七八糟的，”唐蒙忍不住笑骂，“我就是怕麻烦。” “麻烦？能麻烦你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整个高管联席会，都认为你是我小弟。你这边整出什么幺蛾子，他们第一反应都是让我给你擦屁股。” “我整什么了？”乔木抗声，“我最近一直安分……” “胡磊！”唐蒙直接打断他，“你真当我们不知道他是冤枉的？” 乔木闻言，丝毫不觉赧然，反而理直气壮：“那你们还不是一样停他职？说白了还不是你们本就想搞到他？我是搞事情吗？我这是替你们分忧！不知感恩！不知好歹！不知……” “行了行了行了，你给我打住！”唐蒙头疼地打断他，“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的话我挂了。” “没了。”乔木直接就要挂。 但下一秒，唐蒙又喊住他了：“对了，跟你说一声，小安不去你那个项目了。” “为啥？腻了？” 小安，就是唐蒙的小舅子安宁，在商务部任职。本来不是调查员，没资格执行项目，但本人是个重度机甲爱好者，硬是让唐蒙求着乔木，借用了他《叛逆的鲁路修》私人镜像。 不过那家伙确实有天赋，硬是在里面一路成长为神圣布列塔尼帝国的候补圆桌骑士。 唐蒙停顿了一下，就说：“反正就是不去了，管那么多干嘛？工作忙，不行吗？” 乔木心中一动：“智脑联系他了？” 电话被对方直接挂断了。 他轻笑一声：竟然猜对了。 他上次离开那个项目时，时间节点已经非常接近剧情时间了。里面再有一年，zero就要闪亮登场了。 安宁不是调查员，有自己的工作，今年公司各种事情又挺忙的。他不可能成天在项目里泡着，执行频率应该不高。用了三个月的现实时间，才将项目时间推进了不到一年。 这是被智脑赶走了啊。 …… 两天后，乔木就收到了本次终结项目的奖励。 十倍工资，528360元；五倍积分，43500。 与此同时，他和整个山西省部，都受到了高管联席会的公开嘉奖。 就在同一天，省部人事部，收到了一份来自总部人事部的通知：前p9胡磊，调离太原分部，前往郑州分部任职；此外，其人正式降级为p8，且三年内不得晋升。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个处罚，是总部监察部和他达成的协议。他接受处罚，对方则不再继续调查他。 胡磊的结局，让省部绝大多数了解内情的人都大跌眼镜。 毕竟他“犯下”的，可是买凶杀人的罪过，怎么看也该移交司法机关，甚至直接处置掉。 乔木则明白，这已经是总部能给出的最重的惩罚了。 即便这个惩罚，也肯定掺杂了很多其他被揪出来的过错在其中，数罪并罚。 原因很简单：胡磊买凶杀人未遂的罪名，完全是他嫁祸的，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他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压根也没指望一个张冠李戴的罪名，能干掉对方。 他的诉求就是将对方赶走，别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恶心自己就行。 现在，赶走了假凶手，他还得慢慢收拾真凶手。 高管联席会对省部与乔木本人的公开点名嘉奖，在内部论坛上引发轩然大波。 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不再是一面倒的质疑。 许多人都开始站出来，表达对他的支持和信任，强调所谓的“人造天才”，都是某人的恶意中伤，是胡扯。那人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不过这个说法并不足以服众，最直接的质疑就是，监察部并未公开胡磊被处分的原因。 你说他是因为造谣，说得好像谁没被造过谣似的，造谣的惩罚什么时候这么重了？造谣别人没事儿，造谣你家乔木就重拳出击？还不是有猫腻？ 再说了，胡磊唯一的丑闻就是被老人举报实名诈骗，且公器私用。虽然监察部发了声明否认了，但否认的说法是“查无实据”，而非“恶意中伤”。 这个措辞，在监察部看来是严谨、准确的，但在不懂调查工作的其他人看来，就是故意包庇，降低影响，挽回形象了。 所以天南海北的同事们，早就信了胡磊真的以堂堂p9之姿，去诈骗可怜老人，还为情人中饱私囊。 现在你突然说他倒霉是因为造谣？明显没什么说服力。 有人带头替乔木鸣不平，那些之前明哲保身、保持沉默的人，就越来越多地站了出来。 其中大多数，都是大同分部和太原省部的员工。前者全程见证了这个小青年的崛起，后者则对他终结他们的“厄运”充满感激，随着胡磊的调离，更是对自己之前的沉默感到愧疚。 乔木的朋友们，也纷纷表达支持。 不过这就出现了很尴尬的一幕：乔木是独狼，基本没和几个朋友外的调查员深度合作过。 所以绝大多数愿意帮他说话的人，并没有亲眼见证他执行项目的能力。而见证过的，则凤毛麟角，声量有限。 就这样，支持与反对乔木的双方，一方以自己的身份和见闻为依仗，另一方则以公开信息和常理推断为准绳，在内部论坛上，又展开了一场辩论。 说是辩论，其实都是各说各话，或者炮制更多对方是水军的阴谋论，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方要维护真相与全山西的名誉，另一方则要伸张正义，不允许“水军”浑水摸鱼。 一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争论，反而使双方各自都更加团结了。 上级部门自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第二天，总部监察部与人事部，就向省部人事部推荐了一位“优秀面试者”，并额外多给了省部一个招聘名额。 早就被方增耀打过招呼的人事部经理和监理部经理，自然不会胡思乱想拎不清状况。 监理部经理立刻调出一直压在手中，迟迟没有转给人事部的笔试成绩单，将被推荐人的笔试成绩直接评为第一档。 次日早晨，最后一轮面试结束后，人事部经理又给对方打出了面试成绩第三名的高分。 因为有两个新部门需要扩充，整个省部也需要补充人手，这次省部的应届生招聘名额足有十一人，笔试第一档、面试第三名的成绩，已经非常稳妥了。 当天下午，在方主任和暂时分管人事的张副主任，在人事部的应届生拟招聘名单上签字后，人事部就将入职邀请函发了出去。 乔木的表姐谢琪，作为山西财经大学的普通本科毕业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其余十名来自双一流大学的硕士、博士，以及领导子女一起，开始了她在新起点的试用期。 幸运的是，那三位领导子女的学历并不好看，客观上起到了掩护作用，使她的学历不再扎眼。 谢琪第一天入职，中午和部门同事们一起在食堂吃饭——说是部门同事，实际上整个监理部，只有一正一副两位经理，和两名从其他部门抽调过来的老员工，剩下四人全都是应届生新人。 五点准时下班时，她刚浑浑噩噩地收拾好东西，要和同事们一起出门，一抬头，就看到乔木正倚墙站在工区门外，还朝她招手。 她这几天都没见到乔木，而且为了面试熬得天昏地暗，也根本想不起联系对方。此时看到自己这个表弟，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说，无数的问题想问。 但她还没动作，原经理已经快步走过去拉开门，热情招呼：“乔工啊，快进来快进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了？” 慢了半拍的叶副经理，此时也凑了过去：“乔工，要喝点什么吗？我们弄了台咖啡机，磨出来口感绝了，要不要试试？” “不了，我来找人。”乔木笑着朝谢琪的方向挺了挺下巴。 原及甫心下恍然，立刻扭头招呼谢琪过来。 叶佩珍是副经理，而且是外地调来的，在省部跟谁都不熟。方主任没和她打招呼，她自然不清楚谢琪的身份。 不过她也没什么讲究，看到这一幕，直接好奇问道：“你们这是？” “我表姐。”当着整个监理部，乔木直接把话说开了。这种事儿瞒不住的，迟早会传开，不如他大大方方把话挑明了，省得到时候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模样。 总部做事很漂亮，并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让谢琪顶替别人的名额。而是让人事部给谢琪额外特批了一个新名额。 等于将来哪怕有人拿谢琪的身份说事儿，也是总部那边给扛着，不需要省部这边担惊受怕。 所以乔木并不怕把两人的亲戚关系摆在台面上。 叶副经理眼神闪烁，立刻想起了内网上第二篇贴子的内容，恍然地绽出更加热情的笑容，看向谢琪的表情也更加柔和了。 看到这一幕，谢琪有些懵：原经理招聘时就对她很友善，她以为对方是就是这种性格呢。 叶副经理的态度就很普通了，是那种典型领导姿态下的疏离和严肃。她们几个新人私下里有还吐槽，这个叶副经理肯定不好相处。 现在对方突然也热情起来，就让她很不习惯。 “那就不耽误你们了，省得一会儿高峰期堵车。”原经理笑着错身过去，主动给他们推开玻璃幕门。 谢琪则有些犹豫地对乔木说：“晚上我们部门要聚餐……” “没事儿没事儿，”乔木都没来得及开口，撑着玻璃幕门的原主任立刻摆手，“我正好晚上家里有事儿，咱们部门聚餐就改到明晚吧。” 说着侧头越过他们三人，看向后面几名员工：“大家伙都没意见吧？” 此时再呆再傻的人，也该品出点味儿了，谁会有问题呢？ 一群人纷纷应和着“没意见，那就改明天吧”。 谢琪是真的看出些东西了，看向自己这个表弟的眼神，都不自觉的变了，也没再推辞，就和领导同事们告辞了。 第511章 512.赌约 乔木的车开出停车场，她还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公司办公楼，正巧看到门口鱼贯而出的员工，其中隐约能看到部门同事的身影。 “上班第一天，感觉怎么样？”乔木问道，“要不要把我准姐夫也叫上？” “去你的，八字还没一撇呢。”谢琪娇嗔了一句，立刻又沉默了。 半晌后，她才摸着自己的后脖子：“他们今天给我讲的，都是真的？”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你们部门会讲什么。”乔木看着侧视镜便道，随口应和着。 “就是说咱们公司……你们是叫调查人？”在乔木“调查员”的纠正中，谢琪继续问，“你们能去别的世界，从其他世界获取这个世界没有的科技和财富之类的。” 当时原经理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全都当是老员工的恶作剧，嘻嘻哈哈根本没仔细听、仔细记。 原经理也没讲得太详细，只是说他们慢慢就懂了。而且现在只是试用期，三个月内说不定就有人要走，说得太细也没用。 那个什么芯片，也是后脖子被扎了一下就没事儿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们当时的反应就是：这公司是不是太不正经了？上班不该是很严肃的事情吗？能这么大张旗鼓恶搞？ 没想到之后的所有培训——没错，这一整天，他们什么工作都没做——都是围绕原经理最初的介绍进行的。 他们这才察觉不对劲。 要么，这就是一家专做职场诈骗业务的央企；要么，他们听到的天方夜谭，就是真的。 原经理经验丰富，他们不相信的时候，叽里咕噜该说的都说完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急着提问、求证的时候，对方立刻将带他们的工作全都甩给叶副主任，自己躲了出去。 一群新人，面对严肃的叶副主任，个个噤若寒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完成了培训。 本来打算晚饭时候再细问，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弟一露面，晚饭又没了。 那三个新同事此刻肯定和自己一样，抓心挠肝的，晚上肯定会失眠。 乔木倒是想给对方详细解释一下，但没说两句，后脖子就生出轻微的酥麻感，他立刻乖乖闭嘴。 “你们的工作不危险吧？”谢琪想了很久，都想象不出来这个表弟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但前往另一个世界……乍一听上去很酷，仔细想想还是挺吓人的。 那是人类面对未知时本能的恐。 “危不危险其实还是看自己。就像开车，只要你规范行车、做到防御性驾驶，就很安全。你非要飙车、斗气、寸步不让，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抬手指了指路面正在高空作业给路灯换灯泡的人：“你看他们，爬那么高，危不危险？其实规范施工，做好安全措施的话，非常安全。伤亡的概率恐怕还比不上躺在床上猝死。” 听到这话，谢琪的脸色也总算好转了一些。 “那佳佳……”她又想到自己另一个表弟，此刻正在公司的企办学校上学。 “放心好了，他比谁都安全，”乔木笑道，“他们那些工程学院的学生，可都是公司的宝贝疙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敢欺负他们，公司领导能直接和那人拼命。” “我没法和你细说，我没带过试用期员工，不知道你们的权限有多少，”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脖子，“转正后你就有个人终端了，你疑惑的事情，上面都有答案。” 说着，乔木想起什么：“对了，你看咱们公司官网了吧？” 见对方点头，他道：“别人问起来，你就按上面的说法讲。如果忘了或者不知道，就搪塞过去就行了。千万别泄密，据说挺不好受的。” 谢琪乖巧地点了点头，仿佛此刻自己是个妹妹。继而又是期待又是遗憾：“还要三个月啊……” “用不了三个月，”乔木笑道，“我当初用了两个月。你这个月好好干，我回头问问人事，争取一两个月就让你转正，省得夜长梦多。” 不转正，公司有一大群人，能随时无条件无理由开掉她。可一旦转正，公司再想开她，就得按规章制度来了。 “你不会是什么领导吧？或者位卑权重之类的，那个……Q9还是什么的？”谢琪好奇问道。 刚才两位经理对表弟的态度，全工区的人都看在眼里，她也不例外。 尤其是叶副经理。早晨那个姓王的副主任去他们工区溜达，她都没有那么热情。 “p9，不是Q9。我是p8，没到p9呢。”乔木大致介绍了一下公司不同部门的职级。 调查员五个部门，共同采用p序列，从实习生到首席探索员，一共12个级别。 研发部和生产部工程师，则采用t序列，从实习生到首席科学家，同样是12个级别。 其他大部分部门，则采用s序列，从实习生到调研员，一共9个级别。 而所有部门的管理岗，则脱离以上三个序列，单独使用m序列，从分部经理到总裁，一共8个级别。 s序列比p和t序列短，是因为这些员工如果无法在s5后转入m1，成为管理人员，那随着级别的提升、人力成本会迅速提高，性价比急速下降。 对于这种“身处基层拿高工资”的员工，任何公司的态度，都是一个：滚蛋。 所以，虽然同样不承担管理工作，但调查员级别越高地位就越高，其他部门的员工则是级别越高越不受领导待见。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哪怕升到p12，都不参与任何管理工作，”乔木说着，开了个玩笑，“所以，姐，你得奋斗，成了领导之后罩着我。” 谢琪笑了笑，自然不会拿这话当真。 “我们经理副经理，似乎挺……”她想着措辞，“重视你的？” “我工作能力比较强，最近勉强能算是帮了咱们公司一点小忙，所以他们也愿意跟我处好关系，”乔木轻描淡写地说道，“往后你就知道了。咱俩的关系瞒不住人，肯定会有很多人接近你的，你得自己多注意，别什么朋友都交。” 谢琪扑哧笑出了声：“怎么感觉跟我爸似的？” 乔木也笑了，但还是继续说道：“我是认真，姐。我现在确实能在几个领导面前说上话，但不代表以后也能。而且我没打算在太原久住，最晚明年，我肯定要调去首都。到时候，这边随便有点人事变动，我可能就说不上话了，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看着谢琪认真点头，乔木没再说什么。 他并不在意谢琪在公司混日子，毕竟公司混日子的基层员工一抓一大把。国企嘛，只是避免不了的。 不过他还是希望对方能主动上进，别只想着啃“弟”。毕竟他们不是真的姐弟，没什么感情。对方拿不清分寸的话，他也不会无底线地容忍。 反过来讲，如果对方结婚生子之前愿意奋斗几年，做出些成绩，往上努努力，他反而更容易帮对方。 某些时候，对某些人而言，运作一个中层领导职务，比运作一个基层编制，某种程度上其实更容易操作。因为评价标准也足够模糊，公众也接触不到那个层面的信息。 拼搏个七八年，三十多岁升个m2、m3，这份工作也就彻底稳固下来了。到时候哪怕想躺平，清闲的冷板凳岗位也有的是。 不过慢慢来吧，一个刚毕业的应届生，就算真的听进去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说多了，反而容易患得患失。 接下来几天，真的如同乔木所说，谢琪走到哪里，都有陌生人和她搭讪、认识。几天下来，她几乎快把整个省部的同事飞信加遍了。 这个过程中，她也真正体会到了自己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表弟，在公司中那种无形的巨大影响力。 从明面上看，他真的什么权力都没有。但所有人和她认识后，都会挤眉弄眼、故作神秘地问她同一个问题：“你真和乔工是亲戚？”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对方立刻就会换上一脸的惊叹或艳羡。 仿佛对方嘴里的乔工，是公司老总或政府高官一样。 …… 谢琪在同事们的众星捧月中患得患失的时候，乔木正在电脑前敲字。 观月惠美则挖着冰淇淋，站在他身后津津有味地看着。 《本人关于“人造天才”谣言的正式回应》 大家好，我是太原省部外部项目事业部的p8高级派遣员乔木，也就是大家所传的‘人造天才’。大家应该都知道我的名字了。 【关于“人造天才”一事的传闻，我本不想辩解。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独狼，一向自己独自执行项目，最多和三五个朋友一起。所以外界的争议影响不到我。】 【大家争论此事的这一个月，我的两次项目评价，分别是A+++和A+++++。【图片】【图片】我猜我的后台其实是智脑。大家好，我是人形智小脑，未来奴役你们的日子里，请多关照。】 【这次决定站出来，是因为我不能坐视朋友与同事因为支持我而遭受质疑、非议甚至中伤，自己却躲在一旁无动于衷。】 【所以我决定，给关注这件事的所有人，无论是相信我、支持我的，还是维护内心公平正义的人，一个说法。彻底了结此事。】 “A+++++？这是什么评分？太蠢了吧？你们不能搞个s吗？”观月在身后忍不住吐槽。 乔木没理她，继续码字。 “说真的，”对方干脆轻轻推了推他肩膀，“‘维护内心公平正义的人’？你恶不恶心啊。一群窥私癖、妒忌狂而已。” 乔木头也不回地摇头：“我发现你这人内心太阴暗了，什么人什么事都往坏了想。” 说完，他不再搭理对方，继续打字。 【我不打算对那两篇造谣帖中的内容进行一一驳斥。因为如果大家设身处地地思考，就会发现，这本身就很荒谬。】 【高考之后的那半年，我甚至都没办法下床。那段日子对我而言，是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如今这条伤疤已经结痂了，我却因为某个甚至都不敢实名发帖的鼠辈，就要将痂子撕开，重新将鲜血淋漓的伤口展示给所有人，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凭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如此的折磨？】 【我在公司确实结交了很多朋友，结识了很多有趣的同事。帖子中提及的那些人，有一些和我联系密切，我们恨不得拜把子。有一些我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大年三十群发拜年飞信。我也不知道一年一句话的我们，是怎么‘勾结’在一起的。】 【但我并不打算细说我们之间的故事。这是我自己的私事，凭什么因为两篇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只敢“听说”“据说”的帖子，就要我人生的点点细节都曝光于人前？】 【那是不是有人指责我吃了两碗粉，只给了一碗的钱。我就要当众剖开肚子，把胃里的粉掏出来，摊在地上，让所有人检查？】 【此时此刻，我甚至真的希望我是造谣帖中的那个“乔木”。这样一来，我就有的是方法，让那个造谣者乖乖闭嘴、低头认错，让他体验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了。】 【但很可惜，我不是。所以我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除了把自己的胃剖开，把那碗粉倒出来，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自证清白。】 【面对谣言，我无能为力，只因为我并非谣言中的坏人。如果我想要保护自己、家人和朋友，我首先得成为那个坏人。】 【这一切都太荒唐、太可悲了。】 “这段不错，”身后的女人又开口了，“把那股子委屈和悲愤写出来了。” “你高考后出车祸了？伤得很重，要卧床半年？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吗？” 乔木往后一靠，头朝后仰，一脸无语地看着背后“上下颠倒”的女人。 “好啦好啦，”对方在嘴唇前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你写吧，我不说话了。” 他又盯着对方看了半天，才重新收回脑袋，继续盯着笔记本屏幕敲字。 【我们都知道，就算我将过去的一切成绩都摆出来，不信的人，依然不会信。他们会坚持我的成绩，都是来自某个“很有能量的小团体”的“阴谋”，是一群优秀的调查员共同努力的成果。虽然他们永远无法解释，那些优秀的调查员，为什么甘居幕后，为一个小骗子作嫁衣。】 【所以我就不展示我之前的成绩了，反正论坛上也曝光得七七八八了。我们不要纠结于过去，而是着眼于未来。过去可以造假，但未来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未知的，我和你们所有人，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所以，我想和所有在乎公平正义的同事打个赌——那些只是单纯喜欢八卦的同事，也欢迎你们的加入：既然你们质疑我的能力，认为没有人能一年半独立终结五个项目，这是造神造昏了头。那么我们不妨这样：】 【从下周开始，我将连续三周，每周独立终结一个项目，以此证明我自己的清白。】 【为了避免有无聊的乐子人进去捣乱，我不会提前公布项目选择。但为了确保可信度，我承诺：我选择的每一个项目，都是截至那时，未完成剧情探索的。也就是说，我几乎等于要从零开始，一口气终结掉一个项目。这一点，有智脑作保，除非你们真的相信我是智小脑。】 【此外再打一个补丁：为避免别有用心者查到我的项目预约，并进去阻击我，我宣布：只要我察觉到有人捣乱，我会毫不犹豫地重置项目，出来接受公司的处罚。所以，乐子人请乖乖留在家里别乱跑，不怕死的尽管来。】 “你真要打这个赌？！”身后观月声音中的震惊，不用回头都听得出来。 乔木没理她，继续打字。 【既然是打赌，大家总要拿出点筹码，对吧？我不要各位的一毛钱一积分，也不要各位道歉什么的。】 【这场不得已的赌约，它的双方，一方是无辜的受害人，另一方则是被人利用的良善者，它本身就是一出荒诞的闹剧。】 【所以，我希望能够赋予这场赌约以真正有意义的一面。】 【外部链接】 【这是我上个月底陪家父去医院时遇到的一对可怜人。夫妻二人均被查出癌症晚期，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因为没有钱，丈夫已经放弃治疗了，妻子本也打算放弃了……说来惭愧，我违规在现实中使用能力，偷了她的处方，替她支付了那次的药费。】 【两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攒下一笔钱，让他们的孩子不再受苦。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太多了，我帮不过来。但既然遇到了，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与各位的赌约就是：如果我输了，那我主动辞职，永不返回新起点。相应的，我每终结一个项目，请各位在链接中捐款一次，钱不必多，一次一百元。】 【愿意参与的，可以留言，可以心证。这个赌约只对我本人有强制力，各位自便。】 【祝各位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以上】 第512章 513.报身份 “你最后那段是真的？那对夫妻的事？”观月惠美死死盯着笔记本屏幕上已经发出去的帖子。 “当然，”乔木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又不是胡磊，骗这种钱干嘛？” 伸完懒腰，放下胳膊，他才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闪动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看着那双蕴含着某种即将迸发的激烈情绪的灵动眸子，他一时也有些呆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率先反应过来，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观月也反应过来，脸颊霎时染上一层暖霞，慌乱地将头扭向一边。 “连续终结三个项目……会不会太夸张了……”她有些磕绊地问，“会不会太难了？不会有危险吧？” “哦，没事儿，”乔木站在旁边，有些坐立无措，干巴巴地说道，“我有分寸，已经仔细评估过了。” “那就好……”女孩松了口气，立刻又解释道，“不然你真的辞职了，我还得去别处找住处。” “啊……”乔木啊了半天，才说道，“不会的，你就安心在这儿住吧。” “哦……那，我回房间了。”女孩说着，不等他回应，转身快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嘭”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乔木看着那扇自打自己搬进来，还是头一次被关上的门，愣了半天，忍不住苦笑起来。 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废话啊…… 乔木随手阖上笔记本屏幕，拿起手机回了自己的房间。 将自己扔上床的瞬间，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话： “没有男人能拒绝一个崇拜自己的美女。”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甩出去，开始查看内部项目名单。 看了一圈，心里有了些新的想法。 他自然不会将目标局限在战斗类项目里。不过战斗类和非战斗类各有利弊。 前者的话，他能让员工出面。正是上一个项目中发现了员工搞事情不算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他才有了打这个赌的底气，敢把赌约定得如此极限。 后者的话……就是单纯的省事儿，不需要考虑打架，也没什么人身安全问题。但员工大多都用不上了。 仔细权衡了一番，想得有些头昏脑涨，他干脆切回内部论坛，看看帖子反馈，休息一下。 这一篇帖子，只要不被删不被锁，肯定是相当炸裂的。 果不其然，他进入内部论坛时，就看到自己的帖子还在最上面，就在三个置顶帖下方。 仅仅半个多小时，帖子的页数已经达到24页，意味着回帖数量已经超过1200楼了。 他直接点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第一条回复。 2L 【咸鱼】：先马后看 乔木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这都哪一年的老梗了？ 3L 【矢量】：这能是本人？太装了吧？咋证明是本人？别发个帖就跑，到时候又不认了。 【哄哄】：@矢量，是不是瞎？看不见楼主实名认证了？ 【矢量】：@哄哄，傻逼，欠骂是吧？滚！ …… 4L 【风的线条】：赌了。 5L 【2023】：【大拇指】啥也不说，这把我跟。 6L 【醋熘老坛酸菜】：你豁得出去，我也不小气。一把两万。成都p9谭珊珊，立帖为证。 【momo】：@醋熘老坛酸菜，姐妹大气【大拇指】 【神圣虎皮鹦鹉】：@醋熘老坛酸菜，不愧是p9，成都加一分！ …… 7L 【打死嘤嘤怪】：艹，跟了！背着房贷呢，没楼上姑娘大气，一次一千。总部风控部s4常有荣，立帖为证！晚上回去跪榴莲！ 【卡丁王】：@打死嘤嘤怪，哥们儿悠着点，心意到就行了。我500，萍乡财务部s3朱文豹，借楼留证！ 【共和国垫脚石】：@卡丁王，1000！赣州人事s4龚勤！ 【卡丁王】：@共和国垫脚石，卧槽，江西老表！握爪！ …… 8L 【爷傲奈我何】：说吧，哪找的演员？骗到的钱打算怎么分？还是直接网上盗的图？ 【羞狗】：@爷傲奈我何，有没有搞错？这是大众爱心网！和全国各级政府事业单位都有合作，所有求助信息都是核实后发布的！ 【爷傲奈我何】：@羞狗，所以呢？没有贪官污吏，没有贪心资本家了是吗？ 【羞狗】：@爷傲奈我何，你有病吧？！ 【爷傲奈我何】：@羞狗，你没病，你说说网站上的失信人黑名单是怎么来的？不是核实后发布吗？哪来的失信人？ 【爷傲奈我何】：@羞狗，人呢？ 【突然想去放牛】：@爷傲奈我何，哪来的疯狗，欠抽是吧？来，报身份，线下谈。 【爷傲奈我何】：@突然想去放牛，您哪位？水军恼羞成怒找同行救场？ 【突然想去放牛】：@爷傲奈我何，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兰州p5郭天宇。来，报身份。 【羞狗】：@爷傲奈我何，阜新p6孔玲，赌五万！来，有种报身份！ 【突然想去放牛】：@羞狗，差点气忘了，我跟一万。 【猹尔斯】：@爷傲奈我何，阜新p5易向英，三千，报身份！ 【大魔王】：@爷傲奈我何，上海p5王铎，报身份。顺便，跟一万！ 【子衿】：@爷傲奈我何，岳阳p6柯羽，跟一万！报身份！ 【清风化雨】：@爷傲奈我何，岳阳p6王琳，五千，报身份！ 【严肃活泼】：@爷傲奈我何，保定p6严牧之，一万，报身份！ 【猫喵猫】：@爷傲奈我何，总部p10凌曼曼，十万，报身份！ 【吃胡建人违法】：@爷傲奈我何，楼上牛逼！大同p6孙朝阳，三千，报身份！ 【公平正义】：@爷傲奈我何，遵义m2易品沅，三千！ 【朝朝辞暮】：@爷傲奈我何，广东p9沈新海，两万，报身份！ 【尔尔辞晚】：@朝朝辞暮，我也来我也来！广东p6裴嫚，两万，报身份！ 【朝朝辞暮】：@尔尔辞晚，回错人啦，小呆瓜。 【干他娘的】：@爷傲奈我何，总部p9韩启生，一万。你不用报，我能查着。 【范家小郎君】：@爷傲奈我何，太原p9范鸿，一万，报身份！我是不是来晚了？ …… 9L 【嫦娥奔日】：楼上牛逼！这特么才是老子心中的新起点！艹艹艹艹艹艹！燃起来了！跟两千！这个月吃草了！济南s4曾键！ 10L 【雨夜带伞不带刀】：楼上是不是太没文化了？五千，总部研发部t8施亭。 11L 【gerry】：就凭这个帖子，楼主不用发誓，我信你了！ …… 反响还不错，大家都愿意出一份力。 一页页翻着千篇一律的评论，乔木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意。 …… 反响还不错，大家都愿意出一份力。 一页页翻着千篇一律的评论，乔木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意。 …… 22日星期一，乔木在全省部同事的关注下，只身前往负一层，躺进了传送仓中。 入夜，天门山市公安局。 协警辛小丰穿着雨衣和拖鞋，在大雨中冲出宿舍，低着头一路小跑奔向马路对面的小卖部。 屋里的光刚映入眼帘，他就一头撞进一个路人的怀中。 “对不起啊！”他略显狼狈地说了一句，错开身就要进去。 “我看见了。”一个声音钻进他的耳朵。 “啊？”辛小丰一头钻进小卖部，抖了抖身子，将雨帽上的水抖掉，在老板“抖鸡呢？出去抖！”的喝骂声中，回身看向门口。 刚才撞到的路人，也穿着雨衣，没走，就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全身发毛。 “对不起啊。”他只好又说。 “我看见了。”那人却也重复那句话，但马上就说出了令辛小丰胆战心惊的话。 “七年前，宿安水库，四个人，就有你，对吧？” 一瞬间，他只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顾不上老板很是不满的“拿烟？几包？”的喝问，他甚至连雨帽都忘了戴，一步冲出小卖部，一把拽起那人的手，拽向旁边。 那人毫不抵抗，就被他拽着一路走出十几米，到了一处雨棚下面。 那家店和左右两边的几家都已经关门了，毕竟这么大的雨也没什么生意。两边黑漆漆的，很是渗人，好在有昏黄的路灯透过雨帘。 “你……你说什么呢？”辛小丰强忍着恐惧，一把拽掉那人的雨帽，露出了下面最多二十岁的稚嫩脸庞，和那一脸不知是亢奋还是紧张的潮红。 “你，那个跑出租的，还有个傻子……他当时也不傻呀，咋了？做了亏心事，吓傻了？” 那青年刻意压低嗓音，却掩盖不住语调中的颤抖。 “你们把那个同伙弄死了，还把那个婴儿偷走了……” “闭嘴！”辛小丰一把将对方撞在卷帘门上，卷帘门发出一串巨响，反而吓了他一跳。 他左右看看，零星的几家还开着的店，都没人关注街上的事儿。 “就是你，我确定就是你！你们三个，我跟了你们好多天了！”那青年露出得意的笑，“对面就是派出所哦！” 辛小丰触电般松开对方，回头查看，派出所很安静，没人注意到斜对面的这里。 “你挺牛逼的啊，强奸杀人犯，成警察了。你这万一成了公安局长，我跟着你混咋样？” “你想怎么样？”他惶然问道。但话一出口，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果然，那人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十万！我欠了高利贷。三天内给我十万，我就彻底消失！” “好！”辛小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给我个联络方式，我筹到钱就打给你。” “我要现金！”对方立刻警觉起来，“三天后我会找你，别耍花样！” 说完，对方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强塞进他手里，戴上雨帽，撒丫子冲进雨中。 看着对方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辛小丰低头，发现手里是一盒他最常抽的七匹狼。 这是个警告。 …… 办案回到派出所的辛小丰简单冲了个澡，穿衣服的时候，无意中摸到兜里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正是早上没来得及拿出来的辞职信。 他看着上面一句句客套的说辞、虚伪的借口，犹豫再三，最终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走出浴房，迎面撞见一个警察。对方刚和他一起出境，全身湿透，也来洗澡。见是他，笑着拍了拍他胳膊：“快下去，伊队等着呢，一起吃夜宵。” “哎。”辛小丰腼腆地笑着点了点头。 一路上，曾经对他们这群协警爱答不理的正式编们，都对他眉开眼笑。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了六年，直到此刻，终于成了他们的一员了。 走出派出所，伊谷春正倚在警车门前，冲他甩了甩头，示意他上车。 他笑了笑，刚朝对方走了几步，不知怎么的，余光下意识瞥向那个雨夜的地方。 然后，他一个激灵，愣住了： 派出所斜对面，一家商铺的雨棚下，站着一个青年，戴着鸭舌帽，正朝他咧着嘴笑。 瞬间，强烈的窒息感，笼罩了他。 “谁啊？”伊谷春察觉到他的不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啊？啊……我，我老乡，”辛小丰知道这个警长眼神毒辣，嗅觉敏锐，他用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估计又是来找我借钱的，我过去一趟。” 伊谷春看着对面那个青年，又看了看他，只是点头：“去吧，赶紧的，快饿死了。” “哎，好。” 辛小丰来到街对面。他知道，此时此刻，伊谷春肯定在看这边。他强忍着动粗的冲动：“你疯了是吗？看不见那么警察？” “我怕什么？”青年嗤笑，“我又没强奸没杀人的。” “你有完没完？！”声调瞬间提高。 “嘘——看着呢。”青年轻笑着提醒。 辛小丰抿着嘴，双手在身前死死拧在一起，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和恐惧：“你到底想干嘛？钱都给你了！” “那个啊，”对方露出了难为情的笑容，“我又赌输了……” “我擦……” 辛小丰几乎要动手了，对方一个瑟缩，一手指着他斜后方。 他马上冷静下来。 两人都沉默了，但一个喘着粗气，另一个则一脸得意。 “小丰，怎么了？”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心中一惊。 “伊队。”他立刻回头，勉强笑着，却没解释。 “这位是？”伊谷春的视线挪向青年。 “我老乡……” “老乡？”伊谷春哼笑，“老乡就没名字了？” “乔木，”青年立刻自我介绍，“植物的那个乔木。” “哦，”警察点点头，又审视道，“老乡？也是西陇的？听口音不像啊？” “打小去北方了，就纠不回来了，”乔木讪笑着，看向辛小丰，“那我先走了，回头找你……” “什么事儿啊？”伊谷春笑着问道，“怎么我一来就要走啊？” 他没看辛小丰，也没看乔木，不知是在问谁。 “没有没有，谈完了，已经谈完了。”乔木尬笑着，侧挪了两步。 “等等！”辛小丰叫住他，“你要多少？给个数！” 乔木眼珠子一转：“三百，和上次一样，三百就够了！” 辛小丰愣了一下，但还是从兜里掏出钱，抽出五百，狠狠拍进他胸脯，“最后一次，知道吗？” “哎哎哎，”乔木点头哈腰，“谢谢辛哥，谢谢辛哥，我保证最后一次。” 乔木跑远了，辛小丰扭头，就看到伊谷春正打量自己。 “算是远房亲戚，当年帮过我们家，救命的恩情……”他强笑道。 伊谷春点了点头，又严肃说道：“你这是在害他，知道吗？” 辛小丰连连点头称是。 第513章 514.万恶的乔木 医院。 陈比觉趴在病床边，表演口吐金鱼，床上的小女孩尾巴激动地咯咯直笑，不停鼓掌。 表演得到了肯定，陈比觉也很开心，摸着头憨笑。 门外，辛小丰和杨自道正在商量事儿。 “我们跟哪再找十万块钱去？”杨自道挪了挪身子，立刻发出一声呻吟。 他头几天大腿刚被劫匪来了一刀，还没好利索，这又被抢包的歹徒给胸口开了一条口子。最近阴雨连绵，他又不愿躺着休养，伤好得更慢了。 “我想想办法。”辛小丰抽着烟，满面愁容。 “小丰，这事儿没完的！”杨自道劝说，“他有第二次就肯定有第三次、第四次，他吃定咱们了，这是个无底洞！” “我知道！”辛小丰有些不耐，使劲吸了一大口，把自己呛着了。 杨自道拍着他的背，压低声音：“我可以去……” 辛小丰弯着腰剧烈咳嗽着，连连摆手，示意他闭嘴。 杨自道叹了口气：“尽快给尾巴给人家送过去。只要尾巴的事儿了了，咱们就不怕他了。” 辛小丰咳完了，挺直背，发红的眼眶中尽是泪水。不知是呛的还是咳的。 杨自道看向病房里和陈比觉玩得开心的尾巴，叹了口气，又问：“那家伙给你几天？” “他没说，那个警察在旁边盯着呢，”辛小丰摇头，“我估计还是三天，最多也就五天吧。” “这怎么够？！”杨自道嗓门立刻抬了起来。 “安静点！”辛小丰警惕地看向周围，见过往的人没注意他们，松了口气，低沉道，“我想想办法吧。” “你想办法？你一个小协警，能有什么办法？”杨自道质疑，“你不是说那个警察已经盯上你了吗？” 辛小丰没再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办法，但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老天爷再恨他们哥仨，看在尾巴的份儿上，也该再帮他们一次。 之后哪怕让他们下地狱去还，他也成。 ……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辛小丰还没想到办法，杨自道先找过来了。 “啥事儿？”他奇怪地问。杨自道从来不上班时间找他的。 对方没说话，只是将一个老式黑色公文包递给他。 “啥呀，神神秘秘的。”他笑着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巨变！ 他猛地合上包，左右前后地看，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紧张问道：“哪来的？！” “一个乘客落下的，整整十万！”杨自道得意道。 “还回去！”辛小丰毫不犹豫地塞进对方怀里，“这钱不能拿。” 对方一听，眉毛直竖：“你成好人了？！” 辛小丰压低声音斥骂：“你傻不傻？十万！人家一报警，你就完了！” “放心，他不敢报警！”杨自道兴奋地笑着，“那家伙就是下车的时候看见巡逻的警察，跟耗子撞见猫似的，撒丫子就跑。车钱都没给，包也落下了。” “那人肯定有问题，有大问题！他不敢报警，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辛小丰闻言也犹豫了：“你确定？” “我拿这个跟你开玩笑？！” 马路对面临时停靠的一排轿车，其中一辆，贴着防窥膜的窗户后面，乔木满意地看着辛小丰拿着那个公文包，和杨自道分开了。 “啧，我勒索你们，还得绞尽脑汁替你们筹钱，我可真是好人。”他摇头晃脑地感慨道。 当晚，派出所附近的小巷。 “给你，”辛小丰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塑料袋递过去，在对方抓住之前，立刻缩回来，伸出一根手指，“这是最后一次，我们说好了！” “是是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乔木一脸贪婪地夺过塑料袋，“牛逼啊哥们，这么快就搞定了，当警察这么赚钱？干脆把我也弄进去当个警察吧。” 辛小丰没理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身后之人叫住他。 他回头冷冷看着对方，对方则一脸的似笑非笑。 “这不对吧，哥们？” “怎么不对？”辛小丰瞥了一眼袋子里露出的厚厚十沓子，心中瞬间不安到了极点。 “不是说好三十万吗？这才十万吧！” “我**妈！我弄死你！”他再也忍不了了，冲上去双手掐住对方脖子，飞膝狠狠撞向对方的肚子。 但两股巨力传来，他的双手被强行拧开。撞上去的膝盖，也直直撞到对方格挡的膝盖外侧。 剧烈的疼痛下，所有力气都消失了。 他胳膊被拧成反关节，整个人在疼痛中跪倒在地。 乔木一脚踹在他腰间，将他踹倒，随后又对着他的脸，补了一脚。 “妈的，给你脸了是吧？！” 乔木跨过他，将掉在地上的十万块钱捡起来，用塑料袋装好搂进怀里。 “还差二十万，三天。本来是三十万五天，现在成了三十万六天，别说哥们儿不爱你。” 他弯腰拍了拍倒在地上呻吟的辛小丰的脸颊，起身冷笑着离开了。 泥泞的小巷里，只剩下辛小丰一人，蜷缩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 “你这是怎么了？”伊谷春看着辛小丰脸上的淤青。 “哦，碰见俩酒鬼打架，”辛小丰说着早就想好的说辞，“拉架的时候挨了一下。” “哪呢？敢袭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没，劝回去了，不是真打，就是抢着结账吵起来了，不值当的。”他尴尬地笑着。 伊谷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赶紧考个编制，知道吗？别整天晃晃悠悠不务正业，离那些狐朋狗友远点儿！” “哎，您说的是。”辛小丰点头哈腰。 “伊队……”见伊谷春要走，他喊住对方。 “怎么了？”伊谷春回头看他，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抬腿就要踹他，“哑巴了？开口！” “就是……想……”他咬了咬牙，还是开口了，“想和您借点儿钱。” “什么钱？借多少？干嘛的？”对方立刻警惕起来。 “就我那个女儿……尾巴，要做手术……” “缺多少？” “……挺多的。” “挺多是多少？十万？五十万？一百万？”伊谷春不耐烦地催促，“大老爷们能不能痛快点儿！” “全部下来六到十万吧……” 伊谷春彻底毛了：“到底是六万还是十万？，给个准数！” “十万！”辛小丰立刻说道。 “行，我帮你筹，记得给我打个欠条，”伊谷春答应了，又在对方的道谢声中随口问道，“什么病啊？年纪轻轻的。” 辛小丰愣住了，张了张嘴，说一声不吭。 伊谷春有些好笑又疑惑：“怎么了？这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一个五岁的小屁孩儿。” “……心脏病，”辛小丰的声音，干瘪得吓人，“法洛四联症……” 伊谷春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这个警察，直勾勾地盯着辛小丰，那如匕首般锋利的眼神，仿佛想要直接剖开他的脑壳，将他大脑里的所有秘密，都摘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还真巧……”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露出了虚假的笑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宿安水库案吗？那个女孩，也有法洛四联症。” “是吗？”辛小丰想要赔笑，但整张脸都僵硬得如同面瘫一般，嘴角抽搐了几下，“是挺巧的……” …… 出租车停下，伊谷夏如小鹿斑比一样，开心地蹦蹦跳跳过去，刚要开车门，一只手抢先一步，握住了门把手。 “哎？”她愣住了。 探出头的出租司机杨自道忙吆喝：“哎哎哎，接人呢，不拉活儿。” 那抢位子的鸭舌帽青年，却笑了：“辛小丰让我来找你的，说钱找你要。” 杨自道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怎么了？”一旁的伊谷夏察觉到气氛不对，“你们认识？” 不远处传来尖利的哨子音，交通协管的大爷远远吼道：“哎，那边的，这儿不让停车，开走！” 青年依然攥着门把手，一脸的似笑非笑。 “上车吧，”杨自道深吸一口气，看了眼伊谷夏，“都上车。” 这女孩儿有个能要他们命的哥哥，得稳住她。 车一路往前开，乔木和伊谷夏坐在后面，分得远远的，三人谁也不说话。 杨自道一边开，一边不停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排的情况，打量那个乔木。 面容和善，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独生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这种田地，能歹毒到如此地步。 车很快开到一处没人管的街上，他一脚刹住，回头对伊谷夏说：“你再打个车回去，我有事儿。” “啊？”伊谷夏一脸难过，“你答应我今天陪我玩儿的。” 杨自道啧着嘴：“看不见有事儿吗？” “没事儿，把钱给我我就走，不打扰你们。”乔木插嘴道。 “你闭嘴！” “什么钱？” 场面又冷下来了。 伊谷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他欠你钱？欠多少？我警告你，我哥是警察，刑警！” “警察？欠债还钱，局长来了都不好使！”乔木冷笑，“二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二十万？！”伊谷夏震惊了，猛地看向杨自道，“你干什么了？怎么能欠下二十万？！” 杨自道只感觉头痛欲裂，不耐烦地哀求道：“姑奶奶，你先回去行不行？这是我的事儿。” “不行！你得跟我说清楚了！”伊谷夏无法接受自己看中的男人竟然能在外面欠下二十万这个事实，“你到底干啥了？是不是赌了？！” 见他不说话，她干脆问身旁的乔木：“你说，他到底怎么欠你二十万了？！” “我跟你说的着吗？”乔木却翻了个白眼，嗤笑，“咋着，你替他还？” “我警告你，高利贷是不受法律保护的！欠了也不用还！”伊谷夏气势汹汹。 “你让他试试！”对方寸步不让。 “人身威胁也是犯罪！” “你俩都给我闭嘴！”杨自道咆哮一声，车里顿时安静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债主”道：“钱我会想办法的凑给你的，你再宽限我几天。” “几天？”对方步步紧逼。 他却哑然了。 乔木笑了，冷笑。 他向前倾身子，伸手拍了拍杨自道的脸。 “你干什么？！你别碰他！”伊谷夏炸毛了，立刻去拽他的手。 “别说我没给过你们机会。”乔木笑着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上两人，彻底沉默了，谁也没有先开口。 过了不知多久，伊谷夏才轻声说道：“我……那我先走了……” 见杨自道只是背对着她，一声不吭，她神色黯然地推开了车门。 …… “就这儿？”荒芜的郊外，杨自道停好车，四处打量，“这儿有什么呀？” 没有回应。 他扭头看向副驾驶的伊谷夏，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心慌。 “你怎么了？” 对方解开安全带，然后…… 开始解上衣扣子：“我们做爱吧，老头儿。” “你干什么？”杨自道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小夏！” 被擒住双手的女孩，没再脱衣服，而是挣脱开后，从包里取出一张卡。 “十二万，这是我全部存款，我和我哥不一样，我打小喜欢存钱，压岁钱都不舍得花……” “你……你这是干什么？！”杨自道彻底慌了。 女孩一把扯开衬衣，露出里面不着寸缕的洁白：“老头儿，和我做爱。我和钱，就都是你的了。” 挪开视线的杨自道慌忙开门下车。 但伊谷夏却不愿意放过他，也开门追下去，甚至直接脱掉衬衣扔在地上，解开牛仔热裤的皮带，任凭热裤滑落，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蕾丝小裤。 她冲过去，从背后搂住男对方，不停试探。 热气撩动着杨自道的心弦，让他慌乱地挣脱开，向前多了几步。 “你根本不是gAy！”女孩噙着泪水，站在原地，“你为什么要撒谎？！” …… “哪来的钱？”辛小丰死死盯着自己好兄弟。 “我借的！”杨自道一脸不耐烦。 “借？谁他妈能借你十二万？！”他有些毛，见对方不说话，推搡着对方，“说话呀！哪来的？！” “……”杨自道嘀咕了一句。 “谁？说什么呢？”他没听清。 “小夏！伊谷夏！”杨自道也豁出去了。 辛小丰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手里的卡，猛地将对方推到墙上，指着对方，怒气冲冲地问：“你是不是给人家睡了？” 杨自道没说话。 辛小丰当他默认了，瞬间爆炸：“你他妈知不知道他哥是谁？啊？！你知不知道他哥在查咱们呢？啊？！ “说话！哑巴了？！” “我没睡她！我俩什么事儿都没有！”杨自道也炸了，“我就是朝她借钱，我没碰她！” 辛小丰死死盯着他的双眼，似乎是想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还差八万，赶紧凑出来，”杨自道说道，又提醒，“这钱绝不能再给他了！暂时把他稳住了，等尾巴彻底好了，咱们立刻躲得远远的。这钱我得还给人家，知道吗？！” “我知道，用不着你说！”辛小丰小心翼翼将卡揣进兜里，转身要走。 杨自道在后面高声问道：“那八万怎么办？” 他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我有办法！” …… 辛小丰和杨自道冲进鱼排屋，里面被人砸得七零八落，地上还有一摊尹红的血，令他们窒息。 “老陈？！” “尾巴？！” “老陈？！” “尾巴？！” 两人慌张地在漆黑的鱼排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搜寻。 很快，就听到不远处稚嫩的哭喊声。 “小爸爸，道爸爸，救我呀！” 两人赶到时，陈比觉倒在地上，满脸是血。鱼排边缘，乔木则一手拎着尾巴的脖领子，将她伸到鱼排外。 “放开她！”辛小丰慌了，就要往上冲，但马上被杨自道拦住。 “你放开她，有什么冲我们来！” “老子就是冲你们来的！”乔木一脸狞笑，“钱呢？老子的钱呢？！” “钱……钱！钱我带来了！”辛小丰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黑塑料袋。 “少他妈骗我，屁大点，这能够？！”乔木恶狠狠道，“老子要三十万！” 三人呆住了。 但对方立刻反应过来，挥了挥那只握着刮鳞刀的手：“不是，是二十万！让你们气糊涂了。老子的二十万呢？！” “这就是！”辛小丰松了口气，连忙解释，“这是八万……”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卡：“这是十二万！我没来得及去取，一共二十万！” 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乔木的情绪也有些平复了，狐疑道：“这真是二十万？你们哪整的？” “这是，这是找别人借的……”辛小丰连忙解释，“这个……这八万是之前破获的赌博案的赃款，我……” 杨自道震惊地看向他，但他顾不上别的了。 “你先把尾巴放了，我……我来做人质，我陪你去取钱。取不够的话，你直接攮死我！” “我跟你去！”杨自道抢话道，“我开我出租车！” …… Atm机外，乔木将裹着二十万的塑料袋塞进怀里，满意地拍了拍辛小丰的肩膀。 “哥们儿行啊，为了那孩子，真是豁出去了。没想到你们这种人渣，竟然还有良心。” “够了吧？”辛小丰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真的没钱了，我拿了所里八万，肯定瞒不住，我得蹲监狱去。” “行了行了，”乔木挥了挥手，“说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我本来就买了明天中午的火车票，咱们往后不会再见面了。你们的秘密，我会带进坟里的。” 辛小丰抬起眼皮看着对方，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有了几分神采。 第514章 515.想立功吗？ 辛小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鱼排上。杨自道还在给陈比觉处理伤口。 “尾巴呢？” “哭累了，非说要等你，但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听到这话，他嘴角勾起一丝温暖的笑。 “那家伙呢？” “走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给自己点了根烟。 “啥时候回来？” “不会回来了，”他麻木说道，“他买了明天的车票，要离开了，这就是最后一次。” “真的？”杨自道惊喜。 辛小丰抬眼皮看了对方一眼：“真的，假的，重要吗？”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们……不能这么下去了。”陈比觉开口了，不再装傻充愣了。 “嗯，我知道。” “已经伤害到尾巴了，我们说好了的，不能让尾巴受伤害。” “嗯，我知道。” “再这么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咱们会害了尾巴的。” “嗯，我知道。” …… 伊谷春和伊谷夏兄妹俩今天是同时出门的。 “你跟着干嘛？”哥哥一脸嫌弃地问。 “搭顺风车。”妹妹理直气壮。 “你自己打个车不行吗？”哥哥翻了个白眼，“你比我有钱多了。” “这不得省吃俭用嘛。”妹妹嬉皮笑脸。 一出门，两人就看到对面站着的三个大老爷们，和他们怀中的小姑娘。 “老头儿？！”伊谷夏惊喜地喊了一声，但立马意识到，自己刚替他们做了伪证，不能露馅儿，立刻换上冷漠的语气，“你们来做什么？” “怎么回事儿？”伊谷春则看向陈比觉，“被人打了？这么惨？” “小夏，我有个事儿求你，”杨自道认真说道，“我们哥仨有点事儿，尾巴这几天能不能……” “行！”伊谷夏又不装了，“这几天就住我们家，住多久都成！” 说着，她伸出双臂去抱尾巴：“来，小尾巴，到姐姐怀里～” 辛小丰有些低声下气：“伊队，我们有事儿跟你说。” “车上说吧，快迟到了，”伊谷春让他们三个上车，又看向逗弄尾巴的妹妹，“你呢？” “没看见我这儿抱着孩子呢吗？走你的！” 伊谷春不耐烦地顶了一句，就抱着尾巴往家里走。 走到门前，身后传来引擎远离的声音，她回过头，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车辆。 “姐姐，姐姐，”怀中的尾巴轻轻拽了拽她，“爸爸们去哪儿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很快的，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伊谷夏将尾巴揽入怀中，轻抚着对方瘦小的后背。 “很快就能回来了……”她轻声呢喃。 “怎么回事儿，说说吧，”汽车拐过弯后，伊谷春随口问道，“不会是要自首吧？” “嗯，”副驾驶的辛小丰低声道，“我们三个，是来向您自首的。” “吱——” 一脚刹车踩到底，车直接停在路边。 伊谷春侧身严肃地看向辛小丰：“到底怎么回事？” …… 火车站，人群中，戴着鸭舌帽的乔木，跷着二郎腿哼着歌。 旁边一个大妈笑着问：“后生，这谁的歌呀？还怪好听的呢。” “叫陈奕迅，”乔木回道，“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啊？”大妈一头雾水，没理解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记住了，“陈一迅是吧？回头大妈也找来听听。”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乔木就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群人在不停穿梭、视线在每个人脸上来回逡巡，像是寻找什么。 这也太明显了吧？便不便衣的还有什么意义？ 他直勾勾地盯着其中一人，直到那人的视线移到他脸上，才慌忙低下头，压低鸭舌帽。 半分钟后，身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抬起头，把帽子摘了。” “干嘛？”乔木一脸挑衅。 “警察！你说干嘛？” “咋着，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能不让人戴帽子啊？！”乔木起身对峙。 然后，周围立刻上来五六个男男女女，将他围在中间。 还有人将周围的乘客都疏散开了。 人群一时乱糟糟的。 乔木看这架势，也秒怂：“干嘛呀这是，不就是摘个帽子嘛……” 拿下帽子后，那警察仔细打量着他：“身份证。” 他无奈掏出来，递给对方。 “乔木？是你本人？” “不会看照片吗？”乔木随口一句，又在对方的眼神中，乖乖缩了缩脖子，“是本人。” “跟我们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四只手，分别搭在他的双臂和双肩上。 乔木慌了神：“干……干嘛呀？我火车要检票了！晚了就走不了了！” “你已经走不了了！” …… 拘留所，伊谷春走进审讯室，坐在椅子上，将一个背包扔在地上，看着对面被铐在桌子上的乔木：“又见面了。” “说说吧，包里这四十万，哪来的？” “你不都知道了吗？”乔木冷笑一声，吊儿郎当道，“找你那个同事，辛小丰要的。” “要？是要，还是勒索？” 乔木不说话了。 “勒索罪板上钉钉，肯定没得跑。数额特别巨大，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伊谷春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有故意伤人、恐吓、绑架、伤害未成年人……都是重罪。数罪并罚，死缓不至于，我们努努力，给你争取个无期，还是很轻松的，我上半年的指标也就够了。” 乔木依然不说话，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伊谷春心中了然，笑着问道：“想立功吗？” 对面的青年，立刻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 “……他们四个人，还有另一个。他们三个，哦，那个辛小丰先进去的。当时那个女人刚洗完澡，啥也没穿，正好摔了一跤，就……该露不该露的，全都露了，你懂的吧？ “然后他就冲进去了，压在那个女人身上，一把捂住那个女人嘴巴。过了没一会儿，那女人就死了。” “死了？你怎么知道死了？” “没动静了呀，”乔木理直气壮，“后来也没醒来，总不能是吓成植物人了吧？很明显就是被那家伙吓死了。” “他除了压着受害人，捂着对方嘴巴，还有别的行为吗？” “别的行为？”乔木想了想，恍然地一脸坏笑，“你说这个？” “正经点！”旁边的警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了他一跳。 瑟缩的乔木怂怂道：“没有，他都没脱衣服，怎么弄，对吧？” “你确定吗？！”伊谷春严肃问道。 “我当然确定！”乔木一脸你在问废话，“刚开始偷看我爸藏起来的碟片，对这事儿感兴趣着呢！能搞错了？” 说着，他摇了摇头，遗憾道：“那家伙也是个怂货。那女人，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啧啧啧……” “继续往下说。”伊谷春呵斥道。 “往下就没啥了，”乔木悻然道，“后来两个老人发现他了，就哇啦啦乱叫。然后他们那个同伙就冲进来，把那家剩下四人都给杀了，他们就跑……” “等等！”伊谷春打断他，“谁把那四人杀了？” “那个同伙啊，五大三粗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乔木啧啧说道，“一个人硬是干死四个，真特么牛逼！” “那四人都是他一个人杀的？”伊谷春腰板挺直了，“辛小丰他们三人没动手？” 乔木想了想，很肯定地说道：“没，他们三个当时应该是吓傻了，比我都傻。” 伊谷春一拍桌子：“你说谎！” 乔木吓了一跳，愣愣看着对方：“没有啊，我都如实交代了。” “你说他们三个没动手，”伊谷春冷冷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会乖乖被你勒索？” “我还想问他们呢，”乔木一脸无辜，“我本来就是想着试一试，没想到他们这么怂，和七年前一样怂。” 他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他们大概是因为杀了那个女的，还以为自己杀了那个男的，所以害怕了？” “男的？哪个男的？” “就是他们那个同伙啊。他们四人跑到水库边就吵起来了，然后三个人突然动手，要杀那个同伙。那家伙后来掉下水坝，他们就跑了。” 他若有所思道：“我不是没敢立刻出来嘛，小说里都说坏人会杀个回马枪。您猜怎么着？他们真回来了！而且是从那个别墅的方向来的！怀里还多了个婴儿！” 在伊谷春震惊的注视下，他继续说道： “我吓了一跳，就又躲了起来。这次我就一直躲，躲了好久，正要出来，我就看见那个掉下水坝的人自己爬上来了！然后那家伙休息了一会儿，满头是血，骂骂咧咧就自己走了……” 伊谷春回过头，不知何时，一个老警察，已经站在门口，正一脸严肃地听着乔木的“供述”。 “师傅……” 老警察止住他，死死盯着乔木：“你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了吗？” 乔木正要说话，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道：“要是看清了，算多大的功劳？” …… 另一间审讯室里，坐着辛小丰。 看见走进来的是伊谷春，他露出了个难看的笑。 “抽烟吗？” 他摇了摇头。 伊谷春也不劝，将文件夹往桌上一拍，发出一声巨响，又自己点了根烟：“挺厉害啊，干了六年协警，学会串供了。” 辛小丰心中一惊，强笑道：“伊队，我说的真的是实话。我都自首了，而且五条人命，板上钉钉的死刑，我说谎？图个什么呀？” “图什么？这是个好问题，”伊谷春点头，“我一开始也想不明白，你图个什么。大家都是图活，谁会图死呢？” 他死死盯着下属的眼睛：“只有一种人，想以死赎罪的人，想以死求安心的人。” 辛小丰的呼吸和表情，已经彻底失控了。 “我们抓到那个乔木了。”伊谷春打开文件夹，想念什么，但最终还是阖上了。 “你说你猥亵了那个女人，但他说你只是压制对方，捂住对方的嘴巴，根本没有别的行为。从头到尾，你连衣服都没脱。这也符合法医的现场勘验结果。我们在死者身上，没有找到任何其他人的指纹、皮屑和分泌物。 “你说是你们三人杀了一家五口，但对方却说，凶手另有其人。而且你们还试图杀死那个人。哦，对了，他正协助我们描绘画像呢。” 他啧啧摇头：“那家伙记性是真的好，难怪时隔七年还能一眼认出你们。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辛小丰桌子下面的手，死死攥住自己的裤子。 伊谷春瞥了一眼，继续说道：“不过你们可能要失望了。按那家伙的说法，那个凶手并没有死，他后来自己爬上来，就走了。应该是事情太大，不敢找你们寻仇，找个地方躲起来了。简而言之，你们死不了了。” 他看着浑身颤抖的辛小丰，又说：“我不是来审讯你的，我就是有一件事挺好奇的：你们这么求死，到底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还是为了尾巴？” “嘭！”辛小丰的头，狠狠撞在桌子上。一下，又一下。 伊谷春也不阻拦，就这么冷眼旁观。 直到门外的警察听到动静，冲进来拦住对方。看着对方一额头的鲜血，伊谷春平静问道：“辛小丰，你还想见尾巴吗？想的话，就跟我说实话！” “我说……我说……我都说……”辛小丰已经泣不成声。 …… 回到现实中的乔木，在传送室白大褂的振奋与感叹中，掏出个人终端，将最新的项目记录截图，发到了内部论坛上。 《第一个，搞定。》 内容除了一张截图，什么都没有。 项目名称：水库惨案 项目编号：tA04-202055-01-83 风险度：低风险 执行时间：2023年5月22日09：00-10：21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 可选任务1：获取协警辛小丰的情报。（任务等级：1级） 可选任务2：获取出租司机杨自道的情报。（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3：获取鱼排工陈比觉和女儿尾巴的情报。（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4：获取宿安水库惨案的情报。（5级） 可选任务5：终结项目。（任务等级：6级） 项目评价：A+++++（首次加成、重要情报加成、终结项目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情报开发度：100；原始意象扭曲度100%；集体无意识应激0。 第515章 516.专属道具 这个项目，正是电影《烈日灼心》。 他能够没进入项目就直接确定项目内容，完全得益于之前调查员们走歪了路。 他们竟然将视线聚集在了七年前西陇市的宿安水库案上，所有调查员都在围着那个案子和老警察转。 谁都没有注意到，项目开始就调离西陇，前往厦门任职的警察伊谷春。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因为宿安水库案确实和主线剧情有着密切关联，可以说它是一切的起因。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有调查员率先注意到了那个案子，在调查中得到了智脑的提示，就一门心思查这个案子，尤其是那半枚指纹，和那个传说中失踪的孩子。 之后的人，就全都被误导了。 这个项目中，乔木尝试了新的执行思路：自己当反派。 他以水库案目击者的身份，勒索三人，迫使他们不停地替他筹钱，甚至不惜再次犯罪。 他一次次强调“这是最后一次”，又一次次食言，一点点将三人逼入绝境的同时，静待无比敏锐的警察伊谷春将他们查个底掉。 三人最终因为自己所爱之人而幡然醒悟，不再心存侥幸——无论是被勒索一事，还是当年灭门案一事。 在三人前往警局自首后，他又说出了当年看到的水库案真相。 有了他的口供，三人如实交代了当年发生的一切。警方很快就依照他的描述，抓到了真凶。 但三人依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最终，辛小丰因猥亵罪、故意伤人罪、职务侵占罪，数罪并罚，因有自首情节，且积极退赃，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杨自道因故意伤人罪、非法占有他人财产罪，数罪并罚，因有自首情节，且积极退赃，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陈比觉因故意伤人罪，因有自首情节，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乔木本人，因敲诈勒索罪，因有立功表现，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影片中，三人之所以求死，是为了用自己的死，给尾巴一个“简单的未来”。 它的主题是赎罪。 辛小丰身为一个工资只有正式编五分之一的协警，工作极为拼命，永远冲在最前面。 杨自道作为普通的的哥，见义勇为、拾金不昧。 智商163的陈比觉则装了七年傻子，只为了陪在尾巴身边照顾她。 三个人，这样过了七年后，用死亡，完成了最终的赎罪。 乔木做的，则让他们从“无私”，变得“自私”。 一步步将他们逼入绝境，甚至用尾巴的安危，来迫使他们面对自己“不能没有尾巴、不舍得离开尾巴”的“私心”。 最后再用口供，堵死他们寻求死亡的路，给他们一个机会，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去面对尾巴。 从文艺创作的角度而言，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改动，因为“主旨模糊”，属于典型的“烂改”。 但乔木需要的，只是改变，而不是改好。 …… 距离他发帖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但内部论坛上依然静悄悄的，那个帖子也只有两百多个回复。 大家都有些懵。 真正打心眼里相信乔木能直接终结一个项目的人非常少。 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大概率就是拿到三个较高的评价，证明自己的实力。 然后公司再出面，宣布不同意他辞职——调查员，尤其是有强化在身的调查员，辞职可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强制结束这场“闹剧”。 他们没料到，这家伙竟然真的终结了一个项目。 此时此刻，人们都在核实，乔木是否遵照承诺，执行未完成剧情探索的项目。 毕竟他要是挑了个就差最后一哆嗦的，那就纯粹是拿人当傻子玩了。 但他们马上就发现了一个麻烦：被终结的项目，已经自动从项目列表中消失了。他们根本无法确定这个项目之前的情报开发情况。 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无聊到极点的神人。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人，直接贴出了《水库惨案》项目信息与进阶情报列表的完整截图。 按此人的说法，他周日的时候突发奇想，干脆将所有内部项目的信息都截图存在个人终端里了，现在正好能用上。 而且人家说了，下周日会再全部截一次图。 真的是世界大了，什么无聊的人都有。 但托无聊的福，人们也得以确认，这个项目的情报，的的确确是一片空白。 剧情人物就是一个老警察，唯一的剧情线索已经在项目名称里了。 这就意味着，那个乔木，是真的凭一己之力，在一次项目内，硬是找出了所有主要剧情人物、搞清楚所有主要剧情线，然后再大改剧情、终结项目。 但这怎么可能？！ 内部论坛的轩然大波，就此掀起： 哪怕你天赋异禀，但你改造剧情之前，总得先用一次进度，把剧情过一遍吧？ 你过一遍完整剧情之前，总得先用一次进度，找到剧情的开端和剧情人物吧？ 这压根儿就不是一次能搞定的事情！太违反常理了！ 哪怕你真的后台过硬，有一大堆人提前进去替你探索，可他们探索出来的内容，智脑会直接记录的啊，根本不可能偷偷篡改成你的功劳。 除非你真的是智小脑！ 大讨论，就此展开。 上一篇帖子，几乎没人在意乔木是不是被冤枉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可怜的家庭，和成千上万仗义疏财的同事身上。 这一篇帖子，同样的，根本没人讨论乔木是不是被冤枉了。 这个话题已经纠结够久了，大家都有些厌烦了。 不是不在乎了，而是厌倦了。公众舆论传播，就是这么奇妙。 无论是对执行项目有着切身体验的调查员们，还是那些从未执行过项目，对项目有着强烈好奇的其他部门员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件事上： 一个人，要如何做到一件理论上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调查员讨论得热火朝天，拼命想找出真相，证明他们不是吃干饭的。 其他同事则看得津津有味，毕竟调查员们平日里可没这么喜欢讨论项目，就算讨论起来，也是云山雾罩。 毕竟内行讨论问题，只要自己人能听懂就行，全都是很简洁的说法，外行人根本无法理解。 现在如此大规模高强度的探讨，极大地满足了非调查员的好奇心。 一下午的讨论，让各个分部各个部门的领导叫苦不迭：几乎所有员工，都捧着手机不工作了。很多亟需赶时间的工作，就这么被搁置了。 当公司所有人都明目张胆地摸鱼时，但凡有脑子的领导，都不敢硬怼，只能堵不如疏，由他们去。 或者干脆加入他们。 这场大讨论，两个小时后，就给乔木本人的帖子干没影了，前几页根本找不着。 但最终，他们也没能讨论出一个足以服众的结论来。 唯一的共识就是：想要知道真相，得有个人和乔木一起进去。 内部论坛很快就有一大群人联名要求和乔木一起执行项目，扬言这是“见证”“公证”。 他自然不会搭理他们。 几天后，拿到这一次的终结项目奖励后，乔木直接去了总部。 因为他得到研发部和生产部通知，两个月前申请的个人专属道具，终于完成了。 生产部在大兴，即使是公司员工，也不能随意去。所以东西被送到总部研发部，通知他来这边领取。 此时此刻，乔木就仔细打量着自己的首个专属道具： 一沓装订好的A4纸，第一页很干净，只有六个初号宋体大字【地狱劳务合同】。 乔木看到这六个字，有些疑惑地看向旁边研发部和生产部的同事。 生产部的李工一脸“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的表情，对此毫不关心。 研发部的崔工则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你应该买过或者见过商城中的战利品吧？你知道这玩意儿就这样，千奇百怪。” “有说明书吗？”乔木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沓纸，生怕不小心弄坏了。 “放心吧，我们做过测试了，不会弄坏，也不会弄脏……”对方想了想，改口道，“会弄脏，但它有自清洁的能力。” “测试？”乔木前后翻动着，随口问道。 “当然，毕竟东西经我们的手，你不会认为我们看都不看就会给你吧？”对方笑道，“肯定要经过我们测试，搞清楚每个道具最基本的能力和潜在的威胁，进行登记，才能放心交给你们。” “那你们不就能复制这东西了？”乔木好奇追问。因为他想到了那个只剩下小半个身子，以至于他都不敢再用的替身娃娃。 这种好东西，请再给他来一打，价格不是问题！ “不能，”崔工摇头，“要是能的话，何必单列出来呢？非要说的话，你可以理解为，这玩意儿很特殊，一次只能做一个出来。哪怕后面紧跟着做第二个，做出来的，也会是别的东西了。” “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乔木恍然。 “没错，”对方笑道，“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世界上没有两颗完全相同的星球，这样更形象，更能描绘那种巨大的差异。” 见乔木打开第一页开始阅读，他又主动介绍：“大部分道具，都是我们从零开始探索、测试的。刚生产出来时，我们对它也一无所知。 “你的这个道具还挺方便的，大部分内容都自己写进去了。就有几点需要没写进去的，需要跟你交代一下。” 乔木闻言，干脆先收起来，认真听对方说。 “第一点已经说过了，就是这玩意儿不怕破坏……”崔工犹豫一下，纠正道，“至少不怕常规手段的破坏，有没有极限我们也不清楚。” “第二点比较特殊，它能够随持有者的个人意愿，变成各种形态。 “我们试出来了很多，例如其他合同、考试卷、签到表、工资单、倡议书、各种书籍、照片、球类、鞋子、衣服、许愿牌、桌椅等等，五花八门。” 乔木惊异地看向手中的合同，心中一动，果然，眨眼的工夫，他只感觉手中一沉，合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篮球。 他大感惊奇，甚至还拍了两下，发现这就是一颗真篮球。 随着心思，篮球消失了，重新变成合同。他又想了个东西，这次，合同没有变化。 见他发愣，崔工好奇地问：“你想的是什么？” “羽毛球。”他如实说。 对方点头：“我正要说呢，我们总结的规律来看，它能变的东西，都是能在上面签名的。” “怎么感觉是要骗别人的签名？”乔木闻言，忍不住吐槽。 “宾果！”对方却打了个响指，“还真让你猜中了，具体内容，你看里面的细节就都明白了。” 寒暄了几句，生产部的李工完成了交接就走了，崔工则去隔壁屋忙自己的去了，走时还叮嘱乔木，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去隔壁找他。 他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读起了那份合同。 合同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乔木作为合同的甲方，任何签署本合同的人，都将自动与他达成为期15天的劳务关系，成为合同乙方。 在此期间，他可以随意使唤乙方做任何事，乙方拥有自主意识，可以讨厌他、埋怨他，甚至辱骂他，但一定会不打折扣地完成他交付的工作，且不会耍任何小聪明，打任何擦边球。 例如他控制了一个埃弗雷特的调查员，命令对方去尽最大努力破坏埃弗雷特。对方肯定恨他，但一定会在合同期限内照做，而且为了完成工作，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看到这个他就明白合同为什么能变化了，就是为了骗人签字。否则傻子才签这种合同呢。 但合同也有很多限制，例如他不能对乙方做任何违反普适性法律与公序良俗的事情，如谋杀、虐待、骚扰、人格侮辱等。 其次，他不能要求乙方去做他认为对方很可能做不到的事情。 例如他不能要求上面那位调查员去毁掉埃弗雷特，因为他自己很清楚对方做不到——除非他能给出让对方能做到的方法。 再次，当乙方受伤、生病时，有权要求休假。如果对方提出请病假，在对方伤病不再影响工作之前，他都不能使唤对方。 最后，他必须给对方发工资。虽然工资多少，如何支付，完全由他说了算，但不能不给。 各种限制有不少，但比起道具本身的效果，其实无足轻重。如果没有这些限制，那这个道具就真的太逆天了。 还有，所有签过该合同的乙方，都会被收录入【地狱人才档案管理中心】。乙方在合同期内对甲方的印象越好，甲方未来续签或复签的成功率越高。 如果乙方连续三次同意续签，中间没有空档期，三次后，对方将自动成为地狱的员工，受该合同的约束，期限是永远——但甲方可自愿取消约束。 这里所说的“地狱”，应该和合同标题的“地狱”一样，都是虚称。和路西法之翼背负的地狱没有直接关联。 毕竟翅膀的地狱不招收活人。 看完之后，思索着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么个专属道具的他，想起了之前咨询到的内容： 专属道具是什么样，完全取决于调查员接受评估时的信息而定。 他当时……刚刚搞定geAss和卍解，保命能力极强，没什么生存压力。 但他也将东仙要弄进了地狱，忽悠对方和翅膀订立了契约。 他若有所思：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当时其实是有些担心，害怕自己无法驾驭这些员工？ 于是就有了和“控制地狱员工”有关的道具？ 第516章 517.没心没肺 大致研究完合同，乔木就跑到隔壁，去找崔工。 “有事儿？”对方听见敲门声，抬头见是他，立刻笑着询问，态度好得不行。 毕竟乔木现在是全公司的大红人、大热门了。 “就是想问问，如果我现在再预约一个专属道具呢？有什么限制或要求吗？” 崔工眨了眨眼睛：“那个合同定价是2422大熊猫币、10500积分，这个你知道吧？” “我知道，”乔木笑道，“所以这不是还剩不少熊猫币嘛，留着也没用。” 对方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问了一句：“这是炫富？” 他认真想了想，摇头道：“这是有钱人的日常。” 崔工指着他哈哈大笑，笑完想了想：“我觉得这个可以作为一个题材，拿来拍短视频，说不定能火。” 乔木自然不会去拍短视频，崔工也是口嗨。 “申请专属道具没有任何限制，也不存在隐患或缺陷之类的。你要是现在申请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下，直接做测试和评估，省得你再跑一趟了。你这两周也挺忙的吧？” 乔木道着谢，就掏出个人终端要预约。 还没点，对方突然想起什么，示意他停一停，起身把门关上后，低声说道：“如果你积分不是很富裕的话，我个人建议你多等一等。” 见乔木一脸疑惑，他声音更低了：“虽然是泄密，但应该事儿不大。总部这边过段时间会有大动作，要放出一大批可兑换的内容，说不定会有限量品。” 对方是一口气说完的，说完就捂着后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唧起来。 “虽然是泄密，但应该事儿不大”？瞧瞧这话说的！ 他也不知是该吐槽还是该关心对方，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对方已经摔着脑袋，从嘴里发出一连串“噗噜噗噜”的震嘴皮子吐气声。 吐完之后，对方一脸酸爽地正经吐了口气，一把握住乔木伸来的手，借力站起来：“好家伙，这么多次了，还是不习惯。” ……听听，这是正经人说的话吗？ 乔木是真的理解为啥之前风控部的同事说泄密大头在研发部了。 你们是不是泄密有瘾？ “有很多好东西吗？”虽然知道这么打听很不道德，但总觉得对方甘之若饴，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对方满脸遗憾地摊手，仿佛但凡自己知道就肯定告诉他了。 “那……”乔木想了想，“一百万积分够吗？” 崔工眨了眨眼，几秒后才惊呼：“多少？！你有一百万积分？！” “当然没有。”乔木直摇头。 对方松了口气，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瞎咋呼什么呀。 一个中高阶的调查员，一个月积分收入能有个三四千已经很不错了，上五千都是凭运气。平均下来，基本就是两千大几三千出头。 就算不吃不喝，全都存下来，一百万积分，也得二十多年。 谁要是能掏出一百万积分，那，那…… 那对方肯定是负责发积分的！ 但乔木紧接着就说：“下个月应该就有了。” 崔工冷冷地盯了他很久，突然就摇着头笑了：“这个就不如刚才那个好笑了。” 乔木没解释，也在一旁笑了起来。 对方笑着笑着，突然止住了，犹疑不定地问道：“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乔木哈哈大笑，指着对方：“加上你这个反应就好笑了。” 崔工见状，意识到自己被对方唬住了，也只能摇头。 独立总结项目的奖励，是上个月月收入的十倍、月积分收入的五倍。 他这个月已经终结两个项目了，大后天还要再终结一个。光是终结奖励，就足足13万。 下个月还要再终结一个项目。 然后就会出现很神奇的一幕：下个月的终结奖励，是这个月积分收入的五倍。粗估也得七八十万。 两个月加起来，可不一百万了嘛。 最神奇的是，要是他下下个月再终结个项目，就得给他三四百万积分了。 那样公司会疯了的。 毕竟公司制定这项规则时，根本没考虑过会出现他这种人物。 他相信公司高层的信誉，不输给任何一个企业管理者。 所以，他坚信，下个月初，等他终结掉最后一个项目后，公司一定会赖账，换成别的条件。 就如同艾泽拉斯那笔宝藏一样。 “我也不知道你的消费能力如何，”崔工想了想，“我觉得留个万把积分，怎么也够了。再多了，其他代币也不够，对吧？” 正说着，对方的手机响了。 对方掏出来看了一眼，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接通了。 一秒后，没开免提的手机里，传出的咆哮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办公室。 “崔少利，你特么是不是嘴欠？！上周刚开了大会，强调了纪律，这才几天？！月初收拾你收拾的不够是不是？啊？！” 崔工一边将手机拿得远远的，冲着手机摆嘴型做鬼脸，一边指了指乔木的个人终端。 乔木了然地点亮屏幕，第二次购买了专属道具。 电话中的咆哮声仍在继续：“你是不是又给我扮鬼脸呢？！” …… 回太原的路上，乔木接到了佳佳的电话。 “哥，你太特么牛逼了！”对方的声音满是兴奋。 “好好说话！跟谁俩呢？”乔木呵斥。 电话没接起来他就猜到对方想要干嘛了。 果不其然。 “哥，下个项目带我去呗？”佳佳对他的训斥充耳不闻。 换成以前，乔木敢训斥他，他横竖得给个白眼，甚至吐槽两句。 无他，就因为乔木才是他们王家第三代六个孩子中最不让人省心，甚至可以说最没出息的那个。 学习学习不行，性格性格不好，脾气还臭，不合群。六个孩子中，除了好脾气的露露，谁都和他处不惯。 但现在不一样了，问题孩子一跃成了整个王家最出息的那个——当然磊磊也很出息，但磊磊的出息，是平滑的曲线，不像他大起大落的，有纵向对比，给人的印象更强烈。 再加上佳佳也算是成了公司的一员，而且他们学院学生，是能直接接触公司内部论坛的，他自然清楚乔木现在是什么“层次”。 更何况这半年来，他也在学校的安排下认真执行了几次项目，就更能直观感受到自己这个“淘淘哥”有多牛逼了。 之前谣言闹起来的时候，他还主动给乔木打电话表示支持，甚至还打算发帖替表哥摇旗呐喊，被乔木制止了。 当时他还担心谣言会影响到孩子。 因为工程学院有个很特殊的地方：这里的学生，没有关系户。所有学生，都是走正规招生流程进来的。 不仅如此，没有任何公司领导，将自己的孩子送入这所学校。 这其实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接班”这事儿虽然摆在台面上很令人不齿，但它却是最寻常不过的了。 任何时代，任何国家，任何行业，只要为人父母，只要他们对自己所在行业或组织，有哪怕一丁点的认可，都免不了产生让孩子接班的念头。 这种念头，没那么多蝇营狗苟，说穿了很简单：希望孩子少吃苦，哪怕没有大出息，起码自己的人脉能护一护。 但这种想法，到了新起点，仿佛绝迹了一般。 如果不是看到新起点的各部门领导那么绞尽脑汁往上爬，他还以为这公司真是什么龙潭虎穴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一度被打上“关系户”“走后门”标签的佳佳，在学院里，面对那些天然正义感爆棚的学生们，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公司能保护他不受外界侵扰，却无法保护他免受校园暴力和流言蜚语的伤害。 幸运的是，佳佳硬是挺过来了…… 不，从乔木的观察来看，这家伙就是单纯的……混过来了。 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也不知道该夸这小子心理素质过硬，还是该吐槽他没心没肺。 不过这也是好事…… 现在，安分了一个月，王子豪这颗年轻的心，显然又开始躁动了。 他的表格突然从骗子成了传奇，他也成“关系户”成了“传奇他弟”，乔木都不用打听，就能想象这家伙现在在学校里肯定横着走。 之前那些讨厌他、排挤他的同学，现在肯定有不少滴溜溜地围着他转；剩下那些没围上来的唯一原因，就是脸皮薄。 他也能猜到对方打这个电话的原因：肯定是在学校吹牛逼了，想跟着他蹭个终结项目，长长见识。 “这次没戏，”对方没开口，他就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下个项目是中高风险的，你进不去。” 学院对这群娃娃的保护还是很到位的，目前只允许他们执行明确的零风险项目，而且每次都有监护人。 佳佳也不气馁：“换一个呗……不行的话，第三个带我去？” “想都别想，”乔木翻了个白眼，“你看我那篇帖子了吗？你该知道，很可能会有人阻击我。公司规定摆在那儿，真要是遇到这种人，我能用的手段有限，没工夫保护你的。” “那我……” “我就直说吧，”乔木打断对方，“你，或者任何人，都会成为我的累赘。懂吗？” 乔木说得有些直接，高铁上人不多，但还是有几个人歪过脑袋看他，显然是没搞明白他是干哪一行的说话这么装逼。 佳佳有些蔫儿了，但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撒泼打滚。 电话那边明显还有别人，他们捂着手机嘀嘀咕咕了几句，乔木也没听清楚，就听佳佳说：“那这事儿完了，你带我们执行一次项目好不好？我们保证听话。” 我们？ “还有谁？”他直接问。 “我儿子，还有几个都是我哥们儿。” “我是你爹！”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声笑骂。 石帅啊……乔木恍然。 佳佳处境尴尬的那个月，石帅真的尽到了好朋友的职责，一直坚定陪在他身边。 公司的事儿没法跟舅舅舅妈他们说，乔木只能肩负起关注这孩子身心健康的职责。 他每次给对方打电话，对方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话里话外都是“丑子说”“我儿子说”。很明显，石帅的陪伴和开导，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他一直没什么机会跟对方说谢谢。他有对方飞信，但从来不联系，也清楚这群小年轻，他要是给人家发个感谢，对方反而会觉得别扭，觉得他没意思。 不过该答谢的，还是要答谢。 想到此，他没再拒绝，答应了下来。 那边立刻一片欢呼，听着有不少人。 他马上警觉起来：“王子豪，我警告你，最多四个人，多一个都不行！” “啊——”那边立刻拖起长音。 他也不给对方讨价还价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手机铃声又响了。 他本以为是那小子又打回来了，想要挂掉，但瞥了一眼，竟然是观月的号码。 对方有手机也有飞信，但还是第一次主动联系他。尤其那次两人之间似乎萌生了什么之后，他们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时，也几乎不怎么说话，就是偶尔进出时撞见了才打个招呼。 对方会主动联系他，让他很惊讶。 一接起电话，观月那刻意压到最低，几乎已经成了气音，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惶恐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乔木，门外有人！他们一直在敲门，敲了好久了！” 乔木猛地挺直腰板。 他四周观察了一圈，起身离开座位，来到车厢连接处，待自动门关上后，他才低声问道：“你确定是找你的吗？” 他没问是不是快递和外卖，观月不傻，能区分其中的差异。 “我不知道，他们在喊你的名字，已经敲了好几分钟了，一直不走，”观月惶然道，“我不敢过分使用能力，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外面应该有四个人。” “有一个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她顿了顿：“应该……应该是同行。” 乔木心中一紧，忙问：“窗外呢？你检查外面了吗？” “查过了，但现在是下午，外面很多人，我没法确定……”女孩已经快哭出来了，“他们是不是发现我了？” “别自己吓唬自己，还不确定呢。”乔木平稳着呼吸，让自己也冷静下来。 他思索了一阵，犹豫地说道：“如果真是去抓你的，他们应该不敢这么大张旗鼓。万一你豁出去弄出大动静，他们肯定没法交代……” 他边想边说，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那……那我该怎么办？”观月的声音中已经夹杂着哭腔了。 乔木思索着：“不要弄出动静，收拾好必备物品，做好最坏的打算，随时准备逃跑或突围……” 说着说着，他停住了。 他本来想说“往人多的地方跑”，但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张不开这个嘴。 第517章 518.冲谁来的？ 如果那伙人真的是来找观月的，那让对方往人多的地方跑，确实能提高逃脱的可能性。可一旦事情闹大了、失控了，他的连带责任也会更大。 但如果让对方偷偷逃走，不要惊动任何人，或留在屋子里“等他回去”……观月不是傻子，肯定能听出来，万一绝望之下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此时此刻，乔木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说出“我不会出卖你”“会给你逃跑的机会”那番话时，是多么天真。 “然后呢？我，我要怎么做？”对面的人轻声问道，“我一直有个逃生包，东西都在里面。” 乔木还在思索着，甚至都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良久，他的沉默，终于将信息通过手机，传递到了几百公里外。 “我明白了，”观月也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我从洗手间的小窗户出去，那边是窄道，没什么人，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 “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如果……我会跟他们说，我是假装成普通租户住进来的，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等等，”乔木开口了，“你直接报警，就说有陌生人不停敲门骚扰你，不用我教吧？” “报，报警？”观月迷茫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乔木反问，“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只要心里没鬼，都会首先选择报警吧？” “可我……我明白了。”对方明显想说自己不是正常人，但刚开口就反应过来了： 如果她自己都不把自己当正常人，就算外面的人不是冲她来的，遇到个心思缜密的，只怕事后回忆起来，都会对她生疑。 毕竟能这么敲门的，肯定是确认屋里有人。 不管那个“疑似同行”用的是什么方法，明明看到屋里有人，那人不仅不开门还跳窗逃跑了，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那个火山泥面膜还有吗？立刻换上睡衣，涂上面膜去门口。就说你是我室友，记得态度恶劣一些，看看他们的反应。” 他想开个空间小洞自己看，但再小的洞，高铁的声音也会传过去，在很容易形成回声的楼道中会很显眼。 他突然想到个方法：“开飞信和我视频，我要看到他们。” “做，做什么？”观月愣住了。她本以为只需要报警，等警察来了看对方的反应就行。但乔木却让她主动开门和对方接触。 她突然觉得，乔木不会是想让她自投罗网吧？ “相信我！”乔木认真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听到这话，观月突然哑口无言。 但对方信誓旦旦的语气，不知为何，却让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安全感。 “哦，好，我这就去，”她匆忙说道，“我……我先不挂电话。” “嗯，去吧，保持通话。” 刚才乔木已经想清楚了，让对方就这么离开，对他而言其实是最糟糕的选择。 因为他将彻底失去整件事情的掌控权，甚至知情权。 之后对方发生什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将一无所知。出任何意外，他也无法提前防备。 相反，将对方留在身边，看似是自寻死路、自投罗网，但其实……危险并不大。 从头到尾，他所面临的唯一危险，就是观月身份暴露，被人找上门，他可能会承担连带责任——注意，这也只是可能。 当下，他们其实并不确定门外之人的真实目的，某种程度上，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而且他并不相信对方就是来抓观月的。还是那个原因：如果真的是要抓人，反而要尽可能隐蔽，绝不敢这么连敲几分钟的门。 所以思前想后，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对方是冲着观月来的，但并不确定观月真的在，这次是一次蹩脚的试探。 要么，对方就压根不是来找观月的。 这么一分析，风险其实已经降到很低了，起码足够他冒一次险了。 观月很快就搞定了，两人挂了电话，待观月报警后，切换成视频。 视频中，观月换上了睡衣和睡裤，头发蓬乱，脸上还抹了一层厚厚的红色火山泥面膜，乍一看甚至有些吓人。 对方看着屏幕中的乔木，深吸一口气：“我，我去了？” “去吧，”乔木对着屏幕点头，露出鼓励的笑，“我这边会静音，别担心，我会一直看着的。” “真的……没问题吗？”观月稍微冷静下来一下，之前被乔木信誓旦旦一句没什么可信度的保证，激起的勇气，此刻又有些泄掉了。 乔木只是嘴上说不会让她有事，可事实上这话没有任何保证。万一就是让她去自投罗网呢？ “观月，我说什么都没法给你保证，”乔木坦诚道，“你可以逃走，我拦不住你，也绝不会拦你。但往后你就得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地心惊胆战下去了。” “你也可以鼓起勇气去面对，去搞清楚这件事，甚至去搞清楚整件事，”他语气坚定，“我没法向你保证我是对的，但这次你逃了，你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你我都很清楚这一点。” 乔木没把话说满，事实是，他刚才已经说过了，他不会让对方有事。他说到做到。 因为，他已经决定，如果真有必要，他会出手。 至少这次，他会出手。 原因也很简单：他不相信公司的人手段会这么糙。 他侧面见识过公司是如何处理这些“不稳定因素”的：大同分部十几名调查员，乃至全国可能几百名调查员，一夜之间，悉数落网，尽数消失。 而且观月之前也说过，“追逃”这种事情，都是国际核子研究组织雇佣各国执行机构的配套企业在做。 说白了就是屁大点儿收益的脏活累活，八大执行机构看不上。 那就意味着，就算对方真的是冲着观月来的，大概率也没和公司通过气。毕竟是直接和ionr签的合同，把执行机构扯进来就是纯给自己找不痛快。 自己找个爹过来盯着自己干活儿，没有乙方会那么蠢。 所以，他有出手的空间。 他没把话说满，没承诺自己会出手，原因很简单：他要看观月自己的选择。 他愿意护着对方，前提是对方有足够的主观能动性，而不是挂在他身上，成为他的拖油瓶、累赘、负担。 他们没这个交情。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把对方送到地狱里打工。 “我去！”观月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举着手机向门口走去。 乔木则按下静音键，左右见没人注意到这边，闪身进了卫生间。 …… 观月惠美来到门口后，手放在门把手上，又挣扎了片刻。 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乔木那张满是关心的大脸，不再犹豫，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按下门把手，猛地拉开门。 门还没彻底打开，她愤怒的斥责声已经响彻楼道。 “有病是吧？没完没了是吧？！我警告你们，我已经报警了！” 门外四人，原本看到门开了，还颇为惊喜，但听到这一嗓子，被狠狠吓了一跳。 再看到门后站着一个穿着睡衣、满脸都被如血般的红色覆盖的女人，全都吓了一跳。 就在四人愣愣打量观月的同时，观月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一边盯着四人，一边随时准备撒丫子就跑。 她这才看清了外面四人的身份：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多岁胡子拉碴、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敲门的应该就是这位。 他高举右手，空闲的左手还有些粗鲁地抻着一个矮小老太太的胳膊，不让双腿颤巍巍的老太太摔倒。 二人身后，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男性，她站出来不到两秒的工夫，这家伙明明脸上还残存着被这一嗓子和她的脸吓到的惊惧，眼神却已经朝着她睡衣蕾丝花边遮盖不住的锁骨瞟去了。 那年轻人的身旁，还有一个三四十岁的精壮中年男性，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精明。 奇怪的组合…… 观月顾着观察，那四人则被她吓到了。场面一时冷了下来，谁都没再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那个一脸精明的精壮中年男子才问道：“请问这里是乔木家吗？我们找乔木。” “你们找乔木？”一听对方不是找她的，她本能地反问了一句。 但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这么一个反问，摆明了就证明自己认识乔木。 “这儿没乔木灌木紫檀木，问隔壁去！”她立刻用不耐烦的语气骂道，“再敲门我告你们性骚扰！” 说着，她就要关门。 但门，却被一只手给撑住了。 刚才还站在队伍最后面的精壮男人，已经抢到最前排，拦住了大门，不让她关上。 “你干嘛？！”观月吓了一跳，立刻呵斥，高举着手机，“你敢强闯民宅？！”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瑟缩了一下。 但挡门的那个三四十岁中年人，却丝毫不惧，反而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观月。 观月心中一沉：一开门她就看出来了，这家伙，绝对是同行！ 那人笑着问道：“美女，别急，请问贵姓？” “我姓你妈！”观月强忍住撒腿就跑的冲动，谨遵乔木的吩咐，表现出一副不好打交道的模样，死死抵住门破口大骂，“松手！” “美女，我们真的找乔先生有事，”那人仗着自己力气大，只是一只手撑着，就让门僵持着动弹不得，“我知道他就住这儿，我还知道他是新起点的员工。” 他的本意是示意自己了解乔木的情况，是真的有事情找他。但他没想到，“新起点”三个字，反而让眼前这个女人更应激了。 观月不再犹豫，扯着嗓门冲楼道大声嚷嚷，“救命啊！报警啊！有人抢劫！有人强*！”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仿佛传遍了上下十八层每一层楼道，直接给那人干蒙了，下意识就松开了手，也让一直顶着门的观月，顺利将门磕上了。 观月后背抵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低头再看手机，却发现视频没有挂断的，但乔木那边却昏暗黑乎乎一片，似乎是将手机放起来了。 她心中一紧，就想要呼唤对方的名字，但一想到那几人就隔着一扇门，很可能能听见，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立刻屏住呼吸，侧身耳朵贴在门上，却什么都听不清。 她一咬牙，从睡裤兜里摸出一张上面画着奇怪图案的白纸，往门上一按。 瞬间，门竟直接消失了！她已经可以轻松看到门外四人，还能清晰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就如同她就在旁边一样。 但门外四人，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依然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你再确认一下，别真是搞错了。”那个年轻人低声问道。 “不会错的，”绝对是同行的男人摇头，“那个乔木肯定住这儿，那女人也绝对认识他。她刚才装得那么明显，你们看不出来？” “装？她装什么啊？咱们又不是找她的。”五十多岁中年男人这还是第一次开口。 那个同行故意叹了口气：“叔，您还不明白吗？她这个样子，摆明了就和那个乔木关系亲密。正常人会被敲门几分钟都不开？会一开门就那么彪？明显就是心里有鬼！” “我跟你说，叔，”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来之前我还有所犹豫的话，现在我敢跟你拍胸脯，那个乔木，绝对知道雯雯的事儿！咱们这次真的找对人了！” 三言两语，其他三人就都被说服了。 “那我们再敲门，万一警察真来了怎么办？”年轻人还是有些畏缩。 精壮男人瞥了他一眼，只说了四个字：“敲门违法？” 说话间，那个满脸横肉的五十多岁中年人，捅了捅他搀着的老太太，又朝门努了努嘴。 老太太犹豫着，没动作。 对方就一脸的不耐烦：“你就不想知道你孙女咋没的？” “那也是你女儿！”老太太哑着嗓子骂了一句，却也不再犹豫，轻轻敲门。 旁边的横肉男见状，呵斥道：“用巴掌拍，别用指头敲。敲到猴年马月去？” 这一次，老太太没理他，依然用指头的骨节，轻轻敲着门，一边敲，一边还将头凑到门边，轻轻说道：“闺女，你开开门，奶奶没恶意，奶奶不是坏人……” 老太太敲着敲着，就哭起来了。她上了年纪本就吐字不清，这一哭，连带着敲门声，更是没人能听懂她说什么了。 隔着门，她就这么边敲边哭，观月就这么看着，打死不发出任何声音。 又过了几分钟，老太太应该是累了，敲门频率和声音都越来越低。横肉男和年轻男也有些不耐烦了。 横肉男回头问精壮男：“小刘，那个乔木应该是不在，要不改天再来吧？别真把事情闹大，让警察带回去。” 姓刘的精壮男想了想，没立刻表态，而是回头看了看身后邻居的门。随后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低头看了看脚底，就这么前后上下地看，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他总算看完了，再扭正头想要说话时，突然就愣住了。 然后，他的视线从横肉男脸上，挪向旁边的防盗门，怔怔地，和门那一侧的观月惠美，来了个四目相对。 第518章 519.得查查这女人 事实上，精壮男也早就不耐烦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一次就把事情搞定，这本身也不是一次能搞定的事儿。 冥视之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对门邻居家防盗门后面，有三团火焰。 其中一团非常微弱，不停晃动，仿佛随时会熄灭；另外两团则熊熊燃烧，光是焰舌就有几十公分长。 而对门楼上楼下、乔木住处的楼下，大约在防盗门后的位置，也都有火焰。 这说明，最起码这三层的住户，都被他们惊动了，都贴着门听楼道的动静呢。 他嘴角勾起满意的笑：谁说我怕闹大？我怕的是事情闹不大！ 不过察觉到在场的人都不耐烦了，萌生了退意，他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正要招呼这家人先回酒店，扭回头的他，冥视之下，就看到乔木家的防盗门，如同消失了一般。 他直接看到了门后那个不知身份的女人，和她胸膛处的熊熊烈火；甚至还看清了房间内整个客厅的陈设。 门的“消失”，导致他直接和那个正聚精会神听老太太说话的女人，正正地来了个四目相对。 只是一瞬间，他们就都意识到，对方看到自己了。 对方也是调查员！还发现自己在现实中使用能力了！ 他身子一僵，那一瞬间，思维都停滞了。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他就看到那个，那个女人已经率先反应过来，然后，双眼中满是惊恐地，做了个从门上撕扯什么的动作。 随着那个动作，门再次出现了，他的视线也被阻断，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门后那团仍然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使劲吞了口口水，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不也一样使用能力了吗？俩人相互违规，负负得正，就是谁都没违规。 这也让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整个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不是说那个乔木是独居吗？ 对方有女伴就算了，但女伴竟然也是调查员！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漏掉了？搞什么啊？！ 心中不再害怕，愤怒立刻就占据上风。 他恨不得立刻掏出手机兴师问罪，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怎么也要等到回酒店后再说。 不过得搞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 只是刚才打个照面的工夫，他就看出来了，那女人身上的那身睡衣，看似平平无奇的粉色吊带上衣加粉色蓬松长裤，却是实打实的兰卡文夏季最新款【私语霓裳】，标价9900元！ 只看了几眼就敢这么肯定，是因为他最近就在忙一个都市女性时尚题材的项目，被迫学习了大量相关知识，说白了就是将现实中的顶级服装设计抄到项目中去。 兰卡文作为顶级的女性私服奢侈品牌，自然是他着重关注的对象。 虽然他作为二把刀，没能力仅凭几眼就区分真假，但【私语霓裳】才发布上市一个月，抄版没那么快。而且汕头那边通常不抄重奢，因为抄了也卖不出去。 他们要等高定和重奢的设计元素逐渐向下渗透，被轻奢和快消采纳、吸收、消化了，推出的产品经过市场检验了，再去抄后者的版。 所以那身睡衣，九成九的可能是真货。 资料中，这个乔木是两个月前才调来太原的，和这个女伴相处时间绝不会比这个久。他可不相信会有p9为处了两个月的女伴，花一万块钱买睡衣。 因为睡衣在“礼品序列”中的排名是非常靠后的。连一万块的睡衣都买了，前面大概率已经花了上百万了。 p9可豪气不到这种程度。 所以那身睡衣大概率是真的，也大概率是那女人自己买的。 奢侈品睡衣，在女人自己“消费升级序列”中的排名同样非常靠后。 这女人要么是对睡衣情有独钟，就舍得在睡衣上花钱的罕见类型，要么就是很有背景，很有身份。 一个有背景有身份的女人，跟乔木住在这种快十年的老小区？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至少这女人现在肯定是认真的，是动了真感情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想了不少事情。 得搞清楚这女人的来历，才好推进这事儿。 他也是受人所托，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 失去视野，不再能看到门外情况的观月，惊恐地盯着那扇防盗门，心脏在嗓子眼处剧烈跳动。 那家伙发现了！他竟然能看穿神术！ 此刻的她，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耳光……不，一百耳光！ 她……她怎么敢那么做？！ 自己要暴露了……完蛋了……全完了…… 她慌忙举起手中的手机，想要向乔木求救，但……不知何时，视频已经挂断了。 她连忙拨过去，视频通话的铃声响起，反而吓了她自己一跳，连忙将声音调到最小。 十秒…… 快接啊？在做什么啊？！ 二十秒…… 是……是过隧道吗？ 【暂时无法接通，建议稍后尝试……】 为什么还不接啊？！ 挂断，再拨过去，依然无人接听。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对了，电话！ 挂断视频，退出飞信，直接拨打电话。 一声长音都没有，一个女声响起：【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啪！”手机脱手而出，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绝望感充斥了她的全身。 她无力地靠在门上，双臂使劲抱住自己，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自己……真的被丢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其实只有几分钟，但对观月而言，却仿佛过了漫长的半小时。 她猛地回过神。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她还没到山穷水尽呢！ 门外的人，根本不是来找她的。就算发现她是调查员了，也不见得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她有足够的时间，认真规划。等那群人反应过来时，她早就怡然自得地再次消失、逃出生天了！ 她根本不用怕的！ 这几年，最难熬的这几年，她不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吗？现在只是被一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抛弃了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她狠狠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很用力，毫不留情。 这是权宫司教她的方法。每次祭祀，登台前如果感到紧张，就用这种方法，用疼痛来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很快，灼热的疼痛就驱散了她的恐惧，她又回到了跳神乐舞时的状态。 仿佛世间万物都与她绝缘，只剩下灼热的脸颊，和冰冷的理智。 她很快就想通了一切。 她根本不需要翻窗逃走！ 她可以从容地回屋，收拾行李。等门外那群人自行离开，或者等乔木回来打发走他们。 她甚至可以和对方吃顿晚饭，道个别。 然后，悠然地坐进出租车中，登上自己选好的班机，前往另一座城市。 几天后，再用其他护照，前往她想去的任何一个国家。 她松开环抱住自己的双臂，伸手捡起地上的手机，翻转过来，看着蛛网裂痕的屏幕，不满地微微蹙眉。 一会儿还要先去买一部新手机。 她刚直起身，想要回屋，就听见门外传来一连串闷闷的对话声： “乔先生，你回来了啊。” “他就是那个乔木？” “你给我说清楚，我女儿怎么死的？！” “让开，别挡着我回家。” “站住！给我，啊！！！松手！松手！松手！断啦！” 紧接着，指纹密码锁解锁的声音响起，门开了。 观月扭过头，就看到门没彻底打开，但一张熟悉的脸已经探了进来，然后将一个双肩背包随手扔在地上。 “啊，抱歉，”那脸的主人双手合十，一脸歉意，“手机没电了，我回车厢拿上行李，就立刻赶回来了。没敢直接回家，就到楼下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观月呆呆地摇了摇头。 乔木见状，伸手从兜里掏出自己的个人终端递给她：“麻烦帮我充一下电，脸上的面膜洗了吧。” 说着，就缩回脑袋，从外面关上了门。 观月低下头，看向手中对方的手机，按了几下开关键，没有反应。又持续按住开关键，几秒后，红色的电池图案闪烁了几下，屏幕就又黑了。 她又看了看地上的双肩背包，不知怎么搞的，一根背带还是断的。 原本将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层坚硬外壳，毫无征兆地，就裂开了一条口子。 …… 见观月似乎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些呆呆的，乔木就放心地关上了门，转身看向那四人。 “动手是吧？你给我等着”横肉男揉着右手四根手指，怒气冲冲。 乔木冷冷瞥了他一眼：“我报警了，你一会儿直接跟警察说就行。” “报警咋了？你当我怕你？！”对方冷笑。 乔木不再搭理他，而是看向那个精壮男：“说说吧，什么人，什么事儿。” “你给说清楚，我女儿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们害死的？”那个五十多岁横肉男厉声问了一句。 但乔木却完全不搭理他，只是盯着看着另一个精壮男，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问你话呢！”横肉男见状大怒，伸手推搡乔木。 但手伸到一半，立刻想起之前指头险些被撇断的经历，就停顿在半空中了。 乔木却完全不给他面子，在他停手的前一刻，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只听一声惨叫，横肉男直接向后趔趄了两步，撞在身后年轻人身上。那年轻人一时没防备，也没来得及撑住他，两人就直接摔倒在地。 旁边的精壮男，在狭小的没什么腾挪余地的空间中，一个侧身、收腹，敏捷地躲开了年轻人下意识抓向他的手，任凭两人摔倒。 横肉男倒地才一秒，甚至都没从年轻人身上让开，就躺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吼：“打人啦！” 一看就经验丰富。 乔木却任凭他大吼大叫，依然当他不存在，只是盯着那个精壮男，仿佛对方不开口，就什么都没得谈。 听着横肉男中气十足的叫嚷，精壮男心中万分不痛快。 他是来闹事儿的，但不是这么个闹法。 这个乔木下手显然有分寸，不论刚才掰指头还是现在这一脚，肯定只疼不伤。就算报警，撑破天就是赔个几百块钱，挨个行政处罚。 几百块钱和行政处罚，对调查员还叫事儿？ 万一是个不受欺负的，直接再给新起点公关部领导叫过来，花一笔雨燕币，再运作着给他们行政拘留了…… 现在好了，事儿没惹成，还让对方起了戒心，后面再想套话、闹事儿，肯定难了。 听着横肉男哇啦乱叫，他就觉得心烦意乱，恨不得跟一脚。 看着地上两个废物，再看看那边不知所措的老太太，他知道，也只能自己开口了。 “乔先生，我是刘焱，是郑佳雯的朋友。这几位都是她的亲人，奶奶、父亲和丈夫……” 郑佳雯，就是《吸血鬼家族》项目一开始，那个先后得罪了陆蓁和侯军军，想跟他走却被他直接拒绝的那个绿茶婊。 正是这个女人的表现，让他彻底放弃了团队行动的打算，决定自己单干。 一边听着刘焱说话，乔木一边玩味地打量着几人。 刘焱提到郑佳雯这个名字时，那个老太太布满泪痕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而那个横肉男——应该是郑佳雯的父亲——则浑不在意，只顾着自己起身。 最有趣的则是被他压着的年轻人。听到刘焱自称是郑佳雯朋友时，他竟然向对方投去了憎恨的目光。那之后，他推搡自己岳父的动作，也陡然粗暴了许多。 真是有趣的一家人。 刘焱继续说着：“我们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郑佳雯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怎么死的。” 那女人死了？ 他正要反问，视线回到刘焱身上，心中却是一动。 “郑佳雯……”他一脸疑惑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一脸的思索，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谁呀？” 那四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刘焱，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来的路上，他预想过他的很多反应，唯独没想到他竟然会装作不认识。 刚爬起来，揉着肚子还没来得及挺腰的郑父，立刻激动起来：“你特么装什么装？你敢说你不认识雯雯？！我们查得很清楚，她死的时候，就是和你在一起的！还有其他三个人，侯军军，汪什么，还有个姓陆的娘们！” 他厉声道：“说，雯雯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们害死她的？！是不是你们串通起来隐瞒真相？！” 乔木满脸的茫然，心中却是惊讶：郑佳雯真的是在《吸血鬼家族》中死的？ 项目中，他得到组织者身份时，新起点这边就只剩下三个人了。他确认了另两人身份后，只以为侯军军和郑佳雯都跑了。 尤其是郑佳雯，得罪了候和陆，一个辅助人员，要怎么在吸血鬼的追杀下保命？按他的想法，对方就是项目刚一开始就强制结束，也很正常。 但竟然是死了？ 他心中念头千回百转，表面上却逐渐转变表情。 “五个人，两个女的，是那次啊……”他恍然地嘀咕道，“我没记住他们名字，您说的郑佳雯，究竟是哪个？” 这一问，给郑父也问懵了。 他见状，干脆直接问刘焱：“是寒冰仙女，还是蜜糖？” 这话一出口，那三人没什么反应，刘焱的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 第519章 520.麻烦事儿 刘焱看过乔木的资料，知道对方强化的思维宫殿，是永久记忆能力，不可能不知道郑佳雯是谁。 但这家伙竟以此为借口，直接当着外人的面，说出了两名中介调查员的代号，还让他予以确认。 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挑衅意味后，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就是冲着他来的。 对方就是要让他亲口承认，他知道郑佳雯的代号，他不是一个普普通通什么都不知道的外围调查员。 这分明是要拖他下水！ 无论他的计划是什么，闹得越大，身为知情者，他的责任也越大。 乔木越倒霉，他越讨不着好。 郑父不明所以，回头看那个年轻人，后者也是一脸茫然：“寒冰仙女？蜜糖？这是网名吗？” 他自然有郑佳雯的飞信好友，也关注了对方的抖咖、美丽生活等平台账号，还从没见过这两个网名。 “是我们的代号，”乔木解释，“我们调查员到了一定级别，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代号。” 对方还是一脸茫然，显然郑佳雯从未跟他说过此事。 刘焱的表情则很不好。 代号这个东西，说的时候小心点，隐晦点，就不算泄密。但也不会有调查员吃饱了撑地和外人说这事儿。 这个乔木，分明就是在试探他，试探他能承受的底线。 此时他也看出对方的策略了：比双方谁更狠，谁更不怕事情闹大。 对方是新起点的天才调查员，自己则是被公司扫地出门的外围人员，在“承担后果”上，自己天然就比对方逊色不少。 他没想到，对方甫一见面，还没说两句话，甚至都没过问他们的诉求，上来就要和他争勇斗狠。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那边的乔木还在问。 “是……”丈夫愣住了。乔木也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自己老婆啥时候死的都记不住？ “十五号……”一旁的老太太开口了，声音很是虚弱，“这个月十五号，两周前。” “十五号啊，”乔木“恍然”道，“那天我确实和寒冰仙女与蜜糖她们见过面，据我所知，寒冰仙女就是那天死的。” 这话一出口，老太太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倚在墙壁上，完全依靠背部支撑着自己。 那个丈夫则急切问道：“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确定那个什么，郑佳雯就是寒冰仙子？”乔木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瞥了一眼刘焱，就要开口。 “那个……”刘焱不再犹豫，直接出声打断这场越来越危险的对话。 郑佳雯是寒冰仙子？放你娘的狗屁！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个什么寒冰仙子是不是真的死了，是怎么死的。他只知道，不能任由这家伙胡说下去了。 这家伙故意把郑佳雯的身份往寒冰仙子身上扯，目的肯定不单纯。 他不能任由对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乔先生，您看，”他笑着对郑父和年轻男人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这里也不是个谈话的地儿，咱们是不是换个更……私密点的地方？” 对方不怕事儿，甚至比他还敢惹事儿。一开始的小心思落空了，他自然也没必要硬扛。 “我觉得这儿挺好，也没什么人，安静又凉快，”乔木四处看看，“你们连敲十分钟门的时候，也没觉得不合适吧？” “乔先生，之前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们这也是关心则乱，”刘焱赔着笑，指了指那边的老太太，“老人八十多了，腿脚也不利落，这眼瞅着就撑不住了，您看？” 乔木扭头看了一眼，老太太确实整个人都朝后顶在墙上了，上腿还不停打摆子；被皱纹和老年斑占据的脸上全是汗水，显然很是辛苦。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乔木，一直倔强地抿着嘴一声不吭，也不叫苦。 乔木没理会她，而是看向郑父：“你妈？” “你妈！” 乔木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刘焱立刻挡在他身前：“乔先生！乔先生！有话好好说！” 郑父先是被他吓得后退一步，直接贴在邻居门上，见他被拦住了，立刻又叫嚣起来：“咋着，你还敢打人？来啊！法治社会，我怕你不成！” 说着，竟直接掏出手机，对准乔木。 乔木感受着刘焱没什么力道的推搡，知道对方不是真心实意阻拦，单纯就是拱火，他也不在意，佯作挣扎着要冲过去。 刘焱眼见着他也在演自己，不敢真的动手，立刻来了兴致，“阻拦”之间，一个踉跄，原本推搡的手，直接绕到乔木背后推了一把，竟想直接给他漏过去，逼着他去揍郑父。 但乔木的战斗经验远在刘焱之上，眼见着这家伙使坏，趁着对方踉跄，直接一脚狠狠跺在对方脚背上。 毫无防备的刘焱惨叫一声，本能地向后撤。但混乱中“不小心”的乔木，根本没有抬脚的意思。那只脚如同一座山一样压在他五根脚指头上，他这一撤，竟然没能将脚抽出来，整个人也因为失去平衡，向地面摔去。 原本就和他纠缠在一起的乔木，也顺势往下倒。 这一倒，也松开了刘焱的脚。但他并没有丝毫开心，反而目眦欲裂： 他本以为对方跟着他倒地，就是想压着他给他个难堪。 但摔倒的过程中，他远优于常人的动态视力分明看到，对方调整了一下身体，借着前扑的惯性，直接将膝盖对准了他的胸口！ 他已经领教了对方的力量，这一膝盖下来，哪里是要他难堪？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来不及多想，更顾不上假装普通人，刘焱一个毫无形象地翻滚，躲到了一旁。 乔木自然不可能再平移着追上去撞对方，便干脆以一个半蹲的姿态稳住身体。 乱糟糟之中，就听楼下一声大喝：“怎么回事儿？干什么呢？都住手！” 紧接着，两个警察就“噔噔噔”地快步赶上来。 本就狭窄的楼道里，此刻挤了七个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察拽起乔木，就把他往下层楼梯推；随后又揪起刘焱，往上层楼梯推。 有了空档后，他立刻挡在郑父面前，卡住楼梯口，不让他们接触。 另一个年轻警察则扶住老太太，关心地询问身体状况。 中年警察厉声斥责：“这是干什么呢？啊？！在这种地方打架？不怕摔下去？伤着老人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谁都没接话。 警察趁势观察四人，郑佳雯的丈夫眼前飘忽不定，显然是心虚。郑父则将头瞥向一边，一脸淡然，完全不怕他的身份。 刘焱则一脸感激地苦笑，仿佛自己是受害人一样。 全场最年轻的乔木，则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仰着脖子、歪着脑袋，盯着刘焱看。 中年警察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地平移一步，卡在楼梯拐角处。一旦这两人隔着扶手发生冲突，他能随时阻拦。 “是谁报的警？” “我，”乔木举手，“我在这儿住，不认识他们，他们就突然跑来砸门，砸了十分钟，非说什么女儿被我杀了。” “你放屁！”郑父没想到这小子当着警察的面就敢这么胡说八道，当即怒斥。 “你再骂一句试试！”乔木还没开口，中年警察的指头已经快戳到郑父脸上了。 他二十多年基层经验，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里面最难缠的就是这个五十多岁头大脖子粗的男人。 一看就是常年和他们打交道的老油子。 对这种人，你就得跟他斗狠，摆出一副恶警的姿态来。否则他们敢骑你头上拉屎。 郑父见警察反应快，立刻不吱声了。 “报警的是两人，还有个女的，跟你什么关系？”中年警察又问乔木。 “我室友，被他们吓到了，以为是犯罪分子，”乔木说道，“在屋里休息呢。” 问清楚基本问题后，中间警察又问明显和郑父一伙的另两个男人：“他说的指控杀人是什么意思？谁死了？你们谁来解释一下？” “同志，我们真没那么说。”刘焱知道另一个指望不上，主动开口，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郑佳雯去上夜班，去的时候好好的，第二天白天他们就接到通知，对方在工作岗位上猝死了。 新起点的接洽很顺畅，法务人员直接把所有文件都掏出来了，赔偿条件也准备妥当了。林林总总算下来，得有几百万，相当丰厚。 但对方说的很明白：各种保密条款和免责声明，签了字，自家人再商量好怎么分，钱第二天就能到账。 不签字，那就走法律程序，就算公司二审败诉，没个十年八年的，也休想执行下来。 老太太身体不好，正需要钱看病。而且一听亲孙女没了，当场就昏死过去了。乱糟糟的，郑父和姑爷也不想纠缠，悲痛之中就签了。 郑佳雯没娘没子女，赔偿款就按法律规定，两人一人一半。 但他们没想到，签了字，公司的人就直接消失了，没再给任何说法，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亲人的死因是什么，只知道是猝死。 之后越想越气，他们就想讨个说法。但新起点油盐不进，他们一出现在公司门口，十几个保安就将他们团团围住，不让他们进去。 僵持了数天，他们也没辙了，多方打听之下，得知了郑佳雯死时，有几个同事和她在一起，其中就有乔木。 他们就千里迢迢，从呼市赶来，想找乔木要个说法。 没想到却莫名背了个“指控杀人”的罪名。 刘焱这话，警察信几分乔木不知道，但他最多信一半，这一半，还是关于公司那边的。 涉及郑佳雯亲属这边的内容，他一个字都不信。 中年警察扭头问乔木：“他们说的情况属实吗？” 乔木摇头：“我不知道，我都没听过郑佳雯这个名字。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在项目上，同事之间是用代号交流的，不用真名。” 对方蹙眉：“那你们公司的项目死没死人，你总知道吧？” “那次项目，我们只是开头见了个面，之后就分开了。我和血蛊各忙各的，硬汉和寒冰仙女一起走了，蜜糖跟没跟他们一起我就不知道了。” 乔木毫不犹豫地念出一串代号，听得一旁的刘焱脸颊直抽抽。 那两个警察也一脸懵逼。他们当然知道很多企业员工都有诨名之类的，据说是为了避免官僚主义。 但这个代号，怎么听都像是小孩儿打电脑游戏时起的名字，能用在职场里？ “……我知道那次项目死了人，死的是寒冰仙女，”乔木继续说道，“但我不确定那个寒冰仙女是不是郑佳雯。我们都有保密协议的，总不能他们随便拿个我没听过的名字，我就什么都往外说吧？” “你没开玩笑吧？”中年警察见乔木岁数不大，严肃提醒道，“我提醒你，你要是胡编乱造，可是干扰执法的，我们可以传唤你。这会影响到你的工作。” 不，你影响不到。 “我说得句句属实，”乔木一脸真诚，“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我公司领导……”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中年警察精神一振，以为他要改口。 没想到他紧接着说道：“太原这边的领导应该不知情，毕竟出事儿的不是自家员工，这种事儿公司也不会大肆宣扬。您要核实的话，得联系呼市那边的分公司。” “师父，”年轻警察开口了，“咱们要不换个地儿吧？” 中年警察看过去，老太太几乎已经整个人趴在年轻警察身上了。 他心中叹气：又是老油子又是老人家，一看就是钱给得太痛快，起了心思了。这种麻烦事儿，怎么就让他碰上了。 心里打定主意，绝不给什么公司什么分公司打电话征询，今天必须把事态钉死在“扰民”上，让双方和解。 一旦扯开了话题，这些牛皮糖能烦死他。 “都跟我回所里再说，”他直接下令，又问乔木，“你那室友呢？让她出来一下。她也是报案人，我们的出警记录需要她签字。” 乔木正要去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观月那张红得吓人的脸探出来，还好现在是大白天。 “你怎么没洗脸啊？”乔木随口问道。这家伙刚才肯定一直在门口偷听来着。 观月却直接说道：“直接进来谈吧，别去派出所了。” 乔木愣住了，征询地看着对方，见对方冲他点了点头，就没质疑，直接回头问中年警察：“里面谈？” 问的过程中，他若有所思地瞥了刘焱一眼，对方没察觉，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只探出小脑袋的观月。 中年警察有些犹豫。 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回局里。不说别的，万一之后吵起来的，动起手了，把人家东西砸了，人家扭头给他一个投诉，也是个麻烦事儿。 但他看看那边双腿不停打颤的老人，生怕这老人半路上突然抽抽过去，更麻烦。 只犹豫了片刻，他就做了决定：“那就麻烦你们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惊呼“哎，您怎么了？！” 众人看去，那老太太，已经两眼一翻，整个倒在年轻警察身上。后者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思思拽住，才没让她直接滑倒。 一瞬间，中年警察的冷汗就冒出来了。 第520章 521.真的这么巧？ 年轻警察显然没什么经验，双手死死捞住老太太的腋下，一脸无助地僵立在那。 老警察立刻嚷嚷着所有人让开，一边掏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乔木乖乖让开了，然后就看着老人的孝顺儿子和孙女婿，也乖乖躲到了上层楼梯上，和他一样无动于衷。 他想起项目中郑佳雯的表现，突然觉得，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让一让，让一让。”众人冷眼旁观，观月反而从门里挤了出来，来到老太太面前。 她直接从后面撑住老人，等了两秒，发现那个年轻警察没动静，有些恼：“扛进去啊！愣什么呢？” 年轻警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阻止：“别，别动她，等救护车。” “先扶进去，得让她平躺下来！”观月都被气笑了，“我学过急救，听我的！” 年轻警察这才乖乖撑着老人，费力往屋里拽。 乔木见状，也只好上去帮忙。他直接一把抄起老人走进房间，将她平放在沙发上。观月同时拽过抱枕，垫在老人脑袋下面。 使唤着年轻警察去开窗通风，趁着后面的人没进来，观月隐蔽而飞快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随便折了几下，从老人的领口塞了进去。 随后她抬头看了乔木一眼，见他没反对，这才开始检查老人的体征。 “由自主呼吸，心跳过速，瞳孔反应偏迟钝，”她头也不抬地使唤乔木，“去准备湿毛巾和水，都要常温的。” 然后又回头对此时才进入房间的其他人说：“没有危险，可以等她自己苏醒。不放心的话，可以叫救护车。” 见她真的专业，中年警察松了口气，道了声谢。 毕竟老人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倒不至于担责任，但各种投诉也够他折腾的了。所里还得出人道主义慰问金，所长肯定得收拾他。 他扭头问郑父：“你是什么意见？叫不叫救护车？” 郑父眉毛一扬：“不是说没事儿了吗？” “人家小姑娘又不是大夫，只是学过急救，有没有事儿得去了医院，经过医生专业诊疗才能确定。” “不是医生她瞎掺和什么？万一治出个三长两短，她负责啊？！”郑父说着，看向观月的背影，嗓门陡然提高，“你不是医生还敢下手？我看你是诚心报复我们！” “你嚷嚷什么？！”中年警察怒喝一声，“我警告你，别在这儿没事儿找事儿！这儿不是你们内蒙！” 这话说实话已经算是违规了，真被投诉了，一篇检讨肯定跑不掉。但他也不怕，因为也就是一篇检讨的事儿，而且有徒弟替他写。 这话的本意不是地域歧视，而是提醒郑父，你是外地人，别跟我这儿玩你那一套，你玩不起。 但这话更犯忌讳，所以他宁可用前面那个说法，去写检讨。 果然，此话一出，郑父立刻老实了，比乔木之前那一脚还管用。 “看不出来人家是在帮你救人吗？不识好歹。”年轻警察也看不惯了，低声斥责了一句。 “他刚才还动手打人呢，你们怎么不说？”郑父并不真的怕他们，他太清楚该怎么和这个职业打交道了。 年轻警察闻言，张口就要问你有证据吗？但话没出口，就被他师父抢先了。 “他动手了？我知道了。” 一句话，仿佛关注这件事儿了，仔细一品却又什么都没说。但有这么一句话，你还不能说他拉偏架。毕竟处理报案的流程和步骤，是人家说了算。人家只是滞后处理，没说不处理，更没必要跟你通报处理程序。 “你到底叫不叫救护车？”中年警察自然不会被他打岔而忘了正事儿。 “叫救护车……”郑父眼珠子一转，“叫！让他们出钱！我妈就是被他们气得。” 两名警察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刘焱彻底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别说气话了，我给叫个救护车，以防万一。” 他今天真的领教到那个说法了：猪一样的队友。 这边叫了救护车没几分钟，那边老人在观月擦汗、喂水的照料下，已经醒来了。 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一把抓住观月给她擦汗的手，含混不清地说了句“雯雯，你回来啦”。 但随着双眼开始聚焦，看清了面前的人后，她立刻触电般松开手。视线扫过客厅，一开始还有些迷茫，但没多久就反应过来，猜到了这几分钟发生的事情。 泪水又从她浑浊的眼睛中流出，她轻声对观月说了句“谢谢”。 乔木和两个警察冷眼看着那边的儿子和孙女婿。这两人，从头到尾都没对观月道过谢，更没关心过老人的情况。 见这个突发事件暂时解决了，话题又重新回归正轨。 现在就连那个年轻的警察都看出来了，这伙人哪是来寻求真相的，根本就是来讹钱的。 “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雯雯到底出什么事了，”队友靠不住，刘焱只能亲自掌控局面，他一脸真诚，“至于扰民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们愿意道歉，也愿意接受处罚。” 中年警察回头看乔木，等他的表态。 “我们公司有保密协议，除非有风控部的人在场，我不会透露任何信息。” 说这话时，他一直看着刘焱。 他很清楚，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绝不会同意风控部掺和进来。风控部一旦来了，这事儿就脑补起来了。 但他现在有些搞不明白，对方到底图个什么。 图他泄密吗？他又不是傻子。而且之前在楼道他已经试探过了，对方也怕他大嘴巴胡说八道，连寒冰仙子的死因都不敢听。 那是图这几个人恶心他吗？这又能有什么好处？ “那你们风控部的同事方便今天过来吗？或者打个视频电话之类的。” “风控部在首都，我需要提交申请等他们回应。至于他们是怎么个办事流程，我不知道。” 年轻警察听到这么麻烦，忍不住皱眉头。但中年警察反而松了口气。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沙发上的老太太开口了。 “大后生，”她努力起身，观月连忙扶住她，“奶奶知道你有难处，但奶奶和他们不一样，奶奶不是坏人。” 说这话时，她瞥了其他人一眼，又对乔木说：“雯雯那孩子，四个月的时候，她妈就跑了，再也没回来。她爸也成天不着家，回来就是要钱出去赌。那孩子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她就是我的命根子。” 老人泣不成声地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拍打着大腿，哭了好一阵子，才又缓过劲儿来。 “现在孩子说没就没，我就知道，自己日子也不多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奶奶什么都不图，什么也不要。就是想知道，雯雯到底是怎么没的，让自己也能走得明明白白的。” “奶奶求求你了，哪怕你让他们都出去，就和我一人说。我对天发誓，谁也不告诉，一个字儿都不说，否则就让我不得好死，死后下地狱，永远见不到雯雯！我已经没牵没挂了，连……连抚恤金都没要，谁都别想让我开口害你。 “奶奶求求你了，啊？” 全屋都安静了。 乔木沉默片刻：“我需要风控部的授权。” 年轻警察忍不住劝道：“你就跟老人私下说一下呗？人都没了，还有啥不能说的？难不成这里面还有隐情？” “同志，如果我今天说了，消息漏出去了，我被处分、丢工作，您和贵所是否愿意承担我的一切损失？” 对方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憋了几秒，才道：“那，我给你们公司那个风控部去个电话？” 中年警察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小张，你去把窗户关上，开空调吧。吹进来的都是热风，老人也不舒服。” 年轻警察立刻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偷偷瞥了师父一眼，乖乖闭上了嘴，去关窗户。 乔木也不再纠缠此事，他没想真的为难对方。 对方的话有慷他人之慨的嫌疑，但更多只是同理心占据上风后的正常反应。 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愿意为弱者发声更是一种宝贵的品质。对他人求全责备，则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最自私的事。 “后生，我能等。麻烦你问问你们公司，跟他们说说奶奶这个情况，让他们行行好，”见警察帮不上忙，老太太连忙哀求，“奶奶也不催你，奶奶就在太原找个地方住下来，你们公司啥时候同意了，就知会奶奶一声。” 说完，她犹豫了一下，又说：“奶奶就求你一件事儿，求你快一点。奶奶能感觉到，自己时间不多了。我不想走得不明不白。” 乔木想了想，还是说道：“我会向公司汇报的，但没办法给您任何承诺。” 老太太听闻，面露失望，但还是点头：“哎，那谢谢你了，后生。” “他呢？”乔木没回应对方，反而指了指仍旧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年轻人，“他算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那个年轻人，吓了他一跳。 已知，老太太是不愿孙女死得不明不白，儿子则是个只想讹钱的不孝子，从未履行过身为儿子与父亲的义务。 那这个既不在乎亡妻，也不在乎奶奶的孙女婿，又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就缓缓垂下头去，最终也没说话，显然是不想说别人坏话。 年轻人被人们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立刻看向郑父和刘焱。 但这两人丝毫没有替他开口的意思。 他眼珠子一转，摆出理直气壮的姿态质问：“我是郑佳雯丈夫，我妻子被你们公司害死了，我还不能过问了？！” 乔木懒得再搭理他，而是看向刘焱，就这么一直盯着对方。 中年警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视线在两人间来回逡巡，也渐渐品出些味儿来了： 在楼道里的时候，这个乔木就一直盯着那个刘焱，对其他人都不在意。 看来这两人之间有故事啊。这次这事儿，很可能就是这个刘焱策划的，针对这个乔木的。 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原因很简单：此刻所有人里，就这个刘焱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必要性，简单来说就是可有可无。 乔木看得刘焱都有些毛了，才收回目光，回身问老太太：“奶奶，我冒昧问一句，您孙女的死因是什么？” 他打算再试探一下这个刘焱，看看这家伙到底想要什么。 老太太有些激动地抬头看向乔木，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就是猝死。” “猝死？”乔木一时没想明白。 “奶奶，所有突发性的非正常死亡都叫猝死，”观月开口了，“他问的是，您孙女尸检报告，或死亡证明上写的死亡原因是什么。” 老太太茫然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不识字，”郑父不耐烦地说道，“雯雯的死因是什么器官衰竭之类的，你们公司说是疲劳过度。” 说到这里，他又来劲了：“我找大夫问过了，过劳死根本不会导致器官衰竭，都是心脏或脑子出问题。器官衰竭，都是重伤失血，或者中毒，才会出现的。” 他指着乔木厉声说道：“肯定是你们公司草菅人命，事后还想用钱掩盖犯罪事实！” 随即转向警察：“你们就不管？！” 中年警察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内蒙的刑事案件，我们没有管辖权，想管也管不了。除非你现在就能拿出证据，证明乔先生和你女儿的死有直接关联。不然的话，建议你回你们那报案。” 郑父自然知道这个，他就是故意闹腾，以示自己不好欺负。待会儿调解的时候，让警方向着自己，给自己多要点。 郑父说出“器官衰竭”，后面的对话乔木就没听了。 “多器官急性衰竭？”他喃喃道。 这怎么可能？郑佳雯不是死了，而是留在项目里了？ 但她为什么之后没露面？难道是吓坏了，躲起来了？ 那项目终结后，她岂不是已经没了？ “没错，就是这个！”郑佳雯丈夫听见了他的呢喃声，立刻指着乔木，对警察说，“您看，他根本就是知情！他跟郑佳雯的死有关！” 中年警察征询地看向乔木。 她不想管，但执法记录仪在胸前，他不能听而不闻。 “我不知道郑佳雯的事儿，但我确实知道这个病，”乔木坦言，“或者说，甭管国内国外也甭管哪家公司，但凡在我们这行多干几年，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是职业病？”中年警察眉头都拧在一起了。 多个器官，还是急性衰竭，听着就怪吓人的，比坐骨神经痛、滑囊炎、尘肺什么的恐怖多了。 “你们公司到底是做什么业务的？” “同志，”刘焱突然开口了，“既然乔先生和老人家话都说开了，他今天也没法立刻给答复，我看今天先这样吧。等他们公司来了消息，我们再另外联系，怎么样？” 中年警察看向他，面露异色。 这家伙毫不掩饰急于脱身的打算。他几十年的基层经验，敏锐察觉到，这个刘焱，似乎很害怕那个乔木正在谈论的话题。 这让他更好奇的同时，也更坚定了置身事外的决心。 “乔先生，今天的事情，是我们有错在先。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也请您体谅我们身为死者亲属的心情，我们在此也向您诚挚道歉，您看这样行吗？” 刘焱一脸真诚。 眼前这家伙真的是年轻气盛不怕死，什么都敢往外说。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什么器官衰竭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他该知道的事情。 而且，虽然没有证据，但刚才他分明感觉到，如果自己没拦着，这个姓乔的，真敢说些什么出来！ 有些话一旦出了口，风控部肯定会出面。他也是新起点混过的，自然听说过风控部的赫赫威名。 杀调查员最多的是谁？同行？不是。剧情人物？也不是。 是风控部！ 一旦那个阎王部门出面了，这个乔木是什么下场，他一点都不在乎。但卷入此事的他，肯定死定了！透透的！ 风控部处置新起点调查员也许会考虑影响力，但收拾他们，眼睛都不眨！ 意识到这个姓乔的是真疯，或者说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敢赌对方是不是真疯后，他果断决定认怂。 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再说钱也没多少，他犯不上。 中年警察将乔木单独叫到一边聊了起来，大致意思就是这事儿撑死了就是批评教育，连罚款都很难。但真要较真，他打了对方，乱七八糟费用怎么也得大几百甚至上千。 总而言之就是劝他调解。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是救护车到了。 老太太这个状态，自然不需要去医院，她自己肯定也不想去。不过人家说了，出车就收费，没有单程票，去不去都得付钱。 刘焱此刻急于脱身，不想再纠缠，主动付了车费，又让随车急救大夫替老太太检查一下身体，打了瓶葡萄糖。 有人照顾老太太，面膜都干在脸上出现龟裂的观月，也跑去洗手间洗脸了。 趁这个机会，她将乔木拽到洗手间处，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那家伙看到我使用能力了，他知道我是调查员。” 乔木回头瞥了眼刘焱，后者也一直在观察他们这边，还不明所以地朝他露出友善的笑。 “交给我吧。”他点点头。 同一时间，中年警察也将郑父拽到一边说服。 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个所谓的死者丈夫，压根就是个酒囊饭袋，根本不用搭理。把郑父收拾妥当就可以了。 果然不出所料，郑父一口咬死乔木打人，他胸口和指头疼，要求去医院验伤，或者干脆就坐这趟救护车。 那边的急救大夫和护士回头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他们从业以来见过的奇葩亲属，不比片警见过的少。 乔木也不掺和，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他都嫌跌份。 观月很快就把脸上的干泥巴洗掉了，但也没急着出来，而是在洗手间补起了妆。 女人，没妆绝不见人。 急救医生检查完老太太的情况起身，正好看到正对面的洗手间中，观月的侧脸，瞬间就呆住了，眼中满是惊艳。 旁边的年轻警察本能地看过去，立刻也愣住了。不过他脸皮更薄，比医生更重视职业形象，很快就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但之后，他再也没有背对过这边，目光总是找机会往这边瞟一下，然后又迅速挪开。 看得洗手间旁的乔木很是无语。 和米一那种极品比，观月惠美要逊色不少。其实就是和伊莎贝拉比，她也要弱上几分。 但伊莎贝拉的容貌偏凌厉，不太贴近东方男性的审美；而观月的容貌则是那种青春靓丽中带有大和抚子式柔美的款式，相当斩男。 而且，虽然和那种顶级美女比差一些，但她也绝对是一线了，化妆后完全可以达到超一线的水准。再加上那种青春逼人的气质，走在街上绝对回头率百分百。 乔木第一次见面，甚至都没看到她遮脸大墨镜下面的容貌，就被她的身材和气质勾住了。 现在别的男人在他的家里，当着他的面这么看观月，他甚至还有些吃醋，想要把洗手间的门关上。 不过还没付诸实践，刘焱的视线也转过来了，然后，果不其然，钉死在观月的侧脸上了。 ‘你要不再敷个补水面膜？’乔木心里想着，就看到刘焱的脸上，表情迅速切换。 恍惚、疑惑、回忆、否认、好奇、认真、震惊，最终定格在狂喜上。 短短数秒，如同变脸一般。 然后，注意到乔木在观察自己，立刻挪开视线，整张脸都变得面无表情。 但全身上下那种躁动与急迫，却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了。 乔木心中，警铃大作。 竟然这么巧？真的就认出来了？ 他侧头看向观月，对方还一无所觉地补着妆。从镜子里看到他盯着自己，还回头朝他笑了笑。 不是以往恶作剧式挑逗的笑容，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亲密的笑意。 ‘真麻烦。’他忍不住心中埋怨了一句。 第521章 522.郑佳雯 郑父最终还是在中年警察“寻衅滋事拘足你九天，下次人家再报警我继续拘你”的隐晦警告下，同意调解了。 他不再追究乔木动手打人一事，乔木也不再追究他堵门一事，中年警察更不用卷入工亡案中，皆大欢喜。 “那今天这事儿就这样吧，往后都注意点儿，别拿法律当儿戏，知道了吗？”送走救护车后，中年警察将双方叫到一起，批评教育了几句，就要散会。 刘焱见状，都不等人，扭头就要开门跑路。 “等等！”乔木喊住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空白A4纸和笔递过去，“把你姓名和联系方式留一下，我公司给信儿以后我就联系你。” “不用不用，你联系老人就行。”刘焱已经完全不想掺和这事儿了。 中年警察也有些惊讶地看向乔木。他没提这事儿，一是不想掺和，二是当乔木是推辞。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上心了，这要问啊。 “跟老人说不清，”乔木不动声色地平诺了一步，让自己背对着所有人，“我跟他们说不着，写你的吧。” 强行将纸笔塞进对方怀中，他用身体挡住的手上，立刻浮现出一团火焰。 刘焱见状，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无奈，他在白纸上龙飞凤舞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名字。”乔木冷冷提醒。 刘焱僵住了。但此时，郑父也想出门，已经往这边走了，再两步，就要看到乔木手上的火焰了。 乔木却无动于衷。 刘焱知道，对方这是吃定自己了，一定要让自己留下证据。 不过他也没犯什么大错误，就算新起点风控部真的追究起来，也就是罚钱和停职而已。 顾不上多想，他将纸按在墙上，噌噌几笔，张牙舞爪地写下自己的姓名。 写完之后，为了保守起见，他还在纸张的其他空白地方，划出一片凌乱的线条，避免对方将白纸用作他途。 回过头时，乔木手上的火焰已经消失了，郑父也什么都没察觉，拉开门跑了出去。 确认这次无功而返后，郑佳雯的丈夫，一早就出去待着了，见他们这么快出来，还愣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 下一秒，他扫向屋里的视线，也停在了观月脸上，本能地吞了口口水。和其他三人不同，他丝毫不掩饰自己那下作的眼神。 但只看了两秒，乔木就直接挡在门前，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无可避免地看到了乔木那冰冷的眼神，没由来得心中一慌，脑子乱乱的，竟不敢停留，也不走电梯，一路小跑着下了楼梯。 三个男人都走了，就留下老太太一人在屋里，无人问津。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还是年轻那位率先开口：“奶奶，您住哪？我们送您回去吧？” 老太太还在打吊瓶，他实在不放心将她交给那些不靠谱的亲人。 中年警察这次没再反对。 老人推辞了几句，见推不动，也只好答应，报了个地址。 随后，年轻警察直接将手中的吊瓶递向观月：“能帮我拿一下吗？” 观月愣了愣，还没说话，门口的乔木干咳一声，抢道：“我来吧。” 说着快步上前，也不看对方的反应，一把接过吊瓶，高高举起。 年轻警察愣了愣，也没好说什么，一个转身弓背，竟直接将老太太背了起来。 起身看到中年警察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竟也不畏惧了，还朝对方笑了笑。 一副我心中坦荡荡的模样。 中年警察不动声色地瞥了乔木和观月一眼，心中只感叹，真是红颜祸水。这小子，可千万别给自己惹麻烦。 乔木举着吊瓶跟着两个警察，将老太太送到楼下时，刘焱的车还在门口停着。 他显然也知道，扔下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但看到乔木后，还是忍不住视线闪躲。 年轻警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知该不该把老人送到他的车上。 中年警察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才对刘焱说：“老人坐我们的车吧，我帮你们送回去。” 刘焱自然不在意，随意道了声谢就要发动车。 但紧接着，乔木就敲了敲他的车门：“下来帮忙。” 帮什么忙？刘焱不明所以，但下一秒，他的身体，竟直接违背他的意愿，自己动了起来！ 刘焱心中大骇，脸上也尽是恐惧之色。 但理智让他硬生生没敢发出任何声音，而且在警察看到他的脸之前，努力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莫名其妙地帮警察将老人扶上警车，回自己车的路上，乔木又叮嘱了他几句。 他脑子乱糟糟的，基本都没听进去。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回车上了，就连安全带都系好了。 “怎么了？”一旁的郑父一脸疑惑，“走啊。” 刘焱看向窗外，乔木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应该是回去了。 他疑惑地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就被那小子吓唬住，对方一句话，就乖乖下车帮忙了？ 车子缓缓启动，直至出了小区，郑父回头看向后挡风玻璃，没看到那辆警车，才愤愤道：“***，白跑这一趟，什么也没落着！” 刘焱笑道：“不能这么说，这种事情，哪是一趟就能办成的？” “这一下午折腾的，总得弄点零花钱吧！”郑父彻底不装了，理直气壮。 他不敢埋怨刘焱，只能回头瞪了一眼自家姑爷：“没出息的玩意儿，来之前装逼，来了后装熊！” 后排的郑夫则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假装没听见。 “都录下来了吧？”趁着红灯，刘焱也回头，问后排的郑夫。 郑佳雯丈夫点头：“嗯，我刚看了，都录下来了，不知道清不清楚，得回去到电脑上确认。” “录那玩意有什么用？”郑父搞不明白这些，不满地嘟囔，“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郑哥，您也别急。录音这个东西，一次没用，几次十几次下来，总能找到有用的，”刘焱笑着安抚，“就算没有有力证据，咱们稍加运作，制造起舆论，这种大公司，也是愿意息事宁人的。” 后面的郑夫嘀咕了一句，他没听清，回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要是人家报警了呢？咱们这算敲诈勒索吧？” 刘焱没说话，郑父先呵斥道：“你要怂了，就退出，拿着你那三百万走人！再给我写个东西，后面我拿到多少钱，都跟你一毛关系没有！” 听到这话，郑夫不说话了。 郑父轻蔑地瞥了自家姑爷一眼，嘀咕了一句“怂货”，还和刘焱使了个眼色。 他一点都不想带上这家伙。但这家伙毕竟是郑佳雯法定的丈夫，他之后无论要下多少钱，都算郑佳雯的抚恤金，都有对方一半。 对方不愿意写声明放弃，他也不想对方白嫖，就把对方拽进来出力，两人也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怕出卖。 车里安静下来了，只剩下导航App中糯糯的女主播声音。刘焱假装专心开车，实则一点都不想和这两人交流。 就这么安静地回了酒店，他们也不去管老太太回来没，就各回各的房间了。 刘焱只休息了几分钟，就去隔壁郑夫的房间。见后者一脸迷茫地开门，他伸手：“录音笔呢？” 对方恍然，赶忙回身，小跑两步，从桌子上拿起录音笔，又小跑回来递给他。 他伸手去拿的瞬间，对方还瑟缩了一下，但被他一把夺了过来。 看了看对方脸上遮掩不住的畏惧神色，他也不理会对方，直接扭头回自己房间了。 “怂货。”关上门的瞬间，他轻蔑地低声骂了一句。 他并未确认录音里的内容，正如他之前所说，一次肯定录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事儿要慢慢来。 在房间里刷着手机，一直待到七点多，外面已经要黑下来了，路灯也亮起来了，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自己一人，再和那个乔木接触一下，探探对方的底。下次再找对方，就更有底气了。 想到就做，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穿上衣服，拿起车钥匙就直接出了门。 回到乔木所在小区，站在楼下，他犹豫了一下，没上去，而是直接给对方打了个电话，然后去了楼对面的凉亭。 几分钟后，乔木就下来了。 “乔工……”他笑着伸出手，但没来得及往下说，对方先开口了。 “下午的所有事情，你都可以想起来了。” 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记忆涌现。 瞬间，强烈的恐惧之下，他全身都开始剧烈颤抖。 “别大喊大叫的，冷静点儿。”乔木冷淡提醒。 这话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他虽然依然恐慌，却一点都不想喊叫出声，反而努力维持着沉默。 “坐吧。”乔木坐在凉亭距离纳凉老人最远的角落里，拍了拍自己身旁。 然后，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直接坐在对方身边。 “先说说吧，你的能力到底有哪些？”乔木好奇问道，“又是催眠，又是某种特殊视觉的。” “我强化的其实不是某个能力，而是某个身份，”他的嘴，真的不受控制地说了起来，“叫冥河摆渡人。” 冥河摆渡人，在那个项目中的具体工作，就是前往人间，将灵魂带往冥界，并将他们送过冥河，抵达彼岸。这些灵魂将在彼岸接受审判。 作为冥河摆渡人，他拥有冥视、冥听、冥嗅，能够察觉到人类察觉不到的存在与痕迹，还能看到代表人类健康程度的阳火。 此外，他拥有催眠的能力，来安抚那些陷入极端情绪的灵魂；拥有比较薄弱的读心能力，读取灵魂非常强烈的念头与思想，但需要触碰对方；拥有一定的战斗力，制服那些无法前往冥界的恶灵；拥有遇水不沉的能力，避免自己坠入冥河，等等。 他的能力属于杂而不精的那种，毕竟在那个项目中，冥河摆渡人，是冥界公务员序列中，最底层的存在。比他们更低序列的，也就是传说中极为罕见的，机缘巧合之下由活人担任的摆渡人临时工了。 “别再对自己用催眠了，”乔木提醒一句，防止对方故意说谎，“说说下午的事儿吧。” “是呼市的p8席启中找我帮忙，说是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让我给你个教训。” “你别说，我猜猜，”他冷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个席启中，是【江山如画】兴趣小组的，对吧？” “没错，”刘焱若有所思，“你得罪的是【江山如画】的人？是王宗江？” 他没回答，但也算是默认了：“计划是什么？” “计划就是你看到的，就是让这家人找你闹事儿，”刘焱坦言，“你能泄密最好，不能的话就逼你动手，忍着不动手就恶心你让你难受。” “就这个？”乔木眉头一扬，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个，不然呢？”刘焱理所当然道，“难不成还要你的命？” 刘焱不知道，但乔木很清楚，王宗江确实想要他的命。 这个局，太粗糙太劣质了，而且没有任何意义。难不成是那个席启中擅作主张，替领导出头？ 他没太纠结这个此刻注定不会有结果的问题，继续问道：“那家人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郑佳雯是她奶奶从小拉扯大的。她爸就知道赌，还家暴她们，据说好几次都差点给她打死。但那个年代，家暴是刑事盲区，根本管不了。 “反正就这么过来了。她初中就学会用身体换钱，一边给她奶奶治病，一边存大学学费。毕业后成了调查员，挺上进的，也有手段了。她爸也就老实了。 “再后来认识了她老公，俩人干柴烈火了一年多，就结婚了。” “她跟她丈夫关系不好？” “一开始挺好的，后来就……”刘焱想了想，“你应该没打听过她吧？” “她其实挺有名的，但是那种……不上台面的名气，”他嘴角勾起一丝讥笑，“她同时和很多调查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同事有同行，都维持着长期关系。” “为什么？心理原因？”乔木蹙眉。 对方摇头：“不是，能力原因。她通过接吻、抚摸和更进一步的那些行为，能帮助他人修复身体、恢复精力。在这个过程中，对方会体验到极致的感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甚至会成瘾。而她本人，则能通过这个过程，使自己变得更强大，对那些人更有影响力甚至控制力。” 他摊了摊手：“很多上了瘾的调查员，项目中见不到她，自然就会在现实中找上门。而且她同时维持那么多关系，又不能一个人劈成八瓣。她老公又本就对她的工作有怀疑，时间一久，就瞒不住了。 “两人先是争吵，和好，反复了好多次。后来她老公彻底受不了了，就分居，又闹离婚，反正挺难看的。还闹着呢，就出事儿了，钱都便宜了那两个货，她奶奶反而什么都落不着。” 乔木缓缓点了点头，他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打算掺和别人家事。 而且那老人说自己时日无多，什么也不图，大概率是实话。人家都无欲无求了，他也没有同情心泛滥的空间。 他突然反应过来：“不是那个席启中给你找的事儿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呼市省部又不大，”刘焱摇头笑道，“而且……我也是那位的裙下之臣之一。” “毕竟那位的能力太好使了，虽然容貌身材都挺普通的，但那种感觉……” 他啧着嘴摇头，像是在回味，又仿佛因为以后再也体验不到了而惋惜。 见乔木满脸无语，他一脸猥琐的笑：“我俩被她老公撞见过好几次。后面那几次，都是故意当着她老公的面……” 乔木听得目瞪口呆。 第522章 523.还差一个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该说的都说了，刘焱认真问道。 “处置？我为什么要处置你？”乔木似笑非笑地问道。 对方迟疑片刻，认真道：“我确实没给你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我愿意给出补偿，以表歉意。我可以承诺，绝不再参与这件事，也不向任何人提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乔木静静地看了他很久，才缓缓摇头：“我不要你的补偿。” 刘焱的心一沉，又听对方道：“这个能力的有效期是十五天，十五天后，你就重获自由了。到时候，咱俩两不相欠，江湖不见。” “十五天？”刘焱蹙眉。 “你应该知道我在内部论坛上的赌约吧？”乔木反问。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你还剩两个项目！” “没错，最多两周。两周后，我就是新起点的头号天才、传奇！你们的这种小手段，就再也伤不到我分毫了。” “你就这么自信？”对方有些不服。 “当然，我不会失败的，这方面，我绝对自信。”乔木傲然道。 刘焱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们两人，一个是被新起点扫地出门的人，另一个则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代表了两人此刻的差距，也注定了两人未来的距离。 “好，这十五天，我就归你了，希望你说话算数。”他点头。 他也没得选。 “陪我走走吧，顺便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乔木起身，活动着筋骨，邀请他一起散步。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了小区的犄角旮旯。 这里是散步道的尽头，一个死角，杂草丛生，没人会往这边走。 刘焱正想回头，就听乔木说：“过去吧，走到最里面。” 他心中一惊，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 踩着杂草丛走到最深处，他就看到两个身披黑色披风的外国人，一男一女，正站在那里…… 几分钟后，刘焱又独自走了出来。 “如何？”乔木问他。 “感觉很好。”两人如同打哑谜一般。 紧接着，刘焱又说道：“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她是行业通缉犯。” “我知道。”乔木随口道。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不能还你自由。不过这话就无须说出口了。 在对方震惊的表情中，他又问：“你们掌握了她哪些情报？” 两人往回走，路上刘焱大致介绍了一下，都是乔木知道的，没太多细节。 想来也是，他们只需要按照照片找到目标，提防目标的能力。一群外围调查员，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太过深入的秘密？ “ionr对她的搜捕有多重视？” “不是ionr，”刘焱却摇头道，“据我所知，她只在新起点和日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的成员国境内被通缉了。只要避开这些国家，就是安全的。当然，也不要太猖狂。” 乔木闻言，面露疑色：“为什么只有这两个机构通缉？” “不知道，”刘焱摇头，“这种事情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十多分钟后，乔木独自回到住处。 打开门，就看到观月没回屋，而是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也没开，就打量着他。 “干嘛？”他随口问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对方目光炯炯。 “做到什么？” “那个刘焱，”观月兴奋地问，“你是怎么让他投靠你的？是什么新能力吗？” “什么投不投靠的，就是威逼利诱罢了，”乔木矢口否认，“以我现在的风头，有几个能拒绝我的拉拢的？” 对方上下打量着他，最后只是“切”了一声：“爱说不说，睡了！” “观月！”他突然开口。 对方回眸：“干嘛？” 他犹豫片刻，说道：“下午的事，很抱歉，我犹豫了。” 对方愣了愣，露出了他下午刚见过的，那种亲密的笑容。这也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笑容。 “没关系，我没有怪你。谢谢你为了我赶回来。” 洗漱过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罕见地没有关门，只是关上灯，将自己砸在床上。 “只要离开新起点和nseiC的势力范围，你就安全了，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最终，他也没能说出这句话。 “我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 周一早晨，从九点上班开始，整个新起点就人心浮动。 每家公司都有那种神通广大、消息灵通的人，早就打听到了，乔木这才预约的项目的《代号“赤蝶”》，战争-谍战类。预约时间是早晨九点。 论坛上形形色色的开盘贴，赌他能否终结项目的、赌项目评价的、赌可选任务完成量的、赌可选任务总等级的、赌人物关系等级的，甚至还有赌人物关系列表中几男几女的。 一注多则一百，少则一毛。 最初的打赌贴，很快就被起床的论坛管理员干掉了。后面人们学乖了，纷纷学习乔木，挂慈善众筹链接，以慈善捐款作为赌注。 还有一些人扬言自己也申请预约了，但没进去，只哀叹没能近距离见识乔木执行项目。 这话立刻遭到其他人的嘲讽。 乔木说得很清楚，察觉事情不对，他就直接破坏剧情、重置项目。谁敢进去？一旦引起误会，恐怕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凉了。 这个威胁，但凡第二个人说，就没人会信。 重置项目很简单，例如你在一个青春校园或家庭伦理类项目里，在街上肆意展现超能力和魔法，袭击市民，最多几分钟项目就强制重置了。 不过这种手段其实是“将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搞到100，以换取项目重置”。这个过程中，智脑会向其他调查员示警，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有一种情况是例外：你瞬间给主角秒杀了。 几秒内，项目肯定重置。除了你自己，谁都跑不掉。当然敢无端做这种事害人，你跑出来了，公司也不会放过你。 而且这么做的前提，是你得能找到主角。 在这种情报开发度几乎为零的项目里，吹这种牛逼是没用的，听者只会来一句“来啊，让我见识一下”。 除了乔木。结合他过往被挖出来的“丰功伟绩”，没人会觉得他做不到。 自然也不会有人吃饱了撑得跑进去找死。 所以，那些扬言自己想去项目里长见识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当做吹牛皮处理。 调侃、耻笑就对了。 一个半小时后，人们终于等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贴子。 《还差一个》 依然没有任何发言，只有一张项目记录截图。 项目名称：代号“赤蝶” 项目编号：zz04-201818-01-15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3年5月29日09：00-10：13 必选任务：获取“赤蝶”的情报。 可选任务1：获取“赤蝶”的真实身份。（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2：获取“秋蝉”的真实身份。（任务等级：3级） 可选任务3：营救机要秘书方文平。（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4：盗取日军布防图。（失败） 可选任务5：终结项目。（任务等级：6级） 项目评价：A++（首次加成、重要情报加成、终结项目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情报开发度：62；原始意象扭曲度：100%；集体无意识应激0。 论坛瞬间冷清了。 因为所有人都跑到这个贴子里了。 1L 【咸鱼】：【胜利】【耶】【胜利】前排合影。 【咸鱼】：@咸鱼，卧槽，我是一楼！ 【赤兔骡】：@咸鱼，挤一挤，挤一挤【耶】 【垃Costo圾】：@咸鱼，带我一个【耶】 …… 2L 【清蒸戈多】：牛逼！我就知道你可以！乔哥最棒了！ 【三堂会审伽利略】：@清蒸戈多，你认识他？他不是才20吗？你资料26了啊。 【清蒸戈多】：@三堂会审伽利略，会认识的！我有一颗赤诚之心！ 【momo】：@清蒸戈多，三人行必有我哥？ 【蒙那立杀】：@清蒸戈多，带我一个，一起舔。 …… 3L 【猫喵猫】：妈的，二十万这就没了？这得多少猫粮啊…… 【小爷】：@猫喵猫，我去，富婆！求认识，喵喵喵。 【狗汪狗】：@猫喵猫，求认识，汪汪汪！ 【猫喵猫】：@狗汪狗，把名改回去！ 【内娱完啦】：@猫喵猫，打款截图发出来看看。 【猫喵猫】：@内娱完啦，凭什么？ 【内娱完啦】：@猫喵猫，你说打了二十万我就信？我说我打了一百万，你信不？ 【猫喵猫】：@内娱完啦，你打你妈关我屁事！我打多少关你屁事？ 【羞狗】：@内娱完啦，老娘打了一个亿，你报警呗。 …… 4L 【爷傲奈我何】：【大拇指】牛逼了哥们儿，有人脸肿了！ 【嫦娥奔日】：@爷傲奈我何，卧槽，哥们你这是叛变还是精分？ 【矢量他爹】：@爷傲奈我何，真·打不过就加入？ 【精锐游击剑士】：@@爷傲奈我何，【胜利】前排合影留念【胜利】 【矢量】：@矢量他爹，艹！别让老子知道你是谁！ 【矢量他爹】：@矢量，不仅瞎，还疯？ 【矢量】：@矢量他爹，给我等着！ …… 乔木知道，外面肯定有不少同事等着和他搭讪，他也不急着出去，就躺在传送室外间蹭无限续杯的冷饮，顺便刷贴看短短几分钟就累计数百条的回复。 他这次选择的项目，是前世的一部垃圾谍战片。 垃圾到什么程度呢？只在一个城市上映，且排片率……无限趋近于零，还都是午夜场。 所有票都是送的，各机关单位组织观看，一张没卖出去。版权也没被任何平台购买。 这种片为啥还有人投拍？因为这是当地的反法西斯胜利75周年献礼片，是“任务”。 那乔木是怎么看到这部影片的呢？ 因为他所在的公司，正是这部影片的投资人之一。 公司当年想要拓展业务线，一个方向就是娱乐圈，这部电影正是试水。 试水的结果就是，投资七百五十万，回本零元。 最后一打听，整个剧组从制片人导演到演员再到场务道具都是关系户，发行方都是当地部门钦点的。拨款全被分光了，主要投资方的钱也洗出来了，他们几个外行投资人的钱则亏得一毛不剩。 很多观众想不明白，为啥那么烂的片都有人做。其实大部分时候，这种极致的烂片，都是用来洗钱，或者坑外行狗大户的。 能让观众看到，多是因为洗钱需要，或有些狗大户比较谨慎，合同对公映或版权运作有要求。否则大部分这种片，观众根本都看不到。 试出了水有多深后，老板彻底明白了啥叫“隔行如隔山”，也就熄了进军娱乐圈的心思，一心做本业。 乔木当时是和其他高管一起，陪老板看的样片，看了没五分钟就困得不行了。但老板在旁边，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看完。 本片剧情设定，名动上海滩的交际花邵洁冰，真实身份是令日本人恨之入骨的我党地下工作者“赤蝶”。而盟友的重要干部宗凌云，则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日伪特务“秋蝉”。 两人机缘巧合之下相识、相恋，从互不知情的相爱相杀，到相互怀疑的试探算计，再到确认身份后的痛苦挣扎。 最终，秋蝉被赤蝶感化，决心为爱叛变，投身革命，两人成功盗取日军布防图，在反“扫荡”中，帮助我党机关人员，和当地百姓逃出生天。 这次项目的情报开发度非常低，因为乔木做了一个很有趣的尝试： 他直接在开场的租界追逃战中登场，一张西式面具、两把驳壳手枪，当街大杀四方，直接将一部谍战片，从一开场就搞成了奇侠片。 然后一场行动故意受伤，被“赤蝶”收留、保护起来。往后在“赤蝶”的引导下，从一名“义侠”化身地下党“赤侠”。 之后我党组织反抓捕突围中，他从天而降，大杀四方；锄奸行动中他仗义出手，大杀四方；营救行动他又突然现身，大杀四方；盗取情报他果断出手，大杀四方；群众撤离，他殿后掩护，大杀四方。 总之就是一张面具两把枪，英姿飒爽战四方。 最终一战，“赤侠”为掩护百姓生死不明，敌人宣布将其击毙。但之后，各地纷纷涌现出无数头戴面具，手持驳壳枪的“赤侠”，四处袭扰日军与伪军，极大地激发了人民群众的反抗勇气。 当然啦，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他的员工…… 不过这个升华，也成功帮他彻底终结了项目。 这次的尝试非常成功。 整部影片，从一开场，就被他彻底歪曲了主题。然而，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虽然涨得夸张，却没有爆掉。 之后他一次一次搞事情，按照过往经验，就凭他那开场八十多的集体无意识应激，肯定是搞一次事情爆一次。 但事实确实，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几乎不怎么涨，降得却很快。 这个发现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也正是这个发现，让他产生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想。 第523章 524.一大堆猜想 【集体无意识】这个词，乔木前世在短视频中听过，但只知道是荣格提出的心理学理论，并没有真的研究过。 不过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个概念，但他还是很轻易地在其他当代项目世界中，找到了相关解释。 集体无意识，指的是人类在心理最深层积淀的、自身也没有认知的普遍性精神。 它分为两大类：一是人自身的冲动、愿望、模糊的知觉和经验所组成的无意识；一是先祖生命的残留。这些无意识的内容受检查作用的压抑，无法进入意识领域。 在他的理解中，这玩意儿就是某个群体所共有的，但他们自己日常中都没意识到的某种认知、习惯与性格。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一个喜欢吃饭吧唧的人，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在吧唧，这就是他的【无意识】。 他经常和五个室友一起吃饭，久而久之，那五个室友也被他带得开始吃饭吧唧嘴了。而众所周知，人，是意识不到自己在吧唧嘴的。 这就成了他们六人的【集体无意识】。 【应激】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的字典里也有这个词，就是人因为出乎意料的外界变化，而产生的心理与情绪的剧烈变动。 集体无意识+应激，组合起来就理解的： 一大群人，因为“自己没意识到的认知、习惯与性格”突然被外界的力量改变、扭曲了，大家一起产生了心理和情绪的剧烈变动。 但这和事实不符，因为集体无意识应激，明显不是一种【状态变化】，而是一种【应对机制】。 集体无意识应激过高时，调查员就会遭受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 当然，对于战斗类调查员而言，这些意外，基本无伤大雅。但对占比七成以上的非战斗类调查员而言，这玩意儿还是很要命的。 所以结合现实，乔木是这么理解的： 集体无意识应激，就是一群人，因为自己的认知等等被突然改变和扭曲，为了阻止和挽回，而做出的回击。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群人，是谁？ 他曾经认为，这群人就是项目世界的原住民。他们共同维护项目世界的主线剧情，抵制外来力量进行干涉与改变。 他相信绝大多数从某个项目世界中了解【集体无意识】概念的调查员，应该都是这种想法。 然而事实很可能并非如此。 他首次产生怀疑，是在《死神来了》中。 当时他刚刚得知“死神”的真相，那玩意其实就是包括人类在内，整个生态圈所有生物的集体无意识成精。 当时的他，遭到了两种袭击。 一种是“死神”的，另一种是“集体无意识应激”的，二者之间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一伙人，怎么会有两套集体无意识机制？ 接下来，在《死神来了2》的特别行动中，他见到了那座科幻无人机基地，之后又得知这玩意儿是衔尾蛇造的，用来囚禁并研究大胡子与“死神”的融合体。 在那之前，他本以为衔尾蛇是《恐怖游轮》世界的原住民，察觉到他们对自己世界的入侵，进行反击。 毕竟那个世界真的有死神这种存在，他也没觉得衔尾蛇的存在有什么不合理。 但《死神来了2》明确告诉他，衔尾蛇不是察觉到调查员存在的项目世界原住民，而是和他们一样，能够往返于各个项目世界，并且掌握了比他们更先进的手段。 至少那家伙的空间技术能无视项目重置，一直待在一个项目世界中。他们就做不到，或者说智脑就做不到。 如果那个衔尾蛇掌握的是神奇的魔法，他也不会多想。但那家伙所展现的，无论是克隆、虚拟空间、意识上传，还是亚空间、无人机，都是实打实的科技。 科技，就意味着对方绝非孤身一人，肯定有组织。这个组织背后，肯定有一个国家，甚至一个世界。 然后，乔木自然而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集体无意识应激对应的，不是项目世界的原住民，那会不会是衔尾蛇那个世界的人？ 这行将“终结项目”视为基本职责，而不是留着项目世界进行压榨，其根本目标是衔尾蛇的世界？ 毕竟衔尾蛇曾亲口对他说过一句“你们肆无忌惮地入侵别人的世界……”他当时将这句话理解为对方是《恐怖游轮》世界守护者的证据。 但事后回忆起来，对方其实已经用一句“和他们一样，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啊”否认了。 那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整个行业，其实是通过终结项目的方式，间接入侵、伤害衔尾蛇的世界？ 这一次项目的发现，某种程度上，从侧面佐证了他的猜想。 如果集体无意识应激源自项目世界原住民，要么每个项目的集体无意识应激，都几乎完全相同；要么就该每个项目都有明显区别。 而事实是，他之前经历过的项目，集体无意识应激的涨幅基本大差不差——当然这个只是他个人的感受。 只有这次，集体无意识应激，除了最初的反应如他预料的那般激烈，后面仿佛“躺平”了一般，任他施为。 他数次以一己之力击溃成建制的日军与日伪军，集体无意识应激都只是小幅上涨，涨得还没落得快。 为什么只有这个项目出现这种特殊现象？ 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他之前执行的项目，都有相当基数的观众，各个以亿计。唯独这一部，观众数量说是以万计，恐怕都夸张了。 毕竟肯定有很多人领了票却不去。 想到这里，必然会导出一个很惊悚的结论：智脑、执行机构、调查员，这个群体要对付的，正是乔木前世的世界，他的家乡！ 想到这一点时，他整个人都吓坏了。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两个疑点：首先，衔尾蛇所掌握的技术，他的家乡，只怕再过两百年都不见得能拥有。 其次，如果这些项目真的和他的家乡有关，那这些项目被终结后，他的记忆应该出现偏差才对。 这涉及另一个概念：【原始意象】。 这个词是从【集体无意识】中衍生出来的，也是荣格理论的一部分。 它指的是，积淀于集体无意识中，使人们能察觉到集体无意识中沉积的原始意象或遥远回声，帮助他们形成顿悟、产生美感。是人类艺术创作的源泉。 乔木在查【集体无意识】时注意到了这个词，立刻就联想到项目信息中的【原始意象扭曲度】。 当他终结一个项目时，【集体无意识应激】为零，【原始意象扭曲度】则为百分百。 前者可以理解：项目都被终结了，集体无意识应激自然放弃抵抗，自动归零了。 而后者，他最初的理解是，将原始意象扭曲度提高至100%，是终结项目的充分条件之一。 另一个充分条件，则是改造后的项目剧情，必须符合文艺作品的基本创作逻辑。 可看了原始意向的概念后，他改变了想法。 真相，也许是反过来的：终结项目，是为了将原始意象扭曲度提升至一百。 而“符合文艺作品的基本创作逻辑”这一条件，顺着这个逻辑猜想，应该是为了让“被改造过的新版本”更加深入人心，更容易被人下意识地接受，而不引起怀疑。 简而言之，整件事情可以这么理解： 调查员通过终结项目，来篡改某个世界的人的原始意象，以达成某个含有恶意的目的。 而对方则以集体无意识应激作为被动的防御手段，并派出衔尾蛇这种人物进行主动的反击。 那么，当调查员们终结掉一个项目，使原始意象扭曲度达到百分百后，那个世界的人类，他们对这些文艺作品的记忆，也一定会被改变。 这种改变，必然是无视距离、无视空间的。 因为一个基本的事实是，公司和衔尾蛇都承认，项目世界是真的。 两个真实的宇宙，之间的“空间距离”是多少？鬼才知道，但肯定非常惊人。 当你改变一个宇宙的某个故事，另一个宇宙中人的记忆，或者说“原始意象”都会因此被扭曲。这种影响，已经无法用“传播距离\/速度”来衡量了。 那么，如果行业的目标，真的是他的家乡，即使他已经不在家乡了，已经身处这个宇宙，他依然应该被影响到才是。 但现实是没有。他拥有思维宫殿，有完全记忆能力，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还在重新整理自己过往的记忆。 他可以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无论是他终结的项目，还是其他人终结的项目，都没有影响到他。 这一点，再加上前面提到的那点，两个疑点加起来，虽然不是铁证，但也足以让他相信，行业的目标，并不是他所在的家乡。 那为什么《代号“赤蝶”》这个项目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异常，能够用家乡的情况来解释呢？ 不考虑“巧合说”的话，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平行宇宙】。 如果说前世的他，会认为【平行宇宙】只是猜想、文艺素材，那穿越后，他可以拍着胸脯说，他完全相信【平行宇宙】是真实存在的。 甚至，他完全相信，现在这个现实世界，和他的家乡，就互为平行宇宙。这是他早就坚信不疑的点了。 这个世界有四大名著，有金庸古龙黄毅，有简爱有堂吉诃德有安娜卡列尼娜。 截至90年代中后期，一切历史大事件都和前世一模一样——调查员们特别喜欢执行这一类项目，抢手得要命。 千禧年往后的差异，应该就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发现了【智脑】和【项目】。 再往后，这个世界的各国政府，开始人为压制文艺作品的发展与传播，就彻底和家乡“分道扬镳”了。 两个世界虽然在【文艺创作】方面渐行渐远了，但在【科技发展】方面差距并不算大，至少没有大到离谱。 不考虑行业没放出的科技，整个社会的技术水平，也就比前世零零散散领先个几年十几年，有的行业领先多一些，有的行业少一些。 既然这两个世界，能在不同领域的差异度上，出现截然不同的情况。 那么，理论上肯定也存在【科技发展】差距极大，但【文艺创作】差距极小的平行世界。 这个世界的调查员行业，其目标应该就是那个科技极度发达的平行世界。 当然也很难说两个世界的【文艺创作】差异度真的很小。 毕竟一个正常的世界，小说、影视、戏曲……一年产生的文艺作品数量，恐怕都是以百万计。 但从公司的项目编号来看，公司一年到手的新项目也就百十个，全行业加起来恐怕不会超过一千个。 双方差着好几个数量级呢。 而他记忆宫殿中储存的文艺作品，加起来也就几千个，更惨不忍睹。 这之间的巨大差距，使他的推测完全建立在管中窥豹之上。说不定那个高科技世界，与他的家乡的文艺创作有着巨大的差距，只是他见识浅薄、盲人摸象，看不出来罢了。 但这一切，都只是乔木的猜测，其中还有很多难以解释的疑点。 让他自己质疑，他都能提出一大堆疑问。 最关键的就是：通篇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不过他也并不着急。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而且很可能已经比所有中阶调查员都走得更远了。 乔木一边喝着杨枝甘露胡思乱想，一边捧着手机刷内部论坛。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一篇贴子吸引了：《康健夫妇的募捐页面怎么锁了？》 他一愣，直接退出公司oA，打开大众爱心App，进入我的收藏，点进那个唯一的页面。 弹出来的，不是康健、童小燕和孩子一家三口的照片和筹款信息，而是模糊的背景，以及页面正中央一把巨大的锁。 肯定不是募捐够了，如果是钱够了，页面依然会保留，只是会出现一个红色的爱心，且捐款按钮变为不可点击的灰色。 因为之后这个页面上，还要不断更新善款的使用情况。 大众爱心募捐被锁，通常只有一个原因：存在法律风险，需要进一步核实。在此之前，暂停募捐。 乔木直接转入人工客服，但立刻显示“人工客服繁忙，无法接通，请稍后再试”的通知。 这种非盈利性质的公益平台就是这样，不可能指望他们在客服上投入过多资金。 他切回内部论坛，这事儿果然已经引发同事的广泛关注了。 一篇贴子里，自称老婆就在大众爱心网工作的同事给了个解释： 康健童小燕夫妇的募捐，被审核员判定有诈捐风险，进行了人工锁死。大众爱心方面正在紧急核实募捐款的去向问题。 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524章 525.以快打快 内部论坛已经吵翻天了。 先是一大群人群情激奋要乔木站出来给个说法，紧接着又有人呼吁大家一起举报，给总部施压，让总部出面调查。 但立刻就有人嘲笑他们像驴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跑。这明显就是之前的造谣者在生事。 然后又有反对者要求他们拿出证据，否则就是被迫妄想症。 就连陪乔木在传送室里吹空调的白大褂都好奇得不行，问他到底是得罪谁了，要这么搞他。 如果乔木认为他最近的表现，已经折服了绝大多数人，所以才不再有那么多负面评价，那此刻的他，定会心态爆炸。 好在他没有。前世的他，见识过太多为犯罪分子张目、对英雄烈士质疑、闭眼否认现实、固执坚持偏见的网民了。 所以他一开始就很清楚，质疑、反对、讨厌他的人，并不是消失了，而是闭嘴了。 这种闭嘴，也不是因为“难道是我错了”，而是因为“水军与舔狗势大，姑且避之”。 但另一方面来看，选择相信乔木的人，也比最初多了很多。 无论他们的相信是经过理性思考与分析的结果，还是单纯的心地善良、为人单纯，抑或干脆就是慕强心理作祟…… 他们与那些反对和质疑者，有一个共同点：绝不允许别人用只言片语就动摇他们的“相信”。 舆论没有再像最初那样一边倒，双方在内部论坛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以至于管理员不得不进行话题锁定，只允许在现存贴子中讨论“诈捐门”话题。 十点多就搞定项目，他也没兴趣就为了一顿午饭，在公司待到十二点，干脆直接去地库，开车回家了。 一进门，就听见观月的嚷嚷声：“搞定了？中午吃什么？” “你看着点吧，我都行。”换了鞋，就坐在饭桌前，打开笔记本。 没一分钟，听不到他动静的观月就出来了，见他用电脑，就没说话，而是站到他身后，看着编辑贴子。 直到他将一张张截图添加进去后，点击了发表，对方才问：“又怎么了？” 乔木直接将手机递给对方，示意她自己看。 整个内部论坛最前面十几篇贴子，都在争论“诈捐门”事件，所有人都如同吃了枪药似的。 “这不是巧合？”观月疑惑问道。 “我愿意相信是巧合，”乔木摇头，“但要按阴谋做准备。” 他取回手机，找出一个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孔大小姐，方便说话吗？ “嗯，我刚发了回应贴，不过用处不大。这次针对的不是我本人，而是那个家庭。 “我知道，没用的。公司内部质疑，他们怎么回应？回应了，对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你看，果然有人策划’。 “你阶级地位高，家族人脉广，这次我需要你帮个小忙。” 对面孔玲似乎说了什么，乔木嘿嘿直笑：“哪能啊，这不就求到你这里了嘛。” 他大致和孔玲讲了一下自己的需求，都没来得及讨论具体方案，对方就直接一句“都包在我身上了，保证完成度百分之二百”，就给挂了。 乔木看着息屏的手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这姐们能靠谱吗？ 不过他实在找不到别人，也只能相信对方。 至少在项目中相处了那么久，对方虽有大小姐脾气，但从未在正事上掉过链子。 随后，他又拨通了范鸿的电话，那边几乎是秒接。 “我正掏出手机，要打给你呢，”范鸿的声音传来，“你回去了？” “嗯，在公司待着也是被人围观，你在公司？” “我在方主任这儿，还说找你问问情况呢，论坛上那事儿你看见了吗？” 之前方主任突然和胡磊合流，虽然做了范鸿的工作，但他还是膈应了好一阵子。 那段时间，他几乎和乔木一样，除了执行项目，就不去公司了，就是避着方主任和胡磊。 不过胡磊倒得有些快，让人猝不及防。 应该是这个原因，才使得范鸿和方主任之间的关系，都没来得及恶化。 现在看来，方主任又弥和两人间的关系了。 “看见了，这不才给你们打电话，向你们求助嘛，”乔木说完，又大声求救，“方主任，您老可得救救我啊！我真是冤枉死了！”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方主任哈哈大笑的声音，还有范鸿的笑骂声：“小点儿声，吓我一跳！” “中气十足，说明状态不错，看来我们是白担心了。”方主任则大笑道。 与范鸿不同，从胡磊倒台后，方主任就一直刻意和乔木保持距离。他猜测，对方应该也是被他一出手就干掉一个省部副主任、一个p9的“心狠手辣”吓到了。 这次会主动联系，他还挺意外的。 刚才这一嗓子，也算是他主动软化姿态，向对方靠拢一下。 员工面对领导时姿态灵活一些，不是什么难堪的事。 年轻的优势不就是晚辈的身份嘛。二十岁晚辈朝五十岁长辈撒个娇，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乔木这一句，确实让年纪能当他大爷的方主任很受用。 “知道是谁在跟你不对付吗？”对方主动问道，“我这边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乔木心中一动，知道这才是对方最大的目的。 要不要帮他，最大的前提是得知道敌人是谁。 如果敌人是达达，那他肯定要全力以赴维护手下员工的名誉。 万一敌人是海帕杰顿……乔木？见过，不熟，再见。 “知道，唐工跟我说过，”乔木轻笑道，“是总部一位p10，可能觉得我的成绩威胁到他了，想给我点颜色瞧瞧。” “啊？你一个p8？”范鸿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荒唐，“怎么威胁？” “谁知道呢，”他故作轻松地说道，“好像说是我太能终结项目了。” “王宗江？”方主任的音量突然提高了几度。 范鸿也安静了。 “哦，您也知道他？”乔木故意问道，仿佛他并不清楚对方在总部的地位。 “王宗江？怎么可能？”范鸿疑惑道，“我记得他人挺好的啊，名声一直不错。” “人挺好？你是不是好人？整个省部有几个夸你？”方主任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反问，“什么好人能让半个公司的人都夸他？” 范鸿愣怔了半天，才呆呆地问：“他是装的？不会吧？” “装没装只有他自己知道，但目的肯定不纯。说好听的叫广结善缘，说难听了就是拉帮结伙，”方主任无奈地叹了口气，“让你平时也了解一下这方面的事，偏不听。三十大几的人了，这点常识都没有。” “我就这样了，又不上进，了解这个干嘛？”范鸿理直气壮。 方主任不再理他，沉吟片刻，凑到电话跟前问：“之前那两篇造谣贴，也是他弄出来的？” “是他，总部查到他了，但没证据。”乔木直接承认，也等于亲口坦白了他就是纯嫁祸胡磊。 承认了又何妨？方主任还会替胡磊鸣冤不成？ 那次调查会议，方主任从头看到尾，只要不傻，肯定能看出不对劲。以对方的经验，很可能早就看出来，胡磊身上的每一条罪名，都是彻彻底底的栽赃。 他要是咬死了不承认，才是拿对方当傻子呢。 唯一不能说的，就是“王宗江要杀我”这一条。 这一条说出口，肯定给方主任吓跑了。 但“王宗江想污我”，性质就轻了很多。对方可能就会觉得风险可控，掺一脚就掺一脚，输了也无妨。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方主任开口了：“你打算怎么做？” “您认识咱们省的记者吗？”乔木直接开口，“他污我就污吧，我几个项目终结下来，他已经不能拿我怎么样了。不过那家人挺无辜的，我想找个记者做个采访，还他们清白，也让他们尽快拿到救命钱。” “就这个？”方主任很是惊讶。 前些日子，他以为自己看透乔木了。这家伙在他眼里，就是个祸害、惹事精。而且年少轻狂，缺少敬畏。七八号人，说杀就杀。 这次他更多只是作为省部大领导的象征性关心，避免省部其他人心寒。本想着对方提过分的要求，他就拒掉——反正他大概率也真的帮不上忙。 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忍了？ 电话对面……真的是哪个乔木？他心里都忍不住犯嘀咕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点小忙，几乎没有任何风险。他无非就是牵线搭桥给对方介绍个记者朋友罢了。 就算对方想借记者搞个大新闻，媒体那边又不傻，公司这边也不蠢，他脖子后面还有芯片呢。大新闻那么好搞，过去十多年，整个公司、整个行业，早就被人掀个底掉了。 “行，我寻摸寻摸，找个靠谱的媒体人，一会儿把名片推给你。”他同意了。 方主任最近的日子很滋润。无论龚荣和胡磊的事，他本人究竟出了多少力，但既然高会将这个任务交给他，而非乔木，那事成了，在高会那里，他就是全功。 至于说回过头他要不要犒劳乔木，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熬了这么些年这些年，一朝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他可以说是管理岗中近期最炙手可热的名人了。 省部已经有传言，只要他接下来有小功无大过，这几年哪个部门总监职位有缺的话，他随时有可能再进一步。 这也让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被龚荣和胡磊联手压得谨小慎微、谨言慎行了。说话、做事大胆了不少，颇有些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 领导的手机里，可以没有任何人的联络方式，但一定要有上级的，以及媒体的。 否则就是不称职。 身为省部主任，他结交最多的，就是媒体朋友。不管是“请你们报道一下”还是“请你们务必不要报道”，多结交媒体朋友，总是没错的。 “你也不要光找我，杨海龙那边你也去问问。哦，对了，尤其是徐光仓，他在大同分部这么多年，人脉比杨海龙广多了。” 方主任甚至还主动提点起了乔木：“这种新闻，当地媒体调查起来更有优势，因为都是自己人。省媒体下去了，当地人员心中没底，有时候不敢说实话。” “谢谢方主任指点了。”乔木真心道。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挂掉电话，乔木又扭头问观月：“你那群‘朋友’还没被端掉呢吧？” “说什么呢？你才交那种朋友呢，”观月白了他一眼，又问，“要搞这么大吗？” “嗯，这次和上次不同……”乔木将手机扔在桌上，向后挺背，伸了个懒腰。 然后，两只柔荑小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开始自然地给他按揉起来。 乔木身子一僵，但几乎是瞬间，就又软了下来。 他吞了口口水，佯作没有察觉到不对，努力以平常的语气和口吻解释起来。 “上一次他们造我的谣，只要我还表现优异，谣言就不会彻底平息。我随时可以辟谣，只要辟谣就一定有热度，所以我拖得起。 “但这次不同。康健童小燕的事，与公司隔了好几层，热度一旦退去，就很难再起来了。而且他们没办法和公司员工直接交流，辟谣信息的传播难度非常大、成本非常高。 “这一次，我们必须以快打快，在关注消失前，制造一波更大的热度，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两只手抵在他的脖子侧面，大拇指以适中的力道按压着大椎穴。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懂？”身后人嘀咕着，“你之前不好好上学，就研究这些了？” 乔木虚眯着眼睛，享受着按摩，一时没接话。 几秒后，两只手突然僵住了，几秒后，猛地抽走。 随后就是仓惶远离的衣服摩擦声和脚步声。 乔木睁开眼睛，双眼却没有聚焦。 他回头看向对方的房间，这个角度看不到床，自然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但能看到一只拖鞋的鞋尖，和露出来的，正在不停抓地的几根脚趾。 刚下那一瞬间，他险些就伸手去抓对方僵硬的小手了，但硬是没伸出去。 前世怎么就只知道工作，没想着以三十多岁钻石王老五的身份，当个海王呢？ 现在好了，想渣都没经验。 气死人了。 第525章 526.歪楼 内部论坛上就“诈捐门”一事还没争出个高下，所有人都越争火气越大。 不过因为只在指定贴子里吵，已经吵到好几十页了，一般人没什么耐心看过去，管理员也就懒得管了。 但很快，乔木的一篇贴子，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 如果在后台就能看到，那十几篇贴子的回复频率直线下降。没几分钟，就剩下个别吵红了眼的人了。 没人搭理他们，吵来吵去就是那些车轱辘话，反复变着花样地说，没有任何营养。除了双方咽不下这口气，所有人看他们都像围观斗鸡。 管理员也由得他们去，真给他们删了，指不定一上头再给自己投诉了。 论坛管理组在资讯部名下，整个组除了技术小组，剩下个个都是关系户，并不怕投诉。但毕竟膈应。 乔木的贴子很简单，标题就是《听说我缺钱》。 进去以后一句话没有，就是每层一张长条状的截图，里面都是一堆数字，像工资条一样，却没有任何说明，没头没尾的。 但调查员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些都是【个人中心-收支记录】里截取的，很明显都是乔木个人的收支情况。 四大事业部之外的其他部门，是没有四种代币奖励的，甚至大部分部门人员只有工资，他们的个人中心里，自然没有【收支记录】这一选项卡，看这些图看得一脸懵逼。 不过马上就有手快的调查员，直接将【收支记录】中的名称栏截图发了出来。 人们开始对着截图中的名称，逐条分析这个天才的“财务状况”。 这显然极大地激发了围观群众的窥私欲。 1L 2021年12月28日，终结项目褒奖：人民币100000，积分5360，藏羚羊币200。 立刻就有人分析出，这是乔木一口气终结《高校一日游1&2》两个项目的奖励。 大部分人都只知道独立终结项目很屌，但并不知道独立终结项目还有额外奖励。很快就参与过终结项目的人跳出来质疑。 毕竟十万软、五千积分，不是个小数目。而且那时候，乔木还是……试用工。 但公司大了，总有奇奇怪怪的大神，例如对公司规章制度门儿清，那几百兆的pdf文档真的会认真看下来的人。 没多久，他们就贴出了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资讯部多年前的公示文件。 文件内容很简单：有人独立终结项目了，公司没有这方面的规定，但为了奖励员工，经高会审核批准，决定予以该名员工上月工资收入十倍、积分收入五倍的奖励。 同事们顿时心服口服，纷纷称赞大神果然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这种文件都留着，建议去煤场洗煤，洗白了为止。 调查员都知道终结项目有多难，不是调查员也耳濡目染。见是成例，大家也说不出什么。 而且算下来，等于乔木终结项目时，月薪才五千，积分收入才五百多，不少调查员甚至直言这个褒奖不公平，乔木受委屈了。 当然事实是，当时是乔木入职第一个月，根本没有上月收入。所以奖励基数，是按照上个月全公司p2的平均收入来计算的。 但当时调查组只有三人，整个资讯部记得这种细节的应该也没几个，所以暂时没人站出来解释。 但调查员们真正关注的，还是那200藏羚羊币的奖励。 绝大多数员工的个人oA中都没有积分商城，他们无法理解藏羚羊币的购买力。 但调查员们很了解。 公司提供的能力强化，九成售价都在100以下，平均售价不到50。 就拿所有人都已经知晓的乔木兑换的灵压体质改造为例，这个强化去年降价了，现在的价格是8藏羚羊币、800积分。 和白送没什么区别。 而上个月刚刚上架的全新兑换项目：虚化体质改造，只供兑换了灵压体质，且灵压达到副队长级的调查员兑换，还要接受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要求与条款。 但好处是，兑换者的实力会瞬间提升数倍，还会获得独属于自己的全新能力。 这个强化的标价，是120藏羚羊币，7200积分。 不考虑积分，200藏羚羊币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兑换任何能力，甚至能一口气兑换几个，乃至十几个！ 规划得当的话，直接一飞冲天！ 但只看大家挖掘出来的乔木的兑换项目，他至今只兑换了思维宫殿、灵压体质和门门果实体质三项，其中前后两项都属于辅助类能力。 唯一的灵压体质，还是基础类强化，需要额外学习、训练才能获得战斗力。 所以战斗类调查员们都默认，乔木的战斗力，在同级别中，大概率属于中不溜甚至中等偏下的那个档次。 就这，人家都终结项目到手软了！ 他们都不知道该羡慕乔木的自信，还是该挖苦他的自负了。 2L 2022年6月23日，重要情报分享褒奖：雨燕币5290。 这一条直接给众人整懵了。 雨燕币是分享重要情报、经验与猜想的奖励。这个奖励其实并不好得，因为它有个前提，是“智脑未收录的情报”。 就是说调查员在项目中，智脑并非一刻不停盯着他们的，总会漏掉一些过程和重要信息。 为了鼓励调查员们不藏私，事后主动补上，公司推出了这个代币。 这个代币可以用来给直系亲属兑换康复中心的医疗服务，也可以用来兑换社会vip服务。看上去最不起眼，但调查员毕竟要活在现实中，雨燕币，反而成了他们最喜欢的代币。 谁能拒绝亲人健康呢？谁能拒绝享受特权呢？ 马上就有人算出来，22年6月，乔木应该刚晋p4。一个p4，一口气得到了五千多雨燕币，这是什么概念呢？ 大概相当于你堂堂清北硕士在公司工作三年月薪三万，旁边刚转正的三本应届生月薪百万。 还是税后。 还拿了期权。 如果说大部分从未享受过康复中心医疗服务与社会vip服务的同事，一开始对这一条毫无感觉的话。 当有调查员用“五千雨燕币，哪怕百岁老人，只要人送到时没死，就能生龙活虎地再活好几年”举例时，所有人都哗然了。 再有调查员用“五千雨燕币，能让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孩子保送清北”举例时，已经可以说是群情激奋了。 绝大多数人，都评论要求公司站出来给个说法，多重要的情报，能给出这种奖励。 那么多调查员出生入死从项目里带回多少颠覆性的科学技术，也没这么丰厚的奖励！ 虽然立刻有人指出，带回科学技术，奖励的是熊猫币而非雨燕币，但立刻就被此起彼伏的讨伐声淹没了。 不过还是有不少敏锐的人看出来了，这种声讨注定不会有结果。一次性奖励5290雨燕币的事情，要么不能说，要么不能说。 这些人都开始关注后面的内容。 3L 2022年7月4日，终结项目褒奖：人民币50000，积分5665，锦鲤币2370。 4L 2022年11月7日，终结项目褒奖：人民币75000，积分9650，锦鲤币4150。 5L 2022年12月2日，上交海螺褒奖：大熊猫币468。 6L 2022年12月23日，终结项目褒奖：人民币75000，积分3300，大熊猫币150。 7L 2023年2月2日，上交崩玉褒奖：锦鲤币15000。 8L 2023年2月21日，上交巨龙军团宝藏褒奖：人民币1000000，积分30000，锦鲤币5000，大熊猫币500。 9L 2023年3月28日，上交折纸果实褒奖：积分4200，藏羚羊币70； 上交血统因子技术资料褒奖：大熊猫币500。 10L 2023年5月11日，上交阿肯尼特水晶技术资料褒奖：大熊猫币873； 上交吉尼达尔圣光引擎技术资料褒奖：大熊猫币3750； 重要情报分享褒奖：积分8500。 11L 2023年5月18日，终结项目褒奖：人民币528360，积分43500。 12L 2023年5月25日，终结项目褒奖：人民币528360，积分43500。 …… 所有人都看懵逼了，甚至看麻木了，以至于越往后面，评论越少。 虽然看一楼时他们就意识到，乔木发这个贴子的目的，就是证明自己不需要贪诈捐的钱。 但此刻，他们才萌生出了发自内心的想法：如果这些收入是自己的，自己当然也瞧不上诈捐那几百万。 毕竟一旦被捅出来，就不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了，很可能会被公司直接处置掉。 而只看乔木贴出来的这十二笔收入，将其中的积分和四种代币全都通过积分商城兑换成人民币，甚至都不用细算，也绝对上千万了。 你要是十多年下来只存了十万，那你确实会为了几百万铤而走险。 但要说你两年赚了上千万，还要拿命去贪那几百万……你和说这话的人之间，绝对有一方没脑子。 没脑子的人，能独立终结项目吗？ 显然不能。 所以没脑子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弱弱问一句，巨龙军团宝藏是啥呀？为啥值这老鼻子钱了？”一个人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 很快就有早已忍不住的知情者站出来解释了：“一笔能让你在项目里从无到有打造一个国家的巨额财富，公司年初决定在《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项目里建一座巨型港口城市、一条京杭大运河和十几条高速公路，用的就是这笔钱。” 这话其实已经夸张到没边了，但知情人中，也没谁好意思站出来纠正他。 很快，又有人注意到另一个细节：“话说，他今天又终结了一个项目，又有五十万和四万积分要进账了吧？ “按照约定，他下个月还要再终结一个项目。按前一个月积分的五倍计算，岂不是说，他下个月至少会有一笔七十万积分进账？如果他下下个月再终结一个项目，就能赚350万？再下个月是1750万……” “【晕】” “【发呆】” “【惊恐】【惊恐】【惊恐】” “Σ(っ°Д°;)っ” “╥﹏╥好羡慕，嫉妒到发狂，怎么办？” “突然觉得我是个废物……不想奋斗了，怎么奋斗也比不上人家……” “奋斗是不可能奋斗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奋斗了，只能躺平，好在是国企……” “公司应该不会允许吧？肯定会私下里沟通的。” “沟通？怎么沟通？拿什么换几百万几千万积分？” “确实啊，现在的牌价是1积分=31软。下个月就是两百万，七月就是1.2亿；八月就是6亿。三个月实现财富自由，搁我我才不换呢，董事长给我我都不换！” “董事长给我我都不换*1！” “董事长给我我都不换*2！” “董事长嫁我我都不换*3！” “董事长口我我都不换*4！” “董事长曰我我都不换*5！” “？？？@管理员！这楼有脏东西进来了！” “楼上笑死，这是你想不换就能不换的？你们对权力一无所知。” “装什么装，我就不换。有能耐你让董事长来找我，看我换不换就得了。” “找你？你换什么？换董事长的内裤吗？” “内裤算了，黑丝我可以考虑。” “yue！” “我喜欢童袜。” “？？？” “！！！！！！” “报警了” “筒袜！筒袜！筒袜！！！” “艹，董事长穿黑丝……有画面了。” “哪位大神出个图？” “【图片】” “卧槽！！！” “【惊恐】【惊恐】【惊恐】” “牛逼大发了！跪了跪了！” “什么？什么牛逼了？有人发图了？哪呢哪呢？” “没了，秒没。管理员****，鉴定完毕。” “话说不是在讨论诈捐的事儿吗？” “对哦，谁能诈一诈乔木，让他给我捐点儿？我可困难了。” “给你捐童袜？” “筒袜！我有孩子，打错了！” “原味链接要不要？” “滚！！！” “有钱就不会诈捐？开奔驰领低保的新闻没看过？穿Aj领助学补贴的没听过？” “那正好你去查呗，调查员调查员，正好专业对口啊。你不去查，搁这儿逼逼啥呢？” “反正我就捐了一千，诈就诈吧，纯当喂狗了。” “老子捐了三千。不过老子相信乔工，相信那家可怜人。” “一千都算喂狗？哥们豪气！汪汪汪，喂喂我吧。” “汪汪汪，喂喂我吧+1” “汪汪汪，喂喂我吧+2” “喵喵喵，也喂喂猫吧。” “哞哞哞” “咩咩咩” “嗡嗡嗡” “你是蜜蜂还是苍蝇？” “跳蛋。” “黑人问号脸” “地铁老大爷” …… 王宗江按灭手机，对旁人轻笑：“挺有意思的。” “人多了就这样，”那人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突然仿佛想起什么，以聊八卦的口吻道，“我这几天听到个谣言，说你是幕后黑手。” 王宗江无视了对方眼神中的探寻之色，不在意地笑道：“你信吗？” “我信不信不重要，”那人很快就放弃了试探，摇头道，“重要的是有多少人会信。我建议你出面辟个谣。” “怎么辟？”王宗江哑然失笑，指了指息屏的手机，“像这样？” “起码也得表个态吧，”对方劝说，“照现在的势头，那位说不准过完下个年就要和咱们共事了。” “不妨事，”王宗江毫不在意地摇头，“清者自清，他是聪明人，我相信他不会被流言误导。” “随你吧。”对方见状，也不再劝。 待那人起身离开，他又解锁手机，进入飞信，发了一条消息。 “让你找的人，再去闹一闹，这次闹凶一点。” 很快，他就收到了回信。 “【ok】” 第526章 527.引子 孔玲的效率极高，第二天中午就给乔木连发了十几段视频。 视频全都是手机拍的，能看出应该是某个商业论坛，所有视频内容，都是一个中年男人在台上发表讲话。 手机像素不错，虽然有些抖动，而且周围会有窃窃私语的杂音，但画面和声音都很清晰。 拍摄者还时不时运个镜，放大后，乔木能清晰看到发言人的容貌。 整张脸线条分明，有些凌厉的帅气，再加上成功人士那种惯有的自信，确实很吸睛，仔细看的话，还能从眉宇间看到几分与孔玲的相似之处。 乔木直接截了个屏，用识图找出了对方的身份。 然后，他就看到了瞠目结舌的必搜百科资料： 孔敬东，星海重工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以730亿的身价，名列2022年胡润辽宁富豪榜榜首、中国内地富豪榜第39名。 星海重工集团，全国500强第122名。 优势经营范围涵盖农业机械、工程机械、矿山机械、港口机械、造船机械、运输机械、冶金设备、自动化设备、电机、压力容器等十余个行业。 目前正在大力拓展智能制造、智能农业生产、智能矿山生产、智能港口、智能物流、智能工业机器人等多条新业务线。 此外有传言称，星海重工有意进入新能源汽车、新能源发电设备与核能设备制造领域。 乔木看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孔玲家世极好，但从未想过能好到此等地步。 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词：微服私访…… 虽然不贴切，但他总觉得比“体验生活”贴切多了。 他摇了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回到飞信，开始认真看那些视频。 视频中的商业论坛，应该是东北那边组织的，从他的发言来看，主题大概是【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之类的。 视频是从中间开始拍的，他前面应该已经讲了不少了。拍了没多久，他就提到了企业应该勇于承担社会责任，这也是这种讲话的应有之义。 谈了一大堆企业的社会责任、企业家的历史使命后，他话题一转，又提及履行社会责任，不能让企业单打独斗，更不能简单地掏钱了事，应该是企业与专业慈善机构强强联手，开展深度合作，提高公益事业的效率。 “商业要讲效率，慈善更要讲效率！因为慈善是救人，效率低下，就是谋财害命！” 这一番话和之前的基调明显不符，视频中，台下已经响起一大片遮掩不住的窃窃声了。 有资格参与这种论坛的，个个都是人精。大家都在猜测，这位大佬是要借场子朝谁发难。 “星海重工，今年计划至少划拨出五个亿的资金，与专业的慈善机构进行合作，积极投身慈善事业，帮助那些亟待帮助的人。” 视频中立刻掌声雷动。不管这些人内心是怎么个想法，此刻他们必须得鼓掌。 万一摄像机拍到谁无动于衷，甚至撇嘴巴，前排那一溜的部委与四省领导，可不会高兴。 五个亿，对于互联网那些new money而言并不多。那些大厂谁一年不捐个几十亿？ 但对于星海集团这种传统的重资产企业，尤其还是正在努力谋求转型、资金饥渴症极为严重的企业而言，能公开承诺拿出五个亿，已经很令人动容了。 享受完掌声，孔敬东话锋又是一转，右手五指摊开并拢，礼貌地指了指台下某人：“今天，正好咱们慈善总会的韩书记也在。星海集团接下来要大力投入慈善事业，自然离不开咱们慈善总会的支持与帮助。” 视频边缘，第二排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起身，朝台上双手合十，又微微鞠躬，随后坐下。 和对方无声地隔空打了招呼后，孔敬东继续说：“恰好，我本人也是咱们慈善总会名下大众爱心网的用户，这几年前后也匿名捐赠了几百万……” 台下又是如雷般的掌声。 “借着今天这个话题，我也以一个普通用户、普通捐赠人的身份，向韩书记提几个小小的建议。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海涵。下去我给您负荆请罪。” 在人们配合的笑声中，韩书记再次起身，连连摆手，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场面平静下来，孔总讲述起了自己几次印象深刻的捐款经历，和心路历程。 台下人们都听得津津有味。没人相信他真的是冲着慈善来的。大家都在等他图穷匕见。 “……后来那个页面就消失了，什么解释也没有，搞得我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他摇着头，一脸无奈。 “所以，韩书记，我的意见呢，咱们的工作，其实可以更细致一些。就比如我举的这个例子，虽然我捐的钱退回来了，但捐款通道关闭到底是什么原因？对方是说谎了，还是怎么回事。以及前期其他人的捐款，对方有没有花掉，能不能追回。如果花掉了，是否要承担法律责任…… “我觉得这些，都要给我们捐赠人一个交代，不能亡羊补牢了，就万事大吉了。因为我们捐赠人在乎的，不是钱能不能要回来。我们都决定捐出去了，那就是不要了。 “我们在意的是，我们捐出去的钱，有没有真正帮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知道我们帮上忙了，我们就高兴，就愿意再捐。如果总是这么稀里糊涂的，我们心里犯嘀咕，次数多了，就不愿意再蹚浑水了。 “要想维持住咱们慈善总会、咱们大众爱心来之不易的公信力，积极、主动、有效的沟通，是必不可少的。一门心思做事，却闷着头什么都不说，是绝对不够的。”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朝着台下的韩书记双手合十：“一家之言，多有冒犯，还请您见谅。” 韩书记连忙起身回礼，然后他就下去了。 台下停顿了两秒，才响起掌声。但这次的掌声，明显比之前敷衍了不少。 显然，大家都很懵逼：这就结束了？说好的开炮呢？ 就算领导在，不好开炮，你扔个摔炮也行啊。 结果就打了个饱嗝？ 不满足……不开心…… 乔木关掉视频，给孔玲发了个感谢，一回头，被如幽灵一般无声矗立在他身后的室友吓了一跳。 “你咋没声音？！” “你声音太大，看得太入迷，没听见，”对方瞥了他一眼，视线又投向手机屏幕，“这样就够了？这有什么用？” “你能指望什么？指望一位商界大佬，为女儿的同事，和一个无关的家庭，站出来怼天怼地？” 他摇头：“本来就是需要个有一些影响力的人，给个引子而已。没想到这影响力挺爆表的，这引子给得挺足，肯定够用了。” “要这引子有什么用？”观月不解。 “为了合理，”他笑着解释，“没有这个引子，贸然开火，所有人都能看出其中被操纵的痕迹。大家就会往阴谋论上去想，不这么想，对方也会引导他们往那想。” “这样就成了双方一起搅浑水，起不到以快打快、一锤定音的效果了。” 说着话，他将这些视频全部打包发给了观月：“还是你帮我联系吧，你和那群人熟，更容易沟通。” 正说着，手机就传来短信提示音。 他看了一眼，笑着对观月说：“你今天有去处吗？” “怎么了？”对方居高临下斜视着他，“你要在家里约会？” 他干咳几声，有些无奈：“闹事儿的今天要过来，吃完午饭就动身。” “那急什么？”观月撇了撇嘴，“我吃完午饭再走。” 完全看不出那天那种被吓坏的模样。 不过乔木也没告诉她，她被认出来了的事儿。 按刘焱的说法，他们找“通缉犯”全靠撞大运，没人真的去找。无他，成本太高、效率太低、钱太少，不值得。 很多外围调查员，就是看到了，认出来了，也装作没看到。 怕打不过，怕抓不到，怕事后被报复。 就那点儿钱，谁卖命啊？ 所以只要观月自己不主动往枪口上撞，其实是相当安全的。 刘焱三人是下午两点多过来的，正是全天最热的时候。这次老太太没跟来，不知是自己不愿意还是三人嫌她碍事。 三人还来了出先礼后兵，让郑夫敲开门问公司有没有消息。对方一边问，眼神一边直往屋里瞟，像是在找什么人。 乔木只是把情况写了封邮件发给风控部和呼市省部，之后就石沉大海了。用下巴都能想到，这两个部门肯定不会搞什么“真相告知授权”。 几分钟后，楼下就响起了哀乐。 乔木隔着窗户往下看，就看到两身丧服，还有两个带挽联的花圈，以及一个黑色大音响。 两个身穿丧服的男人就坐在地上，前面还竖着一大块牌子，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就这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周围已经围了十几个人了，应该都是准备阶段就凑过去了，现在都在认真看牌子。 乔木干脆直接报警。 二十分钟后，警察到了，上门叫他。 一开门，竟然还是那天那个年轻警察。对方招呼他下楼的时候，眼神也不停地往屋里瞟，像是在找什么人。 等乔木关上门了，才犹豫着说了句：“你那个室友不用去吗？” 说得乔木一脸无语，只能反问：“这事儿和她有关吗？” 对方讪讪地不再说话。 “她出去了，不在家。”乔木这才解释了一句，然后就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遗憾。 这都什么人啊？好歹掩饰一下啊……他有些无语。 哀乐已经关了。还没出楼道，乔木就看到那天那个中年警察，一脸无奈地歪着脑袋，看着刘焱乖乖收拾那两个画圈。 但郑佳雯的两个亲人，依然一身丧服坐在地上，郑父还两手攥着牌子，好像值钱的东西怕人抢走一样。 见乔木下来了，中年警察凑过来低声问：“你是不是得罪人了？这明摆着就是冲你来的。” “你们管不了？” “管不了，只能劝解，”对方摇头，又朝那边努嘴，“老油子了，东西写得滴水不漏。就算带回去，反手一个投诉，我们也难办。” 乔木点点头，来到牌子前，大致看了一下。还是之前那套说辞，女儿没得不明不白，所有人相互推诿、躲着不见，他们走投无路，找到当时和女儿一起的同事，就想要个真相。 措辞诚恳而谦卑、悲伤而愤懑，却没有任何过激言论，也不指名道姓。就是发网上，网友也挑不出理来。 乔木来到郑父旁边，蹲身问道：“说个数吧？” 对方瞥了眼外围举着手机的围观者，立刻高声道：“我不要你的钱！你不欠我一分钱！我只要真相！我只想知道我女儿究竟是咋没的！” “你呢？”他撇撇嘴，又问旁边的郑夫，“说个数，他不要，就全归你。” 对方愣了愣，明显咽了口口水，但偷偷瞥了眼身旁的老丈人，立刻摇头：“我要真相。” 这个演技就差太远了。 “那这样行不行？”乔木提议，“这事儿跟我无关，我说了也不算。我带你们去我们公司，你们在公司门口闹，不比在这儿强？” “我们闹什么了？！”郑父立刻接话，“音响让关就关，画圈让拆就拆。还不让我们安静坐着？我们就想从你嘴里知道真相，怎么就这么难？” 他嗓门越来越高：“人都没了，你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心里有鬼？！我女儿是不是死得冤枉？！” 乔木现在彻底迷茫了，他完全搞不清对方究竟想干嘛。 这个对方不是郑家人，也不是刘焱，而是真正的策划人。无论想要钱的郑家人，还是拿钱办事的刘焱，显然都不知道幕后者的真实目的。 但抛开目的不说，他实在想不到这么做能给他造成什么坏处。 如果说“诈捐门”好歹还能伤害他的名誉，败坏他的名声，这件事就单纯是恶心人了。 他蹲在那没说话，看似是哑口无言，其实根本没把眼前的情况当回事儿，而是在捋自己这段时间的状况。 自己身上有什么破绽，让对方觉得可以利用吗？ 但仔细一想，破绽？ 太多了啊，多到都懒得捋。 他不再理会这对奇葩，起身去找中年警察，朝他示意周围的拍摄者：“能让他们把视频都删了吗？” 对方点点头，叫来年轻警察，两人一起掏出手机，三百六十度地拍了一圈，然后分别警告围观者：“未经他人许可擅自发布他人肖像是违法的，你们最好把视频都删了，不要传播出去。到时候人家报警，我们可以根据今天的站位和视频的拍摄角度找到你们。到时候你们得赔人家钱！” 围观的都是不用上班的老年人，自然不会怕两个片儿警。有的敷衍着说“删了删了，不发不发”，有的干脆就质问起来：“你们不去管死人的事儿，管我们老百姓拍视频？！” “我们咋管？”中年警察经验丰富，双手一摊，“内蒙发生的事儿，他跑太原来闹，我们咋管？公司是内蒙的，人是内蒙的，事儿是内蒙的，我还能跑内蒙查案去？” “那内蒙的事儿他来咱们太原干嘛？” “谁知道呢，”中年警察压低声音，像熟人闲聊一样，“说是通宵加班，人突然就没了，送医院没救过来。尸检也做了，尸体也是他们自己领回去火化的。直接判定工亡，国企单位也不推诿，赔了好几百万。” 在众人的惊讶中，他撇撇嘴：“当时谈得好好的，这不知道为啥，过了半个月又不乐意了。钱也不退，也不去找内蒙的分公司，跑到太原闹了。问就是太原这边搞的鬼，还拿不出证据……” “嘶……”周围的大爷大妈立刻推理欲爆棚，议论纷纷。 “这就是赚了内蒙的钱，贪心不足，还想赚咱们太原的钱啊！”一个大爷一锤定音，其他人纷纷点头。 “我看着不像呢，”一个大妈摇头，“那个年轻人看着挺皮的，不像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像，你看那个老汉像不像？”大爷说着自相矛盾的话。 但大妈却连连点头：“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 这边乱糟糟的，乔木走过来低声对中年警察说：“这儿肯定是没法待了，您要没什么事儿的话，我想直接去公司待着。” “行，”中年警察点了点头，“你出去避一避也好，咱们年轻，前途光明，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签了出警记录，乔木直接上楼拿了车钥匙就走了。 看到他要开车离开，郑父还想阻拦，但被中年警察给警告住了。 车开到一半，等红绿灯的时候，乔木就收到短信，说是围观者都被劝散了，郑家二人待着无趣，又受不住太原的热，也张罗着回去了。 他并未因此返回，依然选择去公司，直奔仓储区。 调出自己所有的道具后，他装模作样地挨个擦拭、整理过去。 直到拿起最下面的一份合同，翻动时，一个“失手”，合同掉在地上。 弯腰去捡的时候，手中已经出现了真正的地狱合同，那份假的，则直接被他替换走了。 起身后，他一脸心疼地将合同检查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放回托盘中，又随意瞥了眼头顶的监控，才通知仓储机器人进行回收。 之后得在地狱里存放一些应急道具，像之前那样将道具偷换出来，确实风险不小。 这方面，风控部和监察部眼里可不揉沙子。 第527章 528.突发事件 孔敬东的发言，被人制作成短视频发到了抖咖上，很快就有了一定的热度。 做短视频的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热度是硬买出来的，不过他们也不在意，只当是星海集团这种传统企业蹩脚的宣传手段罢了。 乔木的心却在滴血，因为花的都是他的钱。 人家在那么大的场合，冒着得罪领导的风险替他说话，已经仁至义尽了。后面的宣传推广，都得他自己来。 没玩过，不知道。 两三百万粉丝的自媒体账号，一条一分钟以内的广告，竟然要四五万，而且这还只是一次性收费，后面还要根据完播量收取额外费用。 至于推广，就更坑了。信号几百块钱砸下去，连个水花多没有。至少得两千起步才能，才能有点可怜的播放量，完播率还低得令人发指。毕竟这种视频，真的没人感兴趣。 只是四条自媒体广告，再加几个投放，就干掉了乔木三十万。 好在这玩意儿既没有后续数据要求也没有质量要求，就是要求从速，尽快完成剪辑和发布，价格也比较好谈。不然他可能就直接放弃，选择和对方耗着了。 当天临近中午，乔木就接到了唐蒙的电话。 “你又打算做什么？”唐蒙直奔主题，“你不是已经澄清了吗？” 乔木愣怔片刻，冷笑着反问：“捐款通道解封了？” “你这是替那家人出头？”对方的语气很惊讶，显然是没料到他行动的理由。 那猜不到他要做什么，也是情理之中了。 乔木有些被对方的语气气到了，反唇相讥：“你真是警察出身？” 唐蒙沉默了。 过了许久，对方才说：“我们可以出面，帮他们解封捐款通道，让他们拿到钱。” “可以，但要大众爱心连续公开道歉，明确说明募捐信息无误，是他们工作失误，或者系统故障，随便什么。” 过了许久，对方才问：“有必要吗？” “没有，但我想要。”乔木认真回复。 凭什么你们一句话我就得低头，你们却什么都不用付出？真正挑事的人也可以高枕无忧？ 让我低头？可以。你们也得跟着我难受。 找大众爱心提一嘴，让对方解封个账号，非常简单。但让对方公开道歉，这是很得罪人的。当新起点没有一个明确的话事人，整个公司的运作都是高管联席会集体决策时，谁去说，就是谁得罪人。 他们很乐意为了自己省事儿，逼乔木低头退让。但让他们为此得罪人？显然没人愿意。 遍地野兽的森林中，如果有一只人畜无害却异常肥美的小白兔，那它一定是某只猛兽的禁脔。 所以，不要认为小白兔就能随意欺负。 “算了……你随意吧。”唐蒙无奈地选择放弃。 乔木策划抨击大众爱心，那是“舆情”。他们跑去施压，那就是“打脸”了。 对方又忍不住吐槽：“怎么感觉你越来越狂了？将来真到了总部，不得骑我们头上拉屎？” 他事儿很多，没空和他闲聊：“那我挂了。” “等等！”唐蒙一嗓子喊住他，“还有别的事儿。” 等片刻，见他没挂也没搭茬，对方才问：“能不能控制一下影响？限制在公司外。” “什么意思？”他眉毛一扬。 这话听上去和刚才差不多，但其实是天壤之别。前面是要求，现在则是请求。 “一会儿所有人都该知道了，”对方叹一口气，“我们正在起草紧急公告，项目执行无限期暂停，所有项目中的调查员，几分钟前已经全部强制召回了。” “这么严重？”听到这话，乔木不自觉地挺直腰板。 又有人搞破坏？像上次总部遇袭那样？ “什么时候能恢复？” “不知道，没人知道。” “我能知道内情吗？” “你觉得呢？” “下次项目，我要海螺的使用权。” “海螺？什么东……哦，那个啊。你要那个干嘛？”唐蒙问着，突然又改口，“算了，与我无关，别跟我说。” 他显然已经猜到乔木的担忧了，但并不打算趟这趟浑水。 乔木和王宗江之间的隔空斗争，他从一开始就置身事外，现在自然不会贸然掺和进来。 赢了没好处，输了全是坏处。 海螺，就是乔木从大剑世界中带回来的那个道具，能让调查员无法结束项目、返回现实世界。 相关技术应该已经被公司消化了，毕竟他拿到的奖励是大熊猫币。 不过这个道具并未上架积分商城，应该是被公司藏着掖着不打算扩散了。 他想要这东西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以备不时之需。 于情于理，王宗江都不该坐视他痛快地连续终结三个项目，成为公司传奇人物，肯定要出手阻挠。 但目前来看，如果没有这个紧急通知，他下周一就要终结第三个项目了，对方采取的行动却堪称乏善可陈。 与其说是在阻挠，不如说是在烦他。 更像是分散注意力，让他无法全身心投入到项目准备中。 当然，他也不需要准备。上个厕所的工夫，在思维宫殿中，就准备完毕了。不过对方不知道啊。 他现在怀疑，对方就是故意消耗他的精力，真正的手段，应该是在项目中。 他能想到的，大概是这么一个路径：他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执行项目，进入项目后会为了终结项目而忙碌不堪，甚至焦头烂额。等他彻底放下戒备后，对方安排的人，再突然跳出来，给予他致命一击。 在不了解他执行项目具体手段的情况下，这套方案，还是很有可行性的。 而且王宗江作为“最擅长终结项目”的调查员，他本人在这方面应该是极度自负的。这种人，会觉得“我的方法就是最佳方法”，他揣摩乔木时，一定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代入自己的经验。 更何况乔木很注意这方面的保密。自从被唐蒙察觉不对，给他吓得半死后，他就一直很谨慎，即使与人合作，也是分头行动，不会让对方有机会目睹自己终结项目的主要过程。 毕竟他解释不清楚，那些情报的来源。 所以他相信王宗江就算想了解他，也没什么渠道，最终也只能以自己为模板，去揣摩他，去算计他。 “我就可以批准，”唐蒙又提要求了，“但你不能用在公司调查员身上。” “那如果他们对我出手了呢？” “你可以放弃项目，我们会替你收拾他。” “证据呢？我记得，你们拿不到我的项目资料吧？”乔木质疑。 对方拿不到他的项目资料，自然也拿不到其他人和他有交集的那部分资料。这方面，智脑卡得很死，谁来都没用。 唐蒙那边沉默很久，才苦恼道：“算了，到时候我们会禁止其他调查员和你执行同一个镜像。” “你那边还有别人？” “你管不着！”对方没好气道。 这种事儿，显然已经超出唐蒙的权限了。此刻他身边，肯定有别的高管，甚至可能不止一位。 乔木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这家伙，不会是在高管联席会议上，直接公放打给自己的吧？ “你们这次真的这么狼狈？” 他其实很惊讶，这次的唐蒙会这么好说话。别说乱七八糟的要求了，就连冷嘲热讽都没有。 显然，导致项目执行暂停的那个原因，肯定给他，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他都有些心痒了。 “乔工，”唐蒙突然换上了一副郑重的口吻，“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都会非常忙，忙到很多事情，甚至很多大事，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乔木心中一凛，也认真道：“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次不会给公司添麻烦。”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一会儿，对方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对方的话，并不是在暗示他可以趁机搞事情，而是一种隐晦的警告。 我已经明确告诉你我们现在很难受了，你如果不懂得体恤，还敢趁火打劫，事后也别怪我们秋后算账，变本加厉了。 电话挂掉了，乔木才想到一个问题：这番话，高会的人，会不会向王宗江传达？ 如果传达了，对方会听吗？ 话说回来，到底出什么事了？好想知道啊。 要不要送毛去总部偷听？ 当然这只是想想，他可没这个胆量。 十多分钟后，乔木真的在企业资讯中看到了那则紧急通知。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智脑出现严重技术故障，所有项目全部暂停。 调查员的保底事宜，将在问题得到妥善处理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制定补偿方案。 此外，采购、后勤、财务与安保这四个原本由智脑统筹管理的部门，暂时由各级管理人员全面接管，以确保正常运行。 生产部的生产计划也将受到影响，道具与物资交付可能会出现延期。 看来这次的影响确实不小，就如同整个智脑都瘫痪了一样。 难不成智脑真的在某个地方存在一处“核心设施”？那里被袭击了？ 那还真是够不小心的。 关掉新闻页面，主页面自动刷新，乔木就看到了刚才那条紧急通知上面，出现了一条新的紧急通知： 总部与各省部资讯部全体员工，从通知发布时间起，全面进入最高应急状态。 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擅离工作岗位，亦不得以任何理由与外界发生不必要的接触。 总部与各省部需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做好对各级资讯部的物资保障与服务，确保资讯部的工作不受其他因素干扰。 在此过程中，各省部可自行抽调本部与同省各分部一切力量，并可动用各省部的应急资金与物资。 此外，各省部需立刻启动相关预案，与当地网络运营商共同确保各级资讯部之间，通讯通道畅通无阻、通信质量不受影响。 总部已组建多个紧急援助小组，各省部有任何困难或风险，均需第一时间向总部汇报。 这篇紧急通知把乔木看懵了。 无论公司的企业简介，还是资讯部同事的自陈，资讯部，都只是一个负责“将智脑未收录的项目情报进行整理、归纳与收录”的部门。 钱少、活轻、压力小。 和风控部一起，被认为是全公司最轻松的两个部门，同时也是全公司最无关紧要的一个部门。 现在这篇紧急通知，几乎等于承认了，资讯部还承担着与智脑有关的，被严格保密的某项紧急任务，或者说使命。 乔木一直认为，调查员，是公司知晓秘密最多的岗位。同级别下，就没有调查员不能知晓，而其他部门知晓的事情。 结果现在看来，还真有！ 而且还是大家最“瞧不上”的资讯部！ 这让他有种很玄妙的感觉。 就好像有一天你正常下楼吃饭，突然发现，楼下沙县小吃的老板，其实是卧底特工、无名英雄一样。 乔木打开内置飞信，省部群已经开始聊天刷屏了。 但几乎是同时，方主任一句“从即刻起，为确保管理畅通，m3与p9以下人员，不得在本群内发言。有需要群内通知事宜，请通过各部门经理代为传达。各部门经理无法履行职务的，由副经理代劳。” 瞬间，群里安静了。 有几个手快的，还连忙撤回了消息。 总部两则紧急通知，已经将严肃的态度传达下来了。没人会找死，在这种时候不长眼睛。 他又进入内部论坛，这里本就是给员工吐槽、骂娘、扯闲篇儿的地方，现在仍然非常松散。 一个刷新，上一秒还在最顶上的贴子，下一秒就没了。 仿佛全公司不忙碌的员工，都跑到这里来了。 大家的态度都非常轻松，甚至堪称“幸灾乐祸”。绝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太好了，放假了”，以及“希望智脑多坏一阵子，最好是一个月”。 和唐蒙那边的态度、两篇紧急通知传达的氛围，截然相反。 乔木随便看了几篇贴子，就意识到了大多数员工和他的区别。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智脑被人袭击了。 但其他员工，则真的认为是那台破电脑出Bug了。很多程序员的技术贴还在猜测会是什么Bug。 他仔细想了想，意识到了这种区别的原因：他知道智脑是真的强人工智能，但其他同事不知道。 随便刷新了几次，他点进一个贴子：《笑死，原来是全行业大放假啊》。 楼主表示，原本放假了很兴奋，就和其他关系好的同行炫耀，没想到对方也放假了。他一打听，认识的来自两家执行机构的同行，都说已经放假了。还有两家此刻应该是深夜，还在睡觉。 “小日本和阿三都放假了，谁知道别家机构怎么样？” 下面有人回复：“我也打听了，埃弗雷特和瓦拉纳西都放假了，阿三神庙肯定也放假了。” 他等了片刻，刷新了一下贴子，就看到这一层多出了一条回复：“这三个都是啥呀？是传说中的同行？你跟哪认识他们的？我咋都没听过他们的名字？” 乔木愣住了，下意识点进对方的个人主页，里面清晰写着一句话：“2023.04.22，正式晋级p5高级调查员，再接再厉！” p5能看到同行信息了？ 他又刷新了一下，层主给对方回了一串问号。 他收藏了贴子，退回论坛首页，又刷新了一次。 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新的贴子。 《这次未知项目真特么晦气！》 第528章 529.继续执行项目 《这次未知项目真特么晦气！》 【两只烤鸭往北走】：“特么的，竟然是个平行宇宙交汇点！遇到别的世界的调查员了，干了一架，差点栽了！还好遇不到自己，不然这破工作老子真不干了！” 乔木心中一跳，立刻点进对方个人主页，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这个人很懒，什么都没写。 他退出来再往下看。 1L 【我真该死】：遇到熟人没？【偷笑】 【两只烤鸭往北走】：@我真该死，没，你啥时候听说过有人遇到熟人的？ 2L 【乐子人】：你不是和小米米一起去的吗？这都能栽？ 【两只烤鸭往北走】：@乐子人，你恶不恶心？还小米米。碰上了个很奇怪的家伙，我现在都没想明白他的能力是什么。 【我真该死】：@两只烤鸭往北走，说来听听？ 【两只烤鸭往北走】：@我真该死，说不清楚，你们在吗？见面聊。 【乐子人】：@两只烤鸭往北走，我在紧急待命。 【我真该死】：@两只烤鸭往北走，+1 3L 【神秘人】：我运气比你好，刚降临不到一小时，连个大活人都没见着，就被拽回来了。 【两只烤鸭往北走】：@神秘人，【emm】 【杠精本精】：@神秘人，我都想调回你们新项目部了，比我们轻松多了。 【神秘人】：@杠精本精，回来呗，不就是被母爱追杀嘛。 【杠精本精】：@神秘人，【衰】 【我真该死】：@杠精本精，回来吧，我用父爱保护你【偷笑】 【杠精本精】：@我真该死，滚！ 后面没有了，乔木没有任何犹豫，收藏贴子后立刻退回论坛首页，一眼瞥去，屏幕中没看到任何有嫌疑的贴子。 他没有往下翻，而是果断在搜索栏中输入“未知项目”，快速下翻，发现都是调查员在询问啥是未知项目的贴子，没有异常。 他立刻上翻，将搜索词换为“平行宇宙调查员”，这一次，搜索结果只有两页，其中第一个就是他刚才看到的贴子，下面则是另一个贴子的内容。 《聊一聊：假如未知项目是平行宇宙类的，你最希望遇到哪位调查员？》 他点进去才发现，发帖时间是五年前，五年来积攒的回复，也只有可怜的一页。 1L 【空间之主】：自适应，要弱化版的。 【海绵宝宝】：@空间之主，【笑哭】不虐菜就报不了仇，你笑死我算啦 【李白斩鸡】：@空间之主，算我一个，一起虐菜【笑哭】 【猫喵猫】：@空间之主，你。 【我比纸巾还能扯】：@猫喵猫，别挖坟啊。 【酷泡泡】：@猫喵猫，我好像知道了什么！这位前辈是谁啊？ 【我比纸巾还能扯】：@酷泡泡，别挖坟！！！ 乔木只用了不到一秒，一眼就瞟完了屏幕上的所有内容，正要往下翻，手机就卡住了。 他随手划动了几下，页面却自动刷新了。 然后，所有贴子都消失了。 屏幕上只剩下一串巨大的省略号，下面则是一行小字：“论坛维护中”。 看着那串省略号，乔木久久回不过神。 显然，论坛贴子的屏蔽工作，平日里也是智脑负责的，公司把这事儿给忘了。 大概领导们不怎么泡论坛。 平行宇宙……交汇点？ 别的世界……调查员？ 他的心脏难以遏制地剧烈跳动。 不是因为自己窥探到了更进一步的秘密，自己之前的推测得到了一定的印证。 而是……他似乎真的找到回家的路了！ 只要能证明他的故乡，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平行宇宙，那么，成为p10，获得进入那些“平行宇宙交汇点”的资格…… 他是不是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乔木回过神，摇了摇头：“好像是出大事了。” 他把这次波及整个行业的突发事件大致跟对方讲了一下。 “活该！”没想到观月却一脸幸灾乐祸，甚至有种“看见你倒霉我就放心了”的畅快感。 “至于这么大的仇怨吗？”他吐槽了一句，察觉到对方不善的神色，乖乖闭嘴。 他随后想了想，又要将自己在论坛中看到的内容说出来。 有秘密大家要一起分享才是。 但刚一张口，后脖子处，就涌起强烈的酥麻感。 他立刻乖乖闭嘴。 “怎么了？”观月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心道。 他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后脖子，对方也露出了然的神色。 但他立刻又想到一个自己之前忽略的问题：“你们也是植入脑干芯片吗？” 出乎他的意料，观月却摇头否认：“怎么可能？大部分机构的员工都无法接受这种方式的。我们是用魔法契约。” “魔法契约？” “是一本魔导书，前面写了我们需要遵守的保密义务，在后面的空白页签字就行。泄密的话，会语言或文字混乱，”她说着，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不过只有劝银、川崎和理研使用这种方法，因为只有这三家有那个道具。其余八家用什么方法，我没问过。” 日本的调查机构原来这么松散的吗？ 但这不是乔木关心的。 他在意的是脑干芯片的激活。 过去几个月，他已经和观月聊过不少公司和行业的事情了，但脑干芯片从来没有激活过。这次却不同。 这意味着，脑干芯片在准确地工作。在芯片的判定中，它承认观月的调查员身份，但认为她无权了解高阶调查员才能接触的情报。 “这难道不应该吗？”对方疑惑反问。 “可它是如何判定的？”乔木问道，“一枚芯片，怎么知道我面前的人是谁？” 如果双方都用了脑干芯片，可以认为是两枚芯片之间有某种相互认证的手段。 但一个是芯片，一个是魔法契约，要如何相互识别？ 听到他的疑问，观月也是一脸茫然：“那是怎么回事？” “稍等！”乔木想到什么，解锁手机，进入规章制度选项卡，将《员工手册》和《保密协议》下载下来，开始快速阅读。 观月最初也凑上来一起看，但很快就头昏脑涨，失去了兴趣。干脆坐到他对面，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双臂垫着下巴，看着他发呆。 十多分钟后，乔木才吐了口气：“果然。” “怎么了？”对方立刻来了精神，起身追问。 “按照上面的说法，脑干芯片会在我试图泄密时被激活，释放电流警告，警告无效后直接干扰我的神经中枢。同时向公司发送我的实时位置，帮助风控部对我进行回收。” 整体上，和他刚入职时，米一对他讲过的基本一致。 “有什么问题吗？”对方奇怪，“很正常吧。” “这段话当然没问题，”他笑了，“有问题的是故意没说的那部分。” “例如，在我试图泄密时，芯片为什么是‘被激活’？如果之前它都处于未激活状态，要如何运作，如何监控我的大脑和神经，判定我是否想要泄密？” “是这样吗？”对方有些迷惑。 “像是咬文嚼字，对吧？”乔木替她说，“但这么一大堆文件和条款，不就是为了咬文嚼字吗？如果不想咬文嚼字，这些东西最多几页就能写下了。我相信这份文件就是由大量专业人士谨慎编写、措辞严谨的，而不是我在故意挑刺。” 对方想了想，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 “看这几个条款，其实都只说了芯片会阻止我们泄密，从没说过芯片会监控并检测我们是否泄密。后面这条，完全是我们自己想当然。” “就是说，”女孩恍然，“其实监控我们……你们是否泄密的，并不是芯片，而是别的东西？” “不仅我们，也包括你们，”他指着对方，“监控你们是否泄密的，也不是那份魔法契约。那份契约，应该只是用来阻止和惩罚泄密行为的。” “那是谁在监控？”对方迷糊了，“我们也没搞过别的东西了啊。难道是趁我们执行项目，偷偷植入体内的什么东西？” “不可能，”他否认，“没那个必要。” 刚才思考的过程中，他心里已经隐约有答案了：“你说有什么东西，是八大调查机构通用的？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你我明明使用截然不同的防泄密机制，却可以相互识别。” “智脑！”观月脱口而出，但马上又迷糊了，“可智脑要怎么实时监控咱们？” “这个问题我也没想通。”乔木摇头。 肯定不是偷偷在他们体内再植入个东西，那是脱了裤子放屁。 他想到这个答案时，第一反应是智脑会黑入周围的一切电子产品。监控、手机、电视、汽车，等等。 但项目中呢？他曾经在项目中和汪文中交谈时，被警告过，因为他试图提及执行机构通过伪造大型事故来灭口的秘密。 智脑难不成还会入侵项目世界的所有电子产品？ 它连调查员都警察跟丢，还得靠资讯部补充情报，会那么勤快？而且，非当代社会的项目世界怎么办？ 等等！ 乔木脑中灵光一闪，随后，他忍不住哑然失笑。 “怎么了？”观月连忙问，“你想到了？”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问道：“智脑要怎么监控项目中的调查员？” “我怎么知……”对方卡住了，哑然地看着他，随后也笑了，“还真是灯下黑啊。” 虽然不知道具体方法。智脑要如何在项目世界监控调查员，那就如何在现实世界监控，不就可以了？ 衔尾蛇曾经跟他说过，智脑要进入项目世界是有代价的，会遭到项目世界的排斥。所以不能久待，要待一会儿就撤，对调查员的监控是有空白的。 这就是资讯部用雨燕币吸引调查员交代遗漏情报的根源所在。 但这里是现实世界，肯定不存在这种限制，只要能源和算力足够，肯定是想怎么盯就怎么盯。 “会不会有些多余？”女孩思索着问道，“智脑监控，却让芯片和魔法契约惩罚，再让人类回收……太复杂了吧？” “确实复杂，但却不得不如此，”乔木想了想，就想到了答案，“你见过智脑惩罚、伤害调查员吗？” 观月想了想，恍然地摇头。 智脑也许是无法伤害调查员，也许是被禁止伤害调查员，乃至所有人类——它毕竟是人工智能。 但人类又没有它那种级别的监控能力。所以，只能是委托智脑监控，然后由人类自己来执行惩罚。 唯一的例外，就是当智脑在一定情况下，有权利切断项目中调查员与现实中身体的连接，导致现实中的身体多器官急性衰竭而亡。 这应该是没有办法，毕竟智脑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唯一通道，执行机构绕不开它。 “哎，”观月又想到什么，“不是说智脑故障了吗？” “是故障，不是瘫痪，”乔木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它应该还保留有一定功能的，像保密这种功能，一定是最核心的，最需要维持的。为了维持这种核心功能，其他功能就要暂停。” 说完，他目光炯炯地看向观月：“你知道咱们的推测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对方茫然地挠了挠脸。 “意味着，智脑从头到尾，都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的下落，知道你的一举一动！” 此话一出口，观月的脸蛋霎时变得惨白。 “别害怕，你没有危险！”乔木连忙解释，“如果智脑要抓你，你根本到不了我这里，不是吗？” 女孩想了一会儿，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但它为什么不交出我的信息？” 乔木指了指自己后脖子：“我知道一些事情，但没法告诉你。可以让你知道的就是，智脑并不是绝对听从人类指令的。” 对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这么厉害吗？” 她显然不关注科幻题材，对这句话背后蕴藏的涵义，没什么认知。 “既然智脑一开始没把你交出去，理论上，现在、往后，它都不会掺和你的事情，”乔木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更安全了？” 他笑了：“意味着，你能够换一个身份，继续执行项目！” 第529章 530.如此募捐 乔木找的几位抖咖财经大v，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无需任何额外素材，团队照着乔木提供的视频和基础互联网资料，写好文本；美女主播换好衣服化好妆，对着手机的提词器直接声色并茂地念出来；然后团队再完成剪辑。 一条一分钟的财经视频，就这么诞生了。 速度快的话，一天能发布三四条视频。 倒不是他不舍得找那些更高质量的财经大v，而是因为对内容质量没什么需求，就一点需求：制作速度够快，顺便兼顾关注度。 这方面，美女财经博主有着天然的优势。 29号乔木执行完项目，捐款通道被锁；30号孔敬东就在商业论坛发表演讲；当天下午他就以极高的效率找了四位美女财经主播。 最快的蒹佳人团队，31号晚饭前就把视频发布出来了。剩下三家也都在6月1日儿童节当天，发布了各自的视频。 四条视频，一条的关注点在夸赞东北企业家的责任心与担当，一条的关注点在慈善机构如何帮助企业发挥责任心，其他两条则都聚焦在慈善机构这些年暴露的自身的不足与丑闻上。 四位美女大v抛砖引玉后，观月找的那些黑产人员也迅速跟进。 他们的人，以个人用户的身份，开始发布一系列或干货分析、或个人见闻、或发泄情绪的视频。 基本都是坐在哪或走在哪的时候，拿着手机直接用前置摄像头怼脸拍摄，视频质量很低，但数量很多。 而且这些账号都是他们精心“养”起来的，不会发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台记录非常干净，买推广的效果也很好。 数量足够多时，也会形成一定的声势。 抖咖的话题关注度起来后，微记和致知也迅速跟进。 先是相关话题和问题的建立，紧接着是一个个伪装成活跃用户的账号，从各种角度发表观点，再安排更多的账号点赞、转发、评论、收藏，迅速推高话题热度，吸引真正高质量的观点。 无论抖咖、微记还是致知，都以九贬一褒的形式，打一开始就奠定了话题的舆论基调。 一些试图维护慈善总会与大众爱心的观点，全都被迅速踩下去；只保留少数分享亲身经历的答案。 因为众所周知，亲身经历，往往也是个例。这类答案更容易调动观众的情绪，但长远的影响力远不如干货分析。 只要几条高赞评论，就可以将他们调动起来的情绪，轻易扑灭。 情绪，在互联网时代，是最不值钱、最容易被玩弄的。 短短几天，舆论声浪就迅速成型，直接惊动了当事方。 于是，6月5日星期一，刚一上班，大众爱心网的领导，就做出了在他们看来正确的应对措施：联系各个平台，撤热搜、压热度。 这一举动，成功激怒了绝大多数原本因为没有具体事件调动情绪，而选择冷眼旁观的中立吃瓜群众。 在一系列账号的运作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场，发表自己的观点。 热搜确实没了，但话题也开始出圈，在吃瓜群众无意与互联网自媒体有意的推动下，开始向其他平台扩散。 但大众爱心的领导却非常满意。 热搜没了，热度降低了；且他们举报后，平台算法也自动不再向他们推荐相关话题。 在他们看来，就是事态彻底平息了。一场危机，在他们的及时应对之下，消弭于无形。 更加年轻，更热衷于网络活动的基层员工，依然能接触到大量相关话题，依然能看到被强压的热度之下的暗潮汹涌。 但是，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天塌下来，也是领导去死。 6号一早，前一天还让领导如临大敌的大危机，短短半天时间，就消隐无踪。此时此刻，仿佛无人记得了。 巩离坐在工位上，懒洋洋地刷着美丽生活，学习如何鉴定古驰包的真伪。 不是因为她担心自己会买到A货，而是因为她打算买A货。 买到的自然越真越好。 “小巩，过来一下。”主任的声音传来，她连忙关掉手机，起身快步过去。 “主任，什么事？”乖巧的笑容、甜美的嗓音，这是她讨主任欢心的不二法门。 主任带着她往外走：“来了两个人，说是想要募捐，你去接待一下。” 巩离眼前一亮：现在和前些年不同，都是网上提交资料了，她们几乎没什么机会亲自接待顾客。 很多老员工至今还在怀念十多年前，那个时候很多人都是上门求助的。他们接待了，谈成了，自然算他们的业绩。提成相当丰厚。 但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了，一切都在阳光下，美好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 她在这儿待了两年多了，亲自接待的机会屈指可数，没想到今天又碰见了。 “谢谢主任。”她开心地摇着四十多岁老男人的胳膊，笑靥如花。 主任的脸上，满是受用的表情。 一进小会议室，她立刻打量起房间中的两个男人。 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看着有些拘谨。 还有一个三十多岁中年人，一脸精明。都说相由心生，这位一看就不是善茬。 她还没推门呢，对方的视线，已经隔着玻璃幕门，在她的包臀裙上打转了。 她心中一喜：做这种买卖，最喜欢精明的人。 “你们聊着，我外面约了个人，得先过去。”主任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就离开了。 两名男性是叔侄，都姓钱。 ‘姓钱？好兆头！’巩离心想着，开始询问起对方的情况。 小钱的父亲、老钱的哥哥，被查出渐冻症。 这病过去一直是绝症，而且是最熬人的那种，某种程度上比植物人还折磨，因为患者是清醒的。 前年欧盟药品管理局批准上市了一款特效药，早期开始服用的话，辅以支持疗法，能够极大延缓病情的发展；理论上甚至有可能直到患者正常去世，还能维持独立生活的能力。 但这款药品未纳入医保，国内甚至都没有引进，只能托人从国外代购。算下来一年要一百多万，还是终生服药，根本不是一般家庭能够负担的。所以他们就想到求助慈善机构。 “请问咱们的筹款目标是多少呢？”巩离打开笔记本，手握笔准备进行记录。 叔侄俩对视一眼，叔叔试探着问：“肯定是越多越好，毕竟一辈子都得吃。您看能不能不设目标？” 巩离摇头：“这个不行，肯定要有一个目标金额才行。” 见两人面露失望，她才笑着说：“不过你们这个情况确实特殊，我们这边可以酌情考虑，看看能否进行多次募捐。” 老钱一听，连忙感谢。 “您能说一下家人的经济状况吗？” “他刚毕业，一个月才六千块钱，光房租就要四千，还得家里贴补。他们家他爸是跑冷链的，一个月……” 见老钱犹豫着，眼珠子开始滴溜溜地转，巩离忙说：“叔叔，您得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帮不了您。您放心，咱们的谈话绝不会泄露出去的。” 老钱又想了想，直到旁边的小钱拽了拽他的衣服，他才下定决心：“他爸是跑冷链的，一个月好了挣个两万，不好就是一万多。不过现在查出这病，他得做那个什么治疗，收入肯定要少不少。 “他妈给人做保姆，一个月七八千吧。不过经常没活，没活的时候就一毛钱落不着。最后算下来其实也赚不了几个钱。治病也根本不够用。” 巩离一边记录，一边问：“还有别的亲戚朋友吗？比如小钱先生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以及父母的兄弟姐妹？” “老人的话，我父母早没了，他……”老钱回头看小钱。 “姥姥还在，退休金四千。有一个舅舅和一个姨……” “行了，别说了，”老钱直接打断，“反正都是工薪阶层，挣不了几个钱，也帮不上忙。” “他爸这边就我们哥俩。我这还给我儿子背着房贷呢，根本掏不出钱来。” 巩离心中已经有了谱了：这家人的条件太好了，根本达不到募捐标准。 她有心直接拒掉，却又有些舍不得。毕竟这是事业单位，工资本就不高，外快机会宝贵…… 似乎是看出她的犹豫，老钱立刻说道：“美女，我们真的掏不出钱来，绝不是来骗钱的。你不能因为我们看着条件不错就见死不救吧？ “那赚一千的人缺十万就是可怜，我们赚一万的人缺一亿就活该了？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他说着，故意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美女，你得帮帮我们。我们肯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巩离看着对方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搓动，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前辈的话也浮现在耳边：‘这行想要赚钱，一定要找聪明人。千万别找那些真正可怜的老实人，不仅赚不到钱，最后还得害死你。’ 万一成了，就能买真古驰了……干了！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温柔的笑：“您别急，我没说不忙您，我得先了解具体情况。” 叔侄俩闻言大喜。 “您刚才说叔叔是跑货运的，那车？” “挂在公司名下的，没写他的名字。” “房产有几套？有其他车辆或资产吗？” “就一套，使用面积九十五的老房子。这还没来得及给他买房呢。没有车，也没别的值钱东西了。” “存款呢？” 老钱愣了一下，又回头看大侄子。 “有……有一些……”小钱磕磕绊绊的，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是打算给我买房子的……” “哎呀，那才多少呀！”老钱一听，一拍大腿，说道，“别听他的，美女，他们家没钱！那是他姥姥的棺材本，不是他们的！” 巩离笑了笑，没发表观点。 问清家庭条件后，她又问：“叔叔的资料带来了吗？身份证、户口本、诊断证明、银行卡。” “诊断证明带了，”老钱从小钱手下抽过文件袋，递给她，“其他都没带。我们没想着今天能办成……” “没关系的，那些回去拍照发给我就行。”巩离抽出诊断证明看了看，上面写的病征是【肌萎缩侧索硬化】。 “我需要拍个照。”得到同意后，她用手机拍下了所有现有资料，才将文件袋还回去。 “我得跟您说一下，”现在才正式步入正题，“您这个家庭情况，是开不了低保或财产证明的。虽然这些资料并不是必需的，但没有的话，恐怕募捐不会顺利，大概率募不到多少钱。” “啊……”小钱一脸失望，“那怎么办啊？” 老钱却不急，陪笑道：“美女，你给想想办法，好不好？这是为了治病救人，咱什么都好说！” 巩离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喜悦。 “贫困证明和负债文件我都能帮您解决，不过这个按规矩，我们是要收取手续费的，每个按募得款项的5%收取。” “那就得……10%了啊？有点高啊……” “因为这个是要承担法律风险的，你们要是不愿意的话……” “愿意！愿意！就10%！” “我们网站还要再抽10%的管理费。” “啊……” “这是规矩，法律规定的，哪都一样。国外更贵，得百分之四五十。” “哦，那行吧。” “房产证我解决不了，你们最好能尽快把房子改成别人的名字。你们家可以弄一套三四十平的老破小。 “你们需要残疾证、见义勇为证明吗？” “这些是……” “能证明叔叔阿姨都是可怜人、好人，有助于筹款。” “那这个费用……” “最好是叔叔阿姨都有类似的东西，不过这些也是按份收费的……嗯，这样吧，我做主，给你们一个打包价，这两样一共收你们……8%吧。” “行，那就8%，谢谢你了啊，美女。” “没事儿，这是我该做的。还有募款的说明文章、视频，这些你们自己能做吗？做不好的话……” “美女，您就给个价，都给我们弄了吧！我们哪懂这个呀？” “那800-1200字的文章，和后续感谢募捐的文案，给你们全包了，算5%。 “视频和照片的话，募捐期间的所有视频，我们有专业的制作团队，算10%。 “还有社交账号运营，也是5%。平时能多和捐赠者进行良性互动，是非常有利于募捐的行为。 “收据发票这些，这些必须有，你们搞得来吗？行吧，这些给你们算3%。但我得说明白，如果涉及伪造的话，得另外收费。 “还有宣传推广。你们这个发出来不见得有人看，但我们有渠道，能让更多人看到你们的情况。这个分好几个档次，最高档的要20%，最低档的是1%。” “美女，您直接给选一个吧，我们是真不明白……” “那行，你们这个募捐额度应该设得大一些，而且可能需要反复多次募捐，我个人建议选择15%的。” 巩离放下笔，松了口气：“基本就是这些了。这钱都是你们提现的时候，从里面直接扣除。不会让你们垫的。” “这……”小钱掰着指头算了算，满脸不虞，“这都66%了，我们最后只能落着34%？” 巩离心中冷笑：“这都是明码标价。您要是什么资料都有，什么都能自己做，或者说不需要，就是直接上去募，那我们就收10%管理费，别的分文不取。” “别别别别别，”老钱连忙劝说，狠狠剜了侄子一眼，“美女，消消气，消消气。” 巩离却低着头不说话了。 老钱又劝了半天，她才委屈道：“我们这每天为了别人辛苦，钱一分也不进自己的口袋，到头来还要被别人误解……” “没人误解！没人误解！”老钱忙说，“我们都懂……” 他眼珠子一转：“您确实辛苦了，我也不能让您白辛苦！这样吧，不是还有34%吗？那4%，算您的辛苦费，我们凑个整，留30%！” 巩离的哭腔瞬间消失。 老钱心下了然，也不等巩离表态，就直接一拍桌子：“就这么说定了！您千万别拒绝！不然我们心里有愧，这钱也不敢拿！” 巩离叹了口气，佯作为难：“那行吧。你们尽快把叔叔的资料都带过来。还有我刚才交代你们的事儿，尤其是房产，一定要尽快办妥。” 她认真叮嘱：“现在网友就对房子敏感，查你们肯定都是先从房子查起。你们一定要重视起来！” 双方又聊了几句，叔侄俩就起身告辞了。 巩离将他们送到电梯口，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就听见老钱训斥小钱的声音：“你懂个球！你管他们拿多少呢，这30%是不是咱们白落？你不让他们赚，别说30%了，30咱们都……” 后面就听不到了。 不过巩离还是狠狠伸了个懒腰，露出了满足的笑。 果然，和聪明人一起，才是最好赚的。 正要回去，“叮”的一声，另一台电梯打开了，走出来的，正是主任。 “搞定了？”主任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待注意到她一脸遮掩不住的喜色，才笑着问道。 “嗯，谈下来50%！”巩离过去搀住对方的胳膊，“没辜负您的厚望吧？！” “行，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主任哈哈大笑，“以前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看以后整片天都得是你们的！” “什么妇女？把人家都说老了。”巩离娇嗔。 主任连忙纠正：“女神！女神！” “那这50%，我能拿多少啊？”巩离娇滴滴地问。 主任想了想，正要开口，她立刻晃动对方的胳膊，“主任~人家都工作两年了，连个好包都没有~” 主任眼球一转，调笑道：“那你要是有了包，打算怎么感谢我呀？” “主~任~” “好好好！”主任哈哈大笑，“给你8%，没亏待你吧？！” “谢谢主任~” 第530章 531.失心疯了 巩离已经连续两天失眠了，不是因为坏事，而是因为好事。 因为渐冻症实在罕见，而且报道出来确实很具冲击力，昨天总会的领导决定，要把这个项目作为形象展示进行重点宣传。 这个项目不仅将得到充分的网络推广资源，还将登上电视台。她本人形象不错，到时候很有可能登上电视。 这些她倒不是很在意。最关键的是，这个项目的募捐额被总会定为500万。 主任许诺给她八个点，再加上她自己截下的二十个点，等于一旦募捐成功，她能直接拿到140万！ 要知道，她现在一个月工资才七千。 140万，相当于她不吃不喝干16年！ 只是想着这个数字，她就激动得直撕咬被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睡不着的她，干脆直接起来，洗了个澡，然后开始认认真真化妆。 两天不睡，黑眼圈重得几乎遮不住，她平日里又喜欢无痕妆，显得自己清纯。现在想要遮住黑眼圈，可得下一番功夫。 正对着镜子化妆，飞信提示音就响起。一开始她没在意，但之后又是一连串提示音，很短促，仿佛对面有急事。 她怕是领导，就放下眼影，拿起手机，结果一看，发信人备注名是【备4孙梦辉-程序员26000】。 是技术支持部的孙工。 她有些不爽地进入飞信，就看到对方发给他的抖咖链接。 “快看这个，好像是你！” “宝儿，醒了吗？” “你看看这里面是不是你，看看怎么办！” “我帮你举报了，用处不大，你得赶紧找领导！” 巩离心中一跳，长按复制链接，退出飞信，打开抖咖，直接转入链接短视频。 视频开始的视角很奇怪，像是直接把手机横过来放在桌子上拍的，但镜头不是手机那种，而是狭窄的圆形镜头。 她从小看电视，知道这个镜头代表的是记者暗访专用的微型摄像机。 “一会儿你不要擅自说话，我给你使眼色，你再顺着往下说，听见没？” “知道了，你专业，我听你的。” 画外音有些沉闷，像是麦克风外面包裹着什么东西。 镜头晃动了几秒，对准了一处空位子。 然后是剪辑跳跃，很快又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这是我们网站的审核员小巩，我让她来……” 巩离的脑子，嗡一声炸开了。 虽然很模糊，但那就是主任的声音和语气！那句话，正是主任前天说的！ 她瞬间就明白过来了，那两个姓钱的，根本不是来募捐的，是暗访的记者！ 她呆呆看着屏幕，操控镜头的人手法很好，从她坐下后，镜头就一直对着她，将她的鼻子以下、桌面以上的部位全部拍了进去，但没有拍到全脸。 然而，她胸前别着的铭牌，从头到尾都被拍了个一清二楚！ “贫困证明……残疾证、见义勇为证明……弄一套三四十平的老破小……专业的制作团队……伪造的话……还有宣传推广……那行吧……” 她一句也没听进去，目光僵硬地看着视频右侧。 八千赞，五千评论。 她精神一振：视频还没传播开！还有机会！ 顾不上考虑现在是几点，她手忙脚乱地退出抖咖，拨通了主任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巩离火急火燎地冲进单位，低着头不去看其他同事的目光，直奔主任办公室。 一路上她不停地刷着抖咖，那条视频不仅没被下架，数据反而开始爆炸式增长。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屏蔽！都是干什么吃的？！ 我，我倒霉了，你们能好过吗？！ 她心中狰狞地咆哮着。 肯定是主任，一直想睡她，她一直没答应，就这么吊着对方。现在这是看到机会了？打算拿这件事要挟她？！ 还有孙梦辉，那条舔狗！送个礼物都抠抠搜搜的几百块钱垃圾货，当众送花都没过一千，就这，还想追她？现在这是看到邀功的机会了，想等事情闹大了，再英雄救美？！ 还有那个酒吧认识的姓邝的，玩儿的时候各种装逼说自己是抖咖的小领导，结果连个视频都删不掉！这是周末约她出去她没答应，所以故意报复她吗？！ 还有那两个姓钱的忘八蛋！打她进会议室，眼神就黏在她身上了，打的什么主意，当她看不出来？！给他们打电话，竟然还说什么让她好自为之！ 不就是怕她录音，不敢答应吗？！ 还有…… 心中满腔怒火的她，连门都不敲，就直接推开了主任的门。 “主任！那视频怎么还在啊？！”声音再也没了之前的娇柔，反而尽是瘆人的嘶厉。 话出口了，她才注意到，房间里不止主任，还有好几个人。 主任也没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后，而是弓着腰站在房间中央，对着沙发那边。 “出去！” 主任也没了往昔的温柔，回头厉声呵斥。 她立刻狼狈地往后退。 “等等，”沙发上一个五十多岁、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叫住她，“她就是巩离？” “是，是的，就是她犯的错！”主任恶狠狠地看向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 巩离骇然地后退了一步。 “算了，”中年男人见状摇头，也没打算再说什么，直接对主任叮嘱，“你就记住，不要否认，这个事情否认没有用。” “就要咬死了这是员工个人行为，那些所谓增值服务我们从未提供过，都是她私自找外人做的。我们除了10%服务费，一向分文不取。 “其次，直接说这很可能是内外勾结，抹黑咱们的慈善事业，然后报警。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他们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调查结果的。 “另外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有记者证吗？有采访权吗？有采编权吗？这些也都是疑点……” “是是是。”主任点头哈腰，一一记下。 “行了，多余的我就不说了，这边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好，别再惹出乱子了。” 说着，中年男人起身就要往外走，其他两人见状也起身跟上。 “主任……”巩离听到刚才的话，已经吓傻了，哀求了一声，却发现对方完全不搭理她。 就在中年男人经过她身边时，她终于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跪倒在地，一把拽住对方的裤腿。 “书记！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啊！”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头紧蹙。 那两人连忙上来拽她。 她死死抱住对方的腿，继续哀求：“求求你，我不想坐牢！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做什么都行？”男人止住那两人，似笑非笑地问道。 巩离闻言大喜，连忙点头：“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不坐牢，什么都行！” “行，我知道了。这几天你先放个假，避避风头。” 听到这话，巩离喜上眉梢，自然也没看到，对方扭头朝主任使了个眼色，后者了然地点了点头。 送书记一行离开后，主任回到办公室中，看着屋里还没离开、整张脸都哭花了的巩离，此刻心中哪还有丝毫欲望？ 只有愤怒与厌烦。 这种蠢货女人，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第一次见面，话能说那么明白吗？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回去吧，”他无视对方哀求的眼神，坐回办公桌后，冷漠说道，“放个假，好好休息几天。这几天避着点儿人，别被人认出来，也别让媒体找上门。” 他想了想，又道：“一会儿直接去弄个新手机号，把号码发给我。旧号暂时就别用了。” “主任……”巩离还是祈求着，想要个准话。 主任突然就爆发了：“该说的书记都说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这事儿是我能决定的吗？！” 巩离还从未见过主任发脾气，立刻瑟缩着不敢说话了。 主任见她这副模样，也有些意兴阑珊：“回去吧，啊。别胡思乱想。” 巩离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如行尸走肉一般，踉跄着转身出了门。 从外面关门的时候，她偷偷瞥了一眼对方，心中咆哮：老畜生，你会遭报应的！ …… 巩离的愿望很快就达成了。 9号一早，当她还在绝望而徒劳地四处求人时，接到了同事发来的链接。 以为是事态后续发展的她，恐惧却迫不及待地打开链接，是视频网站的长视频。 映入眼帘的，就是主任那张满是笑意的可憎脸庞。 视频一开始，她就认了出来，背景正是单位楼下的咖啡厅。 这次不再是偷拍，而是正大光明地镜头怼脸。悠扬的音乐中，主任正一脸得意地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或者说是对着镜头后面的人。 “冯先生，根据《慈善法》，贵国公募慈善机构的年度管理费最高10%。而西方同行的管理费普遍高于20%，甚至近两成的机构管理费超过50%。请问贵国慈善机构是如何确保正常运行和工作效率的？” 画外音是女声，而且很晦涩。 巩离一愣：是外国女人，好像是采访？ 而镜头中的冯主任，时不时会看向镜头后面的人。每次看向对方，表情都会变得柔和，眼神中还满是热情。 他们认识，而且关系亲密……作为同时饲养数条狗的茶艺大师，巩离很自然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在这种情况下，要如何确保员工的长期积极性呢？他们不会因为过低的收入而产生倦怠吗？” 冯主任闻言，哈哈大笑，一脸得意地说道：“切尔西，这你就不懂了。管理费低，可不代表员工收入低。我们的员工，整体收入是相当不错的，否则我们要如何吸引优秀的人才呢？” “能具体说一说，是如何确保员工收入的吗？”镜头晃了晃，应该是那个名为切尔西的女人换了个姿势。 冯主任左右看看，又回头瞅了眼身后，也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很简单。并不是每一笔捐款，都能送到募捐人手中。” “您是在说，挪用捐款吗？”画外音中满是惊讶。 “挪用？不不不，”冯主任连连摆手，笑着摇头，“我们不会做那种事情，每一笔合理的捐赠，我们都会确保它送到募捐人手中。” 他一脸神秘：“但不是每一笔捐赠，都合理。也不是每一笔捐赠，都能送出去。” “能举例说明吗？”画外音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 那充满好奇的语气，似乎极大地调动了冯主任的表达欲。 “比如，你给一位绝症患者捐款，但他没来得及把钱提走，就去世了。” “可这笔钱不该退还给捐赠人吗？” “理论上是这样，但现实中很多捐赠人是不希望这么做的，他们希望能直接将这笔钱用在其他需要帮助的人身上，”冯主任得意道，“为了满足这些捐赠人的需求，我们在捐款通道中设置了一个选项，如果善款未被利用，是否授权大众爱心进行妥善处置，以帮助更多亟须帮助却筹款困难的人士。” “这个选项是默认勾选的，大部分捐赠人也会选择授权。那么，大众爱心就合法获得了这笔钱的分配权。” “但这笔钱也要受10%管理费上限的限制吧？”切尔西好奇道。 “大众爱心只是一个众筹平台，但我们会将这笔钱交给其他更专业的、愿意亲临一线的同行机构。这些同行会和我们的员工合作，合理利用这些善款。我们的员工也能通过更多的劳动，获得更丰厚的报酬。 “此外还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他们注册了募捐，却没有将那笔钱提走，而且留下的联系方式也是无效的。如果我们联系不到对方，在账户中停留达到一年的资金，根据上述条款，我们都会进行更合理的分配。 “毕竟善款就应该流转起来，停在银行账户里的钱，帮不到任何人，对吧？” 冯主任说的每一句话，巩离都早就知晓了。但不知为何，看着对方的表情，听着对方的语气，她就是有种想钻进手机撕了对方的冲动。 “这就是您说的，无法送达的善款，”切尔西恍然，“那不合理的善款呢？” 冯主任表情严肃了一些：“我国有一些特殊的情况，一些不法分子，会利用慈善事业，为他们的犯罪行为进行掩护。这些资金，自然就是不合理的钱。 “我们肯定不会允许这笔钱被犯罪分子利用的，一经发现，一定会第一时间进行冻结。如果对方无法提交有力的证据证明清白，这笔钱就会被直接用于其他慈善工作。” “哦？能举个最近的例子吗？” “最近的例子？”冯主任有些愣住了。 “当然，最近的例子，更有教育与警示意义，不是吗？” 冯主任看着屏幕外，不知看到了什么，表情有些恍惚。他使劲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他想了想，眼前一亮：“我们上周刚刚就冻结了一个募捐页面，涉及款项高达数百万。这个募捐的，大概率就是被电信诈骗利用了。” “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犯罪分子伪装成可怜的一家三口，父母患有绝症，孩子才三岁，很需要钱。任谁看到都会心软，对吧？” “确实如此，可据我所知，大众爱心是有严格的前置审核的，对吧？” 冯主任点头：“当然，所以，那一家人的情况肯定是真的。但他们被犯罪分子利用了，甚至他们本身就是犯罪集团的成员。” “这是如何确定的呢？” “资金规律，”冯主任想了想，“那个募捐通道已经过审半年多了，之前一直无人关注，直到最近，不到一个月内，多则十万，少则数百的资金大量涌入，总规模达到数百万……” 切尔西插嘴：“会不会是因为某地媒体的宣传呢？” 冯主任得意道：“这个我们当然有考虑，但资金的来源遍布全国各地，你懂的吧？”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从这一点来看，这就是电信诈骗分子在转移资金。只需要10%的手续费，就能让赃款变成善款。这也是我们努力打击的对象。” “原来如此，”切尔西用恍然的语气说道，“那您有和募捐者联系过吗？比如查清楚他们是犯罪分子，还是被人利用的无辜者。” 冯主任愣了愣，表情有些僵硬。 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笑着摇头：“切尔西，我们只是募捐平台，没有能力去做这方面的工作。” “那寻求当地政府呢？”切尔西不依不饶，“按照你们的宣传，平台与全国各地的部门机构都有合作吧？” 冯主任的表情不太好看了，不耐烦地说：“切尔西，我答应帮你的忙，但这个不行。” 镜头外的女人立刻反应过来：“当然，你说得对，冯。咱们的采访到此为止，感谢你的帮助。” 镜头晃动，冯主任握住伸过来的手，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没什么，咱们的关系，这点小忙，说什么谢呀！” 松开手后，他还谨慎道：“你答应过我的，我说的东西肯定不能透露给别人。” “当然，”女声坚定道，“这段采访只会成为我的论文参考素材。我发誓，除了我，没有人能看到它。” 视频结束了，巩离却一直回不过神来。 主任……被下降头了？ 他怎么敢这么大大咧咧对着镜头说那些话？！ 他失心疯了吧！ 不可思议的情绪下，她还感受到了强烈的亢奋。 老王八蛋，你也有今天！ 活该！ 第531章 532.专题 内部论坛维护两天后再次开放了。 大家全都很兴奋地试图交流他们在那短短的一分钟里，都看到了哪些“不给看”的内容。 但所有交流都落空了。 显然，智脑的智商恢复了一些。 但智脑不是万能的，可以肯定，大量零散的信息，已经，并依旧在员工的一个个小群里传播。 幸运的是，受脑干芯片的限制，他们不可能对外泄密。 不过大家对“再次越狱”的尝试，持续没多久，注意力就又被转移了。 “笑死老子了，老子竟然在一家电诈公司工作了六年，还被诈了一千块钱！谁能信？” “哈哈哈，我也被诈了五百！垃圾公司，自家员工都不放过。” “我工作两年，一笔钱都没骗到，不会被灭口吧？【惊恐】” “不会，但你会被卖给别家公司。【再见】” “神特么做电诈的央企，奉旨电诈【憨笑】” “各位，这和公司无关，请大家不要误伤！【严肃】毕竟钱不是公司的，是咱们自己捐的。所以，公司是好公司，咱们才是诈骗犯。【耶】” “哈哈哈哈电诈团伙卧底央企！不行了，笑不活了！” “话说，我前后捐了两万呢，公司管不管啊？不管我自己报警了啊，这算不算泄密？” “人家十万二十万的大神还没发话呢，你急什么？” “本诈骗犯后半个月就靠泡面活着了，你说我急什么？！” “哈哈最惨诈骗犯，你还不如去募捐呢。” “募了，这不被说成诈骗了吗？” “卧槽！圆回来了！xswL【笑哭】” “别指望公司了，领导都快疯了。这几天高会大楼的灯就没灭过。好多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神，都跑来和我们一起吃食堂了。” “求照片！” “谁敢拍？自己来总部看呗，还能蹭饭。” “报警估计没用，建议直接曝光。” “咋曝光？找媒体？” “？？？你是地球人吗？哪个项目偷渡来的？3202年了，不会发抖咖？” 新起点的员工们，终于爆发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搞事情热情。 当天下午，微记、抖咖、致知、美丽生活等平台上，就出现了大量控诉大众爱心的文字或视频内容。 所有内容都指向大众爱心冯主任自爆视频中的“电诈家庭”。 央企员工内部打赌，自发筹集善款数百万，却被大众爱心私吞。这种新闻，放在任何时代，都是核爆级别的。 任何媒体，都不会放过。 谁的面子，都不好使了。 当天晚上，相关话题几乎登上了整个互联网所有平台的热搜、首页、热点推荐与推送。 当成百上千来自同一家央企的员工，在视频与图文中贴出自己少则几百，多则几十万的捐款记录后，大众爱心联络的危机公关公司，开始很有自知之明地主动结束行动。 他们就是干这行的，自然很清楚，除非有更高层次的意志，否则这件事已经不可扭转了。 但更高层次的意志真的会出面吗？ 也许还有一小撮人幻想着会，甚至竭力想要促成。但他们的一切幻想和努力，注定是一场泡影。 当整个事件和“新起点”三个字联系在一起，而在两个词后面，又追加一个“员工集体自发行为”的后缀时，就注定这件事不会再出现任何杂音了。 12号周一一早，有关部门就发布公告，正式组建联合调查组与审计工作组，进驻大众爱心网；正式开除慈善总会网络众筹中心主任冯成国相关职务，并开展调查；正式开除员工巩离，并交由警方做进一步调查。 当天稍晚时间，慈善总会紧急发布公告，宣布经周末两天加班加点的调查，已查明康健童小燕夫妇的募捐不存在任何问题，并已责令大众爱心网解锁募捐通道。 这份声明立刻招来网友的嘲笑：周末可以加班加点调查走访核实，但公告必须放在周一发，否则就是和《劳动法》过不去。 两份公告，也向所有还在观望局势的传统媒体传达了最终结果。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次慈善总会会溃败得如此之迅速、之利落，这完全有悖于他们以往的认知。但他们也都明白，在此事的报道上，已经一路绿灯，不会有任何阻碍了。 山西本地媒体近水楼台先得月。当天晚上，关于此事的报道，直接上了当晚六点半的省新闻联播。 相关素材、稿件与审核，早就搞定了，就等着时机一到直接发出来了。 毕竟是新起点主任的关系，台里还是很重视的。 大同电视台更是占据天时地利，干脆直接将康健童小燕夫妇的故事，放入中午时长近一小时的《专题》节目中。 收视率直接爆表。 大同电视台还没做网络化，很多地方也根本搜不到这个台。 于是不少网友直接在各个平台开直播间，就是手机怼电视，网络直播电视节目内容。 热度直接爆表。 甚至有大量自媒体人，一边看直播，一边写稿子，直接就打算这边节目一结束，那边立刻发文章，抢头一波的热度。 在塑造基层百姓形象方面，没有任何同行，能比得上我们的电视媒体。 康健童小燕夫妻俩本就善良，否则医院那位主任大夫，也不会冒着被投诉挨处分的风险，替对方向乔木求助了。 电视借助旁白、背景音乐和一系列极度专业的镜头，将他们塑造得更加可怜了。 受害人越可怜，越能反衬反派的可憎，越能调动观众的情绪。这不仅能够给节目组和电视台带来直接的好处，还能为后续报道提供收视基础。 乔木也是在节目中，首次了解了这对夫妇的情况。 两人都无亲无故，迥然一身，而且都是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后就无力进行后续学业，早早步入社会了。 因为未成年，根本别说给上保险的工作了，就是正规的工厂都不愿意招他们，只能打零工挣钱。 两人是租房认识的，地下室，十平米的小空间里挤了八个人，不分男女，也没资格分男女。四张上下铺，女的就在床边拉一道帘子，就算有自己的私密空间了。 记者甚至还找到了那个已经改做超市库房的地下室。狭小的空间、昏暗的灯光、发霉的墙体、坑洼的水泥地面，隔着电视屏幕，都能令人产生窒息的错觉。 两人就是在那里相识、相爱的。 两人的结合，没有任何仪式，只是去领了结婚证，又相互喂了一颗窗口免费提供的糖果，就算完成了婚礼。 康健送快递，闲下来的时候晚上跑外卖凌晨单。童小燕在小饭馆当服务员，之前还洗盘子，后来整条街饭店的盘子，都被一家专业洗盘子公司承包了。她下午就骑着丈夫的电瓶车送外卖。 两人几乎不起火，康健的饭都是她每天从饭店带回去的。 夫妻俩最大的心愿，就是存够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是只有二三十平米的一居室。 但很快，童小燕就怀孕了——你显然不能要求他们有什么避孕观念。 他们并没有将这个孩子视作负担，也没想过“怎么给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这种大事。 在紧张不安与企盼期待中，孩子无惊无险地降世了，是个健康的男孩。 他们给孩子起名康乐，小名乐乐。 普通，却饱含期待。 一年多后，困苦却幸福的生活戛然而止。 是路人将翻车昏迷的康健送到医院的。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等院方和童小燕分别报警，警方确认康健身份，童小燕抱着孩子赶到医院时，康健已经确诊了肝癌。 晴天霹雳没有打垮他们，但手术需要一大笔钱，他们只能选择保守治疗。 然而半年后，童小燕也在一次紧急送医后，查出胃癌。 两人崩溃了，甚至一度想要抱着孩子，结束这一切。 最终拦下他们的，自然不是医院的人，而是孩子的哭闹。 他们不忍心带他走，更不忍心丢下他，只能选择坚强地活下去。 两人的情况，在医院内部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医院为他们减免了一部分费用，还组织了两次募捐，但杯水车薪。 他们没有医保。 康健率先放弃了自己，因为孩子更需要母亲。 他不再去医院，护士最初还问童小燕“你丈夫呢？” 后来也不问了，不敢问，不忍问。 康健的状况越来越差，他整个人迅速消瘦，跟被刷了一层漆一样，黄得吓人。而且精力与力气也急剧衰退。 快递站点老板不忍心开除他，只好留他在快递站，做一些简单的分拣工作和卫生工作。 童小燕的治疗也没有起色，病情恶化得非常快。 医生不希望她放弃，但她很清楚，宝贵的钱，不能花在刀背上。 他们给孩子做了领养登记，但国内的领养市场萎靡混乱，他们又自己通过各种民间组织渠道，想替孩子物色一个好人家。 起码能让他们放心地走。 转机出现在4月20号，这个日期，童小燕记得特别清楚。 她在医院遇到了一位年轻人。对方听说了她的故事，直接自作主张，支付了她的当天的药费，还叮嘱她，让她将大众爱心上的募捐信息好好搞一搞，方便对方替她募捐。 那一瞬间，一束金色的阳光刺破了乌云，她的人生，出现了第三次希望。 虽然明知道对方那句“我会回来要药钱的”是在开玩笑，是为了让她安心，但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守着那张名片。 摄影师的镜头，给到那张名片：90*40的标准尺寸，雪白的铜板纸。正面只有艺术体的“乔木”二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背面则只有一副凹凸版画，一副对比纸张还要白的天使翅膀。画非常精美，栩栩如生，一看就是由专业人士精心绘制，不是广告公司随便找的素材。 “乔木……”记者呢喃着这个她从未听过的名字，又问，“你们之后有任何联系吗？或者你知道他的任何信息吗？” 童小燕迷茫地摇头。 他们当初在大众爱心申请募捐，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小心思，根本没想过能成功。 之后近一年的时间里，也只募到了几十块钱。 他们甚至都没好意思提现。 但自那天开始，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查看大众爱心App上的消息。 丈夫还嘲笑她，觉得她魔怔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众爱心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心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那段时间，她不知多少次，梦到大众爱心上突然有了十万、二十万；或者听到敲门声，一开门，发现那个自称“乔木”的青年，和许多陌生人站在门外，笑着说“我们是送钱来的”。 好几次，醒来后的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她确实魔怔了，她从不掩饰这一点。 他们太需要钱了，救命的钱。 但最终，她还是面对现实了：对方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再说，人家为她支付了数千元的药费，这已经是巨大的恩情了。她怎么能奢求更多？ 所以，当5月23日早晨，她习惯性打开大众爱心App，看到映入眼帘的募捐金额时，甚至认为自己还在睡觉，还没从梦里醒来。 直到丈夫抱着孩子进屋，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又看了她的手机，激动地晃着她的肩膀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才确定。 这是真实的世界。 但他们并没有立刻将那笔钱提出来——而这，将成为她此生最悔恨的决定。 简单来说，夫妻俩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童小燕希望康健用这笔钱去治病，好歹先活下来。 但康健更清楚募捐规则。他们当初选择的募捐理由并非夫妻二人的医药费，而是孩子的生活费。 如果平台发现他们挪用了善款，很可能会直接追回剩下的钱。 不仅治疗将戛然而止，宝宝也一分钱都拿不到。 两人没能吵出一个结果，决定暂缓此事。 接下来的七天，他们眼睁睁看着募捐数额迅速增长，从最初的十几万，一直涨到几百万。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七天后，他们就与这笔钱擦肩而过了。 募捐被冻结了，他们疯了似地给平台打电话。最初人工客服只是说会调查，会核实，后面干脆就直接拒接，接起来了也会直接挂断。 暴怒的康健打算买票直奔北京，去现场问个明白。 然后，他就昏倒了，被送进医院，至今都没能醒来。 童小燕崩溃了，她不明白生活为什么能难成这个样子。 这么大一个世界，为什么就容不下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 想要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她想不明白，但她知道，她不能就这么崩溃下去。 她需要照顾孩子，需要给丈夫陪床，需要出去工作养家。 她成了这个家最后的、仅存的顶梁柱…… 镜头中，童小燕将那张精美的名片，插进康健的枕头下面：“天使会保佑他的，对不对？” 仿佛是自言自语，但镜头外的记者，还是回应：“嗯，会的，天使会保佑他的。” 她随后又将三岁的乐乐，抱在躺在病床上的康健身旁，用与孩童说话的语气，轻声道：“乐乐摸摸爸爸，爸爸早点醒来。” 懵懂的孩子，听话地探出两只小手，轻轻抚摸着父亲布满胡子茬的瘦削脸庞。 镜头缓缓转动，定格在病床的床头柜上，那束假得令人不忍直视的塑料花，花苞无力地耷拉着，摇摇欲坠。 第532章 533.报志愿 大同电视台，迎来了可能是建台以来最高光的时刻。 全国舆论都被引爆了，就连国外都开始转载相关报道，并引发了强烈的关注与讨论。 慈善腐败，在任何国家，都是民众的逆鳞。 康健的医疗记录自然不可能再保密。医院已经放弃治疗，只是在等待最后的时刻。 群众的愤怒也被彻底点燃了。所有怒火，都指向了慈善总会、大众爱心、冯成国和巩离。 虽然理性来说，康健的现状，和这几位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没有这一出闹剧，他第一时间顺利拿到钱，也来不及了。 但怒火是需要宣泄口的，必须有人为此承担责任。 有人要求彻查国内所有慈善组织，尤其是官方慈善组织的资金问题；有人要求查出大众爱心都有谁参与了康健童小燕善款的冻结；有人要求判冯成国死刑，甚至扬言如果不判死刑，他们就雇佣监狱囚犯执行私刑。 还有人注意到了那个仿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新起点内部论坛”。 一时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不过内部论坛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这对夫妻的现状，与可预期的结局虽然令人唏嘘，但他们却是这场悲剧中，唯一提供了可观帮助的人。 他们问心无愧，甚至某种程度上，会为自己感到骄傲。 他们此刻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也许是想垂死挣扎转移大众注意力，大众爱心网刚刚发布了一则声明：他们冻结康健童小燕的募捐通道，是因为有人举报。而举报者，曾向两人捐赠了伍佰元。 民众们并未在意此事。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相信，即使相信的，也只是觉得举报者是被误导了，是无心之过。平台的行为，才是犯罪，是杀人。 但新起点的员工却不同。 他们很清楚，截至昨天募捐通道重新开启，都一直是新起点的员工——而且只可能是正式工，因为试用工没有个人oA，更没有资格登录内部论坛——在进行捐款。 一个人，先捐了“区区”五百，再以捐款人的身份进行投诉举报…… 这足以证明，之前那两篇针对乔木的造谣贴，绝不只是“羡慕嫉妒恨”或“猪油蒙了心”。 真的有人在有预谋地、策略化地，对乔木进行饱含恶意的攻击。 为此，他们甚至不惜牵连、伤害无辜者。 一时间，内部论坛也沸反盈天。声音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为之前对乔木的怀疑而道歉，更多则是要求公司介入调查。 这事儿一闹起来，乔木四月初向总部监察部、风控部、商务部、外部项目事业部反应，有人在项目中雇佣调查员雇佣兵，试图谋杀自己一事，自然也遮不住了。 总有心痒难耐的，会试着匿名旁敲侧击提一句。提多了，见论坛管理员没出手，胆子大的人也越来越多。 此刻，人们才惊讶地发现，两个月前，乔木竟然面对如何恶劣的环境。 项目里有人要杀他，项目外还有人要污他。这简直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最关键的是，公司不仅不替他辟谣，反而还任凭其他同事——没错，大家都本能地选择性忘记自己也是参与者——参与对他的舆论围剿。 如此凶险的局面，竟然硬生生被他创出一条活路。 不仅如此，在这个过程中，他还不忘了帮助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更关键的是，那个陌生人，实在说不上漂亮。 这更显得他高风亮节、道德高尚了。 乔木作为当事人，并没有关注此事。公司“放假”后，他在省部待了几天，确认省部已经进入正轨，局面彻底稳定下来，无需他们这群中阶调查员当苦力后，他直接回了大同。 回去的原因也很简单：露露高考结束了，全家都解放了。 考前班主任估计她正常发挥的话，应该在580-600之间，上600的希望不大。这话当然不敢对她说，是老师和二舅舅妈私下沟通的。 谁也没想到她能超常发挥，直接估了627分。 这个分数，参考去年的话，除了协和、北大、复旦、上交、川大和浙大这六所，其他学校的临床医学专业，基本任她挑选了。 当然这种事情也说不准。一来要看她估的分数准不准，二来要看今年整体的高考分数。 不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她报志愿的时候不浪，完全可以去一所一流高校就读。 这一下可给全家人高兴坏了，各种庆祝，就连即将升初三的乐乐，都沾光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过这小子不学好，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像佳佳一样来个“保送”。据三姨说，他甚至私下里给新起点工程学院招生办写了一封邮件。其中言辞恳切，还附上了自己的成绩单、书单，甚至游戏成就……总之，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可惜首尾没扫干净，用的是三姨父的工作邮箱。 三姨父莫名其妙收到了工程学院招生办的回信，吓了一跳，以为自家孩子也被选中了。 结果点进去一看，只是一封略显敷衍的回执，感谢自家孩子对学院的兴趣与关注，建议他好好学习，全身心地迎接中考。 然后，他自然从发件箱里，找到了那封乐乐写的邮件。 不着调的三姨父，酒过三巡，直接在亲戚聚会上，将那封邮件读了出来，送了乐乐一个社死大礼包。 乔木当时并不在场，不过据乔母说，那封邮件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个意思：本少爷我太优秀了，不想努力读书了。 当时全家都笑翻了，姥爷差点笑背过气去。 好在亲戚聚会的时候乐乐还独自在家学习——是不是真的在学习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其他人也没跟他说，他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王家人很重视孩子的教育工作，打小就不让孩子乱玩儿，管得很严。所以六个孩子，除了乔木，其他五个都不差。 磊磊哥和琪琪姐都是一本，露露也是板上钉钉的双一流了。 别看佳佳和乐乐不靠谱，但佳佳没被学院录取的话，今年升高三，努努力走个省内二本不成问题。 乐乐更不用说，这小子简直就是为学习而生的，在啃书本上极具天赋。别人都学疯了，他每天玩着都能玩出个一中前十。 磨合了一年多后，班主任都开始默许他玩了。考试都说稍微努努力就是个清北的胚子，可惜就是油盐不进，打死也不熬夜，每天最晚十点就得上床——玩手机。 所以三姨三姨父才会由着他跟佳佳去网吧。 总体来说，全家六个孩子，就乔木——或者说乔木的前身是个异类，拖了全家人后腿。 好在他现在也“出息了”。 这次回来，和亲戚们一见面，大姨就握着他的手说啥都不放，大姨父更不用说，对着他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就因为他替琪琪解决了工作，让琪琪直接在太原站稳了脚跟，也消除了二老最大的心病。 二老最怕两件事：一个女孩子迥然一身，在太原吃苦、受欺负；没个好工作好学历，被男朋友家瞧不起。 现在，直接进了央企，试用期工资都赶上她三姨三姨父了。而且因为弟弟是个领导，在公司里很有威望，所有人都对她很和善。 据她自己说，去男朋友家做客时，对方父母一听她的工作单位，脸上客气的笑容，立刻变成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欣赏了。 这些年山西经济转型一直不顺利，也没什么过人的禀赋，很拖全国经济后腿。山西人，尤其是没能力没勇气出省打拼的中年人，对一份稳定工作的看重，也是前所未有的。 大部分人家，儿子能找个事业编、教师编，就已经很好了；找个公务员，彩礼都得加二十万。现在儿子找了个女朋友，虽然没什么家事，学校是山西财经，比不上儿子的太原理工；但一毕业进了一家央企，比儿子进的太原钢铁要强出不知几个档次。 没见着人的时候，还有些挑剔，觉得女方家帮不上忙，年纪轻轻连研究生都不考是不是要吃夫家的。 见了面一问近况，立刻横看竖看都喜欢得不行。人还没走呢，已经担心将来得给多少彩礼了。 琪琪姐的男朋友也是个大嘴巴，竟然直接当趣事儿地跟她说了，她一扭头又跟大姨大姨父说了。 老两口听了，是又不满又骄傲。不满于别人对自家女儿挑肥拣瘦，骄傲于自家女儿一点都能不受气。 三舅妈也是个会帮腔的，又因为乔木之前在三舅治病和佳佳上学中帮了大忙，也是心里感激，在一旁不停地夸乔木，全家都跟着他“鸡犬升天”。 这话一出口，姥姥笑骂了一句，说这不是好话。不过大舅妈眼见着有些不开心了。 毕竟乔木之前，全家最出息的，就是他儿子，在北京工作、一个月三万多的磊磊。现在小的一个个都出来了，反而是磊磊泯然众人了。 二舅妈为人玲珑剔透，看出不对了，连连搭茬使眼色。 大舅妈人不错，就是攀比心强。大舅又很有长兄包袱，平日里架子端得很足。大家也都让着他们。 三舅妈察觉到二舅妈的信号，知道自己无意中得罪人了，马上找了个台阶，跑去厨房帮忙去了。 二舅妈则顺势将话题引向露露的志愿问题。 露露现在的分数，有点“幸福的烦恼”：走最顶尖的六所，可能性不大，必须往下找。 但到了下面，基本全都有些远：如山东大学、中南大学、华中科技大学、中山大学、武汉大学、吉林大学、广州医科大学、哈尔滨医科大学等等。 以露露估的分，去这些学校，不少都浪费了。而且这些学校毕业后，大概率要留在当地就业。 二舅二舅妈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这就导致露露的成绩虽然很好，但选择其实特别窄。 现在一家三口最属意的还是首都医科大学。就在首都，也是一流的。虽然排名不算顶尖，但他们也查了，首都医科大在行业内属于那种“没有一家招聘单位会因为它的排名不够而拒绝”的学校。 它排名不够纯粹是因为各种客观现实因素限制，不是它真的水平不够。 但报考首都医科大，以露露现在估的分数，他们就要面临服从调剂的风险。 这是露露不愿意的。 她就是铁了心要当临床外科医生，绝对无法接受自己被调剂到什么影像、化验、中医药、眼视光，更不用说预防、康复之类的了。 那样的话，她铁定复读。 但她又上学晚，今年已经19了。万一复读，20上大学，读个医科少了八年多了十几年，还没工作就成老姑娘了。 那样的话，简直就是要二舅二舅妈的命。 “要是有把握去首医大，就直接报吧。专业的事儿我能帮上忙。” 乔木一开口，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帮忙？帮啥忙？你咋帮忙？”乔父率先开口了，笑着问，“你还能干涉高考招生不成？” 此话一出，其他人就笑了，也没太在意，继续聊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乔木应该是从头到尾都对高考报志愿一无所知的孩子。 毕竟他都没参与过，就是体验了一把高考考场氛围。 所以会觉得这种事情是自己找找关系就行的。 在公司内受器重，找领导帮忙安排亲戚工作，和影响高校统招，这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事儿。 不过大家早就不拿乔木当普通孩子了，毕竟人家都工作了，大小是个领导。 所以除了乔父，谁都没说啥。给他留着面子。 二十岁，叛逆期可能都没结束呢，最好面子了。 见其他人不信，乔木也不会上竿子往上凑，就不再说什么。 二舅妈挺上心的，见乔木神色间既不轻佻，也不羞恼，就凑过来多问了一句：“淘淘，你说的能帮上忙，是怎么个情况啊？跟舅妈说说。” 这一问，乔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账户上有小五千的雨燕币，能确保露露随便挑专业，甚至能确保她直接去协和医学院？ 还是扯谎子说自己认识某位领导关系很硬，能和学校说上话？ 那二舅二舅妈肯定要提和那位领导见面，甚至和学校招生办领导见面的。 这种事关孩子一生的大事，谁敢马虎？谁敢听他一面之词？ 见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本来心中还有些期待的二舅妈，此刻也了然了，不免失望，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不再为难这孩子。 今天毕竟不是什么节日，一大家子人吃过午饭就各回各家了。 回家后，乔木睡了个午觉，左右睡不着，就起来出了客厅。 客厅里，本在看电视的乔母反而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新闻。 原本只是想出来喝口水，但电视里播报的内容，立刻引起了乔木的注意。 第533章 534.斋浦尔事件 “印度当地军警人员，与来自全球各国的专业搜救队，仍在进行紧张的搜救工作。整个拉贾斯坦邦都已经全面戒严，通讯被完全切断。据说，该邦与外界相连的每一条通道，都有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进行封锁，没有通行证，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截至目前，印度政府都未对外披露任何信息。” 印度的邦，相当于中国的省。一个省全面戒严，还切断与外界的联系，这在当代，简直就是一场经济灾难。一定是很大的事情。 自从知晓他们这个行业，特别喜欢用天灾人祸清除异己，乔木就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将新闻中的那些灾难，视作这个世界的“特色”了。 新闻很短，这种国际新闻，最多只会持续一分钟，根本不可能了解全貌。 他回屋拿出手机，搜索起【拉贾斯坦邦】，立刻就弹出了一大堆新闻。必搜甚至直接在首页置顶做了名为【斋浦尔事件】的专题。 斋浦尔，印度十大城市之一、珠宝加工与贸易中心、历史、文化与旅游名城，人口超过四百万。 根据从斋浦尔周边逃出来的当地居民透露，5月31日临近中午，大批军车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向斋浦尔。 他们最初认为只是普通的军事演习，但很快就从自己的渠道得知，斋浦尔出了大事，让他们立刻离开。 有些人不信，决定继续观望。有些人则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动身。 但那么多亲人，不是说走就立刻能走的。 很快，以斋浦尔为圆心的戒严，开始迅速向外扩散。当封锁部队抵达的同时，全邦的通信也都被切断了。 最终，只有寥寥无几的人逃了出来。 大部分人要么还没来得及动身，要么就是在路上被哨卡拦住了。 只有少数人走了还未来得及封锁的山间小道。 当然，真正逃出来的人可能不少，但大多都躲了起来。敢跳出来接受媒体采访的，肯定少之又少。 可没有人能说得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有的说是瘟疫、地震、地陷，有的说是生化武器泄露，还有人说是外星人、恶魔、邪神入侵，等等。 印度政府并未一封了之，而是努力组织物资供应。但一切物资，都只能运送到拉贾斯坦邦边境，交给军方。 这极大地阻碍了物资供给。但没人抱怨，因为抱怨的人出不来。 不过还是有一些胆大的媒体或民众，试图偷偷潜入、隐藏拍摄。 一些人真的拍到了敏感的镜头，包括封锁人员驱离自发的撤离人员，甚至朝他们开枪！ 然而，相关视频发到网上，很快就被删除了，相关账号也被封禁。 之后几日，新德里的机场工作人员，拍到了大量胸前贴着各国国旗、包机降落的人。他们甚至都没出机场，下了飞机就被大巴接走了。 这些人被认为是各国派出的救援队。 之后零零散散的视频也证明，那些大巴，确实直接驶离新德里，一路开往西南方向，最终畅通无阻地进入拉贾斯坦邦。 但没有任何报导。 所有派出救援队的国家，都没有提及此事。一切新闻发布会上的相关提问，得到的答案都只是“我并不了解相关情况，建议你向有关部门咨询”。 可“有关部门”是哪个部门，谁也不知道。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再迟钝的人，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各种惊悚的阴谋论开始爆发，并被人工搬运回国内。国内新闻场自然也坐不住了。 于是，就在6月14日，也就是今天，封口令解除，国内媒体开始正式跟进报道。 但报导什么？新闻人一脸茫然。 印度政府拒绝透露任何信息，也拒绝对网上流传的各种视频、亲历者口述与猜测做出任何评价。 其余各国政府，全都众口一词“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们，去问印度”。 仿佛所有人都商量好，要掩盖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 这让本就水平有限的国内媒体，一时万分迷茫。 正规媒体碍于脸面，实在不好意思转载那些阴谋论分析。但自媒体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于是，本该极为严肃的国际事件，甚至是人道主义事件，就这么成了阴谋论者的狂欢。 甚至有人都开始以本次事件为题材，写连载小说了。 乔木注意到的，是亲历者们述说的时间：整个事件的起点，应该就是5月31日当天上午。 从媒体整理的线索来看，当天上午，应该只是当地军警部门进行了紧急调动，是为了封锁斋浦尔。 真正波及全邦的大规模调动，其实已经是当天晚上和第二天了。 直到现在，媒体都没找到一个来自斋浦尔的亲历者。所有自称自己来自斋浦尔的人，都被轻易证伪了。 这说明，印度当局对斋浦尔的封锁，一定是非常及时且强硬的。 而5月31日，中午十一点左右，他正好接到唐蒙的电话。对方告诉他项目执行即将全面暂停一事。 所以，斋浦尔事件，就是导致行业瘫痪的罪魁祸首？ 甚至可以由此得出推论：那些从机场赶赴拉贾斯坦邦的“搜救队”，会不会是各机构的调查员？所以各国政府才保持沉默，不承认、不否认。 但智脑的核心在斋浦尔，在印度？这……不太可能吧？ 依照各国瓜分ionr的尿性，他们怎么会允许印度这种地缘大国事实拥有、掌控智脑？就算要放，也该放在一个中立的小国那里。 那大概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智脑存在某种特殊之处，不得不放在印度，各国没得选。 要么，是智脑有多个核心以分散风险，各机构人手一套。印度这套出状况了，导致了当前的情况。如果是好几套同时报废，那就更麻烦了。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乔木直接给观月发了个链接：“这个看了吗？” 对方应该在玩手机，很快就回信：“看了。” “有什么看法吗？” “没有。” “？？？”乔木一脑门子问号。 他想了想，又问：“不是你说的灭口吗？” “肯定不是，”观月的回答异常肯定，“灭口伪装的根本目的就是降低影响力，尽量不引人注目。现在这个动静，像是有丝毫降低影响力的打算？” “不是全邦戒严了吗？”乔木替三哥辩解了一句，自己都觉得无力。 观月发了一个猫咪无语的表情：“戒严？就这？扔核弹都比这个强。” 乔木哑然：还真是这样。 扔个核弹，说是失误，大家编造阴谋论的时候，好歹不会往外星人以外的超自然事件去想。 不过一个邦，一枚核弹可覆盖不了…… 5月31日到今天6月14日，不多不少，整整半个月。 半个月之久，都没能平息事态，反而让事件愈演愈烈，可见这次的事态，一定是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了，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而且肯定非常严重。 “记得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观月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乔木一时有些懵逼。 不过对方不知干什么去了，之后就不再理他。他也只能躺在床上，继续刷新闻。 又看了半个多小时的阴谋论，正津津有味着，他突然心有所感，扭头看向窗边，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缓缓浮现。 是一个灵魂！瘦削的身材、凌乱的头发、一下巴的胡子茬，就呆呆站在那里，茫然地打量着自己，也打量着周围，有些无所适从。 乔木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因为刚在电视上看到对方没多久。 是童小燕的丈夫，康健。 对方的灵魂出现在这里，他本人发生了什么，也就不用猜了。 “跟我来，别吵到我家人。”乔木翻身起床，轻声说了句，就出屋去门口换鞋。 对方也不知听懂了没，就浑浑噩噩地迈开双腿，跟上他。 “你要出去？”乔木换着鞋，听到沙发上乔母的声音。扭头一看，对方正睡眼惺忪地起身。 “嗯，睡不着，小区里走走。”乔木打了个招呼，就开门出去了。 他没有真地去小区，而是直接坐电梯去了地下车库，那里没什么人。 进入车库后，他一转身，沉默着紧跟在他身后的康健，吓了一跳，整个魂往后踉跄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下沉。 对方似乎注意到这一点，一脸惊惧地惊叫着挣扎起来，却如同陷入流沙坑一般，越挣扎下沉得越快。 乔木见状，直接伸手拽住对方病号服的衣领子，一把将对方拽起来。 但一放手，对方又开始往下沉。这让他很无语：他从没见过这么笨的鬼魂。 他只好趁对方逐渐适应这种情况，不再哇啦乱叫时，低声呵斥：“别犯傻了，你能站在地上，也能飘起来，别再往下沉了！” “怎，要怎么做啊？”康健却不明所以。 但乔木也不知道，他也没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死神状态下的他，也是自然而然就做到了，仿佛都是理所当然的。 康健见他不说话，只好被他提溜着，自己尝试，试了好一阵子才成功。 他松开手后，对方终于能像个人一样站在地上了。 “谢谢。”对方松了口气，但很快就想到正题，整个魂表情一僵，“我……我死了，对吧？” “对。”他只是简单点头。 对方缓缓低下头，似乎是在酝酿情绪，但酝酿了好久，什么都没酝酿出来，反而重新抬起来，满脸寂寥。 显然，他很久以前，就做好直面死亡的心理建设了，自然用不着等到现在崩溃。 “你是……乔木？”对方试探着问。 “是我。”他依旧简洁。 今天以前，他从未和对方打过交道，并不了解对方的为人。所以他不想说太多，而是想先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不介意让对方真正“安息”。 反正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灵魂世界，对方的灵魂，完全是路西法之翼的羽毛硬拽出来的。没有路西法之翼的庇护，对方的灵魂会立刻消散掉。 “谢谢你，”康健真诚地朝他深鞠一躬，“大众爱心上的捐款，也是你的功劳对吧？真的太谢谢你了。” 乔木只是点头，没说话。但对方并不介意。 “小燕和乐乐他们……” “他们很好，钱的事情彻底解决了，社会关注到了你们一家。童小燕已经在接受治疗了，只要不赌不被骗，那笔钱足够她和孩子用一辈子了。” 这一家的故事引发全社会广泛关注后，短短两天时间，募捐金额已经由之前的几百万暴涨至几千万。童小燕昨天已经紧急关闭了募捐通道，在自己的微记上向所有人表达了感谢，并宣布不再接受任何捐赠。 今天早晨，市民政局正式宣布，将为童小燕解决工作问题。此外，首都友谊医院也邀请童小燕前往接受治疗，承诺费用全免。 可以说，他们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了。唯独康健…… 这一次，乔木没再吝惜词句，说得很详细。 “太好了，太好了……”康健听着，脸上就满是笑意，到后面，更是边笑边哭。 只是眼泪并非真的，和身体一分开，都来不及落在地上，就消失了。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过劲来。 得知母子平安后，他终于开始关注自己的情况：“请问，您是……鬼差吗？我要去地府？” “你有两个选择，”乔木没有解释，而是说道，“为我工作，没有报酬，或者说唯一的报酬就是你还能‘活着’。要么就选择彻底的安息。” “这两个选择，都不会有任何代价与后果。” “我选第一个！”康健不假思索，甚至都没问“工作”是什么。 但他犹豫了一下，又问：“如果我选第一个，我……还能见到小燕和乐乐吗？” “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理论上存在这种可能性……” 在康健眼睛一亮时，他立刻说道：“但这只是理论上。我不知道放任你们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更大的可能是，未来很多年，你都见不到他们了。而且，就算你真的去见他们，他们也看不到你，听不到你。” 这话让对方犹豫了。 自己已经死了，如果死后的生活依然是给人打工，不仅没有报酬，还见不到家人…… 那也太惨了。 这一次，对方犹豫了很久。一个路人经过，还不明所以地瞥了乔木一眼，不理解他为什么一个人干站在阴冷的地下车库。 直到路人走远了，康健才缓缓抬起头：“我……我还是选择第一个。至少活着，还能有个念想。” 乔木并不在意对方的选择，他并不怎么重视这种普通人员工。 当初留下羽毛所化名片，也只是一时冲动。事后他甚至担心羽毛的特殊之处被有心人注意到。 他只是点了点头，将手伸进对方胸膛，在对方惊讶地注视下，抽出那张不知何时进入体内的名片。 眨眼间，名片在他手上变成一根羽毛。 随后，手中的羽毛，与面前的康健，就一起消失了。 第534章 535.志愿咨询直播间 晚上吃过晚饭，乔木躺在床上刷抖咖，不知是聊了一早晨报志愿的事儿被手机听到了还是怎么的，连续刷到了好几个张子彪的视频，最后干脆刷到了对方的直播间。 闲得无聊，他直接点了进去。 网红企业家张子彪，曾经是考研机构的辅导老师，后来出来单干，自己成立了一家专做志愿填报与就业咨询的教育机构，为广大高考与考研学生家长服务。 这位网红辅导老师，以幽默风趣的语言、直言不讳的性子、出口成章的口才，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众多考研本科生所熟知了。 抖咖短视频火起来后，他更是成了每个家里有孩子还在上学的父母，必须知道的名人。 当然，他最广受关注，也是最饱受争议的地方，还是他对很多学校、专业与行业的辣评。 很多业内人尽皆知，但没人会往外捅，或者捅了也传播不开的“真相”，一经他口，立刻会人尽皆知。 十几年来，他已经有意无意地戳破了不知多少高校、专业和行业光鲜亮丽的“泡沫”外衣。 这种风格，让他一次次被卷入舆论的漩涡，被各个高校发律师函，被各个行业精英公开指责。 他每次都会乖乖认怂，公开道歉。 但风波散去后，他就立刻暴露本性，继续说着得罪人的大实话。 高考结束到志愿填报的这二十天里，大概是他本人和公司业务最繁忙的阶段了。 也是他的直播间人气最高的阶段了。 乔木之前就看过他的直播，现在看了一会儿，能明显感觉到，他今晚的服务节奏有了显著的加速。 以往一个客户，他感兴趣了能聊十几分钟，但今天基本都是几分钟就结束了。 他本人已经是直播老炮了，自然很清楚这种方式，很多话题延展不开，是没有直播效果的。 但他并没有尝试放慢节奏，而是在等待连线时，反复向新来的观众道歉，向他们解释，这段时间咨询的家长太多了，他希望尽可能服务更多的家长，所以直播的观赏性会下降不少。 还建议大家可以去看看别人的直播，等志愿填报结束了，再回来。 每一次，弹幕都会刷出一片“不走！打死也不走！就住这儿了！” 很快，一个新的家长就拨了进来。 “哎，听得见吗？” “听得见，张老师，您好。” “您好，家长，请说。” “我是女儿刚高考完，要填报志愿，想咨询您一下。” 乔木一愣：虽然电话声音有些失真，但他还是听出来了，这是二舅妈的声音。 他顿时乐了：看个直播都能遇见熟人。 他干脆直接起身出屋，招呼着乔父乔母：“快来快来，看这个。” 等二老凑过来时，视频中张子彪正一脸惊讶：“女孩儿？理科？还要学医？！” “是的。” “那她是要学什么？眼视光？口腔？药学？护理？” “临床医学。” “我的天呐！”张子彪一听这话，拖着长音，脸都拧在一起了，“您家这姑娘，是就瞅着困难模式选啊？” 弹幕立刻热闹起来：“这哪是困难模式？这是地狱模式！” “过来人劝学妹一句：别选！” “这位家长，打晕她，给她报汉语言文学！” “学医挺好的呀，治病救人，怎么了？”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生理生化，必有一挂！” “病理病生，九死一生！” “分生细生，两门大坑！” “病理药理，玩不死你！” “大内大外，不死才怪！” “诊断局解，学到吐血！” “解剖免疫，我勒个去！” “微生物，hold不住！” “寄生虫，何生人！” “同志啊！找到组织了！【握手】【握手】【握手】” “好家伙，上面这是什么邪教？【笑哭】” 看着弹幕，张子彪都乐了：“家长，看到弹幕了吗？” “嗯，看到了。”二舅妈有些懵，虽然看不懂，但她也猜到了，这都是学医的学生在吐槽这个专业。 “这都是群众的呼声啊！这都是用生命和鲜血总结起来的教训啊！”张子彪一脸语重心长。 “是……是很难吗？”二舅妈有些被吓到了。 “很难？”张子彪一脸坏笑直摇头，“nononononono~” “是往死里难！你孩子在旁边吗？” “张老师，我在。”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正是露露。 “孩子那我就直接跟你说吧。你知道学医是一个什么过程吗？ “首先，本科五年。别人都是四年，只有你五年。五年中几十门专业课，书能垒到屋顶去！挂一门，就毕不了业！明白吗？一门课都不能挂！挂了，你的人生就顷刻间毁于一旦！ “就是说，当别人都在玩的时候，只有学医的在学习，而且是通宵达旦地学！学医，就是从高考这个大坑，跳进一个更大、更深、这辈子都出不来的天坑！ “而且本科毕业，你必须考研。知道吗？学医，本科无法就业。不是很难就业，而是压根找不到工作。就是你家门口的社区诊所，都要硕士！ “之后，研究生两年；想去大医院，博士三年起步。也就是说，至少十年。知道为啥至少不？因为你第一年考研，不一定考得上！你今年18的话，毕业就28了！ “后面你要考执业、考规培，在医院被人当狗一样使唤，根本没时间谈恋爱。然后考主治、考副高、考正高。每年医院内部还要考三基，专业十二级。 “就是说，从你被临床医学录取的那一瞬间起，直到你60岁退休，你都要不停地学习、考试、做科研、发论文。你的人生，没有‘休息’二字。这两个字，此生与你无缘！” 张子彪边说，评论区边刷“求求你，求你别说了！【掩面】” “学妹，快走！学长掩护你！” “你，还要学医吗？” “嗯，谢谢张老师。学医这件事，我不是心血来潮，是认真思考过的。您说的这些，我这几年都在网上查过，也都认真思考过，所有这些我都能接受！”露露坚定说道，“但我想学医，学临床医学。当医生是我从小的梦想，我不会放弃的！” “卧槽！瞬间泪崩！” “脑海中突然闪过十年前的自己！” “眼眶湿润了！” “小姑娘，你会后悔的！！！” 张子彪看着弹幕，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行，你自己想清楚了，我也不多说啥了。别搭理弹幕那群人。说吧，你想咨询什么？” “张老师，”二舅妈的声音响起，“我们就是现在学校有些拿不定主意。” “估了多少分？” “627。” “627？！”张子彪一脸不可置信，嗓门急剧飙升，“女孩子，理科，627，学临床医学？！” 他张大嘴巴摇着头：“我今儿个可是真的长见识了。” “你这个分，双一流的医学院，除了头几所，剩下随便挑啊。你有什么拿不定的？” “其实我们挺中意首都医科大的，但这分数怕不保险。其他学校都有点儿远，我们将来想让她回来……” “家长！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张子彪直接伸手打断，“你的孩子627，去一线城市学临床医学。然后你想让她28、29了，再回到你们那个十八线小城市就业？！” 他满脸荒唐地问：“我就问你一句，你有没有考虑过，她回去去哪工作？你们大同但凡有点儿病人，都往首都跑；去不了首都的也去太原。这话我没说错吧？ “您的女儿不是学医糊口，而是怀揣医学梦想的！你让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回小地方？她给谁治病？治什么病？就给社区的老头老太太开个风湿病、高血压、脑血栓的药吗？” 他坚定地摇头：“不要这样，家长。孩子这个分数，这个信念，一定要去大城市。最好就是两个超一线，最次也得是东部省会。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说完，他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孩子有一双翅膀，有飞行的理想、信念和能力。家长就必须学会放手。不然，将来孩子可能要恨你，明白吧？” 二舅妈沉默片刻：“我知道了，谢谢张老师。那我们这个志愿……” “首都医科大学确实不保险，”张子彪陷入沉思，但只是短短几秒，就有了决断，“北协和，南湘雅，西华西，东齐鲁，中同济，听说过吗？这五个是咱们全国最牛的院校加医院组合。” “南湘雅就是中南大学，东齐鲁是山东大学，中同济就是华中科技大。另外武汉大学医学院这几年也很猛，你这个分……应该是比较稳的，也可以考虑。” “哦——”二舅妈拉了个长音，又下意识嘀咕了一句，“都挺远的啊。” “家长，”张子彪显然是见惯了，笑着劝道，“学医有个特点，在哪学的，大概率就留在哪。除非你让她上大同大学，不然她去哪都一样。” “因为，”他又换上了那副标志性的坏笑，“她就是去太原工作，也没时间—回—家！知道了吧？” “所以，你就让孩子往远走吧，别考虑距离这个问题。” 他又想到什么：“家长，我多问一句。咱们家里头没有人在这个医疗系统工作吧？比如卫健委主任、医院院长、医院课题领头人这种。” 舅妈连忙说：“没有没有，我们家没有学医的。” “哦，那你更该放孩子走了，”张子彪劝道，“因为学院这个单位，他其实特别特别封闭。你们家要是没有这个行业的长辈，孩子就是回家乡了，你们也帮不上忙。是真的帮不上。” 一说到家人帮忙，二舅妈心里一动，不知怎么，就问出了口。 “张老师，我还想问一下……” “嗯，您说。” “就是，如果我孩子去了首都医科大，但分不够服从调剂了，有没有可能调回临床？” “很难！几乎不可能！”张子彪信誓旦旦，“别的专业，你大一结束的时候，基本都有换专业的机会。但医科不一样，这个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出色都不可能，想都别想。” “那……要是找关系呢？”二舅妈有些磕绊。 评论区又炸锅了。 “神特么找关系，我当年咋就没想到呢？” “我要是知道能找关系，我现在就是北大博士了，还用在石河子职业技术学院待着？！” 张子彪直接笑了：“没事儿家长，别搭理网友们，我理解您。咱们小地方的人有这种观念很正常。我是东北出来的，我太了解了。我们那边，恨不得去饭店吃个饭订个座都找关系。” 他收起笑容，坚定摇头：“这个但凡换个专业，都有可能。但临床医学，绝无可能！” “哦，是吧？”二舅妈有些遗憾，“我就说呢，应该也不行。” 张子彪听出言外之意了，好奇问道：“怎么了？是有谁跟您说能给运作？他说没说条件？要多少钱？您跟我说说。” “不是，没有钱的事儿，”二舅妈连忙解释，“是她表……我们朋友的孩子，关系特别好，挺有出息的。说是调专业的问题，他能给想办法。不涉及钱的事儿。” “哦，朋友啊。”张子彪心中连连摇头。 果不其然，弹幕立刻闪过一句：“朋友才是最坑的！一个字都不能信！” “+1关系特别好？这种事儿还敢吹牛逼，这种人有多远死多远！” “家长千万别信啊！事关女儿终身大事！切记！切记！” 张子彪不再看弹幕，又劝道：“家长，我能冒昧问一问，你朋友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了，虚岁。” 他闻言露出了然的笑：“家长，这么说吧，除非他本人就在首都医科大，而且还是个领导，官儿还不小，否则这事儿肯定没戏。周岁二十，他是个什么领导？” 他做个手势：“就是年轻人吹个牛，懂了吧？别当真，啊。” “哦，那行吧，”二舅妈有些遗憾，“我还以为真能操作呢，孩子也挺靠谱的，挺有出息的，之前帮了我们家不少忙……” 张子彪一听，呵，竟然还不是个遛嘴皮子的小青年，还真的帮过忙，说不清兴趣还是什么，就随口问了一句： “他是自己做生意的？” “哦，不是，孩子是在一家央企工作。” 第535章 536.哪家公司？！ “央企？”张子彪闻言有些惊讶，“劳务派遣？” “不是不是，”二舅妈立刻维护自家人，“是真正的央企员工，就是有编制的那种，还是个领导。” “二十岁的央企领导？！”张子彪有些讶异，那孩子是怎么忽悠家里人的，“他哪个大学的？” “孩子没上大学，高中毕业就直接工作了。” “我去！”张子彪缩了缩脖子，一脸惊笑，“家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可是央企啊！” 评论区也是相同的反应。 “老子但凡不在信达上班，就信你个鬼了。” “卧槽，哪家央企？我也想去，还招人不？” “央革村村办企业吗？光荣的农民企业家？”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楼上能别这么损吗？！人家小姑娘看着呢！” 张子彪笑着摇了摇头：“家长，方便透露一下是哪家央企吗？” 说完他立刻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确实有一些央企，对一些特定的学校，是很有影响力的。你知道吧？当然这个影响力有多大，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 “所以，如果方便的话，能说一下吗？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二舅妈犹豫了片刻，女儿的事情还是占据了上风。 “是那个……新起点，您听说过吗？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业务的……” 后面的话张子彪没听见，他整个人都愣在那了。 “新起点？是给康健夫妻募捐的那个？” “好像是？不确定。” “卧槽，新起点？好像还真是央企。谁知道做什么业务的？高中生都能当领导。” “呵呵，只要背景深，小学生都行！” “你这就是废话！这家人听着有背景？” “有没有你知道？你这么牛逼你咋不坐进直播间呢。” 弹幕逐渐吵了起来。 “别吵了！张老师被问住了！” “我去，张老丝不会没听过这家公司吧？老丝，要紧跟热点啊！” “张老师被定身了？” “解！” 镜头外的助理提醒了一下，张子彪这才回过神来。他瞥了眼弹幕，正巧看到一条： “我去！我会隔空施法了？！” 他不再关注弹幕，认真问道：“家长，您说的新起点，就是那家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 “是……是吧？”二舅妈不太确定，“我也不清楚，反正人家就新起点新起点地这么叫。” “你确定是央企吗？不是那种忽悠人的公司？”张子彪再次确认。 “我确定啊，孩子干了两年了，工资挺高的，五险一金都有。那我们这种小地方，国企都是三险，给五险还给一金的，那只能是央企了。” “你也不知道这家公司是干嘛的？你那朋友没说过？” “不知道，我们问过，他们也不清楚，”二舅妈心中疑惑，却还是回答，“孩子就是神神秘秘的，从来不提公司的事儿。不过据说活儿挺清闲的，经常……” 她本想说经常下午一两点就回家了，但旁边本被弹幕气得够呛的露露率先反应过来，捅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这话不能乱说。 经常什么？评论区立刻好奇了。 不过张子彪没追问，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谱了。 “家长，有些事儿，不方便公开说，您理解吧？”他沉声道，“据我所知，这家企业，确实有点不是一般的牛逼。但这并不代表企业里的所有员工都牛逼，明白吧？”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如果是这家公司的人出面，说不定真能给你女儿办成这个事儿。但要看出面的那个人，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所以这个问题，我没法给你答案。我的建议是，你去找你朋友的孩子，带上点小礼品，认认真真地和对方谈清楚。钱什么的都是小事儿，这种事情能办成，十万二十万，多少钱都是正常的。 “关键是！一定要确认对方真的有这方面的能力，而不是看别人能办就觉得自己也行，或者就是年轻人吹牛。你懂得吧？ “如果能办成，首都医科大肯定是不二的选择。毕业后直接留在首都，离家也近。孩子回不来，但你们坐着高铁就去了，还能给孩子收拾一下房间，带点家里自己炖的肉，对吧？” 两人又说了两句，通话就被切断了。 弹幕早就消失了，因为所有观众都懵逼了。 最后这一段，他们完全没看懂。 张子彪用一连串的“理解吧”“明白吧”“懂的吧”，几乎避开了所有关键信息，把整段对话搞得云山雾罩。 张子彪本人也不在意，直接说道：“好了，咱们抓紧时间，准备连线下一位。” 这句话仿佛魔咒一般，下一刻，弹幕直接炸锅了。 “卧槽，等等！刚才什么情况？” “是我网卡了，漏掉了什么吗？我怎么没听懂刚才那段？” “不，不是你网卡了，是神秘的力量进行了时间剪辑！将那几段时间剪掉了！” “卧槽，这个世界果然是Ai程序！” “所以，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那家新起点，真的很牛逼，真的能运作亲戚的大学专业？” “我查到了，这家新起点就是做产业投资的啊，有什么奇特的？话说为啥网上资料这么少？” “做金融的啊？难怪了。钞能力嘛，都懂。” “呵呵，确实牛逼，咋不直接自己办个大学，安置员工亲属呢？” “你懂啥？自己办不花钱啊？抢别人的，才是最香的。” “腐败了呗~” “啥腐败啊，这叫内部消化。” “胡说！赵家人的事儿，能叫腐败吗？！” 张子彪立刻注意到了弹幕的失控趋势，连忙阻止。 “你们别胡说八道啊！别把我直播间搞没了！” 说话间，他大脑飞速运转，已经想到了一套说辞。 随即一脸轻蔑：“一群没阅历的小青年，说你们吧你们还不爱听。还腐败，还内部消化。” 他故作叹息地笑着摇头：“这么跟你们说吧，啊。咱们国家讲究高校产学研一体化，懂吧？就是工业生产、人才培养和科技研究，三者一起搞，不分家。” “这个过程中，肯定需要什么呀？”他掰着指头，“一要钱，这个都能理解，对吧？二要产业界的支持，三要最前沿的人才来助力教学工作。” “有了钱，才能搞研发。有了产业界的支持，才能知道市场的需求，研发才能找准方向。有了行业的人来当老师，学校的教学才不会脱离实际，与社会脱节。所以，高校和企业，这二者之间的关系是非常紧密的。” 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也给自己时间组织措辞，才继续说道：“那现在问题来了，一家企业，每年给你几亿几十亿，还优先招聘你学校的学生帮你解决就业，还让你的学生去人家企业实习，派企业的员工来你学校授课。 “人家在你身上投入这么大，现在说了，我不图别的，你就每年额外给我几个招生名额……”说到这里，他语气严肃，“注意，这是不占用统招名额的，就是说纯粹新增。有它，统招不会少一个；没它，统招不会多一个。都明白吧？” “那好，现在企业给了你这么多好处，就朝你要几个名额，而且这个名额不是给企业领导的，是给企业定向生的。 “这个学生毕业之后，哪都不能去，只能去这家企业工作，干满十年、二十年，才能离开。哪怕企业给他开一个月五千，他也得干，辞职就要赔几百万上千万……” 说到这里，他故意露出暧昧的笑容：“当然啦，现实中肯定不能这么抠，而且这个定向生也可能凑巧是某位领导的孩子。当然！只是凑巧！这个大家都明白的，对吧？” 随即他脸色一变，又将话题拽回去：“请问，假如你是高校负责人，这个名额，你给，还是不给？” “给了，你的学校就得到一大笔助力！不给……”他露出那标志性的猥琐笑容，“你学校的竞争对手，就得到一大笔助力！” “这下都懂了吧？”他笑着点了点屏幕，“别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肮脏黑暗，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嘛！” 见弹幕里都在刷“懂了懂了，原来是这样啊，张老师真不容易”，张子彪也松了口气，并选择对个别几条“所以，这个新起点到底是干嘛的”的弹幕视而不见。 哥们儿，我也很想知道那家公司到底是干嘛的！ 不过好歹把直播间保住了。 万幸，万幸。 …… 康健的离世，又制造了一波舆论热点。 而童小燕在宣布永久关闭募捐通道、不再接受任何捐款后，又宣布只为自己和孩子保留五百万，剩下所有善款，都将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捐赠给一家她信任的慈善机构。 此外，童小燕暂时拒绝了市民政局为她安排的工作，接受了301医院的邀请，决定先带着孩子前往首都治病。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决定，很多网友都在劝她慎重。因为根据有关部门的一贯鸟性，等热点消退，解决工作这个事情，人家可能就不认了。 301医院已经拿到了大同三医院关于童小燕的所有诊疗记录，并组织了专家预会诊。 院方目前的方案是，推荐童小燕接受一项靶向药与免疫治疗结合的先锋疗法。 之所以说是先锋疗法，是因为这两款药都处于三期临床试验状态，还未正式上市。 据说该款新型靶向药，专门用于治疗不能手术的局部晚期和晚期胃癌，可大幅提高进展生存期和总体生存期。 再结合另一款最新免疫药物，目前已经将晚期胃癌患者原本只有寥寥数月的平均总体生存期，延长数倍，至四十多个月。 这两款药物甫一问世，就广受业界关注。还未上市，就已经被业内认定是目前最优秀的晚期胃癌治疗方案，远远凌驾于其他一切治疗方案之上。 而两款药品的研发公司，先行生物，也是炙手可热的行业新贵。 当然，新起点内部论坛上，已经有人扒出了这两款药的具体项目出处，只是相关调查员无法确定。 毕竟调查员只负责将技术资料带出来，他们基本无法真正理解自己带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这也足够调查员们装逼了。 调查员很清楚自己在做的事情，对整个人类文明有着怎样深远的影响。但现实中，他们很难直观感受到这种影响。 一是上面所说，很多时候他们自己往往并不清楚自己带出来的技术究竟是什么；二是整个行业都在刻意压制技术扩散的速度，绝大多数科技其实都被束之高阁了，并未真正造福全人类。 这一次，是调查员们，至少是国内调查员们，首次直观地、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是如何帮助到一个绝望而无助的具体个人的。 这对这个桀骜不驯、自视甚高的群体，有着极为深远而又潜移默化的影响。 当然，这并不会让他们就此成为高尚的、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例如现在，他们就一味地沉浸在不需要执行项目，更不需要操心保底的快乐生活中，幸灾乐祸地看着曾经无比清闲的资讯部，在短短半个月内，被操练成了狗。 没有一个人为自己“拿着公司的工资却不能工作，不能回报公司”而感到愧疚与不安。 他们的良心，都喂了狗。 不过也有人是例外。 例如此刻，乔木看着家中堆积成山的快递，一脸无语。 乔母一边拆快递，从里面拿出一件件老年用品和保健品，一边埋怨他乱花钱，净买些没用的东西，比老年人还容易受骗上当。 乔木翻了个白眼，回屋关门，拨通了观月惠美的电话。 “说说吧，我家这堆快递，是怎么回事？” “嘿嘿，被你猜到了？”对方恬不知耻，“你果然能体会到我对你、对伯父伯母的关怀之心，对吧？” “关怀个屁，你都没见过他们，”乔木翻了个白眼，“哪次出去吃饭不是我买单？” “外卖呢？咱们才出去吃过几次？外卖不都是我买单？”对方抗声，“再说了，这些快递多少钱，要不要我统计一下告诉你，你把钱给我啊？” “行，”乔木果断同意，“不用统计了，我直接转你两万吧。” “嘿嘿，我说笑呢，你这人怎么不识逗？” 他已经被对方的恬不知耻镇住了：“你到底想干嘛？”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是，不说算了。” “别！”观月立刻认怂，“就是你上次说的，我可以重新执行项目……” 乔木叹了口气：他就知道。 当时说出这话时，对方眼睛都放光了，激动之下，直接抱住他狠狠给了他一口。 他回大同，看望高考顺利的露露、躲郑家那俩奇葩，都只是次要原因。 主要原因还是那个激吻后，他俩就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他干脆狼狈地逃了出来。 “我得先搞清楚一些情况，才能帮你具体运作，现在他们忙成这个样子，谁会搭理我？”他叹了口气，“再说了，就算今天搞定了，你也进不去项目，总得等智脑恢复正常。” “哦……”观月语气有些委屈，他仿佛看到对方在手机另一边，撅着小嘴的表情。 “我做成了你怎么报答我？” 不知怎么的，乔木下意识就问出这么一句。话音刚落，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沉默…… 十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后，电话中才传来蚊子般的声音：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536章 537.传唤 执行项目的功能直到20号下午才正式恢复，而22号就是端午节假期了。 也就是说，调查员们本月只剩下七天时间执行项目。 于是高会直接大手一挥，宣布本月保底全部取消，相应的，员工也只有工资，没有积分收入。 调查员们就相当于休了一个月带薪假，个个嗨皮到了极点。 不过智脑的功能还未完全恢复，因为几个本该由智脑管理的部门，目前依然是经理代管的状态。而且生产部的生产工作也没恢复正常。 但加了整整21天班的各级资讯部员工，也终于被放了一天假，并从即日起，分批轮流休假。 此外公司还承诺，事情彻底解决后，所有资讯部员工，都会有一个月的大假期。 其他部门的人，最终也没搞明白，资讯部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履行了什么职责。 乔木也没拖延，直接预约了端午节后第二天，即26号周一，来履行他之前的承诺。 因为公司承诺不会让其他人进去掺和，这次他也没藏着掖着等其他人泄密，而是直接发贴预告，还直接通报了项目名称，顺便提议之前的赌约继续。 但童小燕已经拒绝募捐了，赌约更改为向任意慈善机构捐款。 这一次，贴子虽然还有不少回复，但也确实没什么热度了。 原因很简单：大家都对这个话题疲倦了。 毕竟乔木谣言的事情已经持续近三个月了，乔木公开辟谣并与全公司打赌也整整一个月了，康健童小燕夫妇的事情也快一个月了。 乔木曾看过一篇文章，说移动互联网时代，信息爆炸极大削弱了人们的专注力，公众对一起社会热点事件的关注，持续时间较过去任何时期都大幅下滑，基本不会超过两周。 也就是说，争取解决公众事件的黄金时间就是两周，两周后，舆论关注就会自由落体式下滑，就很难再获得舆论支持了。 捐款通道被冻结后，乔木以快打快，并本着能闹大绝不渗着的原则，硬是抢在两周内，将事情彻底解决。 那两周高密度高强度的信息迸发，直接将公众情绪推到了最高潮，之后的迅速回落也就不可避免了。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印度的斋浦尔事件吸引走了。 大家都不傻，自然都能猜到波及整个行业的智脑瘫痪事件，和此时如火如荼的斋浦尔事件，肯定是同一件事。 所有人都敏锐注意到，如果他们能揭开这次事件的神秘面纱，很可能就能一窥整个行业的核心机密。 这让他们铆足了精神，对这次几乎没有任何有效信息披露出来的神秘事件，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与精力。 对乔木赌约一事的关注度，自然就少得可怜了。 甚至还有人建议他直接结束赌约，反正不会真的有人要求他兑现承诺辞职走人，除非那人不想在公司混了。 但他结束赌约，对很多人而言是有直接的好处的：能在不主动违诺的情况下，省一笔钱。 两笔款子捐出来，六月份的部门绩效和公司季度绩效奖励肯定也泡汤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你怎么知道这次项目是恐怖类的？”观月好奇问道。 《当代小城海蓝市》这个项目名称，她横竖看不出任何“灵异”来；乔木的个人终端中，进阶情报页面也是一片空白。 这一看就是调查员们什么都没发现，只是通过无数次反复降临项目，将剧情地缩小到海蓝市这个地方。 乔木能怎么说呢？ 说海蓝市这个地名一看就是虚构的，他在思维宫殿找了一圈，真的找到一部影片，所以确认这个项目是恐怖类的？ 他当然不能这么说，只能托词是自己的直觉。 这让观月很无语，不过天才之所以能成为天才，肯定是有一些其他人无法模仿的特质。 否则最多就是个人才。 “会遇到鬼吗？还是变态杀人狂那种？或者是什么怪物？” 都不存在的……这可是大陆的影片，怎么会有这三种元素？ 但乔木还是没法说，只能说：“我猜是鬼，后两者的话，在当代城市，太容易露出痕迹了，调查员不可能察觉不到。” “也对，”电话中，观月的声音若有所思，“你执行项目前记得回来一趟，占用两个小时。” “干嘛？！”乔木吓了一跳，瞬间想歪了。 洗澡、酝酿、办事儿、温存，全套加起来，两个小时有些紧巴吧？ “当然是帮你做点准备啊，”对方完全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理所当然道，“你忘了我是执行什么项目的了？之前的项目帮不上忙，现在这个可是我的专长！” 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他忍不住松了口气，可又有些小遗憾…… …… 乔木自然不会等执行项目当天急匆匆往太原赶，他打算端午假期最后一天下午就回去，之后还有一整天时间，能做一些准备工作，以防万一。 但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万一”却提前发生了。 执行项目前一天清晨，当他毫无征兆地收到风控部邮件时，四名调查员已经悄无声息地等在楼下了。 邮件内容很简单：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做，乖乖跟四人走。 风控部的邮件，还是上门拿人，可以说是相当惊悚。 但乔木只是看邮件的瞬间紧张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甚至有种靴子落地的安心。 他来到客厅，向下看去。早晨五点多的小区空荡荡的，只有个别几个起得特别早的老人在散步。其中，他看到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就站在楼道对面的凉亭前。 男的在低头玩手机，女的则倚着柱子仰着头。 没看到另外两人，他猜肯定是在楼宇侧面和背面，避免他从别处逃跑。 乔木看过去的瞬间，那个女人仿佛察觉到了，视线也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他朝对方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上来。 那女人犹豫了片刻，回头对男人说了句什么，就起身朝楼道走来。 男人则仰起头朝这边看来，但看了一会儿就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了。 乔木很确定，对方并没有找到他，视力堪忧…… 但他不会有丝毫轻视之心。公司很清楚他的实力，能来带他走的人，一定是精挑细选过的，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有什么凶残的能力。 乔木来到观月房门口，这女人还是睡觉不关门。而且睡相并不好，整个人睡歪了九十度，枕头跑到肋旁了。头发乱成一团，甚至有几根还在静电作用下半飘着。 嫩绿色的睡衣也蹭了起来，露出了平整的腹部和再上面的两抹乳白，以及中间浅浅的沟壑。 好在下面穿的是睡裤，除了对着他的两只小脚丫，没露出更多。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多少件睡衣。 他敲了敲门，对方睡得很死，完全没反应。他干脆也不避讳，走过去叫对方。 拍了拍对方的腿，依然没反应。他本想挠对方脚心，但这个动作太暧昧了。 只能爬上床，来到对方身旁，拍肩膀拍脸。 睡得迷迷糊糊的观月被吵醒了，哼唧着睁开惺忪的睡眼，瞥了他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就要翻身再睡。 但翻身翻了一半，猛地反应过来，本还睡出双眼皮的眼睛，一下睁开老大，猛地扭头盯着他，满眼的警惕。 两人对视片刻，乔木正要开口，就见对方眼神柔和下来，脸蛋也红扑扑的。 然后，就是不比蚊子声音大多少的糯糯的声音：“人家……这几天不方便……” 看着对方满脸他从未见过的媚态与羞涩，本要出口的话，直接被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出不来。 两人就如此呆呆对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敲门声，才回过神来。 乔木连忙后撤下床，起身时见观月也坐起来了，正往下拽睡衣衣摆，偷看他的眼神中还有几分失落。见他看过来，慌忙移开视线。 想要平稳心神，他深吸一口气，对方身上和房间中特有的清香钻入鼻腔，轻拂着他的思绪，反而让他更加心猿意马了。 他使劲吞咽了口水，和对方说明情况：“别害怕，他们是来找我的，和你无关。一会儿你就在房间里，继续睡觉，玩手机也行，别出去，别让他们看见你。” “真的没问题吗？他们不会对你不利吧？”观月满脸忧色。 “不会，我大概能猜到他们为什么来，”乔木给了对方一个自信的笑，“放心好了，不碍事。最多就是项目可能要延后。” 笑容让观月安心了不少。 等观月重新躺回床上——这次她躺得特别淑女，还盖上了被子，乔木才在对方眨巴着大眼睛的注视下，关上房门。 打开防盗门，门口的女人已经一脸不耐烦了：“怎么这么慢？” 说着也不客气，直接走进来：“说吧，干嘛？” “能问问是什么事儿吗？” “不能，别瞎打听，乖乖跟我们走。敢反抗就直接……”说着，四下打量房间的女人愣住了。 她看着观月那屋紧闭的房间门：“还有其他人？” “我室友。” “室友？你一个p8还要合租？”女人眉毛扬得高高的，竟直接绕开乔木，向那边走去。 乔木却完全不阻止，只是关上防盗门，一脸不爽地注视着对方。 那女人来到房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一拧。但在开门之前，却闪电般回头，锋利的目光指向乔木，那种严厉的审视，仿佛特务在抓地下党一样。 上下审视了十几秒，乔木都只是一脸莫名其妙，却还是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让对方轻点。 女人最终也没有推开房门，而是缓缓松开门把手，后退了两步。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耐心的。”她冷笑道。 “什么意思？”乔木有些茫然：耐心？咋又扯上耐心了？ “难不成你喜欢柏拉图式的无性交往？” 听到这话，他心中一松，但表面上眉毛一扬：“你怎么知道里面是女的？” “不用你管，”女人走到沙发前坐下，“去换衣服，然后出发。” “需要带什么行李吗？去几天？”乔木试探着问。 女人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光着去我也没意见。” 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只好回屋换衣服。 为了避免对方起疑心，他连房门都没关。没想到出来时，对方已经不在沙发上了，而是在洗手间，盯着梳妆柜上满满当当的观月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发呆。 他的心有些提起来了。 但对方紧接着就走出来，直奔门口，拉开防盗门：“走吧，别浪费我时间。” 乔木从善如流。 电梯中，他还是没忍住：“你在洗手间干嘛呢？没偷东西吧？” 对方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见状胆儿更肥了：“我警告你，我室友不知道你来过。那屋里就我俩，少了啥她肯定认为是我偷的。到时候我饶不了你！” “你先活着回来再说吧！”女人冷笑了一句，直接他噎住了。 对方见状，似乎并不满意，还想乘胜追击，干脆转身，背对着电梯门问道：“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没动她？” “什么意思？没动谁？怎么动？”他有些懵。 “你那个室友，那位来自日本的大美女，住了也有几个月了吧？你竟然没睡她？” 乔木闻言惊怒：“你们监视我！” 对方却自顾自地上下打量他：“我进门之前你还知道去安慰她，肯定是有感情的。而且你也不是不行啊，难不成有什么独特的癖好？” 话音刚落，乔木的手，已经卡在她脖子上。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撞在电梯门上。 对面他愤怒紧张的神色，女人却依旧毫无表情——或者说依旧挂着浅浅的冷笑。 “你弄疼我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进一步动作，乖乖松开了手。 他本以为这次又是王宗江搞的鬼，和之前一样，就是在他执行项目前扰乱他，顺便抓他破绽。 所以他很淡定，一点也不担心。 不是因为自己没破绽，他破绽多得都成筛子了，自己掰着指头能说半个小时。让唐蒙来说，说不定能说一个小时。 他不害怕，是因为他很清楚一点：在他与王宗江的斗争中，公司高层整体是倾向他的。 毕竟比起野心勃勃的王宗江，他更人畜无害、容易驾驭。 他是一把刀，而且是越来越锋利的刀。可刀再锋利也只是刀。 王宗江不同，那家伙不甘做刀，还想做操刀人。操刀人，既有人的智慧，又有刀的锋利，其他人是不会同意的。 所以只要他不搞出做大死的事情，王宗江怎么收拾他，公司都会拉偏架。 这场斗争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所以他不担心，甚至还去安慰观月。 但现在……这个女人说出的话，证明这几个月来，他一直被监视着。 王宗江有这么大的能量？ 这样的话，今天的传唤……就很危险了。 观月也有危险，刚才却被他安抚住了，现在肯定又睡回笼觉去了。简直要命！ 但正因为如此，他反而必须冷静。 除非他打算破开电梯门逃跑，否则动这个女人，只会惹更多麻烦。 他得想个方法，在抵达总部前……不，在离开太原前，搞清楚这次传唤的事由。 第537章 538.互相帮助 “叮”的一声后，电梯门开启，女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揉着脖子直接走了出去。 楼外站着的年轻男人察觉有人出来，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上下打量了乔木一番，又看向那个女人。 随后，他神色一凝：女人的脖子上，被乔木掐出来的红印子，依然清晰可见。 “没事吧？”他忙问。 女人看也不看他，冷冷说道：“死心吧，你这辈子都睡不到我。” 年轻男人神色一滞，尴尬地站在那，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什么。 女人也不理他，直接朝停车场方向走去。 年轻男人察觉到乔木的视线，无奈笑了笑，朝女人的背影努嘴：“很辣，对吧？” 这话自然不是在说那女人的容貌身材，而是说脾气性格。 乔木一时无语，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位是m系的？ 但他立刻发现，对方还在看着他，甚至审视他，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他想了想对方刚才的反应，就摇头道：“不是我的菜。” 男人顿时眉开眼笑，朝他伸出右手：“乐作云，总部p7。” “乔木，”他和对方握手，“你已经知道了。” “快点走！”前面的女人回头，厉声呵斥。 乐作云耸了耸肩，示意乔木跟上，又压低声音：“那位叫丁迎，总部p8。” “你追求她？” “没，我就是单纯想睡她，”对方却语出惊人，“我喜欢挑战。” 再次无语…… 丁迎走到一辆商务七座前，扭头使唤乐作云：“把那两个人叫回来。”说完直接钻进副驾驶。 乐作云“哎”了一声，也没不高兴，屁颠屁颠就跑开了。 乔木认了出来，这是省部的公务用车，看来他们是要乘坐公司的交通工具去总部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因为那种飞行器上需要戴隔音耳机，完全无法沟通。 留给他套话的时间更短了，他得抓紧时间。 想到此，他直接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又往里挪了一下，坐到第二排丁迎侧后方。 “无故监视员工私生活，是违规行为。我会向监察部投诉你的。” 没想到丁迎却只是冷哼一声，甚至都没回头看他，仿佛他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个反应让他有些不安。 对方肯定知道他的事迹，还能这种态度，要么监视有公司授权，她不怕投诉；要么她后台极硬，最终只会大事化小；要么……根本没有所谓的监视。 但没有监视，她是怎么知道…… 他灵光一闪。 “还有，你在现实中无故使用能力一事，我抵达总部后，会第一时间向风控部反应的。” 这次，女人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 乔木笑了：他猜对了，对方在电梯里说的话，是通过某种能力获知的。 “说吧，看看上面信谁。”看着他的笑容，女人毫不退缩。 “当然是信我，”他点了点太阳穴，“我有永久记忆能力，为了严肃纪律，我愿意交出自己的相关记忆。” “我的记忆足以证明，你在我完全配合的情况下，擅自对我使用能力，窥探我的个人私生活。风控部的授权，可没有这个，对吧？” 他接受授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很清楚这些部门的授权，往往都是非常严谨的，不会乱搞。 丁迎一直没什么表情，只有淡淡的冷笑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恼怒的神色。 “说吧，你想干什么？” 乔木自然不会上套：“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是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同时履行一名员工应尽的义务。” 风控部邮件说得很清楚，他什么都不能问。 问了，就是违规，这段记忆就交不出去了。 女人眼角抽搐了一下，转过身不再理他。 他先开口就失去了对丁迎的威慑。丁迎先开口则是授人以柄。两人显然是麻秆打狼两边怕，干脆谁也不说话。 不过乔木也不亏。 虽然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对他有敌意，但好歹暂时唬住对方了。 安静了片刻，他们就看到乐作云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个年轻的姑娘。 或者说，只有…… 后门被拉开，两人一先一后钻进车里。 那个小姑娘直奔最后一排，乐作云则坐在乔木身旁。 “文延顺呢？”丁迎回头问。 “不知道，找了一圈儿了，没见着，”乐作云耸了耸肩，“我没他手机号。” 女人的视线向后移，就看见最后排的小姑娘打着哈欠，擦着眼角的泪水。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大张着嘴巴摇头，含糊地说了句什么。 乔木回身，朝对方露了个友善的笑容：“你好，我就是乔木。” 女孩擦掉泪水，呆呆地看了看他，一直没什么反应。 直到他尴尬地想要转回去，对方才扑哧笑出了声：“不是吧，弟弟，太老土了吧？这是什么年代的搭讪方式？” 乔木却不以为意，反而朝对方伸出手。 女孩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这才笑着和他握手：“济南p7，邢子媛。” 他回头看了一眼，丁迎正低头用手机，应该是在找那个文延顺的联系方式。 于是他低声问道：“我以为你们四个都是总部的呢。” 说是低声，其实这么小的车，大家离得这么近，都能听到。 “文工是西安的，他俩才是总部的。” 乔木一脸疑惑：“接这种工作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女孩一脸疑惑地反问。 “对啊，就像当面试官期间不用接受征兆那样，”乔木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然你们干嘛大老远接这种活儿？” “谁告诉你是我们主动接的？”邢子媛摇头，“这就是征召，是强制的。” “这种事儿还要征召？总部没人了？”乔木一副忍不住要吐槽的模样。 对方笑道：“总部有人，是风控部没人了。” “喂喂喂！”乐作云突然开口打断，“你别套她话啊。” 乔木立刻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乖乖闭嘴。 没想到邢子媛却不屑道：“我又不傻，放心好了。” 然后她一脸狡黠地对乔木道：“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们只知道要把你带到总部，至于原因，只有身为队长的丁工知道。你套我的话是没用的。” “我也不知道。”前排的丁迎突然回了一句。 邢子媛朝乔木遗憾地耸了耸肩，意思是那我帮不了你了。 “你也不知道？”乔木回头，对着丁迎的侧脸，“那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我得罪你了？还是我的罪名人神共愤了？” 对方不说话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俩吵架了？不会是动手了吧？”邢子媛满脸好奇，从后面探手拍乔木肩膀，“你朝我们动手，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没事儿，”乔木反而摇头，“是她先在我家……” “闭嘴！”一声怒喝，把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 乐作云往旁边倒了倒，看着自己前面的丁迎，若有所思。 邢子媛则乖乖闭嘴，却一脸的“快告诉我啊”。 这时，电话也接通了。 “喂？”电话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浑厚声音，还有几个老人的大笑声。 “人呢？！”丁迎喝问。 “啊？”电话中的人愣了一下，“在，在呢呀，还在楼后面呢。” 一听就是说谎。 “回来！”丁迎显然不想和对方纠缠，“人抓到了，动身了。” “啊？这么快？哦……”那人哦了几声后，又说，“你们往出开吧，我就在小区门口……” 他停顿片刻，又问：“这小区就一个门吧？算了，我就在咱们进来的门口。你们直接来接我就行，省得我还得往里跑。” 刚才还说自己在楼后面，一听任务搞定了，就直接不装了。 乔木有些无语地看向身旁的乐作云，后者一脸无辜地朝他耸了耸肩，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刚认识他。” 说完，他直接起身，以一个灵活到诡异的身法，直接钻到驾驶座上，从丁迎手里接过钥匙，发动车。 车上没人再说话，车开到小区门口时，果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等在那里。 车一停，他直接开门钻进来，坐到乔木身旁，乐作云之前的位置。 “抱歉抱歉，我是担心他跑出小区，所以提前来这边堵他。”三十多岁大老爷们，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啥子都不信的谎话。 说完，对方才热情地朝乔木伸手：“你就是乔工吧？西安p7，文延顺，幸会幸会。” 然后又一脸热切地打量着他，饱含羡慕地感慨道：“真是年少有为啊。” 这人一上车，车上的氛围也为之一松，仿佛摆脱了丁迎低气压团的影响。 “多谢，辛苦了，”乔木应和着，又故作无知地问，“咱们这是去哪？高铁站？” “去你们省部，还了车直接从那走。”乐作云开着车，头也不回地说道。 “啧……”乔木一脸嫌弃，“我宁可去机场。” 一旁的文延顺，一脸赞同地点头，又试探着问：“我能不去吗？看这人挺乖的，也不会跑。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有什么差别？” 没人接茬。 他眼珠子一转，又说：“我不是不想履职，我是真的孩子生病了，上吐下泻的，得赶回……” “你没孩子！”副驾驶的丁迎冷冷打断了他。 文延顺不服，有些毛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咒我吗？” 说着，他扭头问乔木和邢子媛：“她是在咒我孩子吗？” 被问的两人不想卷进去，立刻闭嘴摇头。 丁迎却说道：“你没有孩子，也没有结婚。你上一次*生活至少是一年前，最近一直用手解决。还有，你的衣服已经穿了两天了，该换了。我建议你至少一天洗一次澡。另外你该去医院检查肝肾功能，你脂肪肝应该中度了，还可能早*。”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丁迎却没打算放过对方，这次直接回头看着对方：“你是右撇子，却用左手解决，因为你是看手机？为什么不用电脑？因为不是在家里？”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对方，逐渐皱起眉头：“你身上衣服上全是残存的硫化氢、烷类和氨类气体，在公共洗手间待了很久？是习惯在那里解决？但你身上没有男人身上都有的残留尿碱，是女……” “我错啦！我真的错啦！”文延顺一脸崩溃地凄声嘶吼，给丁迎没说完的那句话堵了回去。 “对不起！”他坐在座位上使劲低头鞠躬，“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保证会认真完成这次任务的！请您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乔木下意识看向自己刚才和文延顺握过的右手，强忍住擦拭的冲动。 丁迎不再说话，满意地回头重新坐好。 转头时，他竟然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掩盖不住的愉悦和满足，不是那种心理的，是……生理性的。 而且，对方还直接甩给他挑衅的一瞥。 他瞬间明白过来了：对方给自己擅自使用能力的行为，找到了理由。 “我是为了更顺利地执行项目，所以采用这种方式威慑他们，让他们乖乖听话。” 这个理由一旦公司不接受，她多次擅自使用能力的行为，根本就是在找死。 还真是够狠的。 “别这么沮丧嘛，文工，”开车的乐作云突然开口了，“人无完人，有点小毛病小癖好是很正常的。” 文延顺一愣，抬头看向对方：“真的吗？你也有？” “当然，咱们可是调查员，谁还没点问题了？”乐作云笑道，“再说了，咱们本就不是普通人了，要是再没点儿小问题，不就真的成了高级人类了？” “要我说，咱们身上的小毛病，反而是咱们依旧为人的证据，是造物主对咱们的保护。” 文延顺整个人都来了精神，激动得脸颊通红，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有点小毛病怎么了？有什么好怕的？这就是最真实的我！” “没错，没错，”乐作云通过后视镜打量着激动的文延顺，笑着点头，“就该这样，要振作起来，气质昂扬！” 看着明显不正常的文延顺，乔木整个人都傻在那了。 “你疯了？！”前排的丁迎突然怒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我是在帮你呀，”乐作云笑嘻嘻地说道，“毕竟法不责众，对吧？” 丁迎死死盯着他，脸色铁青。 “停车！”她恶狠狠下令。 “抱歉，这是快速路，停车是违章的，我今年分不够了，”乐作云懒洋洋顶回去，又像哄小孩一样温言道，“等到了太原省部再说，好不好？” 丁迎没再犹豫，竟直接伸手去夺方向盘！ 但她的手伸到一半，就停在空中了。脸上的愤怒也不见踪影，只剩下疑惑与迷茫。 “丁工，司机开车的时候，可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哦。” 乔木的后面，邢子媛许久未闻的声音响起。 丁迎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向乔木身后：“什么危险的事？我要做什么？” 但她马上反应过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咱们三个，都违规使用能力了呢。”邢子媛幸灾乐祸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倒霉的不是她自己。 “文工，同事一场，要不要加入我们，一起帮一帮丁工呀？”乐作云笑着问道。 “帮丁工？为什么？”文延顺红着脸，疑惑道。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团队精神和牺牲精神吗？” “没错！”乐作云一说，文延顺立刻兴奋起来，“咱们调查员，就该有这种精神！” 说着，他环顾车内一圈，随即扭头看向车外。 “文延顺！你想好……”丁迎大喝一声，试图阻止对方，话却戛然而止，就如同她刚才试图抢夺方向盘的手一样。 “哎呀呀，别这样嘛，”邢子媛轻笑道，“丁工，我们可是为了帮你，你就安心领情就好了。”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文延顺兴奋道：“我搞定了！” 他指着窗外的出租车：“那个出租司机，他会一直跟着咱们走，就算走丢了，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我。说不定能跟到总部呢！” “真棒！”乐作云头也不回地比了个大拇指，文延顺见状，一脸的骄傲。 “真好呀，”邢子媛开心地拍了拍手，“这下，咱们四个就都违规了呢。” 乔木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群……疯子！ 第538章 539.还得靠自己 “你们……这群疯子！”丁迎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哎呀，这么说真是伤人，我们可是真心想要帮你呢，”邢子媛做作地叹息，“什么疯子不疯子的，干嘛那么见外啊。” “小邢，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开车的乐作云竟然选择劝说邢子媛。 听这语气，来自总部的他，竟然和济南的邢子媛更熟悉。 “是是是，”后者“切”了一声，“你看上的女人，你自己慢慢爱吧。” 停顿片刻，乔木就听后面传来一声满是期待的窃笑：“等你们真的相爱了，我再找她。” 一句听不出任何信息的话，他却感觉一股寒意拼命从尾椎骨一路往后脖颈蹿。 “别和她一般见识，她没坏心眼儿，”乐作云对这句话听而不闻，笑着对丁迎说，“你刚加入，跟我们都不熟悉，以后慢慢会了解我们的。” 乔木就看着丁迎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这个之前还很嚣张的女人，竟瑟缩了一下，整个人紧紧贴在副驾驶的门上，想要远离乐作云。 “加入什么？我听不懂！我不想认识你们！这次回去，我一定会举报你们的！” 说着，她立刻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东西：“不，我现在就要举报你们！” 但手伸到一半，就又僵住了。 “别这样嘛，丁工，”邢子媛轻声笑道，“这是我们给新人的欢迎礼，是传统。” “什么……欢迎礼？”丁迎惨白着脸，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邢子媛开心地拍着手：“当然是，欢迎你加入‘心理异常者’大家庭啊。” 文延顺也跟着鼓起掌来。 乐作云开着车，没法鼓掌，只是嘴上说着“欢迎，欢迎”。 丁迎呆呆地坐在那，身体随着车的行进，不停摇摆，却仿佛失了魂一般。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乔木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丁迎猛地转身，使劲拽着副驾驶的车门拉手。但显然，现在的汽车，行驶中自动上锁是最基本的配置。 怎么拉也拉不开的她，干脆用肩膀、胳膊、手肘，使劲撞击车玻璃，一边撞，嗓子里一边发出瘆人的呜咽声。 乐作云见状，赶忙降低车速。 似乎已经恢复正常的文延顺，张了张，似乎是想劝说对方，但很快就收回手，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掏出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一次，邢子媛没再出手。乐作云开口了： “丁工，身为调查员，冷静是我们必不可少的职业素养，不是吗？” 乔木就见丁迎身子一僵，哭泣声也小了不少。 “丁工，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接纳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变成更好的自己，对吧？” 丁迎彻底不闹腾了，转过身，看着乐作云，竟缓缓点了点头。 她抹掉脸上的泪水，竟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态度：“你为什么说，我是……心理异常者了？” “这个回去我会告诉你的，”乐作云笑着说道，“现在，咱们还是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完成这次押送，如何？” 丁迎回头看了乖巧的乔木一眼，点头道：“你说得对，职责要紧。” “很好，”乐作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乔木就看到，丁迎竟然露出了开心、骄傲的神色…… 他本还想着路上试探着打听些情报，但这种突如其来的诡异展开……他现在都不敢说话了。 “乔工……”开车的乐作云突然开口。 乔木一个激灵，直接用手指头堵住耳朵：“谁敢说话，我就杀光你们！” 手堵在耳朵里，只能让他听不清别人说什么，不过他依然能听到车里的动静。 见乐作云真的安静下来了，其他人也不再说话，他才小心翼翼松开耳朵。 接下来一路上，真的没有人再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即便如此，直到走进省部电梯，一路上都高度戒备的乔木，才松了口气。 哪怕他明知道这个时间点，整个省部除了他们和外包保安，恐怕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直接将钥匙交给地下车库的保安，就直接乘坐电梯来到天台。 其他几人准备进入飞行器时，故意落在后面的乔木，还踌躇不定。 要跑的话，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上去了，可就真的跑不掉了。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他能跑哪去？像观月一样，隐姓埋名吗？打死他也不愿意。 他在找机会，找一个和丁迎独处的机会。 其实在住处时就行，但那时他既不敢对一名负有特殊使命的总部调查员使用能力，更不知道整支队伍只有这个女人有可能知道这次传唤的详情。 这导致他错过了最佳时机。 现在，他必须创造机会。只有独处，他才能从对方嘴里得到真相。 首先要破坏飞行器…… 但他环顾四周，偌大的天台上，他根本不知道停着几架。毕竟这玩意儿的光学迷彩太真实了。 实在不行，就叫出几名员工，伪装成入侵调查员，大闹一场。 飞行器舱门缓缓打开，里面的座位已经升起了。站在最前面的邢子媛，正哼着小曲打算进去。 不能等了！ 乔木正要召唤员工，站在他身后的乐作云，突然拽了他衣服一下。 他扭头看去，对方正朝他使眼色。 他心中一动，故作犹疑，没有跟上前面的文延顺。对方一时也没察觉，就直接往前走。 两人之间，立刻拉开了几米的距离。 在飞行器内电子提示音的掩盖下，他就听到背后传来的隐约声音：“你被指控在现实中对无辜者擅自使用能力，进行人身操控。” 他甚至都彻底听清，被对方推搡着，就快步跟上了文延顺。 那个中年男人，疑惑地回头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发现，就扭了回去。 乔木取了个隔音耳机，坐在座位上，系着安全带。 为什么？这个乐作云为什么要帮他？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这次传唤的原因？ 还有，对方是出于自身意愿决定帮他，还是也是受人所托？ 大清早被这么折腾，乔木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过得知了事情的缘由，他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 虽然不清楚对方能使出什么手段，但不是被打个措手不及就好。 …… 风控部为乔木准备的，并不是他预料的审讯室，而是一间会议室。 一张长桌，里面坐着七八个人。 将他带到后，四名调查员就要离开，会议室内的一人，却出口喊住丁迎，让她也进去。 乔木隔着玻璃幕门，就看到一个“老熟人”：当初主持他和胡磊调查会的柯经理。 他笑着朝对方摆了摆手，对方则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他想起来，那次调查结束后，对方曾说过，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和他打交道了。 结果才一个月，就又见面了。真是大肠包小肠。 乔木走进办公室，就被人安排在了主座上，这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随着丁迎的入座，开始介绍在座各位的身份，他才恍然。 他的对面，长桌的另一端，坐着的，正是本次调查的投诉人，来自呼市省部的p8席启中。 这就有点让他俩分坐两端，进行对峙的意思了。 而主持会议的，则是风控部的副总监孔佳韵，一位一看就很干练的四十多岁中年职场女性。 她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随即说道：“乔工，对于此项投诉，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你愿意主动坦白，为我们各方都节省时间与精力。且我们查明影响并不严重的话，可以考虑惩罚从轻。” “多谢。”乔木朝对方点点头，又看向他对面的席启中。他只从刘焱口中听说过对方，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们还真是附骨之疽啊，”他一脸无奈地摇头，“真当我不敢动你们，是吗？” 席启中没理他，而是立刻看向孔副总监：“孔总，您听见了！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乔木！”孔副总监也严肃警告，“这种公然威胁同事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简直无法无天。”对方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也冷哼一声，毫不遮掩地说道。 乔木看向对方，对方却完全没搭理他，仿佛不屑似的。 “好的，这种话我不会再说了，”他认真道，“真有什么事，也不会让您难做的。” “你再说一遍？！”席启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起身指向他，厉声质问。 “咚咚咚咚咚！” 柯经理用骨节敲击着桌面，呵斥：“干什么？！港片看多了？当自己街头混混吗？给我坐下！” 席启中一脸愤然，一屁股坐下去，恶狠狠地盯着他。 孔副总监对面的中年男人，瞥了席启中一眼，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似乎真的只是看一眼而已。 但这一眼，席启中就立刻安静下来了。 看来这两人之间有点关系。 她随即转向乔木：“乔工，你真的不打算坦白吗？一旦我们进入正式调查阶段，可就没有机会了。你要想清楚，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坦白从宽，是你最好的选择。” 乔木轻笑：“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事想问您……” 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做了承认，轻判；做了不认，重判；没做，也要大清早被人从被窝里拎起来，一路忍受着疯言疯语，来这边被收拾……” “那如果最后查明真相，我是无辜的，请问，”他冷笑着指了指对方，“诬告者要受到惩罚吗？” “如果能够证实是诬告，自然可以，”孔副总监平静解释，“但至少目前，席工只是履行一名员工的职责，进行正常的举报，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诬告。” “哦——”乔木一脸恍然，随即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果然还是得靠自己。” 孔副总监没开口，她对面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看向乔木：“你这话是在威胁我们吗？” 这次轮到乔木不搭理对方了。他干脆地闭上嘴巴，向后靠在座椅靠背上，不再说话。 “既然你拒绝承认，那我们就正式进入调查阶段。”孔副总监依然波澜不惊，并不纠结乔木那些所有人都能听懂言外之意的“隐晦”威胁。 见乔木依旧嘴硬，席启中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就希望对方嘴硬，越硬越好。现在越硬，一会儿铁证如山之下，那些想保这家伙的人，越难张口、伸手。 很快，一个人就被带了进来。 还没进门，乔木就认出对方了：刘焱。 这个被新起点扫地出门的外围调查员，显然从未和风控部打过交道，明显能看出他双眼中的恐惧，全身也都紧张地绷着。 他一进来就和乔木四目相对。乔木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则紧张地低头挪开视线，又偷偷瞥了眼另一边的席启中。 刘焱之后，还有一人跟着进来了。对方手里，捧着一顶圆锥型的破旧灰色巫师帽。 对方小心翼翼地将帽子放在桌子上，就退出去了。 乔木打量起这顶帽子，然后，就看到这顶帽子，帽身自动裂开一条缝，缝两端向上勾起，如同……大笑的嘴巴！ 他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不会是《哈利波特》中的分院帽吧？ “席工，麻烦你戴上这顶帽子，再复述一遍你的投诉。” 席启中立刻打起精神、挺直腰板。 然后，那顶帽子，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底部帽沿向下凸出两块，如同两只小脚丫子般，将自己支起来。 整顶帽子，左右摇晃地用两块凸起来回点着桌面，向最远处的席启中，踉踉跄跄走去。 一路上，它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却没有人去扶它一下。 不知为何，乔木觉得，这顶帽子，似乎很享受当下。 他一边观察帽子，一边注意着席启中的反应。对方面对帽子似乎也有些无所适从，但并不惊讶。明显早就知道这种手段了。 上面有人就是好。 帽子在席启中面前重新“蹲”平，后者没有犹豫，直接小心地用双手抱起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又等了片刻，就在孔副总监的示意下，开始讲述。 “公司前员工刘焱，现在在呼市省部的乙方公司工作，和我部的前p9调查员郑佳雯是挚友……” “说谎！“他话音未落，头顶的帽子再次“张嘴”，兴奋地一嗓子吼了出来，吓得毫无防备的乔木一个哆嗦。 帽子下面的席启中，也被这一嗓子吓得不轻。 竟然是用来测谎的！乔木目光一凝：这玩意儿，不会是受分院帽启发，由调查员制作出来的吧？ 他的脑海中，立刻闪过唐蒙的身影。 那家伙的能力，就是《哈利波特》世界的。 他好几次见过对方施展魔法，以《哈利波特》为参考，对方的实力，只怕不比邓布利多或伏地魔差。 以《神奇动物》为参照，就远不如那些顶尖巫师了，但也绝对是一流的。 这帽子，不会是那家伙做的吧？ 考虑到那家伙警察出身，还真有可能…… 第539章 540.一问三不知 乔木在胡思乱想，那边的席启中，已经在孔副总监的示意下，乖乖说了真话。 他、刘焱和郑佳雯当然不是什么挚友，而是床伴，甚至是三人行的床伴。 接下来，在测谎帽的纠正下，席启中几次试图说谎，都被拽了出来，干脆放弃抵抗，乖乖交代情况。 总结起来就是他在得知郑佳雯牺牲的项目被乔木终结了，怂恿刘焱带人闹事，恶心乔木——没错，他承认刘焱和郑家人的行为是自己指使的了。 对方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他中间联系过对方几次，一开始没察觉到有问题，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前不久，趁着对方回呼市过端午，他和对方见了一面，交谈间发现了很多疑点。 他就怀疑乔木对刘焱使用了某种意识类的能力，立刻向总部举报了。 他说完后，孔副总监确认道：“就是说，你和刘焱，在他前往太原后，就只见过那一面？只是这一面，就让你发现了端倪？” “是的，那段时间我们只见过那一面，”席启中解释，“但那之前，我们已经认识好多年了，我很了解他。所以我才能一次见面就发现不对劲。” 说完，他朝乔木甩了个得意的眼神。 这期间，测谎帽没再开口。 但乔木也已经想到如何应对这玩意儿了。 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说实话，却不说全部实话。 就像席启中，肯定是王宗江指示他的，但他就是不往那方面说，帽子就无法判定供词的真伪。 不过风控部也不是傻子，肯定会从多个角度询问。 果不其然，孔副总监并没有这么放过席启中，而是又问了好几个问题。 其中，席启中有两个回答，都被判定为“说谎”。 这中间，席启中还进行了抗议，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不停地盘问我？！不该盘问他吗？！” “席工，这是必要的流程，”孔副总监温言解释，“我们首先要确认你不是在故意说谎，下一步才是询问乔工。谁主张，谁举证，这是最基本的调查原则。 “毕竟我们的手段存在一些伦理上的争议，如果任何人举报，我们都不分青红皂白，就对被举报人进行测谎，侵犯其隐私权，那对无辜者不公平。” 最终，在测谎帽的鉴定下，席启中说出了“实情”：他是故意怂恿刘焱带着郑家人去找乔木的，因为他妒忌乔木的才华与成就。 这就是典型的话术了。 他嫉妒乔木吗？肯定的。但因为嫉妒就找人恶心乔木？那他啥也别干了，拉个p10及以上名单，挨个恶心去吧。 “还有呢？”乔木出声质疑，“我不相信只有这个理由。” “乔工，”孔副总监开口了，“我们的调查并不负责暴露一个人内心的阴私，也绝不能用来苛责举报者必须大公无私。” “现在，我们已经足以证明他并非诬告，而是真的察觉到刘焱先生出了问题，也真心相信你对刘焱先生动了手脚。这就足够了。” 她想了想，又说：“当然，他怂恿刘焱先生带领郑工的亲友对你进行纠缠，此事我们会如实通报监察部，由监察部对他进行必要的惩处。” 乔木点了点头，不打算纠缠这个问题。 他并没有真打算纠缠此事。就像席启中刚才的抗议只是施压，他亦是如此。 毕竟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当众让席启中说出“是王宗江指使我这么做的”，没有任何意义。 总部真的要处理，早就处理了。 新起点又不是法院，风控部又不是公安，还真以为他们追求程序正义，要求证据链完善啊？ 稀里糊涂处决掉的调查员，又不是没有，只怕为数不少。 当初监察部追到那两篇造谣贴的发贴人后，调查戛然而止，就代表总部不想往上追究了。 两篇造谣贴影响那么恶劣都不追究，那找俩人蹲他家门口放哀乐，自然也不会追究。 从这方面反击，不会有任何成果。他自然没必要在这种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乔工，现在轮到你了。”孔副总监象征性地朝这边转了一下身子。 被席启中摘下的帽子，已经跌跌撞撞来到他面前。 这一次，对方没再像之前那样挺得笔直，而是毛尖从中间段向后倒着，那张嘴还发出“哈哧哈哧”的喘气声，显得自己很累。 对面的席启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挑衅之色，仿佛在问：你敢戴吗？ 乔木却没有立刻戴上帽子，以示坦荡，反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帽子，迟迟没有动作。 “乔工，请您放心，”孔副总监也不催促，只是温和地解释道，“这件道具只会鉴定你所言的真假，无法主动读取你的其他记忆。我们绝对尊重员工的个人隐私。” 乔木看着对方，没有表态。 但凡他是自己过来的，对方这么说，他可能也就接受了。 但一路上那四个疯子……已经让他意识到，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部门，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你是有什么顾虑吗？没关系，可以说出来。” “我有多份与其他部门签署的保密协议，未经许可不得透露。风控部不在白名单上。” “放心好了，你的那些秘密不会被侵犯的，”孔副总监温声道，“这方面，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 “嗯，还有一份与贵部的保密协议。我记得，那份保密协议的保密对象是所有人。” 乔木着重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公司的保密协议，措辞是非常严谨的，也不存在过度保密的问题，通常都会规定对哪些部门哪些级别以外的人，才需要保密。 在白名单内的人，有事儿可以直接说，不需要额外申请授权。 有关geAss的协议，则要求对所有人保密，这种级别的他只见过这一次。 “所有人？”孔副总监面露惊讶，立刻拿起面前的个人终端翻找起来。 片刻后，她一脸好笑地摇头道：“抱歉，乔工，我这边显示，并没有这样一份保密协议。” 果然！虽然之前已经基本笃定了，但现在可以完全确认，当初那份保密协议，就是智脑假冒风控部和他签的。 小小地试探了一下，智脑没给出任何回应，显然是默认了。 “别跟我们玩这种小心思，”那个中年男人又开口了，“孔总，我建议直接上程序，不要和他纠缠了。” 此话一出，对面的席启中，从鼻子里喷出响亮而兴奋的哼声，就差指着乔木鼻子说他心虚了。 “不要心急，伍经理。”孔副总监朝那个姓伍中年男人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 “烦请您暂时解除脑干芯片的控制，”乔木指了指自己的后脖子，“现在这种酥酥麻麻的状态，我是绝不会戴上那顶帽子的。” 听到这种依旧撒泼打滚的话，孔总的脸上，也没了笑意，眉头微蹙，显得很不开心。 “乔工，这样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孔总！”她身旁一个人突然低声打断，有些紧张地将自己的平板递过去。 孔副总监不知看到了什么，一脸震惊，抬眼仔细打量着乔木，仿佛要确认什么似的。 片刻之后，她推开旁边下属的平板，深吸一口气，用沉吟的工夫，调整状态。 “这样好了，乔工，如果你确实有疑虑，我们可能为你网开一面。” 伍经理惊讶地看了眼孔副总监，又看向乔木。 这一次，乔木冷笑着和他对视，他眉头紧皱，但还是挪开了视线。 看得出他想说话，应该是想问孔总什么情况，但最终也没开口。 很快，一个工作人员，就带着一枚徽章走了进来，并将那枚徽章别在测谎帽上。 乔木就眼见着测谎帽戴上徽章后，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显然很不开心。 “这枚徽章，能够对帽子进行约束。通常来说是没必要的，不过……” 孔副总监解释着，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场面话。 席启中脸色很难看：孔副总监的反应，证明这顶帽子确实有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被读走了多少。 但很显然，这个哑巴亏他不得不吃。 乔木还了席启中一个得意的眼神，也没听孔副总监扯什么犊子，就直接戴上了。 因为那枚徽章别好后，脑干芯片的警告就停止了。 看来风控部还没狂到和智脑对着干的地步。 帽子戴在头上，除了不太舒服，帽边有些粗糙，磨得额头不太舒服外，他没感觉到任何异样。 那边的询问也开始了。 “乔工，请问，你是否对刘焱先生，使用过任何强化能力？” “没有。” 测谎帽没说话。 孔副总监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并未出乎她的意料。 毕竟乔木的能力，总部这边都有备案。 而且自从发现调不到他的项目记录，总部也一直有意识地收集他的情报，尤其是能力和道具情报。 “乔工，请问，你是否对刘焱先生，使用过任何道具？” “没有。” 测谎帽依旧没说话。 孔副总监皱了皱眉，想了想，又问： “乔工，请问，你是否通过其他调查员，对刘焱先生，使用任何强化能力或道具？” 这一次，乔木没有立刻回答。 “说话呀？”席启中一脸得意地催促。 伍经理的目光也从自己的平板上移开，看向他。 乔木冷冷瞥了这两人两眼后，才缓缓开口： “没有。” 测谎帽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嘭！”一声巨响，是席启中直接起身。 “不可能！”他一脸激动，“那顶帽子有问题！” “闭嘴！坐下！”柯经理不耐烦地再次呵斥，“你当这是你家？！” 席启中却没理他，直接看向孔副总监：“那个徽章，肯定是那个徽章限制了帽子的作用！我要求取掉那枚徽章！” 孔副总监没搭理他，但对面的中年男人也开口了：“孔总，您看是不是……” 孔副总监依旧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伍经理明显有些不高兴了，但也乖乖闭嘴。 “乔工，请问，你是否拥有催眠、记忆修改、意识操控方面的能力？” “没有。” “你是否认识拥有相关方面能力的调查员？” “认识。” 所有人都立刻来了精神。 “能说说都有谁吗？” “总部的唐蒙，他的魔法能做到很多事，肯定包括这方面的。保定的严牧之，他的诅咒能让人性格鲁莽，或思维迟钝。太原的杜雅林，她的血鬼术‘惑音’能让人下意识服从她的命令。兰州的汪文中，他的血液能让服用者言听计从。” 乔木掰着指头，如数家珍，虽然他也不认识几个。 “还有中东的万物静止、梦境行者，俄罗斯的丘比特、困兽。不过这四位都死了，前两个是他们自己人杀的，后两个是我杀的。” 听到这话，所有人表情一滞。 乔木点名的时候，在场其他人就都开始查他所说之人的资料，等他说到国外那几个，前面这些人的能力也都查清楚了。 几人都在孔副总监的注视下，摇头否决：这些人，要么骗不过他们的道具，要么干脆就不是他们能查的人。 孔副总监也不在意，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呢？还有吗？” “还有……四个吧。” “是谁？” 伍经理问出口后，身子前倾，扭着头死死盯着乔木。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坏笑。 瞬间，心中警铃大作。 但乔木没有开口，而是侧头看向坐在后排椅子上待命的丁迎：“我个人建议，你们去问丁工。”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向押运小队队长，后者已经快将头低到肚子里了。 风控部与会人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执法者当着被执行人的面公然违法，这简直就是抽他们大耳刮子。 所有人之前还撑得满满的气势，瞬间就肉眼可见地泄掉了。 孔副总监有些头疼地皱着眉：押运这种工作，本来用不上这群人的。但仿生人保安至今未启用，他们的人又都紧急派出去了，手上实在没人可用，甚至不得不从分部抽调了两个。 想到这里，她严厉地瞪了一眼对面的伍经理：就是这家伙强力推荐了丁迎。 她觉得丁迎刚加入，什么都没搞清楚，肯定不行。但对方却坚持推荐，她也没太上心，就算给对方个面子。 现在好了，明显就是丁迎搞砸了，不仅没压住那三个家伙，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他们也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伍经理自然知道自己捅了娄子，心里暗恨丁迎的同时，脸上也讪讪的。 走后门？没问题。走后门捅娄子？也不是事儿。 走后门捅娄子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才是最丢人最倒霉的。 还好，乔木给他们留了面子，没直接说出来。 但这个问题也已经问不下去了。 孔副总监叹了口气，用友善的语气说道：“乔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 “刘焱被他人的强化能力或道具影响，此事你是否知情？” 乔木回头看了刘焱一眼，后者站在边上，一直低着头，谁也不看。 他回身对孔副总监点头道：“我知道。他前后反差很大，一开始不停拱火，想害我。后面突然又开始给我通风报信，闹事也不积极了，基本就是走个过场。” “那你为什么不举报？”伍经理立刻责问。 乔木瞥了他一眼，一脸好笑：“摆明了就是坑我，我为什么要举报？欠的吗？” “举报滥用能力，是每个员工应尽……” “那你直接处分我呗，”他冷笑着打断对方，“风控部的处分告知书，我还能在论坛上秀一下呢。” “你敢威胁我们？！”伍经理一脸怒容，但说出的话却仍在理智地挑拨。 “别你们，就是你，”乔木也不上套，“我看你是脑子秀逗了，智商都卖给王宗江了？” “够了！”孔副总监终于发火了。 她既无法容忍自己的下属，在这种时候仍不忘私心；也不能任凭乔木公开指责他们风控部的经理与调查员勾结，公器私用。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有些话不能公开说出来；听到了也不能佯装没听见。 她心中无比冷静，却满脸怒火地将自己的个人终端摔在桌子上，就要趁势宣布本次调查无果。 他们没找到被告人的证据，反被对方抓住了小辫子。传出去，今天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名誉扫地。 趁着那两人吵架，自己发火的由头，结束并无限期搁置调查，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在高会那边，她也有得交代。毕竟高会的态度就是尽量和稀泥。 “等等！”席启中看出孔副总监的不上心，还想争取一把，“我要求对刘焱进行测谎，他肯定知道情况。” “刘焱先生不是公司员工，而且他是受害者，不在接受调查之列。” 面对这个不懂事的分部p8，孔副总监心中腻歪极了，再也没了好脸色。 “但他肯定知道具体情况，这事关调查员非法使用能力，是大事！”席启中抗声，仿佛完全没察觉孔副总监的不快。 “刘焱先生，”孔副总监不耐烦地问，“你愿意接受测谎调查吗？当然，作为受害人，你可以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他被乔木的能力影响，肯定不愿意！”席启中抗议，“我认为应该强制调查。他只是外围调查员，没必要征询他的意见！” 这话一出口，好多人都斜眼看他。 可他一点都不怕得罪风控部副总监。毕竟只要自己不犯到对方手上，对方就拿自己没辙。就算栽了，也有的是人能保自己。 相比彻底扳倒乔木的好处，这点风险，不值一提。 “我愿意接受调查！” 孔副总监的呵斥卡住了，会议室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直勾勾看向刘焱。 后者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但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接受调查。” 席启中没理会刘焱，而是难以置信地看向乔木： 他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 第540章 541.背黑锅 刘焱戴着那顶魔法帽，坐在椅子上，接受孔副总监的询问。 “刘焱先生，请问，你知道自己被其他调查员的能力或道具影响了吗？” “知道。” 其他人闻言，纷纷交换眼神。 孔副总监则继续询问：“请问这种影响具体是什么？” 刘焱愣了愣，下意识看向乔木。 “没关系，不用紧张，”伍经理又开口了，“你可以如实回答，我们保证，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有很多，都要说吗？” “都要说。” 他组织着语言：“一开始，我遇到了一个女人，从那一刻起，我突然对乔木感到无比亲密，仿佛他是我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一般。就是那种…… 他想了想：“我能察觉到不对，却完全无法克制的那种感觉。我很愿意向他分享我的一切秘密，并渴望得到他的信任和友谊。” 孔副总监的表情严肃起来了。 席启中则朝着对面的乔木，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胜利喜悦。 “之后，我又遇到了一个女人，她请求我利用乔木对我的信任，暗中使用能力监视乔木，搜集一切关于对他不利的证据。我……” 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与悔恨的神色：“我很痛苦，很愤怒，想要拒绝。但我做不到，我完全没办法拒绝对方的请求……” “那种影响会随着时间消退，有好几次我感觉快要重新找回自我了，想要向乔木示警……”刘焱的神色有些懊恼，“但对方都及时出现，又加强了那种影响。” “对方是谁？”孔副总监严肃问道，“你认识她吗？” 刘焱摇头：“我不认识，我没执行过外部项目，不认识国外的同行。” “外国人？”孔副总监惊讶。 “嗯，外国人，白人……”刘焱吞了口口水，“他们都是白人。” 孔副总监已经彻底严肃起来了：“请继续。” “啊？哦……再后来，又出现了第三个人，一个男人……” 会议室中的人都听傻了：这是什么情况？现在的调查员，已经猖狂到此等地步了吗？！ “见到那个男人后，我的负面情绪就全部消失了。我开始心甘情愿地，一边向乔木简单通报郑家的动态，来换取他的信任；一边在他每次外出时跟踪他，使用‘冥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烦恼地用双手探进帽子，搓揉自己的头发：“我丝毫没察觉有任何问题，反而觉得这是应该做的。直到这两天，我才逐渐摆脱那种状态……” “我……有几次，我想要逃走，”他的双眼，透出一丝恐惧，“但第四个人，也就是第三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我就忘了逃离了，就会静静等在那里，等待其他人过来，继续操控我……” “还有一个人！”他情绪越来越激动，“第五个人，男的，我没见过他。但每次那群人询问我的时候，都会通着电话，那人在电话里，就能直接判断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不，不止如此！”他使劲摇头，险些把帽子甩掉，“他能读取我内心的想法，即使我不说也没用。他们就能知道，对我的影响已经弱化到什么地步了，然后就……” “他们后来还让我催眠自己，让我忽略自己被控制的事情。我……我之前甚至都忘掉了。直到戴上帽子，我才……” 话没说完，他一把扯下头上的测谎帽，任凭帽子掉在地上，整个人弓着腰、缩在椅子上，表现出了强烈的恐惧。 帽子没说话，任凭工作人员将它捧起来放回桌子上。 那枚徽章依然别在它身上，它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乔木打量着这东西，没想到这玩意儿除了测谎，还能恢复记忆……不，不是恢复记忆，刘焱没忘，只是下意识忽略那些记忆而已。 应该是解除催眠等效果。 而且，这帽子也许真的有记忆恢复的功能，但和记忆读取功能一道，那枚徽章压制了。 会议室内，所有人都是懵逼的状态。 所有风控部成员都交换着视线：这下，事情闹大了。 伍经理扭过头，死死盯着席启中。后者则同样一脸茫然，并拼命朝他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副想要解释却不敢说话的样子。 伍经理审视着席启中，这么干看着，一时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只好暂时作罢。 他一回正头，就看到孔副总监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仿佛想当场撕了自己一般。 他心中一惊，一开始还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这副模样的原因了。 帽子没有否认，就证明刘焱的话都是真的。 这种行为一被发现，他们已经没有和稀泥的可能了，必须全力调查。 他们不仅没达成高会的嘱托，反而把自己也陷进去了。 他们搞砸了…… 既然搞砸了，就得有人承担责任。 谁来承担？ 于情于理，都是他……因为正是他对席启中的支持，才让孔总没能中途结束会议，才将整个部门扯了进来。 况且乔木的个人收入非常清晰，他掏不起那笔钱。 就算假设有人替他掏钱…… 目的呢？ 花那么大价钱、付出那么大代价，冒着生命危险找来五个调查员，就为了监视自己？ 这是人格分裂了？ 所以，他刚才听完刘焱的供述，第一反应也是去看席启中。他潜意识里也不相信这是乔木搞出来的。 只能是席启中…… 不，席启中也没这能耐。只能是对方背后的王宗江！ 孔副总监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可以说全屋的人此刻恐怕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作为本会议室内，王宗江一方的支持者，他必须承担责任…… 那个王八蛋！想害死他吗？！ 心思转动，他开口了。 对象不是孔副总监，也不是乔木、刘焱，而是席启中。 “席工，会前你是怎么信誓旦旦跟我保证的？这就是你的保证？” 冰冷的语气，让愕然的席启中，瞬间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 “我……” “你什么你？”伍经理完全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狠狠一拍桌子，“撒谎撒到我们风控部头上了？谁给你的胆子？！” “不是我！”席启中自然不肯做替罪羊，不管不顾地喊道，“是……” “是什么？！”一台个人终端直接朝他门面砸来，吓了他一跳。 他躲开了，但话也被打断了。 他呆呆地看着突然暴起发难，莫名其妙发疯拿平板砸他，又被身边同事死死抱住的伍经理，就听对方怒斥： “不是你，那就是那个王宗江，是不是？！你是要老实交代，还是想给他陪葬？！” “小刘，带伍经理出去！”孔副总监大喝一声。 突然暴怒的伍经理被拽出去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盯着席启中，仿佛要吃了他一般。 但对方那番听上去是在甩锅的话，让他陷入了思考。 一思考，他就意识到，对方是在提醒他。那台平板，是在阻止他供出“王宗江”这个名字。 供出王宗江，他作为从犯，下场也不会好。 但自己担下……不，不需要自己担下，只需要自己咬死了不松口，王宗江自然会救他。 而且，他确实对那群外国人的事情不知情，这一点他理直气壮。 虽然不知道王老师为什么要画蛇添足，但他相信王老师肯定已经扫清首尾了，不会留下什么致命的证据。 只要他不供出王老师，公司没理由对王老师展开调查，这事儿自然就是无头案，他们就是安全的。 那他就只需要承担“怂恿刘焱”的责任。 最多挨个处分。 想清其中关节，他立刻辩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想让刘焱去恶心一下乔工。本以为刘焱是被乔工操控的，我才举报的。我根本不知道！” 说着，他想到了一点：“是我坚持要求刘焱接受询问，他才能说出这段内情。如果是我干的，我不可能这么做！我不可能自己害自己，对不对？”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帽子上，心立刻松了下来：“我可以测谎的，取下徽章也可以。我发誓我不知情。” “其实这事儿很简单，”抢在孔副总监前，乔木开口了，“你戴上帽子，我问一句‘此事是王宗江策划的吗’，你回答完，就能彻底洗清嫌疑。” 他又一脸真诚地对孔副总监说道：“刘工这一说，我听着都吓一跳。这事儿有多严重，您比我更清楚。不妨试一试，让王宗江过来，坐下来，戴一戴帽子。不用多问，就问这事儿他是否知情。” 席启中对他怒目而视。 孔副总监瞥了他一眼，没立刻表态。 她在权衡。高会给她的指示是和稀泥，谁也不打击。但那是之前，现在事情出了变化。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散会后再去向高会汇报，请求指示，说不定王宗江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不，说不定那家伙早就做好万全准备了。 但如果她做了，一不小心逮住王宗江了，往好了说是大功一件，往坏了说可能是“制造麻烦”。她一时也拿不准哪个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最近实在是多事之秋。 思忖良久，孔副总监还是下了决心，万事多汇报，是打工人的不二法门。 “那就戴一戴帽子吧。”她这一开口，所有人看向她的表情都变了：这是要死磕王宗江？ 席启中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愿意戴帽子，但乔木说完那番话后，此刻一听孔副总监让他戴帽子，脸都绿了。 但孔副总监也不解释，只是平静地等着，等对方拿起那顶已经自动走到对方面前的魔法帽。 席启中的脸上，满是挣扎之色。 过了许久，他的身子才颓然瘫在椅子上：“我拒绝。” 这次，轮到乔木冷笑了。 孔副总监却并不意外，只是问道：“你承认刘焱先生供述之事，是你策划的？” “不是，不是我，我完全不知情。”席启中一口咬死。 这个罪名，他绝不能背。 “那你是承认王宗江王工是幕后主使了？” “不，我不承认，因为我不知道。” “那你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没有理由，我就是拒绝。在这件事上，你们无权强制我接受调查。”席启中咬着牙，心脏剧烈跳动。 孔副总监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她对对方的选择很满意。 如果对方选择戴上帽子，就只能由她坚决不问有关王宗江的问题了。 那就太难看了。 所以她就是故意什么都不解释，给对方施压，迫使对方拒绝戴帽子。 现在很好，调查中断的锅甩给了对方。对方给不出任何理由，等于是送了她个钩子。 一旦高会想要她查下去，她就能把席启中重新拎回来，强制对方戴帽子，供出王宗江。 如果高会打算继续息事宁人，那就让王宗江来求她结案，她还能落个人情。 如果高会打算安抚乔木，那就把有“重大嫌疑”的席启中祭了吧。 完美。 “那就散会吧，”她表面冷峻，“席工，接下来请你24小时保持联络方式畅通。还有，你的护照，我们会暂时联系有关部门进行冻结，还请你谅解。” 说完，她不理会对方又沮丧又松了口气的模样，扭头对乔木道：“乔工，你也一样。” 见乔木眉毛一扬，她立刻露出笑脸：“你和他不同，这只是必要的流程而已。如果你近期确实有必须出国的事务，可以向商务部或外部项目事业部打申请。我们这边会为你安排快速审批通道。” 他其实无所谓，因为他压根儿没护照…… 接受了柯经理代表孔副总监和风控部的道歉，出了会议室，乔木没有立刻离开风控部大楼，而是先去了趟洗手间。 记忆中，他曾莫名其妙给自己写过一张条子：遇到解释不清的事，就去记忆宫殿的尽头看看。 走进隔间，坐在马桶上，他直接来到记忆宫殿。 然后，他就看到，宫殿的尽头，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屋里随意摆放的两柜书籍。 他对此完全没有印象，既不知道这个房间是何时出现的，也不知道里面的记忆之书是何时放进去的。 但他基本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他随意拿起两本记忆之书，走出房间。 瞬间，有关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随着他将所有书都粗暴地扔出房间，所有的记忆，也都回来了。 了解了一切的乔木，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谁也没想到，一个永久记忆的冷门强化，不仅发生了极为罕见的进化，进化出的还是完全相反的记忆隐藏能力。 走出门时，他突然注意到，房门的门框上，印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淡金色符文。 他立刻想起来，是今天早晨安抚观月时，对方对他施展的神术，说是可以帮人隐藏心中的秘密不被他人窥探。 他试着用手触摸，却发现完全触摸不到。不过那一圈符文整体都非常暗淡，肯定不是最初的状态了。 很多地方的符文甚至都已经消失了，使得原本应该是包裹整个门框的整条符文，变成了长短不一的十几截。 乔木突然意识到：那顶能读取记忆、清除催眠的测谎帽，并不是不能恢复记忆，而是它恢复记忆的能力，被这道符咒挡住了。 第541章 542.债多了不愁 出了卫生间，乔木并未离开，而是重新返回会议室。 没走几步，就正巧撞上了两个风控部的同事，陪着刘焱走过来。 那两人看到他，有些惊讶：“乔工有事吗？” “我有话跟他说，”乔木指了指刘焱，见两人面露难色，又说，“你们不用回避，没什么不能听的。”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左右各让开一步，但真的没回避。 “你这次卷入风控部的调查，出来后你原公司肯定不敢要你了，”乔木也大大方方直接说道，“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找我，为我工作。我接下来要冲击p9和p10，需要有人在项目中，帮我做一些什么营养的重复劳动。” 说着，他笑了：“绝对安全，待遇从优。而且我这人，从不搞那些蝇营狗苟，也不会拿手下当枪使。 “你这几天自己好好想想，反正我觉得你现在的日子挺没劲的。不管是给王宗江当枪，还是给公司当苦力，或者满大街撞通缉犯，能有什么盼头？” 刘焱神色恍惚地愣了愣，就朝他点头：“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 对方现在还受切尔西能力的影响，乔木自然不会信他的话。他是说给未来影响被清除的刘焱听的。 公司不可能直接将刘焱放回去，肯定要送到研发部研究一下，顺便把那些能力都解除了。 这期间，刘焱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更不敢派吸血鬼来总部影响对方。 这就意味着，对方受到的影响一旦消退，很可能就会竹筒倒粽子一样，把所有实话都捅出来。 例如那群操控他的“外国调查员”，是和乔木一伙的。第一次就是乔木把他引到小树林里，让他自投罗网。 再例如乔木也对他使用过能力或道具。到时候公司一查，就会发现乔木用的是地狱劳务合同，这又涉及盗取道具的罪名。 更例如他明知观月惠美的身份还要包庇对方。 三条个个都是大罪，加起来攒个死刑肯定不在话下。 今天刘焱还是向着他的，所以很多话都没往外捅，而且还撒了个很巧妙的谎言。 刘焱将被那几个外国人操控的事情，说得仿佛世间严丝合缝。 其实除了切尔西最初的影响，后面几人的影响，都是他回呼市前，乔木临时抱佛脚安排的，时间很短暂，一切都是三天内密集发生的。 乔木当时防的就是王宗江这一手。毕竟他实在看不出刘焱这招棋有什么用，仔细想想，整件事中自己最大的破绽，就是对对方使用了道具。 他自然要弥补这一点，所以和对方商量了这么个办法，来应对一下突发状况，给他的后续决策争取时间。 等刘焱恢复了，这个谎言就要被戳破了。 所以他才未雨绸缪说出这番话，就是要让对方权衡：举报他能得什么好处？几万块钱撑死了。 扳倒他王宗江能给什么好处？百十万撑死了，而且是一锤子买卖。 但跟着他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已经向全国的调查员，证明了自己前无古人的执行项目能力。 其中蕴含着的潜在财富，是相当惊人的。 他一个人吃不下，也没工夫去吃，所以过去完全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跟着他，前途绝对光明。 而且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今天这事儿也给他提了个醒：他该有自己的马仔了。 倒不用像王宗江那么夸张，可手上也得有能使唤的人。否则什么事儿都得自己亲力亲为，就会很烦。 例如这两个月，他之所以一直被王宗江折腾，除了公司和稀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本人一直在忙乱赌约和捐款的事儿，分身乏术。 有马仔的话，很多事情他都可以直接交代马仔去做，自己就能安心缩在被窝里考虑怎么抽王宗江大嘴巴子了。 而且接下来，公司肯定要把太原及周边翻个底朝天。 毕竟五个偷渡的“境外调查员”，在腹地藏了一个月，公司竟然毫不知情，这事儿传出去，恐怕高会都得有人吃挂落。 这种情况下，他更不敢在现实中使唤那些灵魂了，要是没个马仔，恐怕会比之前还忙乱、狼狈。 告别刘焱，出了风控部大楼，他依然没打算回去，而是边往新项目事业部走，边掏出手机要给唐蒙打电话。 他不可能指望自己一个邀请就让刘焱纳头来拜。虽然理性来说，跟着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没人规定人必须理性。 万一那家伙恼羞成怒，就是要报复他，他就傻眼了。 所以，他是把真正的希望寄托在唐蒙那边的。 欠对方个人情，或者回答对方个问题，让对方帮忙把刘焱提前捞出来，或者偷偷多下点料。 现实就是这样，对某些人是天大罪过的事，对另一些人而言就是自罚三杯。 新起点也不例外。 这一点，从唐蒙多次当着他的面随意施法，他就意识到了。 但电话还没拨过去，就听到有人远远地喊他。 乔木回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是乐作云！ 他强忍着转身就跑的冲动，决定看看对方要干嘛。毕竟对方早晨也帮了他个忙。 不，是两个忙。 如果不是对方闹腾起来，让四个押运人员全都违规使用了能力，送了他四根小辫子，风控部那群人指不定还要怎么拷问他，揪他的小辫子呢。 乐作云来到他面前，随意说道：“看来很顺利？恭喜你，暂时逃过一劫。” “暂时？” “咱们这种人，要么做一只乖巧的吉娃娃。一旦开始搞事情，就如同尝过生肉的狼，再也停不下来了。” 对方看着他的眼睛笑道：“迟早有一天，你要么变成我们这样，要么变成王宗江那样。” “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我要帮你，是有人要帮你。我也只是替别人办事，”对方甩了甩头，招呼他跟上，“来吧，我带你去见他。” “见他？”他惊讶道，“他愿意见我？” “为什么不愿意？”对方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问，反而给乔木问住了。 他想了想，也懒得解释：“没事儿，我想多了。” …… 他没想到帮他的人竟然是未知项目事业部的。 站在大楼前，他仔细回想了一圈，除了米一，自己不认识未知项目事业部的人了呀？ 但米一……他笑着摇了摇头：那女人可不是这种风格的，更不可能掺和这种事儿。 当初被王宗江造谣，他主动联系对方，对方都没什么反应，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誉。 正往楼里走，自动门刚打开，一道黄色的影子从脚下一闪而过。 紧接着，乔木就听见一嗓子“帮我抓住他！” 他回头看去，一只身材健美的大橘，已经跑远了。 紧接着，一只美短嚷嚷着“让一让，别挡路”，从二人身边冲了出去。 乔木呆立当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猫追着大橘跑远。 “那是p10猫仙，是极少数被允许在现实世界自由使用能力的调查员。”乐作云的语气中满是羡慕。 两只猫的身影彻底消失，乔木才回过神来，看了对方一眼：我觉得你完全不需要羡慕她…… 副总监办公室。 一声“请进”，让乔木有了种很仿佛错觉的熟悉感。 乐作云直接推门而入：“人给您带来了。” “辛苦了。”屋内人随口应和，很没诚意。 乔木跟着进去，然后，瞬间就认出了对方：周小航。 唐蒙的恩主。在公安系统时，就是唐蒙的老上司。后来干脆将唐蒙带进了公司。 不过谁也没想到，唐蒙在调查员系统混得如鱼得水，比混管理岗的他，升得快多了。 那位已经是p11了，他还是m5副总监。 但乔木上次见他时，他还是内部项目事业部的副总监，现在竟然平调到未知项目事业部了。 “好久不见，乔工，你那边几年了？”周小航开着玩笑和他打招呼，“坐吧，我这儿就有茶，自己沏，别客气。” 乔木点点头，坐到会客沙发上。 周小航见乐作云还傻站着，直接说：“我这儿没事儿了，你先忙自己的去吧。” 乐作云却没动静，反而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愣了愣，反应过来了，有些无奈：“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丁工，就是这次行动的队长，她刚去，没经验，给搞砸了，”乐作云嘿嘿直笑，一脸谄媚，“您看……您能不能给说句好话？” “搞砸了？有多砸？”周小航一愣，皱起眉头，又看向乔木，“过来的时候出什么状况了吗？” “没大事儿，”乔木瞥了乐作云一眼，“就是他们四个都违规使用能力了，还有一个是对路人。” “嘶——”周小航倒吸一口空调冷气，胖胖的脸整个拧成一团，厉声呵斥，“乐作云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可不信那个丁工作为新人能捅这么大的篓子。 虽然不知道是另外三人中的谁挑起来的，但此刻骂唯一在场的乐作云，肯定没错。 他这已经是人身攻击了，可对方却依旧嬉皮笑脸，也不见恼：“瞧您这话说的，我们有没有毛病，您还不知道吗？” 周小航都被这话气笑了。 “周总，”乔木开口了，“早晨我全程都看见了。事儿呢，是乐工挑起来的。但客观来说，他那么做也帮了我个大忙。否则我不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出来。这事儿您看，如果不为难的话，就帮帮他，算我还他的人情。” 这算是把自己欠乐作云的人情，转给周小航了。 周小航闻言，自无不可，又狠狠瞪了乐作云一眼：“记得感谢乔工，知道吗？！” 乐作云连声“哎、是”地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 “真是胡来，”周小航看着紧闭的房门，摇着头叹气，“把这群人弄在一起，能不出事吗？” “他们是什么人？”乔木好奇问道，“什么是心理异常者？” “他们这个都跟你说？！”周小航又是眉头一皱。 “没，是乐工对丁工说的，”乔木连忙解释，“没避着我就是了，不过当时我也没法回避。” 要他回避得先在快速路上停车，乐作云分不够。 对方闻言，用鼻子哼了一声，表达对乐工的不满：“你记不记得冯硕？” 见乔木瞬间恍然，他点头：“就是那种人。” 然后他伸手止住还想提问的乔木：“剩下的别问，你级别不够。” 乔木从善如流，也不认生，直接和对方闲聊起来：“您怎么调来这边了？” 四大项目事业部，公认的事业部级别越低越舒坦。从内部项目事业部平调到未知项目事业部，要么是带着任务，要么就是犯了错误。 没想到，周小航却笑道：“我主动要求的。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实在没意思。” 乔木也不是真的关心，见对方不愿细说，就转移话题：“是唐工托您出手的？” “唐蒙？”对方嗤笑，“那小子是铁了心不沾这事儿，你就别指望他了。” 他自己主动的？是在拉拢自己？ 乔木心下了然，也不问对方什么事儿：“那谢谢您了，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尽管吩咐。” 周小航就等这话呢，笑容立刻从热情变成了亲切。 “不过还得求您个事儿。”乔木想了想，干脆把刘焱的事儿也一并托付了算了，一事不烦二主。 但他也没说实话，就说自己确实对刘焱用过能力，是为了打听幕后主使。他担心刘焱“康复”后给捅出来，自己再吃挂落，就求周小航帮个忙。 “捞人就算了，”周小航严肃地说了一句，却见他没有丝毫动容，完全没被自己吓到，有些气馁，有些无趣地摇头，“别人也不傻，这种事儿终究会留下把柄。我会抽空去见一见他，和他聊一聊。那家伙能被王宗江选上，起码说明不蠢，应该能听进去。” 乔木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 毕竟这位是m5，还是事业部的m5，在外围调查员眼中，不说神，也是相当恐怖的存在了。 有些话，他说了刘焱可能听不进去，但周小航说，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刚见面没几分钟，他就欠下了对方三个大人情，乔木突然就明白什么叫债多了不愁了。 他也很好奇，周小航拉拢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野心膨胀了？ 但无论对方是什么打算，他都无所谓。 拉帮结派这种事，不怕你没野心，就怕你大公无私。 他很乐意多欠对方几个人情，自己既能得到实惠，又能拉近与对方的关系。 “还有个事儿想问问您。”乔木主动起身，给对方茶杯填满茶。 见他这么懂事，周小航也更加舒心了，直接示意他开口。 “我之前项目认识了个同行，想把她挖过来，要怎么做？” “挖过来？”周小航愣住了，似乎没理解他的意思。 他等了片刻，见对方还是没反应过来，心下奇怪，也只好直说：“就是让她来咱们公司。” 对方恍然，继而笑着摇头：“你还真敢想，这种事情没可能的。 “八家机构是有协议的，不允许相互挖人，更不允许接纳其他机构的逃兵。这是铁律，绝不会为任何人松动。” 见他若有所思，对方警告道：“别想了，这种事情如果都能网开一面，那八家机构早就撕破脸开战了。这行能维持近二十年的和平，可不是靠耍嘴皮子。” 见乔木一脸失落，对方恍然：“女孩子？” 他难为情地笑了笑，对方也指着他，一脸好笑。 周小航想了想，又道：“你就算真的能把她弄过来，她也只能在配套公司干一辈子，这事儿绝对没得商量。此外，如果红新月那边不愿意，对她下了通缉令，理论上人家可以找我们要人。” 他点了点头，试探地问：“但通缉令是可以撤销的，对吧？” 周小航惊讶地打量着他，没想到他这么认真。 对方思忖片刻，才道：“理论上确实如此。除了ionr的通缉令，任何其他机构的通缉令都有可操作的余地。前提是你支付得起人家的要价，或者公司愿意替你出面去谈。” “这种事情是能自己去沟通的？”他故作惊讶，“调查员自行联系其他执行机构，不会犯忌讳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少校私下与外军保持沟通，就是涉嫌通敌；元帅来做，就是军事互信，懂吗？” 乔木佯作震惊，思索半晌，才缓缓点头：“那我要如何知道该联系谁？总不能直接联系红新月的理事长吧？” “谁提交的通缉令，就联系谁，让对方随便找个理由撤回通缉令就行了。这方面八家都差不多，细节的话，等你真的需要了，我再帮你打听。” 周小航完全不打算劝阻他。很明显，对方也乐于他不停地求上门，欠自己人情。 从周总办公室出来，乔木就掏出手机，先给观月发了个【ok】报平安。 不到三秒，对方也回了个【ok】。 他嘴角带笑，又发了一条：“这是一直盯着手机呢？关心我了？【坏笑】” 这次，对方没搭理他。 他等了片刻，又发了一条：“你的神术帮大忙了【抱拳】” 不到两秒，他就收到了对方回复的【得意】。 第542章 543.吃鱼 乔木乘坐电梯下楼，电梯到四楼时停住了。门打开，却没人进来，乔木正要去按关门键，一低头，就看到一只花色繁杂的狸花猫，已经走进电梯，回身正对着电梯门，坐在地上。 哪来的这么多猫？ 他想到那个p10的代号，“猫仙”。 这些都是对方养的？直接养在公司总部了？ 真不愧是p10啊，确实让人羡慕。 他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弯腰朝那只猫伸出手：“来，喵子，打疫苗了吗？闻闻味儿，让我撸一下。” 猫回过头，瞥了他近在咫尺的手指一眼，又抬头看他。 然后，他就看到了猫的双眼中，极为人性化的鄙视。 “躲远点儿！” 乔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小跳，讪讪地收手起身。 猫也回过头，不再看他。 他从背后打量着对方，很好奇对方究竟是“获得人类能力”的猫，还是“变成猫”或“附身猫”的人。 不过对方显然不怎么自来熟，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套近乎。 结果刚想先打个招呼，“叮”的一声，电梯到一楼了。 门还没彻底打开，那只狸花猫已经踩着优雅的猫步、摇着尾巴走了出去。 对方的目的地和大楼正门正好相反，他也不愿觍着脸跟过去，只好就此作罢。 出了大楼，他又看见了乐作云，对方明显是在等他。 “走，我请客，我知道一家农家乐，水库鱼特别鲜。”对方也不问他有没有空，就直接招呼他跟上。 “就咱俩？其他人呢？” “小媛和文工完成任务就回去了，丁工应该还在挨挂落，今天就咱俩。” 乔木也不反感，现在的他和去年不同了，并不害怕和这种人打交道。 别说乐作云了，就是冯硕，现在见了他，也得乖乖起身敬酒。 农家乐不在顺义，而在密云，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毕竟水库在密云。乐作云开着车，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公司的趣事，但谁也不提正经事儿。这一路开了足足一个小时。 进了农家院，热情的服务员也不问，直接就将二人引入一间算是包间的小屋子，里面是四人桌，凉菜已经摆好了。 “这边要提前至少两小时预约，不然可能搞不到鱼。”乐作云说着，竟然还想要酒，被乔木严词拒绝，只好改成了鲜榨果汁。 “鱼还要搞？”乔木随口问道。 “这边打着水库鱼招牌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么说吧，那八千家店，它们厨子吃到过水库鱼的，也没多少。” “水库鱼很少？” “不少，但四月到九月是禁渔期，一般人搞不到鱼；半年的开渔期，只有周边渔民才能持证捕捞，满打满算也就两千多吨。” 乔木听得有些迷，他对两千吨鱼没什么概念。 对方主动解说：“首都一年的淡水鱼消费规模就有小八万吨，两千多吨水库鱼，大概只够吃十天。听上去不少了，对吧？ “但渔民是不会捞上来养池子里现卖的。这几年人家都和大鱼商签包销协议，他们在水上捞，鱼车就在外面等，弄出来当场过磅、装车、结账。一趟几万斤不带眨眼的，还都是现钱，概不赊欠。人家渔民凭啥和你农家乐做那百十斤的买卖？” 正说着话，门从外面推开，提前开始做的鱼，他们坐下没几分钟就可以上桌了。 三个大盘子被摆放好。 “密云水库产出的十斤胖头鱼，头大肥美、肉质鲜嫩、刺大而少，高蛋白、低脂肪，”服务员随口介绍，“清蒸、红烧、番茄三吃，奶味豆腐鱼头汤稍晚一些为您奉上。” “尝尝吧，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乐作云显然是水库鱼的爱好者，更是这边的常客，“其实最好的时候是九月最后那一周。刚开渔，头茬捕上来的，都绝了。现在捞上来的，都还没长好呢。” 乔木尝了一口清蒸鱼肉，虽然称不上入口即化，但也确实鲜嫩肥美，而且不土不腥，还有一股淡淡的鱼香气。 他对吃没什么格外的兴趣与研究，自己是绝不会跑到山里面找吃食的。别说山里了，就是他住处附近美食排行榜上的那些家，要不是有观月，他甚至都不会知晓其存在。 所以这一口下去，他确实被惊艳到了。 受客观条件限制，山西人吃饭很难讲究“鲜”，所以更多吃的是味道，更在乎佐料的搭配与运用。 像这种味道是其次，以食材本身鲜美为主打的菜品，他很少接触。 前世倒是陪客人吃过几次，但都是商务宴请，根本顾不上品尝食物，就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两人也都不再说话，开始安心品尝美食。房间内一时间只剩下吸溜和咀嚼的声音，却并不显得尴尬。 十斤的胖头鱼，刨去头、尾、骨，肉也就三斤多，关键鱼肉也不占肚子。两人就着小碗米饭吃下来，一点都不觉得撑。 香味扑鼻的鱼头汤上桌后，晾汤期间，乐作云才再次开口了。 “周总有没有和你说我们的事儿？” “提了一嘴，没细说，不过我认识冯硕。” 乐作云抬眼看向他，随即恍然地拍了下额头：“哦，对哦，你强化的是那个灵压体质。” “你们会抱团吗？”乔木想起早晨的那场“欢迎礼”，试探着问道。 他没用“拉帮结派”或“暗通款曲”这种词。 对方摇头：“你们什么样，我们就什么样，不过是比你们更能惹事而已。” 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他们不过是一群虎啸小区、人畜无害的孩子王。 “那你和冯硕关系如何？” “关系？”对方歪着头想了想，“没什么关系吧？我俩在项目里合作过一次，但没交情。毕竟人家都p9好久了，我才p7没多久。而且他有自己的小圈子，不怎么和我们玩。” 这让乔木最后的担心也消失了。 毕竟他和冯硕有过不小的矛盾，虽然那家伙被公司警告后就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但他可不觉得他们此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他就怕这群“心理异常者”和冯硕关系匪浅，或者同病相怜，那他就必须和这群人保持距离了。 “这次请客，是想跟你打听个事儿，”见他没问题了，乐作云正式进入主题，“我想知道郑佳雯的事儿。” 郑佳雯？乔木愕然。 他的第一反应，对方是被什么人派来套他话的，但马上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没那个必要。 但……那个女人，怎么这么长袖善舞？怎么谁都和她有关系啊？ “你和她？”他试探着问道，但没挑明。 “没有，”对方摇头否认，“我俩玩儿过。她的男人很多，不缺我一个；我也不喜欢长时间睡同一个人。而且她的性格实在说不上好，后来只算是点头之交。” 乐作云一脸的不在意，乔木却已经在心中疯狂吐槽了。 他觉得，现在突然有人跳出来和他说那女人连高会的高管都睡过，还不止一个，他也不会震惊了。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纠结人家的生活作风问题，真诚道，“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之后也没有任何联系。事实上，我之所以决定离队自己行动，就是觉得她和侯军军都不靠谱。直到刘焱闹上门，我才知道她的死讯。” 他犹豫了一瞬，才说：“我个人建议，你可以去找侯军军了解情况。至少我离队时，他们三人——还有寒冰仙子——还在一起。要说寒冰仙子，我倒是知道她的死因。” “我找过侯军军了，那家伙咬死了什么都不说，”在乔木好奇的目光询问中，乐作云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不过我搞到了他的调查报告，你想听吗？” “调查报告？”他有些惊讶，“调查什么？” “调查陆……那字儿念什么呀？就是寒冰仙子的死因啊，”乐作云反而惊讶他不知道，“他是领队，又死了同事，当然要调查他。” 乔木觉得不可思议：“他会说实话？” 乐作云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不？死了人，调查组就能找智脑调他的项目记录。” 两人惊讶的点显然不一样。 他恍然地点头：他的项目记录被智脑锁死了，所以他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自然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 但…… “调查组没找过我啊。” “因为在他那里就查清楚了，没必要找你了，”乐作云一摊手，“毕竟差旅费也是钱。” 听到这，乔木也来了兴致了：“是什么结果？” “其实很简单，侯军军、郑佳雯和那个陆什么，他们三个确实一直在一起，”对方也不藏私，直接讲了起来，“然后他们毫无预兆地被吸血鬼袭击了，一大群，还是埋伏和包围。” 他等了片刻，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不知道，”对方冷笑，“他察觉不对的瞬间就强制结束项目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 乔木甚至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就……直接跑了？” “嗯，直接跑了，没有丝毫犹豫，极其果决，甚至都没向队友示警，也不管队友有没有察觉到不对，就直接跑了。” 他还是感觉不可思议：“我记得他的代号是……” “硬汉，”对方也笑了，讥笑，“很神奇，对吧？” 乔木和其他调查员合作的几次，虽然他一直在暗中搞事情，但他每次觉得会搞砸时，好歹都会留手，避免项目内其他同事被他坑死。 他一直觉得，这怎么着也该是所有调查员……不，应该说是所有人类的本能反应吧？ 同理心，难道不该是最基本的人性吗？ 一个人，如果对自己近在咫尺的同行、同事，都没有同理心，那他还能剩下什么？ 但那家伙，就那么果断地第一时间把队友抛弃掉了？ 抛开郑佳雯不说，那家伙还在追求陆蓁吧？而且按陆蓁的说法，还是侯军军邀请她参与那个项目的。 “公司怎么处理这事的？” “不可能处理的，”乐作云摇头，“他没有违反任何公司规定，公司也不可能要求员工必须在生死关头表现出道德觉悟。” “就这么放过他了？”乔木想起陆蓁死前那副被百般羞辱的凄惨模样，都觉得这不公平。 虽然他也没能救下陆蓁，可但凡当时他的员工中，有一个是会鉴定、拆取炸弹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救人。 “不过这一次后，他也算彻底完了。公司不会公布他的所作所为，但他也算是挂了号的了。像这种毫无担当的调查员，根本就不该升到p9。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乐作云将一碗汤喝完，发出舒畅的声音，向后仰着：“他已经和我们一样，都是消耗品了。 “哦，不对，是消耗优先级比我们还高的消耗品。” 对方朝他笑了笑：“毕竟养一个p9的成本也不低。” 乔木没对这话作出什么反应。范鸿早就和他说过了，这些“心理异常者”，对公司而言都是很好用的“工具”，随时可以抛弃的“消耗品”。 现在他也知道了，这群人没得选。 他们不可能辞职，公司不会允许。辞职之日，就是他们“被意外”之时。 他们也不可能逃走，没有同行会接受这种“麻烦”，而且没了项目世界，他们的心理问题，在现实中根本藏不住。 相反，乖乖接受“消耗品”这个身份，似乎还能替他们换来一些特权。 例如乔木就不相信，自己捅了早晨车上那种篓子后，还能中午驱车几十公里进山吃鱼，甚至还敢喝酒……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升上p9的？”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公司在p5升p6时有一项独特的考核规则，就是调查员要展现出独当一面的能力，而不能只是跟在其他更高级别调查员后面混日子。 乔木能够顺利晋升p6，就是他在《死神来了》项目中，当同事全都被偷渡者捕获后，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冷静处置，最后不仅终结项目，救下了所有人，还为公司组建阻击小队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否则现在现实世界很可能已经有一个“神”了。 当然他的这份功劳，站在p5的角度上，实在有些夸张。 反例的话，就是大同分部的p5孙朝阳。他因为和杨海龙的私交，一直被赵开兴压着，没什么机会磨炼这方面的能力，到了p5就举步维艰了。 即使现在大同分部是杨海龙说了算，孙朝阳也得历练个几年，给自己“补课”，才有可能升p6。 如果侯军军是这种水平，他根本就不该升p6，更别说后面的p9了。 “还能怎么上去的？”乐作云轻蔑道，“有个好面试官，有个好员工兴趣小组，硬抬上去的呗。” 见乔木愕然，对方笑道：“乔工，你觉得像你这种天赋异禀，硬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的人，在公司……别说公司了，在整个社会上，能有多少？ “如果把这个作为硬指标的话，我敢跟你打赌，现在的高管联席会，八成以上的人都得卷铺盖滚蛋。” 第543章 544.奇怪的合作者 “所以，侯军军的面试官，也是王宗江那类人？”乔木若有所思，又开了个玩笑，“不会就是王宗江吧？” 乔木知道一个类似的人：太原的p9颜其平就是王宗江招进来的，他这几年一直在筹划晋p10，王宗江在背后出力不小。 “不一样的，”乐作云摇头，“那位算是王宗江的前辈，性格很激烈，现在已经是p11了，这几年员工兴趣小组也散尽了。王宗江不一样，一直和和气气的，跟谁关系都好，谁找上门他都愿意帮忙。而且……” 他想了想：“虽然大家都说他特别擅长终结项目，但这几年我在总部，是没听说他又终结哪个项目了。很平庸，大概是怕出头的椽子先烂，恪守中庸之道吧。” 乐作云完全是猜，但猜得离事实很近了。 乔木一听就明白了，王宗江，是不给高会任何将他晋为p11的借口。 他过去一直认为，公司打压员工兴趣小组，是避免调查员系统尾大不掉，最终失控，反噬公司甚至社会。 听了侯军军的“光辉事迹”，他反而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员工兴趣小组过度膨胀的危害了。 那位p11，能直接将一个连p6都没资格的废物，捧上p9，强行去分一个省部的资源。王宗江，更是敢明目张胆帮助一个p9运作p10的位置，以壮大自己的员工兴趣小组。 如果任由他们这么膨胀，最终伤害的，其实是调查员体系本身。 整个调查员体系，会逐渐变成社会上最常见却也最令人不齿的，长袖善舞者靠拉帮结派和溜须拍马占据高位，优秀的人才寸步难进，最终整个系统都腐化变质、死气沉沉。 “你怎么不觉得他是真的老好人？”乔木好奇问道。 他在内部论坛上看到过不少调查员称赞王宗江，甚至称其为新起点的良心，认为就应该让那位去做董事长，公司才能越来越好。 “老好人？我曾经也这么认为过，后来就不这么想了。”乐作云又给自己盛了碗鱼汤，又示意乔木赶紧嘬鱼头。 “怎么？你和他的人起冲突，他为难你了？”乔木可不相信乐作云有资格和王宗江起冲突，更不相信他和王宗江冲突后还能这么滋润地活到现在。 “冲突？我哪配啊。他大概率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乐作云嗤笑后反问，“你觉得你是老好人吗？如果你是老好人，现在还会和我坐一桌吃饭？” 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惊讶道：“他在拉拢你们？” 王宗江在拉拢心理异常者？ “不然你以为丁工为什么会对你有敌意？” “丁工也是王宗江的人？”乔木更惊讶了。那家伙的触手也伸得太远了吧？ “不知道，”乐作云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更不知道王宗江还在接触拉拢哪些人。但显而易见的……” 这话说得很容易让人误解，丁迎要是在的话，肯定得发火。 他指了指自己：“我，我们，肯定不是好人。法律要是管项目世界的话，我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够枪毙二十分钟。正经的老好人，谁会接近我们？” 这话其实有顺带着给乔木也骂进去的嫌疑，但他也不在乎，乔木自己也不在乎。 两人从决定来吃饭的那一刻起，就很清楚之间的关系定位了：寻求利益合作。 “那你还敢接触他看重的人，不怕他收拾你？” 乐作云却一脸无所谓：“你知道我为什么和郑工‘分手’吗？” “你不是说了吗？因为性格不合，因为你不习惯稳定关系。”乔木换了两个更温和的说法。 但这两个说法直接给对方逗乐了。 “真是文化人，”他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主要原因就是，我发现，她有那么多男人，却没有一个肯为她争风吃醋，肯为她来找我麻烦的。” “……”乔木沉默了。 他发现，即使经历了早晨的事情，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群疯子，至少是这个疯子。 良久，他才开口：“所以，你‘追求’丁工，其实是因为王宗江？” “不，就是因为丁工。我喜欢的是丁工这个人，‘受王宗江拉拢’也是这个人的一部分，”他说着，见乔木一脸“这不是一个意思吗”，摇头笑道，“你不会明白的。” 乔木也不纠结，这种事情也纠结不出结果。 “所以，你想和我联手对付王宗江？” “当然，”乐作云理直气壮，“我是心理异常者，但我不傻。我想要的是招惹王宗江，而不是被王宗江弄死。” 乔木思索片刻，缓缓点头，又摇了摇头：“但对我而言，你，你们，都太不稳定了。我怎么能相信，你会成为我的助力，而不是埋在我身边的地雷？” “我干嘛要成为你的助力？”对方却一脸奇怪，“我只是找你一起对付王宗江而已，其他事情，咱们各论各的。” “各论各的？”乔木思索片刻，觉得好笑，“就是说，如果这时候有人找你对付我，你也会答应？” “当然。” 对方答得痛快极了，他则傻眼了。 然后，他想到一种可能：“那王宗江找你对付我呢？” “开价合适的话，为什么不行？”对方想了想，“不过得有个先来后到。这样吧，如果咱俩合作愉快，对方报价后，我可以通知你，给你一个竞价的机会。” “放心吧，是一口价的那种，我不会吃两头的。” 对方那一脸“不用谢我”的模样，乔木看在眼里，只觉得牙痒痒。 这家伙竟然真心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理解这家伙的脑回路了。 他特别想问对方是怎么活到p7的，但那个答案大概率会很不“正常”，所以他干脆也不问了。 “可还是那个问题，”这次，他换了个说法，“我是乔木，你很清楚我的能耐了。可你的呢？合作的前提，是你对我有用，必要时刻能帮上我的忙，而不是给我惹麻烦。” 对方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汤碗，认真道：“全公司这么多调查员，你知道王宗江为什么一定要冒着引发争议、惹火烧身的危险，拉拢我们吗？” “因为你们的某些特权？”就凭对面这家伙还在喝汤，乔木就看出来了，这群人，肯定是有一些特权的。 “我可以说得更明白一些，像我们这种人，除了隶属于各自的事业部外，还同时隶属于一个共同的部门。” 风控部？！他的眼睛，立刻睁大了。 见他猜到了，对方略显得意地笑道：“具体情况我不会告诉你的，我还没活够呢。” 调查员最怕哪个部门？毫无疑问，是风控部。 如果他们能在风控部内部有内应，而且这个内应还掌握了一定的特权，能够突破公司对调查员的限制，那…… 必须承认，他心动了。 不过他立刻想到一个问题：“公司会怎么看？尤其是王宗江拉拢你们一事。” “这个事情公司是绝不会承认的，”乐作云露出暧昧的笑容，“所以，我们只是普通调查员，王宗江和调查员交好，有什么问题吗？” 乔木愕然：双方还真是在规则的限制内掰手腕啊。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承认，王宗江，真的太勇了。 对方要在一套对自己完全不利的规则内进行游戏，不断获利、接近自己既定目标的同时，还要小心翼翼把握尺度，不能刺激对手掀桌子收拾他。 颇有一种钢丝绳上玩三颗鸡蛋的窒息感。 但另一方面而言，对上，就讲究规则；对下，就买凶杀人。这种人，无论是不是敌人，都不值得他的尊重。 “但你刚才说，他根本不认识你吧？”他迟疑道，“你要怎么确保他愿意对你出手，而不是直接向公司举报你？” “当然是通过丁工啦，你还看不懂他这种人吗？”乐作云一脸奇怪地说，“我千方百计让丁工讨厌我，再不停地向她表达心意。她一旦不堪其扰，王宗江就铁定会出手，否则就不是他了。” 乔木傻眼了：“你让丁工讨厌你，再去追求丁工？” 这特么是什么情圣行为？ “那你到底打不打算追求成功？” “当然要成功了，谁做事情是奔着失败去的？”对方一脸鄙夷，仿佛嫌弃他的缺乏常识，“在一次次挫败敌人的阴谋、揭穿他的真面目后，再抱得美人归，这不是最完美的结局吗？” 他叹了口气，已经彻底不想和这家伙交流这种事情了。 “说说吧，你想怎么合作？” “还是那件事，我一开始就说了，”乐作云说道，“我想知道郑佳雯的事情。” 乔木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到底是什么事？” 对方反而一脸疑惑：“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对方震惊道：“你自己亲手终结的项目，亲手夺过来的续作，结果一点都不关心？” “到底什么事？”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郑佳雯还活着。” ！！！ 只是一瞬，他就反应过来了：“她在项目里？成为剧情人物了？” 乐作云注视着他，半晌后突然笑了：“你果然了解内情，不愧是独立终结了八个项目的天才。” 他得知郑佳雯的死因后，就想到这种可能性了。但那时他认为随着他终结项目，对方肯定凉透了。 没想到，那女人竟然真的凭自己的能耐，成了剧情人物。 他还真是小瞧对方了。 他想了想：“你有什么事，直接去项目中问她不就好了？” 乐作云摇头：“我们见不到她。” 乔木硬是从埃弗雷特手里抢下一个项目，这事儿直接轰动了全公司，而且后面还出圈到其他执行机构了。 也正是因为此事，很多之前还受谣言影响的同事，对他的印象直接扭转，才会在他发布赌约后，毫不犹豫地跟上，以表达支持。 很多调查员，甚至不少非战斗类调查员，都跑到项目里去“参观”了。 这么多调查员跑进去，那七名调查员永久留在项目世界，成为剧情人物一事，自然就瞒不住了。 要知道，过去不是没有人想过进入项目世界，但所有尝试都失败了。 那之后，项目重置后调查员必死，就成了调查员坚信的铁律。 但现在，他们找到了方法：找一部肯定有续作的项目，在项目终结前融入剧情，就可以永远留在那个世界，不会被项目重置抹杀。 当然，成为剧情人物的调查员，记忆也会随项目重置而一次次清空。 相当于他们只能活在项目周期的那段时间里，如果没有调查员介入，就只能反复做相同的事情。 这事儿细想也挺恐怖的。 不过相关发现还是引起了大量调查员的关注。 不过很快，公司，或者说智脑，就封杀了这条消息。他们只能和知情者讨论，否则就会被脑干芯片电击。 但知情人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一些人很快就查出，那七位来自各个机构的调查员，现实中的死因均为多器官急性衰竭。 自然而然地，就有人注意到了同一个项目中的一位死者：郑佳雯。 “有人发现了她的踪迹，不止一个。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她已经是剧情人物了，”乐作云介绍，“但她一直拒绝接触我们，她凭借自己的能力，随时都能创造几个‘死忠’替她效力。” “另外还有一个剧情人物，一个名为德米特里的吸血鬼在追杀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对方追踪她的同时，却帮她躲避其他人的追踪。” “那家伙，”乐作云龇着牙花子，“这方面很厉害，至少我是完全没辙。” 德米特里？沃尔图里家族高级卫兵中最后一条漏网之鱼——其他的要么死了，要么都在乔木的地狱里打工。 当然，如果他现在去项目中，肯定还能见到他的员工。 因为他是直接将那些员工拐走的，并没有在剧情上为他们安排一个结局。所以他们就和《值班闹鬼夜》的十三鬼魂一样，在项目重置后，肯定还会重新出现在项目世界中。 他一时也想不明白，那个德米特里为什么不去效忠那个新生的血猎家族，反而回去追杀郑佳雯。 “你希望我找到她做什么？”他直接问。 “和她交流，了解她的情况和需求，并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做决定，然后将一切都告诉我，”见他满脸愕然，对方摇头，“这是我个人的兴趣，以刚才的谈话成果来看，你理解不了。” “如果你想听，我也可以解释，但你大概会不高兴，”对方说着，指了指汤盆，“还有，鱼汤凉了就没法喝了，你还没喝几口呢。” 见他没追问具体原因，而是乖乖捧着碗喝汤，对方也拿出了交换条件：“作为答谢，我可以帮你干掉席启中，合法合规的那种。” 第544章 545.冲破封锁线 《搞定了，打钱！》 项目名称：当代小城海蓝市 项目编号：ds04-201829-01-xx 风险度：低风险 执行时间：2023年6月26日09：00-10:14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 可选任务1：获取电影院内所有观众的情报。（任务等级：2级） 可选任务2：查清电影院闹鬼真相。（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3：终结项目。（任务等级：6级） 项目评价：A+++++（首次加成、重要情报加成、终结项目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情报开发度：100；原始意象扭曲度：100%；集体无意识应激0。 一篇贴子，彻底为这场乔木和全公司同事的赌约，画下了句号。 这次的项目，实际上就是前世的国产恐怖电影《惊魂电影院》，一部彻头彻尾的烂片。 一群恐怖电影爱好者收到邀请，去电影院看一部恐怖电影的午夜场试映，遭遇一系列恐怖事情。 既然是国产恐怖片，自然没有鬼，一定是人扮鬼。 结果就是，这群人五年前看电影时遭遇火灾，他们都逃出来了，慌乱之中没有对一个受困女孩施以援手。 女孩的哥哥愤恨之下，就想向他们报仇。一系列的装神弄鬼后，把他们抓起来淋汽油，却被一个漏网之鱼干翻。 最终，一群人没有报警，选择向哥哥道歉。哥哥也放下过去，开始新生活。 一部烂到骨子里的十八流电影。 这个项目，调查员们虽然没查到任何有效信息，但也已经将剧情发生地锁定在这个蓝海市了。 乔木正是因为这个名字，才基本确定了这个项目的身份。 这个项目确实不太好找线索。 因为三年前的火灾，就是意外事故，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一个城市每年那么多安全事故，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一场只烧死一个人的火灾。 此外，所有剧情人物在那之后，也没有任何交集。最操蛋的是，他们在剧尾被淋了一身汽油，竟然没报警！ 自始至终，除了剧情人物，没有任何人能察觉那个破烂电影院中发生的微不足道的袭击事件。 这导致调查员们根本没可能在不到两天的项目周期内，挖掘出任何线索。 除非他们在一座城市里进行反复地地毯式搜索。 但没几个人会那么干。 于是，这个很简单的一个项目，就这么留存至今，留给了乔木。 乔木选择这个项目，也是因为上一个项目的经验：前世关注度越低的项目，越容易改造。 上一个项目发现的规律，在这个项目中，得到了验证。 他直接将“假闹鬼”变成了“真有鬼”，在自己完全没有出面的情况下，硬是让自己的员工把整个电影院搅了个天翻地覆。 最终，除了复仇的哥哥，其他人都活了下来。 项目主题被彻底扭曲了，项目也圆满终结。 因为这个项目并没有鬼，观月给他准备的一系列针对鬼怪的神术，也完全没派上用场。 但最让乔木遗憾的是，他的海螺同样没用到。 他之前担心王宗江会雇佣外来调查员，偷渡进来干扰他。 但很明显，智脑的突发状况使得项目执行暂停了二十多天。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乔木进行充分的准备了。 对方拼命搞事情分散他精力的计划，也因此落空。 而且经过募捐事件后，除了闲得无聊的喷子，不会有人真的会因为他没终结第三个项目，就逼着他辞职。 那雇佣调查员来捣乱，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不仅不会有任何收获，还会授人以柄，而且更加做实了有人真的对乔木饱含恶意。 在全公司内做实了这一点，反而对乔木有利。 他只需要耐心收集证据，将矛头直指王宗江，后者就会饱受争议，甚至身败名裂。 王宗江显然也不傻，要么是用刘焱击垮乔木的行动无果甚至可能反噬后，就果断取消了行动；要么就是在那之前就放弃了。 不过乔木很好奇，对方能否意识到，他之前之所以全都是被动防御，完全是因为他独自一人，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分身乏术。 现在对方暂时停手了，他手上的急事也都处理得七七八八了，他已经完全有工夫反击了。 如果对方意识到了，他很好奇对方会如何应对。 如果对方没意识到，他不介意让对方感受一下秋天的震撼。 这方面，公司的反应就很迅速。 在端午节前，公司就修改了独立终结项目的奖励规则，将上个月获取积分的五倍，改为上个月从项目与工资中获取积分的五倍，将终结项目奖励的积分排除在外。 这条摆明了就是冲着乔木来的修改，在内部论坛上遭受了群嘲。不过大部分人更多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因为没能见证数百万积分的奖励而感到遗憾。 毕竟除了乔木，目前能做到独立终结项目的调查员，也就那么几个，还都是机缘巧合。 时间来到七月，就在各执行机构大放一个月带薪长假的时候，印度拉贾斯坦邦的斋浦尔事件，在压抑、酝酿了整整一个月后，终于爆发了。 斋浦尔事件之所以没能压住，除了它是印度十大城市之一，拥有数百万人口外，还因为它是印度最重要的旅游城市之一。 距离新德里二百五十公里路程的粉红之城斋浦尔，与新德里、阿格拉一起，构成了印度最负有盛名的旅游金三角。 这里有着印度保留最完整的宫殿群，其中绝大多数高端酒店，干脆就是由古老宫殿改造而来的；更是印度乃至南亚的珠宝加工与交易中心。 虽然印度官方拒绝发布任何说明，但一个月的时间，各个国家的媒体已经基本完成了统计：斋浦尔被封锁时，里面至少有五万名来自发达国家的游客！ 一个月的时间，五万人生死不明，印度官方却装起了鸵鸟，而各国官方也对此事视而不见，民众的愤怒可想而知。 一个月以来，来自全球的媒体与失踪游客亲属，已经与拉贾斯坦邦边境的封锁人员发生了无数次大小冲突。 双方在冲突之中磨合、妥协，最终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关系。 在这种平衡中，军方默认了这群人的长期存在，这群人也在数十次“擦枪走火”后，学会了不去冲击封锁人员的底线。 但也正是这群人的存在，让国际社会能持续关注此事，也让封锁人员乃至军方士气低迷。 大量一线军官抱怨上峰和稀泥、没能在海关拦住这群人，将责任甩给他们的抱怨满天飞。 这种情况下，确实有不少人成功闯入封锁线，成功潜入拉贾斯坦邦。 当然，他们很快就在通往斋浦尔的路上，被封锁和巡逻人员抓获。但低迷的士气和上峰的甩锅行为，让他们实在没兴趣处置这群人，只是简单搜身后，草草将他们轰出去了事。 毕竟封锁人员也不明白这种封锁有什么意义，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些被轰出来的潜入者中，有不少成功藏匿了部分影音资料。这批资料经过简单的剪辑处理后，迅速在互联网上传播开来。 当然，目前还没人能抵达事件的核心地带斋浦尔，最牛的一位英国探险家，在距离斋浦尔不足百公里的地方，被一个穿着奇怪的黑人捕获，暴揍一顿后，拖到最近的村子关押起来，随后交给了巡查的军车。 所以，人们只看到了大量缺乏生活物资的当地居民与封锁人员的激烈冲突，却依旧无法一窥事件真相。 在舆论压力下，六月下旬，封锁人员开始“释放”被困在邦内的国际游客与外地人。在经过极其严厉的搜身后，约有几十万人成功离开封锁区。 但整个拉贾斯坦邦已经断绝通讯长达一个月了，他们对整个事件的了解，甚至还比不上万里之外的网民。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镜头前谴责印度官方的不人道行径。 不过这次放人，给事情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印度官方虽然是希望这一行为能够缓解自己的舆论压力，顺便减轻物资供给的负担。 但原本已经快要绝望的舆论，发现油盐不进的印度佬还是愿意屈服的，反而更加来劲了。 此外，真正的变化发生在邦内：几十万人在短短数天内先后消失。为了降低影响，封锁人员并未告知公众他们被放走了。 这导致各个城镇，都开始流言四起。 最惊悚的说法就是，外面的世界已经毁灭了，他们是唯一的幸存者。那些消失的人，因为不是本地人，所以被抓去当奴工了。 还有人认为，那些人是被抓去献祭给苏醒的邪神的。等那些外邦人死光了，就该轮到他们本地人，尤其是本地穷人了。 恐慌迅速酝酿、发酵、蔓延。 六月三十日当天，分散在拉贾斯坦邦各处的数个城镇，在封锁人员中部分同情者的帮助下，串联许久，选在这一天，同时制造混乱，尝试突破封锁，离开这里。 有些封锁人员选择视而不见，甚至暗中协助。但还有一部分，选择坚守岗位、履行职责。 流血冲突就此爆发。 手无寸铁的印度平民，拒绝返回居住地，而是绝望地手挽着手，将老人和儿童挡在身后，稳步走向呼啸而至的子弹。 “平乱”成了“屠杀”，封锁人员内部的士气彻底崩溃了，甚至发生了成建制的叛乱。 三十日当晚，激烈的交火，先后在邦内各处爆发。 七月一日黎明时分，第一批居民，“顺利”抵达最后一道封锁线。 试图呵令他们返回的军官，在将聚光灯打过去，看清他们沾满全身的鲜血，和怀中早已没了气息的孩子后，全都沉默了。 枪口下垂。 惊怒交加的媒体和游客家属，以及各路自媒体播主，自发冲进去，试图帮助他们。 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拦。 最后一道，也是本该最坚固的一道封锁线，就在短短几分钟内，被毫无悬念地突破了。 封锁人员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任凭人们擅自分发本属于他们的物资，占用他们的帐篷，甚至抢夺他们的军车运输伤员。 没有人试图阻挠。 整整一个月，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他们知道了。 除了救援者外，大量敏锐的媒体人，毫不犹豫地驱车一头扎进拉贾斯坦邦。这一危险的举动，成功帮助他们获得了大量宝贵的第一手影像资料。 封锁部队已经彻底乱套了，根本来不及清理现场。 全球舆论都炸了锅。 七月一日当天，拉贾斯坦邦周边各大城镇的超市、卖场被扫荡一空，数以百万的人，自发开着汽车、骑着摩托、赶着驴车，承载物资，赶赴拉贾斯坦邦。 与此同时，印度各地都爆发大规模骚乱，满怀怒气的人们冲入各个官方大楼，甚至冲击军事机构。 同一天，各个国家也先后爆发小规模的抗议，要求各国官方采取必要行动，阻止这场人道主义灾难。 七月二日，印度的骚乱和各国的抗议迅速蔓延。数百万人冲进拉贾斯坦邦的同时，数千万人也在逃离此地。 七月三日，印度官方下令解除封锁，但此时，封锁早已崩溃，绝大多数封锁人员，都已逃离当地。有些返回了军营，还有一些干脆扔下或带着枪支，直接回家。 当天下午，印度总理马利卡晶·哈尔热宣布辞职，印度总统批准了他的辞呈，并按照法律规定，邀请国大党现任主席拉胡尔·甘地组建新政府。 印度民众对国大党正在惊怒交加之中，这一举动虽是依法办事，却也火上浇油。 七月四日，印度各地纷纷发起抗议，要求提前大选。 这一次，他们发誓要用自己的选票，让国大党付出代价。 印度人民党也磨刀霍霍。候选人纳伦德拉·莫迪宣称堕落的国大党只会掩盖真相，而他上台后，将向社会公布真相，并惩罚一切有罪之人。 同一天，速度最快的志愿者，已经抵达斋浦尔。 三百多万人居住的新城，此时已经门可罗雀，志愿者车队一路上只能零星见到一些老人。剩下大部分人，都已经第一时间拖家带口离开了此地。 他们尝试询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说得清。 或者说，没有一个老人愿意和他们交流此事。 他们只好将一部分物资分发给遇到的老人，继续向旧城，也就是真正的旅游胜地、粉红之城进发。 长达一个月的封锁，街道上的路障还未清理干净。 短短几公里的路程，他们硬是走了两个多小时。 当他们抵达内城时，才发现，这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而且不是紧急撤离，因为汽车还有序地停在路边和停车场，街道上也没有堵车，更没有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路障。 这一些都告诉他们，这座旧城，是整个拉贾斯坦邦中，唯一没有被封锁过的地方。 越走越不安的他们，很快就地停下，尝试进入旁边的旅店找人。 但旅店内同样空无一人。 前台桌子上，摊开的登记簿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同样满是灰尘的盘子里，还有半张长满霉菌的馅饼。 客房门全都敞开着，客人的行李和个人物品随处可见。没人整理，却也没人翻捡。他们甚至还在衣架上的衣服里，轻易翻出了一些零钱。 餐厅的桌子上和后厨中，同样摆满了早已腐烂的食物与食材。 满城、满屋、满桌子、满床，都是灰尘。仿佛整座城市都被人遗弃许久。 他们不安地离开旅店，商讨过后，决定继续深入，继续搜救。 一行人、三辆车，在这座死寂的城镇中搜寻了许久。除了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外，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这里没有活人、没有死人、没有牛、没有猴子，甚至没有猫和狗。 只有电缆上成群的鸟类，和他们自己，在向他们证明，这个地方并非死域。 第545章 546.我要做渣男 乔木对斋浦尔事件的诡异发展一无所知，因为四号早九点，他已经躺在传送仓中。 眼睛一闭，一睁，他已经身处昏暗的房间中。 正是他在福克斯镇的住所。 街道上昏暗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进来，让屋子里有了一些光亮。 他看着身旁搂着自己胳膊沉睡的伊莎贝拉·斯旺，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心翼翼从枕头边拿起手机按亮，果然如他预料的那般，现在与他终结前作后，首次进入这个项目，是同一天。 他还是第一次重复进入一个已经重置过的项目，这种感觉很奇妙。 而且与其他调查员不同，他是有剧情人物身份的，这注定了他每次进来，都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不出所料的话，如果他的一切语言行为都和上次完全一致，那包括贝拉在内的所有人，也都会有与上一次完全一样的表现。 这个认知，向他传递着一种强烈的虚假感，令他很难理解，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是真实的？ 但这些人，又毫无疑问都是真实的。 他的每一位员工，都有着完整的人生。与贝拉相处的那段时间，对方也经常和他提起自己的童年。 他没有办法将这些人视为供他操控、摆弄的工具人。 他下意识就想要搂住对方等天亮，正要下手，脑海中却闪过了观月的身影。 手瞬间僵住了。 思想斗争了许久，手最终只是略显拘谨地搭在自己身上。 ‘我果然不是做海王的料啊……’ 就这么干躺着，他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他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际做了很多梦。 梦中他正陪观月在太原逛街，贝拉突然出现，哭着指责他是渣男。 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继续陪观月，还是去追贝拉。等他反应过来时，贝拉早就跑没影了。他只能继续陪观月逛街。 观月仿佛什么都没察觉，继续试衣服。试着试着，突然就穿着一身黄色碎花连衣裙，冷笑着对他说要让他付出代价，然后掏出把剪刀开始追他。 他一路跑回大同的住处，一进门就看到贝拉和爱德华两人坐在沙发上。 愤怒的他质问两人为什么在他家，贝拉开心地说就知道他会选自己，然后直接把他拽进乔父乔母的房间，宽衣解带。 他还没搞清状况，观月也穿着一身情趣女巫服走了进来，说要三个人在一起。 两具雪白的绝美身姿摆在面前，他正要大展雄风，却被一只巨大的虫子直接贴脸。 那虫子死死扒住他脑袋，一条腿还不停在他鼻子前扫动，扫得他想直想打喷嚏，却又不敢吸气，忍得难受至极。 忍无可忍，他终于从梦中惊醒，就看到贝拉正趴在他旁边，正捏着一缕头发在他鼻子前来回扫弄。 乔木彻底忍不住了，狠狠打了个喷嚏。没想到这一下，直接喷出一条清鼻涕挂在脸上，逗得贝拉咯咯直笑。 他一不做二不休，翻身抱住对方，作势要往对方脸上蹭，吓得贝拉一边大笑一边尖叫，拼命反抗。 直到对方筋疲力尽，连笑的力气都没了，他才作罢，伸手从床头柜上抽出两张纸巾，草草擦了擦。 这么一闹腾，刚降临时的那种尴尬，也荡然无存了。 他与贝拉分开，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丝毫没有冲淡他对对方的感情。 此刻看着贝拉躺在身边大口喘息，小衣下即使平躺依然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他一时有些心醉情迷。 他也不再纠结，直接将对方一把搂入怀中，吻如雨点般落下。 贝拉察觉到他的情欲，笑着反抗：“不行，会迟到的。” “前天晚上不是才做过吗？”看着他一脸委屈地噘着嘴，女孩轻笑着抚摸他的脸庞：“怎么感觉你很久没见我一样。” 乔木也不再装模作样，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这样不好吗？” “嗯，很好。”女孩捧着他的脸，主动吻了上来。 良久，直到两人都有些干柴烈火了，贝拉才狼狈地制止他：“真的要迟到了。” “早晨可以逃课的。”他提议道。 女孩有些意动，但很快就否决：“第一节是凯恩先生的课，他会向我父亲告状的。” 单身两个月，对一具二十岁的身体而言，确实有些久了。 但乔木也不是简单的二十岁年轻人，他的体内有一个更成熟的灵魂，能让他面对这种需求时保持足够的理性。 见女孩确实不想逃课，他自然会尊重对方，不会像泰迪那样不顾一切。 贝拉又有些不忍，柔声说道：“中午……如果你午饭吃得够快，我知道一个地方，一定很刺激……” 乔木的小心脏不争气地狠狠一跳。 ‘这个渣男，老子做定了！’ …… 乔木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他才在学校里见到返校的贾斯伯。 这个吸血鬼早在三个月前就被卡伦一家救出来了，但他在沃尔图里家族时又开始复吸人血，导致之前的戒瘾努力毁于一旦。 过去三个月，他一直都隐居在卡伦别墅中，重新戒瘾。 好在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再加上沃尔图里家族本就不鼓励暴饮暴食，这次多少会轻松一些。 只用了三个月，他就能在家人的看护下，重新出现在人前了。 只是他的表情，比起之前，更加呆滞、痛苦了，让人看着就难受。 本就“怪胎”的卡伦一家，现在更不受欢迎了。 当然，这一切只是卡伦一家自己的想法…… 贾斯伯真正面临的困境，只有他自己和乔木两人知晓： 为了摆脱切尔西的能力，贾斯伯曾与自己的灵魂融合过。 虽然只是一瞬，但那种与灵魂合二为一、重新完整的满足感，没有吸血鬼能够抵御。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桀骜不驯的沃尔图里高级卫兵，会心甘情愿为乔木效力。 他们只是不想再和自己的灵魂分开。而只要还留在这个世界，他们就留不住自己的灵魂。 唯一的方法，就是留在地狱中，随他一同离开这个世界。 贾斯伯的意志力和自律能力无人能及，当时他就毅然决然放弃了灵魂，决定回到家人身边。 但乔木还是很难想象，对方能用三个月时间，就有效抵挡人血的诱惑。 要知道这里可是高中，如果一只吸血鬼没有足够的自控力，随便什么人，稍微一道小伤口，就足以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是对灵魂的渴望，在体验过灵魂的完整后，人血带来的满足感，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特意过来向乔木表示感谢的贾斯伯，面对他的提问，如此回答。 对方竟然用对灵魂的渴望，来压抑对人血的渴求。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看着对方一脸疲倦与痛苦，时不时伸手掐鼻梁骨、揉太阳穴，他就知道，这种方法并不好受，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又看向对方身后，卡伦一家都在关注这边，尤其是爱丽丝，一直面露忧色。 作为贾斯伯最亲密的伴侣，她显然比其他人更了解对方，也更容易猜到对方的真实情况。 “你觉得自己能成功？” 吸血鬼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我必须成功。” 乔木闻言默然。 两人谁都没提，再找到贾斯伯的灵魂，让他缓解一下这个提议。 乔木不会主动给自己揽这种事，毕竟荒芜世界里找灵魂并不容易。 对方，应该是明白，这种手段只是饮鸩止渴，只会摧毁自己的意志力。 “卡莱尔想邀请你们周日去做客。” “‘你们’是指？”乔木回头，看了一眼那边一顿午餐吃得无比慢条斯理的贝拉。 “你自己，”对方犹豫片刻，“当然也可以是你和贝拉。” “其他人呢？” 埃里克、安吉拉、麦克与杰西卡四人，自从那次聚餐后，也能和卡莱尔一家说上话了。他们之后又聚过两次，但贾斯伯回来后，就没再举办过任何聚餐。 听这意思，是不打算邀请他们了。 贾斯伯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最近有些情况，有人在窥探我们。” 见乔木扬眉毛，他连忙解释：“我们自己可以解决，只是在此期间不想冒险将普通人卷进来。” …… 周末的聚会远没有那四个活宝在时热闹。 不过因为贝拉已经知道了卡伦一家的身份，所以聚会上，所有人反而可以畅所欲言，也算不错。 贝拉也是第一次听他们聊超自然世界的事情。 “亚历克和简那对兄妹，两人拒绝了所有家族的邀请，回意大利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家族。”卡莱尔介绍着沃尔图里家族高阶卫兵的动向。 亚历克和简，是在火刑架上，怀着对人类无比的憎恨，被转化为吸血鬼的。所以他们的能力，也是吸血鬼中罕见的极具攻击性与杀伤力的能力。 二人还在沃尔图里家族时，就是受阿罗与凯厄斯器重的大将，在吸血鬼世界杀出了赫赫威名。 为了束缚桀骜不驯的两人，阿罗不得不同时将切尔西与科林的能力，用在他们身上，以避免他们滋生出“我如此强大，为何要屈居人下”的念头。 现在没了束缚，他们当然不会再做他人的鹰犬，而是选择自己创业。 “科林、阿夫顿和切尔西都失踪了，”卡莱尔显然也对这些八卦津津乐道，“科林和切尔西的能力，得罪过太多前沃尔图里家族成员了，他们肯定躲起来不敢现身。” 卡莱尔这边说着，乔木一边听，一边向贝拉解释这些人的身份和能力。 贝拉是这个项目的女主角，她迟早都会彻底卷入这些事件中，这是乔木无法阻止的。所以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地让她在自己的维护下，逐渐走进来。 总比未来猝不及防被卷进来要强出百倍。 待乔木讲解完，卡莱尔继续说：“尤其是科林，他对苏尔庇西娅和亚西诺多拉使用能力超过两千年，阿罗和凯厄斯死了，那两位便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整个血猎家族，都在通缉他。” 阿罗在与凯厄斯合谋害死自己的亲妹妹狄黛米后，亲眼见证了马库斯的寻死觅活。由此心生警惕的二人，自然不敢让自己的伴侣遭遇危险。 于是，两人做了一件极其操蛋的事情：命令科林对两位伴侣使用能力，使她们对【待在城堡深处不外出】的生活感到满足。 这种生活持续了超过两千年，恢复正常的两位“遗孀”，肯定对当事人恨到了极点。 她们手中掌握着超过三百名仍对沃尔图里家族心存归属的中低阶卫兵，自然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海蒂加入了英国的蒙塔古家族，勒娜特则加入了秘鲁的尤潘基家族。至于德米特里……” 终于说到乔木最在意的信息了，可卡莱尔却犹疑了。 他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那家伙频繁出现在世界各地，但一现身很快又会消失，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乔木知道，对方在追捕前调查员“蜜糖”郑佳雯。 德米特里的能力是追踪。只要他亲自接触过的人，无论身处天涯海角，都无法躲过他的追踪。 正是他的存在，才让沃尔图里家族从来没有叛徒。 因为背叛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与其做必死的叛徒，还不如乖乖效力，“老了”之后选择离开家族自立门户。 “血猎家族呢？”除了郑佳雯和德米特里的情报，这个新诞生的“第七大”，是乔木最关心的了。 毕竟那七位前调查员，都在这个家族中。 “血猎……”卡莱尔微微蹙眉，思忖片刻道，“他们的情况有些复杂。” 两位沃尔图里的遗孀，在聚集起一大批沃尔图里前卫兵后，和六大家族的联军打了一架。在七名前“吸血鬼猎人”的强力帮助下，他们虽然寡不敌众，却也没吃什么大亏。 眼见着占不着好处，六家联军也失去了对沃尔图里赶尽杀绝的兴趣，任凭他们前往冰天雪地的加拿大栖身。 虽然一直梦想独占北极圈的奥列格家族坚决反对，但他也没胆量独自杀过去。 新生的血猎家族，就这么轻易地在加拿大站稳了脚跟。 但内部矛盾也很快浮出水面：沃尔图里两位遗孀统领三百吸血鬼；七名前猎人吸血鬼则迅速整合了加拿大的零散小家族，也凑出了一支不足百人的吸血鬼军队。 双方开始争夺家族乃至加拿大的主导权。 而不甘心的奥列格家族，也掺了一脚。 现在整个加拿大的局势一团乱麻。沃尔图里派和猎人派一边明争暗斗，一边共同抵御奥列格家族。 奥列格家族强攻不成，则开始拉一派打一派。 留里克开出了愿意帮助沃尔图里家族重返意大利，恢复昔日荣光的条件，很受那些曾经卫兵的欢迎。 与此同时，他也强调吸血鬼猎人不可信，试图瓦解猎人派的势力。 “目前还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果，”卡莱尔摇头道，“但很难说局势能坚持多久，猎人派确实有些狼狈。” “你们吸血鬼猎人，有打算出手帮他们吗？”他试探着问道。 第546章 547.民间情报研究局 “不知道，我不认识其他猎人，我是独狼。”乔木坚持着最初的设定不动摇。 听到这话，卡莱尔露出了明显的失望神色。 乔木知道他为什么失望。 午餐后，贝拉和爱丽丝一起出去散步聊天。正如影片那样，在乔木不在的那段时间里，这两人成了很好的朋友。 贝拉的性格本就内向局促，是和乔木在一起后才逐渐好转；而爱丽丝则热情得如同一团火焰。很难说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人，为什么会相互吸引。 她俩的友谊，比贝拉和爱德华的感情还玄乎，还莫名。 想到这里，乔木又瞥了眼心不在焉的爱德华，对方坐在那里，却对其他人的聊天充耳不闻，而是不停看向门外，显然是心里还惦记着贝拉。 乔木心中有些腻歪，但也知道，这不是对方能控制的。 爱德华对贝拉的向往，最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贝拉是他的歌唱者。 没有吸血鬼，能拒绝歌唱者的诱惑。 而不同的吸血鬼，面对自己的歌唱者，会表现出不同的状态。 绝大多数会瞬间失控，将对方吸成人干；极少数则会充分克制，“慢慢享用”。 爱德华则是特例：他不吸人血，或者说他厌恶吸人血的自己。所以面对歌唱者的诱惑，他将对对方血液的渴求，在竭尽全力的克制中，无意扭曲成了对对方的向往与爱意。 乔木干不掉对方，又不可能给对方做人血疗法，消除其对贝拉的感情——那样这家伙会直接失控，然后将贝拉吸干，这次进度就完犊子了。 上一次他在荒芜世界遇到过爱德华的灵魂，本来想将对方的灵魂带出来，给对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不过后来他还是放弃了。 毕竟他不知道这么做会引发什么后果，还是执行项目要紧。 这一次……事情结束后，也许可以试一试？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就传来爱丽丝和贝拉的惊叫声。 卡伦一家愣了一下，纷纷起身冲出去。 但乔木的速度比他们更快。 一扇空间门打开，他直接出现在事发现场，就看到两个男人，一个与爱丽丝对峙；另一个则在他身后，擒拿着贝拉，将拼命挣扎的她往远处拽。 那人拽着贝拉，对他的凭空出现毫无防备。 对方愕然之间，他的右手手掌已经贴在对方胸口，左手则挡在贝拉身前。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 双鬼道！ 剧烈的火光中，那人被直接炸飞出十余米远。赤火炮炸开的火焰与冲击波，则在波及乔木与贝拉之前，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 下意识抬手遮挡的贝拉，从双臂的缝隙中，惊愕地看着这超出她认知的一幕。 他轻声对女孩说道：“别怕，抱住我。”随后左手揽住对方的腰，将对方揽入怀中，右手隔空一拽，斩魄刀入手。 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厚实的胸膛让女孩感受到了安全感，女孩竟完全不再害怕，乖乖点了点头，贴在他怀里。 柔和的力量从腰间传来，女孩惊讶地发现，男孩竟然搂着自己，以自己全力奔跑都无法达到的速度，冲向被炸飞十几米、哀嚎着满地打滚，试图熄灭身上火焰的陌生男人。 “闭上眼。” 乔木扭头看了一看，确认贝拉乖乖闭上了眼，手中的斩魄刀，毫不犹豫地刺向袭击者的心脏。 “锵！” 金铁相击声中，另一个袭击者，已经挡在他面前，两只泛着金属光泽的手臂交叉于胸前，挡住了他的刺击。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我们也是猎人！”那人见他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连忙高喊，“以律令之名，猎人之间，不可互相伤害！” 此刻才姗姗来迟的卡伦一家，闻言纷纷停住脚步。 乔木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自然没错过爱德华死死锁在怀中贝拉身上的痛苦眼神。 敌人认怂，他也不再攻击，抽刀后撤。 对方见状，也松了口气，连忙脱掉外套，转身帮同伴灭火。 好不容易将火焰熄灭，那人松了口气，回身从怀里掏出一本证件，打开亮给乔木。 “民间情报研究局探员汤姆斯·温特斯，”他头也不回地指了指身后倒在地上呻吟的男人，“这是我的搭档哈顿探员，我们受雇于美国政府，奉命前来调查此地吸血鬼的情况。” 民间情报研究局，是第二部新衍生的势力，隶属于美国国务院，是专门调查超自然生物与事件的情报机构。 这个机构并不存在于《暮光之城》原作，而是前作吸血鬼暴露在人类官方面前的全新产物。 正如同乔木终结《无形的死神1》后，《无形的死神2》直接从惊悚片变成了废土片。《吸血鬼家族2》，也因为乔木的终结方式，而模样大变，早已和原著青春爱情的主题毫无瓜葛。 这两个吸血鬼猎人，自然也是乔木影响下的产物。 这个世界，从第二部开始，真的有了吸血鬼猎人这个存在，而且还数量不少。 当然，他们的出现也导致了一个Bug：第一部中，吸血鬼们根本从未听说过吸血鬼猎人这个存在。 但到了这一部，吸血鬼猎人，却成了数千年来一直暗中对抗吸血鬼的战士，甚至有不少英雄传说流传于双方群体之中。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个项目遇到了乔木这个不讲理的家伙。现在这个Bug，总比“吸血鬼猎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致命Bug要强不少。 新起点的调查员，除了汪文中，没人知道“吸血鬼猎人”这个东西压根就是乔木编造出来的。前面进来探索或“观光”的同事们，都以为这玩意儿是“系统自带”的，也不怎么在意。 可想而知，当乔木在进阶情报中看到这些资料时，是什么反应了。 囧…… 这和《无形的死神2》还不太一样。 那个项目的变化，还能用合理的推演与发展来解释。但现在这个，已经完全和“合理”不搭边了。 这完全就是从无到有的创造。 这也是乔木很难理解“项目世界是真实世界”的原因之一。 什么样的真实世界，能凭空创造出一群人，还让这群人完美融入这个世界？ 乔木刀刃回鞘，冷冷道：“福克斯镇不需要第二个猎人。” “这里是美国的领土，我们效力于美国政府……” “那你们也愿意为美国政府而死吧？”他直接打断了对方的抗声。 温特斯探员沉默了，刚才的交手，他很确定他们两人远不是对方的对手。 “我们可以离开，”同伴重伤，他决定退让，但又不愿就此认怂，又说道，“但我们会如实上报此事。” 他回身扛起同伴，又看向乔木，沉声道：“你身为猎人，为何要与吸血鬼同流合污？” 乔木毫不客气地回怼：“你们身为官方机构，放着大城市的吸血鬼势力不查不剿，为什么跑来为难一个素食者家族？” 温特斯探员面色不虞：“我们不需要向外人解释我们的工作方式。” 一个明显的事实，民间情报研究局是一个情报机构而非执法机构。正义与公正，与他们毫不相干，他们就是觉得素食者家族底线高，好欺负，没安好心。 乔木闻言冷笑：“那我也没必要和你们解释什么。” 他停顿片刻，又说：“我不是你们，管不着人口流动，你们要来，随你们。不过回去告诉你们上司，如果敢以猎人的身份在福克斯镇和奎鲁特保留区行动，我就把吸血鬼送进白宫。” 说着，他的身边，突然凭空出现一扇门。车水马龙声顷刻间灌入这片寂静的森林。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门的对面，一个正在翻捡垃圾桶的流浪汉，正呆滞地看着这边。 紧接着，乔木呢喃了一句什么，那个流浪汉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空间门消失了，温特斯探员的脸色却异常难看。 空间穿梭能力！ 虽然吸血鬼猎人的能力五花八门，甚至还会随着个人的心性与观念而改变。但这种夸张的能力，他闻所未闻！ 他深深看了乔木一眼，不再说话，撑着同伴离开了。 待两名吸血鬼猎人走远后，卡莱尔才上前，满脸歉意地向他们致歉。 乔木没理他，而是关心地问还在他怀里不想出来的贝拉：“没受伤吧？他们要做什么？” 贝拉还死死搂着他的腰，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们大概是不赞同人类与吸血鬼交朋友。”爱丽丝开口了，语气很不高兴。 确认贝拉确实没受伤，他才放下心来。 “他们盯了我们有一阵子了，”卡莱尔辩解，“我没料到他们会突然出手，我绝非拿你们当挡箭牌。” 乔木点了点头，这话他信。 一是因为他了解卡莱尔的人品，知道对方做不出这种事情，尤其是对家人的朋友。 二是因为他已经从进阶情报中知道这段剧情了。 剧情确实被改变了，那两个人也确实不该这么早出手。 原本的剧情中，那两人是在贾斯伯返校大约一周后，决定试探卡伦家族。为此竟然抓了个无辜者，令其受伤，血流如注。 没错，这就是吸血鬼猎人干的事情。当他们面对卡伦家族时，你甚至都分不清谁才真正站在人类一边。 吸血鬼猎人的设定中，他们并不代表正义，更不代表人类。他们只是一群复仇者，仅此而已。 自然而然的，贾斯伯失控了，双方爆发冲突，卡伦家族和民间情报研究局彻底结下了梁子。 但原本的剧情中，贝拉的小男友“乔”依然不在，贝拉自然没有跑来和卡伦家族聚餐。 现在，剧情被这次聚餐改变了。 得罪民间情报研究局的，也成了他这个野生猎人。 不过他是故意的，就算卡莱尔拿他当枪使，他也会顺水推舟。 毕竟他这次项目的任务是找人。这种事情，还有谁能比美国政府更擅长？ 他一点都不在乎得罪对方，甚至是故意展现手段。这样才能让对方足够重视他，省去漫长的接触与磨合期。 “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乔木问道。 这个他确实不知情，因为前面的调查员没有前作的铺垫，即使已经知晓贝拉和卡伦一家的身份，也没法在这么前期跟他们搭上话。 等后期搭上话了，也没人关注这么早期的次要情报了。 “他们应该是冲着爱丽丝和贾斯伯来的。上一次战争中，贾斯伯训练吸血鬼新兵的能力，在沃尔图里广为流传。” 卡莱尔回头看了自己的“孩子”一眼：“我们进攻沃尔图里城堡的时候，爱丽丝的预言能力也暴露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哪里是“暴露”？他们完全凭借爱丽丝的能力，完美绕开了沃尔图里的每一个屯兵处于陷阱，以极小的代价攻陷了城堡。 当时的“联军”五花八门，来自全球各地的小家族。大家都是去营救自己家人，或者报复沃尔图里的，很多跟卡伦一家并没有交情，自然不会替他们保密。 可想而知，爱丽丝的能力一经曝光，对美国政府有着何等的吸引力了。 但他们搞砸了。 或者说，将这种事情交给对吸血鬼没有好印象的猎人，本就愚不可及。 现在，福克斯小镇不仅有了一只能够预言的吸血鬼，还有了一个拥有空间投送能力的猎人。 相信这两份筹码，足以让民间情报研究局的领导，学会动脑子了。 …… 森林深处，过了不知多久，哈顿探员才从昏迷中醒来。 他呻吟着起身，低头查看自己的情况。 上身衣物烧得不成样子，已经被温特斯探员处理掉了。此刻的他光着膀子，整个上半身，腹部、胸口、肩膀和胳膊，都大面积灼伤，看不到情况的头和脖子，也遍布痛楚。 但他的伤势，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重。他腹部最下端，距离被那诡异一击最远的地方，也是灼伤最轻的边缘，已经隐约能看到粉嫩的新肉了。 “还好倒霉的是你，换成别人，可就真的完了。”温特斯不仅没安慰他，反而说着落井下石的话。 “身为猎人，竟与吸血鬼勾结。我们应该立刻将此事通报给其他猎人！”哈顿努力起身，靠在树干旁。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一般，大口喘着粗气。 “这话等回去再说吧，”温特斯不置可否，“你需要几天？” “最好四天，不过两天也够了，”哈顿闷闷道，随即又提起那个话题，“我不回去，我要向上级申请作战部队支援。” 他不打算违反猎人不得自相残杀的律令，但他可以借刀杀人。 作为情报机构，民间情报研究局自然也有自己的外勤武装人员。 温特斯瞥了对方一眼，没反驳。对方昏迷期间，他已经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汇报上去了，他相信上级有足够的判断力。 民间情报研究局是为美国的国家利益服务的，不是为猎人的私人恩怨服务的。 但他不打算，也没必要和对方说这个。 “随你，我结束任务的申请已经获批了，我要回去述职。” 哈顿震怒：“一个违反律令的猎人，你就打算这么放过他？！” 温特斯看着对方，没有说话，而是撩起上衣袖子。 他的两条小臂，都打着绷带。 随后他又解开扣子，露出胸口的纱布。 然后，在对方愕然的视线中，他做出双臂交叉挡在胸前的姿势，两条手臂，也从柔软的肉色，变成了坚硬的金属色。 “这是他单手一刀制造的，贯穿伤。没有任何发力的姿势，就是站在那，随手往前一刺。” “这一刀本该刺进你的心脏的，”见对方脸色难看起来，他略显冷淡道，“你想送死，尽管去好了。” 第547章 548.刺激的地方 “贝拉，我希望你能暂时请假，离开一段时间。”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贝拉开车。听到乔木的话，她顿时愕然：“离开？去哪？为什么？你呢？” “那个民间情报研究局，他们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我猜他们至少还会有一次试探，甚至两次。” 贝拉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他们会……伤害你？” “当然，就像我会伤害他们一样，”乔木毫不掩瞒，“‘试探他但不要伤害他’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现实中的。” “那……你会受伤吗？”贝拉似乎想提什么意见，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而是换成了别的问题。 “不会，”乔木说完，想了想，改口道，“最多会受一些轻伤。” 他解释道：“他们的目的是展示实力，确定我们之间的地位，而不是伤害我。同样，我的目的也不是伤害他们，而是告诉他们，招惹我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可，他们是政府，是情报机构……”贝拉脸上的忧色更甚了。 美国人对政府、情报机构，尤其是对内情报机构，可没什么好印象。 “所以他们的行为模式才能够预测，”乔木安抚道，“我们之间才有合作的可能。” “合作？”贝拉惊讶。 “当然，”乔木认真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了，我不可能永远做一头独狼。独狼也许可以自己活得很自在，却无法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贝拉有些羞赧：“我留在这里，会成为你的软肋，对吗？” “嗯，他们毕竟是情报部门，底线比其他暴力机构要低很多，”乔木并不隐瞒，“每一届总统都有卸任前集中签署几十几百份特赦令的传统，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可以趁机做一次休学旅游。”他提议道。 贝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可以回菲尼克斯，母亲和菲尔最近已经回去了。” 乔木心中叹息：果然如此。这就是剧情的惯性。 没错，他并不是真的害怕贝拉被人利用，毕竟他有足够的员工能保护对方。 贝拉在卡伦一家与民间情报研究局发生冲突后离开，是剧情的一部分。 因为……第二部的舞台，根本不在阴雨连绵的福克斯镇，而在贝拉母亲的居所，炎热的亚利桑那，在太阳之城菲尼克斯。 之前的调查员并未查清贝拉为什么会离开福克斯，毕竟他们没有身份接近对方。 但既然原剧情贝拉离开了，乔木就必须遵守规则，送贝拉去真正的舞台。 否则项目就进行不下去了。 “真希望我能帮上你。”贝拉有些郁郁。 她本就是很独立、很照顾人的性格。 继父是职业棒球运动员，要前往世界各地训练、比赛。为了让母亲能陪继父一起出行，而不被未成年的自己拖累，她主动离开了一路长大的菲尼克斯，忍受着自己最讨厌的阴雨天，前往福克斯镇。 在这里，她并没有成为父亲的负担，反而主动承担起了照顾父亲饮食起居的工作。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经习惯了做那个成熟、懂事的大孩子，主动照顾他人，不给家人朋友添麻烦。 遇到乔木后，自己没有照顾到对方，反而一直被对方保护，现在更是成了累赘。这个事实让她很不开心。 乔木侧身凝视着她，伸手轻抚她的脸庞。 “贝拉，你是特殊的。我不知道爱德华有没有和你提到过你的能力。” 这话让贝拉有一瞬间的慌乱。 在他们首次前往卡伦别墅做客时，爱德华就趁着带她参观别墅的工夫，对她表明了心意。 虽然对方强调自己并不打算做第三者，也无意破坏她与乔木的关系，她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方。但她从未和乔木提起过此事，这种隐瞒，让她有一种负罪感。 乔木的话，一瞬间让她以为对方指的是这件事情。 “特……特殊？”她一时不知该不该趁此机会坦白。 但他们马上要分开了，对方还要去面对危险的局面，她不想在这时候发生两人之间的第一次争吵。 “他没有跟你说过吗？他的读心能力，无法看穿你的内心。” “这……意味着什么？” “你的能力，”乔木认真道，“你是超能力者，贝拉。” “超能力者？”她愕然，“就和……爱丽丝一样？” 爱丽丝的预言能力，还是人类时就觉醒了。对方和她说过。 乔木的说法，让她很惊讶。 在知晓卡伦一家的身份后，乔木不在的那段时间，他们的一次相处中，爱德华曾对她说过，他的读心能力从未失效过，唯独无法读取贝拉的内心。 这个说法一度令她慌乱而又恼火。 对方这么说，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独特的联系，例如命中注定什么的。 但对方将这话说出来，似乎违背了不破坏她与乔木关系的承诺。 可对方又只是道出一个事实而已，这让她都找不到理由指责对方。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和爱德华说过一句话。 现在，乔木却告诉她，那种特殊，是因为她的……超能力？ “当然，你的超能力，应该是防护类的，就像今天我们遇到的那个猎人，你还记得吗？” 贝拉想了想，茫然摇头。她当时闭上了眼，只听到一声金属撞击声。 “他的能力，是将自己的皮肤与骨骼变成金属。” “变成金属？”贝拉下意识将那个能力嫁接到自己身上，立刻摇头：这一点都不cool。 “你和他不同，”乔木笑道，“你的能力，应该是抵挡思维、意识与精神类的攻击。” “就像读心术？” “嗯，就像读心术。” 虽然自己的能力似乎挺普通的，但贝拉还是松了口气：她和爱德华之间，真的没什么，一切都是误会。 “为什么我是特殊的？”心结消失了，她也肉眼可见地振奋起来，好奇道，“你不也是超能力者吗？” “我是猎人，我的能力是他人赋予的，”乔木摇头，“你则不同，你的能力是天生的。你们这类人非常稀少。” “但爱丽丝、贾斯伯、爱德华……”贝拉掰着指头。 “贾斯伯和爱德华的能力是成为吸血鬼后觉醒的，每个吸血鬼在转化时都有概率觉醒超能力。” “人类拥有超能力的情况非常罕见，否则超能力者的存在早就被官方知晓了，你和爱丽丝也应该在政府的研究机构中长大。”乔木笑道。 见对方恍然，他继续说道：“你和爱丽丝一样，迟早都会进入我所在的世界。获得力量，保护自己重视的人。” 他轻抚着对方的脸颊：“所以，你不需要心急。” 贝拉总算知道对方的意思了。她认真点了点头，又好奇道：“我会成为吸血鬼？像爱丽丝那样？还是你这样的猎人？” “我不知道，”乔木摇头道，“但我保证，我不会让你成为吸血鬼和猎人的。” 成为吸血鬼，就意味着贝拉要失去灵魂；成为猎人，则意味着她的至亲要被吸血鬼杀害。 这两者对她都太残酷了。 不过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如果他坚持不允许贝拉成为吸血鬼或猎人，对方还能如何进入超自然世界。 这就要看剧情如何安排了。 “那时候，万一我比你强呢？”贝拉心里好受多了，竟然开起了玩笑，“到时候就由我来保护你？” 他纠正道：“到时候，我们就能并肩作战了。” 这个说法，让对方眼前一亮，看得出女孩很喜欢。 她目光炯炯地说道：“你今天特别帅，就像是漫画里的超级英雄。” “超级英雄？”乔木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宁可做超级反派。” “为什么？”贝拉好奇。 “超级英雄总是为了世界而舍弃爱情，超级反派却愿意为爱情而与世界为敌。” 听到这话，女孩的双眸中，绽放出动人的光彩。 她看向男孩的目光中，满是令人心动的情愫。 她解开安全带，凑到男孩耳边：“那天我不是说学校里有一处很刺激的地方吗？” 暖暖的气息，让男孩耳廓痒痒的。 “我之前捡到了校长办公室的钥匙，一直没还回去……” 在男孩惊愕的目光中，她羞涩又娇媚地笑着。 男孩一把搂住她，在惊呼中，将她从驾驶座直接拎到自己的身上。 …… 贝拉找了个理由说服斯旺警长，三天后离开了小镇。 以防万一，乔木还是派安娜斯塔西娅暗中保护对方。 而民间情报研究局的行动，比他想象的更快。 制定方案、评估风险、提交申请、等待审批、调动部队、模拟演习，这类特种行动的准备周期是很长的，在不紧急的情况下，通常来说往往需要几十天甚至几个月的时间。 尤其针对乔木的行动，还是在美国本土的小镇上。稍有不慎，就会惹来一屁股的麻烦。 他本以为对方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对他发起试探。 不过他也不着急，毕竟没人规定他这次必须成功。 但对方的行动，在贝拉离开五天后，就展开了。 小镇只有一条贯穿南北的101号高速公路通往外界，这个只有三千人的小镇，平日里进出的车辆也基本是固定的。 乔木的员工守住两头，很轻易就发现了几辆明显经过防弹改装的黑色suv。 这种车放在大都市，可能会被当成某个富翁的保镖团队。但在这种小镇，不比ufo低调多少。 不过这群人也不傻，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开到镇子上，而是在外围找了片林子隐蔽起来。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身为国家暴力机构，竟然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个高中生派人监视起来。 “图克，汇报情况。” 乔木拎着手机，看了看旁边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两名猎人与十四名全副武装的战术小队成员，捏着嗓子道：“报告长官，我们希望行动之前，能讨论一下外勤补贴的问题。”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 过了许久，对方才沉声问道：“你是谁？我的队员呢？” “你又是谁？我的赎金呢？” “乔木？”对面之人试探问道，“我是民间情报研究局局长马科·皮尔斯，你对我的队员做了什么？” “我说过了吧，如果你们的人敢以猎人之名在我这里活动，我就会展开报复。” “你所处的地方是美国领土，不是你的私人王国！”对方沉声道，“我和我代表的美国政府，也不会接受任何威胁！” “啊，当然当然，所以我并不打算在这里征税。”乔木随口敷衍。 “乔，我必须警告你，你现在的行为，是非常危险的……” “啊！” “怎么了？” “抱歉，你的手下，就剩十五个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警告你……” “哎呀，十四个了……抱歉，我手滑了。” 皮尔斯深吸一口气：“你究竟想做什么？提出你的条件，不要用‘不许进入福克斯镇’这种话糊弄我！” 乔木直接开出自己的条件：“沃尔图里家族有三名高级卫兵下落不明，切尔西、科林和德米特里。我要他们三人的下落。” “这不可能！”对方立刻反驳，“你知不知道找到他们要花多少时间？我不会让我的人在你手里那么久的。” 对方随即缓和道：“只要你确保我的人全都安全，并放了他们，我可以对你之前的行为既往不咎。然后，我们再来讨论合作的事情。” “我不讨价还价，我也没兴趣为你的人提供食物，”乔木冷漠道，“等你找到那三个人中任意一个后，再联系我吧。你能查到我的电话。” 他挂断电话后，扣出电池扔到一边，才看向一旁的十六名特工。 随即，他狞笑着搓着手：“现在，该处理你们了。” …… 一天后，华盛顿，民间情报研究局驻地。 “十六人全部找到，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会议室中，一人正在进行汇报：“两名猎人被……脱光衣服，扔在布雷莫顿的马拉松赛场上，当着数千人的面从天而降。我相信大家都看到相关报道了。 “七名战术小队成员，被全副武装地扔在西雅图的平民街区，人没有事，但装备都遗失了。当地警方正在调查此事，但我们身份特殊，不宜大张旗鼓。媒体那边暂时压下来了。 “另外七人，全副武装地穿越国境出现在温哥华，还被加拿大媒体报道出来，这件事情让副国务卿先生很狼狈。为了应对舆论，加拿大那边很可能会正式提出抗议……” 马科·皮尔斯的脸色很难看。 十六人全都安然无恙，只是轻伤，这让他松了口气。万一对方发疯把这十六人怎么样，对方如何他不在乎，他自己的前途就完蛋了。 但对方的处置，也让他心惊胆战。 与其他猎人小心翼翼保密的性子不同，那个乔的肆无忌惮，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也被这一手逼到了墙角。 采取更强硬措施？这次行动失利后，他已经不敢再赌了。就算他敢，副国务卿阁下也不会批准的。 认怂与对方接触？从他往下，整个部门才成立两个月，就被如此羞辱，他咽不下这口气！就算他想咽，也不敢。那会让他在部门内部声望扫地。 对方用这种手段，表达了既不想惹麻烦，又不怕事闹大的态度。他必须给予适度的反击，太强硬、太软弱都不行。 但在对对方的情报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这个尺度，很难拿捏。 这让他一时陷入两难。 思考中，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螺旋线。 其他人则沉默地等待他拿主意。 整个会议室中，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两个女孩凑到局长身后，看向他面前的纸张随即露出失望的神色。 片刻后，皮尔斯下达了指令：“先等待事态平息，再作进一步打算。” 见其他人面露失望，他又补充道：“我们要找到那三个吸血鬼……不是为了那个混蛋，那三个吸血鬼身份特殊，能获取他们的情报，对我们的工作也大有裨益。” 这也是一张牌。 虽然不知道那个混蛋为什么要找那三个吸血鬼，但只要先一步找到目标，将情报握在手中，他就能掌握主动权。 对方已经证明，那个空间能力能够轻松地传送大活人。 如此珍贵的能力，绝不能流落在外，必须为他所用！ 第548章 549.毫无约束的谈判 加拿大，多伦多郊外农场。 翅膀扇动的风声呼啸而至，但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碧蓝的天空之下，却什么也没有。 直到房屋前几十米的空地，沙砾与枯枝落叶毫无征兆地被气流卷到半空中，并凌乱飞舞。 风啸声消失了，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乔木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也不在意，直接打开房门，大大方方站在门口，露出自己的全身，看向那片空地：“这是能力还是道具？” “调查员？”一个声音凭空响起。 尘土弥漫、落叶飘摇之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对方是一个略显瘦削的白人男性，一张长长的马脸非常突出，令人印象深刻。 他的背后，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已经收起，正在向体内回缩。 “新起点，死神。”乔木自我介绍。 对方打量了他好一阵子，才有些不情愿地开口：“飞翼，俄技的，不过都无所谓了。” 乔木自然知道对方，不过对方不知道他。 “这是第几次了？” 他知道对方在问什么：“第62次。” 听到这个答案，飞翼的脸色很难看。 他们已经经历了62次循环了，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好受。 “项目刚开始吗？你们大概来了多少人？怎么没听说其他人的动静？” “不，项目已经开始快一个月了，”他坦言，“你们没听到动静，是因为本来也没几个人，甚至可能就我一个。”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在福克斯镇待了一个月，也没有调查员主动找他。 调查员进入项目不可能不去福克斯镇找主角，去了就不可能发现不了他，发现他了就不可能不抱他大腿。 “就你一个？”对方狐疑道，“你不是新起点的吗？” “这个项目已经是新起点的内部了。” 他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对方则听得一脸懵逼，显然也是没听说过这种冷门的规定。 对方思忖片刻，也想不出他在这种事情上说谎的理由，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你来想干嘛？我的人呢？” “在里面，”乔木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完好无损。” 这个农场的主人夫妻都是血猎家族麾下的吸血鬼，而且是“猎人派”的。 他抓获对方后，让对方联系上线求助。果不其然，来的正是前调查员之一。 飞翼没有进去确认手下的情况，而是很不高兴地说：“六十多次，你们应该已经把我们摸个底朝天了吧？还有什么要问的？我提醒你，我们已经不是调查员了，不会再掺和你们的事情了。你休想借助我们的力量。” 乔木能理解这种想法，这群人经历了最绝望的一段日子，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活了下来。结果又要面临人生不停重置的诡异日子。 当死亡的威胁消退，这种生活反而成了另类的绝望。 他们迷失在这种绝望中不知所措、无所适从，也是人之常情。 “没打算让你们做什么，”乔木招呼对方，“先进来吧，给你们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飞翼没什么犹豫，就直接跟了进去。 如果说之前他还会本能地谨慎一下，当得知这是第62次轮回，彻底坐实了项目重置一事，他就知道，自己并不怕死。 除非对面这人能在这一次进度里终结项目，否则随着项目重置，他还是会“复活”过来。 既然不会死，那他怕什么？ 大大方方跟着对方进入房间，他就看到了被金色光索捆得严严实实的凯兹夫妇。 见他进来，劳夫·凯兹立刻大喊：“米奇斯拉夫大人，小心他有阴谋，快干掉他！” 飞翼却没搭理对方。 见对方还要说话，乔木上前飞起一脚，直接踹在对方嘴上，对方一嘴的牙齿，直接和着鲜血崩飞出来。 “你做什么？”飞翼眉头紧蹙，有些不满。 虽然嘴上说着他们已经不是调查员了，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和调查员的心理距离，仍然比和这个世界吸血鬼的心理距离更近，近得多。 即使那个调查员他们压根不认识。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够容忍一个陌生调查员在自己面前对自己的手下动粗。 “别着急，一会儿你会想亲手杀了他的，”乔木笑着向里屋走去，“我去给你拿礼物。” 他前脚刚走，凯兹夫妇就肉眼可见地躁动起来，不停祈求飞翼立刻带他们离开。 此刻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察觉出不对劲了。 飞翼直接走到沙发前坐下，不再理会二人。 然后，他就看到那两个吸血鬼的脸上，竟然浮现出绝望的神色。 不多时，卧室里竟然传出了孩童的哭闹声。哭闹中还带着回音，似乎是从空旷的地方传来的。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飞翼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当乔木拎着一个小孩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整个人都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震惊地看着那个只有六七岁大小的幼儿，那对猩红的瞳孔说明了对方的身份。 一只吸血鬼新生儿，一只……魔童！ 沃尔图里家族制订的铁律中，最重要的有三类：领地、保密与转化。 有关转化吸血鬼的律令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严禁转化十六岁以下人类。 因为孩童严重缺乏自控能力，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更无法控制自己对人血的渴求。 吸血鬼历史上，出现过数次母亲成为吸血鬼后，为了不和孩子分开，将孩子也转化为吸血鬼的案例。 这些案例中，那些儿童吸血鬼，无一例外，全都失控了。他们疯狂而残忍地屠杀了整个村庄甚至城镇，只为了愉悦或撒气。 其他吸血鬼不得不耗费大量精力去掩盖事端，避免整个族群的暴露。 这群儿童吸血鬼，也被称为“魔童”。 所以沃尔图里家族定下铁律，一旦发现魔童，其本身、其转化者、保护者，甚至整个家族，都要被彻底铲除。 虽然沃尔图里家族已经成为历史，但人类科技的飞速发展，让吸血鬼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些律令，也被保留下来。 只是审判与执行人，从过去的沃尔图里家族，变成了现有的七大家族。 飞翼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见到一只活的魔童，而且是在自己的手下家中！ 他的第一反应，是凯兹夫妇疯子，活腻了。 但马上他就意识到不对：凯兹夫妇根本没有孩子！两人也从未表露出喜欢孩子的迹象。 “看来你们的日子也不太平。”乔木将同样被缚道捆得严实的魔童，扔到他面前。 他的脸色异常难看，立刻就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见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凯兹夫妇目眦欲裂：“米奇斯拉夫大人，你听我解释！这是这个猎人栽赃陷害！” “按照剧情，你们会有五人逃往日本。”乔木直接透露后续剧情。 这就意味着，他们与在血猎家族中，与沃尔图里派的斗争失败了。 “五人？” “蛮兽和雷击除外，”乔木犹豫了一下，“正常来说我该告诉你那两人死了，但进阶情报的具体描述是你们五人成功突围。” 就是说，那两人有可能被俘，有可能投降，也有可能走散。 当然，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战死。 听到这话，飞翼的心有些沉重。 他们七人相性并不和，冲突是常有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抱团取暖，从未分裂，将七人视为一个整体。 他们在剧情上依然会死亡、他们遭受了重大挫折、七人整体被打破了。 这些认知，让他一时有些难以释怀。 看着不停哀求的两名手下，他只觉得这声音异常聒噪。 心烦意乱之下，他一把拽起米娅·凯兹，一口咬在对方脖颈上。 短短几秒，这个女吸血鬼的鲜血就被汲取殆尽，整个人都因为血液流失而变得灰败。 飞翼拽着对方脑袋的手轻轻一掰，那颈部的皮、肉、筋、骨，就如同彻底干朽的枯枝一样，被轻松折断。 劳夫·凯兹看着妻子那如垃圾般被随手扔在地上的脑袋，和瘫倒的尸体，竟一时没了反应。 直到那颗灰败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彻底停稳，那双残留着惊恐的圆睁双眼，和他四目相对，他才从失神中摆脱出来，难以抑制地发出悲痛哀嚎。 飞翼丝毫没有恻隐之心，又一把拽起对方。 这次，他没有选择吸干对方的血液，而是在对方的哭嚎与诅咒声中，将右手的半只手掌，硬生生刺入对方的脖子中，然后用力一扯…… 对方的头颅，竟硬生生被他扯断了。 喷涌的鲜血击打着天花板，又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得四处都是。 乔木一脸嫌弃地躲到角落里。 倒在沙发旁地毯上的魔童，已经被这一幕吓傻了。 直到浑身浴血的飞翼来到他身边，他才哭闹着喊爸爸妈妈，挣扎着、扭动着，想要逃走。 但金色的绳索依然将他紧紧捆缚起来，动弹不得。 飞翼一把拎起对方，在对方不停摆动脑袋的剧烈挣扎中，精准地按住对方的脑袋，将其夹在腋下，狠狠一扭！ 哭闹声瞬间消失了，魔童的身体也立刻瘫软了下来。 紧接着，一股恶臭弥漫开来。飞翼一脸嫌弃地看了看手中的魔童，将他远远扔开。 魔童的身体犹如破布娃娃一般，在空中翻滚着，重重砸在劳夫·凯兹的血泊之中，又溅起一片血花。 乔木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顺手杀了他。” 飞翼也不去看那边被他扭断脖子而暂时昏死过去的魔童，也不打算处理自己身上的血渍，就这么直接坐在沙发上。 他冷笑道：“那两个女人能把他塞过来，我自然也能把他塞回去。” “但这没有意义，”乔木好奇道，“这个世界终归会重置。” 对方却双手一摊：“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放开了大闹一场？” 乔木发现，这话太有道理了，自己竟无言以对。 “说吧，你想要什么。”对方也不再废话，终于愿意听他的意图了。 他来到沙发旁，发现上面也都是血点，实在坐不下去，只好回到角落，倚墙而立：“不妨先听听我能给你们什么吧。” 飞翼皱了皱眉。对方这么说，他就知道对方所图不小，想直接用报价镇住他，跳过讨价还价的环节。 不过他没说话，任凭对方发挥。 就像对方说的，这个世界终归会重置，他又有什么好顾及的？ 他答应得再多，不过是忙活这么一个进度而已。 对方许诺得再多，重置之后也可以翻脸不认，他也不会当真。 听听而已，没什么坏…… “我可以帮你们终结掉这个项目，将时间推进到续作阶段。” 飞翼脸色剧变，几乎就要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了。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从鼻腔中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我决定交给你们一项任务、一次考验、一个使命。”乔木低声复诵，“从今日起，你们要以吸血鬼的身份，融入吸血鬼社会，收集情报、聚集力量、掩护同胞、削弱敌人……” 飞翼终究还是一个剪子蹦了起来。 “是你！”他神色激动，但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时间，他的脸色不停变幻，内心显然极不平静。 乔木念出来的，正是帮助他们成为剧情人物的那次集会中，一名“巫师”对他们说的话。 “你是……”他似乎想问什么，却又没问出口，而是上下打量起来。 “我不是血蛊，也没有易容，”乔木直接回答，“那家伙只是替我做事，分享终结项目的功劳而已。” 真的是他……就是眼前这个人，帮助他们成为剧情人物的？ 但……怎么可能？对方自己都说了，是新起点的调查员。可上一个项目，明明是埃弗雷特的。 如果是对方，岂不是说…… “我可以在埃弗雷特完全没找到男女主角的情况下，在这个项目成为对外项目的首次，用四个月的时间终结掉它，”乔木平静说道，“我自然也能再终结它一次。” “以一个对你们绝对有利的方式，终结它。让你们在续作获得优势开局。”他补充道。 飞翼剧烈起伏的胸口，和死死攥紧的双拳，都暴露了他极不平静的内心。 许久，他才冷静下来：“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两件事，”乔木平静道，“我要你们离开加拿大，重返美国，去那里和其他六大家族狠狠干一架。然后，我要你们放掉德米特里。” 飞翼愣住了，片刻后，他直接摇头：“这不公平。” “当然，这只是门票钱而已，”乔木随意说道，“真正的条件是，从今往后，只要我在这个项目中，你们就必须听我的。但这个条件提出来也没什么意义，毕竟你们可以随意反悔，反正一重置你们就不记得了。” 对方权衡着，反驳道：“同样，你也可以反悔，反正我们不会记得。” 这就是在讨价还价了。 但乔木没什么兴趣，毕竟这事儿对他而言只是个添头。 他随意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这种事情，只能凭自愿，所以我才不想提。” 飞翼愕然，片刻之后才难以置信道：“所以，你就打算空手套白狼，让我们替你做事情？” “也不能这么说，”乔木摇头，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我在这个项目中有巨大的身份优势。我自然是愿意终结这个项目。谁能拒绝终结项目的功劳？身为调查员，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其次，如果能够和你们达成协议，我就等于又多了一大助力。终结起项目来，会事半功倍。而你们参与其中，也能为自己争取到有利的结局。” 他两根指头像剪刀一样相互撞了撞：“这是双赢的局面，全看你们愿不愿意信我。” 第549章 550.找到了 乔木从没试过满世界找人是什么感受，这次他懂了。 他知道大海捞针很难，但过去并没有直观的认知，直到这次才有了亲身体验。 美国民间情报研究局为了找他要的三个吸血鬼，投入了巨大的精力。 切尔西和科林只是掩护，乔木真正要的只有德米特里。 他没直接提郑佳雯，一是因为对方过去从未被调查员发现，明显就是在躲着他们；二是对方的身份根本就是智脑伪造的，对方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过去，找起来难度一定巨大。 更不用说让白人政府去找一个黄种人，有点强人所难：在他们眼里，大部分黄种人都长一个样。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德米特里，然后跟着对方的足迹，追踪郑佳雯。 切尔西和科林肯定藏在某个比较封闭的小地方，他们不主动露头，其他人是很难发现蛛丝马迹的。 但德米特里不一样，那家伙追着郑佳雯满世界跑，一定留下了大量痕迹。 想法是好的，但谁能想到，美国民间情报研究局背靠全球唯一超级大国和他遍布世界的盟友，竟然都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发现对方最新的踪迹。 随后，就是乔木忽略的第二点：德米特里作为最顶尖的追踪大师，一定也是顶尖的反追踪大师。 几乎就在民间情报研究局发现他的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主动打乱了自己的行动模式，让后者的几次捕捉计划都落空。 而德米特里在确认自己已经无法摆脱这个人类机构的追踪后，立刻从澳洲直奔加拿大，投靠他的两位前主子。 不过乔木判断，他不是真的想要寻求庇护，而是想利用两位遗孀和血猎家族，扰乱民间情报研究局的视线，好让自己重新隐藏起来。 这种判断没什么证据，但只看对方几个月来从未与两位前主子接触过，反而对郑佳雯有着异常的执着，就能推断出来。 不过幸运的是，德米特里是追踪大师，却不是权术大师。 长期执着的追踪行动，使他几乎与吸血鬼世界的最新情报隔绝开来，以至于他并不清楚血猎家族的现状。 于是，很不幸的，他一头撞进了猎人派的怀中，直接被囚禁起来。 眼下，乔木的一名员工就陪在他身边。 没错，乔木知道对方的关押地点，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直接开个空间门过去将对方带走。 但他不能这么做。 乐作云说得很清楚，这家伙神经病似的，自己死死咬住郑佳雯不放，但又不允许其他人追踪郑佳雯。 似乎是个很有独占欲的狩猎者。 乔木真放了他，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放弃追踪。 毕竟他的能力已经锁定郑佳雯了，什么时候去追对方都行。但乔木不可能和他比耐心。 而且民间情报研究局的注意力，暂时还没有从血猎家族身上挪开。 贸然放他出去，他又会被对方锁定，肯定会继续摆烂。 所以保险起见，他需要借助七位前调查员的帮助，把这出戏演圆满了。 在他的计划中，猎人派拿到“魔童嫁祸”的证据后，直接与沃尔图里派对峙、破裂。 内讧中，德米特里自然能够趁乱逃脱，并摆脱民间情报研究局的注视。 而家族分裂后，寡不敌众的猎人派，在失败退出加拿大后，自然要前往美国。 上百吸血鬼再次成建制地进入美国最核心的东北区域，肯定会让民间情报研究局严阵以待。 他们就能牵扯着对方的注意力，一路前往菲尼克斯，参与到主线剧情中。 趁这个工夫，乔木就有足够的机会，跟着德米特里，找到郑佳雯的下落。 而如果猎人派的表现足够好，他的必选任务也能完成。 一石多鸟。 但事情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他想象的追踪，是郑佳雯在睡梦中惊醒，翻身下床直接撞碎玻璃跳楼逃生。冲破大门的德米特里紧随其后，两人一番激战后，郑佳雯侥幸逃离，德米特里则碍于行人的关注，只得暂时放弃。 这个时候，他就可以直接锁定郑佳雯，等对方停下脚步后，和对方见面。 但他的员工跟了对方近十天，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和郑佳雯产生过任何接触。 不仅如此，对方的行动也是时急时缓，甚至一度在某个地方停留长达两天，完全看不出目的与规律。 他一度认为要么是自己的监视被察觉了，要么是对方过于谨慎，故意这么做。 但对方行踪基本集中在西太平洋地区，这一特征又很像郑佳雯的选择。 毕竟那女人身为白得吓人的亚裔吸血鬼，在西方肯定很引人注意，但在女性以白为美的东亚，就正常许多了，更方便她隐藏。 直到他的两名员工，劳伦警长与科恩警长提出了一个疑点。 如果德米特里确实是沿着郑佳雯走过的轨迹追踪对方，那么那个女人选择的路线，就不太正常了。 逃亡最基本的常识是，尽量远离让你没有选择的地方。 但从德米特里的轨迹来看，他已经几次通过那种只有两条路连通外界的山涧小镇，或两面、三面环海的滨海小城了。 如果郑佳雯知道德米特里在追踪她，她就不应该选择这种路径。 她的选择，明显缺乏逃亡应有的警惕心。 这个疑点，让乔木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当天晚上，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直接出现在德米特里面前。 当然，还不至于一个空间门直接开在对方面前。倒不是他不想，而是定位没那么精准。 这个身材高大的吸血鬼，最初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份，只是那他当成了跑来练习口语的普通人类。 直到他递过一张写着他手机号码的纸片。 “我叫乔木，替我转告‘蜜糖’郑佳雯，如果想在项目终结时获得有利剧情，就来和我见面。时间、地点由她选，但她只有这一次机会。我只等七天，七天后她就只能永远逃下去了。” 说完，他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纸片塞进对方上衣胸袋，转身就走。 郑佳雯的逃亡，缺乏警惕心，有些儿戏； 德米特里明明锁定她，却一路不紧不慢，时而提速，时而减速，又偶尔停留。这与其说是追踪，不如说是保持距离； 他的能力，哪怕相距万里都能锁定目标，何必保持距离？ 乐作云说过，对方会帮郑佳雯摆脱调查员的追踪。那这种保持距离的行为，就更像是“方便支援”了。 综合所有线索，排除一切不可能，就能得出一个结论：德米特里根本不是在追踪郑佳雯，而是在保护对方。 所谓的追踪，不过是一场戏。 但这就有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演戏？演给谁看？ 或者更直接的问题是：郑佳雯的逃亡，到底是在躲谁？ 不过这就不是需要他现在搞明白的事情了。 他的时间挺紧的，七天的限制也是认真的，并非说说而已。 因为项目已经步入尾声了。 血猎家族的猎人派、卡伦家族，以及奎鲁特变形者，在菲尼克斯的大太阳下，和六大家族的联军狠狠干了一仗。 这一次的规模，自然比不了前作那场战争，但也足够激烈了。 原著中卡伦一方是处于绝对劣势，直到奎鲁特变形者赶到，且民间情报研究局的猎人们擅自出手，才威慑住了六大家族的人，使战斗草草结束，没能分出胜负。 但这一次，七位前调查员带领大几十名吸血鬼强行加入战团，直接给敌方送了个团灭大礼包。 按照剧情，用不了几天，贝拉、卡伦一家和奎鲁特变形者们，就将返回福克斯镇，项目也将结束并重置。 乔木甚至不见得能待够七天。 不过就在第四天，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陌生，只是说出了一个时间和地点，就直接挂断。 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郑佳雯只有这一次机会，这话他也是认真的。 如果这次郑佳雯不见他，那就代表除非他能亲手抓住对方，否则之后每一次，对方都不会见他。 那样的话，他就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 还不如去忙乱晋p9和观月的事儿。 好在对方同意了。 见面地点是在一座繁华商场四楼一家店铺门口的长椅处。 他发现这家店铺恰巧在一处直梯旁，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而且长椅旁边几米处，就是一面玻璃幕墙。幕墙外就是车水马龙的主干道。 只要愿意，郑佳雯既可以杀人制造混乱，也可以撞破玻璃逃跑。 以吸血鬼的身体素质，从四楼跳下去，不会有任何问题。 看得出对方非常谨慎。 他懒洋洋地坐在长椅上。商场暖气开得很足，待久了让他有些犯困。 整个人昏昏欲睡的，不知等了多久，就感觉旁边有人坐下。 然后，就是一个嗲嗲的声音：“又见面了，乔工。” 乔木强打起精神，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说了句“抱歉，太暖和了”，就看向对方。 郑佳雯整个人都被一身呢子大衣包裹起来，手上戴着一副轻薄皮手套，脖子上缠着围脖，头上笼罩着面纱，还戴着一副墨镜。 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藏起来，确保不被阳光直射。 他甚至都认不出对方。 这种装扮，除非是极为熟悉她的人，否则确实难以辨认。 “德米特里没来？”他四处寻觅了一下，没看到那个高大白人的身影。 “我们不会在公开场合在一起的，”对方随口回答，又上下打量他，“咱们多久没见了？” “现实世界的话，快两个月了；项目内的话，已经重置62次了，这是我第一次找你，”乔木说完对方想知道的事情，又问，“你是怎么搞定他的？” “两个月……62次……”乔木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语气中，有种遮掩不住的怅然，但立刻又嗲嗲道，“你既然知道我留在项目中了，又特意来找我，就没查过我的资料？” “查了，你用自己的能力，让他上瘾了？”他好奇道，“应该不至于吧？吸血鬼似乎不需要你的治愈。” “我在成为吸血鬼后，能力发生了一些变化，”她故意停顿片刻，见乔木一副认真倾听的架势，扑哧笑出声，“我凭什么告诉你？” 乔木摇了摇头，不想再和对方拉扯，直接步入正题：“我是受乐作云委托来找你的。” 说完他停顿片刻，观察对方。但立刻发现，自己什么都观察不到。 除非对方震惊到身子一抖，或直接跳起来那种程度，否则他没办法透过对方的衣物，看到对方丝毫反应。 这身打扮，似乎不只是为了躲避阳光和追踪者。 见对方没表现出任何反应，他只好继续说：“那家伙让我进来看看你，然后回去将所有情况都告诉他。但他没说具体原因。” 郑佳雯沉默片刻，才发出一声没什么情绪的嗤笑：“那家伙，还真敢想……” “想什么？”他意识到，对方猜到乐作云的目的了。 “我凭什么告诉你？”对方以近乎撒娇的语气说道，“我还记得，几个月前，某人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别跟着我’。现在又突然跳出来问东问西了？” 上次他决定离队时，得罪了陆蓁的郑佳雯也想跟他一起走，却被他直接拒绝了。对方也因此得罪了侯军军。 “再来一次，我依然会拒绝你。你们的水平和当时的表现，只会拖我后腿。”乔木平静地如是说道，仿佛那次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郑佳雯沉默良久，才冷哼一声：“这么说，终结项目，还帮那七个家伙活下来的人，真的是你？” “不然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公司不少同事都试过，只有我成功了。” “你还真是扮猪吃老虎呢，”对方娇媚地叹了一声，“我当初真是看走眼了。” “我没有扮猪，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的成绩都是真的，”他认真道，“是你们非要相信那个造谣贴。” 汪文中就是聪明人，选择相信他，即使一开始不信，也尽量不拆台、不搅和。 剩下三个，都把自己蠢进去了。只能说活该。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奶奶状况不太好，你父亲和丈夫……” 他没往下说，只是摇了摇头。 这一次，他看到，郑佳雯原本轻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 但片刻后，手就松开：“我都死了，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快死了也正常。” 这平静的语气，没有丝毫嗲意，透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我答应那七人，终结这个项目时，会为他们争取一个合适的局面，”他试探道，“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我也可以让你不再逃亡。” “你是在打探我的情报吗？还是在关心我呢？”对方的语气，又回复到之前那种欠揍的模样，“如果你愿意陪我一晚，我可以考虑告诉你哦。”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等待对方认真给出决定。 郑佳雯也不再玩笑：“你想知道乐作云的目的？” “还有你为什么要不停逃亡，就连公司同事都不接触。” 对方毫不犹豫地否决：“后一个我不能说。” “前一个呢？” 对方想了想：“很简单，他想逃到某个项目世界。” 第550章 551.这么大的事儿 “乐作云应该是想逃到某个项目世界。我猜，他已经有具体目标了，让你来见我，就是为了确认我的状态。之后他才敢付诸行动。 “他知道你肯定会打探他的目的，肯定会和我聊很多。我们聊得越多，他越能判断我的状态。” 乔木听得目瞪口呆：那家伙，还真敢想啊！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理解了：对方已经是“消耗品”了，留在现实世界，迟早是个死。倒不如去项目世界搏一把。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郑佳雯的说法，确实很可能是真的。 了解了这件事，他又摇头：“如果你拒绝告诉我真相，还要我帮你的话，只是这个还不够。” 他先让对方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提出这一点，虽然无赖，但也是为了制造沉没成本，吊着对方。 而且如果对方足够聪明，肯定在回答他之前，就能察觉到这一点。 当然，他不觉得对方聪明…… “你知道乐作云的特殊身份，对吧？” 郑佳雯的话，让他一愣。 “我说他要逃到项目世界，你完全不觉得奇怪，更不好奇他为什么要逃。你知道他的身份。”对方笃定道。 这让乔木有一瞬间的恍惚：这还是那个上来就穷搅和的智障绿茶婊吗？ 郑佳雯显然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地打量着他，摇头道：“你不是我们，但你知道我们的身份……” 她恍然地媚声调笑道：“捅了篓子，被风控部收拾了？” “我们？”乔木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词。 “没错，我们，”对方笑着点头，“我，和乐作云，我们是同一类人。” “心理异常者。”她轻声说道。 “心理异常者……”同一时间，乔木下意识呢喃道。 “果然。”她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你想要知道更多有关我们的秘密吗？我保证能让你惊掉下巴。乐作云那家伙，肯定没办法告诉你。但我不同，脑干芯片已经管不着我了。” 对方说的话，让乔木的心脏，不争气地狠狠一跳。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一脸犹豫地权衡着，有些挣扎：“这种事情，对我有什么好处？” 对方却讥笑道：“别装了。你要是真的不感兴趣，怎么会知道心理异常者？姓乐的可不会逮住谁就跟谁说。 “我猜，你们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合作，对吧？你堂堂新起点的天才，和一个废物p7合作，无非就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和这个身份所代表的秘密与特权。” 这一刻，乔木对刚才自己心中的疑问，有了答案： 这个女人，并不是蠢，而是单纯的坏。 常在河边走，最终湿了鞋。那一次，搅和别人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赔进去了。 他也不再伪装，直接伸出手：“成交。” 没想到对方却对此无动于衷，娇声道：“成交？想得美。” 乔木眉毛一扬，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又说：“我说过了，我们的秘密，足以让你惊掉下巴。那可是很多p10都没资格接触的。你的报价，远远不够。” 乔木一时也无法断定对方的话是真是假。 他想了想，直截了当地问：“你还想要什么？” “第一，终结项目时，我的结局要由我说了算，你必须做到。” 见他眉头紧蹙，对方立刻补充：“当然，我不会提过分的要求，肯定是确保你能做到的。这是可以商量的。” 乔木闻言，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二，我要两个人。” 停顿片刻，郑佳雯继续说道：“我的奶奶，和郑虎城，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把他俩带给我。” …… 乔木躺在传送室外间，刚拿到个人终端，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就收到了资讯部的邮件。 一看就是那种自动发送的格式邮件，内容也很简单，请他尽快自主上报项目内获取的情报。 调查员为了雨燕币，总会在自己遗忘前，抽空将自己获取的情报捋一遍，再人工上传，这已经是一种普遍的习惯了。 而收到资讯部通知和催促的邮件，这还是第一次。 他好奇地进入个人中心，点击【我的情报】选项卡。 里面分两大类，一类是他购买的进阶情报，还有一类则是他从项目中获取的情报。 他点进《吸血鬼家族2》页面，惊讶地发现，里面罗列的内容特别少。大部分他从卡伦一家、民间情报研究局、猎人派和郑佳雯那里搞到的边角料情报，都没在上面。 就是说，他可以拿这些情报，换点儿雨燕币当零花钱。 他干脆在躺椅上整理起情报来。 白大褂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客气，自己跑去吃饭去了。 这事儿严格来说是违规行为，但谁也不信哪个p8会吃饱了撑的在传送室里搞破坏。 智脑只收录了他八条情报，他自己又整理出了三十多条。不过基本是边角料，卖不上价。 提交后，他想了想，截了几张图，又把那些情报打了码，直接发到了内部论坛上。 不打码不行，这些进阶情报，是公司从小员工手里回笼积分的重要手段之一。不打码的话，贴子根本发不出去。 《智脑最近有些智障》 【南柯一梦】：感觉智脑的智商还没恢复，这次一大堆情报都没收录。大家最近积分够的话，可以少做几个可选任务，多搜集一些项目情报，混点儿雨燕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发完贴，他也不等白大褂回来，直接就走了。 电梯门一开，恰巧遇到回来的白大褂。 对方看见他，愣了一下，马上问：“你关门了吗？” “没，开着呢。”他如实回答。 对方立刻脸色一变，侧身让开他，端着饭盒撒丫子就往传送室跑，边跑还边吼：“哥！你是我亲哥！下次等我回来再走啊！要么走的时候把门关上！” 看着对方狼狈的背影，他耸了耸肩：我又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规矩，我这不是怕你没带钥…… 他这才想起来：好吧，传送室大门是动态密码锁。 在食堂吃着饭，宋太祖突然凑了过来。 这位之前在大同干过三个月面试官，当时和乔木处得不错，还提点过他，警告他不少人都等着看他笑话呢。 等他来了省部，对方反而和他疏远了。 原因也简单：不想得罪胡磊。 不过乔木也不在意，但两人也确实因此没建立起什么交情，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了。 宋太祖好奇道：“乔工，你一个项目能搞到这么多情报？” 他瞥了眼自己的手机，图片虽然打着码，但看进度条，至少得有三四十条起步。 “都是些边角料情报，看着多，其实不值几个钱。主线情报都被人掏空了。”乔木也不是谦虚，而是事实。 “边角料那也是料呀，”对方嘿嘿直笑，觍着脸道，“教教我呗，怎么做到的。” 乔木p5时，这位就是p7。现在乔木p8了，都开始谋划升p9了，这位还是p7。也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别扭，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 他想了想：“主要方法是用我终结前作的身份换来的，这个你用不上。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偷听。” “偷听？”宋太祖愕然。 “嗯，偷听，”乔木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里面有个官方情报机构，我在他们局长办公室和会议室里听了整整一个月。” 其实是他的员工听的，但他只能这么说。 对方显然懵了，还以为有什么高端的诀窍，结果方法竟然如此朴实无华。 这天就聊不下去了。 宋太祖嘀嘀咕咕地端着都没来得及扒拉一口的餐盘走了，乔木则边吃饭边刷贴子。 他不愧是新起点的新晋顶流，十几分钟的工夫，贴子已经积攒了十几页的回复，一直死死贴在置顶贴下面，谁都顶不掉。 1L 【老董】：沙发！ 【刘大脑袋】：@老董，挤一挤，前排合影留念。 【发糖】：@老董，好老的梗，你是gg还是mm呀？ …… 2L 【心弦】：大神中午好！啥意思呀？没看懂。 【咸鱼】：@心弦，你p几？ 【心弦】：@咸鱼，财务的。 【咸鱼】：@心弦，难怪了…… 3L 【清蒸戈多】：乔哥威武！ 4L 【嫦娥奔日】：《大神教你发家致富》，都学着点儿！@蒙那立杀；@咔叽咪；@羊米花 …… 5L 【风的线条】：一次项目这么多情报？怎么做到的？ 【赵匡胤】：@风的线条，替你们问了，偷听，偷听了整整一个月…… 【风的线条】：@赵匡胤，？？？？？ 【发糖】：@赵匡胤，？？？？？ …… 6L 【神圣虎皮鹦鹉】：“可以少做几个可选任务”？【捂脸】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炒冷饭】：@神圣虎皮鹦鹉，【捂脸】这话没毛病，人家就是把终结项目的工夫，用在搜集情报上了。【捂脸】你做不到，那是你的事情…… 【火绒】：@炒冷饭，【捂脸】要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先赚一个亿！ 【人菜嘴还硬】：@火绒，【捂脸】我对钱没兴趣，我从不碰钱！ 【打死嘤嘤怪】：@人菜嘴还硬，【捂脸】我家是普通家庭，就是房子大了点儿！ 7L 【黄瀑布】：我咋没收到邮件？ 【刘大脑袋】：@黄瀑布，肯定是长假后才开始的。 【黄瀑布】：@刘大脑袋，我知道，我昨天执行的项目，也没收到。 【吕氏左传】：@黄瀑布，会不会，是你压根没收集到项目情报？ 【黄瀑布】：@吕氏左传，！！！收集到了，三条呢！ 【一条·龙】：@黄瀑布，大哥，人家三十条呢。 【老王叨逼叨】：@黄瀑布，资讯部的。最近新上线的功能，收集情报较多，有较大可能智脑会遗漏的，调查员才会收到邮件。你没收到，就说明智脑判定你这边不存在情报遗漏。 【黄瀑布】：@老王叨逼叨，……日！ 【吕氏左传】：@黄瀑布，【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xswL！【尊敬的用户，您不配收到我们的提醒邮件。】哈哈哈哈哈哈！@凶残的大猫 【黄瀑布】：@吕氏左传，【笑哭】 8L 【抱头杀】：求教大神，要怎么判断情报有没有用？ 【吾有一计】：@抱头杀，把所有进阶情报都看一遍，大致就能判断出来了。 【蛋炒饭】：@吾有一计，？？？“请问如何年薪百万？”“在银行存一个亿。” 【嫦娥奔日】：@蛋炒饭，哈哈哈哈，有那味儿了。 【吾有一计】：@蛋炒饭，如果能猜出项目类别、基调、主题，也可以大概推测出什么情报有用。 【蛋炒饭】：@吾有一计，！！！“请问如何资产过亿？”“获得印钞权。” 【嫦娥奔日】：@蛋炒饭，哈哈哈哈，你笑死我啦！花呗拿去！ …… 9L 【植物人】：感谢大神提醒，这就换个情报丰富的大世界项目。 【梅川酷子】：@植物人，卧槽，还能这么搞！【惊恐】【惊恐】 【巴巴爸爸】：@植物人，牛逼啊！学到了！ 【独孤久贱】：@植物人，改了！《天宝武侠传》约起~有来的吗？ 【植物人】：@独孤久贱，带我一个！ …… 乔木回到住处时，已经是下午了。 开门前，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也没在意。门一开，喧嚣声就传入耳中。 然后，他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满了人，坐不下的，还搬了凳子坐在一旁。 大姨、大姨父、二舅、二舅妈、乔母、露露…… 六个人，将观月惠美围在中间。 他直接呆住了。 片刻后，他才想起，端午的时候乔母跟他提过，二舅一家打算出去旅游，还邀请了她、大舅夫妇、大姨夫妇这几个已经退休的一起去，不过大舅给拒绝了。她还没拿定主意。 他当时就随口应和了两句，没往心里去。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旅游的第一站，竟然是太原，是自己的出租屋…… 听到开门声，六人齐齐向他看来，脸上也都浮现出暧昧、了然、似笑非笑的神色。 “哎呀，淘淘这么早回来了啊？快进来……” “哥……” “我们是晚上九点的飞机，本来想去琪琪那呢，这不怕她男朋友在，撞见了尴尬，你妈就说来你这儿待一会儿……” “真是打扰你了啊，淘淘，太不好意思了……” “哎，这也不知道你这情况，不然我们把行李寄存了，在市里逛逛也行……” “逛啥呀？咱们又不是住这儿了。就是歇歇脚，一会儿就走了。” 乔母反驳完，凑到乔母身边，压低声音埋怨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咋不说一声呢？之前家里那些东西都是人家买的，花了那么多钱，你也不吭声，我还以为你买的呢！” 被围在中间的观月，此刻则是一脸的羞涩，明显就没解释。 此刻，乔木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第551章 552.表白失败 露露的高考分6月24日就出了，621，比自己估的低了6分。 不过各方专家意见已经出来了，今年高考整体难度与前两年差不多，考生人数也基本持平。而且从大数据来看，学校与专业的关注度并没有明显变动。 基本可以确定，首都医科大学的录取分应该也会和前年、去年大差不差，会保持在570-590之间。 就是说，露露被首都医科大录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现在唯一要关注的，就是专业。 她报的还是分数线最高的临床医学阶平班。 阶平班是为了培养高端学术研究型人才而专门开设的教育通道。学生读完五年本科后，成绩合格者可以直博。 博士毕业后，要么直接去医药机构从事研发工作；要么去医院规培2-3年，当临床医生。 阶平班的好处是不需要考研，成绩达标可以直博。 坏处就是日常学习压力更大了，而且在校期间没有规培的机会，毕业后想去临床还得补规培。 昨天露露正式提交了志愿，距离录取查询正好有半个月。他们就打算利用这半个月出去旅游，等下了录取结果，露露就要回去去医院“实习”了。 一群人来太原转机，本想在这边歇歇脚，看看有没有机会见见孩子，没想到一进门，就和正在吃外卖的漂亮女孩撞了个对眼。 女孩当时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餐盒看电视。穿着很随意，一件将将遮住胸口的小裹胸，和一条棉质小兔子内裤。 对方虽然嘴上说和乔木是室友，但孤男寡女合租？太原这是没房了？ 而且普通室友，在家里敢这么穿？ 所有人立刻高度警觉，佯作随意的聊天中，你一言我一语，就套出了不少内容。 这两个年轻人……果然有猫腻！ 乔母不善言辞，二舅妈跟个人精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姑娘的情况问了个底掉。 25岁，京都大学毕业，从小在日本上学和工作，父母在日本还从政。刚回国没多久，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在国内找份工作安定下来。 乔母一开始一听对方比乔木整整大了五岁，还有些失望。 毕竟乔木那孩子不可能现在就结婚，肯定还得过个两三年。 要孩子的事儿就更不用说了，现在的年轻人，要猫要狗要龟要鱼，甚至要蛇要蜥蜴都不要孩子。 等乔木想要孩子了，她怎么着也三十多了。 但转念一想…… “人家小关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要家世有家世，将来工作肯定也差不了，哪一点都配得上你，你可得上心啊！”她找了个由头，将乔木拽到屋里，也不好关门，就压低声音说。 小关，自然是观月的“姓”。她的假身份名叫关芸，这名字还是她自己起的，为此多花了两万块钱。 乔木听得直龇牙：这话咋这么耳熟呢？他好像在类似的场景下，听到过类似的说法。 但他也懒得去思维宫殿里翻找，就这么“嗯嗯”点头称是，也不想解释。 乔母自然看出了儿子的敷衍，有些无奈：“你别就知道嗯。你打小不学好，啥都干，就是不早恋，不开窍，也不知道像了谁了。你要是摸不准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多问问你琪琪姐，让她给出出主意。” 见乔木还是不上心，她又说：“你也别不好意思。我回头也跟你姐说说，让她多帮衬帮衬你。” “别！”乔木无奈，“我这挺上心的，您别掺和了行吗？” “上心？你就是这么上心的？”乔母捅了捅他的腰眼子，又指向他的床铺。 2*2.3的双人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一张被子，还不叠。 “住一块儿三个月了，还分两屋住，这叫上心？” 乔母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人家磊磊，大学的时候就交了个女朋友，交往不到俩月就出去开房去了。” “这都谁跟你说的啊？”乔木只感觉头疼。 “你大舅妈说的，还能是谁？！她也不给磊磊生活费，就给了张信用卡。她每个月都看消费记录。” 这都什么父母啊！ 乔母见他不想听，就说：“我就跟你说啊，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就跟人家说清楚，小姑娘都25了，没几年青春了，你可别耽误了人家。” 他正要说什么，乔母立刻打断他：“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别拖着。她比你大五岁，你拖个今年，人家就三十了。你知不知道大龄产妇有多伤身体，分娩时有多危险？” 他听得哭笑不得：怎么就说到这儿了？ 不小心撞破了孩子的地下恋情，一家人也不愿多留，又坐了一会儿就张罗着要走。 乔木自然不能让他们真这么离开，拎着行李箱在市里顶着大太阳瞎溜达，和观月两人好说歹说，才把他们留了下来。 但一整个下午，就说不出的尴尬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乔木请他们吃了晚饭，叫了辆专车送他们去了机场，才彻底松了口气。 饭店离住处不算远，太原昼夜温差大，晚上很凉爽，两人就干脆溜达着往回走。 “你怎么不和他们解释？”乔木忍不住苦恼。 不用想，过不了今晚，乔父也就知道了。 过不了明晚，其他长辈也都会知道。 他们刚才吃完饭，二舅妈还让服务员帮忙拍了张合影。 现在指不定已经有人拉了个将他排除在外的群，在里面分享照片和故事了。 “解释什么？”观月一脸坏笑，明知故问。 “解释咱俩是清白的啊。”乔木无奈。 “那你怎么不和叔叔阿姨说那些东西是我买的？”对方反问，“而且一整个下午，你怎么不解释？” “再说了，什么叫‘咱俩是清白的’？咱俩怎么不清白了？我干什么了，让你觉得你脏了？还是你觉得……” “好了好了好了！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眼见着对方越说话越重，还突然委屈起来了，他连忙认怂，乖乖道歉。 观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快步走到他前面几个身位，自己走自己的。 乔木一脸茫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就发起了脾气。 他小心翼翼地追上去：“你……不高兴了？怎么了？” 对方没说话，甚至都不看他，又快步拉开距离。 他一时莫名其妙，只好尴尬地跟在对方身后。 但跟着跟着，就觉得不对劲。他壮着胆子又跟上去，从侧面“偷偷”看对方。 然后，就看到对方满脸的……泪水。 一瞬间，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你……你怎么了？”他甚至都顾不上两人之间的关系，手忙脚乱的，竟一把搂住对方。 “谁欺负你了？我欺负你了，是不是？” 观月被他搂着，使劲挣扎了两下，见没挣开，干脆站在那不动。 周围的行人一见是小两口吵架，还郎容女貌特别般配，忍不住边回头打量边往前走。 乔木搂着女孩，低声说着软话，时不时逗她一下，想让她开心。 女孩的眼泪，反而流得更凶了。 又哄了好久，她终于开口了：“你管我干嘛？你找那个女人去呀！” 那个女人？哪个女人？乔木听得一脑门子问号。 “项目里那个女人啊！”观月见他一脸茫然，更气了，抬脚踢了他小腿一脚，却是绕过小腿正面，踢在侧后方的腿肚子上，也没什么力气。 “你上次去的就是这个项目，回来以后一脸……一脸……”她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干脆气得直跺脚。 “你找她去吧！你哄我干嘛？！我明天就搬走，不打扰你们！” 乔木这下听明白了：观月，竟然跨越宇宙，吃起了贝拉的醋。 他一时哭笑不得，却又心虚不已…… 旁边经过的人群，尤其是几个年轻的男人，看向他的眼睛，都开始冒火了： 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竟然还在外面乱搞！这个人渣！ 乔木敏锐察觉到，有个家伙，甚至已经偷偷掏出了手机。 他顿感不妙，连忙搂着女孩儿，半推半抱地钻进旁边的商场里。 两人一路进了没人的安全通道，才停下来。 此刻的观月，流着眼泪，撅着小嘴，从上到下都写满了委屈。 他心疼地将对方搂入怀中：“不哭，不哭，我保证以后只守着你，好不好？” “守着我干嘛？！”女孩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就守着我？守着我看我笑话，成天气我吗？” 听到这话，他再也不犹豫了，伸手掰住对方的下巴，然后…… 对着对方那双鲜艳欲滴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瞬间，怀中的女孩僵住了。 他不管不顾地吻着，良久，感觉怀中的女孩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全靠他的双臂支撑着，才缓缓停下。 女孩的眼中早已没了泪水，眉宇间只剩下浓郁到化不开的媚态与羞涩。 她双手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胸襟，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却迷离着没有焦距。 仿佛依然沉浸在那个吻构筑出的迷梦之中……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他无比认真地说道。 女孩被这句话惊醒了，眼睛瞬间睁大，一脸迟到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惠美，”乔木看着她，“你愿意……” “啊——！”女孩突如其来的惊叫声，瞬间填满了楼梯间，遮住了他的声音，也打断了他的告白。 然后，对方使劲推开他，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一脸惊惶地转身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楼梯间中，只剩下乔木一人，和女孩遗落在此的回声。 他一脸惊愕地看着来回扇动的门，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自己人生的首次告白，就这么失败了？ 这算怎么回事？ …… 乔木回到住处时，观月明显早就回来了。 客厅灯开着，对方的凉鞋也在门口，对方的房门也紧闭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女孩主动关门。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敲门，问一问对方为什么会跑掉。 理论上，他该去问个清楚。 他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就不该被尊重了？就算拒绝，好歹也要给个准话吧？ 但他走到门口，手都抬起来了，最终还是退缩了。 万一真的被拒绝了呢？他要怎么办？ 他悲哀地发现，他前世能卷成准上市公司的高管，这辈子能成为几十万人大公司的顶流员工，到了项目世界里更是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但这些经验，此刻都帮不上他的忙。 在对方门前站了一会儿，他最终也只能轻轻叹息，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洗漱出来，他关掉客厅灯，漆黑之中，对方房门和地面的缝隙中透出的光，向他证明对方还醒着，说不定也和此刻的他一样，正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听着房门另一侧的动静。 最终，他也没有敲响那扇房门，只是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开灯，只是躺在床上，无意识地用大拇指划着手机屏幕，却什么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 一会儿回忆着自己和对方的相处，一会儿又想起工作上的事情； 一会儿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替对方解除通缉，马上又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骂自己是人渣； 但还没动手，又幻想着直接回项目中，将贝拉带到现实世界，在对方面前亲热…… 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什么时候，他就睡着了。 这一觉并不安稳，他时睡时醒，又好像一直没醒。朦朦胧胧地，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瞬间清醒过来，漆黑之中，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一件丝滑的小巧衣物，就落在他眼睛上，带着残留的温度，遮住了他的视线。 对方在他身上略显僵硬地扭动着，他睡衣没系扣子，上半身准确地感受到了灼热的体温。 对方扭了几下，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又一路上移，轻抚着他的脸庞。 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就感觉那只小手立刻按在上面。 “嘘……别说话，”轻柔的声音响起，他听出了其中的羞涩与不安，“我会被吓跑的……” 他就安静地躺在那里，任凭对方对他上下其手。 …… 他放弃了自己的江山，轻轻搂住怀中的美人，轻抚着对方的秀发。 女孩也缩进他怀里，滚烫的小脸，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 “我在做一件很错误的事情……”过了许久，她轻声呢喃，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他没有追问，只是轻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和你一起承担一切后果。我发誓。” “嗯，我知道。”对方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两人抱得更紧了。 许久后，女孩抬起头，下巴抵住他的胸膛：“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 “嗯，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你要多久都可以，我都等你。” 女孩低下头，脸颊重新贴住他。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静谧的夜晚，温柔的夜风轻拂过窗帘，轻拂过他们，悄悄退出房间，将这方小小的天地，留给他们二人。 第552章 553.来薅羊毛的 第二天清晨，乔木一觉醒来，屋里、床上，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半睡半醒之间，一场足以以假乱真的梦。 不过他还是从雪白的枕头上，挑起了几根长发。 摘头发的时候，恰巧看到枕头与床头间，隐约有一抹嫣红。 他伸手过去，从缝隙中抽出一块布料，展开一看，是一条低腰无痕三角裤，红艳似火，整个摊开，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贴在手上，丝滑的感觉，也让他明白了昨晚刚一开始，遮住他眼睛的是什么。 观月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当初入住时说得好听，结果真住下来，尤其是最近这一个多月，穿得说不上多保守，经常露着肚皮晃着大腿满屋走动，但也不会给他占更多便宜了。 至少小衣的选择上，都很保守。这种小衣，他还是第一次见。 应该是早晨偷跑的时候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就没找着，现在便宜了他。 可惜没亲眼见对方穿着时的模样。 他突然就生出个恶作剧的念头，有些不想还给对方了。以后还能乘其不备拿出来逗一逗她。 但又一想，私藏女孩贴身衣物，这似乎有些……变态？ 要是确定了关系，也无所谓。 但昨晚那么两出，到现在他也没搞明白他们之间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他拿着东西出去，想还给女孩的同时调侃两句，试探一下，却发现对方早就不在了，房子里只有他自己。 他看了看大门上面挂着的钟，才六点半，这么早出去不知是做什么；或者是什么都不做，就单纯躲他一下。 不过女孩的房门这次没再关上。 他大大方方走进去，将东西放在床上，四下打量着。 女孩住得很干净整洁，房间表面上的东西并不多，都收纳起来了。 如果不看床上叠得略显敷衍的被子和床头的充电器，以及房间中女孩那特有的淡淡清香，他甚至都不确定这屋子里是否有人在住。 洗漱过后，他又等了一会儿，发现女孩依旧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干脆换好衣服直接出门了。 出门时，他又给对方发了条飞信，只有五个字：“我先出门了”。 本意是想着对方如果是在躲自己，就可以回来了。 但不知为什么，发出去之后，竟有一种丈夫出门时和妻子打招呼的感觉。 怪怪的。 出来得太早，他一时也没事可做，干脆也不开车，在小区门口随便上了辆公交车，漫无目的地坐在车上，看着金光笼罩下，刚刚苏醒的城市。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路上的车辆也渐渐多了起来。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而奔走，他这个大闲人，反而有些格格不入。 这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前世的自己，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 首都的早高峰相当恐怖，开车上班约等于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即使他差一步就迈进年薪百万俱乐部，这个时间点，依然要汗流浃背地挤地铁。 很多外地人和初到北京的人，都认为在北京，只有最底层的社畜才会坐地铁。 但事实上，你永远不知道早高峰时和你紧紧挤在一起、不小心踩你一脚、穿着普通头发稀疏的中年大叔，身价的首位数字后面跟着几个零。 首都早高峰的地铁，是真正的众生平等。 前世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财务自由后，睡到自然醒。偶尔早起一会儿，去地铁站以旁观者的身份欣赏早高峰的壮观景象。 看腻了之后一甩头扬长而去，吃个早茶，再悠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现在，他的梦想似乎以另一种方式提前实现了，他却反而有些心慌，仿佛自己被整个世界排挤。 他甚至生出了之后乖乖去公司坐班，朝九晚五的念头。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念头直接掐死。 他换了两次公交，硬是跑到了不知哪里的城乡结合部，磨蹭到九点商场开门，又打了辆车直奔商场。 此时正是堵车最狠的时间。等他抵达商场时，已经是十点了。 乐作云都准时抵达了。 “我就给自己点了一杯，给你点估计你也不敢喝，你自己点吧。” 乔木晃了晃手里的冰牛奶，示意自己就喝这个了。 原本怀抱菜单要上来服务的店员，立刻停下脚步，撇了撇嘴，转身回了柜台。 乐作云一脸坏笑，一面朝乔木使眼色，一面朝服务员的背影努嘴。 “你这么早来人家店里，也么也得消费吧？毕竟都讲究个开门红。” “不是有你吗？”乔木不甚在意地胡说八道，丝毫不在意服务员听见是什么感想，“我这是教给她，世事不如意十有八九。” 他要睡午觉，自然不可能早晨十点喝咖啡。 “我现在确定，你成不了我的同类了，”对方摇头，“像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心理问题？” “你没告诉我，郑佳雯也是心理异常者。” “全告诉你了，还麻烦你干嘛？”对方笑了笑，“再说了，啥都跟你说了，我还怎么判断你是不是在编瞎话唬我？” 乔木也懒得和他掰扯，就把他见到郑佳雯后的种种都说了出来。 事无巨细，甚至包括郑佳雯对乐作云目的的推测。 除了郑佳雯与他的交易他没说。 乐作云听得很仔细，从头到尾没有插嘴。直到乔木全部说完，他也没表态，反而问：“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这个要另收费。”他毫不客气地拒绝。 对方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这相当于承认了郑佳雯的猜测，他确实打算逃到项目世界里。 “你答应我的事呢？”他问道。 “放心，以后咱们还要合作，我不会食言的，”对方想了想，“就近期吧，解决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乔木立刻反对：“提前通知我，我要知道你的计划，而且我要尽可能从旁监督。” 见对方皱眉，他继续道：“就你那天早晨的表现，你不会觉得我能信任你的做事风格吧？我不盯着你，鬼知道你会不会捅个大篓子把我也坑进去。” 对方想了想，觉得这个要求也合理，就答应下来了。 不过对方还有别的要求：“你会继续去见郑佳雯，对吧？” “见她？为什么？”他故作不解。 “嘿，”乐作云笑了笑，“你知道她是心理异常者，而且她现在也摆脱脑干芯片的束缚了，你会放过这个机会？” 见他沉默，对方得意道：“她知道的比我还多，毕竟她都p8的，而且交际广泛。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你想要什么？”他问道。 “很简单，还像这次一样。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能知道的，都要知道。” 看来他还是不放心，还要多评估一些。 “我要郑虎城的命。” “郑虎城？” “郑佳雯的父亲。” 乐作云愣了愣，笑了：“果然，我就知道……” 又想了想，问道：“你这么告诉我，不怕我抓你把柄？” “那你就自己想办法融入剧情世界吧。”他很平静，似乎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恐吓。 跟这种人合作，一点风险都不担是不可能的。关键还是要互相握住对方的把柄，维持一个平衡。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喂，过分了啊？”乐作云皱着眉头，“我怎么感觉你是来薅羊毛的？” “一个小忙，招个人而已。”他将纸递过去。 “找人算小忙？”对方一脸夸张的表情，“哥们儿，我是外部项目事业部的，不是天网管理中心的。” 天网，自然就是那套将遍布国内的交通与治安监控联网运行的安全网络。 去年的全国城镇覆盖率已经达到60%。这个世界没有经济危机，所以目前还在稳步推进，不断迭代。 随着广角高清监控与实时人脸识别技术的成熟，这套网络在打击犯罪方面取得了惊人的成果。一经广泛宣传，这两年甚至导致恶性罪案数量大幅降低。 唯一的问题就是对人民隐私的侵犯，这几年来一直饱受诟病，每年都要爆出不少丑闻。 例如公职人员怀疑妻子出轨，擅自调用天网进行实时监控，还把妻子和客户在临街咖啡厅见面的画面拷贝下来，当做证据。 加强公众隐私管控的呼声也不绝于耳，甚至越来越高。 不过天网管理中心？ “真的有这个部门？”乔木好奇。他看了新闻，一直认为天网都是按属地划分，各地公安系统自管呢。 “不知道，我瞎编的。没有最好，我托关系调监控也方便。” 对方的话让他一阵无语。 对方接过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名字，愣了一下：“日本人？” “劝银商贸的，听说过吗？”乔木故作轻松道。 但乐作云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对方将纸倒扣在桌子上，冷冷看向他：“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海上青鸟号，我很清楚。” 日本劝银商贸，观月的前东家。因部分员工通过《大航海时代》项目向现实世界走私强化能力，被乔木举报后，上千名员工直接被一锅端了。 而那些疑似非法购买了强化能力的人物，则被聚集到豪华游轮海上青鸟号，在公海上伪装成了海难，连自己带家人，无论老幼妇孺，无一人生还。 这件事情在行内并不轰动，甚至绝大多数人都不知情。 因为知情的，绝对不敢往外传。 公司也只报道了劝银商贸被除名，相关员工被新起点、埃弗雷特和俄技集团共同负责采取了“最高级别紧急措施”。 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个指的是所有人紧急清除记忆，进行安置。 没几个人会把海上青鸟号事故与这则新闻联系在一起。就算有所怀疑，在无人讨论的情况下，也会很快置之脑后。 乐作云仔细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在诈自己。 “这件事就是你们负责的，”在他开口回绝或试探前，乔木笃定说道，“你能帮上忙。” 对方眉毛一扬：“冯工告诉你的？” 但说完，他立刻自我否定：“不，你们之间没交情。你还认识其他人？” 两天时间，这家伙竟然查出他和冯硕之间没交情了。这家伙看来也是个行动派。 “我认识的人很多，想认识我的人也不少。总有人愿意向我透露、暗示些什么。”他说得似是而非，非常含混。 对方却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 毕竟，谁也不会放弃和超级剧情交好的机会。哪怕不图上进，只是图个虚荣心，甚至满足一下好奇心。 当然没有同事向乔木透露这种事情，他这么说是为了掩护观月。 乐作云自己是这种人，才会下意识觉得和他一样嘴巴不牢、私心极重、不计后果的人还有很多。 他这次对对方提这件事，是因为在当初针对和胡磊的调查会结尾，风控部柯经理就说过，他这个举报把他们整个部门折腾得死去活来的。 那时，他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 直到这次，他知晓了心理异常者和风控部之间存在某种隐秘的管理关系。 他突然意识到，那个“最高级别紧急措施”，会不会就是由风控部，指派这群心理异常者，来具体执行的？ 否则他很难想象，正常的战斗类调查员，会接受这种委托。 如果他们真的是具体执行人，那通缉令也很可能是他们发的，至少是过他们的手。 “我对那事儿没兴趣，当初也是好奇，嘴欠地打听了一下，”他指了指被对方压在手下面的纸，“这几个人，欠我的债，挺值钱的，我得试试看能不能要回来。” 听到纯粹是巧合，乔木并不是真的要打听劝银商贸的内情，乐作云的表情也稍微缓和下来。 “你要不回来，”对方摇头道，“这群人你就当他们已经死了，想都别想。” 这群人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的，是取代了他们身份的仿生人。至少观月是这么判断的。 乐作云是不知道此事，还是知道了不能说，他就不清楚了。 乔木故作犹豫，沉吟许久才说道：“能帮我打听一下吗？成功的话，我可以分你两成。” “才两成？”对方眉毛一扬，仿佛在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抠门，又笑道，“很值钱吗？” “那是我晋p9计划的核心，”他双手一摊，“所以才拖到现在。” 见对方惊愕，他耸了耸肩：“如果不行，我就需要重新谋划了，既费时间又费精力，会拖很久。所以我想抢救一下。” 这话是为了告诉对方：成不了的话，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全力冲击p9，没工夫管对方的事儿了。 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当一个人全力冲击p9这个级别时，他自然不可能分出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去掺和别人的闲事。 而乐作云显然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立场，让他放下p9的事儿，先忙乱自己的逃亡大计，和恶心王宗江的共同事业。 果然，这家伙上钩了。 第553章 554.特务接头 乐作云点了点头：“行，我可以帮你稍微查一下，但我不作任何保证。” 乔木本来也只是一个试探，如果这边不行，他恐怕只能觍着脸去找冯硕了。 毕竟他们虽然有过矛盾，但也不是什么说不开的事儿。就结果而言，那家伙捅了他一掌，他也给了对方一连串的处分。 算是扯平了。 最关键的是，崩玉最终还是落入公司之手，公司甚至开始公开提供假面化的兑换了。 对方的目标也算是达成了。 正胡思乱想着，他就看到对面的乐作云，竟然直接掏出个人终端，展成平板。又翻过桌子上的纸，开始输入内容。 “你这是……”他愕然。 “不是说了吗？帮你查一下啊。”对方一脸的理所当然，头都不抬。 “这么查？”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就想凑过去看。 但对方立刻抬起屏幕，严肃警告：“不想死就别看！” 乔木凛然，乖乖坐回去，将头扭向一边，以示清白。 他本以为对方是在发飞信朝同事或同行打听。但对方这话证明……真的就是在oA上查。 这说明，就好像调查员oA中的积分商城，其他部门的同事都没有。乐作云的oA中，也有一些功能，是他们这些普通调查员所没有的。 应该是这些为风控部工作的心理异常者专属的功能。 “汉译日真麻烦。”对方一边生涩地输入，一边埋怨着。 “你好，打扰一下。”一个女声传来，是那个服务生。 对方正一脸放光地注视着乐作云手中的个人终端：“请问，您这款手机是什么品牌的？我好像没见过。” 这个世界自然有一大堆折叠屏手机，但并没有能折叠两下，展开后直接变成平板的手机。 新起点这是独一份。 乐作云随手将平板屏幕朝下一盖，抬头就道：“早晨刚上班，不该元气满满地去……” 乔木悚然一惊，猝不及防之下，大喝一声“闭嘴！” 这一嗓子，在空旷的咖啡厅中，不仅将那个女服务生吓了一大跳，还把吧台后面的两名工作人员吓到了。 那两人立刻紧张起来，以为是顾客要闹事。 乐作云见状，也乖乖停住了话头。 他朝女孩露出歉意的笑：“抱歉，这个是我们还在研发测试的产品，至少也要等到明年才能上市，不能向你透露更多信息。” 女服务生见状，面露失望，又问：“你们是哪家公司的？这个手机打算卖多少钱？” “抱歉，这个也不能透露，”乔木一摊手，“价格也不是我们说了算，是市场部定价。” 三言两语将服务生打发走，他才看向乐作云，压低声音呵斥：“你有毛病吧？！” 上次和对方相处后，他后来也回过味儿了：对方影响人的这个能力，不知是能力本身限制，还是对方个人恶趣味，都是通过一些正面的、积极的、正能量的话，来产生作用的。 看对方的飞信名，也能看出端倪：【昂扬向上】。 这是精神病人该有的网名吗？ 对方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没接茬，低头继续搜索。 几分钟后，乐作云抬起头，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找到了三个。” 三个？乔木有些惊讶，竟然还有三个活着的？ 包括观月在内，名单上一共九个人，都是他让观月找出来的，劝银商贸中最聪明、谨慎、周密、贪婪或大胆的战斗类调查员。 他相信，就算这件事真的是这群心理异常者负责的，他们也只是负责抓捕和灭口，不会认真研究这些人的过往资料。 这么紧急的任务，也不可能总结出翔实的过往资料给他们参考、研究。 对方自然也不可能意识到，这九个人，根本不可能凑到一起，和他一个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小p7搞什么私下交易。 他猜对了。对方的查询过程中，都是输入完，点几下，看几眼，就开始输入另一个名字。 等于只确认了最基本的信息。 乐作云对着屏幕念道：“山川勇太、中井只三郎，和观月惠美，这三个人还活着。” 乔木心中一跳，表面不动声色，露出不满的神色：“就剩这三个了？岛田敏春和小栗惠梨华都死了？” 他说的这两人，是九人中地位最高的，可以作为“交易”的主导者或负责人。 “死了，死得透透的，”乐作云也不去核实，直接说道，“这种事情是不会出错的，这可是错杀一千的事儿。” “有那三人的情报吗？能大致推测出他们躲在哪吗？”他想了想又问，“他们是不是不能执行项目了？” 戏演得很足，乐作云也真的信他是想找这几个人讨债。 “能推测出在哪的话还轮得着你去找？”他看着自己的平板，“三个人，前两个是俄技发的通缉令，毛子干活儿是真的糙。那个女人是我们发的……还挺漂亮的，可惜资料显示单身。” “理论上他们可以去其他机构的配套企业做外围，但风险不小，换成是我，就躲起来一辈子不冒头。调查员有什么好当的？” 乔木努力让自己忽略这家伙对观月的点评：“那个女人，你们估计抓得到吗？抓到的话，能不能知会我一声？” “事件已经结束了，通缉令发出去，这事儿就不归我们管了。抓人也是外围机构，就是那个刘焱他们去抓，”对方摇头，“抓到以后，通缉令谁签的字就通知谁，核实一下就直接走流程处决掉了，不会搞得大张旗鼓的。” 对方说着，突然愣住了。乔木也立刻紧张起来。 但很快，对方又失声笑了起来：“你俩还真有缘分。” “什么意思？”他立刻追问，但问完就察觉不对，连忙补充，“谁和我有缘分？” 他接得很及时，乐作云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指了指屏幕，却并没有给他看：“你猜那个观月惠美的通缉令，是谁发的？” 乔木没猜，对方直接说了：“冯硕。” …… 乐作云的执行力，强得令人咋舌。 两人是7月5日上午正式敲定的合作，对方7号下午就展开了行动。 “碧丝卡，非盟安发办的。”和对方在一起的，是一个中年黑人女性。 这个女人的外形，非常符合中国人对黑人女性的刻板印象：粗壮。 乐作云躺在一张躺椅上，女人正在给他按摩。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碧丝卡刚好在日本度假，我加了钱，她才抽空过来的。你运气不错，她今天一早接到通知让她赶回去，错过的话，再预约至少得半个月。” “这是做什么？”乔木好奇问道。 “舒缓，放松，”碧丝卡一开口，嗓音都是那种典型的沙哑厚重低沉的音色，“有助于减轻能力对他的负面影响。” “还有负面影响？”他咋舌，“我是不是该感动一下？” “感恩就好了，或者替我把费用报了。”乐作云随口接茬。 “行，给我个数，我闪付宝转给你。”乔木果断选择了后者。 “不，你还是感恩吧。”对方撇了撇嘴。 随即又问：“你是和我一起，还是去呼市？去呼市的话，请你务必谨慎，不要被拍到你出现在席启中附近。” “我当然和你一起，”乔木露出奇怪的神色，“干嘛去呼市凑那个热闹？” 乐作云面露失望，没再问什么。 乔木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这几天确实没露出任何破绽。对方应该只是胡乱猜测和试探，并不是真地察觉到了什么。 碧丝卡按摩结束，从一个急救包中，取出一支针剂。 “这是什么？”他好奇。 “麻醉剂，有助于提高成功率。”对方回答。 他忍不住咋舌：“这么复杂吗？到底是要做什么？” “记忆修改，”碧丝卡随意说道，“不仅要麻醉，他醒来时，你我都不能在场。” “为什么？”他刚问出口，想了想，重问道，“为什么要修改记忆？又为什么不能在场？” “修改记忆是为了丁工，”乐作云解释，“她的能力你领教过了，知道是什么吗？” “读心……不对，是看到过去之类的吧？”乔木想了想。 “是联觉。她能借助五感，获得我们难以想象的情报，甚至能知晓过去发生的事情，但不会很详细，而且间隔越久越模糊。” 对方懒懒道：“同样，她也能鉴别谎言，尤其是当说谎者就站在她面前时。” 他了然：“所以，你需要让自己首先相信自己说的话。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场？” “我要尽量避免破绽，”对方说道，“当我醒来后，看到你们，却不记得你们为什么在此，我就知道自己的记忆被修改了。我没接受过专门训练，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某件事……” “你怕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谎，就先自己猜出真相。”乔木点了点头。 “不止如此，”对方摇头，“哪怕我没猜出真相，只是动摇，都有可能被丁工察觉。她的能力虽然不是百分百准确，但很多时候都挺玄乎的。” “那你的记忆要怎么恢复？” “碧丝卡的服务是有售后的，”乐作云笑道，“我们会约定一个时间，她到了时间会主动联系我，我就知道自己有记忆被修改了。她会再过来一趟，替我找回正确的记忆。” 还蛮周到的。乔木心中感慨。 伪装成肾上腺素的麻醉剂推进乐作云的手臂，他开始数数，数到十三的时候，就没了动静。 碧丝卡用脚勾过圆凳，坐到对方头前，也没避着乔木。 她的双手紧贴着乐作云的太阳穴，两只半透明的影子，从宽大的手掌中透出，直接进入对方头中。 随后她紧闭着眼睛，低头与昏睡的乐作云额头相贴，更大的透明影子从她脑袋中透出，缓缓进入对方头中。 这一次，乔木看清楚了：那个透明的影子，竟和她脑袋一模一样。 前面的影子，应该就是她的手了。 影子彻底没入后，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没有任何特效，仿佛经费不够，神叨来凑。 乔木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之前仿佛断了气的碧丝卡，突然长舒一口气，直接松手、直腰。 “搞定了？”他好奇问道，“这么慢？” “如果是审讯，你要多快我都可以。”对方显然对他的质疑很不满，态度有些冷。 他讪讪地没再问什么，只是等对方收拾好东西，乖乖跟着对方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掏出手机：“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我也可以找你吗？” 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的碧丝卡，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当然，我的口碑尽人皆知，您可以放心下单。” …… “当然，当然，您千万别这么说，支援咱们青海各分部的建设，这是我身为总部调查员义不容辞的责任，”工位上，王宗江正在讲电话，“些许成绩，能得到您的认可，也是我的荣幸。” 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 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将手机拿离耳朵。 屏幕自动亮起，他瞟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没理会，而是继续将手机凑到耳边。又听了一会儿，等对方这一段说完了，他才说：“抱歉啊马主任，我这边有点急事，我处理完就给您拨回去，您看行吗？” “哎，好好好，不麻烦，您千万别这么说……行，咱们一会儿聊。” 客套着挂断电话，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工区。 进电梯，出电梯，出门……他一路不疾不徐地走着，直到彻底走出公司园区，迈过作为园区边界的那排杨树，走在外面公路的人行横道上，才重新掏出手机，给对方拨了回去。 对方秒接。 “你在哪？”他率先问了句，随机说，“不要急，出来说吧，我在西边外面的马路边上等你。” 身为p10，暗中和心理异常者勾结，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有理没理先挨五十大板再说。 所以他们从不电话联系，偶尔在总部遇到，也装作不认识。 对方身在总部，却突然给他打电话，肯定是急事。等待的工夫，他也在捋最近的事情，揣摩着哪里可能出问题，一时却也没个头绪。 等了不到十分钟，他若有所感地回头，就看到一个女人正若无其事地朝他走来。 他没作停留，玩着手机，沿着人行横道一路走了下去。 两人过了两个路口，才在一片绿化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出来得太快了，会被有心人察觉的。”他没用抱怨，而是用了提醒的语气。 真的就像谆谆教诲的老师一样。 “嗯，我下回注意。”对方走了一路，也察觉到自己鲁莽了，从善如流。 他见状直入主题：“什么事情？” “我接到消息，上面要查郑虎城，”见他茫然，丁迎连忙补充，“就是郑佳雯的父亲，你……席启中找的就是刘焱和他。” 第554章 555.车祸 “查郑虎城？”王宗江还是很迷茫，“为什么？他有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打了丁迎一个措手不及，她本以为自己一说，对方就能想到是什么情况呢。 见状，只好摇头：“我也不知道。” 王宗江蹙眉想了想，又问：“是哪来的情报？” “一个叫乐作云的家伙。” “乐作云？”他想起来了，“就是和你一起做任务，但乱用能力给你捣乱的那个？” 疑问的语气，却并非疑问句。 他没等对方回答，又问：“他可信吗？你查到他和乔木私下里有什么关联吗？” “我什么都没查到，他在那次之前，甚至都没去过山西。他们的项目也没有重叠的。而且从你给的资料来看，乔木的社交圈很透明，也很简单。” 她停顿一下：“至于真实性，至少我可以确定他没说谎。但他是不是被人骗了，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敢对他深入使用能力，那栋楼里人太多了……” 她摇了摇头：那么多人，说不准就有人能察觉到她对同事使用能力。 那个姓乐的相信是真的？王宗江眉头紧蹙：“他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有没有说是从哪里得知的？” “他……”丁迎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他在追我……” “多久了？”对方立刻追问。 她愣了一下，仔细回忆道：“表明态度已经两个多月了。” 王宗江点了点头，心里松了一点：说明和乔木无关。 “他从风控部内部知道的，具体渠道肯定不会透露。 “他说是刘焱身上的能力被清除一部分后交代的，说是郑虎城知道很多事情，关于呼市省部和一些人的…… “而且，他和席工做很多事情，都不避着对方。” 很多事情……有多少？ 王宗江听着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反而笑了：“那家伙是普通人吧？和公司没有什么交集吧？” 一个普通人，能知道什么？真当保密制度和脑干芯片是吃干饭的？ “那个姓乐的被人骗了。”他笃定道。 但丁迎下一句话，立刻让他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他女儿，就是郑佳雯，也是……心理异常者，而且已经好多年了，资历很老。” “我记得……她是p8吧？”他的眉头已经快拧成螺旋了，“几年了？” “我打听了一下，至少五年。” 五年，不是说p8五年或进公司五年，而是被定性为心理异常者五年…… 五年时间，对方能接触到多少藏在水面下的秘密？推测出多少骇人听闻的真相？掌握多少无人知晓的漏洞？ 例如……瞒过脑干芯片，将很多事情透露给外人的方法。 如果对方想要反抗命运，想要威胁公司，想要拉更多人下水，这么做，确实有可能。 席启中，会不会也有很多事情被对方掌握了？ 其中，又会不会有那些替他做过的事情？ 王宗江的心，已经不安到了极点。 他掏出手机，却没立刻给席启中打电话，而是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王老师，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呀？”电话那边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老伍，你知道郑虎城吗？”他也不客气，直奔主题。 “郑虎城？不知道，谁呀？” “刘焱的事现在是谁在负责？” “是柯端文，上次调查会后，孔佳韵就不让我碰了，”伍经理的声音也严肃起来，“怎么了？别跟我说又出状况了。” “郑虎城是郑佳雯的父亲。我刚得到一条消息，刘焱交代，郑虎城知道很多他不该知道的事情。”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公司的……”伍经理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许久，才沉声道，“郑佳雯……” 王宗江的心更揪了。 对方的反应，无疑侧面证明了他的担忧：郑佳雯，真的不是省油的灯，真有可能做出一些要命的事情来。 “你能想到他大概会知道哪些方面的事情吗？”他试探着问道。 伍经理深吸一口气：“郑佳雯来得比我都早……” 他没再往下说，王宗江也不想听了。 “帮我个忙，老伍，”在对方推托之词出口前，他紧跟道，“绝不会让你为难的。” 对方闻言，沉吟片刻，才道：“咱们之间就别说这种客气话了，你提便是。” “去见刘焱一面。” “不可能，”对方直接否定，仿佛上一句是放了个屁，“我们的规矩跟你们不一样，孔佳韵说了不让我碰，我就绝对见不着。” 王宗江沉默半晌，才说：“那帮我打听一下，今天有谁去审他了，几点审的。” 他停顿片刻：“再帮我打听一下，那个乐作云今天去你们楼了没。” 挂掉电话，他就身子前倾，双臂压在大腿上，看着地砖上的蚂蚁，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丁迎也不敢这时候说话打扰他，就乖巧地坐在他身边，几乎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铃声响起，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看了眼手机屏幕，连忙接通。 对方开门见山：“你应该是在担心那个席启中吧？他知道多少你的事情？” 王宗江的心，彻底沉下去了。 丁迎离他很近，也听到了手机的声音，脸色也很不好。 这是在劝他做切割，弃车保帅。 “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还是追问道。 “我问了，柯端文跟我说这两天都没人审过刘焱。但我查了记录，早晨有人领他出去了半个多小时。你知道那家伙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他越说，语气越愤：“那家伙竟然说是未知项目事业部一名副总要见他！连我都瞒着了！” “至于那个乐作云，”他恼怒说道，“那家伙一上午几乎都泡在这里，到了饭点才离开的，很多人都看见了。” 王宗江的心彻底冷下去了。 未知项目事业部的副总，点名要见正被风控部“看管”的地方配套企业调查员？ 怎么不说是去华盛顿出席听证会去了？ 这是连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都懒得编了？！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不是风控部的风格。 为什么搪塞得这么敷衍？ 他又是一个机灵，想到了最可能的情况：胜利在望，懒得装了！ 内蒙，呼市！ 他顾不上再装模作样安抚对方，随口说了两句话就直接挂掉了，然后立刻给席启中打了过去。 长音一直响着，对方却一直没接。 这让他越发紧张，甚至从长椅上起身，无意识地来回踱步。 这副模样，让丁迎也受到了感染，随他一起起身，却是站在那里不动弹，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长音响了六七声，电话才接通。 “王老师？”熟悉的声音，轻松的语调，疑惑的语气。 他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对方暂时无事，不是最坏的结果。 “郑佳雯的父亲，知道你多少事？”他直奔主题。 “郑佳雯的父亲？郑虎……城？”席启中的语调更茫然了，“他能知道什么？” 王宗江干脆换个说法：“郑佳雯知道你……多少事情？” 他本来想问郑佳雯知道多少你替我做的事情，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 那样太露骨了，席启中也不傻。 听着他严肃的口吻，对方也意识到出状况了，仔细思忖了好一阵子，才犹豫地说道：“没……没多少吧？怎么了？” “没多少是多少？”王宗江已经彻底不耐烦了，语气严厉起来，“如果全泄露出去，是什么后果？！” 这一问，把对方吓到了：“全……泄露出去？怎么可……” 话语戛然而止，只剩下喘气声。 王宗江彻底绝望了。 他知道对方和郑佳雯的“关系”，也知道郑佳雯的“人脉”。 对方当初和他说找郑佳雯家属去闹的时候，还得意地跟他炫耀。 他唯独不知道，郑佳雯也是心理异常者！否则他绝不会同意的！ 但这种马后炮，没有任何意义。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我知道他家……但他现在肯定不在……他赌，拿了几百万，谁知道在哪个地下……” “立刻去找他！”他不耐烦地打断，“已经有人去找他了，你必须抢时间！” “抢……抢时间？！”席启中使劲吞了一口口水，“我……我有他的头发。我当初谨慎，留了他们全家的头发。” 那就做！ 但这句话，被王宗江硬生生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厉声呵斥道：“胡说什么？！你是呼市的地头蛇，这么多年连这点人脉都没有吗？！ “想办法找到他，给他一笔钱，暂时稳住他，让他先躲起来！”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王宗江盯着黑屏的手机，心中暗自焦虑。 别让我失望，席启中！ 背对着丁迎，他都能察觉，对方已经不安到了极点。 他缓了口气，重新调整成那副随和的表情，才转身看向对方。 “你先回去吧，你也看到了，还得给那家伙擦屁股。” 说着，他缓缓摇头，露出无奈的苦笑。 此时此刻，这个表情，却安稳住了丁迎的心。她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看着对方走出小道，拐回街道上，身影消失在灌木丛后，王宗江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 他从另一个裤兜掏出一部手机。 老式的，平板机，九宫格键盘，还是乱码界面。 里面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说是号码，其实同样显示为乱码。 刚拨过去，就接通了。 “id……我要下单，加急，48小时内……中国，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 他原本就阴沉的面容，此刻已经挂上了一丝令人胆寒的狠戾与狰狞。 …… 呼和浩特。 席启中开着车从省部冲出来，已经顾不上交通规则了，一路狂飙回到家中。 从床箱子最里侧的被子里，取出一只文件盒，里面装满了透明塑封袋。每个袋子里，都装着几根或长或短、颜色各异的头发，袋子表面的便利贴上，则写着各种名字。 有中文的，有其他语言的。 他很快就找出一份，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郑虎城”三个字。 他松了口气，顾不上关床箱子，直接将那几根头发小心翼翼取出来，用一张面巾纸包好，放在面前。 然后又取出打火机和美工刀。 推出美工刀，刀刃抵在指头上，但他又犹豫了。 他就跪坐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呆，脸色阴晴不定。 过了许久，他才下定决心。 给他一笔钱让他跑路？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不，不是老糊涂，是老滑头！ 如此想着，他不再犹豫，对着手指头，一刀划了下去…… 几分钟后，呼市街头，一辆崭新的雷克萨斯，行驶过程中突然失控，连续几个大变向，撞了三辆车，又撞翻上百米护栏后，终于一头冲上了马路牙子。 在撵翻十几辆共享单车后，汽车最终冲进了喷泉池子，在撞倒撒尿的天使小孩塑像后，才停了下来。 十几秒后，副驾驶门打开，一个清瘦年轻人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还没彻底下车，就脚下一滑，一头栽进喷泉水中。 挣扎了好多下，都没站起来。还是赶过来救援的路人，趟进池子里，硬是靠蛮力将他拽了起来。 显然是吓得不轻。 而主驾驶上，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满脖子横肉的中年男人，头整个埋进了方向盘弹出的安全气囊中，生死未卜。 几个好心路人合力将这个连安全带都不系的司机合理抬出池子，平放在地上。 旁边则有人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高喊有没有会急救的。 一个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外国女人，穿过人群——是真的“穿过”——来到司机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根羽毛置于对方胸口。 紧接着，司机的体内，就逐渐浮现出一个与他容貌、身材，甚至衣着都完全一致的半透明人影。 那人先是闭着眼睛，待彻底与身体分离时，才缓缓睁开，却茫然而没有焦距。 那女孩也不等他回神，弯腰捡起他胸口的羽毛，又一手拽住他同样半透明的“衣服”。 瞬间，两人就消失无踪了。 自始至终，现场的人们，都仿佛没看到这诡异的一幕。 人们自然也没注意到，空中，一架民用无人机，正在车祸现场上空盘旋。 它的高清摄像头，正将车祸以来的一切，都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第555章 556.开不完的调查会 感受着两个灵魂成功抵达地狱，随便找了家咖啡厅耗时间的乔木，总算松了口气。 “你是怎么判断席启中一定会动手的？”即使明知成功了，他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挺玄的。 乐作云正大口吃着杨枝甘露蛋糕。 碧丝卡修改完记忆，没等他醒来就赶飞机去了。他的记忆至今恢复，在乔木和他解释之前，都坚信刘焱真的招了，郑虎城真的有问题。 他们真正做的事情很少。 一个请周小航见刘焱一面，理由自然还是之前那个，只说是担心夜长梦多。 另一个则直接去向丁迎通风报信。碧丝卡给他植入的，除了郑虎城有问题的记忆，还有必须将这件事告诉丁迎的潜意识。 两人做完这件事，就静静等待着，直到郑虎城的灵魂抵达。 “‘一定’这个说法肯定夸张了，他动不动手都还是两可呢，”乐作云并不知道郑虎城的死讯，“王宗江说不定足够谨慎，会先静观事情的进展。他只要耐心等两天，就会知道自己被骗了。” 他想了想，说道：“非要说的话，我不了解席启中，但我了解郑佳雯。” “郑佳雯？”乔木思忖片刻，“你是说，她肯定握着席启中的把柄？” “你知道她为什么叫蜜糖吗？”对方直接反问。 “不就是因为她的能力会让人成瘾？” “糖会致瘾？” “再加上愉悦。蜜糖使人愉悦。”他补充。 “这是原因之一。”对方却摇头，指了指他侧后方。 他回头看去，一位年轻的母亲，怀中抱着一个小孩，并小心翼翼地给对方喂冰淇淋。 “蜜糖，可以用来愉悦，也可以用来诱惑，更可以用来讨好。但无论哪种，本质上都是在谋求控制。” 见乔木愣怔，对方笑道：“如果你深入打交道就会发现，郑佳雯对周围的人和物，有一种本能的掌控欲。这大概是因为她从小缺乏安全感。” “但同时她又不擅长强硬的姿态，更喜欢用性这种讨好的，甚至卑微的方式，去间接影响、控制他人。很……”说着就卡住了，似乎是在想措辞。 “绕了个大圈子？”他总结道。 对方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她的能力也很类似，即使成瘾后，别人也不会对她言听计从。是一种软性却灵活的影响力。” “因为她自小和郑虎承的相处模式？”他若有所思。 对方耸了耸肩，没回答，而是继续往下说：“发展到后面，就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她不会和自己没把握掌控的人打交道。因为那让她没有安全感。” “反过来就意味着，一个人如果能与她长期维持亲密的关系，要么是对方已经深陷她的能力之中了，要么……” 对方摊了摊手，乔木了然：“要么就是她握住了对方的把柄。” 所以，乐作云相信，郑佳雯与席启中做了那么多年同事，维持了那么多年亲密关系，她一定掌握着对方的很多隐秘。 同样，对方只要不傻，也一定掌握了她的许多情报，甚至罪证。 只是随着她的死亡，那些证据都失去了价值。 乔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明明谁都不认识，却一直在搅和。” “这就是她的风格，”对方点头道，“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团队意识，自私得很。比起完成任务之类的事情，她更在意自己在项目中舒不舒服。想要舒服，掌控感与安全感就很重要。” “就要找出她无法掌控的人，挤走对方，哪怕为此拆散整个团队……”乔木低声接茬。 显然，当时的团队中，出现了郑佳雯自认为无法掌控的人。 不是他，而是陆蓁。 那个冷艳的寒冰仙女，高高在上、疏离的态度背后，是遮掩不住的优越感。 许多被家人哄着、被异性奉承着长大的漂亮女孩的通病。 而且，只要陆蓁在，就是男性关注的焦点，所有男人都会首先围着她转。 陆蓁不仅很难被她掌握，还会严重阻碍她掌握其他男性成员。 郑佳雯感受到了威胁，才决定搅和侯军军和陆蓁，最终把自己搅没了。 乐作云吃着蛋糕，桌上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瞥了一眼，就直接囫囵吞枣地将最后一大块蛋糕填进嘴里。 一边嚼着，擦了擦嘴，起身就要走。 “去哪？” “走了……”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乔木除了开头俩字，后面一句也没听懂。 对方干脆喝了一大口咖啡，梗着脖子将蛋糕送下去，才重新坐下来说：“郑虎城死了，车祸。我得赶飞机。” 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从灵魂回来到现在，也就几分钟的工夫。这家伙果然也安排人监视郑虎城了。 如果自己选择去呼市，亲自去找郑虎城，此刻肯定已经被对方拿到“莫名出现在车祸现场”的影像资料，拿到可以拿捏自己的把柄了。 “赶飞机？”他表现出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振奋之情，又好奇问道，“去哪？” “南非啊，去找碧丝卡修复记忆。” “这么急？” “我刚想到了一个新玩法，”对方笑道“你跟我说，原计划是我直接举报席启中杀人或至少非法使用能力，给王宗江来个印象深刻的闪亮登场，顺便让丁迎恨我，对吧？” 他得意道：“如果调查中，我一问三不知呢？” “你一问三不知？”乔木不解。 对方见状，只好解释： 碧丝卡的记忆篡改，并不涉及真实记忆的删除——当然她也能做到，而是用虚假的记忆覆盖、隐藏真实记忆。 恢复的方法，自然是将那层虚假记忆直接拿掉，让真实记忆重新浮现。 就是说，恢复后，乐作云将忘记与此事有关的全部虚假记忆，包括郑虎城的“秘密”，也包括他向丁迎“泄密”一事。 “但这不会导致记忆空白吗？”记忆空白了，就会努力回忆，然后发现疑点，最终一点点推理出真相。 那样和没删除记忆有什么区别？ “没那么简单，嘴上说你可能不信，你试一试就知道了，”乐作云解释道，“大部分人，连昨天中午吃的什么，都要想个几十秒。前天做过什么小事，两分钟都不一定能想起来。” 对方耸肩道：“只要不是当下的重大疑点，或者连续一整天甚至几天的大段空白，缺失几段几分钟几小时的记忆，没那么容易发现的。又不是老人，没事儿干就躺在床上回忆。” “所以，你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那就无法实名举报了，”乔木了然，随即推理道，“但调查时一问三不知……你没举报，却还要接受调查……你想把丁迎卷进来？” 他嘴上说着，心里已经提前得出结论：把丁迎卷进来，丁迎肯定反咬这家伙一口。但这家伙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然不知情，肯定能通过调查。 然后，王宗江就不得不面临一个疑点：到底是乐作云阴险狡诈，还是丁迎故意害他？ 当然还有另一个后果…… “丁迎会更恨你……”他摇着头感叹，“你这个疯子、污染源，赶快滚出这个世界吧。” “承您吉言，我也是这么希望的。”乐作云笑嘻嘻地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摆了摆手就大步离开了。 …… 7月10日，刘焱被“治疗留观”的第15天。 今天本是他“出院”的日子，新起点方面已经确定，影响他的那些能力，已经全部消失了。 这期间，自己果不其然，已经被原东家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并支付了补偿金。 按新起点规定，作为有强化傍身的调查员，他必须在两周内在行业内找到一份新工作，或者干脆离开这个国家。 否则会被“保护性羁押”，并强制安排一份大概率位于偏远地区的工作。 毕竟他们这种人，是不能“输送社会”的。 但他依然松了口气：再麻烦的事情，也总比一直被风控部拘着要好。 他已经收拾好个人物品，甚至还打扫了一下居住条件不错的房间，期待地坐在沙发上，直到工作人员来领他出去。 等他做完最后的登记，就听对方说：“刘先生，麻烦您先跟我来一趟，还有一个调查，需要您的协助。” 刘焱心一沉，不知道又有什么幺蛾子。但他也不敢问，只能乖巧地跟着对方，前往风控部大楼。 会议室中已经坐满了人，但他认识的不多，只有三个：上次的孔副总监，这段时间一直负责他的柯经理，和前不久刚见过面的未知项目事业部周副总监。 不过他注意到，这次坐在最中间位置的，不再是孔副总监，而是另一个五十多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领导。 “刘先生，请坐，”开口的是和他最熟悉的柯经理，“就几个问题，不会耽误你太久，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听了对方的保证，刘焱总算松了口气，乖乖坐在为他准备的不挨着会议桌的椅子上。 “请问，7号当天，也就是三天前，上周五，你都做了什么？” 刘焱的心又提起来了。 不是说是协助吗？不该问他别人的事吗？为什么还问他？ 不过他瞥了一眼那个周总，还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目的：这次调查，和对方有关。 “早晨七点多起床，没出房间。上班后按要求去研发部大楼，空腹做了例行检查，然后去食堂吃了个早饭，就回房间了……”他回忆着。 “然后临近中午的时候，大概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具体时间我没注意……”他看了一眼柯经理，对方没什么反应，就如是说道，“柯经理来找我，说有个大人物想见见我，就带我去了未知项目事业部。” 他停顿了一下，五指并拢，手心朝上，尊重地指向周小航：“就是这位周总，我们聊了半个多小时。我也不饿，就没去食堂，直接回房间了。下午就是和之前一样的治疗与复健课程。晚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我一直在房里吹空调，晚上十点多在园区里溜达了两圈，就回去洗漱休息了。” 说完，他又想了想，确认没有遗漏的地方，就说：“没了，就这些。” 然后，他就看到，现场所有人，都看向同一个方向。 那里坐的不是周小航，而是另一个三四十岁中年男人，气质、穿着都很儒雅，但脸色却很难看，甚至可以说是铁青。 这种表情之下，他反而觉得对方隐约有种说不出的阴狠，与外在的气质很不协调。 “刘先生，”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主持会议的大肚子中年男人，依旧打量着他，“方便透露，您和周总大概的聊天内容吗？” 他犹豫着看向周小航，对方已经将视线从那个儒雅中年人身上收回来，虚眯着眼，谁也没看。 得不到信号，他咬了咬牙，如实说道：“就是……我不是没工作了吗？而且上次的事情，得罪了席工……就是那个呼市p8。周总，他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 “在哪里？” “……太原，山西太原。” “和太原p8乔木有关？” 他正要开口，发现自己一直暗暗关注的周小航，竟突然睁开了眼睛，但依旧没看他。 他心中一动，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听说是个刚成立的公司，却经验丰富的老调查员坐镇，去了能直接得到重用。我本打算回家待几天，然后去看看再作决定。” 大肚子不再和他纠缠，而是问周小航：“周总，能说说那家公司吗？” “卓总，您要是觉得我给王工下套了，就拿证据收拾我；要是觉得我违规了，就让监察部来找我，”周小航不紧不慢地说道，“要是单纯好奇，咱们就下去说吧，别耽误同事们的时间。你们高会一会儿还有周例会吧？” 被称为卓总的男人，被这么顶了回去，却也不恼，淡淡笑了笑：“您消消气，我这也是为了工作。我们这个部门，您也知道的。但凡我能做主，直接电话里问一句就行了，也不会把您请过来。” 周小航确实生气了，但他不是生风控部的气，而是生乔木和乐作云的气。 他早晨接到卓平贵电话的时候都懵了：内蒙p8涉嫌用能力谋杀平民，紧接着又被未知调查员谋杀！请他过去协助调查。 他一问时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天早晨，乔木莫名其妙给他打了电话催他见一见刘焱。 他当时心里还嘲笑年轻人沉不住气，容易拿捏。 结果到头来，是自己被人当猴耍！ 那两个小混球，把他卷进这种事件里，甚至都不跟他打招呼！ 周小航心里暗恼，那边的王宗江，看着一个风控部总监，一个未知项目事业部副总监，两个人在那客套来客套去，心中何尝不恨？ 周小航是m5，他是p10，理论上两人是一个级别的。 但m6的卓平贵，跟他说话的时候，和跟周小航说话的时候，完全是两种语气和态度。 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他俩都是管理岗，是“统治阶层”自己人；而自己是调查员岗，是工具，是需要警惕和打压的对象吗？ 他早就看透这一点了，所以才无论如何都要往上爬。往上爬，要的不是地位，而是权力，实打实的权力！ 他就是要以调查员的身份掌握权力！ 像另一位p10宋文意那种，同样一心想进高会，却为此甘愿放弃一切到手的权力，甚至奴颜婢膝。那种家伙，他打心眼里瞧不上。 凭什么他在项目里冲锋陷阵、九死一生，回到现实还要被猜忌、被打压？ 凭什么这群尸位素餐的官僚，就能心安理得地占据高位，对他们颐指气使，甚至执掌生死？ 这个公司，这个行业，就该由调查员说了算！ 就该由他说了算！ 第556章 557.和稀泥 与刘焱有关的内容很快就问清楚了，他自然没了旁听的资格，被人带了出去。 那人将他带到风控部大楼门外，就直接回去了，只留下他自己，简单地背了个背包，站在那里，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首都的七月，热得要死，而且是那种燥热、闷热。站在户外没两分钟，全身就渗出了一层细汗，黏腻得很不舒服。不像内蒙，太阳是毒，但躲在阴凉地就能很快凉快下来。 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天空更晴朗了、光线更柔和了，就连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自由的香甜。 哪怕他十多分钟前才刚站在这片天空下。 哪怕他每天都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随意站在这片天空下，只要不擅自走出园区边缘的杨树排就行。 这一刻，他突然就理解了，影视作品中，那些服刑完的人，走出监狱之后，为什么第一件事都是仰头望天。 他有些激动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是他这十五天来，第一次主动给外界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刘焱的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妈，是我，我出来了！”他激动地喊了一声。 “哦，小火啊，啥出来了？你跟哪出来了？你出差回来了？到家啦？我在外头呢……”老太太说着，就高声喊道，“等会儿，跟我儿子通话呢！” “刘姨给你介绍的那姑娘，你加人家飞信了吗？赶紧联系人家，你刘姨刚才还问我你们处得咋样呢。 “那姑娘条件是差得有点儿远，但你这年纪还挑啥呀？再说了，你但凡前些年找上了，还用现在挑肥拣瘦的？ “你也抓紧点儿，趁我现在身体硬朗，能给你带孩子……哎！来啦！ “行了，不说了，我们彩排节目呢。我早饭还剩点儿在锅里，你饿的话自己热一下。别吃外卖啊，不干净！” 电话挂断了，从头到尾只来得及打了个招呼的刘焱，呆呆地看着息屏的手机。 所有感觉都消失了。 就好像，他真的就是出了个差……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兜里，就要走。 一抬头，就看见旁边的台子上，不知何时卧了一只玳瑁猫，懒洋洋地揣着手手晒着太阳，眯着眼睛，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他。 仿佛在打量一只沙雕…… …… 同一时间，会议室中，一个工作人员推门而入，原本吵吵闹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已经确认过了，”那个工作人员对这群大人物吵成一片的一幕视而不见，平静如常地汇报道，“两个人都没有说谎。” 几乎是同时，房间里的十多号人，至少一半，发出了“啧”的一声。 剩下一半，发出的则是“哼”。 丁迎说乐作云告诉她风控部要抓那个郑虎城；乐作云则一口咬死自己从没说过，甚至都不知道郑虎城是谁。 两人都没说谎……这个结果，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意外的。 那群人是什么货色，他们最清楚不过了。 真查出一个说谎的，他们才该担心：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都瞒不过的废物，将来真让他们去做正事，会不会捅娄子。 孔副总侧了侧身子，凑到卓总身边，低声道：“要不要再上些手段？” 虽然低声，但全屋都听见了。 卓总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算了，再查下去也是一笔烂账。指不定能扯出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来。” 他是看明白了，这就是两边闹起来了，王宗江这边棋差一着，被坑了。 至于是王宗江情急之下，杀人灭口；还是乐作云那边故意杀人，栽赃嫁祸…… 重要吗？ 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对高会，甚至更上峰而言，斋浦尔事件愈演愈烈，随时可能再次爆雷的当下，稳定，必须压倒一切。 乔木是新崛起的超级明星，他的存在，很激发调查员的士气。 之前的诈捐门事件，上面就惊讶地发现，公司员工不仅没有因为慈善腐败而感到沮丧与失望，反而因为这次前所未有的大团结而充满了归属感、认同感与自豪感。 民意，永远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 而王宗江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年来广结善缘，人脉深厚。 别说没有有力的罪名和充足的证据了，就是有，现在动他，也会导致公司各个层级都出现动荡与不必要的恐慌。 这两个人，谁都不能倒，至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倒。 他们得继续和稀泥。 这也是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是怕孔佳韵压不住周小航，二是怕这个副手一不小心没控好尺度，真的查出点什么来。 上次不就是吗？堂堂副总监，竟然被一个经理逼得往下查，硬是挖出了“五个神秘调查员”，搞得全部门狼狈不堪。 “周总，”他下定决心结案，直接总结，“你的事情，我既然知道了，就得和监察部那边提一嘴，希望你理解。” “当然。”周小航并不在意，他早就料到了。 确认对方确实无所谓，自己不会得罪人后，他又看向另一个：“王工，席工的死，我们会继续查下去的。至于你……” 他停顿了一下：“首先，你和丁工私下来往，这个事情用不着我明说，丁工的身份你也用不着装糊涂，更别指望跟我玩文字游戏打马虎眼。我话撂这儿，这事儿必上高会，谁也别想拦我。” 王宗江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死死抿着嘴，一言不发，仿佛只要张一下，就会有什么不能听的话涌出来。 “还有，那个郑虎城的谣言，你们听说谣言后，不仅没想着举报泄密者，竟然还向谣言中的当事人通风报信，”卓平贵冷冷看着他，“您也是老资历了，用不着我们帮您撸刺儿吧？” 他终于用了敬称，但此刻，这个敬称却无比刺耳。 王宗江放在桌面下的双手，死死攥着拳。他就怕自己的拳头一松开，就忍不住直接拧掉对方的脑袋。 他能在眨眼之前，就解决掉这一屋子人，一个不剩！ 但此刻，他却必须坐在这里，于众目睽睽之下，接受这群人的羞辱！ 卓平贵自然没指望他乖乖说“我知道了，以后保证不会再犯”，警告完，就直接宣布散会。 会议室中，有的人松了口气，这是谨慎的；有的人则有些遗憾，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王宗江没做任何停留，起身撞开椅子，就大步朝外走去。 直到独自站在电梯中，他的手才松开，难看的表情也消隐无踪。 栽赃陷害加买凶杀人，连如此恶劣的行为都要和稀泥，可见，高会现在的处境，远比他预料的要恶劣，以至于不得不尽力维持局面，不敢搞出任何风波。 他们似乎忽略了一件事，他们的每一次纵容，都只会让双方更加肆无忌惮，让局势升级，最终将他们自己架在火上烤。 忽略也好，没忽略也罢，只是一次小小的挫折，他家底厚，输得起。 既然裁判不管，那就比比看，谁先输光！ …… 乔木只和郑佳雯的奶奶见过一面，留了个电话，也没打过。 对方更是再也没找过他，连短信都没发过一条，仿佛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一样。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真的如那次见面所说那般，“在太原找个地方待着，等他消息”。 对方在太原的城乡接合部，租了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子，独自一人待了整整两个月！ 此时的老太太，比起两个月前，简直已经不成人形了。就连站起来，都要用尽全力，更别说走了。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现在有没有六七十斤。 “怎么成这样了？”他皱着眉头问，“您每天怎么吃饭？” “没事儿，人老了，就这样，”老太太却发出一声干瘪的笑，“上了年纪了，疼得厉害，睡不着，可不就瘦了。” “一开始自己做，有炊具；后来懒得做了，就下个面条，扔几颗油菜，”老太太喘得厉害，说话有气无力的，“隔壁街有家饭店，老板人好，最近每天给我送过来。” 说完，她满怀期待地问：“后生，你们公司同意了？” 乔木默然地摇了摇头。 老太太见状，也不哭，也不闹，就是沉默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儿了下去，本就浑浊的双眼中，彻底没了光彩。 两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叹了口气：“没事儿，奶奶不怨你，你说了也不算。这事儿就这样吧，奶奶也没几天了，等不住了。” “奶奶把钱都给房东了，就是想着死在人家屋里，不吉利，也求他帮我处理一下后事，”她说着说着，竟然笑了，但笑容中满是遗憾，“就是可惜，没法回老家，也没钱存骨灰，不能和雯雯放一起了。” 她说几句，就要喘好一阵子。十几秒能说完的话，硬是让她说了好几分钟。 “谢谢你还想着奶奶，本该留你吃个饭的，不过我这样子……”她摇了摇头，“你要是渴了，壶里有水，烧开过的。你要是不想待了，就先走吧，奶奶一个人静一静……” 乔木从兜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 老太太下意识接住，凑到距离眼睛只有不到十公分的地方，使劲眯着眼看起来。 只是这么一个眯眼的动作，就感觉她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这是？” “留着吧，它能带您去见郑佳雯。” 老太太愣了愣，笑了。 “谢谢你了，后生，你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她自然没信，只当这是乔木的安慰。 乔木也再说什么，告了个别，就起身离开了。 现在，就只剩下等了，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走了百余米，还没走出村子，他的脚步就停住了。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一个新的灵魂，进入了他的地狱。 …… “你又要去那个项目？”晚上，两人正依偎在一起看电视，观月突然仿佛随口一问。 乔木愣了一下，仔细观察了一下，看不出对方的情绪。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了：“嗯，答应别人的事情，总要做到。而且那个郑佳雯，肯定确实知道很多劲爆的内幕。” “你答应她什么条件了？终结项目，帮她改善局面？” 乔木和她说过，那个女人在里面不停逃跑，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抓都抓不住。 “还有一个，把她父亲和奶奶带给她。” 观月有些愕然：“他们不是死了吗？” “灵魂在我这儿。”乔木实话实说。 “不可能！”对方惊呆了，本能地否定。 片刻之后，见他是认真的，才难以置信地坐直身子，上下打量着他：“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你把他们藏哪了？” “你猜，”他逗对方，“直接告诉你多没意思啊，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对方一听，翻了个白眼：“幼稚，我才不猜呢。” 说着就扭过头继续看电视。 但乔木看过去，就发现对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眼睛根本没聚焦。 明显还在猜。 他笑了笑，就继续看电视。 没想到才看了十几秒，对方突然“啊”了一声，也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猜出来了？”他随口问道。 “值班闹鬼夜！”观月从沙发上跳起来，对着近在咫尺的他喊道。 他顿感不妙。 果然，对方一脸震惊地指着他，继续高声道：“那群恶灵，莫名其妙就消失了！我们事后讨论了好久，都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你在说什么？”乔木心虚地扭头不看对方，“我和那事儿有什么关系？” “你……我昏迷的时候，听你自己跟自己吵架。我当时以为你人格分裂来着！”观月震惊道。 “你这哪分裂了？你比我小时候乡下见过的驴都健康！” “怎么说话呢？”他脸立刻垮下来了，“拿谁和驴比呢？” “你当时……你当时说什么地狱之类的，很奇怪的话……”观月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你不会能连通地狱吧？” 说着，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这个世界，不会有地狱吧？” 乔木的表情消失了，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直到对方几乎就要毛了。 “你……你什么……” “切，”他突然吐了口气，不屑道，“傻丫头，自己吓唬自己。” 知道自己被耍了，观月立刻大怒，也不猜了，扑上来就要制裁他。 嬉闹之间，两人就纠缠着滚到了地上。 在地上滚了好一番，他反应强烈得不行，一个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你再逗我，我就让你知道我还有哪比驴厉害！” 女孩愣了愣，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马上，身体的接触，就告诉了她男孩是什么意思。 她马上尖叫一声，推开男孩，笑着起身跑回了房间。 乔木也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对方的背影，听着对方开心的笑声，也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 好像就剩最后一层窗户纸等待捅破了，却又好像连第一层都没捅开。 他的表白，被女孩拒绝了。 但那晚之后，女孩却又经常半夜袭击他，跑到他床上睡，但第二天一早又偷偷溜走。 两人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前奏都演奏了不知多少回了。 就差最后一步，他谨守那晚对女孩的承诺，绝不逾越半步。 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这是被女孩偷了。 但偷得还不彻底，总是让他不上不下的。 偏偏每个夜晚，他看着对方那闪亮动人的双眸，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用哪里帮帮我”这等兽语。 只好苦一苦自己了。 第557章 558.签合同 上一次进入《吸血鬼家族2》，乔木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一次，他刻意尽力与上一次言行一致。果不其然，包括伊莎贝拉在内，他看到的所有人的表现，都与上一次高度相似，重合度绝对在99%以上。 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个上午。 从午饭开始，人们的行为出现偏差的次数，开始明显增多。 下午的体育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在记忆宫殿中进行了认真的比对，发现一分钟内同学们两次行为的重合度，已经不到五成了。 等下午第二节课上课时，老师说的话，都与上次截然不同了。 这大概就是蝴蝶效应的具体体现。 他很感兴趣地研究了一下，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可供选择的余地越大，偏差出现得就越快。 比如课堂，学生的工作就是听讲和交头接耳，老师也无法脱离课本，可供选择的余地非常小。所以一上午，都没什么大的变化。 而且美国的课间与国内不同，只有五分钟，学生需要收拾东西换教室，就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需要课堂上请假去厕所。 这期间，大家也没什么自由发挥的余地，都是闷着头在走廊里赶路。 午休就不同了，大家可以敞开了自由交流，很快就出现了大量偏差。 等到体育课，激烈的团队竞技中，选择更多了，理性也更弱了。现实与记忆，就彻底无法重合了。 而午休与体育课带来的偏差继续扩大，直接影响到了整个下午的学校，就连其他课程都受到影响。 放学时的场景，与记忆的重合度，更是只剩下不到两成。 就连上次留宿的伊莎贝拉，都决定今晚要回一趟父亲家。 乔木晚上特意上了闹铃，确保自己第二天早晨，能在与上次相同的时间点起床。 他做到了，并且确认了，第二天早晨，他窗前连续十分钟的情景，与记忆的重合度大约是八成多一点。 比他预期的要高出不少。 比较合理的猜想，是蝴蝶效应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扩散更快。到了相对开放的环境，反而扩散较慢。 因为未受影响的人之间，能够相互校正。 比如他特意设置了一个小实验：上次他和贝拉买早餐时，一边等一边在旁边亲热，没理会服务员。这次，他独自一人，等待中专门与对方问候、聊天，还开了两个小玩笑。 可以说服务员之后的行为，肯定已经被改变了。 但他随后观察发现，因为排在他后面的顾客，和上次没有变化，与服务员的交流也基本一致。 服务员的行为，竟然在几分钟内，被一点点拽了回去！ 等他离开时，对方对后面顾客和内厨同事说的内容，用的语气，竟然再次和记忆重合了。 玩到后面，他都有些害怕了。这种现实与记忆交织、分离，又重合的过程，自己身处其间，会感觉很惊悚…… 之后两天，他不再整什么幺蛾子，只是安静地等待卡伦一家邀请他和伊莎贝拉去做客，他又出手教训了一下那两个拿到美国编制的猎人。 不过这一次，他没下狠手，只是展现实力后，客气地告知他们，卡伦一家是自己罩着的，请他们离开。 那个哈顿探员还是头铁，态度很强硬，似乎是觉得他好欺负。 乔木只好连开几扇空间门，一路亲自将他送回民间情报研究局华盛顿总部的局长办公室中，顺便把局长和桌子下面的秘书吓了一大跳。 这一次他没打算得罪这个对他没什么威胁的官方机构。 上一次和他们打交道，是为了让他们替自己找郑佳雯。这次不需要了。 原因很简单：他有对方的手机号了…… 他并不在乎猎人们会不会反回头来找卡伦一家的麻烦，劝贝拉离开小镇，回菲尼克斯暂住后，他就联系了血猎那群人和郑佳雯。 他本来想着将两伙人凑一起介绍着认识一下，然后就一起安排了。 没想到，郑佳雯拒绝了。 对方虽然相信了他的说辞，但明确要求会面的时间和地点由她选择，而且只有他俩。 对方的过度谨慎，让他有些搞不清状况，更好奇对方到底在躲什么了。 他只好先和那群血猎会面。 “之前帮我们的，真的是你？” 还是上次那个农场，见面之后，还是相同的问题。 这让乔木有些无奈。他本想叫上汪文中一起的，让对方替他和血猎们打交道。但对方被所在省部征召了，来不了。 他只好又把溶洞中员工那段中二台词说了一遍，才取信对方。 “协议很简单，”他掏出了上次飞翼交给他的联名信，“你们听我安排，我会确保你们在续作中拥有更好的地位和形势。” 五男两女七个人凑一起研究了一下那封联名信。上面有他们七人分别留下的“证据”。 有的是简单的一个签名，有的是手掌印，还有的则是一个奇怪的符号、名词或短句。 “我们凭什么信你？”蛮兽还是不放心，警惕地问道。 “这东西是真的。”蚁后则提醒道。 “我知道，”蛮兽声音又粗又亮，说起话来嗡嗡的，“我是说，咱们凭什么信他能做到？” 七人的领头，“替身”干脆替他说：“他的意思是，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听命于你，这太便宜了吧？” 他停顿一下，扯过那封联名信，拿在手中抖了抖：“而且我们怎么知道，你这是第几次拿这东西使唤我们了？” “沃尔图里派为你们准备了一个魔童，上次我给飞翼展示过了，不过你们肯定忘了。这个项目的最后，你们会惨败退出加拿大，逃往日本。蛮兽和雷击会殿后战死……至少是假死、濒死。” 见他们听了这话，有的神色凝重，有的不以为意，乔木继续说道：“而我，完成保底后将返回现实世界，继续做一名优秀的调查员。” 他朝飞翼点了点头：“告辞，这个进度结束后，你们不会再见到我了。” 说完，他直接推开一个空间门，没给对方七人留任何反应的机会，就从对方面前消失了。 乔木没去菲尼克斯找贝拉，而是乘坐飞机去了索马里——门门果实的开门距离，还无法横跨大西洋。 抵达摩加迪沙没几天，他就接到了血猎一伙的电话，是飞翼。 显然，对方觉得既然上次飞翼和他谈拢了，这次让飞翼出面挽回也更合适——虽然后者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认为，任何分歧，都应该通过沟通来解决，”对方隐隐指责了他的扬长而去，随即话锋一转，“替身和蛮兽只是在表达担心，毕竟我们没有那些记忆，无法像你一样，对这一切都感到理所当然。” 他停顿片刻，见乔木没再反驳或挂断电话，才继续说：“我们只是希望，在履行协议的过程中，我们的权益能得到更多的保障，对最终的结果，能有更充分的知情权、话语权。” “对我而言，协议就是协议，既然定了，就不存在分歧，”乔木举着电话，平静说道，“当然，我理解你们的忧虑，也认可你们的诉求。” 对方其实是说了一段废话。 他与对方合作，自然要将原剧情和他的计划和盘托出。对方在执行过程中，当然能确定计划的可行性与具体进展。 他也没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对方有不同想法也可以提，不想做了也可以划水。 所谓“更充分的知情权、话语权”，不过是对方自己给自己个台阶下，免得无条件退让显得掉价。 对方无条件退让了，他也没必要死缠烂打，稍稍警告一下就够了。 两人很快又敲定了再次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挂掉电话，乔木才看向对面沙发上的人：“咱们继续？” 他的对面，是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黑人少年。对方全身裹着一件很有文化特色的奶黄色方布，方布上点缀着繁复的金丝纹路。 是七大吸血鬼家族之一，邦特家族的族长，西塞。 “你们猎人还真是胆大妄为，”对方冷笑，“区区人类，不仅敢独自来见我，还在与我见面的时候接电话。”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耸肩，“毕竟血猎家族是我最重要的盟友。” 此话一出，西塞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乔木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而且，我还以为你说的胆大妄为，是指我妄图挑起吸血鬼世界的战争呢。” “就凭你？”对方蔑笑。 “不是凭我，我区区一个人类，自然做不到，”他认真道，“是凭你，凭邦特家族。” “只要你同意，未来你与其他家族的任何战争，血猎——当然只有猎人派，还有卡伦和他们的人脉，以及我能影响到的猎人，都会坚定站在你这一边。” 说着，他从身旁的公文包中，取出一张羊皮卷，推给对方：“这是具体的契约，你可以看一看。” 西塞看了看契约，又看了看他，没有立刻伸手：“人类竟然用羊皮？” “什么材质都无所谓，就是电子合同也可以，只是投其所好而已。”他说得轻描淡写。 “一纸契约，又有什么用？”对方嗤笑，“当初七家还同意和平呢，阿罗还不死了？”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说服血猎和卡伦举行血誓。”血誓，是吸血鬼世界最重要的仪式之一。 谈判各方在正式达成一致后的第八天夜晚，共同在月亮之下举行仪式，承诺永不背弃誓言。 仪式结束后，他们还需要亲自或派人在吸血鬼世界中广而告之，请所有人做见证。 一旦未来有人违背血誓，就会遭受所有人的唾弃，没有人会再信任他们。 所以，上一次六家才会匆忙赶在血誓前一天，违背协议，发动对沃尔图里家族的战争，以避免家族信誉与名誉崩塌。 “那你呢？”对方质疑道，“人类可不在乎血誓，对吧？” “但我在乎信誉，”他满脸真诚，“我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但猎人都是一盘散沙。所以，要实现我的梦想，我就必须借助你们的力量，与死敌吸血鬼联手。” “所以，我的信誉，你们对我的信任，高于一切。” 他停顿片刻，见对方依旧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更何况，就算我食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你只是做一个微不足道的表态，轻轻推一下早已蠢蠢欲动的局势，然后冷眼旁观而已。邦特家族并不需要亲自下场。” 西塞依旧没什么表情。活了上千年的吸血鬼，就算别的不行，城府肯定足够。 但对方还是伸手，拿起不远处的羊皮卷。 解开麻绳，摊开纸卷，细细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倒是没玩弄文字游戏，”读完后，他轻笑了一声，又甩了甩那卷羊皮，“但这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乔木从包中取出墨水瓶和鹅毛笔，起身摆在对方面前的桌子上，“我不能空口无凭地去说服我的盟友，我需要一件信物，让所有人心动的信物。” “没有什么，比七大家族之一的邦特家族的允诺，更让人安心了。” 西塞很谨慎，又仔细地将上面的条款读了一遍，并细细揣摩了一番。 一份契约，自然束缚不了他。但他怕对方拿着这份契约跑出去乱说话。 被一个小人物损害信誉、引发非议，也是非常恶心的。 确定没有问题后，他拿起羽毛笔，沾了沾墨水，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将羊皮卷起来，抛回给对方：“去做吧，野心勃勃的小家伙，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这话从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屁孩口中说出来，显得有些滑稽。 但对方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势，和暮气沉沉的气质，却又让那句“小家伙”莫名地很有说服力。 《地狱劳务合同》就此生效。 乔木将羊皮纸揣进公文包中，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 他没有立刻对对方发号施令，而是选择直接告辞。 来日方长，他并不急于一时。 现在发号施令，只会打草惊蛇。而且对方不是迥然一人，而是有着数百手下的领袖，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 肯定能找到他命令的漏洞，关键时刻狠狠搅和他一下。 乔木满足地走出西塞的别墅，在明面上的人类武装人员，和阴影下的吸血鬼保镖的关注下，开心地坐进自己租来的汽车。 车子发动前，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这座堪称奢靡的别墅。 从这一刻起，邦特家族，就是他的了。 第558章 559.没见过这么狂妄的 “这不可能，”乔木毫不客气地否决道，随即解释，“我们根本没那么多时间。消灭沃尔图里派、独占加拿大，和终结项目，这两个目标只能达成一个。” 替身抿了抿嘴，似乎是对他强硬的拒绝很不快，却又无法反驳他给出的理由。 对方想了想：“但我们不可能留在美国，那会让我们成为众矢之的。我们需要加拿大。” 所有吸血鬼都知道美国是最强的，得到美国的支持，他们就能在吸血鬼世界称王称霸。 尤潘基家的拉米罗甚至曾经说过，只要美国支持他，他愿意为美国政府服务。 虽然他当时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的，但也说出了很多大小家族的心声。 比起一百年前他们对人类充满优越感，将人类视为此等物种，现在的吸血鬼，虽然嘴上不愿承认，但心里，已经开始畏惧人类文明了。 这种情况，反而制造了一个奇怪的局面：七大家族都想独占美国，但沃尔图里家族崩溃后，谁都不敢真的在美国圈地，只敢拉拢美国的小家族，让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谁率先打破这个平衡，谁就要沦为其他六家的众矢之的。 但财宝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谁都不甘心这么干耗着。 英国的蒙塔古家族，就积极借助自己在人类资本领域的影响力，和美国官方进行接触。 俄国的奥列格家族，也在强势入侵加拿大，和血猎家族打得不可开交。除了留里克一统北极圈的梦想外，也是想和美国做邻居，方便抛媚眼。 秘鲁的尤潘基也在积极北上，以中美洲为跳板，渗透墨西哥。 其他几家也都在拉拢美国本土的小家族。 总体来说，大家都在积极曲线救国。 所以猎人派们既不敢进入美国，却也不愿意失去加拿大。他们很纠结。 “你要明白，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终结项目，其他一切目标，都不能和这个相冲突，”乔木提醒，“否则，我就是帮你们成为吸血鬼之王，项目重置之后，你们也什么都不剩。” 要在奥列格家族的虎视眈眈下，于距离美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不到六百公里的多伦多，发动一场确保消灭或击溃沃尔图里派的战争。这需要他调动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一切资源才行。 而这，非常需要时间。 等完活儿了，项目也接近尾声了。等于他们白忙活一场。 “如果你们是主角，剧情围着你们转，ok，”他比了个手势，又摇了摇头，“但你们不是，你们是nobody，可以随便去死的背景板龙套。多伦多也不是剧情的中心，它距离剧情地足足有三千公里。” 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那七人相互交换着目光，但反应并不强烈。 看得出，他们已经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了，刚才也只是尽可能争取一下。 替身叹了口气：“那说说你的计划吧。” “先说说原剧情吧，”乔木向后靠在靠背上，“你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项目的主角是谁，对吧？” 这就是很……可悲的地方了。 即使没进入过这个项目的新起点调查员，花个十几积分，都能知道这个项目的主角是谁。 偏偏永远留在这个项目中的八名前调查员，对此一无所知，而且理论上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因为前作直到被终结的那一刻，他们都没搞清楚状况，更没和乔木接触过。 而等前作终结了，主角的情报被智脑记录下来，公开贩售了……那些进来观光的调查员，其中不少人虽然并不介意告诉他们主角和剧情，但重置后他们就会立刻忘记。 “这个项目的主角，是一个还在读高中的18岁人类女孩，名叫伊莎贝拉·斯旺。” “啊？！”蛮兽发出了一声强烈的质疑。 “是猎人吗？”替身若有所思。 “不是，就是普通人类。” 雷击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蚁后重重地点了一下那个“她”字，一脸冷笑，“看来你对此有很深的成见？” 来自日本的神龛也连连点头，表达对蚁后的支持。两位女性于无声中统一了战线。 雷击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只是乖乖闭嘴，但还是一脸不信。 乔木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雷击和蛮兽都是埃弗雷特的，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肯定参与这个项目有一段时间了，做了大量探索。 在乔木搞事情之前，他们大概坚信这是一个讲述吸血鬼文明与人类文明冲突的项目。 那主角自然是最常见的那种英雄主义人物，带领人类击溃吸血鬼。 他的身份可以是退伍军人、现役警察、硬汉神父、作死男孩……怎么着也不该是一个女孩子。 这不是偏见，而是经验之谈。 “那你的身份是？”替身不想纠结这个话题，继续往下问。 “我是她的同学、男……朋友，”乔木磕绊了一下，“以及首个登场的‘吸血鬼猎人’，将她带入超自然世界的领路人。” “wtf！”蛮兽忍不住骂了一句。当然不是在骂他，只是在感叹。 “你以前偷渡过这个项目？”电击也忍不住质疑。 见他摇头，对方明显不信：“那你是怎么一次找到主角的？” “经验。”他淡然道。 “经验？”海盗忍不住了，一脸不服，“什么经验？你成为调查员几年了？” “入行刚满一年半，”乔木瞥了对方一眼，随口说道，“终结项目的经验，等你终结掉八九个项目后，你也会有的。” 所有人一脸懵逼。 他们见过狂妄的调查员，但要么是因为实力强劲，要么是因为能力珍贵，要么是因为地位身份不一般…… 在执行项目上表现得这么狂的，敢说“等你终结了八九个项目后再说吧”的家伙，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你终结过八九个项目？你是新起点董事长的儿子？” “你一年半就有资格执行外部项目了？我记得新起点晋升挺难的吧？” “别看我，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一年半的。” …… 所有人七嘴八舌，有的不信，有的感叹，有的震惊。 但大多都是在质疑。 “但他确实把前作终结掉了……”蛮兽嗡着嗓子，反而嘀咕着替乔木说了句公道话。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过前提是前作确实是他终结的……”他又嘀咕着补充了一句。 但没人拿这句当回事儿。 这种事情，怎么说谎？一见到剧情人物，随便一打听，就真相大白了。 敢说出口，就肯定是真的。 “行了，还是谈正事儿吧……”雷击有些郁郁的。 “等一下，”替身却拦住话头，眯着眼睛看向乔木，“你说，你是第一个登场的猎人？” 其他人愣了愣，有几个立刻反应过来了。 “没错，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猎人，那玩意儿是我编的，”乔木平静说道，“当然，血蛊他们，还有你们，都帮了忙。” 七人互相对视。他们早就想到过这种可能性了。 毕竟之前埃弗雷特下了那么大工夫，都没发现所谓的“吸血鬼猎人”，而且他们调查员都莫名其妙成了猎人，遭到吸血鬼的围剿。 更关键的是，这三个月来，他们明显感觉到了项目的变化：前作中所有吸血鬼都没听说过猎人。但三个月后，吸血鬼社会就突然冒出一大堆有关猎人的传说和新闻。 还有不少吸血鬼猎人，堂而皇之地四处和他们作对。 全都是突然冒出来的…… 他们讨论了好几次，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这个项目世界，为了修复前作的“Bug”，而自发产生的变化。 虽然这个结论很不可思议，仿佛在说这个世界是有自我意识的。但他们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嘭！” 雷击想到什么，突然拍案而起，怒目而视：“是你害了我们！” 此话一出口，之前没反应过来的，此刻也恍然，纷纷怒视乔木，甚至有几个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动手。 “不是我。”乔木依然很平静，没有任何戒备的意思。 “不是你还能有谁？！” “如果你说，让沃尔图里注意到调查员，这件事原因在我，”他坦然面对对方的质疑，“但归根结底，你们的失败，是你们内部出了问题。” “而且，猎头者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没有参与那场战争，对你们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我要怎么出卖你们？” 出卖……这个词让其他人很不舒服。 调查员，尤其是中介调查员，早就习惯了项目中勾心斗角了。但那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像迈阿密之战，那个叛徒向剧情人物毫无保留地出卖了他们所有人，导致他们兵败如山倒。 他们事后反复复盘，收集情报，但想破天也想不明白对方图个什么。仿佛做这种事就是为了损人不利己，图个乐子。 “事实上，如果你们没有失败，而是维持与沃尔图里的缠斗，”他继续说道，“我终结起那个项目，也会更轻松。” 有一大群“猎人”的话，他能直接把项目基调定为猎人对吸血鬼的大规模反扑，也是全面战争的前奏。 自然就不需要找那么多势力，搞那么多弯弯绕绕了。 “这件事情，我们不会忘掉的，”替身平淡地说道，“等解决掉那两个贱人，接手了沃尔图里，我们就有足够的工夫去调查此事了。” “我也很期待你们的真相。”乔木随口应和了一句。 但说完这话，他心中一动，有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过现在也不是细想的时候，他没去追究那个念头，任凭它消失。反正思维宫殿会进行记录。 替身的话，也是说给其他同伴听的，告诉他们暂时跳过此事，还有别的事情更重要。 “还有一个问题，”他问道，“你是主角的领路人，那你取代了谁？” 主角是个普通的人类，剧情上自然需要一个人将她引入超自然世界。那个剧情人物的身份也很重要。 “爱德华·卡伦。”乔木并不隐瞒。 “卡伦一家？”电击懵了，看向蛮兽。后者也迷茫地挠着脸，对他摇头。 他又看向替身，对方无奈地耸了耸肩。 埃弗雷特查过卡伦一家，毕竟吸血鬼社会中的素食者并不多。 但为了避免剧情出现偏差，当时的观察，都是远距离的，并不接触，只是看哪些原住民身上会发生戏剧性的事情。 结果，卡伦一家就被排除了。 理由很简单：他们就是上班上学谈恋爱，顺便驱逐一下擅自入侵领地的其他小家族。根本没“剧情”。 虽然事后他们七个复盘时，怀疑过卡伦一家身上大概率有剧情，只是被漏掉了。 因为情报很明显地证明了，其余六家之所以背叛协议，核心原因就是卡莱尔·卡伦的游说。 之后，对方更是组织起上百人规模的“复仇者联盟”，成为三千多年来，首支攻陷沃尔图里城堡的军队。 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没剧情。 当时他们怀疑，对方很可能原本是要在续作中登场的，只是被那群神秘的调查员——也就是乔木——提前了。 现在好了，谜底揭晓：就是埃弗雷特的人犯错了。 间接害了他们。 乔木大致说了一下他“推测”的前作剧情，前后用了不到三十秒。 “所以你认为，前作的剧情，就是那个伊莎贝拉和爱德华相遇，识破对方身份，进入吸血鬼世界，并和一个只有三人的小家族……” 蚁后说道“小家族”时，还举起双手，食指无名指勾了勾，显然觉得这个配置做最终反派实在丢人现眼：“……发生了冲突，还放跑了两个？” “你确定这是一个项目该有的剧情量？” “当然，从我干预那些人物命运后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变动，就能推测出来。”乔木胡说八道。 见其他人听到这话一脸惊异，他佯作疑惑：“你们不会借助集体无意识应激，反推原剧情吗？” 七人相视哑然。 “不会，也不需要，”飞翼开口了，“反正结束项目后，该知道的就都能知道了。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对方停顿片刻：“你那‘八九次’终结，都是一次搞定的？” “当然，”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终结个项目还要分成多次，对我而言太麻烦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家都被震到了：太装叉了吧？ 但对方看着也就十几岁。 十几岁就成为中阶调查员的例子，整个行业也屈指可数，而且基本是需要其他天赋或才能的非战斗类调查员。 尤其是新起点，晋升规则非常刻板，同级别的调查员，与其他同行相比，年龄普遍偏大。 十几岁就能在新起点混出头，绝对不是普通的“优秀”。 难不成，新起点真的挖掘出了个超级天才？ 但这和此刻的他们已经无关了……有人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禁黯然。 “你们都犯了一个错误，所以才会把这个项目想的那么复杂。” 乔木用屁股推着椅子，往后退了两步，跷起二郎腿：“你们有没有想过，《吸血鬼家族》这个项目，它的主题不是人类大战吸血鬼。” “那是什么？”雷击本能地不服。 “是人类与吸血鬼恋爱，”乔木笑了，“这是一个青春爱情类项目。” 七人脑海中，不约而同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f**k！’ 第559章 560.团聚 乔木给七名猎人派安排的剧情和上次类似：加入作为第二部高潮的菲尼克斯之战。 毕竟上一次试过了，这一招很好用，直接帮他把必选任务做了。 不过这一次，操作起来要比上一次复杂一些。 猎人派一百多吸血鬼，要聚集起来、做思想工作、避免惊动沃尔图里派、大举进入美国这个目前极度敏感的国家。 这些都需要时间和耐心进行操作。 上一次猎人派是战败逃进美国的，自然可以不用管这些。 这次不行，毕竟项目一旦终结，他们的损失就等于被“固定”下来了。所以他们需要小心翼翼。 不过这个乔木无关，做不成只能证明他们是废物，他也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到时候大不了再把他的“自然之子”们叫出来，去打菲尼克斯之战。 在此之前，他还直接带替身与飞翼两人，去了一趟福克斯镇，并促成了卡伦一家与猎人派的结盟。 卡伦一家是素食主义者，他们在意自己的人性与道德感，远胜过自己的种族身份。 而猎人派是被强行转化为吸血鬼的，他们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对他们而言，身份认同是调查员＞人类＞吸血鬼。 所以两家是有很强的互信基础的。 再加上乔木这次没和民间情报研究局闹得太难看，导致对方明显觉得他好欺负，沉默几天后，又开始不停地往福克斯镇派人。 最操蛋的是，就在昨天，对方堂而皇之地将一名猎人，安排到进福克斯中学担任教师…… 卡伦一家现在压力山大，又不愿轻易离开自己曾经的故乡。 乔木很轻易就促成了两家的结盟。 结盟的条件很松散，基本没什么强制力，与其说是结盟，不如说是“交个朋友”。这也是卡莱尔轻易答应的原因。 但它的根本目的，是提高猎人派的剧情地位。 至于真正的互信，就让他们在之后的菲尼克斯之战中慢慢培养吧。 处理完猎人派的事情后，乔木又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郑佳雯的电话。 对方将会面地点选在了巴西利亚，看来对方还是非常谨慎。毕竟大部分国人，平日里都不会无故想到南美洲。那里是透明的。 最让他惊讶的是，对方将见面时间定在两个小时后。 乔木并不在意，但他还是觉得好奇：对方“死亡”前并没有关注过他，怎么会知道他的门门果实能轻松远距离移动？ 见面地点是在繁华的保利斯塔大道。这里是巴西的经济、金融与娱乐中心，被誉为“南半球华尔街”。 自然有两个特点：人多、治安好。 这次见面，反而是郑佳雯在等他了。而且对方没再像上次那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反而很“大方”地穿着一身镂空连体超短裙，丝毫不在意周围暧昧或冒犯的目光。 反倒是乔木，走进咖啡厅后，不少人都在打量他。就连缩在咖啡厅最里面的郑佳雯，远远看到他，都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这让他浑身大汗之余，也有些尴尬：他来的时候忘了，南半球此时是盛夏…… “我昨天找到一个商场，那里有卖衣服的地方，想去吗？”对方一脸妩媚，仿佛和他关系不一般。 “你怎么知道我能赶过来？”他没搭理对方，迫不及待问出了心中疑惑。 “德米特里能追踪血猎那几人，有两个用了不到三分钟，从多伦多跑到了三千多公里外。” 原来如此！ 乔木恍然：这个进度的德米特里，确实没见过自己。但他在沃尔图里家族时，见过血猎七人。 “信呢？”他点完单，服务员一离开，郑佳雯就朝他伸手，“我不可能什么都不给你，就和你达成协议。肯定有信物，对吧？” 他干脆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的信纸递过去。 纸已经被他的汗水氤得湿软了，对方刚接过去，就一脸嫌弃地松手，任凭信纸掉在桌子上。 仿佛调戏地白了他一眼，对方才小心翼翼地拈着边缘拎起来，慢慢打开。 上面，是她自己写的内容，并做了记号。 她看着看着，脸上那种做作的表情就逐渐消失了。 “我竟然提了这种条件……” 被信纸隔着，乔木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毫不掩饰的怅然与难过。 郑佳雯将信狠狠揉成一团，随手扔在桌子上，看向他：“人呢？你既然联系我，就说明你真的把他们带过来了，对吧？” “不在这里。”乔木自然不会让对方看到他能凭空大变灵魂。终结项目后，对方就彻底知道这条信息了，很可能会向其他同事出卖他。 果然，一听到这话，对方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 “我会带他们去找你，地方你定。” 对方的表情，这才稍微松动了一些。 郑佳雯直接将会面地点告诉了他。毕竟有了那纸信物，她也没什么疑虑了。 乔木也抽空去搞了一身夏装，避免被人当成奇葩围观。 第二天乔木是先于对方抵达约定地点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他有种预感：他不先出现，对方是绝不会现身的。 郑佳雯的奶奶和父亲，是被他领到这里的。两人一脸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国外的，更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郑虎城更多的是恐惧。 他一进地狱就在禁闭室里，从头到尾没人搭理他。 从地狱出来后，一开始把这当成了车祸绑架，还警告乔木自己要报警。 等看清周围环境，发现四下叽叽喳喳全是自己听不懂的鸟语后——路西法之翼的自动翻译服务并没有提供给他，他懵逼了。 不仅被绑架了，还被绑到了国外？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情况。 还完赌债买完车，他现在手里也就剩下一百多万了。为了不到二百万，至于吗？ 他开始哀求，说自家姑爷手里那三百多万还没花呢，他能骗过来；他刚还了赌债，有了点信誉，应该还能朝朋友借个十几万。 见乔木不为所动，又说老太太应该还藏着私房钱，是棺材本。老太太怕挨揍，审问一下就能问出来——他甚至可以代劳。 乔木都听傻了：这哪是人渣啊？分明就是畜生！ 一旁的老太太听到这话，却也不动怒，也不悲哀，就是面无表情地将脸扭向一边，不再看这个儿子。 与对方不同，她很清楚，自己死了。她还在那个名为“地狱”的地方，见到了很多自己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场景。 她一开始还觉得，如果地狱是这样的，那也挺好，就是见不到雯雯，挺遗憾的。 然后没待多久，就被乔木拽回了“人间”，还是国外。 “大后生。”她一开始甚至想叫对方阎王爷，但一想人家可能是微服出巡，来人间体察民情，不愿意自己身份暴露，做了伪装，就还是像往常那样称呼。 “您说。”乔木并不知道自己升官了。 “我……能见到雯雯吗？”她问得毫无底气，生怕自己的“不知足”惹恼对方，但还是鼓足勇气，“您上次说……” “死后就能见到郑佳雯了，对吧？”乔木替她说了后半句。 那边的郑虎城低着头缩着脖子，眼睛却叽里咕噜往这边瞟，但又听不懂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见不着也没关系……”老太太艰难说道，“雯雯是不是已经投胎了？是个好出身吗？她是个好孩子，虽然……感情上荒唐了些，现在的年轻人，好多都这样……她没真的害过人……” 她还在替自己的孙女辩解，希望能让孙女少受些罪。 “奶奶？”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她瞬间僵住了。 那边郑虎城仿佛活见鬼一般，脸上先是震惊，再是恐惧。他逐渐大张着嘴，似乎想要叫喊，却又如同嗓子眼被人堵上了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老太太颤抖着，缓缓转身，就看到几米外的郑佳雯。 对方今天选了一身很朴素的淑女连衣裙，脖子以下遮得严严实实；裙摆都快将整个小腿遮住了；头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连妆都没化。背个书包，都会被人当成是在读大学生。 手里还攥着一条黑色丝巾，应该就是靠这东西遮脑袋出门的。不然走在大街上，阳光一照，脖子上面明晃晃一颗脑袋大的钻石，非得上头条不可。 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就这点不方便，但也只是不方便而已。比起其他世界的吸血鬼见光死，这已经算是福利了。 郑佳雯和奶奶就这么隔空对视了十几秒。直到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淌，奶奶才回过神来，心疼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但马上，她又松开手，两只干瘪的拳头，无力地捶打在对方身上：“你咋能这样呢？你咋能扔下奶奶先走呢？跟你说好好过日子，你咋就不听呢？！你才26啊！你咋能这样呢……” 奶奶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郑佳雯也跪在地上，双臂紧紧抱住她，哭得撕心裂肺。 两人边哭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训斥、道歉、诉说…… 半个多小时后，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郑佳雯这才认真问起奶奶这段时间的情况，但奶奶没急着回答，反而扭头，认认真真给乔木鞠躬道谢。 乔木连忙起身让开，结果就成了他身旁不远的郑虎城，接受了自己亲娘的鞠躬。 郑佳雯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脸上竟浮现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戾气。郑虎城却毫无察觉，还一脸的莫名其妙，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没死。 就在乔木以为，郑佳雯要和郑虎城说话时，对方却没有理会试着露出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的父亲，重新看向奶奶。 “您瘦了……”她这一说，鼻子又酸了，眼泪眼见着就要流出来。 现在的她，语气中哪里还有那种令人打寒战的嗲嗲语气？正常得不像话。只看这一幕，谁能想到她在公司、行业内，是那种风评？ “已经长回来不少了，”奶奶摸着她的头安慰道，眼睛仿佛被锁在她身上了，上下左右不停打量着，怎么也看不够，“最后那段日子才瘦呢，跟个干巴猴似的，让你看见了再吓着你。” “对不起，奶奶，让您受苦了……”郑佳雯抹了把眼泪，“您饿了吗？咱们先去吃东西吧。西餐您要是吃不惯的话，这附近有家中餐厅我之前去过，老板是咱们中国人，做的中餐挺地道的，您肯定能吃惯……” 乔木听着，这才恍然，对方为什么要选这个怎么看都没任何特别之处的地方。 原来是因为这里能吃到正宗的中餐啊。 “傻孩子，奶奶不饿，都是死掉的人了，还吃啥东西呀？”奶奶安抚着她，“要吃也该吃香火，不过也没香火吃……你这是咋了？雯雯，你别吓唬奶奶啊！” 听到“死掉的人不吃东西”的那一瞬间，郑佳雯原本就白了好几个度的脸色，瞬间更加煞白了。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奶奶看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僵着脖子，扭头看向乔木。 “我不可能把活人弄进来的，”他真诚地解释，避免对方此刻情绪不稳，突然爆发，再恨上他，“摊上这么个爹，你也不能指望你奶奶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指望。” 听到这话，郑佳雯的眼球“咻”地一转，锁定在郑虎城身上。 她刚才还无比温柔的表情，瞬间就被凶戾与憎恨覆盖，如同索命恶鬼变脸一般。 乔木见状，暗自松了口气：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人渣能替他去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直跪着的郑佳雯缓缓起身，但双眼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郑虎城。 被她起身动作吸引注意的郑虎城看过来，注意到了那表情，顿时骇然地向后踉跄了两步。 “雯雯……” “他也死了？”郑佳雯直接问道。 “嗯，我没敢亲自动手，托人弄死的，”乔木直接揽功，“不过你可以随便折腾他，他现在受我身上道具的影响，能够正常显形和接触。” 听到这话的郑虎城已经彻底懵了，现在是又害怕又迷茫。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谢谢你，”郑佳雯依然盯着对方，“带我奶奶回避一下。” “雯雯？”奶奶也察觉到了什么，似乎想要劝说，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木点了点头，过去搀住老人的胳膊。 老人哀求地仰头看他，似乎想让他劝一劝。但见他只是使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离开，又不敢得罪阎王爷，只好乖乖跟着。 一路上她不停地回头查看，但郑佳雯只是站在那里，一定要等她彻底看不见了，才肯动手。 拐出小巷，她才一脸担忧地问：“大后生，你……雯雯她……” “没事儿，别担心，”乔木安慰，“她就是发泄一下，这么多年了，您总得让她发泄一下。” 这话立刻堵得老太太哑口无言。 眼泪再次涌出，她悔恨地低下头，狠狠捶着自己的身子：“都怪我，没能保护好那孩子，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我怎么就教出了那么个畜生啊！我就应该求老天爷把他塞回去！” 小巷子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但乔木知道，郑佳雯可不是没有行动。作为调查员，掌握点儿主要能力之外的小手段，或者有几件小道具，一点都不稀罕。 两人就在巷口又等了半个小时，被无数好心人上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后，奶奶也不敢再动情绪了。 半个小时后，脚步声隐约传来，乔木刚要招呼老太太，郑佳雯就自己走了出来。 “回去吧，没事儿了。”她说着，上前搀扶住奶奶。 往回走的路上，她突然开口：“能让我奶奶更健康一些吗？” 更健康一些？可以，去地狱住着就行。在现实中，他可没办…… 乔木愣了一下，因为路西法之翼给他提供了一个办法。 他犹豫了片刻，才道：“定期给她喂食灵魂就可以了，但你应该接触不到灵魂。” 第560章 561.都是你干的 “灵魂……”郑佳雯呢喃了一句，立刻反应过来，“你的道具，开个价吧。” 她口中的“道具”，自然是乔木前面提到过的，能让老太太和郑虎城维持实体的东西。 “不可能，”乔木立刻否决，“我不会开价，我开了你也出不起；出得起你也用不了，用得了你也留不住。” 所谓的“道具”，自然就是路西法之翼的羽毛。 那个羽毛，并不是翅膀力量的体现，而是翅膀的一部分。 把羽毛留在项目世界，就仿佛一个人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头送给别人一样。没有这么干的。 而且一个处理不好，项目一重置，羽毛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犯不着冒这种险，翅膀也不会同意，他更不可能薅人家。 “那我该怎么办？”郑佳雯下意识想要撒娇，但话说到一半硬是拧了回去，导致语气很怪。 “怎么办？”乔木差点被她气笑了，“你该让她安息，而不是让一位老人陪你玩大冒险。” 老人察觉到话头不对，捅了捅孙女，示意她别这么和阎王爷讲话。但她也没劝，很明显，此刻她也想和孙女在一起。 对方趁老人不备，扭头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对方的眼神，他摇了摇头，不再干涉别人的家事。 看着他们过来，郑虎城浑身发抖，惊恐地缩在角落里。他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狰狞的口子，那些恐怖的伤口中，还隐约闪烁着微光。 灵魂虽有实体，却没有血肉，这就是他们受伤时的模样。显然，郑佳雯把他收拾得不轻。 被翅膀束缚着，他甚至都跑不出这条小巷。 明明几米外就有一条消防爬梯，他刚才趁身边没人，也试过逃跑，但爬了不到两米，整个人就如同全身都被缀满铅球一般，沉得再也无法爬出哪怕一分。 咬着牙在上面硬是撑了十多秒，他最终力竭地摔了下去。摔到地上时，他还忍住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 这大概也是他此生最坚强的时刻了。 “先把他喂了吧。”郑佳雯盯着地上的郑虎城，脸上尽是厌恶。 乔木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没猜对时间点。 翅膀提这个点子就是在打这个主意，那家伙的小心思他很清楚。他本以为郑佳雯会多留郑虎城一阵子，多发泄一下，没想到对方这么当机立断。 他也不多嘴，直接上去，掐住郑虎城的脖子，将对方拎了起来。 “等，等等……”老太太连忙拦住，“这是要做什么？” 她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对的老人，刚才听两个年轻人的对话，也是似懂非懂，但好像也听明白了一些。 此刻一听“喂”这个说法，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奶奶，您想要腿脚利索起来，和我在一起，就得用掉他的灵魂。”郑佳雯没再用吃、喂、吸收这种听上去就很邪乎的说法。 但老太太是没学问没见识，不是傻，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咋能吃人呢？” “奶奶，他已经死了，他现在根本不算人。” 这话让老太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她依旧坚持：“那也不行！奶奶不饿，你放心，奶奶是死前太虚弱了，慢慢就养起来了。这段时间本来腿脚就好了不少，不信你问……” “奶奶，你是不是还想护着这个畜生？”郑佳雯没让对方说下去，她的双眼，又蒙上了一层水雾，语气中满是委屈。 就像小孩子被同学欺负了，回家告状，却被父母教育“你要反思自己，人家为什么不欺负别人”一样。 “这种人渣，他这么对你，这么对我，就该下地狱！你还护着他……” 被乔木掐着脖子说不了话的郑虎城，拼命挣扎着，似乎想要辩解、求情。但他一个普通人类的灵魂，被乔木控制着，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那也不能这样……”奶奶反过来劝孙女，“孩子，他是人渣，但咱们不能做坏事。他就是投胎，也肯定要入畜生道……” “奶奶！你知不知道，他碰过我！”郑佳雯情绪失控，朝老人嘶声大喊。 这一嗓子把老人吓到了，但她还没听懂，有些懵：“啥？啥碰你……奶奶知道以前他老打你……” “他碰过我！”郑佳雯又高声打断她，随即抽噎着，“就是我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来例假。您记不记得，咱家买不起卫生巾，我就用卫生纸垫着…… “他回来在家里找钱，醉醺醺的。您不在，他在厕所看见带血的纸，问我咋了……我不懂，我就说了。然后他就碰我……他捏我的脸，说特别恶心的话，把我拽回屋里，让我脱衣服……” “你这个畜生啊！！！”老人没听下去，声嘶力竭地吼着，扑向郑虎城。 “她是你女儿！你亲闺女！你个畜生！！！”老人厮打着、挖挠着，发现没什么力气后，竟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她嗓子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疯狂咬着、用力撕扯着，仿佛想将眼前这个男人撕成碎片。 依旧被制着，既发不出声音，也使不出力气的郑虎城，只能惊恐地扭动着身子。此刻的他，同样双眼含泪，却不是悔恨，而是惊怒。 他哀求地直勾勾看着乔木，但乔木只是和他对视，没有表达出任何情绪。 他能看出郑佳雯在撒谎……当然他不确定，也许是因为他对对方的成见和警惕干扰了他的判断。 不过他不打算掺和别人的家事。 老太太用郑虎城发泄着，郑佳雯从后面抱住她，哭着劝阻着。场面乱哄哄的，好久才平息下来。 “我怎么能把你教成这样啊……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老天爷啊，五十年前你为啥不一道雷劈死我呀！我该死啊！”老太太瘫坐在地上，拍打着自己，绝望地哭嚎着。 郑佳雯也跪坐在旁边，抱着她哭。 又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抬起头，抽噎着对乔木道：“大后生，你该做什么就做吧。我都听你们的。” 乔木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依然掐着郑虎城的脖子没动作，但郑虎城的身体，一瞬间就被苍白的火焰所覆盖。 祖孙俩距离对方不到一米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往后撤了撤。 但火焰熊熊燃烧、火舌时不时喷到她们面前，她们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灼热。 胆子更大的郑佳雯，缓缓伸手，试着去触碰火焰。 老太太吓了一跳，本能地去拽她的胳膊，还没拽回来，一片火焰就从她手中拂过。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火焰中，郑虎城却在疯狂地扭动身体，仿佛要将自己拧成麻花地大幅挣扎，证明了他此刻无比的痛苦。 火焰越烧越烈，郑虎城的挣扎也越来越轻。等到他彻底没了动静，火焰彻底消失时，祖孙面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但乔木分明还手掌朝上，似乎是抓着什么，只是她们看不到。 乔木蹲到老太太面前，将那抓着无形之物的手递过去。 就在老太太一脸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时，他已经放下手起身了。 “搞定了，”虽然手上很干净，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拍了拍，“接下来一天，您的身体情况会有一个明显的好转。” “结束了？”老太太还是难以置信，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郑佳雯也有些紧张地上下打量她。 “别看了，没这么快，”乔木提醒，“她毕竟只是普通的灵魂，吸收能力很差。” 听到这话，老人依然在看着自己的身体，但神色却异常复杂。 看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她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轻轻地来回摩挲着…… 郑佳雯没注意奶奶的这个小动作，看向乔木的目光，此刻反而多了几分畏惧。 她看过内部论坛的造谣贴和后续不少爆料贴，知道乔木主要强化的是灵压体质。 那个强化上限有多高，下限就有多低，但战斗力很强，战斗方式很多样化。 就连那些爆料人都不得不承认，抛开战斗经验与战斗智慧不谈，乔木的个人硬实力，在中介调查员中肯定是出类拔萃的，大概率已经达到高阶战斗类调查员的水准了。 毕竟他向公司报备过自己的卍解。而公司其他几个拥有卍解的调查员，都是个顶个的能打，在行业内皆有几分凶名。 所以她只将对方当成一个没什么脑子、被个别高层当工具的打手型调查员。 现在她发现，对方同时还拥有调查员们最期待，也是最神秘的空间能力。 不是大部分还在探索、研究、磨炼，没什么实用价值的那种，而是成熟度极高、实用性极强的空间能力。 不仅如此，对方还有涉及灵魂的力量！ 调查员能力涉及灵魂的其实非常多，比空间类多多了。不过那些能力，大部分都只能在特定的项目中产生效果。 例如驱鬼的能力，就只能针对那些恐怖题材中的鬼，但对奇幻题材中的灵魂无效。 而更多的能力，只能对产出该能力的项目世界的灵魂产生作用。 至少，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听说过，有调查员能影响现实中人类的灵魂…… 不，不对。她之前被情绪冲昏了头，此刻才意识到一件事：调查员普遍相信，现实世界是没有灵魂的，更没有其他超自然存在。 但眼前这个人，竟然直接取得了奶奶和郑虎城的灵魂，还想办法带进了项目中。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公司同事都信这家伙是“人造天才”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故意隐瞒实力。 至少，她从未听说过被全公司的人那么挖，还能将自己的能力隐藏得那么好的人。 这家伙，分明是在不分你我地提防所有人。 为什么？难不成也是她们这个圈子的候选人？ 郑虎城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三个人去了那家中餐厅。 郑佳雯和老太太一个吸血鬼，一个灵魂，并不需要进食。但乔木需要。 而且实现互信后，或者说在郑佳雯信任乔木后，他们也需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谈正事了。 那家中餐厅专门为当地华人，尤其是在这边的外交与商务人员，准备了两个雅间，很适合谈正事。 进包间点了菜，服务员离开后，郑佳雯就迫不及待地从挎包里取出一面小镜子和小盒子。 然后，她就对着小镜子，从眼睛里取下了两片已经残缺的美瞳。 吸血鬼的体液天然具有腐蚀性，一副隐形眼镜通常只能持续几个小时，就会被他们眼睛自身的分泌物腐蚀殆尽，然后就会发生…… “哎呀，你眼睛这是咋了？！这是生病了？”前脚还想问孙女啥时候近视了，开始戴隐形眼镜了，后脚看到对方那双深红色的瞳孔，老太太就被吓到了。 “没事儿，奶奶，不是生病。我现在就是这样，皮肤更白了，眼睛变红了”郑佳雯一边佩戴新的美瞳，一边安抚，“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总要付出些代价。” 听到这话，老太太沉默了。过了一会热，她才心疼地问：“啥代价呀？你现在到底怎么样啊？” “我会都告诉您的，不会向您隐瞒了，”郑佳雯搂了搂对方的肩，“不过我俩现在得谈正事儿。” 一听这话，老太太懂事地闭嘴，不再言语。 “我要加一个条件，”郑佳雯看向乔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我奶奶留下来。” 乔木并不意外，或者说对方不提这个要求他才会意外。 不过他没说话。 女人等了片刻，知道了他的意思，才说：“我可以提前支付一部分报酬。而且我向你保证，我知道的一切，都不会藏私。” 后面这句，他一个字都不信。毕竟都说了，对方就没有任何筹码了，未来万一有事儿，都没法求他。 他敢拍着胸脯说，对方肯定会藏私。 不过现在关键问题还不是这个…… “就算我答应了你，我都没信心能做到。这不是主观能动性的问题。”他如实说道。 他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没必要撒谎，有什么就说什么。 郑佳雯沉默了，良久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不要求你一定成功，只要求你答应我全力以赴。我的条件不变。” 这样他就无须拒绝了。 “成交。”他抬手隔着桌子朝对方虚空握了一下，随后也不浪费时间，就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那群调查员，是你出卖的；陆蓁也是你害死的，我没说错吧？” 第561章 562.自由的世界 “那群调查员，是你出卖的；陆蓁也是你害死的，我没说错吧？” 乔木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之前没细想过这件事。但郑佳雯一直在续作中东躲西藏，就连同事都找不到她；陆蓁死前那段时间还遭遇了极不人道的虐待；此外，血猎七人也对叛徒的身份一无所知。 将这三个最大的疑点结合在一起，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找出最大的嫌疑人了。 但他没想到，郑佳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头：“没错，都是我干的。” 她承认得很痛快，而且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或警惕，更不要说后悔了。 仿佛她只是将那群人赶出了项目。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对方反而一脸奇怪地反问他，而且语气、表情和姿态，又回到了那种很做作的状态。 乔木用余光关注了一下老太太，发现对方此刻有着明显的不安，但不是针对孙女此刻的状态，而是针对他们聊天的内容。 出卖、害死……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显然，老太太知道自己孙女有着此刻这般的面孔。 他只好换个明确的说法：“你和陆蓁事后又爆发冲突了？矛盾很激烈？” “没有，”对方摇头，“至少不激烈。” “那个女人很重视自己的形象，尤其是在侯军军面前。她可不会为了报复我而破功，”她一脸讥讽，“私下里她倒是想报仇，不过道行太浅了。”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乔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见到陆蓁时，那个女人不仅没有任何意识，而且明显遭受了长期的折磨与人格侮辱，甚至可能被侵犯过。 “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对方的语气依然很假，但脸上却浮现出了冷笑的神色。 “我们是一起被抓的，结果我成了试验品，她却安然无恙。换成是你，你能甘心？”她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白了乔木一眼，仿佛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道貌岸然。 “明明一次普通的项目，我却被永远留在这里了，你觉得我会很高兴吗？” 她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微微侧着身子，将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一副上海台交际花的姿态，优雅却风尘。 “只是为了发泄？”乔木觉得这个理由太荒唐了。 陆蓁当时的惨状，确实让他有兔死狐悲之感。但真正让他难以释怀的，是对方肚子上的那道刀口，和里面的炸弹…… “那颗炸弹，是为我准备的？” “应该说，谁去，就是给谁准备的。”对方也不傻，自然不会说我就是要害你，而是换了个说法。 “那个项目中，和我通话的，也是你？” “不是我，是沃尔图里的一个卫兵。她能模仿其他人的声音，但模仿不了语气。” 乔木恍然：所以每次通话，陆蓁的声音都很低沉。对方还一直说是因为受伤没恢复。 他当时也没多想，或者说并不在乎。否则就会意识到：伤这么重，你走人呗，还待着干嘛？ “那其他人呢？迈阿密的那些人呢？” “他们中有一个和我是老相识了，我们经常见面，”对方说着，又故作恍然，“你是说原因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公平。我什么都没做错，只因为侯军军那个蠢货，导致我们成了最先被针对的，毫无防备。他们却靠我的牺牲活下来，凭什么？” 她一脸无所谓地轻描淡写：“所以，我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哪怕之前已经见识过冯硕的蛮横与乐作云的荒唐，直到此刻，乔木才真正明白，公司为什么一定要把这群心理异常者，在p10之前全部消耗掉。 像乐作云和郑佳雯这种人，他们的个人能力再强，对公司、对行业、对社会，也是弊大于利的。 甚至可以这么说：他们的个人能力越强，危害就越大，就越要尽早消耗掉。 乔木相信她不是什么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她现在这副模样，大概是她的童年，她的家庭造成的。 但无论如何，他都生不出对对方的丝毫同情，哪怕那个可怜的老人家，就坐在旁边，不知所措地听着孙女说出各种骇人的话语来。 “那你在躲什么？”这是整个事件最后的疑点了，“血猎七人并不知道是你害了他们，公司也不可能派人进来处决你，你在躲什么？” “还能躲什么？”郑佳雯轻笑，“当然是在躲避命运……” 见他不解，对方换了个说法：“躲避剧情为我安排的糟糕命运。” “我一开始只是想脱离沃尔图里家族的掌控。直到后面，你们全都销声匿迹了，但‘猎人’的传说却流传开了，我就意识到了危险。” 她轻笑：“我猜，‘猎人’这个身份，也是你编造，并强加给我们的，对吧？” 她并没有等乔木的回答，问完就继续说：“在剧情上，我是‘猎人’，但沦为吸血鬼后，却第一时间出卖了无数同类……你觉得我这样的人物，在剧情中会是什么下场？” 肯定会被写死，而且死得很凄惨！ 乔木恍然。 对方不停逃跑，就是担心剧情给她安排个什么下场，她自己却死到临头都，一无所觉。 而不停地动起来，让所有人都抓不到她，同时完全脱离剧情，从剧情人物面前消失……这一招确实能够有效避免许多危险。 就是累了点儿。 “但你能躲到什么时候？”他不解，“任何项目都有彻底终结的时候，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躲着，直到最终那一刻，彻底消失？” 那你还不如直接去死呢，活得这么累、这么没有意义，干嘛？ 郑佳雯只是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许久，对方嘴角才勾起了得意的笑容：“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项目世界，并不是凭空产生的世界，它们都是真实的。” 说完之后，她微微仰头，一副“快震惊、快不敢相信”的模样。 乔木却没什么反应。 “我知道，”他说道，“这事儿我p4的时候就知道了，还签了保密协议。” 郑佳雯震惊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p4？怎么可能？！”她失声质问，“你遇到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这个答案，是要进行交换的。”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多告诉我一些。 对方犹豫了片刻，重重吐了口气，耸了耸肩：“那算了，还关我什么事呢？” 她思索片刻，就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你知道的也很有限，对吧？否则你就不会问出刚才那个问题了。” “世界是真的，那我等什么呢？”她直接给出了答案，“当然是在等剧情彻底结束，命运彻底失效啊。” 没等乔木追问，她耸肩道：“到那时，这个世界既没了剧情和命运，也没有调查员打扰。我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乔木心脏一颤，一时竟没能掩饰住自己的表情。 表情被这个女人捕获到了，她总算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不然，你以为乐作云那家伙，为什么也想逃到项目世界？” 见状，他也不再伪装：“项目世界，真的有后续？” “当然，项目世界是正常发展的，它的过去与未来都是真实发生的，”见他要提问，对方摆了摆手，“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的。巴西人，他早就死了，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清楚。” 郑佳雯的“朋友”，当然不会是什么正经友人。 “巴西人……”乔木立刻想到了八大执行机构中，已经消失的第九家。不过他没问，不想打断对话的节奏。 这个问题可以留到后面。 “项目的世界，只会在某个阶段，必然衍生出某个故事所需要的一切，然后必然发生这个故事，”对方摊手，“你可以理解为，它们是有命运指引的特殊世界。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和我们不同的现象。” 但她停顿片刻，又嗤笑道：“说是这么说，可谁能保证我们……你们的现实世界，就没有‘剧情’呢？对吧？只是我们身处山中，不识真相罢了。” 乔木沉默着，没有插嘴。这个说法，乍一听上去很惊悚，但异常合理。甚至从调查员的视角来看，还很自洽。 “当命中注定的剧情结束后，这个世界就会摆脱命运的束缚，以我们认知中的正常方式，自由地发展。 “所以，项目终结后，并不是项目世界消失了，而是不再需要调查员进入那个世界了，智脑会将它们屏蔽起来，隐藏起来。” “但项目重置……”他质疑道。 一个正常的世界，当然可以有命运，可以有超自然，甚至可以凭空消失，这些都没问题。 唯独【重置】，这个机制的问题就很大了。 一个可以“随意重置”的世界，能说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那太荒谬了！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能知道的，”果不其然，郑佳雯坦然摇头，“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整个行业最核心的机密。擅自接触这个秘密的答案，等待我的可不会是一纸保密协议。” 乔木并不觉得意外。 他也知道，【项目重置】和【集体无意识应激】的真相，绝不是普通调查员有资格知晓的。 否则以调查员的桀骜，早就搞得尽人皆知了。 “下一件事。”他直接要求。 显然，这么一个小秘密，还配不上他的“身价”。 郑佳雯也不意外，她想了想，说道：“你知道公司的三支武装力量吗？” “三支……武装力量？”乔木有些疑惑，无论是这个说法，还是这个数量，他都没听人提起过。 “战斗类调查员、仿生人保安，还有……心理异常者？”他猜测。 对方却没回答，而是歪着头观察着他，片刻后才笑道：“还好，你不知道。” “调查员怎么能算武装力量呢？武装力量，自然是暴力机关，是要杀人的。你们会为了公司，在现实世界杀人？” 当然不会。他摇头。 “这就对了，”对方笑着，掰着指头，“隶属于安保部的仿生人保安，隶属于风控部的心理异常者，除此之外，还有一支。” 她停顿片刻，见乔木没配合，有些不开心，冷哼一声：“在监察部名下，保密级别非常高，很可能只有高会成员才知情。甚至很可能不是所有高会人员都知情。” 十几秒过去了，她都没有再开口。乔木这才意识到，对方说完了。 “没了？”他眉毛一扬。 “当然，我都说了，保密级别非常高，我怎么可能知道？” 见他面露不满，对方只好说：“好吧，其实多少能猜出些边角料来。 “比如，从风控部的职责来看，选择我们这群心理异常者，是非常合适的。那从监察部的风格来看，他们会选择什么样的员工？” 负责灭口的风控部，选择心理异常者这群最难搞的员工。那负责维护公司制度的监察部，自然会选择…… “最听话的员工……”乔木呢喃道。 “咱们想到一起了呢，”女人给他抛了个媚眼，“还真默契，对吧？” 他懒得搭理，而是问道：“这条情报的价值是？” 郑佳雯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得意：“你也没我想象的那么聪明嘛。” 不等他发恼，对方立刻说道：“我一开始都告诉你谜底了，那只不对的保密级别非常高。再提醒你一下，是高到夸张的那种哦。” 乔木愣住了，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选择优秀员工组建部门专属的兼职纪律部队，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保密的？ 不该大大方方公布出来，威慑宵小吗？ 虽然不清楚这家伙怎么就能认定“保密级别极高”这件事，但姑且信之的话，事情就很有趣了。 如此高度的保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干的活很敏感，要么选的人很敏感。 想清楚其中关节后，他点了点头：“可以，这条合格了。” 他没往下问，对方明显也不知道更多了。 “说说你们吧，心理异常者，到底被风控部用来做什么了。” 问完之后，郑佳雯却摇头：“我不会再说了。想知道更多，就帮我奶奶留下来。” 第562章 563.债多了不愁 晚上回到酒店，乔木洗了个澡，就打开笔记本电脑，和贝拉远程视频聊天。 这个项目现在是05年，手机还很傻瓜，没办法视频。能够视频的笔记本，价格也非常感人。送贝拉回菲尼克斯前，他特意去西雅图买了两台，送给对方一台。 女孩一开始非常抗拒，认为礼物过于贵重，被他好一通劝，才收下。 和对方分开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抽空与对方视频，或者电话。 毕竟这次要终结项目，他又不能一直陪着对方，就需要及时掌握主舞台那边的动态。 视频很快接通，画面中，贝拉也穿着浴袍，裹着头巾，粗糙的画质下，隐约能看到浴袍开领处的一抹浅沟。 “蕾妮不在吗？”他随口问道。 “菲尔有好几场比赛，他们去东海岸了。还好我已经18岁了，不然又会被她赶回福克斯。” “如果你不想回去，可以留在菲尼克斯完成学业，”他知道对方不喜欢阴雨天，随口提议，“我也可以转学过去，反正我没指望真的拿一个学位。” 女孩明显意动了。他也挺好奇的，如果女孩同意了，卡伦一家要怎么办？每次遇到危险，都千里驰援吗？ 不过他显然看不到了。女孩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总觉得会像传染源一样，把一些奇怪的事情带到这里……” 女孩话音未落，她的身后，一道影子“咻”地一下闪了过去。 乔木瞬间紧张了起来，立刻高声提醒：“小心，你身后！” 同时，一道空间门也出现在他身旁。 视频效果很差，他根本没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他现在只等女孩的反应，出现任何问题，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但很奇怪，安娜为什么没有示警？如果安娜出事了，翅膀应该会提醒他的…… 女孩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然后就松了口气。 “没关系，”她笑着拍了拍胸脯，“是伊西丝。” 说着，对方起身走出镜头，很快又回来了。 这一次，对方怀中抱了一只猫，毛色有些杂，鼻子周围还有一大块黑斑，看上去像美短和暹罗的串儿。 “这是伊西丝，一个活泼的小姑娘，”女孩坐下来，介绍道，“快看，伊西丝，这是乔木，是一个善良的大男孩。” 猫被抱着，有些不安地轻轻扭动着身体。 “你买了一只猫？”乔木笑着，心中却警惕起来。 “是收养，”对方纠正，“我在街上遇到了她好几次，她不太合群，不怎么和其他猫玩耍，一直孤零零的。” 她边说，边低头逗弄怀中的猫：“我觉得她和我挺像的，至少和之前的我很像，就把她带回来了。” 说着，她笑道：“我还没告诉妈妈，希望他们回来之后不会崩溃。不过我打算带她回福克斯，他们没工夫照顾宠物。” 乔木附和着，心中更警惕了：一只猫，却是个极大的变化。 原作中从未提到过贝拉喜欢宠物。而且上一次对方也并未收养过猫。 是蝴蝶效应导致的新变化，还是猫有问题？ 他想起自己在总部时遇到的那三只猫，语气极度臭屁。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p10“猫仙”…… 会是对方吗？ “嗨，伊西丝，看这边。”他真的像逗弄宠物一样，和那只猫打起了招呼。 但猫咪根本不看镜头，只是挣扎时，不停摆动的脑袋，偶尔会正面晃过屏幕。 猫被抱得久了，越来越不安，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发出“哈哈”的哈气声，明显已经不开心了。 贝拉连忙弯腰将她放到地上，看着她一溜烟跑没影。 “她还不太习惯，”她起身后，朝乔木耸肩，心有余悸地笑道，“今天下午差一点就尿在妈妈的床上了，还好我及时发现……” 乔木刚才观察了伊西丝，没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总部那只猫独有的人性化眼神。而且对方的反应也是猫普遍具备的正常反应，他一时没看出什么疑点来。 回头需要让安娜再确认一下。如果真的是调查员，那就需要搞明白对方的来意。 单纯地执行项目，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什么不找他合作呢？ …… 如何解决老太太的问题，乔木已经有了基本的思路。虽然不确定是否可行，但至少值得一试。 上一次他中途临时决定终结项目的诱发点，就在于他在偷看吸血鬼转化的过程中，发现了荒芜世界。 那里的一切都是个谜，他只知道，那是专门用来囚禁吸血鬼灵魂的世界。或者说，是囚禁肉身转化为吸血鬼的人类灵魂。 所以，吸血鬼并没有灵魂。在他们正式从人类变成吸血鬼的前一瞬间，他们的灵魂就被扔进荒芜世界了。 即使逃出来了，也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回去。 这个现象很神奇，却明确证明了一点：这个世界的人类，是有灵魂的。 那其他正常人类的灵魂去哪了？ 肯定不是天堂和地狱。翅膀说得很明白，这个世界没那些玩意儿。 而且，即使是那个荒芜世界，也没有什么“大能”坐镇。 当初在《鬼灭之刃》世界，他想探索“下一处”，就被翅膀拦住了，因为翅膀感知到，“下一处”有他们应付不来的恐怖存在，不是单纯很能打的那种，而是神之类的东西。 只是单纯能打，翅膀才懒得提醒他呢。 但上一次他反复进出荒芜世界，从里面掠走了四十多个吸血鬼灵魂，翅膀都没示警。说明那里真的没有“大能”。 他上次本打算进一步研究人类灵魂的去向，但计划没赶上变化，事情就搁置了。 这次正好继续未竟的任务。 准备工作，自然就交给了“地头蛇”郑佳雯。 事关奶奶，对方的效率极高。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把他从睡梦中敲醒。 德米特里已经准备好了足够多的“样本”，在一处荒废多年的烂尾工地中等他们。 样本数量足足有十几个，全都晕着，不远处停着一辆不知从哪弄来的厢式货车。 乔木突然觉得自己是在与人贩子或蛇头接头一样。 “按你的吩咐，都是黑帮分子，”郑佳雯随口说道，“好在这里不缺这东西，一晚上就找齐了。” “你管这叫黑帮分子？”乔木指着人堆中的几个老人和妇女。 郑佳雯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极强的主观能动性：人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不同肤色、不同人种。 显然也有不同信仰的。 对方明显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 “这里是南美，这里的黑帮，就像咱们那边的街道办一样，”女人毫不在意地说道，“我说他们是黑帮，他们就是黑帮。德米特里不会乱来。” 那个壮汉吸血鬼没什么反应，只是站在女人侧前方。看似随意地站着，但腿部有一个明显的蓄力，也一直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显然是打算随时保护郑佳雯。 乔木也不在意，没对方说是黑帮分子，那就是吧，他也不可能挨个叫醒了审讯、调查。 他提这个要求，只是为了自己安心，又不是真的道德感泛滥。 他首先挑了个最壮硕的拉丁裔光头男人。那一身文身，特别像在无声地呼唤着“来弄死我呀”。 接过德米特里手中的弹簧刀，他直接攮进光头的心窝，然后将对方随手丢在地上，看着鲜血汩汩涌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一旁的郑佳雯紧张得都忘了呼吸了。 乔木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光头肯定是死了，透透的，毫无疑问。但他什么都没看到，翅膀也没有任何反应。 灵魂呢？ 前作中也是如此，他从沃尔图里新兵训练营里抓了三个未完成转化的家伙，前两个转化失败挂掉时，他同样没看到灵魂。 反而是第三个的巴布洛转化成功了，他才看到对方灵魂离体的景象。翅膀也趁机跟着那个灵魂，锁定了荒芜世界的位置，将他带了进去。 现在，如假包换的人类死在他面前，他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灵魂的迹象。 “怎么样？”郑佳雯也发现光头死了，有些紧张地问道。不过她并不清楚灵魂是如何出现的，也许要等一阵子呢？ 乔木没有回答，又挑了一个连鬓胡子的白人壮汉，捅之前，他犹豫了一下，示意那两人往远处避一避。 然后，这一次，他切开了大胡子的脖子，立刻闪开好几米。 窒息缺氧显然比心脏破损死得更慢，这个过程持续了好几分钟，他依然什么都没看到。 路西法之翼也没有任何反馈。不是撂挑子那种，而是对方也懵着呢。 翅膀虽然出身牛逼，但它毕竟只是某个特定世界的存在，无尽的岁月中，都是和那个特定世界的灵魂打交道，对其他世界的灵魂也并不了解。 它也需要时间来探索、研究。 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人堆很快就被清空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老人、妇女和妆容没那么夸张的青年了。 他也不再做无用功，而是远远避开这股恶臭的血腥气，跑到一旁去思索起来。 两个吸血鬼早就避开了。那浓郁的血腥，简直就是大厨招呼军训生开饭。 他也不藏私，把所有情况都说了出来，包括荒芜世界，包括吸血鬼的灵魂，等等。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我可以试着转化他们，在转化过程中杀死他们。”德米特里率先提议。 乔木没有阻止，不过他并不抱什么希望。 郑佳雯让德米特里去那边咬人，她自己没去，因为她还没那个自控力，确保不把人类直接吸干。 “可以找几个……”她话说到一半，就咽了下去。 乔木瞥了她一眼，没追问。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大概率是“找几个小孩\/孕妇\/婴儿”这种。他绝不会接受，所以对方察觉失言后，立刻止住话头。 他们还得合作，他还需要对方，就只能当做没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 “也许是时间不对？需要等到晚上？”对方抬头看了看天，早八点的太阳，已经很热了。 应该不是。他上次看着两个人类转化失败，就是在后半夜。 “总不能是季节或地点不对吧？”对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乔木看着德米特里在那边进餐结束，略显艰难地将那个人类扔到一边，立刻转身冲出去上百米，不让自己往那边看。 吸血鬼最大的问题，就是一吸血，就很容易丧失理智。这也是他们很难大规模转化人类的主要原因之一。 所以大家族都很重视拥有极强自控力的吸血鬼，哪怕没有特殊才能。咬人能咬到一半停下来，这本身就是重要的才能了。 当初沃尔图里家族，就是因为重视人才积累和挽留，手上拥有数量最多的自控吸血鬼，才能逐渐成为第一大家族。 那座新兵营中，当时至少有大几十名正在转化的人类。这对其他家族而言，是无法想象的。 他一时没什么思路，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思维越飘越远。 当他想起自己一开始接触吸血鬼灵魂时，反反复复被折腾了好几次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 吸血鬼的灵魂，会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或规则，强制送往荒芜世界。那人类的灵魂，会不会也存在某种特殊规则，导致他们无法观测到？ 那要怎么避开那个特殊规则呢？一个最直接的方法，就冒出来了。 “别跟过来，我要试一个想法。”乔木拎起一个年轻人，然后大步向烂尾楼内走去。 找了个隔绝两只吸血鬼的地方，他手中的莫西干青年，就直接消失了。 他无奈叹了口气，灵魂也跟着进入地狱。 路西法之翼只喜欢灵魂，所以很讨厌没有灵魂的躯壳，或灵魂带着活人，进入自己的地盘。 上一次为了让对方同意将没有灵魂的吸血鬼弄进去，他被迫签下了不平等条约。 他最终一共收集了28个吸血鬼，因此欠了对方28万条灵魂。 即使那些吸血鬼进入地狱，就能与自己的灵魂融合，但只是“进去一下”，他就付出了一人一万条灵魂的门票钱。 现在，算上这个莫西干，他已经欠了29万条灵魂了。 不过他的心中毫无波澜，毕竟债多了不愁啊。 再说了，理论上翅膀才是老板，他只是个挂着“合伙人&高管”头衔的高级打工仔而已。 打工人能欠老板29万，让老板给他打白工，这大概也是地狱劳资关系史上的奇迹了。 层禁闭室中，他也不等莫西干醒来，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这一次，莫西干的体内，终于浮现出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乔木也松了口气：总算成功了，虽然只是成功了一半。 翅膀也很痛快，他还没来得及打量那个灵魂，自由落体的下坠感传来。 眼前一花，他的灵魂已经回到身体中。 坠落感刚消失，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抱怨，那强烈的推背感接踵而至，他整个人就往前踉跄了一步。 等了几分钟，也没听到任何动静的两只吸血鬼，进来查看时，乔木早已没了踪影。 只剩下莫西干的尸体，被随意丢在地上。 第563章 564.大树 睁开眼之前的瞬间，对于自己会看到什么，乔木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也许也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世界，也许是云端之上的楼宇宫殿，也许是昏暗天空笼罩下的阴沉大地，也许是和人间没什么两样的车水马龙。 甚至，他还想到，这里会是《魔兽世界》翡翠梦境那种，毫无文明痕迹的原始自然世界。 某种程度上，他猜对了。 一睁开眼，自己身处一片荒草地上，脚下是松软湿润的泥土，齐膝高的草丛上，还沾满了露水。 视线随便一抬，他就看到了遮天蔽日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树。 但他还是猜错了，猜错了树的“品种”。 这里只有一种树，成千上万。 一根根成年人小臂粗细的藤根破土而出，每十几根缠绕在一起，如麻花般拧成及腰粗的根须群。 然后，上百丛这样的根须群，在直径近百米的圆形范围内，每隔一两米就有一丛。 它们从地表向上长出四五米后，就开始向圆心汇聚，最终在几十米高的位置，汇聚成一大股“树干”，继续笔直生长。 直到一百多米，甚至接近两百米的高空处，开始水平向周围伸出枝丫，长出绿叶。 这些枝丫相互交错、搭架、支撑，共同搭出一片直径接近五百米的“伞盖”。 而“伞盖”中，又垂下数以百计长短不一的藤蔓。每条藤蔓的末端，都坠着一颗巨大的“果实”。 那些果实的外皮似乎是半透明的，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但森林氤氲的潮气迷茫在空气中，能见度并不高。 即使乔木的视力远胜过常人，站在地表，仰头看着那些一百多米高的果实，一时也认不出来。 他干脆脚下凝聚灵子，一路垂直向天空走去。 很快，他就来到一颗果实旁。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其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 不，不对，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有着蓝色皮肤的人形生物，而且体型远胜过人类。 即使这家伙像个胎儿一样双臂抱膝蜷成一团，粗略估计下来，其身高和体宽，很可能都比他高出一半！ 看着对方那略显熟悉的外形，视线移到对方腿小肚子上的反关节处，他突然间一个激灵：他知道这东西像什么了。 德莱尼！这就是一个外形有不少细微区别的德莱尼！ 乔木被这一幕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 这个世界相较原作出现的改动很多，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被惊到了。 前作他搞出来的“自然之子”，竟然在这里被圆回来了！ 他本能地看向周围。 一百多米的高空中，雾气淡薄了不少，能见度也更高了。 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果实”！ 究竟有多少呢？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在视野之外，还有更多？ 也许是以亿计？ 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无法理解这是要做什么。 相比这种大手笔，就是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死神灭世”，都显得轻描淡写了。 过了不知多久，乔木才回过神来。他犹豫半晌，最终也没砍下一颗“果子”，或直接剖开“果皮”，看看会发生什么。 绕着果子连续查看了好几颗，没看出什么门道，也确定里面的“德莱尼”是没有意识的，他就缓缓落下，重新回到地上。 刚才在空中时他已经看到了，这里并不全都是这种森林。 事实上，他应该恰好处在这片森林的边缘地带。往西边走大约一两公里，也就是三四棵树的距离，他就能走出去了。 外面，就是“正常”的世界了。 不过才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骚动声，而且听上去还有一段距离。 此时，乔木才反应过来，进入这里后，他没有见到过任何动物，哪怕是鸟类、昆虫，什么都没有。 现在那边有了动静，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不仅没有躲避，反而转身迎了上去。 走了不到一分钟，骚动声迅速接近，是有人在赶路，好几个人，还很急。 他开始有些不好的预感了。 果不其然，站在原地又等了几十秒，就有三个高壮的蓝色身影，冲出草丛，暴露在他面前。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支锋利的长矛，就从最前面的“德莱尼”手中飞出。 巨大的力道下，那支长矛如闪电般向他刺来，普通人若是挨这么一下，只怕当场半条命就没了。 可惜他不是普通人，双脚一动，轻松侧身躲开，任凭长矛刺在他身旁的地面上，两米多长的长矛，硬是扎进去近一米的深度！ “我没有恶意！”他连忙举起双手释放善意，同时高声解释，“我是来……” 话没说完，他再一个侧身，躲开第二支长矛的同时，三个“德莱尼”也已经冲到他面前，向他发起攻击。 乔木随手挡了一下最先抵达的拳头后，直接一个瞬步闪了出去。 刚才的观察，再加上这一挡，他就确定了，这群“德莱尼”的速度和力量，远胜于普通人类，大概是人类的几十倍。 但也远逊于吸血鬼。 非要说的话，比他的德莱尼军队逊色一些，也比那些德莱尼平民要强出一些。 看样子，真的是按德莱尼的模板搞出来的啊…… 三个蓝精灵似乎没料到这个人类还有这么一手，竟站在原地发起愣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想起四下搜寻，并轻易找到了几十米外的乔木。 然后，他们就又喔喔喔乱叫着向他冲来。 显然，这些家伙没什么战斗经验，更没接受过相应的训练，全是凭借本能和自己的摸索来的。 “你们能交流吗？听得懂英语吗？”他喊了一句，对方依然没什么反应。 之后，他一边忍让着躲闪，一边连续换了十几种语言，都没有效果。 躲了好几次后，他终于不耐烦了，右手凌空一拽，斩魄刀入手。 再一个瞬步后，两个蓝精灵，已经身首分离，倒在地上。深蓝色的血液，从断颈处喷涌而出。 仅存的一个，吓傻在那里了，一脸的惊恐，甚至都忘了动弹。 乔木等了片刻，单手持刀在身侧，向对方缓缓走去。 这一动，那个蓝精灵终于反应过来了。对方惨叫一声，转身就要逃。 可他如何会让那家伙就这么离开？上前一脚，将毫无防备的对方踹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脚下的这个家伙，仰着脖子，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喊声： “救命啊——！” 这流利的英语，直接给乔木整不会了。 他等了片刻，见对方完全没有安静下来的打算，干脆一脚踹在对方的后脖子上。 “嘎”的一声怪响，蓝精灵彻底安静了。 他把对方翻过身来，蹲在对方身侧，边打量边说：“这不是能沟通吗？你们早点开口，他俩也不会死了。非得把人逼急了才知道后悔。” “我叫乔木，你们是什么人？”他问了一句，见对方只是仇恨地瞪着他，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又补充道，“回答我的问题，你就能活命。” 等待片刻，对方依然咬着牙不说话。 他叹了口气，还要再劝，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别白费力气了，他是不会开口的。” 他回过头，就看到了四个人类。 不，是四个人类的灵魂，三男一女。 领头是个四十多岁中年白人男性，孔武有力，一身的领袖气质。 身后三人，一个黑人壮汉，一脸憨厚，两米多的身高，不和蓝精灵比的话相当震撼；一个二十多岁亚裔小伙，略显瘦弱；一个十六七岁白人女孩，假小子装扮，还挺俊俏的。 只是一眼，他就仿佛穿过时间，看到了四人的命运。 白人中年在基地沦陷时殿后战死；黑人壮汉在保护两个小鬼逃亡中战死；亚裔青年一开始动摇，后来坚定信念，在紧要关头牺牲自己，达成使命；女孩凭借前者的牺牲，彻底击败敌人，拯救所有人…… “这是什么好莱坞主角团配置？除了女孩，剩下三个是不是都得死？”他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和蓝精灵听得到的声音嘀咕着，随后起身。 “乔木，一名吸血鬼猎人。你们是谁？” 只有那个领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乔木。后面三人，都震惊地打量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马库斯，”领头指了指自己，又先后指向黑人、亚裔和女孩，“艾迪、朴、赫莉。” 乔木还要问什么，对方却打了个手势：“我们就是来找你的，你的任何问题我都会解释，先和我们一起离开，带上那个家伙。” 他指了指乔木脚边的蓝精灵，又说：“你杀了他们的人，他们所有人都会感知到，现在肯定在往这边赶路。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他们有多少人的。” 听到这话，又想起树上那数之不尽的果子，乔木没有犹豫，一条金色光索从手中飞出，将脚下的俘虏捆了个结实，然后拎起来扛在肩上。 “wtf？!”那边四个人，看到这一幕，都傻掉了。朴更是直接惊叹了一句。 马库斯也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四人的行动迅速而果决，明显对这周边的地形非常熟悉。 他们一开始还时不时放缓脚步回头查看，但发现乔木肩上扛着三米壮汉蓝精灵，却一直轻松地跟在他们身后几米的位置，也就不再顾忌，直接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氛围很是肃杀、紧张。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乔木隐约听到身后远方有些动静。 他回头看了一眼，除了那些巨大的“树”外，什么都看不见。 前面四人却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习以为常，没有任何反应。几分钟后，动静消失了，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五人。 他们一路七拐八扭，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直到走出那片茂密的野草地，逐渐进入一片只有零星灌木与荆棘的荒野，行动轨迹才变得笔直，速度也放缓下来。 “到这里基本就安全了。蓝恶魔不喜欢离开植被茂密的地方，很少进入荒漠、戈壁，除非是统一的行动，否则更不会久留。”马库斯解释着。 蓝恶魔…… 那群高仿德莱尼，下巴长触手，反关节、羊蹄子、牛尾巴，确实和西方传说中的恶魔有相似之处。前作德莱尼出现在互联网上时，就被网友们称作蓝皮恶魔。 “我以为他们叫自然之子……”乔木试探了一句。 但话音刚落，那四人脚步一顿，默契地向前跳跃与他拉开距离，又转身拔出粗制滥造的武器，警惕地盯着他。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坦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四人。 良久的沉默对峙后，还是对方率先受不了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称呼？”马库斯手握一把有些锈迹的短剑。 “都说了，吸血鬼猎人，乔木，”他叹了口气，“为什么知道？我和他们打过交道，一起对抗过吸血鬼。只是没想到，这里也有，还这么多。” 四人满脸荒唐地交换着目光：吸血鬼？猎人？打过交道？ “吸血鬼？你开什么玩笑！”赫莉有些恼火，“马库斯，我们擒住他再审讯吧。” ‘这么没有眼力见……一看就是主角……’乔木心中评价。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主角不应该是贝拉吗？ 马库斯自然不傻，他示意其他三人继续维持警戒，自己却将短剑插回腰间，双手举在肩膀两侧，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你说你和他们打过交道？在哪里？” “现实……人间？你们怎么称呼？” “不可能！”朴立刻高声反驳，“人间根本没有这些怪物！” “今年三月才出现的，现在是十二月……”他想了想，补充道，“2005年，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朴卡壳了，显然，他是在此之前挂掉的。 “他们三月突然出现，目标是吸血鬼，被人们拍到了，传到了网上。数量最多的时候足有三百，大约五月的时候，进攻了宾州一处被吸血鬼暗中占据的小镇。之后又在佛州和吸血鬼进行了一场规模达到上千人的战役，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四人听得面面相觑。 “互联网？”黑人艾迪有些迷茫，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 “吸血鬼？”其他三人则面面相觑，“人间有吸血鬼？” “当然，他们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他所知的最古老吸血鬼，正是公元前三千年，古埃及第一王朝第二任国王，吸血鬼家族艾姆谢特的创始人，荷尔-阿哈。 “我们是暗中与他们对抗的人类，自称吸血鬼猎人，”他指了指自己，“我们的出现，可以追溯至古希腊时期，不过大多是神话传说，我不太信。” 猎人的历史，都是吸血鬼记录并流传下来的，经调查员中的历史爱好者发掘并整理。猎人自己反而因为没有严密的组织，对这一身份的过往并不清楚。 “他们在人间只袭击吸血鬼，并不攻击普通人，”乔木说着，拍了拍肩膀上的自然之子，好奇道，“我以为你们是盟友呢。” “哼！”来到这里后，那个自然之子似乎是认命了，反而开口了，“不过是一群叛徒！” 马库斯四人一脸迷茫，似乎还在消化乔木透露的信息，对蓝皮恶魔的话没什么反应。 乔木则心中一动：果然，德莱尼们，也被安排了剧情身份。 对他而言，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第564章 565.审讯 前作时，他的德莱尼们实在过于猖獗了，留下了不少影音资料。 虽然半年下来，那些影音资料基本被官方处理掉了，但如果有调查员铁了心要查这件事，肯定还是能找到痕迹的。 幸运的是大家普遍没这么闲。 一般很少会有人去碰别人终结过的项目续作，因为前辈已经在其中留下剧情身份了，通常已经填补了主角的某种情感或利益需求，后来者“插足”的难度就大了不少。 更关键的是，调查员中见过德莱尼的并不多。除了乔木那一伙，剩下的都是近期才开始修行圣光之道的新人调查员们。 参加这种培训类的项目，他们根本没精力去别的项目里浪。 所以目前德莱尼的身份还没有引起怀疑，否则公司怎么着也会查一查他。 现在好了，德莱尼们有了剧情身份，又有了至少六位数起步的“同胞”。没有比这个更可靠的掩护了。 什么？为啥两个项目中都有这种蓝皮的家伙？ 那你得去找幕后之人要答案了。 他真诚地对马库斯说：“你们可以不信我，可以转身就走，我不会跟上去。不过看在都是人类的份儿上，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需要注意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思忖片刻后下定决心：“跟我来吧。” “马库斯……”艾迪沉声提醒，显然不赞同这个决定。 “相信我，”白人郑重地对他点了点头，“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这话没背着乔木，他自然听见了：看来这群灵魂的处境堪忧啊。 不过他也不急，跟着对方继续走了至少半天的时间，才在下午时分抵达了对方的“营地”。 说是营地，其实不过是戈壁滩中的一处峡谷。两侧的山岩下宽上窄，遮阳挡雨，形成了一处天然的庇护所。 还没到峡谷，路就难走起来，周围全都是碎石堆。越接近峡谷，石头越多、越大，就连乔木都觉得费劲。 看着这片不太自然的乱石滩，他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这是你们人工搭建的？” 赫莉和朴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马库斯则头也不回地说：“没错，面对蓝恶魔，任何防御工事都没有用。唯一的生机，就是让他们无法轻易找到你。” 峡谷一眼望不到尽头，乔木也不知道这里藏了多少灵魂。不过他们的出现，或者说他肩上自然之子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轰动。 男女老少不同肤色的人纷纷上前围观，他们无一例外，看向自然之子的眼神中，交织着畏惧与仇恨。 “马库斯！”一个身材匀称而健美的拉丁裔女人挤开人群，凑了过来，上前给领队来了个拥抱。 乔木心中忍不住吐槽：‘我去，这么刻板教条的吗？’ “你们抓到的？他又是谁？”两人松开后，女人好奇地打量着乔木和他肩上的自然之子。 与周围其他人不同，她的目光中，只有警惕和厌恶，却没有仇恨，更没有恐惧。 “一会儿再和你解释，”马库斯低声道，“帮我们找间空屋子。” 女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跟上。 这边的房屋并不多，而且非常简陋，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就是用木头、石头和枯枝稻草搭出来的架子。 屋里住着的，还都是老人。 他们进屋后，两位腿脚不怎么利索的老人，就被几个壮着胆子跟进来帮忙的年轻人扶了出去。 “别看了，这里只有一千多人。”见乔木扔下自然之子后，还透过“窗户”向外看，马库斯说道。 “这么少？”他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边应该人口爆炸呢，“不是所有死者都会来这边吗？” “会，但不会永远留在这里，”对方解释，“所有人，或早或晚，都会逐渐消失。有人认为他们是前往生命的下一段旅程了，有人则认为他们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了。” “那他们呢？”乔木指了指角落中一言不发的自然之子。 “他们……”马库斯神色复杂地瞥了对方一眼，“我们是大约半年前发现了他们，没人知道他们是何时、如何出现的……” 这里的灵魂并不像在人间那样，建造巨大的都市或繁荣的城镇。 因为他们没有任何需求，他们不用吃、不用喝、不会生病、受伤了过一阵子也就痊愈了。 没有需求就没有贸易，没有贸易就无需生产、聚居。 所有人只需要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或者随便找个地方待着，等待不知何时消失掉。 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四处寻找自己的亲人和爱人。当然，这很难，因为这里太大了。 然后突然有一天，一个传言出现了，关于奇异森林、蓝恶魔的留言。 人们早就憋坏了，很多人都自发前往，以证真假。他们绝大多数都没能回来。 没过多久，蓝恶魔主动出现于人前。他们会掳掠走找到的一切灵魂，然后将那里的人类痕迹，摧毁殆尽。 恐慌迅速蔓延，人们开始尝试着向远方迁徙。 然后，奇异森林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扩张。为了打发时间，很多人都维持着生前的睡眠习惯。他们闭眼时，周围还什么都没有，再睁开眼，自己已经身处奇异森林中了，周围全是那种诡异的巨树，和残忍的蓝恶魔。 蓝恶魔越来越多，森林扩张越来越快，他们掳掠灵魂的行动也越来越频繁，规模越来越大。 短短半年时间，只是马库斯所在的方向，蓝恶魔们就推进了近百公里。 人类开始团结起来，试图反抗。但对方太强了，而且数量惊人、团结一致，他们完全不是对手。 最终，他们只能逃入环境恶劣的隔壁与沙漠，这些蓝恶魔不喜欢的地方，然后化整为零，各自躲藏，听天由命。 如此，对方的扩张才慢了下来。 “不过我们很清楚，并不是他们真的放弃扩张了，”马库斯面容冷峻地说道，“他们只是换了个方向，选择其他更容易的方向扩张。等那些地方都被那片森林笼罩，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他严肃地看着乔木：“你不要以为那片森林很小。我试过，沿着边缘小心翼翼地走了一个月，方向都没有大的改变。没人知道它有多大，几十万平方公里？或者几百万？” 乔木认真地点了点头：那自然也没人知道那片森林中，孕育着多少自然之子了。 恐怕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他们掳掠灵魂做什么？” 马库斯神色复杂地和身旁的拉丁裔女人对视了一眼，后者起身走出棚子，将“藏在”外面偷听的灵魂们轰走。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真相，我觉得也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直到那女人从“窗户”处探头做了个手势，他才低声说道：“对他们而言，我们都是那片森林的肥料。” 肥料？ “他们将你们献祭给了那片森林？”乔木猜测。 马库斯愣了一下，沉默了。 这一沉默，就让乔木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一阵后，对方才有些艰难地说：“不，是不是祭品，就是肥料。” 他死死盯着那个自然之子，双手攥拳，面目狰狞，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们将那些灵魂肢解，然后埋进土里，埋在树下。然后，那些树就会长出更多的蓝恶魔。” ‘艹！我几天前还信誓旦旦地和别人吹牛逼这是个青春恋爱题材呢！’乔木目瞪口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他发现，马库斯对这个世界也并不了解，或者说这些人类这么久以来，针对这个世界的探索，都没什么显著成果。 不过他至少可以确定，这个世界和荒芜世界的规则截然不同。 这里的时间是正常流逝的，太阳东升西落，也有正常的气候气象。只是灵魂的承受能力大幅提升，不会晒伤冻伤。 而且这里也有正常的动植物，只是不多见。而且那片森林里没有，这片戈壁滩也很少见。 此外，这里的灵魂也不像荒芜世界的灵魂那样，受到的伤害会立刻复原，在无所事事中逐渐凋零。 这里的灵魂，在大危机出现前，是很擅长给自己找事儿的。 非要说的话，荒芜世界像是时间被定格了，而这里才是正常的世界。 确认马库斯才死了几年，知道的事情也很少，他就将对方暂时请了出去，让自己能独自和这个自然之子沟通。 马库斯犹豫了一会儿，就接受了他的提议。 虽然他并不信任这个自称吸血鬼猎人的新人，但在这里，种族身份高于一切。 身为人类，要么战，要么逃，唯独不可能降。这一点，他相信对方能想明白。 待马库斯出去后，乔木将那个一直倒着的自然之子扶起来：“你有名字吗？” 对方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他也不在意，继续问道：“我和你的同类，在人间的合作还算挺愉快的，你们为什么对我们人类有如此深的敌意？” 对方依然不说话。 他干脆强行拽起对方的手，攥住一根小拇指，向对方示意了一下。 但在掰下去之前，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 几秒后，一个满头白发、戴着耳机的青年，凭空出现在房间内。 那个紧张地看着自己小拇指的自然之子，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吓了一跳，一时有些发懵。 “干嘛？”毛往后掰了掰乔木送他的耳间森林隔音耳机，一副被打扰到的不爽模样。 乔木起身给了他一脚：“你说干嘛？干活！整个地狱就你最懒！” “还有鸣女呢。”毛嘀咕了一句，就看向蓝皮。 然后，他指着对方对乔木说：“他在骂你。” 乔木没搭理他，扔下句“我问，你答”，就重新面对着俘虏，盘腿坐下。 对方似乎没搞明白这一出是什么意思，有些紧张地看看乔木，又不安地看看毛，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 “你说现实中的自然之子是叛徒，为什么？” 片刻后，“那群家伙背离了自然的意志，选择与人类同流合污，已经被他们除名、放逐了。他们之间再无关系，那群叛徒和人类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蛀虫，必须被消灭。” 说这话的，自然是毛。那个自然之子依旧一言不发，却已经吓傻了。眼睛瞪得牛大，死死盯着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毕竟毛没说。 乔木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关节：就是温和派与激进派的区别罢了。 激进派获胜，赶跑温和派，采取更加激烈的行动：直接入侵灵魂世界，用人类的灵魂创造大军，直接消灭人类，让自然主导地球。 果然是好莱坞的题材，就爱玩儿这种环保概念。 他又问了一些问题，例如对方有多少人，打算何时行动。但显然，这种级别的情报，不可能是一个小兵能知晓的。 这个过程中他还发现，这个自然之子，虽然对行动情报并不了解，但知道很多“设定”类的知识。 例如他问，对方要如何从这里入侵人间。 对方就告诉他——自然是通过毛之口——他们拥有数位指挥官，那些指挥官接受了自然的祝福，能够打开灵魂世界与人间的通道。 还有对方从何而来：最早的一批自然之子，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由繁荣的自然孕育而生的。但其中绝大多数，也就是乔木的德莱尼们，背叛了他们，双方最终分道扬镳。 这个自然之子已经开始想办法抵御毛的读心了，简单来说就是强迫自己胡思乱想。这让毛获得的情报，变得非常散碎。 不过毛对此经验丰富：施加适当的痛苦，并在这个过程中反复询问同一个问题，是很有效的手段。 断断续续的，乔木也就听出了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并不是“德莱尼背叛了自然之子”，而是双方闹掰了。德莱尼想定个小目标：先干掉吸血鬼；自然之子则不乐意，想直接一波全部带走。 双方干了一架，德莱尼赢了，自然之子逃到灵魂世界，开始种树。 自然之子们坚信他们拥有自然意志的支持，但问到自然意志是什么，如何传达意志，又如何赋予他们力量，他又哑口无言。 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败犬扯虎皮做大旗，想要逆袭。 而且从双方规模差距来看，败犬组逆袭成功的可能性极高。这很可能就是给第三部或第四部预留的剧情了。 “为什么一定要除掉吸血鬼？”乔木又问。 他得把德莱尼的设定问清楚，不然一旦用错了，会给自己惹麻烦。至少从这家伙的口供中可以确定，剧情设定上，他的德莱尼也绝不是良善之辈，他们并不反对消灭人类，只是希望计划不要太激进。 问完，他又随手在对方身上拉了一刀，让对方无法胡思乱想。深蓝色的血液汩汩而出。 这一次，毛没等，直接开口了：“吸血鬼的灵魂是剧毒。” 他是习惯性地总结和转述，说话完全不过脑子，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 然后，两人就全愣住了。 地狱里现在就有28个有灵魂的吸血鬼，和1400+大小德莱尼呢！ 第565章 566.胁迫 乔木率先反应过来，自我安慰似地连连摇头：“肯定不是这个。” 不然地狱里早就尸横遍野了。 新增两道口子后，他们得到了准确答案： 自然之子无法自己繁衍，数百万年来只随机诞生了几百个。 他们从人类古老的农业嫁接技术中得到灵感，创造了用来繁衍的【生命之树】。 但之后的实验中，他们却发现，生命之树会无差别抽取周围所有生命的灵魂。 对信仰自然的他们而言，这是无法接受的邪恶之举。 所以数千年来，他们从未使用过这种技术。 而实验中他们还发现，生命之树一旦误汲取了吸血鬼的灵魂，之后诞生出来的自然之子，将无比邪恶、疯狂。 当初的实验，也是到了这一步，不得不强行终止。那棵生命之树，也被他们忍痛毁掉了。 得到答案后，乔木也松了口气。 而且他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刚才犯了个笨蛋错误：德莱尼是德莱尼，自然之子是自然之子，后者不过是前者的A货。就算吸血鬼灵魂对自然之子有毒，又和德莱尼有什么关系？ 然后，他又察觉到一个问题：生命之树，从哪抽到吸血鬼的灵魂的？ “最初的吸血鬼是有灵魂的，”这一次不需要毛的转述，自然之子竟然开口了，“那次实验后，他们的灵魂就消失了！” 他的脸上、语气中，全都是毫不遮掩的骄傲与虔诚：“自然为了保护祂的孩子，并惩罚那些罪徒，将他们的灵魂抽取出来，囚禁在远离一切的满是绝望之地。” 乔木有些惊讶：荒芜世界的出现，和吸血鬼强制失去灵魂的规则，竟然是为了保护自然之子？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只是对方一厢情愿，大概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强调激进派的正统地位。 为什么？很简单。 荒芜世界是前作就出现的，而自然之子，压根就是为了修复他整出来的Bug，生造出来的玩意儿。 时间对不上。 灵魂世界与荒芜世界区分开的设定，倒是有些像美剧《吸血鬼日记》。那里面，地狱和超自然炼狱也是分开的。后者是由一位极其强大的女巫创造的世界，用来囚禁并折磨所有超自然生物的灵魂。 至于这个项目中，荒芜世界是怎么诞生的，就不是他现在能顾及的事情了，只能等真相自己浮出水面。 正审讯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然后，乔木就看到灵魂们的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所有人都在逃跑。 马库斯突然冲过来，整个人都差点从窗户撞进来：“蓝恶魔来了！快走！” 然后他就愣住了，不明白棚子里为什么多出了一个人，他还没见过。 乔木看向毛，后者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这家伙又没想这事儿，我自然没听到。” 他立刻问那个自然之子：“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心灵感应，”毛立刻转述，“他们所有人之间都有本能的心灵感应。” “啧。”他有些不爽。 难怪了，既然是本能，自然无须胡思乱想，等着就是了。 “别管他了！”窗外的马库斯依然没有丢下他自己跑，似乎还对他抱着某种期待。 乔木反而没搭理他，继续问道：“来的有多少人？” “具体数量他不知道，成千上万，”毛皱着眉头，停顿片刻，“都是最精锐的战士，由一个叫‘赖’的指挥官统帅。是他们的先锋军。” 先锋军上万？军队规模这么东方吗？他显然不信，但那边的马库斯就吓坏了。 这时，外面骚乱更甚了，似乎还有人在喊马库斯。 对方再也顾不上他，转身就跑了。 乔木又具体问了几个问题，例如“赖”的战斗力如何，有什么独特能力没有。但基本上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只知道那个“赖”，是在灵魂世界诞生的，没有人间的生活经历，与“温和派”也没交情，非常好战。 很快，马库斯竟然去而复返了。 “快点，他们在包抄我们！他们不是来救人的，是有预谋的抓捕！”对方焦急地说道，“峡谷两侧都被堵住了，靠外还有几条通道能通往地下暗河，他们很快就会占住那里。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乔木也没什么可问的了，毕竟他又不是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需要事无巨细地了解情况。 只需要知道基本的设定就够了。 他拎起地上的自然之子，扔出窗外，自己随后跳了出去。 “哎，还有我呢！”毛见状连忙大喊。 马库斯本想说你跟着我们，一回头，正巧看到，站在那里用手指着自己的毛，就直接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整个人都傻在那了。 “他……人呢？”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乔木却没搭理他，而是仰着头，一脸惊叹地看着头顶的峭壁。 马库斯也连忙抬头，然后他就看到，数以千计的蓝恶魔，如同一只只壁虎，挂满了视线所及的岩壁，并矫健地向下爬来。 大部分仓皇逃窜的灵魂们，甚至都没注意到来自头顶的危险，一心只想着在峡谷两侧蓝恶魔占住所有通道前，逃入地下暗河。 马库斯的脑子，“嗡”一声就炸开了。 他正要高声示警，只来得及张开，还没发出声音的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 “别制造恐慌，能跑多少跑多少吧。” 听到这话，他也反应过来了：大家已经在全力逃跑了，这一嗓子下去，不会给他们速度加成，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乱中出错。 “快走……别管他了！”他催促着，依然不想放弃乔木这个神秘的家伙。 至于那个蓝恶魔，他刚才也听到了，那些恶魔就是这家伙引来的，肯定不能带着一起走。 地下暗河的隧道很窄，必须趴着前行，也带不了俘虏。 “为什么要走？”乔木反问，“不用深入那片森林，就能见到敌人的指挥官，这不是很好吗？” 马库斯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大男孩，试探着问：“你……有多少把握？” “把握？没有，”乔木摇头，在对方愕然的视线中说，“不接触一下，怎么知道有没有把握。” 疯了！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 “现在是我们被包围，不是他们被包围！”他咬着牙再次提醒。 “我知道，不然呢？”乔木却反问，“你有其他方法和那些指挥官单独接触吗？” “马库斯！你在做什么？！”说话间，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两人回头看去，是那个拉丁裔女人，他的女朋友。对方身边，主角团三人也在。 四个人应该是在某个洞穴前迟迟等不到他，干脆找了过来。 “快走吧，”乔木也劝道，“你又不认识我，干嘛和我一起找死。”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找死？！ 马库斯都被气笑了，他依然做着最后的努力：“你和我们所有人不同。这半年来，我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单枪匹马干掉三个蓝恶魔。” 他诚恳地祈求：“跟我们走，好不好？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我都会帮你的。” “从长计议？抱歉，我赶时间，”乔木依然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我想做的，就是正面接触他们的指挥官。” “你会没命的！”马库斯低吼。 “不，我不会，”乔木却摇头道，“但你再不走，可能就要没命了，还要害他们和你一起没命。” 马库斯看看他，又看看越来越近的蓝恶魔，心中天人交战，已经拧成了一团。 但也只是短暂的片刻，他整个人都是一松，突然就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质。 可他的表情，却变得坚毅起来，恐惧、焦虑，全都一扫而空。 他跑过去对焦急等待自己的同伴说：“你们先走，到外面等我……” 说着，他看向最年幼的赫莉：“你知道在哪等我，对吧？” 赫莉愣怔了一下，下意识点了点头。这显然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马库斯？”其他人惊声。 “时间不够了，你们听我说，”他止住其他人，急促说道，“我们不能再跑了。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扩张越来越快。越逃，局面只会越糟糕。我要留下来……” “留下来？你能做什么？”他的女友质疑道。 这个问题，让他顿时哑口无言。但他只犹豫了一瞬，就坚定道：“不留下来，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和你一起！”女友没有再劝，反而脱口而出。 马库斯迟疑了一下，就拒绝了：有一个人留下来作为见证，就足够了。 艾迪很快将女友拖走，他则回到乔木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乔木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峡谷很长，周围的人早就跑没影了。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眼看着那些自然之子爬下来，顺利落地，发现他们后，立刻围上来。 乔木没有犹豫，一把拽起地上的自然之子，刀抵住对方的脖子。其他人果然投鼠忌器，停住脚步，却依旧将他们团团围住。 双方进行着无声的对峙，这场对峙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峡谷中彻底恢复了宁静。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后方的自然之子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这自然不是放他们走的意思，而是有人要进来。 果不其然，很快，一个与众不同的自然之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和其他人的高壮不同，这个自然之子，虽然看着也就是中年，身材却矮小而佝偻，手中甚至握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树枝作为拐杖。 “赖？”乔木有些惊讶，自然之子的指挥官，竟然是这种风格的？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马库斯突然惨叫一声。 他就看到，对方的右手，正在一点点地扭动。对方则惨叫着将整只手都死死抵在腹部，又用左手使劲拧住。 即便如此，那只右手，依然在缓慢却坚定地朝着他发力的反方向拧动。 剧痛让手中的短剑脱手而出，并让他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直到右手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腕骨彻底拧断，整只手都无力地耷拉下来，哀嚎声才渐渐消失，只剩下余痛带来的呜咽。 念动力？真的有超能力啊。乔木若有所思。 那个佝偻蓝皮没有再出手，而是流利的英语说道：“放了我的同胞，我可以在这里给你们两人一个痛快，让你们无须承受之后的痛苦与恐惧。” “你们有多少人？打算什么时候入侵人间？”乔木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又强调一遍：“放了他，否则我会让你们品尝到人间从未存在过的痛苦。”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很快，一个老人就被拖了上来，扔在地上。 乔木认出了对方：他们刚进入那个棚子时，对方就在里面，还很热情地和马库斯打招呼。后来是被两个年轻人扛出去的，应该是行动不便。 四个自然之子上前，将地上的老人翻过身放平，再死死按住四肢，然后就当着乔木两人的面，开始…… 肢解他！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将整条峡谷化为惊悚鬼蜮。 这场肢解也并不恐怖，因为灵魂没有血液。但正因为清晰地意识到对方是灵魂，这一幕反而更加惊悚了。 马库斯终于忍不下去了，他顾不上仍然剧痛的右手，左手抄起地上的短刀，破口大骂着向敌人冲去。 但还没冲出第一步，就被乔木一把死死按住肩膀。整个人竟然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佝偻的赖看着乔木，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又一招手，很快，两个灵魂再次被扔在地上，被人死死按住。 他们紧紧闭着眼睛，听着耳边的哀嚎声，已经肝胆欲裂了。 “我就这么说吧，我今天新来的，”乔木按着马库斯，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跟他们都没交情，你随便，全都肢解了也可以，反正要种树的不是我，我不介意。” 赖仔细打量着他，似乎是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伪装之下的软弱与恐惧，最终还是失败了。 “可悲而又肮脏的生物。”他嘀咕了一声，摆了摆手。三个灵魂，或者说两个完整的灵魂和老人的零件，就被人带走了。 看着已经被大卸八块的老人，被一个自然之子拎着的头颅，仍在哀嚎着，乔木终于没忍住，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些灵魂，被肢解后，竟然依旧有意识。肯定是无比清醒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埋进土里，一点点被吸收掉的。 这真的还是那个青春爱情片吗？ “最后一次忠告，数到十，我就动手。一，二……” 乔木没等到九，对方数到六的时候，就被一阵骚动打断了。 很快，一个新的灵魂被扔了进来。 “赫莉？！”马库斯瞬间瞪大了眼睛。女孩竟然被抓住了，那其他人…… “他们逃出去了，我不放心中，才偷偷溜回来的。”假小子女孩看出了他的焦虑，安抚道。 她想爬到马库斯身边，却被一个自然之子踩着脊背，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扭头恶狠狠地瞪了高高在上的对方一眼，干脆也不动弹了。 赖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孩，又看向马库斯，露出了饱含恶意的笑容。 在马库斯极度的不安中，他开口了：“拆了她，不要着急，一点点来。” 马库斯惊怒的咆哮声响彻山谷，却毫无意义。 他被乔木死死攥着，根本无法挣脱。他甚至无法想象，为什么这个少年，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几次挣扎无果后，他扭头看向乔木：“帮帮我，救救她！她还是个孩子！你既然留下来，就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见乔木没有回答，而是陷入思考，他绝望地说：“救救她，求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把我的命给你！” 这一次，乔木看着对方，轻轻点头：“成交。” 下一秒，一个身着和服、怀抱琵琶的长发女人，凭空出现在包围圈中央。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几人脚下坚实的大地，突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空洞。 猝不及防之下，他们就眼睁睁看着自家指挥官，和那几个人类一起，掉了下去。 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大地，又恢复了原样。 第566章 567.要学会感恩 “这里是……哪？”赫莉从地板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日式房间中。 房间很大，有三十多平米，是那种带独立卫生间的一居室，像酒店的豪华大床房一样。 日式的榻榻米就在窗户下方，可窗外却漆黑一片，仿佛被黑色的窗纸贴住了一般，一点光亮都没有。 另一侧则是沙发，沙发的对方，还有一台壁挂电视。 那电视特别薄，而且很大，大到她张开双臂，都抱不住。她从未见过这么豪华的电视。 唯一的大门旁，衣柜的旁边，还有一台嵌入式的冰箱，表面还亮着灯，显示着冰箱正在运行中。 赫莉难以置信地走过去，拉开冰箱门，瞬间，她的鼻子一酸，眼泪难以遏制地流了出来。 冰箱里装满了汽水、果汁、巧克力、糖果、薯片等等零食。甚至还有一桶吃了一半都没盖上盖子的花生酱。下层的冷冻室里，则摆满了冰激凌。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进桶里，挖了一点点花生酱。 犹豫了片刻，她闭上眼睛，毅然决然地将手指塞进嘴里。 瞬间，香气弥漫口腔，甜味冲击着味蕾。 她如同一只泪腺失控的猫，眼泪哗啦啦往外淌。再也顾不上别的，将那桶花生酱拽了出来抱在怀里，直接伸手进去，挖出一大把，拼命往嘴里塞。 死亡两年多了，她甚至都快忘记这些东西的存在了。现在突然再次见到这些东西，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梦里。 不，不是梦。这里才是真正的天堂！ 于是，当房门被打开，马库斯的脑袋小心翼翼探进来时，女孩已经吃得满脸都是食物残渣，饮料流了一身，瘫坐在地上，打着饱嗝。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无语：“真的？你真的已经16岁了吗？” 已经腻得一口都吃不下去的女孩，鄙夷的目光停在他的胸前。 他低头看着沾满上衣的五颜六色的糖霜，老脸一红，没再说什么，进屋将对方从地上拽了起来。 两人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十几秒后，水流就开始冒起热气。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手凑到水龙头下方，感受着流水令人舒适的温热。 赫莉站在那，任凭马库斯用打湿的毛巾替她清理脸、脖子和手，又擦拭衣服。 “马库斯，咱们是在天堂吗？”她忍不住问道。 “不，不是天堂，”对方回答，“天堂可没有免费的酒店。” 女孩的视线跨过他，锁定在浴缸处。 “我想洗个澡……”她用蚊子哼哼的音量说道。 “不行，现在还不行，”马库斯立刻否决道，“咱们要先搞清楚这里是哪。” 见女孩一脸失落，他也有些心疼，连忙补充：“如果没有危险，你可以在浴缸里睡一觉。” 两人很快清理干净，离开了房间。 赫莉本想在门上做个记号，但马库斯告诉她，这里的房间多得数不过来，每个房间的冰箱里都装满了食物。 他之前甚至看到了豪华总统套房。唯一的遗憾，就是电视里没有频道。 听到这话，赫莉更加期待了。 在走廊中走了一会儿，她就意识到马库斯为什么一定要先搞清楚这里是哪里了。 这条走廊，根本没有尽头！ 他们走过单侧十个房门的距离后，就遇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选任何一个方向走下去，又会遇到一个新的十字路口。 无穷无尽。 这里自然不会是真的酒店了。 但也并非毫无变化。虽然十字路口无穷无尽，但房间是不一样的。 例如有个路口，左右两侧各只有一个房门。他们本以为里面会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就打开一扇门，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 然后，他们就发现，自己进入了一间足有四层高的豪华大别墅！别墅内部甚至还装有两台电梯！ 唯一遗憾的是，这栋别墅，门窗外的景色同样是虚假的，而且打不开。 两人惊叹着，没有久留，很快就出去了。不同的是，这一次，赫莉怀中抱了个维尼熊娃娃。 两人又探索了好一会儿，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就听到左侧传来异响。 他们对视一眼，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响动来自某个没有关门的房间，似乎有人在砸什么东西。 马库斯示意赫莉离远一些，他自己藏在门旁，小心翼翼地探头察看。 然后，毫无预兆地，他就和那个佝偻的矮小蓝恶魔，来了个四目相对。 两人似乎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一时都愣住了。 赖率先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丝杀气十足的狞笑。这一笑，就给男人吓醒了。 “跑！”他大吼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探身握住门把手，使劲将房间门关上，才转身抄起女孩的手，撒丫子狂奔。 冲过来的赖，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心思关门，一时不防，没刹住整个人都撞在了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等他拉开房门冲出去时，却愣住了。 此刻的走廊，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了。 之前这条走廊和两侧的房间，都是地中海风格的。现在却变成了新中式风格。 当然，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地中海风，什么又是新中式。 而走廊两侧，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前后两三秒的工夫，那两个人类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地方有问题。 但赖一时又想不明白，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急着去追那两个人类，而是站在原地，思忖片刻。 然后，他扭头试着重新将自己走出的房间门关上，等待片刻后，又打开。 这一次，他的眼睛都直了：里面，已经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房间了！ ‘这个地方，是活的！’ 一瞬间，赖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自己的尾椎骨一路上蹿。 只是短短几十秒的工夫，他就彻底没了去找那几个人类的心思了。 现在的他，只想找办法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回到自己灵魂世界，回到自己的先锋军中。 但没走两步，他就感觉到了什么。 缓缓回身，就看到，那个之前一直挟持着自己手下的人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十几米开外，平静地看着他。 这个地方，肯定和这个人类脱不开干系。对方很可能就是传说中那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吸血鬼猎人。 虽然他并不明白，吸血鬼猎人的灵魂，为什么也跑到灵魂世界了。但他清楚，击败对方，是离开这里的最佳途径。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拐杖，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那个人类。 对方似乎若有所感，竟直接从他面前消失了！ 同一瞬间，危机袭来，他本能地放弃用念力捕获对方，而是选择保护自己。 “锵！”一声金鸣从身后传来，是对方的武器砍在了他的念力屏障上。那人类竟不知如何跑到他身后了。 念力爆发，将对方狠狠砸了出去，使两人重新拉开距离后，他才转过身，再次对对方施展念动力。 但下一刻，他眼前一阵模糊，视线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 视线的模糊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等他视线恢复时，人类已经冲到他面前。 “破道之六·擂锤！”人类空空如也的左手，竟然就在他面前，化为一柄巨大的锤子，狠狠砸在他的念力屏障上。 巨大的力道，将他连人带屏障，整个砸飞出去。 与其他同胞不同，赖并不以身体素质见长。摔出去数米的他，砸在松软的地摊上，一时头晕目眩。 但本能依旧让他努力维持着念动力屏障。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他，眼冒金星，一时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分明感觉到，敌人已经来到面前。 紧接着，那巨锤就一下下，砸在他的屏障上。每一次撞击，都会爆发出巨大的响声。 那声音近在咫尺，震得他直犯恶心。 被硬生生砸了十多下，他才勉强恢复视力。仍显昏暗的视线中，他勉强锁定对方，用念力将对方推了出去。 死死攥着手中的拐杖，勉强起身的他，整个人都靠在墙壁上，倚靠着墙壁的支撑，才将将站稳。 他已经萌生惧意了。虽然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会这么古怪，而且能比他强这么多，但他很清楚，继续纠缠下去，对自己不会有任何好处。 他将念动力屏障放大、前移，彻底堵住整条走廊，不再给对方靠近自己的机会。 自然，他也无法再攻击对方。 然后，他就看着对方再次消失，在“嘭”的一声巨响后，重新出现，并捂着额头，一屁股坐在屏障外的地毯上。 这近乎乐子的一幕，终于让他惊怒之余，多少也好受了一些。 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不再理会对方，继续死死盯着对方，维持着屏障，缓步后撤。 那人类察觉到他的意图，揉着通红的额头起身，又锤了屏障几下。 似乎是发现无法打破屏障，对方的左手，很快就变回正常模样，仿佛是放弃了一般。 见状，他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继续后撤，来到一个十字路口，随便选了个方向。与此同时，他就看到那个人类，竟然往反方向走了两步，找了个房间，打开房门。 临进去前，对方竟然还探头朝他摆了摆手，仿佛是在与他告别。 虽然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此刻该做什么。 对方关上房门的瞬间，他也不再犹豫，扭头撒丫子就跑。 才跑出几米，他前方的一个房门竟直接打开，然后，一个脑袋探了出来，见到他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是那个人类！ 赖的脑子嗡一声炸响了。他一个急刹，踉跄着停住脚步，毫不犹豫地竖起念力屏障，小心翼翼地与对方对峙。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他竟然丝毫没动过攻击对方的念头。 但他已经意识到了，这里是对方的主场，没有对方的同意，他很难安全离开。 “我们可以谈谈，”从见面到现在，如果不是为了救一下同胞，甚至都不愿和人类说话的他，终于不甘地开口了，“我们都很清楚，我拿你没办法，但你也伤不到我。” “这么耗着，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而且，外面有我的七千同胞，你要如何应对？” 乔木从房间中走出来，关上房门，毫不在意自己暴露在对方视线中，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可以承诺，我的人不再对你们出手。将我的同胞还给我，我们就撤兵。如何？” 乔木仔细想了想，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入侵人间？” 赖愣了一下，反问：“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死了，人间的事情，已经与你无关了。” 乔木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不回答，咱们就这么耗着。 自然之子沉默片刻，才说：“我们还没有具体计划。指挥部认为，人类的武器对我们是个巨大的威胁。所以我们希望能够毕其功于一役，最好在第一轮攻势中，就一鼓作气，摧毁整个人类社会。” 一波带走六十亿人类？听到这个计划，他忍不住咋舌。 要做到这一点，他们的规模至少也得上亿吧？ “你们现在有多少人？”他又问。 “三万。” “三万？”这么少？他有些不信。 赖想了想，才解释：“生命之树的孕育期至少是半年，养分不足的话，需要更久。” 乔木闻言恍然：难怪了。他们种树到现在，撑死了也就八个月。八个月时间，从几百增长到三万，已经相当恐怖了。 “指挥官的数量有多少？” “包括我在内，一共九位。” “九人？你手里就有一万人？其他人呢？” “指挥官不是指挥战斗，而是指挥族人之意。我们九人各司其职，并非都要指挥族人投入战斗，”赖说起自家的事，一脸骄傲，“未来有需要的话，我们还能创造更多指挥官。” 原来如此，自己一开始是被名称误导了，误以为对方的数量会非常惊人。 “创造？”乔木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措辞的异常，“我以为指挥官是那个自然意志任命的呢。” 这一次，赖不再说话了，而且脸色很难看。 他见状，心中了然：上层编造一些“善意的”谎言，提升基层士气，这种操作，就连这群自然之子也未能免俗。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人间待久了，被人类带坏了。 “我不会再说了，如果你拒绝我的提议，那咱们之间，只能不死不休！” 赖的语气很坚决，乔木一时也不知道对方是真的下定决心，还是单纯地挣扎一下。 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指了指对方手里那根歪歪扭扭的“拐杖”：“反正你也不用，留下那东西，我就送你出去。” 赖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难看。 从头到尾，他都没见对方用过那根拐杖。哪怕是被他捶得七荤八素，对方也是撑着墙起身。 但即便被他打飞，对方也一直死死攥着拐杖不松手。 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自然会对那东西产生兴趣。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轰在身上，乔木整个人都被直接嵌进了墙里。 赖却没有继续攻击，而是转身撒丫子就跑。 在墙里疼得龇牙咧嘴的乔木，看到这一幕，对这家伙彻底失去了兴趣。 这种废物，弄死了，自然之子们反而该感谢他。 他把自己从撞得凹陷的墙里拔出来，抽出没了刀刃的斩魄刀，轻轻一挑。 即将拐过路口，从他视线中消失的赖，突然惨叫一声，整只紧紧攥着拐杖的右手，就被齐腕斩断了。 完全不理解对方是如何做到的赖，不敢多想，更不敢停留，立刻弯腰去抓掉在地上的拐杖。 还没触碰到拐杖，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闪着寒光的锋利刀刃凭空出现，斩向他的左手。 目眦欲裂之下，他拼命想要躲开，却还是慢了一步。 最终，左手的半个手掌，连带四根手指，也被砍了下来。 知道自己再无活路，赖也不再逃跑，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地摊上，扭头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向自己走来的乔木。 念力发出，这一次，乔木却没被击飞，只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变弱了？”他一边缓步向对方走去，一边故作疑惑地问，“是疼的，还是拿不起拐杖的缘故？” “你们所有人，都会沦为自然的养料！”赖恶狠狠地尖声诅咒，“这个世界，是属于我们的！” 乔木来到他面前，沉默片刻，突然出刀。 寒光闪过，赖并没有死，却捂着眼睛，发出凄厉的哀嚎。 见鲜血从对方指缝间涌出，乔木才缓缓说道：“世界就是世界，谁都不属于。我们所有人，都属于这个世界。我以为你们至少会明白这个道理。”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比起灭霸，你们差远了。” 说完，他缓缓举刀，重重挥下。 失去半只脚掌的赖，叫声更加凄惨了。 乔木避开喷涌的深蓝色鲜血，一脸嫌弃：“你就不能不流血吗？鸣女肯定要埋怨我了。” 等待片刻，在对方的声音小了一些后，他又是一刀，将剩下的半只脚掌，也砍掉了。 哀嚎声再起。 “就是这样，不要停，”他点了点头，仿佛很满意，“没多少刀的，毕竟你这么瘦小。” 紧接着，一刀下去，半条小臂应声而断。 “比起被你们抓走的那些灵魂，你已经很幸运了，要学会感恩，知道吗？” 第567章 568.开餐 当乔木拎着赖的脑袋，和东仙要、狛志重新出现在包围圈中时，早已躁动不安的自然之子们，瞬间就狂暴了。 他们并未因为指挥官的死而四散奔逃，反而狂怒地向三人发起一轮轮不要命的进攻。 但问题在于，他们的武力值，与三人相差实在太大了。而且以他们的体型，一次最多也就四五个人能威胁到敌人，其他人看似凶狠，实则只能在后面干等着。 等前面的人死掉了，才能轮到他们。 狛志是打得最嗨的。他佩戴着指虎·爆炸果实，完全不控制威力的情况下，一拳下去，除了砸死一人外，还能炸死炸伤数个。 东仙要就要差一些了，毕竟他的攻击力，是三人中最弱的。 但打着打着，毫无征兆地，一剑下去，竟直接挥出一股波及数百米的冲击波。 几百自然之子，连敌人的面都没看见，就莫名其妙非死即残了。 这一击不仅吓到了敌人，还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乔木本以为东仙要是参透了什么奥义，但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惊愕时，他才意识到，是他送给对方的“Call 911”发挥了作用。 那东西就是大幅降低闪避能力，换取攻击力。缺陷在于发动后生效时间完全未知。 所以之前乔木从未见过对方使出过这个效果，看来东仙要自己也没见过。 这边七千大军誓要摘下敌人的狗头，为指挥官报仇，峡谷一端，却传来一阵骚动。 最初，这边的自然之子都没有注意，但随着骚动蔓延，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对。 接下来，自然就是没了总指挥后，一点点动摇的军心。 十几分钟后，溃逃终于还是发生了。 骚乱发生的地方，是距离森林较近的那一端，他们不得不向另一侧撤退。 随着他们的撤退，骚乱的制造者，也抵达了乔木三人处。 正是被鸣女借助无限城送到峡谷外的28吸血鬼与300德莱尼。 峡谷本就狭窄异常，别说三百人了，三十个五大三粗的德莱尼，并排都站不开。敌人空有七千，却完全居于下风。 不到半个小时，战斗就结束了。 在撤出峡谷后，自然之子们就能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四散而逃了。三百人追六千人，几乎不可能，乔木等人自然也就没有扩大战果的心思。 将其他手下全部送回地狱，鸣女才将马库斯与赫莉放出来。毕竟乔木手上有一支军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段时间，两人竟真的在无限城里洗了个澡，出来时，赫莉的头发都没干透，而且还是裹着浴巾。 她的衣服当然也出来了，门一开，就被鸣女粗暴地一股脑倒在地上。 两人却顾不上这个。 峡谷中的场景，把他们吓呆了。 一眼望去，满地都是自然之子的尸体，和将地面染成蓝黑色的血液。 赫莉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本能地揪住马库斯的衣服。 后者也一脸惊惧。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多自然之子的尸体。 “走吧。”乔木等了片刻，觉得他们应该震惊够了，就招呼道。 马库斯率先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是，”他说完，想了想，改口道，“算是吧。” 我员工做的，四舍五入也算是我做的。 而且我也弄死了几十个，贡献了零点几个百分点，也算参与了。 马库斯不太理解，但他不打算刨根究底。 此时此刻，营地被覆灭的悲愤，已经被满心希望的火热所取代。 “你会帮助我们的，对不对？”他略显激动地问道。 乔木还没回答，赫莉却突然开口了：“其他人呢？” 见两人看过来，她问：“蓝恶魔逃走了，那些被他们抓住的人呢？” “应该提前带走了，”乔木摇了摇头，“咱们在里面拖得太久了。” 赫莉闻言神色有些黯然。 她突然就有了满心的负罪感：自己竟然在那个奇怪的酒店中大吃大喝，逃脱追杀之后，竟然还洗了个澡！ 她怎么能这么做？！ “我们会去救他们的，对吧？”她一脸哀求地看向两位男士。 马库斯犹豫了一瞬，就坚定地点头。 乔木却一脸疑惑：“怎么救？你们有能和自然之子抗衡的军队？” 这一问，把两人问住了。 马库斯愣愣地看着他：“你……不打算救他们吗？” 他摊手：“他们的数量是三万，不是三百。如果我能对付三万自然之子，我早就成世界之主了。” 要救那些人，他得带着三百人，策划并执行一场一比一百的战争。 就算最后赢了，他的吸血鬼和德莱尼，还能剩下多少？ 凭什么？ 乔木的坦诚，让马库斯与赫莉都无言以对。 冷静下来后，他们也知道，乔木说的是对的。刚才，他们不过是被眼前这一幕振奋得昏了头。 “走吧，”乔木招了招手，“别在这儿待着了，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的血液或尸体有没有毒。” 两人闻言，也只能乖乖跟上。 “我们要去哪？”走出峡谷后，马库斯才问道。 “你们该去哪去哪，给我个位置，我之后说不定要去找你们。” “你不和我们一起？”对方惊讶。 “我要回森林一趟，需要调查一些事情。” “我跟你一起！”赫莉立刻激动道。 乔木瞥了她一眼，冷淡说道：“你会拖我后腿。” 一盆冷水，瞬间让女孩恢复了清醒，讪讪地说不出话，只能在一旁独自低沉。 乔木没打算和他们发展什么友好关系，自然不会安慰对方。 和马库斯约好了见面的大概方位和标志物后，等两人走远后，他直接开了个空间门，重新回到了刚来时那片森林的位置。 那支先锋军被冲散了，现在就是戈壁滩上的没头苍蝇，要撤回来肯定需要很久自然之子不可能同时只对一处展开行动，肯定还有别的工作。此刻森林中的布防，一定空虚到了极点。 最关键的是，他卡了个好时机：再过三五个月，他要面对的自然之子，可就不是三万，很可能是三十万了。 他凌空来到树冠下方，取出赖的那根拐杖，和树枝对比了一下。同样的外观、颜色、纹理，同样的七拐八扭。 果然，这根给赖带来能力加成的所谓“拐杖”，就是从树上取下来的树枝。 他换了两棵树，进行了更多的比对，又发现二者还有些不同：那根拐杖，明显要比这些树枝更粗，应该是从一棵尺寸更大的树上摘下来的。对比二者的尺寸，那棵树很可能至少比这里的树大三五倍，甚至更多。 他干脆越过树冠，来到视野极佳的顶部，放眼望去，绵延至少几十公里的森林，完全望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哪棵树鹤立鸡群，所有的树长得都差不多。 不再纠结此事，他直接掰下一根树枝握在手中，什么感觉也没有。施展鬼道，威力也没变化。 回到地上，他双手触摸那些粗壮坚硬的藤根，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取出一把匕首，硬是将一根小臂粗的藤根剖开一条三十多公分的口子。 苍蓝色的枝叶从中渗出，一滴滴顺着根部流了下去，滴在土壤中。 他将那处切口的外皮剥开，里面是“正常”的韧皮部和木质部。 乔木已经一筹莫展了，直接询问：“喂，到底要怎么做啊？给个话好不好？” 他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帮老太太搞个剧情身份。 他本来打算去把老太太接进来，交给马库斯他们，再给他们运作一段剧情。但翅膀临时要求他来一趟，要研究一下这些树。 结果到了这边，对方却没了动静。 抱怨着，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紧跟着是一声低沉的“哎呀”。 他一回头，就看到鸣女毫无形象地摔在草丛里，琵琶也掉在一旁。 对方很快爬起来，揉着身上摔疼的地方。他则捡起琵琶递给对方。 对方接过琵琶的瞬间，不远处一米多高的空中，一扇樟子门打开，噼里啪啦掉下来一大堆残肢断臂。 都是他丢给对方处理的赖的尸骸。 倒完垃圾，鸣女就直接消失了。乔木看着地上的尸块，满脸嫌弃：“要怎么做？” 等待片刻，他拿那根拐杖拨弄了半天，勉强挑了一块不算脏的，两指捏起来，走过去贴在树干上。 瞬间，那棵树出现了某种肉眼无法察觉的变化，就好像一个懒洋洋的人，突然打起精神，变得认真而坚定。 然后，他就看着那块应该是一小节小臂的肉，断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乔木眼前一亮：好家伙，原来这玩意儿是肉身识别的啊。 正要问接下来怎么做，他的背后，一双长数米的天鹅翅膀，陡然绽开，然后，左侧那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刺入这根及腰粗的根须群中。 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分明感觉到，这棵树的“气质”又一次改变了。 从之前的认真，变成了惊惶。 树还是那棵树，就这么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但他总有一种感觉：如果这棵树能动，现在肯定拔根就跑。 他知道这种感觉并非自己的错觉，而是实实在在正在发生的变化。既然如此，他也不着急，平静地等待着。 等了一会儿，他就发现了刚才被自己忽略掉的实实在在的变化：那块肉的切口，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愈合了。 又等了一会儿，什么东西掉到了头上。乔木伸手一摸，是一片树叶。 他仰头看去，就看到几十片落叶，已经飘荡着，缓缓落了下来。更高处，更有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绿色在晃动、荡漾。仔细看去，竟然是铺天盖地的落叶。 紧接着，沙沙声从头顶传来，直径近五百米的树冠，开始剧烈颤动。 树冠下面吊着的数百颗“果实”，也随着抖动，开始晃荡，且幅度越来越大。不少果实甚至还发生了撞击。 乔木仰着头，不停拨开即将落在脸上的树叶，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 如果不是自己就稳稳站在地上，他甚至会以为这里发生了地震。 随着那些“果实”一次次地相互撞击，其中一枚，终于在一次相当标准的完全非弹性碰撞后，“啪”的一声，碎裂了。 一个蓝色的影子，伴随着漫天树叶与汁液，急速下坠。 十几秒后，一声巨响，那个身影狠狠砸在一百多米外的地面，泥土飞溅。 紧随其后的，是果实中的透明液体，如同暴雨般，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再之后，就是被汁液打湿的树叶。 乔木踮着脚尖，对那边的状况很好奇，却被茂密的草丛遮挡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而且那块肉还得他帮忙按着，一时也走不开。他只能乖乖等在这里。不过他还是仰着头，警惕地看着树顶。 果不其然，随着大树的颤动越来越激烈，之后一分多钟的时间里，又有十多颗“果实”被撞破。还好都离他很远，那些想想都觉得恶心的汁液，溅不到他。 到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高速的晃动，终于让那些连接着果实的藤蔓达到了极限。 仿佛约好了一般，随着第一颗果实挣脱藤蔓的束缚，短短几秒内，几十根藤蔓发生了断裂。 几十颗果实，在自由落体或抛物运动中得到充分的加速，如同一颗颗巨大的炮弹，向地面呼啸而来。 其中几颗，明显就是冲着乔木这边来了。 他再也顾不上扶肉了，更顾不上翅膀搞定了没，直接松手，一个瞬步闪出了上百米。 停顿片刻，又是一个瞬步。 等他用连续瞬步冲出近一公里，略微放心地回过头，才看到，自己左侧的翅膀，竟然依然“连接着”他的后背和一公里外的大树。 如同一只吃零食没够的汤姆猫。双手死死拽着餐桌，双脚被人拽得老远。 他还是头一次见翅膀拉扯得这么长，却丝毫不见丑态，反而通过细微的外形修整，展现出了一种独特的美感。 真臭屁…… 他心中吐槽着，就见越来越多的果实开始脱落，砸在地上。 而仍旧不停下落的树叶，也从之前的翠绿，变成了现在的枯黄。 原本郁郁葱葱的树冠，此刻已经空了大半，阳光也被交织的枝丫切割成根根光柱，投向地面，遍地金铠。 这棵树，就这么被翅膀弄死了？ 直到翅膀缩了回来，一切尘埃落定，这棵树，已经在短短几分钟内，变得光秃秃。就连树冠的枝丫，都向下耷拉、塌陷；地上的藤根，更是变得干瘪无比。 乔木毫不怀疑，只需要一阵大一点的风，或急一些的雨，这棵实际上是由成百上千条粗藤搭成的“树”，就会直接坍塌。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那些透明的枝叶，已经将那一片浸得一片泥泞，甚至汇聚成了多个大大小小的水潭。 他尽量不让自己碰到那些“脏东西”，像贪吃蛇一样好一番绕，终于看到了坠落的自然之子的模样。 如木乃伊一般的干瘪尸体，没有丝毫生机。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棵树，是被翅膀【吸干】了。 正发愣，他右侧的翅膀，向着五百米开外另一棵完好的树延伸而去。 然后，翅尖停在一片根须群前，敲了敲藤根，发出响亮的“嘟嘟嘟”的声响。 仿佛在催他开餐。 第568章 569.补漏洞 直到此刻，乔木才后知后觉地理解了眼前的情况。 这些生命之树，是用人类的灵活作为养分，生长、结果的。而翅膀最喜欢的，当然就是灵魂。 或者说翅膀本身就以灵魂之力为食。 过去，它还在路西法身上时，有地狱供给的取之不竭的灵魂之力。 毕竟那是真正的地狱，魔鬼们折磨灵魂，任凭他们在苦难中崩溃、消散，成为地狱灵魂之力的一部分，并从中汲取能量、获得力量。 但现在跟着乔木，情况就不同了。 它无法再从地狱中汲取灵魂之力，反而要用自己的灵魂之力去滋养地狱中的员工们。 这也是老太太在乔木的地狱中，能逐渐恢复健康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吸血鬼的灵魂，在荒芜世界就异常痛苦，在乔木的地狱中就很舒服。 所以，跟着乔木的这几年，翅膀根本没机会吃一顿饱餐。 幸运的是他的储备够多——毕竟它曾经面对的，是有过几百亿灵魂的真正地狱，现在这个几千人的地狱，简直就是毛毛雨。 此刻，它终于有机会敞开了饱餐一顿，顺便重新塞满自己日益干瘪的钱包、填满自己日益空旷的小金库了。 乔木自然不会阻止对方进货。他的同理心还没过剩到惠及一群立志灭绝人类、并用人类灵魂来种树的异族。 而且翅膀这一进餐，他也对接下来的工作，有了新的想法。 等翅膀连续吸干十几棵树，守护森林的自然之子才姗姗来迟，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木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瞬间消失，然后对着十几棵枯萎的树，与上千具同胞的尸体，无能地发出狂怒的吼叫。 乔木回到人间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就像荒芜世界一样，灵魂世界似乎也与人间有着某种地理上的联系。 他回来的位置，距离早晨那处烂尾工地，只有几百米。此时的那边，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外面还停着几辆警车。还有围观群众好奇地向内观望。 他降临的地点不太好，恰巧落在一辆车旁边。那辆轿车里坐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司机开着车窗抽着烟，副驾驶则举着长焦相机，拍个不停。 乔木的出现，吓了司机一跳，烟失嘴掉在腿上，烫得直破口大骂。 看清乔木的长相后，对方也没思考两边没有房子，他是怎么突然跳下来的，开门就要揍他。 他打量着两人满胳膊满脖子的文身，又是骷髅头又是蛇的，就问：“哪个帮派的？” 对方愣了一下，听他语气中毫无恐惧，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以为他是条子，一脸傲然道：“pCC！” 乔木有些奇怪，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骄傲。又看看副驾驶那位，自始至终都没挪过地儿，依然举着相机拍个不停，当他不存在。 这么嚣张的吗？ 他指了指那边的案发现场：“有你们的人？” 此话一出，对方的表情就不太好了，有些狰狞道：“你们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红色长枪，还是陶巴特？” “我做的。”他指了指自己。 对方愣住了，似乎没听懂。这下，副驾驶那位，也放下相机，探着头一脸疑惑地打量起他。 “你是来我们开玩笑的？”好一会儿，司机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他摇摇头：“不，我是来绑票的。” 说完，一阵白影掠过，眼前两个人类，就凭空消失了。 乔木挠了挠头，叹了口气：31万了。 回到酒店，敲开房门，看到他去而复返的郑佳雯，下意识松了口气，脸色却依旧很难看。 “我来接你奶奶，”乔木开门见山，“你准备一下，去菲尼克斯等我。我回来了就处理你的事情，咱们时间可能会有些紧。” “我跟你去。”对方立刻提要求。 “不可能，”乔木想都没想就否决了，“那里是灵魂的世界，吸血鬼进不去。” “那你就能进去？”对方明显不信。 “我有灵魂，你有吗？”他不屑地瞥了对方一眼，“从成为吸血鬼的瞬间起，你们就是行尸走肉了。” 郑佳雯的脸，扭曲了一下，但马上就平复过来。 “你要怎么做？”她退了一步。 既然不能自己亲自陪在奶奶身边，最起码也要搞清楚对方的计划，自己也心里有底。 “我找到那群自然之子了，就是前作那群蓝皮恶魔，你知道的吧？” 听到这话，郑佳雯的表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乔木故作疑惑。 “那群跟外星人一样的东西？”对方皱起眉头，“他们不是你的人吗？” “我的人？”他露出惊愕的表情，“为什么？” “他们袭击了卡索斯，陆蓁当时就在那，她临死前你还见过她，”对方说得理直气壮，“由此可知，当晚你和那群外星人在一起。” 乔木知道，这就是他最大的破绽。 如果真的有有心人要查他，就凭这一点，就能对他进行“合理怀疑”，并说服公司采取进一步调查措施。 而且这个事情，调查员中，恰好只有郑佳雯知晓。 陆蓁肚子里的炸弹是她放进去的，她自然知道对方在哪。乔木之前也问过她，陆蓁的事情是不是她做的，她也由此得知，乔木见过陆蓁死前的样子。 最麻烦的是，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只要给她足够的好处，她会非常乐意卖掉乔木。别说有把柄了，就是没把柄，也要硬造几个出来。 所以当乔木找到了将老太太和自然之子关联起来的方法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如何利用这一点，消除自己身上的破绽。 “怎么可能？”他一脸好笑，“但凡我有一支三百人的军队，我早就晋p10了，还用在p8上耗着？” “那你是怎么找到那群外星人的？”对方佯作不在意地顶嘴，“别跟我说是巧合啊。” “通过巫师啊。”乔木理所当然道。 “巫师？”郑佳雯愣住了，“那是什么？” 这下，乔木也“愣住”了：“你没听说过巫师？” 对方迷茫地摇了摇头。他只好叹了口气，给对方解释了起来。 “所以，真的有巫师？”听完他的介绍，对方一脸懵逼。 巫师的设定并不复杂，就是一群致力于彻底消灭吸血鬼的施法者。 他们数量稀少、离群索居、多藏于幕后，全身上下写满了神秘。 “当然，我以为你在这个世界半年多了，应该听说过的，”乔木一脸“你们水平怎么这么差”的嫌弃，“不过也无所谓，我给你安排的剧情和巫师有关，等我回来，会让你认识一个的。” “我能见到巫师？”对方更惊讶了。 “这一部的主线就是围绕巫师展开的，你要谋求剧情身份，当然得和对方打交道。” 乔木还没跟她说起过这个项目的剧情，前几天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太太身上的，根本顾不上那个。 对方想了想，又疑惑道：“但你说巫师是猎人的创造者，可猎人是你造出来的概念……” “上一部的时候没这个设定，这个设定是我硬加上的。可能是你们闹得太大了，在剧情上太显眼了，到这一部，这事儿就被剧情做实了。”乔木耸了耸肩，张口就胡说八道。 巫师本与猎人无关，经他信口雌黄后，两者就有关了。 反正上一部已经被他终结了，死无对证，怎么都是他说了算。 这也是为什么调查员很少会在别人终结项目的续作中发力。人家对这个项目续作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你想要掺和进来，只会事倍功半。 郑佳雯一时找不出任何破绽，她甚至都快被说服了。 无他，虽然她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了，而且在这个世界待了半年多，但其中一大半的时间她都在四处乱跑，对这个项目的了解，远逊于乔木。 自然无从判断乔木所言的真假。 “行了，有事儿回头再说。”乔木一副你烦不烦，人都死了还啥事儿都好奇的模样，起身招呼老太太和他走。 “你还没跟我说你的具体计划呢！”郑佳雯连忙阻拦。 他一副强忍着不耐烦的模样：“简单来说，我要让老太太成为人类与自然之子之间的沟通者。” “会有危险吗？” 听到这话，他停下招呼老太太的手，看着郑佳雯：“郑工，如果你忘了的话，我可以提醒你一下，这是高风险项目。” 在对方说话前，他抬手制止：“是你要让老太太留在一个高风险世界中的，不是我。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你该做的，是让她安息，而不是让她跟着你在这个世界冒险。 “直到现在，我依然坚持我的看法，她不适合这个世界，她应该安息。但我也尊重咱们的约定，你坚持的话，我会尽力为她获取一个合适的剧情身份。” 他停顿片刻，用警告的语气说道：“但我希望你首先能做到面对现实，不要在毫无可能的事情上反复纠结。如果我能把一个高风险项目做成无风险，那我现在应该在高会大楼里，和其他人谈笑风生，而不是冒险和你进行非法的情报交易。” 郑佳雯被说得脸青一阵红一阵，在一旁的奶奶看见了，连忙劝说：“雯雯，你就听人家的，人家肯定不会害奶奶的，对不对？” 她又劝说了好一会儿，郑佳雯才彻底接受现实。 她不傻，相反，她很聪明，就是贪婪，总想要更多。这一点，从她的能力上，就能看出来。 所以乔木要给她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免得她过火，搞得双方都下不来台。 见她终于点头，他也不纠结，随意开了个空间门，带着老太太离开了。 他是不会当着对方的面去地狱弄死一个黑帮分子，再借助对方的灵魂前往灵魂世界的。 鬼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看出些什么。 关掉空间门后，他才将老太太送回地狱，但自己并未急着过去，而是先去了一趟菲尼克斯。 “白天已经试探过了，那只猫没问题。”贝拉母亲家外，他找到了一直在暗中保护女孩的安娜斯塔西娅。 对方依然对他抱有强烈的情愫，并对保护伊莎贝拉一事表达了明确的不满。 但他没办法，他手上没有别的人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只能好言相劝，委屈对方。 好在对方对他的“好言相劝”很受用。 “我试了试，它没有表现出任何人类的智慧。” “会不会是装的？”乔木还有些疑虑，“如果是p10的话，应该已经经验丰富了，说不定能骗过你。” 安娜低着头，不太敢看他。女孩依旧不怎么擅长处理情感关系。 “不会的，”她虽然音量很低，不比蚊子哼哼声大多少，但音色却很清脆，像黄鹂鸟一样，让人听着很舒服，“我进去的时候，那只猫正在玩水。” “玩水？有什么问题吗？”乔木疑惑。 “是马桶里的水……之后还舔爪子……” 乔木听着一阵无语，不过也彻底放心了。 听着确实是猫，如果是p10假冒的，那这个代价也太…… “跟我走吧，”彻底放心后，他说道，“我需要你去保护另一个人。” 对方抬起头，投来询问的目光。 “就是之前在地狱住了一段时间的那个老奶奶。” 听到这话，女孩松了口气。 她和那个老奶奶不熟，没说过几句话。但保护对方，总比保护贝拉要强。 …… 灵魂世界，生命母树下，八个形态各异的自然之子，盘腿席地而坐。 赖的死亡，令他们措手不及。但真正让他们愤怒，或者说让他们惊慌的，是那群“叛徒”的出现。 他们虽然在生命之树一事上，对族人说了谎，谎称这是自然意志的恩赐。但他们是坚信自然意志的存在，与对他们的青睐的。 原因很简单：开启连接人间与灵魂世界之通道的能力，不是他们搞出来的，而是四位古早的指挥官，在同一时间，凭空获得的。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就是会了。这不是自然意志的恩赐，还能是什么？ 更不用说当他们抵达灵魂世界后，很快就发现，生命之树的天敌——吸血鬼的灵魂，以及个人实力足以与他们对抗的猎人之灵魂，通通不在这里！ 这更坐实了这一点。 所以，他们虽然说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谎言，但他们对自然意志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那群认为可以先尝试与人类和平共处的叛徒，他们坚信对方已经被自然意志抛弃的叛徒，也找到了前往灵魂世界的方法。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然意志…… 他们甚至都不敢往下想。 虽然赖死了，还带着一千多名同胞为他陪葬，但他们并不很在意。正在孕育的同胞，何止百万？必然能诞生出成百上千位拥有指挥官潜能的族人。 再加上生命母树的存在，他们能源源不断地制造“恩赐之物”，提升指挥官的实力。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出那群叛徒的踪迹，在下层的同胞们出现动摇之前，以摧枯拉朽之势，消灭那群…… “又来了！”发言被打断的指挥官，不满地朝松软的地面，顿了顿“拐杖”。 他们的感知中，森林的南侧，就是之前连续两次被袭击，还失去了十几棵树的地方，竟然又被人袭击了！ 而且他们留在那里的三个十人队，竟然就在几个呼吸间，被消灭殆尽！不仅如此，对方又开始攻击生命之树了。 “一定是那群叛徒！”八人中最健壮的那个，直接咆哮着原地跳起，“我这就带人过去！” 其他七人抬头仰望着他。自然之子的平均身高在三米左右，但这家伙的身高，至少有四米。 “我们一起去，”另一个身体线条柔美，身材更偏向女性的指挥官提议，“这一次必须咬住他们！” 当然，他不是女性，自然之子中，没有女性。 这个提议，得到了好几位指挥官的支持。其他心存疑虑的人见状，也没有反对。 坐着也是坐着，总要做点什么。 但命令还未下达，八人就愣住了：感知之中，敌人对树的攻击，突然停止了。 紧接着，就在他们愣神的时候，庞大的森林，几十个位置，在短短不到一分钟里，先后传来了生命之树被袭击的讯息。 他们立刻确定：能同时袭击如此多地方的，只能是那群叛徒了。 八人因此目眦欲裂：那群混蛋，对待同胞，竟如此心狠手辣！ 第569章 570.连通 乔木仰着头，以手遮额，看着头顶往上二百多米的一颗果实。 此时此刻，那棵果实中塞着的，并不是某个自然之子，而是郑佳雯的奶奶。 乔木也不知道翅膀具体是如何做到的，反正对方插进树里后没多久，一颗果实就乖乖打开了。那个还未“长成”的自然之子，带着大量透明汁液，哗啦啦地就掉了下去。 乔木则将满脸紧张的老太太放了进去。 随后，果实就自动合拢了。随着老太太缓缓闭上眼睛，失去意识，乔木就看到，果实与藤蔓的连接处，开始缓缓流出透明汁液，似乎是要重新充满整个果实。 那颗果实本来距离地面只有一百多米，但考虑到万一哪个路过的自然之子抬头瞥一眼，可能就露馅儿了。 于是，翅膀又——也不知是操控还是威胁——让生命之树将藤蔓缩短了近百米，让那颗果实升到最顶部，马上就要贴住树冠了。 这样一来，在这片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水汽弥漫的森林中，就连视力极佳的乔木都看不清那颗果实的情况，更别说其他自然之子了。 确认自己确实什么都看不见，他低下头放下手，叮嘱身旁的安娜：“其他人会不断骚扰，牵制那些家伙的精力。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参与，就在这里，确保这棵树和老太太的安全。” 他让其他手下每人携带数根羽毛，四处袭击生命之树和自然之子。 无需摧毁，只要拿到自然之子的血肉后，趁机不停地抽取树中的灵魂养料，填充羽毛。迫使自然之子们四面出击、疲于奔波，没工夫做细致的调查，就足够了。 正因为如此，一向无利不起早的路西法之翼，才会同意掺和这事儿。 “她会变成德莱尼吗？”安娜好奇问道。 “我也不知道，”乔木摇头，“你得问老板去。” 他的计划很简单：他肯定不能坐视这群自然之子继续扩张，却也没时间和精力消灭对方。 虽然不知道这群家伙将来会如何进入主线剧情，但他也不打算等了，这次就要趁着对方势力有限、首尾难顾，重创对方，将对方逼入剧情。 届时，经过生命之树改造的老太太，就能成为自然之子与人类沟通的桥梁。这个剧情身份，也就立住了。 至于外表会不会改变，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了。 而且，只要知道自然之子的“故事”，傻子都能看出来，那群“温和派叛徒”，一定是正面形象，后续一定会成为主角的盟友。 作为自然之子与人类沟通的桥梁，老太太自然免不了要和“温和派”打交道，并受到后者的影响。 这是一种无声的“钳制”，是他对郑佳雯的威胁。 关于他对自然之子的解释，对方信了，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依然不信，之后自然会意识到，奶奶被置于如此重要的剧情位置，之后乔木完全可以借助他手下的蓝皮们，肆意修改老人的命运和结局。 而孤立无援的郑佳雯，甚至难有反抗之力。 如果她希望奶奶平安，就应该学会管好自己的嘴巴。 所以，乔木明明有别的方案，而且还是最初方案，但面对郑佳雯的反对，依旧一口咬死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告别安娜后，乔木就离开了，但他去的地方不是人间，而是荒芜世界。 “辛苦了。”抵达目的地后，他随口和“领路”的吸血鬼员工的灵魂打了个招呼，就将对方送回了地狱中。 吸血鬼的灵魂，即使在灵魂世界，也会被强行拽到这里。 某种程度上，这能侧面佐证，这个世界确实是后来才出现的，就是为了将吸血鬼的灵魂单独囚禁。 为了一小撮灵魂，竟然硬生生创造了这么一个神奇的世界，这种能力，足以称之为“神”了。 也难怪那群自然之子会如此狂妄，如此狂热。 不管这个世界是否是那个鬼知道是否存在的自然意志创造的，只要那些蓝皮相信这是自然意志做的，有了如此强大的靠山，他们当然会无比虔诚、无所畏惧。 “开始吧，”乔木摩拳擦掌，但又关心地问道，“你们确定能行吗？别太勉强了，我们还有替代方案的。” 要重创自然之子，逮着那三万人杀，鬼知道要杀到什么时候，毕竟他手上只有三百多名战士。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伤害他们的生命之树。 比起让翅膀一棵棵去吸干那些树，更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用吸血鬼的灵魂去污染它们。 乔木最初的想法，是像上一次那样，随便找个灵魂拽进地狱，制造空间骚动，将那些一心求死的吸血鬼们吸引过来。 那样是省事儿，却费时间。毕竟那群家伙走起来——不，应该是爬起来实在太磨叽了。 他运气好了，也就收集几十个灵魂，杯水车薪。 于是，他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灵魂世界与荒芜世界之间，开个门。 但这事儿他自己做不来。这个“这几年”的练习，门门果实的极限大约是八百公里，而且也不可能跨越位面。 所以他得抱路西法之翼，和斩魄刀碎星河这两位的大腿。 路西法之翼自不必说，天国副君、地狱之主的翅膀，你要说它空间能力弱，路西法都得从屏幕里钻出来给你一嘴巴子。 碎星河本身就是一把空间能力的斩魄刀。虽然肯定没法跟翅膀相提并论，但他的优势在于，他与乔木之间，有着极其紧密的关联。 当年乔木刚强化了门门果实，这位就能本体隔着三百多公里，将乔木拽进他的斩魄刀空间。 等乔木修行卍解时，他更是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把门门果实的能力拿走了。 而且这位首次使用门门果实，就能精准地将乔木扔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太平洋、撒哈拉、火山口、外太空…… 这一点，不仅乔木自己都做不到，就连研发部的描述都说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强化者想要精准传送，就必须去过那个地方。 偏偏碎星河随随便便，就突破了门门果实的上限，秀得他头皮发麻。 有这两位空间系大佬提供大腿，他才敢冒出突破位面这种疯狂的念头。 幸运的是，两位大佬对这个计划的配合度非常高。 被吸血鬼灵魂污染过的生命之树，对自然之子而言就没用了，但对翅膀来说却没有任何问题。 谁的灵魂不是灵魂了？该怎么吸还怎么吸。 对翅膀来说，污染的树越多，它吸起来越爽。不然吸正常的树，肯定会遭到自然之子的疯狂反扑，它不怕，但乔木怕。 碎星河更不用说了，这是一把很上进的斩魄刀，早就看不惯乔木在个人实力上那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了。 偏偏乔木就是不爱战斗，而且仗着熟知剧情的优势，也不怎么需要战斗。他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现在主人突然上进了一把，主动要求跟着他长长见识，他哪能不愿意？ 乔木随口一问，等了片刻，两位大佬都没搭理他，他也不再自讨没趣，缓缓拔出腰间的斩魄刀，立于胸前。 “卍解·方寸星河！” 一片极致的黑，从刀尖喷涌而出，以惊人的速度向高耸的天空升去，并迅速扩大。 短短几秒钟，那片黑暗已经扩展成了一片直径约四公里的星空，挡住了原本昏黄的天空，将下方这一片遮得昏暗无比。 四公里的星空，从地面的视角来看，小得可怜。乔木都忍不住有些尴尬了。 他经常用门门果实，所以能将这个能力精准传送的极限，从最初的几十公里，直接拓展到八百公里。 相较而言，他卍解的次数，加起来也到不了两位数，所以星空的范围，几年下来，也只扩张了一倍左右。这个进步速度，实在令人汗颜。 死神与斩魄刀心意相通，或者说死神的心意，是单方面向斩魄刀开放的。 乔木的尴尬，自然也传递给了碎星河，并换来了对方讥讽的冷哼，让他一时讪讪的。 路西法之翼就不关注这种事情了，它直接在乔木背后展开，左翼刺入地面，右翼则凌空刺入空间之中，不知去向。 不过他还是能猜到，另一只翅膀，应该是去了灵魂世界，只是不知道会扎在哪里。而且，这个过程中，这只翅膀会拉多长？ ‘集中注意力！’脑海中响起碎星河的呵斥，他赶忙抛开那些胡思乱想。 ‘要来了！仔细感受。’ 感受？感受什么？ 脑海中闪出的念头还没问出来，他就感觉什么东西从斩魄刀涌出，传导到了自己的手中。 几乎同一瞬间，他眼前的景象就截然不同了。 此刻的他，并非站在荒芜世界那龟裂的土地上，而是身处一片流光之中。 不，说流光并不准确，而是无尽的漆黑中，一道道长短不一、远近不同、如流星般划过、一闪而逝的流光。 流光的数量很多，或者说频率很快，但因为消失得也极快，使得他的周身，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只是偶尔一道流光从他身边掠过时，他才能勉强看到自己的身体。 但他也不确定，也许那只是他的错觉。 他环顾四周，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如果不是骨骼与肌肉转动的感觉，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看向不同方向。 没有别的东西，那关键的东西，就是这些流光？ 但流光的速度极快，而且出现的位置和时机也是随机的。更何况，光，要如何接触？ 他思忖片刻，干脆大张开双手双脚，梗着脖子，尽可能增大自己的表面积，然后开始静静等待。 黑暗之中不用脉搏计数，是很难准确估计时间流速的。过了不知多久，真的有一道流光，从他腹部穿出，紧接着就消失了。 是从他后背射来的。 就在那一瞬间，乔木愣住了：真的有感觉！ 光，不仅能穿透他的身体，还真的给他带来了某种感觉。 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毫无预兆，稍纵即逝的感觉，他根本没抓住。 无奈之下，他也不着急，就继续等着。 时间坚定地流逝着，乔木也坚定地等待着。 随着一道道流光触碰、穿过他的身体，他终于逐渐意识到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就仿佛，穿过他身体的，不是光，而是……一扇门、一条公路、一条隧道。 虽然不知道这些密密麻麻的流光到底是什么，但他依然有了一丝明悟：这些，就是连通次元的关键！ 他要想办法捕获这些流光？ 不，不对，这些光能毫无阻碍地穿透他的身体，本身就意味着他接触不到它们。 不是捕获的话，会是什么？吸纳？融合？阻断？放大？ 仔细想来，都不对。这些想法，都和“捕获”异曲同工，想要做到，首先得接触到…… 接触？一个念头一闪而逝。 没来得及抓住它的乔木，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进入思维宫殿状态，找到了那个念头。 连接。 稍一拓展，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念头的意思： 如果他之前的感觉是真的，这些流光确实是某种空间通道。那么他要做的，就是用门门果实，试着连通对方，看看会发生什么。 退出思维宫殿后，他依旧维持着全身舒展的姿势，继续耐心等待。 机会总是一闪即逝。 身体接触到流光，将信号传输到大脑，并产生相应的感觉。这种感觉又给他传输信号，让他想办法瞄准那束流光，施展门门果实…… 他必须承认，这一整套流程，甚至不需要一秒钟的时间就能做到，偏偏，就是没有流光快。 简单来说就是：他反应不过来。 这下，他是真的犯难了。 此时此刻，无论路西法之翼，还是碎星河，都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无法和他沟通一样。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依然在荒芜世界，和翅膀、斩魄刀在一起。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和自己交流。 自己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斩魄刀共享给自己的画面而已。 说白了就是他天赋或能力不够，没有碎星河的帮忙，都没资格看到这一幕。 那两位一言不发，其实就是给他一个机会，一个体会、领悟更高层次空间能力的机会。 不说话，没催他，就说明那两位，或者说路西法之翼，维持这个状态还算游刃有余。 但这同样也是一种考验。 如果这一次他做不到，那两条大腿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给再多机会也不会突然就做到了。 虽然这并不影响他抱大腿，但他也是男人，也有尊严，也有进取心…… ‘哼！’碎星河的讥笑声传入脑中，让他顿时老脸一红，连忙集中注意力，不敢再胡思乱想。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消磨着他的耐心。 他没有向大腿们求助，而是决定换个方法试一试。 既然自己无法加快思维反应速度，那就要反过来，延长身体与流光的接触时间。 要怎么做？ 一个巧妙的想法产生了。 然后，乔木就在自己的前方，紧贴着身体，开了一扇空间门，门的另一侧，是自己的后背。 门开了没多久，一道流光就穿过他的左肩，然后钻入门中，再一次穿过他的左肩…… 这一次，他终于赶上了。 就在那束短暂得不像话、速度还极快的流光，不知第几十次穿过左肩时，门门果实的能力，终于准确地将其连接了起来。 瞬间，强光迸发，刺得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脚下传来坚实的感觉。 他睁开双眼，就看到自己的面前，一扇圆形的空间门，凌空出现在自己左前方。 门的对面，便是那片奇异的森林，和数之不尽的生命之树！ 看到这一幕，乔木心中一阵激荡：他成功了！他真的开了一个跨越次元的空间门！ 激动之余，他突然感觉周围的亮度在迅速提升。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就看到头顶的夜空，正迅速收缩、下沉。 乔木愣住了：他只见过卍解时释放星空，解除卍解后星空消散。从未见过星空像下雨收床单一样把自己收起来。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碎星河在越过他，操控他的卍解。 他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观察着。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谁他能完全信任，那无疑就是几乎不怎么交流、却完全知晓他的心意，与他的秘密的斩魄刀了。 他就看着，那片星空化作一团难以形容的黑暗，附着在空间门的边框上，并迅速融入其中。 随着黑暗的消失，原本穿过空间门，翅尖扎进森林土壤的翅膀，也收了回来，并迅速消失。 “刚才那是什么？”乔木试着将手探过空间门，仿佛第一次使用这个能力，“我的卍解呢？” 他的卍解，既没有解除，也没有回来。 ‘用来稳固空间门了。’碎星河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反而提前意识到，他没听懂…… ‘你要是没失忆的话，就该记得，你的卍解，是将星空笼罩下的空间，化作咫尺天涯。’ 听到这话，乔木陷入了思考。 很快，他就猜到了一个可能性。但还没说出口，对方的冷嘲声就抢先一步：‘还不算傻。’ 他猜对了。他的卍解融入空间门后，就相当于将空间门连通的两侧，强行变成了“概念”上的相邻，而不是被空间门强行连通的相邻。 这样一来，即使他不在这里，只要不收回卍解，这道门就会永远存在。 灵魂世界与荒芜世界，就会永远连接在一起。 “吸血鬼灵魂必须进入荒芜世界”的规则，就对灵魂世界失效了。 毕竟二者已经连通，此时的灵魂世界，就等于荒芜世界。 那些受够了此处的吸血鬼灵魂，就会源源不断地逃入灵魂世界，然后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那边的生命之树吸收。 最麻烦的事情，终于搞定了。 乔木忍不住松了口气，笑道：“我做得不赖吧？” 自然没人搭理他，他也不以为意。 他的能力想要提升，一靠经验二靠感悟，并没有一本教科书供他学习。 这一次，看似是在两条大腿的帮助下，越级体验了一把，什么都没学到。 但“体验”，本身就是目的，而非手段。 有了这次的体验，他回去慢慢感悟，他相信，自己的空间能力，将会有一个惊人的提升。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那个空间门一眼。 “那些流光是什么？”他好奇问道。 这一次，碎星河回答了：‘虫洞。想要穿越次元，就必须通过虫洞。你们的智脑，用的也是这种方法。’ 第570章 571.巫师 乔木下意识停住脚步：“智脑就是用虫洞把我们送过来的？” ‘不是你，你还在那个传送仓里躺着呢。是把你的一部分，和我，还有你身上那些小零碎送过来。’ “一部分？一部分什么？”乔木悚然，“不会是大脑吧？”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碎星河没好气地说，‘你看我像是有学术型phd学位的吗？’ 乔木在死神项目中听冯硕说过，他们大概是意识被送过来，然后智脑在这边现捏一个身体。 而且捏身体的那个过程，似乎很惊悚，很掉sAn。 他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上进这么一回，竟然一不小心揭开了智脑的一个小秘密。 “那岂不是说，我可以无需借助智脑，随意进入其他项目世界了？” 碎星河发出一阵冷笑：‘你的门门果实什么时候能跨越星系，再来谈这个吧。’ 乔木讪讪的，其实他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了。 灵魂世界和荒芜世界，肯定都在地球上。而现实世界与项目世界，干脆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宇宙。 二者的差距，就好像蚂蚁须子和吞星巨象一样。 ‘不要以为连接虫洞很简单，虫洞就像海洋中的涡流，无处不在，却稍纵即逝。你刚才也看到了。 ‘凭你现在的实力，就算连接了虫洞，也根本没可能将它拓展成宏观的时空通道。是那副翅膀帮了你而已。 ‘而且，即使做到了，凭你现在的灵压，最多只能将空间门稳固不到一秒。’ 乔木难得上进一次，碎星河也难得话多了一次。看来对方真的很想教他。 听到这话，他打量着那个空间门：“那现在这个门是……” ‘是我用自己的力量替你维持的！’碎星河没好气地说。 他闻言大惊：斩魄刀这么屌的吗？！ 听到了他的心声，对方冷笑：‘你的入念课是白上了。 ‘斩魄刀，是死神的一部分。斩魄刀所使用的，也是死神的力量。我能随意夺取门门果实，原因只有一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互为表里。’ 对方停顿片刻，似乎是在等他消化这段内容，随即又道：‘所以，不是我太强了，而是你太弱了。弱到连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只能便宜了我。’ 听到这话，乔木恍然，他立刻就反应过来：“所以你之前威胁我，如果卍解修行失败你就不要我了，是在吓唬人？” 对方没再回答，但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了。 他啧了啧嘴，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另一个自己为什么那么好看？又帅又媚的，自己是潜意识审美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你就不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吗？！’能听到他心声的碎星河，已经快被气炸了，毫无风度的咆哮声在他大脑里回荡。 乔木瑟缩了一下：“想想想，这就想，你别急嘛。”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路西法之翼传来的话。 “想独立前往项目世界吗？一个100亿灵魂的地狱，就能帮你做到。” 他顿时无语了。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我不喜欢被push的感觉啊。 …… 随便抓了个吸血鬼灵魂，在荒芜世界制造了一阵子骚动，以吸引其他灵魂后，乔木就返回了现实世界。 面对乔木的突然出现，伊莎贝拉高兴坏了。 她从安吉拉和杰西卡那边得知，她离开福克斯不久，乔木也请了假，至今未归。 前段时间虽然他们几乎每天视频，通过视频能看到乔木总会出现在不同的酒店里，大概能猜到对方又在从事老本行的工作了。 但她一直忍着，没有向对方打听。她觉得对方希望她知道，会主动告诉她。 “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她亲昵地搂着乔木的腰，脸贴在对方胳膊上。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只需要偶尔出去一趟了。”乔木算了算，该忙的事儿基本忙完了，剩下的就是时不时去各地确认一下进展，处理一下突发状况。 “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可以一直在这边待着，也随时可以回福克斯镇。” 这话让女孩很开心，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之前救了一个人……” “救？还是人？”乔木故作疑惑，“已经不满足于猫了？下一步是什么？e.t.吗？” 贝拉笑着打了他胳膊一下：“是一位老人，受了伤，一直藏在我家地下室。” 乔木当然知道，安娜进去研究那只猫的时候，那位老人就已经在了。 结果就是，安娜虽然知道，却完全无法察觉老头的存在，老头也没对安娜的潜入做出任何反应。 “没报警吗？”他往下问道。 “没有，”女孩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那个老人……会魔法。追杀他的，好像就是吸血鬼。” “吸血鬼？”他故作惊讶，“你没受伤吧？怎么没告诉我？” 他将女孩扳正，上下打量起来。 女孩开心地摇着头，自豪地说道：“没有，那个吸血鬼似乎想对我使用能力，但没有效果。” 这段乔木早就知晓了： 贝拉晚上在家附近遇到一位几乎快要晕厥的老人，想要报警却被对方阻拦。 她一开始以为对方是通缉犯之类的，犹豫片刻就离开了。但走着走着，爱心泛滥，又返了回去。 然后，就撞见了对方使用魔法给自己疗伤。 意识到对方是超自然世界的人，她下意识问了句“你是猎人吗？” 这个问题让老人意识到，眼前的女孩，是了解他们世界秘密的人。他自然不再犹豫，向女孩求助。 女孩直接将老人带回家中。进门没多久，就有人找上门了。 她开门后，就着廊灯，看到是两个皮肤惨白的人，一男一女。 那个女的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问她见没见过一个老人。 贝拉当时紧张坏了，整个人都呆滞了。但这个反应，反而骗过了对方，让对方以为自己的能力生效了。 两人离开后，贝拉一通找，在地下室找到了老人。对方坚决拒绝进入别人的卧室，就要独自在地下室待着。 女孩无奈，只能答应。之后，她给对方拿了急救箱，又做了一份三明治。 老人，也就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她家。 非要说和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现在那栋房子里，除了贝拉和老人，还多了一只猫。 “所以，我的女孩，已经是超级英雄了？”乔木趁机调侃，“你想好自己的称号了吗？” “当然，”女孩得意洋洋地扬着脸蛋，“神盾女侠，这个怎么样？” “神盾女侠？”他品味着，“听上去像一个挨打的沙袋……” “嘿！”女孩抗议着，伸手去挠他的痒痒肉。 两人闹腾了一路，回到家中。 “我回来了。”推开门，贝拉习惯性地喊了一句。 乔木愕然：“老人会回应你？” “不，”女孩白了他一眼，“是伊西丝。”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噔噔噔噔”声，一只猫打着滑从过道冲了出来，拐弯时甚至还来了一个飘逸。 但那家伙朝这边冲了几米，就一个急刹车，四爪抓地，滑了一米多才停了下来。 然后，转身钻进了旁边的沙发中，又从下面探出鼻子，和泛着幽光的双眼，警惕地打量着乔木。 贝拉被对方的反应逗得前仰后合。 乔木一边试着逗弄猫咪，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从小家伙的双眼中，确实看不到人类的智慧与情绪，怎么看都是一只普通又胆小的傻猫。 “别管她了，她一会儿自己会出来的，”女孩招呼他，“我带你去见安东尼。” 安东尼·法瓦利，就是那个老人的名字。 明明是自己家，在地下室门口，贝拉还礼貌地敲了敲门。 然后，门就自己打开了。 她举着双手，回头朝乔木使了个眼色：你看，我没说错吧？真的会魔法。 地下室东西并不多，也不杂乱，大部分地方都空着，只是周围的架子上摆满了工具和纸箱子。 靠近中央的地板上，放着一张大床垫，上面盘腿坐着一个干瘪的老头，没胡子没头发、全身皮肤褶皱、骨节凸起，嘴唇干瘪、眼眶凹陷，看不出大致年龄。 长成这样，别说八九十了，就说一百二，也有人信。 “安东尼，今天有更好一些吗？”女孩笑着打了个招呼，不算热情。 她本来也不是热情、开朗的性格，和乔木在一起时的状态，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当然，托你的福，小斯旺，”老头咧着皲裂的嘴唇，露出有些恐怖的笑容，“今天也很开心，对吧？” “当然，”女孩笑着，将身后的乔木拖过来，“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乔木。这是安东尼，一位善良可怜的老人。” “哦，你可以说我可怜，但千万别说我善良。”老头笑着反驳了一句，浑浊的视线投向乔木，脸上的表情也慢慢消失了。 “嗨，您好。”乔木打了个招呼，对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地下室陷入了尴尬的寂静，这让贝拉有些难受，又不知所措。 乔木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前作结尾时，他们在溶洞中演戏，那三位达拉然法师临场发挥…… 不会吧？不会这么惨吧？ 但眼见着场面越来越尴尬，乔木只能硬着头皮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对着老人单膝跪地、躬腰，略微低头：“大师。” 一旁的贝拉直接傻眼了。 “起来吧，”安东尼等了片刻，终于开口了，像是在和乔木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时代变啦，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在乎礼仪了。” 还真让他猜对了，这老头就是在等他行礼呢！ 这算什么？回旋镖吗？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迂腐的老头，并不看重那些虚礼……” 乔木努力让自己对这话听而不闻。 “你们……认识？”贝拉愕然的视线在两人间切换。 “不认识，”乔木摇头，“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巫师，我们吸血鬼猎人的力量，都……来自巫师的……恩赐。” 他下意识想说“都是他们整的”，好在克制住了。 “您是……传说中的巫师？”贝拉难以置信。 “当然，”安东尼一脸得意，“不然你见过这么大岁数的猎人？” “那，您能变出面包，还能把人变成羊？” 老人表情一滞，看向乔木。 后者一脸无辜：“我从未向她提过细节。” 安东尼冷哼一声：“但你暴露了身份，还泄露了我等的存在。” 乔木没有辩解，算是默认了。对方见状，也不纠缠此事。 巫师与猎人直接的规矩，大多都是约定俗成的，并不严谨，更不严密。 因为最简单的一个道理：你怎么能要求一个人，对他的伴侣、子女保密自己的身份与使命？ 没几个人能做到。 既然大家普遍做不到，那一开始就没必要把规矩定死，全凭自觉就好了。 “你的唤醒者是谁？” 乔木摇头：“我不知道，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在溶洞中，为了把漏洞补上，他的员工给了血猎七人“唤醒者不明”的设定。现在他也可以把这个设定拿来直接用。 “难怪不懂规矩、不知礼仪，”安东尼冷哼一声，又忍不住埋怨，“那帮家伙，做事总是敷衍。” 这一幕，让乔木有了种奇妙的感觉：这些他临时编造出来的设定，就在他的面前，成真了。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怎么，一个猎人，还想干涉巫师的事情？还是想窥探水晶塔的秘密？”老头扬着眉毛。 他满脸恭敬：“不，我只是觉得您继续留在这里，实在过于危险了。” 你赶紧走，别给我们惹麻烦，行吗？ 安东尼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顿时噎住了。 猎人尊敬巫师，但双方却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乔木真不给他面子，他也没辙。 这老头性格桀骜古怪，原剧情中就给卡伦一家怼得难受至极。乔木也只是找个由头，堵对方一下。 对方来这里的目的，他很清楚：为了验证一个预言。 水晶塔的预言，2005年底，菲尼克斯，将诞生一位新的领袖。也是水晶塔建立以来的第二位领袖。 但预言被泄露了，显然，水晶塔中，有人不希望被所谓的“领袖”管理起来。 于是，安东尼遭到了吸血鬼的伏击，在逃亡中被伊莎贝拉救了下来。 “我做完自己的事情，自会离开，不会给你们招麻烦的。”安东尼闷闷的，自己不被欢迎这个事实，显然让他很不爽。 “不，大师，我并非此意，”乔木一脸真诚地解释，“我是真的得到了重要情报，来自自然之子。” “自然之子？”安东尼眉毛拧了起来，“那群蓝皮今年是不是活跃过头了？” 他松了口气：还好，巫师们果然知道自然之子的设定，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说吧，什么情报？”对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群纳粹终于打算对人类宣战了？” “您已经知道了？”乔木一脸愕然。 “啊？”这一问，给安东尼问傻子，“知道什么？” “自然之子即将向人类宣战，首个目标很可能就是菲尼克斯，”乔木说完，又疑惑道，“您不知道？不是为这件事而来？” 安东尼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说知道？可他真的不知道啊。说不知道？会不会掉价啊？ 他愣怔片刻，就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那又如何？”他嗤笑道，“分裂之后，他们能有多少？三百？” “三万。” 老头的脸，彻底僵住了。 第571章 572.谋求信任 水晶塔，是巫师的组织名，一个较为松散的组织。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一座塔，这座塔在哪，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水晶塔本身以消灭吸血鬼为己任，但巫师并不会直接与吸血鬼发生冲突。 他们平日里都以普通人的身份，游走于世界各地，用肉腿肉眼，寻找那些有资格成为吸血鬼猎人的人类，赐予他们力量，并给予必要的引导。 这样一个组织，最大的特点就是谨慎。 “不行吗？”看着安东尼面无表情地缓缓睁开眼，乔木失望地问道。 安东尼摇头：“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仅凭一个猎人的警告，就采取行动。” “我可以试着找一找自然之子，他们说不定会回应我。” “没用的，”老头否决了他的想法，“几千年来，我们和那群蓝皮之间没有任何善意可言。” 换而言之，就算蓝皮们亲自跑来解释，他们也不会信。 乔木当然料到这个结果了。 他本来也没真地指望水晶塔会亲自下场，只是觉得试一试又不花钱而已。 “那另一件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要见她吗？如果不想见的话……” “你确定她和吸血鬼没有继续勾结吗？”安东尼问完，没等乔木回答，就直接说，“让她现在过来吧。” 问再多，终究需要自己亲自确认，不能光听一个年轻人说。 郑佳雯很快就来了，乔木提前和她说了注意事项，她一进地下室，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单膝跪地，头深深地垂下去。 但凡不是脖子连着，头可能就掉地上了。 身段比乔木柔软多了。 “大师……”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中满是委屈，仿佛自己吃了很多苦一样。 “抬头，”安东尼淡然下令，对对方眼中的湿润不为所动，“取下你的伪装。” 郑佳雯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低头，将两片美瞳取了下来，露出了她淡红中略显橙色的双瞳。 “我……我在戒人血……” 吸血鬼的瞳孔是深红色的，但如果坚持用动物的鲜血替代人血，深红会逐渐褪去，并向淡金色转变。 “多久了？” “一……一开始……”郑佳雯低着头，咬了咬牙，“但是太难了，一直反复……我很抱歉……” 背对着安东尼的乔木，闻言皱起了眉头。 这和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不一样。 她是从乔木电话联系她开始戒瘾的，时间太短，瞳色不足以彻底转变过来。 他们商量过，最保险的选择是如实回答。虽然这会进一步削弱她身上的正义性，但乔木上一次并未和这个巫师接触过，并不了解对方的底细。 万一对方有什么手段，识破了他们的谎言，那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两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尽可能不说谎，非要说，也要避重就轻，有所隐瞒。 但对方还是说谎了，在这种并不算重要的问题上，没有太多的犹豫，就选择了说谎。 这让他失望之余，也更加了解这个临时合作伙伴的为人和风格了。 面对郑佳雯近乎撒娇的辩解，安东尼讥笑道：“想要在沃尔图里家里戒血，当然难了。” 此话一出，两人都是一惊。 郑佳雯惊愕地抬头看向床垫上的老头。 乔木则硬生生止住自己回头的冲动，先拔刀架在女人的脖子上，才一脸征询地回头看向老头。 果不其然，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老头浑浊的双眼中，对他的探寻之色。 老人的视线，在他、女人和刀之间不停逡巡，最终冲他摇了摇头。 他没有犹豫，直接将刀从女人脖子上挪开，但并未收入鞘中。 这就是他对郑佳雯的临时改口感到失望的缘故。 表面上看，是对方过于贪婪，过于求全。实际上是对方对他的不信任。 这种不信任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单纯是因为对方无法信任任何没有被自己能力影响的人。 不到三秒钟，这种不信任导致的偏差，就开始反噬了，险些将他的努力毁于一旦。 从当初第一次见面至今，这个女人就没有一个表现，是能让他哪怕勉强夸赞一句的。 还好他的自控能力比这个疯女人强，第一时间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反应，用一个拔刀的动作，和对方做了切割，挽救了局面。 如果让老头看出他们提前串供了，那他就只能取上卍解，带走员工，直接强制结束项目了。 “我……”郑佳雯一时哑口无言，本就惨白的脸，此刻更加煞白了。 安东尼这一句，打得她措手不及。 “迈阿密的惨案，就是你干的，是不是？！”乔木越俎代庖，厉声质问。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这个女人的表现实在惨不忍睹。他早就提醒过对方了，既然半年前就已经成为剧情人物了，就不要心存幻想，觉得没人知道她的事情，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结果她嘴上应承着，却完全没往心里去。 作为迈阿密惨案前，第一个被沃尔图里袭击并转化的猎人，作为出卖并虐杀同伴的猎人，即使没有还未登上舞台，她在剧情设定中，也一定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迈阿密惨案加沃尔图里覆灭，连续两个大事件后，她怎么敢认为，巫师们会不深入调查，会没有注意到她？ 在乔木看来，只要巫师不知道迈阿密惨案是她做的，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结果她自己，还满脑子想着卖惨、装无辜、扮委屈。 真是无可救药。 但他还是得替对方争取。 所以他一脸惊怒地提前把话说透，免得对方被安东尼这条老狐狸一点点套话。 郑佳雯显然没理解乔木的用意，震惊而委屈地瞪着他，本能地否定着。 这倒是一个很合适的反应，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先不说我根本不认识其他猎人，沃尔图里家族当时也根本不信任我！”她努力辩解着，“我是透露了很多我知道的事情，但那只和我自己的经历有关，我根本不知道其他巫师和猎人的情报。大师……” 她越说越委屈。 安东尼却没有再搭理她，而是沉吟片刻，问道：“你还信任她吗？” 乔木想了想，诚恳道：“我想不出当下的局势，她能有什么阴谋。吸血鬼们已经是一盘散沙了，放着不管，几年内都会爆发新的战争。他们没工夫对付我们。” “至于她，”她瞥了女人一眼，“我不信任任何吸血鬼，每个吸血鬼都曾是人类。” 他的表态很巧妙。 曾是人类的吸血鬼不值得信任，曾是猎人的吸血鬼就值得了？当然不会。 他不信任这个女人，却信任局面，信任现实。 现实就是，吸血鬼们忙着填补、争夺沃尔图里家族灭亡后的权力真空，根本没空管他们。 所以，这个女人不值得信任，却值得一用。 安东尼看着他，沉吟着。 许久，对方突然笑了：“你不信任曾经是猎人的吸血鬼，却愿意信任那家素食主义者？” 来了！ 刚才乔木就已经猜到类似的情形了：巫师既然连郑佳雯都关注了，怎么会不关注他？ 从剧情的角度来看，迈阿密惨案，他完全置身事外；之后的吸血鬼战争，他也只是在边缘冒个泡。 一切工作都是委托其他人代劳的。 例如几乎所有吸血鬼都认为，是卡莱尔·卡伦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创造了沃尔图里的末日。 但真要深入调查，就不可能发现不了他的身影。 果然，水晶塔也关注了他。 “我同样不信任卡伦一家，”乔木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必须承认，他们确实很好用。” “好用？”安东尼好笑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三两句话，他们就愿意替我保密身份，甚至为此失去了一个家人，”乔木轻笑，“再稍稍劝说几句，他们就愿意替我火中取栗，挑拨七大家族，并进攻沃尔图里的大本营。” “水晶塔应该考虑给他们授勋。” “哼！”这个轻佻的玩笑，让安东尼很不愉快，“你承认那场战争是你挑动了的？” “当然，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乔木一脸坦诚，“如果水晶塔当时联系我，我当场就会将计划和盘托出。” 安东尼声调陡然一变，厉声质问：“那你应该也明白，保护超自然世界的秘密，是巫师、猎人、吸血鬼和自然之子共同的默契，是不容动摇的铁律吧？” “我不知道，我的唤醒者没跟我说过，”乔木一脸诚恳，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确实听其他猎人提起过，但没想到这么严肃。” 这一句辩解完全超出安东尼的预料，堵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他本以为这家伙会认错请求惩罚，或者狡辩一切都怪沃尔图里，又或者反驳说这是迂腐。 他唯独没想到，对方会说“不知道”。 偏偏这个理由他还无从辩驳，除非他能找到对方的唤醒者，当面对质。 但他完全不抱希望：唤醒猎人后，连面都不露的巫师，他能指望对方什么？ 只从这一点，他就能判断，这个年轻人说的，大概率是真的。对方是真的不了解问题的严重性与严肃性。 也许，回头该向水晶塔提议，重点抓一抓巫师的纪律问题了。 “年轻气盛，做事毛躁，”他悠悠说道，“嘴上说着不信任那群卡伦，却还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们。” “因为做坏了我也没损失。”乔木一脸诚恳地反驳。 看着他那股子就是不服输，要辩论到底的模样，安东尼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你真的在提防他们，告诉我，过去五个月，奥林匹克半岛一共发生了几起命案？” 乔木愣住了。 奥林匹克半岛，位于美国本土最西北面，正是福克斯镇的所在地。 那里发生了几起命案？他还真没关注。 话说回来，他又不是真的猎人，四处猎杀吸血鬼，关注这个干嘛？ “命案？和卡伦一家有什么关系？他们是素食者啊。” 见他一脸迷茫，安东尼也没打算把话说透，避免让这个年轻气盛的小孩下不来台。 他摇了摇头，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这边事了后，你自己去调查清楚吧。” 乔木暗自松了口气：他过关了。表面上却是一副茫然、忧虑却又不服气的表情，蠢蠢欲动地仿佛现在就想订机票回福克斯镇展开调查。 安东尼又看向郑佳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我请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女人没有再低头，而是直视着安东尼，一脸诚恳与祈求。 “机会？什么机会？”安东尼反问，“如果是消灭吸血鬼，你大可以直接去做。你们猎人不是一向如此吗？” “我……”郑佳雯犹豫了一下，就接着说道，“我成为吸血鬼后，能力发生了变化……我掌握了德米特里，让他为我所用。” “掌握？”安东尼缓缓问道，“什么程度？” “死心塌地，愿意为我而死。” 乔木冷眼旁观。 他与安东尼对话的这段时间，这个女人终于想明白了。或者说他取得安东尼信任的方法，根本就是在给这个女人打样。 如果这都学不会，那他也懒得再管对方了。直接用老太太的剧情身份作为条件，能换多少情报就换多少。 这个女人总算反应过来了。 她一点都不蠢，甚至可以说很聪明，就是太贪婪了。贪婪到什么都想要，丝毫不想付出。 不知道是她的这种性格使得她选择了那个强化，还是那个强化放大和加剧了这个糟糕的性格。 安东尼终于还是开口了：“美国有一个新成立的机构，叫民间情报研究局，你知道吗？” 女人连忙鸡啄米似地点头。 “加入它，凭借你猎人兼吸血鬼的独特身份，用你的诚意、你的能力，取得它的信任，关注它的一切动态，及时告知我们。” 老人停顿片刻，又道：“它已经拉拢了不少猎人。其中一些人认为，在消灭吸血鬼上，美国政府能给他们提供更多助力。甄别他们，关注他们。” 这事儿没必要隐瞒，女人加入进去后，肯定能察觉到，不如直接作为任务，一并交付给她。 而且水晶塔在那个机构中还有别的眼线。各方情报相互佐证，也是对她的考验。 “我会用我的生命，完成您的托付！”郑佳雯一脸坚定。 她总算搞到了一个正面的剧情身份，暂时能够一定程度上对冲她之前的负面行为，并且能将剧情为她安排的结局尽可能延后。 …… 郑佳雯离开了，但她的剧情自然不会就此告一段落。 “免费送你一份情报，自然之子即将大举入侵菲尼克斯。你可以拿去当做加入民情局的投名状。” “自然之子？大举入侵？”电话中，郑佳雯的声音满是轻佻与好笑。 那群蓝皮能有多少人？还大举？ 不过她还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毕竟事关自己能否进一步洗白。而且她对乔木和那群所谓“自然之子”的关系，仍然心存疑虑。 “什么时间？大概有多少人？” “时间不明，最多半个月，数量在三万以上。” “三万？！”郑佳雯的音调陡然提高，险些破音。 她连忙清了清嗓子，又问：“是三万？你确定？原剧情没有这个吧？” “这次入侵就是被我搞出来的，之前当然没有。” “它们……在哪？” “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是灵魂世界？！我奶奶……” “安心，你奶奶现在非常安全，将来只会更安全。管好你自己，别再自作聪明，给我惹麻烦了。” 这话已经非常不给面子了，不过这女人的面子，也就相当于他的鞋垫子。 郑佳雯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 “你说，他们是从灵魂世界过来……那你怎么确定自然之子会选择菲尼克斯？”她还是不放心，要问个明白。 这么大的变动，她怎么可能听别人三言两语就放心？ “因为主角在这里？”问完她就否定了，“不，入侵是你搞出来的，不是剧情的一部分，不可能和主角绑在一起的。” “别猜了，”他打断了对方的猜测，“除了菲尼克斯，我会确保它们没得选，仅此而已。” 此刻正身处郊外的乔木，他的面前，四根婴儿手臂粗细的藤根已经破土而出，足足有半米高，并如麻花般拧成一股，继续笔直生长。 第572章 573.茁壮成长 人类死后，他们的灵魂不仅不会显形，还会被强制送往灵魂世界。 也不知道这个破规则是谁定的，这导致想要在人间喂养生命之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灵魂刚一出来，还没来得及喂，“咻”地一下就没了。 乔木这段时间就在忙乱这件事。 他得四处筛选人渣，将他们活着绑架到这里，喂给生命之树。再将失去灵魂的躯壳扔得远远的，任凭他们在荒郊野外逐渐丧失生理机能，最终断气。 生命之树长得非常快，短短几天就长到十几米高了。突然冒出的树，也引起了附近居民的注意，甚至还惊动了媒体。 这导致乔木不得不尽可能守在这里，用鬼道驱逐那些靠得太近的人类。 不仅白天，晚上更加重要。总有吃饱了撑的的家伙，会晚上跑来冒险。一开始出现了好几条漏网之鱼，他当时不在，差一点就被人发现了。 真要是引起了政府部门的注意，发现了这树“有毒”，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弄走。 以防万一，他只好让灵魂们晚上在周围守夜，一有人作死，就立刻赶回去通知他过来收尸。 搞得他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 后来他终于受不了了，直接给临近两条街地下的天然气管给点了。 他提前做了人类驱逐，只造成了一片轻伤，但当地政府依然将周围的民众都疏散了。在排查完所有燃气管道之前，这边都暂时不会有人进来了。 阴谋论者除外。不过他也不想管了，灵活调整自己的道德底线，就当是给生命之树加餐了。 肩上的重担卸下，整个人陡然轻松了起来。 然后，他抽空去了趟索马里，去找西塞续签劳务合同。 “进展似乎不快啊。”坐在对方的豪华别墅会客厅中，乔木这话一出口，对方的眼神，立刻危险了起来。 区区一个人类，竟然如此放肆？ “别生气嘛，”他连忙笑着解释，“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共同的事业。” 他这么一说，西塞只觉得自己的情绪真的有些平复了。 ‘来日方长，何必在这种时候和他撕破脸？事成之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一个念头就这么冒了出来。 脾气顷刻间消了大半，他冷哼道：“别把我们当成你们一样只会靠能力吃饭的傻子。” 七大家族的族长，哪个不是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又怎么会被三言两语挑动？ 让他们趁火打劫，没问题；让他们火中取栗？做梦吧。 现在的格局其实已经非常危险了。 沃尔图里家族崩溃后，英国的蒙塔古家族想要趁势吃掉整个欧洲大陆，埃及的艾姆谢特则想要一统环地中海和中东地区，当年被沃尔图里流放到美洲的尤潘基更是想重回西班牙。 三方早就彼此虎视眈眈了。 印度的惠普尔也已经进入中东地区，和艾姆谢特发生了多次冲突。 俄罗斯的奥列格，一边强势进入北欧，已经与蒙塔古出现了小规模的摩擦，另一面又大举入侵加拿大，和血猎家族打得难分胜负。 血猎这个从沃尔图里尸体中诞生的新家族就更不用说了，最近内部闹得厉害，那个不受待见的猎人派，大有一副和沃尔图里派摊牌的架势。 除了龟缩在东非的邦特家族，整个吸血鬼世界，已经是一个大号的火药库了。稍有不慎，就会来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爆炸。 即便如此，各方依旧克制着，努力控制不让局面失控。而且在矛盾已经如此激烈的情况下，他们还同意组建一支小规模的联军，共同狩猎那个躲在菲尼克斯的巫师。等抓到人了，再讨论分赃事宜。 “我带来了新的情报，也许能帮到你。”说着，乔木从包里取出一台dv，递过去。 西塞接过来，仔细看着十几秒，就一脸好奇：“这是什么？一棵树？” “看下去，还没到正题呢。” 对方闻言，也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年轻的人类，大大咧咧来到那棵几米高的“树”前，转身朝某个方向笑着招手。 手都没来得及放下，他脸上的表情一僵，整个人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不远处传来几声惊呼，几个有男有女的年轻人跑了过来，将脸朝下的他翻过来，但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措施，就先后跟着晕倒了。 视频结束，自动播放下一段。 之后连续几段视频，主角是这棵树。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以不同的姿势，失去意识。 “什么意思？”西塞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棵树有古怪？” “它叫生命之树，是自然之子用来繁衍的工具，以人类的灵魂为食。” “灵魂？”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吸血鬼失声笑了起来，“如此邪恶之物，上帝没派下天使销毁它？” 显然，他并不相信灵魂的存在。或者说，绝大多数吸血鬼都不相信灵魂。 因为他们没见过。 “它就在菲尼克斯，你大可以现在就让那边的手下去验证。” 乔木并不在意对方靠近那棵树。生命之树害怕的是吸血鬼的灵魂，而不是吸血鬼。 人间的吸血鬼，哪有什么灵魂？ 西塞仔细端详着乔木的表情，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也不纠结，雷厉风行地给此刻正在菲尼克斯搜寻巫师的手下，按照对方提供的地址，去验证真伪。 “所以，这东西有什么意义？”挂掉电话，他问道，“怎么又和自然之子扯上关系了？” “这种树非常珍贵，自然之子不会允许它受到丝毫伤害，”乔木摊手，“现在，它在菲尼克斯出现了。” 西塞瞬间了然：如果是真的，那自然之子就不会坐视吸血鬼们在太阳城乱逛，对方一定会下场。 到那时，他们要么放弃那个巫师，全部撤走；要么就和自然之子打一仗。 从之前的情报来看，自然之子的数量至少三百，而且他们那神奇的光魔法，简直就是吸血鬼的天敌。 要和那群神出鬼没的家伙抗衡，仅凭菲尼克斯现在那点人，塞牙缝都不够。 但如果要增援，就必须所有家族都同意，否则就是图谋不轨，他们自己内部就会先打起来。 “你要做的很简单，”乔木说道，“召开族长会谈，驳倒那些想要放弃的族长，说服所有家族共同增援菲尼克斯。” 西塞的表情冷了下来：“然后，冒着触怒美国政府、导致超自然世界暴露的风险，在一座大城市的街道上，和那群蓝皮们来一场新的战争？” 他冷笑着：“这就是你的事业？我看不出它对我有什么好处。” “真的没有嘛？”乔木向后靠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舒服地扭动着身体，“那棵树、那个种族的秘密，可是关乎灵魂的。他们藏了几千年，终于露出了马脚，你就真的不在乎？” 听到这话，吸血鬼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一向表情管理到位的脸，也阴沉不定。 看得出，他确实心动了，而且非常非常心动。 就在对方露出坚定神色，准备开口之前，他插嘴：“那个秘密，只靠邦特家，吃不下。就是吃下了，也守不住。最好的办法，就是所有人一拥而上，最后再坐下来分赃。” 听到这话，吸血鬼的表情立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们要威胁他们最大的秘密，他们自然不会再顾及你们的秘密，”他解释道，“这一仗，你们的存在，我们的存在，大概率会直接暴露于人类面前。” “所以，这一战后，吸血鬼的敌人，就不再是彼此，而是人类了。届时，七大家族的实力保持得越完整，局势就越有利，身处欧洲的邦特家族，也就更安全。不是吗？” 西塞思索片刻，冷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把所有环节都考虑清楚了。” 见乔木露出自矜的笑，他哼了一声：“那你呢？你的利益诉求是什么？” “我要水晶塔！”他毫不隐瞒，目光炯炯道，“我要水晶塔的那群老东西，亲自站到我面前，再也不能东躲西藏，拿我们当枪使。” 吸血鬼愕然地看着他，片刻后，猛地爆发出激烈的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横流，甚至还拍了几下桌子。 乔木毫无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好半天，他才渐渐止住势头，但仍残留着笑意，指着乔木，不停摇头。 “我现在终于相信，你是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了。” “荣幸至极。”乔木没什么反应，从包里取出一卷新的羊皮纸，递过去。 “这是？”和上一次的谨慎不同，这一次，西塞直接接过去打开，认真读了起来。 这是一份新的盟约，内容与上一次有很大的区别。 乔木上一次的提议是，让邦特家族暗中向尤潘基家族表达支持，鼓动对方强行返回西班牙。进而引发各方的欧洲大战；同时让猎人派临走前挑起奥列格家族与沃尔图里派的战争。 这场席卷整个吸血鬼世界的大混战，将极大地削弱吸血鬼的整体实力。 这一部原本的基调仍是铺垫：贝拉的盟友们团结一致，又一次挫败了吸血鬼大家族的阴谋。与此同时巫师登场，为女主正式进入超自然世界做铺垫。 他的改动思路很简单：将【铺垫】改为【大事件】。 原本是想效仿前作，直接用一场吸血鬼世界的全面战争来搞定一切。但灵魂世界与自然之子的登场，让他有了更好的方案。 这一次，既然是大事件，还有什么，能比吸血鬼、巫师、猎人、自然之子和普通人类的大混战，比超自然世界的全面曝光，更大的呢？ 所以，他来见西塞，更改之前的协议。 邦特家族不再鼓动吸血鬼内战，而是说服吸血鬼大团结，准备全力迎接三万自然之子的降临。 顺便，再续签第二期劳务合同。 “还蛮有仪式感的。”看着羊皮纸上的内容，西塞忍不住摇头。 “要说服血猎和卡伦，总不能只靠嘴皮子。没有你的授权，我可没信心这种朝令夕改不会惹怒他们。”乔木暗暗捧了一句。 这一次，西塞却不怎么领情了：“我可以亲自和他们谈，一个电话的事情罢了。” “当然，那样更简单。但我要保证我的利益，确保我的位置，不是吗？”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如此直白的发言，反而让西塞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不怕眼前这个人类有私心。或者说，对方的私心越重，他反而越放心。 抽出鹅毛笔，他痛快地在《地狱劳务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乔木一边要和西塞续约，一边要去灵魂世界察看进展，分身乏术之下，菲尼克斯那边，就出了状况。 一群黑帮觉得生命之树那边被封锁了，无人问津，是个很好的交易场所…… 自然，十几个人就倒下了。 前来交易的黑帮看到这一幕，都傻了。本以为是有人埋伏，打算黑吃黑，却无意中发现对方放在车上没来得及取下来的“货物”。 谨慎之下，他们选择了撤退，并决定放弃那批“货物”。但回去后，老大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热，竟然报了警。 大概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 就在乔木前往灵魂世界的时候，警察、消防员、医生……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地，终于惊动了媒体和联邦政府。 然后，穿着防化服的检测人员也倒了，虽然被绳子拽了回来，但被鉴定为植物人。 接下来自然是军方介入封锁，军用低空无人机带着检测设备飞过去一通检查，什么异常都没有。 技术人员操控机器人过去，成功切下了几块藤蔓组织，装入铅盒中。 等机器人一回来，得，噼里啪啦，又倒了一地，几十号人无一幸免。 等第二批支援者赶到时，他们就看到，一株麻花藤，已经刺破铅盒。 向下，扎穿了机器人和水泥路面，直接生了根；向上，已经长到五米多高了。 而原本那株，此刻已经有几十米高了。 恐慌全面蔓延，政府不得不扩大疏散面积。 一次次的尝试，没有换来任何成果，反而已经损失了上百人。这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这期间，吸血鬼们还来了一波推波助澜： 为了研究这棵树，他们直接在一个深夜，将周围封锁的士兵，和几十名平民抓了进去。 这上百人，自然又被祭了。 两株藤根，也长到了近百米，开始相互靠近，有了合拢之势。 谁也不知道这两株合拢后会发生什么，恐慌之下，联邦政府终于作出决定：烧了它！ 直升飞机高空投掷汽油弹，大火烧了大半个白天，终于将那两株异常坚强的植物，化为灰烬。 当一名终身监禁、禁止减刑的支援者小心翼翼踏上焦黑的土地，并一路来到植物原本所在地，还安然无恙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事情就此解决了？不，并没有。 虽然他们谨慎地及时打扫了现场，但剧烈燃烧数个小时的过程中，气流早已将无数灰烬席卷得四处都是。 当天夜里，数以千计的藤根，于西南凤凰城和南凤凰城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据不完全统计，失踪人数，高达四十万！ 凤凰之城，崩溃了。 第573章 574.孵化 灵魂世界，生命森林。 乔木的员工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袭击生命之树了。 一是因为羽毛吸饱了，路西法之翼来回收之前，他们也没有多余的羽毛能伤害那些树。 二是因为，他们的佯攻，已经完全无法调动自然之子了。 自然之子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后，任凭他们怎么做，都不再理会他们，反而在森林中构建起了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提防的，正是那扇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关闭的奇怪空间门，以及不顾一切从里面爬出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抓捕，就被生命之树吸收的吸血鬼灵魂。 为了避免更多生命之树被污染，他们不得不忍痛摧毁了成百上千棵树，硬是清理出一条几公里宽的隔离带。 好在那些灵魂意识到这里有问题后，纷纷朝向别的方向前进了。 那些方向成千上万的生命之树自然已无可挽回，但这是他们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大自然是复杂的，生命科学的应用，一定要慎重。 自然之子只以为那些袭击者是为了掩护这个空间门，丝毫没有注意到，在空间门的反方向，他们防线的大后方，某棵树上的某颗果实，已经被人替换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这事儿他们自己都做不到，自然也不会朝这方面想。 站在空间门前，乔木终于明白了那些自然之子们，为什么拦不住这些吸血鬼灵魂了。 门的另一侧，荒芜世界龟裂的大地上，已经密密麻麻长满了数百棵生命之树！ 他穿过空间门，走出几公里，就发现，最外围的树都还很矮小，藤根也没有合拢，是新生不久的。 “这是怎么做到的？”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想不明白，谁会如此好心，把树移栽到这边。 “没那么复杂，这东西就跟蟑螂一样，”“烛光”内达摇头道，“风一吹，枯枝、落叶恰巧飘进去，就生根了。灵魂再爬过来，正好施肥。之后就愈演愈烈，等自然之子们发现时，他们已经无力控制了。” “为什么？他们不是能毁掉这些树吗？” 内达一脸的幸灾乐祸：“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被污染的树，会反过来掠夺自然之子的灵魂。” 乔木恍然：难怪了，那群家伙明明有三万之众，却如此保守，如临大敌。 待翅膀将荒芜世界的几百棵树吃干抹净，他拔刀收回卍解。空间门不到一秒就崩溃、消失了。 “走吧，”他招呼内达，“去找其他人。” 对方立刻跟上：“接下来做什么？” “去别处再开个门，帮他们打破幻想。” …… 给员工们换了一批羽毛后，乔木就返回了人间。 此时的菲尼克斯，已经彻底陷入混乱。 有能力的人纷纷外逃。机场和火车站已经全部瘫痪，四条仍旧与外界联通的主干道被堵得死死的。 西面和西南面的三条路，则无人问津。因为敢过去的，都挂掉了。 大部分人都没有能力逃难，或者是没钱，或者是健康或家人拖累，或者是举目无亲不知道去哪。 这几十万人共同促成了波及全市的零元购。 警方和国民警卫队最初还想组织起基本的秩序，但很快就放弃了，所有人都各奔东西。 不知是人为还是必然后果，整座城的通信都被切断了，紧接着就是断水、断电。 不少医院，甚至都没有对病人进行转移，医护人员就如鸟兽散，将大批患者留在医院内等死。 整座城市枪声不绝于耳，满街的尸体。大白天，就有许多人成群结队，挨家挨户砸开门进去抢劫，甚至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曾经辉煌的凤凰城，此刻已是一片末日景象。 被这一幕吓了一大跳的乔木，连忙赶回贝拉母亲家。 好在有安东尼在，他有足够的手段确保这栋房子不被暴徒侵入。而乔木因为提前叫走了安娜，保守起见，上次离开时，他特意给了贝拉一片羽毛。 有那片羽毛在，他也不用担心贝拉的灵魂受到影响。 他担心的是对方饿肚子，或者安东尼的灵魂被掳走。 幸运的是，这二者都没有发生。 美国人有个习惯，他们不会每天买菜做饭，通常都是一到两周进行一次大采购，把冰箱填满。 而且不是特别穷困的美国人，是不喝自来水的，都买纯净水。 他只走了三四天，贝拉采购也是按照三人的份量买的，家中的食物和淡水还很充足。 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法冲厕所或洗澡，这个很让人崩溃。 至于安东尼，他确实受到生命之树的影响，但还能勉强抵御。 按他的话说，生命之树目前只是一条根须从地下探到了附近，对他强壮的灵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且他不知道贝拉有羽毛，要分出精力保护对方，否则根本不会惧怕这条树根。 “你们为什么不离开？”听到这话乔木都懵了。 “离开？”安东尼冷哼一声，“区区一条树根，我又岂会惧怕？” “那万一突然长出一棵树呢？” 这一问，对方就不说话了，过了好一阵，才恶狠狠地瞪着他：“若不是小斯旺担心我们走了你回来着急，我又岂会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乔木看向女孩，对方趁老人不注意，朝他挤眉弄眼，让他认了算了。 好家伙！他这才意识到，这老头原来是死鸭子嘴硬。 确定了女孩没事儿，他又出去了一趟。 城南的树，已经多达上千棵了，虽然远没有灵魂世界那些那么雄伟，但再这么扩张下去，指不定美国政府就要扔蛋蛋了。 再不管，这个进度就废了。 “是是是，我保证，这一批都是你的，一棵都落不下。不仅如此，灵魂世界那些，不管有多少，我只要留下一百棵就行，剩下的都归你。” 翅膀不见兔子不撒鹰，让它帮个忙比弑神都难。 乔木又被迫签了一份不平等条约后，它才出手。不知道做了什么，就是把现有的生命之树围起来，保证它们暂时不会再向外扩张了。 把所有生命之树许诺给翅膀倒没什么，反正不是他的，是慷他人之慨。 关键是时间。 灵魂世界有多少棵树你造吗？项目时间基本是固定的，就算改剧情拖延也不会拖延太多。 他本来打算前紧后松，前面赶着把事情都做了，后面就轻松了。现在这么一搞，他后面还得继续赶场，可能连剧情都看不上了。 自己拍的电影，自己都没时间看，说出去也是够委屈的。 …… 郑佳雯的奶奶“诞生”了。路西法之翼饱餐后明显能力提升了，隔着位面也能通过羽毛感受到一些动态，第一时间将乔木带了过去。 等他抵达时，老奶奶还趴在地上，中气十足地剧烈咳嗽着。黏糊糊的透明液体，不停地从嘴里和鼻孔里喷出来。身上也满是那种透明汁液。 很恶心。 但小安娜很善良，不仅没有嫌弃，反而还蹲在旁边，不停帮她拍打着后背。 乔木自忖自己就做不到，除非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他打量着对方，还好，模样没变，没变成人型蓝精灵。 又咳了好几分钟，老人才缓过劲来。一抬头，满脸鼻涕眼泪，她也不讲究，直接用同样沾满透明汁液的袖子摸了把脸。 乔木这才凌空拽下一包纸巾递过去。 老太太仔仔细细将脸、脖子、头发和手擦了个干净，看着满地的纸巾，这才感觉不好意思，弯腰想去捡。 “别捡了，能降解的，”乔木拦住对方，捡起来能如何？这里又没有垃圾桶，“您感觉怎么样？” “我……”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腰板挺得笔直，说话也中气十足，眼花耳鸣手脚冰凉的毛病全都消失了，“挺好的，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三十岁，回到四十多岁的状态了……这是成功了？” “改造成功了，但您的身份还没搞定呢，”乔木摇头，“您觉得心态上，以及心理上有什么变化吗？就是突然喜欢或讨厌什么人或物了之类的。” 老太太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似乎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乔木抿着嘴想了想，也不再纠结此事。 生命之树只是改造了老太太的身体，但不会赋予她知识。她没上过学就是没上过学，这个谁来也没辙，除非现在让她上学去。 至于心理会不会被扭曲什么的，这个他也管不了了。他又不是护工，啥都得管。 不过成果还是要验收一下的。 他没有立刻带着老太太离开，而是和安娜一起，带着对方向森林深处走去。 自然之子显然对新诞生的同胞有某种感知，就像他们能感知到被乔木带走的俘虏一样。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和一支六人小队遭遇了。 那六名自然之子，看到老太太的瞬间，眼睛都直了。 眼前这一幕，显然突破了他们的认知天花板。 “您能感觉到他们吗？”乔木问道。 老太太明显对这些五大三粗的蓝皮感到畏惧，对他的问话一时没有反应。 直到他又问了两次，对方才犹豫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感觉有人在，但……”她支吾着，“这不是能看见吗？”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对方似乎有一些独特的感觉，但因为从来没有过，不敢确定，觉得是看见有人了，才“感觉到有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远了再试一试，不过也不着急。 “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乔木低声说道。 “可以吗？”听到这话，老太太有些畏惧，但也还好。毕竟乔木没跟她说过这片林子的真相。 他点了点头：“相信我。” 面对这群小虾米，别说他了，安娜都有把握在突发状况中，让老太太毫发无损。 老人犹豫不决地一步步向十几米外的自然之子走过去。 对面六人一开始竟惊惧地后退。老太太向前一步，他们就退后一步，仿佛眼前不是人畜无害的老人，而是一头凶兽。 老人也被他们的反应搞得手足无措，扭头求助地看向乔木。但乔木没有任何反应，她等了片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双方你进我退了好几米，老太太意识到这样终究不是个事儿，就停了下来：“你们……” 她抬手想要打招呼，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一下子卡壳了。 那六个自然之子，看到她抬手，却吓了一跳，立刻弓身举起武器戒备，如同受惊的黑猩猩一般。 这可怜无助的样子，险些给乔木逗笑了，却也觉得无比讽刺。 “你们……好？我叫……吴金花，”老太太鼓起勇气做了个简陋的自我介绍，卡了一会儿，终于憋出了后半句，“你们……吃了吗？” 对面六人，彻底呆住了，六目相对，满脸迷茫。 乔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旁的安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内向的人想要开口，第一句总是最难的。 老太太也不是内向的人，现在第一句说出口了，后面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她竟然单方面做起了自我介绍，说自己没什么文化，说错话了也请别生气；将自己有个孙女特别出息，自己一直可骄傲了，现在就在你们的世界，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对面六人也看出来了，虽然不清楚老人的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老人对他们明显没有恶意，更远处的乔木二人也没打算动手。 一时间，他们的武器，也无意识地垂了下去。甚至有人尝试着和老太太打招呼。 可话一出口，老太太反而愣住了：她不懂英语…… 她立刻回头向乔木求助，乔木干脆给她做起了翻译，同时心里想着：他忘了汉语这茬了，原来这六个家伙没听懂那句“吃了吗”啊。 蛮遗憾的。 有他做翻译，双方越聊越大胆。 听到老太太是从果实里面出来的，六人顿感不妙。他们干脆扔下这边，凑在一起，低声商量起来。 商量了好一阵，总算达成一致，朝乔木三人打招呼：“跟我们来，别耍花样！” 乔木自然无所谓，痛快地跟上。 老太太的速度终究不快，在这片森林中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他们用了一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然后就被数百自然之子包围了。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一位指挥官，一个身材纤细、线条柔美的自然之子。 自然，对方的手里，也攥着一根“拐杖”。 这位指挥官看到老太太的时候，也彻傻眼了。但他比手下要聪明，很快就猜到了真相，恶狠狠地瞪着乔木，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你们这段时间的袭击，就是在为她做掩护，对吧？！” “没错，”他坦诚，“和你们不同，我们觉得地球大得很，容得下所有人。所以我们希望尝试一些折中的手段。” 对方没有说话，脸色阴成了深蓝色。 “如果你们觉得这是一种玷污、羞辱，你们现在就可以动手。”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向后几步，拉开与老太太的距离。 许久，对方深吸一口气，语气僵硬地说道：“拥有自然气息之人，无论来历，都是我们的同胞。和你们不同，我们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同胞！” 说完，他冷冷道：“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给我把那个该死的门关上！” “门？什么门？”乔木一脸懵逼。 对方也傻了：“那个通往荒芜世界的门，不是你们搞出来的？” “荒芜世界？”乔木继续装傻，“那是什么？” 对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乔木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摔杯为号了。 许久后，对方整个人都泄了气一般，仿佛苍老了无数岁。 灵魂世界被强行与荒芜世界连通，等他们发现时，生命之树已经不小心在另一侧生根，并被污染了。 这导致他们根本无法靠近，而狭小的空间门，又让他们有限的远程手段施展不开。 借助这一点，不断有漏网之鱼闯入这个世界，不停污染他们的树，挤压他们的阵线。 最终，毫无对策的他们，只能大步退让，开辟出一条隔离带，并准备一点点销毁被污染的树。 没想到这边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好，另一侧方向，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空间门。 污染迅速蔓延，他们依旧手足无措，几近绝望。 他见到这个人类后，本以为是对方搞的鬼，希望与对方各让一步。 没想到，捅游击刀的，和开绝户门的，不是一伙的！ 得知这个消息，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既然无法阻止那个神秘人开启空间门，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自然意志救救他们。 但如果自然意志想出手，早就出手了。 另一位指挥官正在指挥部队摧毁健康的树，开辟新的隔离带。但指挥部其实早就有所决断，如果再有新的传送门出现，他们就只能彻底放弃这里，去别的地方种树了。 好在灵魂世界足够大。 “你们走吧。”他一脸颓然，已经不想和这群人类纠缠下去了。 有什么意义呢？ 乔木点了点头，招呼着老人就要离开。他想起什么，喊住对方：“赖的圣杖呢？” 乔木想了想，凌空一抓，那根歪七扭八的树枝，已经在他手里了。 “还给我吧，你们拿着也没什么用，”指挥官开条件，“我可以代表全族发誓，绝不去碰你们的聚居点，无论规模有多大，藏了多少人。” 虽然他们有生命母树，但每一次折枝，都是对母树不可逆的伤害。 乔木想了想，痛快地将所谓的“圣杖”递了过去，却不是给对方，而是给老太太。 “拿着、”见老太太一脸疑惑，他催促。 指挥官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老太太没多想，她已经知道后生不是阎王爷了，但反而更相信对方了。 既然不是阎王爷，那就是大善人，活菩萨转世。 握住树枝的瞬间，金光大振！ 老太太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扔掉这根能发光的树枝，但手如同被粘住一般，如何都松不开。 再看那指挥官，整个人已经气得脸都开始扭曲了。 而包围着他们的数百自然之子，则手足无措，面面相觑，手中的武器，却全都下垂了。 不知是谁带了头，先是稀稀落落，然后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整齐划一地…… 除了指挥官在内的所有自然之子，都对着老太太，跪了下去。 第574章 575.好多门 看到这一幕，乔木的第一反应是，老太太成了自然之父……不对，是自然之祖。 不过见那个指挥官没下跪，他就反应过来了：老太太，成了指挥官了？ 看来指挥官是这么选拔出来的啊，还真是够迷信、够随意的。 难怪能选出来那种歪瓜裂枣。 过了好一会儿，树枝的光芒才散去，老太太慌忙将东西塞还给他。 她自然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大蓝人儿是在跪她，但这反而让她更加惶恐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没上过学，更一辈子没离开过家乡的普通老太太而已。 乔木颠了颠树枝，问那个指挥官：“这个……你还要吗？” 他当然不想给，但总要问一嘴，以示自己没有什么不该有的野心。 那个指挥官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生吞活剥。周围的自然之子也起来了，却依旧几百脸迷茫。 他们是本能地选择下跪的。但一个人类，突然成了同类，还突然成了指挥官，这个事情，他们实在不太能接受。 太刺激了。 “现在，立刻离开这片森林！”指挥官厉声道，“否则，我依然能下令除掉你们两个！” 听到这话，安娜瞬间匕首入手，挡在乔木面前。 对方看着她那瘦弱的小身板，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笑容。 他们至今不信，是人类堂堂正正干掉了赖。 虽然那群游击刀很讨厌，但双方并未交手，这一点也让他们解读为，对方其实是怕他们的。 他们由此得出结论：自然之子面对人类，依然有着绝对的武力优势。 这一次乔木很听话，转身就要离开，但刚走两步，就又停住了。 “人间那些树，你们打算怎么办？就任凭它们肆意扩张吗？” “什么树？”指挥官不耐烦地随口问了句。 “就是这些树啊，”他指着不远处一棵生命之树，又问，“几天时间长出上千棵来。那些树再扩张下去，下面的人类可能要扔核武器了……你知道什么是核武器吗？” 指挥官愣住了，良久，他难以置信地问：“现实中有生命之树？” “有啊，”乔木说着，也愣住了，“不是你们搞出来的？” 指挥官瞬间就反应过来了：那群叛徒！不仅杀死了上千同胞，还偷走了他们的树！ 又是偷树贼，又是游击刀，又是绝户门的，这世道到底怎么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满心悲愤，随口道：“那群叛徒的树，与我们无关，人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啊？叛徒？人间那群自然之子吗？”乔木挠了挠头，“可他们也这么说啊，说美国政府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们管不着。” 这下，指挥官眼睛都直了。 那群混蛋！搞什么？！ 但他马上就愣住了，随后狐疑地打量着乔木：“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死上来啊，”乔木一脸理所当然，“我是猎人，我的能力是可以随意死亡，随意复活。” “不可能！”对方立刻否认，“猎人的灵魂到不了这里！” 他心中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安娜。 对方立刻哑然：是啊，如果猎人的灵魂真的到不了这里，那这群游击刀又是哪来的？ 难不成，那个开绝户门的家伙，在某个地方开了个门，把猎人的灵魂也弄进来了？ 这破地方，真是待不住了！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确认：“你刚才说，人间有多少生命之树？” “上千棵，”乔木想了想，“可能更少，因为你们这些树，下面的藤根不是会聚起来嘛。” “你刚才说，下面那群家伙，不管那些树？”指挥官的眼神闪烁，“那些树都在哪些地方？” “美国，菲尼克斯。” 等待片刻，“还有呢？” “没了啊，”乔木摊手，“都在那一处，据说是一开始只有一棵，被烧了，然后一夜之间冒出一大堆，跟蹿蘑菇似的。” “现在已经死了几十万人了，美国政府都快疯了。就连吸血鬼和巫师都跑过去调查去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对面的指挥官，已经完全没有在听了。 …… 随着第三个传送门的出现，自然之子们终于失去了选择权，他们没有太多犹豫，直接聚拢所有人，“返回”人间。 突然出现在菲尼克斯大街小巷上的蓝色恶魔，彻底把滞留的市民们吓傻了。 这些蓝色恶魔，彻底封锁了城市通往外界的道路，并开始挨家挨户抓人。 但真正令他们绝望的是，从第二天开始，凤凰城以西三十公里处，号称全球最先进的卢克空军基地，驻扎在那里的空军，开始撤离了。 每天都有战斗机呼啸而过，飞往其他方向。躲在家中的人们翘首以待，既没有等到那些飞机飞回来，也没有等到美国大兵的装甲车。 菲尼克斯是一个拥有一百六十万人口的大都市。即使经历过生命之树的“袭击”和之后的大逃亡，此时的城市中，保守估计，也尚有二三十万滞留人口。 这些，都是现成的养料，自然之子们怎么会放过？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批生命之树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完全无法扩张。 几天之内，他们尝试了不知多少次移栽。原本一捏捏树皮都能一夜之间生根发芽的生命之树，现在却完全没了动静。 而现在的一千多株藤根，经他们评估确认，最多只能长出大概三百棵完整的树。而且这些树的规模，要远小于灵魂世界的那些。 但他们已经骑虎难下，没得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于是他们改变策略，当务之急，是让这批生命之树先成熟、结果，并坚持半年。 半年之后，好歹能收获几千新同胞。 在此期间，他们可以慢慢研究这些树是什么情况，顺便还能试着找那群叛徒打听一下状况。 自然之子们的算盘打得很响，他们唯独不知道，此刻的菲尼克斯，几乎已经是吸血鬼们的大本营了。 除了血猎，其余六大家族齐聚于此，并吸引来了无数小家族。 此时此刻，这座城市中的吸血鬼数量，接近三千！ 他们挨家挨户抓捕人类的行动，自然会接触到分散在各个民房中的吸血鬼。 零星的冲突，在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里，迅速扩大为两大种族的全面战争。 与此同时，滞留此地的居民——他们大多以孤寡老人、警察和黑帮分子为主——也自发地组织起来进行反抗。 热武器对自然之子，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接下来一周，卡伦一家与奎鲁特狼群，血猎家族的猎人派，都突破了美国军方和自然之子的封锁线，成功和伊莎贝拉会合。 乔木对这场战争并没有过多关注。从自然之子们出现在菲尼克斯大街小巷的那一刻起，无论这场战争的结局如何，他都已经预定胜利了。 这个项目肯定能被终结掉了，除非主要角色出意外。 所以等贝拉的盟友们齐聚后，他出于谨慎，又留下了安娜和东仙要暗中保护贝拉与卡伦一家，自己就赶回灵魂世界吃树去了。 翅膀一口气吃掉了上万棵树，直到弥漫在地狱中的灵魂之力，浓郁到都快让他的员工们上火流鼻血了，才作罢。 但这个小气鬼，这一次一点灵魂之力都不与乔木分享。因为乔木没给它弄来它最想要的灵魂们。 此时灵魂世界中留给自然之子们的生命之树，就剩不到两百棵了。乔木还好心地给他们留了一棵个头最小的母树。 待他回到人间时，大半个菲尼克斯，都已经化作一片废墟了。 贝拉与她的盟友们、吸血鬼大军、被郑佳雯煽动独走的民情局猎人们、当地的武装人员、全国各地自发赶去支援的民兵们，和那三万自然之子，已经是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了。 乔木自然没打算让双方真的分出胜负，更不会坐视他们两败俱伤，让坐山观虎斗的美国政府和至今不露面的水晶塔捡便宜。 于是，第四个连通荒芜世界的空间门，出现在了树林正中央。 自然之子们的心态彻底爆炸。 但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被激怒了。 撤退前夕，他们甚至都不在意那些树即将被污染，就将俘虏的数万人质，直接给喂了。 不到两万自然之子，在“联军”的追击下，顺利返回灵魂世界。迎接他们的，只有漫无边际的枯木，以及最后两百棵树。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欲哭无泪。他们至今都无法理解，明明是天和开局，大好的局面，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迎接他们的，是三百德莱尼，与乔木刚搭建好没多久的……第五个传送门。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大的指挥官站了出来，满脸疲惫，有气无力地问道。 自然之子的士气明显已经崩溃了。两万对三百，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自始至终，手中的武器都低垂着，没抬起来过。 “离开这里，去人间，永远不再回来。”德莱尼的领袖，哈塔鲁开出了他的条件。 “然后让你们占据这里？占据生命母树？”老者一脸悲愤，“瞧瞧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你们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生命之树的损毁，与我们毫无关系。” 听到哈塔鲁的话，对方指着不远处那座空间门，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时竟说不出话了。 德莱尼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他摇头道：“此事与我等无关。除了大峡谷那一战，我们从未做过伤害同族的事情。 “在你们将自己，将整个种族置于绝境中时，是我们，替你们找到了这些空间门的幕后之人。”他环顾那些自然之子，大声让尽可能多的人听到。 果不其然，窃窃私语出现了，然后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很快就汇聚成了轩然大波。 “是谁？是谁在背后玩弄阴谋？！”老人死死盯着他。 与此同时，其余五位幸存指挥官也站了出来，和老人站到一起。 其中并没有乔木打过交道的身材纤细的那位。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这场毫无意义的仇杀，必须就此终结！”哈塔鲁满脸坚定，“只要你们承诺永不踏入灵魂世界，这些生命之树，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自然之子战士们的嘈杂声依旧，六名指挥官却沉默了。 半晌后，老人才缓缓问道：“然后，任由你们占据这些树？” “不，我们也会离开灵魂世界，和你们一样，永不踏入这里。这里，是属于亡者的世界，从来都不属于我们，更不该被任何人打扰。” “那这些树呢？”老者迫不及待地追问，“这些树诞生的同胞呢？” 哈塔鲁回头示意，人群分开，一位老太太走了出来。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六位指挥官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听说此事了，但亲眼所见，感受还是不一样。 “你是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老者厉声呵斥。 显然，他以为哈塔鲁是想将新生的自然之子，全部交给这个人类老妪。 他绝不接受！他们绝不接受！ “只要你们遵守承诺，不仅生命之树会绝对安全，诞生的族人，也将由这位老人，亲自送到人间，交给你们。” 哈塔鲁一脸坦诚，心中却觉得别扭极了。 他已经活了一万多岁了，这个人类“老人”，还不够一百岁。 “她？怎么送？灵魂要怎么离开……”对方质疑着，就卡壳了。 老太太手上的“圣杖”，他们当然看见了。 对方已经是“指挥官”了，自然能够开启人间通往灵魂世界的通道，自然能够轻松将新生的族人交给他们。 只是……太别扭了！ 六名指挥官沉默着，相互交换着眼神。 许久，那位老者才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哈塔鲁冷笑：“如果我们有别的想法，当初就不会放你们离开，任由你们在这个世界做出这种残暴之事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只有你们获得了自然意志的恩赐，能够开启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吧？” 老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是说，我凭什么信你不会占据这些树，和新生的族人？” 哈塔鲁愣住了，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队伍，也不知道是在看谁。 几十秒后，队伍后方，突然传来几声稚嫩的孩童声。 然后，两个德莱尼儿童，从战士的腿间探出脑袋，看向这边，顿时惊住了。 “哇偶，好多德莱尼，咱们已经回到德拉诺了吗？” “笨蛋，看看周围，德拉诺可不是这副模样的。” “你才是笨蛋！你捉迷藏一次都没赢过！” …… 两个孩童三言两语就吵了起来。 对面的所有自然之子，都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这一幕。 几位指挥官，全身都剧烈地颤抖着。 第575章 576.成为巫师 儿童！竟然是自然之子的儿童！怎么可能？！ 自然之子，根本没有繁衍能力，更不可能有孩子！所以他们才花费了无尽的岁月，研究出了生命之树，还对手下们谎称这是自然意志的恩赐！ 生命之树孕育出的所有族人，诞生伊始，就有着成年人的健壮体魄与成熟思想，只是没有记忆，缺乏知识。 但现在，他们竟然看到了自然之子的孩童！ 不会错的，虽然还很小，但种种相貌特征，绝不会错的！绝不可能是装扮出来的！ “怎么可能……”老人一脸呆滞，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激动地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是人类的科技？是不是？！” “乔尔，阿斯塔，别乱跑啊！”队伍中，又一个声音传来。 人群分开，一个德莱尼拎着两个孩子，一脸歉意：“对不起，哈塔鲁，他们太顽皮了，我这就带他们离开。” “站住！” 一声怒吼，将对方吓了一跳。 老年指挥官却什么都顾不上了，竟直接踉跄着冲了过去。 身后有人想要阻止，却最终也没踏出那一步。所有自然之子，都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看着对面的人。 他一路来到对方面前，惊恐地打量着对方。 一位女性自然之子！真的是女性自然之子！ 下巴没有触须，头上多了一对漂亮的犄角，身材更加纤细，身高也更高一些…… 不会错的，真的是女性自然之子！ 老人向对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对方。女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老人却如触电一般缩回手，还猛地往后撤了一大步，仿佛是怕伤到对方。 他低下头，就看到两个孩子，正疑惑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中，没有恐惧，只有好奇。 “哈……嘎……”老人嘴里发出不知是笑还是哭的怪音，一边缓缓后撤。 撤了两步，他猛地转身，死死攥住哈塔鲁的胳膊。 “怎么……为什么……为什么？” 结合事前乔木的讲戏，哈塔鲁已经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你还不明白吗？”他用平静却洪亮的声音说着，视线扫过最前排的每一位指挥官，和他们身后的自然之子。 “这，才是自然意志真正的恩赐！” …… 自然之子们离开了。 无论是指挥官们的意志，还是自然之子们的意愿，他们都不可能对眼前区区三百德莱尼刀刃相向了。 哪怕他们明明可以轻易碾碎对方。 他们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自然意志的宠爱”，顷刻间荡然无存。现在他们需要做的，是为自身的存在，寻找新的意义。 在那之前，任何战争，都必然遭到内部的质疑，甚至导致分裂。 他们撤退得非常痛快，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也不会让别人知道。 至少在他们彻底安定下来之前，是不会暴露行踪的。 不过地球上适合自然之子生存的大面积无人区也就那么几处，真要找，很容易。 被路西法之翼改造过的剩下两百株生命之树，也无法继续扩张了。得不到足够灵魂供给的它们，会以极度缓慢的速度，孕育新的自然之子。 他将老太太托付给了马库斯他们照顾，也让马库斯他们在森林中建立起一个定居点，帮助老太太共同看守这些树。 老太太全程懵懂，完全无法理解乔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她和孙女，终于能够在这个奇妙的世界，开始崭新的生活了。 到最后也没搞清楚马库斯这个标配主角团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乔木，告别他们，回到人间。 贝拉依旧住在她母亲的房子里。 安东尼对这栋房子施了法，使得它成了整条街区极少数没被战争波及的建筑。 说没被波及也不准确，有一块玻璃被飞溅的石头打碎了。 “怎么了？”乔木一进门，就察觉到氛围不对劲，“发生什么了吗？” “你那边的事情解决了？”上前与他拥抱的贝拉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嗯，解决了。”乔木随口回答，“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那群自然之子不会再胡来了。” 女孩愣住了。 她只知道男孩要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以至于就连战争，都没有办法陪伴在她身边。 她能接受吗？当然不能。 但她本来就是非常独立的性格，不会把别人拴在自己身边。否则母亲跟着继父四处漂泊时，她就会激烈反对了。 可她不说，不代表她能坦然处之。如果她能，那只能证明她对乔木的感情是虚假的。 她也无数次质问自己，乔木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不陪在她身边；她为什么不能对对方说一句“别离开我好吗”？ 结果…… “你……你去接触那些……” “嗯，置之不理的话，给他们两年时间，他们就能生出几百万个战士，”乔木啧啧摇头，没见过这么能生的反派，“不能只逼迫他们退兵，还要彻底打消他们卷土重来的念头。”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退兵吗？”安东尼突然开口了。 “嗯，我把他们的树……毁了。”他大致解释了一下情况。 “用树来繁衍？”巫师咂么着嘴，“还真是够‘自然’的。” 女孩则怔怔看着他。 原来他是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吗？为了她，为了所有人。她却还在心里埋怨…… 她只觉得脸羞愧得滚烫，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男孩了。 “怎么了？”乔木察觉到女孩的不对劲，疑惑问道。 “没什么。”女孩低着头，掩盖着自己的情绪，轻轻抱住男孩，依偎进他怀中。 然后，在场所有卡伦，都下意识齐刷刷看向了一旁的爱德华。 后者则一脸痛苦地挪开视线。 察觉到大家不小心整齐划一了，所有人又齐刷刷转动脑袋，不去看他。 安东尼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他摇了摇头，没管这些事：“那些树在哪？他们现在去哪了？” “抱歉，大师，我发过誓，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剩余的树，”乔木抱着怀中的女孩，诚恳道，“至于那些自然之子，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躲到哪里。但其实也蛮好找的。” 安东尼点了点头，接受了对方的说法，没有逼问。 “要我把血猎他们叫来吗？”卡莱尔开口了，“如果不需要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了。” “血猎？叫他们来做什么？”乔木疑惑。 爱丽丝难以置信：“你真的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乔木随手一推，一个直通太平洋的空间门打开了，海腥味扑面而来，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原本缩在角落里，警惕地盯着吸血鬼们的伊西丝，“喵”地一声探出了脑袋，一脸好奇地看着那个空间门。 在对方冲刺起来之前，乔木关掉了它：“你说我该不该知道这里的事？” 爱丽丝一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 卡莱尔苦笑着摇了摇头，主动解释了起来。 说到底其实很简单：整场战争，美国大兵都没有任何行动，任凭他们在自家地界上打生打死，甚至对赶来支援的民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去了。 他们最初还不齿这种行为，但自然之子一跑路，所有人甚至没来得及回过神来，美军就动了。 他们代替自然之子，包围了整个凤凰城，对城内的反抗军与难民置之不理，只是下令要求所有吸血鬼放弃抵抗，接受他们的调查和处置。 理由是涉嫌非法入境与暴力犯罪。 已经完全不要脸了。 吸血鬼猎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倒戈，坚定地与人类站在一起。 现在，不断增兵的美军，与还在从全球各地赶来的猎人们一道，将整座城市封得水泄不通。 只有经过验证，不是吸血鬼的人，才能离开。 零散的吸血鬼试图突围，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失败者的脑袋被砍了下来，用无人机挂着巡街，在阳光下绽放五彩的光芒。 现在双方还在僵持着，六大家族和其他小家族谁都不愿先动起来。而大兵们则随着城中人类的撤离，越来越没了顾忌，正在缓慢却坚定地向城内推进，压缩包围圈。 零星的冲突，不分昼夜地爆发着。 听完卡莱尔的描述，乔木倒是挺佩服美国佬的策划者。这一招虽然不好看，但确实既能得到实惠，又能将前期应对的重大失误甩锅。 他随手推开一个空间门：“你们要走吗？现在就可以。” 卡伦一家看着那通往不知哪个荒郊野岭的空间门，神色犹豫不定。 片刻后，还是卡莱尔做主地摇头：“离开了，又能去哪？” 他很清楚，走，或者说逃避，是非常致命的。 走了，事态就彻底脱离掌控了。一旦美国政府成功了，一定会立刻扭过头来收拾他们这些漏网之鱼。 他们可以跑路，但绝不能什么都不做、不尽力而为就跑路。 听了卡莱尔的心迹，乔木点了点头：“让血猎过来，碰一碰吧。” 他又低头低声问怀中的女孩：“我送你去找查理警长或蕾妮女士，好吗？” 女孩立刻摇头：“这一次，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声音不大，语气却异常坚决。乔木紧了紧抱着她的双臂，没再说什么。 他其实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这个项目是终结定了。只是他们的战争比起原剧情完得有些快了，所以要多等几天。 但他刚才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对这些剧情人物稍微负点责。 一是血猎他们，一直很配合自己，自己答应了他们，不能虎头蛇尾；二是他不想拍拍屁股走人，却留给贝拉一个陷入混乱的世界。 …… 和这群吸血鬼们的会很简单，基本就是乔木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最多提点小建议，查漏补缺一下。 他们这么听话的原因更简单：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清楚乔木能做到什么。只能乔木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例如，乔木说，他要独闯美国大兵的前线指挥部，他们也只能信了。 然后，乔木就真的闯了。 他和东仙要合力施展了一个大型缚道，将整个指挥部的人都整昏迷了。 接下来，就是二十八名吸血鬼员工，循着肩章，将所有带馅衔儿地，挨个咬过去。 然后大家回家刷牙。 回到家里时，贝拉还在等他。 卡伦和血猎自然不能在这里留宿，晚饭前就离开了。 “还顺利吗？”他一回来，女孩连忙迎了上来。 “很顺利。”他关门之前指了指对面，那里的地上，躺着好几个军装人类。 女孩松了口气，牵起他的手：“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来到地下室，安东尼也没睡，但穿着睡衣，头上还戴着一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三角锥睡帽，显得有些滑稽。 “安东尼，你之前和我说过的话，可以告诉乔吗？” “什么话？”乔木好奇。 老头打量着女孩，似乎是感受到了对方坚定的态度，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对乔木道：“几天前，我向小斯旺发出了邀请，请她去水晶塔。” 来了……乔木当然知道这件事。 “去水晶塔？做客吗？”他一脸惊讶和不爽，“我们猎人都没这个机会吧？这些年来，我们为水晶塔立功、流血……” “行了行了！”安东尼似乎看出了他在胡搅蛮缠，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是邀请小斯旺，成为一名巫师！” 乔木立刻安静下来，换上一脸震惊，看看老头，看看女孩。他半张着嘴巴，仿佛不知道该什么。 “巫……巫师？为什么？” 对方反问道：“你就没想过，巫师都是哪来的吗？” “想过啊，”他立刻理直气壮道，“结婚生子，子承父业嘛。为了保持血脉纯正，近亲结婚。基因病导致巫师数量稀少，很多畸形，不敢从塔里出来。” 安东尼听得吹胡子瞪眼，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揍他！ “又不是我说的，其他猎人私下里都这么传。”乔木立刻甩锅给其他所有剧情人物。 安东尼都被气笑了：那群混蛋，表面上服帖老实，私下里竟敢如此编排他们？！ 他深呼吸着，努力让自己平复情绪，然后冷冷道：“巫师是从普通人中诞生的。所有所谓的超能力者，经过系统的学习与培养，就能成为巫师。” “超能力者？”乔木眨了眨眼，“那些家伙不都成吸血鬼了吗？” “那是因为沃尔图里家族察觉到了我们的秘密，一直在与我们争夺人才。” 上一部的设定，在这里被改变了。典型的吃书，垃圾编剧，呵呵。 乔木心里吐槽，表面继续佯装震惊：“所以，巫师数量稀少，是因为吸血鬼太多的缘故？” 这话的逻辑有点绕，安东尼上了年纪脑子不太灵活，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他的意思：“可以这么说。” 乔木看向贝拉，沉默着不说话。 这种沉默，让贝拉越来越不安，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就在她感到难受的时候，男孩终于开口了：“你……想要成为一名巫师？”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犹豫了好几天，今天才下定决心。不想再像现在这样，你在外面冒险，我却只能在家里等你……” 她越说，声音越小。 乔木没想到，贝拉正式进入超自然世界，竟然是为了他，为了和他并肩作战！ 他一把将女孩拽入怀中，紧紧抱住。 一阵咳嗽打断了他们的温存，两人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老灯泡，连忙分开。 男孩看着女孩，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 “怎么了？”女孩低头查看自己，没发现什么异样。 “没什么，就是怪怪的……”乔木若有所思，随即又问安东尼，“我以后遇到她，也要行礼，尊称‘大师’吗？” 老头眼睛睁得牛大，瞪了瞪他，没接这个茬。 “所以，你没去找那群猎人，没离开这里，就是为了贝拉？”乔木又问。 “当然，不然还能是为了你？！”老头想起来就没好气，“和吸血鬼比和猎人都亲！到底是谁唤醒的你？！” 他表面上很不高兴，但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了。 他之前一直找机会劝说女孩，却没什么成果。没想到这小子一回来，女孩就改变立场了。 能对小斯旺如此重视的家伙，即使他之前再不喜欢对方，看对方不顺眼，此时也要改变对对方的看法了。 不是这个乔木重要，而是小斯旺太重要了。 能惊动他亲自离开水晶塔的，不是“候选巫师”，而是那个预言，水晶塔第二任主人的预言。 这个小斯旺，战争中他多次见识到了对方的超能力。 虽说那个大概算是【大脑护盾】的超能力，总体来看是比较平庸的。但…… 身为人类，超能力却能完美抵御吸血鬼的力量。这就非常惊人了。 或者可以说是惊世骇俗。 他不得不生出一个念头：小斯旺，会不会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抱着这样的念头，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对方带回水晶塔。 现在很好，他的目的达到了。 “安东尼……” 贝拉的呼唤，将他的思维拽了回来：“怎么了？” “我想……”贝拉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等她完成学业，拿到高中毕业证，再去水晶塔吧。”乔木直接替她说了。 安东尼本来还想发发脾气：你小子也敢跟我讲条件？再说了，有你什么事儿！ 但他看着贝拉，竟看到了认同。 小姑娘竟然真的这么想！ 这小子，两人才认识半年吧，就这么了解对方。难怪小斯旺这么看重他。 “当然可以，”他露出了温和的笑，“水晶塔的大门，随时都对你敞开。” 第576章 577.蠢透了 前线数万美军枕戈待旦，后方指挥部却悄无声息地被人端了，这事儿放在历朝历代海内海外，都是超级丑闻。 美国政府自然无法容忍战时曝出此等丑闻。他们以光的速度，拟定了新的指挥名单，并组织人手立刻将所有被咬的军官，秘密送往最近的卢克空军基地。 但事情在第一时间就走露了风声。 一群和美国政府没什么交情的野生猎人，直接把指挥部给围了。 猎人们最怕什么？最怕各国政要成了吸血鬼，站到人类的对立面！ 他们绝对无法容忍这一点。所以，平民变吸血鬼？可以接受。政要变吸血鬼，就必须死！ 这事儿没得商量！ 就在前线将士看着空空如也的帐篷，埋怨那些猎人无组织无纪律的时候，后方的指挥部，双方却剑拔弩张，随时可能擦枪走火。 加入民情局的猎人们，也在两难之中，选择了自己的立场。 大部分人都站到了猎人这边：在对付吸血鬼一事上，美国政府提供的帮助更多，他们就直接背弃水晶塔。 现在，猎人比美国政府更重要，他们就抛弃美国政府。 就是这么简单。 对峙到中午时，民情局长才乘坐军用直升机赶到现场，试图说服猎人们“服从大局”。 但这个愚蠢的官僚，已经忘了该如何和桀骜不驯的底层民众沟通了。他那高高在上的官腔，直接激怒了谈判对象。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血猎七人出手，他已经死了，局势也已经失控了。 “谢，谢嘎……”惊恐之下，感谢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眼前光彩夺目的七个水晶人，堵在了嗓子里。 “血猎！”立刻有猎人认出了来人，“你们还敢出来？！” “为什么不敢？不是你们让我们放弃抵抗的吗？怎么？反悔了？想饿死我们？”替身冷笑道。 剧情上，他们确实和这些猎人是同类，是战友。但实际上，二者之间，没交情。 至少他们对对方，单方面没感情。 “你们……”落入吸血鬼之手，局长大人已经快吓尿了，“你们要做什么？！” “来帮忙，”替身平静道，“人类转化成吸血鬼，需要至少48小时。在此期间，只要有吸血鬼把他们体内的毒液吸出来，就能阻止这一进程。” 局长闻言，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你们已经这副德行了。” 立刻有猎人反驳：“别信他的话，他一定没安好心！” 替身回头，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好啊，那你们杀进去吧，把一群美国将军和校官杀光，然后让美国政府对所有猎人下通缉令，和美国开战。” 说着，他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很期待，动手吧。” 那个猎人哑火了。 他们堵门一上午都不敢冲进去，不就是怕这个吗？ 此时，民情局长也缓过劲儿来了，意识到自己刚才连续出丑，此刻的他，努力让自己重新摆起谱来。 “你们想要帮我们？条件是什么？” “没有条件，”替身平静回答，不理会对方满脸的不相信，“我们只是在阻止一场我们不想看到的战争罢了。” 对方打量着他，心中权衡着。 片刻之后，“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当然，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替身软软讽刺了一句。 其实不用请示，也能猜出结果了。 白宫和五角大楼有的选吗？显然没有。 答应了，有任何问题，那都是后面的事儿了；不答应，他们年内就得下台。 在上百名猎人的虎视眈眈下，七名曾经的猎人同僚、此刻的吸血鬼敌人，就被一群全副武装的美国大兵，带进了营地。 “他们到底打什么鬼主意？”一人疑惑不解。 “为什么是鬼主意？”另一人反驳，“为什么不能是他们仍然心向我们，仍然站在人类一边？” “是啊，多么令人感动啊，”有人阴阳怪气，“之后呢？当我们消灭了所有吸血鬼，他们就慨然赴死？” 你一言我一语的，这盘散沙们，眼见着就要内讧了。 突然，有个人笑了起来：“猎人们要杀死人类；吸血鬼却在挽救人类。真有趣，不是吗？” 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很快，就有人恍然：“他们是在讨好美国政府！他们想要和我们争夺美国政府的支持！” 这个说法，立刻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 比起“成了吸血鬼却仍愿意站在人类一边”这种会动摇他们使命感的说法，最后这个，再好不过了。 极少数人见此情形，微微叹息：真的就是一盘散沙。 …… 事态最终还是被平息了，一场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内战”，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虽然有十几人被不小心吸干了，但绝大多数军官，尤其是所有位高权重的军官，都得救了。 本届政府，成功避免了倒台。五角大楼的将军们，也保住了自己的帽子。 经过这场风波，美国佬终于意识到，吸血鬼，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这群家伙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戒备森严的军营，为什么不能潜入白宫、国会山、谁的家？ 很快，美国政府就打着人道主义的旗号，与六大家族谈判。 谈判结果也没什么悬念：凤凰城内的所有吸血鬼，都必须在民情局注册个人身份信息，然后麻溜儿地滚出美国。以后未经许可，不得踏入美国领土半步。 此外，六大家族需要掏出一大笔钱，作为战争赔偿，主要用于双方冲突中美方伤亡人员的赔偿事宜。 有西塞做“内奸”，六大家族根本无法保持一致，只能同意大出血。 不过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份协议是用来安抚舆论的。 毕竟就是现在，吸血鬼们也得拿着签证才能踏上美国领土啊。往后无非是多一道审批手续的事儿。 不过，有两个家族获得了豁免权：血猎猎人派，与卡伦一家。 前提是，他们必须主动接受民情局的约束，必要时响应民情局的征召。而民情局则确保他们能够获得充足的“活体食物”，避免他们乱咬人引发舆论事件。 由此，美国反而借助这次危机，和猎人派的主动靠拢，成了全球第一个有效约束，甚至驾驭吸血鬼大家族的国家。 可以说是赚到了，只是赚得远不如战前预期的那么多就是了。 这是乔木尽力促成的局面了。 自然之子陷入信仰危机，短时间内是走不出来的。 吸血鬼们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彻底暴露在人类面前，也需要尽可能低调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他们还需要面对所在国的政府和舆论，够他们忙活的了。 猎人们则不再被美国政府信赖，离间得非常成功。 而得到血猎与卡伦的美国民情局，看似实力大增，实际上这两家全都与它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所有人都受伤，只有我大赚的成就，就此达成。 答应血猎的、想留给贝拉的稳定世界，也实现了。 但项目临到结束时间，还是出了状况。 乔木一开始的计划，是把那三百棵被污染的生命之树给翅膀吸收掉，没想到翅膀在灵魂世界吸了上万棵树，此时眼界高得不行，竟然懒得动这三百棵树了。 他也只好作罢。 反正这些树已经被翅膀处理过了，不会扩散，就留给剧情人物，让他们处置去吧。 而且这些树别说还没结果，就是结果了，也得半年才能孵出来。下一部大概率没它们的戏份，也不用担心它们的存在整出什么幺蛾子剧情来。 这么想着，他就返回了住处。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安东尼用某种魔法，将郑佳雯捆了起来。 一旁的贝拉也满脸忧虑和古怪。 “这是干嘛？”他吓了一跳，以为郑佳雯之前的腌臜事儿暴露了，人家要清理门户。 老头冷哼一声，没什么反应。见他进来了，郑佳雯不停挣扎，还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但那眼色，分明是让他出手救自己。 “怎么了？”他干脆问贝拉。 女孩犹豫了一下：“她过来说是向安东尼告别，但安东尼说她想袭击自己……” “袭击？”乔木愣住了，“怎么袭击？” “就是……”女孩停顿片刻，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她……吻了大师……” 显然，她不知道郑佳雯的能力，所以不觉得那是袭击。 但如果不是袭击，那就……忘年恋也不能这么忘啊。 乔木却恍然，他猜到对方是怎么想的了：很明显，郑佳雯并不想乖乖给民情局当狗。 尤其是民情局已经有了血猎和卡伦的当下，她的地位肯定会受到影响。 她想要双保险，想控制一位落单的巫师。 但搞砸了。 为什么搞砸了呢？ 他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猎人的能力，对巫师无效。 不过他又不是真的猎人，就没把这条情报当回事儿。但郑佳雯已经是真猎人了…… “大师，要怎么做？”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老头脾气挺古怪的。说正事儿的时候，特别严肃、古板，还重视虚礼。但不说正事儿的时候，怎么开玩笑都行。 那天晚上，他就给老头儿气得够呛，但对方也不真恼。 可现在就不同了，对方明显认真了，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他也必须拿出刚见面时的尊重来应对。 “杀了她。”沙哑却冷峻的声音，说着残酷的话。 他点了点头，后退一步，让出空间，示意对方动手。 看到这一幕，被束缚的郑佳雯，目眦欲裂。他毫不怀疑，如果对方此刻挣脱了，肯定会抛下老头，扑上来和他拼命。 “我是让你动手！”安东尼冷冷道。 乔木立刻摇头：“作为她替我引来民情局的回报，我承诺过不会伤害她。” 你的身份在那摆着，但你对我没有强制力，抱歉了。 安东尼目光冰冷，上下扫视着他，许久，才冷哼一声：“你还真是交际广泛！” “毕竟单打独斗的时代过去了，”他仿佛没听出对方的讽刺，自矜地笑着，“团队协作才能事半功倍。” 巫师不再想搭理他：“我会带她回水晶塔，监禁起来。” 乔木没什么反应，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但也确实无他无关…… 对方见状，也不再试探，就打算叮嘱贝拉几句后，直接离开。 “大师，”乔木请求道，“我有话想和她说，她欠我几个问题还没回答呢。” 巫师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才来了句“说啊，等什么呢？” 他无奈：“私下里说，还请你们回避一下，尊重他人隐私，谢谢。” 安东尼冷笑一声，没有犹豫，取消了让郑佳雯无法说话的魔法，直接叫着贝拉，去了地下室。 他不怕这两个家伙有什么勾结，更不怕这个心眼儿比毛孔都多的家伙私自放跑那个吸血鬼。 他甚至期待对方这么做。 这样，他就能让小斯旺看清这家伙的真面目了。 比起小斯旺，一个吸血鬼而已，真当他在意？ 看着两人走进地下室，贝拉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乔木冷冷看着依然无法动弹的郑佳雯：“咎由自取。” “放我走！” “想都别想，”对方话音刚落，他直接否决，“你就乖乖去水晶塔服刑吧。” “你！” “我什么我？我答应你的，全都做到了，”乔木冷哼一声，“一个正面的剧情身份，将你奶奶留下来，然后终结项目。” “可你呢？你答应我的，办到了几件？” 他跷着二郎腿，打量着对方：“郑佳雯，从头到尾，我让你出力了吗？让你冒险了吗？让你牺牲了吗？ “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听话，别捣乱。哪个字让你听不懂了？你是不是有不跟人对着干就不痛快的大病？” 被他如此羞辱，对方的脸色青红不定。 许久，对方才使劲呼出一口气，用柔柔的声音哀求：“好啦，我知错了嘛……你就再帮我这最后一次，我和奶奶团聚了，肯定就不捣乱了……” “团聚？你在做梦吗？”乔木冷笑，“你好不容易做了件好事，现在当着主角的面来这么一出。来，你跟我说说，你现在的剧情形象、人物设定是什么样的？你猜你这样的，会有好下场？” 听到这话，郑佳雯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别再心存幻想了，乖乖去水晶塔服刑，这是你唯一的活路了，”说着，他摇了摇头，一脸不可思议，“我还是第一次见，活活把自己玩儿死的蠢货。” 不顾对方的心情，他步入主题：“接下来聊聊吧，你欠我的答案。” “我还凭什么告诉你？”对方还在气头上，恶狠狠地问道。 乔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凭伊莎贝拉·斯旺就在楼下，我随时可以毁了这个项目。下一次，你就没有奶奶了。” 郑佳雯的表情，彻底扭曲了。 他愿意这么做吗？当然不愿意。他又不是疯子。 但对方相信他愿意，就足够了。 疯子就是这样，总觉得其他人和自己一样，都是疯子。 过了许久，她的气势，终于肉眼可见地垮了。 “你想问什么？说吧。”就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 乔木很满意：“就从你们的职责开始吧。” 第577章 578.最后的底牌 “我们为风控部效力，首要职责，就是管控风险。你应该知道前不久……” 她想了想，改口道：“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是日本一家配套机构被行业除名，以及海上青鸟号事件吧？ “那就是我们做的。” 这个乔木当然知道，观月第一时间就给他讲了。而且之前乐作云能查到那件事中，是冯硕发了观月的通缉令，他就猜到了，这群心理异常者，就是直接执行人。 也只有让他们做这种事情，公司才能放心。 “乐作云透露过一些内容，我能猜到。”他如此说。 郑佳雯也没多想，见他知道此事，就大致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正是那次事件的“因”。论整个事件的全貌，恐怕没人比这位更了解了。 “对调查员的‘回收’，有时候也需要我们参与，通常都是目标比较危险的情况。不过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至少在新起点很罕见。” 乔木随意点了点头：这些和他估计的基本一致。 “其实这两类工作我们都很少遇到，像日本那次，我也只见过这么一次。” 他闻言疑惑：“只见过一次？不应该每年很多次吗？那么多没有幸存者的事故……” “你注意到了？”对方反而一脸惊讶。 她感慨中略带敬佩地摇着头：“能注意到这一点的调查员，可以说凤毛麟角。所有人都觉得那是常态。真没想到，你入行才两年吧？竟然能够注意到这一点。” “和其他当代都市类项目对比，就能发现异常了。”乔木掩饰地解释道。 “没错，话是这么说，但会在项目中统计分析这种事故的调查员，能有几个？”郑佳雯嗤笑，“所以他们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他们？” “行业高层。”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蹙眉追问，“那些事故，和日本沉船事件不是一回事？” “当然不是一回事，”对方冷笑，“日本沉船，原因很清楚，那群人拿了他们不该拿的东西，就得死，死全家。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严格，但原因是很清楚的。” “至于其他事故，”她似乎很想做个动作，全身除了脑袋，却都没法动弹，只好难受地蠕动了几下，“那些事故，是没有原因的。” “没有原因？”他难以置信。 “肯定有原因，但不会告诉我们。我们接到命令，拿到名单，然后现场考察、制定方案。等方案获批后就展开行动，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就可以了。他们不会多说一个字，我们也不会打听。” 说到这里，郑佳雯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据说，所有打听的、质疑的心理异常者，都很快就殉职了。” “哦。”乔木面无表情：我又不是心理异常者，关我什么事？ 见他无动于衷，对方一脸扫兴，谈兴环比大幅下跌。 “跟你打听一件事，一次事故。”这话一出口，对方就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 他没搭理，只是自顾自地说起来：“21年七月初的时候有一起事故，一个小孩用一枚鞭炮，把一栋老楼给炸塌了。” 那是一栋五层高的赫鲁晓夫楼，是60年代为苏联专家准备的宿舍，70年代成了企业员工房，90年代企业破产后，既没有物业接管，也没有做拆迁或改造。 住在里面的，全都是七八十岁的退休老人，基本是企业当初的员工。子女都在外地打拼，身边没人陪伴。就是当地居委会日常帮忙照应着一下。 住在附近的一个熊孩子，因为好玩，将一枚鞭炮点着了塞进筒子楼旁的井盖眼儿里，引爆了里面沉积多年的沼气。 当天有个巧合：街道正好和当地一家企业搞宣传合作，准备了一批米面油，六十岁以上老人无偿领取。 企业也实在，给的不是那种一斤两斤的小包装，都是十斤的大包装。 老人们排队领东西，正是盛夏时分，大太阳底下晒得够呛，带着重物爬楼，肯定也累着了。回去了，就懒得再出来的。 于是，一场善意的活动，最终间接导致了这场悲剧。 “那个啊，是我们做的。那次主要是刺轮的创意——哦，他已经死了，我也参加了，毕竟劝老人们听话，我们这种温柔体贴的女孩，是最合适的了。” 郑佳雯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变化，但乔木却突然觉得无比扎眼。 “为什么？”他直接问道。 “为什么？”对方一脸好笑，“你问我，我问谁去？” 对方说着，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不高兴了？那次事件中有你的亲人？” 他摇了摇头。 “那你不高兴个什么劲儿？”对方说着，意识到了什么，“不是吧？两年了，你的道德标准还这么高吗？” 乔木没搭理对方。 他之所以拿这件事问，因为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到的第一起此类事件。 之后，他就在网上看到了大量这种“无人生还”事件的新闻合订本。从那时起，他就隐约察觉到，这个世界，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 只是来公司面试前，他根本想不到问题会这么大。 “继续吧。”他不想纠缠这个话题了，催促对方往下说。 郑佳雯打量着他，觉得他应该不会圣母到为了那些无辜的老人而迁怒自己，才稍稍放心。 “除了刚才说的工作外，我们还有一项特权，”她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得意，“我们可以豁免保底。” “豁免保底？”乔木疑惑，“你们不需要完成每月保底？” 郑佳雯仔细观察着，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一丝震惊或羡慕，不禁异常泄气。 她想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个调查员不是被每月保底折磨得苦不堪言？ 尤其是他们这群中阶调查员，每月两个保底，简直要命。 她的情况不敢对任何人说，但她敢打包票，哪个调查员得知她不需要做保底，都会羡慕到发狂，并且绞尽脑汁、不惜一切代价，谋取这份“特权”。 结果眼前这个家伙，完全不为所动，就好像她说的是“公司给我们发餐补”似的。 这家伙就真的天才到随便哪个项目都能轻轻松松搞定，完全不必为保底担忧的程度？ 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对方太能伪装了，表情管理太到位了。 “不是每个月，”她没好气地说道，“我们的项目中心界面里有一个独立的项目栏，那里面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的，偶尔会出现一个或几个项目，没有名称，也没有编号。” “报名并通过审核后，执行那个项目的当月与次月，可以享受保底豁免。” 乔木听着，也没觉得有什么独特之处：“那些项目很危险？难度很大？” “不，不，都不对，”对方脸上的得意完全遮掩不住了，“那些项目，没有任何难度，没有任何风险，甚至没有任何任务，更没有时间限制。我们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当然这个不能太过火，半年是极限了。” “怎么样？”她仰着脸，满脸的炫耀，“就像度假一样，或者说就是度假。羡慕吗？” 你到底在得意什么？你都死了……看着对方的表现，他很是无语。 “哦，真羡慕你们。不像我，入行两年了，都没机会去项目里度假。”他毫无诚意，语气干巴地捧了一句。 这态度让郑佳雯不禁气结。如果不是自己还被束缚着，此刻肯定要跳起来踹对方一脚。 “那么，你们进去到底是做什么？只是待着吗？”乔木问道。 如果是这样，那可以合理推测，是智脑要在那些项目中做某种事情。这种行为需要调查员的存在，大概是作为某种“锚”？ 但他猜错了…… “这就是我们的第二份职责，我自己，称之为‘制造风险’。” 制造风险？他愣住了。 但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想，对方已经给出了答案：“我们的任务，就是在离开前，制造一场大事故、大伤亡、大混乱，甚至大灾难。确认成果后，立刻结束项目。 “做得越好的人，以后的申请通过审核的概率越大。” 看着乔木满脸的震惊，她终于开心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和我们在现实的所作所为很像，对吧？” 说完，她直接摇头：“其实差别挺明显的。在现实世界，我们工作的重点是‘名单’和‘伪装’，而在那些项目中，我们并不需要考虑这些，只要破坏就行。 “而且不需要规模太大，几百人、几千人、几万人的规模都可以。一般来说，几千人为最佳。不过能不能做到就不知道了，毕竟按规定，事故一发生，我们就要立刻撤离。” 听着对方的话，乔木也在思维宫殿中仔细推敲。 当初内部论坛出状况时，他看到过某个贴子，知道【平行宇宙】这个东西，在这里是切实存在的。 而且平行世界之间似乎是敌对状态。 刚才听对方的讲述，他第一反应是，对方去的就是其他【平行宇宙】。对方的使命，就是给其他世界捣乱，并保护自家世界。 但这个想法和对方的描述对不上。 给其他世界捣乱，为什么要限制规模？ 保护自家世界……他们也没保护啊，他们净灭口了。 “那些世界……”他思索着开口，“有剧情吗？你们发现过任何剧情吗？” “不知道，我们没法确定，”郑佳雯摇头，“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绝非巧合的事。” 她停顿片刻，缓缓说道：“那些世界，全都是历史大势、国家组织，与现实一模一样的，当代社会。” “无一例外。”她着重补充道。 平行宇宙！极有可能就是平行宇宙！ 同时，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对方说这事时，眉宇间也带出淡淡的疑惑。 对方并不知道平行宇宙的事情。 “在那些世界，你们遇到过反抗吗？”他一副单纯的饶有兴致。 “反抗？”对方想了想，“闯了祸被警察抓算不算？” 没有反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行世界也有调查员，而且就叫【调查员】，那个贴子说得很清楚了。 他们前往平行世界搞破坏，却没遭到那些世界调查员的阻击。 然后，合理的推测本该是：这个世界的事故，是其他世界的调查员搞出来的。 结果不是！这个世界的事故，也是他们自己整出来的。 莫名其妙！ 乔木只觉得自己越听越糊涂。但他也很清楚，这不是对方在撒谎骗他，也不是之前那个贴子在胡说八道。 只是因为他手中的拼图，缺了最重要的一块。 只有那一块，才能把所有其他拼图连接成一幅完整的画。 他在四维空间中仔细推敲着，还是没找到什么明显的疑点，只有一处……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道：“你们那么自由，就完全没人试过在里面发掘一下剧情吗？” 郑佳雯明显犹豫了。 这一犹豫，就让乔木心脏一跳。 是不是？会不会是那枚拼图？！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他状似随意地随口催促。 女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乔工，你说的没错，你答应我的，答应血猎那群人的，都做到了。是我做差了，我承认。” 她深吸一口气：“这是我最后的底牌了，我可以给你。我就要你的一个承诺，承诺就够，我信你。” “你说。”他心中激荡，表面却不动声色。 “帮我把这个项目世界彻底终结掉，给我和我奶奶一个圆满的结局。” 停顿片刻，她立刻补充：“项目彻底终结，命运结束，就不存在主角配角一说了。我发誓，我以我奶奶的名义发誓，我会离你的朋友们远远的。” 这个女人……只要不贪心，就非常聪明。真是可惜了。他忍不住心中叹息。 “可以，我答应你，”他痛快地点头，“我也信你这一次。” 后面他们还要合作好几部续作呢，他有的是机会考察对方的诚意。 “谢谢。”这一次，郑佳雯是发自内心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之前说我们在那些世界里绝对自由，是撒谎的。我们进入那些世界，是有陪同的监视者的。” “监视者？调查员？” “当然，调查员，而且是很强的调查员，”她简短说明，“他们的职责就是确保我们不暴露能力于人前、完成破坏任务、及时结束项目。” “很强的调查员……”乔木疑惑，“是那些探索员吗？” “我不知道，”对方摇头，“他们都会进行伪装，声音、容貌、身材、衣着，所有的特征，都无法在我的脑海中形成记忆。” 非常高明的伪装啊，这么神秘吗？乔木忍不住惊叹。 感叹之间，他就感觉沙发一沉。扭头看去，本来不知道去哪里晒太阳的伊西丝，已经跳到了沙发上，揣着手手卧在他身旁不远处，眯着眼睛开始假寐。 第578章 579.埃弗雷特三世 乔木没在意这只并不亲近他的猫，继续问道：“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那群人搞破坏不就行了？” “我想过这个问题，而且也想到了一个答案，”郑佳雯郑重地说，“当然，我不保证我的猜测一定对。”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公司的三支武装力量吗？” 三支武装力量，安保部的仿生人保安、风控部的心理异常者、监察部的神秘部队。 “监察部……”乔木呢喃。 对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就说得通了。 能被监察部看中的，一定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苗子。 毕竟纪律部门，对成员个人品行的重视，一定比任何部门都高。 那公司怎么舍得让他们去做这种脏活？ 但如此保密的任务，公司又需要信得过的监工，自然只能委派给他们。 而且因为他们涉及这种机密，所以身份也需要高度保…… 不，不对…… 乔木立刻反应过来了：这里面还有个巨大的漏洞。 为什么要监工？这种任务，一定是行业性的。既然如此，智脑不就是最完美的监工了吗？ 就算智脑不能每分每秒都盯着，但它的效率也肯定比人类高无数倍。 对智脑保密？不，人就是智脑送过去的啊。 智脑没有能力监工？ 如果因为某个原因，智脑只能短暂地过去一趟，不能长时间停留，更不能高频率进出，那它确实无法履行监工职责。 而且因为这个，它也没必要发布任务了。发布了，也没法跟进。 那智脑为什么……智脑！ 平行世界也有调查员，那当然也有智脑。 所以智脑不敢长时间停留、频繁进出。 所以心理异常者不能暴露身份，因为会遭到平行世界调查员的阻击。 所以他们造成破坏就要立刻撤出，避免被无孔不入的敌方智脑锁定。 真的是平行世界啊…… 那这些平行世界中，有没有自己的家乡？ 自己的家乡，也有智脑、调查员？只是自己从未有机会察觉到异样？ 那边的郑佳雯并不知道他的思维已经发散到爪哇国了，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不过我们也不是乖乖听话的宝宝，”她笑了笑，“我们这帮人吧，平日里互相折磨、互相伤害，但遇到有趣的事情，总能达成一致。” 此时的乔木已经回过神来：“达成一致……你们做了什么？” “两件事，第一件是看新闻，”对方说着又卖起了关子，“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他摇着头，不打算接茬。 对方见状，有些扫兴，又一脸得意：“我们发现，那些世界，有人在做和我们一样的工作。” “一样的工作？”脑中一道闪电掠过，他悚然一惊，脱口而出，“管控风险？把灭口伪装成事故？！” 郑佳雯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略显惊悚的笑。 那些世界也在做那种奇奇怪怪的“灭口”？为什么？ “所以，你知道那些世界也有调查员，对吧？” 郑佳雯的眼睛瞬间瞪得牛大：“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怎么可能？！” 这次他没隐瞒，讲述了内部论坛出现的巧合。 对方已经彻底无语了：他们这群人几乎是拿命换来的情报，结果p10以上，人均知情？还在贴子里随便聊？！ 乔木没理会对方的感受，示意对方继续。 “第二件事，就是对这些世界的当代史进行总结。我们从中发现了端倪，简单来说就是，这些世界，千禧年之前的历史，都完全一致，所有细节都一模一样。” 乔木若有所思：“就是说，所有这些世界，都是从2000年开始分化出来的。在此之前并没……不，不是没有，而是那些世界不需要破坏，所以智脑不会展示给你们……” “是的，我们也是这么猜测的。”既然双方都知道了平行宇宙和异世界调查员的事，那就没必要故弄玄虚了。 “2000年的差距就非常大了，不过总结下来，我们把最可能的诱因，总结为两个。第一个，那一年ionr是否成立；第二个，各国是否对文艺创作进行强力管控。” “同一年吗？”乔木喃喃道。 他记得很清楚，文化管控的标志性事件，即美国通过《德诺思-舒尔茨法案》，就发生在千禧年。此后，全球各国纷纷跟进，仅用了八个月，就完成了这场轰动全球的文化压制行动。 “很巧，对吧？”郑佳雯附和道，“我们也知道这绝不可能，肯定有某件被隐藏在公开信息之下的前置事件。那个事件的分歧，才是一切的开始。” “我们总结的两个诱因，也只是那个事件最直接最显著的影响。” 说着，她略显得意地说道：“好在我们是调查员，和这个行业有关的信息，在现实世界，我们总能打听得到。” “你们找到根源了？”乔木惊讶。他本没指望能得到最终答案。 “找到？怎么可能，”对方失笑，但很快又严肃起来，“我们找到了有最大嫌疑的某件事，或者说某个人。” “美国埃弗雷特公司的创始人、董事长，休·埃弗雷特三世。” 乔木眉毛一扬：“他的嫌疑是？” “公开资料显示，他是美国埃弗雷特公司的创始人。但一些埃弗雷特的老员工都知道一件事，”郑佳雯认真说道，“他也是行业创始人。” “行业创始人？”他愣住了，“怎么创？” 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发明了智脑。” “这不可能！”他下意识直接反驳。 智脑，绝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发明的！ 应用科学确实会时不时小幅领先于理论科学，但那是建立在经验之上的领先。 没有实践经验，直接在毫无理论依据的情况下，凭空发明出某种极度超前的应用科技……这种想法，只会存在于三流科幻小说里。 郑佳雯显然不懂这个，她一脸无所谓：“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真假由你判断，与我无关。 “但如果你想要深入真相，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那个老头入手。” 乔木一脸无语：“那我还不如直接冲p10，然后晋p11呢。到了p11，啥事儿不都知道了？” 对方却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信我的话，不要晋p11，绝对不要以调查员的身份进入高管联席会。” “为什么？”他眉头紧蹙：又来了。 之前唐蒙就说过，没有p11不想退回p10的。 从当初的宋文意，到后面的王宗江，也都在绞尽脑汁绕过什么限制。 宋文意是想转入管理岗再晋p11；王宗江更是如同要起义一般，想以调查员的身份统治高会，乃至全公司。 但他看唐蒙那个p11，除了时不时会很忙碌，还挺滋润的啊。各种小特权……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原因，”对方摇头，“只是在风控部待了这么多年，又认识了那么多‘朋友’，多少都能察觉到一些异样。” “总而言之，如果你真想直击真相，埃弗雷特，是我能想到的最便捷的渠道。当然，你首先得有把握让他开口，而且事后不向公司出卖你。” 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有这把握，我直接找公司董事长不行吗？乔木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郑佳雯也不在意，解释道：“你可以去跟美国同行打听一下，那老头这几年的处境非常糟糕，距离众叛亲离大概只剩一步之遥了——这话可能有些夸张，但也差不了太远。 “如果你有能力，可以试一试，抢在他死之前，从他嘴里掏出真相。” 她又犹豫了一下：“如果你真打算这么做，可以去找一个代号‘牛仔’的家伙，他是埃弗雷特的忠犬。你可以直接告诉他，是我让你找他的。” 这话就能看出来，这一次，郑佳雯是真的豁出去了，把所有主要情报都和盘托出了。 安东尼和贝拉很快被叫了上来，老头看到女人还在，一脸的郁闷，完全不想搭理乔木，拽起俘虏就要离开。 “对了，”乔木想起自己漏了个问题，“你手上有冯硕的把柄吗？或者你知道他的软肋吗？” 郑佳雯惊讶地看着他，紧接着又露出了“咱们果然是同道中人”的表情。 两人聊了几句，安东尼已经不耐烦了，埋怨着催促。 他拽着郑佳雯来到客厅的空地处，只听“喵”的一声惨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一道影子窜起，一道寒芒从他手背处划过。 老头也跟上了一声惨叫。 等被他踩了尾巴的伊西丝一溜烟跑没影后，安东尼看着手背上的三条血痕，一脸尴尬。 不知道是尴尬自己踩了人家的猫，还是尴尬自己堂堂巫师，竟然被一只猫干了。 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没再说什么，就直接使用传送魔法，从房间中消失了。 乔木就站在那里，目送两人消失。 其实他早先的打算，是追着对方过去。这样，自己就能锁定水晶塔的位置了。 只看灵魂世界和荒芜世界就能猜到，水晶塔，肯定也在另一个位面。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次项目，他做了太多事情了，没必要这么急切。 而且他对水晶塔的情报一无所知，贸然过去，万一惹出什么麻烦，再把剧情搞乱套了就不美了。 就算要试探，也可以等续作，找个进度专门试探一下。 …… 郑佳雯只觉得眼睛一黑，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无垠的草原中。 而她的面前，则是一堵墙，至少一公里长、几百…… 不，不对，这不是墙。 她呆呆地仰着头，就看着这座直径达到一公里的巨塔，直冲云霄，根本看不到塔尖！ 而整个塔身，都在夕阳的映照下，绽放着耀眼的光辉。 她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真的是水晶塔！ “走了！”安东尼拽着她走进几十米高、无人看守的大门。 他表面不动声色，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但每次看到新来者那震惊的表情，都会异常享受。 郑佳雯并没有迎来她预想中的讯问、审判，而是被两名全身笼罩在罩袍内、戴着金属面具、双眼泛着红光、一看就不是人类的卫兵，带着走过不知多少米的台阶，来到地下深处的监牢。 这里很大，比地上更大，毕竟是地下深处，直接挖地、做支撑就行，不需要考虑建筑结构和材料消耗。 数不尽的牢房空荡荡的，只有隔几米一盏的魔法灯，提供了那一点可怜的光源。 好在她是吸血鬼，有着极强的夜视能力。这里对于她而言，即使不如白昼，也差不太远。 “你们要关我多久？”被推进牢房后，她立刻问道。 一名卫兵锁上门，另一名卫兵直勾勾地盯着她，干巴巴地说出一个词：“永远。” 郑佳雯的心脏，剧烈一跳。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也不在意，直接躺倒在冰冷的石台上。 她决定相信乔木。 昏暗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吸血鬼睡不着觉，她躺着无聊，干脆起身查看。 然后，就看到铁栅栏外面，蹲坐着一只猫，正在低头舔自己的毛。 巫师也养猫？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有些想笑，蹲到牢门前，并没伸手抓对方，而是友善地打招呼。 毕竟要在这里待很久，和这只猫处好关系，应该是个很不错的消遣。 那猫听见她“啧啧啧”的挑逗声，抬起头，露出了被黑色瞳孔完全占据的双眼。 这个状态下的猫最萌了，和对方对视的那一瞬间，郑佳雯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下一秒，猫张开了嘴。 “郑佳雯，你想出去吗？” 她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许久，她才小心翼翼地问：“猫……猫仙？” “项目已经开始终结了，当然，你应该察觉不到。”猫随便看了看左右，仿佛能看到空气中的什么东西。 “我们的时间有限。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想离开这里吗？ “只要你想，我就能把你毫发无损地送出去，让你去找你的奶奶。” 郑佳雯悚然一惊：“之前主角家那只猫，也是你！”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咽了口口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您想要什么？” “在平行宇宙中负责监视你们的人，我要知道他们的一切，事无巨细。” 第579章 580.炮击 乔木躺在传送室外间，随手又发了篇贴子，一张图片带几个表情。 【图片】 【emm】【emm】【emm】 图片就是他最新的项目截图。 项目名称：吸血鬼家族2 项目编号：Qh04-202305-42-70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3年7月13日09：00-11：49 必选任务：终结项目。 项目评价：A++（重要情报加成、终结项目加成、低集体无意识应激加成） 情报开发度：42；原始意象扭曲度：100%；集体无意识应激0。 这种国企，每一秒都有一大群闲人没事儿干。很快就有人回复了。 “卧槽！这是第几个了？【惊恐】” “大神牛逼！跪了！” “大神这表情，波澜不惊，其中透着看破世事的沧桑，与悲天悯人的无奈……” “我擦，楼上带我一起舔。【舔】” “大神，我这个月保底还没着落呢。求带，我保证听话，当牛作马！”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笑啥？还不许别人卡保底了？” “谁笑你了！看图片，没有可选任务，233333” “我去，还真是！必选任务直接要求终结项目？这什么天和开局？” “哈哈哈哈哈，我说咋是这表情，还寻思这也太装了！” “之前公司改奖励规则，现在智脑连可选任务都不给了。被针对了……【笑哭】” “《重生：制霸万界，从被智脑忌惮开始》” “楼上的，白速寐！” “楼上的，哪个平台？私我，收藏一波。” “这个书名和简介……已拉黑。” “【喷】有那味儿了，绝了！【笑哭】” “你们在聊什么？怎么看不懂？话说，就没人奇怪吗？这个项目剧情都被摸透了，他是怎么把情报开发度拉到42的？” “哎？还真是哎。我上次执行的时候买了进阶情报，情报已经很完整了啊。什么情况？” “项目情报都能无中生有？这就是大神的威能吗？！【震惊】” “无中生有？无懈可击！” “王炸！” “杠！” “小人儿！” “……什么情况？” “快点儿吧，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了，了无生趣！” “趣……去你大爷！” “？？？” …… 乔木并没指望自己终结几个项目，所有人就负弩前驱，天下间没有这样的美事。 他不过是借机刷一刷声望，提高某些人对付自己的门槛与成本。 这一招他其实是和王宗江学的。 公司明明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为啥还一直忍着？现在也不停地和稀泥？还不是因为对方长袖善舞，在调查员和分部干部群体中，有着极高的声望、极好的名声？ 他没兴趣，更没工夫像对方那样，四处做好事、结善缘、交朋友。但他的方式，也是独一无二，其他人无法模仿的。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他的名声传播出去了，即使他没有多少“朋友”，他也将成为新起点的招牌、全行业调查员的代表。 到那时，只要他不主动作大死，那些阴谋诡计，就很难伤到他，甚至都无法影响到他。 他喝了一杯冰镇肥宅快乐水，没在公司吃饭，直接回了家。 一进门，他就愣住了：桌子上已经满满当当地摆了八九个盘子，每个里面都装着不同的食物，但都只有几口，一看就是日式的风格。 家里没有日式餐具，只有中餐大盘子，所以每个盘子装那么一点，显得很可怜。 电视开着，被静音了；厨房里则传来忙碌的声音。 他轻轻关上门，换好鞋蹑手蹑脚来到厨房门口，就看着观月忙碌的背影。 他从项目出来就看到对方让他回来吃饭的飞信，但他没想到竟然是对方亲自下厨。 观月做得很认真，但明显能看出很不熟练，切菜时小心翼翼地。好在日本菜以烤炖煮为主，没有爆炒。 他没有惊动对方，倚着门框，欣赏着对方忙碌的样子。 观月是等厨台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满，有些狼狈地将脏盘子叠起来放到水池里，转身的时候才被他吓了一跳。 “你属鬼的啊，怎么没声音？！”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但立刻反应过来。 低头看去，衣襟上已经沾了一片不知什么蔬菜汁液染上的紫色。 “我的睡衣！”她哀嚎一声，就要去换衣服，但走出两步，又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有汁液，一时有些顾首不顾尾。 愣了半天，她才气得跺脚：“都怪你！你回来之前我还好好的！” 看着她娇嗔的模样，乔木上前好言相劝：“没事儿，洗不出来的话，回头我给你买件新的。” 他抱了抱对方，就要洗手：“我帮你吧。” “出去出去，”观月凌空举着手，用肘部把他往外推，“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一边往外退，一边探头瞟着厨台上的食材：“我能给你做个西红柿紫甘蓝炒萝卜丝。” “神经病啊！哪有这道菜？出去出去，吃完饭你洗碗。”女孩笑着将他轰了出去，顺势关上了厨房门。 乔木没立刻走开，而是扒在厨房门玻璃上，瞪大了眼睛往里瞅。 女孩一开始每次转过来看到他，都一脸好笑，后面终于受不了了，举起一把菜，作势要出来打他，他才乖乖溜走，去客厅看电视。 他平时基本不怎么看电视，以至于养成了一种奇怪的习惯：每次开电视，都会将频道锁定在央视九套纪录片频道。 因为时不时能看到动物纪录片——虽然这些纪录片都能在视频平台上找到，还没有广告。 不过晚上和观月一起看的时候，他们通常会选择央视六套电影频道。 这个世界的电影，题材方面实在有些乏善可陈。但可能是代偿的原因，那些现实题材类的作品，与他前世相比，尺度大得惊人。真的是什么都敢拍。 当然，涉及官方的影片，依旧被要求，结局必须是正义必胜、组织必胜。 今天的央视九在播中国首支成功登顶珠峰的登山队纪录片，央视六则在播老版洪湖赤卫队，他都没什么兴趣，最后只能选择了他以往几乎没怎么选过的下下策：央视十三套。 电视里正在播放国内新闻。 人类首条实验性质的高温超导磁悬浮货运铁路顺利竣工验收。这条位于武汉的铁路，全长120公里。 这种高温超导磁悬浮列车的运行温度为-196c，远高于日本同行的-269c。而且这款新型列车的载重量超过80吨，远高于德国同行的40吨。 遥遥领先。 目前货运领域，80英尺大柜集装箱的承装量也就50吨，80吨的载重量，已经可以满足绝大多数货运需求了。 时速高达500公里的磁悬浮，几乎注定会改写人类未来的大陆物流格局。从两年前研发刚刚完成，实现线路被批准，相关新闻就一直被国际密切关注。 现在所有人都在关注两个问题：物流成本、稳定性。 这条试验线，也正是为此而建的。 新闻下方还有一行滚动的小字，显示受这个利好消息的影响，今天的股市大规模飙红，首次突破8000点大关。 只有航空股和河运股在跌。 国内新闻播完，自然就是喜闻乐见的国外水深火热。 最近国际形势一片安好，亚马孙森林大火都没什么人关注。根本原因还是印度，那事儿不仅没完，反而愈演愈烈了。 早在七月四日，斋浦尔的六十万当地居民与五万国际游客凭空蒸发一事，就已经轰动全球了。 志愿者们还在当地找到了大量使用过的防化服、医疗与实验耗材。 当时，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人们甚至相信，这里的六十五万名无辜者，已经沦为印度政府惨无人道的生化武器实验的牺牲品。 迫于压力，印度政府立刻公布了“真相”：斋浦尔旧城，是发生了毒害气体与微生物泄露事件。 那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数百年来都没有进行过大的地下工程，也没有出现过大的地质灾害。它的下方岩石层，存在一处巨大的空腔。千百年来，那处空腔之中，一直在逐步囤积毒害气体和各种微生物。 一场泄露，只用了一个晚上，甚至只用了短短十几分钟，就悄无声息地夺走了内城所有人类、禽畜的生命。 军方能够“迅速反应”，是因为内城的一位“英雄”，在察觉不对后，立刻佩戴了防毒面具，并向印度政府发出示警。但那位英雄最终没能逃出生天。 而封锁整个拉贾斯坦邦，也是担心随毒气泄漏的微生物有传染性，造成更大的生化灾难。 封锁期间，印度政府的工作人员与国际支援团队，除了密切关注隔离区内所有人的健康状况，定期抽检外，主要工作还是对整个斋浦尔进行“清理”。 这种“清理”，就包括对所有尸骸的收敛与火化工作。 发言人同时无力地解释道：解除封锁，不是迫于舆论压力，而是工作确实结束了，按正规流程，解除了封锁。 当然，最后这段话，人们一个字都不信。 不过前面的解释，包括政府选择性公布了一批现场影像资料，确实说服了一些人。 可随着媒体与国际组织关于公开更多的资料，尤其是当地的监控录像，并同意第三方调查组深入调查的要求，被印度政府以人道主义、死者隐私、国家安全等理由悉数搪塞过去后，舆论就朝着更加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但印度政府已经无暇顾及国际舆论了。 总理马利卡晶·哈尔热已经于8号正式卸任，同党派的拉胡尔·甘地，依据相关法律，组建了留守政府。 面对彻底崩溃的国内局势，他承诺将于年内展开大选，甚至低三下四地说出了“哪怕是为了大选提早一天到来，让国大党提早一天下台，也请大家保持克制”这等足以断送他政治生命的话。 但印度民众已经完全不买账了，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国大党，一天都不能留！ 更大的危机发生在国大党内部：基层退出，高层分裂。 这个陪伴印度走过了快一个世纪的政党，它的生命似乎即将走到尽头。 而印度第二大党派，印度人民党的候选人纳伦德拉·莫迪，也在不停地火上浇油，大有一副趁你病，要你命的架势。 现在播报的这条新闻其实挺拧巴的。能看出来央视的新闻人，还有着最基本的职业节操。 他们既不愿意拿那些甚嚣尘上的阴谋论说事，又迫于某些原因，无法深入报道一些矛盾的深层次结构性问题。 整条新闻就是浅尝辄止、隔靴搔痒、草草收场，让关心这件事的人，完全看不到任何他们想要了解的信息，难受极了。 乔木自然不会从这条新闻中汲取信息。 从得知行业卷入此事，各执行机构第一时间向印度派遣了伪装成搜救队的调查员后，他就知道，新闻里不会有一句真话了。 和郑佳雯聊过之后，他对这起事件，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次事件，会不会就是其他平行世界的调查员做的？ 所以行业才会第一时间派遣调查员，而且大概率就是那群心理异常者，赶赴现场。 长达一个月的封锁，也确实是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消除后续影响，抹除不该暴露的痕迹。 他闲得无聊，干脆给乐作云发了条消息：“你知道斋浦尔事件的真相吗？” 几分钟后，对方回复：“不知道，我没接到征召，无权知晓。” 这也是变相承认去斋浦尔的，就是他们这群心理异常者。只是并非所有人，大概是他们的能力去了也用不上，就没叫他们。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骗鬼呢？还无权知晓？你是个听话的主儿？ 就算这家伙真不知道，大概也是“因为不感兴趣，所以懒得打听”。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斗着嘴，乔木就听到本该接近尾声的新闻中，播报员突然说道：“现在插播一条临时新闻。 “据我台驻新德里记者发回的紧急新闻，就在北京时间11：30，印度首都新德里，爆发军事政变……” 乔木猛地抬头看向电视，满脸惊讶。 “……截至目前，政变一方已经攻占了印度议会大楼、新德里电视台大楼，并宣布将于北京时间13:00，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阐述他们的主张。 “据悉，此次军事政变目前已知的最高指挥官，是……印度人民党的候选人、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长纳伦德拉·莫迪，已发表电视讲话，要求印度留守政府总理拉胡尔·甘地，立刻解散议会，并向军变方投降，以避免战争进一步扩大……” 乔木越听越觉得荒唐：堂堂南亚第一大国，就这么乱了？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过头，就看到端菜出来的观月，也惊讶地看着电视，显然也听到了完整的播报。 但对方紧接着，就说出了让他震惊的话：“非洲怎么成天都是这种事？” 一瞬间，本就为数不多的严肃与紧张，从这个房间中彻底消失了。 “非洲？”他试探着，“印度在非洲？” 对方听到这个问题，反而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是非洲吧？肤色和埃及人挺像的。不是非洲？那是中东？” 他想了想：“中东在哪？” “欧洲啊，”这一次，对方成竹在胸，“十字军东征嘛，这个我知道。” 乔木彻底无言以对，只能转变话题：“你就不紧张吗？印度可是八大执行机构之一啊。” “和那个有什么关系？准备开饭啦，米饭马上好，”观月放下盘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认真摆放了一下，然后四下张望，“我手机呢？” 边找手机，她边继续说道：“就算国家乱了，ionr和所有执行机构，也会确保行业不乱的，放心吧。”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电视里传来的声音。 “……斯瓦米纳拉扬神庙是印度教的核心与精神象征，虽然暂不清楚人员伤亡情况，但此次炮击事件极有可能导致事态急剧恶化。 “印度各方人士纷纷在第一时间公开表态，批评政变一方对神庙的大规模炮击，是极度危险且错误的行为，并要求他们立刻停止……” 乔木看了看电视，又回身看向观月。后者此刻也是一脸的呆滞。 斯瓦米纳拉扬神庙，正是印度官方执行机构的名称，兼总部…… 第580章 581.爆炸 7月14日，军变第二天，印度留守政府总理拉胡尔·甘地正式下令解散议会，提前大选。 但他本人拒绝走出戒备森严的维多利亚宫，也拒绝下令新德里的军警们放弃抵抗，反而要求叛军尊重宪法，立刻放下武器，停止叛乱行为。 这导致叛军在宣布单方面停火不到半小时，就再次发动攻势。 截至当天中午，印度28个邦，已经有22个分别表达了各自立场。其中9个支持印度政府，13个支持叛军，或至少呼吁总理投降。 此外，有4个邦因内部分歧过大，爆发了武装冲突。 当天下午，已经卸任的印度前总理马利卡晶·哈尔热，在新德里的别墅中，遭遇处决式暗杀。 现总理立刻指责叛军是凶手、恐怖分子，后者则竭力否认与此事有任何瓜葛。 但哈尔热别墅所在区域，确实已经处于叛军的控制之下，甚至都不是交火前线了。叛军指挥官只能宣布他们将进行调查，抓住真凶。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天方夜谭。就算他们真的抓到了，谁信？ 第二天，事态再度急剧恶化： 叛军早先迫于舆论压力，曾宣布，只要斯瓦米纳拉扬神庙内部的人不试图离开神庙，他们就不再对神庙采取任何行动。 但15日清晨，神庙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这场爆炸直接导致方圆数公里内的玻璃悉数震碎，十几公里外都能清晰听到爆炸声、感受到震动。 爆炸还在空中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这一幕也被无数台手机清晰记录了下来。 仅仅十分钟后，整个新德里的通信讯号，都被切断了。就连国际媒体为前线记者配备的卫星电话也不例外。 印度首都，彻底沦为孤岛，再也没有一条消息传出来。 各大通信商，尤其是卫星通信服务商，对此事讳莫如深，拒绝做出任何说明。 但新起点的内部论坛上，有人发布了真相： 印度的两家执行机构，斯瓦米纳拉扬神庙，与从神庙分裂出来的瓦拉纳西，正式爆发内战。 匿名发贴人以确信的口吻称，这场在外行看来只是伴生宗教冲突，实则已经轰动整个行业的大爆炸，便是瓦拉纳西的调查员所为。 神庙与瓦拉纳西之间的渊源，虽然没有被收录入oA的行业简介中，但并非保密信息。 内部论坛上有很多以八卦的贴子，只要是中高阶调查员，一搜就能搜到。 这个执行机构的分裂，反而和行业或机构内部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受到社会因素的影响。 各个国家和组织，都会对自家的执行机构进行伪装。 单一国家名下的执行机构，例如中美俄日，基本选择伪装成公司。 而地缘组织名下的执行机构，如欧盟、非盟和中东，则伪装成不起眼的下辖部门，用庞大而复杂的官僚架构进行掩盖。 印度是个意外，他将自家执行机构，伪装成了宗教！ 它的机构，最早是挂在政府名下的，名为【宗教顾问委员会】。 05年，干脆就在德里建了一座宏伟的神庙，也就是斯瓦米纳拉扬神庙。执行机构也直接改为神庙名字，用“神庙管理与经营工作人员”的身份作为掩饰。 国大党是印度的建国党，一直主张对印度进行世俗化、现代化改造。 从上世纪60年代末首次分裂开始，它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先后于70年代末、90年代末，多次失去执政党地位。 直到2004年，国大党再次当选。被誉为印度经济改革之父的曼莫汉·辛格出任总理。 这一次，他们痛定思痛，意识到简单的世俗化、现代化口号，已经无法满足人民的需求了。 他们必须效仿印度第二大党派印度人民党，寻求与宗教势力合作而非排挤，才能赢得更多选票。 一心想要排除宗教对人民世俗生活影响的国大党，就此决定与宗教势力合作，甚至结盟。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将目光放在了神奇的宗教顾问委员会身上。 经过精心的策划与十多年的不懈努力，他们成功将斯瓦米纳拉扬神庙打造成了印度教的“当代宗教中心、圣地、领袖与权威”。 通过对神庙的包装，与一系列的让利政策，国大党成功取得了占全国人口比例超过80%的印度教团体的支持。 借助神庙的存在，他们还成功反客为主，掌握了印度教理念与教义的阐释权。 此外，借助神庙的超前科技与巨大利益，他们也在不断加强对地方邦政府的控制，甚至尝试突破宪法的束缚。 但事物都具有两面性，一箭三雕的好事，它的负面影响也是巨大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任何宗教理念与教义，都不是凭空编造出来的，而是为了满足人民的某些需求而产生的。 反过来讲，任何脱离人民实际需求的理念，都一定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而印度最大的现实，恰恰是各区域经济水平、产业结构、宗教文化、思维观念差异巨大。这也是过去漫长岁月中，印度教从未诞生出一个真正中心的根本原因。 印度政府借助自身威权与神庙的特殊性，强行塑造并维系着它的权威地位，甚至通过各种手段，严禁任何人挑战它。 这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由全国各地成员共同组成的斯瓦米纳拉扬神庙，其内部爆发了思想纷争、理念冲突。 无法向外传导，无法获得全国智慧支持，他们只能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并向极端化发展。 最终，神庙分裂了。 既无力调和矛盾，阻止分裂，在行业压力下也不敢对调查员进行大规模镇压的国大党，最终采取了绥靖态度。 当权者允许拒绝为神庙服务的那部分从业人员，前往佛教与印度教的历史圣地瓦拉纳西，在那里组建一个新的执行机构。 两个执行机构互不统属，但都必须宣誓效忠印度宪法与政府。此外，他们在行业上，尤其在onir中，并不享受更多权利与资源。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两家机构肯定没法握手言和，否则当初也不可能分开。 所有同行都乐见其成，甚至暗中推波助澜。 毕竟一家执行机构在维持存在的同时，还进行自我削弱，四舍五入等于其他所有机构都赚了。 只有阿三受伤的世界，就此达成。 在之后数年中，两家机构的矛盾并没有因为分家而缓和，反而愈演愈烈。 除了根源的思想冲突外，其中还逐渐混入了利益冲突。 例如对调查员的招募，双方并未划线而治，而是不停地进行恶性竞争。 此外，有样学样的印度人民党和其他在野势力，也一直在拉拢瓦拉纳西，向他们提供了大量资源，并为了自身利益不停拱火。 直到这一刻，他们玩砸了。 下午，如今俨然成了反对派领军人物的纳伦德拉·莫迪参加了电视访谈。 他在采访中为‘义军’进行了辩护，认为在重武器使用上极为克制的‘义军’，没有理由对神庙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 他甚至暗示，这是甘地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栽赃陷害“义军”。 动乱至今，莫迪虽然多次强调他与‘义军’没有任何瓜葛，但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其主张的支持。而且仅凭他对其的称呼就能看出他的立场了。 现在他说出这番话，所有人都不会感到意外。 不过乔木还是从这段讲话中察觉到了一些有趣的细节：这老头从头到尾都没说要调查真相，严惩凶手。 这说明，对方很清楚做下此事的到底是谁。 那么，这次采访，除了继续争取舆论外，最根本的目的，应该是公开表态。 告诉神庙和瓦拉纳西，他上台后，不会为此事“伸张正义”。前者必须把碎牙咽进肚子里，后者则可以放一百个心，继续支持他。 这种事件刚发生，事态还不明朗就匆忙站队的行为，已经不能用大胆来描述了。 这根本就是在用自己的事业，甚至生命赌博。 但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即使一向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内陆媒体，都已经公开承认，无论这次事件是什么结果，莫迪都一定是大选的最大赢家。 他已经提前锁定了明年的总理宝座了，为什么还要冒这种险？ 答案很快就被传回国内： 新德里通信中断两小时后，联安会紧急会议高票通过决议，谴责交火双方未能采取任何有效措施平息事态，要求双方保持克制。 决议同时决定授权联安会五国，可采取任何基于人道主义立场的必要行动。 如此激烈的反应，和之前直接切断新德里通信一样，显然都是被神庙爆炸案惹毛了。 作为一名行业从业人员，自己的行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显然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但…… “你说他们这样不拧巴吗？又要严格保密，又要深入到社会经济方方面面……”他随口对旁边的观月说道。 如果只看明面上的理由，行业保密是为了避免出现社会伦理问题，他越是了解行业的重要性和影响力，越觉得这么做是本末倒置。 直接一波给人类文明推到星辰大海阶段，物质极大丰富，啥伦理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不过身旁的女孩没搭理他，就靠着他的胳膊，低着头玩手机，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对方从突发奇想查了一下，发现印度是亚洲国家后，就拒绝对这起事件发表任何评论了。 乔木也不在意，毕竟他也只是当八卦看。 虽然印度机构自己分裂、内讧了，但说实话，他真的没什么感觉。 一来，他没有熟悉的印度同行，对那群人没什么同理心。二来，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关他什么事？ 然而，事件偏偏就关他的事了。 17日早，刚过上班时间没多久，他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总部外部项目事业部正式通知他，他已经被临时征调，请于18日早九点在总部外部项目事业部大楼正门外报到。 都不需要脑子，他都能大概猜到这是要干嘛。 观月昨晚又搞夜袭。每次夜袭的后续就是，她会趁着一大早偷偷溜走，因为睡不着，只好出去锻炼。 此刻的对方，就不在家。 乔木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等对方回来。 他没有太多东西，就是衣服、洗漱用品、笔记本和充电宝。一个旅游背包就搞定了，行李箱都懒得拿，毕竟不方便外出携带。 观月一进门，就看到了已经打包好，扔在沙发上的背包，愣了一下：“你去哪？” “去印度，出差。”正在洗漱的他，从洗手间探出头回答。 没想到，对方眼前一亮，立刻说道：“我也去！” 他一脸无语地看着对方：你当我是去度假的？ “会有很多同事的，肯定是小组行动。” “哦。”女孩也反应过来了，郁闷地耸了耸肩。 …… 乔木是吃完午饭直接动身的，去公司附近的酒店待一晚，不然明天来不及。 和他有着相同想法的调查员显然不少，至少他订酒店的时候，距离公司直线距离六公里的连锁快捷酒店，一间大床房的价格，已经飙到700+了。 “到底多少人啊？”他无奈骂了一句。 对中高阶调查员而言，七八百显然只是个小数目。但涨价成这个德性，背后的潜台词很容易让人不安。 显而易见的是：这种事情，调集的人越多，事儿越大。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晨不到九点，他刚进总部园区，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乌泱泱一大群，至少得有三百人！ 他站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喊他，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韩启生，还很热情地朝他招手。 上次组队执行特殊任务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不过在总部遇袭事件中，乔木在事后发到论坛上嘚瑟的照片中见过对方。 这个胖子性格有些怪。在《死神来了2》中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甚至隐隐还有些敌意。等后来他一不小心一刀干掉了那个“债权人”后，对方又立刻对他喜笑颜开了，他问什么都热心回答。 是个完全不压抑、不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他其实不太想搭理对方，毕竟这种人自己会活得特别自在，但周围的人会很辛苦。可周围实在没有认识的人了，没法推脱，只好打着招呼过去。 “这么多人，真要打仗？”他随便找了个开场白。 “上面没决定呢，先把人调过去再说。说好了，一会儿咱俩一组啊。” 乔木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展开？一句话都没说完呢，咋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被定下来了？哥！你真是我哥！ “什么……什么分组？”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有些磕巴。 “这么多人，肯定要分组行动啊，”韩启生白了他一眼，“打仗还得分班排呢。” 刚说完，对方反而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后背。 “怎么了？”乔木回头瞥了一眼，身后没人，自己背上就一个背包。 “*！”对方突然大骂一声，双手狠狠一拍，“我说这一早晨总觉得不对劲，我忘带行李了！” 第581章 582.死胖子想干嘛 主持会议的是外部项目事业部总监何云福与商务部总监朱凯琳，明显是以前者为主。 开会前首先要点名，但不是拿着名单挨个点，而是给现场所有人发送了一份就位确认，谁没到一目了然。 会议没去礼堂之类的地方，选在这里，就说明领导没打算简单说几点。 果然，对方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介绍了一下印度那边的情况，但对大家最关心的斋浦尔事件真相，却只字未提，而是直接转入此次行动的具体目的与任务。 这次行动由七家执行机构的中高阶战斗类调查员共同参与，任务只有一个：搜寻、收容、约束并看管神庙和瓦拉纳西两家机构的所有从业者，与配套机构的从业者。 总而言之，凡是名字在智脑给出的名单之上的，一个都不能落下。 何总监没说名单有多长，但只看新起点的规模，以己度人之下，也能猜测出印度那边的名单会有多么惊人。 难怪需要调集这么多调查员。 幸运的是，何总监也向他们承诺，绝大多数目标，都是非战斗人员，甚至非调查员。这些人几乎不会反抗，甚至大概率不会逃跑。 他们的任务大致分为三类：搜寻“危险分子”、搜寻“普通人员”，进行集中看管。 分队也会以这个为基础进行。 “注意事项就三个：一，确保不泄密；二，确保自身安全；三，不打第一枪，但也不给敌人打第二枪的机会。明白了吗？！” “明白！”大家很配合，所有人异口同声——虽然还是有些乱。 何总监最后这句杀气腾腾的话，打消了在场所有人最后的疑虑了。 面对抵抗，可以动手，可以杀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分组信息会直接发给你们，你们一路上可以提前相互认识一下。上了飞机，座位没有硬性要求，可以协商换座。把行李都盯好了，别人到了行李丢了，”说完，何总监想了想，才问，“谁还有疑问，直接举手。” 立刻一片举手的。 “何总，保底怎么办？” 对方拍了拍脑门，显然是忘了提了：“这个月保底全部豁免……” “轰”的一声，一片欢呼。其中还夹杂着少数哀叹，显然是已经抢着完成保底的人。 乔木的外部项目保底也没做，自然也跟着欢呼。 何总双手压了压：“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下个月的保底，公司也会考虑周到的，你们不用担心。” 这话一说，大家更开心了，甚至有不少人鼓起了掌，其中就包括他身旁的韩启生。 “我这个月保底一个没做！”对方朝他说这话时，一脸占了大便宜的得意，“哥们儿牛逼大了！” 他自己没什么体会，但从其他人的反应也能看出，月保底这个任务，给调查员们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下面人提问，何总在上面做着简短的回答，直到点到韩启生。 “韩胖子，你说话。” “何总，几点的飞机？” “中午十二点整。” “能晚点儿不？或者回头我自己过去，到那边和组织汇合。” 瞬间，人群安静了。 认识这个胖子的，不认识的，全都看过来。乔木恨不得直接拉开距离。 领导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了：“为什么？” 胖子理直气壮：“我忘带行李了！” “去机场买！回来我给你报销，行不行？！”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咆哮，把不少人都吓得一个哆嗦。 “不让就不让呗，吼什么呀，显你嗓门大？”胖子嘀咕着低下头，在领导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何总监显然很熟悉这家伙的风格，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继续回答其他人的问题。 几乎就在同一秒内，几百声铃声，同时响起。 何总监解答完就闭嘴了，其他人纷纷拿出手机，查看邮件中的名单。 每个人都只能看到自己的小队名单。乔木所在小队是7A，四名成员。 名单还贴心地附上了他们的代号。 队长：p10“小贼”谷月； 队员：p8“摄影师”达吾提、p8“死神”乔木、p7“镜主”卫怡。 古月……是这家伙啊。 就是那个在p10紧急会议上公然调侃他和米一的关系的人。今年过年前，和自己、孙朝阳、那两个小鬼，在项目中偶遇，相处了一段时间。 而且，这家伙似乎和王宗江很熟，当时提到“王老师”的时候，语气似乎很亲近。 要注意一下了…… 这么想着，他一抬头，就瞥见韩启生瞪着自己的手机，眉头紧蹙，一脸不爽。 他心中一动，以轻松的口吻说：“看来咱俩没分一组呢，挺遗憾的。” 韩启生没搭理他，看着手机直龇牙花子，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何总，我有问题！” 这一嗓子下去，原本被窃窃私语填满的会场，再次安静了。 何总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你说。” 胖子指着身旁的乔木：“我想换个组，想和乔工一组。” “不可能！这个分组不是我定的。” “我知道，我就是跟您说一声，我自己去找同事换，不劳烦您。” “不！可！能！你听不懂人话？！”不到二十秒，何总监再次破功，“你信不信行动一结束，我直接让监察部的人去接你回来？！” “何总，您消消气儿，先听听我的理由，成不？”胖子这一次不仅不怂，反倒一脸坦然。 何总监见状，没好气地说：“直接说！” 胖子举起手机，将屏幕朝向对方展示，虽然隔着这么远对方肯定看不见。 “我这个性格干不了领队，这个您肯定清楚。三个队员，俩我认识，我跟您打包票，他俩也干不了，准坏事儿。还有一个我不认识，但p7不用想，铁定干不了。光是我，他就管不住。” 听到最后这句，台阶上的何总监直接被气笑了。 胖子继续说道：“我和乔工合作过，这事儿您知道。我俩知根知底儿，互相欣赏，这次合作肯定没问题。您要是愿意的话，把骆工也给我，再来条狗。我跟您拍胸脯，再刺儿头的阿三，多少个我们都给您抓回来。” “韩启生！你特么说谁是狗？”何总监还没开口，人群中已经有人骂起来了，“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 胖子露出个冷笑，随即朝那个方向高声道：“曹工，我说狗，那就是狗。怎么着？你堂堂一个人类，这么急着领身份啊？你来撕一个，我让你双手双脚，让你先动手三分钟。” 人太多，乔木也看不见对方是谁。 那人反击道：“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你就这么埋汰我们追踪类调查员？要是这样，那我们都别去了，这次行动，你自己玩儿去吧。爱钻林子爱爬山，随你。我看看你能找着几个！” 胖子却丝毫不惧对方：“曹工，都说了别急着领身份。我合作过的追踪者多了去了，用不着你在这儿挑拨。你要是真觉得我在骂你，那你先爬下来叫两声。叫两声我就认错道歉，我给在场所有追踪者磕头，行不？” “你大爷……” “有完没完！”一声愤怒到了极点的咆哮，令所有人噤若寒蝉。 “曹金才，你俩那点破事儿私下解决去，少给我在这儿丢人现眼！ “韩启生，你挺牛啊你。让你开项目你嫌麻烦，让你晋p10你不乐意，现在让你带个队你都带不了！怎么着？请问您是哪家少爷啊？我还得‘请’您做事是吧？我是不是得先给您磕一个啊？！”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位高管联席会的成员，在场所有人的顶头上司，此刻是真的生气了，快气炸了。 韩启生之前的行为还能说是单纯的桀骜，但刚才和曹工的几句，就是两人彻底不给他面子，甚至是当着这么多分部派遣员，落他的面子了。 何总监的愤怒，瞬间扑灭了在场所有刺头的蠢蠢欲动，只有一个人除外。 “何总，您消消气儿，我没那个意思……” 乔木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动，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我说的是真心话，跟您掏心掏肺的，一来我怕误事儿，二来我真的觉得我说的组合能做大事。我们三个，外带研发部前几天实验的那种追踪犬，现场任何问题，您都能放一百万个心地托付给我们。但凡有一点差错，我也不回来了，让他们把我脑袋带回来。” 听到这话，乔木才惊讶地发现，对方说的“一条狗”……真的是狗？ 这家伙确实任性、自我，但也不傻，就着话头，就把刚才的误会解释了，避免了得罪更多人。 而且他发现，这家伙和何总的相处模式还挺有意思的。 这家伙一开口，何总就会本能地发毛。但每次起发脾气，他一认真解释，气儿就立刻压下去了。 这算是……某种“驯化”吗？ 周围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了，显然是对何总监的话表示惊讶：这胖子，竟然能晋p10？还给拒绝了？ 这是什么个性化模板？ 别说这些人了，乔木也蛮惊讶这一点的。 何总听了胖子的解释，脾气确实消了不少，却依旧冷笑：“韩启生，你这话你自己听得下去吗？乔木和骆道都给你？你撒泡尿照照镜子，你配吗？” 瞬间，人群哗然。紧接着，几百道目光，尽数锁定在乔木身上。 “乔木？是山西那个乔木？” “是吧，应该是吧。” “卧槽，真这么年轻？” “是他吗？这长相，成年了吗？” “就是他，那个胖子刚才指的就是他，我当时就想着会不会是乔木，觉得不可能。” “我记得他才20吧？而且穿了一身运动休闲装，学生打扮显嫩。” “真是乔木啊！牛逼啊，见着活的了，能拍照不？” “拍个屌，一会儿散会了合影啊！” “那你得盯住了，别让他跑了。” 所谓的“窃窃私语”，倒是一点都不避着他，全都钻进他耳朵里了。 他只能站在那里，略微尴尬地朝那些一脸好奇盯着他打量的人，微笑点头，然后挪开视线，看着不远处的大楼发呆。 旁边的胖子，却还在和领导对线：“我不是说我领导他们，他们俩谁领导我都行，我心服口服，绝对不刺儿头……” “行了，别说了，”何总监已经不想和他纠缠了，“我再说最后一次，想都别想。这次任务，也没什么大功给你立。你们的任务早就定好了，给你们的名单，找到所有人，约束起来，等待新的指令。就这么点儿事儿。” 胖子还想争取，但对方已经不给他机会了，大手一挥，直接下令散会，所有人各自去准备，半个小时后上大巴去机场。 这话一出口，至少乔木的周围，“轰”地炸了锅，一大群人直接围上来，将他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将胖子挤得趔趄不断，被推搡着离他越来越远。 好奇问问题的，热情自我介绍的，表达对他的支持与向往的，希望以后与他合作的，甚至还有一些当场就要他敲定合作计划…… 一大群中介调查员，此刻却毫无风度、毫不矜持。 毕竟【好朋友收容中心】不纳新，而且是邀请制，都不接受入组申请。而且就连太原的调查员，能求乔木帮忙的，都屈指可数，或者直说吧，就范鸿一个…… 他们想要接触这尊大神，实在太难了，几乎不可能。 他们只能不顾羞耻心，抓住眼下这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只要能抱住这根大腿，他们至少就不用被保底折磨了。更进一步的话，不说当牛作马，给对方做一些脏活累活，让对方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点自己，沾点儿功劳…… 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是妈腻！ 乔木苦笑着，勉强应付。他想给韩启生一个幽怨的眼神，隔着乌泱泱的人群，就看到对方已经冲着大楼台阶快步过去，似乎还想再去争取一下。 他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家伙应该是有什么事儿，不然不应该这么纠缠不休的。 不过对方的事儿，又不是他的事儿，他们也不熟。 正应付着，隐约听到人群外有个女孩一直大喊：“乔木！这边！让一让，别挤。哎呀……乔木！看过来！” 这是脑残粉？不至于吧？ 他下意识看过去，人群嘈杂，却什么都没看见。 正想着怎么脱身，左边一人突然惊叫一声。他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了……自己。 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自己胸口，一阵水波荡漾，竟直接伸出一只纤细、洁白的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那手使劲一拽，就直接将猝不及防的他，拽了个趔趄。 ‘是镜子啊……’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马上又想到小队名单上有个“镜主”，就放弃抵抗，任凭对方将自己拽了进去。 但他并没有进入自己想象中的【镜中世界】，而是在穿过镜子后，直接抵达了外部项目事业部的大楼内部。 这里正是一楼大厅，他来过几次，认识这里的装潢。 他的对面，则站着两个人。一个就是许久未见的谷月，另一个则是一个满脸稚气、年纪和他差不多、头后面梳着两条马尾辫的女孩。 “好久不见。”谷月敷衍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还有一个怎么办？不认识啊。”女孩双手叉腰，一脸苦恼。 “之后再找吧，乱哄哄的谁知道在哪，反正就是个添头，”谷月撇了撇嘴，“说不定就在那群人堆里呢，是你的脑残粉。” 后面这句，他是跟乔木说的。 他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也是个毒舌，不比韩启生差多少。 他苦笑着，朝女孩双手合十：“谢谢卫工，救命之恩啊。” 听到这话，女孩微微仰头，一脸得意，显然很受用。 “那个胖子又发什么神经呢？” 听谷月问题，他直接摇头：“他没跟我说，就是非要和我一队。” 对方想了想，对卫怡抱怨：“之后得躲着点儿死胖子，鬼知道他又打算干嘛。” 女孩没搭这个茬，反而一脸疑惑：“对了，你俩和骆道什么时候合作过？我怎么不知道？” 这话把他问住了：你为什么要知道？ 看出了他的疑惑，谷月一脸郑重：“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起点八卦协会】创始人。” “八卦协会？那是啥？”他懵了。 “一个员工兴趣小组，专门收集、传播、讨论公司内部八卦，”对方介绍着，察觉到女孩不善的目光，末尾又加了一句，“以‘去伪存真’为组织理念。” 还有组织理念？他更震惊了。 但见女孩一脸期待，他只好用心夸了几句。果然，那张小脸，更灿烂了。 ‘这是个喜欢听好话的丫头啊。’他心中了然。 确定了这一点，他找了个不错的角度：“兴趣小组可以用‘新起点’开头？” 他记得这个是不允许的，对方能这么干，肯定有特殊之处。 果然，“她这个是唯一例外。据说是因为她有个小黑屋，里面全是公司领导的黑料。” “呸！”卫怡立刻反击，随即一脸得意，“因为我是学院初中部综合第一名！这是我要的奖励！” 学院的学生啊…… 乔木正要夸赞，就听谷月嗤笑一声：“不就是综合第一吗？说的好像谁不是似的。” 卫怡气鼓鼓地瞪着对方，乔木则一脸无语。 这俩都是学院出来的？还都是学霸？ “我高中也是综合第一！本科肯定也是！你就一个本科第一！” 女孩不服气地叫嚣着，谷月却吊儿郎当地，伸出小拇指掏起了耳朵。 看着他这副模样，女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死我啦！” 说完，抬脚就朝着对方小腿踹去。 没想到谷月却敏捷地侧抬脚，与对方对了一脚。 女孩猝不及防，向后趔趄了两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再抬起头时，已经双眼含泪、撅着小嘴，满脸的委屈。 谷月却无动于衷，嗤笑着丢下一句“小屁孩儿”，竟直接拍拍屁股走了！ 只留下乔木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地挠头。 “姓谷的，你给我等着！看老娘怎么挖你黑料！”卫怡朝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大声叫嚷。 对方则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小屁孩儿！” 卫怡坐在地上，气得满脸通红。 第582章 583.登机 抛开谷月和卫怡这种明显不健康的相处模式不提，也不用细说刚被谷月欺负完，卫怡就因为擅自使用能力，被找上门的何总监骂了个狗血淋头。 乔木他们终于在上大巴前见到了高喊着“谷工？乔工？卫工？”，四下寻找、打听的达吾提。 非常典型的新疆人容貌。 乔木坐的这辆车成了香饽饽，好多车都没坐满，这辆车门外面却堆满了人。 司机满头大汗地让他们去坐别的车，其他司机则远远看着这边，一脸懵逼。 最后还是何总过来，把人群骂散。 “现在的新人，真是了不得，这还不够两年呢，就大放异彩了。” 王宗江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那边的人被何总训斥着作鸟兽散，就听见旁边的同伴笑着感慨。 他收回目光，随口转移话题：“老常，你的高光时刻是哪一次？” “我？”对方指了指自己，表情夸张地摇头，“我哪有什么高光时刻啊？” “咱们那时候，别说高光了，就是会上被当众夸两句，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生怕太高调被同事孤立。” “是啊，”他很有共鸣地感慨，“当初如果让我像他这样，我肯定受不了。” 对方有些好笑：“当初？意思是你现在就受得了了？” 说着，对方一脸坏笑地捅了捅他：“哎，你是不是羡慕人家了？你俩的竞争关系，咱们两小部可是传遍了。人家两个月终结五个项目，大家都说你这前浪要被拍了。” 听到这话，王宗江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大巴车的防窥膜，看到此刻正坐在里面不知什么位置的那个青年。 他略显冷漠地笑了笑：“那就来吧。” 正说着话，一个工作人员走上车，站在台阶上朝里面张望：“谷月，谷工在吗？” 总部p10大多懒得和那些中介调查员纠缠，几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坐一辆车。 什么路上相互熟悉一下，之后好并肩作战，没人真拿这话当回事儿。 “谷月在那边那辆，”没人接茬，王宗江主动开口，指了指斜对面那辆大巴，“何总监旁边那辆。” “谢谢，谢谢王老师。”那个员工摆手致意，很是热情。 “我就说总觉得少点什么，”他身旁的同事探出头四下张望了一圈，“原来是那小子不在啊，怎么跑那边去了？” 王宗江随口回答：“他又惹小镜生气了，哄人家去了。” “呵，”对方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他是替你刺探敌情去了。说起来，那个乔木跟谁一组啊？” 他瞥了对方一眼，就见对方一脸好奇地向旁人打听乔木跟哪组，仿佛刚才那句真的只是无心之言。 他主动回答：“别问了，就是和谷月、小镜一组。” 那人闻言，一脸遗憾：“可惜了，我还以为能和他一路呢。” 他心中一动，笑着问道：“什么一路？堂堂p10，也要给一个p8当舔狗了？那你换车不就行了。这一车p10，肯定有人愿意过来。” “瞧你说的，你才舔狗呢。我要舔也得舔你王老师才行，”对方笑骂着，又解释道，“咱们分两批，两架飞机，一批去找神庙那帮家伙，另一批去找瓦拉纳西。” 这个情况，他都没听到风声，这个常耿倒是总能搞到不少边角料情报。 “你去哪边？知道我是哪边的吗？” “咱俩都去神庙，那边很可能已经打起来了，总部p10带队的，大多分到那边了。” 王宗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成功挤上大巴的人，总算都克制了一些，只是挨个过来找乔木要了个飞信好友。在此之前，他的飞信好友数量不到二十人。现在好了，直接翻倍。 “要不我给你办个专访吧，”坐他前面的卫怡回身跪在座位上，“我打算办一份新起点版《名利场》，电子版的。正好你来做首期封面人物，怎么样？” 一点都不怎么样！ “卫工，调查员这么高调，不太合适吧？”乔木的脸上写满了尴尬。 “怕什么，”卫怡则似无所觉，“又不是对外的，咱们自己人关上门，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对方说完，打量了他片刻，撇了撇嘴：“你要是觉得难为情，那就算了。” 他苦笑着双手合十，感谢对方不杀之恩。 女孩回身重新坐好，她旁边的人又回过头来了，是达吾提。 “乔工，”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咱俩也加个飞信吧，毕竟马上就要并肩作战了。” 他自然没意见，全车人都加了，不加对方也说不过去。 不过扫码的时候，他也不停给对方使眼色，拿眼珠子甩他前面的卫怡和旁边的谷月。 对方恍然，扫完码又觍着脸把其他两人的飞信加上了。 之后对方又给四人拉了个群，连名字都懒得起，就是系统默认的【群聊（4）】。 谷月加完好友，眼罩一拽，又开始装睡。 从把卫怡气哭后，他俩就谁都不理谁了，完全当对方是空气，跟两个孩子似的。 但他没眯两分钟，车门口就有人喊道：“谷月谷工在吗？” 乔木招了招手，示意人在这边。那个员工松了口气，拎着一个背包过来，递给刚刚重新抬起眼罩的谷月：“谷工，这是你母亲带给你的，都是你最爱吃的，说是你早晨出门忘拿了。还托我叮嘱你，印度那边吃的不干净，让你注意点，去正规餐厅吃，最好找华人开……”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谷月不耐烦地高声打断对方，一把夺过背包，起身粗暴地塞到头顶行李架上。 那个员工也没说什么，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妈宝男。”前排的卫怡，头也不回地嘀咕了一声。 车上很安静，很多人都听见了。 谷月隔着座椅瞪了对方一眼，冷冷说了一句：“小屁孩儿。” “妈宝男。”卫怡没露头，但声音大了不少，这下全车人都听见了。 谷月坐回座位上，冷笑一声：“连嘴都没亲过的小屁孩儿。” 卫怡“腾”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转身冲他嚷嚷：“妈宝男妈宝男妈宝男妈宝男……mia表男！” 速度太快，到后面嘴都瓢了。 谷月将眼罩往下一拽，再次闭目养神。 女孩站在那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见对方不搭理自己了，正打算坐回去，就听见对方嗤笑一声：“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屁孩。” “啊啊啊啊啊啊！”女孩尖叫着，挤到自己座位靠椅上，张牙舞爪地要揍他。 “砰砰砰！”几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所有人一跳。 众人看过去，车窗外，何总监踮着脚探着头，额头青筋崩起。他看向卫怡和谷月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 十多辆豪华大巴浩浩荡荡驶进机场，扎眼极了。 不少地勤与乘客看着这一幕，以为是准备出国访问的外交团队，或准备返程的外宾队伍呢。 结果等车开到停机位依次挺好，下来的都是年轻人，最大的也就四十来岁，怎么看都不像什么重要使团。 “你拍人家干嘛？” 不远处另一处停机位，已经下了摆渡车，等待登机的乘客中，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正举着手机，不停朝那群人拍照。 一旁的女友见状，忍不住抱怨：“给我拍照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用心。” 男子则一脸冷笑地拍摄：“不知道是哪的二代们，来首都指不定是被哪位领导接见呢。” “关你什么事儿？”女友捅了捅他，“你别给自己找麻烦啊。” 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仔细打量起那群人。 有男有女，穿着打扮都很普通，也不是一身名牌，至少远远看着，她认不出那些女人穿的是什么牌子。 非要说的话，那边几百号人堆在一起，确实和这边的一百多名乘客有着肉眼可见的显著差异。 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氛围。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突然就有了明悟：这边太死气沉沉了，仿佛所有人都连续好多天没休息好。 而且比起这边所有人三三两两分散展开，低着头各玩各的手机，那边的人，要活跃得多。 至少她就没见着有几个低头玩手机的，大家都在相互交流着什么，气氛还挺热烈的。 她仔细打量着那群人，怎么也看不出什么“富贵逼人”来。除了那种或开朗或沉稳，但无一例外都很自信的气质外，和大街上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倒是有几个挺帅的。尤其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孩，一下车就被很多人围住，似乎很有些地位。 攒动的人头远远遮挡着她的视线，她依然紧盯着那边，只希望再看看那个小帅哥。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想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什么小明星之类的，拍张照发到美丽生活上，能赚不少眼球。 很快，旁边就有人察觉不对了。 “哎，服务员，”一个大妈开口了，“他们咋能带俩箱子呢？我们咋就必须托运啊？” 女孩瞥了对方一眼，心想哪来的土包子，管空姐叫服务员？笑死人了。 被叫到的空姐和不少乘客看过去，果然，那边三百多人，下车几分钟，就已经干净利落地取了行李，分成两群人，分别走向两架不同的飞机。 其中一些人明显就是大包小包的，光大号行李箱就一手一只，背上还背着个背包。 这边不少上了年纪的乘客立刻就“窃窃私语”起来，显然是不忿这种区别对待。 空姐很机灵，立刻温柔但高声地回答：“那边应该是包机，人家是一起的，一架飞机都包下来了，所以没有行李额限制。” 这一句话，直接给大妈还没来得及熊熊燃烧的火苗浇灭了。 “包机……这什么人啊这么有钱。”她嘀咕了一句，不再说话。 但之前那个拍了不少照片的年轻人却笑了。 “包机？”他冷笑道，“包机还能直接坐大巴进机场？不用过安检了？” 这番话又把大家的兴趣给激起来了。 空姐愣了愣，马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这个是机场方面的事情，我是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她是把话题退干净了，但乘客们的兴趣并没有减轻，反而增加了。 不用安检直接进机场，这是什么？特权！ 谁遇到特权者，会不感兴趣、无动于衷？ 七嘴八舌中，一个大叔突然感叹：“呵！那小姑娘可以啊，两个大箱子，就这么提上去了？” 人们再看过去，果不其然，离他们最近的那架飞机，一个带着两个巨大行李箱的年轻女孩，一手一个拎着，健步如飞地踩着台阶上去了。 “空箱子吧？”跟大叔一起的同伴猜测。 大叔摇头：“我儿子也有一个那么大的，每次出国都装得满满的。我跟你说啊，就算是空的，让你一手一个爬楼梯，你也难受。空箱子都贼特么沉！” “他们咋一来就能登机啊？我们这都等了多久了？”一个中年女人高声抱怨，“就这么在太阳底下晒着？好歹也让我们去摆渡车上待会儿吧？” 这一抱怨，立刻引发了大家的共鸣，纷纷抱怨起来。 北京的七月，确实不好受。 空姐见状，连忙安抚：“大家稍安毋躁。那边应该是包机，飞机没有其他任务，全天候等待，所以时间富余。咱们这边也是按照国家相关规定，进行登机前检查，很快就能结束了。” 说完，不等其他人说话，就用对讲机催促飞机上的人快一些。 很快，对讲机中传来沙沙的声音：“好的，再有两分钟就可以登机了。” 人们见状，嘀咕了几句“包机了不起啊？还不是官商勾结”，没再为难空姐。 等那边都关闭飞机舱门了，这边才开始登机，好在检票工作提前做了，不然人们还要抱怨。 那个拍了不知道多少视频照片的男人放好行李，坐到座位上，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干嘛呢？”女友凑过来看了两眼，立刻皱眉，“你这咋还要发帖呢？” “曝光特权，人人有责。”男的随口应付了一句。 女孩不满地捅了捅他：“哎，你小心着点儿，你这还是公务员呢。” “正因为是公务员，更应该心里有杆秤。” 女孩嗤笑着，压低声音调侃：“叔叔给你买保时捷卡宴的时候，你心里咋没秤？” “我爸在基层任劳任怨这么多年，给孩子买辆卡宴咋了？还不许基层家属过好日子了？”男友半开玩笑地反驳，“再说了，仗着特权不过安检，危害公共安全了咋办？性质能一样吗？” 女孩也懒得管他，说了两句就不说话了，看着他编辑图片。 有几张竟然拍到了那个小帅哥，刚下车，还没被人围起来。拍得还挺清晰的，她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后面没有小帅哥了，她才收回视线，正巧就看到空姐和一个中年男人窃窃私语，还伸手指他们这边。 那个男人顺着指向看过来，和她四目相对，然后就往这边走。 她心中咯噔一声，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她连忙推男朋友胳膊，低声道：“哎，有人来了，把手机放起来，快点儿。” “急什么呀，都还没启动呢，等会儿空姐会喊话的。”男朋友头也不抬地动了动胳膊，用手肘把她的手挡开。 “快点，你自己看！”她有些急了。 男友听出她不高兴了，不耐烦地抬起头：“怎么了？看什么呀？你手机没电了？不会玩儿自己手机啊！” 话音刚落，那个中年男人，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 对方掏出了一本证件，她虽然没看清，但上面那硕大的国徽，她还是看见了。 “先生，麻烦您交出您的手机。” “什……什么意思？”男孩显然也被吓到了，“你谁呀？你干嘛呀？” 对方将证件往前凑了凑，这一次，他们看清了国徽下面的几个字，声音瞬间消失了。 后面的人探出头想看热闹，那个男人已经将证件一翻，正面按在手心中了。 “先生，我们接到举报，您刚才拍到了一些您不该拍的东西，我需要检查您的手机，请您配合。” 女孩推了推男友，示意对方配合。 但男孩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满脑子都是否认：“你……你有什么证据是我拍的？这么多人，你凭什么就查我？你这是侵犯隐私！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男人完全无动于衷：“先生，我只需要检查你的手机相册，还请你配合。否则，我只能采取进一步措施了。” “什么措施？我干什么了？你……你还想抓我不成？！” 慌乱到极点的男孩，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女孩已经紧张得快哭了，不停推搡他，让他配合。 “先生，我已经向你出示过我的证件了。如果你依然拒绝配合，我只能履行我的职责，取消本次航班，并将你和你的朋友带回去进行调查。 “取消航班的一切损失，都将由你本人承担。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让我检查你的手机相册。” 周围的乘客本还不明所以地看热闹，一听说航班要取消，立刻炸了锅。 质疑男人身份的，劝男孩给人家看一看的，让直接把男孩带走别耽误别人的，喊空乘过来解决的…… 飞机上顿时乱作一团。 似乎是嘈杂声唤醒了因为紧张而大脑封闭的男孩，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有人在拽他胳膊，这才发现，自己女朋友已经快哭了。 任谁遇到这种级别的安全部门，惊讶过后，恐怕都会是紧张和恐惧。 意识到自己今天不可能全身而退，男孩没有办法，乖乖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中年男人的行动很利落，删除了照片和视频，又删掉了他正在编辑的贴子，还删掉了所有删除记录，就将手机还给了他。 “感谢您的配合。”对方敬了个礼，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男孩看着对方下了飞机，坐上了一辆引导车，扬长而去，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不再害怕的他恶狠狠地低声骂了一句，“好好的国家，就是被这群蛀虫给掏空的！” 第583章 584.下坠 飞机上的调查员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个国家的蛀虫，他们正在等待午餐开饭。 有人已经放话了，如果公司敢拿飞机餐糊弄他，他到了印度就要全程划水。 于是，当空乘推着几个大箱子出来，靠过道的人看到里面全都是一个个巨大的包裹时，全都发出了惊叹声。 这是什么？米其林星级豪华午餐吗？ 但等空乘拿出最上面的包裹，念出上面的名字，大家才反应过来。 是道具啊…… 竟然不在总部那边直接发下来，还要等到飞机起飞，真是的，没劲透了。 空乘一边发包裹，一边反复强调，贵公司严令禁止在抵达目的地前私拆包裹，请各位遵守规定。 说这话的空乘，自己也是一脑门子浆糊，搞不明白这家公司到底是干嘛的。 说是给员工准备的礼物吧，也不像。毕竟只看这些人发现这不是午餐后的失望神色……什么礼物还比不过一顿午餐了？ 说是工作用品吧，还搞得那么神秘。包裹不仅有大有小、有轻有重，有的人干脆还没有。 有包裹的人还趁机嘲笑没包裹的人“都p8了还这么穷”，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更不用说这些人登机之后光是换座位，就乱哄哄折腾了半天。包机前客户还反复强调，他们的员工可以自由换座，不要干涉。 完全看不懂这家公司是什么套路。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给自己员工准备的午餐，确实没得挑剔。 午餐送上来的时候，她们看到都惊呆了！ 牛排烤鱼意面、寿司鳗鱼饭生鱼片、麻辣锅番茄锅菌菇锅、广式茶点、几大菜系几十道菜品、各种主食，一应俱全。 当然还有精美菜单，任君挑选…… 这一餐，哪怕只是普通餐厅制作的，成本也得一人上千元。 而且看数量，人家是按比乘客数多出至少一倍来准备的，几乎给下层行李舱装满了，壕到不行。 这就意味着，剩下没人要的，都是他们机组成员的了。 这公司还招人吗？可以出差的那种！ 但转念一想，这种公司，竟然让员工去印度那么危险的地方。 印度全境都已经被五大流氓强行航空管制了，任何航班都不能起飞。他们不需要协调航线，直接特事特办，两架飞机分别飞往两个目的地最近的机场。 他们这一班的航行时间预计六小时多一些。 调查员们酒足饭饱后，纷纷放倒座椅开始打盹儿，乔木加了上百个好友后，也终于获得了难得的安宁。 “咱们要去瓦拉纳西那边啊。”他侧后方的达吾提嘀咕了一句，这家伙汉语很标准，没有羊肉串味儿。 “你不知道？”已经有些犯困的乔木很善良，其他两人都不怎么搭理他们，他担心这位新疆同胞冷场，强忍着困意接茬，“起飞前不就说了嘛，咱们飞安拉阿巴德。” 达吾提低声嘀咕了一句：“我没听见，周围太吵了。” 这一说乔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周围为啥吵？好不都是因为他？ 他干脆也不打算睡了，撩起扶手，侧过身来，把腿放在旁边的空座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公司租的是宽体客机，座位很宽裕，没人挨着坐，大家周围都是空座。已经有不少人躺倒呼呼大睡了。 “你认识印度同行吗？” “认识几个，但都没交情，”达吾提轻声说道，“印度人不怎么喜欢咱们。” 乔木疑惑：“为什么？以前吃过大亏？” “和咱们无关，就是历史原因，”对方撇了撇嘴，神色轻蔑，“他们的机构受外界干扰太严重了，已经被污染了。” “污染？”他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禁有些好笑，“那纯粹应该是什么样的？” “奉献，心无旁骛地奉献。”对方认真说道。 这话把他说愣住了。他本以为对方会说什么引领、主导、团结之类的话。 对方的回答，反而让他有些恍惚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摇头道：“有几个人能做到？” 对方却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天就没法聊了。 ‘反正我是做不到。’他心想。 达吾提又问：“如果遇到神庙和瓦拉纳西交手，咱们要帮哪边？” “帮哪边？不应该是拉架吗？” “拉架也有倾向啊。你向着谁，就拦着另一边，让他能趁机多踹几脚。” 对方一脸理所当然，让他分外无语。 “谁都不帮，遇见打架的，两边一起揍，揍到都老实了为止，”乔木前面，谷月探出头，连眼罩都没摘，不耐烦地说，“你们安静会儿，憋不住了就用飞信聊！” 乔木耸耸肩，不再说话。 他没玩手机——虽然飞机上有wifi，但这个世界的文娱产品，实在不值得他把时间浪费在手机上。靠着机舱壁，他很快就睡着了。 他是被广播声吵醒的，隐约听见飞机已经进入印度领空。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再有一个小时就要降落了。 不少人都被吵醒了，抱怨着没能俯瞰喜马拉雅山，说着返程时一定不能再睡过去了。 抱怨的人一多，声音嘈杂着，大家就都被吵醒了。 聊天中，突然就有人来了一句：“你们说，印度这也算是在打仗了，会不会一发rpg给咱们干下去啊？” 空气突然安静。 片刻后，一人嗤笑：“你家rpg能干民航？你问问空乘咱们现在在空中多少公里呢。” 停顿片刻，又补充道：“要干也是防空导弹。” “铁锈，你给我闭嘴！啊啊啊！”一个女同事刚大声呵斥，飞机剧烈抖动了一下，吓得她失声尖叫。 片刻之后，机长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为刚才的气流颠簸表示歉意。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开始调侃那位女同事。 那位也很辣，直接开启舌战群儒模式。很快就有人加入她的阵营，甚至有人直接倒戈。 一群人就这么在欢乐的气氛中，顶起了嘴。 几位空姐看得目瞪狗呆：这还是她们熟悉的机舱吗？怎么感觉像是团建现场？ 人们吵得正欢，一声刺耳而瘆人的金属扭曲声，撕扯着所有人的耳膜。 整个机舱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几十秒后，又是一声类似的吱呀声，令人牙齿发酸。 “什……什么情况？”那个女同事声音打颤，“是，是气流吗？” 一脸惊慌的空姐，此刻才反应过来，一把抄起身旁的话筒，要求所有人立刻坐到就近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就在乔木慌手慌脚地给自己系安全带期间，那种瘆人的金属扭曲声，第三次出现。 他刚一抬头，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就看到机头与机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用力一掰，直接裂成两半。 在他惊恐的注视下、在充斥骨膜的呼啸的噪声中，驾驶室所在的机头，带着发出无声尖叫的乘务长，360°旋转着向地面坠去。 紧接着，机舱最前方，一个人犹如出膛的炮弹，从头顶掠过他的位置，直接冲出飞机！ 那人如一颗流星，以惊人的速度，在空中划出一道与空气剧烈摩擦出的火光，冲到飞机头处。 强风中，乔木眯着眼，勉强看着那人一把拽下驾驶室大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将空姐抱入怀里，借力重新向同样旋转、下坠的机舱冲来。 但对方的方向出现了偏差，在空中也无法调整方向，竟和机舱豁口擦身而过。 然后，他透过舷窗，就看着那人抱着空姐，直接被巨大的吸力，吸入引擎之中！ 剧烈的爆炸、喷涌的火光，无数零件向四周迸射。 半只螺旋桨高速旋转着，在机身侧面，直接切开了一条近百米的豁口。 紧接着，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乔木所在位置前方的豁口上。 他定睛望去，竟然是一个全身几近赤裸的男人，对方怀中还死死抱着一个人。 是刚才那家伙！他不仅活着，还护住了那个空姐！ 乔木见状，一把扯断安全带，就要上去帮忙。但他都没彻底站起身，一块巨大的零件，狠狠砸在那人身上。 巨大的冲击，将那人直接砸飞。但他死死攥住飞机豁口的手，在被砸飞的巨大力道下，硬是将豁口，撕扯出了一个大洞。 瞬间，巨大的气压，直接将距离最近的座位，连带座位上的人，整个吸了出去。 “铁壁，我*你大爷啊啊啊啊啊！”坐在椅子上的谷月，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高速旋转着，划着标准的抛物线，向远处坠去。 失去安全带的束缚，被巨大吸力狠狠吸在豁口处的乔木，也不去管谷月，向离他最近的达吾提和卫怡打着手势，示意他们自己能帮忙。 但两人全都摆了摆手，意思是不需要救援。 其中达吾提用手在周围指指点点，让他去帮别人。又指了指自己，摆了摆手。不知道是说自己不需要帮忙，还是说自己没能力帮别人。 乔木眯着眼扫视机舱，发现除了个别人在做准备，大多数调查员都一脸惊恐地坐在座位上，显然是没有能力应对这种情况。 看了下比例，一比十都不夸张。这么多人，只靠他们十几个，根本救不过来。 不能坐视不理！ 没有丝毫犹豫，他瞬间就有了决断，一甩身，直接从被那个铁壁拽开的破洞中悠到机舱外，双手死死攥着豁口。 然后，在强烈的气流中，他死死抓着机身上一道道大小裂口，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向飞机顶部爬去。 有惊无险地大约爬到顶上后，他懒得往最中间爬，双手十指用尽最后的力气，直接插进飞机机身之中。 ‘翅膀！’ 没有反应。 ‘路西法之翼！’ 依然没有反应。 ‘翼尊！！！’ 这一次，于刺耳的风啸中，翅膀的声音，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十几秒后，一幅巨大的、单只至少百米长的天使翅膀，从飞机两侧，凭空展开。 左边那只展开后，还往后扇了一下，直接将飞机另一侧剩下的两台引擎给拍炸了。 两只翅膀迎风展开，巨大的风阻下，震耳欲聋的噪声让飞机中不少人再也受不了，竟直接吐了出来。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强烈的前倾感还是告诉他们，飞机在减速。 几十秒后，这架巨大的无头飞机，竟然在彻底停止旋转的同时，将速度降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虽然距地面还有至少数百米的距离，但所有人都不再犹豫，纷纷扯开安全带，拿着自己的道具，扛起身边不以身体素质见长的同事，冲了出去。 有能力的，还顺便带上了后面几名已经陷入昏迷的空乘人员。 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主动殿后的骆道，从机舱末端走到前端，确认了没有任何遗漏，才从本该是驾驶室的豁口中一跃而出，没采取任何措施，就这么头朝下，直接向地面自由落体。 掉落过程中，他低头看向高空处缓缓下坠的飞机，两侧那对无比巨大的天使翅膀，正在缓缓收起，飞机下坠的速度，也陡然加快。 “啧。”看着翅膀逐渐消失，他发出了羡慕的感叹声，随后继续安心下坠。 …… 乔木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好多不认识的美女大战八百回合，腰酸背痛、筋疲力尽之际，观月那丫头突然出现，冷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在项目里不老实！” 说完，就掏出一把剪刀。 他吓坏了，想要解释，但一想到自己和贝拉的关系，就不知该怎么说；想要逃跑，却累得虚脱，动弹不得。 直到对方直接坐到他脸上，以帝王般命令的口吻让他服务。 他只好屈辱地乖乖照做。很快，整张脸都被水打湿了。对方却不停发出满意的感叹。 粗糙的摩擦感，让他很不舒服，终于忍不住，猛地睁开眼睛。 他就看到一头鹿，正孜孜不倦地舔着他的脸，甚至一边舔，一边和他对视。 直到他有些艰难地想要爬起身，对方才受惊地跳出几十米。直到他彻底爬起来，倚靠在一块飞机残骸上，那头小鹿，还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这鹿是什么毛病，这么喜欢他的脸。 翅膀那个混球，虽然答应帮忙，却以超出二人约定范围为由，要求他来提供灵魂之力，自己一毛不拔。 他哪有什么灵魂之力啊？！唯一的一点点，还是之前在德拉诺的时候，对方“赏赐”给他的甜头，就为了让他食髓知味，赶紧多招募一些灵魂。 本来就没多少，这下好了，全都还回去了！ 不过飞机缓缓下坠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意识了。现在能安全落地，不远处的机身也没有爆炸、解体，应该是翅膀的功劳。 他也不能苛责人家。 此刻的疲倦，不是肉体的，而是灵魂的，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他休息了至少几个小时，才稍微缓过劲儿来。随手一抓，将之前匆忙扔进地狱的道具包拿了出来。 就这，他险些没抓住，让那个包裹砸在自己头上。 双手还在无力地颤抖，好不容易将包裹打开，他就看到，里面除了自己的道具，竟然还有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对讲机。 是公司给配置的？怎么没提过？ 他拿起来，按下唯一的按键。 “喂？喂喂？有人吗？” 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没有他想象中的电流音。 他仔细打量着这东西，最终在底部发现了一个拨键，向旁边一拨动，顶部就亮起了绿灯。 紧接着，刺啦刺啦的电流音，伴随着乱糟糟的说话声，席卷而来。 刺耳的声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却松了口气，还有了明显的安全感。 “喂喂喂，我是乔木，之前晕过去了，刚醒。” 对讲机中瞬间安静了。 片刻之后，谷月的声音传来：“收到。铁壁确认了，两名飞行员在事故前就死了。我们被人阴了，一定要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 第584章 585.抓捕 飞机坠落的地点在印度比哈尔邦和尼泊尔的交界区域，距离他们的目的地瓦拉纳西还有六百公里的距离。 他是第二天临近中午，才彻底恢复行动能力的。好在地狱里全是零食，他也不会饿着。 距离最近的村子有几百户人家，规模不小，但穷得可怕。他用熟练的印度语打听这里叫什么，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张口就要50印度卢比，相当于2块多人民币，等于当地人一天的开销——还是富足版的。 他当然不肯当冤大头，不是说不想给这两块钱，而是他很清楚怎么跟这种人打交道：你但凡给得痛快了，对方就得坐地涨价，拿到50后会再跟你要100，直到你发脾气为止。 有的人，甚至会直接盯上你。 问个问题的事儿，两人讨价还价就用了好几分钟，问问题却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最终达成协议，100印度卢比问个饱，想问什么问什么。对方还主动报价，500印度卢比还能体验一下对方家里的婆娘；一万印度卢比甚至可以随意选个女儿带走。 乔木被彻底打败了，哪怕他知道这一万的报价肯定水分极大。 问清楚具体名称和位置后，他就报告给了谷月，等对方安排汇合方式。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的热情邀请——鬼知道去了对方家里会出什么幺蛾子，他来到村子唯一一条靠人和牲口硬踩出来的土路旁，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直接从地狱拽下来一柄遮阳伞和一把躺椅。 这玩意儿是内达之前买的，在项目世界晒日光浴用的。据说是大牌子，舍不得扔，就带回地狱了。 就用了一次，就搁那积灰了，正好便宜了他。 这遮阳伞和躺椅把本来远远打量他的小孩子们惊到了。七八个不穿衣服的小孩儿很快就凑了过来，在伞下面来回穿梭，玩耍。 乔木懒得管他们，闭目养神。没想到几个小孩很快就开始在他身上明目张胆地摸索起来，掏他的兜。 他一睁眼起身，对方就一哄而散；他一躺下，小鬼们就小心翼翼地摸了过来。他是疲于应付，单纯想要睡一觉，但这群小鬼却玩儿上了瘾，嘻嘻哈哈个没完没了。 和小鬼们斗智斗勇了长达几个小时，“嘣嘣嘣嘣”的声音远远传来。他的视力远胜常人，远远就看见一辆多年未见的三轮摩托，后面的车斗里，正是谷月三人。 不等摩托靠近，他手一摸，遮阳伞和躺椅直接消失不见，正在小心探过来的孩子们，全都傻眼了。 他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打头的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王，与他四目相对，惨叫一声，转身就跑。其他孩子虽然搞不清状况，但看见老大都这样了，心中害怕，也惨叫着跑掉了。 三轮摩托停在他身边，车斗里的三人全都瘫着，一脸生无可恋。 还是达吾提率先打起精神，把那两个拽了下来，然后低声问乔木有没有钱。 乔木替他们支付了500印度卢比，三轮车主就乐呵呵地离开了。这对他而言，是一笔巨款。 谷月毫无风度地坐在黄土地上，朝他伸手：“拿出来。” “啥？”他没理解。 “我看见了！躺椅，遮阳伞！” 他恍然，重新把都没来得及叠起来的家伙事弄出来。刚搭好，回头一看，三人盯着他的六只眼中，都已经开始放绿光了。 下一秒，全身尘土的谷月，和一下车就瘫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卫怡，如饿狼般扑向躺椅，吓得他赶忙躲开。 那两人则直接撞在一起，你抓我，我揪你地打了起来，如同两个接头流氓一样，边打边骂骂咧咧的。 乔木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侧头看向旁边的达吾提。对方似乎本也想上去争一下，但走了几步，最终还是放弃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察觉到他的目光，对方有些难为情地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你们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没什么，就是一路上太辛苦了……”对方摇头苦笑，“连硬化路面都没有，我们差点散了架子。” 说着，又幽怨地看着他：“我们是来接你的，没想到你在这儿这么享受……” “享受？”他苦笑着，“你们晚来半天，我说不定就得带两个童养媳回去了。” “门门果实这么好用吗？竟然还有储物空间？”那边谷月的声音传来。 两人已经勉强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现在四手四脚纠缠着，挤在本就不宽的躺椅上，一动不动地喘着粗气。 卫怡还在恶狠狠地盯着谷月，他却好像没事儿人似的，也不看对方。但手背上暴起的血管，暴露了他的真实情况。 “我自己开发出来的功能，主要看个人天赋。”乔木胡说八道，免得对方真的以为门门果实有这功能。 万一到时候一大群人都去强化这个，结果发现被坑了，研发部那边再把他拎过去研究…… “接下来要做什么？和其他人汇合，还是自己找方法去瓦拉纳西？” “我们不去瓦拉纳西，”对方回答，“出了这档子事儿，计划全都乱套了。我们和非盟交换任务，瓦拉纳西那边交给他们了，咱们只能做一些边角料的收容工作。” 见对方一脸不爽，乔木好奇：“这不好吗？” 这不就能明目张胆地摸鱼了？ “好？”对方撇嘴，“这个节骨眼，不老实待在家里的都是些什么人？抓这帮家伙，算什么好事儿？” 乔木在地狱的库房里就这么一张躺椅，想要其他椅子，还得去找别人要。他和达吾提只好将就着靠着躺椅坐在地上。 四个人这个样子，显得很滑稽。 他本来就是靠着躺椅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不知不觉又睡着了。等他醒来，已经是深夜了。准确地说，他是被冻醒的。 这种高原地区，昼夜温差贼大。白天太阳能把人晒死，晚上不添衣服在外面待着，能把人冻死。 醒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钻到躺椅下面了。身后什么东西紧紧贴着他。回头一看，是达吾提，也缩成一团，隔着躺椅脚，紧挨着他，显然是在取暖。 他把对方推醒，从躺椅下面钻出来，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扭头一看，躺椅上的谷月和卫怡已经放过了彼此。 小姑娘还在睡着，而且整个人都缩进了谷月怀中。谷月却醒着，打着哈欠侧躺着发呆。 “咱们这要怎么办？”他摊着手，“一晚上就在这儿待着？” 对方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再等一个小时，过了十二点就行动。” “行动？什么行动？” “抓人，有一个目标就藏在这个村子里，”对方又打了个哈欠，显然是冷得不行，“把你的位置报上去后，这个目标就划给咱们了。” “所以，你们不是来接我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哪有三个人接一个人的道理？再说了，哪有队长找队员的？不应该是你去找我们吗？” 谷月声音有点大，吵到了怀中的卫怡，后者在睡梦中不耐烦地抬手，轻轻给了他一巴掌，嘟哝着嘴缩了缩身子，接着睡。 挨打的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怀中的人，最终也没采取什么行动。 乔木看了看对面也已经起身的达吾提，对方歉意地朝他笑了笑，显然也是知情的。 他凌空一拽，拽下两个塑封包，“刺啦刺啦”地撕开，从里面抽出两条毛毯，一条扔给达吾提，一条自己披上了。 躺椅上的谷月眼睛都直了，他根本没睡，一直就这么被冻着！要不是太冷了，他怎么会允许这个死丫头缩到自己怀里？ 结果眼前这家伙，竟然还备着毛毯！ 见对方两条都分了，他赶忙问：“我的呢？” “哪有队长找队员要的？自己去村里买一床被子不就行了？” 怀中的卫怡，早就被撕包装的声音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查看，瞬间，眼睛也直了。 她一个激灵，从躺椅上直接跳了起来，指着乔木身上的毛毯，回头看了看达吾提也有，愣了片刻，本能地问了句：“还有吗？” “有。” 瞬间，谄媚、讨好的笑容浮现，她走过来，双手握住他一只手轻轻摇晃起来。 “哥哥~” 他点了点头，随手一拽，又拽下来一条。 女孩赶忙撕开包装，披在身上，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嘴里还发出舒适的呻吟。 回过身看了看谷月，她又打开身上的毯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定衣衫完整，才又将自己裹起来。 然后鄙夷地打量着对方，轻声吐出一句“臭流氓。” 原本坐在椅子上一脸郁闷的谷月，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片刻之后，他还是认怂了。 他说了好一阵子好话，才从心满意足的乔木手里，得到了一条毛毯。 但他也失去了躺椅的使用资格，只能站在一边，满脸郁闷地看着其他三人舒服地坐在椅子上。 三个人则仰头欣赏着夜空。 没有城市的光污染，高原的星空，仿佛璀璨了整个世界。 …… 大约一个小时后，所有人都暖和起来，彻底缓过劲儿了，谷月就通知他们准备行动。 “情报呢？”乔木一边将东西都收起来扔回地狱，省得下次还得跟他们拿新的，一边随口问道。 “没有。”对方的回答痛快过了头。 “没有？”他最后将达吾提捆好的伞收起来，惊讶地问道，“能力、经历、性格、习惯……” 见对方摇头：“名字？男女？” “名字……”对方掏出手机，翻找起来，“哦，普拉卡什·拉贾。性别……男吧？是男吧？拉贾听的就像男人的名字。” 乔木无语：“拉贾是姓！普拉卡什……” 说着他也卡壳了。只听这个名字，他也判断不出是男是女。 “为啥没有情报？智脑又瘫痪了？”他干脆直接问。 对方瞥了他一眼：“智脑不掺和这事儿，能拿到两家全员的名单，已经是极限了。” 达吾提主动解释：“巴基斯坦人在瓦拉纳西内部有卧底，美国佬和欧洲佬打进去的时候，他们趁乱抢到了瓦拉纳西的【万神卷】，相当于咱们的芯片定位系统。但上面只显示名字和大致位置。” 卧底？他有了种荒唐的感觉。 “就是说，瓦拉纳西所有成员的位置，咱们都可以实时掌握，只需要按图索骥地抓人就行？” “不仅如此，万神卷上有标注是调查员还是普通员工，但也仅此而已。” “好吧，这样也行，”他无奈，“这村子还几百户呢，要怎么找人？” “小镜？” 一直在一旁跺脚搓手的女孩点了点头，双手划着弧线地向两边张开，几十面镜子错落有致地出现在四人面前。 镜子边缘泛着幽光，隐约照亮了周围的环境人，让他们得以勉强看清屋内的情景。 镜子那边仿佛是一个人，或镜头，在房间里缓慢而无声的移动，有些惊悚。 乔木意识到，那是镜头在向有人的地方移动——基本是床，均匀的呼吸声、粗重的呼噜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几十面镜子，画面都非常昏暗，一个人根本看不过来，他干脆就盯着离自己最近的几面。 很快，他就倒吸一口冷气，压低声音道：“这里！” 他看清了一面镜子里的内容：躺在床上的，哪里是什么人类？分明是浑身动物特征的怪物！ 一头……牛怪？和一只……鹦鹉精？ 旁边的达吾提看过来，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 但谷月过来瞥了一眼，扔下一句“不是，是普通人”，就走开了。 他愕然看过去，对方重新聚精会神地打量着自己的镜子，而卫怡什么都没看，双手缓缓移动着，似乎在操纵这些镜子里的画面。 “我去！”新疆人的低呼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顺着对方震惊的视线看过去，那张床上，躺着一只……鬣狗妖？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 猪妖、马妖、虎妖、树精、蜘蛛精、螳螂妖，甚至还有蜡烛精、灯泡怪、漆黑一团不知道是什么。 谷月那边，竟然还看到了一个“大便怪”，他满脸嫌弃，却还招呼其他人围观，甚至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没有。”卫怡双臂一个收回的动作，所有镜子瞬间消失。 “那些是什么？”达吾提依然震惊。 乔木却猜出来了：这是某种象征主义的展现？那些奇怪的模样，分别代表了那些人类某种特质？ 他记得对方的镜子，同时还具有空间穿梭功能。还真是有趣的能力。 卫怡没解释，再次施展能力，又有几十面镜子浮现。 就这么几轮过去，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女孩撤掉最后一批镜子，朝谷月摇头：“那家伙要不然就不在民房里，要不然就是屋里没镜子。” 后者想了想：“能确定哪些房间没有镜子吗？” 女孩摇头：“布局太乱了。” 谷月闻言蹙眉，问其他两人：“谁有办法？” 乔木看了看达吾提，后者摇头。他便道：“那我试试？” 队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随手一拽，一把枪已经出现在手上。 没等惊讶的谷月问出声，他已经将枪口对准村子方向的上空，打开保险，扣动扳机。 “砰！” 十几秒后，一枚曳光弹，将整个村子，照得宛如白昼。 他收起枪，对呆滞三人说道：“放心吧，野外救援专用的信号枪，报备过的，可以合法持有。” 谷月看着他已经空空如也的双手：“不……提前打个招呼吗？” 话音刚落，村子里就是一阵鸡飞狗跳，还有什么人快速跑动的声音。 乔木一脸无辜地摊着手。 谷月对他翻了个白眼，重重叹了口气，随即下令：“抓人！” 三人刚刚启动，在崎岖的土路上小心翼翼跑出去几米，就听到身后也传来鸡鸭闹腾的声音。 回头看去，乔木已经一只脚踏进了空间门，还扭头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们仿佛在问“你们这是去干嘛？” 等他率先进入村庄，循着脚步声追上去，三人才互不搭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身先后钻进还停留在那里的空间门。 第585章 586.我不会束手就擒 乔木的身体素质，显然是四人中最好的。 他轻轻松松就把那个四处逃窜的家伙堵在角落里，没有丝毫犹豫，拔剑就砍了上去。 从飞机从万米高空坠落的那一刻起，这次行动的基调，就彻底改变了。 要么投降，要么死。 曳光弹下，寒芒闪过，马上就要在对方胸口开一条直达肋骨的口子。 他甚至能清晰看到对方惊恐的表情。 但下一刻，叽里呱啦一阵嘈杂声，他的动态视觉中，就看到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遮天蔽日地从墙的另一侧跳过来，朝自己俯冲而来。 是十几只鸡！ 还是散养的走地鸡，能跳高、能滑翔的那种！ 一刀下去，没能砍到敌人，他自己反而被漫天的鸡血和鸡毛逼退了。这个过程中，还被一只个头贼大的公鸡狠狠啄了一口。 等谷月赶到时，就看到乔木正满身鸡毛地追着十几只鸡和好几条狗砍，地上则是好几只鸡的尸体。 那边的墙坍塌了一大块，将一个人压在下面，一时还能脱身。 现场好不热闹。 谷月没去管自己的队员，朝那个被砖石压住的人走了两步，就被身后的卫怡一把拽住。 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两头牛，正死死盯着他，小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毫无疑问，他再靠近那个人，这两头牛就要冲锋了。 谷月的表情僵住了：这家伙是什么情况？德鲁伊、兽语者之类的能力吗？ 正僵持着，那边的鸡飞狗跳声就消失了。很快，乔木就一边择着身上的鸡毛，一边走了回来。 “杀光了？家禽屠杀者？” 自己这个临时手下却头也不抬地摇头道：“没有，放跑了，被堵回来了。” 堵回来？ 他还没追问，就看到了新的情况。 攒动的人头，从各个角落中拐出来，缓缓向他们合拢。很快，几百人就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孕妇……所有人都拿着粗制滥造的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眼神中满是恶意。 身后的卫怡倒吸一口冷气，立刻转身和他背靠背警戒起来。 一旁的乔木看着只想笑，忍不住出言逗小姑娘：“你们不打算给我留个空挡吗？谁看顾我的后背啊？” 谷月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卫怡听到这话，却真的侧了侧身子，空出了一个位置来。 他愕然地看着那个空位置，又见女孩朝他招手让他快点，一时骑虎难下，只能上去补位。 三个调查员，被几百号营养不良的普通人包围成这个样子，但凡有人拍张照传到内部论坛上，他们就要社死了。 乔木只能祈祷没到现场的达吾提，那个“摄影师”的代号，不代表对方真的能随意拍照出片了。 祈祷中，他就听到谷月开口了。 “普拉卡什·拉贾？束手就擒吧，我们接到的命令只是带你们回去，不会为难你们的，”他想了想，补充道，“至少不会为难你这种小角色的。” 还没从石头中脱身的中年印度男人冷笑道：“巴西国家科学技术发展委员会，还有日本的劝银商贸株式会，你们也是这么和他们说的吗？” 对方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往开推压在身上的碎砖石，显然不打算认命。 “你说的这俩我都不了解，但我还是得提醒你，我们来的路上，掉了一架飞机……” 对方听到这话，表情先是愕然，随后是畅快。 谷月仿佛没看到，继续往下说：“……虽然没什么人员伤亡，但我们现在都憋了一肚子火。我希望你们不要给我们发泄怒火的机会。” 对方却完全不为所动：“杀了我啊。杀了我，他们就会和你们拼命，你们有胆量就把他们杀光！你们不是很多人吗？不是倾巢而出吗？不是包含怒火吗？！” “肆意入侵别人的国家，干涉别人的事务，却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那人越说越激动，“威胁我？那就杀啊！那么多人，你们尽管去杀！我倒要看看，这个世界那点可怜的差异度，还能剩下多少？！” 这个世界的差异度？乔木心中一动，没有多嘴，但暗中记住了这个名词。 谷月却毫无反应，用小拇指掏着耳朵，不耐烦地反问：“难道不是你们先挑起战争的吗？你们明知道，调查员绝不允许被卷入政治事务中。违反了铁律，却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指责前来纠正错误的执法者。” 那人不说话了，周围的村民，却开始缓缓向他们靠近。 “谷……小贼，咱们不会真的要……”卫怡的声音都打颤了，她显然不想、不敢在现实中杀人。 谷月冷哼一声：“群体催眠而已，还真以为是救命稻草啊。” 话音刚落，所有人，包括那两头牛的脚步，齐齐停住了。片刻之后，都垂下脑袋，仿佛站着睡着了一般。 乔木有些惊讶。但印度佬替他问了出来：“你也会催眠？不可能这么巧！” 那家伙都破音了，谷月冷笑一声，冲他晃了晃脑袋。 他了然点头，一个瞬步来到对方面前，和对方一个四目相对。 紧接着，对方满脸惊恐地失声大喊：“我，我的能力呢？！” 手刀落下，对方直接瘫倒在碎石堆中。 他粗暴地直接将印度佬从石头堆里拽出来，随口问道：“你的代号是这么来的？你能偷取别人的能力？” “偷多难听啊，这叫借，懂不懂？”谷月不满地反驳，“什么代号？分明是那群卢瑟污蔑我。我的代号是‘大侠’！” 话音刚落，卫怡就笑出了声。 大侠？小贼？这反差……看来这家伙就是范鸿说过的那种人，自己起的代号行业不认，只好自认倒霉。 盗取别人能力，这个能力确实挺招人恨的。他大概能理解“小贼”这个代号是怎么来的了。 “这家伙怎么办？咱们没有交通工具。”他将印度佬随手扔在地上，瞥了一眼。 这一瞥，他就呆住了。 对方的脸上，出现了两张截然不同的脸，粗糙地重合在一起！就像3d游戏中的穿模一样。 他立刻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那家伙，是个假的！” 那边还在吵架的两人立刻刹住话头，猛地看过来。 从他们迷茫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但谷月抬头瞥了他一眼，似乎是看到了他眼中的坚定，立刻掏出对讲机：“摄影师！” “咔嚓”一声，清晰的快门声，在乔木耳边响起。 十几秒后，对讲机响起：“照片没问题，那家伙不在人群中。要么是藏起来了，要么是压根不在村子里。” “还在村子里！”谷月坚定道，“我不会从替身身上借到能力，一定是最后关头交换的，不可能走远。给我找！” 卫怡还在蹙眉盯着地上的印度佬：“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啊？” “别看了，”队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找。” “可我要是连真假都无法判断，还怎么找？”女孩倒是理直气壮。 乔木直接在脚下凝聚灵子，一路凌空踩着向空中走去。 站在空中，开启灵视。 那家伙连动物都催眠了，不可能有遗漏的人类。那么，此刻不在这里的人，就一定有问题。 就算不是那家伙本人，也和那家伙脱不了干系。 密密麻麻的灵络中，果然只有一条通往几百米外的村庄外围。 而且，那里并非靠近村子唯一一条与外界连通的道路，反而是距离道路最远，靠近山林的一侧。 他直接一个瞬步过去，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 “被你催眠的村民出来的时候都没关门，你自己不知道？” 片刻，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一个身材干瘪、皮肤黝黑的老人，从床下爬了出来。被手电筒刺眼的光一照，还下意识用手遮挡视线。 乔木将手电筒下移，让光打在地上。 “你们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我从来没接到过这类命令，别胡思乱想，”乔木劝说，“你们两个机构得多少人？赶尽杀绝？” 拉贾反而冷笑：“巴西人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巴西人？”他摇了摇头，“我入行不到两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方讥讽了一句“不愧是新起点，什么都藏着掖着，生怕下面人知道真相”后，见他对这话没什么反应，才又开口。 “当年巴西国家科学技术发展委员会就像今天的我们一样，被所有机构联合偷袭。当时说得好听，只抓人，不伤性命。结果呢？转过头，所有人都被处决了，一个不剩！” 拉贾神情激烈，见乔木怔怔的，一脸的难以置信，满腔的怒火就怎么也发不出来了，堵在胸口里，烫得自己难受。 “当初我要是照照镜子，大概也是你这个表情吧，”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你还信他们说的话？” “你多少岁了？有20吗？”对方打量着他，摇头道，“入行两年的新人都敢往来派，真是疯了……放过我，你回去吧，别来趟这趟浑水。你还年轻，手上一旦沾了血，就再也洗不掉了。” 乔木沉默着，直到对方的表情渐渐沉下去，才开口：“你为什么躲在这里？这儿肯定不是你的家。” 拉贾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我既不想打内战，也不想把命交到你们手上，还不敢回家，只能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没什么原因，就是曾经来过这里，这次突发奇想，就回来了。” 对方停顿片刻：“非要说的话，那次来这里，就是来抓一个……叛徒。那家伙投靠了神庙，被我们发现了，想回家，走到半路反应过来了，就顺势躲到了这里。还是我亲手抓出来的……” 那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终于苦笑起来：“这就是命运，真够讽刺的，对吧？” 说着，他转身从枕头下面掏出一把匕首，摆出战斗的姿态：“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 半分钟后，乔木拎着被他打晕的干瘪老汉走出房间，就看到对面倚墙而立的谷月。 对方摆了摆手：“走吧，得想办法让他俩换回来，不能俩都带走。” 他没说话，安静跟在对方身后。 但走了几十米，对方反而开口了：“你很好。”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很好，”对方头也不回地说道，“没问不该问的，没做不该做的，非常好。” 乔木撇了撇嘴：我又不傻，有你在，我怎么敢问？谁知道你和你那位“王老师”是什么交情？ 穿过还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人群，回到他们之前的地方，将两个人扔在一起，他们就犯难了。 这应该是灵魂和身体的互换，该怎么换回去？ 谷月眉头紧皱，盯着两人看了很久，最终无奈摇头：“不行。不管这是能力还是道具，都对我毫无威胁，我借不过来。” 不仅能偷能力，还能偷道具？太逆天了吧？不过听这说法，必须对他有威胁才行…… 那也很逆天了好吧！ 卫怡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这么想，这个能力或道具，可以让你随意和别人切换灵魂。有了这个，你就能随便进女更衣室、女澡堂了。这不就很适合你吗？” “啪！”谷月毫不客气地照着对方脑袋扇了一巴掌，没好气地说：“这不是文字游戏！再说了，我也不是色情狂！” 对自己有威胁，或者适合自己？不，那样的话，听上去其实什么都能偷了。应该还是有其他限制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这不是文字游戏。 乔木暗自揣摩着对方能力的细节，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达吾提。 “怎么样？抓住了吗？” “你怎么擅自下来了？”谷月皱着眉头，显然不高兴。 新疆人只好觍着脸：“太冷了，太冷了，体谅一下。” 谷月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怎么有两个？” 乔木大致解释了一下，达吾提想了想：“要不都带回去吧？带回去让他们决定。咱们就别在这儿耗着了，而且这么多人呢，别冻坏了。” 谷月打量了周围的人群，点了点头：“装起来吧。” 达吾提招呼着他们让开，然后双手大拇指与食指张开，用两个“八”拼出一个镜框，对准地上两人。 下一秒，地上的人就消隐无踪了，他的手上，则多了一张照片。 乔木凑上来一看，正是地上那两人的照片，拍摄视角和对方刚才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是装进照片里了？” 对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硬皮本，将照片夹了进去。 “这能力好用啊，”他忍不住感慨，有些羡慕，又好奇问道，“这次怎么没听到快门声？” “拍谁谁才能听到，”达吾提解释着，将本子卡扣扣住，塞回背包里，“一点也不好用，照片留多了，前面的会自动失效，而且容量不明。指不定拍第几张的时候，我背包就被俩大活人撑破了。” 那边的谷月指挥着村民回屋休息，兜里的对讲机又响了。 沙沙的声音中，就听到一个沉稳的中年男性声音：“大家好，我是‘棋手’。根据公司指令，接下来咱们这边的行动，将由我统一安排、调度。麻烦大家现在按照队伍顺序，各自报一下你们的位置和情况。” 其他三人还没反应过来，谷月先乐了，也不顾他们队伍根本是7A，直接拿起对讲机说道：“王老师，你咋调这边来了？是在那边被米工追着砍，混不下去了吗？” 第586章 587.来大活了 比哈尔邦的平原之上，一男一女两个人疯狂地穿梭于田野之中。 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两人神色一凛，相互伸出一只手，十指相扣。 一个幽暗的漩涡从交扣的手部出现，迅速蔓延。只是眨眼间，已经如黑洞般，将两人扭曲着吸入其中，领身后刺过来的刀，刺了个寂寞。 紧接着，漩涡如同被定住一般，旋转停滞。下一秒，狂暴的能量喷涌而出，将持刀者轰出了足足几十米远。 乔木在巨大的冲击下，在空中转了个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稳住姿态，勉强双脚落地，就看到那个漩涡之处，已经出现了一头四五米高、飘浮在空中的人形生物。那生物通体泛着幽蓝的光泽，两只手中，各捏着一枚耀眼的碧蓝色光球。 面对乔木，它直接张大嘴巴。下一秒，胳膊粗的蓝色冲击波袭来。 速度不快，至少瞬步完全可以应付。但庄稼地就遭了殃。冲击波轰出了一条上百米的空地，将波及的庄稼尽数化为灰烬。 不止如此，空地两侧的庄稼，还都燃起幽蓝色的诡异火焰，并逐渐向更远处蔓延。 乔木直接掏出对讲机：“喂，喂喂，看得见吗？这要怎么办啊？” 沙沙的电流声中，很快传来谷月懒散的声音：“杀了不就行了？” “*！”他骂了一句，然后才按下通话键，“要杀你来杀，不然就给我想办法啊混蛋！” 刚放开通话键，那个怪物就从视线中消失了。 几乎是一瞬间，他只感觉后脊背发凉，下意识在自己身后，开了个空间门。 远处一声巨响，他瞬步离开的同时，扭头查看。 果然，那个怪物就在原本自己所站位置的后方，双手释放的蓝色冲击波，直接轰进了空间门中。 空间门的另一侧，是他随便选的。大约一公里外，剧烈的爆炸，幽蓝的火光，即使大白天也异常清晰。 这摆明了是要他命的一击，也把他惹毛了。 瞬步停下的瞬间，他抬起左手，手掌朝向对方：“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附着着雷电的破道，轰鸣而去，瞬间撕碎了对方的身体。 但破道之后，那怪物被撕开的身体，又开始逐渐复原。不过雷光还在它身上不停闪烁，它也漂在那里，一动不动，姿势显得很僵硬。 乔木并不打算给它丝毫喘息之机，一个瞬步来到对方身后不远处。 “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破道之五十四，废炎！” “千手之涯，无法触及之阒暗尊手，无法映及之苍天射手，光辉洒落之路，煽点火种之风，相聚而集之时，无须迷惘，谨遵吾之所指，光弹·八身·九条·天经·疾宝·大轮，灰色的炮塔，引弓向远方，皎洁地消散而去！破道之九十一·千手皎天汰炮！” “……” 此起彼伏的爆炸、冲天的火光、诡异的异象……几公里外都清晰可见。 “现在的新人……都这么恐怖吗？”谷月看着那边，一脸呆滞。 他看到成员名单时，就知道这家伙分到自己队伍中是为什么了——自然是做打手。但他没想到，对方能强到这个地步。 倒不是说他瞧不起中阶调查员。公司能按着他脑袋暴捶他的p8大概能凑出一个加强营来。 可这家伙，入行才一年半多点吧？ 他之前一直认为，像对方这种人，应该侧重于脑力劳动，肯定四肢不勤。例如他熟悉的王宗江，虽然绝对比普通人能打无数倍，但面对他们这些战斗类调查员，就完全不够看了。 他能按着对方的脑袋暴捶，还是让对方一只手的前提下。 结果没想到，现在这位，不仅脑力方面顶尖，不动声色就把王宗江逼入绝境了；现在一看，战力也是顶尖的。 他没近距离观察，没法做出准确的评判。但至少从破坏力来说，这位绝对够得上公司第一梯队了，也就比不上那些超一线的怪物。 当然，破坏力不代表战斗力，战斗力不代表能打赢。对方究竟是强还是弱，终究要看综合实力，或者说最终还是得拿战绩说话。 不过那和他没啥关系。他现在想的是，自己和对方的对比。 他心里盘算着，截至目前，这位天才已经使用出多少种能力了。如果他与对方为敌…… 不敢想，不敢想。 他扭头看身旁的卫怡，对方此刻也是一脸羡慕，还带有明显的心驰神往。 他知道，这丫头虽然不以战斗见长，但骨子里其实很暴力。那套明明就是辅助的能力，硬是被对方开发出了杀人于无形的手法。 “我记得你和广东的沈新海合作过吧？他也这么强吗？” 卫怡想了想，摇了摇头：“那家伙不擅长这种……嗯，法术。他的能力属于诡异、莫名其妙那一趴。” 她说着，想起什么：“你不是和疯狗合作过吗？你没见识过？” 谷月耸了耸肩：“那位是拔刀对砍，也不用鬼道。” “鬼道……”女孩呢喃着这个名字，猛地一圈击掌，满脸兴奋与期待，“决定了，我回去也要强化这个灵压体质！” 他将头扭向另一边，不让对方看见地翻了个白眼。 那边的轰鸣声很快就告一段落，他拿起对讲机：“喂喂喂，不会真弄死了吧？” “不知道！”乔木没好气的声音传来，“反正伤口不愈合了，死没死我也不清楚。” “你也不清楚？有没有气看不出来？” “它都没鼻子没嘴巴的，有个毛的气啊？！” “脉搏呢？” “没脖子，胳膊都让我炸断了。” “还流血吗？” “本来也没血。” 谷月听的是一脸懵逼。他们追的不是一对夫妻调查员吗？他听说过对方的能力，能合体成一个人。 但怎么越听这描述就越诡异呢？ 他坐不住了，朝达吾提摆了摆手：“你过去看看，要是还活着，就拘起来。” 然后，这个新疆人，就露出了毫不掩饰的不乐意的神色，墨迹地漂浮到半空中，朝火光冲天的方向磨磨蹭蹭地飞了过去。 那边的乔木，仔细打量着这个看不出死活，但就算活着，也绝对离死不远了的奇怪组合体。 此时此刻，这东西无论是身上的幽光，还是手中的光球，都消失不见了——当然，后者可能是因为双臂都没了。 他之前打到最狠程度之前，试过劝说对方投降，换来的是一记毫不留情的冲击波。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战斗不太用鬼道，因为他的斩魄刀是空间系的，速度比鬼道快多了。 但这次的家伙，任何物理攻击都毫无效果。他干脆将破道用了个爽，仿佛将之前每次战斗欠下的，一次性都补回来了。 达吾提很快就飞了过来，打量着地上的怪物，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还活着呢。”这话的语气，不是告诉乔木，而是在感慨这东西为啥没死。 “你认识他们？有矛盾？”乔木好奇。 “不认识，也没矛盾，就是讨厌，”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俩是瓦拉纳西的铁杆硬派，一直主张对神庙采取强硬态度，寸步不让，甚至扬言消灭神庙。” “你支持神庙？”乔木觉得奇了，一个外人竟然还有如此强烈的立场倾向。 “我哪边都不支持，非要选的话，我就选神庙，”对方冷笑道，“至少神庙中还有一群人主张弥合矛盾、消除分裂、维持独立性、摆脱政治干扰。” “瓦拉纳西，就纯粹是政治干扰下的产物了。放任他们做大，甚至只要让他们维持存在，迟早有一天，整个行业都会沦为国际政治的附庸和工具。” 乔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从飞机上开始，这位就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坚决反对行业受到任何外界影响。 简单来说，对方的想法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为啥不直接将人类文明推进到星辰大海？搁这儿玩儿过家家有意思吗？ 但显然，他不知道答案，对方也不知道答案。他选择置之不理，对方则坚持自己的理念。 他不会就这个问题和对方讨论，没那个必要，徒增矛盾罢了。 现实中和亲友同事讨论政治立场，是最蠢的行为——虽然对方明显很想和他讨论，似乎特别希望能说服他支持自己。 见乔木又不吭声了，达吾提也不在意，伸手摆出方镜头的手势，满脸得意道：“拉贾特·杜、伊西塔·杜，你们被捕了，乖乖束手就擒，去监狱反思你们曾经的所作所为吧。” 地上的怪物消失了，他的手中则多出了一张照片。 但下一秒，“嘶啦”一声，他背上的背包直接裂开，一大堆东西叽里咕噜摔到地上，还把他也给压趴下了。 乔木看着他被四个突然出现的人压在身下，一脸郁闷地趴在那里，用手撑着下巴，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只猫的形象。 他把对方拽起来，两人一起将散落的照片捡起来，就看着地上四人发呆。 “怎么办？”他问对方，“以前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 “要么放了，要么……”对方郁闷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放了？那怎么行？他们就是冲这群人来的，而且成功抓捕后，已经报备过了。现在放了，到时候怎么交代？ 杀了……也不行。上面至今没明令允许他们杀人，只是暗示他们将个人安危放在首位。 换而言之，如果敌人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了，他们可以杀。如果没有，杀人就不合适了。 他扭头打量着达吾提，发现对方虽然之前一直对瓦拉纳西、喊打喊杀的，但真到了眼下，对方脸上却没有丝毫杀意。 或者说，对方压根儿就没想过真要杀人。 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对调查员而言，现实世界杀人，还是杀没有威胁的同行……一旦迈出这一步，谁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也绝不会和这种人共事。 如果对方真的动了杀心，那接下来，他绝不会再信任对方。 四人的队伍，队长已经无法让他信任了，现在再来个队员，那才叫酸爽。 “只能先送回去了。”对方一脸遗憾地耸了耸肩。 这次任务，原则上是谁抓的谁来看，直到C序列队伍过来将这些家伙打包带走，他们这些AB序列的队伍，才能继续出门，抓新的目标。 他们队伍因为有达吾提，压根儿就没去过收容点，现在也到极限了。 谷月和卫怡很快也赶到了，了解情况后，直接通过对讲机报告了情况。 对讲机那头，王宗江沉吟片刻：“你们不要去蒙吉尔，绕点远路，去讷瓦达。我会和那边打招呼，你们把人移交给他们后，有新的任务交给你们。” “什么任务，还要王老师您亲自叮嘱啊？”谷月一边调侃着，一边给卫怡打手势。 后者点了点头，开始不断召唤出大量的镜子，绝大部分一闪而逝，少数会留下来。 她是在寻找那些“目击者”，通过镜子，对他们的记忆进行必要的修改。 乔木之前敢如此放开了打，也是因为一路过来，一直都是小姑娘替他们擦屁股。 很神奇的能力。 他也早就看出了谷月和卫怡的相处模式。 这两人平日里闹得很厉害，几句话不合就会吵起来。 卫怡喜欢听好话，不喜欢被人嘲讽。偏偏谷月特别喜欢嘲讽她，激怒她，似乎还很享受。 但只要遇到正事，两人就会立刻放下矛盾。 而且在正事上，卫怡很听谷月的话，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这让他和达吾提有些隐约的羡慕。 对讲机中，王宗江还在介绍着情况：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确实越来越多的目标正在消失。我们大致确认了他们最可能藏身的区域，但没有确切情报之前，无法调动太多战力。那样会让我们现在的封锁网出现大片漏洞。” 谷月点头道：“好啦好啦，知道啦，真是老妈子。你就直接说，对方大概多少人，我们一共多少人。” 那边的王宗江被他怼得没了话，哼笑了一声，才道：“对方至少一百人，你们最多十六人，可能更少。我手头就这点人，这么大的盘子，巧妇难为无……” “行啦行啦，”谷月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这个说气话就长篇大论的毛病，啥时候能改一改啊？等我们到了再说吧。” 两人对话的过程中，频道中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插嘴。 毕竟这是东线三位p10中的两位之间的对话，其中一位还是指挥。 “都听到了吧？”谷月将对讲机收起来，“这下来大活儿了。” 乔木默不作声。现在王宗江说什么，他都觉得对方有阴谋。 卫怡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依然在操控镜子。 就连一直嚷嚷着要干掉瓦拉纳西的达吾提，也沉默了。 十六对一百多，即使只是探查敌情，风险也是非常恐怖的。 一百多名调查员，在想办法从万神卷上消失后，不仅没有各奔东西躲起来，反而聚在一起，集体行动。 绝对没好事儿。 真撞上了，也绝对不可能坐下来把酒言欢。 “可以不去吗？” 乔木这个问题，给其他三个人都惊到了。 他毫不在意，就盯着谷月看，等他的说法。 他又不傻，明面上的风险就这么大，暗地里又担心对方耍阴谋，他当然不会毫不反抗就往火坑里跳。 “这次的事件，别说高会了，全世界都在关注，”谷月思忖片刻，缓缓说道，“你要是打算在太原p9的位置上退休，当然可以不去。但想去总部，这一趟就非去不可。” 对方一说，乔木也想明白了：他们现在的身份，说白了就是士兵。士兵将个人安危置于指挥官军令之上，这是什么性质的事儿，所有人都很清楚。 “我已经在总部了，总部p9也挺好的……”卫怡嘀咕了一句。 谷月没搭理她，只是看着乔木，等他的最终决定。 乔木想了想：“先去交差吧。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如果我觉得没把握，太原p9就太原p9呗。” 他不仅没给准话，反而给了个反话。 他当然不可能在太原等退休，但他也想看看，自己说了这话后，王宗江那边会是什么反应。 是顺水推舟，想办法吓唬他，让他主动退缩？ 反正只要他失去高会的信任，就很难威胁到王宗江的地位了。这个选择，至少看上去是最简单的。 或者依旧逼着他去，一定要把他给收拾了？ 毕竟就从对方干掉席启中一事，就能看出，对方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干掉他，还是最保险的。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没有针对他的阴谋，就是单纯需要倚重他们小队。 但他不信。 傻子才信呢。 第587章 588.不知者无罪 从拿到联安会授权至今，五大国已经强行向印度紧急派遣了超过两万名“人道主义观察员”。 因为维和部队的派遣需要得到当事国的同意，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绕过相关规定。 某种程度上，这就是入侵。 但除了印度，谁在乎呢？ 不过两万人看上去很多，实际上也只能勉强卡住十几条主干道，将各方势力隔离开，将各路“勤王部队”挡在新德里外，避免冲突升级。 这两万“人道主义观察员”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协助各机构调查员维持各处收容所的外围治安。 不过乔木他们抵达讷瓦达收容所后却发现，这里并没有部队，驻守哨点的，竟然是已经许久未见的仿生人保安。 “你们的毛病解决了？”进行身份验证的时候，谷月好奇问道。显然他对此事也不知情。 但保安们一如既往地不搭理他们，只是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没解决，这不是实在缺人嘛，只能事急从权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是一个三十多岁中年人，脸上则是热情的笑容。 “你是……”谷月指着对方，卡壳了。 显然，他认识对方，却不熟悉。 “邬工，好久不见，”旁边的达吾提直接和对方招手，然后简单介绍了一句，“西宁p9，邬德炎。” “哦，对！”谷月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谷工是贵人多忘事，能想起我，已经是我的荣幸了。”邬德炎客套着，招呼后面的人上来，将他们带来的俘虏接过去。 达吾提拿出其他照片，随手一撕，然后猛地往后一跳。 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六七个人凭空出现在一米多高的位置，一股脑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邬德炎愣了愣，指着达吾提笑骂道：“你轻着点儿！都是同行，又不是仇人，下手怎么这么重？” 达吾提撇了撇嘴，没接茬，似乎是觉得自己下手还不够狠。 做完了交接，这里的人要怎么把普拉卡什·拉贾的灵魂换回去，又要怎么把杜夫妻活着拆开，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邬工热情地带领众人大致参观了营地。 其实没什么好参观的。就是把黄土地压实、平整了一下，砌出速干水泥地面后，在上面搭板房。为了尽量缩短工期，连隐蔽工程都没做，所有管路都走架空。 整个营地一点绿色都没有，车来车往，灰尘弥漫，搞得所有人都灰头土脸。 但“人道主义观察员”调走后，有一个好处：没了外人，这里的调查员，可以随意使用能力了。为了维持营地的运转，公司又调来了一大批非战斗类调查员。 有了他们的前车之鉴，之后调人，都不再采用“常规手段”了。 据邬工所说，他们昨天亲眼看到一批四名非战斗类调查员，是青天白日之下，被十五道闪电“劈出来”的。 那四位还感觉良好。据他们说，上一批是被一个家伙吞进肚子里带走的。后面排队的，有人当场就吐了，吐得天昏地暗。 “接下来的任务有你吗？”谷月对这个脏兮兮的营地实在不怎么感兴趣，直接步入正题。 “当然有，不然我干嘛在门口吃土等你们？在空调房里待着不好吗？” 邬工说着，带领众人来到一间很大的板房前。一推开门，一股冷气就倒灌出来，让他们五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卫怡甚至发出了一声舒爽的呻吟声。 谷月回头一脸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她立刻照着对方的小腿肚子就是一脚，仿佛本能一般。 没想到对方也有本能，像马抬蹄子一样，脚往后一跷，挡住了她。 卫怡往后一个趔趄，要不是乔木早有预料，伸手扶住了她，又得摔倒。 这丫头就是记吃不记打。 她张牙舞爪还要报仇，追进门就发现屋里已经有七八人瘫在椅子上，一脸惊讶地看过来。 她瞬间落了个大红脸，立刻不敢闹腾了。 “你们要先休息不？”邬工问了一句，见他们打算直接谈正事，就对一个人挥了挥手，“老马，叫其他人回来，都到齐了。谁休息够了，去隔壁再弄几把椅子去。” 真的有四五个人起身，嘴上埋怨着或者打着哈欠，但还是乖乖干活去了。 “你还挺有威信的。”乔木似无意地夸了对方一句。 邬德炎矜持地笑了笑：“这些都是西北的兄弟姐妹们。我们那不比你们，地广人稀，实在没什么好苗子，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不团结的话，别说汤了，连渣都吃不到。” “这是什么？”达吾提没听他们客套，打量着墙上的地图。 “咱们这次行动的地图，老方不知道跟哪搞来的，说这么弄才有氛围。《大决战》看多了。” “森林？”达吾提皱着眉头。 邬工白了他一眼：“废话，一百多号人呢。要么城市要么森林，还能跑草原、戈壁滩去？” “用你说！”达吾提头也不回地怼了一句，“我是好奇他们为什么不选城镇作掩护。” 达吾提一路上都没和乔木三人这么说过话，一直都谨小慎微的。看得出来，他俩应该很熟悉。 “就是因为他们没选城镇，才让咱们先去试探一下。否则就直接格杀了。”旁边一人插嘴道。 乔木打量着房间里的人，大家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提前聊过了。 “你们能接受？” “接受什么？任务吗？”说话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除了取消保底，我什么都不接受，我有的选？” 他摇了摇头：“我是说同行相残，你们怎么看？” 那人想了想：“我觉得无所谓，既不是同事也不是同胞。一群没交情的外国人，指不定在项目里还有过节。” 对方说话时，乔木一直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除了卫怡那丫头有些犹豫，大家都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邬工也笑着劝说了一句：“咱们调查员还是要遵守命令，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还是交给上面的大人物们去考虑吧。” 见此，乔木心中了然。 他敢说他手上调查员的性命，大概率是全场最多。毕竟想在项目里干掉其他调查员，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项目里的调查员，比蟑螂都难死。 即便如此，让他莫名其妙冲进别人家里，把别人弄死，他感情上是无法接受的。 这不是圣母不圣母，而是一个千百年来所有持戈者都要面临的问题：为何而战。 到现在，公司都没有对这次行动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相信很多人都和他抱有同样的顾虑和疑问。 所以他从第一次行动开始，就一直不伤人性命。哪怕杜夫妻对他下了死手，他依然在对方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后停手了。 但眼前这群人，对这种事情，毫不迟疑，真的就是“上面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这些调查员肯定不是心理异常者，但绝对是对生命没什么敬畏的那一类。唯一能约束他们的，只有强权。 震慑他们的力量是有序的，他们就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震慑他们的力量是狂暴的，他们就会化身暴君的刽子手。 想到此，他有了一种明悟：这群人，是被王宗江精心挑选出来的！ 他不相信西北的战斗类调查员都是同一类人，更不相信公司分队时会把同一类人分到一起，让他们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公司真的有举起屠刀的需要，也会额外组建保密程度更高的特殊队伍。 那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王宗江拿到指挥权后，利用手中的权力，调整了最初的队伍组合，将这群人抽调出来。 抽调出来做什么？ 正想着，有一群人鱼贯而入，正是那个老马，将其他人也叫进来了。 “一共15人，本来是16人的，但那个倒霉娘们脾气有点怪，我们搞不定，就把她踢出去了。南方人脑子都不正常，秀逗了。不像咱们北方人，就是爽快。” 邬工说完，就主动给在场的人做起了介绍。 果不其然，除去乔木、谷月和卫怡，其他12个人，有9个是西北的。 介绍到他时，他又成了被人围观的珍奇异兽。 他表面腼腆地说着自谦的话，心里冷笑连连。 抽调出来做什么？当然是对付他。 之前那些同事，知道是他本人后，至少也要和他自我介绍一下，再换个微信。如果能找到共同话题或共同熟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房间里这群人，确实对他表现出了强烈的关注与好奇，但如此宽松的对话环境下，却没有一个人试图和他套近乎。 为什么放弃？因为知道双方是敌人。 甚至可以进一步猜测：因为知道对方很快就是死人了。 王宗江为什么要抽调这么一群对生命没有敬畏、对杀人毫无心理负担的人？ 当然是为了杀他。 还真是大手笔啊。 他甚至已经猜到对方为什么这么选了。 邬德炎已经说过了，西北人才凋敝。眼前这群中阶调查员，大概率已经是西北的中流砥柱了。 虽然不至于是全部，但他们一旦没了，西北五省部，绝对会元气大伤，要修整很长一段时间。 那么，他们出手，在混乱中围杀乔木，嫁祸给那群该死的印度佬。就算公司事后察觉到不对，只要拿不到核心证据，就很难下决心收拾他们。 就算有人要调查，要深挖，西北五省也会为了自身利益，强硬抵制。这种压力，绝不是个别几个高会成员能扛住的。 就算适当的惩罚，分摊到这么多人身上，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而一旦乔木挂掉了，王宗江作为最大的赢家，完全可以拿出丰厚的报酬安抚他们。 还能借此事，将他们和西北五省，进一步绑上自己的战车。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除了他小队4人，这11个人，都知道王宗江的目的吗？那家伙就不怕出个内鬼吗？ 还有自己这边这3个，他们知情吗？ 说实话，他发自内心地希望，这14人，全都知情…… 他要让王宗江疼到骨子里，疼到发狂！ “王老师手笔挺大的啊。” 正胡思乱想着，卫怡一句话，将他的思绪拖回现实。 他愣了一下，看过去，发现小姑娘一脸若有所思。而房间里已经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对方，有的紧张，有的惊愕，有的面无表情、竭力掩饰。 邬德炎强装镇定，勉强笑道：“什么意思啊？卫工？” 卫怡笑着指着在座一圈人：“你这一介绍我才发现，你们一半都是【江山如画】的人啊。” 她想了想：“之前就听说王老师和你们西北分部的关系特别好，每次下去支援都选你们那边……” 她扭头问谷月：“我记得王老师今年二月份去的就是青海吧？好像一待就是三个月。是不是说他下半年还要去新疆？” 后面一句是问达吾提的。后者摇了摇头，表示这种事情自己怎么会知道。 “哎，邬工，你们王老师这是没安好心啊？”卫怡一脸坏笑。 邬德炎的表情已经僵硬了，小姑娘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现场气氛的尴尬。 但达吾提注意到了，乔木发现，对方环视众人，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神色。 “总部一直在传王老师和我们乔工有矛盾来着，”卫怡脸上写满了“被我看破了吧”的得意，“他现在还想借乔工的手，给自己人捞功劳？太不讲究了吧？” “啊——”邬德炎拖了个长音，随即一脸苦笑，“卫工，你这么说就有点太瞧不起人了吧？王老师怎么想我们管不着，但我们这群人，谁不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就是！”人群中马上有人反应过来，接茬道，“乔工的成绩我们是比不了，但这又不是项目，说我们沾他的光？到时候谁沾谁的光还指不定呢。” 其他人立刻纷纷接茬，对这个说法表示不满。 卫怡终究小姑娘脸皮薄，意识到自己伤了别人的面子，一时讪讪的，又说不出道歉的话。 一直沉默着的谷月，此时才开口。 “傻叉……” 轻描淡写的一句，轻轻松松就给卫怡这个小鞭炮点着了。 她腾地站起身，双手叉腰，对对方怒目而视。 这边两人很快就吵了起来，那边一群人则纷纷偷瞄乔木。 他没搭理别人，就看着邬德炎，看得对方头皮发麻，朝他露出了尴尬笑容后，才回报给对方一个灿烂的笑。 我知道哦，用不着遮掩躲藏。 “卫工，达吾提。”乔木打断了那边的吵闹。 “干嘛？！”卫怡情绪没收回来，语气有些冲。 “这次任务，你俩别去了，”乔木真诚道，“咱们小组，我和谷工俩人足够了。” 达吾提沉默着没表态，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 卫怡却愣住了，有些搞不清状况。想要问清楚，一时却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谷月则越过卫怡看向他，面无表情。 乔木冲他咧了咧嘴：不知者无罪，仅此而已。 第588章 589.伤疤 “你们觉得呢？”乔木直接问邬德炎，“他俩都是纯粹的辅助型调查员，没什么战斗力，去了反而要分出人保护他们。” “这……”对方明显也懵了，一时搞不清他是什么套路。 这俩人是“圈外人”，能排除在外，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好事。毕竟没了外人，他们就没了顾虑。 但这个乔木，不该拼命把他俩拽上船，当成救命稻草吗？他们甚至都做好预案，想好到时候怎么把这三个人分开了。 这家伙……难不成也和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也觉得……没有外人，更好动手？ 开什么玩笑！他们这边至少有11个人呢！ 邬德炎一时没了主意，乔木却替他出了个主意：“问问你们王老师呗，看看他是什么意见。” 他本能地掏出对讲机，不过卫怡已经反应过来了：“等等！什么意思啊？凭什么替我们做决定啊？” 女孩推开椅子，来到乔木身旁，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怎么着？之前四个人的时候不说话，现在人多了，用不上我们了，就把我们一脚踢开？” 他也不劝对方，只是反问一句：“到了那里，你能杀人吗？不是项目世界那些原住民，是咱们世界的人，活生生的人，有父母、孩子的人。 停顿片刻，他又问：“如果你拖累了队友，害死了队友，你能接受吗？” 见女孩卡壳了，他又多说了一句：“这里是现实世界，没有结束项目保命的机会。在那种环境中，一旦真的开战，受伤了，就会被抛下；伤到要害，就一定会死。” 没想到他刚说完，女孩反而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少瞧不起人了！我之前没战斗，是因为那些小虾米我懒得出手！真打起来，你们也用不着管我，到时候指不定谁救谁呢！” 说着，她用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你问问谷月我能不能打，不信的话咱俩出去试试。” 乔木挪着屁股下面的椅子往后撤了几步，看向谷月。 对方早就把视线挪开了，却依然能察觉到他的目光，就嘟哝了一句：“想去就去呗，问我干嘛？我敢说你不能打吗？” “你说什么？！”女孩转身，怒目圆睁，“你说谁不能打？！” “我，我不能打，我这不一路都没好意思出手，就怕露怯嘛，”谷月连忙举手投降，“你当然能打，一眼皮子夹死一头饕餮，轰动新起点……” 女孩懒得搭理对方的阴阳怪气，得意地看着乔木，仿佛在问“看你还有什么说辞”。 他也懒得打听人怎么能用眼皮子夹死上古凶兽，干脆也懒得管对方，就问达吾提：“你呢？” 达吾提却犹豫不决，他已经看出不对劲了，如果能不掺和，自然最好。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改口了：“谷工之前不是说，不能让个人安危凌驾于组织任务之上吗？” 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停用余光瞟谷月，似乎在等对方收回前言。 但谷月就是不开口，仿佛这事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边的邬德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 最终，达吾提叹了口气，一脸诚恳地对邬德炎说：“老邬，你能替我问问吗？别太直接了……” “行，我就说你的能力参与进来不合适，看看王老师那边是什么意思。”邬德炎自然不会拒绝。 他没当着众人的面，而是自己出去联系王宗江。 出去了几分钟就回来了：“老达，王老师说了，你的事儿是他欠考虑了，你就在营地待命，之后A13可能需要补员，等他们到了，你直接补进去。” 达吾提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乔木。 两人四目相对，他竟然还露出了歉意的表情，乔木没说什么，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善意地笑了笑。 他俩没交情，凭什么让人家替他担风险？两人也没矛盾，他怎么也不能拿人家当挡箭牌。 邬德炎的话还没说完，又对卫怡说：“卫工，王老师说了，那边确实挺危险的，你去也不太……” “我跟他说！”卫怡直接打断对方，从谷月兜里掏出对方的对讲机，就“喂喂喂”起来。 最终，王宗江也没能拗过她，同意了她参与这次行动。 但乔木分明看到，屋内好几个人，看向女孩的眼神，已经非常不善了。 他们自然不可能立刻出发，毕竟这次的任务和之前截然不同，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而且因为谷月漏了乔木门门果实能储物的底儿，他们需要准备的物资就更多了。其中大部分都是之前因为拿不动而被否掉的，现在又重新提了出来。 乍一看上去，仿佛所有人真的在一心一意为这次行动而努力，争取万全。 乔木就冷眼旁观着。 他是独行侠，在被王宗江盯上之前，和其他调查员都没什么利益冲突，一向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现在双方有了矛盾，甚至是不死不休的矛盾，他站在敌对的立场上观察这些调查员，却有了完全不同的感悟。 这些人，也许确实自诩社会精英，甚至自认为高人一等，也确实自信、自傲，甚至自负。 但他们真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而且缺少了对生命的敬畏，对同类的同理心，习惯了游走于法律边缘，甚至法外之地的日子，无论如何隐藏、掩饰，总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比普通人更多的丑恶。 ‘我也是这样吗？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吗？’他对自己提出了两个问题。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自己要时刻提醒自己，努力不要变成那样的人。 讷瓦达收容所规模不大，但包括仿生人保安和等待转运的俘虏在内，也有上百人。 而且调查员们很“矫情”，都要住单间：这里环境已经这么恶劣了，连单间都不给，你真当我们是来干革命的？！ 再加上各个功能的房间，和确保能过大车的两车道间距…… 营地真的很大。 等待物资期间，乔木就四处瞎溜达。他有好几次都觉得自己应该直接在深夜里将那十几个人全部割喉，然后看王宗江打算如何应对。 但也只是想一想，毕竟杀人越货要避开人员密集区，这是老祖宗的智慧。 闲逛之中，他就见到了那位因为脾气古怪而被踢出队伍的“倒霉娘们”。 裴嫚。 最早破面化的调查员之一，她和恋人沈新海，还有一个秦默，一同参与了冯硕阴自己和柯羽、孔玲的行动，反而被自己的geAss控制，成了自己翻盘的帮手。 事后这四人都被公司收拾得不轻。 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听到过有关这四人的消息了。当然，在那之前他也没怎么听过。 再见到对方，他被对方的此刻的模样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裴嫚原本是那种辨识度极高的大美女，绝对一线的那种。 那双狐媚的丹凤眼，不用做任何表情，单是看着你，就摄人心魄。 观月的容貌并不比她差，但她的辨识度实在太高了，至少乔木见过的美女中，只有米一能稳稳压她一头。 但此刻，对方那原本吹弹可破的脸蛋上，却多了一条伤疤。 不是那种“反倒是增添了几分独特美感”的伤疤，而是皮肉外翻、结节如一条蜈蚣般丑陋的疤痕。 狰狞、丑陋、恐怖。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对方的语气很恶劣，不像之前，在geAss影响下，冷淡与些许厌烦中，带着疏离的礼貌。 “抱歉……”乔木本能地道了个歉，马上转念一想，我凭什么道歉啊？我又没错。 他本想转身就走，但还是好奇问道：“你这伤疤……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看疤痕，已经接近皮肤的颜色了，说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为什么不去员工康复中心修复一下？堂堂p7，总不至于连整形的积分都出不起吧。 网贷了？ 没想到对方冷冷说道：“没有！就是伤疤，治不好了，一辈子了，满意了吧！让开，别挡路。” 治不好？为什么？ 趁着对方从他身边经过，他有意无意地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条疤痕……有些奇怪。 下面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对，是什么“颜色”在“游动”。 他愣了愣：颜色？自己能看到的奇怪颜色？ 治不好的伤，自己还能看到一些奇怪的现象…… 是灵魂！那道伤疤，是灵魂层面的伤痕，只是映射在了她的身体上！ 难怪她脾气这么差了。 恐怕没有什么，能比这么一道疤痕，更让一个万众瞩目的美女感到痛苦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突然还挺同情对方的。 毕竟那次事件中，对方并没对他怎么样，反而刚一登场，就被他制住了，之后一直护着他。 “沈新海呢？”他高声问道。 已经走出十几米的女人，立刻停下脚步，回头冷冷注视着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问错问题了的时候，对方反而笑了：“大海很好，对我也好。” 带着那道疤痕，原本该魅惑众生的笑，此刻却异常邪性。但对方提到“大海”时，眉宇间的幸福，却骗不了人。 裴嫚说着，回身快步来到他面前，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大海和你们这种垃圾不一样，就算我成了如今这样，他还一心一意地爱我，而且更爱我！ “收起你虚伪的同情，别以为靠三言两语就能糊弄我，你也用不着糊弄我！我不掺和你们的破事儿，不过是因为我不齿于和那些垃圾为伍罢了。” 说着说着，她的脸上带出一股狰狞的戾气：“有机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大卸八块！把当初你对大海做的事情，一件件还给你！” 说完，她扭头就走，留下呆若木鸡的乔木。 乔木本来还有些同情这个女人，现在只觉得对方就是个疯婆子。 “神经病吧？招你惹你了！”他嘀咕了一句，走了两步，却越想越气。 本来这几天心情就不好，环境也恶劣，今天还无缘无故被人诅咒，他当然不愿意忍。 转身一个瞬步追上对方，也不阻拦，就跟在对方旁边：“你是不是有毛病？当初是你们先打算害我和我朋友的，我不过是寻求自保而已，现在反倒我成了恶人了？” 女人一下子停住脚步，转身死死盯着他，眉宇间尽是戾气。 但他依然要说，气死对方最好：“你是不是反社会人格啊？学不会反思自己是吧？反正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就你没错。你当你是女帝啊？一仰脖子所有人都得原谅你……” 下一秒，话头戛然而止。 因为这女人已经拔刀了。 吵架可以，打架？免了。他可不想这时候给自己找麻烦，接下来有麻烦的时候呢。 见他不说话了，女人也将刀插回刀鞘。 “自保？”她脸上已经面无表情了，轻轻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你管这叫自保？” “什么意思？”乔木懵了。 合着这条伤疤还和自己有关系了？ 他自然不会和对方打哑谜，有话直接问：“我是举报了你们。然后你们的晋级积分被清零，不允许组建或加入员工兴趣小组……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别跟我说什么因为无法加入兴趣小组，导致你们任务难度变大，最后留了疤，就算到我头上了啊。” 裴嫚盯着他良久，才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就可以去和那个姓邬的说，我要重新加入你们，和你们一起执行这次的任务。” 对方的语气中满是恶意与愤怒。 乔木觉得这女人简直就是疯了，但他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愤怒，这么恨我。你不想说，我也尊重你，”他诚恳道，“我要说的就是，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也从未做过除举报之外任何多余的事情。” “如果你想加入他们，尽管去好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因为对你们四人，我问心无愧。” 说完，他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这个女人，从上次的接触来看，就是个普通的恋爱脑而已。 既然沈新海没离开她，那她这个反应，就很不正常了。 抛开因为毁容而精神崩溃的可能性，他很自然就会想到一个桥段： 有人以他的名义，打击报复对方，制造仇恨。 是王宗江吗？ 最好是，他可不想再来个什么莫名其妙的敌人，他晋级p9的方案都规划好很久了，一直没空去做。 不过眼下他没空处理对方的事情，等，忙完这件事再说吧。 正好他要去和冯硕见一面。 离开裴嫚，拐过弯，乔木就看到三号收容室外面停着一辆箱式轿车。 两个人在车旁低声说着什么，其中一人正是达吾提。 三号收容室里的人，都是他们队伍抓回来的。收容室门大敞着，看来是已经完成装车了。 另一个人察觉到他的注视，往这边看了一眼。达吾提顺着看过来，朝他笑了笑，两人就告辞了。 那人上车后，车就直接开走了。他来到新疆人身边，心里还挺羡慕对方的。 “又是熟人？你这社交小达人啊。” 对方听到这话，直接摇着头回了一句“不认识”，然后两人就都愣住了。 “不认识？”乔木有些惊讶。 达吾提怔了怔神，突然就乐了：“聊着聊着不就认识了嘛。” 第589章 590.左右开弓 奥里萨邦，伯里巴达以西，是一片面积超过三千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 那群调查员将藏身地定在这里，是一个很聪明的选择。 首先，整个奥里萨邦四千万人，接近90%都是农业人口，整个邦几乎都是落后的部落制度，几乎没有动员能力，更不可能参与到侵略者对他们的围剿中。 其次，这片森林东侧，是一座拥有一百多万人口的中型手工业城市，另外三个方向，则有丰富的公路网，能帮助他们轻松抵达几十公里外的漫长海岸线。 只要到了那里，就有数之不尽的船只供他们驱使。绝大多数渔船都是个人财产，不属于任何公司，没有任何势力能阻止他们为了钱而冒险。 更不用说，整个印度东海岸，都是地方政党的传统统治区，无论是国大党，还是印度人民党，在这里都使不上力。 乔木一行从讷瓦达到伯里巴达，四百多公里的路，在国内半天搞定的事儿，在这里，14人7辆车，硬是开了三天。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群人既想干掉乔木，又想完成侦查任务，膨胀得很。得知乔木有储物空间，就申请了一大堆装备。 但等装备到了，乔木一口咬死他的空间只能装一百公斤。最后没办法，只能选择开车去。 而且印度的路况实在感人，这个时候也不见得能加上油。这就导致他们必须带更多物资。 一来二去，14个人，硬是开了7辆车。 卫怡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坐上了谷月那辆。 乔木看着一个人拎着两个大包朝自己的车走过来，本以为对方要坐自己这辆，没想到人家把包扔到后座上，扭头就走了。宁可三个人一辆，也不愿意和他一起。 这让他挺失落的，他本打算路上就“策反”一位呢。 抵达森林后，按照约定，所有人分头行动，在森林周围每隔数百米就布下一枚微型传感器。在传感器完成最外圈布置后，他们潜伏等待了两天，就向内部探索，在进入森林大约500米，开始布置第二圈传感器。 然后是第三圈、第四圈……不断压缩对方的活动空间。 这期间，通过这些传感器，他们确认了至少16名调查员的存在，只是无法确认身份。毕竟他们手头上也没有对方的个人档案。 在他们进入森林大约四公里，开始布置第九圈传感器时，敌人终于开始行动了。 对方并没有蠢到在大森林中地毯式搜索那些比纽扣大不了多少的电子元器件，而是试图潜伏、袭击他们。 第一阶段行动也到此为止。 第二阶段，他们故布疑阵，成功抓到三名俘虏。不过敌人比他们预期得更有耐心，竟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显然，敌人察觉到了传感器的存在，不打算和他们在传感器的监控范围内开战。而是逼他们要么深入，进入对方的包围圈，要么带着四名俘虏滚蛋。 他们先后尝试了无人机或控制飞禽空投传感器，但对方有充足的应对手段。 这个时候，他们就应该按照替补方案，兵分多路，依靠汽车在公路上的机动性，甩开敌人的监视；选择一个位置，强行入侵森林深处。 运气好的话，他们能够在敌人赶来前，布置一大批传感器，进一步压缩对方的行动范围，还能再抓几个俘虏。 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迎面撞上一大波敌人，来一场恶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对面少说一百多人，手段比他们多太多了。 事实上，对方没有展现出大范围电磁干扰能力，已经算他们运气好了。否则他们就只能硬着头皮脸探草丛了。 但邬德炎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还想再保险一些。 怎么保险？很简单，拷问那三名嘴巴很硬的俘虏，直接从对方嘴里拿到情报。 “我反对！”乔木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如果你们有催眠或思维探查方面的能力，尽管用。但暴力拷问，我不同意。” 其他人面面相觑。 乔木直接点名谷月：“你之前不是偷了个群体催眠能力吗？” “还回去了，”对方摇头，“道具可以留下，能力会随着距离的拉开或对方的死亡，自动返还。” “乔工，这是战争，不是你妇人之仁的场合。”一人出言劝阻，却明显是在拱火。 “这不是战争，我们的任务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和平收容，”乔木反驳，“这三个人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恶意，他们只是试图驱逐我们，努力自保。” 他冷冷看着那个人：“这不是战争，就算是，未得到上级授权，我也不会允许你们虐待俘虏。” 他又对邬德炎说：“你可以现在联系王宗江，只要他同意，我就没意见。” 王宗江会同意？会让自己碰这盆污水？开什么玩笑。 到现在，公司都没给他们一句准话来为他们的行动背书，对一切杀人行为，都只用一句含糊的“以个人安全为第一要务”来搪塞。 这种首鼠两端，深究下去，根源还是各家执行机构到现在都没讨论明白，战后要如何处理印度的两家同行。 万一最后决定小惩大诫，现在杀红了眼，日后就不好相见了。 但公司又不敢跟员工说你们在杀人上一定要慎重。谁敢说这话，万一出现重大伤亡，就是那个人背锅。 王宗江很聪明，他肯定不会沾惹这种事情。 邬德炎也不傻，虐俘这种事，你做，可以，但不能说，更不能大大咧咧上报。 执行者必须确保“这是我个人的决定，我的上级并不知情”。 他一动不动，就和乔木相互对视，双方均不掩饰各自的敌意。 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没有情报，就是将我们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乔工是要为了敌人牺牲自己人吗？” “正确的做法难道不该是耐心等待他们出去救人，或者补给耗尽，被迫主动踏进我们的监控圈吗？”乔木丝毫不吃这套，“制定如此激进的行动计划的是谁？将我们置于危险的又是谁？”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谁说的？总部？王工？为什么没有？时间都去哪了？” 见邬德炎脸色难看，他心中冷笑：你们当然没时间，你们急着在林子里的印度佬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干掉我，再带着情报回去邀功，就怕迟则生变，到嘴的鸭子飞了。 “你不想做就一边儿待着去，我来做！” 一人撸起袖子就要去俘虏那边，乔木一个闪身挡在他面前。 “让开！”对方也来了脾气了，伸手就推他。 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掌，狠狠一撇，险些直接折断。好在对方反应迅速，立刻发力，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但折的毕竟是对方的骨头、关节。很快，对方铁青的脸上，就疼出一层白毛汗。 其他人纷纷上来阻止，大声嚷嚷着将他们拉开。 乔木一点都不圣母，要说他在乎两个三哥的人道权益，那是胡扯。 他不过是要确保自己在这件事上片叶不沾身，不给任何人口实。 “他们虐俘时你为何不阻止？”但凡有人要收拾他，这个理由足以将他打成从犯了。 王宗江肯定干得出来。 那人被拉开后，有人查看了对方的指头，见有两根已经发青了，大骂一声，就从腰间拔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左轮手枪。 枪口还没抬起来，乔木已经一个瞬步来到他身后，刀刃直接抵在了他颈动脉的位置。 下一秒，邬德炎这一伙人，全都掏出武器，或摆出战斗姿态。 一时间，现场剑拔弩张。 只剩下谷月面无表情，谁都不搭理。旁边的卫怡，则懵逼地搞不清状况，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思考了一会儿，她大概理解现场的情况了，掏出谷月的对讲机：“我跟王老师说一下不就行了……” “不用！” “可以。” 两个声音，两种不同的意见，把她搞迷糊了。 显然，她能理解冲突的表面原因，却并不清楚深层次的原因，她甚至对这种战争潜规则都没有概念。 看看乔木，再看看邬德炎，她最终看向谷月，见对方没反应，干脆捅了捅对方：现在就你一个p10，你怎么还装死啊？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他，等他拿主意。 “把武器都收起来，”谷月心中叹息，但还是开口了，毕竟再不开口，事情当着他的面闹大，就是他渎职了，“我不想再听到刑讯拷打这种说法，类似的也不行。” 你们自己去林子里抓人，当场拷问，别让我知道。 “谷工，王老师的命令……” “王老师是p10，我也是p10，你要是不服气，现在就问问他！” 谷月直接打断了邬德炎后面的话，见对方表情很难看，心里冷笑：你们把自己卖给王宗江了，我可没有。这一点可别搞错了。 “走了。”其他人还没动作，乔木率先收起斩魄刀。 被他一招制住的那个人，似乎已经被屈辱冲昏了头脑，重获自由后，第一件事竟然是转身再次朝他举枪。 枪口抬到一半，一声巨响，他已经向后飞出去，狠狠撞在一棵树上。 下一秒，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乔木，手中刺向他左眼的刀尖，就被一柄古朴的宝剑挡住。 人们对这一幕猝不及防，既没想到这个混球竟然还敢动手，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又不到一秒就败了。 最关键的是，看乔木刀尖的指向，分明就是要下死手！ 他们确实想对乔木下死手，但他们根本没想过，乔木敢在这个场合下，率先对他们下死手！ 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谷月已经大步走过去，一把推开还在和宝剑僵持的乔木，那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宝剑随之消失。 随后，他也不管那人有没有撞坏，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把人拽起来，另一只手高高扬起，随后正手、反手，左右开弓。 十几个响彻树林的大嘴巴子过后，那人整张脸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而且双眼也开始充血。 打完后，他扭头问乔木：“满意了吗？” 见乔木没反应，他又左右开弓十几个大嘴巴子下去，这一次，对方整个下巴、衣襟，都被鲜血和口水的混合物浸透了。 他再次看过来，乔木却依然没有反应，那冷漠的双眼，仿佛在说：“继续。” 谷月心中一颤，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他随手将那人扔在地上，任凭对方被自己呛到后，咳嗽中从嘴里吐出十几颗牙齿。 他转身看向其他噤若寒蝉的人：“现在，学会规矩了吗？” 有的人吞了口口水，却不敢说话；有的人则鸡啄米似地点头。 卫怡也被吓到了，她从没见过这种内部冲突，更没见过谷月这般模样，一时竟眼神飘忽，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乔木看着这出可笑的闹剧，冷哼一声，留下一句“走了”，转身就向树林外停车的地方走去。 “哎？你去哪啊？”其他人都没敢说话，卫怡却敢。 “替代方案，随便选个方向，试着深入森林。那三个家伙是我保下来的，我自然要打头阵，尽量帮你们引开敌人。” 那边三个被束缚着，别说动弹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阿三，惊讶地用余光打量着这个新起点的“敌人”。 “谷工？”等乔木的身影消失，邬德炎就小心翼翼地看向场上唯一的大佬。 他不傻，那帮印度佬肯定有手段监视他们。乔木一个人走的，他们也得赶快转移。否则就不是那家伙替他们分担，而是反过来他们替那家伙打掩护了。 他们必须尽快撤出森林，动起来，从印度佬的视线中消失，才能让印度佬的注意力转移到那家伙身上。 此时此刻，他心中同样恨极了谷月。 他没说谎，西北几省相对而言确实比较抱团，这次被他带过来的，也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谷月能参加这次行动，肯定是王宗江信任的人。此刻却这么对待他们，这已经不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而是根本就拿他们当狗了！ 但他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除了错在他们外，也因为对方是总部p10，他不过是省部p9。 看似相差一级，实则相距何止万里？！ 平日里他还可以仗着公司体系不搭理对方，但现在不一样。把对方惹毛了，当场拆他一只手、一条腿，他都没处说理去。 回了国，说不定还得再挨个处分。 “去吧，”乔木一脸不在乎地走了，谷月突然也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把这个蠢货也带走。我和卫工替你们看着俘虏和物资。” “我也去！”卫怡立刻举手。 这丫头瞬间就没心没肺了，好像刚才那残忍的一幕，她根本没看着似的。 不过她还知道轻重，没学乔木那样直接走掉。 “不行，”谷月毫不客气地驳回了，“你就和我在一起！” “切……”她撇了撇嘴，没再说话。视线在邬德炎那群人身上来回逡巡，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谷月冷漠地看着邬德炎一伙儿的身影消失在树丛后面，一转身，才发现这里只剩下他和三个俘虏了。 哪里还有卫怡的身影？ 他猛地再次转身，看向乔木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片刻后，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追上去，而是在树下找了片干净的草地躺倒，从兜里取出眼罩给自己戴上。 第590章 591.空间涡流 乔木开了两辈子车，这还是第一次上车前逆时针绕车一周，检查轮胎、侧视镜、后挡风玻璃。他甚至还趴地上查看了一下地盘…… 结果车开出不到一公里，他还是一脚刹停了。 “下去！” 不是车出了问题，而是后排座位上多了一个人。不是卫怡那个丫头还能是谁？ “别啊乔工，”眼见着他要开车门到后面拽自己，卫怡连忙辩解，“那边十一个人，这边就你一个，你刚才和他们起了冲突，之后被坑了都不知道。” “我在就不一样了，”她拍了拍胸脯，“别的不敢说，他们那点小伎俩，绝对瞒不过我。” 乔木看着她。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但他一个字都不信。 不是不信卫怡这个人，而是不信对方能替他发现一切阴谋。 对方所谓的“小伎俩”，大概率是指让他发生个车祸啊，故意把敌人往他这边引啊之类的。 这丫头，明显还没搞明白状况。 “会死人的，”他平静说道，“一会儿等谷月来了，你乖乖和他回去。” “他不会来的，”对方却摇头否认，然后眼珠子一转，又道，“不信的话，咱俩打个赌。十分钟，他要是不来，你就开车，如何？” 他毫不迟疑：“不赌，下去。” 卫怡的小嘴立刻嘟起来了：“你别瞧不起人好不好？我承认，我是学院的学生，是享受了一些优待和照顾。但我一个大一在读生能升到p7，也是我自己打拼出来的。 “不至于拿命去拼，也不敢说和你们比，但我在这件事情上，从来没走过捷径。我能被征召，就说明公司认可我的能力；我能参加这次行动，就证明指挥官认可我的能力。 “再说了，咱俩谁都没有指挥权，都是平等的。我凭什么听你的？按照计划，一路至少需要两人。所以，不仅不该是我听你的，反而应该是你听我的，否则你就是违反计划！” 这一番话，乔木听得内心毫无波澜，根本不为所动。但他却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过去，”此话一出口，对方果然一脸振奋，“咱们可以摆明车马，之后我会利用你，你会不高兴，但几乎不可能拒绝。” “为啥？”对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你手里有我的把柄？” 但他没再说什么，重新坐回驾驶座，不再说话，也不发动车。 他没打算告诉对方真相，毕竟对方知道了真相，就等于彻底和王宗江杠上了。这种天真的傻丫头，指不定会如何被对方吃干抹净呢。 而且说了对方也不会信，得让对方亲眼看见才行。 就看邬德炎那伙人要怎么选了。如果他们愿意放过卫怡，自己也没必要把一个无辜的同事卷进来；如果他们不同意，这事儿谁来了都怪不得自己。 卫怡等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一脸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走吧，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墨迹啊？” 很明显，他说的话，对方压根没听进去。 他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从收容所到这里，这么多天，你是一点异常都没察觉到吗？” “异常？什么异……哦——”对方一脸恍然，“你是说你和邬工他们不对付的事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干脆直接挑明了：“他们要借这次任务对付我，你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卫怡想了想，反而坚定说道：“那我更不能扔下你置之不理了，同事一场，不能看着你孤零零被他们欺负，更不能看着他们一错再错……” 她说着说着，又反应过来什么：“刚才谷月那样……也是因为这个事儿吧？他也想给对方一个警告，拦着你们？” “不，他不想。他只是不想我们当着他的面打起来，让他难做，”乔木冷笑一声，又反问，“不到一公里，那家伙爬也该爬过来了。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真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啦，我俩在工程学院的时候就认识了，好几次一起主持联欢晚会来着。” 卫怡笑着又拍了拍他：“其实你可以更信任他一些，他这个人看着不着调，就知道气我，但认真起来挺可靠的。你没看有啥事儿我都让他拿主意嘛。 “放心好了，真要是有危险，他肯定就出来找我了。他这个人吧，对陌生人的事儿确实不上心，但我俩是朋友，他肯定会管我的。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一会儿如果邬工他们要为难你，我会帮你拦着他们的。你也是，到时候可别又没轻没重的，听见没？！” 乔木撇了撇嘴，连笑都算不上：“他救过你？” 女孩听了这话，眉毛一扬：“我还需要人救？你开什么玩笑？你连我怎么钻进车里的都不知道吧？” 知道，从后视镜钻出来的。那个空间波动，跟要炸车似的。你以为我为啥急刹？ 但乔木懒得解释，直接启动了车。 卫怡顿时眉开眼笑，也顾不上之前的炫耀了。 他一路开出去二十多公里，才随便选了个地方，停到马路外的草地上。 布置传感器并不麻烦，找个地方随手一扔就行。但也不轻松，毕竟森林里的路确实不好走；而且还有个小丫头跟着，对方明显不以身体素质见长。 卫怡和他没什么交情，一路上都没什么可聊的，干脆就保持沉默。 他一边走一边关注手上的终端，里面有传感器传回来的实时数据。每次自己消失在终端上，就从兜里取出一枚纽扣大小的传感器随手一扔。 自始至终，邬德炎那伙人都没有出现在传感器的范围之内。 “我去那边……” “跟着我，别走散！”没等对方说完，乔木就毫不客气地反对了。 对方小声嘀咕了一句：“切……怎么一个个都跟谷月一个德性？” 他本来想说“那是因为关心你”，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一来他俩不熟，说出来怪怪的；二来……那个谷月，真的关心这丫头吗？ 他现在已经彻底看不懂那家伙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森林中前进，乔木并没有长驱直入，而是确保横向有至少四枚传感器，确保两翼一公里宽度的安全后，才会继续向前探索。 两个多小时，他只将传感器内圈向前推进了1.5公里。卫怡跟在后面，已经走得满头大汗了，却一直没有叫苦叫累，也没有要求休息，一直咬牙坚持着。 邬德炎等人至今没有出现，要么是在继续消耗他们的体力，要么是在等印度人先出手，要么就是……他们有避开传感器的手段。 毕竟物资都是他们申请、验收的，虽然乔木全程都以“感兴趣”的理由围观，不过在王宗江的帮助下，藏点私货不让他发现，实在太简单了。 对方不出现，他自然也不可能真的老老实实把体力耗尽，干脆就带着卫怡往后撤了两公里，大大咧咧休息了起来。 这也是给对方一个信号：要亲自动手，就趁现在；如果还不现身，我们指不定一会儿就去哪了。 休息了十多分钟，他就察觉到，周围的空间中，有什么东西浮现出来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卫怡见状也跟着爬起来。 “别动。”他制止对方靠过来，谨慎地关注着周身的奇特变化、 像是一种奇特的小范围空气流动，空间的扭曲触动着他的“空间触感”。 很快，周围原本“平坦”的空间中，出现了一个个涡流。在他的“触感”中，涡流的数量不断增加、分布范围不断扩大。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试图触碰那东西，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本就身处空间之中，“触碰”这个动作，是多余的。 向旁边迈出一步，果不其然，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就有数个“涡流”，却没有对自己造成任何影响。 仔细一想，他就明白了这东西的作用：这不是一种攻击手段，而是单纯的空间扭曲。 他轻轻一推，一个巴掌大小的空间门，出现的瞬间，就被与它重叠的涡流影响，迅速扭曲、消失。 门门果实被限制了，这是阻止他逃跑的手段。 “过来。”他回头招呼卫怡，发现小姑娘正紧张中带着好奇，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头，似乎想触碰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空间涡流。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这些东西了，却还没搞明白状况。 这种涡流不是对空间的附着，而是驱动空间本身进行扭曲。万物本就依附于空间之上，随着空间扭曲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了。 他解释着：“不用担心，它只能限制空间能力的使用，对咱们本身没有影响。是为了阻止咱们逃跑。” “逃、逃跑？是印度人？”听了他的话，对方不仅没松口气，反而明显紧张起来了。 他反问：“印度人知道咱俩有空间能力？” “是、是、是……”小姑娘有些磕巴，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来。 她显然猜到了答案，却不太能接受。 她只是天真，不是真的傻。这种程度的手段，明显超出“报复”和“教训”的程度了。 半晌后，她才犹豫说道：“我……我可能知道这是什么。” “嗯哼？” “总部曾经有个p10，代号虫洞。我没见过，我那时候还在上学，刚成为调查员不久，根本没资格接触这个级别的人。但我听说过他……” 对方组织着措辞：“他很厉害，不是能打，而是……他是所有同行公认的，最强的空间系能力者。” “曾经？” “嗯，他已经牺牲了，好几年了。” “你是说，这个能力是他的？” “不是他的能力，是他的道具……他牺牲后，公司花了很大的工夫‘回收’他的道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谷月就是这个任务的主要负责人。这件道具……应该就是他亲自回收回来的……” 乔木终于听明白了：一个调查员牺牲了，道具落到了其他同行手里。公司很不高兴，因为一些原因，决定把这些道具收回来。 谷月因为能够随意盗取他人的能力和道具，就被指派负责此事。 “这件道具在他手上？”他追问。 “不在，”卫怡立刻否认，“肯定上交给公司了，而且只能申请使用权，不放开买卖。” 但还是无法证明现在使用道具的，不是谷月。 不过他看女孩眉宇间尽是迷茫与紧张，觉得这话就没必要说出口了。 “动起来吧，”他招呼对方，“不管他们打算干什么，在一个地方待着总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个东西很危险的！”女孩立刻阻止他。 “什么意思？” “它……你知道黑洞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吗？”对方说话时，一直略显紧张地关注着已经密密麻麻的涡流，“不是他的空间能力，而是他能自己打造空间系的道具！” 乔木闻言惊讶了：同行相轻，他本来没觉得对方如何，但……调查员自己制作道具？这么一说的话，确实很厉害，至少肯定比他厉害。 “那个人制作的道具，因为会给同事使用，有遗失的风险，所以他很喜欢在上面留一些陷阱、后门。” “你知道这个道具的后门和陷阱？” “嗯，我是空间系的，所以对这类信息很感兴趣，”女孩吞了口口水，“这个道具看上去是空间封锁，但放着不管的话，这些‘旋涡’，会在某个随机的临界点，导致一场微型规模的空间暴。强烈的磁暴、高能粒子爆发、等离子体爆发和温度剧烈波动，被卷入其中的生存率绝对是零！” 乔木听得眼睛都直了：“你确定？你没吓唬我？这么危险？” “所以这件道具才没有重新进入积分商城，”卫怡严肃点头，“无论是它的作用本身，因为这个很恶劣的陷阱，这都是一件接近战略级别的道具了，公司不会把它卖给任何人。” 他沉默了，女孩也跟着沉默。 片刻，他才又问：“你觉得王宗江和谷月，谁能申请到这件道具？” 卫怡倒吸一口冷气，但这一次没再出言反驳。 既然她认出来这东西了，自然不会心存侥幸。 “王、王老师吧……”她嗫嚅道，“谷月的任务，够不上申请门槛……” 乔木点了点头：“在这里别动。” 他脚下灵子凝聚，一路来到森林上空。 空间涡流是看不见的，但他在空中走了一圈，就通过自己的空间触感，确认了这东西的分布，基本是一个半球形。 这样的话，他就能通过自己距离地面的高度，大致确认它的范围。 半径不到一公里，而且已经停止扩张了。 这个范围，基本上就是一场战斗的极限了，毕竟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打架时候几公里地乱跑。 他回到地面上，和卫怡说了一下，又问：“到临界点时，会有什么特征？” “不知道，”对方诚实地摇头，“咱们要撤退吗？” “他们不傻，”他若有所思道，“两个空间能力者，察觉到不对，肯定会转身就跑。他们肯定有后手阻止咱们逃离。”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就在他身旁，两个涡流发生了接触，瞬间合并成了一个更大的涡流。 他还没来得及感应细节，那个比之前两个小的加起来还要大的大号涡流，已经触碰到了周围数个涡流，迅速合并、扩大。 他一个瞬步闪出百余米，新的位置，也已经出现了好几个巨大涡流了。 现在，他知道那个临界点的特征了。 第591章 592.空间暴 卫怡已经快吓哭了。 她也拥有空间能力，乔木能感知到的，她也能感知到。 甚至因为她的空间能力比乔木逊色，也没有一双翅膀和一把刀教导、训练，长期以来，她在空间能力的运用上，更依赖直觉、本能。 所以，虽然不像乔木，对周身的空间涡流有着清晰的认知，但她此刻反而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全身都紧绷着，紧张到了极点。 “乔、乔木……”她拽着对方的衣角，声线颤抖，已经带上哭腔了。 乔木看着她：“相信我吗？” 不信！根本不信！卫怡心中的小人，破音地嘶吼着。但她只是点点头，一脸的可怜相。 不相信对方还能怎么办？ 她也明白，对方说得对，那群混蛋这种手段都用上了，外面肯定还有别的杀招。 她自己是不敢出去的，毕竟外面有11个人呢！现在她只能相信眼前这位天才还没活够…… 乔木拔出斩魄刀，闭上眼睛，试图像曾经那样，感受那些所有空间中都一定会存在的虫洞。 十几秒过去了，他睁开一只眼睛，四处打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卫怡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这让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敬爱的翼尊、亲爱的碎星河……’ 一声嗤笑在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他脚下一轻，睁开眼时，已经身处那片奇异的黑暗之中了。 无数转瞬即逝的虫洞，在他眼前划过、消失。 但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的虫洞，有了新的变化。 那些虫洞，不再像流星一样划过一道弧线，而是如涡流一般，迅速在极小的范围内转出一个涡流，就像是被旋涡卷进去一样。 显然，空间的扭曲，也作用在了这些属于空间一部分的虫洞上，使得它们在路西法之翼独立于空间之外，或者凌驾于空间之上的独特视角中，展现出了真实的轨迹。 如果此刻有一片光源和一面镜子，他应该能借助这个视角，看到自己的身体也随着空间扭成了麻花……大概是这一类模样。 虫洞光线勾勒出的漩涡，数量越来越少、体形却越来越大。在这个视角下，他能够直观感受到，涡流的融合正在加速，他们距离那个临界点越来越近了。 受到涡流的影响，他没法像上次那样，开一个前胸贴后背的空间门，来捕获虫洞。 但这次因为涡流的原因，虫洞们一直在绕圈圈，捕获虫洞的难度虽然还比不上利用门门果实，但也大幅降低了。 毕竟一个虫洞，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要几十次地穿过他的身体，他就是纯蒙，次数多了，也能蒙中一次。 捕获到一个虫洞的瞬间，路西法之翼帮他稳固了那个虫洞，他立刻将门门果实附着在上面，将虫洞打通。 意识回到现实，他立刻卍解。 卍解的星空从刀刃中喷射出来的瞬间，竟然和距离他最近的涡流产生了作用！ 涡流瞬间被破坏了，原本还没来得及展开、如同一缕青烟的星空，也在涡流的撕扯下变形。 这一幕完全出乎乔木的意料，他还没反应过来，碎星河已经出手，那片星空随之消失。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卍解的那片星空，竟然是一片独立的空间。 难怪他的咫尺天涯必须在星空之下生效，因为这个卍解的本质，就是用星空取代现实空间，用星空的空间规则取代现实的空间规则。 即使被用来稳固空间门了，卍解依然在和那个旋涡相互撕扯着。似乎一方想要将另一方卷进去，另一方则想将对方的自旋破坏掉。 “站着别动！”他立刻出言提醒身旁的卫怡。 这一次的空间门很特殊，并不是一个肉眼可见的门，而是将他所在的位置，和四公里外停车的地方，进行了空间折叠与替换。只有他和卫怡所站的位置没有进行替换。 随便动一动，他们可能就会看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突然消失了。 随便踏出一步，他们可能就直接回到停车的公路旁了。 其实现在他们完全可以跑到四公里外，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 女孩刚刚听话地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拽着他衣摆的手都没敢放下来。 紧接着，在对方紧张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中，最后两个巨型涡流，融合了。 那个直径足有一公里的旋涡，瞬间变得狂暴无比。 不到一秒钟的工夫，他们周身，就已经遍布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空间的闪电、火化、电浆、爆炸！ 强光刺激得他们睁不开眼，两人只能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死死闭上眼睛。 但他们的周身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几秒后，身后的远处，传来剧烈的轰鸣。但他们谁都没有回头查看。 仅仅十几秒，被眼皮勉强遮挡的强光就消失了，爆炸与雷击的轰鸣声也随之消失。 两人这才缓缓睁眼。 周围……树还是那些树，草还是那些草，除了树上的鸟都吓跑了，没有任何其他变化…… 而他们的身后，爆炸传来的地方，漫天的火光，直冲云霄的黑烟，几公里外，都显得如此可怖。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嘈杂的沙沙声裹挟着热浪席卷而至，险些将两人卷翻。 炽热之中，树叶无尽飘落，鼻腔里则已经尽是呛人的浓郁臭氧味儿。两人相视骇然。 乔木惊讶于这个空间暴的威力竟恐怖如斯，卫怡则震惊于乔木那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空间手段。 一场被认为是最极端最具毁灭性的空间灾难，竟然就这么被转移走了？ “这……怎么做到的啊？”敬佩之余，她心中也满是羡慕。毕竟哪个空间能力者，见到这种层次的同类，不会羡慕呢？ “这不是门门果实的能力吧？” “嗯，几种能力结合在一起发挥作用。”他随便解释了一句，朝着爆炸的方向走去，同时也招呼对方跟上。 他已经不怕自己暴露在传感器中了。 原因很简单：那场电磁暴，肯定已经将周围的一切电子元器件破坏殆尽了。 至少他的终端已经废了，得回去换个新的。 “回去吗？”这一次，乐怡听话多了，乖乖跟在大佬身后。 “去看看阴死了几个，”在对方惊愕的表情中，他头也不回地说，“我那辆车上有不少物资，他们想要在干掉我之后继续完成后续任务，肯定得回收那辆车。” 所以他才把空间暴转移到汽车附近，能阴死对方，就是意外之喜，也能省下不少麻烦。 “误杀”，或者干脆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空间暴自己转移了”，反正战场之上，死无对证。 那个巨型空间涡流的范围是一公里，但空间暴的范围肯定比那个大，灾难的波及范围肯定更大。 他们距离停车点大约两公里，就走不动了。 熊熊大火、逼人的热浪，让他们难以前进半步，只能退回去。 看这个情况，就算真的有人被波及了，肯定也尸骨无存了。 “咱们还是去和谷月会合吧……”这个场面显然把卫怡吓到了。 她不是没见过这种大场面，毕竟她也是去灾难类项目里涨过见识的调查员。她是被这场面背后，同事之间赤裸裸的杀意吓到了。 她突然理解，为什么学校老师总是把“你们是公司的未来”这句话挂在嘴边了。 至少学院出来的学生，绝不会对同事、同学做这种事……吧？ 有了这个教训，就算还有活人，肯定也被吓到，不敢采取后续行动了。让他在上百个三哥虎视眈眈的森林中主动搜寻对方的踪迹，也实在不明智。 “那就先回去吧。”想了想，他就同意了对方的意见。 侦查任务还没结束，他还有机会。 见他同意回去找谷月，而不是和继续和那群人硬碰硬，接下来一路上，卫怡明显轻松了不少。 他们是斜切着一边返回，一边出森林。毕竟他们的终端都坏了，就算前面的感应器没被损坏，对他们也没用。 他们得提防印度人的偷袭。 但这个世界上，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不到一公里，迎面就撞见了一个人。 新起点的同事，和他们一起来的人。 三人离着几十米远，六目相对，皆是愕然。对方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你们……”卫怡抬手指向对方，似乎要指责什么。乔木则直接拔刀，就要冲上去。 但这一次，对方的速度更快。 对方手里本就握着一个铃铛，反应过来后，本能地一抬手。隔着几十米远，乔木刀都没来得及彻底出鞘，铃铛的声音，已经钻进了他的耳朵。 瞬间，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瞎了？！ 下一刻，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但他没紧张，因为旁边就是卫怡那丫头。 “我看不到了！”卫怡的声音很紧张，却并不慌乱。显然，这个p7的小姑娘，终于逐渐进入状态了。 但乔木却遭了罪了，对方一句话，简直就是揪着他耳朵吼出来的一般。 “小点声，是视觉剥夺。”他警戒着，却没想到话一出口，对方抓着他的手反而一个哆嗦。 “你也小点声。” 巨大的音量，让他本能地一躲。 两人全都反应过来了：他们失去了视觉，但听觉被放大了许多倍。 “别说话，”他轻声呢喃，“注意周围的声音。” 女孩也立刻提醒：“他们有枪。”女孩声音不大，但他听着依然如同面对面吼他一样。 明明语气是很轻，偏偏进了耳朵就吵得难受，像是戴上耳机忘了调小音量的感觉。 脚步声从前方传来，是远离他们的奔跑声。 那个人在撤退？ “站着别动。”既然对方不关注他了，他当机立断，激活了水银饰带。视力瞬间恢复，听力也恢复正常。 他一个瞬步闪身到对方身后，在对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手起刀落，斩掉了对方攥着铃铛，还用两根指头探进去卡着吊片的胳膊。 铃铛下坠的瞬间，他敏捷伸手握住，直接将那东西送进了地狱。 骤然遭受重创，失去一条胳膊的同事，直接失去了平衡，惨嚎着摔倒在地。 但对方没有求饶，也没有装傻，倒地的瞬间，立刻高喊：“我预言，乔木今日……” “噗！” 声音戛然而止。 他将斩魄刀从对方脑干处拔出来，又对着对方后心口补了一刀。 下一秒，伴随破空声，几十上百枚陨石，遮天蔽日呼啸着向他头顶砸来。 他一个瞬步回到原地，一把将仍然瞎着的卫怡身边，抓住对方的胳膊开启了空间门。 但人还没来得及进去，空间门突然出现了十几道扭曲，紧接着就破碎了。 他心中一惊，感受了一下，果然，周身又出现空间涡流了。 疯了吧！ 但他顾不上想这些，对一脸迷茫且紧张的卫怡大喊：“镜子！头顶全是陨石！” 女孩抖了一下，显然无法视物这件事，让她此刻严重缺乏安全感。 但她还是双手向两侧一挥，空中立刻出现大大小小上百面镜子。那些镜子如同拼图一样，围绕着两人，拼接在一起，严丝合缝。 女孩的镜子，能够吸收或反弹攻击，这是她之前展现出来的能力之一。按照她的说法，还有很多能力没机会展示。 即使被镜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乔木也并未放松警惕。镜子承受的伤害是有上限的，一旦女孩发出示警，他就必须在镜子被攻破前采取行动。 爆炸的轰鸣只响起一声，后面的声音就在女孩的尖叫中锐减。 女孩超强的听力还未得到缓解，虽然她的镜子挡住了大部分声音，但现有的音量，也让她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 她双手死死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但效果有限。 她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呕吐反应了。 时间对她而言，已经是种无尽的折磨了。她甚至想过直接让乔木刺破自己的耳膜，等回公司再进行修复。 就在她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住，马上就要崩溃的时候，一只手，以不用质疑的力量，先后掰开她堵着耳朵的小手。 毁天灭地般的噪音瞬间涌入，她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但下一秒，什么东西堵在她耳朵上。 瞬间，她的世界，恢复了安宁。 看着女孩跪趴在地上抽泣着大口喘息，抢走了毛的耳间森林隔音耳机的乔木，也算是松了口气。 他现在不敢研究那个铃铛，自然没法帮女孩解除能力。刚才那家伙撤退时还要卡着铃铛的吊片，要么是铃铛的功能很复杂，要么是铃铛也会影响使用者。 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在这种时候冒这种险。 外面的爆炸仍在继续，周身的空间涡流也越来越多。 他放任女孩休息，自己则维持着警惕。 他一开始以为那群人疯了，竟然还敢用这个道具。 这一小会儿，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群人，根本不知道那个道具的陷阱！ 上一次封锁的是自己所在区域，但爆炸却发生在四公里外。不管他们怎么看待那边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不知情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去想“会不会是道具有问题”。 从刚才那人的行动轨迹来看，对方正是往爆炸的方向走，才和自己遭遇的。对方也要去查看那场爆炸。 由此就能得出一个结论：王宗江，很可能希望那群人和他一起死掉！这样就能把一切责任推给死人，死无对证了。 那家伙已经疯了！ 心里骂着，脑子里突然又浮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有人没死呢？活下来的人，完全可以将王宗江拖进地狱。 而且一旦所有人死光，如此重要的道具遗失，那家伙作为道具的申领人，也难辞其咎，甚至可能被当成主要责任人，安抚西北各省。 那个疯子，还有后手！那个后手要确保无人生还，也要在事后立刻回收那个道具。 谷月！ 他立刻就锁定了那个家伙。 所以那家伙才放任卫怡跟上他。因为那家伙本来就不打算留下任何活口！ 想到此，他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这个丫头呢？真的可信吗？ 第592章 593.真狠 乔木蹲下身，拍了拍卫怡的背，又动了动对方的耳机，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对方将耳机推开了一点点，立刻又露出难受的表情。 他连忙问：“袭击结束了，你怎么办？” 问完立刻将对方的耳机推回去。 对方本来有镜子世界可以藏身，但空间涡流的干扰下，那个能力肯定用不出来。 女孩已经不干呕了，但还在大口喘息，等了十几秒才说道：“你不要管我，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沉吟片刻，他从腰包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对方：“你拿着，替身娃娃。” 女孩猛地扭头看向他，眼睛非常勉强地大睁着，眼神中尽是难以置信。 显然，对方也听过这个道具。 毕竟这是乔木见过的卖得最贵的道具了，而且功能非常强大。可以说除了最顶尖的那批调查员，没有人不觊觎、不渴望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买不起。 为了这种道具存钱，太影响发育了，不值得。 卫怡惊愕地接过他手中的道具，陶土材质的手办，原本是手掌大的完整的娃娃——就是丑了点，像新手捏的，被他消耗多次后，已经只剩下1\/3手掌大的半个身子了。其他躯干，一点都不剩，要是不说，根本没人知道这玩意儿是个娃娃，只会觉得是一块被随手丢弃的垃圾陶土。 “竟然在你那儿……”女孩呢喃了一句。 乔木没说话，对方耳机已经扣回去了，他说话对方也听不见。他就在一旁，等待对方的决策。 这是一次试探，非常简单的试探。 如果女孩和谷月、王宗江是一伙的，是隐藏最深的卧底，他无法使用空间能力的当下，对方只需要做一件事： 激活替身娃娃，解除镜子防御，让他被陨石群轰炸成渣。 这几乎是最完美的机会了。 毕竟外面的陨石群，肯定不是中介调查员能做到的，一定是强大的道具效果。它的杀伤力，已经超过乔木见过、听过的任何一个调查员了。 女孩来回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陶土块，她甚至还试了一下——狠狠咬了自己手掌一口。 没喊疼，也没咬破，甚至都没留下压印。 下一刻，对方却直接把替身娃娃塞回他手里，坚定地摇着头：“我不需要！” 然后，对方拽着他勉强站起来。 空中浮现出两块小镜子，对方的一只手一块，不停沿着边沿摸索着。随着摸索，两块镜子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圆圆的和瞳孔差不多大的小圆片。 乔木还没搞清楚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就见卫怡一手一个，捏起两片小镜子，狠狠地…… 按进了自己的眼睛！ 撕心裂肺的惨叫与哭嚎声中，女孩再次摔倒在地。她双手捂着眼睛，但鲜血依然顺着脸颊汩汩流出。 他完全傻在那里了，大脑一片空白，连一个念头都生不出来。 许久，直到对方的叫声渐渐微弱，他的大脑才重新运转起来。 他能猜到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但……他自忖，换成自己，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 他使劲吞咽着口水，只觉得眼睛、腮帮子、嗓子……全身上下都发酸，都瘆得慌。 一个一路上不停闹腾、不住撒娇、动不动就哭的女孩，一个比他还小一岁、去年才刚成年的小姑娘，怎么能对自己下这种狠手？ 他想不明白，无法理解，甚至感到胆寒。 这才是这些不靠着外挂、不靠着先知优势，全凭自己一路熬出来、打拼出来的调查员吗？ 这才是他们千人千面之下，在无数个世界、无数次危险中，磨炼出来的真面目吗…… 他收拢心神，不再胡思乱想，从背包里翻找出止疼药和止血喷雾，递给对方。 女孩低着头，只接过了止疼药，手却颤颤巍巍地，无论如何都拧不开。 他干脆接过来，倒出两片递给对方。 这是积分商城出售的急效版，说明书上标着大字，一次最多两片，12小时最多一次，否则会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这一次女孩没再逞强，乖乖吃了两颗药，干脆就躺在地上蜷成一团休息。 药效很快，不到一分钟，女孩带着哭腔的呻吟声就逐渐平息了。 几分钟了，撞击与爆炸频率依旧不减，但噪音却越来越大，而且环境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两人早就大汗淋漓了。 说明镜子防御在被不断削弱。即使卫怡一直在不停填补，她的能力在短时间内，也是有极限的。 这个陨石轰炸，实在太恐怖了。如果让乔木描述的话，这完全就是【对军级宝具】。如果能扩大攻击范围，那甚至是对城级。 镜子坚持不了多久，他们必须强行冲出去了。 女孩也知道这一点，随着疼痛的消失、体力略微恢复，她拒绝了乔木的帮助，略微颤抖地站起来。 这一次，她没再低着头，乔木也看清了她现在的样子。 眼眶中什么都没有，没有瞳孔，没有眼白，甚至看不出任何眼神与情绪。 整个眼眶完全被镜子填满，镜子映出的事物，正是她此刻看到的内容。 如果忽略她满脸的血水，这双眼睛，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美感，有些……猎奇。 他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从包里取出手账本和笔。 “我没和你配合过。” “没关系，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女孩虚弱地摇头，“你不用管我，我会配合你的。” 这一句话，终于让他动容了。 哪怕是对方拒绝了替身娃娃，哪怕是对方为了不拖后腿对自己下那种狠手，他都只觉得惊讶、震惊。 直到这一刻，对方简单的一句话，所表达出的决心与自信心，终于让他动容了。 他又写下一句话，然后再次将替身娃娃递给对方。 “拿着，我就不用担心你了。” 女孩微微低头，双眼中映出他的手，和手上的黏土块，沉吟片刻。 这一次，对方没再拒绝，直接接了过去。 他本来打算陨石轰炸一结束，直接把员工都叫出来碾碎敌人。但刚才想到了新的可能性，王宗江很可能有后手，就在不远处窥视他们，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了。 得自己亲自动手了。 女孩召唤出了一面镜子，上面映出的，正是此刻外面的情形。 除了火光，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随着女孩双手按在镜面上，使劲推动，镜子本身没有动，但它的画面却迅速前进，很快就穿过不知多少米的爆炸与火光，到了灾难地的外围。 然后，画面开始围绕不停爆炸的火场“巡视”起来。 敌人的位置很好确认，不会偏离之前那家伙出现的方向太多。只用了不到两分钟，镜子就找到了那群人。 只有八人，全都看着火场，敬畏、震撼、快意、愤恨，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这群人也是训练有素，明显还维持着基本的警惕心，两两之间至少间隔了十多米的距离，没站在一起，避免被突袭一锅端。 卫怡扭头，双眼映出了乔木的身影。 他点了点头，缓缓拔出斩魄刀。 …… 面前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刺眼的火光、灼热的气浪，邬德炎的注意力，却全在手中三十公分长的权杖上。 权杖的杖身明明是木质手感，却泛着水晶的光泽，内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火红色符文。 杖顶则有六根张开的爪，每个爪上镶嵌着一颗不同颜色的宝珠。但每个宝珠顶部，都有一条竖瞳，会不定时地睁开，四处打量几下。大部分时间，竖瞳都是闭着的。 【流星之拥（学徒试制版）】，据王老师介绍，这是公司即将放出的一大批新商品中的一件。对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提前入手。 这是对方精心为他们准备的杀招。 计划其实很简单：他们要想办法孤立乔木，让对方单独行动；然后通过传感器锁定对方的具体位置，用王老师擅自挪用的【远程空间锁3.0版】废掉对方的门门果实。 最后一步，就是在对方逃出空间锁定范围之前赶到现场，用流星之拥（学徒试制版）将对方化为灰烬。 他当初觉得这样不太好，毕竟这种大规模杀伤道具，一旦用了，很难遮掩痕迹。公司知道这个道具在王老师手里，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觉得对方太谨慎了，自己一方12人，就算那个乔木口若莲花，能说服那边的三个队友支持他，12对4，他们也有绝对的胜算。 直到王老师告诉他，那个乔木曾经在一个项目中，以一己之力击败了八名调查员，他才放下了轻视之心。 以一敌八，哪怕是一对一的车轮战，这种实力，也够夸张的了。 果然正如王老师担心的那样，行动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先是姜峰掉了链子，被那个谷月抓住机会，成功置身事外，白白被揍了个惨。 紧接着，行动甫一开始，他们的空间封锁莫名其妙失效。 几分钟后，一名负责回收乔木车辆的胡汉萍，就被卷入那场没缘由的大爆炸，生死未卜；且周边大批传感器直接失效。 他并不相信那场爆炸是乔木搞出来的，毕竟那家伙的车上有什么他很清楚。那家伙的储物空间只有一百公斤容量，那种级别的爆炸，绝不是一百公斤炸药能搞出来的。 他当时担心的是，他们的行动，恰好和印度人的陷阱撞在一起了。 紧接着，一人过去查看时没注意看终端，直接和乔木他们撞了个满怀。此时他们才发现，通讯器似乎被那场爆炸干扰了，无法正常使用。 他们紧赶慢赶想来支援，还是晚了一步。冲在最前面的老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被那个混蛋一刀破心。 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流星之拥（学徒试制版）。 威力确实惊人，但他也遇到了新的问题：和王老师说的不同，这玩意儿，根本停不下来！ 除了对方介绍的方法外，他又试了很多其他方法，都无法让这个道具停止轰炸。 整个权杖，从杖身到宝石，都已经遍布裂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直接碎掉了。他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么珍贵的道具，王老师那边怎么能这么掉链子呢？！ 而且说句小人之心的话，真要是彻底碎掉了，万一对方怀疑他是说谎私吞道具，他根本说不清！ 偏偏对讲机现在用不了，他没法联系对方问清楚停止的方法。 如果他愿意把自己的苦恼分享给乔木，后者会告诉他，他的王老师，是怕他用这东西对付之后来扫尾的人，所以才故意骗他，就是要让他把这个道具彻底耗尽才行。 大部分同伴都不知道他的烦恼，反而看着这场盛大的“烟火秀”，惊叹不已。 柴甫注意到了，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高声说道：“别担心，老邬，王老师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追究这种蝇头小利的。” 邬德炎闻言苦笑：王老师当然不会追究，他们都替对方做断头的买卖了。 他担心的是对方心里有了疙瘩，以后就不信任他了。 这话他也没说出口，不过柴甫跟他时间最久，太了解他了，一眼就看了出来。 “要不你拿手机拍一下吧？把最后道具坏掉的情况拍下来。” 邬德炎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拍视频？亏你想得出来？！生怕留不下证据是吧？生怕王老师不会胡思乱想“你们究竟拍了多少视频”是吧？！ “回你的位置去！”他呵斥了一句，心烦意乱之下，不想搭理对方了。 柴甫跟他十几年的矫情，被骂了也不恼，嘿嘿笑着往回走。 邬德炎又低头继续打量手中的权杖，满面愁容。 但余光中，他就瞄到，柴甫竟然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扭头看去，就看到倒下的柴甫身后，漏出的乔木的身影。 他瞬间一个激灵，来不及思考对方是怎么毫发无损活下来的，连忙大吼一声提醒他人。 但绝大多数人都站在前面，背对着他。而且轰炸制造的震动与声响，完全掩盖了他的动静。 正要冲过去提醒其他人，他就看到乔木朝他露出一个血腥的笑容。 瞬间，对方那远胜于自己的移动速度，从脑海中浮现。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激活道具，成功赶在乔木瞬步来到他身旁之前，变成了一整块坚硬无比的石头。 紧接着，他就看到对方毫不停留，直接一个瞬步，出现在脸肿得和猪头一样的江峰身后。 一刀下去，后者的脑袋，直接离开了脖子。 第593章 595.虎头蛇尾的包围 眼见着江峰被一刀致命，邬德炎心中悔恨到了极点。 江峰是他们十一人中，远程攻击力最强的，一旦施展开，威力极度惊人。他们私下里都开玩笑，对方将来说不定能挑战总部那个191的地位。 那个乔木眼睛很毒，起手就干掉了对他威胁最大的人。 这才短短半个小时的工夫，11人的队伍，已经损失了三到四人了。 这些人，都是他的兄弟姐妹们！几年来，他们，还有不少没资格入选此次行动的调查员，都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虽然因为各自的需求，大家都选择了不同的兴趣小组。但兴趣小组那种东西，又怎么能取代他们并肩作战多年来的感情？ 连续三个人死在他面前，还有一个生死未卜，此刻的他，已经恨到了极点。 偏偏他接下来两分钟还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 好在江峰站位比较靠前，其他人只是一时失了戒心、分散了注意力，并不是战场小白。 乔木那一刀，终于让他们反应过来。 七人迅速战成一团。但邬德炎的心里，却在疯狂嘶吼。 这里还有一个啊！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见？！ 他面前几米开外，就平静地站在那里的卫怡，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扭头瞥了他一眼。 这一瞥，就让他遍体生寒。 对方满脸干涸的血渍，眼眶中根本没有眼珠子，取而代之的，是两片镜子。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能力，但那个瘆人的模样，再结合此刻对方与过往截然不同的状态，他的心，已经乱套了。 好在对方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将头扭了过去。看不到那双诡异的眼睛，他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紧接着，几面镜子出现在两人之间，不仅遮住了卫怡的身影，让他再也看不到对方，而且通过镜面组合的视觉效果，他都看不出对面有镜子的存在！ 他也终于明白，他的同伴们，为什么至今都没能察觉到这个近在咫尺的女孩了。 石化状态下，他就连眼珠子都无法移动，战斗很激烈，经常会脱离他的视野范围，他只能暗自心急。 ‘别冲动啊，拖延时间，等我出去！’ 王老师给他们的资料中，对乔木强化能力和兑换道具的记录非常详细。 那家伙兑换的道具数量之多，他们看着都暗自咋舌。很多道具，对方明显就用不上，不知道兑换去做什么。 凭他们的经验，大概率是私下和其他同行进行非法交易。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有证据。 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方那惊人的财富引起了他们内心深处最阴暗的嫉妒心，他们才更加坚定要干掉对方。 我和你无冤无仇，但你的优秀太碍眼了。 但王老师也提醒他们了，就和大多数中高阶调查员一样，这个乔木，肯定有藏私。 无论是能力上，还是道具上，对方一定有不少底牌。 王老师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不能一击得胜，一旦进入贴身肉搏的阶段，一定不要冒进，要学会藏拙，以人数优势先逼出对方的底牌。 不过他还是犯了个错误。他以为如此巨大的人数优势下，他们一定可以完全占据先机，对方只能被动地疲于应付。 所以，出于某些小心思，王老师提供的道具，都在他身上，他并没有把道具分发给合适的人持有。 好在大家没有被这次偷袭打乱阵脚，依然保持着足够的理智，一直按照之前的计划，拖延时间，试探对方。 ‘很好，就这样，还有一分钟！’他心中庆幸而激动地呐喊。 同时，他也不忘反思：‘以后一定要谨记教训，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被那些小心思干扰？’ 那边的邬德炎越来越安心，这边的乔木却发现了什么。 “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再一次从四人围攻中脱离出来，并巧妙地抢攻那个老马时，他好奇问道，“所有人里，只有你一直用这种仇恨的目光看我，我欠你钱了？” 马启中一拳砸在他的刀刃上，强烈的震动瞬间传遍全身，让他的肌肉出现大面积麻痹。 但下一刻，所有震动与麻痹，都如同实物一样，被从全身吸走。同时，他衣服下面，紧贴着背脊的一面镜子，又多出了几条裂痕。 马启中并不知道这一点，见他脚下一软，立刻欺身上去，双拳直取他的脑袋和胸口。 “下到火狱，再去赎罪吧！去向我弟弟忏悔吧！” 但两拳皆空了。眼前一花，乔木已经从他面前消失。 紧接着，后脖子“锵”的一声脆响，他本能地向前扑出去，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脖子后面凭空出现的、成功挡住对方偷袭的一排铜钱，也随之凭空消失。 一击不中，乔木另一只手直取对方背脊，却“巧合”地被不远处陨石爆炸崩飞的碎块狠狠打了一下，瞬间失去了知觉。 他也不着急，施展瞬步拉开距离，避开了其他三个冲上来试图围堵他的人。 “在那家伙活过来之前，给你们一些奖励吧，”他一边后撤，一边将刀竖于胸前，“卍解·方寸星河！” 短短几秒，他们身处的森林，就已经被夜空笼罩。若不是那边陨石制造的冲天火光，只怕本就繁茂的森林，此刻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六人相互对视，纷纷面露喜色：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用出自己的底牌，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一分钟多一点，却成功逼出了对方的卍解。 这可是对方记录在案的最强能力了！ 再接再厉！ 正想着，乔木已经瞬间出现在老马背后，一声脆响，他的斩击再次被那排铜钱挡住。本该脆弱的铜钱，在如此巨大的力道下，却毫发无损。 另外两人也欺身赶来，商培才施展拳脚功夫，闫从：则如同一头蛮牛直直撞了上来。 原本应对自如的乔木，又“巧合”地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见此情景，他也不和敌人纠缠，立刻借助卍解拉开距离。 在收容所时，卫怡出于好奇，打听了这群人的强化能力。 老马的战斗方式是通过攻击制造震动，这种震动会以波的方式传递给敌人，造成肌肉麻痹、内脏受损。 商培才练的是硬气功，一身的五行拳、碎石脚和铁布衫，蛮横至极。 闫从之所以如蛮牛一般，是因为他能吸收一切施加于他身上的能力，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还有喜欢从视线死角出手的石培明，他能够通过身体接触，将伤势从一个人身上，转移给另一人。 至于一直远远待着的两位女性，文婉丽能够制造各种小意外干扰敌人；蒋芒的能力最神秘，是一击致命，但似乎需要很长时间的铺垫。 卫怡身为新起点八卦协会的会长，要查这种情报非常轻松，但更进一步的情报，查起来就不太方便了。 即便如此，乔木也能在拉扯与试探的阶段，制订出合适的策略了。 至于对方想要逼出他的底牌，摸清他的底细…… 他冷冷一笑，在拉扯中将对方的队形打乱，再次闪身来到老马身边。 “不就是死了个弟弟嘛，干嘛这么生气？不会是亲弟弟吧？不会就这一个弟弟吧？”斩击被铜钱挡住，他也不在意，用老友聊天的语气，笑着说道，“死了就死了呗，死了房子就都是你的了，你还得感谢我呢。” 马启忠的脸，瞬间如恶鬼般狰狞！ “他一直在盯着老马！”那边的文婉丽发现了蹊跷，立刻高声提醒。 听到此话，其他人纷纷醒悟：没错，那家伙，每次出手，都是盯着老马打，哪怕明知道老马有【盛世五帝钱】。 这说明什么？在对方看来，老马的能力，威胁最大！ 如果他们能利用这一点…… 大家正想着，就看到那边的马启忠咆哮着扑向乔木，完全乱了章法。 ‘坏了！’众人大惊。 老马刚没了弟弟，本就压抑着情绪，现在突然爆发出来，说不定要被对方利用。 近战三人没有犹豫，立刻以闫从打头，冲了上去。 最前面的闫从冲到距离那两人几米内，就看到乔木盯着老马的双眼中，一道红光闪过。 星空下幽暗的森林中，尽是明灭不定的火光，他一时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下一刻，马启中突然转身，一拳狠狠砸在他的小腹上。 大骇之下，他本能地启动能力，吸收了对方的能力，但力是无法被吸收的，他整个人还是被这一拳砸飞出去。 半空中，他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老马是怎么了，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老马不仅没理会近在咫尺的乔木，反而红着眼、一脸狰狞地转身向他扑来！ ‘幻术？催眠？’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立刻大吼一声，“小丽！” 之前被这一幕惊呆了的文婉丽也反应过来，立刻从背包中掏出一只香炉，也顾不上浪费，随手抓出一把香灰往空中一扬。 那香灰散在空中，竟燃烧起来，但火光只是一闪而逝，漫天的灰尘也随之消失。 可那边的马启忠依旧没什么反应，冲到闫从面前，拳拳到肉。 闫从不敢出手，只能凭借能力抵挡着。老马的震动能力都被他吸收了，但拳头的力道他从头吃到尾，此刻身上已经浮现出好几处瘀青，疼得他龇牙咧嘴。 那边的文婉丽见道具无效，一时也有些急了。 商培才武技高超，在石培明的协助下，勉强抵挡着似乎没什么战意的乔木，但大部分精力还是放在自己人这边。 老马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们确信，自己又逼出了对方一张底牌。但他们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十一个人，突然之间，就只剩下三人还能战斗了。 蒋芒…… “我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蒋芒这一声，令所有人精神一振，纷纷大喜。 只见她抬起双手，手掌上翻，两只手掌掌心处，凭空出现一条泛着银光的无形丝线。 那丝线一路延伸，竟直直地连着乔木的左胸，并没入衣服内。 是心脏！那两条丝线，连接着乔木的心脏！ 蒋芒没有犹豫，也没有炫耀，只是带着得意的笑，双手狠狠一攥！ 同一瞬间，邬德炎的石化状态也解除了，他一边扑向刚才卫怡所在的位置，一边高吼道：“住手！” 陨石袭击的频率已经大幅降低了，树木燃烧的噼啪声也盖不住他的嗓门。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蒋芒的拳头刚钻下去，他与乔木之间，就凭空浮现出一面镜子。那镜子直接挡在丝线处，仿佛那两根丝线本就是穿透镜子的。 看到镜子的瞬间，蒋芒脸色煞白，呆立几秒后，毫无反抗之力地倒下了。 倒在地上的她，嘴里不停涌出大股鲜血，脸上还挂着惊恐的表情，整个人却已经没了声息。 众人全都被这一幕惊到了，乔木趁机抢攻。卍解之下，眨眼间他就出现在敌人面前。 商培才心中大骇，连铁布衫都顾不上使用，只来得及本能一躲，再加上空中掉落的粗壮树干准准砸在了刀背上，才让他将将躲过了致命一击，却被一刀砍掉了大半个肩膀和一整条胳膊。 一旁的石培明眼疾手快，跟着他后撤的同时，一手贴住他的肋下。下一秒，他本该掉到草丛中的手臂，直接完整地出现在他的肩膀上，而且没有丝毫血迹，仿佛乔木那一刀，不过是幻觉。 没想到转移伤势还能如此生效，追击到对方面前的乔木一愣，就被那突然出现的手臂一记五行拳命中胸口。 与此同时，石培明的另一只手，也死死抓住了他的左胳膊。 但就在发动能力的瞬间，他的眼前一花，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紧接着，手腕处一阵剧烈的疼痛。 等眼前的马赛克消失时，乔木已经砍掉了他的手腕，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石培明几乎被这剧痛吞噬了，但现在的他，根本顾不上这个，而是神色骇然，拼命想要冲向乔木。 紧接着，一只手从背后死死拽住他。 “把伤势给我！我有道具！”邬德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石培明没有犹豫，就要发动能力。 但乔木已经再次出现在二人之间，一刀斩来。对方的距离把控似乎出现了些意外，这一刀的距离好像不太够。 但邬德炎不敢赌，只能无奈放开同伴，后撤拉开距离。 但当他再次站定时，定睛一看，面前哪还有同伴的身影？ 镜子！ 他心中大急，直接撞了上去，双手也凝聚出深紫色的光芒。 身子撞上镜子的瞬间，双手贴上去，几十米长的镜子，直接支离破碎，露出了后面的真实场景。 乔木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文婉丽身边，刀直直砍向对方的脖子。 文婉丽身体素质与普通人无异，只能本能地闭上眼睛。 但她的能力依然生效，乔木这一击，牵动了那一记五行拳导致的肋骨骨折伤口，胸口一疼，手竟然险些没握住刀柄。 刀身发生偏转，最终击中文婉丽的，不再是锋利的刀刃，而是侧面的刀身。 她因此暂时保住了性命，却依旧被巨大的力道砸晕了过去。 另一边，石培明看到再次出现的邬德炎，立刻红着眼睛向对方冲去。 邬德炎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对方被镜子误导，跑错方向了！ 听到同伴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石培明愕然转身，看清了情况，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没有犹豫，转身就跑。一旁的商培才顾不上去救文婉丽，冲过来一把抓起对方，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扔向邬德炎的方向。 他在空中翻滚着，硬是飞出了十几米远。 就在同样冲刺的邬德炎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乔木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朝他冷冷一笑，一脚将半空中的石培明，狠狠踹了出去！ “这么想团聚？我偏不让。” 留下这么一句，他扔下两人，持刀向商培才冲去。 邬德炎就看着石培明在巨大的力道下，失衡地翻滚中，整条右臂，连带着大半个肩膀，和身体彻底分离了。 翻滚将喷射的血液扬得漫天纷落。他冲过来时，本就因左腕断掉而失血过多的石培明，已经昏死过去了。 他从兜里摸出一大把符咒，顾不上浪费，不停往对方的伤口上贴着，很快就将所有伤口贴满。失血的速度也明显减弱，起码命是保住了。 再抬起头，看向那边与商培才缠斗的乔木时，他心中已经恨到了极点。 “老子要把你大卸八块！！！” 听到这充满怨毒的声音，乔木微微回了回头，下一刻，直接拉近距离，来到对方面前，朝对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非常好。” 邬德炎顾不上思考，双手直直抓向对方。 只要抓住了，就能让这个混蛋求生不…… 乔木的双眼，一道红光闪过。 下一秒，邬德炎愣住了。 身后的商培才追了上来的，打算配合同伴夹击敌人。 但乔木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直接凭借卍解躲开了。 商培才刚在同伴面前停下脚步，正要说话，同伴的双手，已经死死攥住他的胳膊，攥得他生疼。 他愕然看向对方，却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无尽的仇恨。 下一秒，邬德炎就像马启忠一样，对自己的同伴，发动了致命的杀招！ 第594章 594.自相残杀 杀死了商培才，geAss的影响就会自动消失。但邬德炎的战意已经彻底消失了。 乔木一步步朝他走来，他则一步步向后踉跄。 就在他脑子凌乱不堪，在求饶和逃跑之间犹豫不定时，两公里外，陨石撞击明明已经停止的火海之中，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爆炸。 紧接着，裹挟着逼人热气的冲击波，携雷霆万钧之势，从他们身上碾了过去，将所有人都轰飞出去，死死按进脚下滚烫的泥土中。 等他起来时，就看到那边密密麻麻的闪电、雷击；成百上千的电浆球在空中飘浮，撞击，爆炸。 疯狂的火舌一路上蹿，一直攀爬到近百米的高空，才停下来。 他们仅仅是站在两公里外，就会被灼热的空气灼伤皮肤、呼吸道。 邬德炎并不知道，这就是王老师交给他的道具，所制造出的空间暴。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对这宛如末日般情景的惊愕与恐惧，他起身后顾不上全身上下的烫伤，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跑出十几米，他就看到自己选择的方向上，竟然趴着一个人。 那衣着……是同样被冲击波波及而暴露的卫怡！ 见对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个大胆的心思浮现出来。 一个弯腰，最多几秒钟，他就能干掉对方。 任务已经失败了，就算王老师宽容，公司也不会容忍他了。他必须为自己谋一条退路。 镜主，新起点的明日之星之一…… 干掉镜主的成绩，会不会让一些机构，甚至一些藏在阴影中的组织，接纳他、庇护他？ 心思转动，他不再犹豫，甚至都不愿回头去看乔木的状况。 他想得很明白：为了自己的活路，他必须赌这一把！ 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女孩面前，边跑边弯腰，双手一把死死抓住对方的脑袋，能力发动！ 一秒、两秒、三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女孩反而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用那双被镜子填满的眼眶，注视着他。 瞬间，恐惧填满了他的心。 “真遗憾，对吧？”女孩冷漠说着，反而抬起双手，一手一边，按在他的腰上。 邬德炎彻底绝望了，他毫不犹豫地松开对方的脑袋，挣脱开对方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双手，绕开对方，撒腿就跑。 连跑了十多米，他都没有遭遇任何阻拦。难不成那个乔木也被冲击波震晕了？要不要回去…… 他立刻摇头，否决了这个作死的念头。 但这一摇头，昏暗之中没看清地面，脚踢到了一棵粗壮的树根，整个人失衡，向前扑摔了出去。 摔在地上的同时，他竟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玻璃破碎的声音，近在咫尺。 紧接着，就是肚子剧烈的疼痛。 他的心一沉，第一反应是卫怡使坏，自己摔在了一面镜子上，碎玻璃划破了肚子。 但他起身时，伴随着动作，肚子里面更疼了，而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切割着他的肚皮、两腰和后背，仿佛什么怪物挣扎着想要出来。 与此同时，玻璃撞击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听清楚了，发出声音的地方，正是他的……肚子里面。 邬德炎吓坏了，他不敢再动，侧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去，衬衣腹部位置，一大片水印正在迅速蔓延。 那当然不是他肚子漏水。他穿的是深棕色的衣服，自然很清楚那抹深色的印记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撩开衬衣，就看到，几十片锐利的玻璃从内部扎破皮肉，露出一角。 镜子，真的在他体内！ “哈……啊……呜……”邬德炎肝胆欲裂，嘴里发出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呜咽声，两只手一手一片，捏住露在外面的玻璃，一时不知道是该把它们拔出来，还是塞回去…… 鲜血依然在不停地从每个创口中涌出。很快，呕吐感中，他甚至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那些玻璃，那些镜子……是他那一跤摔碎的内脏！ 那个女人，将他腹部的器官，变成了玻璃！ 他趴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努力回忆着，自己身上有什么道具能救自己一命。 但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大脑在求生的本能之下，不停嘶吼着‘结束项目！结束项目！’ 他很清楚这里是现实，没什么项目。但他还是心存最后一丝幻想，幻想着，也许……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终于接受了现实：他完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找回了之前不知所踪的勇气。 ‘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好！’ 他无力地将手塞进包中，想要去取那件可以让他们同归于尽的道具。 摸索着，摸索着，却什么都没有，只从其他派不上用场的道具间，摸到了一手砂砾。 是了，陨石袭击已经结束了，流星之拥（学徒试制版）肯定也彻底碎掉了，哪里还有什么同归于尽…… 隐约之间，他似乎看到有人缓缓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来，查看他的情况。 “感觉如何？”对方急切地问道。 他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是…… “王老师……”他无力地向对方抬手，“救我，王老师……” “感觉如何？”卫怡好奇问道。这一招她还是第一次用，或者说她也是临时想到的。 实在太残忍了，她估计自己以后都不会用这招，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听着对方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她的嘴抿了起来。 真的是王宗江…… 等对方的手彻底无力地砸了下去，她的好奇心，也被这个答案彻底压制了。 另一边，闫从终于无法忍受，一击将狂怒的马启忠打进濒死。 即便如此，重伤倒地的同伴，依然在无意识地挥手，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脚面。 此刻的他，已经感觉不到除绝望之外的任何情绪了。 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开战以来积累的全部力量。此时的他，除了满身伤势，根本无力再战。 他缓缓回身，看着不远处的乔木，用虚弱的语气说道：“放过我们，把我们交给公司，我一定如实交代。” 乔木来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在他心中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时候，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砍掉了他的脑袋。 “抱歉，”直到对方的脑袋掉到地上，身体也瘫倒，他才缓缓说道，“不要轻伤员。” …… “给你，确实很好用。”卫怡将那块完全看不出原形的黏土块抵还给他，黏土块几乎没什么变化，就是有一小块地方，还闪着暗紫色的微光。 乔木没去接：“你先留着吧，还没结束呢。” “你说什么？”女孩将耳机移开了一点点。他拍了拍脑门，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对方也不推辞，再次收回兜里。 如果说开战前他帮助对方，多少是出于自己的道德观，现在保护对方，就是必须做的事情了。 这一仗下来，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怕几十公里外的居民都察觉到不对劲了。再加上死了这么多人…… 回去之后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证，他恐怕要被调查组折腾得够呛。 “这三个要留着吗？”女孩看着地上的三名俘虏。 文婉丽被他一刀拍晕了，现在正被鬼道束缚起来。 石培明丢了一条胳膊和一只手，失血过多；马启忠更是不知道能不能挺到回去。这两位，放着不管也没事儿。 周围已经没有爆炸了，但大火正在逐渐向这边蔓延，熊熊燃烧的声音，还是让卫怡很不舒服，每次听完他说话，都立刻重新戴上耳机。 见乔木要把三人都扛起来，她伸手拦住对方。 一分钟后，两人踏上回程的路途。一面飘浮在空中的哈哈镜跟在他们身后，凹透镜凹陷的那一面朝上，三名俘虏都被扔在上面。 乔木试过开个空间门直接回去，但空间暴的余威，似乎依然在影响这片区域。他开了几次门，都偏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其中一次还被一个光屁股小孩儿看到了。 车子还被炸掉了，他们只能腿回去。 两人避着快速蔓延的森林大火，走着抛物线的轨迹向森林外围靠拢。乔木路上用鬼道强行制造出了几条很应付的隔离带，但多少起了些作用，让他们成功和火场拉开了距离。 卫怡这个小姑娘，不知道是真的成长了，还是本就会在严重事态前变得靠谱。拿着替身娃娃的她，主动走在最前面，替乔木开道。 走着走着，她突然就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问道：“你说，谷月听到这边的动静了吗？” 乔木没有回答，对方根本没摘下耳机，听不到他的声音。 对方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你别生他的气啊，”女孩突然回头，朝他笑了笑，“他就是这种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什么闲事儿都不管。” 说完就把头转了回去，不看他的反应。 他依然沉默着，假装没看到对方刚才那个已经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的丑表情。 接下来一路，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他们彻底走出森林，看着几十米外的公路，女孩终于松了口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砰！” 一声巨响，女孩身后几米的土地，泥土迸飞。 狙击枪！ 乔木一个瞬步上去，抓住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女孩，紧接着一个瞬步，撤回了森林中。 三个俘虏，则被留在外面。 此刻，女孩才察觉到不对，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衣物，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露出了最私密的皮肤。 但两人谁都顾不上这个了。女孩更是不顾吵闹，直接摘下了耳机。 这个耳机，太误事了！ “不可能！”她大喊了一声，立刻压低声音，“谷月没有枪，他也不会用枪！我很确定！” 乔木看了对方一眼，十几分钟前，对方还试图解释这事儿和谷月无关，现在却…… 所以，刚才那番话，真的就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事发突然，他一时也没什么可说的。 但有一点很明确：对方是有备而来，提前侦查到了他们的路线，预测了他们出森林的点，然后在这里设下埋伏。利用他们走出森林那一刻的松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对方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干掉他们。所以第一枪，直接瞄准了卫怡的心口。 好在替身娃娃一直处于激活状态。 是他猜测中那个打扫战场的人吗？王宗江会找谁？应该不是他认识的人，他知道的调查员里，也没有用狙击枪的。 但打扫战场的人，绝不会多。通常来说，一个足够，就算再谨慎，最多也就两到三个。再多，就没有打扫的意义了。 两人正在警惕地思索对策，就听到外面凌乱的脚步声。 乔木愕然：这哪是三人？三十人都有了！ 下意识看向卫怡，对方也一脸茫然，即使眼中的镜子，也遮掩不住她此刻的表情。 紧接着，毫不掩饰的说话声传来，是咖喱英语。 难道是附近的武装部队？被爆炸声惊动，过来查看？ 正想着，“嗡嗡”声中，一只长着蝙蝠翅膀的眼球，直接飞了进来，毫不掩饰地暴露在他们面前，还仔细打量着他们。 不用猜了，是那群印度调查员！ 乔木有些惊讶，那群人不仅没被这三场剧烈的爆炸吓跑，反而出来堵他们了？ 虽然惊讶，但他手上可没有迟疑，第一时间就一刀砍掉了那只眼球。 “先撤吧。”他招呼卫怡离开。 此地不宜久留，他直接开了个空间门，空间暴的干扰在这里同样生效，鬼知道这个门是去哪的，但总比待在这里好。 对方却脸色难看：“那三个人，落到他们手上了。” 他们特意留了三个活口，就是要交给公司让公司审讯，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如果空着手回去，很多事情，就成了他们的一面之词。鬼知道调查期间王宗江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事有轻重缓急。”他一只脚已经迈进空间门了，同时低声劝说。 卫怡不甘心，但她也明事理，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头了。 但就在乔木大半身体跨过空间门的瞬间，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愣了一下，马上就将之抛诸脑后：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但就在他整个人跨过传送门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浮现出来。而且这一次，不是稍纵即逝，而是一直持续着。 那个感觉……这一次他没再犹豫，直接来到思维宫殿。 此时此刻，整条廊厅的墙壁、地板、天花板上，都闪烁着金色的符文，那些符文与原本的装潢花纹结合在一起，有些格格不入，却又有种独特的美感。 呆呆看着这一幕，乔木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他，胸中的怒火，腾一下就冒出来了。 从思维宫殿回到现实，连一瞬都算不上，卫怡甚至都没察觉到他的那一下停顿，就看到他又翻了回来。 “怎么了？” 他没理会对方的疑问，做了个安抚的动作，小心翼翼向外面探去。 卫怡低声叫了他两次，他都做手势让对方安心等着，自己则一步步探向森林外。 等他来到边缘时，外面的公路上，已经至少站着十几人了。 一人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立刻高声示警。其他人纷纷戒备起来。 但有几个人没什么反应，反而好奇地隔着树丛，打量起他的藏身之处。 双方谁也没有动手，甚至都没有动手的意愿。 不到一分钟，那些人仿佛听到了什么他听不到的声音，竟直接当着他的面，收起武器，大大咧咧撤离了。 那三个俘虏，则被那群人随手扔在地上。 不过他之前只带走了其他死人的道具，没顾得上搜刮那三人的。不用想，肯定便宜了这群人了。 卫怡很快也悄悄摸了上来，恰巧看到那群印度人撤离的背影，一脸懵逼。 女孩完全猜不透原因，他猜到了一个，却觉得不可思议。 卫怡小心翼翼试探了几次，终于相信这不是引蛇出洞的陷阱。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无法接受这种虎头蛇尾的包围。 但很快，他们就有了新的发现。 在驻地方向，沿着大路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一个女人，被钉死在了一棵树上。 第595章 596.没有朋友 被钉在树上的女人，身材娇小、平坦，远远看上去，仿佛未成年一般。但走近了就能发现，对方的容貌与皮肤状态，至少也在三十往上。 “‘钩镰’于畔，福州p7，”看着眼前的尸体，卫怡神色复杂，轻声说道，“是【江山如画】兴趣小组的成员，一个很神秘的家伙。” 她强调对方的兴趣小组，显然也猜到了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看来，这家伙就是王宗江找的收尾人，只是运气不好，撞上了印度人的大部队。工作还没开始，就永远结束了。 一对几十甚至一百，别说一个p7了，就是米一来了，乔木也不觉得对方能做到。 “很神秘你还认识她？”他随口打听，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 “她后来很神秘，但之前不是这样的。她在内部项目事业部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天才、优秀。正好我的一位老师和她打过交道，对她赞不绝口。我也就记住她了。当时总部都打算把她调去首都重点栽培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下决定。” 卫怡回忆着：“后来升到p7，她就泯然众人了，几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了，大家也就渐渐把她忘掉了。不过当时王老……王宗江还是吸收她进入兴趣小组。 “那时候很多人都夸他不功利、不势力，但也有人背后嘲笑他饥不择食，为了扩规模壮声势，什么垃圾都要。” 听了这话，乔木微微蹙眉：“她很差？” “比起大部分平庸的调查员，她即使没落，也很优秀了，”卫怡摇了摇头，“但再优秀也拦不住别人的恶意。”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王宗江，就是瞅准时机，用这种手段拉拢到她，在她最无助最失意的时候成为她的精神支柱，让她死心塌地为自己干脏活的吧。 “走吧，”他招呼女孩，“替身娃娃别关。” 两人直接离开了，丝毫没有替对方收尸的念头，甚至都懒得把对方放下来。 电磁暴对空间的干扰范围远比他预料的大得多，他们只好一路沿着高速公路往回走。 又一口气走出了近五公里，确认已经完全安全后，乔木才叫住了卫怡。 对方回身，双眼中的镜子，映着他的身影，和没有出鞘就直刺向对方的斩魄刀。 他的动作并不快，但对方也完全没有躲闪，只是看着刀鞘的尖部直直刺向自己，在蛮力之下，刺入自己的身体。 清醒状态下被粗钝的刀鞘硬生生捅入体内，女孩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悲鸣，但她依旧没做任何躲闪，仿佛任凭乔木怎么对她都可以一样。 悲鸣声戛然而止，火红的生命之焰，顷刻间覆盖了她的身体，修复着她的所有伤势。被熊熊火焰包裹着，她不仅没有痛呼或恐惧的叫声，反而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呻吟。 乔木却为女孩之前的信任所动容。 十几秒后，火焰熄灭，女孩体表的烧伤全都消失了，乳白的皮肤吹弹可破。女孩惊讶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抬起头时，那双明亮动人、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眸子，又回来了。 乔木直接递过去一件外套，示意她穿上，她仿佛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走光了一般，脸蛋一红，一把夺过外套，反过来套在身上，遮挡住自己的前面。 “你竟然还有这种手段！”女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召唤出镜子，前后上下仔细打量起自己来。 “别跟别人说，我没向公司宝贝。”乔木提醒。 女孩闻言又看向他，打量着他身上灼伤的皮肤：“那你怎么办？” “回收容所处理吧，不是什么大事儿。”比起皮肤灼伤，他还有根肋骨断了。 视力和听力都恢复了，身体状态还前所未有的好，皮肤更是做多少次医美都换不来的状态，卫怡的心情瞬间大好，整个人已经不是在走了，而是一蹦一跳的。 走出一段，她想起什么，转身边跳着倒退，边对乔木说：“我之前没跟你说过，我认识王子豪和石帅。” 见乔木面露惊讶，她笑道：“毕竟他俩是从入学到现在，因为某人的缘故，就没消停过，全校师生都认识他俩了。” “而且我是大一学生会长，大二任务重，大三大四要实习。两个新人刺头，高三会长搞不定，就只能找我帮忙了。”她说得一脸得意。 “那俩家伙，自从你在全公司扬名开始，简直已经无法无天了。” “那你就帮我狠狠收拾他们。”乔木发自内心地说道。 佳佳从不跟他说学校的事儿，每次联系他，就是求他带项目。他之前总觉得俩孩子从小城市到首都，还是这种藏龙卧虎的学校，怎么也该乖乖的，至少一年吧。结果半年就忍不住了？ 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是狐假虎威，他就不能忍了。 “我看他俩关系挺好的，逃课、迟到、上厕所、抽烟都是一起，”女孩没应声，而是说着让他目瞪口呆的内容，“你要是不打算拆散他俩，最好注意一下那个石帅。” “石帅？他怎么了？”他只能自动忽略前面那段内容。 “他……”卫怡微微蹙眉，“我也说不准，但我觉得他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精神状态不稳？乔木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词，【心理异常者】。 他心存侥幸：“会不会是青春期，激素水平不稳？” 女孩仰着头、翻着眼珠子想了想：“我觉得不像。他有点……” “嗯……”她组织着措辞，“有点儿过于热爱角色扮演。” “角色扮演？”女装大佬？但这句他没敢说出口。 “差不多吧，就是他会突然模仿什么人，而且以女性为主……也许是明星或者影视剧角色，但我看不出来他在模仿谁。他往往只模仿一两句话，或者一个动作神态，很快就正常了。” 真是女装大佬？乔木目瞪口呆，想问对方会不会穿女装，但没好意思问出口，而且真要穿，也是偷偷的，怎么可能让学姐知道？ 卫怡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道：“公司确实有一些调查员，有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公司也会长期关注。但这么早就出现问题的，我打听过，从来没有过。” “学校知道吗？” 对方摇头：“这个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没报给学校。毕竟他的班主任都没觉得有问题，我在学校的时间不多，和他接触就更少了……” 她说着说着，自己反而没了底气，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说的也不作数，就是想起来了，和你提一嘴。你自己看着办吧，也别太当真啊。” 怎么可能不当真？乔木心里叹息，这怎么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又走了一会儿，跳累了，开始正常走路的卫怡又突然一个转身，对他说：“你别怪谷月，这事儿和他没关系。” “我知道，”乔木点头，那个“钩镰”的尸体都钉在树上了，这事儿肯定和谷月无关了，但他还是不解，“你就这么在乎他？” 卫怡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转身继续走。 但她越走越慢，很快就和乔木齐平了。 直到此时，她才重新开口：“我俩在学院就认识了。那时候我是高中部的，他是本科部的，我俩是学院联欢晚会的主持人。之后各种事儿吧，我俩就莫名其妙成了朋友。” 她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头顶的大太阳，但很快就败下阵来，乖乖低头：“我是后来才知道他的事情的。他小时候被人贩子拐了，父母找了一阵子，就放弃了，又生了个弟弟。 “其实他打小就聪明，记事儿，一直没放弃逃跑，因此吃了很多苦。而且那段日子，周围没有一个人帮他，甚至很多……总之就是所有人，好的、坏的、正义的、邪恶的，全都装聋作哑。 “你知道他是怎么跑出来的吗？” 乔木乖乖摇头，他猜不到，也不想猜。 “他硬是装了半年多的乖孩子，趁村里人放松警惕……他偷了只鸡，用一点点攒出来的老鼠药，毒翻了十几个和他一起玩的孩子，然后趁乱躲在一辆送孩子就医的面包车下面……” 乔木都听傻了。 他嘴上没说，但心里肯定也有一些猜想。比如毒死了买他的一家人，比如跳崖跳河，再比如取得信任后趁着前往县城向路人求助，等等。这些都是短篇小说中常见的桥段。 唯独这个…… “他被救出来了，警方没证据，也不可能真的审判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只能送他回家。” 卫怡的声音很低沉，让人没由来地心慌：“你能想象那种场景吗？他历尽千辛万苦回了家，却发现父母早就放弃自己了，还给自己添了个弟弟……” 所以，他那副嬉皮笑脸的外表之下，才会如此冷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给他递过伞，他自然也不会为别人打伞。 “我不怪他，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凄惨的身世，而是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他，”乔木平静说完后，又问，“你也不怪他吗？” 从那一刻开始，卫怡再也没说过话。 两人一路走，乔木一路试，走出了将近十公里，空间门才成功准确定位，门的另一边，就是他们留给谷月的车。 乔木率先走了过去，看了一圈，谷月不在，应该还在林子里避暑。扭头却发现，卫怡还站在另一侧，咬着嘴唇，似乎在犹豫什么、畏惧什么。 他招了招手：“他不在，过来吧。” 听到这话，女孩才纠结地迈过空间门。 仅仅是一道没有丝毫障碍的门，对方却过得很慢，仿佛这不是一道没有任何厚度的门额，而是一条漫长的走廊。 可当她双脚站到门的这边后，看着那辆从他们离开后就一直没动过地方，此刻在阳光下散发着惊人热量的suv，仿佛瞬间想通了什么。 所有的纠结，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走吧。”这一次说话的是女孩。不等乔木回应，她已经大步越过公路，进了树林。 他们的营地距离公路只有一百多米，很快就到了。 躺在松软的草地上，枕着自己的外套打着呼噜的谷月，被他们的动静惊醒，推开眼罩，睡眼惺忪地看向他们，随后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起身。 “这是我来印度后睡过的最香的一觉了，”对方站起来，做着曲体运动，“你们的任务怎么样？” 问这话时，对方的视线，只是从那面浮空凹透镜上一掠而过，对上面的三个人，和他们的经历，闭口不问。 乔木注视着他，即使知道了对方的过往，他还是无法对这个人感同身受：“你没离开过？” “离开？我要是离开了，他们仨能在这儿待着？”谷月朝那边三个印度俘虏努了努嘴。 这下乔木才愕然了：这家伙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那么大的动静自己为什么没去支援，而是撇清自己，证明自己绝对没有掺和过。 他不再和对方说话，过去撤去三个印度人的鬼道：“你们可以走了。” “你这是做什么？”谷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们三个人，需要照顾那三位重伤的‘队友’，还要开车、警戒，没工夫管这三个俘虏，”乔木头也不回地解释道，“而且我们的任务是侦查，不是抓捕、收容，也无权处置俘虏，干脆放了。我想这不违规吧？” 谷月闻言，没再说什么。他也只是要个合适的说法，别把自己扯进去而已。 那三个满脸惊愕的印度人，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又看了看凹透镜上的三人，显然品出了一些事情。 他们没作停留，就相互搀扶着缓缓后撤。 撤到安全距离后，见这边三个中国人还没动静，其中一人低声对乔木说了句“谢谢”，三人很快就消失在树丛后面了。 “回去吧，省得这仨死在路上，”乔木也招呼他们返程，“那场爆炸把我们的终端和传感器都搞坏掉了，而且出现如此重大的事故，任务肯定没法继续了。” 谷月也没问什么事故，耸了耸肩，扭头就走。自始至终，他都没和卫怡说话，甚至没看对方。 “谷工！”一直沉默着的女孩，终于开口了。 听到这个称呼，谷月瞬间站定，却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维持着一只脚迈出的姿势，如同被定身了一般。 女孩来到他身后，平静说道：“谷工，我有话要跟你说。” 听到这话，他终于缓缓转身，看着对方。 女孩微微仰头，和他对视，认真说道：“今天的事，我不怪你，真的。这一路上，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怪你，因为我不能怪你。” “但是，从今往后，咱俩不是朋友了，”女孩声音微哽，“谷工，你不是我的朋友了。” 谷月依旧维持着那个双手插兜的动作，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乔木和卫怡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他试图撇一撇嘴，做出一个不在乎的表情。 他的嘴角僵硬着，无论如何都扯不动。 第596章 597.发内部论坛上了 回到营地后，乔木将三名“同事”送去治疗，自己和卫怡去申领了一台新的个人终端后，就分别向公司发起了投诉。 卫怡气不过，想直接在自己的八卦协会中揭穿王宗江的真面目，但被他拦住了。 先不说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有没有人敢信，一旦这事儿又一次被公司冷处理了，王宗江要收拾她卫怡，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先是项目内买凶杀人，又是现实世界买凶杀人，接着又纠集一批同事，在重要任务中试图谋杀同事…… 王宗江的行为，明显越来越过火了。 归根结底，还是公司和稀泥的心态被对方看破了。 公司为什么和稀泥？还不是因为今年是多事之秋？ 事件不平息，上面自然不敢冒着内部不稳的风险，强行调查王宗江，就算出现了舆论，也只能压制。 如果卫怡把事情闹大后，公司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那就不是把卫怡和王宗江放在天平两端衡量，而是把卫怡和公司稳定拿来衡量了。 这么衡量当然不公平，但这就是管理者的道理。 到那时，这个丫头几乎一定会被牺牲掉。 他把情况和女孩分析了一遍，女孩显然不太能理解这种政治逻辑，但还是乖乖听话，表示自己不会胡来。 出去了十四个，回来了六个，其中两个还是重伤。此事不到十分钟，就轰动了不算大的营地。毕竟这可以算是本次大行动中，新起点损失最惨重的一次了。 但真正劲爆的还在后面。 随着轻伤的那个脖子上打了圈石膏，就被乔木强行送进了收容室，原本沸腾的营地，反而瞬间安静了。 静得吓人。 大家都是中阶调查员，不是没见识的菜鸟新人。所有人都意识到，出大事了。 或者说，要出大事了。 接下来几天，没跟他们一起的达吾提，一直深居简出。吃饭都是托人带，不是上厕所绝不出门。这哥们明显是被吓坏了。 但乔木其实对他并没有意见。如果他冷静下来就会回忆起，当时还是乔木主动帮他摆脱这次任务的呢。 乔木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无辜的人就别跟过去了，不无辜的也就别回来了。 只是卫怡头铁，非闹着要过去，他也不可能打断人家的腿，事情就一路发展到了现在。 但接下来几天，乔木却如同没事人一般，除了不许无关人等私自探视那三名“同事”外，自己整天摸鱼。 当然，就算他不摸鱼也无事可做。发生了这种事，王宗江还怎么能、怎么敢给他分配任务？ 人家这一次的投诉点名道姓。这种关头，就是私下打个电话，都能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直到一天晚上，他睡着大觉，就被达吾提激烈的砸门声吵醒了。 “乔工！外面！”见他醒来，对方连忙说道，“有人要带走……那三个伤员，和卫工起冲突了！” 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来不及换衣服，只能穿着睡衣，换上鞋就冲了出去。 医疗室前聚满了人，一个人一手揣兜，另一只手则平举着。 那只手的末端，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球体，球里面还有个人。不是卫怡那丫头又是谁？ “快点儿，别磨蹭！直接带上就走，死不了！” 那人朝医疗室里大声催促着，就见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在探照灯下泛着寒芒的刀，对着他困住卫怡的胳膊，狠狠斩了下去！ 他瞬间意识到来人是谁，顿时脸色大变，没想到对方出场就如此不留后路。 为了手臂，也顾不上丢面子，只得缩回手，放弃了【气牢】的控制。 但他没想到，对方一刀斩空，竟不愿作罢，刀锋一扭，直直朝他腰间砍去。 刀影闪过，再次砍空。那人已从原地消失。 乔木则毫不犹豫，一手直接刺破那个透明的球体，抓住其中的卫怡，一个瞬步闪开。 下一秒，无形的冲击波直直下坠，轰在此处。飞沙走石之间，竟在地上炸出了一个两米宽、一米深的大坑！ “乔木！”卫怡一落地就带出了哭腔。 他伸手止住女孩话头，又一个瞬步，瞬间来到那人面前，一刀直取对方面门。 那人反应极其迅速，双手手掌向前一推，一个凭空出现的透明球体，已经将他包裹其中。 但他仿佛毫不在意，继续挥刀。 此时，那人才看到，他手中只剩下一把空空的刀柄，刀刃早已不知去向。 那人脸色剧变，一个闪身，狼狈躲开，但还是慢了半步，被刀刃在脖子上开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 脖颈鲜血直流，但好在没伤到动脉。 乔木一落地，就要再次挥刀。但此时，现场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 一条缎带从视线死角射出，死死捆住他的双手，又在刀柄上连续缠绕数圈，让他完全无法继续施展始解。 他回头看去，缎带的尽头，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而那个姑娘头顶已经出现了一面镜子，对着对方的天灵盖，直直砸了下去。 那个本还打算教训乔木的领头之人，哪里还顾得上找场子？直接冲到队友身边，一把将对方扑了出去。 镜子没了目标，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飞溅起来的碎玻璃很快就消失了，仿佛就是一面神奇的镜子而已。 可但凡是个知情者，都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去赌镜主的镜子。 那人将队友救出，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身后冷冷一句“卍解·方寸星河！” 他的后脊背瞬间一凉，毫不犹豫地召唤气牢，竟将自己和队友一起包了进去！ 一扭头，果不其然，那个乔木已经出现在气牢旁，一脸好奇地拿刀又刺又砍。他却只能在里面看着，无比屈辱。 毫无疑问，他输了，在整个收容所全体调查员的众目睽睽之下，在一场二对二还占据先手的情况下，以这种近乎笑话的方式输了。 此时此刻，他心中恨极了眼前这个混球，却也只能打碎牙和着血咽下去。 他故作平静地大声将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我是长沙p9匡铎，奉命带走兰州p8马启忠、乌鲁木齐p8文婉丽、银川p8石培明！这是公司命令，所有员工必须配合我的工作！” 这话之前说过一次了，卫怡完全不听，乔木自然也不会听。 “哦，公司公文呢？”他站在大气球外面，煞有介事地问道，“或者授权文件？” 匡铎冷冷看着他：“这是东线总指挥、p10王宗江王工的命令。根据公司规定，他对在场所有人都有管辖权，他的命令，就是公司的命令！” 周围围观的调查员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乔木冷笑：“我没记错的话，我针对你所说那三人的投诉内容，就是他们和已经死亡的其余八人，被王宗江收买，试图谋杀我……哦，还涉嫌挪用公司战略道具。” 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几秒后，之前的窃窃私语声变成了哗然声，瞬间提高了十几倍。 乔木他们返回好几天了，谁都知道出事了，但谁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当事人就六个，三个守口如瓶，三个见不着面。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情了。 匡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幕，开口前他就想到了，或者说来的路上他就想到了。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王老师顾不了这么多了。 那三个人，他必须带走！ 他已经表明了身份，就不怕对方再动手了，干脆解除了气牢。 此时，卫怡也站到了乔木身边，直接指着面前两人说道：“匡铎，那个是长沙p7孙悠，还有里面几个，都是长沙省部的，也都是王宗江的狗。” “你再说一遍？！”听到这话，名为孙悠的女孩立刻呵斥。 卫怡却丝毫不惧，用全场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喊道：“我说孙-悠是王-宗-江养的狗！小-母-狗！怎么了？” 匡铎已经先一步拦住了同伴，女孩被气得满脸涨红，却只能用食人的目光死死瞪着卫怡，什么都做不了。 “羞辱同事？嗯？”匡铎瞥了卫怡一眼，却只换来对方一个中指。 他又看向乔木，但后者也只是耸了耸肩：“言论自由，你要是有意见，回首都找人大，跟我说不着。”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轻微的骚动。乔木回头看去，四个人已经两两一队，将仍在昏迷中的马启忠和石培明架了出来。 匡铎见状，冷冷瞪了乔木一眼，下令道：“走，去找文婉丽。” 刚要转身，就听到乔木悠闲的声音：“我说你们可以走了吗？” 他没理会对方，但才迈出一步，就听对方又道：“谁再动一步，我就杀了他。反正已经杀了八个了，不在乎多六个。” 瞬间，所有人都不敢动弹了。包括那些围观者。 但马上就有人品出不对了：已经杀了八个？ 邬德炎一行去了十一个，回来了三个，死掉的，可不正是…… “嘶……”周围立刻响起几声吸气声。 有人不明所以，低声追问，率先反应过来的几人也不藏着掖着。十几秒的工夫，所有人都开始倒吸冷气了。 匡铎早已回身，和乔木对峙：“我有指挥官的命令。” “我指控的就是指挥官，他应该避嫌。这个命令，我不认！” 对方冷笑：“这里不是法庭，是战场。军令如山，你说不认就不认？你当公司是你家开的？” 不等乔木回怼，对方又说：“乔工，我就直说，这三个人，今天无论死活，我都要带走。你敢动手，就尽管动，我的脑袋就在脖子上等着你。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话大，还是公司的规矩大！” 他这一段音量不小，而且说得极有气势。 可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声怒吼：“大你妈*呢大！有你爷爷屌大？大晚上号丧呢，还让不让人睡了？！” 这一声怒吼直接破音了，难听至极。再加上那脏到了极点的内容，瞬间将匡铎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气势打散了。 伴随着不停的叫骂声，一个人推开人群，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的身份，匡铎的眼睛立刻瞪得牛大，忍不住失声道：“韩启生，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正是被誉为调查员素质倒数第一的韩启生。此刻的他睡眼惺忪，穿着一身宽大的蓝白条纹睡衣，脚下拖拉着一双小粉兔拖鞋，显得有些滑稽。 听到对方质问，他揉着眼睛骂骂咧咧道：“嚷嚷什么？！老子知道自己是谁，用不着你提醒！” 匡铎却假装没听见，怒声质问：“你的任务区根本不在这里！你敢临阵脱逃？！” 此话一出，营地中又是一片哗然。 韩启生昨天晚上就到了，当时他们以为是这边出了状况，对方被调过来应急。现在听这一说，对方竟然是擅自过来的？ “逃你妈逃，你再污蔑老子，老子直接毙了你！”胖子冷冷说道，“老子是野地睡腻了，晚上来这边借宿，白天出去干活儿，两不耽误！你自己查查老子的任务记录，看看老子白天的时候在哪儿！” “你的任务区离这儿有一百多……”匡铎还要质疑，却突然卡壳了。 他的视线停留在乔木身上，瞬间恍然：门门果实！ 这家伙，竟然找了这么个混不吝来站台！ 意识到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他丝毫不想纠缠，呵了声“走”，就要带人离开。 “站住。”这一次是韩启生。 他没理会对方，继续往车那边走。 下一刻，数以百计的圆形金色符文凭空出现，将他们六人围得水泄不通。 “啧，”见六人僵立当场，胖子嗤笑道，“果然，对畜生说人话没用，就得动手。” 人群中立刻传来一片压抑的笑声。 乔木嘴角抽了一下，旁边的卫怡则喜笑颜开，显然很喜欢这话。 匡铎回身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你刚才那一嗓子我都听见了，违抗军令嘛，”胖子一脸不在乎，甚至还用食指掏起了鼻孔，“我就违抗了，怎么的吧？” 说完，也不理会对方，他直接从睡衣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我韩启生宣布，我正式违抗，并拒绝接受王宗江发布的一切命令！他派来的人，敢多跟我逼逼一句，我直接弄死！” 说着，他又切成后置摄像头，对准对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匡铎：“例如眼前这个，长沙p……长沙的一个屁吧，他再跟我逼逼一句，我直接弄死他和他带来的所有人。就这样。” 拍完视频，他操作了几下，又将展成平板的手机屏幕转向对方。 随即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发内部论坛上了。” 看清楚屏幕的那个瞬间，匡铎唯一的念头，就是扑上来掐死眼前这头猪！ 第597章 598.放弃了 场上双方陷入了僵持。 被数百道符文包围着，匡铎一行人不敢走，却也不愿放人，更不敢当场杀人。 乔木等人不放他们走，却也不敢动手抢人。 一抢，对方趁乱灭口，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胖子老神在在地走到匡铎面前：“还是把人放下，回去吧。有这个视频，足够和你们老板交差了不是？” 说完，竟直接将指尖上的鼻涕胡乱抹在对方衣服上。 匡铎的眼神，几乎已经要化为厉火，将这个胖子化为灰烬了。但他不敢动。 这个胖子的浑名、恶名、凶名，在整个行业都是三名远播。就是王宗江此刻亲自跳出来跟他承诺，他也不敢保证这个胖子不犯浑。 胖子蹭完鼻涕就转身往回走，背对着那群人，还给乔木使了个眼色：看见没？唬住了。 他真的敢动手吗？ 当然不敢！军令就是军令，不容置喙。 但他恶名在外，对他了解不深、基本道听途说的地方调查员，尤其吃这一套。 再加上总部调查员的光环加成，对方总会下意识觉得这些人是有特权的，和自己不一样，犯了错也会从轻发落。 这是公司内部的矛盾之一，此刻却被他们利用了。 找胖子帮忙，正是卫怡出的主意。 因为他们怎么商量，都避不开最大的难题：在总部下达明确命令之前，违背王宗江的命令，就是违抗军令。 王宗江够狠的话，完全可以在营地外埋伏五百调查员，就等他违抗命令，以骂娘为号，冲进来将他轰杀成渣。 名正言顺。 卫怡想到了一个妙人，也就是韩启生。 这家伙敢违抗军令吗？敢真的和身为东线指挥官的王宗江撕破脸吗？ 他也不敢。 他不怕王宗江，但怕总部。王宗江也不用亲自收拾他，直接向总部告状，高会自会代劳。 毕竟对任何组织而言，白纸黑字的组织纪律，都是最重要的，必须凌驾于一切潜规则之上。 可妙就妙在胖子不是一般人，他是个全行业公认的混球。 当一个人混球到所有人都认了的时候，虽然名声臭了，但另一方面来说，所有人对他的期待都会无限低、对他的容忍都会无限高。 “这人就这样，你还不知道吗？搭理他干嘛？和他较真都嫌跌份。”大概就是这种想法。 所以，同样一句话，他说，和别人说，效果截然不同。 乔木说拒不执行指挥官的命令？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违抗军令，必须严惩！ 韩启生说的？呃……他又犯浑了？传令官是不是和他有矛盾啊？是不是没说清楚啊？他是不是起床气啊？ 总而言之，韩胖子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垃圾话、气话……没必要当真吧？ 到时候他再乖乖认个错、道个歉，主动请求个处分，高会领导说不定还会……感到惊喜，觉得这家伙终于懂事了…… 所以，当他出现在这个营地中时，除非王宗江亲至，否则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把人带走。 双方就这么陷入僵持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匡铎终于忍不住，掏出了对讲机，开始呼叫王宗江。 那边的乔木和韩启生对视一眼：最难的一幕，开始了。 果不其然，只说了几句话，匡铎就伸手递过对讲机，示意韩胖子接听。 韩启生的表情，也不自觉地严肃了起来。 他们预料到过这一幕，思前想后，他也承认，自己没把握能顶住，或者说自己大概率顶不住。 胖子接过对讲机，“喂”了一声，对面立刻传来他熟悉的声音：“是我，王宗江。” 他立刻回道：“暗号。” 对面沉默片刻：“韩启生，我命令你……” “甭来这套！”胖子立刻打断他，“你不说暗号，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这年头电诈这么猖獗，阿猫阿狗都敢假冒别人。万一你是头猪呢？” 又是片刻沉默。 “韩启生，你一定要让我采取措施吗？” 对方完全不和他纠缠，坚定的语气中饱含威胁。这一次，反而是他沉默了。 对方立刻趁势下令：“我命令你，立刻对匡工一行放行，并配合他们完成相关任务。” “哦，匡工？全名是啥？一行都有谁？详细资料您说一下，不然我怎么确定是不是有人假冒？还有啥任务啊？我该咋配合？配合到啥程度？如果要违反《日内瓦公约》怎么办？如果要违反国家法律和公司制度怎么办？如果……” 胖子终于抓住机会，一连串问题甩了出来：“王工，我信你不是猪，但你也不能一句话就让我配合这配合那吧？你又不是我爹，就是我爹也得把话说清楚，不能这么含混着。大家都是国企员工，都是吃个体制饭，万一做差了，丢了饭碗事小，给国家和人民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才是大事啊！” 这一次，对面的沉默尤其久。 他则说得得意洋洋。还好，对方犯了个错误，就是试图和他讲道理。如果对方直接命令他任何事情都不要掺和，那他就真没辙了。偏偏对方高高在上惯了，笼统的话也说惯了，习惯性地说出了“配合工作”这种官话……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才在匡铎一伙的面面相觑中再次响起：“韩启生，你想好了？” “想好了啊，我决定从现在起洗心革面，做一个对国家、对公司、对工作、对我个人认真负责的人，决不再像过去那样马虎度日了。过去是我不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考虑他人的感受，看不见父母对我的养育、国家对我的培养、公司对我的栽培、同事对我的维护……” “够了！”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发言。 然而那边的围观群众，已经笑翻了一大片了。不少伶俐的人，打一开始就拍了视频，就打算回去发论坛上，狠狠火一波。 没想到，拍到了一系列如此劲爆的内容。赚大发了！ 王宗江已经不想和他交流了，直接高声下令：“匡铎！我命令你们，直接带着三个目标离开那里，任何人胆敢阻拦，直接格杀！出了任何问题，都由我扛着！” 匡铎等人神色一肃，转身就要走。 下一秒，“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个人惨嚎着倒地。 一道金色的符咒，直接轰碎了他的脚掌！ 瞬间，两方剑拔弩张。 整个营地立刻安静了，刚才还在哄笑的人们全都沉默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抱歉啊，”那边的韩启生随手将对讲机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说着毫无歉意的话，“被王老师吓了一跳，没控制好。治疗的积分从我这里出。” “还想玩这套？”匡铎冷笑着，示意备战。 三对六，六人的这一方，处于绝对劣势。 毕竟那边可是191、死神，以及镜主！ 但他们不需要打赢，他们只要在混战中干掉手上的两个重伤员，再找到那个文婉丽，一并干掉，然后就可以逃跑，或者投降了。 他手藏在身后，进行着倒数计时。 另一边的乔木，卍解至今没有解除。他也在等待一个时机，好动手抢人，至少也要抢下一个！ 双方死死注视着对方，纷纷做好战斗准备。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的当口，一个爽朗的声音突然传来：“都住手吧，内讧可不是咱们新起点的传统啊。” 场上一群人，谁都没有动，甚至都没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一眼。 但那边的围观群众中，有人直接发出了惊呼：“铁工！是铁工！” 声音越来越嘈杂，韩启生不得不信，往那边瞥了眼，顿时愣住了。 “真是他啊。”他下意识呢喃道。 “铁工？”乔木一脸茫然。 身旁的卫怡立刻提醒他：“就是铁华，也是p10，代号‘铁壁’。” 竟然是铁壁？东线唯三的p10之一！ 而且铁壁本人就姓铁？ 匡铎那边终于不得不回头查看，一看之下，也愣住了。 “铁工……”他有些懵，“您怎么来了？” “能不来吗？”铁华一脸无奈地摇头，“不来，任凭你们在这边内讧，让同行看笑话吗？” 说这话时，他不满地瞪过所有人。 视线在乔木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锁定在韩启生身上，严肃呵斥：“那两个是小孩子，这几个是犯糊涂，你怎么也拎不清？！” 韩启生撇了撇嘴，竟然神奇地没有顶嘴，反而老老实实站在那里，颇有几分坏学生被老师训斥时的模样。 见他不接茬，铁华摇了摇头，又对匡铎说道：“你同事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就这么看着？！带他去治疗室！” 后者则一脸犹豫：“我们的任务……” 没想到对方却大手一挥：“这三个人我带走了，你们不用管，我亲自和王宗江说。” 说着，他掏出自己的对讲机，直接呼叫王宗江。 “铁工？”后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在讷瓦达收容所，这边乱成这个样子了，你还管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你脑子锈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对方只说了半句话，后面竟直接用上了训斥的语气。 那位可是大名鼎鼎的王老师啊！现在还是东线指挥官！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可就是火星撞地球了啊！ 所有人没想到的还在后面：王宗江，竟然沉默了！没反驳！ 铁华等了片刻，见对方不吱声，又道：“你的人受伤了人，让伤员安心养病，其他人你看着办。你要的三个人，我都带走了。” 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感觉。 说完，他也没等，直接将对讲机挂回腰带上，又朝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各忙各的去。 匡铎等了片刻，终于还是放弃了。 p10本就有超然的地位，不受王宗江的约束。他们自然没法拿所谓军令去压对方。 更关键的是，从对方说完话，对讲机中的电流声就消失了。 显然，他们的王老师，也放弃了。 匡铎的人散了，乔木立刻支使围观群众，将马启忠和石培明送回去。 铁华就站在那里，任由他发号施令，顺便和胖子聊了起来。 “谷月那小子呢？” “屋里呢呗，睡大觉呢。”胖子撇了撇嘴，一脸的轻蔑，显然也瞧不上那位的为人处世。 铁华闻言，下意识眉头微蹙地看向那些板房，也不知道谷月在哪间里面。 看了两眼，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太没有责任心了。” 乔木就在不远处，听到这话，扭头看了对方一眼，又顺势瞥了卫怡一眼。 女孩站在那里打着哈欠，已经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对那句话没什么反应。 人群很快就被驱散了。不过看那样子，他们已经不打算回去睡大头觉了，明显是要聚在一起开小会。 回去的路上，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给其他人讲述“铁壁”的丰功伟绩了。 等其他人都散了，铁艺才问他：“这三个人我会带走，并且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没问题吧？” 乔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确认道：“您代表公司？” 没想到对方却摇头：“我代表我个人，和公司没关系。” 他愣住了，似乎没听懂对方的意思，又似乎没想明白对方玩儿的是哪一出。 他想了想，又问：“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三个人？” “保护起来，把他们治好，”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之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如果我只想把他们交给公司呢？” 这一次，铁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是王宗江，不会和他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抢人。” “你不支持王宗江？” “我不喜欢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而且也不是所有调查员都支持他的主张。” “谢谢您的真诚，”乔木思忖片刻，“这三个人是您的了。” 如此轻易就过关，似乎超出了铁华的预料。 他惊讶地看着乔木：“你就不怕我是在诈你？” 乔木摇头：“我相信敢跳出飞机去救一位陌生人的人，和王宗江绝对不是一路的。” 铁华愣了一下，就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他拍了拍乔木的肩膀，感慨道：“你很好，千万别变成他那样的人。” 第598章 599.救恐怖分子？ 铁华的出现，对乔木而言，不仅不是“最不坏的结果”，甚至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把三个人交给公司，最好的结果是公司狠狠收拾王宗江一顿，逼对方彻底老实下来，但可能性很小。 最坏的结果就是公司拿到了王宗江的把柄，但隐忍不发。表面上看，什么变化都不会有。 他可不觉得公司会借着这次事件，直接来一出阵前斩将。 但铁华来了，他不仅不代表公司，而且摆明车马要掺和这事儿。 他是怎么说的？“保护起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就是说，他不会允许任何人灭这三人的口，哪怕是拿到把柄后的公司！ 之后，他还会争取让三人接受国家法律和公司制度的惩罚，明正典刑。 这一步，虽然乔木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做，但毫无疑问，做得再差，也不会比公司将三人关进小黑屋里烂掉这种情况差了。 所以，只要他选择相信铁华，将三人交给对方，就是无需任何犹豫的选择。 哪怕把张世光搁旁边让他选，他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 韩启生毫无悬念地被收拾了。 一整个晚上，他接了十几个电话，每一次都是唯唯诺诺的模样，好多次电话那头的咆哮声，把收容所好几间屋子的灯都给吼亮了，他只能往更远处走。 这次中高阶调查员被征召派往印度一事，并未对内部保密。所以他的视频智脑没做屏蔽，直接面向全公司的同事了。 内部论坛吵翻了天。大部分人都在打听谁是王宗江、韩启生。 小部分人在打听前线出了什么事儿，怎么p10和p9就内讧了。那一百多道金色符文，看着是漂亮，但其实也怪吓人的。 湖南的同事们则在指责韩启生不尊重同事、搞地域歧视，要求总部严惩。 虽然不到半个小时，贴子就被管理员删了，但影响已经扩散出去了。而且没了原视频，大家口口相传，过两天指不定传成什么样。 乔木和卫怡也没好到哪去。 乔木自己，就先后接到了外部项目事业部何云福、风控部卓平贵、监察部张世光，以及唐蒙的电话。 一个p8，同时被四位高管联席会成员主动联系，要么得激动死，要么得吓死。 他则是被烦死的。 四个人都劝他以大局为重。他也不客气，每个电话平均接听时间不到三十秒，对方一开启劝说模式，直接挂断。 他已经发现了，这群高管都是属驴的，你不时不时抽一鞭子，指望他们主动往前走，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如果说席启中和刘焱那次他多少还有些心虚——毕竟那次他自己也不干净——的话，这一次，他杀人都杀得理直气壮。 不仅如此，这一次还是人证物证俱在——邬德炎等人的道具他没藏私，都一并交给铁华了。 毕竟能看上眼的不敢留，能留的瞧不上。老马的那几枚铜钱他觉得有点儿意思，但被印度佬搜走了，肯定要不回来了。 这一次，他就是要明明白白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高会可以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好欺负，可以不给自己一个说法。他无所谓，甚至乐见其成。 如果对方真这么选，下一次，他闹得过火了、过分了、过界了，对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也只能替他担待着了。 胖子的贴子被删没多久，内部论坛上，有关“乔木与王宗江成死敌，怒杀八位西北同事并囚禁三人”的传言就被爆出来了。 不用问，肯定是营地里那群吃瓜群众的爆料。 但没人信，很快就被怼回去了，后来干脆就被投诉删帖了。 一是整个贴子没有任何细节，一点都没有，别说什么时间地点起因经过结果了，就连那八个人的姓名都说不全。 二是大家已经公认，公司里有人在搞乔木，手段很“凶残”。 这个帖子被认为是为了造谣乔木，故意蹭韩启生视频的热点。发贴人忘了匿名，一直被其他人挂在论坛上，反复鞭尸。 但这事儿能持续多久也不好说。 毕竟等那八位“牺牲”的消息传回国内，传回各自省部，肯定会有有心人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半信半疑，甚至干脆就信了。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儿，现在乔木、卫怡和韩启生三人，还在讨论另一件事。 “我想请你帮我救一个人。”韩启生难得一脸严肃。 “救人？” 乔木请对方帮忙，条件很简单，互帮互助。毕竟他们在总部集合时，对方的表现，摆明了就是有事儿找他帮忙，而且光一个他还不太够，还要带上骆道。 果然，对方当场就答应了，几乎没怎么犹豫，哪怕知道敌人是王宗江，都没有丝毫反悔的迹象。 当时他就觉得不妙，就知道对方的事儿肯定不小。 但救人这个，他是真的没想到。 毕竟当代社会，要救人的话，国内找警察，国外找大使馆，圈里找公司，实在不行找佣兵啊。 “救谁？从哪救？”卫怡替他问了。 “我一朋友，叫拉杰夫·德乌干，他是瓦拉纳西的成员，在军变爆发后没多久，就失去联系了。” 乔木奇怪：“这是找人吧？” “他是不是被神庙的人抓起来了？”卫怡补充。 “如果他有自由，不可能不联系我，”胖子否认道，“至于被俘，我在神庙也有朋友，他们帮我打听过，他没被俘虏。” 乔木与卫怡对视一眼。 胖子的没素质几乎尽人皆知，偏偏他的朋友也遍布各个机构。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对于这个“神奇”，他有个猜想，或者说他心里有答案，但这是人家的私生活，和他无关。 “会不会已经死了？”女孩毫不遮掩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很没礼貌。 但胖子却并不在意，或者说，谁还能比他更没礼貌呢？ “有这个可能，”对方坦言，“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也要确认他的死讯。” 他点了点头，又问：“细节呢？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他当时在哪？知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去哪里做什么？” 听到这几个简单的问题，胖子竟然沉默了。这个沉默，也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半晌后，对方略显艰难地开口：“最后一次联系是7月13日下午，他告诉我他要去……新德里。” “去新德里？”卫怡惊讶，“那边是神庙的老巢啊，他去那边做什么？” 乔木却严肃起来了：“7月13日？下午？你确定？” 胖子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女孩则一脸茫然。 “就是那天早晨，神庙被叛军炮击了。两天后，15日凌晨，神庙发生爆炸。18日一早咱们就集合了。” 瓦拉纳西到新德里五百公里，开车也就半天时间，更不用说战乱之中调查员能用上的手段了。 “难道是他？！”女孩一脸震惊，不停地看乔木和韩启生。两人却表情严肃。 韩启生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说别的，我们相处很有分寸，不会打听各自的工作。” 随即他又坚定道：“我不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他不是那种极端种族分子！” 但乔木自然不会听对方一面之词。 他思忖片刻，缓缓开口了：“我收回我之前的承诺，我不会帮助一个恐怖分子。” 就算是他们这行，绝大多数从业者，也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以及一板砖就能撂倒的非战斗类调查员。 那场大爆炸，无论本意是针对谁，受伤害最大的，也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韩启生的表情僵住了，随即冷了下来。 他继续说道：“我会帮你找到他。但如果他无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我不会再帮他哪怕一点。甚至，我会主动逮捕他，将他交给公司，交给ionr。” 听到后面这段，胖子的表情松了下来。他粗喘了口气，再次强调：“我相信他！” 卫怡对恐怖分子什么的倒是没什么概念，或者说这玩意儿对她而言就是一个纸面上的概念。 此刻的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韩启生，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 大致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三人就各回各屋了。 毕竟这一晚上折腾了这么久，现在也才凌晨三点多，不睡觉也没别的事儿可做。 乔木没睡，他等了片刻，见没人再来找他了，就直接一个空间门，溜了出去。 另一侧，正是那片瓦拉纳西调查员们藏身的、不到一小时被他们蹂躏了三次的森林。 没错，五百多公里而已，他一个空间门就过来了。但他一点都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他的门门果实已经开发到如此程度了。 毕竟研发部那边目前记录的极限距离才一百多公里，而且毫无准头。他属于有翅膀和斩魄刀开小灶。 既然是补课，自然得偷偷地搞，省得遭人眼红。 他毫不遮掩踪迹，举着双手直接往林子里钻。但之前那一枪他还心有余悸，出于谨慎，还是激活了替身娃娃。 为了表示诚意，他没有使用空间门跳跃着赶路，而是深一脚浅一脚自己走。 走了近一个小时，他才停住脚步，再次举起双手，高声道：“我没有恶意，也不会做任何违背你们意愿的事情，那天你们的三个人，就是我放走的。” 看上去，漆黑的森林中，除了他和昆虫，什么都没有。但片刻后，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站着别动。” “好。”他从善如流，乖乖点头。 那声音响起时一度消失的虫鸣再次出现。显然，这些虫鸣不是天然的，很可能是某种警戒手段，甚至自带攻击能力。 黑暗之中，他知道周围还有人盯着他，灵视之下，那两人的位置非常清晰。而且他怀疑现场不只那两位，还有至少一个没有显现在灵视之下的人。 毕竟是调查员，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或道具。 他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好意思掏出手机看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他若有所感地看向一个方向，又顺手抬起手电筒，朝那边一打。 散开的光束中，一个熟悉的女孩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观月惠美，唯一一个在他身上、在思维宫殿中留下术法痕迹的女人。 在被印度人包围、准备带着卫怡随便穿个空间门逃跑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思维宫殿中的异常。 那些金色符文，正是之前刘焱事件中，帮他抵御测谎帽的那种。 瞬间他就知道，观月就在附近。 当时他又喜又气，现在，同样如此。 “啪！”一声脆响，刚将女孩拥入怀中没多久，他就扬手一巴掌，狠狠拍在对方被牛仔裤包裹的翘臀上。 女孩猝不及防地惊叫一声，下意识想躲开，却被他紧紧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啪！”一下不解气，又是一下。 女孩又是一声惊呼。 再等他要打第三下时，一低头，就看到对方仰着小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娇声娇气地说道：“疼……” 他的心瞬间就软蔫蔫的了，但还是没好气地说：“知道疼还不在家待着？四处乱跑什么？！” 当时那两场空间暴、一场陨石雨，再加上这里又是战场，万一……他都不敢往下想。 “这不是不能总让你在外面辛苦养家，我却在家里混吃等死嘛。就想着这么大的事情，你肯定需要帮手。你刚入行没多久，成长太快了，也没什么人脉……”女孩声音糯糯地撒着娇。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和自己说话，那声音，听得他心都化了。 心中最后的担忧与气急也消隐无踪，但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软下来，只能维持着没好气的语气：“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我这次留给你的神术是追踪类的，本来是想要直接去找你的，但路上遇到了个朋友，”女孩说着说着就露出原形，一脸得意，“我都没想到能遇到他，他们当时情况挺糟糕的，你又一直四处乱跑，我追不上，干脆就先帮他的忙。然后就跑到这边了。” 对方说着话，带着他往森林深处走：“本来打算过一段时间去找你的，没想到你竟然来了。你不知道，那几场爆炸，我都要被吓死了，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冲进去找你。他们拼命拉住我，‘魂’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什么事儿都没有，我才稍微冷静下来。” 乔木听着心里暖暖的，但还是冷哼一声：“你还怪我咯？” “当然怪你！”观月说着，想起什么，气鼓鼓道，“渣男！这么危险的任务，都不忘了勾引女孩子！” “我哪有？！”乔木震惊而委屈地举手抗议。话题也成功被带偏了。 “没有？还说没有？！”对方停下脚步，转身站到他面前，质问道，“和你在一起那个袒胸露乳的小骚蹄子是谁？！” 他瞬间反应过来了：“冤枉啊！她那是你们的人用狙击枪打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后来我给她衣服遮挡了！” 他和卫怡即将走出林子时，后者挨了一枪，正好是左胸口心脏位置。女性的心脏外面是什么，自然不用多说。 那一枪虽然因为替身娃娃的缘故，没给女孩造成任何伤害，但替身娃娃只保护人不保护衣服，她左胸的衣服，自然被子弹撕出一片大洞。 观月当时还没到场，并不清楚情况。开枪的人也不会老实交代“对不起，我对你爷们儿和他朋友打枪了”。 她仔细打量乔木，见他表情不似作伪，也哼了一声：“这次姑且信你了，给我离那个黄毛丫头远一点！” 说完，又嘀咕着：“要什么没什么，不就占个年轻吗？有什么稀罕的，我也不老……” 乔木只好连连安抚。 他没注意，自己已经彻底没了生气的立场和机会了。 第599章 600.帮忙？得收费 观月口中的“朋友”，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调查员筏罗诃。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范鸿合作项目，也是他与观月的初遇。 项目中的观月，一直冷冰冰的，尤其对他。 对方后来解释，那是自己工作时特有的状态。 身为神子，必须养成工作期间不苟言笑的本能。不然面对人群，被某个突发事件逗乐了，那就是严重的事故了，是对神灵的大不敬，也有损于神灵的威严。 乔木自那之后就没见过对方“工作”，也只能表示自己信了。 比起女孩的“表演”，筏罗诃本身就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性格。 这个自然不是他的真名，而是他的代号。 筏罗诃，在印度神话中，是三大主神之一，毗湿奴的野猪化身。而他的能力恰好就是变身野猪。 当然，按范鸿的说法，这其实是瓦拉纳西的宣传需求，为了和神庙争夺正统地位而搞出来的。对方的能力，其实就是一种变形巫术。 他没能进入对方的大本营，筏罗诃是和另外两人一起出来见他的，周围的黑暗中还藏着十多个人。显然他们对他还抱有强烈的戒心。 观月只重新介绍了筏罗诃，说对方现在是这里的主要领导人之一。 后者也没介绍具体另外两人，只报出了他们的代号，一个是“魂”，一个是“泥沼”。不过从三人的举止神态来看，他们之间是平等的，那两人应该也是这里的领导人。 魂打量着他：“之前有个传言，新起点出了一位天才，就因为和人打赌，连续终结了十几个项目……” “没那么夸张，只有五个，最后一个也做不得数，因为是续作，剧情都被同事发掘出来了，我还有剧情身份。”他谦道虚。 不过那群家伙也太能吹了吧？连续终结十几个？那也太涸泽而渔了。 包括筏罗诃在内，三人都不动声色地重新打量起他，好像在评估他何德何能。心中却翻江倒海：五个也够夸张了！别说独立终结了，99%以上的调查员，这辈子都没机会参与终结项目。剩下那不到1%，只是参与一次，就够他们吹一辈子的了！ 旁边的观月，当着朋友的面没好意思继续挽着乔木的胳膊，却一脸骄傲，仿佛同学聚会只有她老公人帅多金性格好还专情一般。 “你是来劝降的吗？”魂的声音很冷清，语调也很冷漠，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没，我来单纯是为了找她，顺便见见她的朋友，”他用下巴指了指身旁的观月，“你们的事情我不掺和，公司也不知道我来这边了。你们万一被抓了，烦请替我保密，谢谢。” 说完，他直接问观月：“忙也帮了，朋友也见了，跟我回去？” 还是把对方送回太原他才放心，无非是多开几次空间门的事儿。 那三人听到这话，脸色都不太好。泥沼想要说什么，但被筏罗诃和魂一起拦了一下。 观月则一脸为难：“我还想……再帮帮他们。” “为什么？”乔木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而是认真问道。 他不觉得观月和筏罗诃的关系能好到这种程度。否则她当初就该直接来印度，而不是去中国，去太原。毕竟瓦拉纳西才是最能庇护她的“法外之地”。 “我就是觉得不能放着他们不管，”女孩看了那边三人一眼，“不然他们迟早会被抓住的。” “你管他们，他们也会被抓，”他说着心里话，丝毫不在意那边三人脸色更难看了，“七大机构的全部精英都来了，现在不过是乐见得他们聚成一团，替他们把更多藏起来的目标也聚拢起来罢了。等时机合适，那么多中高阶调查员，一轮袭击就能拿下这里，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那我更不能不管他们了，帮他们的话，说不定还能争取谈判的机会。如果任由他们被抓……”观月的表情也很不好。 乔木这才反应过来：女孩是对这些人此刻的境遇和未来的危机感同身受了，毕竟她自己也是类似的情况，也曾经，甚至至今还过着心惊胆战、朝不保夕的生活。这还是乔木没告诉她，刘焱第一次见面就认出她了。不然她更难受。 他劝道：“他们都一百多人了，你一个人，能起的作用其实非常有限。” 没想到女孩反而微微扬起下巴：“你以为他们这一百多人是怎么来的？” “什么意思？”他有些诧异，但女孩卖关子，不愿意说。 筏罗诃主动解释了：“神子能帮我们从万神卷上除名。” 乔木震惊地看向女孩，对方见他这个反应，更得意了。要是身后有条尾巴，现在指不定就要舞动起来了。 他们抓那些逃散的瓦拉纳西，靠的就是巴基斯坦卧底抢到的万神卷，上面有机构所有成员的名字和位置。 这群调查员一开始从万神卷上消失时，上面是有些慌张的。直到几经追寻，发现他们不仅没躲起来，反而聚在一起占林为王，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做到的？”他强压住内心的怒火与紧张，努力用平和的态度问道。 新起点的脑干芯片、劝银商贸的魔法契约，瓦拉纳西的万神卷，都是行业用来控制调查员，避免行业曝光的重要手段，甚至是基石。 一旦他们事后调查发现，瓦拉纳西的手段，不是他们绞尽脑汁费尽力气破解的，而是一个被通缉的调查员轻易做到的…… 他都不敢想象观月的命运！ 女孩还在嘚瑟，并没有注意到他努力隐藏的情绪，但那边的魂敏锐地察觉到了。 “主要靠的是我们手上一件重要道具，神子能帮上忙，也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瓦拉纳西的手段中，核心并非万神卷，而是【夜叉的口水】。 不是万神卷能显现所有成员的信息，而是【夜叉的口水】会将服用者的信息传输给万神卷。 是真的口水，挺恶心的…… 在那个项目中，夜叉和罗刹是一对死敌。所以瓦拉纳西有严格的规定，旗下调查员不得修习罗刹的法术；一切与罗刹有关的道具，都必须第一时间上交，不得由调查员持有。 这次混乱中，他们抢出来的道具里，就有一件【罗刹的草鞋】。这件道具本来只是一件赶路用的道具，穿上之后，可日行四万公里，绕地球一圈，而且海洋沙漠沼泽熔岩都如履平地。 但它和其他罗刹的道具一样，都有个副作用：会让持有者体内【夜叉的口水】不高兴。 观月得知此事后突发奇想：既然不高兴，会不会人家也不乐意继续在这儿待着了？ 试了一下，竟然真的成了：穿上草鞋的人，在她的帮助下，体内的口水，竟然真的消失了！ 夜叉的口水消失了，将他们信息传递至万神卷的力量自然也不复存在了。 “所以，必须由你来操作？他们一百多号人，就找不出一个能用的？”乔木还是很生气，问出的话有些不客气。 观月此刻也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是神术……”这一次，筏罗诃开口了，“夜叉和罗刹，皆是梵天脚掌所生，生而为神，不回应凡力。神子侍奉神灵，她的力量来自神灵的赐予与指导，本身就是神术……” 所以，不同体系，甚至不同项目的神灵，他们的力量还能相互沟通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多吗？”乔木追问。 “不少，或者说很多，但我们这里目前没有，”魂主动回答，“真正稀少的，是罗刹的道具。那个项目被高层严格封锁着，除了他们指派的人，没有人能进去。” 所以，关键点不是观月，而是那个道具。 听到这个，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去了。再看女孩，还是有些惶恐，似乎是害怕自己给他添麻烦，心中一软，顿时有些愧疚。 也不管那边三个电灯泡，他一把搂住对方的腰肢，将对方拽到怀里，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住。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感情，女孩的身体也渐渐松软下来，反手紧紧抱住他。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泥沼尴尬到不行了，强行咳嗽了几声，两人才不舍地分开。 “死神，我们非常需要神子的帮助，至少在找到另一个神术拥有者之前，没有神子，我们还不如直接投降。”筏罗诃真诚地请求道。 “我们可以支付报酬，”魂接话，“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我们的处境确实很危险，所以我们可以支付报酬，只有我们能支付得起。” 泥沼看了看同伴，欲言又止。筏罗诃则松了口气。 他早就想这么说了，但神子是他的朋友，所以恰恰他无法开这个口。现在魂主动捅破此事，也算是替他解了围。 之后就很难有人质疑他是趁火打劫，与外人合谋搞利益输送。毕竟瓦拉纳西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利益纷争。 从他被组织强行命名为筏罗诃后，他就逐渐被动地见识到这些事情了。 观月明显想拒绝，但只出了一声，就立刻乖乖闭嘴了。 她想到了乔木。她留下来的话，相信乔木绝不会置之不理，等于是她用自己把乔木拉下水了。 如果她拒绝收取报酬，乔木因为与她的关系，更不好张口了。 她不能让乔木打白工。大不了自己的那份，事后还给筏罗诃就是。 也可以只还一半，另一半分给乔木，就当房租了。她还没付过房租了。她美美地想着。 乔木思忖片刻，斜眼瞟见女孩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一个人在旁边傻乐，有些无语。 “你们想要什么？”他没同意否拒绝，而是先问清楚，“如果是和其他机构抢人，或者躲起来让他们假装看不见你们，这种事情想都别想。” “如果你们是想暗中分裂七家机构，我可以帮你们和我们公司牵线。我没猜错的话，对于你们的最终处置方案，七家现在还没讨论出结果呢。” 三个印度人交换着眼神，还是魂开口了：“我们得和另外两人商量，我们有五个人，不是紧急情况的话，还是要共同决策的。” 乔木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筏罗诃却对他们发起了邀请：“一起来吧，神子信任你，我们也相信你。” 我不相信你们！乔木心中吐槽。 不过他还是跟上了。这群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聚集在一起共谋大事，甚至还把整支团队管理得井井有条，说明胆色之余，也绝对不蠢。 他们向森林深处又走了十多分钟，乔木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了。 手电的光照之下，他走出几步，突然发现，周围的植物，变大了。 他一下子停住脚步，警惕地打量四周。没想到观月却拽了他两下：“走啊，愣什么。” 他本以为对方没察觉，但看过去，却发现对方此刻一脸遮掩不住的坏笑，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尽是狡黠的光彩。 但很轻松，像是普通的恶作剧即将得逞一样。 见状，他只好跟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他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他们在变小！越往前走，他们的体形就越小！ 他惊愕地回头，看向女孩，对方却轻轻推了推他：“这有什么？前面才有意思呢。” 这下乔木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了，也不再犹豫，牵着对方的手，紧跟在那三人后面。 走出大约二十多步时，曾经被他们肆意踩在脚下的草丛，已经成了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 此刻的他们，身高绝不超过一公分！ 但他们还在前进。 曾经一步就能跨过十几棵的草，此刻想要穿过一棵，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他们越来越小了，步子也越来越窄了。身旁那株草，对此刻的他们而言，比人类能想象到的最高的建筑，还要高！ 漆黑的深夜里，他仰头甚至看不到那棵草的顶尖。 但前进仍未停下。 直到那棵草与他们的体积比，很可能已经达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时，手电筒的光照中，他才看到“百余米外”一个“巨大”的建筑物。 是一个“几十层楼”那么高的蜗牛壳！ 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不再变小了。 来到蜗牛壳前，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但壳壁上为数不多亮着灯的窗户里，能看到一些人影。还有人将头探出窗户，看着外面发呆。 “厉害吧？”观月笑嘻嘻地欣赏着他的表情，“放心吧，这东西坚不可摧，是不会被损坏的。这里很安全。” “只有我们能变小吗？”乔木敏锐地问道。 “‘房东’有五人，只有我们五人允许的客人才会被缩小，并顺利找到这里。”魂敲门的时候回头解答。 乔木四下打量着，周围一片漆黑，或者说被那株擎天杂草挡着，就算是大白天，他恐怕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不过这个道具，某种程度而言，确实非常安全……也不知道创造它的人，是怎么想到这个思路的。 第600章 601.巴西是怎么没的 进入蜗牛壳内部，乔木仰头，发现内部是一个回字形构造，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天井，直通顶部，但顶部有盖子。 不过天井一层也被利用起来了，摆满了桌椅板凳等等办公用品，还堆满了私人用品。 说明这东西平时就被利用起来了，并不是紧急时刻才启用的“秘密武器”。 瓦拉纳西残党中并没有高层，只有五位比较能服众的中阶调查员，被大家推举为管理者，也成了蜗牛壳的房东。 其他人，大多数都是低阶调查员，看着人多势众，其实根本成不了气候。 那边三人和“吹笛人”、“奇塔拉”跑到一边去讨论。 等待过程中，乔木发现，不少人——无论男女老少，经过时都会好奇地打量他，然后……和观月打招呼。 许多人甚至会向她行礼。 “你在这里很受尊重？”他有些惊讶，很难想象观月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他们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一个普普通通的同行，当成一位尊者一样对待。 之前女孩一直有些小嘚瑟，这一次他这么一问，对方反而有些腼腆了。 “也没什么啦，就是帮了些小忙，”她扭捏地动了动肩膀，“而且我是侍神之人，他们尊重的不是我，而是宇迦之御魂神。毕竟祂的神术可以在现实世界显灵……” “你的神又不在这儿，说到底还是你厉害！”乔木一夸，女孩脸红得更厉害了。 那边很快就讨论出了结果，其实也没什么可讨论的，不过是走个流程，内部相互尊重一下罢了。 负责开口的是筏罗诃：“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和整个行业对抗，否则我们有很多方法让这个行业彻底暴露于人前。” 乔木对此不置可否。信息时代，人们总会下意识高估自己的影响力。其实没有互联网，他们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出了县城就没人关注了。 现在整个印度都被断网了，只有他们这些“人道主义观察员”还能通过卫星上网。这群人想要把事情“闹大”，没那么容易。人家全境断网防的就是这个。 但他不会这么说，他只会点点头，表示自己的认同，好让对方继续往下说。 “我们之所以反抗，一是因为Cnpq的先例……” “Cnpq？” “巴西国家科学技术发展委员会，它是……” “哦，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乔木一拍脑门，“拉贾和我说过。” “拉贾？！”那五人纷纷一惊，连忙追问，“他怎么样了？” “挺好的，现在应该已经和你们其他同事在一起了。把一个村子都催眠了，还和一个老人交换了灵魂，”乔木嘬着牙花子感慨，“也就是我，换成别人可能就处置掉他了。不知道找到把他们换回去的方法没。” 他这么一说对方的能力，这五人哪还不信？听说对方很好，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两人隔开一公里，就会自动换回去了，”吹笛人突然主动说道，正当乔木惊讶时，对方又说了句，“他脾气太倔，别跟他一般见识。” 听到后半句，他了然：这是关系好，替那位求情呢。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筏罗诃等了等，见没人再插嘴，才继续说道，“如果你知道Cnpq的最终命运，就该明白我们的顾虑。” “按拉贾的说法，其他机构骗了他们，把他们骗到一起后，就全部处决了，”乔木大致说了一下，见其他人没有异议，就继续问道，“我不明白的是，他们当时做了什么，会被这么处置？” 筏罗诃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他们真的做了什么也就算了，但问题就在这里：到现在，各大机构都说不清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因为保密？” “不，”对方摇了摇头，坚定说道，“因为他们确实没做什么。” 见他面露惊讶，对方又解释：“机构是由许多个体组成的，你要说那些个体做过什么违规的事情，真要找，其实很多。我相信你们公司也是如此，甚至可能你本人也多少做过一些擦边球的事。但哪怕把这些事情，甚至大部分都是事后穿凿附会的事情全都摆在一起……” 对方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不禁苦笑：“我知道这么说你肯定不信，其实我当初听到了也不信。但我的导师确实是这么说的，他是那次事件的深度参与者，甚至参与到了最核心的决策中，他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咱们这行，不能说的，一句‘保密’就是了，没必要说谎。” 深吸一口气后，又说道：“导师告诉我的是，事件的诱因，是巴西人当时确实在谋划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他们中的一群人，试图将一个项目中的一整个种族，引入现实世界。但那个行动还没来得及进入实施阶段，事情就暴露了。这件事的暴露，还要归功于他们内部知情人士的主动举报……” 还未实施？还是内部人士主动举报？如果真是这样，那“灭口”确实过分了，过分得厉害。 “拉贾说其他机构说谎了，其实不是这样。一开始，其他八家的计划，确实是完成收容后进行甄别，只清除参与者、处理知情不报者……一切都是按照这个进行的，甚至甄别工作已经进行大半了。” 乔木没有提问，只是静静听着。一旁的观月也听得津津有味，她显然也不了解这段秘辛。 “然后，美国人突然变卦了，”筏罗诃越说，神情越难看，应该是想到了他们如今的处境，“当时行业格局形成没多久，还很不成熟。为了避免有机构暗牟私利，所有行动都是跨机构组合。当时的新起点还很弱小，整个行业基本都被埃弗雷特、欧洲地球科学联合会和日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三家同盟掌控着，其他几家只能小心翼翼，仰人鼻息。” “美国人突然变卦了，欧洲人和日本人选择了支持。在没有通报其他任何机构的情况下，三家机构的调查员突然发难，擅自处决了他们掌控下的所有Cnpq员工……” “为什么？”乔木愕然，“他们发现了什么？” “没有，他们，至少美国人，是蓄谋已久的。按导师的分析，美国一直视南美为自家后花园。虽然那里的左翼势力一向反美，但整个南美的经济命脉都在美国的掌控之下，每年提供惊人的财富和利润。 “所以左翼怎么跳，美国都不在乎，反而利用左翼的反美情绪，作为美国不操控他国政治的依据。 “但咱们这行出现后，这个格局被打破了。南美各国，开始利用项目中的科技，培养本土的产业与资本。相比那些左翼政府，这才是动摇根基的事情。” 他立刻明白了：政治因素，干扰……不，是左右了行业。 达吾提的身影突然从脑海中浮现，那家伙对世俗干扰行业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其他机构没有阻止？” “阻止？怎么阻止？”筏罗诃苦笑，“美国、欧盟和日本三家共同决定的事情，谁能阻止？谁敢带这个头？” 他摊着手：“最终的结果就是，各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修改了之前的决议，下令处决了剩余所有俘虏。ionr之后也补充了一向决议，不再恢复南美洲的机构席位。南美洲各国需要选择其他机构，自行加入。” 他立刻恍然：oA上的行业简介中，美国、日本和欧盟机构的成员国中，几乎没有南美国家。相反的是，南美国家，全都积极参与到了其他机构当中。 而且他刚穿越过来，在家养伤看新闻时就注意到了，这个世界的国际关系比前世缓和了不知多少，偏偏南美和美国之间是个异类。在南美，不论左翼还是右翼，反美已经是不容动摇的政治正确了。 偏偏南美各国的经济命脉还掌握在美国手里，最典型的就是农业和矿业，整条产业链都被欧美跨国公司掌控着。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就说得通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担心埃弗雷特或新起点……” 停顿片刻，决定直接一些：“你担心新起点有样学样？” 那五人都没说话，但此刻，沉默本身就是答案了。 现在的行业格局是新起点和埃弗雷特两骑绝尘，其他几家半斤八两。新起点要效仿旧事，直接给印度机构抹了，就算之后保留机构位置，印度想要恢复元气，也得二三十年。 浪费的这二三十年，要错过多少产业革命与经济腾飞的机会？ 这不是削弱竞争对手那么简单的，这是在断人国运。其中的收益大到令人咋舌。 乔木听他们说故事前，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帮他们和公司牵线搭桥。现在，他彻底没了这个心思了。 见他也沉默了，那五人也不介意，毕竟都知道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基层员工而已。 “其实也不光是因为这个，毕竟这个担心，确实有些虚无缥缈，而是时代也不同了，”筏罗诃尴尬地笑了笑，“你可能没什么感受，但很多老调查员都能明显感觉到许多不同。” 他没问哪里不同，想了想：“还有一个更现实的原因？” “嗯，”对方神色沉重，“我们确定，有人正在有组织、有计划地暗中清除瓦拉纳西的高层！” 第601章 602.我的男人后台不可能这么硬 营救出同事后，筏罗诃他们总免不了要问一个问题：其他人怎么样了？ 至少目前，各家机构还没有对瓦拉纳西赶尽杀绝的念头，为了安抚俘虏的情绪，一些情况是不会刻意隐瞒的。新起点甚至允许他们看电视。 适度透露一些伤亡情报，也能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 救出来的人多了，汇聚的情报多了，这边自然就注意到一个问题：牺牲的高层，实在太多了。 尤其他们本来就迫切需要一个高层来领导，五人议会这个模式，在当前确实不合适。 如果只是高阶调查员普遍战死，他们还能自豪地说这些人是瓦拉纳西的脊梁。但真正占大多数的非调查员高层，大量自杀、战死、意外身亡，就绝对不正常了。 所以他们才被吓到了；所以他们救出来的同事才愿意跟着他们冒险，而不是掉头就走，回去继续作俘虏。 “你们有怀疑对象吗？”听完他们的讲述，乔木蹙眉问道。 对方没理由编这种谎话骗自己，这种谎言一戳就破。不过他还是征询地看向一旁的观月，对方认真地对他点了点头。 观月全程和他们一起救人，这个情况她不会不知道。 而面对他的问题，筏罗诃摇着头，其他人同样神色凝重。 神庙？可那群人也自身难保呢，怎么有工夫做这种事情？ 某个机构？但巴西一事后，各家应该不会再在这种事情上犯错了。之前达吾提问过谷月，如果遇到其他同行怎么办。谷月的回答是：互不干预，保持警惕。 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只好直接问：“你们想让我帮什么忙？” 如果对方要求他帮忙解除危机，他扭头就走，把观月捆起来带走。 筏罗诃回头看了其他四人一眼，得到回应后说道：“我们讨论了很久，有一些猜想，但都没证据。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对方认真看着他：“所有机构中，最不希望瓦拉纳西独自灭亡的，就是新起点。” 这话说得没错，站在公司……不，公司对这个事情肯定是没立场的。应该说站在国家利益上，最好的结果是直接给印度两家机构全部抹除。 次好的结果是维持现状，甚至适当扶持瓦拉纳西，让两家内斗。 最坏的结果，才是瓦拉纳西或神庙一方毁灭，另一方保存。 见他认同地点头，对方说出了他们的请求：“我想请你帮忙调查这件阴谋的真相；帮忙确认新起点对我们的态度、在这件阴谋中的立场。” 这个要求很符合他的心意：寻求退路，而不是死扛到底。 后面那个要求其实简单，他认识的人已经不少了，大家帮帮忙，多方打听，总能拿到高会最新最真实的态度与决策。 但前一个，他也只能承诺自己帮忙查一查。但查什么、从哪查、怎么查，一时间毫无头绪。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如果是唐蒙，说不定会有思路。 “那我说说我的条件吧，”话一出口，五人神色一肃，都认真听着，“第一，神子的安全必须凌驾于一切之上，否则我们的协议自动作废。” 他并不在意暴露观月对自己的重要性，藏着掖着才是愚蠢的选择，对双方都不利。 既然要合作，最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 “第二，后一点我会帮你们做到，但前一点我不做任何承诺。但无论结果如何，我要你们手里有关这个行业的所有秘密，”说完，他着重强调了一下，“我说的是所有。” “但这也不公平！”奇塔拉立刻反驳。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观月动了。 她没出声，只是向乔木这边靠了一步，两人基本贴在一起了。 其他人看到后恍然：观月把自己算到乔木的报价中了。 这样一来，这个交易就确实不公平了，是对乔木不公平…… 毕竟乔木要的秘密，他只要有耐心，等升到p11，迟早能正大光明地接触到。但瓦拉纳西此刻面临的，却是灭亡的大危机。 奇塔拉下意识看向筏罗诃，毕竟观月是对方的朋友。但对方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压根就不想表态。 观月站到了乔木一方，这事儿自然只能这么定了。 “你们知道拉杰夫·德乌干的情况吗？”正事儿谈完了，乔木自然没忘记胖子的事情。 “拉杰夫？”筏罗诃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这一次他没和其他人商量，直接摇头道，“不知道，冲突爆发前他就已经失踪了。” 说完，他还问其他人：“你们听说他的下落了吗？” “你为什么打听他？”奇塔拉抢先反问，“你们认识？” 乔木想了想，决定说实话：“不认识，我也是受朋友所托，他很关注那位的下落。” “朋友？”对方狐疑地打量着他，突然想到什么，失声道，“191？！” “没错，”他坦诚，“那家伙为这事儿欠了我个大人情，得罪了我们公司好几位大人物，说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奇塔拉的脸色反而缓和下来，冷哼一声：“算那个混蛋有良心！” “191？谁啊？拉杰夫的女朋友吗？”筏罗诃一脸茫然，好奇问道，“他不是单身吗？” 筏罗诃以恐怖惊悚类项目为主，为人腼腆不热衷社交，没听说过191的大名也算正常。 但他这么一问，奇塔拉那句话反而就有了某种其他意味。其他几人的表情立刻古怪了起来。 注意到这一点，奇塔拉的脸色更难看了，乔木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在……爆炸案前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之后就彻底没了音讯。”奇塔拉直接转移话题，将其他人的注意力拽走。 “他是和奥尔汗、米拉图姆他们一起出去的，”魂补充道，“后两位都是我们的高层，但不是调查员。他们同样失踪了。” 乔木点了点头：和胖子说的没冲突。但胖子的情报也太可怜了，本身也很难冲突。 “你们可以告诉我实话，”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五人，“瓦拉纳西和爆炸案究竟有没有关系？” “没有！”筏罗诃毫不犹豫地否认。 他瞥了其他队友一眼，继续说：“我因为能力和代号的原因，是最接近高层的。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爆炸案发生后，整个高层都陷入恐慌之中了，甚至爆发了强烈的猜忌和争吵，最终不欢而散。” 其他四人惊讶地看着他，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他没理会自己的同事，继续说：“其实更早的炮击案，高层就一致认为是神庙想要找借口直接介入那场叛乱，自导自演的闹剧。当时我们都没有足够警惕……” 乔木没有就此完全信他，而是思索片刻又问：“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件事是瓦拉纳西的一小撮人暗中谋划的，谁最有可能？” 这一次对方没有立刻开口。 “现在所有人都认定就是你们做的了，”他真诚劝说，“如果能找到真凶，最起码能证明此事与大部分瓦拉纳西无关。局面总不会更糟糕了。” 听到这话，五人面色凝重。但他们也知道，乔木说的是实话。 片刻之后，魂先开口，其他人跟上。四个人，报了二十多个名字…… 乔木听着都懵了：你们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他们报完了，脸色更不好了，显然也知道这种家丑，实在拿不上台面来。 不过筏罗诃又说话了：“其实没有。” 他对四位同事说：“你们说的这些人，归根结底都是左院那几位在支持，对吧？” 见其他人点头认同，他回头对乔木道：“左院……就是最仇视神庙的那个群体，其实已经偃旗息鼓有一段时间了。” 他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是瓦拉纳西的最高机密，不过现在……”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和神庙高层其实一直在秘密谈判。” 其他人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其实双方都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谈判已经有一年多了，虽然不怎么顺利，但在‘谈下去’这件事上，双方都没有异议，”说着，他又对其他人说，“你们没发现，这一年来双方的冲突少了不少吗？” 其他人沉默着没说话，显然还是很难接受这个现实。这就好像两个敌对国家拼命宣传对方是邪恶的，国民仇恨都爆表了，双方突然宣布握手言和了，重新做兄弟了，其实双方都是好人，过去是逗你们呢。 “但爆炸案后，你们高层依然会怀疑内部？”乔木敏锐地发现了疑点。 对方解释：“斋浦尔事件导致谈判中断了。之后波及全国的倒哈尔热运动，印度人民党在背后煽风点火，也影响到了我们的关系。 “毕竟整个行业并不承认我们的地位，印人党对我们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没有政治上的支持，几千名警员的包围，就能让我们内部直接崩溃。我们不可能排除世俗的影响力。” 他若有所思：“但这种影响还不足以让那些极端分子果断采取这种极端行动？” “没错，”对方赞同，“而且当时的局面对我们有利，国大党倒台，上台的一定是印人党。我们没必要搞恐怖袭击。再极端，也不会没脑子。”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近乎破罐子破摔地苦笑：“高层当时怀疑的是……有人被新起点收买了……” 听到这话，乔木哑然。 ----------------- 胖子的事儿，最终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非要说成果，就是搞到了同行两人的名单，打听起来范围可以更大一些。 观月自己送他出来，没让别人陪着。 两人一边走一边重新变大，这种感觉，实在奇妙。 “你没有生气吧？我擅自做主……”女孩小心翼翼。 乔木摇头，握了握对方的手：“你不是我的附庸，你是独立的个体，帮助自己陷于危难的朋友，无可非议。我为了你而决定帮忙，也是我的选择，不是受你的逼迫。” 女孩有些动情，凑上来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下，才说：“你不是有门门果实吗？有需要的话，他们可以成为你的助力。” 听到这话，他有些惊讶地看向对方，就看到对方的眸子里，满是狡黠的灵动：“反正他们的处境已经不可能更糟糕了。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出去搏一搏。” 说着，对方紧紧搂住他的胳膊，提醒他：“不过这话现在说出来，他们肯定接受不了。得一步一步来，你得先给他们一些东西，钓住他们；让他们也一点点付出，增加沉没成本。” 乔木哑然。 他倒是没想过这件事，因为他本能地觉得其他机构的人不值得信任，尤其是这群瓦拉纳西。而且构建互信的难度不小，成本也高。 没想到观月却已经替他想好怎么做了。 他忍不住调侃：“原来我家观月还精通经济学、管理学？” “那当然，我父亲真的是议员，我母亲家在京都也很有名望的，”女孩得意道，“我被宇迦之御魂神选中之前，在家里一直耳濡目染。” 乔木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女孩这番话是应付乔母的，没想到对方是认真的。不过现在不是深聊这件事的时候。 他随手一拽，一片天鹅羽毛已经出现在手中。 将羽毛递给女孩，他严肃地说道：“收好它，不要给任何人。关键时刻，它会保护你的。” 女孩惊讶地打量着这片羽毛，见乔木如此郑重，竟双手接了过去。 手掌触碰到羽毛的瞬间，她的脸上，露出了毫无掩饰的震惊。 “这是？！”她失声惊呼，“怎么可能？！是你……” 见乔木摇头，她及时止住话头：她愿意帮朋友，不代表这群人全都可信。 她是稻荷神下的首席神子，是最接近稻荷神的凡人，更是神亲自培养出来的侍者。以她的神术造诣，即使不知道这片羽毛的来历，也能看出它的不凡，能感受到它其中所蕴含的丰沛的、高阶的能量。 触碰到的瞬间，她就意识到，这片羽毛的主人，绝非凡人，其位阶远远凌驾于稻荷神之上。双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羽毛的主人，自然不可能是乔木，只可能是乔木背后之人，是乔木一直保守的秘密之一。 她当然不觉得对方之前对她隐瞒这个秘密有什么问题，她也向对方隐瞒了许多自己的秘密。 ‘我的男人，也很厉害呢！’此刻的她，反而如此自豪地想着。 第602章 603.动物的交流方式 乔木回到自己房间时，清晨的微光已经透过薄薄一层的窗帘漏进来，将原本漆黑一片的板房，映得昏暗。 此刻他才感觉到疲惫，哈欠连天地换了睡衣，一把拽过毛巾被，开始补觉。好在他走的时候没关空调，此刻房间里的温度很舒服。 这一觉一直睡到大中午，直到卫怡抱着小猪抱枕，睡眼惺忪来到食堂却发现他不在，才跑来踹他的房门，硬把他踹了起来。 他这段时间一直没休息好，被吵醒时，脑袋昏沉沉的，整个人也轻飘飘的，听别人说话都朦朦胧胧，仿佛中间隔着一层隔音板一样。 打开门和卫怡对视，两人一个黑眼圈，一个鱼泡眼，都穿着布满褶皱的睡衣，脑袋上顶着鸡窝，顿时相视无语。 等两人各自回房洗漱完，来到食堂，大老远就听见韩启生嚣张的声音：“也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我没看见，不然当场弄死他们。大不了挨个处分，老子p10都瞧不上，高会能把我怎么的？！” 一进门，就看到胖子嘴里叼着牙签，坐姿极其嚣张。不少同事围在他周围听他吹牛逼。 乔木摇了摇头，没理会他，自己拿了餐盘去打饭。 那边达吾提主动朝他招手，把他和卫怡喊了过去：“谷工给咱们新任务了。” “嗯哼？”他咬了口鱼香肉丝馅的包子，哼了一声。 “王工那边不太可能再给咱们……给你安排任务了，咱们几个这不就闲置了吗？”达吾提解释，“所以就换队伍了。咱们三个和韩工一队，韩工之前的队友调给谷工了。” 这让乔木有些惊讶：这简直太符合他的心意了，王宗江会这么好心？ 不过问了两句，达吾提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就说是谷工告诉他的。对方吃过早饭已经带队离开了。 他闻言也就作罢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主意，这个换队，确实也符合他们的利益。剩下的，兵来将挡便是了。 而且他和卫怡连杀八人，昨晚那么多领导给他打电话，就没一个人拿这个说事儿，说明高层其实已经默认了这一行为的正当性了。 王宗江不可能再用类似手段了。 “对了，之前咱们抓的那几个人，那对夫妻，和那个拉贾，他们怎么样了？”他随口问道。 又扒拉了两口菜，发现对方没了声音。他抬头一看，正好和对方四目相对。 原本好像在审视他的新疆人，立刻本能地挪开了视线。 “怎么想起问他们了？”对方随口问道。 乔木愣了愣，虽然脑子还有些懵懵的，但对方的反应不对劲，这一点他明确意识到了。 “我认识几个瓦拉纳西的朋友，像筏罗诃、魂、印蹄、赤水。想着别下手太重给人家同事弄死了，往后不好见面。” 他故作随意地说道：“你帮我打听一下，应该没事儿吧？” 达吾提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不用打听，前几天咱们刚回来我就听说了，以为你也知道呢。 “押运车路上遇袭了，应该是瓦拉纳西的残党干的。混乱中你提的三个人，还有那个四耳，都死了，不知道直接责任归谁。押运队司机也死了，还有两名同事受了伤，挺重的，但援军去的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乔木低下头，把包子塞进嘴里，用松了口气的口吻含混地说道：“还好，那就和我无关了。” 真的死了！ 杜夫妻，同样是瓦拉纳西的高层，但其他人不是。另外两人的死，司机的牺牲，两名同事重伤……是在隐藏真实目标？ 就在刚才，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什么各家机构至今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ionr是不承认瓦拉纳西的合法地位的，但也从没公开否认过，而且默许了这个组织接入智脑。但因为这种不承认，导致各家机构无法与瓦拉纳西展开明面上的合作，只是不禁止调查员在项目中合作而已。 这就造成了一个结果：各机构，对瓦拉纳西的内部组织架构，与权力分配，很可能并不明晰，至少也是雾里看花。 所以各家机构，大概只知道那些直面上的领导者，对那些没有跻身核心领导层，却拥有权力或影响力的准高层，掌握得并不全面。 再加上暗杀者隐藏在各个机构的调查员中，仗着中高阶调查员本身的桀骜不驯，这个说的含糊点，那个故意编瞎话，顺便制造一些附带伤害……很容易就能掩盖他们的真实目的。 眼前的达吾提，也是他们的一员吗？或者和上次顺势离队一样，对方是知道些什么，看出了什么，但努力置身事外？ “咱们就这么待着？”旁边的卫怡见他们没话了，随口问道，“要是没活儿了我想回国，暑假不能浪费。” “你暑假做什么？”乔木好奇问道，“打工？” “玩儿。”女孩理直气壮。 他顿时无语，翻了个白眼：“这话让韩工听见得多难过呀，咱们还欠他人情呢。” “没事儿，你欠，我不欠，”女孩直接否认，“他之前还欠我一次‘鹰眼’呢，这次两清了。” “鹰眼？” “我的道具，能替我盯着一个目标，然后自动调取我的能力配合对方。特别珍贵的，”女孩有些埋怨，“上次总部遇袭，我把最后一次机会用在他身上了，结果他扭头拿出了个保命道具！气死我了！” 说着她又气不打一处来，扭头看着那边的胖子，作势就要起身。 见她要去踢人，乔木赶忙按住她：“先吃饭。” “其实有事儿，”达吾提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赶忙说，“基地长让咱们这几天没事儿的话帮些小忙。” 两人直勾勾看过来，他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就是去讷瓦达采购一些东西，有一些没必要从国内空运。他们担心采购人员自己去不安全，仿生人保安……那次袭击之后，他们现在也不太敢让这群家伙离开收容所……” “就让咱们当保镖，是吧？”乔木了然。 卫怡则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对方：“我发现你是真不会拒绝人啊，奉献型人格？” 达吾提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又赶忙摇了摇头，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当保镖这种事，韩启生是绝不会做的，基地长也是绝不敢劳烦他的。一个一言不合就把同事一只脚炸个粉碎的主儿，谁敢用他？ 最后还是他们三人陪着采购人员去了城里。 虽然新闻中的印度正处在战乱之中，但现实中的印度很大，绝大多数地方还是自己过自己的。 尤其是五大国的“人道主义观察员”进驻后，很多邦的火并双方，都有了台阶，顺坡下驴，基本实现了停火和日常生产的正常化。 但新德里的混乱还未彻底结束，虽然双方克制地没有动用重武器，但首都陷入混乱，对整个国家的心理都是沉重的打击，各个地区的治安在肉眼可见地恶化。 这个时候，外国人，基本等同于“肥羊”。 为了避免意外，他们都佩戴了公司给准备的“人道主义观察员”的醒目标牌。基地长甚至给乔木和达吾提拿了两把自动步枪，但只有一个弹匣，主要还是用来威慑不法分子。 讷瓦达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城镇，规模比国内的小县城大不了多少。城内四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建筑、糟糕的泥土路、林立的电线杆，路面的坑洼中满是已经恶臭的污水，以及盘旋的蚊蝇。 他们将车停在很远的地方后，采购员轻车熟路地联系了当地警方，又给前来替他们看守汽车的警员一人塞了几百印度卢比。 两名警员顿时眉开眼笑，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车子不会有任何问题，让他们放心离开。 他们进入真正的闹市区后，即使已经提前喷了驱蚊药，还是不得不不停地用手扇来扇去。走到后面，卫怡率先受不了了，干脆拿出花露水，一边走一边对着周围的空气喷。 这里的人非常多，拥挤得让人以为自己是在春运期间的火车站。 但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周围的人，都会迅速让开道路，离他们远远的，仿佛他们身上有某种病毒或异味一样。 那些人看向他们的眼神，有疑虑，有畏惧，有厌恶，有憎恨，有麻木，唯独没有任何善意。 “有人瞪你，就直接瞪回去，不要怕和他们对视，”走在最前面的采购员提醒，“你不和他们对视，他们就觉得你好欺负，说不定就要上来动手动脚了。” “如果有人试图靠近咱们，就直接举枪。如果他还不停，就大声呵斥，用枪瞄准他。现在还敢靠近咱们的，肯定没好人。” 听到对方的提醒，卫怡和达吾提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哪怕周围只是一群普通人，他们轻轻松松就能干掉一整条街……当你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中，举目皆敌时，那种刻进dnA里的本能恐惧，还是会左右你的情绪与理智。 一路上，周围的成年人，只是向他们投来不友善的目光，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举动。 反倒是一些小孩，不停围着他们乱跑，朝他们做着凶恶的鬼脸，发出愤怒的吼叫，如同驱赶入侵者的动物…… 乔木突然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刚才采购员说那些话时，他总觉得怪怪的，但一时也说不清楚。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保持对视，发出警告……这不正是动物之间警戒与敌对的方法吗？！ 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荒唐了：他们，和周围这些人，明明都是人类，此刻却不得不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交流…… “这种地方，真的能买东西吗？”卫怡忍不住质疑，“他们敢卖吗？” “不是这里，这里是贫民窟。咱们的目的地，是商业区的商场，那里才是正常的‘人间’，”导购员警惕着周围，头也不回地解释道，“前几天这边被袭击了，其他道路都被封锁了。上面有要求，尽量不要干扰当地政府的治理行为，所以咱们只能走这条路。” 说着，对方终于抽空回头，朝他们笑了笑：“不然也不用劳烦你们护送了。” 乔木假装没听到对方的“人间”论，卫怡却难以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个样子？他们讨厌外国人？” “不是讨厌外国人，是讨厌咱们的铭牌。”乔木点了点他胸前“人道主义观察员”统一配发的铭牌。 “那摘了不就好了？”女孩说着就要动手。 他立刻阻止：“摘了，他们就不讨厌你了，但会抢劫你。” “为什么？”女孩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咱们又不是坏人，咱们是来帮他们制止战争的啊！” 第603章 604.世界主义者达吾提 “咱们不是在帮他们吗？”卫怡无法理解对方的敌意。她甚至一度幻想过，对方会欢迎他们，会热情地招待他们…… “他们没有请我们来，我们是自己闯进来的，”乔木审视着周围，“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 “但我们是来帮忙的啊……” “帮什么？”他反问，“帮他们阻止一场他们支持下爆发的军变吗？” 女孩愣住了，不知道是没捯饬过来这个逻辑，还是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这就是乌合之众，”达吾提也插嘴了，“群体的短视与愚昧。” 乔木瞥了对方一眼，他发现这个新疆人特别有意思。平日里在他们面前总是怂怂的，一副很好欺负的小受模样。但一说起这类“键政”话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和对方争论，傻子才和别人在现实里争论政治问题呢。 “这就是瓦拉纳西的根基啊。”他环顾四周，故意重重叹了口气。 瓦拉纳西与神庙的分裂，本身就是因为印度内部种种社会矛盾引发的。 在那之后，这个组织在严重缺乏法理依据的情况下，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和地方保护势力、保守宗教群体，尤其是宗教民族主义群体深入合作。 或者可以这么说，瓦拉纳西的出现，本身就是那些最保守却也占据最大人口比例的群体，长期无法分享社会发展的红利，而爆发的反抗。 当那些已经成为“人上人”的调查员们，每每回到家乡，看着破败的乡村城镇，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挚友亲朋仍然穷困潦倒，自己创造的价值、发掘的科技，丝毫不曾惠及他们…… 所有还有良心的调查员，都会忍不住问自己一个问题：我的工作，究竟有什么意义？ “没错，”达吾提果然接过了话头，“只看这些‘根基’，就能明白瓦拉纳西已经堕落到何等地步了。这样的行业毒瘤，竟然能留存至今……” “那你支持消灭它？”乔木的脸上写满了“八卦”二字，“据说ionr现在就在吵这件事，有的人想要维持现状，有的人想要直接取缔瓦拉纳西。” “消灭？那太残忍了，”达吾提竟然毫不犹豫地摇头，“我认为应该暂停他们的一切活动，对他们进行改造和再教育，让他们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狭隘，不要只盯着一国、一地，而要心怀整个人类文明。调查员应该着眼于整个文明，要为文明而奉献。” 乔木傻眼了。 他预想过对方的答案，猜测对方的选择要么是消灭瓦拉纳西，要么是要求印度改革分配制度，消弭矛盾。 如果对方对自己起了戒心，那也应该说消灭瓦拉纳西不人道，含混地说一句要找更好的办法。 他唯独没想过，对方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偏偏这番话，非常有可能是对方的真心话。因为对方在飞机上，在之前的行动中，一直都秉承着类似的观点：调查员不该被一家一姓、一邦一国所束缚。 这家伙，竟然真的是国际主义者，甚至是世界主义者？ 他瞬间没话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这场对话，他的试探，就这么虎头蛇尾地草草结束了。 又走了十多分钟，前方陡然一宽，他们离开了贫民窟。四人松了口气，穿过百余米宽的枯树林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文明世界”。 不算宽广的水泥马路上，零星的汽车与大量摩托交错而行。放眼望去尽是都是六七层高的楼房，中间穿插着几栋高层写字楼。 最重要的是，街道上四处都是巡逻的警察。离他们最近的警察，看到他们从枯树林穿过来，抄起警棍就快步走上来。但只走了几步，注意到他们胸前的铭牌，立刻停住脚步，还点着头朝他们露出善意的笑。 这个笑容，也让卫怡下意识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采购非常顺利，他们再也没遇到过贫民窟那种情况。 虽然商场中的一些销售人员对他们的态度也不怎么友好，但至少没有表现出敌意——毕竟这也是一份体面的工作了。 但回程途中，还是发生了小意外。 乔木本来想把所有商品都扔到地狱中，但遭到了采购员的坚决反对。对方的理由很有说服力：和他们这群桀骜的调查员不同，人家可是需要谨小慎微的。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几板子下来，他们皮糙肉厚无所谓，人家吃不消。 四人只好大包小包拎得满满的，再次穿过贫民窟时，意外就发生了。 一群小孩，见他们一时腾不出手，竟然想从后面偷袭他们……也不对，是偷袭他们袋子里的商品。 简称抢劫。 三名训练有素的调查员完全没有经验，根本反应不过来。反倒是那个采购员，毫不犹豫地松手扔掉大包小包，回身冲出两步，一脚将那小孩踹倒在地，满脸凶相地用对方听不懂的中文大骂着，将对方脱手而出的“战利品”夺了回来。 其他小孩畏惧地躲在一边，不敢营救同伴。但随着他转身离开，那些孩子——包括被他踢倒的那个——又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张牙舞爪地做着奇怪的动作，朝他们大吼大叫。 导购员没听懂，但三名没有语言障碍的调查员都听懂了。五六个小屁孩儿，年纪看着不大，骂起街来还挺脏的。 周围的人就这么冷漠地看着，既没有人试图帮他们阻止小孩，也没有试图阻止他们伤害小孩。 卫怡换成别的时候，被这么骂，早就暴跳如雷了。此刻在这种环境中，却燃不起丝毫怒火，反而觉得窒息。 接下来一路，那群孩子没再试图靠近他们，保持着距离骂出几百米，骂累了就自动散去了。 穿越贫民窟，用了整整二十多分钟。走出来的那一刻，他们甚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边的两个警察竟然真的倚着车，认真且凶悍地地替他们驱散周围的闲杂人等。见他们出来了，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还跑过来帮他们拎东西。 装好车后，导购员直接从后备箱拿出半条外国烟塞给对方，两名警察更加眉开眼笑了，直到他们开车离开，乔木回头，还看到那两人在后面，对着他们的车招手。 他的视力远胜过普通人，车开出上百米后，他就看到那两名警察露出一脸的不屑与厌恶。其中一人如同街头混混一般，用警棍指着他们驶离的方向，扬声说着什么；另一人则一边拆烟盒，一边朝这边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 他摇了摇头，扭正了身子，也没和其他人说这事儿。 直到车彻底开到郊外，再也看不到人类的痕迹，卫怡才开口了：“其实刚才那卷卫生纸，可以给那孩子的……” 开车的导购员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同事给过，没走出几步，周围的人一拥而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鸣枪了都没用，人家也不伤他，就抢东西。和他抢，和别人抢；抢完他的就去抢老人和孩子的，抢不过就打……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他吓坏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营地的。回去后说什么都不愿松开枪，领导找你们的人帮忙，偷偷卸了他的弹匣，就让他抱着枪睡了一晚上。饭也不吃，门也不出，第二天就被调回国了。之后这才找你们当保镖。” 卫怡目瞪口呆，大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 没了达吾提的照片能力，谷月小队不得不抓到一个人，就往就近的收容所送一趟。讷瓦达收容所的事儿，已经在东线，甚至大半个调查员群体内传遍了，大家现在几乎都避着这边，很多时候宁可绕原路，把俘虏送到别的收容所，也不愿意来这边。 这边的其他工作人员就不乐意了。他们不是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度假的，是来用功劳赚钱养家糊口的。他们自然不敢和眼皮子底下的乔木与韩启生抱怨，只能仗着自己不是调查员，朝王宗江埋怨。 王宗江老好人的人设还是要的，只能强令一些他比较熟的同事，把俘虏往这边送。其中自然就包括了谷月。 这就方便了乔木接下来的行动。 他的计划很简单，从待收容名单中，找到一个在逃的瓦拉纳西调查员，让谷月主动接单，他愿意从旁协助。 谷月的优势，此刻就体现出来了：这家伙是真的不问、不打听、不质疑，更不拒绝。 乔木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只需要接下这个任务，然后带队出去溜达一圈，爱做什么做什么，剩下的什么都不用管，绝不会惹麻烦。然后对方就同意了。 “美食家”，瓦拉纳西非战斗类调查员的重要人物，算是名不见经传的准高层之一，在非战斗类调查员中相当有号召力。 她也是为数不多至今未落网的非战斗类调查员。 原因很简单：她的能力之一，是变成自己吃过的一切事物。 这个能力有多诡异呢？并不是让她吃一块牛排，就变成一头牛或一块牛排。 而是，例如她从树上扯下一小块树皮吃下去了，她就能变成那块树皮，严丝合缝地长在树上。吃一根牛毛，她就变成牛毛长到了牛身上。 这个能力，虽然不知道她平时是如何运用的，但不得不说……除非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否则这家伙真的太难抓了。 乔木甚至怀疑，高层早就已经放弃这个目标了。反正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是正常的、可控的。 他很快就找到了对方的藏身处：一条……餐饮娱乐街。 乔木也不隐藏自己的身份，直接在清晨人员稀稀拉拉的街道上，抄起大喇叭，用英语开始广播：“美食家，我是受筏罗诃、魂……等人的委托，有事找你。他们现在召集了一批同事，躲藏在伯里巴达森林的一个蜗牛壳里。” 说着，他随手一拽，手上多出了一封信：“这是他们给你的信，我就放在这里。我走后你可以随时来查看。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按信封背面的地址和我见面。如果你不信，就请你离开，我有你的定位，看到你离开，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他举着手中的信，在周围一边走，一边反复说了好几遍，基本确认对方肯定能看到他、听到他后，他将那封信放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用一块石头压住，随后大大方方起身离开了。 筏罗诃给了他所有高层和准高层的名单……当然是不是“所有”这个有待商榷。他不可能一一了解这些人的性格脾气，去筛选最合适的。只能小小赌一把。 这位美食家，能在印度，在非常保守的瓦拉纳西，成为高阶调查员，获得足够的影响力，他相信对方有着足够的决断和担当。 第604章 605.劫囚还是灭口 谷月没想到乔木的效率这么高，他带着三名队友才出来不到24小时，就接到乔木电话，告诉他人抓到了，可以返程了。 他是不爱管闲事，但不是傻子。对方找他提出请求后，他仔细研究了那个“美食家”的情况，也明白那家伙是多么棘手。按他的设想，对方一个人，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工夫，别说抓人了，就是和对方打个照面，都是痴心妄想。 这还是他足够高看这个天才了。换成是他，坦率地说，给他一年，他都没可能抓到对方。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但既然对方抓到人了，还承诺这个功劳完全算他的，那他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双方是在营地外几公里处交接的，他仔细端详着被乔木的缚道束缚起来的“美食家”，衣服破破烂烂，裸露在外的皮肤尽是淤青和小伤口，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但对方没有丝毫畏惧，看着他们的目光，仍然燃着愤怒的火焰。 他也不在意，将对方直接拽过来，随口问道：“怎么做到的？你这执行项目一绝就算了，找人抓人也这么擅长？你还有不擅长的事情吗？” “算计人我就不擅长，”乔木笑嘿嘿的，仿佛自己并没有在阴阳怪气，“她躲在一条美食街里，人流量很大，还全是吃的喝的，相当方便。” “我知道，我看情报了。” “我把那条街拆了，”乔木耸肩，“我跟她说了，她不出来，我就一直拆下去。我是新起点的超新星，最后所有责任，都要算在她和她同事身上。” 谷月愕然，呆呆地看着对方。 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尽可能注意保密，还要提心吊胆防止这些印度同行狗急跳墙。没想到对方竟然反其道而行之。 “这样有用？”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一开始没用，”乔木摇了摇头，“我拆了小半条街后就有用了。” 他指着对方身上的伤口：“都是我拆街的时候搞出来的，这家伙贼能躲。好几次我明明猜中了，一发破道下去，人家已经转移了。” 他嘴上夸着对方，可那洋洋得意的表情和语气，分明就是在反向抬高自己。 “败类！”美食家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要冲上来一口咬死他一般。 “有人员伤亡吗？”谷月眉头微粗。 “不知道。”乔木一脸无所谓，“有也不会太多。” 对方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硬拽着美食家就要走。 “哎，”他在身后提醒，“让你的队员管好嘴巴，别说漏了。” 谷月没吱声，只是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等他们走远了，乔木也直接开了个门回自己房间了。 他没说谎，做戏做全套，和美食家把话说开后，他就阐述了自己的方案，并取得了对方的谅解。 他确实拆了半条街，也确实把几十个人埋在下面了。但他很注意分寸，有美食家从旁协助，那些人都没被伤到要害，埋得也不深——毕竟都是平房，在他们“离开”不久后，就被赶过来围观并自发展开搜救的市民刨了出来。 而这种谨慎的善意，也是美食家愿意积极配合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美食家的被捕，在调查员群体和讷瓦达收容所中并没有引发什么风浪。一是高层很可能真的不了解瓦拉纳西的细节情报，二是来抓人的都是战斗类调查员，他们本来也对其他机构的非战斗类调查员不怎么了解，更不用说瓦拉纳西了。 大概也只有亲自试过抓捕美食家的调查员，才会感慨“不愧是总部p10，一出手就解决了这么个大难题”。 接下来几天，乔木没再采取任何行动。王宗江不敢给他安排任务的当下，他就和自己小队的同伴，每天看着其他同僚进进出出，在营地里混吃等死。 很快，转运车就到了。 不像之前那样，收容室占满七八成才来，这一次收容室的床位，连一半都没用掉，转运车就到了。 他没有出面去看达吾提是不是又去和转运人员“交朋友”去了，或者说他已经完全不提防达吾提了。 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件事：达吾提是不是卧底，是否知情，一点都不重要。 就算不是，他也不敢和对方提这件事。私下和瓦拉纳西通缉犯私通，这个罪过真要追究起来，绝对不小，说不定还要被泼不少脏水，背不少黑锅。 如果是，他也不可能逼对方承认。那样的话，死的就是对方了。反而像过去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将对方留在身边，耐心观察对方，寻找更多破绽、更多痕迹，才是最合理的。 转运车走了，但乔木仍在营地里，他甚至还大大咧咧在营地里溜达了一圈，一副“好无聊啊，好想找事做啊”的模样。 溜达的过程中，甚至遇到了一副“好无聊啊，好想找茬啊”的韩胖子。 两人两脸尴尬地点头示意，转身各回各屋，留下了一脸懵逼的达吾提，站在那里一头雾水，还以为两人闹矛盾了，赌气不说话了。 乔木没亲自跟过去，但他一直在“开天窗”，躺在床上不停开启巴掌大小的空间门，一路从半空中俯瞰转运车辆。 这个过程是非常无聊且枯燥的，偏偏他还不能找人陪他，甚至不方便玩手机转移注意力。万一真有袭击，而且一击即中，转身就走，注意力不集中的他就傻叉了。 车从中午开到傍晚，又从傍晚开到深夜。乔木连饭都没吃，躺在房间里，甚至连灯都不敢开：灯光透过空间门出现在郊外的半空中，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直到他整个人等得昏昏欲睡，不得不靠拧自己大腿来提神时，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一声突如其来的急刹，直接让他一个激灵，整个人精神了起来。 他立刻看向空间门另一侧，但此刻，转运车的车灯已经熄灭了，今天是阴天，整个郊外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还没他这边拉着窗帘的房间亮堂。没有光源，就连他都看不见那边的情况。 仅仅几秒钟，“刺啦”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如同行动的信号一般，战斗爆发了。 真的有袭击！ 紧接着，几个光源凭空出现，将汽车周围勉强照亮。这一次，他看清了场上的情况：新起点这边四人，那边两人。 但短短几十秒，人少一方，已经明显占据上风。 那两人并未留手，这边四名同事左支右绌，异常狼狈，数次险象环生。 他自然不能为了自己的钓鱼计划就任凭同事去死，就在他准备出手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他硬生生止住自己的行动，将空间门重新缩小成巴掌大，警惕地观察着场上的局势。 下一秒，一声巨响，砂石崩射。一张巨口，直接从地下钻出，将整辆车和那辆车周围的硬化路面，悉数吞了下去！ 乔木一下子就看傻了：这是什么套路？不是要杀人吗？怎么搞得像救人…… 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在伪装成救人，混淆视听！反正救走之后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一念之下，就听对面一位同事惊呼：“小心，是‘暴食’！别被他吞下去！” 瞬间，他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看向那边：怎么可能是暴食？ 他的名单上，就有这个代号。暴食，是瓦拉纳西的高层调查员之一！ 他突然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难道是误会？这一次并不是什么暗杀，真的就是一次单纯的营救行动？ 那还要不要阻止对方？ 不阻止，任凭对方带走美食家，他的计划就落空了。可阻止了，美食家还会信他吗？ 一声惨叫打断了他的犹豫。他立刻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考虑计划的时候了，他必须出手，因为他得救人！ 他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跳进扩大的空间门，凭空一抓，斩魄刀入手：“缚道之三十七·吊星！” 一张金色的大网出现，竟直接将那辆仍在不断下陷的车辆接住，阻止它继续陷入暴食之口。 与此同时，他挥动手中刀柄，一名敌人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凭空出现的刀刃砍中持刀的手腕。 惨叫之中，武器瞬间离手，整只手也向后翻转，耷拉着倒贴在手臂上，只剩下一点点皮肉相连。 四名同事一时搞不清状况，但也知道是己方的援军，立刻士气大震。 另一名敌人见状不妙，大吼一声“撤退”，拽着失去战斗能力的同伴，转身就冲进道路一旁的树林里。 乔木不愿他们就此逃走，一个瞬步上前，要抓个活口。 但伸手的瞬间，一张巨口从旁边一棵树上猛地探出，一口如食人鱼般的锋利牙齿向他咬来。 乔木只来得及转身格挡那两排利齿，却不曾想对方的力道极其惊人，这一撞，竟将他撞得七荤八素，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 等他调整平衡，直接在空中站住时，那张巨口，已经将逃跑的两人吞下，缩回树干上，彻底没了踪影。 他立刻开启灵视，除了四名同事之外，什么都没发现。果然是有预谋的行动，灵视这种浅显的侦查能力，面对有组织的同行，确实不太好用。 别说这些人了，他的灵视，就连这些改装过的押运车都看不透。 将周围十几棵树悉数毁掉也没找到敌人的痕迹，他只好回到车旁。 此时那辆车已经彻底陷入地面凭空出现的大坑里了。他没理会那四名同事，直接在车顶开了个空间门。 门一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已经扑鼻而来。 心中一惊，他直接跳下去。此时车厢中的六名囚犯，包括美食家在内，已经彻底没了气息。他检查了一下，所有人都是一刀割喉，干净利落。 还有第四个人！乔木脸色难看至极，心中却恍然。 两人吸引押运人员，暴食趁机出手抢人，并造成瓦拉纳西余党救人的假象。“救人”失败后，隐藏在暗处的第四人果断出手，杀人灭口。 一环套一环，他甚至怀疑，如果押运人员足够谨慎，在车里留了一个人，对方可能还有后手，暗处还有第五人准备出手。 他从空间门跳出来，此刻，四名同事中，才有人认出他来。 “乔……乔工？”对方愕然，“你怎么在这儿？” “不放心你们，”乔木随口应付了一句，就问，“你们的行动计划是保密的吗？时间、人数、路线之类的。” 那四人对视一眼，纷纷神色凝重地点头。 一人则主动补充：“理论上是保密的，实际上很难。有太多方式能监视我们、拿到我们的情报了。最简单的，派人盯着各个收容所就可以了。” 乔木也不管对方是真的在分析，还是想要甩锅：“我就直接问吧，你们装车的时候，有没有向‘摄影师’达吾提透露过目的地或者路线？” 三人愕然，其中一人则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立刻锁定对方，追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他……”对方支支吾吾，终于在其他人的逼视下开了口，“他跟我闲聊的时候，问我那边热不热闹……我就……” 很简单的套话，问的不是你在哪个收容所，而是问你那边的城市热闹不。一下子就套出来了。 或者说不这么问，他们大概率也会泄密。因为他们根本没想过要提防自己人。 提防什么呢？自己人和瓦拉纳西勾结？搞笑呢吧？ “乔工……那个达吾提……”之前疑似甩锅的同事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们求援了吗？”乔木没回答，而是反问对方。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也不再解释，直接告诉对方，“发生的一切，包括我的出现，我问你们的话，你们都可以如实向上级汇报，不必隐瞒。” “真的吗？”其中一人下意识问了一句。 显然，这位已经被眼前的情况，和乔木之前的潜台词吓到了。 接下来，乔木没再搭理他们不停的提问。直到支援部队赶到，他和对方打了招呼，做了简单的报备，才直接开空间门离开。 不过空间门不是直通房间的，而是通往几十公里外的郊外。 他之前灵机一动，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为什么要自己累死累活查案？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代劳呢？ 突如其来的袭击，己方成员没事，营救目标却被营救者杀光了。本该在数百公里外的乔木却突然驰援，赶走敌人。 这事儿一定会引起至少前线高层的注意的。谁是前线高层？ 王宗江。 就让那家伙替自己查吧。 他哪怕是想借此事构陷自己，好歹也得拿出一些东西来才行，高会毕竟不是傻子。 我忙里忙外的，你也别想闲着。 第605章 606.一定是万恶的美国佬 “……我能这么快抓到美食家，也是因为我取得了她的信任，让她相信我会帮她调查此事，”乔木一脸遗憾，“不过我还是辜负了她。” 对面的人一脸的不相信：“具体怎么做到的？只是对话就能取得对方的信任？” “当然，这很难吗？反正我觉得比终结项目简单多了，”他耸了耸肩，疑惑道，“不过是真诚而已，你们没试过？” 这一句暗讽，让对面的人脸色很难看，但他还是追问：“那你这几天为什么都没有上报此事？瓦拉纳西部分成员遭遇暗杀，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自己藏着掖着？！” 乔木毫不犹豫地回答：“一，因为我也半信半疑；二，因为东线的指挥官叫王宗江。” 对面的人停顿片刻，有些严厉地问：“你这是因私废公吧？” “没错，我就是因私废公。只要我的上司还是王宗江，我就这样，”他一脸不在意地说道，“调查结束后，我能见他一面吗？” 被他这句“真诚”的话噎得够呛，对面之人深吸一口气，又问：“见王工做什么？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杀他，你行吗？” 对方目瞪口呆，愣了好半天，“嘭”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可以再说一遍，只要见到王宗江，哪怕是在高会会场上，我也会立刻动手杀他……记下来了吗？”乔木冷冷道，“还有，我是协助调查，你再敢朝我拍桌子，哪只手拍的，我就剁哪只手。治疗的积分我出。” 见对方整个人呆在那里了，他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连杀八个人之后，我的人生豁然开朗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够了。”旁边一直老神在在，一言不发的男人终于开口了，并伸手拦了一下另一人。 那人咬着嘴唇不再开口，他则慢条斯理道：“乔工，你这么说的话，我可是会怀疑你的精神状态的。” “我最近也怀疑呢，要不这样吧，”乔木笑了，“你直接让风控部联系我，我对他们的工作挺感兴趣的。” 那人本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此刻也变了脸色。 他显然听懂了乔木的潜台词，也显然多少都知道风控部那边的一些事情。 他不信对方真的敢杀王宗江。但见对方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也知道，确实如其所言，只要对方的顶头上司还是王宗江，对方的很多出格举动，都会被高层理解、容忍。 知情不报，擅自行动，最终导致任务失败？这算哪门子错误？这连失误都算不上。毕竟归根结底是他王宗江没做好保密工作，导致情报泄露的。真要深究，板子肯定打不到乔木身上。 本来还想拿捏一下对方的调查，就这么草草结束了。那两人完全不做停留，出了门直奔停车场。 乔木一回头，就看到达吾提远远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 这一次，对方主动朝他走来，一脸苦笑地拱手：“乔工，我真的不想和你闹矛盾。再说了，我跟瓦拉纳西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们？” 这人不谈理念的时候，真的就是一脸的小受模样。 “我和你没矛盾，”乔木则真诚说道，“我只是单纯怀疑你有猫腻，咱俩的交情又没到我替你遮掩的地步，就这么简单。” 对方似乎想了很久告饶的话，此刻被他这么一“真诚”，已经完全说不出口了。 支吾了片刻，对方才苦笑着说：“乔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 说完对方就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我姑且信之”，才又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乔木打量着对方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只说自己问心无愧，可没说自己不是内奸啊。那我就姑且信你是内奸吧。’ ----------------- 也许是乔木这次的“口出狂言”终于把上级吓到了，协助调查的第二天下午，他们就接到调令：韩启生任队长，达吾提、乔木和卫怡任队员的A15小队，调往西线，正式脱离王宗江的指挥。 这正中三人下怀。毕竟他们要帮胖子找老相好，不去东线，不去德里，怎么找？ 西线的指挥部并不在新德里，而在距离一百公里左右的阿里格尔。目前除了美国佬突进、占领并封锁了神庙外，无论是调查员还是那些“人道主义观察员”，都还没进入新德里的范围内。 人道主义观察员们只是卡住了通往新德里的各条道路，不阻止任何正常进出，唯独不允许任何热武器通过，更不允许成建制的军队通行。 很多国际媒体都在嘲讽这种畏畏缩缩的姿态；质疑他们是在等新德里交火双方的弹药耗尽后，自动实现停火。 一位记者更是直接用超市里买来的材料，纯手工制作子弹，然后喊话五大国让他们长长见识，告诉他们印度人做的只会比自己更好、更快。嘲讽力直接拉满。 最神奇的是，新德里的火车还在正常运行，只是客流量暴跌，且必须中途频繁停车接受观察员的检查罢了。 这导致这场政变在“专业人士”看来有些儿戏，甚至滑稽。但国际舆论却表达了对交火双方这种克制的敬意与赞赏，于是压力进一步给到了“人道主义观察员”。 五大国心里也苦，他们自己清楚，他们根本不是来阻止内战的，而是来替调查员们撑场子、打杂的。但这话不能对外说，外界的冷嘲热讽，他们也只能认了。 乔木他们正是坐火车过来的。他们其实可以选择飞机，新德里之外的禁飞令已经基本解除了。但之前的空难，他们实在心有余悸。在乔木拒绝开门带他们“抄近道”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选择火车卧铺。 好在客运萧条，卫怡财大气粗，直接包下了一整节车厢。 在公司西线的指挥所是一家十几层楼的大酒店，被公司直接包下来了。他们在这里见到了西线指挥官，封让。一个三十多岁，最多四十出头的男人。 “你们在东线也休息够了，”对方也不和他们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商量一下吧，接下来想做什么？” 没等他们说话，对方又若有所思道：“王工说你们几个都是个顶个的刺儿头，要不去新德里吧？那边还被印度人控制着，不少神庙成员还藏在里面不肯出来，我们的人很难动手。” 韩启生将小眼睛瞪得尽可能大：“那个老货已经不要脸到开始打小报告了？！” “咚咚咚！” “怎么说话呢？！”封让不高兴地呵斥，“人家既是你的前辈，更是你的同事，还比你高一级。你想骂人，先进了高会再说，知道吗？！” 胖子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我们能不去吗？”乔木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三个的能力，都比较……夸张，不太适合人多的地方。” 没想到对方直接点头：“也行，但野外都抓得差不多了，你们就这么歇着？” 这就行了？这么好说话？四人面面相觑。 对方看出了他们的想法，浅笑着解释道：“我都说了，是跟你们商量。我这人不喜欢强扭别人，但我这边确实没什么活儿可干了，你们有想法吗，到底要干点啥？” “放假！” “能不能四处逛逛……” “回国！” “调查？” 封让的脸瞬间垮了，消瘦的脑袋上，太阳穴本就凸起的血管，此刻突突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不理会那三个家伙，和颜悦色地看向唯一还算靠谱的乔木：“不愧是后起之秀，你说说，你想调查什么？” “调查美国人。” “美国人？”原本以为对方要调查爆炸案的封让愣住了，满心疑惑，“为什么？” “我怀疑，整个事件都是美国人的阴谋。他们密谋挑动神庙和瓦拉纳西的冲突，然后趁机介入，最后削弱竞争对手，夺取对方的技术、财富与机密。” 其他三人呆呆看向他，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封让的表情也无比古怪：“呃……哦，你，你有什么依据或凭证吗？” “凭证？有啊，”在对方震惊的表情下，乔木理所当然道，“就凭他们是美国人！” “……”封让下意识看向其他三人，似乎想问他们是否了解这是什么个情况。但他发现，那三人完全没看他，而是一起懵逼地看向乔木。 “封工，咱们这边有瓦拉纳西的俘虏吗？”乔木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更加自信了，“把他们交给我，让我审讯他们！我保证能让美国佬成为罪魁……阴谋败露！” 你说漏嘴啦！ 封让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高会让自己接手这只小队时，那么火急火燎了。 “那些俘虏，他们是享受高于战俘的待遇的……更像是限制居住，你明白吗？” 不能审讯？ “明白！”乔木从善如流，“请让他们协助调查，我一定能查出真相，还各方一个朗朗乾坤！” 这都什么词儿啊…… 封让又叹了口气：“去吧，我会给你会面授权的，但我的人要在场旁听。” 然后，他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乔木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反而看向一旁的韩启生。 那个胖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好，行！没问题！” 有意思……他心里想着。 挥了挥手，把四人轰出去，他按下空格键，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中，立刻传出嘈杂的说话声音。 “……至于这张Ace上的两点，是我点上去的！还有，我摸戒指这个小动作，是我最近在五百副牌里故意加上去了，才能坑到你这只老狐狸！” 他看着屏幕，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凌空往外一甩，仿佛甩出一张无形的扑克牌一般。 随后，他摆了个造型，连连咋舌：“发哥真特么帅！” “你说，他们到底要调查什么？”一个稚嫩的少年声音突然响起，不是电脑里的，房间里也没有别人。 封让却毫不在意，看着电脑随口接话：“你好奇的话，去听一听不就知道了？我跟他们说了我的人要旁听。” “也对。”那声音嘀咕了一句，就消失了。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是沉稳的女性声音，但听音色也很年轻：“那个乔木，能看到我们。” “哦？”封让再次按下暂停，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看向房间一个方向。 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不仅能看到，还能碰到，”这次是中年男人的声音，很粗犷“他进来的时候下意识躲了我一下，我之后试着拨了一下他的指头，他假装没反应。” “竟然能碰到？”封让满脸意外，片刻之后又笑了，“有意思。” 第606章 607.请君入瓮 封让的房门一关上，乔木就本能地松了口气，整个人从肩膀到背脊，都直接塌下去了。 “怎么了？”卫怡疑惑地看向他，有些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一间三十多平的套间，密密麻麻的灵魂——大几十个——塞得满满的！有几个干脆重叠在一起了。 其中一个竟然还不停拨弄他的指头，吓死人了啊！ “这位是谁啊？”他长舒一口气，直起身子打听。 那三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真不知道封让是谁？”胖子有些不信。 “他入行不到两年呢，”卫怡白了对方一眼，“你入行两年的时候，恐怕连你们省部主任是谁都不知道吧？” 胖子没顶嘴，或者说他顶嘴也分人，卫怡就属于他不敢顶撞的那种。 “封工也是战斗类p10，代号‘军团’，是咱们公司的顶尖战力之一。”小女孩主动介绍。 “据说——是据说啊，他本身的战斗力不强，他的能力是能直接召唤出一支军队来，代号也由此而来。” “不过传言肯定多少有些夸张，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说着她一摊手，“这位跟你一样都是独行侠，几乎不和同事搭伙。” “而且你别看他平日里好说话，出手非常狠，很少留下活口，”胖子也插嘴补充道，“这家伙大概是杀同行最多的调查员之一了，甚至可能没有之一。别觉得他好说话，没事儿就离他远点儿。” “我也听说过一些，”达吾提若有所思道，“据说他是灵魂领域最顶尖的调查员之一，他的军队，其实都是精心挑选的战死英灵之类的，个个可以以一敌百。” “英灵？那是啥？”卫怡没听过这词，随口问了一句，又问，“那我呢？镜子领域最顶尖的调查员？” 达吾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显然，对这些调查员而言，什么这个领域那个领域的，没什么意义，无非是看怎么吹。 胖子还是公认的群攻第一呢，谁尊重他了？ 乔木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可能也是有难言之隐吧。咱们还是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他摆了摆手：“走吧，别聊人家了，去见一见那些瓦拉纳西吧。” 说着他就往电梯方向走去，留下另三个面面相觑。 “他咋了？”女孩茫然问道。 “不知道。”胖子也很蒙蔽。 “也许是之前的项目吃过封工的亏？”新疆人大胆猜测。 三人的视线中，乔木一个人沉默地走着。 三人看不到的“维度”，一个看着还没二十岁的小青年，跟在乔木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你真的能看见我们？” “哎！真的能碰到欸！好神奇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你见过其他像我们这样的人吗？” “哎，你说说话啊，我又不吃你！” “你装听不见是不是？我生气了啊！我咬你呀！” “……” “你朝我使个眼色就行，真的，眼球转一转？” 这个年轻的灵魂一直在乔木旁边瞎折腾，但他就是铁了心不搭理对方。 在公司的记录中，他就是一个强化了一堆奇奇怪怪能力的调查员。 战斗用的灵压体质、赶路用的门门果实、执行任务用的思维宫殿，就这三个强化，再加上那一堆完全是用来保命或不知道拿去做什么的道具。 其他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些东西该怎么组合出他这么耀眼的成绩，最终只能归结为天赋，学不来。 所以公司并不知道他在空间领域、灵魂领域，已经跻身行业前列甚至顶尖了。 这就是是他不愿意在同事面前轻易使用门门果实的原因。他实在不想被研发部拽过去协助研究。 这也是他不想暴露自己能看到那些奇怪“英灵”的原因。 以他如今在灵魂领域的造诣，他看到那些灵魂的第一眼就确定，这些东西，绝不是“灵压体质改造者”该看到的，更不是公司纸面上的那个乔木该看到的。 在没搞清楚这个封工是什么人性之前，哪怕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他也得强行演下去。 都怪那个中年大胡子灵魂，自己一开门迎面就撞上了，当时完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躲了一下。 你说你一个鬼魂站在门口干嘛？你穿墙不行吗？！ ----------------- 不论封让是真的不想管他们，还是想“静观其变”，对方确实给他们行了很大的方便。 有了对方的授权，他们直接将二十三名瓦拉纳西的成员聚集到了一间会议室中。 其中五人被魔法束缚着，明显是被抓回来的调查员。其他人要么是主动投降，要么是非战斗类调查员，被“限制居住”后也愿意配合。 “今天请大家来，不是调查，更不是审讯，只是请大家帮忙。大家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拉杰夫、奥尔汗、米拉图姆，”释放完善意后，乔木直接开门见山，“这三位贵组织的高层，在神庙炮击事件后不久就消失了，不仅是人消失了，在万神卷上的名字也消失了，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他说话时，四人一直注意着场上所有人的反应。 惊讶、迷茫、警惕、面无表情，人们神色各异，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 见没人说话，他指了指胖子：“这位是191，你们中不少人应该知道他。他是拉杰夫的挚友，我这次千里迢迢从比哈尔邦来这边，就是受他所托。” 这一次，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那些战斗类调查员，尤其是那五个被束缚的，都有些惊讶地打量着胖子。 不知道他们是没想到臭名昭著的191是这副模样，还是没想过191会和拉杰夫是朋友。 “三人失踪了，至今都不露面，只有三种可能：死了、被俘了、重伤了，”乔木真诚地劝说，“如果是后两种可能，如果有谁知道什么，我希望你们可以说出来。” “我知道你们会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屈辱，但不管怎么说，你们和那三位，都罪不至死。被我们找到了，起码性命无忧，而且也能得到最基本的尊重。” 等待片刻，他又说：“我知道你们的担忧，也理解你们的不信任。我说了，这是请求帮助，我只想帮191找到他的朋友。所以我不会逼你们。如果你们知道这三位的状况，确认他们过得很好，可以什么都不说。他们真的过得好的话，我们也就安心了，也不需要再找下去了。 “但话说回来，如果他们中有人需要帮助，例如营救，例如更好的医疗环境，我希望你们不要将自己的担忧，凌驾于现实之上。那样的话，你们就是在害他们了。” 一位被束缚的调查员冷笑着质问：“就算有人知情，我们凭什么信你不是在诈我们？”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我没法说服你，”乔木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对方的担忧，“按我所想，我们甚至都不该出现在这里，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情。”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愕然，没想到敌人竟然也是这种态度。 “但我没有办法，”他摊手，“你是调查员，还是战斗类调查员，你应该更明白，站在我的立场上，站在咱们共同的立场上，我没得选，我必须来。”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不去伤人。我很自豪地说，我至今找到了近十位瓦拉纳西的同行，除了杜夫妇很棘手，其他人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后，他又想了想，之前筏罗诃他们的一个观点，似乎可以用在这里。 “非要说的话，你们可以不相信我的言辞，但你们应该相信利益，对吧？”他真诚地说道，“站在新起点背后的国家立场上，伤害瓦拉纳西，于我们没有丝毫益处。” 那些印度同行面面相觑，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许久，其他人没有说话，反而是那个刚才出言煽动的调查员开口了：“让他们离开吧，我不想当着他们的面说。”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他，他面色如常：“我奉命长期潜伏在新德里，也是那次行动的接应者。他们从瓦拉纳西过来后，只见了我一面，没和其他人接触过。” 胖子的呼吸明显急促而粗重。 乔木让他稍安勿躁，又等了片刻，见其他人没有要开口的，再次表示感谢后，就请他们离场了。 等其他人全部离开后，那人直接痛快地开口：“我只知道米拉图姆的下落，其他两人的并不清楚。” 乔木示意达吾提过去给对方倒水，但并没有解除对方的束缚：“不着急，可以从头说吗？比如你的姓名，比如你知道他们来新德里做什么吗？” “叫我阿普就好了。你们不是只要找人吗？问这个做什么？”那人立刻警惕起来了。 “我们要找的是拉杰夫·德乌干，另两人只是附带。说真的，如果你能直接告诉我拉杰夫的下落，另外两人，我完全不在乎。” 这话反而让对方进一步放心了。 “我不知道，这种机密当然不会告诉我，但我能猜到，”阿普沉默片刻，“组织高层，应该一直在和神庙秘密谈判。” 乔木眉毛一扬，但很快就释然了：这种事情，短时间还有可能瞒住，时间长了，一些关键位置上的有心人，肯定会注意到蛛丝马迹的。 就像眼前这位，既然长期潜伏在新德里，肯定会察觉到不少细节。这是难以避免的。 “他们是去和神庙谈判的？”他好奇问道，“我以为两边的谈判在斋浦尔事件后就停下来了。” 包括阿普，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他。 “怎么了？”他一脸无辜地摊手，“就许你们有印度朋友？我的瓦拉纳西朋友也不少。” “谁告诉你的？！”阿普却不领情，严肃质问。 乔木回答得很痛快：“筏罗诃、美食家。” 这当然是个谎言，美食家是用来掩护筏罗诃的，或者说是用来掩护他的。事后有人问起，他就可以借此说自己是诈对方的。 阿普听到这两个代号，放松下来，点了点头：“他俩啊，确实有可能接触到这个秘密。” “我不知道他们那次来具体是做什么，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他们的目的地就是神庙，不会有错。”他说着说着，又犹豫了。 乔木他们也不着急，就静静等着。 许久，对方重重吐出一口气：“他们那次出现时状态不太好，至少奥尔汗很不安，拉杰夫一直在安抚他。我猜，他们是害怕神庙正式介入这场军变。” 说到此处，他神色复杂：“因为在他们赶来之前，神庙的人已经异常活跃了。这条情报，还是我传回去的。” “他们去了神庙，然后呢？”对方说的，基本都和筏罗诃的情报对上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之后？”阿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之后就是那场大爆炸了，然后你们就来了。” 一阵渗人的抓挠声响起。乔木的旁边，韩启生的胖脸已经完全扭曲了，双手死死攥着桌沿，几根手指的指甲狠狠抠进桌子的木头里面。 很快，一丝丝红渍，从指甲缝里渗了出来。 卫怡和达吾提被这一幕吓到了。尤其是卫怡，她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胖子，整个人身子往另一边撤，竟然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爆炸有活口，对吧？”乔木故意说道，提醒胖子，“你说你知道米拉图姆的下落？” 胖子一愣，脸上浮现出希望的神色。 但阿普就很不懂事了，他点头道：“是的，他应该是唯一活着逃出来的，不过身负重伤。这么久了，不知道还活着没。” ‘你是真不会说话啊！’看着旁边胖子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他心中无奈。 但他只能继续问下去：“他不是调查员吧？” “应该是某种道具，他们执行这种任务，当然会害怕有人从中作梗，”阿普解释，“不过我也不清楚。他没能来找我，是我们在神庙内部的一位成员把他救出来的，对方直接将他送到了一位支持我们的下院议员家中。毕竟那位位高权重，能采取最好的医疗措施。” “那位议员叫什么？住在哪里？” “尼拉夫·亚达夫，他的别墅在南德里，距离神庙不远……”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刚拒绝了前往新德里的任务，现在却要主动请缨了？ 胖子心乱如麻，整个事情又都是乔木在主导，其他两人也说不清楚。最终请缨一事，还是落到了他的肩上。 他硬着头皮，在那个年轻灵魂的幸灾乐祸中回了封让的屋子，向对方请假。 封让很体贴，闭口不提这些灵魂的事情，只是随口问了一下胖子和那个印度佬的关系，就批准了他们的行动，也算是为他们的假公济私背书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乔木松了口气，朝那边三人比了个ok的手势：“先去吃午饭吧，吃完午饭准备准备一下再出发。” “准备什么？”胖子红着眼睛，恨不得立刻就找一辆车，一脚油门轰到底，直接奔赴新德里。 “证件、物资，找人打听注意事项，”乔木有些头疼，耐心劝说，“你不想还没进去，就被封锁的警员直接带去警局吧？” “他们敢！” 胖子刚一瞪眼，就“哎呀”了一声。 是卫怡对着他小腿肚子给了一脚。 “吃饭！”女孩怒目圆睁，娇声呵斥，“反了你了？！” 胖子瞬间没了脾气，一言不发，扭头就走了。 见胖子没像以前那样觍着脸道歉，女孩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担忧，又有点心疼：“他没事儿吧？” “一路上多注意着点儿，他有分寸的……”说道这里，乔木自己也不自信了，“应该吧……他之前有分寸吗？” 达吾提茫然地摇了摇头，女孩则认真地摇了摇头。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是啊，”卫怡看着胖子消失在拐角的宽大身影，“问世间情为何物……” “咳！”他重重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对方，但为时已晚。 周围围观的十几个灵魂，有不少已经两眼放光了。 ----------------- 四人没再集体行动，有的去吃午饭了，有的去采购生活物资了，还有的去找这边的同事打听消息。 这一分开，就是两个多小时。 下午两点多，乔木才把四人聚到一起。 胖子的情况已经好多了，起码没之前那么躁郁了。 四个人带着打包好的行李，一一将清单上的物资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乔木满意地拍了拍手。 “好了，都准备齐全了，咱们就出发吧。” “行，明天几点？我上个闹……”达吾提起身背包，背到一半，整个人僵住了。 “择日不如撞日，都准备好了，还等什么？”乔木笑眯眯，“现在就动身。” 胖子猛地抬起头，惊愕看向他。女孩也一脸不可思议。 “这么急？” “当然，休息这么多天了，总该有点紧迫感吧？”他撇了撇嘴，“再说了，那位还重伤着呢，万一去晚了，出了点意外，人没了，咋办？” “是吧，老达？”他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达吾提嗫嚅着嘴，半晌才支吾出一句话：“路线还没敲定呢……通行证也没办下来……” “那个早就搞定了。”乔木反手凌空一拍，一道空间门凭空出现，门的对面，是一处豪华庄园的花园。 “为了路线的事儿，我连午饭都没吃，吓到了不少平民百姓呢，”他得意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早去早回。” 卫怡看着门对面，有些惊喜：“不是一百六十多公里吗？怎么做到的？” “那是路程，我这是直线距离。” 卫怡也不是真的好奇，随口问着，已经抢先一头钻了进去。 胖子看了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也跟着进去了。 乔木看向唯一一个站在那里没动的队友：“走吧，老达，还是需要再去打个招呼、请个假？” 达吾提想笑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第607章 608.凶手到底是谁 美食家遭袭杀一事，乔木给调查组的供述是，美食家告诉他，自己不是不想投降，而是不敢，因为她发现瓦拉纳西许多调查员正在遭受有预谋的暗杀。 具体的供述，是“许多调查员”，而不是“组织高层”。这个供述，也成功麻痹了达吾提。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被耍了！这个乔木，知道他们的目标！ 对方来这么一手突然袭击，不是提防他泄露行踪，而是要守株待兔。 一中午两个多小时的自动活动时间，他当然不会浪费机会，早就把消息传出去了。 这个时候，对方再突然行动，将他直接带到通信被全面切断的新德里，让他无法与外界联系。 他通知的人，就会毫不知情地一头撞上来，狠狠撞在名为死神、191和镜主的坚实城墙上…… 中午这两个多小时，这个乔木显然做了很多工作，他竟然已经取得了庄园主人的信任，以至于他们四人突然出现在庄园中时，那些皮肤黝黑的仆从和巡视的保镖，并不感到惊讶与紧张，而是熟练地引领他们前往为他们准备的客房。 还好他们是每人一间，达吾提扔下行李，甚至都来不及打量自己的房间，就问引路的仆人：“你们这里有可以和外界联系的卫星电话吗？或者别的方式也可以。” 对方愣了片刻，也只是说会帮忙向管家反应。 他自然等不了：“管家在哪里？直接带我去找他。” 这个仆从显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着急，但主人的贵客，他自然不会违逆对方。 他们很快就在后花园找到正在给几名园丁训话的管家，后者听了他的要求后，表情有些奇怪：“一个小时前，亚达夫先生就要求将庄园中仅有的两台卫星电话拆卸下来送走了；电话线和网线也都切断了，需要专业人士来维修，但修好了也没用……” ‘乔木！’达吾提一时咬牙切齿。 那一边，胖子扔下行李，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见米拉图姆了。 三人汇合后，发现新疆人没来，卫怡还有些奇怪。 乔木轻笑了一声：“不用管他，他大概参观去了。” 女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队伍的氛围怪怪的，但也没多问。 庄园超级大，一共有五处建筑，除了主人家生活的别墅、客人专用别墅、佣人楼和车库外，还有一栋二层小楼。其中一层竟然是医院！医护人员配置齐全。 这一幕让土包子调查员们咋舌不已。整个庄园都是现代风格，没有花里胡哨的镶金砌玉，但自己家里备医院，他们可是闻所未闻，最多就听说过富人家都有专门的家庭医生罢了…… 这该死的阶级！ 米拉图姆躺在无菌室的病床上，全身贴满了贴片、插满了管子。隔着玻璃幕墙，大夫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情况。 其实不用大夫介绍，他们也能看出来了：全身大面积烧伤，没有一处好肉，整个五官都已经被毁了。这种情况，下一秒就突然器官衰竭挂掉也是正常的。 真不知道那个内应把他救出来时是什么心情。 按大夫的说法，现在完全就是靠大量药品吊着最后一口气。从医学角度来说，他认为已经没有任何抢救价值了，对方的大脑，甚至已经没有任何活动了。 但主人家不同意，就要吊着，吊到什么时候也没说。 反正不是他们掏钱，他们也乐于治病救人。毕竟这个过程中出现的种种意外，都会成为他们宝贵的医疗经验，成为他们迈向医疗巅峰的基石。 “我要进去一趟。”听完医生的介绍，乔木直接对卫怡说。 医生愣住了，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听不懂中文。 卫怡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我会处理掉他的记忆的。” 扭头又对一脸茫然的胖子说：“去处理监控。” “啊？”胖子意识到这一趟白跑了，正在发愁，一时没反应过来。 女孩作势就要踹他，但一想到他最近这么可怜，心一软，没踹出来。 “想不想要情报了？！”她指了指房间里的植物人，又指了指那边头顶的监控，“想救人就去把监控都删掉！一点都别留！硬盘也毁了！” “能、能行？”胖子磕巴着，才反应过来，兴奋大吼，“我去！我这就去！” 说着扭头就跑。 跑出两步，他一个急刹，又颠着全身的赘肉返回来，一把揪住医生：“监控室在哪？！” 医生已经傻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第一反应自然就是闭嘴不言。 乔木吹了口气，在旁边帮了就腔，医生才支吾着说了个位置。 胖子扭头就跑，医生还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扭头，看到的不是乔木，而是……自己的脸。 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眼前是一面镜子。 但……这里怎么会有镜子？ 下一秒，他的意识就消失了。 乔木撞开门，直接穿过消毒通道，凭空一抓，将斩魄刀抓下来，没有丝毫犹豫，狠狠捅在伤者露在被子外面的锁骨旁。 瞬间血红的火焰燃起，迅速覆盖了对方全身，穿透了被子和纱布，却偏偏没有点燃任何东西，只是凭空燃烧着。 卫怡隔着玻璃看着这一幕。这一招，乔木对她也使过，但她当时是当事人，是第一视角，现在则是第三视角，感官截然不同。 当时自己被火焰笼罩，那一瞬间，她其实是非常恐惧的。 但她硬是忍住了，没反抗，也没退缩。因为她选择相信乔木，也因为那个时候她觉得，如果连乔木都不能信了，她就不知道该信谁了，干脆被烧死算了。 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有些羞耻，更多是愧疚，因为她竟然没想到自己的父母和家人…… 此刻，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就发现，那火焰确实和正常的火焰不同。 焰色的差别就不用说了，只说燃烧方式，同样是熊熊燃烧，这个火焰，却并没有一种狂暴、失控的感觉，反而给她一种“茁壮、蓬勃”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现实就是如此。 很快，随着火焰的熄灭，一个四十多岁中年男人，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了病床上。 ‘真好用啊……’病房外的卫怡忍不住感慨，‘有了这个，就不用戒糖了，怎么喝奶茶都不怕爆痘了……’ 病房内的乔木也松了口气：生命缚誓者的祝福，修复的只是肉体，不包括灵魂。还好这位没伤到灵魂，不然他总不能直接把对方送到地狱去慢慢滋养吧？ 很快，米拉图姆就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尼拉夫·亚达夫下议员的庄园，是他不计成本保住了你的性命，直到我找到你，之后你应该感谢他。” 乔木主动开口：“新起点调查员乔木，不用紧张，你很安全。我会向你解释你需要知道的一切，但作为回报，我也需要你为我们解除一些疑惑。” 米拉图姆怔怔看着他，完全没有回神。就在他觉得这家伙不会真的灵魂受损导致脑子不灵光了的时候，对方才缓缓点头：“好。” ----------------- “竟然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吗？”从病床下来，坐在椅子上的米拉图姆弓着腰，将头埋进双臂中，双手拽着所剩无几的头发，发出绝望的呻吟，“我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对方痛苦了许久，才大致讲述了他所知晓的情况。内容和筏罗诃、阿普说的基本一致。 印度人民党的煽动越来越过火，瓦拉纳西的基层成员也越来越激动、亢奋。这直接导致一个后果：神庙的中层与基层，对此表现出了严重的应激。 他们最初相信神庙高层能控制住局面，至少他们自忖自己控制的就不错，直到炮击事件。 他们第一时间对内部进行了排查，确认此事不是自己所为后，就担心这是神庙成员自导自演的把戏。 那边自然极力否认，双方不欢而散。 但事情总要有人去谈。他们决定为了表现诚意，直接派高层去神庙接触，哪怕姿态放得低一些，起码能安抚一下对方，让对方不要继续失控、暴走。 他们基本做到了。 他们虽然是深夜抵达的，但当时神庙内部还是有不少工作人员的。他们的突然到访，制造了一场轰动。 神庙高层自然也明白他们的用意，投桃报李之下，给了他们极高的礼遇，在场的、附近的高层，几乎全部出面迎接他们了。 在众多神庙成员的见证下，双方以同胞互称，尽一切可能弥和矛盾，释放善意；并手牵着手，踩着名贵的地毯，在缤纷飘落的花瓣下，向神庙的会客大厅稳步走去。 下一刻，就是突如其来的大爆炸，直接毁掉了大半神庙、吞噬了数百条性命的大爆炸…… “凶手是谁？”乔木立刻问道。 米拉图姆沉默了，半晌，嘶哑着嗓子缓缓开口：“拉杰夫·德乌干……” “你放屁！”韩启生一把将对方从座位上拽起来，扬起拳头就往下砸。 “嘭！” 他的拳头没打到对方，反而砸在一面突然出现的镜子上。镜子没事儿，他的手立刻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乔木也连忙出手，强行将他攥着对方衣领的手掰开。 “他说谎！”韩启生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就他活下来了！他肯定有猫腻！把他给我，我来审他！” “出去！”乔木低声呵斥，“我会查清楚的，你先出去冷静一下！” 卫怡也手脚并用，硬是用上全身的力量，才一点点将胖子挤出病房。 “抱歉。”乔木替同伴道歉。 对方却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看着已经没人的门口，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们……” “嗯。”他含混地应了一声。 “这是亵渎……”米拉图姆说到一半，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要是之前，我肯定会被气疯的……他说不定要被一撸到底，被所有人排挤。”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确定吗？”乔木将话题拉回去，“是他做的？” “我确定，”对方情绪低落，“除非炸弹爆炸的前一刻，他恰好突发奇想，在前往会客厅的途中，当众打坐决定露一手。” 听到这话，他顿时哑口无言。 片刻后，卫怡回来了。乔木征询地看向对方，对方也点了点头，示意胖子没事儿。 乔木这才对米拉图姆说道：“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不可能只听信您的一面之词。” 对方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更何况你救了我的命。但我们组织的秘密……” “我会全程录像。”他承诺。 对方这下再无疑虑。 ----------------- 乔木和卫怡在一众医护的惊呼“神迹”声中走出小楼，胖子就坐在台阶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立刻扭头，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祈求的神色。 沉默片刻，他缓缓说道：“我觉得一个普通人的说法，还不足以采信，我们得去一趟神庙。” 听到这话，胖子整个人又萎靡了下去。这话明显就是在说那人没说谎。 不过乔木也不是安慰对方，他是真心的。 他越调查越觉得，那一炸实在莫名其妙，毫无价值。 除非那个拉杰夫是身体力行的“恨国党”，否则他把对方代入任何一方的立场，都看不出丝毫好处。 但还有个例外…… “达吾提呢？”他张望庄园，没看到对方，就对卫怡说，“找找他。” 卫怡倒也痛快，直接召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画面迅速推动，很快就找到了那家伙的身影。 那家伙，竟然跑到庄园外面去了，真是胡来！ 她心里埋怨着这个队友的不靠谱，直接将手伸进镜子里，拍了对方的肩膀一下。 毫无防备的达吾提差点被吓尿了，直到听见她没好气的“乔木让你回来”，才吐了口气。 那家伙回来后，再也不掩饰了，对着乔木咬牙切齿：“你把周围的卫星电话全都弄走了！” “啊？是我吗？”乔木笑吟吟地装糊涂，“我以为是亚达夫先生做的呢。” 见对方扭头要走，他又“好心”提醒：“庄园这么大，如果真的有坏人，也不会从正门冲进来的。你要是真的担心米拉图姆，不如去做对方的贴身保镖吧。” 达吾提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擦身而过，向屋内走去。不知是不是去找米拉图姆了。 “他怎么了？你俩怎么了？”卫怡看着怒气冲冲的新疆人，一时搞不明白状况。 “回头告诉你，挺有意思的，”乔木说完，见女孩双眼一亮，赶忙又说，“得拿到证据，毕竟同事一场。” 女孩闻言撇了撇嘴，也不再追问。 他回头瞥了眼已经没人的门厅。 他刚才给了对方一个机会，一个直接干掉米拉图姆，舍生取义的机会。 他很想知道对方会不会抓住，进而了解对方的本性。 卫怡在米拉图姆体内留了一面镜子，能反弹第一下攻击——前提是不超过镜子的承受极限。 希望那家伙别犯傻，他可不想和卫道士打交道。 第608章 609.一点点深入 第二天凌晨时分，他们是被庄园的犬吠声吵醒的。 这处庄园实在太大了，推开窗户，才隐约听到庄园外的战斗声，一听就是调查员。 四人是在别墅门口汇合的，达吾提最后一个赶到，看那架势本来是想直接冲出去。看到乔木的瞬间，硬生生刹住了。 “什么情况？”最先出来的胖子没穿睡衣，还是白天那身衣服，顶着一双金鱼眼，显然是一晚上没睡。 他本来下午就想走的，乔木硬是要留一晚，找的理由是米拉图姆先生还需要接受进一步检查，还要当面感谢主人的救命之恩。 结果胖子就不开心了，连丰盛到奢华的晚宴都错过了。现在看，应该是消气了。 “为什么会有调查员在这边战斗？”卫怡召唤出一面镜子。 虽然庄园外面是大片人造草坪树林，本该漆黑一片，但她的镜子本身就能散发出幽深的光芒，帮助他们视物，却不被被观察者察觉。 可这一次，她明显踢到铁板了。 镜子边缘依然泛着幽暗的光，可镜中的画面却是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什么东西在激烈地移动着，再想看得更仔细一些都不行。 “被干扰了。”女孩也不挣扎，噘着嘴将镜子收起来，并不惊讶。显然，镜子侦查被干扰，对她而言也不算罕见。 “不着急，”乔木回头，对紧张到完全无法掩饰的达吾提笑了笑，“他们应该不会太过火，毕竟在这边惹出麻烦，可没人给他们擦屁股。” 庄园中的保镖们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他们四个就百无聊赖地等着，想看看外面的战斗结束后，会不会有人闯进来。只要不闯进来，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中途穿着睡衣戴着睡帽的亚达夫先生出来了一趟，见他们很镇定，也松了口气，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去安抚家人了。 战斗爆发得突然，也结束得很快。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庄园的猎犬也不吠了，乔木没有犹豫，直接推开空间门，打着手电筒走了过去。 达吾提下意识就要跟上去，立刻就被卫怡拦住了。 “黑灯瞎火的，你一个辅助人员过去干嘛？！”女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太不懂事了。 达吾提的焦虑没持续多久，不到两分钟，乔木就回来了，两只手一手拖着一个昏迷的人。 他随手往地上一扔，甩了甩胳膊：“真沉啊，看看有认识的吗？” 三人立刻上来围观：被扔在地上的，是两个黑人，都是五大三粗的那种，稍矮的那个至少也得一米九以上，难怪乔木是拖回来的。 三人打量片刻，纷纷表示不认识。 那两人无所谓，偏偏达吾提明明不认识，却还是有些紧张，完全没有松一口气的模样。 乔木顿时心中了然：那个神秘的组织，确实是跨机构的，成员之间并不认识，或者说大部分都不认识。是为了保密吧。 “关起来吧，先睡觉，明天再审。”他也不避人，找管家安排了一间空客房，他和卫怡给两名昏迷的俘虏上了一大堆手段，确保不闹出大动静不可能逃走。 女孩一出门就看见在门外徘徊的达吾提，打着哈欠摆了摆手：“放心，跑不了。我手段多着呢，敢跑肯定会死。回去吧，用不着守夜。” 对方笑了笑，很勉强。女孩没注意，自己先回去了。 例行检查完门窗的乔木随后出来，看到对方还没走，轻笑了一下：“挺幸运的，对吧？” “啊？”对方有些懵，没理解他的意思。 他见状解释道：“我是说，还好没人闹出大动静，比如提前炸个楼、杀个人什么的。否则这俩肯定不会靠近这边。” 说完，也不理会对方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的表情，他也打了哈欠，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就怕这群人之间是什么“同志”之类的关系，有着极强的使命感和凝聚力，甚至富有牺牲精神。 实话实说，如果达吾提真的像他两次暗示的那样，直接强杀米拉图姆，或者在庄园中大肆破坏示警…… 他也只会将对方踹出小队，交给上级处理。额外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做。 因为他不想和这种组织为敌，一点都不想。 好在，达吾提完全没有表现出他最怕看到的那种意志与决断。 还能再继续试探一下，最起码也要搞清楚这个神秘组织究竟属于什么阵营。 第二天乔木没睡懒觉，起床后直接去了关押俘虏的房间。果然如他所料，他留在房门上，用于暗号标记的微小鬼道已经被破坏了，说明有人半夜进过这个房间。 那两人已经醒了，但仍旧非常萎靡，看来昨晚没少被他的员工狠狠收拾。 一人见他进来，立刻沉声抗议：“我们隶属于非盟安全与发展办公室！我们与新起点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你不应该拘捕我们！” 乔木拽了把椅子，反坐到他们面前，下巴架在椅子靠背上，用日语说道：“我隶属于日本科学与工程投资公司，我宣布，我们要摧毁你们的机构，就像当年摧毁巴西的机构那样。如果你们配合，我们可以饶你们不死。” 两人瞬间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一人还想说话，另一人却立刻咳嗽一声打断他。 乔木也不在意，继续用日语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是新起点的人呢？” 他思索片刻，故作恍然：“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们完全可以伪装成新起点，袭杀你们的成员，挑拨离间，趁势取利！” “厉害啊！”他一脸佩服地朝两人竖了个大拇哥。 那两人表情都僵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下一刻，乔木凭空拽出一把匕首，随手一甩。 锋利的匕首，在空中转了一圈，直接没入其中一人的胸膛！ 两人全都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目眦欲裂。 “说些我想听的，”乔木随手凭空拽出第二把匕首，一脸残忍地用日语说道，“否则我会让你们明白我们日本人的手段的。” 下一秒，门突然被推开了。 “乔木在吗？吃饭……”卫怡看到眼前一幕，愣住了。 “八嘎！”乔木立刻学着电影里太君的样子，用日语呵斥，“简直太失礼了！给我滚出去！” 女孩懵了，不明白这是哪一出，但意识到他有事，立刻吐了吐舌头，乖乖退出房间。 从外面关上门后，她还一脸懵逼：一个黑人胸口插着匕首，乔木在学日本人说话……这是个什么场景？ 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那家伙，是在伪装成日本人，把刑讯逼供的罪名甩出去。 她立刻来了劲头，也顾不上自己是从餐厅过来的，一脸坏笑地冲回自己的房间，召出一面镜子开始“旁观”。 这边，房门关上后，那个没挨刀的老黑立刻怒言：“你是中国人！你是新起点的人！” “我是大日本帝……”他愣了一下，日本人现在还这么称呼自己吗？算了…… “我是日本公民！”他纠正道，“ 不想和对方纠缠这个话题，他指了指那个中刀的老黑：“你再不交代，他就要流血而死了。” “我们接到命令，来回收斯瓦米纳拉扬神庙的调查员‘毒蜂’！”那人愤怒道，“我们本来正在搜寻对方的位置，却遭到你们的无故袭击！这是违反行业规则的行为，我不管你是哪家机构的，我要求你立刻停手！ 那两人脸色彻底变了。 “想好要说什么了，就叫我，最好赶在他死之前，”回过神后，他起身将椅子拖回去，继续用日语说道，“如果什么都不愿说，那就感谢你们为行业的未来做出的牺牲好了。” 走到门口，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对了，黄泉路上你们不会寂寞的。昨晚擅自闯进来的那个人，他会陪你们下去的。” “你这个疯子！”那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乔木得意地朝他笑了笑：“要发财，就得先发疯。” 说完，他从外面关上了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紧闭的房门。 ‘奇怪了，他们竟然在害怕行业内战……一边做着这么吓人的事情，另一边又害怕爆发大规模冲突。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走出没几步，就听见后面“咚咚咚”的一连串急促脚步声。 刚回头，小腿上就挨了一下。 “哎呀！”他疼得叫了一声，金鸡独立地抬着一条小腿，伸手揉着，“干嘛呀姑奶奶？招你惹你了？” 卫怡双手叉腰，一脸不爽：“女仆？嗯？” 他撇了撇嘴：“这不是你穿帮了吗？我总得找补啊。” “人家又没信。”对方“切”了一声。 “他们信不信无所谓，只要他们相信我是野心家，是疯子，就够了，”乔木笑了笑，“剩下的，他们自己会帮我脑补好的。” “你到底在查什么？”女孩一脸疑惑，“他们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吗？你最近一直神神秘秘的。” 他发现这丫头不知道是踢出经验了还是怎么的，很有分寸，随便揉了几下就不疼了。 “先吃饭，吃完饭就告诉你。” “那个呢？不会死了吧？”女孩有点担忧，警告他，“你别给自己惹这种麻烦啊。” “你帮我盯着点儿，”乔木并不在意，“看着快死了就告诉我……告诉达吾提吧。” 听到这话，女孩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就知道那小子果然有问题！” 你咋知道的？乔木瞥了对方一眼，这话没敢说出来。 卫怡这丫头天生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精神，像个顽皮的男孩子一样。 果不其然，让她知道这种事后，她整个人都活跃起来了。 一顿简单的早饭，她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地瞅着镜子，硬是吃了一脸番茄酱，就差大喊“快来问我发生了什么啊”了。 胖子现在自然没心情搭理她，剩下唯一一个能问出口的，就是达吾提了。 这位也终于受不了，乖乖开口了：“卫工，你看什么呢？” “看那两个俘虏，”卫怡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嘴里嚼着意面，含混不清地说道，“看他们还要多久才死。” 达吾提一开始没听懂，品了半天才猜到她说的是什么，立刻就变了脸色：“什么意思？什么叫快死了？” “乔木……早上……”她又嚼了几下，嫌嘴里东西太多，梗着脖子将嘴里的意面咽下去。 噎得直翻白眼，喝了一大口柳橙汁送了一下，才以手抚胸地松了口气。 见那边的达吾提急得都快催她了，才不紧不慢幸灾乐祸地说：“有个人胸口挨了一刀，流了一地血，把地毯都弄脏了一大片。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达吾提第一句都没听完，起身就跑，都不管被撞翻的椅子。 没什么胃口，就在那儿一边发呆，一边用叉子转面条玩儿的胖子，和一直神色凝重的米拉图姆先生，惊讶地看着对方踉跄着冲出餐厅，疑惑地看向卫怡。 女孩没搭理他们，兴奋地招呼乔木过去看她的镜子。巨大的餐厅里有好几个仆人，她不好使用能力。 乔木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吃完盘中的食物，直到女孩嚷嚷着“他出现了他出现了”，才起身凑过去。 此时达吾提已经小心翼翼地替那个黑人处理伤口了。那两人还被乔木和卫怡的手段困着，没法离开椅子，他只能硬着头皮让对方坐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操作。 “怎么样？”乔木随口问。 “那个黑人想说什么，他摇了摇头，对方就闭嘴了。这是防着我呢。” 他也不失望，本来也没指望能有什么收获。 “什么情况？”胖子终究还是被他们吸引过来了，凑过来看了眼镜子，皱起了眉头，“你干的？” “短匕，避着要害呢，”乔木承认了，“而且当时观察了好久，没伤到气管和动脉。看着吓人，其实就是时间久了，多流点儿血。他会缝合的话，随便缝几针，中午吃两碗鸭血粉丝汤补补就好了。” 见他有分寸，胖子也就没再说什么。他本来还想问问这个达吾提是什么事儿，但怎么都提不起兴趣，尤其是确认了乔木一直掌控着局面没乱来，就更懒得过问了。 一支队伍，有一个乱来的就够了。 “他这样算不算暴露？”女孩有些期待。 乔木摇了摇头。暴露？当然不算。 果不其然，确认伤口并无大碍后，房间里的三人也松了口气。达吾提也没给对方缝针，做了止血后就直接出来了。 对方洗掉手上的血污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乔木抗议。 当然不是抗议他伤害自己的秘密同伴，而是抗议他的行为会牵累自己。 乔木也认真听取了对方的抗议，并做了自我检讨： “我觉得老达说得很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应该动用私刑……” “有也不应该！”达吾提确实气坏了，突然就硬气起来了。 “没错，有也不应该，”乔木从善如流，“所以我决定了，咱们回去吧。” 见其他三人有些惊讶，他继续说：“我会直接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和这两个人，一并通报给封工以及高管联席会。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他们去处理吧。” 一瞬间，达吾提如同一只受惊的猫，整个人全身上下都绷紧了。 ‘公司不知情啊，那就好。’乔木暗暗点头。 他就担心这个组织和高会有交情，是他误伤自己人。那他还得给人家道歉。 第609章 610.让我们短暂地握手言和吧 封让从屏幕后面露出脑袋，无奈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乔木：“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这家伙进门时明明说有事儿，后来却说让自己先忙，他等会儿再说。 这一等，就是十五分钟。 他好不容易看完了下载好的电影，抽出时间处理一下工作，结果对方坐在对面，他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没事儿没事儿，我不发出声音，您忙您的。” ‘这是客套的问题吗？你在这儿我根本忙不进去啊！’ 他心中埋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着房间里的“手下们”。这群家伙最初还很“欢迎”这个乔木，结果发现对方完全不理会他们，打定主意要装傻到底，闹腾了一阵子，也都消停了。 这个乔木，也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群灵魂，不像之前两次那么紧张了。 他又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真的就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刷论坛，终于无奈了。 他实在不好意思轰对方走，毕竟人家是新来的，还不熟悉。只好低头继续看电脑上的文件，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 又过了几分钟，他刚刚沉进去一点，敲门声就又响起了。 他有些无奈地抬头，喊了声“请进”。门推开，一个小脑袋探进来，是卫怡。 “卫工啊，有什么事吗？”他问。 没想到小姑娘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却对乔木说：“他打了个电话，然后就躺床上了。被干扰了，我听不到声音。” 乔木闻言点了点头：“进来坐吧。” 封让微张着嘴，就看着女孩直接进来坐到乔木旁边的沙发上。 察觉到他的目光，女孩又朝他点了点头。他也只好报以善意的微笑。 ‘这么不客气吗？’在手下们的幸灾乐祸中，他心中叹气，‘当领导好难啊……’ “其实我可以让他们什么都招，包括幼儿园偷看女澡堂。”卫怡蠢蠢欲动地提议。 “我也能。”乔木应承着，掏出手机，也算是否决了对方的计划。 这一步确实可行，但太激进了，他暂时不想和对方直接撕破脸。否则他早就让自家员工出来给达吾提催眠了，还用得着钓鱼？ 电话声响起，封让愣了一下：公放？真不客气吗？ 很快，电话接通，一个让封让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主动联系我了，”对方的内容乍一听很委屈很有缘，语气却满是调侃，“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咱俩这关系，你还指望啥？”乔木嗤笑着反击，“本来二十分钟前就该给你打了，不过我想看看你会不会主动给我打。” “我给你打？”对方语气中满是好笑。 “唐蒙。” 一个声音响起，那边的乔木和卫怡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听不到。但封让立刻反应过来了。 他拍了拍额头：在公司时就听说过一个传言，说这个天才乔木是唐蒙的人。不过他不怎么关注这类事情，也就当个八卦听了。现在看来，这两人关系确实不一般。 电话那头，听了乔木的反击，唐蒙沉默了。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但这一次语气严肃了很多。 “说吧，什么事儿，能让你把我都怀疑上。” ‘一句话，这家伙就反应过来了……真不愧是能被公司看中的刑警。’乔木心中忍不住佩服、羡慕。 高会现在但凡有什么事儿需要非官方渠道嘱托他，基本都会找唐蒙代传。 这次他故意将卫怡和达吾提带回来，就是让对方有机会联络外界，想看看对方能搬出什么级别的救兵。 如果那个组织真的和公司有交情，公司肯定会来电话让他别多管闲事。 如果没交情，他也想看看那个组织神通广大到什么程度，能不能请出一位位高权重者从中说和。 最关键的是，他要试探唐蒙的立场。二十分钟了，这家伙都没主动联系他，勉强可以证明这家伙的清白——当然也不那么肯定就是了。 那他就可以姑且信任对方，可以试着往下聊了。 “我在封工办公室呢，卫工也在我旁边，开着公放呢，能聊吗？” 电话那头深吸了口气，没好气地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让你出去？挑拨离间是吧？！你觉得他俩没问题就直接说。” 乔木朝对面的封让笑了笑。此刻对方已经不掩饰了，好奇地看着他这边，也回报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他这二十分钟，试探的可不止是唐蒙，自然也包括封让。 他没急着讲述，而是先问：“瓦拉纳西那个美食家的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那头不客气地反问，“你猜是谁告的状？” 还能是谁？他不屑地撇了撇嘴。 自己都扬言见面就要杀人了，王宗江又不是傻子，肯定会告状加抗议。 对方之前吃了那么大的亏，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使坏了，又要防着他报复，只会想办法把他轰走。 他们也借此如愿来到了西线。 “我后来调查发现，并不是瓦拉纳西一部分成员遭到暗杀，”乔木认真说道，“是瓦拉纳西全体高层，在遭受有预谋、有组织地清除。” 停顿片刻，让在场三人消化一下这个消息，他继续说：“我手上有一份名单，上面除了瓦拉纳西明面上的高层成员外，还包括那些并不身居高位，却有一定影响力与号召力的成员。目前，这份名单上超过六成的人都已经死掉了——这是不完全统计。” 他看不见电话那头唐蒙的反应，只能朝面前震惊得一脸呆滞的封让点了点头。 ----------------- 再次回到庄园时，只剩下乔木和达吾提两人。他们就是回来接个人，卫怡懒得跟着跑，就留在指挥部那边了。 乔木接上了正在等待他的米拉图姆，就去找负责看管两名俘虏的韩启生。 “走啦，回去啦，”招呼着懒懒躺在床上的对方，就见对方起身去拽那两个俘虏，“不用管他们，就扔这儿吧。” “扔这儿？为什么？”胖子和全程一言不发的达吾提全都愣住了。 “不然呢？人家又没把咱们怎么样，只是在咱们周围和其他调查员打了一架，难不成还要把他们带回去收容起来？” 胖子下意识看向其中一个黑人，指着对方被鲜血浸透的衣服，和胸口那道只是简单止住血的伤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个啊，”乔木拍了拍脑门，“首先，我是出于好心，才在他们战败后，把他们救回来的。” “其次，我是出于谨慎，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和目的，才把他们拘束起来的。 “再次，这个伤口，纯粹是个意外。我也让同事予以必要的救助了。” 他摊了摊手：“所以一切都只是善意的误会，既然是误会，自然要纠正。把他们留在这里，也方便他们进一步接受治疗，对吧？” 胖子目瞪口呆，已经被这家伙的无耻彻底震惊了：“那之前为什么不直接放了，还让我在这边守着？” “我这不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贿赂我妈？”乔木耸了耸肩，“结果没等着，也不能撕票，对吧？” 那边被他一匕捅伤的黑人，虽然试了不少血，嘴唇有些惨白。此刻见乔木退让了，不知是什么原因，以为是同伴的营救起了作用，新仇旧恨之下，顿时怒火上涌。 他死死盯着乔木，恨恨道：“我回去后，一定会向我的机构举报此事，向新起点提出抗议！” “哦，这样啊……”乔木看向对方，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那两个黑人面前，手中凭空出现的斩魄刀，对着两人的脖子横斩而去！ “咔嚓！”相机快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无比僵涩、迟滞。再看眼前，那两个黑人，满脸惊恐之下，面部表情的变化、肌肉的调动，也无比迟缓。 就好像他们的被下了延迟咒，身体变迟钝了，或者思维被加速了。 他立刻明白了，这就是“摄影师”的能力之一：阻止他们的一切行动。 毕竟“被拍照”后，他们已经是“照片”了，自然应该静止不动。 “等等乔工！”身后传来达吾提急促的声音，语速正常，进一步证明了不是他们的思维变快了，就是他们的动作变慢了。 “韩工……” 听到那家伙的挑衅之语，知道乔木放人并不是自己的功劳，还在猜测对方为什么这么做的达吾提，第一反应就是要遭。 他甚至来不及多思考，本能地抬起双手组成“镜头”，对着前方无脑发动了能力。 他的本能反应，也救下了那两人。 但不知道是三人的整体实力太强了还是怎么的，他竟然没能完全定住三人的行动。那把刀，依然在缓缓接近两个黑人的脖子，两个黑人的表情也在诡异地一点点变化。 他正要上前劝阻，顺便把刀推开，没在镜头内的韩启生已经反应过来了，几道金色的符文，凭空出现在他身边，瞄准了他的脑袋、胸口和四肢。 他立刻吓得不敢动弹了。 “韩工……我得拉架……”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什么身份了，直接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韩启生上下打量着他，点了点头：“就站那说。” 符文依然没有撤去。 达吾提心中凄苦，只好对着乔木的后背说软话，无外乎就是既然是误会，就没必要伤人，否则真闹出外交事件，大家都不好过。 见乔木没反应，刀刃还在一点点贴近那两人，他只好继续劝说：“乔工，你也承认了，之前那是误伤。咱们既然误伤了人家，那人家说两句狠话发泄一下，咱们也该体谅，对吧？” 言语之中，对方口中的威胁，就已经成了“埋怨”了。 他小心翼翼看着乔木的动作，脑子快速运转，还想着有什么好话，就看到乔木的动作，陡然变得激烈起来！ 他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双手，包括十根指头，竟传来令他几近晕厥的剧痛！ 下一秒，他两只手在细微的“噗噗”声中，凭空裂开了无数小口子。大量的鲜血汩汩涌出，瞬间变成了“血手”，并向下汇聚，如拧不紧的水龙头一般，不停滴落。 剧烈的疼痛下，他难以抑制地发出惨叫。大脑遭受强烈的冲击，整个人都失去平衡，直接摔跪在地上。 他的双眼彻底失焦，双耳也被耳鸣声填满。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逐渐回过神来。 疼痛已经逐渐散去了，或者说已经没一开始那么强烈了。此刻，双手反而传来了清凉的感觉。 他下意识抬起头，仍旧模糊的双眼，隐约看见一个人正蹲在他身前，攥着他的手腕，来回往他手上喷着什么。 此时他的大脑运转才逐渐恢复正常。然后他才意识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木，竟然在那短短一瞬，强行挣脱了他的能力！ 相片中的“景物”突然变成人，会发生什么？当然是挤爆相片，就像之前的杜夫妇那样。 那如果还没来得及出片呢？自然就是……挤爆相机！ 于是，他的双手，被“撑”爆了？ 所以，他的能力没法彻底让三人停止行动，不是因为“三人太强”，只是单纯因为“乔木太强”？ 此时，他的视线也逐渐恢复了，才看到，蹲在他面前帮他处理伤口的，正是乔木本人。 注意到他双眼有了焦距，对方在他面前晃着两根手指：“看得清吗？这是几？” “二……看得清……”他喘着粗气，勉强答道。 乔木点了点头，继续帮他止血：“你这能力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能反噬自身？下次记得说清楚了，还有，别乱对我使用能力。我们这种顶在最前面的人，对这种能力很应激的。” 达吾提坐在地上苦笑着，任凭对方帮折腾自己的手：“谢谢……我也不知道，这是第一次……” 他之前真不知道相机能被撑破，撑破了是这个下场…… 乔木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两分钟后，对方站起身，接过韩启生暖心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血止住了，你就别擦了，都每一块儿好肉了，去医疗室处理吧。” 说着，直接推开了一个空间门，冲胖子努了努嘴。 胖子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过来，嘴上问着“能自己起来吗”，一把将他抄起来，要扶他进门。 “乔工……”达吾提立刻看向没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去的乔木，语气中满是祈求。 “我不和他俩一般见识，我去接米拉图姆先生，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他得了承诺，总算松了口气。临进门前，他又看了那两个黑人一眼，那两人仍旧一脸的心有余悸。 没受伤的那个，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 在不少路过同事的围观下，被韩启生一脸嫌弃地送到了医疗室。躺在床上接受治疗时，达吾提才终于有精力去思考之前没来得及想明白的事情。 乔木，为什么突然放他们一马了？ 他当然知道乔木为什么刚才中途带他们回来待了半个小时。对方就是在等他求援，或者等他求和。 他将情况与自己的分析都如实汇报了，那边就没了音讯。说明那边也觉得不能再让乔木抓住更多把柄了，决定冷处理此事，只说会尽快将他从乔木身边调离。 他明白，这个说法，等于上面放弃那两人了，任由生死……不，是要准备后续的灭口了。 他心寒吗？当然心寒，但更多是恨恼。恨恼乔木为什么无冤无仇，就是要和他们过不去！ 但也正是这个埋怨，这股恨恼，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对啊，乔木和他们没矛盾啊？！ 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事情其实很简单： 乔木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与目的——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但人家毕竟是天才，也说得通——自然会担忧他们会不会对自己不利。这种担忧下，人家肯定要做出反应，进行试探，甚至尝试掌握主动权，关键时刻谋求自保。 换成是他，也会这么做。 而且他笃定对方不想与他们为敌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方放了自己的两位同伴，而且自己还能好好地躺在医疗室，没被风控部带走。 对方并没有如之前威胁的那般，将他们的存在汇报给公司，应该就是确定了双方没有利害冲突，尝试之下也知道不可能再拿到更多证据了，就决定主动退让一步。 这一切就都说通了。 想通了其中关节，达吾提总算松了口气，心中却又憋屈异常。 从头到尾，他都被那个乔木玩弄于股掌之中，毫无招架之力。别说反击了，他甚至至今都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暴露的，那个乔木究竟是怎么察觉到他们的目的的。 也许真的像对方之前无意间所言，对方有很多瓦拉纳西的朋友，所以对瓦拉纳西很了解？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对方看到收容目标的名单后，就注意到了死亡名单的异样之处……不，甚至都没有一个专门的死亡名单，就是在大名单上，将已经死亡的人，框了起来。 如果对方真的如此简单就能察觉到异样，那确实太厉害了！ 不过他也是倒霉催的。他能和乔木一队，就是为了考察对方有没有可能成为他们的一员。没想到竟然因为和押运人员“交朋友”，就被对方怀疑上了。 这个洞察力，实在太恐怖了……难怪能凭借一己之力终结那么多项目。没有这个洞察力，怎么可能办得到？！ 正胡思乱想着，敲门声响起。他没来得及应声，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正是他脑海中的主角，乔木。 “你还好吧？”乔木有些歉意地笑着，将一个大塑料袋放在桌子上，“玛撒拉香料卷饼、咖喱角、香料水酱酥炸球、豌豆奶酪和马萨拉奶茶，都是印度特产，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达吾提有些懵，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了，就见对方视线停留在他没入治疗仪器、看不到现状的双手处：“你的手……还好吧？” 他恍然：对方挣脱能力时“误伤”了他的手，这是觉得愧疚，所以来道歉了。 一时间，他心里竟觉得暖暖的。比起那个到了医疗室都不给他好脸子的韩启生，乔木的态度，简直堪称楷模了。 毕竟是他先动手的。对方不仅第一时间帮他止血，并给他做了解释，现在还心怀愧疚跑来看他。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知道，这个过分年轻的天才，并不是什么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之人。其实挺善良的，一路上主动帮过不少平民，在讷瓦达采购的时候，还会为这些人鸣不平。 “挺好的，就是看着惨了点，都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和动脉。”看着对方谨小慎微的歉意，他心中一软，最后的火气也消隐无踪了。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气氛还是有些尴尬，乔木就像告辞。 达吾提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非常好的时机，让双方冰释前嫌的时机。 “乔工。”他叫住转身要离开的对方，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组织了一下措辞。 随后，他用尽自己平生的真诚：“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你的敌人。我们只是一群心怀理想，觉得大家可以做得更好，希望大家可以做得更好的理想主义者。我们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之前的、现在的一切，也不是因我们而起，更不是因我们而乱。” 乔木收起了脸上的愧疚，沉吟片刻：“我只问一个问题，神庙爆炸事件，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达吾提下意识就想否认，但那一瞬间，他犹豫了。 平生的真诚还未彻底耗尽，还在影响着他。 ‘既然决定真诚，为什么不真诚到底？’一个念头就这么冒了出来，难以遏制地迅速生长。 “我不敢说和我们的人完全无关，那是胡说八道，你也不会信，”他发自内心地说，“但我可以保证，组织层面上，我们绝不会做这种事，甚至都不会考虑。那样的话，我们自己就率先崩溃了。” 就是说，私下里有没有人暗自谋划，他就不清楚了。毕竟每个组织都是复杂的，毕竟他也不清楚神庙爆炸的真相。 “我明白了，”乔木点了点头，“也请你相信，我个人并不想与你们为敌，我只想保护我自己，和我在乎的人。” 达吾提认真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收到了对方握手言和的信号。 房门关上的瞬间，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要尽快通知上面，免得他们决定对乔工采取什么激烈措施。’达吾提看了看还取不出来的双手，有些着急。 ‘我个人不想与你们为敌，但我也得服从组织命令，对吧？’乔木撇了撇嘴，‘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不来惹我，我就不掺和这事儿。’ 这个组织，会对他置之不理吗？恐怕很难。 一个连唐蒙都说不清楚的神秘组织，这么多年了，是如何做到如此彻底的保密的？ 那些接触后拒绝加入的人呢？那些想要退出的成员呢？都能做到守口如瓶？ 第610章 611.被动摇的信心 乔木当年被冯硕一拳打穿了腹部，治疗过程也只用了几个小时，反倒是后来新生皮肤的调色花了不少工夫。 前线的医疗手段肯定比不上后方，但达吾提那当时看着很恐怖的伤势，其实也就是肌肉组织、毛细血管和皮肤破裂，治疗起来并不复杂，至少他赶上了当天的晚饭。 他们去新德里，明面上的理由是去抓一个潜伏在那里的神庙调查员，实际上，他们根本都没考虑过这个任务。 任务自然是失败了，但封让也没说什么。就像他说的，已经抓得七七八八了，剩下三三两两其实无所谓。 本来也不是冲着灭口来的，就是避免双方爆发冲突，顺便试着把印度的事儿做个整体梳理，不需要那么严格。 他不像东线的王宗江，做事情过于认真，满脑子都是积累功绩、人脉和声望，往上爬。 像他这样躺平，才是p10的常态。王宗江那样的，太异类了。 乔木他们也没久留，就随便接了个任务，离开了。 他们这一次的目标非常明确：斯瓦米纳拉扬神庙。 达吾提也随行了，他的调队令还没下来，他甚至不知道上面还有没有开始推动这件事。不过和乔木“和解”后，他也松了口气，离队的诉求也不那么大了。 四人申请了一辆suv，也不知道公司从哪里搞来的，是印度本地车。 这一次他们不能通过空间门过去了，因为那边现在被埃弗雷特占着，他们得走正常手续，穿过一道道关卡，再去填表申请进入，流程相当官僚。贸然冲进去，被人家弄死了都没处伸冤。 “有人在监视咱们，同行。”开出几十公里，卫怡突然开口。 车开得不快，毕竟印度的路况相当感人。 车上的氛围顿时一紧。 卫怡没有犹豫，直接召唤出一面镜子，画面朝着她感应到的方向快速推进。 乔木不仅没有减速，反而还踩着油门加速了。 画面很快推到一栋废弃的建筑中，但一进去就变得模糊无比。 “被干扰了。”女孩皱着眉头，操控画面，试着从不同角度接近，都没有效果。 “非盟的人？”胖子猜测，“来报仇了？” 乔木看了眼后视镜，达吾提察觉到了，朝他摇头。 “不会的，”他随口否定，“他们没这么疯，最多就是抗议，要道歉和赔偿。” “那是……”卫怡眼睛一亮，“王宗江的狗腿子？！” 她过去一直管人家叫“王老师”，现在是彻底改口了。 一听王宗江这个名字，胖子也立刻紧张起来。 乔木语气轻松地摇了摇头：“这里是西线，他的手伸不过来。再说了，之前刚被咱们剁了一只手，他短时间内也不敢造次了。” 见三人冥思苦想，他也不在意：“说不定就是路过的调查员呢，毕竟这边是城市，遭遇的可能性大。遇到谨慎的，探查一下也正常。” 话音刚落，就听卫怡“哎”了一声。 她的镜子，已经恢复正常了，里面破败的房屋、凌乱的杂草，清晰可见，唯独没有人。 “他们撤了。” “怎么样？我说对了吧？”他笑着邀功，“就是路过的调查员。” 胖子见状，懒洋洋地靠回去，不再说话。 乔木不动声色地从后视镜瞥了一眼达吾提，一时也看不出对方有什么反应或想法。 ----------------- 旧德里东面有一条贯穿南北的亚穆纳河，河东岸已经被人道主义观察员接管了。斯瓦米纳拉扬神庙就坐落在东岸。 按照封让的说法，因为分歧过大，ionr的会议上并没有明确对斯瓦米纳拉扬神庙的“监护权”归属。 然后，埃弗雷特抢先了一步，就把神庙霸住了，谁都不让进去。 他们抵达后，和对方发生了一次冲突，最终还是撤下来了。 公司后来也基本确定，飞机失事就是对方搞的鬼，目的就是延缓新起点的脚步。 但对方提前布置时应该是搞错了航班，把东线那架给搞掉了。不过目的也达到了：东线一出事，西线这边自然加倍谨慎，那次冲突就落了下风。否则那一波很可能就冲进去了，现在应该是双方共同瓜分神庙资产。 新起点退让了，其他机构自然没了心气儿，都对埃弗雷特独占斯瓦米纳拉扬神庙一事保持沉默。 美国佬的无心插柳也让公司很难受：西线这边主动退让了，东线那边因为飞机失事也没赶上。 高会当机立断，和主力距离瓦拉纳西最近的非盟做了任务交换，把原本属于新起点的“攻打并监管瓦拉纳西总部”任务，交给了对方。 没想到非盟扭头就怂了，最终瓦拉纳西总部落进了美国和欧洲手中，美国赢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瓦拉纳西显然比神庙更硬气，他们硬是扛着美国和欧洲同行的攻势，将所有能销毁的资料都毁掉了。 美国人很生气，中国人也很憋屈。 再加上几个月前，新起点先是几乎团灭了埃弗雷特的以色列顶尖战力，后又史无前例地抢走了对方一个有多部续作外部项目，这两巴掌扇得美国佬至今都有些恍惚。 两边新仇加旧恨，于是这段时间的ionr会议，新起点一直炮轰埃弗雷特侵犯瓦拉纳西成员的人权，埃弗雷特则反击新起点在奥里萨邦制造的两场空间暴与一场陨石雨。 双方就差指着鼻子对骂了。会议也一直处于事实瘫痪的状态，最重要的“如何处置印度两家机构”一事，一直讨论不下去。 好在神庙外围的道路是美国大兵负责的，机构之间的龃龉并没有外溢到普通人那边。所以持有护照和“人道主义观察员”的身份，他们并没有被刁难，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最后一道美国大兵负责的检查站前，提交了前往神庙的申请。 接下来，他们就可以和周围那些印度本地的宗教人士和“朝圣者”一起等到审批。 美国佬在这方面还是很人性化的。他们以“安全”为由，禁止任何人进入神庙，但也允许宗教人士在神庙外围区域，进行他们这十几年来才逐渐养成的“朝圣”活动。 不过这种审核自然不可能“从简从速”，很可能是工作人员每天看心情抽出几分钟盖戳，盖上十几个就又歇着了。他们有的等呢。 乔木自然不会闲着，他还有一笔债要去讨…… ----------------- 一辆轿车缓缓行驶在乡间的土路上，即便如此，汽车还是颠簸得很厉害。 “哕……”副驾驶提着一个塑料袋，头栽在里面，不停干呕着。她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吐光了，但晕车的呕吐反应依然不打算放过她。 “这次回去希望能换一辆好点儿的，”驾驶着汽车的男人皱着眉头埋怨，“真不明白这种钱有什么好省的。” 按道理说，四个车窗都大敞着，空调也开到最大，车里的酸臭味儿早该散尽了。但也许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车里还有奇怪的味儿。 “你一次任务毁一辆车，人家有多少好车够你造的？”后排一个男子吐槽道，“没倒扣你钱已经不错了。” “这是我想的吗？”驾驶员撇嘴道，“我能力就这样，我有什么办法？他们心疼钱？心疼钱当初就别征召我啊。你看把廖工折腾的，是吧，廖工？” 副驾驶的女人一副马上就要猝死的样子：“这次回去我必须调队，你自己玩儿去……哕……” “你再忍一忍，”驾驶员讪讪的，“马上就上水泥路了，再坚持一会儿。” 车里沉默了许久，只剩下副驾驶女调查员不停的干呕声。 听这声音听得难受，驾驶员也受不了了，开始没话找话。 “颜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不会真的要把所有人都逮住吧？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我是真受够了。” “我怎么知道？”坐在后排的颜其平懒洋洋的，“真要抓完也没什么，不剩下多少了。” “确实，名单看着多，大部分据说都凑在一起了，一网下去一个也跑不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驾驶员说着，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坐在颜其平身边的俘虏。那个俘虏从被他们抓到后就一言不发。 “一群蟑螂，抓都抓不完，”他厌恶地抱怨了一句，又问颜其平，“颜工，你跟王工打听一下呗，咱们啥时候能回去？” “你怎么不打听？” “我这不是跟王工不认识，说不上话嘛，”对方嘿嘿直笑，“谁不知道你是他的左膀右臂啊，我跟你比不了。” 颜其平没再吱声。 如果是以前，他多少都要虚伪地客套几句。他到底算不算王宗江的左膀右臂，大概只有王宗江自己知道。但他并不介意别人这么认为，这对他有利。 但最近这一个多月，他听到这种奉承，已经很少回应了。 虽然王宗江很多事情都不跟他说，但大家毕竟都是一家公司、一个员工兴趣小组的。王宗江亲手编织的那张错综复杂的蛛网，也早就有了自己的“意识”，在王宗江之外，不停地自我扩张。 他能接触到很多王宗江不希望他接触到的信息，正如其他很多江山如画的成员，或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其他部门同事。 对付一个小小的p8，竟然能屡次吃瘪，甚至遭到反噬……很多人，正在逐渐对王宗江丧失信心。 其中就包括他。 他不知道王宗江本人有没有意识到，但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个非常不妙的征兆：内部论坛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嘲笑王宗江心口不一、矫言伪行了。 公司内部不是没有针对江山如画的质疑声，但这类质疑通常都集中在“尾大不掉”“利益集团”方面。 只看胡磊的胡越同舟顷刻间土崩瓦解就能知道，员工兴趣小组本来就是很松散的组织，不存在任何约束力。这种组织就和游戏里的公会一样，再大、再强，一言不合可能就会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江山如画这个庞然大物能不停扩张，根本依仗就是王宗江的“个人形象”。所以每个成员，或者说每个从江山如画中获利的同事，都会有意识地维护王宗江的个人名誉，与一切质疑声作斗争。 就像阶级本能一样。 但现在，质疑的声音再次出现了，而且持续了近一周都未能消失。虽然大部分质疑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真凭实据，完全就是“吃饱了撑的”，和公网上那些无理由发泄恶意的“键盘侠”没什么区别…… 可真正要命的地方就在这里：如此欺软怕硬的声音，他们竟然没有扑灭。 这说明，相当多的人，那种本能已经动摇了，他们已经有了“跳船”的念头。 “跳船”成了一个可选项，“抢修”自然就不再是必选项了，积极性自然大打折扣。 他想过要跳船吗？其实也想过，不止一次。 但他不甘。 捐款门事件后不久，王宗江就承诺，只要他这边项目按预期推进，对方会在最晚明年创造一个机会，推动他晋p10。 他们已经为这件事付出两年多了，而且他很清楚，没有王宗江的谋划，没有江山如画的资源，凭他，这辈子都别想迈进总部大门。 但他也一直做不到all in，因为他也知道，王宗江也需要，甚至迫切需要帮他晋p10，来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实力。 过去为了对方全心全意的支持，他愿意付出一切。现在对方也需要他了，他反而退缩了。 ‘真可悲……’看着窗外的农田，他自嘲地笑了笑。 下一秒，“嘭”的一声闷响从车顶传来，车上四人全都吓了一大跳。本就不快的汽车，一个急刹停住了。 看着凹陷了一大块的车顶，颜其平马上意识到，是什么东西砸在上面了。 “哎？这么精确的吗？”车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是谁？同行吗？他正要警戒，一大股黑烟直接从四个大敞的车窗灌进来，瞬间将四人逼得走投无路了。 颜其平反应很快，立刻屏住呼吸，从裤兜里取出对讲机。但还没来得及按下去，他就感觉眼前一黑。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死寂，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手中的对讲机、身下的座椅，甚至是身上的衣物…… 就仿佛，他的意识，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第611章 612.交出名单不杀 乔木三人在车失控撞在树上之前跳了下去。 他上前大致检查了一下，确认车上的人都没什么问题，直接将如同死人一般毫无反应的颜其平拽了出来。 卫怡研究了一下车上没了意识的三人，一脸好奇地朝着亚历克问东问西。 “你是哪家机构的？代号是什么呀？你看着才十几岁吧，就升到中阶了？”她回头看了看乔木，“哎，人家比你厉害多了啊！” 见乔木不搭理自己，她也不在意，继续缠着亚力克。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你是暗网上找的雇佣兵吗？能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我有事也可以找你。” 亚力克活了上千年，面对人类本就高高在上惯了，早就受不了这个聒噪的人类了，直接越过对方和乔木打招呼：“我先走了。那几个半小时后会醒来，你抓紧时间。” “嗯，辛苦了。”乔木没有回头，继续脱着颜其平的衣服，连袜子都不放过，直到将对方脱到只剩下一条四角内裤。 卫怡在旁边瞥了一眼，嫌弃地发出一声“噫——” “付尾款的时候，记得给好评。”亚力克强忍着把这个女人也放倒的冲动，戏要做圆了地说了一句，转身就向茂密的田野中钻去。 随着他的离开，几缕黑烟从颜其平口鼻中钻出，很快就消失了。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召唤出了一面镜子。画面推进农田中，转了一大圈，哪里还有那个少年的身影？ “你回头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呗，他这个能力确实好用，”她蹲在乔木身边，咂么着嘴，“可惜了，挺帅的小孩儿，咋就留了个西瓜头？糟践了……” 乔木依旧不搭理她，只是和已经清醒的颜其平四目相对。 遇袭那一瞬，颜其平想过很多可能性，唯独没想过会是乔木。对方已经很久没找过他了，以至于他下意识认为，对方和王宗江的矛盾，他已经置身事外了…… 他看向乔木身边，同样好奇打量着他的卫怡，试图拉关系：“卫工……” “跟他说，”卫怡直接打断他，“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他找你干嘛。我就是跟过来看个热闹。” 看个热闹……这话对他而言再糟糕不过了，说明没人可以帮他，更说明无论乔木对他做什么，这位总部p7、学院优等生，都不会阻止。 “看这边！”乔木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把他的目光吸引过来，“我要的很简单，现在还愿意为王宗江效力的死硬分子。名单给我，咱们就两清了。” 颜其平看着他，没说话。双方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乔木甚至为此怒杀八人，这事儿全公司都知道了，就是信与不信的区别。 此时此刻，任何辩解都没有意义。 “我这人挺善良的，”乔木自然没指望对方立刻屈服，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按说，你想杀我，我就会杀了你；你们伤害我的亲人，我自然也该以牙还牙。” 听到这话，颜其平的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但下一刻，当乔木将手机屏幕朝向他时，他的呼吸，直接停滞了。 那是一段视频。视频的场景是国内，某个小区。虽然是空无一人的后半夜，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很眼熟的小区是……他的家…… 拍摄视频的人，如同幽灵一般，走起路来没有丝毫动静。好在高档小区的楼道灯是长亮的，才没让视频漆黑一片。 看着镜头一路进入熟悉的楼道、熟悉的电梯，一只纤细的小手按下熟悉的楼层…… “叮”的一声后，电梯门打开，镜头推进到熟悉的防盗门前……然后，画面陷入一片漆黑。 随着“啪”的一声，灯光亮起，画面中，已经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客厅了。 那个人，竟然直接打开了他家的客厅灯！ 颜其平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镜头扫动，很快就停在了沙发上。那里坐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正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张着血盆小口，打哈欠的同时，也露出两排锋利的小牙齿。 紧接着就听到隐约的说话声：“灯咋开了？黑炭又干嘛呢？” 是他父亲的声音。 视频戛然而止。 黑炭，那只黑猫，就是之前他母亲突发奇想，收养的流浪猫…… 据她说，那猫谁都不搭理，就缠着她，一直跟到家门口都不走。老太太信佛，立刻就觉得是天意如此，虽然黑猫不吉利，但还是收养了。 如果说视频可以造假，可以趁人不在偷偷去拍。那只猫，和他父亲说话的声音与语气，绝对做不了假…… “人没事儿，以为是猫调皮呢。这次就是拍个视频而已，下次就不一定了。” 颜其平的表情狰狞着，仿佛想吃了他。 “别这么看着我，是你们先做初一的，你不能指望别人都是圣人，任凭你们骑在头上拉屎。” “你做这种事，就不怕我事后报仇？！”对方恶狠狠地喘着粗气。 没想到乔木却摇头：“不怕，我真要对你父母做了什么，你凭什么认为你还能独活？我倒是可以把你们的骨灰放在一起，就放在王宗江的旁边，让你们做个伴。” 颜其平表情一滞。他这才真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在现实世界，杀了八名同事……还没受任何处分！ 对方，真敢杀他。 两人都沉默了，卫怡则接过手机，重播那段乔木并没有给她看过的视频。看到末尾，她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但立刻掩饰了过去。 好在那边两人根本不关注她。 许久，颜其平才松了口气：“这件事不能让王宗江知道。” “好，”乔木点头，“我没有拉垫背的习惯。给我名单，咱俩两清，我说到做到。” “不论发生什么，不许再靠近我爸妈！” “可以。拿到名单，我的人就立刻离开，永远不再靠近他们。” 见对方不再开条件，他递过了纸和笔。 颜其平接过来，依然犹豫不决。笔尖触碰纸面，他终于一咬牙：“王宗江答应我，最晚明年就让我晋p10……” 乔木看着对方，有些惊讶，又有些无语。 他对这位省部p9最后的一丝敬意也消隐无踪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想着谋好处……这家伙，不会纯靠人际关系上位吧？ “所以呢？你指望我做什么？”他反问，“拖到明年再报复他？还是我替他帮你晋p10？” 想说却不好说的话，被他以一种荒唐的语气说出来，颜其平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丰富，羞愤难当。 “省部也挺好的，胡磊走了，师工和老范都不争不抢，你要是愿意，可以过得很滋润。对吧？” 最后的侥幸破灭了，颜其平没再说什么，乖乖在本子上写了起来。 乔木见状，也松了口气。 万一对方头铁，除了痛下杀手，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拿捏对方。 那只黑猫…… 视频之所以到那里戛然而止，是因为下一秒，那只黑猫就口吐人言了。 对方冲安娜低声呵斥了一句“出去！”安娜就直接被察觉到危险的羽毛拽走了。 幸运的是，颜其平竟然不知道那只黑猫有猫腻。是王宗江替他安排的？但没跟他细说？大概是猫的控制者不让乱说吧。 这边乔木和卫怡默默地看着颜其平“奋笔疾书”，就听见不远处突然“嘭”的一声。 三人惊愕看过去，就见那辆还撞在树上的汽车，副驾驶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人已经从车上冲出来，没跑几步，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哕”的一声…… 那人趴在路边干呕了好一会儿，才擦了擦嘴，带着哭腔朝这边摆手：“对不起，我也想配合，但我真忍不了了……” 对方跪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站起身，转身坐回了车里！ 乔木和卫怡面面相觑。 “要……灭口吗？”女孩挠了挠头，有些犹豫。 他想了想，摇头道：“一个人知道和两个人知道也没啥区别，你过去叮嘱她几句，让她别乱说话，免得惹火上身。” 听到这话，颜其平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一开始的反应也是应该灭口。他甚至想过等乔木走后，趁其他人没恢复，先把廖工灭口了。 但乔木一说，他才反应过来：如果对方要灭口廖工，岂不是也要灭口他？ 而对方不行动，他却主动灭口，就等于将致命的把柄双手奉上了，将来对方想怎么收拾他都可以。 ----------------- 拿到名单后，两人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开门离开了。这边怎么善后，那就是颜其平要考虑的事情了。 “接下来要去哪？”有卫怡在身边，乔木依然将每个空间门的距离维持在九十多公里。他什么都没和女孩说，所以女孩对他的计划一无所知，只是好奇地跟着他。 而他带女孩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他需要对方的精确定位能力帮他找人。 “伯里巴达。”他随口回道。 “伯里巴达？”女孩愕然，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那群印度佬？你找他们做什么？” 那一枪之仇，她当时没觉得如何，事后冷静下来，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整个脑袋连带脖子都要烧起来了。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就那么随意地任凭自己走光？！ “拉拢他们啊，”乔木理直气壮，见对方要质疑，直接反问，“咱们和他们有什么利害冲突吗？” 女孩愣住了。仔细想想还真是，他们要对付的是王宗江，对方要对付的，某种程度上也是王宗江！这不就是同流合……志同道合嘛。 “能行吗？”她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行不行的试一试就知道了，”他随口接话，“到时候我自己过去，你在外面等我。就算有危险，我也方便逃跑。” 女孩下意识想说“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但转念一想，这话太暧昧了，尤其在她刚想起那次走光的当下，实在说不出口，只好默许。 “那只猫……”下意识想要转移话题分散注意力，她就想起了刚才那一幕。 “猫仙？”乔木直接问出心中的答案。 “嗯，那只猫叫巧克力，我见过。但怎么会在颜工家？” 乔木反问：“猫仙和王宗江关系如何？” “一般般吧，”女孩想了想，“猫姐和大部分人都处得来，没有特别好的，也没有特别差的。没听说过有谁得罪她……” 他看了对方一眼，总觉得对方提到猫仙时，有种下意识的畏惧，但也没多事，只是随口说：“那应该是王宗江求到她头上了，不妨事的。” 即使一个门只有八十公里，他还要扮演疲倦和休息，抵达伯里巴达的森林边缘，也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卫怡乖乖留在外面等他，他则只身进去找印度人。 这并非他第二次来，他被调去西线之前，已经来过几次了，这边的人基本也都认识他了。 例如美食家牺牲的当晚，他就来了一趟，将暴食“叛变”的信息亲自带过来。 进入微观蜗牛壳，见到观月和五名“房东”后，他直接开门见山：“这次来是想和你们说一下调查结果。” “有眉目了？”奇塔拉惊讶问道。他很难想象对方是如何用一周多一点的时间发现线索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主场。 乔木则纠正：“不是眉目，这是我调查到的答案。不过我之前说了，不保真。” “你开什么玩笑！”奇塔拉立刻抗声，“这才多少天，你就跑来说自己有答案了？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奇塔拉，让他说话！”泥沼阻止了同伴，又对乔木说，“之前的约定，你可以查不到真相，只要把你手上的线索全都交给我们就可以。但我们绝不能接受你说谎、欺骗。” “我看他就是接到消息要撤退了，才随便编个谎话，来骗我们的……” “奇塔拉！”泥沼厉声呵斥下，前者终于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我调查到的结果只有一个，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未来共同体，”乔木认真说道，“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答案了。” 瞬间，其余六人全都安静下来了。 下一刻，奇塔拉怒气爆棚，几乎咆哮道：“你开什么玩笑？！” 这次没人再阻止他了，因为其他几个印度调查员，也是一脸惊愕与不快。 就连刚才坚定站在他一边的观月，此刻都愕然地看着他。 仿佛他给出的答案，是天方夜谭。 预计明天恢复更新 22号晚上突然开始发低烧。 23号白天出现强烈的疲倦感，强行更了一天，第二章晚上九点半才写完，就明白自己挺不住了，请了个假。 当晚睡觉时再次低烧，但吃了氨加黄敏后，很快退烧。 24号一早开始嗓子疼，疲倦感依旧强烈，整个人昏沉沉的。 当晚嗓子和刀割一样，疼得大半个晚上睡不着。 此外眼屎分泌量巨大。 当天开始吃清火栀麦片，喝vC冲剂。 25号其他症状消退，氨加黄敏停药；开始吃克拉霉素，试图缓解扁桃体炎症。 当天下午眼睛开始充血，红得跟吸血鬼似的；视线模糊，眼屎分泌量极度惊人。大概一小时的分泌量顶过去一个月？ 半个小时不管，眼睫毛上就挂满了眼屎，真是的挂满了。 26日早，眼屎分泌量有所下降，但双眼依旧通红。本来想拍张照给你们见识一下，后来想想算了吧，丑照不上台面。 咽喉肿痛有一定缓解，痰量大增；精神头好了不少。 维持清火栀麦片、克拉霉素与vC冲剂。 ----------------- 我一阳的时候是连发两天高烧，伴随咽喉肿痛、四肢无力等症状。 二阳的时候就是流了两天清鼻涕，剩下的一切症状都没有。 本以为自己无敌了，没想到三阳这么痛苦。 我个人猜测，应该是和之前不兼容的新病株，之前培养的免疫体系就失效了。 正好在我三阳的不到一周前，楼下贴出告示，说xBB新变种挺猛的，呼吁老人和孩子自愿接种疫苗。 我当时没当回事儿，后悔啊。 ----------------- 眼屎怪这个症状是我不曾想到的。 很……猎奇，真的。 后悔昨天没对着镜子给眼睫毛来张特写，谁不给我月票我就私发给谁。 ----------------- 今天会试着写一些，明天能更新多少我也不敢保证。 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尤其计划国庆出游的，千万别抱有侥幸心理，也千万别独自出行。 结伴同行，带好退烧、感冒和止泻药，路上真出现意外，相互有个照顾。 第612章 613.新的协议 “现在已知，首先，有人在有预谋有计划地清除你们的高层，”乔木掰着手指头数道，“其次，对方的人遍布各机构，还不为机构高层所知。” “再次，你们也有人参与其中，比如暴食……” 奇塔拉冷哼一声：“我现在怀疑，暴食的事情，根本就是你的信口雌黄！” “让他说完，奇塔拉！”这一次，就连魂都有些不高兴了。 奇塔拉将脸扭向一边。 乔木等待片刻，见他不再插嘴，继续说道：“从次，他们的目标是高层，而不是全体瓦拉纳西，甚至不是瓦拉纳西的核心调查员……” 最关键的是，达吾提几次信誓旦旦地跟他强调，他们不是坏人，他们问心无愧，他们是在为全人类的利益考虑。 他觉得可以至少可以信那个新疆人在说心里话，毕竟这种谎话是不可能长久欺瞒的。 不过自己身边就有个已经暴露的组织成员，自己却没把对方抓起来严刑逼供。这事儿就没必要和印度佬们提了。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几人：“结合这四点，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见这些人还一头雾水或冥思苦想，奇塔拉还一副“我不信我不信”的样子，却也不自觉地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他有些无奈，给出了答案： “他们要的不是毁灭瓦拉纳西，而是霸占你们的组织。” 对着几人惊愕的神情，他强忍住同情的表情：“清除所有不属于那个组织的高层后，剩下隶属于他们的高层和一部分中层，将在来自其余八家机构无形的帮助下，迅速稳定局势，逐步清除异己。 “那时，瓦拉纳西不被ionr官方承认的劣势，反而会成为他们掌控这家机构的得天独厚的优势。” 那五人震惊地相互对视。乔木给出的结论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他们一直认为暗杀行动是神庙和某些机构的阴谋，是为了彻底消灭瓦拉纳西，在战后直接强行收编他们这些中下层人员。 但把有限的信息汇总到一起，他们却发现，乔木的结论，乍一听上去简直是天方夜谭，实际上远比他们的猜测更符合逻辑、贴合现实。 他们反复揣摩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疑点。这一次，就连一开始觉得自己被玩弄了的奇塔拉都安静了。 筏罗诃主动开口，问出了此刻五人最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认为是……未来共同体？” “排除法而已，”乔木耸肩，“八大机构不可能也没必要做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这属于高风险低回报。而躲藏在行业阴影中的那些佣兵组织，都没有能力做这件事。” 那些佣兵组织至今闹得最大的一次，就是偷袭新起点总部，让公司颜面尽失。 但真说起来，那场大暴动，新起点方无一人阵亡、重伤，全都是财务损失，而且几乎集中在仿生人保安的损失上，还都是被新起点的员工们“趁机”破坏的。 而且事后盘点，其实损失并不大：仿生人保安因为设计之初就有快速生产、高速迭代的需求，所以采用了高兼容性、模块化的设计思路。只要不是全身被炸烂了，都能返厂维修；最次也能回收不少组件。 让那些阴沟里的老鼠真的在八大机构云集的战场上火中取栗……吓死他们算了。 乔木摊了摊手：“现实中找不到怀疑对象，我就去行业传说中去找灵感。最后锁定的目标，就是未来共同体。” 他这话其实是说谎。提出未来共同体的并不是他，而是唐蒙。不过没必要让这群人知道他们已经被新起点高层关注了。 调查员这行，本就是一个信息高度保密的行业。越是这种行业，内部乱七八糟的谣言和传说也就越多、越夸张。 未来共同体正是其中之一。 在传言中，这是一个广泛隐藏在各家执行机构内部的秘密组织。其目的就是将整个行业拧成一股绳，以绝对的技术、资本与力量优势，带领全人类迈向新的文明阶段。 至于这个新的文明阶段是什么，就众说纷纭了。共产主义、星际帝国、超次元进化、全人类意识连通……猜测五花八门，还有诸多恶搞因素在其中。 但真正相信这个组织存在的人，其实并不多。相关传言被普遍认为是那些不满于行业内耗的人创造出的“理想国”，只是后来被大家七嘴八舌“扭曲掉”了。 绝大多数相信其存在或存在过的人，也只是认为这个组织大概率只是个“跨机构聊天群”，一群人在群里吹牛逼。这样的聊天群，韩启生那有好几个。 按唐蒙的说法，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行业高层相信这个组织确实存在的比例，高得惊人。 具体原因对方没说，不过他也能猜到，应该是涉及一些不怎么光彩，所以被行业高层掩盖或修饰的过往。 行业高层认知中的未来共同体，其理念确实是抛弃肤色、国家、民族之争，整个行业团结一心。但统治、领导人类这类的，就完全是说笑了。 这也是领导们相信他们存在，却一直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主要原因。另一个主要原因是智脑一向不掺和这种事，甄别起来成本太高。 所以，即使是推测幕后主使正是这个组织的唐蒙，也对这个推测万分惊讶。 大概就是你突然得知你隔壁茅草屋里整天“子曾经曰过”的书呆子，竟然是退伍军神，真的率领五十万将士来抢那半亩地。 对方还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变故，导致这个组织突然决定以如此激进的方式走向台前。 对方的描述，也让乔木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在他第一个外部项目《值班闹鬼夜》中，在说到外部项目的存在意义时，范鸿曾跟他提过一个猜想： 第一个发现行业核心秘密，导致行业诞生的“创始人”，应该是一个国际主义者。那人没有将这个秘密交给某个国家，而是想办法让很多国家都知道了此事。 这使得行业没有被某个强权垄断，而是诞生了ionr这个由所有国家共同参与的国际组织。 但事与愿违，ionr的核心权力，最终还是被各家瓜分了。但那位创始人和其他志同道合之人，并没有就此放弃，于是才有了外部项目这个机制。 这个机制确保各机构经过内部筛选成长起来的中流砥柱们，能够和同行充分接触、交流，避免他们被机构构建的信息茧房蒙蔽，甚至操控。 避免调查员们沦为强权的工具、提线木偶。 有趣的是，不久之前，郑佳雯曾告诉过他一条信息：行业创始人，正是美国埃弗雷特公司的创始人埃弗雷特三世。而且那个老头，已经陷入众叛亲离的绝境中了。 此时此刻，万里之外的印度土地上发生的事件，会不会和那个有关？ “你们现在有三个选择。”从记忆中回过神的乔木，看着那边已经讨论了有一阵子，却依旧没什么结果的五人，决定给他们划下道道。 “第一个，选择不信，我继续帮你们查别的可能性。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必须兑现之前的条件，把你们掌握的行业秘密交给我。 “第二个，选择相信，并决定放弃抵抗。据我所知，这次特别行动已经接近尾声了，就是说其他机构应该不太会对你们采取大规模行动了。你们只需要死守直到我们离开，新的瓦拉纳西或神庙高层就会来收编你们。 “第三个，不能接受瓦拉纳西被未来共同体窃取，决定反抗。那样的话，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帮助，就需要一份新的协议、新的报酬。” 五个印度人很快又到一边讨论去了。 观月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你真没说谎？” 乔木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是认真的。 他确实隐瞒了一些信息。 比如唐蒙在思索时主动提到一点：不能让这里的“余孽”落入各机构之手，否则这五名已经建立起威信的临时领导者，肯定会被清除。 这群“余孽”本来就归新起点负责，有了唐蒙的“背书”，他自然笃定王宗江不会策划对这边的行动了。 但他没把话说满，因为他并不希望这些印度人选择这个选项。说出来，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与坦荡。 前两个选项，其实是一码事儿，就是用来凑数的。他希望这群人能没有任何分歧地坚定选择第三个。 瓦拉纳西的绝大多数成员，都出身印度最底层，所以他们才无法容忍神庙的成果都被少数人霸占，才会分裂出来。 这注定了这个机构身上的民族主义、宗教主义、保守主义色彩，以及社会底层最看重的、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义气。 自己信赖的朋友、同事惨遭谋杀，自己寄予厚望的组织被外来者巧取豪夺，自己只为了活命，只为了一份工作，就要忍气吞声、虚与委蛇，背叛自己的理想与信仰…… 这群人，真的能接受吗？ 这一次的商议，时间远比上一次短。 很快，五人就过来了。 “说吧，新的协议中，你想要什么？”筏罗诃直截了当地问道。 乔木看向这五人，每个人都面露坚毅之色。 “非常好，至少证明你们五人中，没有那个组织的成员，”他满意地笑了，“你们再晚几分钟，或者大声吵两句，我就会直接离开了。” “我要的很简单，你们帮我杀几个人。” 第613章 614.就恶心这些美国佬 韩启生在这边苦等了一天多，直到一群比他们晚到，和他吹了两小时牛逼的朝拜者都获得通行证了，他才意识到，这里的“审批”和国内不是一码事儿。 付出了五百美元的代价后，在那个白人胖大叔“你们终于懂事了”的欣慰眼神中，他们终于拿到了这张迟来了一天多的通行证。 而那群十几人组成的朝拜者，只付出了二十美元。谁让他们开了一辆好车，人家坐着几架驴车？ 拿到通行证后，一行四人并没有感到轻松。过了这个检查站，再往前就是埃弗雷特的管辖区了。这边最多就是要钱，那边很可能是要命的。 所有人都格外警惕，卫怡也紧张到了极点。 她最近有些精神过敏，因为一路上遭遇了好几次窥视。有几次她的侦查被屏蔽了，有几次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但没人认识。 她总觉得王宗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毕竟等回到国内，对方再想收拾他们，就难于上青天了。 不过乔木一直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坚持认为那一战令王宗江伤了元气、投鼠忌器，对方肯定不敢继续出手了。 她觉得对方的态度过于托大了，可能会吃亏，只好自己暗自戒备。但不管怎么说，对方和胖子的没心没肺，也确实帮她缓解了压力。 在距离神庙两公里，远远都能看到那片雄伟的残垣断壁的位置时，他们再一次被拦住了。 这一次的检查者，就不是普通的美国大兵了。 “同行？”那人看了看看了看通行证上四人的合影，一一比对了一下他们的容貌。 “你是做什么行业的？”韩启生一副好奇的模样，反问道。 那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很快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191？” 没等他们接话，就听“刺啦”一声，对方竟直接将他们的通行证撕了：“同行与狗不得入内，回去吧。” “我艹……”胖子下意识就要破口大骂，好在副驾驶的乔木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冲动，这是人家的地盘，咱们打不过……” 那人得意地看着胖子，似乎在欣赏他无能狂怒的模样，就听乔木继续劝道：“要报复也等夜黑风高他落单了，或者咱们走远点儿你再轰炸这边。” 那人表情都僵了。 韩启生眼珠子一转，推开乔木的手，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一松手刹：“走！找个制高点去。妈的！” 车子粗暴掉头，一脚油门就要扬长而去。但只开出几十米，一个人突然从天而降，挡在他们前面几十米处。 胖子直到车即将撞上对方时才一脚刹车停住，那个身材瘦削的白人青年，却从头到尾纹丝不动，丝毫不惧。 等车停稳了，对方才来到驾驶座旁边，往里面看了看，质问道：“你们威胁要袭击我们？” “没错，就是要炸你个大腚眼子！”胖子骂了一句。 就在乔木暗道不好之时，对方竟从兜里掏出包烟，磕出一根递了过去——这胖子从来不抽烟的！ 对方瞥了一眼烟盒，摇了摇头：“抽不惯你们中国的烟。” “爱抽不抽，”胖子也不在意，直接收起来，“放我们进去呗？” 车上三人这才先后反应过来，这俩人关系不错。 “进去干吗？里面早被搬空了，什么也没有。你不是一直说我们是行军蚁？” 胖子没搭理对方的玩笑，表情严肃起来，语气低沉：“陀罗尼在里面……” 陀罗尼，是拉杰夫·德乌干的代号。 那个白人愣住了，显然知道他们的事，表情也有些黯然：“抱歉……”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们接到的是死命令，不允许任何机构外人员进去。就算我放行了，任何人遇到你们，都会阻止。” “为什么？你不是说里面搬空了吗？有什么不能看的？”乔木追问。 那人打量着他，眼前一亮，又看向胖子，一脸的征询。 见胖子摇了摇头，才有些失望地耸肩：“不知道，这不是我该了解的，我只是执行命令。”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叹了口气：“回去吧，如果你愿意，之后咱们可以为陀罗尼举办一场追悼会……” 那人没有目送他们离开，而是自己扭头回去了。 他只是过来帮同事处理“挑衅威胁”一事的，见是朋友，自然不会继续追究。 胖子没继续开车，而是扭头看向乔木。 “我要进去！”他表情坚定、言辞恳切，“送我进去！” “会……会起冲突的……”达吾提犹豫着劝道。 “你们不用进去，给我开个门，然后你们就开车离开！” 面对胖子的炯炯目光，乔木没有一分犹豫：“我和你一起去。” 对方都为了他往死里得罪王宗江了，他要是还畏畏缩缩的，他还是个人吗？ “我也去！”卫怡的脸从中间凑了过来，一脸兴奋。对她而言，这显然是一次很值得期待的冒险。 胖子一脸感动，乔木也没劝。他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达吾提：“留个人看车？” 对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仿佛就怕他下一秒反悔。 ----------------- 直到他们按着导航地图，将车开出去几公里，找了个小村子停下，做出要借宿的样子，埃弗雷特的窥探才消失。 将达吾提留在车上，三个人找了个角落，避开村民好奇而畏惧的视线。 “开始吧。”乔木的灵视下，没有人试图靠近这边。 卫怡直接召唤出十几面镜子，镜中画面，向着他们的来路迅速推进，同时也在逐渐拔高。 很快，画面就掠过了阻挡他们的检查站，朝神庙飞驰而去。 这个高度、这个距离，已经能够清晰看到神庙的全貌了。 三人直接倒吸了口气：这座当代建造的钢筋混凝土仿古建筑，本是一座长宽各近千米、高五十多米的大型集中式建筑。 此刻，这座宏伟的建筑，最中央的主体和东侧的附属部分，几乎已经全部垮塌了，整座建筑报废率超出1\/4。其他方向的附属建筑也有受损严重，但至少主体结构还没坍塌，修一修勉强还能用。 只是看着现场完全没人清理的惨状，就能想象那场爆炸的规模。 十几幅画面刚刚推进到神庙那早就被爆炸冲击波毁得七七八八的草坪上空，三声脆响，三面镜子直接碎裂了。 “被发现了！” 卫怡说话间，其他镜子的画面已经开始极速下坠，并向神庙废墟中冲去。但在这短短几秒间，又有六个镜子先后碎裂。 “好厉害！这是谁呀？”她忍不住感叹，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畏惧，反而多了几分亢奋。 仿佛有种打游戏遇到大神的感觉：死了不亏，反杀血赚。 剩下七幅画面一头扎进废墟中，终于避开了那个人的追杀，并四下散开。但很快，画面中就有其他人赶来。 不过大部分人出现在画面中后，都警惕却漫无目的地搜寻着，显然是感知不到她的镜子。但还是有两面镜子，一个照面就被破坏了。 剩下五个画面，仗着敌人看不到自己，直接得意地穿过敌人的身体，在四周巡视起来。 这个过程中，又有两面镜子被找过来的敌人破坏了。 “这样什么都看不出来。”卫怡安心操控镜子和敌人捉迷藏，乔木和韩启生则仔细盯着画面，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两人也很快得出结论，相互对视一眼：“还是得亲自过去一趟。” “小镜，把他们引开。”乔木之前一直管卫怡叫卫工，但觉得两人生死的交情，这么叫太生分了。好在没多久胖子就加入进来了，他就跟着胖子，管对方叫小镜。 “好嘞。”女孩象征性地撸了把袖子，画面陡然加速，如飙车一般，在废墟之中高速穿梭，时不时还回头查看后面跟上来多少人，仿佛是在挑衅。 见镜子马上就要冲进明显有人驻扎的其他附属建筑，追击的人终于急眼了。也不知道是害怕这些镜子有别的功能，还是那些建筑里有敏感的东西不能让人发现。 见时机成熟，乔木轻轻一推，三人面前，一扇凭空出现的木门直接打开。门的对面，正是神庙的废墟之上。 他激活了替身娃娃，一马当先地走了进去。卫怡紧跟着就要进去，却被胖子拽了一下，落到了最后面。 三人进入废墟之中，隐约能听到远处那群人被指挥着围堵剩下三面镜子的乱糟糟的声音。 “怎么做？”周围很空旷，没什么人，就连身后卫怡下意识的磨牙声都清晰可闻，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要找到爆炸的……拉杰夫他们当时的所在地。”胖子四下打量着。 他们不是专业人士，在这片规模巨大的废墟上，一时间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三人一时没什么头绪，却也知道时间宝贵，立刻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废墟之间穿梭，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走了一小会儿，最前面的胖子停住脚步：“不能这么瞎逛。” 说罢，他小心翼翼从腰包里掏出一面半个巴掌大的小镜子。 “啧，你也玩儿镜子？”后面的卫怡瞥了一眼，有些不爽，“你家当还真不少。” 胖子没说话，乔木则瞥了对方一眼：“不磨牙了？” “磨牙？谁磨牙？”卫怡愣住了，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瞬间，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直往上窜。 他一个转身，和胖子背靠背；同时一把攥住女孩的胳膊，将对方拽到自己身后护住。 胖子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但也立刻反应过来，一把将镜子塞回腰包，几十道符文浮现在空中。 “出来！”胖子大喝一声。 “啧……”一个声音在周围回荡着，“本来以为能骗掉你一件道具呢。” 说话间，无数道磨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下一刻，就被瓦砾翻动的声音覆盖。 紧接着，数以百计的奇怪生物，从废墟之中翻身出来。 “嘶——”卫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体型直逼中型犬的巨大虫子，亮着口中的獠牙，或口器中的利齿，直接包围了他们…… “艹，虫巢！”胖子骂了一句。 “虫巢？”乔木愣住了，“那次行动跑掉的那个？” 胖子没回答，反而低声提醒：“准备跑，这个距离我没胜算的。” “找出他的话……” “没用的，”卫怡话说到一半，就被胖子打断了，“我和他交手了这么多次，从没抓到过他本人。这家伙就是属虫子的，净躲阴沟里不出来。” 乔木开启灵视，果然四周只能看到这些虫子的奇怪灵络，没有人的迹象。他扫视周围一圈，立刻进入思维宫殿状态，一一排查发现，每一条灵络，都确实连接着一只虫子，四百多只，不存在伪装。 果然如胖子所说，那家伙挺会躲的。 “找着了也不能怎么样，”回到现实，他提醒卫怡，“咱们不是来打仗的。” “你和他有仇的话，他不会公报私仇吧……”女孩提醒胖子。 胖子还没说话，反倒是那个虫巢开口了：“走不走？等其他人来了，你们就别走了。” 那边的嘈杂声果然越来越近了。毕竟这么多虫子突然跑出来，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走！”胖子没有犹豫，低声喝道。 卫怡却有些犹豫：“再想回来就难了……” 这是实话。有了这一次，对方肯定对他们有防备。再想回来？不是难，是根本不可能。对方可是实力最强的执行机构！ “走！”胖子却丝毫不动摇。 乔木见状也不犹豫，直接推开了个空间门，直通他们的汽车旁。 达吾提完全没察觉车外多了个门，正在车里吹着空调打着哈欠。乔木见那边没危险，率先将卫怡推了过去，又让胖子过去，自己殿后。 直到空间门消失，他们在达吾提的愕然中迅速上车、开车离去，那个虫巢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虫巢这么好说话？”卫怡身边几十面小镜子，把新疆人挤得紧贴车门，“我以为你们有仇呢。” 几十幅画面，将侦查范围扩大到了几公里，依旧没发现什么危险或隐藏。 “我们没仇，”开出几公里了，胖子逐渐将车速降下来，“最多就是他看不惯我占着‘群攻第一’的位置，我看不惯他跟个蟑螂似的。” “我听过一个说法，”达吾提突然开口了，“说191和虫巢是相互成就……” 胖子没接茬，不知道是不想搭理对方，还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接下来要怎么办？回去吗？”卫怡有些犯难了。 胖子继续沉默，他显然不甘心，却也没别的方法。 他还没疯狂到硬闯埃弗雷特的封锁。 “如果我们找帮手呢？”从上车以后就一直没说话，一直在沉思的乔木开口了，“找一大群人来帮忙，逼他们开放神庙。” “找谁？”胖子愕然地看向他，“封工肯定不会同意……” “看车！”乔木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夺了一把方向盘，让他们和迎面过来的一辆美军军用吉普擦肩而过。 胖子一脚刹车停住，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外面那辆军车也停住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竟然还有两个持枪的大兵下车要过来。 调查员没有语言障碍，本来还有些愧疚的胖子，一听对方骂得这么脏，顿时几天来的压力和委屈全爆发出来了。 一分钟后，他们的汽车疾驰而去，只剩下那边三个美国大兵，对着莫名其妙被炸得粉碎的四个轮子，心有余悸。 这边，胖子看着侧视镜里三脸懵逼的美国佬，一脸畅快，这才重新拾起刚才的话题：“你继续。” “不找咱们同事，找其他同行。” “谁会替你这么做？就算有，能有几个？”达吾提也质疑，觉得不靠谱。 “不是替咱们这么做，是替他们自己这么做。” 乔木调整了一下坐姿：“咱们这么想啊，大家本来都是奔着好处来的，结果，神庙的好处都被美国佬占了，瓦拉纳西的好处，虽然没多少，但也被美国佬和欧洲佬瓜分了。其他人心里能痛快？换成是我，肯定憋着火呢。” “你想挑逗大家一起闹事？”胖子若有所思。 他点头：“没错，给他们一个理由，让他们意识到能闹起来；美国佬拿了这么多好处，要是一点小事上还寸步不让，让大家怎么看他？以后还处不处了？” “但谁挑头？”胖子蹙眉，“这事儿得有个挑头的，封工不可能为了咱们公器私用。” “不需要有人挑头，”乔木摇头，“只需要让大家发现，这个借口很好用，其他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会给咱们一个惊喜的。” 他拍了拍对方肩膀：“不是只有你交际广泛的，那些高级别调查员的行业人脉，不会比你浅。” 胖子一路上的那张晚娘脸，终于消失了。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接收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那要找个什么理由？”卫怡冥思苦想。 “有个现成的，也是那个虫巢提醒了我，”乔木笑了，问胖子，“咱们那次行动是为了啥？” 胖子张嘴要说话，但还没出声就闭住了。 显然是接收到了脑干芯片的警告，车后面有俩没权限的呢。 乔木见状，也不理会后面两人的两脸渴望，直接给出了答案：“美国佬为啥要封锁神庙？因为神庙下面有个惊天大秘密，关于‘神’的秘密，他们想要独占。” 见胖子一脸恍然，他笑着继续说道：“这件事上，美国人有前科，其他机构高层肯定知道。你说，现在又有这个传言了，他们会不会重视？” 美国人的前科，自然是派遣以色列人偷渡《无形的死神2》项目，想要用路西法之翼夺走贾法里安的力量，但被乔木阻止了。 结果就是以色列顶尖战力就活下来了个虫巢，其他人都报销了。路西法之翼这种举机构之力才能搞到的神器，也被乔木偷走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事儿对他们这些调查员而言，可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旧事”了。但对那些机构领导而言，却切切实实是半年前才发生过的，相关影响，恐怕至今都没能彻底平息。 这个时候突然有传言说埃弗雷特故态复萌、记吃不记打。信不信的放一边不提，这显然是个很好的借口。 “你说是谣言？简单啊，让我们进去调查一下不就好了。你霸着神庙不放，难道不是心里有鬼？话说回来，谁授权你封锁神庙的？” 这事儿是真的，大家自然要全力阻止。这事儿是假的，大家也就趁机落美国佬的面子，泄泄火，没啥实质性后果。 总结起来就是：傻子才不干呢。 “干了！”卫怡率先拍手，兴奋地大喊一声，“就恶心这些美国佬！” 韩启生也使劲点了点头，胖胖的脸蛋上，浮现出亢奋的潮红。 第614章 615.影帝韩启生 北方邦，久纳尔以东，nh-7高速公路。 一声爆鸣后，刺耳的刹车声与轮胎摩擦地面声中，爆胎的轿车在路面上水平旋转了好几圈，才横停在路上，好在没有发生侧翻。 但后方车辆还是吓了一跳，速度慢的及时刹住了；速度快的只能打方向规避。 尤其一辆不知哪路富家子弟的一辆兰博基尼，以200以上的时速，几乎是擦着横向的车头冲了过去。 本要打开车门下车查看的司机被吓了一大跳，冲着转眼间就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的豪车大骂：“赶着投胎呢？！” 下一秒，又一声爆鸣，什么东西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在车内炸开。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副驾驶的车门，已经被轰出了一个大约两指头宽的洞。 一个机灵，他立刻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敌袭”，以一个常人绝对无法做到的后空翻，越过车头，跳到另一侧，以惊人的速度冲下高速，躲到了路肩后面。 于此同时，那辆横在路当中的汽车，也变成了神奇的通体金色。车里还传来经典的汉语国骂，似乎是在骂同伴不仗义，自己跑了。 后面两辆车，原本想要过来帮忙的车主，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全都停下了脚步，并扭头高喊让自己的家人回到车上，别过来。 一连串的高喊声中，一声爆鸣再起。 这一次，那辆轿车的后车门迸出一大片火光，但火光消散后，车门却毫发无损。 此时后面的几个车主才反应过来，仓惶转身，钻进各自的车辆，直接调头，逆行着想要远离此处。 一声声爆鸣中，很快，周围就只剩下这一辆落单的车了。 车里的人丝毫不在意外面的袭击。一人双手贴着车身，一人谨慎观察着外面，还有一人正拿着对讲机汇报情况。 很快意外就发生了：他们躲在路肩下的队友，竟然在规律的狙击声中站了出来，并重新翻过护栏。 副驾驶的同事连忙朝他摆手，让他别过来。但摆了几下，对方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走起路来身体显得非常僵硬且不协调，好像关节和肌肉出了什么问题。 再结合对方惊怒的表情，车上三人立刻意识到，队友是被人操控了！ 那人来到车前，举起右手，僵直地拍打着车窗，似乎是在示意他们开门，脸上却又满是焦急，双眼中透着紧张与恐慌。 这诡异的一幕，并没有吓到车上的人，却把他们搞糊涂了，不知道敌人搞的是哪一出。 但紧接着，车外队友的双手，竟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金色的侧玻璃，抓向他们的队友！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对方的双手，又直接没过副驾驶的身体。 下一刻，副驾驶表情一僵，惊怒与恐惧交织的表情，永久地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直到副驾驶侧身瘫倒，车外的同伴收回手，后排两人才反应过来：被人操控的同伴，竟然使用自己的能力，杀死了自己人！ 五秒一声的爆鸣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车外的同伴突然一个踉跄，随后惊恐地看着自己轻松抬起的双手，又抬头看向车内的两人。 视线交汇，他只感觉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片空白的大脑，竟让他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危险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旷的高速公路上，只剩下一辆通体金色的车，车外瘫坐的一个人。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之前的危险，也仿佛从未发生过。 只有那名被自己人杀害的同事，和车门上那个被狙击弹贯穿的孔洞，证明了这一切绝非幻觉。 ----------------- 新德里东，距离神庙不足30公里的加济阿巴德。作为新德里的卫星城，这里已经处在人道主义观察员的控制之下了。 当然，五大国兵力有限，不可能事必躬亲。当地的正常运转，依然要靠当地警方和“安保人员”。 说是“安保”，其实就是在斋普尔事件后，荣誉感破灭而擅自脱下军装、跑回家乡的在逃军人。 这些人在各地都饱受歧视，其中不少，就连家人都难以为他们提供栖身之所。他们只能隐姓埋名、背井离乡，去其他地方讨生活。 五大国暂时给了他们一碗饭。他们的工作很简单：协助对过往车辆进行检查，避免热武器被偷运进新德里。 这里本就是北印度的交通枢纽，北方邦最重要的工业、商业与教育中心，繁荣度极高。 现在又有大量从新德里逃出来的居民，尤其是许多接受过高等教育、有着丰厚家产的高知人员，使得这里愈加繁荣、热闹了。 随这批高收入白领一同来到这里的，除了简单装修后就快速开张的各类餐厅外，还有丰富的夜间产业。 阿肖克街上那些原本已经逐渐没落的高端夜总会，也趁机焕发第二春。 国王夜总会，交错的光影、律动的节奏、浓郁的酒香，疯狂地刺激着人们的多巴胺。舞池中的男女，犹如一条条被欲望掌控的蛇，舞动着腰肢、激烈地挥洒着汗水。 最角落的卡座中坐着四个人。 卫怡死死捂着耳朵，生无可恋地嘬着自己面前的鸡尾酒。 说是鸡尾酒，其实酒精度数低到可以忽略不计。这是乔木硬塞了一大把小费，侍者才同意提供的。 根本就是一大杯复合果汁，象征性滴了几滴酒进去，算是调酒师最后的尊严。说不定搅拌的过程，那点酒精就挥发了。 达吾提则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装作听到什么动静的样子，探出头往舞池那边看。看几眼，就立刻缩回脖子，重新正襟危坐。 舞池那边最高处的舞台上，有两名衣着清凉到不行、身材好到爆炸的dj领舞。 胖子和乔木就很坦然了。前者是真的不感兴趣，后者则是见多不怪。 “你确定他晚上会来这边吗？”乔木凑到胖子耳边喊道。 胖子点了点头：“野牛欠我个人情，他答应我会把那家伙带过来！” “27号，他订的座位，”对方指了指他们身后空着的卡座，桌子上摆着一个留座的牌子；又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他们堵车了！” 乔木点了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又等了十多分钟，就在卫怡彻底受不了，将果汁一饮而尽，出去透气后，他们终于等来了一行五人。 其中那个四十多岁、五大三粗的光头黑人，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埃弗雷特在加济阿巴德收容所的负责人，奥森·巴德利，非调查员。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神庙爆炸案中，爆炸现场有幸存者，那几名幸存者目前就在加济阿巴德收容所。 他们需要找个理由进去。 还有什么，能比酒精与荷尔蒙刺激下的男性尊严，更好的借口呢？ 完成一段辣舞、浑身大汗淋漓的dj领舞，穿过无数咸猪手，在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他们身后的27号卡座时，胖子起身了。 “嘿！这是什么意思？！”他一脸恼火地推了侍者一把，指着已经坐在别人腿上的性感女领舞，“我们是29号，你送错了！” 侍者一脸懵逼，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没多久，胖子就愤怒地咆哮道：“我给了你那么多小费，就告诉你我要她作陪，结果你告诉我她被人预订了？！” 侍者一脸尴尬地看了看身旁埃弗雷特的一桌，努力安抚着胖子，想让他去一边听自己解释，不要打扰这边的贵客。 这个过程中，他以微不可察的动作，按下了腰间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胖子一把打开对方试图引导自己的手：“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收了我的小费，就该满足我的要求。我已经等得够久了，现在，让她去我那桌！” 说着，他直接伸手去抓那女人的小臂。 女人下意识往后躲闪，旁边一个男人，则眼疾手快，一把打掉胖子伸过去的手。 这一巴掌，如同一个信号，立刻这边五人全都起身了。 旁边，乔木和达吾提也跟着起身。 他注意到，那边五人中，有一个一脸懵逼地死死盯着胖子。胖子则朝那人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别多管闲事。 显然，这人就是胖子口中的“卧底”野牛。看来胖子只告诉对方他要奥森·巴德利，没告诉对方自己具体要做什么。 “嘿，伙计，我不管你和这小子之间有什么问题，”一个白人不满地指着胖子，“这个女孩，我们下午的时候已经电话预订了。先来后到，这是最基本的规矩，懂吗？” 胖子则完全不给对方面子，一脸傲然：“这个女孩，我要了！开个价吧。” 几人一听，顿时嗤笑起来。 一人正要说话，那个巴德利伸手拦住对方，反而谨慎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哪家公司的？” 这位显然很清醒，知道此时的印度，最容易遇到的外国人是哪一种。 对方的谨慎有些出乎胖子的预料，不过这难不倒他。 只见他直接朝对方伸出中指：“我是马丁·路德·金他爹！” 那边几人愣住了，随即，两名黑人瞬间暴怒，直接就要越过同伴，过来揍他。 就在此时，夜总会的安保人员也到了，他们毫不犹豫地挤进来，将双方隔开。 见对方过不来，胖子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骂得更脏了。 但下一秒，其中一个黑人，直接从腰间抽出什么东西，狠狠拍在桌子上。 瞬间，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 桌子上放着的，赫然是一把手枪。 胖子瞬间认怂，不再骂骂咧咧，改为小声嘀咕。对方的目光扫过来，他立刻闭上嘴，甚至一点声音都不敢发了。 安保人员见状，在侍者的要求下，直接拽着胖子，要将他扔出去。 在手枪的威慑下，胖子只好乖乖地被保安拽走。但走出几米后，他又扭头，恶狠狠地瞪着这边。 哄闹的环境中，也听不清他在骂些什么，但肯定没好话。 不过这边的美国佬早就看透了他的色厉内荏，此刻完全把他当猴儿看。对他的表现，只是报以讥讽的冷笑。 一旁的乔木正咂么着嘴，感慨这个胖子竟然还是个影帝，两名保安已经来到他和达吾提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撇了撇嘴，将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跟着胖子的脚步就往外走。 达吾提则紧跟在他身后，还有些不舍地盯着那边舞台上的领舞，仿佛要看个够。 三人乖乖走出了夜总会的大门，对方也没有再为难他们。甚至很快又有一名侍者出来，将一笔钱递给他们。 乔木接过来数了一下，大约是他们今晚开销的1\/3。这种态度，实在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也不客气，直接将钱揣进自己兜里——虽然这是胖子花出去的。 卫怡没有走远，见他们被五个保安围着送了出来，就知道事成了，站在路边的车旁朝他们摆手。旁边地上还倒着三个年轻的印度人，不知是怎么被她收拾了，也没人过去管一管。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高喊：“191！等等！” 三人回头，看到是刚才那个懵逼的白人，也就是胖子所说的“野牛”。 “你搞什么？”对方上来质问，“我可是听说了，你昨天刚刚硬闯神庙，被虫巢追得落荒而逃。你现在又想干嘛？” “嘶——”胖子嘬着牙花子，“那个逼是这么说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再闯一次？这次直接贴他脸！” 对方没搭理他，反而一脸紧张：“我警告你啊，我这段时间晋级在望。我这是出卖同事在帮你，你可别反过来害我！” 没想到他这一说，胖子反而怒了：“你怎么说话呢？我是那种人？！你倒是说说，我啥时候出卖过别人了？！” “没有没有，”对方有些头疼地摆手，“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别过火了！” “放心吧，咱俩合作也不少次了，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胖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但他转念一想，又问：“你不回这边的收容所吧？” 对方刚被他说得松了口气，立刻又紧张起来了：“你、你要干嘛？” “没事儿没事儿，放心好了，不会让你难做的，”胖子摆了摆手，“你今晚找个别的地方住啊。” 那人苦着脸叹了口气：“行吧，那我约个舞娘去酒店吧。” “……省得我还得连你一起揍。”胖子在一旁轻声嘀咕了一句，对方没听清，再问他时，他已经把话题岔开了。 将野牛打发走，乔木将挡路的三个印度昏迷人扔到一边。四人回到车上，达吾提才问：“接下来直接去吗？” “去吃个宵夜吧！”卫怡立刻坐到中间，往前一凑，把新疆人挤到一边，“我刚看了一个推荐，这边有一家，超级地道的墨西哥餐厅。” “为啥在印度吃墨西哥菜？”乔木有些懵。 女孩立刻反问：“那你现在能送我去墨西哥？” 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对驾驶位的胖子说：“导航吧，去吃墨西哥菜。” 第615章 616. “其实我一个人进去就行。”看着远处收容所的灯火通明，胖子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不少水溢出来，流得满脖子都是，他也浑不在意。 “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乔木嗤笑一声，又问后排的女孩，“对吧，小镜？” “就是，都是收容所，凭什么他们这么奢侈？！”卫怡看着镜子里的场景。 和这里相比，他们之前待过的几个新起点的收容所，简直就是难民营。 这个地方，竟然还有霓虹灯招牌！她只是简单瞟了几眼，就看到了酒吧、电影院和游戏厅，还有好几间餐厅！ 这哪是收容所啊？这根本就是一个消费型的小镇！ “万恶的美帝国主义，穷奢极欲！”因为没提前预约而没吃成墨西哥菜的女孩，恶狠狠地啃了一口手中的鱿鱼片，怒气勃发地说道，“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谢谢你们。”胖子随口说了一句。他喝水都能喝一脸，但红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 这次行动，和之前闯神庙不同。 那次他们压根儿没打算动手，被逮住了也就当几天俘虏，再被封让讨回去。最多就是丢人现眼罢了。 但这次，他们可是要大闹一场的。一不小心，可能要死人。 性质已经截然不同了。 一旦事态失控，他们中很可能有人要掉脑袋。 四人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点破。乔木只是回身，直勾勾地盯着达吾提。 新疆人缩在自己的座位上，使劲吞了口唾沫。看着他眼中危险的光芒，对方“留下来看车”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我也去吧，”最终，他还是屈服了，略有不甘地弱弱说道，“多个人，好歹多个照应。” “这才对嘛，”乔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了，才算是老铁。” “咱们不是同学。”达吾提嘀咕了一句。 “铁窗也是窗，”乔木一本正经，“而且更铁。” 加济阿巴德收容所，迎来了它自建立以来最热闹的一晚。 韩启生的能力是靠视觉引导的，只要是肉眼能看到的东西，他都能轰。 这种情况下，卫怡+韩启生的组合，在中距离或复杂地形中，简直就是绝配。 在营地中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的能力，直接一波带走了所有供电、通讯与交通设备。 油库的爆炸，将所有人震得七荤八素。 虽然不清楚这场剧烈的大爆炸是否造成了伤亡，但想来美国也没那么蠢，在油库周边安排住处。 为了确保那些非战斗人员乖乖躲在屋里别出来给双方添麻烦，胖子一边往营地大门走去，一边不停地召唤符文，随即轰击营地中较为显著的位置。 这样的坏处就是，还没接战，对方肯定已经知道突然发疯的人是他了。 一行四人相互保持着距离向已经被轰得粉碎的正门岗哨走去，远远就看到六个人向这边冲来。 卫怡小手一挥，一面镜子映照出了对面六人的模样：普普通通，没什么好说的。 但她手在镜面上一抹，下一刻，镜子中的六人，全身皮肤竟齐齐变成了诡异的银色。 “是终结者。”胖子瞥了一眼，确定地说道。 这行没有用肉身保安的。普通人来了没用，调查员成本太高。在安保需求方面，大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新起点是用从各个项目中得到的技术，逆向工程完成消化后，自己攒出了模块化仿生人。 除了集众家之所长，取长补短外，也有几分“大考”的意思：通过这种自研、自产，来磨炼研发与工程团队逆向工程、系统工程的能力，锻炼队伍。 埃弗雷特技术一骑绝尘，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就直接把项目中t1000液态金属机器人的全套技术搞了出来，1:1复刻。 按胖子的介绍，这玩意儿和乔木认知中的t1000完全一致： 能变成任何人的模样，或相近体积的任何物体；有极强的感知、应对与协作能力；免受任何物理攻击的伤害；身体局部可以变成各种冷兵器；可以将小于自身体型的热武器或工具融入自己体内，方便携带。 摧毁起来也很简单：强酸、液氮，轰他娘的。 近百道符文，密密麻麻地将那六个终结者包围起来。漫天的金光后，他们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几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比仿生保安难杀，但威胁更小。”胖子评估着，一马当先地大步往前走，显然对自己的破坏力极有信心。 路过那堆还在燃烧的残骸时，乔木仔细看了看。六台都没来得及亮相的终结者，此刻已经是几滩的黑色铁疙瘩了。 显然，被胖子摧毁后，这种液态金属，根本无法维持形体的连续性。 四人刚来到门口，广播立刻就响起了：“191，你发什么神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奥森·巴德利呢？让那个混球出来！”胖子立刻高喊，“妈的，敢和老子抢女人，还敢拿枪指老子。老子今天非得当众把他打出屎来！” 广播的声音消失了，他们也不在意，继续往里走了没多远，卫怡一声“小心！”十几面镜子已经将他们围了个严严实实。 很快，镜子就不断传出叮铃桄榔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密集，几乎连成了一片，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空气里有东西，看不到是什么。” “能确定范围吗？”乔木问。 “不行，”女孩眉头微蹙，“我也是靠直觉。” 他点了点头，直接激活替身娃娃，推开一个半米有余的空间门，立刻闪身过去，随即关上门。 此时的他，已经位于距离镜子阵一百多米外的地方。 手中仅剩的一小块陶土，从他出来后，全身上下都不停泛着一闪而逝的光点。仔细观察，光点之间，不停有细小的土屑崩飞。 空气中的东西，正在攻击他的身体。 没有犹豫，斩魄刀入手，并在手中灵活旋转：“破道之五十八·阗岚！” 灵压制造的旋风，从如螺旋桨般的刀身喷涌而出，随着他改变方向，向四面八方喷涌。 顷刻间，周围的环境就被他吹得七零八落。不少速建房的墙体，直接被他吹得七扭八歪，甚至直接倒塌，暴露出了房屋内部，以及那些避难者惊恐的表情。 十几秒后，镜子阵撤去了，腰间的对讲机传来卫怡的声音：“那些东西消失了。” 乔木了然地停手。那东西果然如他所料，是有形体、有重量，而且数量惊人、不分敌我的。为了避免在伤到他们之前，先把自己人干掉，那个操控者只能收手。 就在此时，大约是见首轮攻击失效了，也可能是查清楚了，广播再次响起：“巴德利不在营地，你们想寻仇就去城里找他，继续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你说不在就不在？你是他爹？”胖子的大嗓门远远响起，“让老子搜一遍，如果找不到他，老子立刻离开。你这破地儿，老子还不想留呢！” 那声音怒极反笑：“191，这里是现实！我不知道你嗑了什么，但你最好给我清醒点！” 这一次韩启生没再回应，而是继续朝乔木所在的营地内部走来。 但没走多远，周围的能见度就迅速下降。也就四五秒的工夫，乔木就发现，周围的雾气，已经浓郁到惊人的地步了。即使他打开手电筒，低头甚至都看不到自己的肚子。 而且，韩启生和卫怡的喊声，也越来越远，甚至还在不断变换方位。显然，这雾气有干扰能力。 他没犹豫，直接推开空间门迈了过去。但原本应该直接出现在同伴周围的他，此刻身边却空无一人。 这让乔木皱起了眉头：绝不是空间被干扰，除非对方的空间造诣在他之上——而这在他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是他自负到自己的空间才能调查员第一，而是他不相信埃弗雷特的空间强者，会待在这里。 不是空间干扰，那就是感官干扰了，例如幻术之类的。 如果幻术足够高明的话，他的队友此刻很可能就在他身边不远处。这种情况下，战斗很可能会导致误伤。 他干脆收起斩魄刀，像是雾中散步一样，随便选了个方向，缓慢而警惕地溜达起来。 他和同行打交道的次数很少，这次短短几分钟是真的长见识了：最开始那堆被胖子摧枯拉朽轰掉的t1000机器人，是真的天克他。 刚才空气中密密麻麻的奇怪小东西，要是没有替身娃娃，他还真不好处理。 此刻这种持续产生作用的幻术，他的水银饰带也不好使了。毕竟雾气不散的话，他刚一解除，马上又会受到影响。 偏偏他们是来闹事的，不是来撕破脸的，他的大规模杀伤性鬼道，实在不太好用。 他干脆就决定相信自己的同伴。 他的信任，很快就有了回报：走了没二十秒，他突然一头撞上了面前什么硬物。 强行克制住拔刀就砍的冲动，他小心地伸手触摸，才发现，自己的面前，竟然有一面镜子。但他完全没看到，就是说，那面镜子，并没有映照出他的身影。 是镜子本身的特质，还是雾气的原因？ 正思索着，镜面荡出一道水波，一只小手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之前已经有过类似经验了，所以没有挣扎，反而顺从地跟过去，让对方没用力，就将他拽入镜子中。 眨眼间，眼前一亮，自己就来到了胖子三人身边。 他打量四周，发现他们竟然回到了那几滩终结者身边，对面的收容所，此刻完全被浓雾所笼罩。 “你们怎么出来的？”他没放松戒备，却佯作轻松好奇地问道。 “跟着镜子走，”卫怡直接回答，“浓雾会影响镜子，却无法欺骗镜子。镜子能为我们指出一条没有欺瞒的道路。” 他恍然：这片浓雾，干扰的是他们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但卫怡和自己的镜子，其实是一体的，就好像他和碎星河一样。所以浓雾没法干扰对方和镜子之间的联系。 “要不……算了吧？”达吾提小心翼翼地试探，“感觉还是太危险了……反正咱们不是把谣言都散播出去了吗？” “那怎么行？！” “那怎么行？” 卫怡和乔木同时反驳。 两人对视一眼，卫怡才理直气壮地说：“祸都闯了，哪有不闯完的道理？” ‘这又是什么道理？’乔木心中吐槽，但表面赞同地点头。 他需要这次闹事持续足够久，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 “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地问出了口，立刻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后，醒悟过来的乔木心中一惊，一把将卫怡拽到自己身后，同时飞起一脚，将另一边的胖子踹翻在地。 “哎呀！”胖子惨叫一声，扭头怒目而视，“你干嘛？” “你是谁？”他刀尖相向，冷声问道。 对方愣住了：“什么意思？他失忆了？”后一句，是问向达吾提的。 本来还很茫然的达吾提，立刻看向胖子，一脸惊疑不定，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怎么了？”胖子还是一脸茫然。 乔木却不再说话，上前一步，挥刀对着对方的脖子砍了下去！ 金属撞击声中，“胖子”的左手化为一把利刃，挡住了他的斩魄刀。 “啊！”此刻卫怡才反应过来，吓得叫出了声。 但伪装成胖子的终结者正要起身，身子突然一僵，下一秒，就原地消失了。 那边的达吾提松了口气，甩了甩手中凭空出现的照片：“你们说这东西上交给公司，有奖励吗？” 乔木没搭理对方，而是问卫怡：“你们中途分开过？” “没有……吧？”女孩有些不确定。 “没有失散过，”达吾提很肯定地说，“我一直盯着他俩呢，就怕自己走丢了被韩工扔下。” “在视线范围内悄无声息地进行了替换……”他眉头紧皱，有些苦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提防这么能力。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都得回去了。 跑到美国人的地盘上闹事儿，不算什么。没闹出个结果，还把191丢了，这就是大罪过了。 “你们在这儿等……”乔木正要独自返回去，就被女孩拦了一下。 “别急，”对方冲他摇头，“死胖子的宝贝多着呢，那家伙常驻一个仙侠类的项目，里面随便一件宝贝都毁天灭地的。” 几分钟后，乔木三人直接开了个空间门，闷着头钻进了大雾之中。 这一次，他和达吾提的衣服下面，都贴身放着一面镜子。如果他们的能力波及了自己人，卫怡会及时通过镜子感知到，并提醒他们，避免更大程度的误伤。 至于没有镜子的胖子怎么办…… 正如卫怡所说，只能相信那家伙藏着不少好东西了。 第616章 617.灵魂格斗 这片雾气确实很古怪，乔木进来不到十秒钟，就和其他两人走散了。 要不是贴身的镜子里时不时探出根手指头，用指甲刮自己一下，他都想直接退出去了。 这一次，他干脆闭着眼睛闷着头朝一个方向走，走了两分钟，什么都没遇到。 他很确定这个收容所没有这么大片的空地，也很确定这片浓雾并没有扭曲空间。这就意味着，这片雾，并不只是干扰他们的五感，而是更加复杂的干扰。 敌人到现在都没有现身，应该是打算把他们困在这里，一个个收拾。当然也有可能是觉得他们几个小卡拉米，不如胖子值钱，抓起来没什么意思，希望他们知难而退，放他们回去报信。 既然如此揣测敌人的意图，他自然不能让对方得逞。 “破道之三十七·堕天火！” 他抬头望天，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但消耗的灵压不会作假，他很清楚，营地上空，一颗火球正朝着地面袭来。 至于砸到哪里，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他现在最愁的不是敌人太多，而是遇不到敌人。既然敌人不露面，他就要逼对方现身。 几秒后，他虽然什么都没听见，但脚下却传来爆炸导致的清晰震动感。 果然，这片浓雾阻断了空气中传播的声音，却无法阻断大地对机械波的传导。 “破道之三十七·堕天火！” 确认鬼道有效，乔木等了片刻，毫不犹豫又施展了一次。 你不出来，我就一直炸！谁运气不好被炸死了，只能怪他倒霉！ 至于会不会误伤队友？ 他相信卫怡和胖子的自保能力，至于达吾提……他决定相信对方的命硬程度。 四发堕天火后，敌人终于受不了了。 毫无征兆地，背后一股巨力，将他狠狠推了个趔趄。 “不想走的话，就永远别走了！” 乔木一个踉跄，立刻转身，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 另一个他，依然站在刚才的地方，低垂着脑袋、耷拉着肩膀，双臂无力地垂着。身后还站着一个白人女人。 他马上反应过来了：自己魂体分离了？ 这倒是个新奇的体验。他虽然是死神，但本身是强化了灵压体质、伪装成灵魂的人类。而且平日里灵魂离体，也都是因为被翅膀拽进地狱中。 自己的灵魂彻底和身体分离，还看到身体站在那里没倒下，这种场景确实挺奇妙的。 替身娃娃的保护下，他也不清楚自己刚才是挨了一掌，还是单纯被推了一下。 没有丝毫犹豫，他就施展瞬步，要抢在对方试图伤害自己的身体前展开进攻。 但下一秒，他脚下一打绊，竟直接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起身时才意识到，自己感受不到灵子了！不仅如此，灵压强化下的身体素质，竟然全部消失了！ 什么情况？ 刚站起身，他就看到，那个女人的双手，已经按在自己身体的脖子上。 他来得及细想，急忙冲过去想要阻止对方。 但他没想到，刚冲到身体的旁边，那女人一个侧身，从他身体后面转出来。 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对方一个矮身，一记上勾拳，直接轰在自己的下巴上。紧接着一记抬膝，撞在自己侧腰。 灵魂状态下，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和晕眩，但巨大的力道，依然让他身体失去平衡。 本能地想要拉开距离，向后踉跄了几步，反而露出了更大的破绽。破风声袭来，对方的小腿，如同一条铁鞭，狠狠抽在他的脖子处，将他整个人抽飞了出去。 滚出去两圈后，不疼不痒的乔木，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他才看清那个女人的情况：黑色小背心加丛林迷彩的野战裤、野战靴，头发朝后绑了个干练的短马尾。 对方肤色泛红，手臂、脖颈和脸上都是长期暴晒留下的雀斑与黄褐斑。 至少一米八的大高个，身体线条非常健美、匀称，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并没有夸张的肌肉，也看不到一丝赘肉，一看就不是健身房打针打出来的花架子。 “军人？”对方的形象，让乔木对其身份有了猜想。 “退伍了，灵魂格斗家。”那女人双手再次卡住他身体的脖子。 “死神，”他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冷笑道，“动手吧，直接把我脖子扭断了，战斗就结束了。”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他几下，终于放过了他的身体。 这一点，是他在挨揍时想通的：他的身体没了意识，却依然站在那里没倒下；刚才女人就在身体旁殴打他，身体却没被波及倒地。 最关键的是，对方为什么要扔下身体过来揍他？ 可能性只有一个：这种情况下，对方伤不到他的身体。这个能力，就是让双方的灵魂，在失去一切强化后，进行贴身肉搏。 对方很痛快，见自己的小计谋被看破了，直接扔下他的身体，朝他这边冲过来。 乔木回忆着真央灵术院的白打课程，毫不畏惧地欺身而上。 两秒后，他唯一的一拳打空，然后就被对方一套连击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对方也不是格斗游戏中的角色，做不到一刻不停地击打。几拳几肘几膝两脚后，他再次获得了喘息之机。 他重新拉开距离，灵魂格斗家并没有追上来，反而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你倒是挺抗揍的。” 乔木一边分出注意力关注对方，一边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不疼不痒的，你是要比谁的身体先饿死吗？” “不，我会打死你。哪来的菜鸟，竟然没听说过我。”对方冷笑一声，再次冲来。 “所以，击打是有意义的？还有，你很有名？” 确定了没有灵子强化，自己就是个普通的“整”，哪怕有白打的知识，身体素质跟不上也白瞎。这一次，他没再头铁和对方纠缠，而是发挥灵魂状态下不知疲倦的优势，扭头就跑。 没跑几步，他就迷失在了浓雾之中，不仅看不到自己的身体，还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际，一条腿鞭带着破空声从侧后方袭来。没做任何预备姿态的他完全无法躲闪，但又不愿平白无故再挨一腿。 战斗的本能之下，他右手握拳，直接对着对方呼啸而至的小腿，狠狠砸了过去。 一声闷响，他的拳头砸在对方的小腿正面，对方的小腿则抽中了他的脑袋，巨大的力道将他再次抽飞出去。 但这一次，对方的力量明显小了不少，他在地上滚了不到一圈，就再次起身，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趁机冲上来，反而略微歪着身子站在原地。 那姿势有些诡异，就好像对方的一条腿…… 他的视线投向对方的左腿，发现对方真的垫着脚尖，没有彻底落地，整个身子都用一条右腿支撑着。 此时，对方的脸上，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惊疑。 ‘她受伤了？’乔木有些疑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也懒得想对方是不是又在演他，直接摆了个架势，朝对方冲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灵魂格斗家不仅没有像之前那样教训他一顿，反而毫不犹豫地转身冲进了浓雾之中。 等他冲到对方最后所在的位置时，视线之中，已是空无一人。 “跑了？”他一时间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状况。 对方没再偷袭他，没多久，反而有一股强大到他毫无反抗之力的吸力袭来。 片刻之后，等他重新站定时，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这没头没尾的一仗，让他一时完全搞不清状况。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之前挨的打，并没有体现在自己的肉体上，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正检查着，贴身的镜子中伸出一只拳头，不停敲打他的背部。 他立刻意识到：之前灵魂离体，卫怡肯定联系了他好几次都没得到回应，有些急了。 他忙按照对方规定的暗号，扭着腰，左扭两下，右扭三下。羞耻至极，好在没人能看到。 得到了信号，那只拳头又给了他一下，仿佛是在抱怨，就缩了回去。 正当他打算继续施放鬼道逼敌人出手时，毫无征兆的，又是一股巨力从背后传来。 “我勒个去……”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的他回头一看，顿时骂出了声。 还是那个灵魂格斗家，但这一次，对方竟然一手一把格斗匕首，不停在手上翻着花活儿…… “哪来的？”他有些无语，“作弊是吧？！” 这家伙，刚才跑掉又解除能力，就是拿家伙去了？ 话没说完，又一个人从女人身后的浓雾中走了出来。 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体型壮硕到顶两个乔木的黑人壮汉。对方手中，则是两枚指虎。 面对那女人一脸的洋洋得意，乔木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大爷的……” “双手抱头爬到地上放弃抵抗，即视为投降。否则擅闯埃弗雷特的地盘，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吓唬谁呢？能出现在这儿的，有谁是遵纪守法的小白兔了？”乔木一边冷笑，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个黑人壮汉。 这家伙，一直忍不住朝左边的上空看，而且满脸的震惊，挡都挡不住，似乎那里有什么很吓人的东西。 他也得以确认，这股迷雾，对埃弗雷特自己人无效。而且这个黑人的反应有些奇怪。 很……菜鸟？ 这一次，他没等对方出手，自己先动了起来，直直朝两人冲了过去。 两人都带了武器，对他的主动冲锋毫无防备。灵魂格斗家立刻敏捷地绕着他的身体躲开了他，同时还保持着与他之间的距离。 那个黑人就“痛快”多了，直接收回视线，狞笑着摆出搏击的姿态。 在乔木进入攻击范围的瞬间，黑人手中的指虎，狠狠砸向他的脑袋。 他知道对方的臂展远胜自己，自己的攻击范围完全无法与对方相提并论，所以从一开始，他的攻击目标，就是对方的胳膊！ 腰、肩、肘同时发力，同时脖子使劲一躲。在对方击中自己之前，他的拳头抢先一步，砸在了对方的手肘处。 下一刻，他只觉得拳头一松，对方手肘的阻力，竟然消失了。他瞥了一眼，但普通人的动态视觉之下，什么都看不清。 顾不得多想，按照之前的计划，借助右半身朝前的姿势，整个人钻入对方怀中的乔木，左手握拳，全身发力，一拳狠狠砸中对方的小腹。 与此同时，第一击落空的黑人，左拳头也接踵而至，一拳砸在了他的后脖子上。 他也不管不顾，整个人的重量加冲击力直接压在对方身上，直接将对方扑倒在地，然后骑在对方身上，双拳对准对方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他可不想和这群家伙打游击了！大不了一命换一命，都是调查员，看看谁更狠！ 但一拳下去，乔木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他这一拳，竟然直接将对方的半张脸脸给打凹陷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接踵而至的第二拳，竟然将对方的额头也打凹了回去！ 他完全被这一幕惊到了，但此刻也容不得多想，他左右开弓，对着对方的脑袋、脖子和胸口就是一通乱打。直到对方被他揍得完全没了人样，他才被身后呼啸而至的腿鞭再次抽飞。 翻滚两圈后，他立刻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摸索了半天，确认自己脑袋和脖子没歪，才松了口气。 此刻再看向不远处的黑人，他眼睛都直了： 对方的右臂手肘已经消失了一大块，只剩下一点点皮肉还连着无力耷拉的小臂。小腹上也有一处拳头大的贯穿伤。更不用说对方那完全塌陷的胸口、几乎彻底断掉的脖子，以及如同令人作呕的面团的脑袋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自己打出来的？原来自己的灵魂是大力士、搏击天才？！ 然后他就看到了更惊悚的一幕：那个按常理来说绝对活不了了的黑人，竟然在灵魂格斗家的拖拽下爬起身，被女人护在了自己身后。 女人满脸惊惧地盯着他，一手朝后，轻轻推着那个黑人，两人缓缓往后撤。 不过那个黑人明显还是受到了影响，不仅失去了视力，行动也异常迟缓。而且一直没发出声音，应该是脖子和嘴巴被揍得太惨了，失去了对应的“发声”功能。 有了上次的教训，乔木自然不会允许他们脱离自己的视线。他也不冲过去，就一步步跟着，将双方的距离维持在不到两米的范围内。 这样一来，对方别说跑了，转身的工夫，他就冲上去按住对方了。 见自己很难脱离战场，灵魂格斗家干脆不再尝试，而是警惕地关注着乔木的一举一动。 她不明白，之前的情报明明确定，这家伙是灵压体质兼空间能力者，为什么会有这么逆天的灵魂强化。 她有些后悔自己托大，选择这个最能惹事，也最容易跑掉的家伙做对手了。 不过她这么多年来遇到过的危机数不胜数，眼前的对手看似强大，实则格斗水平最多就是入门。只要她小心应对、耐心缠斗，就是磨，也能磨死对方。 而且从情报来看，这个家伙，应该还是新起点的什么天才之类的。 只要干掉对方，一些小错，公司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想到此，她不再犹豫，身后反手抓住黑人的胳膊。短短几秒时间，身影越来越淡的黑人，彻底消失了。 乔木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对方将那只手放回身前，他才反应过来。 “那是……你的同事吧？”他心存侥幸地问道，“战斗结束后你还能把他吐出来？” 对方活动着手脚，冷漠说道：“一个普通员工而已，幻想成为调查员的白痴，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 这话让他不再心存侥幸：“所以，敌人还没遭受损失，你先杀了一个自己人？” “他是因你而死，”对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我则会替他报仇。” 乔木不再与对方多言，攥着拳头冲向对方。 女人的技巧明显在黑人之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和“吸收”了黑人灵魂有关，力量、速度等等，对方的各项身体素质，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简单一个回合，乔木没能真正攻击到对方，只是力量被卸去后，无力地捶打了对方几下，并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不仅如此，他还连着挨了五刀！ 两人重新分开后，他一手捂着被贯穿的左眼，一手摸着自己脖颈处直接被割喉的恐怖刀口，低头查看自己左胸、腹部、和大腿内侧深可见骨的刀口。 刀刀致命……如果是真正的肉身搏斗，此刻的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当然，如果他还有肉身，也不会被对方这么捅。 他认真感受着自己身上的伤。发现左眼是彻底看不见了，割喉伤也让他说不出话，应该是声带被直接割断了。此外，他稍有点大动作，就会感到腿部有种强烈的阻塞感。 反倒是胸口和腹部的伤口，目前来看对他没什么影响。 这两处伤口，要么是对方杀人技的习惯性攻击位置，要么就是对方解除能力后，会直接体现在他的身体上。 灵魂格斗家得意地玩弄着手中的匕首，朝乔木做了个羞辱的手势。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乔木脖子上，那条没有被衣服遮挡的狰狞伤口，竟然开始逐渐消失。 而当他放下左手时，他的左眼，也已经完好如初了，他的眼球，还灵活地转了转，示意自己很好。 第617章 618.恶魔般的男人 “这不可能！”灵魂格斗家终于彻底失态了，“你不可能还有强化能力！” 说到此处，她突然一下反应过来：“是道具！你有藏在灵魂中的道具！” 听着对方尖利的声音，乔木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背上的翅膀：这算道具吗？ 想法似乎被路西法之翼察觉到了，一侧的翅膀呼啸着，狠狠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抱歉抱歉……”乔木捂着脑袋嘀咕着。 他的伤势恢复，并不是翅膀的功劳，而是他自己的手段。 翅膀是个很“善良”的老板，不仅不从员工身上榨取灵魂之力，还一直用自身存储的灵魂之力滋养地狱中的员工。员工在外面受了伤，回去后伤势就会逐渐痊愈。 乔木和对方搭档这么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刚才受了伤后，他立刻想到了这种方法。 恰好他有随意进出地狱、向地狱存储或取出任何物品的权限。之前翅膀又“借”给过他一点灵魂之力，他知道该怎么操作这种力量。 他干脆从地狱中悄摸取了一点灵魂之力，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就完全修复了他的伤势。 翅膀显然察觉到了，但是默许了。 对面完全察觉不到路西法之翼存在的敌人，则一脸懵逼，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但她却没有任何行动，任凭他低着头揉后脑勺。 有了前后两次完全意料之外的变故，她的心态已经变了。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觉得这小子掉链子了，抓住机会上去一套连招。现在的她，只担心对方突然一副精神分裂的样子，会不会有诈，是故意引诱她？ 这么一想，她不仅没有冲上去，甚至都不敢轻易转身逃跑了，只是站在原地，保持着警惕，等待着她“期待中的破绽”。 平白被翅膀扇了一后脑的乔木，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用视线余光盯着灵魂格斗家的脚，就怕对方突然逃跑。 见对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有采取行动，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有些忐忑：他怕对方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后手，例如在这个对方的主场中，拖得越久，实力越强之类的。 心里有了底，他也不迟疑，又一次主动冲了上去。 这一次，灵魂格斗家就显得有些畏手畏脚了。但几次交手后，她还是意识到，不管这个中国人有什么能耐，他的格斗技巧不可能凭白提高。 她也不相信，对方能有多件可以藏在灵魂中的道具。 ‘砍掉你的双腿，看你怎么办！’恶狠狠地想着，说做就做。 灵活躲开乔木的一击，一记扫堂腿外加对背部的肘击，将他放倒在地，手中匕首狠狠捅进对方膝盖窝，使劲一划。 但下一刻，她直接愣住了：随着匕首的切割、推进，前面的伤口，却几乎是呼吸之间，就愈合了…… 开什么玩笑？！ 她愣住了，乔木却没有，趁机一个翻身，借助翻身的动能，狠狠一拳砸在她眼角，将她砸翻在地。 他随即扑向对方，但女人此时也反应过来，飞起一脚将他踹飞，然后一个翻身，就要向他扑来。 他原地几个驴打滚拉开距离。 女人也起身，左眼有些虚眯，太阳穴也明显塌陷了不少。但她毫不在意，反而狰狞道：“我倒要看看，你的道具能坚持多久！” 十多分钟后，她看到了结果…… 她倒在地上，那个男人则站着，一只脚踩在她的背上。 十分钟里，她给对方造成的伤害，放到肉体上，足以杀死对方五十次。 对方给她造成的严重伤害，零次。 但对方如挠痒痒一般的攻击，在强大灵魂的作用下被放大，依旧能给她造成伤害。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次次的伤害积累，终于到达了临界点。 “解除你的能力吧。”乔木已经将对方的双臂完全打断了，他也不相信对方还有什么翻盘的手段。 “不可能。”对方努力扭着头，不堕气势地狠狠盯着他。 乔木没有犹豫，抬起脚，狠狠跺在对方的膝盖处。这一脚，直接将一条腿踩成了两节。 “解除你的能力。”他重复了一遍。 灵魂格斗家双眼喷火，但还是屈服了：“我必须回到自己身边才能解除能力，否则我早跑了！” “你的身体在哪？带路” “……” “愣什么呢？动起来，”乔木不耐烦地用脚尖踢了踢对方，“聋了？” 对方眼中的火焰，几乎能把他烤熟了：“我怎么动？！” 他看着对方，双臂和一条小腿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别说带路了，起身都做不到。 “真麻烦……”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嘀咕着一脚下去——将对方仅存的那条小腿，也踩断了。 然后，在对方惊愕、呆滞的目光中，他一把揪住对方小背心的背部，将对方直接拎了起来。 此刻，灵魂格斗家才反应过来：“你干什么？！” “方便行动，”他冷冷说道，“腿这种东西，剩一条和一条不剩，有什么区别？” “你……” “其实身子也不需要，留个脑袋就够了。” 对方立刻哑火了。 显然，灵魂的损伤，一定是有代价的，否则以对方的脾气，此刻不会这么乖。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残忍。从对方直接吞掉那个黑人同事后，他就彻底没了好言相商的打算了。 这种人，和他完全不在一个世界，此刻还立场相悖。完全没有和颜悦色的必要，只要活着就行。 甚至……一会儿能力解除后，如果他发现胖子他们已经杀人了，他不介意自己再给这女人补一刀。 对方显然不受迷雾的阻挡，用言语指挥着他一路走，短短几分钟，就走出了迷雾笼罩的营地。 迷雾边缘不远处，一处聚光灯下，女人的身体正在那里，低着头、耷拉着肩膀站着。下垂的双手中，各握着一把匕首。 她的旁边，则是那个黑人壮汉的身体，同样的姿势，双手佩戴着指虎。 乔木没再往前走，反而将对方随手扔在地上。 “干嘛？又怎么了？”女人恼火地回头质问。 “其他人呢？”乔木打量着那边，除了女人的身体，他在四周看不到任何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不知道。我的能力下，看不到其他人，”女人闷闷说道，又反问，“关你什么事？能力一解除，你就回到彷徨之雾中了。” “怎么解除雾气？” “我做不到，”女人没好气地说，“这是迷途者的能力，只有他标记的人能免受影响，也只有他能解除。” “他在哪？” “不知道。” “毁掉你的肚子，你会不会就知道了？” 女人沉默片刻，闷闷道：“他在雾里。” 听到这话，乔木毫不犹豫地拎起她，转身走回到雾中。 “你，你做什么？！”女人气结。 “帮我找到他。” “不可能！”女人立刻恼声道，“他就是这片雾本身，怎么找？！” “那告诉我他的弱点。” “他是我的同事，”女人似乎已经无语了，“我怎么可能关注那种情报？！” 女人的一问三不知，让乔木有些无奈。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对方。 看了周围一圈，这一次，他直接向对方的身体走去。 女人见状，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当他走到距离对方大约十米左右时，只感觉手上一轻，紧接着，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吸力，将他整个人，猛地吸了回去。 灵魂格斗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下一刻，她的身体，和旁边黑人同事的身体，同时瘫倒在地。 旁边的黑人同事，倒下的同时，就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她则是双臂和双腿完全无法动弹，已经彻底瘫痪了。她整个人倒在地上，任凭脸颊贴着湿润的泥土，心中憎恨的火焰熊熊燃烧。 ‘绝对要报仇！一定要找到对方，一刀刀、每一块肉、每一根骨……’ 暴怒的思绪戛然而止。 她的面前，一扇空间门凭空出现，那个刚在脑海中被她极尽凌虐之能的男人，从另一侧的浓雾中走了出来。 “嗨，又见面了，”对方笑着朝她摆了摆手，随后将她重新拎起来，扛在肩膀上，“走吧，还要劳烦你帮我找到我的同伴，” 走入空间门之前，那个此刻在她眼中仿佛恶魔般的男人，想到什么似地补充道：“我没带换洗的衣物，希望这一次不需要砍掉你的四肢了。” 第618章 619.全都干趴下算了 乔木和卫怡之间有镜子联系，所以他首先去找的是韩启生。 找到对方时，对方正抱着脑袋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浑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浸湿了。周围也是一片狼藉，明显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被对方的样子吓了一跳，他顾不上警惕四周，连忙过去查看对方情况。 刚一碰胖子，对方就一个激灵，大声嚷嚷起来。 “你们有完没完？当老子好欺负是吧？信不信老子直接掀桌子不玩儿了？！” 听这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他就松了口气，直接拍了拍对方：“我！干嘛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肥胖的身躯一震，对方连忙扭头。看到真是他，立刻露出激动的神色。 但下一刻，对方马上警惕起来：“你怎么证明你是你？” “这边还有能变身的同行？”乔木问着，突然一拍脑门，“哦，那些终结者！太没存在感了。” “那我聊聊你和陀罗尼的关系？” “不用了，我确定是你。”胖子立刻摇头，松了口气，翻身坐起来。 乔木这才看见，对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巴掌大小的鼎：“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惨？” “别提了，这雾太克制我了，”胖子长吁短叹，见他伸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先这么坐着，然后低头对怀中的鼎说，“来一颗疗伤的、一颗能清洁的丹药。” 话音刚落吗，那鼎口竟然绽放出一闪而逝的五彩霞光。 对方攥着鼎脚，往另一只手上一倒，两颗山楂丸大小的丹药出现在他手上。 直接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脸立刻苦了起来，有些埋怨道：“让你一打岔，忘了要求味道了。” 强忍着梗着脖子咽下去，乔木就看到，对方身上的血污、淤泥和乱七八糟的污秽，竟然迅速凭空蒸发了。那都打了绺的头发，油污和头屑也没了踪影，一头秀发，此刻清爽至极。 唯一的问题，就是对方的衣服还很脏、很破。 紧接着，胖子又对鼎说：“来一颗能洗衣服的丹药。” 乔木眼睛都直了：这么好用？ 但下一秒，鼎口直接对着胖着的脸喷出一大股黑烟。对方作呕地使劲扇风，黑烟一散开，那股子难以形容的气味，立刻给乔木都熏恶心了。 他连着往后跳了两步，拉开距离。 “不能就不能呗，你放什么屁？”胖子嘀咕着。 “这什么东西？”乔木好奇问道。 “神农鼎。” “神农鼎？！”他嗓门突然升高，“你咋有这宝贝？” “你听说过？”胖子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执行过仙侠类项目？” 他这才反应过来，神农鼎这玩意儿最早是仙侠rpg带火的，但在这个世界，这些文娱产品，已经早早就被扼杀在襁褓之中了。 “在网上看的，”他立刻否认，“有个介绍上古神话的贴子。” 胖子抓着鼎边随意翻转了两下，撇了撇嘴：“仿制品，真货怎么可能带出来？就算带出来了，也落不到我手上。” “你是什么时候和我们走散的？” “打一开始，那雾一起来，我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阴了，”胖子有些费劲地起身，“没想到迷途者那孙子在这儿，我特么上辈子欠他的！” “在这雾里啥都看不见，我的昆仑镜上次在总部就给用了，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只能用神农鼎硬扛着，希望你们能来救我。” 乔木想了想那个鼎刚才展现的功能，有些明白了：“你就这么给人当了半个小时的人肉沙包？” “半小时？”对方的语气立刻怪异起来了，似乎是想阴阳乔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带手机了吗？自己看看。都快一个小时了！” “一个小时？！”乔木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可不是吗？此刻距离他们抵达这里，已经过去近一个半小时了。 “彷徨之雾能干扰人对时间的判断，”胖子说着，竟直接开始脱衣服。脱到只剩鞋袜和四角内裤时，从地上的腰包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东西，捧在手上，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 “嘭”一声响，白烟散去，对方怀中，已是一身白色的衣物，上面还有一双古靴。 直到胖子换上了，乔木才认出来，那竟是一身白底青纹的古装长衫！胖子穿上后，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见他上下打量自己，胖子得意地摆了个pose：“怎么样？胖爷我帅不帅？” “帅，”他点头道，“一看就是天高皇帝远、长期腐败的基层土地公公。” 胖子不再搭理他，又认真且熟练地将衣衫打理好，才来到被乔木扔到一边的灵魂格斗家面前，蹲了下来。 他这一蹲，刚才还小心翼翼护着的衣摆，直接落进了地上的一小片泥潭中，他也浑不在意。 “啧啧啧，这娘们咋落你手里了？”胖子惊叹连连，“你不会是深藏不漏的武林高手吧？” 说着，他还伸手去捏对方的脸蛋，见对方不停躲闪，他捏得更起劲了，干脆直接双手并用，使劲捏住鼻子、捂住嘴巴，不让对方呼吸。直到对方脸憋得通红，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又将手上的口水抹在对方头发上。 随后，他还回头朝乔木挤眉弄眼：“那帮孙子肯定在周围窥探呢，这娘们这下要身败名裂了。” 乔木在一旁分外无语，也终于明白这家伙为啥名声这么臭了。 神农鼎是假的，没素质是真的。 他只得催促：“快去找小镜他们吧。” 没想到胖子却摇头：“没事儿，小镜玩儿得欢呢，不用管她。” “你怎么知道？”他好奇地追问。 “那妮儿不知道怎么搞的，中途带着一只怪物跑进来了，见这边人多，撒腿就跑，”胖子一脸不爽，“真特么不仗义。” 他说着起身，又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灵魂格斗家：“说真的，你咋搞定这家伙的？” “我有治愈灵魂的道具。”乔木顺着那女人之前的误解，信口胡说。 胖子恍然，啧着嘴：“那确实稀罕。这娘们手段凶残得很，别说咱们了，就是最顶尖那些大佬，遇见她都得倒霉。咱们公司里，光我知道的，就有米工、常工、岑工几位大佬。这还是不瞒着的，瞒着的指不定有多少呢。” 乔木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些都是谁，但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姓：“米一？” “嗯，米工早先吃过她的亏，据说被揍得老惨了，是被谈判换回来的。回来之后就苦练实战格斗，中间还冻结了其他强化能力，跑到战争项目里磨炼了好久。领导怎么都劝不住，只能认了。” 对方龇牙道：“现在见了面，就不好说她俩谁能赢了，我估计米工的份儿大，毕竟是多少次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要不说大佬就是大佬，不是一句‘天赋和运气’就能糊弄过去的。” 乔木也听得咋舌不已。 地上的灵魂格斗家反倒一脸轻蔑与不屑，显然对曾经的手下败将依然有足够的心理优越感。 他指着对方问道：“那她也算大佬咯？” “算，虽然算不上顶尖的，但也是公认的一线大佬了，”胖子点头道，“毕竟没几个调查员会去磨炼实战杀人技，性价比太低，没意义。” “遇到她的话，公认的方法就是闷头跑，然后躲起来。拖到时间了，她能力就自动解除了。倒霉被逮住了，就乖乖投降，等着被赎回去。” 说到这儿，胖子朝着面前的雾气喊了一声：“你们打算拿什么赎她啊？” 这片浓雾仿佛一头无形的巨兽，将他的声音吞噬殆尽。 片刻后，一个声音传来：“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说话的瞬间，十几道金色符文直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轰了过去！ 依然没有爆炸声，但脚下的震动却非常清晰。 “你疯了？！想玩儿命是吧？”还是那个人的声音。显然，胖子打偏了。 “别以为我认不出你的声音，刚才就属你下手最黑！”有乔木和人质，此刻的胖子牛得不行，和之前抱头撅屁股时，完全判若两人，“报个名号，往后项目里见！” 那人干脆不说话了。 趁这个机会，胖子凑到乔木身边，压低声音：“有机会的话，就帮我弄死迷途者。算我的。” “我听见了……”一个悠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191，你就在我身边说这种话？你们还想不想走了？” “老子要走你能拦住？牛逼你就一直这样，”胖子是一点都不怂，“不是有传言说彷徨之雾，彷徨两字说的是你吗？老子也想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你到底会不会彻底迷失在雾里。” 乔木也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他们刚进营地时那个广播的声音。只是此刻没了广播呲呲的电流声，仿佛是有人在他们耳边讲话一样，还带着点儿回音，有些惊悚。 “第一，把雾气撤了，把我的同伴完好无损地还给我们，”乔木发现了，这胖子现在是找场子模式，根本没打算好好谈判，只好强行接手，“第二，你们这边有两个印度佬，我们要带走。” “同意我们的条件，这位就还给你们。之后两家公司打算怎么扯这个皮，就是上面人的事儿了。” 对方沉默良久。 很快，浓雾之中，若隐若现地浮现出十几个人的身影，将两人包围在中间。 彷徨之雾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为什么不是你们乖乖投降，等新起点来赎人？” “啧……”胖子朝乔木一笑，“我就知道，还得打。你多余跟他们谈条件。全都干趴下了，就啥事儿没有了。” 乔木点了点头，斩魄刀入手：“卍解·方寸星河！” 一片星空喷涌而出，漂向天空。 很快，周围响起一阵阵惊呼。 乔木和胖子抬头看去，才发现，他的卍解，竟然驱散了他们头顶的浓雾！ 第619章 620.突如其来的变故 看到头顶的浓雾全都消失了，仿佛雾气都沉了下来一般，胖子有些震惊地看向乔木：“你有这手，怎么不早使出来？” 乔木也有些懵：“我不知道啊……”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一个人影面前。 然后，在对方一脸懵逼的脸贴脸之中，手起刀落，对方两条手臂直接落地！ 对方的惨叫声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他已经出现在另一人面前，一刀斩在对方胸口，直接斩断了对方一侧所有肋骨。 就在前一人的惨叫声传出来的瞬间，他已经来到第三人面前。这一次距离没判断好，他干脆直接砍向对方的一条腿。 但刀刃却在命中前消失了，直到轨迹划过对方的身体，才再次出现，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乔木没有犹豫，立刻更换目标。不过此时此刻，所有敌人都反应过来了，立刻退入浓雾之中。 他不敢离胖子太远，只能趁这群人若隐若现时偷袭，现在只能放弃，回到胖子身边。 一个呼吸的工夫，他已经干掉了两个敌人，但这也是极限了。 直到他回到自己身边，胖子才回过神来，有些埋怨：“你倒是让我出手啊，我一套就能给他们全带走。” 他忍不住反讥：“那你倒是带啊，他们在那站了快十秒了，你早干嘛去了？” 他都没好意思问“之前一个小时你干嘛去了”。 见胖子不好意思再吹了，他提起灵魂格斗家：“我们找到要找的人，就会直接离开。哪怕为了你同事的安危和埃弗雷特的颜面，你也该给我们指条路了。” 他这话也是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但女人此刻脸色却很不好：“没用的，迷途者抹去我的标记了。现在我的和你们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听到这话，两人相视哑然。 “你该先去找咱们的目……”胖子习惯性地要抱怨，看到乔木的表情，讪讪地闭上了嘴。 两人正犹豫着，乔木突然看到，胖子身后不远处，雾气隐约有些涌动。他立刻朝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同时戒备着那边。 很快，那片涌动后，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影子，像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而且越来越明显，显然是朝他们这边而来的。 这让两人立刻紧张起来，胖子甚至干脆蹲下，将灵魂格斗家拽起来挡在自己身前做肉盾。这让乔木有些无语，不过他也顾不上管对方，想了想，选择和对方稍微拉开一些距离，避免被对方一网打尽。 奇怪的是，来者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存在，行动大大咧咧、不紧不慢的，既没想着突袭，也不打算隐蔽。 直到对方突破距离他们只剩下不到三米的距离时，他才反应过来，那个所谓的“十字架”，竟然是一个高大的人类，横抱着另一个人。 “呜！呜——”呻吟声吸引了乔木的注意，他看过去时才发现，是灵魂格斗家想要提醒来者，却被胖子死死捂住了嘴巴。 那人的速度却丝毫不减，三步并作两步地穿破浓雾，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然后，愣住了。 十几秒后，这头身高足有两米大几的狼人，和他怀中被乔木斩断数根肋骨的同事，也都成了俘虏。 “所以，你们也被踢出去了？什么也看不到？”胖子搓着下巴，若有所思。 “不止是我们，”狼人看着乔木给好友止血、固定肋骨，流着口水含混不清地说，“其他人应该也是如此，不然他们早就过来帮忙了。” “喂，迷途者！你是不是失了智了？！”胖子朝周围的雾气大喊道。 “没用的，我们早喊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啊！”另一人边说边呼痛，然后在乔木“忍着点儿”的提醒中乖乖咬住手不再说话。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胖子撇着嘴，严肃道，“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狼人扑哧一声笑了：“191的预感，也算是传说了……” 胖子羞恼道：“你啥时候能变回去？味儿死我了！” 狼人反而往前凑了凑胸，展现着自己浓密的胸毛：“每次变身都得一个小时，你且等吧。” 胖子在鼻子前扇了扇风，以表达自己的嫌弃，又指着头顶问：“迷途者有被这么切开过吗？” 他们的头顶，本该是浓密的雾气，却早就被那片星空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即使乔木解除了卍解，收回了星空，那片雾气也没回来。 此刻，他们随便找个梯子，往上爬个两米，就能看到真正的星空了。 对胖子的提问，美国佬纷纷茫然地摇头：谁会关注一片雾啊？ 胖子这么一说，乔木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头：“先把镜主和摄影师找过来吧，不能再分开了。” 他撩起上衣，将后背贴身的镜子取了下来。没过几分钟，一只纤长的手指，从镜子里伸了出来，扣了扣，发现什么也没扣着，就愣住了。 乔木抓住那根指头，往这边拽了拽，希望对方能理解他的意思，毕竟他们没约定多少暗语。 那指头停顿片刻，往回指了指，又往他这边伸了伸，然后竟然还画了个问号。 他有些无语，在对方指背上点了两下。 片刻后，那面镜子突然变成等身高的试装镜，卫怡随即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达吾提丢了，”一出来她就说道，“我和他失去联系了。具体时间不知道，我发现这雾会干扰我对时间的感知。” “哎，胖子！你找找他了啊。”看到胖子，她惊喜地朝对方摆了摆手，然后在胖子开心的笑容中，上前照着对方小腿来了一脚。 “让你跟紧了，就是不听！” 胖子只得讪笑着连连求饶。 她这才看向其他三个美国人：“这是俘虏？咱们能谈判了？” 乔木摇着头和对方解释了他们当下的情况和猜测。 正说着，灵魂格斗家突然提醒：“那边有人！” 几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那边的雾气，也在轻微地翻滚着，明显是有人在移动。 但乔木三人谁也没有上前。他们很清楚，稍一分开，很可能就又要走散了。再汇合，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很快，人影就逐渐浮现，不过方向似乎有些偏。而且对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似乎踉踉跄跄的。 “谁啊？受伤了？”胖子嘀咕着，看向那头狼人。 狼人迷茫地摇了摇头：“这不得问你们吗？你们打伤谁了？” “没有。”胖子摇头。 “她。”乔木指着地上的灵魂格斗家。 “我没伤人，就顾着折腾果冻侠了，”卫怡想了想，“摄影师也伤不了人吧？” “也许是摄影师？”乔木随口提了一句，见那人要走偏了，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使劲甩了过去。 以他的臂力，他保证那把土能砸到对方的腿。 果不其然，那身影一顿，随即改变方向，踉跄着朝这边走来。 对方走得极慢，几十秒后，他们才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走出迷雾的，是一个白人女性。对方的双眼中只剩下眼白，看不到瞳孔；嘴巴、鼻孔、眼睛和耳朵里，正不断地涌出鲜血。 血流量不大，却显然流了很久了，因为对方的上衣，几乎已经被血液浸透了。 那头狼人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它“嗷——”的一嗓子，直接扑向对方，竟直接飞起一脚，将那个女人直接踹飞出去。 那女人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狼人，你干什么？！”胖子吓了一跳，“那不是你同事？” “不算同事，是普通员工，她没救了。”狼人头也不回地警惕地打量着女人消失的地方，一边不停在自己身上嗅着。 这话让乔木不太舒服：灵魂格斗家也是如此。埃弗雷特的调查员，似乎普遍歧视非调查员？ 正想着，狼人回过神，表情有些狰狞。 “是疫病！那家伙来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说两个美国人，疫病这个名字，在新起点几乎是家喻户晓的。 原因很简单：这家伙正是不久前公司总部遇袭、遭受重大经济损失，仿生人保安直接被全部停用的罪魁祸首。 “疫病？他来这里做什么？”乔木有些疑惑。 没人回答他，因为狼人继续说道：“是接触传播的病毒，我被感染了。记住，不要和其他人有任何肢体接触！” 说完，他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竟转身一头冲进了浓雾。 “狼人！啊……”他朋友着急地大吼一声，牵动了胸部的伤口，立刻疼出了一头冷汗。 “他干什么去了？”卫怡疑惑不解，“这不就又失散了吗？” “他就是要失散，”灵魂格斗家用沉重的语气说道，“他怕把病毒传染给我们。” 第620章 621.这趟来对了 狼人的自我牺牲，让气氛变得沉重而悲壮。 “咱们撤吧，”沉默中，韩启生低声道，“摄影师该扔就扔。” 乔木还没说话，灵魂格斗家开口了：“你们要是敢这么走，我就上报公司，你们是疫病的同伙！” “那你就去死吧。”胖子完全不吃这套，冷冷反击。 “就算我死了，公司也会产生类似的合理怀疑，”对方冷笑，“你们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了，不会以为公司不知情吧？” “直接说条件。”乔木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斗嘴。 对方立刻接话：“帮我摆平这个局面。” “摆平？”胖子都气笑了，“那可是疫病！你自己说说，你们抓了他多少年了，有抓到他一根头发？” 灵魂格斗家沉默片刻，才说：“我不在乎疫病，依那家伙的风格，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我需要你们帮我救人，越多越好。” “救人？”乔木眉毛一扬，“我以为你不在乎同事的死活呢。” “她确实不在乎，”胖子冷笑，“她在乎的是她自己。” 见乔木疑惑，对方解释道：“埃弗雷特的规矩，一场危机中，地位最高的战斗类调查员，要么解决麻烦，要么战死；做不到这两点，要么叛逃，要么被处决。” “她明显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了，”胖子指着女人已经彻底瘫痪的双腿：“既跑不了，又不想死，还成了这副德行，就只能求助于咱们了。” “这么严酷？”这个规矩，乔木听得都直皱眉头。 胖子冷哼道：“你以为疫病是从哪家公司逃出来的？” 他点了点头：“那就帮帮她？” “帮她？”胖子用夸张的语调反问，“大哥，那可是疫病，杀人于无形！那家伙愿意的话，可能都能灭世了！谁知道那家伙在这儿投放了多少病毒？谁知道咱们此刻感染了没？不赶紧回去请求治疗，你还想着救人？！” “正因为如此，咱们才得帮忙，”乔木有些头疼地龇着牙花子，“不然和疫病同一晚袭击同一处，咱们这就是黄泥落裤裆了。说不定连公司都会觉得咱们有问题。” 他摊开双手：“我事先声明，我有不少秘密，绝不能接受记忆查询之类的调查。” 他这么一说，胖子的表情也苦了起来。这家伙显然也不能接受记忆查询之类的手段。旁边的卫怡倒是坦然无比，嚼着口香糖也不说话，就等他俩拿主意。 胖子见不得有人划水，直接甩锅：“镜主，现在是一比一，你有一票，你决定吧。” “你要让我决定，那我也同意救人。”卫怡没有丝毫犹豫。 胖子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为啥？！” 女孩耸肩：“不为啥，我信乔工。” 胖子狐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不停逡巡，见两人都是万分坦然，反而更加疑惑了：“你才认识他多久？你咋不信我？” 女孩吹了个失败的泡泡，不搭理他。 胖子见状，重重叹了口气，随即恶狠狠道：“干就干！大不了人死鸟朝天，死球就死球！说吧，怎么干？！” 乔木随即问灵魂格斗家：“那个疫病为什么会来对付你们？” “我不知道，说不定那家伙只是路过……”见他不信，对方急切说道，“我说真的，我前天才来这边，原本计划后天就走了！” 他看向肋骨兄，对方认真点头，证明了同事的说法，又道：“我一直在这边，已经半个月了，但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 “这要怎么办？一问三不知，总不能直接冲进去盲人摸象吧？”胖子挠着头嘀咕着。 “有个人应该知道，”乔木若有所思地问肋骨兄，“你带着手机吗？有奥森·巴德利的联系方式吗？” ----------------- 五分钟后，加济阿巴德收容所负责人巴德利只穿着一条内裤，鼻青脸肿地跟着乔木走出空间门。 看到灵魂格斗家的瞬间，他还惊喜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求助，但马上反应过来，这位“救星”，竟然是侧躺在地上的。 再看到几十米开外，被浓雾笼罩得分毫不见的收容所，他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在酒店床上还宁死不屈的老黑，此刻如同竹筒倒粽子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斯瓦米纳拉扬神庙运来的一批货物？”听完对方的供述，乔木搓着下巴追问，“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毕竟这里只是中转站，”巴德利哭丧着脸，“都是装箱密封，直接入库。就是设备仪器，更详细的内容也不会告诉我。” “中转站？”卫怡觉得奇怪，“你说货物是两周前就送到了，一直存在这里。中转要这么久？” “我没问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最终都要运回本土，放在哪不是放？谁还敢袭击我们公司的……”巴德利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谁敢袭击埃弗雷特的驻地？眼前这仨呗，还能有谁！ “疫病要么是冲着人来的，要么是冲着埃弗雷特的名号来的，应该不是要抢劫吧？”胖子思索着说道，“那家伙可没有抢劫的前科。再说了，现在这副德性，他难不成还能开着车进去装货？” 话音刚落，一片直冲天际的火光，将夜空映得通红无比。 所有人下意识看去，只见那片浓雾之中，什么都没有，但浓雾上方，爆炸的火焰将无数碎片卷向空中，如天女散花般向四周散落。粗大的黑色烟柱直冲云霄。 十几秒后，阻隔了爆炸声与冲击波的浓雾边缘，终于在冲击波的影响下，出现了剧烈的翻滚。但遭受冲击的雾气，既没有向外扩散，也没有变淡，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约束在营地内。 所有人呆滞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奥森·巴德利磕磕绊绊地说道：“是，是仓库……仓库炸了！” 所有人都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他。 他被其他人的反应吓了一跳，这一吓，反而有些回过味来：“仓库……炸了？没，没有易爆品啊……” “没有易爆品？”乔木率先反应过来，“你确定？弹药呢？” “我确定！”对方也意识到不对劲了，鸡啄米似地点头，什么都不敢再隐瞒，“早就没有弹药了，每支枪只留了半个基数的子弹。剩下的弹药和易爆品都……都卖去新德里了，我们翻捡了好几遍，不会有遗漏……” 听到这话，他已经无语了：两万多人道主义观察员的工作，就是不允许任何热武器流入新德里，迫使双方被动停火啊！ 果然还是美国人会发财…… 卫怡立刻质疑：“等等！你不是说你不知道那批货物的细节吗？怎么又说都翻捡过？！” “我说了呀，都是仪器设备。我确实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巴德利此刻反而理直气壮了，“不知道用途的东西，也卖不掉，检查完了自然就完了。” 胖子这才问那两个美国同行：“你们的调查员有这么大威力的吗？”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摇头，眼神中满是凝重。 “妈的，我这张嘴，就没说对过！”胖子气得骂了一句，“疫病那孙子，真的是冲着那批设备去的！” 他刚才还说，疫病肯定对设备没兴趣，是来找埃弗雷特的茬的。话音刚落，就被爆炸打脸了。 此时此刻，众人的身边，带着火星子的燃烧物，还在零星飘落而下，将漆黑的夜色映得美轮美奂。 乔木此刻反而有些不同的想法了：“他劫设备我能理解，他毁设备是为了什么？” 胖子一听，也是哑然。片刻后，他才有些烦躁地挥了挥肥手：“咱们搁这儿猜能猜到什么？还是得动起来！” “我知道，”乔木安抚道，“我只是有种预感……” “疫病的行为，很可能是一条线索，把一些咱们不知道的人和事，给串起来了，”他认真地对对方说道，“只要对方不是吃饱了撑的放烟花，咱们这一趟，有很大的概率，是来对了。” 胖子眼前一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但兴奋了半天，却一个字儿也没吐出来。显然，他激动了半天，并没把一些潜在的事情想明白，只是被乔木这么一说，情绪被调动起来了。 最终他只是以拳击掌：“那还等什么？行动吧！” “我先去，”乔木拦了他一下，“我先探一次。” 见胖子要反对，他摆了摆手：“得有人试一试水的深浅，谁知道疫病投放了多少病毒？趟雷这种事儿，人多了浪费，一个就够。” 胖子想了想，没再反对，但直接把伪·神农鼎揣进乔木怀中。 “拿着，有需要就跟它说。没有副作用，就是超出能力范围，它会放屁熏你。” 第621章 622.疫病的目的 加济阿巴德收容所并不大，又有仓库爆炸的火光作定位，乔木将鬼哭狼嚎的巴德利拽到空中，对方很快就将收容室所在的位置指给了他。 他自然不会带着对方一起下去，借助火光与周围的参照物，大致确认了点位后，就将对方送了回去。 回到之前的位置，落下去之前，他对伪·神农鼎说：“给我一颗病毒免疫的丹药。” “噗！” 毫无防备，一股黑烟喷了他一脸。即使他及时屏住呼吸，钻进鼻孔的气味，依然熏得他涕泪横流。 他连忙换了个位置，大口大口换了好久的气，才缓过劲儿来。 “这也不好用啊，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满足不了？”他嘀咕了一句，又说，“给我一颗提高免疫力的丹药。” “噗！”又是一股子黑烟。 “什么情况？”又狼狈躲开，用衣服擦掉满脸眼泪后，他有些郁闷，“就这还敢叫神农鼎吗？” 但之前胖子要丹药，就实现了啊。 他仔细想了想，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对鼎说，“给我一颗百毒不侵的丹药。” 霎时，五彩的霞光从鼎口喷薄而出，但很快就消失了。 成了！ 果然如他所料，这个鼎没有自主意识，无法学习。所以…… 它不懂什么是病毒、免疫力…… 光芒彻底散去，乔木没有伸手进去摸索，而是学着胖子，往出倒。果真有一粒丹药落在了他手上。 他打量着手上的丹药，温润的手感，光滑的表面，泛着暗青色的光泽。 他没有犹豫，直接将丹药放入口中。 就简单一嚼，脸一下子僵住了。 凭空拽下一瓶水，顿顿顿就往嘴里灌。 忘了要求味道了！ 这药是真的苦啊……简直就像嘴里被塞了一大把黄连，还必须充分咀嚼，让它接触每一个味蕾细胞…… 简直要命！ 将药强行咽下去，又不停漱口直到一整瓶子水都耗尽，他依然觉得嘴里有股子苦味，一直去不掉。 又等了片刻，给药物生效一点时间，他才从天上下来，重新着陆。 贴着墙壁走了一段，他就看到入口的大门，已经不知去向了。从门框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被人从内部暴力破拆的。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极其惊悚的一幕： 距离大门不足两米的地方，一个人倒在地上，全身长满了五颜六色的蘑菇。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屏住呼吸上前查看。然后就发现，大片的蘑菇下面，这人浑身皮肉外翻。 这些蘑菇，竟然是从体内长出来的！ 乔木顿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又觉得自己皮肤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使劲往外顶。 他知道这是错觉，但还是浑身膈应。 小心翼翼绕过这个“蘑菇怪”，打着手电向屋内探索。 迷途者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但对方似乎还是给自己设置了一些自动化程序。比如那片雾，既不向营地外围蔓延，也没进入这座建筑内部。就只是充满了营地的露天区域。 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便利，毕竟这个收容室也不小，里面大大小小几十个房间。要是被雾气掩盖了，他还真不好探索。 随着探索，他发现绝大多数房间里都有“蘑菇人”，算上走廊里那几个，数量基本都对上了。少了几具尸体，应该就是那几个撞开门逃出去的人。 这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们此行的目标，很可能已经凉了。 一圈逛下来，果然没有发现任何活口。无奈之下，他只能先行离开。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回去，而是穿过浓雾来到空中，找到其他建筑物进行探索。 没有人…… 他连续探索了三栋房子，里面都空无一人。 其中一栋房子的安全屋大门还开着，里面还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就像是……躲进安全屋的人，又从里面出来了。 很不合理。 意识到自己在房屋中不会有收获，乔木开始探索露天区域。 卍解清除了四五米以上的浓雾，帮了他很大的忙。他来到空中，在脑海中将整片浓雾区域大致划分成几十个方格，按顺序一格格地探索。 这一次，他终于有了收获。 他发现了一个活人——或者说，一个能动的人。 那个人踉跄着，缓慢而漫无目的地逛着，如同游戏中巡逻的野怪。 “你还好吗？”他保持着不影响视线的最远距离，吸引到那人的注意。 那人停住脚步，缓缓转身，露出了满是鲜血的七窍，和早已被血液浸湿的上衣与裤子。 果然，和之前遇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能听懂的话就站住别动，我会帮你的。” 他连说了几次，对方都毫无反应，摇摇晃晃朝他走来。想起狼人说过，这些家伙的病毒是接触传播的，他吞了口口水，没有犹豫，直接回到天上。 那人也随着他的动作再次停住脚步，仰着脖子，转着圈地追踪他。 几次之后，那人终于失去平衡，朝后一屁股栽倒在地。那无神的双眼却仍然死死盯着他，笨拙地想要起身。 这下，他彻底确定了，这些人，已经彻底沦为行尸走肉了。 “奇怪了……”乔木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东西仰着脖子盯着他，根本没法起身，就离开了。 随后，他又连续搜索了几个位置，遇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行尸走肉。 “为什么会有两种病毒？”那个收容室里是蘑菇人，外面则是游尸，“为什么不直接都弄死？难不成蘑菇必须在室内生长？” 或者，游尸是为了方便传染他人？ 可那样的话，把那二十多个蘑菇人也做成游尸，不是更方便？ 思索着，一道灵光闪过，他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没有犹豫，他直接来到思维宫殿，开始翻看起刚才的记忆。 “果然……”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收容室中，所有房门，都是打开的！ 但这不合常理，因为大部分房间里都有人，很多人还都在床上或沙发上躺着，或者干脆在洗澡、上厕所。 他们直到死，都没来得及逃跑。那房门为什么开着？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他之前进入那里，像他一样，挨个检查了所有房间！ 疫病！ 那家伙的目标就是那些被收容人员，或者其中某人！那家伙要确保目标死亡。 所以会进入收容室挨个检查； 所以要把外面的人做成游尸，阻止目标逃离； 所以不能把收容室的人做成游尸，因为怕目标走失，难以确定结果！ 杀死被收容的神庙成员，炸毁被抢来的神庙设备……那家伙是想要掩盖什么。 他没再犹豫，一个空间门远离了迷雾，吃下一颗治愈一切疾病与伤势的药后，又换了一身新衣服，才返回同伴处。将自己发现的情况和推测全部说出来。 “收容室少了几个人，现在就两个可能：那几个人中，有疫病的目标，或者没有。 “如果没有，疫病肯定已经跑远了。如果有，那他说不定还在营地中。毕竟他和咱们一样，都没法看破迷雾。” 虽然不清楚迷途者是被自己的卍解阴了还是怎么了，但对方将所有人剔除出白名单，这一举动也帮助他们拖住了疫病的脚步。 除非疫病有道具能够豁免迷雾的影响。 但他们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一点，他们的一切行动，都要以那家伙还在营地中为前提。 “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了，”乔木认真问道，“怎么找到他，怎么抓住他。甚至，怎么干掉他？” “咱们得先把彷徨之雾清除掉。” “没了雾，那家伙不就可以随意逃跑了？” “果冻侠还活着没？”卫怡想到了个主意，“如果还活着，咱们可以利用他的能力。” “谁啊？”胖子一脸茫然。 “算了，”女孩叹了口气，“我在他身上藏了面镜子，我试试能找到他不。” 她刚召唤出一面巨大的镜子，乔木连忙拦住她：“你等会儿！别在这儿。” 他塞给对方一枚丹药：“远点儿，谁知道这药扛不扛得住？别连累我们。” 卫怡一把将药塞进嘴里，嚼都没嚼，直接吞了下去。然后龇牙咧嘴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向远处走去。 那面镜子也跟在她身后，缓缓飘了过去。 其他人就在这里等着，肋骨兄突然开口了：“那个药，能给我一个吗？我也想帮忙。” 见胖子一脸狐疑，对方连忙说：“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捣乱，我可以拿所有道具作保。” 交出所有道具，对任何调查员而言，都和投降没什么区别。可以说是诚意十足。 “你想去找狼人？”乔木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对方被他砍伤后，狼人宁可与其他人失散，也要救他。狼人决心牺牲自己时，也只有他表现出了不加掩饰的痛苦。 “我们从小就是邻居，是我带他进入这行的。如果有可能，我最起码也要把他带回去，交给他的父母。”肋骨兄神色黯然道。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会优先帮你们营救伤员、抓捕疫病。我就是……”他说着说着，没声音了。 乔木知道，对方是心怀侥幸，如果狼人还有救，他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去救对方。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或者说，其他人根本不在乎营地中的人是否有救。 “给他吧。”乔木还没拿定主意，胖子率先开口了。 他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神色有些复杂，知道对方是共情了。 他本来担心，这位这么想救人，会不会反而被疫病所利用……这毕竟是文艺作品中的常见桥段。 但归根结底，这事儿是胖子的，鼎也是胖子的。既然人家愿意担这个风险，他也不好说什么。 将丹药抛给肋骨兄，就听到远处传来卫怡的喊声：“乔木，过来帮忙！” 他让胖子等在这里，直接一个瞬步闪了过去。 那边，卫怡正用手电筒照着地面上一滩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身边突然闪出了个人，吓得她尖叫一声，扬手一拍。 乔木刚停住脚步，注意力都顺着光在地上，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方的镜子拍了一脸。 瞬间，鼻子一酸，眼泪就冒了出来。 紧接着，他就感觉鼻孔里面一股暖流向下涌动。他连忙抬头，凌空拽下半包至今，抽出两张堵鼻孔。 “你干嘛……” “你干嘛突然跳出来？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恶人先告状，乔木万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这是什么？”他看了一圈，没见着什么侠，只看见地上有一大滩半透明的青鼻涕，“鼻涕？” “噫~”卫怡正弯腰去拽那东西，一听这话，立刻嫌弃地缩回手。 “这就是果冻侠，没来得及接触能力就失去意识了，不知道活着没，”她拽起乔木的衣摆，反复擦手，“你看看怎么把它救活了。” 乔木打量了半天，小心翼翼地用手触摸了一下。 滑溜溜、软弹弹，手感就像…… “真是果冻啊，”他感慨道，也知道这个代号是怎么来的了，“等着啊。” 片刻后，他抱着伪·神农鼎回来了：“给我一颗能治愈这个东西的丹药……” 说完，他眼疾手快，直接将鼎口对准女孩。 果不其然，女孩猝不及防，被黑烟喷了一脸，立刻作呕地抛到一边。 呕了半天，对方怒气冲冲过来要踹他，他仗着身体素质，敏捷地躲开了。 “这人真的有用？”见对方不依不饶，他只能转移话题，“你确定的话，我可以试着救救他。” 女孩气鼓鼓地停下脚步：“我确定！” 乔木点头，凭空拽出斩魄刀，直接将刀鞘刺入那摊果冻之中。 待血红色的火焰褪去时，地上那滩果冻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女孩。 这个变故，把他眼睛都搞直了。 “看什么呢？！”气恼声中，卫怡这一脚，终于命中了他的小腿肚子。 他咧着嘴跳到一半，倚着树揉着小腿喊冤：“我怎么知道是女的？不该是果冻女侠吗？” 女孩没解释，反而朝他伸手：“衣服！” 乔木一拽，拽下一条裙子，扔给对方。 女孩接住后瞥了一眼，立刻狐疑起来：“你怎么随身带裙子？” 那目光上下来回打量着他，眼神中的意味，仿佛在怀疑他是个……变态？ “要你管！”这是内达托乔木买的衣服，对方还没来得及拿回自己房间，被他暂借来了。 安娜的衣服太小，那姑娘肯定穿不上；鸣女要的则都是和服之类非日常服装。 “走走走。”女孩摆了摆手，示意他多远儿。 他也不停留——再停留就真成变态了，转身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巴掌声。 走出十几米，又响起一个陌生女孩的尖叫：“镜主！你这个死变态，我杀了你！” “住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乔木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或者是对手。 十几分钟后，卫怡和果冻侠就找回来了。后者身上穿的，正是那件胸部尺寸明显大了几个号的长裙。 “我当时正在追击镜主，”果冻侠无视了卫怡的冷笑，简述自己的遭遇，“然后就被迷雾影响了。什么都看不见，我就没敢接触能力，也没法和迷途者沟通。自己本来想试着离开营地，反而迷路了。之后意识越来越模糊，等我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非常虚弱了……” “她在外面，但没有变成游尸，应该是这种变形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她。” “我要做什么？”这女孩似乎很豁达，并不介意自己之前险些死掉，直接问起自己的任务。 所有人都看向卫怡。 女孩则指着不远处的树林：“先去吃树。然后争取一次就把营地里所有生物都带出来！” 第622章 623.方寸星河 彷徨之雾 果冻侠真的在“吃树”，不仅吃树，还吃草。 一滩果冻在地上缓慢蠕动，经过的地方，不仅寸草不生，甚至就连那些黑色的腐殖质都消失了。 随着这些物质的消失，这滩果冻的体积也越来越大。 它很快就将一棵及腰粗的大树底端完全包裹起来。不到十几秒，与树根失去连接的大树就轰然倒地。果冻又沿着树干一点点挪动。 到最后，整棵树都消失了。果冻则又长大了不少。 “这就是她的能力，”卫怡的语气中满是嫌弃，“她能吸收一切有机物，甚至石油和塑料。不过距离人类食谱越远的有机物，消化起来越慢，还容易腹泻。” “腹泻？” “就是拉肚子。” “我知道什么是腹泻，我是问果冻要怎么……” 胖子话音未落，只听那边“扑”一声，体积已经赶上一头成年盒马的“果冻”，周身喷出一大股绿色、棕色的粘液。 说时迟那时快，乔木一把拽过卫怡，躲到了胖子身后。 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响声后，粘液纷纷砸在地面上。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酸腐味儿扑面而来。 胖子头也不回地抹了把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行！真特么仗义！” 果冻侠就这么不停地吃，吃一会儿，泄一下。 没人阻止的情况下，对方的进食速度极快，而且是越来越快。 不到十分钟，这滩果冻，已经有一百多米长、十几米高了！她“腹泻”的规模也越来越恐怖，以至于在场几人，谁都没能幸免。 十五分钟后，果冻的直径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五百米。视线所及的树林，也尽数消失了。 吞掉最后一片林子，果冻侠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始“倒车”，向收容所移动。 不过她此刻并没有五官，没人知道她是如何视物的。 看着“果冻怪兽”以每分钟十几米的速度，缓慢向营地蠕动，乔木也招呼其他人：“动起来动起来！” “干嘛？”胖子随口问道。 “堵人啊，你说干嘛？”他指着怪兽道，“营地上空的雾没了，这么大的个头儿，远远的就能看见。里面的人再蠢，也能以它的参照物，确定方向了。” 只要疫病不蠢，看到这东西，就一定会第一时间选一个方向跑路。 “东南西北，四个人一人一个方向。”灵魂格斗家还是动不了，他们三人加上“肋骨兄”拘束带，也只能这么做。 “怎么支援？”胖子眉头紧蹙，“那可是疫病啊，一个人的话，说不定一个照面就能给带走了。” “你是不是被熏傻了？”乔木翻了个白眼，“让镜主盯着咱们，我会维持与镜主之间的空间门。我俩会第一时间支援任何位置。” 三个人很快就借助他的传送门离开了，只剩下拘束带留在这里。毕竟灵魂格斗家也在这儿，万一她有个好歹，别人说不清楚。 “真方便啊……”看着那些空间门说开就开、指哪开哪，拘束带一脸羡慕地感慨，“这就是门门果实的能力？我记得这个项目在日本手里吧？咱们可以从他们那里搞一批。” “没用的，”早就被翻过身，倚着一块大石头的灵魂格斗家说道，“公司早就研究过了，实用价值非常低。” “非常低？怎么可能？”拘束带不信地反问。 “当时的实验，最远传送距离只有十七公里。新起点那边的记录是八十公里，但那是在使用者状态最好的情况下。而且几个小时内最多只能维持不超过两分钟，否则就会脱力，甚至昏厥。 “即使用于战斗中偷袭也不合适，短时间内频繁开启空间门，会极大加剧身体负担。一旦偷袭无法取得预期的成果，反而会成为拖累。” 灵魂格斗家介绍着她记忆中的情报。 “最麻烦的是，一旦强化了这种能力，调查员就会受到海楼石的影响。那是一种特殊的矿石，会让恶魔果实强化者脱力。加工成弹头、破片手雷或粉尘炸药，非常有效。” 这些情报，是乔木等人入侵收容所伊始，她就有针对性地检索的。 这方面，她的权限非常高。 “总而言之，这个强化，只适合作为个别调查员特有的辅助类能力。完全没有大规模推广的价值。” 拘束带惊愕：“那他刚才……” “显然，新起点又出了一个天才，”灵魂格斗家神色复杂地说道，“又一个空间领域的天才。” “天才……”拘束带咀嚼着这个词，心中满是羡慕。 正感慨着，果冻侠那边，就出现了异动：那巨大的身躯之上，竟有一大块直接崩裂，从身体上滑落，最终砸在地上，迸溅起数量惊人的大小凝胶碎块。 不少碎块还飞溅到了这边，砸了两人满脑袋满身都是。 好在这次是凝胶，不是粘液，很容易打扫。 “巴蒂这是……吃太多了？”拘束带有些疑虑。新起点的人不在，他们就以姓名相称。 “不，是受伤了。是病毒？”灵魂格斗家神色凝重，但马上就察觉到了什么，“小心，有人过来了！” 同事的提醒，立刻让拘束带警惕了起来：“是疫病？” “至少三个人，可能是幸存……” 话没说完，两人已经看到远处营地边缘，果冻侠的凝胶身体最下方，三个人以粗暴的方式直接撞了出来，在四溅的凝胶碎块中，一路狂奔。 “这边！” 拘束带立刻招手高喊，灵魂格斗家却脸色剧变：“闭嘴！” 但还是晚了。 那三人听到了他的声音，只是一个停顿，就立刻改变方向，以惊人的速度朝这边狂奔而来。 “准备战斗！” 用不着她提醒，拘束带也看出不对劲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竟直接向那三人发起了冲锋。 在两方距离只剩下几米时，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满脸、满身的鲜血，一如他之前在迷雾中遇到的那具游尸。 但这三人不同，七窍的出血已经止住；双眼重新有了焦距，眼神中却满是癫狂与暴虐，毫无理智可言。 三人齐齐朝他抓过来。他没有犹豫，直接扑了上去。 身体在半空中变得柔软无比，仿佛所有的骨头都消失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变成皮带一般，又薄又细，围着三人眼花缭乱地绕了几圈，直接将那三人背靠背捆了个严实。 三人被捆在一起，直接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但他们却依旧在拼命挣扎、反抗。 很快，拘束带的脸色剧变：这三人明明都是没有任何强化的普通人，力气却大得惊人。 他只感觉巨大的力道下，自己的身体很快就要被直接扯断了！ 那边的灵魂格斗家看出了他的勉强，立刻高声提醒：“别硬撑了！他们没救了，做你该做的事！” 她的声音，也让那三人更加狂暴了。 拘束带听到了，却依旧在咬牙硬撑。这让灵魂格斗家看得眉头直皱。 没过多久，他的衣服表面，开始有星星点点的血色渗出。显然是身体某些部位被撕裂了。 灵魂格斗家猜到了这家伙为什么死撑着不动手：无非就是想坚持某种可能性，觉得在这里杀人了，就等于承认狼人也没救了。 她一点都不在乎这种小喽啰的死活，但现在，她得靠这个小喽啰保护自己。 “你会治疗病毒吗？这么坚持有什么意义？”她恼怒地提醒，“如果你在这里受了重伤甚至死掉了，你觉得其他人会把狼人当回事儿？” 这话戳中了拘束带的心窝，片刻之后，他终于行动起来了。 化为皮带的身体，在敌人身上缓缓生长、蠕动，很快就将其中一人的脖子，完整地缠了一圈，又在额头上绕了一圈。 然后，脖子处的皮带大力收紧，额头处的皮带则使劲向后一扳…… 那人的脑袋，竟直接被向后弯折了180°，后脑贴在了背脊上。 拘束带直接松开对方，任凭对方的尸体倒在地上，打算对另外两人如法炮制。 看到这一幕，灵魂格斗家不禁松了口气。 但她马上就察觉到不对：这具狂暴的游尸，显然已经死去很久了。脖子被折断后，鲜血并没有喷涌而出，只是小股外流。 但流出来的，哪里是暗红色的血液？分明是如熔岩般耀眼的火红色！ 紧接着，本该倒在地上彻底死掉的游尸，竟抬起双手，伸到后面，抓住自己耷拉着的脑袋，硬是给正了回去。 “小心！那家伙没死！” 她高声提醒的同时，就看到那游尸脖子的断裂处，竟从里向外闪动着耀眼的火光。 火光不仅没有烧穿皮肉，反而还映照出那迅速愈合的断口。 “是绝境病毒！”她马上反应过来。 而且和项目中的绝境病毒不同，这一款，明显是经过疫病改良的，竟然能够在活死人身上生效。 拘束带明显不知道什么是绝境病毒，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东西，直接急声问道：“要怎么做？！” 这一问，灵魂格斗家犯难了。 怎么做？剁碎了就行，她可不信这玩意儿的复原速度，能赶上他们下刀的速度。 但她瘫痪在地，队友则明显不是战斗人员，谁去砍？ 如果能有人帮他们分担一下…… 这边犹豫不定，那边的拘束带，也已经到了极限，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直接对两具游尸发动了能力。 先帮对方分担一下，让对方快速解决一个敌人。她只要保证自己的致命部位不被攻击，回去之后总能治愈……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茫然地看着那三具游尸仍在拘束带的束缚下挣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游尸已经死了，当然就没了灵魂。她的能力，又怎么可能对行尸走肉生效？ 平日里她根本不会正眼瞧一眼的小喽啰，此刻竟成了无解的催命符！ 那群该死的新起点！那个该死的乔！ “跑！”绝望之下，她大吼一声，又立刻补充道，“带上我！” 拘束带最终并没有跑。 就在他用仅存的意志与理智，思考如何解除束缚后还能争取到一些时间时，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松开！” 他还没反应过来声音为什么会熟悉，接近极限的身体，已经本能地采取行动，直接从三具游尸身上松动、脱落了。 下一刻，数道寒芒划过，三具游尸直接脑袋、身体与四肢分家了。 落在地上，迅速恢复本体的拘束带这才看到，在他身旁的半空中，是一个直径一米的圆形空间门。 门的那侧，那个乔木正挥舞着一把……光秃秃的刀柄。 而对方每一次挥动，这边的游尸，都会在一道寒芒过后，多出一块。 几十刀后，地上的游尸已经很碎了，周围一大片光秃秃的土地，泥土之中，更是泛着令人不安的火红光芒。 但地上的很多肢体部位，依然在努力蠕动着，似乎想要找到自己相邻的那片，重新将自己拼起来。 这恐怖的生命力，也看得他头皮发麻。 “这样应该能安静一阵子了。”乔木并不追求将这些诡异的肉块彻底毁灭，这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他取出一支止血喷雾抛给拘束带：“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别逞能。你俩死了我还要多费口舌。” “多谢，”拘束带接住喷雾，视线却一直无法从对方那光秃秃的刀柄上挪开，“这是……道具？” 空间系的道具？似乎很好用。 “这个？”乔木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举起刀柄，在手上颠了颠，“灵压强化的进阶版能力，叫始解。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他一解除始解，刀身就重新出现了，又恢复成了一把正常的横刀。 “空间系的，能够隔空伤人。我这人比较怂，不喜欢近身格斗。” 他没有隐瞒，这种级别的情报，别说各家执行机构了，随便一个调查员，托新起点的朋友看看内部论坛早先的“爆料帖”，也就知道了。 ‘你砍我那一刀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怂。’拘束带心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双方在营地中对峙时的那一刀，快准狠，直接切断了他一侧的所有肋骨。 他也知道对方是留手了，否则那一刀应该是直接砍爆心脏的。但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那个灵压强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要求苛刻吗？” 乔木愣了：这是心动了？ “不苛刻，不过始解和卍解不是包会的，需要自己修炼，成功的概率不算高，也没人知道会修炼出什么能力来，”他如是说道，“项目和强化都是新起点的，你要怎么强化？而且强化之后，是要到项目中去参加培训的，现实中可没人教你。” 听了他的解释，对方似乎有些犹豫不定，心思不在对话上，只是含混地说了句“有渠道的”。 他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空间门就直接消失了。 拘束带看着空间门消失的位置，还有些发愣，心中满是羡慕。 “不要好高骛远，”灵魂格斗家见惯了他这样的小人物，很清楚他在想什么，“空间能力的天赋非常罕见，正规渠道跨机构强化的代价你也知道。如果你没有相应的天赋，你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 这些年她看得很清楚，调查员的上限，看能力，看机遇，看心气，但归根结底，最终看的还是天赋，是命。 只说她的灵魂格斗场，当初一起进项目的十几个人，最终被选中的，只有她自己。 原因很简单：她是唯一有天赋，还能忍受被那个性格古怪的死老头的呼来喝去的。 一个同伴之后非要跟她学，现在坟头的草应该也挺高的了。 拘束带听到了同事的话，但没接茬。他当然清楚跨机构强化甚至培训，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但被狼人抱在怀里，于迷雾之中跌跌撞撞的时候；看着狼人被感染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冲进迷雾的时候…… 那种至今萦绕心头的无力感，是项目中无论如何都难以体会到的。 太令人绝望了…… 对此刻的他而言，如果成为调查员，都要经历、忍受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这样的人生，才是到此为止了。 ----------------- 乔木看着自己这边一地的碎肉，和杂草中透出的火红光彩，远处营地中，已经又有几头游尸冲了出来，四散奔逃。 “那家伙肯定是用这种方式迷惑咱们呢。”他和卫怡隔着一扇窗户大小的空间门，聊得很嗨，一点都不无聊。 卫怡那边甚至做起了游戏。 她将两面镜子面对面贴着摆放，把一只游尸骗了进去。等于那只游尸此刻正如永动机一般，一刻不停地在两个镜子空间之间来回穿梭。 “关键还是人太少了，”她随口接话，“就咱们四个，怎么可能守住这么大的营地？” “那个疫病，应该挺谨慎的吧？”乔木若有所思。 “怎么讲？” “按理说，他现在已经用这些游尸试探出咱们的布防了，应该挑个方向直接逃跑了。” “那他说不定正好被我逮个正着。”卫怡的面前，密密麻麻上百面镜子，用来监视他们无法亲自盯守的方向。 “但他应该不知道你，”乔木解释，“所以我才觉得，这家伙过分谨慎了。” 女孩则有些疑惑：“这不是应该的吗？他得罪了那么多人，不谨慎一些，早就落网了，还能猖狂至今？” “我强调的不是‘谨慎’，而是‘过分’，”他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万一他有援军呢？” “援军？”女孩哑然失笑，“那种货色，怎么会有援军？” “为什么不会有？” 这一问，直接给女孩问住了。她支吾了片刻，才勉强说：“那种人渣，肯定人人都怕，不愿意接近他吧？而且他那么值钱，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那袭击公司总部那次呢？”他追问。 对方立刻回答：“那次他就没和其他人一起行动，释放了病毒扭头就跑了。我当时就在总部，我知道。” 乔木点头，也不纠结，又问：“那这次呢？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怎么知道？难不成你知道？”见他摇头，女孩笑了，“抓住了不就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咱们这么想。他要毁掉神庙的设备，灭口神庙的俘虏，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事儿和他有关，他这么做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秘密；要么他是受人所托，那人钱财替人消灾。对吧？” “嗯，然后呢？”卫怡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又没想透，干脆直接问他。 “为了他自己，就说明他和神庙有勾结；拿人钱财，雇佣他的人，会不会也雇佣了别人作为后手？”乔木道出了自己刚想到的疑虑，“无论哪种，都不能排除他有援军的可能。” 卫怡瞪大了眼睛。她仔细捋了一下，发现对方的逻辑竟然很自洽，自己竟然被说服了。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冲进去吧？” 话音刚落，营地方向一声怪响，两人看了过去。 一直被病毒削弱，却不停往营地中移动的果冻侠，再次遭受重创。有近1\/10的部分，直接一整块地从胶状的身体上崩裂，还没落地，就在半空中多次碎裂。 数十块依旧巨大的胶体砸在地上后，发出了数声巨响。 “不能，打死我也不进去。”乔木坚定地摇头。 空间门另一侧，卫怡吞咽着口水，也赞同地使劲点头。 “那要怎么办？”果冻侠的惨状，她已经看习惯了，很快回神，“你想围点打援？” “不知道援军是什么情况，要怎么打？”他摇头否认。 “我有个想法，想要试一试，”见女孩微微蹙眉，冥思苦想，他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目的，“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得替我保密，谁问起都咬死了不能承认。” 女孩一拍胸脯：“瞧你说的，咱俩什么交情，你还信不过我？” 乔木见状，重新拔出斩魄刀，竖于胸前。 “卍解·方寸星河！” 一片黑雾喷涌而出，迅速展开成一片星空，上浮、扩散。 “就这？”女孩仰着脖子，“不就是卍解吗？这有什么要保密的？” 乔木没说话，也仰着脖子看着那片星空，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很快，一片直径超过十公里的夜空就诞生了。 这一次不是星空，而是黑漆漆的夜空…… 乔木正疑惑不解，就感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浩浩荡荡，从天而降。 几乎是一个呼吸之间，他整个人就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笼罩了！ 不远处卫怡的惊呼声，也戛然而止。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得眼前一亮，迷雾突然就变淡了许多。 他的视野也得以恢复，只是比正常状态差一些，总有种雾蒙蒙的感觉。 他目瞪口呆地看向一旁，空间门那一侧，已经没了卫怡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镜子阵。 女孩显然是被这突发状况吓到了，搞不清具体情况，干脆第一时间把自己保护了起来。 之前碎星河一直让他卍解试一试，言语之中满是好奇，甚至有几分激动的期待。 他还觉得奇怪，卍解就是碎星河的力量，对方还有什么好好奇、好期待的？ 现在他知道对方在期待什么了。 他也知道迷途者是什么情况了。 他的卍解，竟然获得了彷徨之雾的能力？ 但这怎么可能？！ 第623章 624.我的斩魄刀不可能这么吊 “我的卍解为什么会自带彷徨之雾啊？”乔木一脸懵逼地在心中问道，见没人搭理他，又催促了几声，“碎星河？在吗？” ‘是我的，不是你的，我只是暂时借给你用而已。’斩魄刀冷淡的声音在脑海中浮现。 他大为震惊：“你的？你偷……夺走了人家的能力？还能这样？” 碎星河则冷笑着反问：‘怎么？谁规定斩魄刀不能追寻力量了？’ 斩魄刀当然可以追寻力量，追寻啥都行，毕竟有独立意识。但…… “我是问，你怎么做到的？” 如果斩魄刀本身是吸星大法这种类型的，倒也没什么。但他的斩魄刀，确定无疑，是空间系的，不可能有这种能力啊？ ‘取巧的手段罢了，将雾气强行关入异空间中，再花点工夫进行改造。’碎星河说的随意，但语气中却是遮掩不住的自得。 “异空间？什么异空间？”乔木更懵了，“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还有个异空间？” ‘是我，这里没有咱们。’ 斩魄刀冷哼一声：“你强化门门果实这么久了，就没想过你的门门果实异空间去哪了吗？” 门门果实……异空间？ 乔木回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海贼王》动画中，利用门门果实进行远距离移动，不是直接开门穿过去；而是让自身进入一个狭小的异空间，借助异空间实现空间跳跃。 但动漫和现实肯定有差别，所以他强化这个能力后，并不在意这种细节。 现在听对方这么一说…… “你偷走了我的异空间？！” 这个斩魄刀，之前在他修炼卍解时，就偷走了他门门果实的强化能力，后来还是路西法之翼出手帮他夺了回来，勉强救了他一命。 也就是说，在偷他能力方面，这位是有前科的！ ‘什么叫偷？我是帮你简化了流程，让你可以无需借助异空间，直接进行空间移动！’斩魄刀不满地埋怨，‘你用不上的东西，我拿去用，怎么了？’ 好家伙！听到这个解释，乔木都震惊了。 但震惊之余，他仔细想了想，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等等！”他还是抓住了一个漏洞，“就算你说的有道理，这个异空间也该是我的……” ‘行，我把它还给你。以后你进行空间移动，还要多费一步的工夫，”对方冷笑，“顺便，还给你的肯定原模原样，这个雾肯定不能给你。我对异空间的改造，也都会……’ “我错了，对不起！”没等对方说完，乔木立刻双手合十，“那个异空间您尽管拿去用，不用和我客气！” 碎星河傲娇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同一时间，他的脑海中凭空产生了一种认知：他能够操控这片彷徨之雾。 他可以任凭自己的心意，针对迷雾中的每个人，阻止他们看到、听到迷雾中的信息；还能干扰他们的时间感，让他们错误地估计时间流速；甚至可以干扰他们的方向感，让他们大致沿着自己为他们规划的方向或轨迹移动。 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能力的缺陷：他不是迷途者，无法自己化为雾气。无法随时掌握迷雾中的所有信息，自然无法有效地操控多个目标的行动。 这个能力，至少目前来说，很鸡肋。 这应该只是碎星河突发奇想的一次尝试、一个实验。本身的实用价值非常低。 不过也足以让他处理眼前的局势了。 心思一动，空间门另一侧，本来还高度警惕的卫怡，一下子就愣住了。 突然能看破迷雾的她，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空间门这边。 “什么情况？”她茫然道，“那个迷途者恢复正常了？” “是我，”乔木坦言，“这股雾气已经成了我的卍解的一部分了。” 迷途者大概率是废了，他自然也没必要扯谎隐瞒。 “啊？”女孩愣怔着，似乎没听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脸震惊，“怎么做到的？！你不是空间系吗？” “我也不知道，这个之后还要再研究。应该是某种巧合，”乔木没打算详细解释，“你记得帮我保密啊。” 女孩“哦”了一声，马上又反应过来：“那岂不是说，迷途者是被你坑了？” 他耸了耸肩：“就算是，我也不是故意的。” 女孩儿却不在乎这个，而是若有所思道：“死胖子又欠你人情了。这个彷徨之雾确实往死里克制他……” “哎，”她突然眼前一亮，“这么说，你岂不是成胖子的天敌了？” 乔木却不以为意：“没有这个我也能收拾他。” “这片雾有多大？”卫怡四下打量着。但身处迷雾中，就算她的视野基本恢复了，也不可能看清迷雾的范围。 “十公里，跟着我的卍解来的。” 女孩大张着嘴：“这应该比迷途者本身还强了吧？！” 她不认识迷途者，但想来对方的能力范围，也绝对没有十公里。否则对方的名头早就传遍行业了。 十公里的迷雾，足够在遭遇战、埋伏战中坑害绝大多数调查员了！ “真厉害呀，我也想要别人的能力，”她一脸羡慕，“你到底是怎么搞到这么多神奇能力的？” 她自然记得在伯里巴达森林一战，乔木两次扛着远程空间锁3.0版硬开空间门的“超·门门果实”，还有那个让敌人自相残杀的神奇能力。 每个人都有秘密，对方不提，她也就假装没注意。 但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论用法，她的能力才叫五花八门，直到现在，她还能经常灵光一闪，开发出一些全新的用法。 但她很清楚自己能力的上限与边界在哪，很明白自己不过是还未触及那个已知的边界而已。 但对方目前展现出的能力，无论哪一种，边界都远超她的想象。 本以为对方主要战斗力来源——灵压体质，这个已经随着对方名声大噪，甚至隐隐要烂大街的强化，应该没什么稀奇的了。无非就是对方的能力是空间系的，非常罕见而已。 结果，对方的空间系卍解，竟然能够夺取别人的能力，给别人坑得生死不明…… 好羡慕啊！好气啊！好想冲过来踹他一脚啊！ 乔木自然不知道女孩心态爆炸了，直接扔下自己的负责的方向，一路踏空来到收容所正上方的空中。 把进入视线之内的胖子、拘束带和果冻侠加入白名单，又连续十几个照明的鬼道打出去，他终于将营地之外的大片区域纳入眼底。 现在，只剩下被迷途者与他的浓雾同时笼罩的收容所内部，完全看不见了。 十几只已经脱离收容所相当距离的游尸，在他的干扰下开始逐渐调转方向，朝胖子那边狂奔而去。 其他从各个方向冲出营地的游尸，也被他引导向胖子那边。 毕竟胖子处理这些东西最轻松了，三两下就能轰成肉渣。 直径十公里的浓雾，就算那位疫病有援军，只怕也很难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那家伙被果冻侠逼出营地了。 第624章 625.剧毒果冻 乔木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足足有五分钟没有游尸出现了，果冻侠的身体也早就不继续崩裂了。 他正开窗户通知其他人，下方已经彻底将整座收容所吞入肚中的果冻侠，突然开始提速。 他仔细观察之下，这才发现了之前忽略掉的细节：果冻侠那原本半透明的凝胶状身体中，竟然隐约浮现出一条条“青筋”。 而且那些“青筋”，还在体内不停生长、分叉，样子如同神经一般。 他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切换“窗口”，挨个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攻击她！”胖子毫无心理负担，甚至直接给果冻侠来了一炮。 乔木在高处看到了这一炮的效果：挠痒痒。 他切窗口切烦了，干脆重新将其他四人聚到一起。反正有自己在天上纵览全局，也不需要其他人各自驻守了。 “问问迷途者现场的情况，让他想想办法。”这是灵魂格斗家的第一反应。 听到这话，其他人还好，卫怡则一脸古怪，连忙扭头假装查看收容所的情况，遮掩自己的表情。 “迷途者没反应……”乔木干巴巴地回复。 女人不太相信：“怎么会？他不是清醒了吗？还把咱们都加入了白名单。” “谁说的？我反正一直看不见收容所里面的情况，”胖子瞥了对方一眼，“他要是真清醒了，还能只让咱们看外面不让看里面？难不成是在里面金屋藏娇了？” 拘束带也疑惑：“迷途者的能力……没有这么大范围吧？” “那这彷徨之雾是怎么回事？”灵魂格斗家理直气壮，“难道还有其他人有这个能力？” “也许只是普通的……”拘束带没说完就闭嘴了。 刚下雾的时候，他直接和同事失散了，怎么喊叫都没有回应。自己胡乱走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劲。等眼前突然一片开朗时，他几乎要一头撞上果冻侠了。 当时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回跑。 这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雾？ “别纠结雾的事儿了，反正对咱们有利，”胖子打断了两个美国同行的对话，“我建议还是直接动手，留一条命就是了。” “动手？那个体型，咱们都累死了也打不动吧？”卫怡指着那边孜孜不倦向远处移动的大果冻，“她吞噬有机物，可不只是增长体型，整体实力，尤其是防御力也会随之提升。” “果冻侠的能力挺讨厌的，适应性极强，不然我也不会和她玩儿这么久，”她撇了撇嘴，“反正我是没见过她长这么大过，也没法想象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之前崩得挺痛快的啊，”胖子眺望着远处的巨物，双手随意比划了一下，“那么大一块，咔嚓一下就裂开了，你们没看见？” 女孩却摇头：“那也是疫病选的病毒好使，你有人家那手段？或者你有什么威力巨大的道具？” 胖子立刻张嘴，但在出声之前，猛地闭上了。 乔木和卫怡对视一眼：显然，这家伙还真有，但不舍得用。 “如果确定要动手的话，我可以想想办法。” 他一说话，卫怡立刻看了过来。 显然，女孩根本无法想象，他还有什么手段能对付大果冻。 女孩的眼神，仿佛在问：你哪来的那么多手段？真的入行不到两年？ 他没理会对方，而是看着两个美国同行。 “可以，尽管去做吧。”灵魂格斗家很痛快地点头了。点了这个头，无论接下来果冻侠发生什么，事后她都不能把责任推给乔木。 拘束带愣怔了片刻，最终没有说话，但神色郁郁的。 “那我就去试一试，”乔木点头，随手推开个空间门，“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滚！”胖子和卫怡齐声将他骂走。 拘束带则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 穿过空间门，就是果冻侠“脚下”了。 这个庞然大物，吞噬整个营地，用了近半小时。但从营地中挪出来，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似乎是察觉到乔木的出现，她的身上，直接喷出一块凝胶，直直朝他所在的位置砸来。 他敏捷地躲出几十米，看着那凝胶砸在草地上，瞬间将那片绿色吞噬殆尽。 那凝胶从十几米高空坠落，却并没有向四周飞溅、散落，反而顽强地凝聚在一起，很快，竟形成了一个小号的半圆形“果冻侠”。 而且它的体内，也遍布了神经一般的树杈状青筋，有些惊悚。 小号果冻侠同样没有五官，看不出它如何观察外界环境。但它显然也受到彷徨之雾的影响，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移动，似乎是想搜寻乔木的踪迹。 一番搜索没什么成果，这东西倒是吸收了不少杂草和腐殖质，体型变大了不少。 他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但傻子都知道看到这种奇怪的玩意儿，一定要远离。 但他刚才直接出现在果冻侠身边时，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大致方位了。果冻侠即使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也知道他此刻就在周围。 于是，他一仰头，就看到数以百计的凝胶，朝着这片区域，直直砸了下来！ 心中骂了一句，他立刻开门逃出了数百米。 远远躲开后，他也不做迟疑，直接叫出“烛光”内达。 察觉到果冻侠不对劲时，他已经放开了地狱俯瞰室的权限。内达她们已经在地狱中看到了他周身的情况，知道了他的处境。 但真正来到现实，仰视这只巨大的怪物，内达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叹。 “能融了她吗？”乔木直奔主题，“看这架势，疫病很可能就躲在这里面，用某种病毒控制了她。” “我没见过这种东西，得试一试。”内达眉头微蹙，抿着嘴思索着，视线也落在那边数量惊人的小号果冻身上。 “我觉得这些东西还是别多接触。”他劝道。 对方白了他一眼：“那么大的个头，我全力以赴，也得用好久才能彻底融掉。拿小的做个实验而已，也没什么。除非你不打算让我帮忙。” 乔木也不优柔寡断，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内达提着裙子，小心翼翼来到一只小号果冻侠两米开外。 正要继续往前走，就被乔木拦住了。 “到我身后，”他提醒了一句，举起手背，“缚道之八·斥！” 一面透明的护盾挡在他身前，他则用身体挡住内达。 才往前走了两步，已进入两米的范围内，那果冻突然就有了反应。甚至就连他都没反应过来，对方直接朝这边喷出一小块凝胶。 那块凝胶撞在护盾上，直接把自己拍了个稀碎。 乔木没有带着内达往后退，而是在护盾的保护下，继续谨慎前进。 果冻则不停喷射，像一只丑陋的大喷菇。而且随着喷射，自身体型也越来越小。 幸运的是，这只小果冻侠喷出的凝胶，没有继续变成小小果冻侠，让他们腹背受敌。 两人很快就来到果冻侠面前，乔木再次施展缚道，这一次，反向的护盾，直接将这只果冻侠困在了里面。 他回头朝内达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尝试了。 对方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探过护盾，一点点接近，最终接触到了这只小号果冻侠的体表。 什么都没发生，这也让两人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一笑，都为刚才的过分谨慎感到好笑。 下一秒，小果冻侠体内的青筋，竟如活了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倏地向内达双手接触的位置激射而来。 一直分神留心的乔木立刻反应过来，猛地一把，将她拽开。 但他没想到，那些青筋，竟直接从果冻中冲了出来，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内达的手掌！ 就在即将接触到内达的前一刻，“啪”的一声脆响，那些青筋，直接撞在了无形的护盾上。 不过它们既没有破损，也没有坠落，而是诡异地在灵子形成的护盾上扎根，并迅速展开。 看到这一幕，乔木又推了内达一把，后者惊吓之余，也果断后撤。 这期间，树状的青筋还在一点点地向护盾深处扎根，以至于他恍惚间都以为，自己的“斥”，是一件实实在在的物品了。 直到内达躲出十几米外，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那根青筋，几乎已经要把护盾扎穿了，而且体型还长大了不少。 这东西，明显是在吸收缚道中的灵子！ 收到内达的讯号，乔木也不再犹豫，解除缚道的瞬间，又是一记鬼道形成的强风，试图将那失去依凭的青筋吹走。 然后，真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青筋，竟直接在强烈的气流中舒展开，被强风吹出几米后，就停了下来，漂在了半空中。 它竟然在灵子制造的强风中扎根了！ 乔木心中一凛，没有犹豫：“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巨大的火球激射而去，剧烈的爆炸后，火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在空中，被凭空塑造成了某种奇怪的形状。 那是风的形状！ 而在那片火光之中，那条茁壮成长的青筋，体型已经更大了。 看到这一幕，乔木只感觉头皮都麻了。 他不敢再使用鬼道，而是选择拉开距离，从长计议。 好在这个不知道算什么的东西，似乎也受到彷徨之雾的影响，并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只是在四周漫无目的地徘徊着。 “这个……现在要怎么办？”内达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边。 本该无形的风，被熊熊的火光勾勒出了具体的形状。而遍布火光之中的密密麻麻的青筋，啧如同植物的枝叶一般，随着最外层风形的变化，缓缓摆动着。 第625章 626.天生的HR 明显被人控制了的果冻侠，显然发现了乔木对这些奇怪的青筋没什么好办法。 随着她的移动，不断有凝胶从身上分裂出来，跌落在地，化作小果冻，拱卫四周。 对方明显是把这些东西当成自己的带刀侍卫了。即使小果冻的移动速度远追不上本体，但架不住她分裂的数量够多。 最麻烦的是，这周围可不是什么荒漠隔壁，她巨大的体型，每移动几下，都能接触到数量惊人的有机物，为自己补充营养。 简直就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这东西到底要怎么解决？”远远看着一地的小果冻，在迷雾中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乔木也感到棘手无比。 果冻倒是没什么，要命的是那些能控制宿主的青筋般的寄生物。 这些东西，不仅能寄生物质体，还能寄生灵子构筑的实体、风和火等无形之物。 那只由气流和火焰组成的怪东西，现在就在他们身后二十多米处。 不过那东西的体型已经比一开始缩小了一大圈。说明它们的寄生，也是要消耗能量的。 这对乔木而言，多少也是个安慰。但就当下的局面，实在缓不济急。 现在的他，别说鬼道不敢用了，甚至都不敢上去砍。一刀没砍好，说不定斩魄刀都被那东西寄生了。 身旁的内达则若有所思：“我觉得它肯定有弱点，也有盲点。” “说得对。”乔木敷衍地回了一句，这就是句废话。 对方听出了他的态度，扇了他胳膊一下：“我是说，在寄生方面，它不可能做到全能。” “毕竟就连翼尊，遇到规则上不存在灵魂的世界，也不可能凭空创造出灵魂来。一种奇怪的寄生虫，又怎么可能实现寄生全能？” 这些地狱的老员工们，称呼起“翼尊”这个称呼，已经非常习惯了，甚至已经快成本能了。 听了对方的话，乔木若有所思，但思了半天，一时也没思出个结果：“所以，要一样样试过去吗？等试出来了，这玩意儿可能都跑到斯里兰卡了吧？” “不用那么麻烦，”内达翻了个白眼，“咱们从最稀罕的方面试起就好了。” “最稀罕？羁绊？爱情？回忆？家庭？” “什么乱七八糟的，”对方双手叉腰，“最罕见的能力是什么？” 乔木这才恍然地一拍额头：“空间、灵魂、时间。” 对方点了点头，一脸的孺子可教也：“时间类的能力咱们没有。空间这个不用试了，它要是能寄生空间，也不用躲在果冻里面了。” “灵魂也试过了，”乔木补充，“你不就是吗？那东西刚才扑你就跟狗扑骨头似的。” “你才骨头呢！”内达又打了他胳膊一下。 然后，两人身边，就多出来一个人。 是康健，地狱成员中，唯一一个来自现实世界的普通人。 对方出来后，本来还对周围有些好奇。等看清不远处那座体型惊人的巨型果冻后，脸都吓得狰狞起来了。 “你叫他出来干嘛？”乔木有些懵，“你怎么把他叫出来的？” “我现在是新地狱集团首席人力资源官。”内达一脸得意。 “什么时候的事儿？”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公司了？你又什么时候升职加薪了？ “就是这么一说，方便你理解。你不在地狱的时候，总得有人日常把他们管起来，”对方摆了摆手，就吩咐康健，“看见那个最小号的没？试着靠近那东西。” 康健大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向新晋hr大领导。 乔木也连忙阻拦：“等等！他什么能力都没有，连最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你让他上去做什么？” “咳咳，”女人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首席执行官乔木先生，我正式向你传达董事长翼尊的最新决定。” “翼尊说了，地狱不养闲人。任何人想留在地狱，要么就体现自身价值，为公司创造效益；要么就别领工资，不要白蹭翼尊的灵魂之力。” 乔木愕然，又有些郁闷：“我就知道，那家伙迟早得露出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怎么说翼尊呢？！放尊重点儿！”对方一脸正义凛然，眼珠子却叽里咕噜地转，还谨慎地后退两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仿佛是在担心翅膀抽他的时候连累自己。 等了片刻，见翼尊没打算出手，她才又对康健说：“听见了吗？展现你价值的机会到了。” 说完又吩咐乔木：“你护着他点儿，要是被寄生了，你就砍掉他的手。抢救及时的话，回地狱就能接上。” 见他仍有些不太情愿，对方强硬地拍了拍胸脯：“我是翼尊亲自任命的Cho，这事儿我说了算。” 乔木一时也搞不清这娘们儿是真的膨胀了，还是打算替他做恶人。 不过他也不觉得翅膀的要求过分，或者说翅膀的要求在他看来是很合理的。 他只是觉得内达突然整这么一出，完全不给康健心理准备和适应的机会，有点儿太霸道了。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跟随老板创业时，多次被赶鸭子上架的狼狈经历，有些激发他身为打工人的同理心。 康健看了看他，见他保持了沉默，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 这个吃了小半辈子苦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嘴里念叨着“就是个大果冻，大不了憋死我……我不用呼吸，不怕窒息”，一脸视死如归地……一点点往前蹭去。 身后，内达捅了捅乔木，一脸幸灾乐祸地朝他使眼色，一副看人笑话的模样。 乔木瞪了对方一眼，在对方“下刀利索点儿”的提醒中，握紧斩魄刀，紧跟在康健身旁，警惕地盯着那只小果冻。 康健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被他的神情和状态影响到了，竟然平静了下来，双脚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变大、变快了。 这个男人很快就进入了小果冻的警戒范围。一瞬间，小果冻体内的青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体外，在他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向他激射而来！ 一旁的乔木下意识就要挥刀斩击，但手还没动，却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面对这诡异的玩意儿，他不该用刀，应该用斥。 他是无意中，被内达几次让他用刀保护的提示误导了…… 就这不到眨眼的工夫，他都没来得及施展缚道，那根尺寸不算大的青筋，“啪”的一声，直接拍在了康健向前探出的胳膊上。 “啊！啊、啊——！！！” 康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肝胆欲裂，本能地疯狂甩动胳膊，转身就要跑，却一个踉跄，直接帅爬在了地上。 他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滞了，根本无法思考，只能下意识地惨叫着，用另一只手胡乱拍打胳膊，同时在地上打滚。 这一极度外行、极度不冷静的应对，也让保护他的人，彻底失去了第一时间断臂救人的最佳时机。 直到乔木眼疾脚快，一脚狠狠踩在他背上，把他固定住，抬手就要砍断他的肩膀时，内达却从一旁冲过来，拦住了即将挥刀的手。 “你干嘛？”乔木也有些急了。 “你仔细看，”内达死死握着他持刀的手，朝康健挺了挺下巴，“看那东西。” 乔木心中有些急切，但还是选择相信对方，耐着性子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他却被吓了一大跳，险些抬脚松开康健。 那紫色的青筋，正从康健被自己死死压在身下的手臂，艰难地一点点钻出来，朝对方的肩膀、脖子，甚至脑袋探去。 那几十根细小的分支，此刻却成了帮助青筋本体移动的小触手。 这一幕，看得乔木头皮发麻。 但他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帮对方。 显然，他一旦伸手或者出刀，那东西立刻就会转变目标，缠上他。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员工被自己坑死。 纠结之际，一根小触手，竟然直接探进了康健的鼻孔。 这一幕让他一个哆嗦，再也不犹豫。哪怕让这玩意儿先缠上自己的斩魄刀，再想别的办法。 可他的手，依然被内达死死攥住，没有松开分毫。 乔木从没想过这个女人竟然会有如此冷酷的一面。他有些恼火地看向对方，却看到对方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紧张、担忧与焦虑。 那复杂的表情，立刻让他愣住了，一时有些搞不清对方的套路。 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这个女人，这个自己纵身跃入盖亚之水，拿命冒险，和路西法之翼谈判，救下的女人。 “成了！”内达惊喜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回现实。 他立刻低头查看康健的情况，立刻就注意到了新情况：青筋依然在对方身上蠕动，但那伸进对方鼻孔的触手，竟然自己出来了！ 那根青筋的动作越来越激烈，但似乎是对康健失去了兴趣，只是想从他无意识的挤压中挣脱出来。 乔木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被内达拽着后退了好几步。 刚停下脚步，那根青筋，也彻底从康健惨叫连连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 它如一只奇怪的动物，整根立在康健肩膀上，几十根分支末梢，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地探着、点着。其中几根，甚至还朝乔木这边停顿了好一会儿，也什么都没找到。 最终，那根青筋，竟直接转身一跃，一头钻进了地上那滩之前被它抛弃的小果冻中。 本已经崩成一滩的小果冻，立刻就支棱起来了。 直到此时，内达才轻松地大喘了口气，上前拽住康健的双脚，在对方更加激烈的惨叫中，硬是将对方往回拽了两米。这才上前，照着对方后脑，狠狠扇了一巴掌。 “安静！你没事儿！” 这一把掌加一嗓子，也让这个二十多岁大老爷们停住了尖叫。 他一脸崩溃、小心翼翼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内达那嫌弃的表情。 “一个寄生体而已，看把你吓得。你都死了，它还能把你怎么样？”内达的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仿佛那青筋就是一只从树上掉到人后脖子上的毛毛虫而已。 但这话，反而让康健冷静了下来。 “真的……真的没事儿？”他带着哭腔询问，却仍旧不敢查看自己被死死压住的胳膊。 “起来！烦死了，”内达起身，不耐烦地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对方，“丢人现眼！” 这下，康健的勇气反而回来了。他一脸视死如归地猛地翻身，看向那条胳膊。 什么都没有。 再看向身体其他部位，又全身上下摸来摸去，同样什么都没摸到，所有零部件也都在，身体也没什么异常。 抬头看见内达和乔木两脸淡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小题大做了？其实真的和毛毛虫掉进衣服里没啥区别？ 这么一想，他反而难为情了，顿时有了种自己辜负了组织期待与栽培的愧疚。 “行了，回去吧。”内达一脸“我懒得和你说”的不耐烦，挥了挥手。 地上都没来得及起身的康健，就消失了。 那边的乔木，看了个目瞪口呆，直到康健消失，女人一脸得意地看向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还真是干hr的料啊……” “哼~”内达得意地微微仰头，但很快又不满地质问，“你刚才怀疑我了，对吧？” “突然觉得我是个残忍冷酷的女人，是不是？ “觉得我被巴祖带和万物静止抛弃是有原因的，是不是？ “觉得自己看错了我，觉得当初不该救我，是不是？” 女人越说越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我没……”乔木想否认，却又觉得应该认错，一时竟卡壳了。 他脑子有些乱，一时忽略了一点：这一卡壳，就是默认了。 内达委屈地抿着嘴，转过身背对着他，深呼吸了几次。再转回头时，已经面无表情了。 “我和你说过，这种寄生体绝不可能无所不寄，它一定有盲区，但那个盲区又不能太明显、太普遍，否则这种寄生体，就会失去对调查员的威胁。”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漠了，好像心情不好的打工人，和同事公事公办。 “时间、空间、灵魂，我不相信这三种罕见的存在，它都能寄生。所以我做了个大胆的推测，对这个东西而言，追踪和寄生，是两个不同的功能与判定标准。 “这就意味着，它能够追踪灵魂，却不一定能寄生灵魂。因为实现前者所需的对灵魂的了解与掌握程度，远远低于后者。” 这话让乔木深以为然。 他的灵压体质、灵视能力，就能够追踪、伤害灵魂。但没有翅膀的协助，他至今都无法独立榨取、使用灵魂之力。后者明显比前者高端不知多少倍。 “但那东西能寄生你的灵子，还能寄生风与火。这就意味着，它能够寄生在没有实体的能量中。这种能量，自然也很可能包括我的能力。所以我不能贸然尝试，地狱中其他有特殊能力的员工，也不能贸然尝试。”内达没理会他认同的点头，继续解释着。 “所以，康健是地狱所有人中，最合适的对象了，甚至是唯一合适的，因为只有他本身没有任何能力强化。其他人，哪怕是那些德莱尼的平民，与圣光相伴数千年，体内或多或少都已经蕴含了一些圣光能量了。” 她微微抬头，有些示威地说道：“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这东西，无法寄生纯粹的灵魂。” 乔木还想说话，对方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冷冷说道：“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东西了。我得先回去一趟，你别让它跑太远，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女人的身影，就直接消失了。自始至终，都没给他辩解的机会。 乔木呆呆站在那里，心中满是愧疚。 自己当时怎么能这么怀疑对方呢？ 既然怀疑了，事后为什么不能第一时间坚定地认错、道歉呢？ 自己……似乎真的伤害到内达了。 这让他心里难受极了，恨不得立刻跟去地狱，向对方诚挚道歉。 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眼前的事情更重要。 果冻侠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了，内达那边不知道要准备什么，不知道需要多久，自己得想办法迟滞一下这东西，至少也要消耗一下。 想到此，乔木果断行动。 但才迈出两步，他又愣住了。 内达……什么事后这么脆弱、敏感了？ 那可是独自在异空间孤独了两年、饿了两年、绝望了两年，都没有崩溃的女人啊！ 就连红新月内人人称颂的巴祖带都崩溃了、堕落了、疯狂了。她却硬生生扛住了！ 当时他愿意赌命去救那女人，根本原因也是被对方的坚强与韧性震撼到了，觉得这样的人，不该那么轻易、悄无声息地死在那里。 这样一个坚强、独立的女人，怎么会因为他一个没出口的怀疑，就委屈成那副模样？ 再考虑到对方哄骗、安抚康健时的模样。自己还“夸”对方是“天生的hr”来着。 想到这里，乔木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我这是……被puA了？” 第626章 627.德莱尼儿童节 内达很快就回来了，和她一同出现的，还有数百名德莱尼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几十个孩子。 他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些都是德莱尼平民，那些战士好像不在其中。那些孩子，则都是平日里胆子最大的孩子王。 一时间，乔木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 “干活！”内达没理会他，而是大手一挥。那些德莱尼没有犹豫，直直地朝巨型果冻跑去。 这浩浩荡荡一群人，立刻激活了一路上小果冻体内的寄生物。 很快，不少人就被那些青筋缠上了。但他们毫不在意，直接一把拽下那些青筋，有的直接随手扔在地上，有的更是直接将其扯成两节或揉成一团。 那群孩子王则跟在大人身后，笑闹着从地上捡起完好的青筋，或者手里钻一大把，或者干脆往身上缠绕。 很快，小孩儿们身上就布满寄生物，他们甚至开始扔掉一些短的、虚弱的，专挑那些长的、分支多的、坚韧的。 直到一个孩子发现，那些小果冻喷出的凝胶和粘液，对他们这些灵魂没有伤害后…… 寄生物的末日到来了。 熊孩子们，开始主动搜寻那些吃得最多、体型最大的果冻，直接从对方体内，将那些生长最粗壮的青筋，完整地扯了出来，拿给其他同伴炫耀…… 乔木看得头皮都麻了。 内达终于开口了，主动解释道：“用阿肯尼特水晶，将他们体内微弱的圣光之力全部抽空，他们就和康健没有任何区别了。” 阿肯尼特水晶，是德莱尼的特殊科技产物。用砂石炼制的特殊水晶，能够储存、传输、转化圣光之力，将其作为能源使用。 这种水晶之于德莱尼，正如同电力产业之于人类。 而且幸运的是，这玩意儿正好就是首席技师哈塔鲁发明的。这个哈塔鲁，正是地狱中1300德莱尼的领导者。 说话间，这群德莱尼，已经毫无阻碍地冲到了果冻侠身边。果冻侠体内的青筋，立刻疯了似地朝他们涌来。 这些青筋，和外面的小弟弟们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甚至比德莱尼两米多的身高还要高大。 一根出来，竟然直接就把一名德莱尼捆得死死的。好在这个种族天生力气大，旁边的人立刻帮忙，将青筋扯断。 那边的小孩儿们看到这么大尺寸的寄生物，更开心了，纷纷嫌弃地扔下手中、身上的青筋，争先恐后朝那边冲去。 乔木则远远看着，目瞪狗呆。 他隐隐觉得，如果能看到疫病，直接恢复对方的视觉，让对方看到此刻这一幕，说不定能直接气死对方…… “愣什么呢？送我过去。”内达拍了拍他，语气中满是“快点夸我”的得意。 他之前刚得罪人家，此刻自然不能吝惜溢美之词，马屁拍得对方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行了行了，肉麻死了！”内达笑得开怀无比，“快送我过去，地上可能还有活的，我不敢走。” 乔木也不矫情，揽住对方的腰，凌空而起，来到四米多的高空处，朝果冻侠的方向走去。 果冻侠的体型已经非常惊人了。如此巨大的体型下，即使本身是半透明的，光线也不可能彻底穿透身体了。他只能隐约看到靠近德莱尼们的这边一大块，青筋已经全都“耗尽”了，更远处肯定还有，但他看不见。 “保护好我。”内达说了一句，没等他回应，直接双手贴住了果冻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逐渐的，乔木开始察觉到一些变化：果冻侠体内，隐约能看到什么东西在动。虽然很慢，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 他立刻意识到，是其他部位的寄生物，察觉到了内达，在朝这边汇聚。 但这些青筋的行动速度，远没有之前那些快，甚至堪称缓慢了。 “不用紧张，它们移动速度很慢。”内达也察觉到了那些东西，而且因为能力的原因，她比乔木更清楚实际情况。 对方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果冻侠内部的情况，他立刻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大果冻既然是物质，它自身结构肯定要遵守最基本的物理定律。这种尺寸的东西，内部一定要有非常结实的支撑层，否则它自己就垮掉了。 他向对方解释道：“既然是支撑结构，那硬度一定非常大。这些青筋想要在这种结构中移动，确实很困难。” 内达赞同地点头：“那个疫病，搞出这种东西的时候，肯定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 确实很难想象，这种寄生体，竟然要用在这种奇怪结构中，还要面对一群毫无能力的“平民”……谁能想到啊？ 说话间，“哗啦啦”的一连串声响中，巨大的胶体，彻底失去了依凭，如液体一般，向地面倾洒而下。 成了！ 两人面色一喜，相互对视。 下方的德莱尼们，则在惊呼之中，被海量融化的凝胶，冲了个七零八落。 下方成了一大片凝胶海，乔木的面前，却还有一个巨物…… 还是凝胶，但比之前的尺寸小了很多，而且几乎不透光。上面还挂着、钻着数量惊人的寄生体，尺寸极其惊人！ “这些就是支撑结构，”内达主动解释，“你提醒了我，这东西很硬，几乎不可能藏人。我觉得没必要费力气把它也融掉，想要融掉它也需要费一番力气……” “那边！”她没说完，乔木优秀的视觉，就看到了两百多米外的异常。 那里的凝胶海中，也突然多出了几十个人！ “是疫病？”内达眯着眼睛看过去，她的视力只是普通人水平，黑夜之中，什么都看不见。 “不知道，”乔木摇头，“你们先回去，有事情我再找你。” 知道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接下来的战斗也不是自己能够参与的了。内达没再试图puA他，只留下一句“多加小心”，就带着那些德莱尼，眨眼间消失无踪了。 乔木小心翼翼地绕过仍然矗立、却已停滞不动的果冻侠支撑层，朝那边探去。 他不敢落地，谁也不知道满地的胶状物中，掺杂了多少极度危险的微生物。 来到距离不足五十米的地方，他就看到，那边有着数量至少在五十以上、漫无目的缓缓移动的游尸。 游尸群中央，则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站在那里打理着身上的凝胶和粘液。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对方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位。双眼中还泛着暗黄色的微光。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无比确定对方的身份。 疫病！ ----------------- 疫病现在很不高兴。 一开始发现迷途者失控了，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虽然对方这一失控，把他也给坑进去了。但反正他也没打算留活口，雇主也承诺援军会迟到。 所以他并不急着撤退，反而不紧不慢地在营地里搜寻那几条漏网之鱼。直到确认目标都成了自己的死仆，才悠闲地准备离开。 但他没想到，目标确实没有遗漏，可目标之外的人，却有幸存者。 不仅有幸存者，而且还察觉到了他的计划，探查了收容室，又遭遇了几次死仆后，全身而退。 然后策划起了反击！ 要不是他一向谨慎，在收容室留了些手段，他甚至都不会察觉到此事，而是毫无防备之下，被那庞大的凝胶体直接糊脸。 最麻烦的是，对方直奔收容室的行为，极具针对性。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目的已经暴露了。 果真如此的话，他明显违反了甲方要求，之后很可能就拿不到尾款了。 这让他很不愉快。 所以，在发现对方竟然试图反击，想用巨型凝胶体将他逼出营地后，他反而松了口气。 风尘仆仆赶过来，又折腾了一晚上，连口水都顾不上喝。要是不能彻底灭口，拿不到尾款，他不就白忙活了吗？ 他不怕反击，他就怕幸存者跑路！ 所以他选择了完全没必要的高调方式：用一些死仆提醒对方自己要行动了，再控制那个巨型凝胶体来跑路。 避免黑灯瞎火的，那些漏网之鱼疏忽大意，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错过了自己。 但他没想到，对方的手段有些超出预期了。 先是营地之外莫名其妙出现的彷徨之雾。 他最初以为是迷途者醒了，还有些高兴。有迷途者帮忙，他轻轻松松就能干掉那几条陷入浓雾的杂鱼。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 迷途者没醒，外面那片雾，也不知道是谁释放的。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那些杂鱼，并不受浓雾的影响。因为他能感觉到，他派出去的死仆，全都被刻意引导到了191那边。 期间他一度以为是清醒过来的迷途者后悔了，反水了。 但离开营地后接近一公里的移动距离，否定了他的猜想。 迷途者的能力范围，远没有这么大。 那个神秘的能力者，不仅拥有和迷途者完全相同的能力，而且比后者更强。 紧接着，更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他最喜欢用的、刚迭代没多久的代神经寄生体，竟然被人破解了！ 而且破解方式，匪夷所思。 代神经寄生体没有五感，能提供给他的信息非常有限。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巨型胶体的后面，突然出现了数以百计无法被寄生的生命体。在那些生命体的掩护下，巨型胶体，被某个能力者摧毁了。 直接导致了此刻的他，彻底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 最诡异的是，那些生命体随后就从代神经寄生体的感知中，凭空消失了，仿佛集体瞬间移动了一般。 又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寄生体的集体感知故障。 他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产品被破解。他是无法接受敌人的破解方式，超出他的认知。 这种强烈的挫败感，竟让他久违地产生了斗志！ 现在，他的纤毛告诉他，几十米外的半空中，就有一个生命体。 191和灵魂格斗家都不能飞，他很确定。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此刻出现在这里的，都得死！ 第627章 628.是【疫病】，不是【病毒】 乔木还在考虑，是直接偷袭疫病本人，还是先干掉那些游尸。他甚至还考虑疫病会不会玩儿狸猫换太子，自己藏在游尸中，让一具游尸假扮成自己。 然后他就看到，那些游尸中，有大约三分之一，直接当着他的面，开始变异了。 那些东西，一副巨大的翅膀破背而出，艰难伸展开后，高频抖动着，将上面附着的碎骨肉和鲜血甩掉。 他们煽动着翅膀缓缓离开地面后，双臂双腿都开始骨肉分离。等到所有皮肉都脱落后，暴露出的并不是人类的骨骼，而是几条修长的、末端极度锋利的骨刺！ 与此同时，他们的脸部也在发生变化：口中的牙齿全都脱落，嘴巴张开，双唇前凸成“o”型，留下一个漆黑的口洞。 此外，他们的体型也在迅速朝水滴型改变。 这惊悚的一幕，看得乔木头皮发麻。 他没有丝毫犹豫，不等那些东西变身完毕，直接挥刀就砍。 凭空出现的刀刃，毫无阻碍地斩下了其中一只的头颅，那只浮在半空中的怪物，身后的翅膀立刻停止震动，直接栽在地上，溅起一片凝胶。 浸入凝胶中的无头身体，抖动了几下后，就没了动静。 见砍头有效，乔木果断继续出手，一口气砍掉了六颗脑袋。 站在那里的疫病，则对此毫无反应，反而没有目标地看着乔木所在的方位，脸上则是毫无掩饰的冷笑。 这笑容，让乔木心中直突突。 六只已经是极限了，那些怪物的变身速度极快，很快，就齐齐将头对准乔木这边。 其中几只的脑袋，扭动角度甚至接近180°！ 随后，它们浮起身子，以惊人的速度，向这边疾驰而来。 此起彼伏的翅膀“嗡嗡”声中，那些怪物似乎能够定位乔木的位置，甚至向四面八方分散开，明显就是要包围他。 他朝着最近的一只挥刀砍去。这一次，斩击却落空了。 那怪物，竟然在刀刃出现的瞬间，就以极其敏捷的动作与速度，一个横向翻滚，直接避开，只在体表留下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口子，连一滴血都没出。 他见状一个瞬步闪出百余米，提前冲突对方的包围圈，连连挥舞刀柄。 但那些怪物无一例外，都敏锐地躲开了。偶有几刀命中，也并无大碍。 而且，那些怪物在失去目标后，并没有迷茫地停下来或减速，而是继续在空中高速穿插、盘旋，不断调整位置、方向。 很快，其中一只就再次定位了他。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怪物都调转方向，朝他扑来。 趁着双方还有距离，乔木果断开始咏唱：“隐隐透出浑浊的纹章，桀骜不驯张狂的才能；潮涌·否定·麻痹·一瞬，阻碍长眠。爬行的钢之公主，不断自残的泥制人偶，结合·反弹·延伸至地面，知晓自身的无力吧！破道之九十·黑棺！” 巨大的黑色箱体出现在半空中，将十几只怪物全部吞噬。 但几秒后，那漆黑箱体面向他的一面，竟如玻璃般直接破碎得漫天都是。 除了两只怪物无力地向地面坠去，其他怪物，全都继续向他冲来。它们浑身浴血，行动却丝毫不受影响。 乔木咋舌地又一次瞬步拉开距离：一记完全咏唱的黑棺，竟然只干掉了两只。 按这个效率，等消灭掉所有游尸，他也该累趴下了。 他直接随手推开一个空间门，朝里面吼了一句“准备战斗！” 随后，也不管对面的胖子等人能不能反应过来，待那些怪物飞过来时，他不进反退，在包围圈形成之前，直接冲向正面的三只。 双方即将发生接触，他甚至能看到那骨刃上闪烁的寒芒时，直接推开一个空间门，让三只本打算刺穿他的怪物，一头撞了进去。 空间门那边，立刻传来几声惊呼。 不过他也给他们留了足够的反应时间：这次开门，不是开在胖子几人身边，而是开在距离他们几十米远的空中。 接下来就是如法炮制。 这些东西之间应该有某种特殊的联系，能共享情报。但它们实在没什么智能，完全依靠本能在捕猎。 乔木一次只放过去两三只。这些东西冲过空间门、失去目标的短暂迷茫期，足够卫怡和胖子联手干掉它们了。 在胖子那不讲道理的地毯式轰炸面前，什么反应什么敏捷什么速度，都是扯淡。 这家伙的远程战斗力确实恐怖。 十几只怪物，很快就被他们合力干掉了。算上他之前斩首的六只，几分钟的工夫，他们就解决掉了三分之一的游尸。 “这特么什么东西？哪来的啊？！”空间门那头，胖子大声嚷嚷着。 他不敢把同伴们带过来，因为他们无法浮空，鬼知道地上的凝胶中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两边只能隔着空间门交流。 “这些都是之前那些游尸变的，还有三十多个呢，”他忍不住抱怨，“你们也没说疫病能制造怪物啊？” “我也不知道啊，你们知道吗？” 其他人没说话，显然都不知道。毕竟疫病名头很大，但主要是各家机构通缉。普通的调查员打工人，反而不会关注这家伙的情报。 “是病毒导致的变异吗？”卫怡的声音中，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我知道一些项目中，就有类似能把人变成怪物的病毒。” “果冻侠怎么样了？”拘束带显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毕竟这些怪物，全都是他的同事变的。 眼前的每一只怪物，都意味着有一名同事彻底阵亡。 “我不知道，至少我没杀她，”乔木回头看了那边一眼，“但她能不能从疫病手下活下来，就不知道了。” 那个高三十多米、直径六七十米的不规则圆柱支撑结构，还屹立着没倒下，也没崩溃。连带着地上的凝胶海，也并没有四处流淌，还维持着融化、崩解后不太标准的圆形范围。 说明对方还受着内达能力的影响，还在被迫用自身的能量维持着自身的【融化形态】。 这就证明果冻侠还活着，否则她早就彻底崩散、随地形流淌了。 但他的生命缚誓者祝福已经用过了，就算有心救对方，也是无力。 那个不比他大几岁的女孩调查员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或者埃弗雷特的援军有没有办法了。 “你怎么把她，嗯……击溃的？”胖子好奇问道。 “你没看见？” “没，这么远这么黑，还雾蒙蒙的，怎么可能看见？就看见这个庞然大物突然崩溃了，其他的就不清楚了。镜主当时忙着搜索狼人和摄影师的下落，没顾上你那边。” 乔木愣了一下，紧接着一拍脑门：他竟然把达吾提给忘了！ 他连忙问：“找到了吗？” “谁？” “摄影师！” “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狼人找到了？” “也没。” 胖子这笑话般的说话方式，直接给乔木气笑了。 这一会儿的工夫，他连续多次瞬步积累的疲惫感，也基本缓过来了。懒得再和对方聊天，他就准备继续开干。 但立刻就听到了拘束带的惊呼：“那些尸体有问题！” “怎么了？”他连忙问。 片刻后，传来胖子沉稳的声音：“灵魂格斗家，她失去意识了，高烧。应该是被病毒感染了。” “怎么会？不是……”说到一半，乔木哑然了。 他们几人都吃了【百毒不侵的丹药】，唯独忽略了瘫痪在地的灵魂格斗家…… “那个药还有吗？”拘束带的声音很紧张。 “没了，神农鼎已经过期了，你没见我两手空空吗？”胖子的声音传来，“但往好了想，这证明那个丹药是有效的，咱们几人可以放心一些了。” 听着那边的对话，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丹药的药效能持续多久？” 那边立刻安静了。 许久，才传来胖子悠悠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但凭我的经验，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乔木骂了一句，右手一挥，那边疫病的脑袋，就直接和脖子分了家。 但下一刻，对方的身体，和还没来得及落地的脑袋，竟直接崩散成了数之不尽的虫子！ 成千上万的虫子滩落在地上，黑压压一片，纷纷爬到周围的游尸身上，直接咬破皮肤，钻进了游尸体内。 就在这一幕把他看得头皮发麻时，其中一具游尸，突然缓缓抬头，已经闪烁起暗黄色微光的双眼，没有焦距地看向他所在的方位。 “我们来做个游戏吧，”那尸体突然开口，大声说道，“你们有十分钟时间，要么干掉我，要么交出埃弗雷特的余孽。十分钟后，我就会杀死你们所有人。别想逃跑，你们逃不掉的。” 说完，其余三十多具游尸，竟然齐齐抬头看向他这边，眼中都闪烁着暗黄色的微光。 然后，那些游尸全都张开嘴巴。紧接着，它们的口、鼻、耳中，就开始不停飞出蚊子。 数量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开始往外涌！ 空间门两侧，乔木四人全都看到了这一幕。 乔木突然就意识到一件事：为啥这家伙的代号是【疫病】，而不是【病毒】。 不用问，这么多的蚊子，携带的微生物与寄生虫种类，一定相当惊人。 最麻烦的是，疫病那一手化虫，让他一时无法确认该如何找到并消灭对方的本体了。 他很确定一点：只消灭这些游尸，绝对不够！ 他想了想，对空间门另一侧的同伴说道：“我们得避开这些蚊子，一会儿我会把你们和这些游尸送到一处由我掌控的迷宫中……” 胖子经验丰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能确保隔离掉那些蚊子吗？” “不确保，但总比在这里强。” 这里黑灯瞎火、天地宽广，留在这里作战，根本就是找死。 “明白了，”胖子也不纠结，“做你该做的。” 拘束带立刻插嘴：“我也去！我能帮上忙！” 乔木只犹豫了片刻，直接点头：“好。” 下一刻，整片两个黑漆漆的空洞直接浮现。 较小的那个，出现在胖子三人脚下。三人猝不及防，惊呼之下，毫不反抗地掉落下去。 较大的那个，则出现在三十多具游尸的下方，如同一个黑洞，将还在不停喷吐蚊子的怪物们吞了进去。 地上的黑洞消失了，乔木却依然留在空中。 他的怀中，则出现了一个双眼暗红的女人。 是吸血鬼员工，勒娜特。 随着她的出现，渗人的嗡嗡声中，那些蚊子成群地冲向两人，口器却无法伤害两人分毫。 乔木不躲也不闪，只是搂着勒娜特来到更高处，警惕地俯瞰着那些游尸刚才待过的地方。 第628章 629.无限城中 无限城内。 卫怡看着面前的镜子，朝韩启生做了几个手势。后者点了点头，就蹑手蹑脚地朝前探去。 来到拐角处，他心中默默倒数三下，猛地探出头。 瞬间，十几道符文出现在几十米外，顷刻间就将一具游尸轰杀成渣。冲击波破坏走廊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他没有丝毫犹豫，攻击完也不看战果，扭头就跑。 一回头才看到，卫怡早就先自己一步，跑出去十多米了，正在另一个拐角处朝自己招手。 他心中暗骂一句对方不仗义，挺着大肚腩，笨拙地朝对方奔去。 身后密密麻麻的“嗡嗡”声越来越近，女孩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焦急。但也没有扔下他自己跑，只是站在那急得直跳脚，不停朝他招手。这多少让他心中好受了一些。 但他跑到对方身边时，本能地伸手想要让对方拉自己一把。手刚伸出去一点，对方却直接启动，撒丫子狂奔，又将他甩出了好几米。 ‘忒不仗义了！’他无奈地在已经近在咫尺的嗡嗡声中，玩儿命地跑着，甚至感觉自己两条腿摆动的频率，已经快要超出自己的控制了。 卫怡已经先一步跑到了最近的房门前，开门钻了进去。 他不敢减速，一路狂奔过去，却险些错过了那扇一人宽的门。 好在女孩这一次终于伸出了援手，死死拽住他一条胳膊，用尽全身力气，以拔河般的姿势，硬是战胜了他两百多斤的巨大惯性，将他拽进了房间。 两人也失去平衡，在地上摔成一团。 但摔倒的同时，女孩还不忘踹出一脚，直接将门关上了。 瞬间，大片蚊群的声音，消失了。一扇门，仿佛将房间与外面的走廊，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只蚊子，在最后关头，从门缝中飞了进来！ 胖子视力极佳，倒下的同时就看到了，下意识就要轰他娘的。但马上反应过来，现在一轰，可能就把门轰破了。 紧张之下，他也顾不得误伤，“啊啊”乱叫着，双手胡乱在空中扇动，惊扰那只蚊子。 好在蚊子没什么神志，强烈的饥饿感，也无法战胜躲避气流的本能。在他双手扇动中，迟迟无法找到落脚点，只能先飞远一些。 胖子见状也不犹豫，立刻起身。 此时女孩已经打开了房门，两人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又立刻随手关上了门，将那只蚊子关在了门内。 两人谨慎地打量四周，发现这条走廊他们确实没来过，也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总算松了口气。 停了一会儿，卫怡再次打开房间门，此时房间内的装修、陈设，已经和之前他们逃出来的那间，截然不同了。 不怪他们如此谨慎，已经有人替他们趟雷了。 最初，他们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进来没多久就被几只蚊子咬了，然后就死了…… 当然，他们逃走的时候，拘束带还没死，但看当时那状态，也快了。 好在他们在这个地方有地利。 这座宫殿式的建筑，是一个神奇的空间，无边无际，没有尽头。而且他们每次反复通过一扇门，都会前往一个全新的地点。毫无规律可言。 也正是这一特质，帮助他们侥幸躲过了蚊群的追杀。否则他们进来几分钟，就交代在这儿了。 疫病的虫子，太特么毒了！ 卫怡的体能已经够糟糕了，结果胖子比她还差。一进房间，胖子立刻将自己摔到床上，整个人彻底陷进蓬松的被褥中。 看着这家伙独自占了一张床，女孩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懒得踢他。她打开小冰箱，从里面取出两瓶冰镇汽水，随手一抛，其中一瓶就正正砸在胖子那凸起的肚腩上。 不理会胖子喘着粗气仿佛要猝死的感谢，自己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将就地瘫坐在沙发上，召唤出几面镜子。 他们已经干掉了十几只游尸了。这个空间仿佛有意识一般，他们每次开门，都能出现在距离游尸不远、却比较隐蔽的地方。 相对的，两人却一次都没被四处游荡的游尸或蚊子找到。处境非常安全。 所以，他们只需要小心翼翼找到那怪物，让胖子出手，然后在被蚊子追上之前，躲到一扇门后面就可以了。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干掉十几只游尸了。 疫病也不傻，他拿这片空间没辙，就一直在制造变异，比如让游尸的攻击、防御或侦查能力更强；比如变成一滩肉躲到隐秘的地方，但都没用。 这个空间太大、太绕了，卫怡必须借助空间中固有的镜子，进行观察。 但她发现，这里的镜子，数量稀少，而且位置是不固定的！ 而且几次下来，她就意识到，这些镜子，在引导她。 有镜子的地方，附近一定有疫病的游尸！哪怕游尸躲在很稀奇古怪的角落，附近都会更莫名其妙地出现一面镜子。 意识到这一点，对方躲得再好，也无法躲过她地毯式的搜查。 有一次，他们甚至亲眼看到一个马桶炸开，强大的水压，将潜入下水道的游尸冲了出来，直接拍在了卫生间天花板上。 还有一次，则是楼道吊顶上的水管爆裂，高温的热水带着水蒸气倾泻而下，将密密麻麻十几万只蚊子都烫熟了，就留下一只烫得通红的游尸。 这个空间，在帮助他们！ “你说乔木那小子是从哪搞到这种道具的？”胖子躺在床上，饮料漏了一脸一脖子，还流得满床都是，他也不在意。 一床被子而已，大不了回头赔乔木几百块。 “不知道，我一个p7，知道的能有你多？你没听说过类似的道具？”卫怡操控着镜子，四下寻找游尸。 “怎么可能？”胖子嗤笑，“这种级别的空间道具，但凡透出一点儿风声，早就被公司派人反复刷了。” “也许是他从已经终结的项目里搞到的。” “不会，”胖子摇头，“他终结过的项目我都看过，论坛上有不少分析，都和这个道具的基调不符。” “这种古堡，肯定是西方背景的；这种级别的空间道具，肯定是高级别能力的世界，”他仔细总结了一下，得出了结论，“他没终结过这类项目。” 卫怡暂时从镜子上收回注意力，想了想，随口提出：“那个奇幻世界什么的，就是高会主导的那个项目，能力级别不是挺高的吗？” “奇幻世界艾泽拉斯，我进去过一次，是典型的古代西幻，”他肥壮的手指胡乱指了一圈，“能有这些？” 女孩也看了一圈房间四周，电灯、电话、电视、冰箱、空调、路由器，还有他们进来时看到的自来水、浴缸和抽水马桶……全都是当代工业文明的产物。 这些当代科技，与房间的经典欧式奢华装修风格，完美地融为一体，绝不是随便摆弄出来的，一看就是出自顶尖装修设计师之手。 之前几个房间，她甚至拍了不少照片，想着将来自己买了房，也这么装。 奇幻世界，确实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房间。 两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压根不是一个道具的效果。这是一只鬼的超能力，和一件罕见非战斗类道具结合后的效果。 鸣女所在的《鬼杀队与鬼的战争》，只有一个镜像，是太原省部的专属项目，一直被胡磊和颜其平揽在自己怀里，没什么热度。 而且他们一直致力于开发其中的好处，没真正谋划过消灭鬼舞辻无惨。自然没有调查员见过鸣女，更没人去过只有上弦与个别下弦鬼才有资格进入的无限城。 将无限城日式宅邸肆意改造成各种风格，并加入各种现代家居的【资深房产中介梦幻装修系统】，则是乔木送给鸣女的道具。 这件道具很稀罕，出售者用了十多年时间才搞到手。 而且这是非战斗类的，价格也不便宜。他们这些战斗类调查员就算在商城中见过，也不会进脑子。 一个还没来得及登场的冷门项目剧情人物，跑到了现实世界，出现在他们身边，还使用着一件罕见且冷门的公司道具…… 任他们猜破头，也不可能猜出真相。两人也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猜了半天也没个靠谱的猜想，胖子干脆放弃了，直接问：“还有多少？” “不会自己算吗？”卫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但还是回答，“十几只吧……不算蚊子的话。” “蚊子肯定不算。”胖子笃定。 女孩则质疑：“你怎么确定？万一疫病能藏到蚊子体内呢？” “那得折腾到啥时候啊？”胖子艰难起身，一脸真诚，“咱们就当蚊子不算，不然我就没干劲了。” 女孩撇了撇嘴：“你还不如祈祷这些游尸也不算，真正的疫病其实一直躲在外面，没进这个空间。” 无限城某处房间中，盘腿坐在床上的鸣女，感知着这座无限空间中的每一处细节，自然也听到了卫怡的话。 “真是乌鸦嘴……”她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句。 这是她最近刚学会的说法。 第629章 630.没人能拒绝海蒂 乔木眼睁睁看着疫病被自己斩首后，身体变成了无数只小虫子，又爬进了那三十多只游尸体内。之后所有游尸的眼睛都开始泛黄光，都有了敏捷的自主动作。 乍一看，像是疫病将自己分散到了三十多只游尸中。必须消灭所有游尸，才能消灭这家伙，或者把这家伙的本体逼出来。 但他没有忘记，【操控游尸】之前还有一个步骤，【变成虫群】。 那自然就存在一种可能性：加入黑暗之中，有一部分虫子没进入游尸体内，岂不就成了漏网之鱼？ 所以他没跟着进入无限城，而是留在外面，继续监控战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那些虫子直接四散而逃，跑远了再汇聚起来。 但他觉得可能性不大。如果可以这么做，对方根本没必要去寄生那些游尸，直接变成虫子逃跑或躲起来就是了。 一定有某种限制。 他猜对了。 在发现蚊群无法伤害到他后，地上一具最开始被他砍掉脑袋的游尸，动了。 那只无头怪物直接双手撑地，敏捷地爬起来，摸索着随便抓起一颗头颅，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就往脖子上一按。 紧接着，脖子上的伤口缝隙间，就泛起了火红的光芒。 很快，头就被接上了。 “真方便啊，”看着这一幕，乔木忍不住感慨道，“为啥要选择当叛徒，不去当医生呢？” “你们两个人，就想留住我？”下方那具明显属于女性的身体上，接了一颗男性的头颅，发出来的，却依旧是女性的声音。 ‘因为声带还是女性的？’他胡乱猜测着。 那人终于抬起头了，但看向他们的瞬间，就愣住了。暗黄色的双眼中，浮现出迷茫的神情。 随即有些无所适从地自言自语：“我要……做什么来着？” 勒娜特的能力生效了。她能够保护自己与身边的一名同伴不受到任何伤害，同时还能让另一个视线内的一个敌人忘记自己的目的。 “你要回到自己的身体。” “是吗……“那具蕴含着疫病意识的游尸，下意识呢喃了一句，但脸部肌肉马上僵硬地狰狞起来，“不，不对！” 它嘴上说着不对，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勒娜特的能力，只能让它忘记自己的目的，却无法让它变蠢。 同样的，它能察觉到乔木在诱骗自己，却依旧记不起自己的目的。 任何目的，产生的瞬间，就会被遗忘。无论是攻击、欺瞒、谈判，还是逃跑。 他只能站在那里，任人鱼肉。 空中的乔木，则没空搭理他，依旧在处理那些蚊群。他需要一直用视线捕获它们，再利用卍解，通过调整双方的距离，让这些蚊子全部陷入彷徨之雾中，不要来打扰自己。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整整花费了他半个多小时。 这还是在一部分蚊子飞得太嗨，自己迷路了的前提下。 直到确认周围都没有蚊子了，空中，才凭空出现两人。 一男一女，与勒娜特一样，都有着暗红色的眼眸。 男人搂着女人，缓缓从空中向地面落去，目标正是下方不远处，被勒娜特影响的游尸。 男人，是曾经的沃尔图里家族中阶卫兵加瑟多，他的能力有些尴尬，是漂浮，而非飞行。 怀中的女人，则是前高阶卫兵，有着绝世容颜和傲人身材的海蒂。 她降落到那具游尸面前，却依旧漂浮着，避免接触到地面的凝胶。 “疫病，”她的声音温婉又性感，只是一个称呼，就让那具游尸的胸口剧烈起伏，“你愿意为了我，恢复到你最真实的状态，对吧？” “当然……”游尸的女声亢奋地说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没有人能够拒绝海蒂的请求，疫病也不行。 随着大量的虫子从五官、皮肤下爬出来，那具男头女身的游尸，眼中的暗黄光芒迅速消退。 那些虫子，则直接钻入凝胶中，不见了踪影。 片刻之后，海蒂仓惶的声音传来：“上升！快上升！下面有东西！” 收到命令的加瑟多立刻向上漂浮，更上方的乔木也紧张起来，准备随时支援他们。 不过好在，下方的异变，并非针对他们。 他很快就看到了，地面上融化的半透明凝胶中，有什么东西，在游动着向这边聚拢。 体型很小，数量却格外惊人，浩浩荡荡，密密麻麻！ 随着那些东西聚在一起，凝胶下方，一个人的身影，缓缓浮了上来。 那是一个脸上布满疤痕、略显苍老的中年拉丁裔。 他仰头看向海蒂，脸上浮现出迷醉的神情：“我按你说的做了，这就是我最真实的状态。” 那语气，仿佛是在向白月光邀功的舔狗。 “你真棒。”海蒂赞叹的语气，让他更加亢奋了，脸颊竟然泛起了一片潮红。 “你愿意为了我，把你释放出来的有害生物，全都清除掉吗？” “我……我没办法收回它们，”疫病脸上满是为难的神色，见海蒂面露失望，他连忙焦急说道，“但我可以释放一种新的病毒，这种病毒会随空气传播，在短时间内，杀死我释放的绝大部分微生物和寄生虫。” “绝大部分？”海蒂语气不愉地反问。 “抱、抱歉……”疫病更加不安了，“但我确实……” “那个新病毒，会威胁到在场所有人吗？” “不会！”他立刻用坚定的语气承诺，“我保证不会！” 海蒂抬头看向乔木，得到他的许可后，才说：“那就做吧。” 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海蒂的疫病，自然看到了刚才的动作，抬头看向乔木的视线中，竟有了几分愤恨。 海蒂察觉到了，立刻补充：“不要伤害在场任何人。” “啊……”疫病支吾了片刻，才沮丧地说，“好吧，我保证……” 这让乔木有些无语：这家伙，就因为海蒂听他的，竟然就想趁机阴他？ 他没试过海蒂能力的威力。一是对方不敢，二是合同束缚之下，对方也无法伤害他。他还真没想到，自家这位员工的能力，竟然这么好使。 疫病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和嘴巴，微微仰着头，痴迷地注视着头顶的女人。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几分钟后，就放下双手，邀功地说道：“你的嘱托已经完成了，再等片刻就好。” “果冻侠呢？”乔木开口问道，“她怎么样？” 等了半天，疫病也没说话。 他无奈翻了个白眼：“海蒂……” 海蒂重复了他的问题。 疫病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痴迷而温柔地对海蒂道：“她身上的代神经寄生体也会被一同杀死，之后她就会脱离我的控制。但她现在这副模样不是我造成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乔木点了点头：那是内达造成的，内达知道就行。 无冤无仇的，又并肩作战过，他没打算对果冻侠见死不救。 见疫病彻底服帖了，视线内的蚊子也在彷徨的飞行中，逐渐脱力，噼里啪啦向地面坠去，乔木总算松了口气。 他把勒娜特送了回去，又交出了内达，让对方解除了针对果冻侠的能力。 满地的凝胶，就如同视频倒放一样，迅速收拢、抬升，重新回到果冻侠那巨大的身躯上，凝聚在一起。 几分钟后，眼前这座高楼大厦一般的巨大果冻，再一次崩塌了。 但这一次，没有凝胶海了。那些凝胶犹如蒸发一般，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重新不着寸缕的女孩，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干呕，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有一些病毒无法清除，大多都在那些凝胶体中……”听了海蒂转述的疑问，疫病勉力解释，生怕女神对自己有意见，“你们可以尽快将她送去神庙，救治及时的话，还能活下来。” 这个倒是不急于一时…… “那么，这是最后的请求了，”海蒂妩媚地注视着疫病，“我有事情要离开一会儿，在此期间，你愿意为了我，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反抗；无论谁问起，都绝不透露我的存在吗？” 听到“最后的请求”时，疫病就已经激动得仿佛要仰天长啸了，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海蒂凭空消失了，他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时不时看向乔木的视线中充满了嫉恨。 乔木甚至很确定，对方好几次都想对自己出手，但硬生生忍住了。 爱情，让人无所不能…… 乔木撤去了卍解，营地外的彷徨之雾也随之消失。 随后，空中一个空洞打开，两声尖叫声中，胖子和卫怡一屁股摔在地上。 远处，另一个空洞，则将大量的碎尸和血水倾倒出来，如同倒垃圾一般。到了最后，那个空洞竟然还使劲抖了几下，仿佛要把所有垃圾都抖得干干净净。 卫怡坐在胖子身上，打量着四周，首先就看到了乔木和那个中年老外。 “这谁啊？战斗结束了？疫病呢？” “这就是，”乔木随手指了指，“疫病，拉尔夫·卡瓦略，前埃弗雷特成员。” 卫怡吓了一跳，蹦剪子似地从胖子身上跳起来。 这一跳，让原本就被她压得七荤八素的胖子，更难受了。 不过女孩也不傻，马上就看出了情况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 “他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同时也谨慎地召唤出了几十面镜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只露出半张脸。 “你就不管管我？！”胖子艰难起身，抗议道。 女孩没搭理他。 “他恋爱了，不想再逃下去了，就向我投降了，”乔木随口胡诌后，摆了摆手，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商量一下吧，接下来怎么办？要怎么处置他？” 第630章 631.投名状 今晚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夜晚。 美国的加济阿巴德收容所遭受无妄的灭顶之灾，新起点这边也是多事之秋。 东线，勒克瑙收容所，急促的警铃声，将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 普通人立刻按照逃生演练，直接翻身躲到床下，拿出防身武器和急救包，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准备随时找机会逃出去，前往安全屋汇合。 战斗类调查员们则不紧不慢地穿着衣服。 估计是劫狱的，也有可能是犯罪团伙。反正有仿生人保安，他们也不急着出去立这种小功。 芦德雨也是这么想的。 他打着哈欠，慢悠悠穿着衣服的时候，“嘭”一声响，吓了他一大跳！ 定睛看去，漆黑的房间中，被撞开的房门口，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他第一反应是哪个同事走错屋子了，但那人只是停顿片刻，就直接朝他扑来，顿时让他一个哆嗦。 是敌人！ 他本能地去抓床头柜上的道具，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两道寒芒在面前一闪而逝，芦德雨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那娇小的身影没做停留，也没去碰床头柜上的道具，而是从怀中掏出一片天鹅羽毛。 追击的仿生人保安，冲进房间的时间，只比那个身影晚了不到四秒。 房间内留给他们的，就只剩下一具将鲜血喷得满屋子都是的无头尸体了。 ----------------- 与此同时，西线，熟睡中的封让猛地惊醒，全身肌肉紧绷。 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激活道具，让自己全身都变成了赤红色。 然后，他就知道他的同伴们为什么没向他示警了。 全身上下散发着奇怪气味的乔木，在办公桌和茶几附近翻找片刻，又将壶中没喝完的冷茶一饮而尽，发出一声舒爽、畅快的呻吟声。 显然是渴坏了。 随后来到他床边，既不避讳他，也不理会满屋子好奇的灵魂，从他枕头旁拿起空调遥控器，关掉了他头顶的空调。 “大晚上的，你干嘛？！”见是自己人，他微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警惕，没有关闭道具。 乔木直接朝他招手：“换衣服跟我走一趟。别开空调别开门窗。” “为什么？”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要求，他一头雾水。 “我身上可能还有疫病的病毒，你也不想病毒扩散出去吧？明天找靠谱的人进行消杀吧。” “疫病？！”封让吓了一跳，“你们遇到他了？其他人呢？！” “都没事儿……”刚说完，乔木卡壳了，“呃……达吾提失踪了，其他人都没事儿。” “失踪？怎么会失踪……算了，”他摇了摇头，知道这问题不会有结果，还是先讨论正事儿，“你们怎么会遇到疫病？他们被困住了？你是来求援的？” 他边问边跳下床，也不顾形象，边跑到门口，边脱掉睡衣随手扔在地上，穿起自己的衣服。 “没，我们抓住疫病了，但不知道怎么带回来。”乔木说得直摇头。 那边正蹦跳着穿裤子的封让，一个踉跄，直接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周围的灵魂，立刻哗然一片。 不少灵魂直接看向了其中一个中年妇女，后者则目光炯炯地盯着乔木：“你们抓住那家伙了？真的？！他在哪？快带我去！” 他差点就随口回答了，好在及时忍住，维持着自己【看不到这些灵魂】的人设，尽量避免一些潜在的麻烦。 地上的封让挣扎了两下，但两条裤腿早就缠在一起了，怎么蹬都蹬不开，他只能放弃。 几脚踹掉裤子，翻身坐在地上，震惊地看着乔木：“你们……抓到了疫病？你确定？你们认识疫病？！” 乔木诚实地摇头：“不认识，不过他自称疫病。而且，除非调查员中还有另一个拉丁裔男人，能力和病毒、寄生虫有关，那架势能直接毒翻一座城市，否则就只能是他了。” 他大致介绍了一下战斗中疫病用过的能力。 说到游尸能变成怪物的时候，魂群中就已经有人嚷嚷起来了：“是疫病！就是他！我跟你们说，绝逼是他！” “用你说！”那个中年妇女怼了一句，还孜孜不倦地问乔木，“你们怎么抓住那家伙的？有没有人受伤啊？那家伙还活着吗？” “石大妈，你这岂不是能替自己报仇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很熟悉。乔木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是之前一直纠缠他的那个年轻人。 报仇？难道…… 他强忍着不去看那些灵魂，继续催促封让。 他假装看不着听不见，封让却毫不避讳，有些不耐烦地冲“空旷”的房间抱怨：“你们安静会儿，让我俩聊！” 灵魂们纷纷闭嘴。 他就有些尴尬了，不知道该不该多嘴问一句“你在跟谁说话”。 好在封让心思不在这儿，直接又问他：“说正事儿！你们怎么抓到他的？会不会是阴谋？” “？？？”乔木有些无语：那个疫病到底给你们留下了多少心理阴影啊？ “我认为不会，”他如实说道，“但保险起见，我才只找了你，没把整栋楼的同事都叫起来。” “做得不错，”封让点头，“你们那边安全吗？需要尽快转移吗？不能直接带回来，得找个人迹罕至又足够安全的地方……我得联系公司，这个点儿光叫人开会就得等好久……还得叫支援，不知道他们赶过来得多久……” 他越说越头疼，露过t恤套头的脸都愁得拧巴了。 但乔木自然不会因为对方发愁，就自己大包大揽。 “需要尽快转移，美国佬的支援快到了，再不转移可能就带不回来了。” 封让拎起袜子、抬起腿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埃弗雷特？支援？什么意思？” “我们是在加济阿巴德收容所遭遇的，疫病几乎把那个收容所团灭了，应该就剩仨活口了，不知道能不能挺住……” “等等！”对方直接叫停，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加济阿巴德收容所？你们去那干嘛？” “那离神庙挺近的，我们没去成神庙，就想着去加济阿巴德待几天……” 但乔木的一脸无辜，并没有骗过这位西线指挥官。 对方眉头紧蹙：“我记得那个收容所在郊外吧？距离加济阿巴德繁华区有将近三十公里的车程，还是水泥路。” 他死死盯着乔木，眼神中满是警惕：“你跟我说清楚，你们到底是去干嘛的？” “我们在城里的时候，和那边的负责人有些矛盾，想过去找场子……” “动手了？” “没死人！”他一脸坚定。 对方一脸无奈：“……财产损失？” “这个……”他尬笑着，“黑灯瞎火的，谁说得准呀，是吧？就算有……我觉得那也是疫病干的。” 但封让显然很有责任心，并不吃他这套：“你们先动的手，然后疫病趁乱进场，三方混战，是不是？” “不能这么说，”他立刻摇头，“我们和埃弗雷特的灵魂格斗家、拘束带和果冻侠，还并肩作战来着。果冻侠立了大功！” “灵魂格斗家？”对方脸上的疑虑更明显了，“那女人在，疫病怎么会落你们手里？” “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他还想搪塞，对方却拎着袜子回到床边，坐下慢慢穿了起来。 “那边着急……” “着急你就不会和我说这么多了，”封让冷笑一声，“把事情说清楚再说别的。” 乔木无奈地抿了抿嘴。 没办法，谁叫他现在有求于人呢？ 他们今夜袭击收容所的事儿，肯定已经被埃弗雷特知道了。原本想着闹一场，拿到想要的结果，大不了挨处分呗。 没想到疫病横插一脚，事情直接大条了。 他们当时想过拍屁股走人，但被灵魂格斗家的威胁拦住了。现在想来，幸好没走成，不然屎盆子肯定扣他们头上了。 一百多条人命，他们三个，真的得拿命抵！ 这么说来，其实灵魂格斗家也是无意中救了他们三人一命。 所以他们急需靠山。放眼望去，当前能做他们靠山的，也就封让了。 要是连封让都不帮他们背书，他们说不定就得带着疫病潜逃，顶着某个势力的追杀，从对方身上把今晚事件的秘密挖出来，自证清白了。 这种《谍影重重》的剧情，他一点都不想体验。 让封让替他们背书，将他们擅启事端的行为说成是指挥官的命令，至少是“把指挥官的任务搞砸了”这种程度才行。 这就得让封让看到好处。 所以他才一心要活捉疫病，做投名状。 第631章 632.你们是真的脏！ 他简单地把今晚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但战斗的细节只字不提，主要提人名，顺便在时间和一些小细节上，选择春秋笔法。 但封让能被总部任命为前线两名指挥官之一，并指挥除王宗江、谷月和铁华以外的所有p10，又怎么会被他轻易糊弄过去？ “那里有爆炸案的幸存者？你们进不去……”对方停顿一下，“不，你们能进去，肯定是被赶出来了，就想去从幸存者那里拿到口供。还想将行动伪装成争女人引发的冲突？” 他微张着嘴巴，不说话了。但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谁的主意？你的，还是韩启生的？”对方问完，又摇了摇头，“算了，不重要。” 他直接将还没穿上的那只袜子扔在一边：“让韩启生和卫怡回来，把疫病留给埃弗雷特。我会找他们说的，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乔木闻言一愣，眉毛一扬。还没开口，对方先没好气地说话了：“别这么看我！” 对方一脸苦恼的表情：“一个营地多少人？一百多人，只多不少吧？这个损失，足够埃弗雷特朝我们宣战了！人家占着理呢！你以为这是我能替你们扛下来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对方停顿片刻，缓和了一下：“你又不是没和高会打过交道，不知道高会的情况。别说是我了，你这事儿到了高会，也没人能替你扛。” 他直接将刚穿好的那只袜子脱掉：“这事儿我会替你们盖住，不让美国佬追究的。就到此为止吧，你去把那俩带回来。至于达吾提……让美国佬帮忙找找，能找着的话，回头我去赎。” 乔木还没说话，魂们先炸了锅。 “老封，不仗义啊！石大妈还在这儿呢！” “就是，几个意思啊？” “哼，我就知道，官僚主义，蝇营狗苟，尸位素餐！” “老封，当初留我们的时候怎么说的？什么帮我们弥补生前的遗憾，都他妈放屁是吧？！” “石大妈，你不说句话？” “……” 封让的太阳穴上，青筋一突一突的。这次，换成他假装听不见那些灵魂的对话了。 ‘真的是战死的调查员？！’乔木心中有些骇然，不过他还是收敛心神，正事要紧。 “封工，不是我们年轻气盛，而是我们不敢让啊，”他诚恳道，“我们拿不准今晚过来的人，是不是疫病的同伙。” “疫病没有同伙……”对方说了半句，气势就弱下来了。 没同伙，可以有同谋啊。上次袭击公司总部不就是吗？ “封工，疫病今晚的行动目的肯定不一般，”乔木认真说道，“他先是炸掉了仓库，毁掉了里面所有从神庙缴获的设备物资。陷入彷徨之雾后，不仅不跑，还在里面待了很久。不是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堵住他。” “您比我更了解这家伙，您说说，他以前行事是这种风格吗？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封让显然不是很在意，有些心不在焉的。 但一个灵魂发话了：“感觉像是为了灭口。炸毁设备，杀光所有人。在浓雾之中，要确保目标真的死光了，然后才能撤离……” 这话让封让愣住了。他看了看那个说话的灵魂，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他明显上心了。 “疫病跑到埃弗雷特的营地去灭口？还破坏从神庙缴获的战利品？”他眉头紧蹙，“那家伙和神庙有联系？” “不像，”乔木还没说话，刚才那个灵魂又抢先道，“他那种人渣，恶名从伦敦到东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怕什么？有什么好遮掩的？倒像是替别人办事儿。” “替别人？神庙要掩盖什么？”封让抿着嘴。 “那我怎么知道？除非你把他弄回来审讯一下。”那个灵魂耸了耸肩，突然愣住了。 “老封……”他犹豫着，说话也迟缓下来了，“神庙高层该落网的都落网了，谁还有心思谋划这种大事儿？” “什么意思？直接说。” “如果需要遮掩、需要灭口的，不是神庙呢？” “不是神庙？”封让想了想，“瓦拉纳……肯定不是。需要掩盖和神庙的秘密合作？那其他机构都有可能啊，咱们新起点都有可能。” “如果就是埃弗雷特自己呢？！”那个灵魂的音调陡然提高，没等他说话，就问乔木，“你们的战斗持续了多久？！” 乔木没说话，只是看着屋里“唯一的其他人”，封让。 对方听到这个猜测，先是一脸震惊，等了片刻发现乔木没接茬，叹了口气，转述了一遍问题。 “三个小时多一些。”乔木坦言。 他们光是在彷徨之雾中，就被误导、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等果冻侠推进，或者等胖子和卫怡在无限城清理游尸。 “三个多小时……”重复着这个答案，封让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了。 屋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潜台词：三个多小时，埃弗雷特都派不出援兵？ 是派不出，还是不想派？ 别说特殊手段了。三个小时，从神庙开车，都直接开过去了。熟悉路的，能直接开个来回！ 其他灵魂也回过味儿了：“所以，埃弗雷特一直霸着神庙不让咱们去，是为了掩盖犯罪事实？” 还有魂提出了疑问：“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这么久了，随便挑个时间、找个理由，把人和物资调走销毁，不就行了？” 所有魂都被问住了，纷纷陷入沉思。 “是你们……”封让率先想到了答案，看向乔木，“你们擅闯神庙的行为打草惊蛇了，迫使埃弗雷特采取了之前并不需要的，最激进的手段——灭口……” “没错！”那个灵魂闻言恍然，以拳击掌，“所以疫病才会被迫违背自己的风格，冒险卷入混战。” “所以那家伙宁可陷在迷雾里也不肯走，因为乔工他们的出现，把他逼进了死角。他必须在当夜灭口，否则就无法向雇主证明乔工他们没取得相关情报！ “所以那家伙交战三个多小时，都没能等来援军。因为这本就是仓促发起的行动。他的支援者，根本没有任何准备，根本就没到位！” 乔木爱死这个会推理的灵魂了。如果不是还要假装看不见，他都想过去拥抱对方。 这个灵魂，把他要说的话，把他推测的信息，全都以“封让自己人”的立场，替他说了。 说服力直接翻倍！ “只要把疫病握在手中，我们就不用求着埃弗雷特平息事端，”乔木做着最后的总结陈词，“相反，我们说不定能反将美国佬一军！” 封让又重新穿起了袜子。 “所有人准备行动！” 话音刚落，房间中的灵魂们，全都化作一颗颗光球，飞入他的体内。 乔木总算松了口气，笑道：“这样，您也不用欠美国佬人情了，对吧？” 对方起身走到门口穿鞋。 “不，我要的不是这个，”他一边翘着脚提鞋跟，一边说，“只要能做实疫病确实接受了美国佬的雇佣，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美国佬干的！” “开门吧！” 乔木目瞪狗呆。 这一晚上，他只想着怎么抓美国佬的罪证、软肋。 不到十分钟，对方却直接想到往美国佬身上泼粪水？！ 脏！这群领导，是真的脏！ 第632章 633.疫病更愿意跟我们走 漆黑的深夜中，杜尔格以东，eech-46号高速公路上，只有一辆轿车。 “为啥非要开夜车啊？就不能在杜尔格待一晚上吗？”后座上躺着的人，哈欠连天地抱怨着。 “我也没辙，上面的命令就是这样，赖布尔收容所被不明身份者袭击，周围的调查员都要立刻赶过去支援。” 司机也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忍一忍吧，再有半小时就到了。” 从被窝里被一通电话拽起来，两人都没有好心情。 “明天早晨我还要回去。”后座的人嘀咕着。 “回哪？” “杜尔格啊，你说是哪？”他没好气道。 “回去干嘛？” “你没见着今晚我床上那妞儿？”他的语气立刻猥琐起来，“当然是回去重温旧梦啊。我让她别走，在房间里等着我呢。” “哪个啊？”司机想了想，恍然，“晚上在那个学校外面遇到的那个？” 他眉头紧蹙：“那女孩还是学生吧？” “就是她，我还看她学生证了，”后座乐了，“真水灵啊，还是雏儿呢……不知道家里其他人长相怎么样，基因好不好。” 司机抿了抿嘴，脸上闪过一丝厌恶，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同事，没看到对方猥琐的面容。 “……你别被人发现了。”最终，他还是不愿为一个异域的陌生人，得罪一个公司的同事。 后座的同事毫不在意，反而自得道：“放心吧，我这催眠术，杠杠的。” 司机不再说话，车上又恢复了安静。 片刻后，后座之人，似是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心情好了不少，也不困了，竟然哼起了小曲儿。 司机心情不太好，抱怨道：“你安静点儿，闹鬼似的，影响我开车。” “真要是撞见鬼，给你记一功！” 话音刚落，车子猛地一个急刹，巨大的惯性下，后座之人被直接甩出去，狠狠撞在前座靠背上，然后摔在地上。 “艹你*的！你会不会开车？！”他撞得七晕八素的，迷迷糊糊之间，直接破口大骂。 司机没搭理他，也气得骂道：“艹，哪个孙子大半夜跑高速上了？！” 揉着撞在方向盘上的额头，抬头看去，强烈的重影之中，他隐约看到车前几米开外站着个人。 那人还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像是……拔刀？ 几秒后，他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全都消失了。 调查员袭击！他心中警铃大震，立刻激活了保命道具，将自己的心脏保护了起来，祈祷对方不会砍自己的脖子。 紧张之下，剧烈的心跳，帮他估算着大致的时间。 不到两分钟，他的一切知觉，竟然都恢复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扯断安全带，腰腿用力，直接在狭小的空间中一跃而起，撞碎副驾驶的车窗，逃了出去。 一路冲下高速，隐藏到暗处，他才略微安心。 身后林子中还有孤单几声鸟叫，他等了片刻，什么动静都没有。 壮着胆子走出来，小心翼翼探到汽车另一侧，这才看到，他的同事早已到了车外。 对方倒在血泊之中，身首分离，左胸处也破了个大洞。 死得不能再死了。 ----------------- 封让还没走进空间门，就听到另一边嘈杂的叫嚣声。 他心中一紧，也顾不上什么病毒什么寄生虫了，连忙迈进传送门。 然后，他就看到，百余米外，数百道金色的符文，密密麻麻将一群大约七八个人包围起来。 而他不远处，几十面镜子包围中，则是穿着一身古装长衫的韩启生，和略显狼狈的卫怡。两人身旁还有一个人，那副容貌，他在通缉令上见过不知多少次了。 真的是疫病！ 即使早就相信了，此刻看到这张令人生厌的脸，他还是心中激荡不已。 这几个小子，竟然真的抓住疫病了！ “封工！”胖子和卫怡都朝他打招呼。 疫病看了他一眼，冷漠地扭回头去，没什么反应。 “怎么回事？”他故作不解地问，“这群是什么人？” 那边见有人来了，本来叫嚣的声音低了几分。但看到空间门消失后，来者却只有两人，嗓门立刻又大了起来。 胖子指着那边：“突然冒出来的，说什么我们袭击他们的收容所，要把我们抓起来，还让我们交出疫病和幸存者。” 封让点头，朝那边走过去：“出来个能做主的。” “你特么谁啊？！”一个一头红毛、嘴环和鼻环的朋克男叫嚣着。 “新起点，军团。”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静。但瞬间，人群就安静了。 那个红毛朋克本来想说什么，但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左右看看，才低声道：“很厉害？” 没人回答他。 一个人直接粗暴地推开他，站到了队伍前面：“想谈？和我谈吧。” 这人一出来，被推得踉跄的红毛朋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副鸡犬升天的架势，下巴都能指人了。 此人眼睛的部位，戴着一副黑色玻璃眼罩，就像是科幻片中的高科技屏幕一样。以至于完全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看到他，军团的脸色也有些变了，身体也略微紧绷起来。 “纳米！” 代号纳米的白人轻笑：“你既然出面了，就一定想好借口了，对吧？” “借口？不，是事实，”军团措辞很严谨，“我们接到线报，有人要袭击你们的收容所。我就紧急派遣附近的同事赶来支援。” “线报？哪来的线报？” “你感兴趣的话，可以通过官方渠道，向我司申请情报共享。” “得到线报，派人支援，却没通知我们？” 军团点头：“很遗憾，是我疏忽了。这件事，我之后会自己向我司申请处分。” “疏忽？”纳米嗤笑了一声，“感谢你们的援助。把疫病留下，你们可以走了。事后我司会联系贵司，表达感谢。” “我司也在通缉疫病，”军团摇头，“既然是我们的人抓到的，自然由我们带走。” “这里是埃弗雷特的收容所。” 军团回头看了眼那片浓雾，纠正道：“是收容所之外。” “疫病是前埃弗雷特员工。” “嗯，”军团点头，“前。”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许久，纳米又笑了：“果然，话说完了，还是得动手。” “我认为大可不必，”军团一脸真诚，“贵方如果担心机密外泄，大可以申请共同审讯。至于最终处置方案，也都可以谈。” 对方想了想：“不如这样，你们也可以留下来休整，直到双方高层讨论出结果。” 军团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几秒后，两伙人的周围，漆黑的环境中，浮现出了数以百计，泛着幽蓝色光芒的模糊身影。 粗略估算，至少三百以上！ 看到这些身影，乔木的头皮瞬间麻了：这些，都是之前牺牲的调查员？ 如果真的是，而且都是战斗类调查员…… 那“军团”之名，当之无愧！ “乔木……”之前随着封让的到来，大着胆子从镜子阵里走出来的卫怡，突然一把攥住了乔木的衣袖，还往他身上靠了靠。 她声线颤抖，脸上满是不安。 “有什么东西……”她使劲吞咽着口水，身体不安地扭动着，“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好多，完全数不清……” 乔木闻言，谨慎地打量着周身，什么都没看到。 他突然想到一点：纳米？！该不会…… 瞬间，他也浑身寒毛直竖，甚至想推个空间门，直接跑路！ 还在镜子阵中的胖子，则什么都没察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从巴掌大的瞭望口中，探着脑袋看好戏。 那群美国佬，则同样紧张地打量着周围的蓝光，脸上也是不安的神色。 只有纳米很平静，随便瞟了几眼，就重新看向军团：“就这些？” 军团并不为所动：“这些足够了。” “那可不见得。”纳米嘴角勾起轻蔑的笑，挡住双眼的眼罩，也从黑色变成了茶色。 这一变色，之前一直很淡定的军团，犹如炸了毛的猫一般，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身后的乔木也立刻戒备起来。 “凭你们，差远了，”纳米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评价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留下疫病，回去睡觉。今天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军团死死盯着对方，沉吟片刻后，身子却是一松。 他回头往这边瞥了一眼：“确实差远了，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 见纳米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他反而轻松了，轻声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比起你们，疫病更愿意和我们走。 “你说，算上他的话，还差多远？” 第633章 634.让印度人民做个见证 纳米下意识看了一眼那边，镜子阵严严实实的，只有一个小口，被191那张神憎鬼厌的脸占据着，让人看不到内部的情况。 但他的纳米机器人早就进去了。此时此刻，疫病就站在191身后，没有遭受任何束缚，甚至还犯困地打着哈欠，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仿佛对方真的是在里面避难，而非被抓。 即使知道这大概率是某种涉及意识扭曲的能力或道具，也让他一时很是难受。 场面又一次安静下来，但双方都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剑拔弩张，准备开战了。 那边，胖子却发出了“呲、呲”的声音。 吸引到乔木和卫怡的注意后，他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 是他们之前商量过的暗语。 ‘准备逃命！’ 乔木有些惊讶，但对方却一脸严肃地朝他点头。 这家伙，竟然完全不看好他们这边的战力？ 虽然觉得胖子有堕自家威风的嫌疑，但考虑到对面的老美，他一个都不认识，他还是决定相信对方的判断。 但不能就这么走！不然这一晚上……不，这段时间，他们就都白忙活了。 他意识到，今晚他们一走，什么都没落着，接下来，无论是封让，还是公司，都不会再默许他们私下里去查爆炸案了。 甚至可能不会再允许他们擅自外出了。 “喂！我说，”下定决心，他果断开口，吸引了那边两位随时可能出手的大佬，“我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所有人齐齐看向他。 封让也是直接回身，完全不担心自己把后背露给了敌人。 他则自顾自地说道：“能不能打赢不说，事后公司追究起来，到底是谁开的第一枪，咱们也说不清楚啊，对吧？” 这话让封让直皱眉头：这是认怂了？ 乔木明显是三人组的头头，这家伙认怂，他不禁松了口气。 但心中多少还是对对方感到失望。 战斗类调查员，到了现实中，没了强制结束项目的保命特权，就不敢拼命了？ 那边的纳米，嘴角则勾起一丝笑意。 “没错，为了一个通缉犯爆发一场说不清楚的冲突，实在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我也很感谢你们能保持克制，这是非常专业的选择与决策。” 他果断给对方递上一个台阶。 那块茶色的眼镜，也重新变成黑色。 屏幕中的智能程序，正在不断将眼前之人的情报和实时分析传输给他。 但似乎没有研读的必要了。 新起点的新晋天才？也不过如此。 “嗯，‘专业’，”乔木咂么着嘴，“这个词用得好。” 他点着头：“所以我想，有没有更专业的方式，来处理眼前的局面？” “嗯？你觉得该怎么处理？”纳米随口问道。 你们乖乖拍屁股走人，不就好了？ “例如，留下谁都无法耍赖的铁证，证明是谁先动的手，是谁先开了第一枪。” 纳米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思前想后，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乔木说着，随手一推，一个上百平米的空间门，凭空出现在了双方侧面。 空间门的另一侧，正从几十米高的漆黑夜空，俯瞰着即便是深夜，也灯红酒绿的印度都市。 “就让这些印度人民，为我们作证吧，”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随手扔了进去，“咱们战斗的场面，和失足进入空间门的人，一定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那块足以将人送进急诊室的石头，一路下坠，最终砸在了没人的地方，吓到了周围一圈行人，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或者说没人怀疑这石头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那些人都向四周观望，想看看是谁这么缺德。 搜寻无果，只好放弃，很快就散去了。 这也让在场下意识屏住呼吸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然后，所有人都陷入了尴尬与羞恼，尤其是那群美国人。 他们露怯了！ 乔木笑眯眯地问军团和纳米：“这个方案怎么样？咱们当中肯定不会有人，为了掩盖真相，去屠杀几万十几万无辜平民的，对吧？” 他随手一拽，手上凭空出现一把信号枪，枪口对准了空间门，对准了几十米外熙熙攘攘、对头顶异象毫无所觉的行人。 “如果大家都同意，咱们就开战吧？” 纳米的眼罩内侧屏幕上，无数的图表高速闪动，大量信息被直接传输到他的大脑中，帮助他快速分析当前局势。 一阵风拂过，大量红色的【wArning！】图标突然出现，并疯狂闪动。 一批新的内容，迅速取代前面还没彻底得出结论的方案，占据了他的注意力： 根据过往数据，疫病能力残留在这片区域的病原体与寄生虫，向人口稠密区泄露的风险，正在大幅提升！ 数据库中已知的上百种恶性生物，任何一种在这个国家泄露，都将酿成不亚于斋普尔事件的大灾难！ 毫无疑问，这是掉脑袋的罪过。就是耶稣复活，也得被钉回去。 更不用说，这个数据库已经很久没怎么更新了，谁也不知道这几年疫病的病毒库，有多少变化。 他们回去的第一件事，也是立刻接受治疗。 但纳米没有动，也不说话，更不动手，只是站在那里，维持着对峙。 他身后的同事也越来越不安了。他们不是傻瓜，病毒泄露、自身感染、空间门导致泄密……随着时间推移，任何一种可能性，都在大幅提升。 在他们看来，要么直接动手，瞬间秒杀那个有空间能力的死神，要么就和谈。这么对峙，是最愚蠢的。 但老大不发话，他们可不敢多嘴，只能硬憋着。 纳米不是傻瓜，更不是会被威胁吓退的雏。 他的目的很明确：门，是对方开的。他什么都不做，一切后果，就都由对方承担。他倒要看看，对方有多大的胆子和他赌下去。 反正他不会输。 看着对方老老实实，当着他的面，关掉空间门，也是一个不错的消遣。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双方全都陷在这场懦夫博弈中，谁也不愿退让分毫。 乔木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手脚。 “不打算动手？”他撇了撇嘴，“那算了。” 说着，手一扬，那把发令枪就消失了。 纳米嘴角冷笑，看着对方惺惺作态，给自己找台阶，也不吱声，就等着对方乖乖收起空间门认怂。 军团侧头看了一眼乔木，这一次，他对这个刚调来不久，就不停给他捅娄子的手下，反而没有意见了。 至少对方已经尽力而为了。虽然拿曝光行业威胁对方，这一招实在不怎么聪明，那也比被对方的实力吓得直接认怂要强出百倍了。 一个小小的p8，抓住疫病、对峙纳米，已经值得他侧目相待了。 乔木并不指望这个空间门能吓住对方。 他转身来到镜子的瞭望口前，问胖子：“这周边你能联系到多少人？让他们起床。” 胖子愣了片刻，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让他找信得过的人，过来撑场子。 但这周边？一百公里的范围，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还真不见得有几个人在。 他没说话，看见乔木挤眉弄眼的，就恍然：这是让他诈唬对方一下。毕竟新起点的员工在哪，埃弗雷特又不可能实时掌握。 “人不少，我挨个打吧。”他嘟囔着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随便挑了个号码，拨了过去。 看似随意，其实是他精心挑选的。否则万一第一个电话就掉链子，他们就尴尬了。 现在是凌晨时分，电话响了七八声，才在他们的忐忑中被接通。 “几点了？干嘛呀？”一个稍微有一点熟悉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只有埋怨，却没有丝毫困意。 “我们抓住疫病了！正和美国佬干架呢，来不来？！”胖子也是痛快。 那边一顿，立刻就说：“定位给我，我这就去。” “你的定位给我，我直接去接你，”乔木接过电话，“有卫星导航吗？顺便把坐标也报给我。” 很快，对方就发了几条消息过来，他也不客气，直接拿着胖子的手机操作，找到对方所在地的卫星地图，开始观察周围的地貌照片。 那边，无论是纳米还是军团，都没有任何动静。 乔木一说摇人儿，纳米就知道有些麻烦了。 他之前应该果断动手的！现在再动手，已经迟了。 空间门在那摆着，如果他没办法在第一轮攻击中直接带走那个死神，将空间门关上…… 一旦调查员的存在暴露了，谁先动手，谁承担责任。 不仅是暴露的责任，包括病毒肆虐的黑锅，很可能也会甩到他身上。 偏偏，在场所有人中，唯有那个乔木，他没把握一波带走。 原因很简单：他的纳米机器人，至今无法锁定对方体内的重要器官与组织。要么是某种巧妙的空间能力，要么是某种很好用的保命道具。 能从疫病手上活下来，还反过来捕获疫病，有这种手段，也不稀奇。 军团没主动以指挥官的身份，让乔木他们联系援军，任凭他们联系自己人，原因也很简单。 他很清楚，自己的底线是保住这三个惹是生非的手下，而不是替手下打赢这一仗。 能赢，能带走疫病，最好不过。带不走也无所谓，无非就是有些遗憾。 一旦他出面传人，主动火上浇油，一旦之后发生意外、局面崩坏，他就没了调停的立场了。 所以，他不仅不能主动传人，甚至不方便在电话中出声，示意自己也在。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多看了那个乔木一眼。 不知道这小子是也想到这一点了，还是不好意思朝他开口。对方无论跟韩启生，还是跟电话那边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他，好像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一样。 考虑到对方之前的一系列表现，他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这小子很聪明，对他的定位有着非常清晰的定位，所以完全没有扯虎皮做大旗的打算。 第634章 635.打架拼的不是实力，是攒人儿 这边两位大佬心思百转千回，那边乔木看清了卫星地图后，随手一推，一扇一人大小的门就打开了。 门的对面昏暗无比，还有一股腐败的恶臭涌进来，似乎是一条肮脏的小巷子。 “这边！”胖子冲着门那边喊道。 很快，一个人就迈步走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纳米还好，军团却面露异色。 他回头看了看另一边上百平米的巨大空间门。那个方形的门，依然矗立在不远处，尺寸丝毫未变，非常稳定。 这边新开的空间门，却依旧能让人稳定进出。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乔木：这小子，竟然藏私了！ 他看过对方的资料，研发部对对方能力的估测，可远逊于此。 他之前按照规定，向总部上报对方空间门的传送距离已经达到一百公里以上了，研发部那边还很震惊。 视频会议中，门门果实项目组的负责人一口咬定，这应该是乔木找到了某种取巧的手法，牺牲了门门果实其他方面的特性，以增加传送距离。 那个负责人甚至扬言，传送距离达到一百公里以上的门门果实，一定极度不稳定，而且对体力的消耗会异常惊人。 那家伙最后的结论，就是承认这种取巧的手段在某些场景中，具有一定的实用价值，但坚决不承认项目组对门门果实的潜力评估出错。 但看着面前这两个空间门，再看看那边乔木大气不喘的模样，他的体力，真的有消耗吗？ 这边，骆道走过来，四下打量了一圈，发现封让也在，一时有些惊讶。但看到封让对面，那个戴着高科技眼罩的男人，他的惊讶反而消失了。 那边的纳米看见来者是他，表情也有些微妙，明显和他打过交道，而且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和封让、乔木与卫怡打了个招呼，他才埋怨地问胖子：“你们怎么惹到纳米了？” “是他惹我们！那孙子想截胡！”援军真的来了，胖子的底气涨了不少，说起话来骂骂咧咧的，“你队友呢？” “睡着呢吧？你也没让我叫我队友啊，”骆道理直气壮，“再说了，疫病在这边，我怎么敢随便带人过来？” “那家伙也在里面？让我看看，”他试着从瞭望口里往里瞧，但里面空间狭小，胖子懒得给他让，他只能看见胖子那张泛着油光的大脸盘子，不禁埋怨，“你怎么这么怂？镜主都还在外面呢。” 胖子一听，立刻嚷嚷起来了：“我这是身负重任！负责保护污点证人！” 对方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懒得搭理他，才转身问封让：“封工，咱们这组合不太合理啊？我觉得最好能把铁工叫过来，司工也行。不然打不赢啊。” “铁工回国了。”封让扔下这么一句，就没声儿了。 胖子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乐呵呵朝乔木要手机：“我这就给司工打电话。” “司工？谁啊？”乔木递过手机。 “流沙河主，听过没？”说着接过手机，胖子就愣住了：“你们谁有司工的手机号？” “我有，”说完，骆道问乔木，“能撑住吗？” “撑住？”乔木愣了一下，没理解对方的意思。 对方指了指那扇巨大的空间门：“这个，负担重不？” “哦，还好。你们不用担心我，叫人就行了，”乔木随手一推，又转身“贴心”地问纳米，“你们不叫点人一起？” 纳米没搭理他，而是看着四周，脸色难看得要命。 身后那群埃弗雷特的调查员，也是满脸惊骇。 这边的几位同事，则呆若木鸡。 他们的周围，几十道大小不一的空间门，密密麻麻，鳞次栉比。 其中一道十几平米的门正对着埃弗雷特众人，刺骨的寒风催动着雪花冰渣，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美国人一时不防，被吹了个东倒西歪。 “抱歉抱歉，定错位了。”乔木一挥手，那扇直通喜马拉雅山的空间门，就被关上了。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那群美国同行们，就被冻了个够呛。不少人头发上、睫毛上，都沾上了一层白霜。 他见状一脸歉意，双手合十：“帮你们暖和一下吧。” 又一扇空间门打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无数砂砾，以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至，瞬间淹没了那群美国佬。 “啊！又错了。”乔木连忙再次关上空间门。 风沙随之消失，他们就看到，美国人和空间门之间，不知何时，闪烁着密密麻麻的金属光泽。 光泽的外面，一大片黄沙，随着风的消失，直接塌落在地上。紧接着，那片金属光泽也消隐无踪了。 “抱歉啊，”他一脸真诚地对纳米说道，“我本来想着沙漠里暖和点儿，没想到这么冷……” 身后的胖子发出一声嗤笑。 “沙漠的晚上有零下好几十度呢！”卫怡也笑着“纠正”，“这是高中地理的知识吧？” “我学理的，”乔木理直气壮，又问纳米，“还冷吗？我帮开个火山或者地幔的空间门吧？肯定暖和。” 封让一言不发，就看着自己这个手下在那边胡来，欺负埃弗雷特。 这算动手吗？对普通人可能算，但对战斗类调查员，肯定不算。最多算是恶作剧，给个道歉就完了。 当然，非要作为开战借口，也不是不行，就看这一通折腾下来，纳米有没有这个决心了。 骆道的抵达，已经证明了这些空间门不是花架子。这几十个至今没有撤掉的空间门，和门那边不同景观气象所代表的距离，也证明了只要愿意，他们随时可以调来几十数百的援兵。 再加上他的军团…… 纳米再坚定，信心应该也被消磨殆尽了。 他忍不住看了那个乔木一眼：研发部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废物！ 乔木纯粹是信口开河。他一没去过火山或地幔，二没有坐标，三没见过具体场景，根本开不了他说的那些传送门。 但之前对方给过他台阶，现在他自然要投桃报李，给对方一个台阶。 纳米很懂事，虽然这个台阶挺不好走的，但他还是接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惨兮兮的手下们，脸色难看极了，仿佛是这群废物拖累了他一般。 “疫病，就姑且寄存在你们这里，”瞪完手下，他才冷冷地对封让说道，“之后我们会去要人的。” “嗯嗯，”封让不停点头，“非常欢迎，和平万岁。” ----------------- 今晚注定是个繁忙之夜。 借助乔木的空间门，封让调来了一大群人。几百人在这片区域忙碌着。 美国人走了，不代表他们也能带着俘虏拍拍屁股走人。 毕竟烂摊子总要留下来的人收拾，这也是这个行业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封锁、搜救、采样、消杀、收敛遗体、物资登记转运、抹去各种不该保留的痕迹…… 上百盏大型探照灯在发电机组的支持下，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几百人更是忙得脚不着地，硬是把这里变成了一座夜间施工的大型工地。 灵魂格斗家和果冻侠，以及被鸣女当死了，与那些烂肉一起倾倒出来的拘束带，三人都活了下来。 公司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抢救、消杀与隔离后，就借助乔木的空间门，进行了紧急转运。 迷途者的能量耗尽后，彷徨之雾终于消失了。 搜救人员在营地中发现了他的尸体。他死得很诡异，整个身体残缺不全，这儿少一块那儿少一块儿的，偏偏整具尸体还都连着，让人想不明白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乔木和卫怡。 达吾提也被找到了，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这家伙，在遭到埃弗雷特员工袭击时，竟然果断将自己拍成了照片，被一个敌人“俘虏”并塞进了兜里。 那个敌人之后变成了游尸，并被乔木斩首。工作人员搜寻个人物品和道具时，在尸体裤兜里，发现了【雾中的达吾提】这张照片…… 在被撕破之前，不少同事都用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他的传说很快就会在内部论坛上广为流传。 人员和物资也不能运往现在的各个营地，而是要去专门的地方。所有人员物资都要撤到那边，进行必要的隔离观察。 毕竟这里可是被疫病蹂躏过的地方…… 新建肯定来不及了。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另一处收容所，正有一群人加班加点收拾行李，给他们腾床位。 其他各个营地还要加强戒备，甚至制订紧急撤离和疏散的方案，避免美国人狗急跳墙，掳掠人质逼他们交换。 而且疫病的收容与安保也是个大问题。 这事儿甚至已经不是封让能决定的了。总部那边，高会高管们都被从他被窝里拽了起来，大凌晨的开紧急视频会议。 即便如此，封让作为前线指挥，依然忙得脚不着地、一脸崩溃。 他的灵魂们，则在一旁幸灾乐祸。 西线一夜之间变成一团乱麻，东线也不太平。 被从被窝里拽起来的王宗江，看着搜救组发来的实时视频，脸色铁青。 视频中，一辆汽车，已经被挤扁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车身周围的每一个挤压的痕迹，都有些接近人类身体的模样。 就仿佛……是几十个人，从四面八方撞上去，瞬间以惊人的力量，将汽车撞成了一大块烂铁。 血染的缝隙之中隐约能够看到支离破碎的尸体。 通过对汽车残骸的鉴定与分析，搜救队非常确认，长沙分部的p9匡铎，与p7孙悠，已经牺牲了。 和之前的数起袭击案一样，周围没有发现任何能够佐证袭击者身份的痕迹。 但王宗江很清楚罪魁祸首是谁。 “乔木！”咬牙切齿之间，手中的手机，就被他捏爆了。 第635章 636.王宗江会被谁气死 封让忙得脚不沾地，乔木也被拴住了。 毕竟这群人不可能坐着车离开这里，那他们还不如各回各家。各种人员与物资的转运，都得依靠乔木的空间门。 他自然就演不下去了。 距离几十几百公里、能过吊车的空间门，说开就开，经常一开就是半个、一个小时。而且整个工地，总能同时看到几个、十几个空间门。 他的这个能力，让很多方案中根本不可能的想法，成为可能；让很多只是想想就令人头大的风险，无限趋近于零。 原本准备从东线紧急抽调的人员，从国内紧急赶来支援的人员，也都取消了。 封让肩上的压力陡然一松，就觉得有句话说得太对了：工业革命，本质就是能源与交通的革命。 胖子担任队长的私人小队在这边待了两天，直到这边的工作彻底结束，所有人员都通过稳固的空间门，抵达了另一处为他们准备的隔离点，他们四人才获准离开。 这期间，好几次胖子都急眼了。原因很简单：他们的谣言起作用了，神庙那边已经闹起来了。 一大群各个机构的调查员，奉命或擅自跑到神庙，和埃弗雷特对峙，要求进去检查。双方已经爆发了数次小冲突，火药桶越积越多。 得到豁免隔离、特许外出的许可后，胖子都不愿意开车，就让乔木直接开门过去。 看着四人鱼贯进入空间门，以及门那边清晰可见的神庙废墟，封让轻松又心情复杂地吹了声口哨。 抛开抓到疫病的功劳不提，只是这几天的表现，就让那个乔木的重要性，呈指数增长了。 研发部那位之前碍着面子头铁的负责人，已经开始装死了，乖乖接受调令，离开了门门果实项目组，暂时去别的项目坐冷板凳去了。 能把门门果实运用到这种程度，这个调查员，已经具备毋庸置疑的战略价值了。 即使对方没有表现出在终结项目上的惊人天赋，只凭这一手空间能力，晋p10，也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剩下的无非就是看他啥时候晋p9，以及高会打算卡他几年了。 这次A15小队申请外出，高会那边竟然破天荒地咨询他，需不需要给对方配个p10做保镖，或者把跟他们关系不错的骆道配给他们…… 他硬是给拦住了。因为不考虑那个达吾提，这四人的能力都太特殊了。 他有种预感，高会要是敢把骆道给他们，那几个货说不定真敢去攻打神庙，更说不定真能趁乱打下来！ 那玩笑就开大了。 “王宗江……”他摇着头叹了口气，又遗憾，又有些幸灾乐祸地对身边的灵魂们说道，“你们说他是会被乔木气死，还是会被自己气死？” 那位可能被乔木气死，是因为要是乔木不藏着掖着，而是早一点表现出空间能力上的天赋，说不定被高会内定以空间能力晋p10，王宗江就不用和对方撕破脸了。 对方自然也不会一怒之下连续终结五个项目了。 这个乔木也是有野心的，到时候王宗江运作得当，两人完全可以达成攻守同盟，让对方终结项目的能力为自己所用。 那时，他的野心，说不定就达成了。 而可能被自己气死，则是因为如果他能多几分耐心，等到乔木展露空间才能…… 甚至别说等了，但凡耐心一点，谨慎一点，别那么轻敌和激进，在乔木身边安排个卧底收集情报。 这位门门果实用得这么溜，肯定是在项目里大量使用的，不可能不露出马脚。 提前知道了这一点，王宗江也不至于和这位死磕。 昨天监察部联系了他，事无巨细地问了这段时间乔木的动向，和可能的目击者。 他事后一打听，几天的工夫，东线就死了十几号人，把高会都惊到了。 一看名单，全都是王宗江的死忠，跟着一条路走到黑，杀人越货都不在乎的那种。 那这个就……没有排查嫌疑人的必要了，就逮着乔木查就对了。 偏偏对方这几天的行动轨迹非常清晰，和那边的作案时间都对不上。 他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有魂认为对方是联系了雇佣兵。但这么大规模的行动，还没露出任何马脚，他可不信有雇佣兵能做到这个份儿上。 “王宗江……王老师啊，”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下是栽了大跟头喽。” ----------------- 乔木自然不知道称职的监察部，正在刚正不阿的张世光的带领下，绞尽脑汁地查他。 不过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他明知道要去埃弗雷特的地盘闹事，指不定会捅出什么大娄子，依然硬着头皮将绝大多数员工都散了出去，就是为了趁这个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计划赶不上变化，疫病的横插一脚和收容所的几乎团灭，差点就让他的计划泡汤，并把他拽进更大的危机中。 好在他硬着头皮挺过来了。 西线指挥官和几百号同事，甚至美国的大佬调查员纳米，都成了他的不在场证明。 你说我买通封让？那我怎么买通纳米？怎么买通那几百号同事？ 超出预期的完美。 现在，这支A15小队，又要投桃报李，给美国同行找点事情做了。 斯瓦米纳拉扬神庙前，对峙已经持续一天多了，仍然有调查员或其他工种的行内人赶来。 外围美国大兵的哨卡已经拦不住任何人了。这些调查员发起狠来，美国大兵的身份，反而成了一张催命符，还不如普通人呢。 所以美国军方今天凌晨，直接将周围的几十个哨卡全给撤了。 谁爱来谁来，出了状况我们可不担着。 神庙外由埃弗雷特负责的最后一道哨卡，也被来闹事的调查员给端了。好在双方出手都很克制，没有伤亡。 大家很清楚，自己是来闹事儿的，不是来宣战的。 但上百名调查员对峙的场面，还是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双方之中，总有些自视甚高的人，花样百出。一晚上的工夫，小冲突不断，几十人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火气也越来越重。 乔木他们赶到时，双方正隔着一条简陋的隔离带对骂呢。 但谁都没有越过那条隔离带，仿佛这是个什么强大的道具。 四人缩在后面观察了半天，视力最好的胖子，很快就发现了什么，拽了拽乔木，有些兴奋：“看那边！” “咋了？你让我看啥？”乔木顺着对方指的方向，迎着刺眼的阳光，眯着眼睛瞅了半天，除了攒动的人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纳米！是纳米那孙子！在一个破房子里面乘凉呢，没出来。” “纳米？”那还真是老熟人了，“他不出来撑场子吗？” 这个问题，引来胖子和卫怡的共同鄙视：“这种场面，哪个大佬愿意掺和？丢人现眼！” “就是，”卫怡赞同地点头，“你看咱们这边也都是些臭鱼烂虾，那几个大佬都远远歇着呢。” 乔木回头往远处稀稀落落的人群看了几眼，也没看出谁是大佬。 但卫怡“臭鱼烂虾”的说法，立刻引来周围好几个人的怒目而视。 但有的人似乎是觉得大家是同一阵营的，姑且忍了。还有的人视线落在胖子身上，顿时脸色一变，乖乖扭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哎，”乔木突然有了个想法，捅了捅胖子，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能看见那个纳米，给他找点事儿干。” 胖子闻言，一脸犹豫：“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他撇了撇嘴，“咱们就欺负过他，其他人也不知道好不好欺负，万一闹大了不好交代。” 封让知道他们要来干嘛，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别再惹事儿了，再惹事儿他只能请辞了。 见胖子还是犹豫不定，他眉头一皱：“你想不想进去了？拖得越久，变故越多。” 一听这话，胖子立刻坚定了，一把拽过达吾提，指着那个方向： “看见那边了吗？就是那个上面飘了张屁帘子的破烂房间。” 达吾提垫着脚尖找了找，点头道：“看见了，怎么了？” 乔木和卫怡对视了一眼：这哥们儿显然没搞清楚状况，换成他俩，绝对会一口咬死视力不好，看不见。 “往那边拍张照，别拍着别人。” 胖子一下令，达吾提脸都白了。从南德里的议员家回来后，胖子就一直不搭理他，让他挺尴尬的。 所以刚才突然和他说话，他有些惊喜之余，一时没搞清楚状况。 但胖子最初说纳米在那边，这话他是听见了。纳米是谁，他也很清楚。 “韩工……” “让你拍你就拍，出了事儿老子担着！”胖子拍着胸脯，大义凛然。 “韩工，封工交代了……”他几乎要哀求了。 “屌！”胖子一副流氓相，“咱们捅了天大的篓子，封工说什么了？高会说什么了？现在照个相，你怕个球！” “真不行……” 这时，他们前面一个人回头了，上下打量着达吾提，一脸轻蔑地问道：“呦，哥们儿，这谁啊？咋回事儿？这是让埃弗雷特的名头吓破胆了？拍个照都不敢？” 他做作地看了其他三人一眼：“新起点的？就这？难怪被美国人逼得神庙神庙进不去，瓦拉纳西也被拒之门外，啧啧……” 他一脸轻蔑地摇头，又对达吾提一伸手：“哥们儿，相机给我，我给你拍。放心，拍个照，不会尿裤子的。” 达吾提已经被气得满脸通红了，他身后的卫怡，则佩服地朝那个挑衅者竖了个大拇哥。 最终，他一言不发地退后几步，双手举过头顶，摆了个拍照的姿势，谨慎地对准那边，一点点调整。 几秒后，他的双手猛地炸开几个小口子，鲜血汩汩涌出。 乔木立刻上前替他止血，其他人也默契地站到左右，替他遮挡其他人的视线。 就连刚才那个挑衅他的男人，也和其他几人过来，参与到遮挡当中。 “行啊，纳米你都敢动！”那人一反常态，竖着大拇指，满脸敬佩，“我是真服了，方便留个名号吗？” 达吾提犹豫了一下，努力收起满脸苦涩，摆出一副“这都不叫事儿”的表情：“……摄影师。” “摄影师……”那人呢喃着，点了点头，郑重道，“死水，以后有机会，项目里合作！” 这边说着，身后对峙最前线，已经闹翻天了。 乔木处理着达吾提的伤口，余光就扫到不远处稀稀拉拉的远观人群，齐齐起身往这边来。 他回头看去，发现埃弗雷特那边，也已经多出了十几个人，其中就包括纳米。 “这就轮到大佬对峙了，咱们这群小卡拉米，看戏就好。”卫怡感慨。 第636章 637.霞光 任何行业，上位者都很重视自身形象。大家都是穿长衫的，自然不能像刚才那些短衫汉那样唾沫星子四溅。 几位其他机构的大佬走到前排后，一道五光十色的霞光从天而降，将双方大佬，与其他调查员阻隔开来。 然后，两边的调查员们，竟同一时间，仿佛约好了一般，齐齐后退了两步！ 乔木一时不察，被前面的人直接撞入怀中。那人却似无所觉，硬是挤着他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踩到他的脚。 他敏捷而狼狈地连连后退，直到人群中响起了嘈杂的惊叹与交头接耳声，都没等到前面那人的道歉。 “什么情况？”他不满地皱起眉头，想要埋怨，但忍住了。人家刚才毕竟帮他们激将达吾提了。 “是霞光！”卫怡会错了意，主动解释，“欧盟的大佬之一，我的偶像！” 他看过去，此刻的对方，正垫着脚尖、伸着脖子，一脸激动和期待地盯着前面，可不正是一副追星的模样吗？ “没想到她也来了，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趁机和她说上话！” “霞光，”他也看过去，他只好奇一件事儿，“她能力是什么？” 什么能力，能让在场所有人齐齐后退两步，踩别人脚指头还不道歉？ 素质归零，集体胖子化吗？ 女孩坚定说道：“霞光无所不能！” “啊？”他有些懵。 “霞光的能力很全面，很难说她属于哪个领域，”胖子一边伸着脖子往那边看，一边好心解释着，“和小镜有些像。” “哪有啊，”卫怡一时竟羞赧起来，有些扭捏，“我比人家差远了……” 乔木有些无语，看了半天，没看出是谁：“哪位呀？” 前面被七彩霞光笼罩起来的大佬有六七个，有男有女。除了纳米和有过一面之缘的精灵王，其他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你看不见？”胖子回过头，狐疑地打量着他，又指着那边，“那个最特殊、最美貌、最高贵、最典雅的啊，一看就鹤立鸡群的。” “啊？”他疑惑地再仔细去看。那六七个人，气质或气势都很值得说道，毕竟都是行业大佬。 但胖子口中的那种……他又不瞎！ “是在霞光里面的吗？”他开始往外面找。 “什么霞光？”胖子疑惑问道。 “就是那个鲜红长发的啊！”卫怡也指着那边，又迷醉地感慨，“她的头发今天竟然是鲜红的，真酷！我也要染个相同颜色的！” 乔木察觉到不对了。 “没有红头发，我没看见。”他边在人群中寻觅，边认真说道。 “那边倒是有一个，”他指着边缘，“但明显是埃弗雷特的人，而且长得跟红毛丹似的，不是他吧？” 胖子往那边瞥了一眼，很是无语：“那是火刑，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傻*。” “你看不到那片霞光吗？把纳米他们都围起来的那片，”他干脆问，“那霞光一出现，你们就齐齐往后退了两步。” 对方此刻也懵逼了，看看那边，又看看乔木，又伸手贴了贴两人的额头。 “没发烧啊，”胖子嘀咕了一句，就问其他人，“你们看见那边有霞光了吗——我是说景色的那个霞光……你们刚才往后退了两步吗？” 周围所有人的答案都非常同意：没看见，没后退。 “后退？”一人狐疑地思索片刻，“刚才霞光施展空间能力，拉开了那几位和咱们的距离……” 对方抬脚比了一下：“差不多就是后退两步的距离吧……但那是空间能力，不是咱们后退。” 说着他还一脸好笑地摇头，仿佛觉得这个新起点的新人太没见识了，竟然能把神奇的空间能力，当成所有人退后了两步……这什么呆子？ 胖子撇着嘴朝乔木摊了摊手：大家都这么说，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空间能力？乔木有些无语。后退两步是空间能力？那让你们拐个弯就是空间折叠了呗？ “就那个啊，你看不见吗？”卫怡也拽着他胳膊指给他看，“精灵王右边第三个。” 他看过去，是个女人，背对着他们，但只看背影，就非常非常普通。 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实是长发，但一点也不红，就是普通的棕褐色；发梢甚至还有些毛糙，显然发质不太好。 “右边是个长毛怪的那个？”他再次确认。 那个女人的右手边，是个头发、体毛都极度浓郁，仿佛刚从树上下来没多久的白人男性。 “是啊！”卫怡已经气鼓鼓了，腮帮子跟河豚似的，“长毛怪都比霞光吸你眼球？！” 胖子也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仿佛在问：“你好这口？” 他正要开口，那个女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竟回过头，直勾勾地看向这边…… 不，是一转过来，就目的极为明确地直接和他四目相对，没有任何过度。 他这才看到对方的长相。 和什么特殊、美貌、高贵、典雅，完全不搭边。素面朝天，只能说是个地铁里无聊时能让人多看几眼的普通美女而已。 ‘比我家观月差远了。’他脑海里下意识冒出这么个念头。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伸出食指，竖在嘴前，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朝他点了点头，就转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他终于意识到最诡异的地方是哪里了。 大佬们正在交涉，那个女人的动作，按说一定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可事实是没有。大佬们依然在交流，小卡拉米也依然在围观。仿佛所有人都没看到那个女人刚才的动作。 甚至，就在那女人回头看他的时候，埃弗雷特那边，一位大佬正一脸欣赏地看着对方，面带得体的微笑，时不时点头，仿佛一直在听她说话。 乔木立刻就明白了：是幻术！足以影响在场所有人的幻术！ 那道霞光，让在场所有人都中了幻术，毫无察觉地集体后退了两步，却误以为是霞光施展了空间延伸的能力。 也是幻术，让她在其他人眼中，拥有了极为出众的外貌。 更是幻术，让那些大佬，甚至都无法察觉到她的动作，甚至自以为一直在听她讲话。 但自己为什么不受影响？他擅长的是灵魂和空间领域，对意识领域可没什么造诣……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对方的幻术，是直接针对灵魂的！所以他才幸免于难，没被影响。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随便拍了张照片。照片中，对方的形象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泯然众人。 他递给胖子和卫怡：“照片里的霞光，也是你们描述的模样吗？” “对啊，怎么了？”卫怡瞥了一眼就直截了当地回答。 胖子意识到不对了：“怎么了？她有问题？” “是幻术……” 话音刚落，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机。 他抬头一看，立刻愣住了：是那个女人。 对方微笑着，用力从他手中抽走手机，当着他的面，删掉了那张照片，又清空了回收站。 随后，对方将手机递还给他：“偷拍女士，可不是绅士行为。” 他立刻看向前排，那边，女人的位置已经空了，但左右两侧的人却没有任何想要填补那个空档的念头。 而那个埃弗雷特的大佬，依然在对着空空如也的位置，含笑颔首，仿佛在和一个隐形人社交！ 他又看向旁边，卫怡依然在垫着脚尖，崇拜地看着大佬那边，应该是在看她认为的霞光。 胖子则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时不时发出一声“嗯嗯”，仿佛此刻的他，正在和对方说话！ “你……” “嘘，”他刚出了一声，就被对方止住了，“我没屏蔽你的声音。” 紧接着，胖子就一脸奇怪地问：“你刚才颤音了？嗓子不舒服？喝水吗？” 显然，他刚才发出的这一声，和霞光伪造的声音，重叠了。 胖子依然在和那个虚假的他交流着，点了点头，将水塞回背包中。这一幕，实在有些惊悚…… 霞光则想到了什么，重新要过他的手机，往里面输入了一个手机号码。 再次还给他后，对方给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有机会可以合作。” 这个女人前脚刚走，胖子后脚就“哦”了一句，又一脸意兴阑珊地看向前排的大佬。 乔木特别想问“他俩”刚才聊什么了，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对方目前展现的能力，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例如，相处这么久，胖子、卫怡和达吾提，一定非常了解他的语气和用词习惯了。 但那个霞光，应该对此一无所知才对。 可对方的幻术，伪装成他与胖子进行交流，周围的人肯定也能听到，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常。 这种模仿，已经不属于幻术的范畴了，肯定涉及了其他能力。 更不用说对方能察觉到他不受影响，察觉到自己被偷拍，并只用了不到十秒，就跨越人群，出现在他面前。 就算有什么要说的，还是等事后离开这里再说吧。 而且对方似乎没什么敌意，留下手机号这一行为，也算是表达善意了。 是发现他免疫幻术，想要收买他？ 正胡思乱想着，视线中，包围着大佬们的霞光就消失了。纳米也直接一把扯下阻拦在双方之间的隔离带。 这一行为，立刻被解读为埃弗雷特认怂了，这边的人群立刻激动起来，嘈杂声提高了不少。 但在人群兴奋与期待中，纳米却往前走了几步，越过这边各机构的大佬，高声道：“刚才谁偷袭我？自己站出来！” 瞬间，人群安静了。 乔木四人周围那群人，立刻回头看向他们，眼神中多少都有些幸灾乐祸。好在，他们只是看看，没人愿意承担名誉扫地的风险出卖他们。 再看达吾提，这位新疆小伙儿脸都白了，死死抿着嘴，哽着喉咙，仿佛随时都会紧张地吐出来。 对方用哀求的眼神，不停地看乔木和胖子。 乔木点了点头，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在对方略微安心的表情中，朝胖子点了点头。 胖子立刻举手大吼一声：“这边！” 瞬间，达吾提呆若木鸡。 前面的人群，则轰然向两边分开，硬是分出一条近两米宽的通道。 通道的两端，分别是纳米与他身后的十多位大佬，以及乔木四人。 卫怡一脸茫然，显然没搞清楚状况，不理解为啥达吾提就被卖了。 胖子则双手叉腰，昂首挺胸，一副“老子不怕你”的嚣张模样，丝毫不见那天晚上“呲呲”乔木让他准备逃命的样子。 乔木则笑着朝纳米挥了挥手，仿佛双方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看着仿佛被石化的达吾提，和其他三张可憎的脸，纳米嘴角刚刚勾起的冷笑，直接凝固了。 第637章 638.纳米到底站在哪边 看清作死之人的长相，纳米的脸瞬间就垮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还是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他经过哪里，那里的声音就瞬间消失，其他地方的声音却越来越嘈杂。 看热闹的，或者同情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乔木几人身上。 那些大佬，却都没什么动静，只是冷漠以对。看样子是达成协议了。 乔木看了眼达吾提，对方的心理已经濒临崩溃了。 他觉得不能放任对方真的崩溃，不然太阳落山之前，新起点调查员给纳米下跪的视频，就要传遍整个行业了。 在纳米距离同事几米的时候，他直接挡在对方面前：“刚才是我干的，不是偷袭，只是个恶作剧。你这不也没事儿吗？我给你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人群直接炸锅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和纳米说话的。一时间，所有人要么等着看他的死法，要么就纷纷打听他的身份。 纳米戴着眼罩，没人能看到他的视线。不过乔木站在对方面前，大致能感觉到，对方是盯了达吾提半天，才把视线挪到了他的身上。 然后，就这么盯着他，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都骚动累了，逐渐安静下来了，这位大佬，还是没什么动静。 他心中有了个古怪的猜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对不起？” 纳米的嘴角抽了一下，却依然没说话。 他心中有底了，后退了半步，给对方很敷衍地鞠了个十几度的躬，大声道：“抱歉！刚才的行为确实挺不礼貌的，我向你道歉！” 这次，纳米冷哼了一声，留下一句“项目里见”，就转身离开了。 那些幸灾乐祸或同情的视线，瞬间集中在乔木身上。 他也不在意，回头朝一脸茫然的胖子和有些紧张的卫怡眨了眨眼。 胖子凑过来，低声问：“他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知道，”乔木揣摩，“大概是不想节外生枝，落入被动？毕竟双方还对峙着呢……” 他们低声胡乱揣测着，没几分钟，就听对峙最前线，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我再说一次，所谓神庙中藏着苏里耶之卵的说法，纯粹是无稽之谈！埃弗雷特也不会侵吞同行的合法资产！” 这话显然不是第一次说了，这一次却没有反驳者。毕竟这次开口的，是行业大佬。谁也不想被某位大佬惦记。 好在这一次，总算有了下文：“埃弗雷特做事坦荡，没什么不能示人的。之前禁止其他人进入，只是为了协助斯瓦米纳拉扬神庙保护他们的资产……” 在一阵看似轻声，汇聚起来却着实不小的嘘声中，那位埃弗雷特的大佬，神色如常道：“我们理解你们的担忧，所以，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我们决定今天神庙临时开放半天……” 后面的话，乔木他们没听清，因为人群的喧嚣，已经彻底将那洪亮的声音盖过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美国佬这么简单就认怂了？ 他们之前还揣测会不会来个擂台赛武斗之类的经典环节呢。要是这么容易就认怂，那之前一天多的坚持和对峙，到底是图个啥？ 然而不管怎么说，对面的美国同行们，真的在几位大佬的带领下，全都让开了。 而其他机构的大佬，则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马当先地走了进去。 后面本还心存疑虑的调查员们见状，绝大多数都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去和自家的大佬汇合。 之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就空了，只剩下少数十几人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乔木他们，也在其中。 “他们……不会是想灭口吧？”卫怡胡乱猜测着。但这个念头肯定不靠谱，美国佬又没疯，灭口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走吧！”胖子早已迫不及待了，摆了摆手，直接就大步向大部队追去。 卫怡没立刻跟过去，而是看向乔木，等他拿主意。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有些缓过劲儿了的达吾提，拍了拍对方肩膀：“你要不就在外面休息吧？” 对方看着他，神色复杂，最终也没表态。 他知道对方应该正在心里问候他和胖子祖宗十八代呢，也没说什么，招呼着女孩就去追胖子。达吾提果然没跟过来。 但三人一进入神庙范围，卫怡就率先看到了熟人：“雪国！” 乔木看过去，那边十几个人，没跟着大部队往里走，反而聚在一起，好像在等谁。领头之人，还朝卫怡招手。 他立刻就从思维宫殿中，找出了对方的身份：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总部p8韩雪。 他和孙朝阳带队执行《无形的死神》项目时，遭遇了红新月的偷渡小队。事后他们前往总部协助调查时，对方就作为调查员系统的代表列席了。 对方的丈夫曾经也是调查员，在巴祖带手下吃了亏，最终重伤转岗了。那次项目，巴祖带也被填进去了，虽然不是他干的，但对方也表达了感谢。 正是这位韩雪韩工，在调查会议后告诉他，想要空间系的能力，可以选择门门果实这个冷门的辅助类强化。 事实证明，这个能力，真的非常非常适合他。 两方一汇合，卫怡就贴心地为乔木介绍：“总部p9雪国……” “我们认识，”乔木笑着和对方握手，“您晋p9了？恭喜。” “多谢，”对方半认真半玩笑道，“不过我就到这一步了，过几年你就是我的上司了。” 卫怡听乔木简单说了两人认识的原因后，才问：“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什么叫我们怎么会来？”韩雪一脸好笑，“这边本来就是我们负责的，军团亲自委任，我带队。我还想问呢，你们来干嘛？也没人通知我。纳米找你们的时候我才看见，吓了一大跳！” 显然，各个机构都不打算放弃这次恶心美国佬的机会，公司这边这几天明明忙成那个德性了，封让还是派了十多名调查员过来凑热闹。 “我们这不也忙完了嘛，听说这边有热闹可凑，闲得无聊就过来了。”卫怡显然知道要替胖子保密隐私，随便找了个不靠谱的借口。 不过韩雪也不在意，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 真正的大事儿是另一件…… 她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外人，还是压低声音：“真的是你们抓到的疫病？” 之前那些同事，一听这个话题，立刻围了上来。 小二十号人，顿时围出了个圈，还各个一脸神秘，仿佛在商议什么阴谋。乔木朝四周一看，他们果然引起了美国佬的注意，好几个人都在朝这边张望。 卫怡脸上的得意之色完全遮掩不住，却还是矜持地故作惊讶：“消息传得这么快？不该保密吗？”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同事们立刻惊叹，看向他们三人的表情，马上就不一样了。 就算再不关注行业资讯的人，也该知道疫病近期最出名的事迹：以一己之力黑掉了总部上千仿生人保安。一位p10带着大几十名中阶调查员，硬是连他一个屁都没吃着。 这么一个近十年来捅了不知多少大篓子的“传说”，被所有机构通缉，被地毯式搜捕、围追堵截了不知多少次的危险人物，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栽在几个小调查员手里了。 韩雪对小女孩的炫耀心里门清，一脸好笑地解释：“为了支援、配合你们，公司整个西线这几天都被折腾得够呛，你以为能保密？其他机构肯定也都知道了，就是消息扩散开还得几天。” 她没问他们是怎么抓住疫病的，毕竟涉及各自能力和道具的话题，在调查员群体中，还是很私密的。 “你们这次肯定要全行业出名了，而且这可是大功劳，就不知道高会要怎么表功。” “出名什么的就算了吧，”卫怡明明乐得合不拢嘴，偏偏嘴上还要对此不以为然，“功劳也没多少吧？只是抓了个通缉犯。” 像疫病这种行业潜逃人员，搜捕工作一般都是交给各机构的外围企业。机构内部的调查员，通常不参与，“不小心”抓到一个，也没什么功劳。 可以说各机构并不鼓励调查员参与到这种事情中。 所以疫病的名头确实很惊人，但他们抓到对方，按现行制度，其实没太大好处。 通缉的赏金，他们也只能拿公司这一份，还得三人分。除此之外，公司最多就是再给他们点积分或现金奖励。 乔木也随口客套着，顺便享受着同事们的赞叹与追捧。他看得出来，身边这群同事，非常想借此机会和他搭上关系。 不过他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陷入社交旋涡，就朝旁边魂不守舍的胖子努了努嘴，问韩工：“咱们边走边说？” 韩雪明显和胖子不熟，对这家伙也不感冒，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异样，连忙招呼他们往里走。 “韩工怎么了？”路上，她低声朝卫怡询问。但后者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她见状也不再过问了，只是不停地好奇偷瞄胖子。 神庙的范围非常大，尤其是正面的巨型广场。一行人走了一阵子，她又说道：“你们这次，说不定真能立个大功劳。” “为什么？”乔木和卫怡同时问道。 “你们应该来了没多久吧？”韩雪让他们靠近点儿，声音更低了，“像刚才那种各机构顶尖调查员交涉，这两天已经发生好几次了，都没什么结果。” “与其说这次埃弗雷特放行，是交涉的成果，我觉得更像是纳米看到了你们，意识到了什么。我看着是他回去之后，埃弗雷特那边几位高阶调查员私下讨论了一小会儿，就突然同意放行了。咱们这边的几位大佬当时也挺惊讶的。” 见乔木他们有些不信，她笑道：“其实迹象挺明显的，只是你们当时没注意罢了。” 说完，又试探着问：“你们最近和纳米打过交道？” 疫病落网，这事儿确实瞒不住。但和纳米对峙，这事儿就他们三个，外加封让和骆道，一共五人知情。达吾提都不知道。 他们五个不会幼稚地故意往外传这种事儿，美国那边的参与者也不会乱说。这事儿反而在双方的默契下，成了秘密。 过去几天一直没说，此刻在埃弗雷特的地盘上，他们就更不会说了。 “按您这个说法，美国佬突然放行，难不成是和疫病落网、有……关？”乔木笑着打了个哈哈，想要岔开话题。 说到最后，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他直接呆住了。 身后的人一时不察，直接一头撞在他背上，给他撞了个踉跄。 那名同事赶忙有些紧张地道歉，似乎挺怕得罪他的，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公司的大人物了。 他却并不在意，随意摆了摆手，直接拽着卫怡和胖子的胳膊，将他们拽到一边说悄悄话，根本顾不上那边同事们会是什么反应。 “怎么了？”胖子还没回过神来，卫怡率先开口，“有什么不对吗？” “都对上了，”乔木用只有三人能勉强听清的声音说道，“我刚才突然想通了，所有事情都串起来了！” 他紧张地四下张望，就看到韩雪正招呼着其他人不等他们，直接往里走。有几个边界感不强的同事，似乎是好奇心爆棚了，竟然还想留下来旁听。但立刻被对方呵斥着叫走了。 对方明显是帮他们营造说悄悄话的空间。 他朝对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对方也报以微笑的颔首。 等同事们走远了，方圆数百米内，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他才将声音压到最低： “那天晚上，纳米根本不是埃弗雷特的援兵，他们是疫病的援军！ “雇佣疫病灭口埃弗雷特收容所的罪魁祸首，就是埃弗雷特自己！” 第638章 639.串起来了 疫病莫名其妙闯入加济阿巴德收容所，炸毁了仓库中来自斯瓦米纳拉扬神庙的布置用途设备，并宁愿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也要确保所有神庙被收容人员被除掉。 他当时就推测，对方一定有援兵。哪怕援兵不是去支援的，也一定是去验收的。 所以一抓到疫病，他都没想着私下审讯对方，从对方嘴里多套出一些行业机密，就赶紧去找封让求援了。 之后纳米等人出现，一门心思只想从他们手上夺走疫病。目的落空后直接拍屁股走人，对上百名生死未卜的同事毫不在意。 那时，他只觉得这帮美国人太冷酷无情了。 但现在由果及因，还是能发现疑点：像灵魂格斗家、拘束带这些埃弗雷特的调查员，都只是不拿普通人当回事儿，但对同为调查员的同事还是很重视的。而纳米则是谁都不在意，只在意疫病。 哪怕对方有最基本的责任心，也该试着回收灵魂格斗家这种珍贵的一线调查员吧？ 事后想来，对方当时的目的性，实在太强了。 刚才被韩工一说，他就上心了：韩工没必要拿这种事情逗他们，对方这么说，肯定是真的觉得美国佬解除神庙封锁，和他们与纳米之间的事情有关。 卫怡开了个玩笑：“总不能是纳米怕了咱们了吧？你的空间门，又一次威慑到了他？” 乔木摇着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两种可能，要么是纳米出于某些原因，需要咱们进来；要么就是看到咱们后，他意识到封锁已经没有意义了。” “疫病落网了……”胖子似乎是大脑全速运转了，此时反应极快。 他认同地点头：“没错，思前想后，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疫病落在咱们手里了，美国佬想要掩盖的秘密，很快就会被咱们从疫病嘴里撬出来。” 卫怡质疑：“那不应该两天前就放开封锁吗？何必对峙这么久呢？” “假设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疫病作为埃弗雷特的叛徒，却依旧能接受埃弗雷特的秘密雇佣，替对方干脏活。就意味着，疫病一定掌握了大量美国佬的丑闻。 “那公司的审讯，‘埃弗雷特为什么要封锁神庙’这个问题，排位一定非常靠后。甚至需要问的问题太多，恐怕都想不起这个问题。毕竟我们会下意识认为，美国佬只是想独占印度人的资产。 “所以他们可能还心存侥幸，认为这个秘密没有暴露，甚至没人注意到。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回头看了一眼几百米外的门口，此刻，那里只剩下一个美国调查员在懒洋洋地象征性执勤。 进来的调查员太多了，美国佬人手不足，周围已经没人注意他们三人了。 至少明面上没有了。 “刚才咱们的出现，很可能让纳米误会了。他认为公司已经知道他们的秘密了，咱们是来寻找证据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你们不觉得那天晚上疫病的袭击太突然了吗？而且纳米他们的接应也太迟钝了。 “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那晚的行动，是临时提前的。因为咱们在前一天，刚刚莫名其妙地强闯神庙，一副要寻找什么的架势。 “会不会是这个举动，误打误撞地打草惊蛇，迫使美国人产生了危机感，要求疫病将行动提前？” 见两人恍然，他把后面的话说完了：“咱们三人，先是强闯神庙，又是强袭收容所，现在又跑来闹着要进入神庙，甚至当众偷袭纳米，想要挑事儿……” “从美国人的角度来看，咱们的行为，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在调查什么，那也太莫名其妙了，”他双手一摊，“所以，见到咱们后，最后的侥幸心理不存在了，他们干脆就解除了封锁。” 卫怡眼前一亮：“咱们能找到证据？” 乔木则摇头：“对方敢这么痛快地放开限制，就是笃定咱们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不能继续抓美国佬的痛脚，显然让女孩很是遗憾。 “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他发现一旁的韩胖子，一直在强忍着不耐烦，就赶紧步入真正的正题。 “最后一个问题：美国人到底干了什么，需要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遮掩？要知道，和疫病勾结屠杀自己人和印度俘虏，这个事情一旦曝光，被抓到证据……” 最后的话他没说完，但谁都知道，哪怕是埃弗雷特的高层，这种手段被做实了，下场也绝对会凄惨无比。 当然，美国佬也不傻。既然纳米敢放弃疫病，就证明这种事情，他们除了疫病的口供，不可能拿到其他实质性的证据。 公司最多就是拿这事儿挟制一下美国人，私下里谈判换点儿好处。 “他们暗杀了神庙高层？”卫怡立刻活学活用，把之前从他这里知道的大秘辛，套在了美国人身上。 乔木摇头：“这是小事儿，再大胆一些。” “神庙和瓦拉纳西的冲突，是他们暗中挑动的？”胖子也猜了一个。这个猜测，还蛮符合美国人的形象的。 他又摇头，也不让两人猜了，反问：“那晚咱们去大闹收容所，是为了什么？” “为了找神庙爆炸案的……”胖子一下子卡住了，双眼瞬间瞪得牛大。 卫怡还没反应过来，替胖子说完：“找幸存者，并尽量掩盖咱们的目的啊，怎么了？” 乔木点了点头，严肃地反问：“如果疫病的目标，也是那几个爆炸案幸存者呢？” 卫怡惊呆了，慢慢地，嘴巴越张越大，最后几乎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假设埃弗雷特知道，或者说查到了胖子和陀罗尼的关系，猜到了咱们第一次强闯神庙的目的，”乔木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这一切就不是误会了，对不对？” 美国人意识到了他们在查爆炸案，猜到了他们一定会去接触幸存者，就紧急进行灭口。 或者说，即使没有他们的介入，那批设备也是要被销毁的，那些幸存者也是要被灭口的。只是美国佬不急着这么做而已。 他们一开始还疑惑，为什么幸存者和设备一直扔在一线的小收容所，这么久了都没被转运。现在看来，原因只有一个：方便灭口和销毁。 他们的突然介入，和强大的执行力，让美国人慌了手脚，仓促之间露出了马脚，还把疫病这副黑手套给折进去了。 “埃弗雷特……制造了爆炸案？”卫怡一脸骇然。 一旦此事被做实，就只会有两种结果：要么，全行业达成共识，彻底清除神庙，替埃弗雷特遮掩。 要么，就是毫无回旋余地的行业战争了…… “这种可能性很小，”乔木摇头，“如果真是这么要命的事情，那晚纳米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和咱们拼命，至少也要强杀疫病。不要轻视美国调查员的忠诚。” “要我猜的话，爆炸案的发生，美国佬很可能有一定的责任……” 说着，他下意识看了胖子一眼，就看到，对方的眼睛都已经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去和纳米拼命。 他吓了一跳，连忙强调：“这种责任，最多就是会让他们在舆论上引发争议，在道义上陷入被动。应该是某种无心之过，绝不可能是主动谋划！” 但胖子已经不说话了，直接抛下他和卫怡，大步朝那片废墟走去。 两人见状，对视一眼，发现双方的眼神中，都是担忧之色，也顾不得再说什么，连忙追了上去。 胖子没有身体强化，平日里多走几步都会汗如雨下，虚得很。但此刻，却健步如飞，卫怡甚至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对方。 乔木紧跟在对方身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得太急了，一口气把所有猜想都给捅出来了，没给对方一个缓冲的余地。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担忧，走出几百米，追上早已四散开来的人群后，胖子突然就开口了： “放心吧，我不会找死的。” 这时候跑去找纳米闹事，可不就是找死吗？ 听对方这么说，见对方还有理智，他也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走到一个正警惕地关注人群的埃弗雷特调查员面前，直接开口问道： “爆炸案的爆炸点在哪？带我过去！” 那个美国人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胖子。 乔木的大脑瞬间宕机，也呆呆地看着胖子。 大口喘气的卫怡赶上来，一时搞不清状况，也只能呆呆地看着胖子。 半晌后，那个美国同行，直接从兜里掏出一个对讲机，直接就要通知其他同事。 第639章 640.伪·昆仑镜 乔木脑子都快炸开了。 人家被迫默许你进来调查，不代表你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直接问啊！ 你这和鬼子直接……不对，和地下党直接问同事“你是不是鬼子派来的人”有什么区别？ 这是变相自首吗？！ 此刻，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一会儿被人家往出轰的时候，该怎么辩解。 那个美国同行也懵了，上上下下打量着胖子半天，又看了看他和一脸无辜的卫怡，掏出了对讲机。 “喂，有人吗？这里有三个中国同行，在打听……” “知道了，”一个声音响起，直接打断了他，“我过去处理。” 对方挂掉对讲机，继续警惕地盯着三人。 胖子见对方不打算告诉自己，转身就要走，那人立刻敏捷地闪身拦住他，警告地伸手，示意他别动。 乔木怕胖子失去理智，赶忙上去阻拦。 很快，一只足球大小、外形独特的虫子，刨开湿软的泥土，顶开松动的地砖，从地下钻了出来。 那虫子爬出来后，抖了抖身子，将身上的泥土尽数抖掉，又整个身体大幅张开，像伸懒腰一样伸展着八条节肢、四根触须和两把锋利的口钳。 虽然丑陋，但很惬意。似乎是在地下待了很久，好不容易上来一趟的样子。 那虫子仰头，对着胖子高频抖动丑陋的口器，发出“嘻呋嘻呋”的声音，然后转身就溜溜达达地离开了。 三人两脸懵逼，胖子绷着脸没表情，却也死死盯着那只虫子的背影。 “它……是在骂你吗？”卫怡不负责任地猜测。 毕竟虫子没表情没语气，只能乱猜。 那个美国同行没让他们继续乱猜：“跟上！这是虫巢大人的虫子。” 说完，那走出几米的虫子，真的停下脚步回头查看。发现他们没动弹，又朝他们抖动口器，发出刚才那种声音。似乎是让他们跟上。 乔木发现虫子的方向，并不是离开神庙的大门，而是那片废墟。对方似乎不是要轰他们出去的样子。 不知道美国佬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捅了捅胖子的软腰，说了句“跟上”，自己主动先跟了过去。 三人一虫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废墟中的某处，很快就被一群调查员围观了。 一个自来熟的中东人立刻凑了过来：“是虫巢？这是干嘛呢？” “带路。”乔木简单回复。 “带路？” 对方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那只虫子就停住了。 它回头对着乔木三人，又发出一阵“嘻呋嘻呋”的声音，随后八条腿化作数道残影，以惊人的速度跑远了。 “看来就是这里了。” “这里？”那个中东人狐疑地问了一句，没等回答，立刻大喊，“这里有发现！” 周围漫无目的搜索的人立刻聚拢过来。 乔木无语地看着对方，对方则一脸无辜地朝他耸肩。 “需要帮忙吗？我们可以隔开其他人。”一直关注三人动向的韩雪，率先赶了过来。 他摇了摇头，看向胖子。他也不知道胖子要做什么。 那边的胖子，似乎完全不在意其他同行的聚拢，而是从背包中掏出一件只有半个巴掌大的道具。 “哎？”看到胖子拿在手里的，竟是一面古朴的镜子，卫怡顿时来了兴趣，连忙凑上去。但还没说话，就张着嘴巴愣住了。 然后，她如同被操控了一般，僵硬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那面镜子。 胖子只是双手捧着镜子站在那，眼神深邃地注视着她，没有阻止。 乔木从来没见过胖子这种反应，更无法想象这家伙能有如此的神情。 他更从未见过，女孩此刻那毫不掩饰、不顾一切的贪婪神色…… 强烈的不安感，迅速从心底浮现。 但他还没来得及干预，女孩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距离镜子不足两公分的手，触电般的收回；整个人也踉跄着往后连退了好几步，险些被脚下的废墟绊倒。 被乔木扶住后，对方拧着脸，双手使劲拍打着脸颊，狠狠吐出一口气，有些狼狈地推开他，转身低头，逃也似地走开了。 他看着对方的背影，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跟过去。 “这是什么？”回过头来，他直接问胖子。 对方回答得很痛快：“昆仑镜。” 乔木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前又是东皇钟又是神农鼎的，现在又是昆仑镜。一水儿的上古神器！ 不用问，肯定还是伪的，一次性消耗品。 但这也够豪横的了。 他是听卫怡说过，胖子在总部遇袭那晚使用了东皇钟，没亲眼见过。但那晚对方的神农鼎他亲自试用了，简直不要太好用！ 如果不是有时间限制，到时自动作废，谁要是有了那个鼎，简直可以肆无忌惮。 只要不被秒杀，及时产出对应丹药，就几乎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想而知，和伪·神农鼎同级别的伪·昆仑镜，会是什么档次的道具了。 难怪卫怡刚才是那种反应。这个道具，实在太戳她了，只听名字就知道是她的本命道具。 她没一把抢过去搂在怀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色诱胖子，已经很克制了。 他都想抢过对方的背包，看看里面的存货了。 这胖子才是新起点第一隐形富豪吧？ 胖子也不管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直接发动了道具。 只见那面镜子直接从对方肥厚的手上竖起、浮空，在半空中迸发出耀眼的白光。 乔木很快就发现那白光的神奇之处：它竟然能够以近乎实体的方式传导。 即使缓缓转动的镜子，镜面已经挪开了，那些将废墟照得刺眼的白光，依旧没有消失，反而不停传导着、反射或折射着，填充到废墟的每一处角落，如同颜料一般，将整片废墟，甚至废墟中的人们，都染亮了。 远处正在向这边靠拢的调查员们，看到这个情况，纷纷驻足不前。但镜子的光，将近处全部染亮后，又开始向远处传导。镜子本身也在不断升高，向更外围散播光线。 一些人开始后撤，试图离开废墟；但更多的人看到这边已经亮了不知多少度的人似乎没什么异常，干脆也不躲不闪了。 光亮的扩散终于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包括那些埃弗雷特的调查员，几乎所有人，都聚到了这边。 几分钟后，异象终于出现了。 一块碎石，毫无预兆地从地面漂浮起来。伴随着阵阵惊呼，越来越多的碎石碎砖，开始合拢、上浮。 混乱之中，马上就有人察觉到了真相：“是幻想！不用紧张。”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那些漂浮起来的碎砖石，完全没有实体。 人群很快就平静下来。反应快的人，已经隐约意识到胖子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随着越来越多的碎砖石浮空、移动、拼接在一起，一面面墙壁、一根根石柱，开始架高、复原。 紧接着，上面早已支离破碎的浮雕，也重新浮现。 昆仑镜，在重构神庙的影像……不，是重构某一个时间段的景象。 那就意味着，这面镜子，必然需要一个能力：回溯时间…… 骚动再次出现，乔木看去，几乎所有人，看向空中那面镜子时，都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与贪婪。 一些人看向胖子时，则满是若有所思。 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时间，这是一个比空间、灵魂还要罕见的领域，甚至已经不能说罕见了。 至少他，从来没在调查员手中见过任何涉及时间的强化或道具。 项目中有不少，但都是只能在对应项目中使用的，拿到现实或其他世界，就不具备任何价值了。 这就和有的项目就根本没有灵魂是一个道理，这涉及不同世界的底层规则。 在《无形的死神2》那次特殊行动后，他作为小组成员，自然有资格查看大家提交的项目报告。 在骆道的报告中，提到过精灵王构建了【自循环精灵】，可以让攻击者回到某个极短时间段的起点。 这是精灵王的核心防御技能，名气很大，很容易能查到相关资料。其中就有一个限制：无法在现实世界使用。 也就是说，这面伪·昆仑镜，是他见过的、听过的，唯一能在现实世界使用的时间领域道具！ 它真正的价值，根本不是回溯时间调查什么，更不是胖子没用出来却肯定存在的其他功能，而是通过对这面镜子的研究，探索现实世界的时间规则。 把它用在这里，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如同你捡到了一个微缩黑洞，却拿它当垃圾桶。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乔木，此时都想上去劝说胖子，想想别的办法，别这么浪费。 实在不行，他们可以把纳米吊起来严刑逼供…… 他下意识看向人群外围的埃弗雷特成员。那些人也在惊讶或贪婪。其中一群人，具在纳米身边的那群人，则神色凝重。 纳米本人也抿着嘴，但那副高科技眼罩，很好地掩饰了他的表情，让人无法判断他此刻的情绪与想法。 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出手阻止。察觉到他的注视，那个纳米，似乎还看了他一眼，就再次挪开了视线。 这让乔木更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在爆炸案上，埃弗雷特是真的躺平了，不过对方也真的没什么大罪过，此刻才会如此淡定。 只要他们无法做实对方和疫病勾结杀害自己人一事，对方大不了就是名声臭一段时间。 再看回来，此刻的胖子，对周围的骚动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空中那面镜子，握拳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几分钟后，时间的回溯，终于结束了。 废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瑰丽壮观的神殿，和时而路过的巡逻无人机。 新德里时间中午十一点半，此时此刻，透过神庙那五彩斑斓的窗户，外面却是一片漆黑。 调查员们四下查看，纷纷啧啧称奇。 有人跑到了外面，很快又回来了，高喊道：“一出去就天亮了，从外面看还是废墟！” 正说着，最里面一阵骚乱，在人们的惊呼声中，调查员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一群十几个印度人，正迈着急促的步伐，低声言语着向神庙正门走去，对周围这群突然出现的调查员视而不见。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同样是来自过去的幻象。 接下来，人越来越多。有本来就在的，也有从外面赶回来的。他们忙碌着，铺地毯、撒花瓣、燃香料、架蜡烛，忙得不亦乐乎。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算勉强完成。 很快，在响彻神庙的宏大礼乐中，一行人的身影缓缓浮现在大门外的夜色中，早已在地毯两侧列队的神庙成员，纷纷疑惑、敷衍地股掌欢迎。 随着那群人走入灯火通明的大殿，顷刻间，疑虑的交头接耳，变成了震惊甚至震怒的喧嚣。 乔木自然知道来者是谁，其中正有他在南德里救下的瓦拉纳西高层，米拉图姆。 与他走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人。 其中一个是大胡子中年人，应该就是另一位高层奥尔汗。 另一个，则三十出头，长相帅气，气质出众，犹如明星一般。 乔木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胖子，此刻，对方正死死盯着那个人，双眼中盈满了泪水。 显然，这位就是“陀罗尼”拉杰夫·德乌干了。 马上，他就注意到了对方身上的不同寻常： 与其他人脖子上挂着繁复的饰品或珠子不同，陀罗尼的脖子上，只有一根麻绳，麻绳的末端，他的胸口处，却系着一面只有半个巴掌大的镜子。 那形状、那花纹…… 正是此刻他们头顶那面伪·昆仑镜！ 这玩意儿是一式两份的？ 第640章 641.大家一起往下挖 接下来的事情，和米拉图姆当时描述的没有太大出入。 发现了他们大晚上被从床上拽起来迎接的“贵客”，竟然是瓦拉纳西，很多人立刻就出离愤怒了。 激进者的喧嚣演变为起哄，进而发展成挑衅。其他人则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劝说之意。 瓦拉纳西三位高层尽力表现出友善的姿态，在场的神庙高层也尽力配合。 双方反复强调，印度已经到了分裂的边缘，双方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保卫、拯救自己的国家。 局面比米拉图姆描述得更为糟糕，过程也更为艰难。能明显看出，即使骚动平息了，那些激进者，也只是暂时闭上了嘴，并不是真心欢迎。 随着神庙高层继续引导贵客向会客厅进发，乔木一直紧盯着的陀罗尼，终于有了动作。 他先是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但立刻重新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却趁着与夹道欢迎之人招手问候之际，四下查看。 随着他不停打量周围的人群，那眼神中的不安也越来越明显。 一行人才走出二十多米，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眼神坚定地当场盘腿席地而坐。 刚坐下，他的身体就离开地面，漂浮到大约半米高的空中。 察觉到不对的人群中，发出阵阵哗然。许多人纷纷戒备，甚至打算出手。 嘈杂声中，双方高层回头看到这一幕，愕然不已。 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光罩，从陀罗尼体内闪出，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周围扩散，眨眼的工夫就越过人群，消失不见了。 只有寥寥数人反应过来，试图躲避那道金色光芒。 米拉图姆下意识开口，喊了陀罗尼的名字，想要询问情况。 与此同时，陀罗尼的嘴，也蠕动起来。 但他的声音甚至都没来得及传出来，剧烈的爆炸，从他们所在的区域爆发。 强光、轰鸣与冲击波，瞬间充斥了整座大殿，也刺得现实中的调查员们睁不开眼。 不少调查员，甚至下意识将这一幕当成了真实发生的情景，或是激活了保命道具，或是发出了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惊恐尖叫。 乔木也死死闭着眼睛，并用双手挡住——只是闭着，已经完全无法阻止爆炸的强光了。 幸运的是，现实中的他们，并不会受到冲击波的伤害。 即便如此，轰鸣声依然摧残着他的耳膜，让他痛苦地失力半跪在地上。 爆炸的轰鸣很快就消失了，但神庙坍塌的声音，和遮天蔽日的灰尘，还是持续了很久。 直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了，乔木才缓缓睁开眼睛。 所有幻象都消失了，他们的周围重新变成了原本的废墟，正午的太阳也出现在头顶。 周围东倒西歪的调查员们，也心有余悸地先后起身。 “那是……什么啊？”一人忍不住嘀咕，“这得多少吨tnt啊？” 但绝大多数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这里，大家更在意另一件事： “陀罗尼为什么要这么做？” “瓦拉纳西原本打算向神庙宣战吗？” “怎么可能？如果真的要宣战，也该选白天人多的时候吧？” “是因为私人恩怨？” “这个陀罗尼……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我不认识他啊。” 就和米拉图姆一样，几乎所有看到那一幕的人，都会本能地认为，这场爆炸，是陀罗尼所为。 但也有个别例外。 “陀罗尼的能力……不是这个吧？” 一人提出质疑后，认识陀罗尼的人纷纷附和：“没错，陀罗尼什么时候能制造这种爆炸了？” “那他的能力是什么？”有人好奇问道。 陀罗尼的能力，胖子说起过。 他发动能力是依靠诵经。凡是听到他诵经声的人，不分敌我，都可以免受任何恶意的伤害。 至今无一例外。 可以说，这位叛离神庙，参与组建瓦拉纳西的高阶调查员，算是调查员中最强的盾之一。 唯一的问题，就是敌我不分。 只看这个能力，自然不可能制造出那么恐怖的爆炸。 但还是有人有不同意见。 “不管什么能力，都只是对能量的运用罢了，”一个人冷冷说道，“如果他足够洞悉所运用能量的本质，那将这种保护的能力，扭曲成伤害，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群就立刻安静了。 乔木认出了对方，是之前参与交涉的大佬之一，一个黑人，应该是非盟的。 胖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陀罗尼曾经浮空、此刻早已空无一人的位置发呆。 那种规模的爆炸，除了那些身怀强大保命道具的人，剩下的别说幸存了，肯定早就尸骨无存了。 其他人的讨论仍在继续，胖子却突然动了。 “下面！” 他踉跄着过去，跪在瓦砾之上，也不顾凹凸不平的地面硌膝盖，竟直接用双手刨地。 “怎么了？！”乔木连忙过去问他。 周围的人也立刻安静了。 “爆炸就在这里，”胖子一边刨，一边急促说道，“不是他，绝不可能是他！” 对方语无伦次着，他却听懂了：爆炸点，就在当时那些高层所在的位置。胖子坚信不是陀罗尼，头顶几十米又空旷无比什么都没有，那就只能是从地下爆发的了。 他想说什么劝劝对方，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心中叹了口气：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陪对方再疯这最后一次吧。 想到此，他也开始帮对方刨地。 胖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下挖。 人群依然安静无比。 大部分人都搞不清状况，不明白“大名鼎鼎”的191这是发什么神经，但还是有人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很快，人群分开了，几个人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和两人蹲在一起，开始刨地。 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足足有十几个。 就连他们同事都懵了，纷纷询问，但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招呼同事一起帮忙。 胖子没抬头，也没说感谢的话，只是闷头刨着。 直到此刻，乔木才意识到了：这些人，都是胖子请来帮忙的！应该都是胖子社交圈的人。 这家伙，根本不是像他所说，通过熟人把谣言扩散出去，而是私下里请了愿意帮忙的援兵。 他猛地想到一种可能性：对方一声不吭地找了这么多人，如果今天，如果这次，埃弗雷特不打算放他们进来，这家伙……究竟打算怎么做？ 十几个来自不同机构的调查员骤然发难，几乎一定会演变为一场必须分出胜负的全面冲突…… 想到此，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自己是真的低估胖子在这件事上的决心了。 越来越多的人上来帮忙，不少人甚至动用了自己的能力。远处埃弗雷特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很快就有人过来试图阻拦。 “你们在干嘛？！”那人厉声呵止，但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就被一人拦住了。 对方似笑非笑地说：“干嘛？当然是进行调查啊。地表已经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那苏里耶之卵最可能的藏身处，就是地下了吧。” 那人厉声反驳：“地下已经塌了！”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偷偷弄塌的？”对方讥笑道，“说不定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等我们走了再挖出来。” “你！” 那人正要发作，一个声音传来：“让他们挖。” 那人扭头一看，顿时一个哆嗦，立刻毕恭毕敬起来：“大人……” 不仅是他，周围很多围观者，和帮忙的人，看到来者的瞬间，立刻安静了。空气中，甚至弥漫出明显的不安。 一个丰满的中年黑人女性缓缓走过来，她的两侧，还有两个年轻靓丽的黑人女孩，搀扶着她粗壮的双臂。 原本在远处冷眼旁观的埃弗雷特众人，此刻竟也纷纷赶来，脚步甚至颇为急促。 乔木甚至注意到，半张脸被遮挡住的纳米，此刻脸上不安的神色，竟然完全遮掩不住了。 这是谁？ 他心里正疑惑着，旁边一个后知后觉的同行，抬头看去、呆若木鸡的瞬间，也下意识给出了答案。 “母爱……” 母爱？ 他瞬间就想起了自己在哪见过这个代号。 斋普尔事件发生时，智脑陷入了半瘫痪，内部论坛的屏蔽功能也失效了，导致调查员能看到很多本没有权限看到的帖子。 一篇来自高阶调查员的帖子中提到过，一个网名【杠精本精】的高阶调查员，因为得罪了【母爱】，不得不从新项目事业部，调去了未知项目事业部。 贴子里其他同事还幸灾乐祸拿这件事调侃那人。 眼前这位，就是母爱？ 纳米等人很快就赶过来了，但除了那几位大佬级人物，其他人竟然都乖乖地站在十几米外，毕恭毕敬。 这一幕看得乔木咋舌不已：这是什么逼格？调查员啥时候有这个排面了？ 下一刻，更让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纳米，竟然来到母爱身侧，微微低头，恭敬地低声称呼对方“大人”。 这还是那个在军团面前无比嚣张的纳米？！ 母爱看着纳米，脸上却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让他们挖吧，”她用浑厚有力的声音说道，“我也很想知道，这下面有什么。” 停顿片刻，她又对旁边一个年轻女侍从说：“让咱们的人也都来帮忙。” 听到这个指令，纳米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对，但最终只是有些沮丧地再次低头。 这一幕让乔木心中一动：先是虫巢上次将他们劝离，没试图抓捕他们；这次又好心地替他们确认爆炸的位置。现在又是母爱突然出现，支持他们的挖掘工作…… 再看此刻纳米的反应，神庙爆炸案，似乎牵涉到了埃弗雷特的内部矛盾？ 他们这是成了美国佬内部斗争的工具了？ 第641章 642.你们为什么混得这么惨 有了母爱大佬的支持，调查员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自己的能力动土了。 当天下午，各机构的调查员，就纷纷叫来一批擅长挖掘作业的同事。大家各显神通，到了傍晚时分，已经将占地超过一平方公里的主体建筑废墟，整体刨下去三米多了。 没有加班费，就没人想要通宵干活。当天晚上，人们干脆成群结队地开启了跨机构聚餐party，美国人也参与进来了。 按他们的说法，白天的阻拦和冲突是工作，晚上的时间才是自己的。 大家都很开心，只有胖子依旧魂不守舍，茶不思饭不想的，味同嚼蜡地吃了三盘烤肉就回帐篷了。 卫怡也沉浸在羞愧与自责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显然无法接受自己竟对朋友的道具生出觊觎之心。 乔木两头安慰了半天，也没什么好的效果。很快就被韩雪和其他同事抓走，强迫社交去了。 加了十几个飞信好友，一个同事就好奇地问：“乔工，你能给讲讲，你是怎么获取项目情报的吗？” 其他人立刻兴奋地附和：“就是就是，你给我们讲讲吧！” “我们付费也行！”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起哄。 还有人甚至起身给他杯子里倒酒。 看着周围十几张期待的脸，他就知道，这是今晚的主题了。 “行，”他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很痛快地答应了，“先让我整理一下思路啊。” 其他同事立刻报以发自内心的热烈掌声。 实话实说，除了拿人数去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获取项目情报。 毕竟他并没有真的这么干过。 幸运的是，前世他好歹也干过准上市公司高管。作为与一线工作脱节的管理层，最重要的技能之一，就是谈理论。 我的广义相对论永远不会错，但你们能不能以此为理论依据造出时空梭，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这一套在职场老鸟那里是不起作用的，因为人家见多了就免疫了。 不过新起点这家公司，和调查员这个职务比较特殊，几乎没有人具备用理论忽悠人的经验，和被理论忽悠的经历。 他们完全不具备免疫力，很好忽悠。 乔木在脑海中用逻辑串起大纲后，就开始侃侃而谈。 一开始还有些晦涩，会时不时卡壳，停下来整理思路。大家也很宽容，只是耐心等待着。 后面就越讲越顺了。 从如何通过合适的渠道收集信息，到如何分析、整理信息，以确认这个世界的主基调，再到以主基调去筛选、区分信息。 确认某个剧情人物后，如何快速挖掘相关情报。 “不一定要投其所好，这只是其中一种方法，而且很多时候会适得其反……” 面对“该如何投其所好”的提问，他这样解释：“大部分人，对突然出现、讨好自己的陌生人，都会产生本能的警惕。” 他想了想，举了个例子：“网上不是有个说法吗？如果突然出现一个人，个人三观、性格脾气、言谈举止、兴趣爱好，都和你高度匹配，你就要警惕了，因为那个人大概率是在向下兼容你。他要么是在糊弄你玩儿，要么是对你有所图。” “那要怎么做？反其道而行之？让他讨厌我？”一人开玩笑式地发问。 没想到乔木却赞许地对他点头：“这确实是一种方法。” 见那人瞬间懵逼，他解释道：“我们要谨记一点：我们要做的不是和剧情人物交朋友，而是和对方产生关联，让自己借助对方的身份融入剧情。” “咱们都是战斗类调查员，执行的多是危险的项目，”他摊手问道，“试问，有多少人会愿意把朋友卷入危险之中？” 立刻有人恍然：“所以，投其所好，成为朋友，反而会适得其反？” “也不一定，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他强调，“我这段不是在教你们具体怎么做，毕竟千人千面，不可能有一套万金油方法。我要说的是，咱们面对剧情人物，一定要打开思路，去大胆尝试各种看似不可能的方法。” “一个方法可不可行，不是想出来的，而是试出来的。你不去做，总在脑子里推演是否可行，这就是典型的故步自封。” 这个世界，文娱产业实在太落后了，极大地限制了调查员们的想象力。真不知道千禧年那些决策者到底是图个啥。 他佯作犹豫，片刻后才说：“我举个极端的例子。咱们找到了一个剧情人物，然后把他亲人杀了，让他恨咱们，追杀咱们。甚至他的朋友，其他剧情人物，也会帮他追杀咱们。这个过程，是不是也能引出更多人？我们的目的是不是就达成了？” 见其他人一脸懵逼后，立刻恍然、惊叹，他又连忙解释：“这只是一个极端的例子，真正运用起来，也会有很多问题、极大的风险。说这个不是让你们真的这么做，而是让你们理解什么是解放思想啊！” 一直默默听着的韩雪突然开口问道：“你这么做过吗？” 乔木没有犹豫，直接摇头否认：“没有，我是守序善良阵营的。” 大家显然不知道什么dnd阵营划分法，不过也能听懂他的意思。 他见有人不信，继续解释：“我有个很好的面试官，在我入职不久，就反复跟我强调，调查员要注意自身心理健康状况。” 他笑着摊手：“对我而言，这份工作的可持续性，远比透支未来的短期成绩更重要。” 韩雪恍然：“你担心在项目中的一些行为，会影响自身身心健康？” “没错，”他点头承认，“所以，你们如果看我的项目记录就会发现，我项目评价达到A档，只有不到一半。我宁可做无用功，或者放弃项目，也不会激进地采取违背我道德观的行动……” 后面半句其实没几个人听了，因为所有人听到“不到一半的项目评价达到A档”这话，全都懵逼了。 “等等！”韩雪打断他，“你……一共执行过多少次项目？” 他想了想，确定地说道：“46次，其中有5次失败了。” “才5次失败？！”对方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有几分尖利，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道歉调整。 所有人愕然相视：两年46次项目，其实不算多。毕竟一年52周，这么算出勤率还不到50%。这个数据，不能说躺平，但也绝对算不上勤奋。 但46次项目，只失败5次，而且还有接近半数评价在A档。哪怕其他成绩都是最普通的e档或d档…… 这个成绩，也绝对炸裂了！ “……不少了吧？”乔木则故作迟疑。 他那五次失败，一次是得到geAss后被智脑直接判了，一次是被衔尾蛇搅合了，一次是被红新月的偷渡客搅合了。 剩下两次，一次他就是冲着修炼卍解去的，根本没打算完成项目。 最后一次就是与范鸿、观月合作的那次。翅膀突发奇想，直接把里面的反派打包带走了，项目就黄了。 韩雪无语地看着他：“你知道正常调查员项目失败的比例是多少吗？” 他老实地摇头。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问题，所以从来没问过别人。 “20%？”他试探着，猜了个自认为很夸张的数，等其他人反驳。 其他人真的反驳了。 “我是40%左右，”韩雪一脸崩溃地说完，抬头问其他人，“你们呢？” 一人痛快回答：“我肯定过半了。” “70%。”还有一人直接耸肩。这个数字给乔木眼睛都听直了。 这位一开口，其他犹豫的人都没了包袱，纷纷报出了自己的数字。 全都在50%以上，有一个甚至接近80%。 这些，还都是公司的中阶调查员，是已经突破项目成绩那个坎儿的人才。 还有大量调查员，被卡在p6以下，十多年得不到晋升的呢！ “为什么？”他一脸懵逼，不明白怎么会这么高。 如果智脑给的任务都是找到隐藏人物、发掘隐藏剧情、战胜某个强敌、摧毁某个势力这种任务，他还能理解。但…… “大部分必选任务，不都是取得身份、做剧情人物关系吗？为什么会失败？” “气死人了！”被他这么一问，韩雪直接叉腰。其他人也跟着苦笑。 “这种任务是有必选后续的，”一人解释，“你想想，项目重置那么频繁，单纯的取得身份和关系能有什么用？” “必选后续？”他更懵逼了。 但这个懵逼的反应，让其他人也更郁闷了。 那人解释：“如果你只是单纯地取得身份、构筑关系，那完成后会接到智脑发布的必选后续，必须将所有必选后续完成了，才算完成项目。” 另一人接着往下说：“但只要你在完成过程中，有其他贡献，得到智脑的认可，就能豁免必选后续，直接转入可选任务，获取额外收益。” “啊……”乔木挠了挠头，“这样啊……” “你……一次都没遇到过？”一人难以置信，见他一脸无辜地摇头，又问，“你的面试官也没跟你说过？” 有人提醒：“你忘了内部论坛的帖子了？他试用期第一次执行项目，就一口气终结了两个……”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种情况，面试官不提这茬，似乎也正常…… 不，是不提才正常。提了才是心大。 不过乔木还有疑问：“你们这么高的失败率，不会影响绩效吗？” “影响啊，”说起这个，人们愤恨不已，“项目失败记一分，就直接把当月的绩效积分给拉下去了。” “不过只卡绩效积分，不卡晋级。”韩雪补充。 他张着嘴没好意思开口：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几乎所有调查员都在哭穷喊缺积分了。 他的积分太多，虽然有过五次失败，但从来没关注过这方面的因素。 现在想想，假设每个月极度敬业地执行四次项目，失败两次。哪怕剩下两次都是A，一个月的绩效积分才800。 一个月四次项目，光医疗消耗就得多少？更不用说不少调查员还要用积分换取其他服务，甚至换人民币还房贷车贷呢。 而事实是，绝大多数调查员的项目评价，基本都是e档和d档。就算剩下两次都算d+，一个月累死累活，绩效积分才400…… 想到这里，他才恍然：也难怪公司的积分制度会那么复杂，什么职层积分、工龄积分、保底积分、可选任务积分、月度部门绩效积分、季度公司绩效积分…… 除了可选任务积分，其他积分对他而言都可有可无，连添头都算不上。 但对其他调查员而言，这些积分，可能才是真正的收入大头吧？ 这大概率就是绩效积分太少了，公司又不愿意做整体上调，就不停地从其他方面打补丁，最后搞出了这么多名堂。 “我突然发现……”他喃喃道，“公司真黑……” “嗯。”其他人发自内心地点头认同。 第642章 643.乔老师好 乔木给同事讲如何执行项目，大家听得异常认真，并时不时举手请求提问发言。 这诡异的一幕，很快就引起了其他同行的注意。 那边开狂欢party呢，拼酒的热舞的比赛的五花八门。甚至一些帐篷都拉上拉链开始抖动了。 这边却在……开会？新起点不会在策划什么阴谋吧？ 这种异常，让部分人心生警惕。 个别没喝太多酒、还算清醒的调查员，立刻自告奋勇，偷偷摸过来偷听，刺探情报。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回来。 一些人甚至干脆凑上去，过了一会儿，也加入了举手提问的行列。 喧嚣声越来越小了，越来越多的人，停下狂欢，茫然地看向新起点的帐篷群。 窃窃私语开始在神庙前广场的空地上蔓延开来。 外面的寂静，也惊动了帐篷中的人。 很快，一顶顶帐篷停止了抖动，拉开一部分的拉链中，探出两张迷茫的脸。 越来越多的人好奇地凑上去，然后……一去不复返。 “怎么了？”一个男人光着膀子，颠着脚穿着裤子跳出帐篷，问一个正往那边去的人。 “我怎么知道？”对方瞥了他一眼，“这不正要过去看一看嘛。” 那人提上裤子，连鞋也懒得穿，干脆就跟着过去了。 “草蜢？”很快，帐篷里又探出一个脑袋，是个年轻的女人。 那女人四周扫了一圈，就看到早已跑远的男人。 忙到一半，自己就这么被扔下了？ 愕然之后，反应过来的她，不顾走光地探出一条胳膊，朝男人的背影竖起中指，狠狠骂了两句。 但缩回去穿好衣服的她，最终也乖乖凑了过去。 仗着自己身材娇小，她也不在乎身体接触，硬是从人群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挤到了靠前的位置。 最里圈的新起点员工，和最早过来的那波人，都围成圈席地而坐，后面的人就只能站着、挤着。 但所有人都在认真听一个小屁孩儿讲话。 “这谁啊？”她也不管旁边的人自己认不认识，直接问。 对方没搭理她，只是全神贯注地听着。 见状，她干脆捅了捅对方：“哎，问你话呢！” 对方被打扰到，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新起点的死神。” 她想了想，没听说过，又问：“谁啊？” 那人有些恼了，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骂她的冲动，压低声音解释道：“之前不是传言新起点出了个天才吗？入行两年，终结了十个项目；上个月一口气终结了五个。就是他。” 女人愣了愣，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这一笑，立刻换来周围一群人的怒目而视。见自己惹了众怒，她连忙忍住，低声又问：“那不是中国人操控舆论、搞社会主义宣传那套把戏吗？” “谁跟你说的？”那人闻言，皱起眉头。 “《调查员周刊》啊，专门就这件事做了一个专题呢。” “信息虫啊……”那人闻言，面露轻蔑，“那种英国狗仔，也有人信？” 女人一听英国、信息虫和自己同时被贬低，立刻毛了。但没来得及反驳，周围早已不耐烦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对她竖起手指。 “嘘——” 一个人没什么，十几个人同时“嘘”也是够壮观的。 正在说话的乔木也听见了，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直接带动其他人看过来。 一下子被近百人怒目而视，女人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乖乖闭上了嘴巴。 乔木也没在意，回头继续讲课。 女人不敢说话，又不想就这么离开，只能凑合着听。想着挑对方个错误，当场拆穿对方，再拿出《调查员周刊》当众打脸。 但听着听着，她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新起点帐篷周围，短短几分钟，就乌泱泱聚了一大群人。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也彻底放弃娱乐，乖乖过去投奔组织。 看到这一幕，一个放水回来的埃弗雷特调查员，疑惑地问同事：“那边在干嘛？有人表演绝活儿？” 同事眺望着那边，一副想过去又不敢过去的样子：“讲课呢。” “讲课？谁？”他仔细瞅了瞅，人群密密麻麻，什么也看不清，“母爱大人吗？” 同事回头瞪了他一眼，才没好气地说：“新起点那个。” 他更迷糊了：“哪个？191？教骂人？” “另一个，能开空间门的那个，”对方说完，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不远处的纳米，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才低声说道，“在讲怎么执行项目。” 他一听，直接乐了：“是脱口秀？” 对方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转身向没人的地方走去。耳朵里的耳麦，正传出朋友从“前线”传回的声音。 他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那边，小心翼翼地对纳米说：“大人，我去看看？” 纳米躺在躺椅上，懒洋洋地假寐，没搭理他。 他见状也不等对方回话了，直接朝人群走去。 他走后，纳米才扭头瞥了他的背影一眼。 果不其然，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汇报过。 但纳米也不在意，继续虚眯着眼睛假寐。 “……其实这里有一个小窍门，类似的行为在不同项目中激发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是可以有天壤之别的。但判断起来比较难，通常来说，艺术价值或传播价值越高的项目，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反应越强烈。这需要调查员本身有较高的专业素养和精准判断力……” 那个死神还在安慰191和镜主的时候，眼罩就将纳米机器人从那边采集到的清晰画面与声音，准确无误地传递给他了。 更远处，一个黑人女孩回到房间中，向并没有参加聚餐的母爱说明了相关情况。 “大人，需要我去听一听吗？” 母爱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上自己整理到一半的珠宝，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用了，只言片语，听了也没用。” 另一个少女立刻“贴心”地建议：“我可以把他带来，专程讲给您听。” 母爱似笑非笑地看向对方：“我需要听他讲课？” 女孩立刻惶恐地低头，不敢再说话。 她没有继续责备对方，而是轻笑了一声：“这个想法不错，之后让他跟着我，就不是只言片语了。” 聚餐和party草草中断了，但讲课和答疑却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直到乔木嗓子都哑了，整个人疲惫不堪，人们才遗憾散去。 “这次回去，公司可能会让你直接开公开课，至少是给总部调查员上课了。”韩雪开了个玩笑，见他累得都笑不出来了，才赶忙让他回自己帐篷去休息。 一开始准备的时候，是给他和胖子备了一顶帐篷，毕竟他们三个是编外人员。 现在，他已经有专属帐篷了，还是大号的。 胖子只能委屈求全，和达吾提睡。 乔木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头栽在睡袋上，都懒得穿，就直接拽了条毯子盖在身上，蒙头就睡。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不止是新起点的调查员好忽悠啊…… ----------------- 虽然昨晚大家都睡得很晚，但第二天的挖掘工作还是要继续。 母爱这位大佬显然没什么耐心，第二天不到九点，她的两位侍女，就用广播把所有人都从被窝里吵了起来。 不过她还是很贴心地为这群黑眼圈们准备了早餐。 对面是母爱，所有人都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乖乖起床，洗漱吃饭，然后干活儿。 胖子的状态比起昨天要好不少。这家伙一开始特别自闭，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帐篷里出来听课了，还霸道地抢了个不错的位置。 半天工夫，他和陀罗尼的关系，现场早就人尽皆知了。好在乔木的突然发力，让其他人完全没了传他八卦的心思，也避免了他成为被众人关注的焦点。 今天早晨再见面时，他的黑眼圈格外厚重，但至少没有昨天那种低气压状态了。 “你的那个伪·昆仑镜，好搞吗？”早饭时，突然备受尊重的乔木，和其他人打完招呼后，才抽空哑着嗓子问道，“那个项目还在吗？” “在，不太好弄，你想要？”胖子扒拉着麦片，干巴巴地问道。 不太好弄……四舍五入就是“还行”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不过那镜子昨天的表现太扎眼了，最好能找个机会把一些情报扩散出去。” 他又不是科研人员，也没有时间能力。那镜子落在他手里，也不过是个稀罕点儿的道具。 他还是怕胖子被人惦记上。 把情报漏出去，之后各方是找公司进口，还是想办法偷渡，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不是时间回溯。”一旁的卫怡突然开口了。 她的问题比胖子小不少，早就缓过劲儿了。 见他疑惑，对方解释道：“是记录与读取，陀罗尼身上也有一面，它俩是一对儿吧？要不就是一物两体，对吧？” “他那面，是从我这面分出来的。”胖子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女孩了然，又对乔木说：“那面镜子进行记录，这面镜子只是读取并还原了记录的内容。和时间无关。” 乔木闻言，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 这样一来，能在现实世界使用的时间能力或道具，依旧不存在。时间，依然是最神秘的超自然领域，稳压他的空间和灵魂一头。 他又好奇道：“那你为什么那么想要那面镜子？不就是个蓝牙嘛。” 这话让女孩小脸一红，但她还是神色如常地说道：“你自己问问他，那面镜子还有哪些功能。免得我说了你不信。” 乔木看了看胖子，对方情绪显然不高，没有聊天的心情。 他摇了摇头：“不问了，跟我也没啥关系。” 仿造的上古神器，牛逼肯定是真的牛逼，这一点毋庸置疑。 接下来，三人彻底没话了。反倒是乔木，不得不不停地和过来打招呼的调查员们打招呼。 “说真的，我太不称职了，”看着乔木不停应酬，卫怡叹了口气，对胖子说道，“身为八卦协会会长，我应该把昨晚和现在的这一幕记录下来，并传播开的……” 但来印度以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尤其是死了这么多人……她突然就长大了不少，也无趣了不少。对很多曾经的乐趣，丧失了兴趣。 胖子则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什么反应。 应酬的空档，乔木突然想到什么，回身问：“你刚才说那面镜子是读取记录？岂不是说，另一面镜子还在这附近？” 女孩没回答，而是看向胖子。 后者敷衍地点了下头：“应该被埋在下面了。” 没等他问，对方又说：“昆仑镜没有保护能力……” 自然不可能将陀罗尼保护起来。 乔木遗憾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第643章 644.虎口夺食 随着挖掘工作的推进，人们很快就发现，越往下，建筑受损程度越严重，说明下层在爆炸中受到的冲击，远甚于上层。 这有力证明了，爆炸点，真的在地下深处。 陀罗尼的嫌疑，也基本洗清了。 没人相信他有能力往神庙深处隐藏如此危险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就算有，他也没必要特意跑来同归于尽。 胖子本就不信陀罗尼能做出这种事。不过那些土木作业的调查员将这一共识通知他后，他还是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忍不住嘟囔着“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 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 挖掘工作还在继续。陀罗尼的嫌疑洗清了，大家反而更好奇，神庙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提议对各机构收容的神庙高层进行审讯，但结果并不乐观：各机构相关负责人对此态度冷淡，并不积极。 理由自然就是那些：神庙人员并非俘虏，他们无权进行审讯云云。 大家只能继续往下挖，期待着挖出一些决定性的线索。 当天傍晚，收工前夕，线索没挖到，却挖到了一件所有人都熟悉的道具。 伪·昆仑镜。 那面落在废墟中的镜子，是一名日本调查员发现的。 对方昨天并不在场，自然不知道这面镜子展现的价值。不过他的第一反应依旧很真实：管他三七二十一，是道具就据为己有。 不过在这边参与挖掘工作的，本来就都抱着有便宜不占是忘八蛋、我占不着便宜别人也别想占的小心思。 毕竟道具能被埋在这下面，它的主人大概率已经没了，小概率被收容了，占了也就占了。 所以大家都揣着一百个心眼子。这位小心翼翼的行为，当场就被周围的人发现了。 坑里立刻闹成了一锅粥，后面甚至发展成了机构之间的对峙。 美国佬隔岸观火，巴不得坑里的家伙们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其他人眼见着情况不对，干脆把胖子叫了过来。 果不其然，蒙着厚厚一层灰、谁动都没反应的镜子，胖子只是靠近，就逐渐亮了起来。 那亮光，和昨天的一模一样，就连尘土都遮掩不住，甚至直接把灰色的尘土，染成了暗白色。 胖子也不矫情，粗暴地一把推开还在犹豫要不要拦他的日本同行，就要过去拾那面镜子。 然而下一刻，异变出现了。 镜子绽放的光芒，勾勒起了画面。 不是昨天那般神庙的幻象，而是一个人，一个盘腿凌空而坐的人。 胖子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就这么站在几米外，呆呆地看着镜子上方足以以假乱真的幻象，止步不前，似乎是怕打断这段影像。 乔木也认出了对方，或者说在场的人很难认不出对方。 正是陀罗尼。 不过他们等了片刻，就发现这段幻象并非他们想象的那样，是生前的一段影像，或将死之人留下的遗言。 陀罗尼的幻像，没有诵经，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盘腿漂浮在空中，面色平静，双眼紧闭。 乔木叹了口气，轻声道：“如果这是他死前的状态，最起码，他走得很安详……” 这明显是说来安慰胖子的话，反而换来了卫怡奇怪的视线。 “谁死了？谁安详了？镜子也会死？”女孩一脸茫然。 “啊？”乔木眨巴着眼睛，被对方的问题搞懵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疑惑的问题：“191怎么了？不要那个镜子了？为啥不捡？” 他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指着半空中陀罗尼的幻象，低声问卫怡：“你看不见？” 女孩顺着他指的方向，探着脖子眯着眼睛，仔细盯了好久，才疑惑道：“光啊，还有别的吗？” 与此同时，周围也传来了其他几声类似的询问：“你看不见吗？” 胖子终于回头了，犹疑地说道：“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我看不出是什么，你们能看到吗？” “把镜子收走！”乔木马上低喝，“立刻！马上！” 胖子只是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但还是慢了一步。 转身时，一个埃弗雷特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让开！”他冷冷说道，“那是我的。” 对方并不怕他，而是故意抬头，向周围环顾了一圈。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何时，埃弗雷特的人，已经稀松地在七八米高的挖掘坑外，站了一圈。 就这一眼的工夫，就能看到还有调查员在不断赶来，补上空位。 他们，被埃弗雷特包围了？ “你们是什么意思？想抢别人的东西？”胖子质问。 “镜子是你的，你拿去就是，”那人摇了摇头，“但陀罗尼的灵魂，总不是你的吧？” 这一句质问，直接让胖子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周围人群也是一片哗然。 胖子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乔木：“陀罗尼……的灵魂？” 乔木点了点头，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昆仑镜保存并映照出的灵魂，显然有着和路西法之翼截然不同的规则。所以他一开始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 直到发现卫怡在内的大部分人，都看不到那个身影，他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幻象！ 胖子不再理会那人，只是看向那束白光之中。他反复揉眼睛，反复去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揉着揉着，眼泪又大滴地流了出来。 “那是昆仑镜保留下的灵魂。”乔木沉声道。 “当然，你们值得印度人的感谢，”对方表情和语气都很得体，“等我们找专业人士，将灵魂和镜子分开，你们就可以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这话说完，胖子猛地低头，死死瞪着那人。他红肿的双眼中，凶狠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乔木连忙上前将两人隔开，卫怡和达吾提也过来帮忙，拽着胖子往后撤。 韩雪则带着其他新起点的调查员站到他们身后，表明他们的立场。 “你在这儿看着，谁都不许靠近那面镜子。”乔木叮嘱了达吾提一句，也不管对方是否接这活儿，就和卫怡一起，推着胖子往远处走。 “真的是陀罗尼的灵魂？”胖子一边被推动，一边问道，但没等到答案，就坚定地说，“绝不能落在其他人手里，尤其是埃弗雷特！” “我知道。”乔木点头。 甭管什么东西，落美国人手里，还能有个好？ 但他一时也没什么思路。 他倒是可以直接甩一片羽毛过去，当众夺走陀罗尼的灵魂，然后装傻充愣。 但这里可是埃弗雷特的地盘，他当然不会忘记，翅膀是从谁手里抢来的。犹太佬也是埃弗雷特的员工，理论上，翅膀还是埃弗雷特的遗失资产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韩雪也跟了过来，“我要提醒你，你和陀罗尼是什么关系，那是你们的私事。你不允许一个高阶调查员的灵魂落在埃弗雷特手里，对方也不会允许它落在新起点手里。别说他们了，其他机构的调查员也不会允许。” 听到这话，乔木心中一动，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抓到那条灵感，胖子已经恨恨地开口了。 “大不了我带着他脱……” “啪！”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嘴上，打断了他的话头，也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啊，是蚊子！”卫怡讪讪地缩回手。 但胖子好歹没把那话说完整。韩雪也只是向他投去警告的神色，没再说什么。 那话一旦说出口了，她作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肯定要上报。毕竟她和胖子没什么交情。 那样一来，公司才不会在乎什么陀罗尼的灵魂呢，肯定会强行将A15小队召回，甚至很可能会直接派一支p10组成的特遣队，将他们带回去。 胖子闷闷的，不再说话，但视线依旧死死锁定在那束白光上，分毫不敢挪开。 那个美国人也不怕他们暴起发难、动手抢魂，见他们离开了，也施施然回到了坑外。 渐渐的，其他机构的调查员也搞清楚了情况、回过味儿来了。 人们开始有序地向坑外撤离。 几个来自不同机构的调查员来到胖子面前，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朝胖子摇了摇头，就跟随自己的同事一起撤出去了。 乔木明白，这些都是胖子原本请来的援兵。 当时，他们也许愿意为了帮胖子的忙，并调查事件真相，顺便恶心美国佬，而暗中帮忙诱发一场冲突。 但现在，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 由暗转明后，各机构都不会允许他们继续掺和此事了。而且事发突然，他们完全没有机会进行串联，只能遵从最根本的利益判断做出决定。 镜子能落入他们手中吗？不能。 陀罗尼的灵魂能落入他们手中吗？也不能。 镜子+陀罗尼的灵魂，能让所有机构联合起来和埃弗雷特撕破脸吗？依旧不能。 那这些人的选择就很明确了：退出这场冲突，冷眼旁观，等待时机。 胖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生着闷气，冥思苦想。 乔木也想着主意。 “那个……”卫怡压低声音，“有个人……” “直接说吧，”乔木音量如常，“你不会觉得周围没有纳米的机器人吧？” 卫怡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压着声音：“陀罗尼是瓦拉纳西的成员吧？他的灵魂不该交还给瓦拉纳西吗？” 胖子突然开口了：“我谁都不给！” 女孩张着嘴，一下子被噎住了。 乔木叹了口气，正要劝，胖子又说：“我想让他安息。” 听到这话，他惊讶地看了胖子一眼，又对女孩点头：“继续。” “我是说，咱们之前不是救了个瓦拉纳西高层吗？”卫怡低声道，“那个卡拉什么的？” “米拉图姆，”乔木纠正后摇头，“谁会拿他当盘菜？别忘了，各机构根本不承认瓦拉纳西的地位。他真敢出现在这儿，美国佬直接弄死他，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女孩遗憾地耸了耸肩，继续想主意。 但说到最后的乔木，却反应过来了。 “我要回去一趟，估计得几个小时，”他低声说道，“这边你们能撑住不？” “他们真敢动手？！”女孩惊讶反问。 “不是，”他摇头，“我是说，一旦我走了，咱们这边就没人能看到陀罗尼的灵魂了，万一对方使诈，你们要怎么办？” “不会的，”女孩没开口，胖子发话了，“你确定要走吗？” 乔木想了想，还是犹豫不决：“我没什么把握，但总要试一试。” “那就去做吧。”胖子却坚定了。 他直接摘下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如同纯铜摆件一般、还没巴掌大的宝塔。 乔木和卫怡的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 ‘不会是……’ “伪·昊天塔。”胖子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就知道……’他心中哀叹。 看向女孩，对方也是一副“原来神豪一直藏在我身边”的麻木表情。 胖子手一甩，塔直接向空中飞去。 才飞出几米，塔身及周围，就爆发出一连串剧烈的爆炸。 坑外围观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惊呼。 但火光散去，那塔却丝毫未损。它刚来到伪·昆仑镜和那束白光上空，一只巨手从坑外伸过来，一把握住塔，想要将它拽走。 但那巨手发力到已经通体发白、没了血色了，却依旧纹丝不动。 最终，那手只能松开，徒劳无功地撤了回去。 与此同时，一个标准立方体的半透明罩子凭空出现，将昊天塔包裹其中。 下一秒，那罩子竟直接出现裂痕，接近着，就无声地碎裂成漫天的碎片。 坑外也随之传来一声夹杂着愤怒的悲鸣，显然是失去了一件极为珍贵的道具。 至此，没有人再试着出手了。 那座巴掌大的塔，就悬在镜子上方、灵魂上方，纹丝不动。 胖子这才转身对乔木说：“两个小时。” 他想了想，又道：“之后崆峒印还能坚持不到一个小时，再之后我就没辙了……” 乔木已经彻底麻了。 “我速去速回。”他点了点头，转身跳进了空间门。 第644章 645.新的协议 “这是我的房间……”封让无奈地抗议，软弱的语气，却毫无威慑力。 “我知道，”卫星通话等待接通的嘟嘟长音中，乔木点头，“我敲门了。” “你先突然闯进来，才从屋里敲的！”对方抓狂，“而且这里是隔离区……” “我知道，”乔木毫无诚意地敷衍，“反正我本来也该留在这里隔离的。” 封让彻底没辙了。 他不是那种能拉下脸来命令喝令、批评别人的人，能力上没问题，但性格根本不是做领导的料。他完全是靠p10的光环和高会的力挺，才成了西线指挥官。 遇到乔木这种不拿领导当盘菜的“刺儿头”，尤其还不停立功的，他是真没辙。 况且经过那几天的相处，他也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就更拉不下脸了。 他叹了口气：“算了，说吧，你又捅什么篓子了？别跟我说你们抓住纳米了。” “还没呢，”乔木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电话通了我再解释。” “还没呢？”封让眼角抽搐了几下。 在满屋子的幸灾乐祸中，他语重心长地说：“乔工，不管你们想干嘛，我强烈建议……我命令你们，就此打住！埃弗雷特的高阶调查员，可不是疫病那种能让你们随意欺负的通缉犯！” 乔木没说话，等了两声，电话才接通。 “你又干嘛了？”唐蒙略显失真的声音，让封让整张脸都僵住了。 又和上次一样……摆明了就是要拖他下水，让他背书。肯定没好事儿。 “上次商量的事儿，有结果了吗？”乔木直接对着公放的手机问道，“就是对瓦拉纳西的处置方案。” “没呢，这不离这次行动结束还有一阵子呢嘛。”唐蒙的语气老神在在的，仿佛什么都不着急。 封让则有些懵。他本以为这次的对话和埃弗雷特、神庙有关。但怎么扯回瓦拉纳西身上了？ 上次唐蒙介绍过ionr内部的局势。 对神庙的处理意见已经达成一致了：地位完全保留，人员也不做任何处置。但其他七家机构，会派出一支联合观察团，有权接触神庙的核心机密信息。 不过对瓦拉纳西的处理意见就有分歧了。而且这种分歧，还不是机构之间的。好几家机构，自己内部都没达成一致。例如新起点、埃弗雷特、欧地联、红新月。 主流意见有两种：一是强行将瓦拉纳西并入神庙，让他们贴身内讧，并借助联合观察团对双方进行约束。说白了就是典型的离岸平衡手，很方便虚空造牌压榨印度同行。 二是维持现状，但向瓦拉纳西派遣一支规格更高的顾问团，可以影响、必要时直接接手该机构核心决策的那种。这样一来印度的执行机构就能长期维持分裂状态，彻底没了做大做强的可能性。 彻底清除瓦拉纳西的声音不是没有，但很小，可以忽略不计。一来如此亲神庙的势力本来就凤毛麟角；二来这话也没人敢公开说，被政敌曝出来容易身败名裂。 似乎是被对方的语气惹毛了，乔木很不高兴：“这么多天，你就啥都没干？” “什么叫啥都没干？这事儿是能大刀阔斧推动的吗？”唐蒙也不乐意了，“本来两套方案吵得好好的，我突然莫名其妙拿出第三套方案，还损人不利己，傻子都会起疑吧？” 他却完全不吃这套：“你这是拿人家当傻子呢？这方案你迟早得拿出来，那个所谓的‘未来共同体’迟早会反应过来。” “但我需要时间甄别、拉拢盟友，而不是仓促行动被他们围剿……”唐蒙说着，迟疑了，“你先给我交个实底，你到底捅的什么娄子？” 乔木也不隐瞒：“陀罗尼知道吗？我们在神庙挖出他的灵魂了。我们几个和美国佬对上了，现在在争那个灵魂。” “争一个灵魂？很值钱吗？” 唐蒙身处大后方，很多事情搞不清楚，尤其是涉及个人私密的情报，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特意汇报给总部。 但封让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不用问，肯定是那个韩启生的意思，和前不久大闹加济阿巴德收容所一样，乔木这是替朋友出头呢。 “非常值钱，”乔木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可以帮咱们解开很多时间领域的谜团。” 对面沉默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十几秒后，对方竟然冷笑起来：“乔木，你记住，以后不要拿这种事情糊弄一位p11。你这谎话在我看来，就和小孩儿骗家长幼儿园被大马猴子炸上天了一样可笑。” 乔木征询地看向封让，后者不含糊也没推辞，只是朝他摇头，示意这方面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对方没再纠结此事：“撤回来吧。一个灵魂而已，想要的话，之后有的是机会谈判。以你的价值，并不难。” “不可能的，”他摇头，“你不在现场，有些情况看不清楚。” 说一千道一万，一个调查员灵魂而已。光封让这边就有上百，以色列人也用调查员灵魂做过不少不人道的实验。 说明对一家机构而言，这玩意儿并不值钱。 美国佬摆出这么一副姿态，就是在出气。 没能夺回疫病的纳米、被迫开放神庙的其他大佬。两次被他们欺负，这些人不要面子的吗？ 所以他很确定，那个灵魂，一旦落进美国佬手里，他们就再也别想要回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你开个价吧。” 对面又沉默了。 他们两人，既非朋友，也非敌人，更像是没有利益冲突地相互合作、相互试探。 当然还有对方对他的顾虑与监视。 他自然不会忘记，两人正式“交往”的起点，是对方提出的一个建议：对方承诺不用任何违法手段查他，而且他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找对方，用自己的秘密作为交换。 也就是说，对方愿意以自己违规泄密为代价，换取他身上的秘密。 这项交易，他从未用过。 半晌，唐蒙开口：“我们之间的协议，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是秘密换秘密，不是行动换秘密，”乔木很平静，“所以，我愿意付出更多，你可以开价。” 那边彻底没声音了。 封让则死死盯着乔木，好奇心爆棚，抓心挠肝的。 他原本也和高会领导与总部p10一样，认为乔木是唐蒙慧眼识珠提前收下的马仔，只是年少轻狂，不太服帖。 现在看来，他们都搞错了。唐蒙辩解的话竟然是真的，这两人的关系，远没有外界揣测的那么亲密，倒像是普通的利益交换、相互利用。 许久，唐蒙才再次开口：“你确定？那个灵魂有那么特殊？” “一点都不特殊，”乔木并不隐瞒，“我在这里的朋友非常少，除了范鸿和兴趣小组那四位，就只剩下韩启生和卫怡了。我很珍惜他们。” 韩启生和卫怡比前面那五位还更特殊一些，因为他们三个真的过命。 尤其是韩胖子，面对公司最有权势的p10，毫不犹豫站在他这边，和对方成了死仇。 这份恩情，已经不是还不还的事儿了，他这辈子都承了。 电话那头，万里之外的唐蒙是真的犹豫了。 他本不该犹豫的，因为这事儿不是他们两人的私事。按对方的要求，其实是会损害公司乃至行业的利益。 “你知道的，我原本的计划，是让那个未共体，至少是公司高层中的未共体成员，暴露出来。如果我答应你，这个计划就彻底泡汤了。我不仅什么都捞不着，还会被那个组织惦记上。公司的利益也会受损……” 乔木没有接话，只是听着，沉默着，等对方做决定，等对方开价。 封让则看着眼前这个青年。 他轻声问周围的灵魂：“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刚才说那话时，特别……帅？” 正在热议这场电话会议的灵魂们，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 唐蒙说着说着，也不说了。 封让肯定会觉得乔木口中的“这里”是指公司，但他知道对方指的，是这个世界。 对方在这个世界两年，建立的羁绊，真的乏善可陈。 别说爱情了，据他观察，亲情也是一点都没有的。对方对“父母”和母亲那边一大家子人的付出，更多应该是源自对那对老夫妇的感激之情。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于他，于公司，于国家，于这个世界。 毕竟对方已经证明自己的价值了，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有人取代的价值。 他可不会像公司其他领导那样，下意识觉得乔木和其他调查员一样离不开公司，一辈子都要依附于公司……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要衡量的，不是【暴露未共体】和【给天才员工帮忙】这两件事。 而是【暴露未共体】和【让乔木对公司、对这个世界更有归属感】。 当然，还要加上他的个人安危。 唐蒙没有思维宫殿，他的思考时间是与地球时间同步的。 几分钟后，他才再次开口：“协议不是这样的，我不会为了这种私事修改我们之间的协议……” 乔木的心沉了下去。 那边的封让，和满屋子的灵魂，也面露不忍，甚至愤愤不平地谴责万里之外的那位p11。 “……我要一份新的协议，一份非常苛刻的协议。” “你说。”他没有丝毫犹豫。 “乔工，”唐蒙没再称呼他为“工”，“你迟早会知晓这个世界、这个行业的秘密。这一次，我帮你，可以，但这会让公司、行业、世界，承受巨大的损失，会让我本人和我的家人，也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我要你的一个承诺，一个誓言。无论这个世界的真相如何，无论你的未来如何，你都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这个世界的事情，也不会对这类事情坐视不理。” 这是一个非常宽泛的要求，宽泛到哪怕是动用超自然力量建立契约，也会有多到惊人的漏洞，也几乎不会有任何约束力。 甚至它本身就很让听者摸不着头脑，例如封让和现场的几十个灵魂。 但乔木知道唐蒙在说什么。 “好，我发誓，以我最珍视的一切。”他非常认真，心中没有补充任何小九九。 第645章 646.我只是把命还给他 “你还有多少时间？”唐蒙非常痛快，得到承诺后直奔主题。完全不考虑“怎么执行、怎么监督”这种事情。 “三个……两个半小时。” “嘶——”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冷气，骂了一句娘，就挂掉了。 刚挂掉，电话铃声就再次响起。乔木看了一眼，是胖子。 他立刻接起来：“有情况吗？” “没有，你可以信任昊天塔。” 封让有些惊讶，韩启生的嗓音很哑，和两天前分别时截然不同。他甚至仅凭这个声音，就能想象出对方那张憔悴不堪的胖脸盘子。 “我刚才又想了想，要不算了吧？”胖子并不知道这边还有人在听，“人已经死了，这个世界又没有天堂没有轮回，灵魂什么的，保下来又能有什么意义……” “你接我们回去吧……” 乔木支起身子，捂着手机清了清嗓子，随后用一副极度不满的语气抱怨：“你个死胖子，我人情都许出去了，人都要就位了，你跟我说这个？！” 不等对方接话，他就用不耐烦的口吻回怼：“你甭给我搁这个档口掉链子。你一句话，我的人情白欠了？甭来这套！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那儿等着。等这事儿解决了，将来还这些人情，就都是你的事儿，知道不？！” “谢谢，”少顷，胖子哑着嗓子，郑重说道，“谢谢。” 挂掉电话，房间中陷入寂静。 封让审视着乔木，乔木平静地和他对视。周围的灵魂们也一时无话了。 片刻后，一个灵魂上前，拍了拍乔木的肩膀，也不管他仍旧假装看不见他们，朝他竖了个大拇哥：“行！” 紧接着，又一个灵魂过来，也学着前面那个，拍着肩膀，比了个大拇指，抿着嘴，赞赏地点了点头。 灵魂们排着队过来拍肩膀，封让旁边坐着的一个五十多岁老头，则没什么动静，反而问封让：“你有这样的朋友吗？” 后者摇了摇头，心中满是羡慕地低下头，避开了乔木的视线。 他也想要这样的朋友……他也想做这样的朋友…… ----------------- 唐蒙的电话，几乎是卡着乔木给他的节点打过来的。 “我找了几乎所有确定不是未共体成员的朋友和熟人……” “直接说结果。” 乔木一句没有耐心地催促，把对方噎住了。 “ionr秘书处对这个提案非常感兴趣，而且我争取到了多边协议保障委员会、冲突调查委员会两位主席的支持，保密与稳定工作小组、执行机构监督小组的两位主任表态也很积极。” 两个半小时，能取得如此的成果，已经相当惊人了。 但乔木却只是说：“知道了，没有别的事就挂了。” 本来还想炫耀、卖惨的唐蒙，顿时气急，在“过河拆桥！得鱼忘筌！”的埋怨声中，被挂了电话。 乔木是真的没时间和对方废话。 他直接问封让：“写好了吗？” 对方点了点头：“oA上完成审批了，也通知那边让人准备好了。你直接过去就行，那边的人不会阻拦。” “多谢。”乔木点着头，直接推开空间门迈了进去。 他接下来还有很多人要见、很多事情要做…… 而另一边，斯瓦米纳拉扬神庙，韩启生和卫怡，则并没有他电话中说得那么轻松。 巨大的挖掘坑中，除了埃弗雷特的调查员，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这种孤立无援的环境，简直令人窒息。 但真正要命的，不是这种环境，毕竟都是中阶调查员，不会被这点情况吓到。 瓦拉纳西的出手，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对方显然知道乔木去做什么了，也知道拖下去只会徒增变数，自然不会傻乎乎站在一旁干等着。 毕竟乔木真要是能拽过来七八个新起点的p10，他们也只能乖乖认怂。 他们自然不会对韩启生和卫怡出手，但拿上古神器练手，却毫无心理负担。 胖子显然也高估了昊天塔和崆峒印的持久力，毕竟这玩意儿就一份，他之前也没用过。 在埃弗雷特成员肆无忌惮地攻击下，已经摇摇欲坠了。 “给，给乔木去个电话吧……”看着那边五花八门的手段齐齐砸过去，卫怡忍不住直吞口水，“总得让他知道一声吧？” 韩启生阴沉着脸，没有反应。 “胖子？”女孩又喊了一句，见他没什么反应，干脆自己掏出手机。 刚把屏幕按亮，一只胖乎乎、油腻腻的手，就挡在了上面。 “你……” 胖子摇着头，态度坚决：“不用打。我说三个小时，就是三个小时。” 女孩紧张地嚷嚷：“你不能朝他们动手！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们真敢杀你！那个纳米肯定等着机会杀你呢！” “我知道，”胖子说着，从背包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凤翼造型的古琴手办，粗暴地捏在满是汗水的手里，然后将背包递给女孩，“拿着它上去，之后和乔木一起，把里面的东西分了。” 卫怡骇然地摇着头，后退了一步。 胖子也不理会对方，直接粗暴地将背包塞进对方怀中，就松了手。 背包即将跌落，女孩下意识伸手抱住，坚定摇头：“我不走！” “你没见过纳米的手段，他一套就能直接带走你。韩工他们和达吾提那厮都撤了，这是私人恩怨，不是公事。”这次，反而是胖子苦口婆心地劝对方了。 “那又如何？”女孩下意识冷笑，“在伯里巴达的时候，王宗江的狗用空间暴和陨石雨轰我，我都没怕过。再说了，你帮我们的时候，不也是私人恩怨？” 胖子一时哑然。 片刻后，他一脸烦躁地看向女孩：“这是我的事情，你能不能别掺和？你的命我背不起！” 话音刚落，女孩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这次踹的不是腿肚子，而是前面。 这一脚用了狠力气，死疼死疼的，胖子瞬间破了功，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小腿，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疼出来的。 女孩则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决定是我做的，你没逼我没骗我，我的命，还用不着你背。” 她停顿片刻，又问：“你就告诉我一件事儿，你想好了吗？为了个灵魂，把自己搭进去。” 胖子粗暴地用胳膊抹了把眼泪，反而平静下来了。 “我初中的时候不懂事，对同桌表白了，人家跑去告老师，然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他抬头看着女孩，“之后全校都知道了，我爸从外地赶回来，把我揍进了急诊室。 “之后转学……去了矫正中心，一呆就是一年。他说我有病，必须得治。治不好，还不如去死。 “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特别认真。他说韩家的香火不能断了，我没了，才有指标再要一个。” 女孩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地听着。 “他来接我的时候，见面就问‘你现在喜欢什么人’。我说我现在喜欢一个女孩，就是电视里那个张小雪……他特别开心，请那几个教官吃饭，喝了酒让我给他们磕头，说他们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语气平静地说着不堪的往事。 “我就一直假装，中学、大学、工作。中间还谈过一场恋爱，”他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讥讽的笑，却不知是在笑谁，“装久了自己都信了。要不是第一次出去，看着对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反应，我都怀疑自己真的‘痊愈’了。” 他双手一摊：“后面就是老套的故事。在一个项目里，我认识了拉杰夫。我那时候是个真混球，在项目里无法无天，发泄自己积攒了十几年的恨意和委屈，惹得天怒人怨。那一次，一群人联手要彻底弄死我，是他救了我。” “我以为就是那个滥好人，没想到他竟然在现实中跑来找我……” 他摇着头不说了。 后面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了。 他又随手揉了一把小腿，撑着地面起身，真诚地对卫怡说：“我特别冷静，特别清醒。就当是我把命还给他了，这是我欠他的。我韩启生这辈子不欠任何人东西。 “我存了四年积分和雨燕币，轻伤自己养，道具强化一件不买，都拿去治我爸的晚期胃癌和阿尔兹海默症，就是为了不欠他…… “这事儿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的命不该留在这儿。” 卫怡看着他，眼神渐渐归于平静。 她将对方的背包背好：“我就护着你，护不住了，我就投降。” 胖子立刻摇头：“我一动手，你护着我，一样是帮凶。他们不会跟你讲这个理……” 话音刚落，只听那边一声奇怪的碎裂声，两人脸色一变，看了过去。 原本散发着威严光辉的崆峒印，已经灰蒙蒙暗沉沉地向地面坠去。 那些还没来得及收手的攻击，全都打在了昆仑镜发出的光束附近。 光束中，正是他们都看不见的，陀罗尼的灵魂。 不知道那些攻击会不会伤到对方的灵魂，胖子毫不犹豫地抛出手中的古琴。 那古琴向空中飞去，立刻引来数道攻击，却如之前的昊天塔与崆峒印一样，丝毫不受影响。 随着古琴的停滞，一段悠扬、典雅的音乐，同一时间，不分远近地在所有人脑海中浮现，声音越来越清晰。 紧接着，圈内的，圈外的，近百名埃弗雷特成员，竟先后收手，站在那里不再动弹。 但依旧有三十多人，左右查看了同事的状况后，将视线锁定在韩启生和卫怡身上。 即使已有死志的韩启生，也本能地吞咽着口水，感觉手脚冰凉。 太多了……这个数量，远超他的预期。 这么多人，都是高阶调查员，或中阶调查员中的佼佼者，其中绝大多数，他都能叫出名号。 这些人加起来，他俩连塞牙缝都不够！ “191擅启冲突，无故对埃弗雷特人员出手，”纳米平静的声音从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响起，“所有人有目共睹，证据确凿。” “走！”胖子脸色铁青，扭头对卫怡咆哮。 卫怡却脸色平静，固执地摇了摇头。 她不仅没走，反而将背包扔给对方：“有什么保命的道具，赶紧使出来吧。” 说着，几十面镜子，已经将两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但胖子还没来得及打开背包，就听见周围一片奇怪的声音。他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却看到女孩的脸色，已经无比难看了。 不到两秒，一连串的脆响声中，所有镜子，都碎掉了。 女孩呆呆地看着摔落一地的镜子碎片。 她最强的防御，只用了不到五秒，就被攻破了…… 他立刻尖声嘶吼：“她没动手！放她……” 话音未落，他看到了什么，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身一扑，将身后还在震惊中的女孩，粗暴地压在身下，伸展着肥大的身体，尽可能遮住对方。 下一秒，几十只麻雀大小、通身紫色的火鸟，砸在了他的身上…… 第646章 647.还要叫谁？我替你砍 混乱之中，韩启生感觉到背上被什么东西一通乱撞，紧接着，通体疼痛的感觉就被神经传入大脑。 他还隐约听到了火焰灼烧皮肉的噼啪声，和油脂与蛋白质燃烧的气味。 他纹丝不动地将卫怡压在身下，预防性地把手塞进嘴里，狠狠咬住。 但随着时间推移，身体被巫诅之炎烧穿的痛苦并未如期而至，他反而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纳米的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传来：“191擅自对埃弗雷特人员出手，挑起冲突。你也要出手吗，死神？”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只是在保护同事而已，你用不着吓唬我，纳米，”那人冷笑，“随你怎么说，我不会开第一枪，但你和你的人，可以碰我一下试试。” 胖子愕然转身，才发现紧贴着自己背部的，是一个将自己完全罩住的空间门。 难怪巫诅之炎没有伤到他。他摸了摸后背，什么感觉也没有，就连衣物都完好无损。那些灼痛，看来也是他紧张下的幻觉。 他连忙看了一眼旁边的卫怡。刚才那一阵子，女孩已经被他两百多斤的体重压得有些翻白眼了，此刻正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对方的嘴巴也不停翁合着，看那表情，应该是在骂他，估计骂得挺难听的。 他也没心情道歉，再抬头，正看到十余米高空中的乔木，抽出斩魄刀，竖于胸前。 “卍解·方寸星河！” 顷刻间，夜空展开，迅速向天边蔓延。 好在发现昆仑镜时已是黄昏时分，之后拖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了。 唯一的问题，今天本是多云，没什么太阳。但此时此刻，以神庙为圆心，直径十公里范围内的人，只要抬头，都会看到哪怕是天朗气清时都难得一见的满天星繁。 这瑰丽的景象，一时让外围看好戏的调查员们都看痴了。不少人甚至掏出手机，对着天空拍起照片。 所有人，都被如此规模的异象惊到了，一时都没了反应。 乔木这才有空低头，见两名同伴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埋怨：“你能不能靠谱一次？这叫三个小时？我晚十秒你就死了！” “我不是说了吗？昊天塔俩小时，崆峒印不到一小时。你非要理解成整整三小时，那是你的问题。”胖子一边反击，一边将卫怡拽起来。 他这恬不知耻的模样，把乔木气笑了。 但他们却没有时间寒暄了。 纳米的话再次响起：“191违反规定，证据确凿，按行业规定可直接处决。死神强行庇护，按相关规定，警告无果，同样格杀！” 话音刚落，数道攻击打向乔木所在的位置。 他一个瞬步躲开，但依旧有两道奇怪的攻击，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追着他，如论如何都躲不开。他只能激活替身娃娃硬吃。 但自始至终，他都没从天上下来，更没去到两名同伴身边。 去了，只会连累那两人被集火。 “哪有这个规定？！”他立刻扯着嗓门大喊，“大家都看见了，纳米伪造行规，擅自对我出手，那我也正当防卫了啊！” 没想到下面的胖子立刻提醒：“确实有这个规定，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你大爷的！”乔木气得破口大骂，“有没有点儿默契？！” 他本来就是找个由头对纳米出手，此刻被胖子这么一说，他再出手，岂不是明知故犯？ 胖子却摇了摇头：“你叫来的大佬们呢？要是没有，你还是把镜主带走吧。” 乔木没再搭理他，而是对那边的纳米喊话：“纳米，你再动我一下试试！泥菩萨也有三分脾……” 话没说完，就被一连串爆炸声隐没了。一同被淹没的，还有他的身影。 远处的观战者，立刻发出一阵惊呼。 纳米的机器人，一旦扩散开，几乎没可能防备。它们甚至会从口腔、鼻腔、耳朵，甚至皮肤，钻入身体中、器官或骨骼内、眼球与大脑里…… 直接炸死，这种手法已经算得上仁慈了。 但火光散去，乔木却依然立于空中，除了衣服破损了大半，整个人完好无损。 这让很多人眼前一亮。 谁不想看到大佬吃瘪呢？ 那边的纳米则眉头紧蹙：又是这样。 上一次他就发现了，他的纳米机器人，根本无法锁定对方。既然无法锁定，自然就无法潜入对方的身体，只能用自爆这种最简单粗暴、也是最奢侈浪费的手段。 这两天的相处中，趁着能锁定对方，他已经将海量的纳米机器人植入对方体内了。 对方一穿过空间门回来，那些纳米机器人回到信号服务区内，就立刻被激活了。 但就在刚才，他的机器人，包括那些已经成功驻扎在对方大脑和内脏的，都再一次集体失去了目标。 非常棘手的能力或道具…… “既然如此……”乔木的声音冷了下来。 随着他的话音，漫天的浓雾，倾盆而下，短短数秒，就将整座神庙笼罩起来。 紧接着，下方的胖子二人，和远处围观的调查员们，视线就恢复了正常，只剩下隐约的雾蒙蒙，略微阻挡了视线。 唯独埃弗雷特的调查员们，被困在迷雾中，就连前一刻还距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同事，此刻都失散了。 “果然……”纳米脸色很难看。 那天晚上，他们之所以迟到，就是被这直径足有十公里的彷徨之雾，突然困住了。 迷途者本就是他们的内应，他们自然不会准备应对对方的道具。而且对方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那晚规模如此惊人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破案了。 “迷途者果然是你害死的，罪不可赦！”他没有用纳米机器人传递声音，而是直接用嘴说。 彷徨之雾中，信号被彻底阻断了，他早已失去了所有机器人的联系。但他相信，那个乔木，能听到他的话。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是我的能力，和那个什么迷途者有个毛线关系？”乔木的声音传来，“你非要不停地用我没做过的事情诬陷我，那我就真的只能正当防卫了。” “我们不妨试一试，在你抓到我、阻止我之前，现场这些背叛贵公司，背叛全行业的狗腿子，我能杀掉多少。” 话音刚落，一只手掌从天而降，掉在他身旁的地上。 几乎就是他看过去的瞬间，系统就从在场人员的外形数据库中，找到了这只手掌的主人。 是他们的人，也是那晚和他一起去“支援”收容所的人之一。 纳米冷冷一笑，双手抱胸，目视前方。 “现在的新人，真以为埃弗雷特的调查员，都是新起点那样的废物？”他轻蔑地摇头，“我确实拿彷徨之雾没辙，但你不会觉得，所有人都没辙……”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又一个东西，掉在了他身边。 是一条胳膊。和之前那只手，来自不同的主人。 这条胳膊的主人，【心眼】，恰好能看破彷徨之雾——虽然这个代号和能力总莫名地被中国同行取笑。 “你说什么？”乔木的声音传来，“刚才太忙了，没注意听。” 纳米脸色很不好看。 他很清楚彷徨之雾的细节，自然能想到，此刻周围所有其他机构的调查员，肯定都在看他们的笑话。 死神杀害迷途者，夺取对方能力，这种事情该怎么查，那是之后的事情。 眼下，如果不能尽快拿下这家伙，埃弗雷特上百中高阶调查员，被自己人的能力坑死，这个丑闻，足以让他与在场其他几位的地位遭受重大挫折。 他立刻用周围所有还能联系上的纳米机器人发出声音：“血铜！” 那个混蛋到底在做什么？竟然坐视心眼被砍掉一条胳膊！ “血铜？是全身青铜色，还有红色条纹的家伙吗？” 乔木的语气，让他心中一沉。 下一刻，“碰”一声声响，吓了他一跳。 这次，是一条腿。那条粗壮的青铜色腿上，布满了大量早已暗淡的血色条纹。 “有一句话你说得没错，埃弗雷特的调查员，确实都是废物。” 纳米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双手死死攥着拳头，不停颤动。 “还要叫谁？”乔木用轻松而调侃的语气问道，“这次我把脑袋带给你。” 纳米没再说话了。 第647章 648.埃弗雷特克星 纳米不说话了，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让自己的纳米机器人潜入地下，在不足以中断信号的深度，向地下深处发送信号。 向虫巢求助…… 他知道那家伙的虫子肯定在地下，也知道彷徨之雾无法穿透地面，对方肯定能接收到他的信号。 他本不想求对方的，就像他至今都没喊“母爱大人”。 但他也知道，对方的人不出手，在一旁磨洋工、看热闹，他的人则一个接一个被凌虐、羞辱…… 现在已经不是他向不向对方低头的问题了，而是再这么放任下去，今日过后，他就彻底颜面扫地了！ 两次…… 明明只要抓住机会，他能瞬间杀死那个混球一百次、一千次。 但世事总无常，他硬是如此被对方羞辱了两次！ “死神，”他心中早已暴怒，表现却反而平静无比，仿佛这一切都无关紧要，“我记住你了……” “是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近在咫尺。 甚至还带着一股气流，喷在他的后脖颈上。 瞬间，纳米汗毛炸立！ 无数机器人向身后扑去，却扑了个空。对方早已拉开了距离，消失在迷雾之中。 他几乎用尽了此生的定力，才克制住本能，让自己没有转身去查看。 转身也是徒劳。而且他有无数机器人，捕捉到身后的画面，传输到他的大脑中，速度甚至比他用肉眼捕捉还要快。 他根本不需要转身，甚至……他的战斗，从来都不用自己动。 这是他的标志，更是他的骄傲！ “那晚你没能从我手上夺走疫病，我以为那次你就记住我了呢。你这记性可不太好啊。”乔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伤疤。 这话自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在场所有其他机构调查员听的。 果然，人群中一阵骚动。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疫病落网了？死神抓到的？纳米要抢疫病？为什么？ 所有人窃窃私语，一些人跑到新起点的队伍那边，直接找他们打听情况。 但真正的大佬们却没什么反应。他们要么已经知道一些内幕消息了，要么就明白，这事儿事后肯定会传开，没必要现在打听。 真正关键的，是眼下，是这个死神。 战斗开始时，大佬们是各自留在各自的队伍中。眼见着战斗真的和他们无关了，他们就大胆放心地扔下其他同事，重新聚在一起。 讨论问题，自然要和同级别的人讨论。那那群中阶调查员，那不是讨论，是授课。 此刻的大佬圈里，已经讨论得如火如荼了。 “要查一查，他怎么会有迷途者的能力，”一个人眉头微蹙，“又一个小贼？” 另一人摇头：“迷途者死了，五天前就死了。小贼的飞龙探云手，能维持这么久？能保留死人能力？” “那岂不是更麻烦？”之前那人抿着嘴，有些不高兴。 没人喜欢小贼的能力。191是本人缺德，小贼是能力缺德。新起点净出缺德的调查员。 “我说啊，我是没见识过，”有人插嘴，“但迷途者的彷徨之雾有这么夸张吗？” 他平举的胳膊上，一只只肉色的鹰落下来，迅速与他的胳膊融为一体：“星空和浓雾，都是半径五公里的标准圆形。平民已经吓坏了。” “直径十公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同时也自动忽略了最后那句。 反正有事儿也是中国人和美国佬扛着，关他们什么事？ “十公里的彷徨之雾……”人们纷纷看向那边正不停挑逗纳米的死神，一个个眉头紧蹙，“五天时间，怎么会强化到这种程度？” 大佬圈里没人会信“这能力不是彷徨之雾”这种鬼话。雾一降临，熟悉的人就立刻断定了，其他人也信他们的判断。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边的死神，已经把不受彷徨之雾影响的埃弗雷特们，全都缺胳膊少腿儿地扔了过来，让这边的人代为照顾。 现在大家都看出来了，纳米是彻底没辙了。这个彷徨之雾，不仅克制191和镜主，同样克制他，而且更克制。 无论怎样，他的面子，今天都得荡然无存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乔木豁免了他们，但这种豁免对电子产品无效。他们无法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不然把视频传播出去，让双方彻底不死不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要是能直接气死纳米，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他的实力，已经算是一线了吧？”一人看着那边人群中缺了一条腿的血铜，“血铜输得太快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 一个了解情况的人解释道：“灵压体质就是这样，量变不明显，但质变都是十几倍、几十倍的差距。疯狗和影魔也都是这样。” 另一人补充：“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三月份才成为中阶调查员的，执行外部项目的次数不多。而且他不太和别人接触、合作，似乎是喜欢避开其他人。” 提问题的人撇了撇嘴：“神神秘秘的。” “说起来，我听说过一个传言，”前面那人笑着看向最后面一个五大三粗的斯拉夫男人，“你们家那支专接脏活的‘困兽’小团伙，也是他干掉的？”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困兽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一人有些惊讶。 “好几个月了。” “是吗？他的能力还挺好用的，”那人有些遗憾地咂么着嘴，“他死了，那个团队就是二流水准了。” “没什么团队了，”对方轻声笑道，“困兽那个小团伙，七个人，全都死了，在同一个项目里。” 对方的声音陡然提高：“七个人？同时？” “挺神奇的，对吧？不管那帮人有多歪瓜裂枣，在项目中一次干掉七个中阶调查员，这事儿还从没发生过。” 那人说着，又问那个斯拉夫人：“你们公司把事情压下去了，我就听到了只言片语，是真的吗？” 斯拉夫人却只是双手抱胸，一脸不在意：“我怎么知道？谁会关注那些臭鱼烂虾的事儿？” 但他的演技实在不怎么样，眼底的恼怒，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毕竟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不光荣。 中阶战斗类调查员，在哪家机构都算是百里挑一了。一次性被干掉七个，太堕名声了。 但大家都是一线级别的调查员，自矜身份，也不会当众做煽风点火的事儿。 但人一多，总有例外。 “歪瓜裂枣？同僚一场，人又没了，何必贬低人家呢？”一人嗤笑，“我倒是和他们打过交道。其他人不说，铁男和闪刃的实力都没问题，闪刃更纯粹一些，实力其实已经算一线了，就是单一了一些，容易被针对。” 他回忆着：“困兽的能力是意识与空间融合，丘比特的能力是认知扭曲，魂商的能力则是罕见的灵魂类。至于那个钢铁侠，一个俄国人，靠着一套偷渡夺来的战衣，硬是从美国人手里抢走了这个代号……” 他一脸可惜地摇头：“都是好苗子，可惜没遇到好人带路，没走上正途……” 那个斯拉夫人，难看的表情，遮都遮不住。 对方这话已经是在直接质疑俄罗斯国家技术集团本身了，但他不想其他人看笑话，只能装作没听出来，强忍着。 其他人没和那支佣兵小队接触过，但大家见多识广，一听这描述，就能大致评估出对方的水平。 “这样一支小队，能被团灭？”一人皱起眉头，“一个都没跑回来？” “应该是有帮手吧，”另一人揣测，“也许还有道具，新起点不是新搞了个道具，能阻止咱们结束项目嘛，神神秘秘的。” “说起来，埃弗雷特今年一直在新起点身上吃瘪啊。”一个新秀自然不值得大聊特聊，话题被迅速转移了。 “先是年初音斩一砍九，硬是把那个美国佬志在必得的重量级新项目砍走了。 “之后犹太佬一线人员又被团灭了，自适应都死了，据说死得特别碎；还丢了件战略级别的道具。 “没过多久，又史无前例地被新起点抢走了个对外项目，成了笑柄。 “刚才听那么一说，抢疫病没抢过，现在又被这么公开处刑……” 那人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越说越开心，嘴巴几乎咧到耳朵根了。 周围没有美国佬，其他人听得也开心。 地下可能有一个，但势单力薄，没人在乎。 “给你们补充一个信息，”一人插嘴，“埃弗雷特那个项目，就是他抢的。” 他说着，朝那边还在挑戏纳米的乔木努了努嘴。 “这家伙前不久不是一口气终结了五个项目，成了新起点的传奇吗？那个吸血鬼家族，和它的续作，就占了两个。” 在众人的惊叹中，对方又补充：“那个项目后面还有续作。而且按新起点那边的估计，至少五连以上。而且将来说不定还有衍生项目。” “那么多？！”大家都被惊到了。 所有人都知道，续作是最好终结的，毕竟剧情和人物都透明。而五连，也就是四部续作，还是至少，甚至会有衍生项目…… 这种级别的蛋糕，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埃弗雷特，这是丢了一座金山啊？！”一人感慨着，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幸灾乐祸不起来了。 毕竟捡到金山的不是自己。 终结项目，自然不是“机构义务”这么简单的事情。 有义务就有权利。在ionr层面，在行业层面，它代表了话语权，更代表了一系列机构特权。 不然谁有动力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谁不知道可以胡作非为的项目世界有多好用？ “你们的《魔法学院霍格沃茨》不也一样吗？”斯拉夫人终于瞅准机会，予以还击。 那人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了。 那个项目，和埃弗雷特这个还不太一样。他们是完全没当回事儿，以为是个九十年代初背景的现实题材——毕竟那群巫师太能隐瞒了，甚至很可能对他们调查员的记忆也动过手脚。 这么一大意，就被当时还是萌新的警探给钻了空子。那个警探，也是凭着这个项目崭露头角，很快就平步青云。 现在对方已经是新起点的高管了，实打实的行业高层。已经和在座诸位不是一个级别的玩家了。 后来新起点那边找到了主角和主线剧情，一分析这个项目大概率是七连，而且很可能有衍生项目……欧地联那边直接原地裂开。 但新起点一直不怎么推进这个项目，拿它当魔药生产基地。久而久之，欧地联内部就流传着“新起点废物，搞不定这个大项目”的说法。 很多中阶调查员，甚至一些高阶调查员都选择相信。大家心里多少好受一些。 “说真的，要是回头发现‘偷渡惨案’也有他的参与，”一人以“我突然想到了个好玩儿的事儿”的口吻说道，“那他的代号能不能改成‘埃弗雷特克星’？” 大家纷纷来了兴致。 “我觉得可行，但美国佬肯定不同意，到时候咱们可得统一战线，顶住了，只认这个代号！” “说起来，”一人想起一事，“我们机构还有好几个在争‘死神’这个代号的，过了今晚，他们也不用争了。” “谁说不是呢？”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年头，像“死神”这种代号，哪个机构没有一群人争抢的？ “你们说，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就终结掉一个项目？”一人蹙眉深思，“这种事情，是一句‘天赋异禀’就能解释的？” “你没听他昨晚‘讲课’？”另一人不以为意，“那些东西，你能总结出来？” 另一个人嘲讽：“正因为他总结不出来，所以他觉得一个入行两年的小家伙，肯定也总结不出来。” 质疑者直接哑火了。 “结束了。”一个优美的声音传来。 天南海北闲聊的众人立刻闭嘴，回头看去。 人群最后面，一直没参与闲聊，号称调查员第一美女的霞光，淡淡说道：“要结束了。” 人们回过头向前方看去。那个死神，依然在戏耍、羞辱纳米，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尺度拿捏得非常好，犹如行业老油条一般。 他们立刻意识到“要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死神要结束战斗了，是埃弗雷特的另一群人，从开始就毫无动作，事不关己的那群人，要下场了。 第648章 649.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胖子呆呆地看着乔木在迷雾之中，肆意戏耍埃弗雷特，羞辱纳米。 “那晚上那股雾气，竟然真的是他……”那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浓雾，随后给了他们豁免。 当时，他们和灵魂格斗家都认为是迷途者恢复理智了。 事后得知找到了迷途者的尸体，他庆幸之余，还有些小失落。 庆幸又一个克制自己的调查员凉了，失落并肩作战的战友没能挺过来。 结果……那竟然是乔木…… 身旁的卫怡没回应他，反而兴奋地看着乔木戏弄纳米，还又跳又闹招呼乔木带她一起玩儿，摩拳擦掌的。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他将女孩按住，“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什么？”直到此刻，女孩才开始听他说话。 他无奈地重复了一遍。 “知道啊，”女孩点了点头，“我有镜子啊，他什么事儿能瞒住我？” 胖子闻言一脸不忿：“所以你们就瞒着我？” “也不能说是瞒着，只是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也没搞清楚是咋回事儿呢，当时还说，回去后要找个项目好好研究一下。”女孩替乔木辩解。 “一个能彻底压制住纳米的能力，不是大事儿？！”胖子有些抓狂，又有些委屈。 女孩则奇怪地看着他：“今天之前，谁知道这个能力能克制纳米？要是知道，那天晚上还用那么折腾？他还用把自己门门果实的老底都漏出来？” 有件事儿她没说，门门果实的底一漏，东线那边袭杀王宗江死忠一案，乔木的嫌疑直接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陪着乔木袭击了颜其平，拿到了名单；还用自己的能力盗取了大量情报，确定了那些死忠的行动计划，对那个案子很清楚。 不过这件事儿只能留给胖子自己去悟，别人说不合适。毕竟升米恩斗米仇。 但她还是指着那边空中的乔木：“为了你的事儿，他现在连这个底都漏了，你还委屈？” 这一通说下来，胖子立刻哑口无言了。 他甚至觉得卫怡说得很有道理，他此刻应该给自己几个嘴巴子，不然就太混蛋了。 女孩没打算让他愧疚，而是指着那边昆仑镜发出的光：“那个镜子，你不要了？” 即使他们眼前雾蒙蒙的，视线受阻，那片光也清晰无比，没有丝毫暗淡。显然，昆仑镜的光，能刺破彷徨之雾。 胖子这才想起正事儿，直接朝那面镜子走去。 没想到只剩几步之遥时，面前的废墟突然破开，几条虫子直接钻了出来，拦在了他面前。 几乎是同时，他本能地一个后跳，数道金色符文出现，将那群虫子包围起来。 虫子也不再盯着他，反而紧张地盯着周身的符文，不停地朝那些符文示威、警告，仿佛在要求符文后退。 他这才想起来，这些虫子一离开地下，也受到彷徨之雾的影响了。 他正要绕过这些虫子，只见那边地面整个翻开，十几只虫子，已经将昆仑镜包围起来。 随后，地面不断翻动，他也只能不停后退。 等所有动静消失时，上百只虫子，已经密密麻麻，组成了一个直径几十米的圈，拦住了所有通往昆仑镜的道路。 看到这一幕，胖子气得破口大骂，自然不是骂虫子，而是骂虫群。 但没人理他。 天上的乔木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一个瞬步过来，忍不住吐槽：“拖了这么久，你都没想着赶紧把镜子收起来？” 胖子悔恨之余，还是解释道：“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怕对拉杰夫的灵魂有影响！” 乔木摇了摇头：“算了，这样也好，镜子本来也不该你去拿。” “什么意思？”胖子连忙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他没好气地回答：“没什么打算，就是让咱们能理直气壮从大门走出去，而不是从空间门逃走，事后还被美国佬倒打一耙。” 说话间，一个略微熟悉、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三人立刻注意到，周围那些埃弗雷特调查员，竟人人兴奋、激动起来。 他们对视一眼，都神色凝重：是母爱。她的声音，竟然如此轻松地穿透了彷徨之雾，强行送到了其他人耳中！ 这是乔木见识到这个能力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怎么办？”胖子刚才不着急，现在才知道急了。 乔木还没来得及说话，卫怡拽了拽他的衣角。他回头一看，被两个黑人女孩搀扶的母爱，已经来到挖掘坑边缘，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对方没有再说话，但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和地位，只是被这么盯着，三人都会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很快，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只虫子，直接口吐人言了。 “191，我们给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就是不肯拿上这面破镜子直接滚蛋，是吧？”不知躲在何处的虫巢，借助虫子讥讽道，“现在好了，大人认为，你们已经不是单纯报复纳米那个蠢货，而是在羞辱全埃弗雷特了……” 胖子和卫怡下意识看向乔木，他则没表态。 这种事情本来就纯主观判断，他又控制不了。他唯一能掌控的，就是不对美国佬表现出“正当防卫、控制风险”之外的敌意与过激行为。 所以他和纳米都很清楚，给对方带颗脑袋这种话，只是嘴上说说，羞辱对方而已。 他并不想往死里得罪纳米，但他没有办法。他必须这么做，才能做实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其他人只是被无故牵连了。 他当然也可以降下彷徨之雾后，让胖子拿上镜子就走。但那样一来，胖子用伏羲琴操控埃弗雷特调查员这事儿，就彻底说不清楚了。擅自带走瓦拉纳西高阶调查员灵魂一事，也指不定会被泼多少脏水。 要知道，他们这段时间不停地捅娄子，或者擅自行动，高会那边肯定有不少领导摩拳擦掌要收拾这三个刺头了…… 而且他有种感觉，就算他们想直接走人，大概率也走不了。母爱这伙人，不会答应的。 这个势力囊括了埃弗雷特绝大多数在场大佬，这些人刚才完全不采取任何行动，任凭他欺凌自己的同事，原因很明显：就是故意借他的手恶心纳米。 明显还是人家内部纷争的延续。 他本来也没想到有这种“福利”，干脆就享受当下了。 现在，这伙人显然觉得爽够了，再爽就过火了，要开始办正事儿了。 “把雾撤了吧，”那虫子仿佛笃定他们能听见自己的话，自顾自地劝说着，“大人会给所有人一个公道的。” 胖子和女孩，继续征询地看向乔木。 他则苦笑着指着坑外好几个位置：“有的选吗？” 两人看出，顿时脸色都不太好了：那几个位置，各有一人或几人，正穿透迷雾，看向他们。其中好几位，都是之前一直没出手的一线调查员。 显然，人家并不怕这个能力。 哪怕不撤掉迷雾，只是这些人出手，在这个不大的空间内，还居高临下，呈包围之势，足够三人喝一壶的了。 乔木痛快地撤掉了彷徨之雾，但并没有解除卍解，以防万一。 迷雾消失的瞬间，恢复视野的纳米，立刻看向他。那眼罩下的表情，仿佛要立刻冲下来跟他决一死战一般。 “纳米？”母爱不紧不慢的声音传过去，对方的身体一僵，不甘地低下了头。 见刺头服帖了，这个威严的中年女性，才重新看向乔木，眼神中却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但她说出的话，就没这么友好了。 “今天这场冲突，性质之恶劣，在埃弗雷特与新起点的历史上，在整个行业的历史上，都绝无仅有。” 她的声音传遍整座神庙，让所有在场者都能清晰地听到。 “你们三人不仅暗中散播谣言、污蔑我方，煽动其他同行冲击我方驻地；还挑衅、伤害、羞辱我方多名人员……” 乔木注意到，当母爱提到“羞辱”时，纳米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这根本不是替对方撑腰，而是在进一步公开处刑。 母爱当着十多位一线调查员、上百位中高阶调查员的面，亲口承认，纳米被新起点一个入行两年、晋中阶不到半年的新人羞辱了…… 不用问，那个纳米，肯定不敢得罪母爱，只会把这份屈辱，一并算在乔木头上。 “此事确实事出有因，母爱大人地位崇高、威信远播。恳请您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在下感激不尽。”乔木微微鞠躬，用无比恭敬的语气说道。 这个母爱，摆明了就是那种很在乎排场、面子的人。他自然不会愣头青似地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候牙硬。而是要言语之间捧着对方，把对方捧得高高的。 能捞着好处就行，就当是舔甲方领导了。 “我当然要给你解释的机会，”母爱显然很受用，语气也温和了一些，“说吧。” 如果是胖子或卫怡说这话，就没什么效果了。但乔木不同，他身份特殊。 能让一个超级新星、成就璀璨、实力超群，还年轻气盛、狂妄傲慢的天才，甫一接触就如此服帖、如此恭敬。谁会不受用呢？ 乔木详细解释了他们不久前路见不平，舍身支援埃弗雷特同事，救下几人，并成功抓获疫病一事。 接着又着重描述了纳米当时不顾同事死活，一心抢夺功劳的霸道无端。 “灵魂格斗家、拘束带和果冻侠三人，现在还在我司的隔离所养病，状态最差的果冻侠还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但至今，纳米不仅对此不闻不问，甚至还想今日携私报复我……” 第649章 650.啥东西都要物归原主 乔木已经彻底想明白了，这事儿的逻辑其实很简单：既然认定了纳米一派和疫病有勾结，当时收容所中的调查员，就肯定不是他们的人，否则早就得到消息躲起来了。 那些人既然不是纳米的人，而是母爱一方的人，他们岂不是救了对方的人？ 哪怕是中立一方，那对于同样和纳米不对付的母爱这个派系，那些人是不是就可以争取了？ 再往好了想，如果那些人背后还有其他派系，此事能否成为一个契机，拉近两派关系？ 母爱他们，如果愿意抓住这个拉拢人心的机会，就必须在行动上，表现出对纳米当晚行为的反对甚至厌恶。 怎么表达？眼前就有个零成本的方案：对乔木等人的“义举”表示认同与感激。 代价呢？自然就是承认这场冲突，不是191挑动两大机构的矛盾，而是他与纳米的私人恩怨，甚至纳米才是携私报复的那个。 这样自然会显得埃弗雷特没理，但这种“没理”，不仅风险可控、损失极小，还能在内部舆论和形象上进一步打击纳米。 这是一步好棋。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洗清“母爱勾结外人打压异己”的嫌疑——虽然这就是事实。 这就要看，母爱的消息是否灵通了…… “是这样吗？”听完乔木的陈述，母爱随口问了纳米一句，语气中却有着所有人都能听出来的淡淡的不满。 没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她直接看向另一人：“沸石，那晚你也在，你来说。” 人们顺着母爱的视线看过去，包围圈中的一人，已是脸色煞白，久久不能言语。 “怎么？纳米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甚至说不出一句替他开脱的话？” 这一盆子屎扣上去，就连乔木都忍不住在心里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 傻子都知道她要听什么，那个小卡拉米两边都不敢得罪，所以一时不敢开口。让她这么一说，却成了对方无法替纳米开脱…… “算了，”不再折磨那个眼见着就要晕倒的沸石，她做作地叹了口气，用难过的语气说道，“反正你们一向不听我的，这种事情，你们自己去和新起点掰扯吧。” 她这一难过，两名搀扶的少女，立刻轻抚她的胳膊，安慰她。 他又看向乔木：“既然是你们的私人恩怨，我就不过问了，你们要是愿意，自己随便找个项目解决就是了。” 紧接着，她画风一转：“但是，这里现在是我们负责看管，陀罗尼的灵魂出现在这里，自然也该由我们代为保管，再转交给印度一方。你们悍然出手，强行抢夺，这件事要怎么算？” “母爱大人，”乔木表现得更加恭敬了，“我们绝非要挑战贵方对神庙的控制权，也绝不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觊觎任何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只是受人所托，希望能物归原主罢了。” 说到这里，他的心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他对这个母爱还挺有好感的，觉得对方聪明、上道，凡事都能商量。不像纳米，霸道惯了，就不懂得如何坐下来说人话了。 他还是希望这位的消息能灵通一些，顺坡下驴，千万不要对他这种小卡拉米大动干戈。 万一对方没收到后方的最新情报，或者就是铁了心要拿他立威，那他今天大概率得低这个头、吃这个亏了。 “说吧，受谁所托？什么要物归原主？” 听到这两个问题，他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来了。 对方是同意给他面子了。 彻底松了口气后，他心里甚至有些感激对方了。这算不算他欠了对方一个人情？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立刻心中猛摇头，将其甩了出去。 是胖子欠的人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们本次前来，本就是受瓦拉纳西高层所托，调查神庙爆炸案，还陀罗尼一个清白，”他坦诚道，“我斗胆认为，陀罗尼的灵魂，既不是贵方的，也不是我方的，而是应该物归原主，还给瓦拉纳西。” 人群中响起了交头接耳的声音。显然，在场的人大多没有料到，他会找出这么个理由。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一经提出，他已经占据了道义制高点了。 ionr和各机构承不承认瓦拉纳西，那是高层的事情，他们这些调查员认。在他们看来，陀罗尼叛逃神庙，参与创建了瓦拉纳西，他的灵魂，自然应该归属于他一手创建的组织。 和什么“ionr委派埃弗雷特负责看管神庙”之类的扯淡玩意儿相比，这才叫天经地义！ “瓦拉纳西……”母爱也咀嚼着这个词，又缓缓开口了，“证据呢？” “这就为您呈上。”他再鞠一躬，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反对，才在自己身侧，推开了一个空间门。 所有人都看到了，门的那边，不停焦虑踱步的米拉图姆，正对着突然出现的空间门，松了口气，随后迫不及待地迈步过来。 “他是？”母爱依旧高高在上。 “她是？”米拉图姆也顺着声音，看向那个身材极度富态的黑人女性。 “这位就是埃弗雷特的母爱大人！”乔木立刻“压低声音”，用母爱肯定能听清的“低声”，不满中夹杂着恭敬地提醒道。 随口，他才向母爱介绍起旁人的身份。 听到“母爱”这个代号，米拉图姆神色一凛，下意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马上警惕起来。 这一警惕，他就发现，乔木三人，都是一副异常恭敬的模样。能坐到一个组织高层的，没有傻瓜，他也立刻恭敬地朝对方发起问候。 “米拉图姆……”母爱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质疑道，“你是瓦拉纳西的***官？我没听说过。” “瓦拉纳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机构，自然入不了您的法耳……” 米拉图姆还想奉承着解释，但他的奉承，在母爱看来，显然一文不值。 对方直接不再理他，而是看向乔木：“你就打算随便找个印度人糊弄我？” “不敢！”他心中腻歪，但还是乖乖鞠躬，一副惶恐的模样，“我有充分的证据，能证明他的身份。” “那就一并拿出来。”母爱的语调，已经明显不耐烦了。 乔木也不再拖沓，直接推开了一扇宽上百米的巨大空间门。 这个空间门一出，那些围观者们，立刻又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显然没想到他能制造出这种规模的空间门。 但让他们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上百名瓦拉纳西的中低阶调查员，从空间门中，鱼贯而出！直到这一百多人全都在米拉图姆身后恭敬站定，那个空间门，还稳稳存在着，没有丝毫波动。 “是魂！他真的没被抓啊。” “哎？你看那边，是不是奇塔拉那个混蛋？” “吹笛人！这边，看这边，是我！” 骚动之中，绝大多数中介调查员，都把自己的震惊，给了如此多瓦拉纳西的漏网之鱼。 那些一线调查员，则关注着那仍旧无比稳定的空间门，神色凛然地交换着视线。 瓦拉纳西的漏网之鱼，都在一千多公里外的东海岸森林里躲着。这条情报不是机密，各机构共享，他们自然都知道。 这些丧家之犬，显然不可能提前筹划，偷偷跑到西线这边潜伏下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个死神，用了两个小时，将上百名调查员，稳定地从一千多公里外，给带了过来！ 他们自然能意识到，这种级别的空间能力，意味着什么。 那边的乔木，则低着头，微微蹙眉。 这些人本来是用来压制纳米的，他笃定纳米不敢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驱使在场埃弗雷特对上百瓦拉纳西动手，这些人一出面，足以逼对方就范。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母爱响应了他的计划后，他本以为这个后手用不上了。但对方却还是逼他拿了出来。 这是多此一举的，根本没有必要！ 米拉图姆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也无需作假。新起点抓了近一个月的瓦拉纳西，还找不出个高层人员了？ 母爱却仍然要看他的底牌，就好像对方想要知道，他能调动多少瓦拉纳西的力量一样。 为什么要知道这个？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合理。 就好像谁会生出“我得试探一下这只虎一嗓子能叫来多少狼”这种念头？这俩物种都不挨着！ 对方这个看似正常的要求，此刻反而让乔木莫名感到了一丝不安。但他却一时说不清楚，不安的点，究竟是什么。 现在也不是细究这个问题的场合与时间。 第650章 651.他应该到我身边 围观者很震惊，乔木很不安。埃弗雷特的人，显然也被突然冒出来的一百多名印度同行吓到了，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 瓦拉纳西早就名存实亡了。这个时候能得到一百名调查员支持的人，哪怕是一头猪，那也是名副其实的瓦拉纳西负责人。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硬着头皮和这头猪交涉、谈判。 有了这一百多位同事的撑腰，没什么外交工作经验的米拉图姆也终于松了口气，略微硬气了起来。 客套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向母爱，也向在场所有人，表达了自己的明确诉求：由他们带走陀罗尼的灵魂。 这一次，美国人没有再提出质疑，很痛快地同意了。这也让乔木心中的不安感消散了不少。 他和米拉图姆共同向胖子点了点头，胖子这才安心地向昆仑镜走去。原本包围着昆仑镜的虫群，也自觉退后，让到了一边。 胖子缓缓弯腰，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了那面镜子。他抬头看了看，那束光芒仍旧没有消失，但他也依然什么都看不到。这让他多少都感觉到失落。 不敢将镜子收起来，只能小心翼翼捧在手里。 转过身时，他就愣住了。 乔木，和瓦拉纳西中的一人，正仰着脖子，惊讶地看着他头顶那束光。 “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连忙问道。 乔木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却只是说：“离开这里再说。” 他抬头仔细那束光，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边的乔木，也已经向母爱请辞。知道要演好这最后一场，他也重新恭敬地站好。 看向对方时，却发现，包括母爱在内，人群之中，有几个人正一脸讶异或好奇地看着……他头顶的光芒。 他们都是挖掘出镜子时，能够看到陀罗尼灵魂的人！ 这让他一时抓心挠肝的，恨不得直接把乔木拽住，让对方当场解释清楚。 随着新起点和瓦拉纳西的人通过空间门撤离，一场三个小时前谁都没料到的冲突，就这么结束了。 母爱也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身回了自己的临时居所，那也是神庙现存建筑中最豪华的偏殿。 她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其他所有人，包括纳米，都扔在了外面，任他们自行去留。 母爱的卧室中并非空无一人。一只长相如同猫咪、却明显是异虫的生物，正趴在地上。见她进来，立刻起身，恭敬地下腰。 母爱没理会它，径直坐到了宽大舒适的椅子上。 “大人……”那只异虫口吐人言，却欲言又止。 “你好奇，我为什么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母爱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嗤笑：“就在你们愚蠢地放任他羞辱同僚之时，我接到了国内的消息。新起点的警探突然跳出来，越过他们公司，直接向ionr提出了一个提议。” 她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他建议，让瓦拉纳西，成为ionr的有限规模专属机构，以供ionr更好地履行对行业的监管职能。ionr的管理层对这个提议表现出了很强的关注。” 异虫抬起头，满脸都是极为人性化的惊愕：“这……这……” “非常符合我们的利益，甚至某种程度上，比我们的原计划更好，是吗？”母爱缓缓闭上眼睛，任由两位侍女替她卸妆。 异虫则陷入沉思：“那个死神……” “不是我们的人。”她直接否认。 异虫立刻接话：“当然，我知道。我是说，我们原本计划要……” “继续执行，不必迟疑，”母爱再次打断它，“我说过了，这样的人才，应该留在我身边。新起点太自私了，和印度人一样，沉溺在民族主义的虚妄叙事中。那样的机构，只会浪费他的才能。” “遵命。”异虫再次弓腰，它想了想，又提醒，“警探……肯定发现咱们了。这个提议明显是在配合死神今晚的行动，应该是仓促发动的。” 正因为是仓促发动的，反而证明对方已经谋划多时了，不然不可能两个小时就取得如此效果。 母爱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没有犹豫：“警探的事情暂时搁置，我们之后会商议的。” 杀瓦拉纳西高层，和杀新起点高层，可不是一回事儿。况且那个警探，也不一定好杀。 虫巢意识到母爱想偏了，他不是那个意思。杀警探？这种事情可轮不着他置喙。 “大人，我是说，他们会不会猜到咱们接下来的动向？是否需要暂停行动，适当麻痹他们？您也有更多时间和死神相处……” “我说了，继续执行。”母爱的语气没有任何不耐烦，但其中的不容置喙，确切无疑。 “遵命！”异虫再次下腰趴在地上，表现出恭敬与服帖。 ----------------- “恭喜你们了。今晚没能帮上忙，我很抱歉。如果只有我自己，我很愿意和你们站在一起。但……”韩雪摇着头没说完。 一开始她确实和乔木他们站在一起的，但在胖子率先祭出昊天塔后，她就带着其他同事退出去了。 乔木他们是个人行为，她对其他同事的指挥权则是公司赋予的，她自然不能公器私用。 “别这么说，您没有站出来，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乔木这话说得很怪，但他是真诚的。 不知道对方能否想明白，怕对方以为自己在阴阳，他特意解释：“如果您也掺和进来了，就坐实机构冲突了，我就没法把这事儿说成是我们和纳米的私人恩怨。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韩雪点着头，认可了这个说法，也接受了乔木递过来的橄榄枝。 但她又回头多看了胖子一眼。胖子依旧谁都不搭理，小心翼翼捧着镜子，瞪着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看那片犹如实质的光线。 虽然同时总部外部项目事业部成员，但他俩是真不熟。她一时也摸不准这位名声在外的同事，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不想搭理她。 现在也不是纠结是否结仇的时候，她知道人家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肯定希望他们赶紧滚蛋，就又客套了几句，带着其他同事离开了。 他们前脚离开，筏罗诃等人后脚也来告辞。 他们现在实在没什么安全感，又很担心自己仅存的栖身之所，和留守的战友们。这边事了，自然迫不及待要返回微观蜗牛壳。 “米拉图姆，你真的不和我们回去吗？”临走前，筏罗诃再次确认。 看得出他们两人关系不错，没有称呼姓氏，也没有加尊称，而是直呼其名。 米拉图姆没有犹豫，直接摇头：“我答应过新起点，事情结束就会回去。” 其他调查员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有些奇怪。 他连忙解释：“他们救了我一命，我也不是他们的俘虏。这次剧变后，很多事情都会改变了，瓦拉纳西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寻求更多的助力与支持。我和新起点，还有很多事情要谈。” “而且，”他又看向那几位这段时间一直支撑着瓦拉纳西反抗军的中阶调查员，“这段时间你们做得很好，我不可能比你们更优秀。我贸然和你们回去，并不是一件好事。” 筏罗诃等人面露异色。这一点他们不会想不到，尤其是他，也是机构的准高层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米拉图姆能够如此顾全大局，而不是一门心思回去摘果子，为自己在事后谋一个更高的位置，他们确实很感动。 但他们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真诚，直接当着一百多人的面，把事情挑明了。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经过这次剧变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是好的改变，至少他认为是好的。 “我们新起点会确保米拉图姆先生的人身安全，”乔木也适时表态，“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都会得到最高规格的保护。” 筏罗诃感激地点了点头，又看向魂。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魂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忙完之后会请死神送我回去的。” 乔木也不藏着掖着了，一个空间门，直接开到了一千多公里外，一次性把上百人送回了森林。 其他人走后，他们才彻底松了口气：“就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他和魂，齐齐看向胖子头顶的光线。 “德乌干先生。”魂对着光线说道。 胖子懵了，对方的语气，不是在说“要解决陀罗尼的事儿”，而是在“和陀罗尼打招呼”。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遏制地颤抖起来。 他刚才想到这种可能性了，但他不敢相信，就立刻逃避似地，将这个猜想抛诸脑后。 此刻，他猛地抬起头，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你能听见，对不对？”他的嗓音沙哑而颤抖。 “他在说，好久不见。”乔木轻声转述。 对方却突然低下头，将自己的表情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也不再说话。 “那就先解决咱们的事情吧？”他征询了米拉图姆意见后，步入正题，“陀罗尼先生，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651章 652.逝者当安息 陀罗尼的灵魂依然维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他仔细回忆着，很快，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惧。 “我不知道，”他摇头，“我预感到了危机，这和我的能力有关。但我无法预见具体情况，只能果断采取行动……” 他叹气：“太突然了，我发动能力时必须全神贯注，根本没时间向其他人解释。” “这么说，您的能力也没来得及发动？”乔木疑惑。 幻象中，他明明看到一道金光罩子从对方体内极速飞出，扩张出去。 “不，我的能力发动了，非常及时，”陀罗尼神色严肃，“但我的能力，只能阻挡带有恶意的攻击。” 魂主动向其他人转述，乔木则若有所思：“就是说……” “那场爆炸，并没有恶意。无论它源自某种能力，还是某件道具。它的发动者都没有恶意。” 陀罗尼沉默片刻：“所以我个人认为，那场爆炸，其实是一场意外。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意外？这还真的有些出乎他们意料了…… “谢谢您的情报，”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第二件事，陀罗尼先生的灵魂，要如何处理？” 米拉图姆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甚至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其实他们直接把陀罗尼的灵魂带走也没什么，瓦拉纳西事后也说不出什么。但时间久了，指不定会生出些流言蜚语什么的。 所以既然做事，就要做漂亮了。 魂将米拉图姆拽到一边解释了许久，这位不怎么参与调查员事务的高层，才理解了目前的情况。 一个小时前，乔木找到他，说起今晚的事情时，曾表态过，他们的意见，是让陀罗尼安息。 他当时是支持的，或者说任何正常人，都会本能地支持这个决定。 但此刻，听了魂的解说，他有了新的想法了。 魂向米拉图姆解释的同时，乔木也在向陀罗尼解释他死后发生的变故。 这位老资历的高阶调查员、机构高层，对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没有丝毫惊讶。 “我们之所以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前往神庙，就是害怕这种事情。”他叹息着，声音很好听，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他的英语和其他大多数瓦拉纳西一样，也有股咖喱味儿。 这大概和瓦拉纳西成员普遍出身低微，成长与教育环境不好有关。 “拉杰夫，回来吧，”米拉图姆看不到也听不到他，只能对着那束光劝说，“瓦拉纳西遭受如此重创，重建工作一定困难重重。我们所有人都需要你。” 说完，他立刻看向魂，后者一直注视着陀罗尼，朝他摇头：“德乌干先生还在犹豫。” 乔木看了那边一眼，替他们补充道：“有一件事，一个名叫未来共同体的组织，这段时间一直在有计划地清除你们的高层，应该是想要鸠占鹊巢。目前可以确定，你们的暴食就是对方的人，他参与了谋杀美食家的行动。” 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他遗憾地耸肩：“所以米拉图姆先生说得没错，瓦拉纳西确实极度匮乏高层人员。而且，即使这次事了，你们内部也不会安稳。各大机构挪开视线后，他们反而会更加肆无忌惮。” 陀罗尼沉默着，思索着。他缓缓低下头，视线停留在谁都不搭理的胖子身上。 许久，他才叹了口气，满脸歉意道：“抱歉，米拉图姆、魂，我确实很想回去，确实放不下瓦拉纳西，也放不下你们。但我已经死了，死人不该介入生者的世界、统领生者的意志。这会动摇我们的教义、摧毁我们的信念。” 魂低声转述着他的话，乔木则问：“你……选择安息？” 胖子的身体，又一次剧烈抖动起来。 陀罗尼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和同事，缓慢而坚定地点头。 米拉图姆叹了口气，但整个人却又放松了下来。 他确实很需要陀罗尼这样的中流砥柱，但他也很清楚这一举动会引发怎样的思想危机。 他犹豫不决，左右为难，陀罗尼替他做了决定。 接下来，他只需要坚定信念，去面对那个确定的困境了。 “两位，告个别吧，”乔木提醒道，“我觉得，应该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 两个人的视线落在胖子身上，了然地点头称是。 两个印度人和卫怡一起往远处走，达吾提则早早就躲开了。 事实上，从他们离开神庙抵达这里开始，那位就远远避开了所有人，独自待着。 显然，身为A15小队的一员，他选择和韩雪等人一同退出对峙，这种行为多么令人不齿，他自己也很清楚。 这一次后，乔木、韩启生与卫怡三人，可以说是过命的死党了。三人的名声，很快就会传遍整个行业。这种名声现实中没什么，但在项目中会给他们带来难以想象的隐性收益。 唯独达吾提，这个从一开始就与乔木同行的队友，到最后，彻彻底底成了那个危急时刻抛弃团队的丑角。 这个世上没有零风险的收益，更没有免费的午餐。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乔木跟在三人后面也要走，却被胖子一把拽住了。 “干嘛？”他疑惑问道。前面三人也止步回头。 胖子则瞪着他：“干嘛？你走了我俩怎么办？” 他这才恍然：他忘了胖子看不见听不着陀罗尼。 他拍了拍额头，朝那三人挥手。三人也无语地走开了。 “合适吗？”他这才问，“你俩的私房话我方便听？” “不然怎么办？！”胖子没好气地反问。 他只好抬头看向陀罗尼，正要说话，只见一片天鹅羽毛从天而降，左右飘荡着，缓缓落到了对方置于腿弯处的手上。 瞬间，乔木就意识到这个倒霉翅膀想干嘛了！ 他只感觉头皮发麻，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胖子等了片刻，没等来他的转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抬头…… 随后就呆若木鸡。 他叹了口气，知道这里不需要自己了，转身就去追其他人。 看到他也过来了，其他人纷纷惊讶，往那边一看，顿时呆住了。 “那是……”米拉图姆的反应最强烈。 在场所有人中，他与陀罗尼最熟悉，共事最久。在超自然现象方面，他也最无知，见识最少。 看着那边明明已经死亡，却现出身影的陀罗尼，他眼睛都直了。 “怎么做到的？”卫怡疑惑，“镜子又有新功能了？” “一个能让灵魂显现的道具而已。”乔木敷衍道。 对方却狐疑地看向他：“有那种道具，怎么早不拿出来？” 他毫无诚意地回答：“道具太多了，早就忘了有这东西了，都没怎么用过。” 这个答案，把卫怡和魂都镇住了。 “你这是在炫富？”女孩不太确定。 几人耐心等了许久，才等来了胖子的呼唤声，只叫了乔木一人。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让其他几人在此等候，不要走动，自己独自过去了。 胖子也不矫情：“你能让他留下来吗？” 他没说话，而是看向陀罗尼。 后者笑着点头：“我反悔了。生前，我将一切都奉献给了瓦拉纳西。死后，我也该属于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了。” 说着，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狡黠道：“请你帮我保密，不要告诉米拉图姆。” “留下来是可以，但你依然无法属于自己，”乔木摇头，“你得签订契约，替我工作。” 胖子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急冲冲地说道：“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可以用道具换，你想要什么类型的道具？数量多少？都可以谈！” “不是这个问题。”他有些无奈，这家伙又开启不带脑子模式了，一遇到事就这样，心理素质太差。 “他不能留在现实世界，否则一定会连累你。” 他摆手不让对方插话：“我也没法让他留在现实中，这个道具我没法给你，不是不想给，而是给不了。你可以理解为它和我绑在一起了，无法离开我。” 路西法之翼的羽毛，自然不可能随便给人。 观月现在手里那片，已经是他觍着脸硬求过来的了。 再说了，翅膀自作主张给出一片羽毛，目的是非常明确的。人家又不是慈善家，自己的羽毛，凭什么无故送你？ “我有一个空间，能让灵魂驻留在那里。但规则是驻留在那里的灵魂必须和我签订契约，”他双手一摊，“规则如此，这一点，我也没有办法。” 见胖子患得患失的模样，他才说：“不过规则许可范围内，我可以为他争取到最宽松的契约，让你们可以不定期团聚。” 胖子依然拿不定主意，抬头看陀罗尼。 后者则注视着双手小心捧着的羽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这个方案很合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做损害印度和瓦拉纳西利益的事情。” “可以。”乔木回答得很痛快。这种事情翅膀并不在意，都是他做主。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四方皆大欢喜。 乔木回头看向那边三个探头探脑的家伙：“还得演一出戏，魂没问题吧？” “没关系，”陀罗尼答道，“他的能力很单一，还不足以看穿这片羽毛。” 听到这话，他看向对方，发现对方依然在注视着手中的羽毛，郑重的表情间，是好奇的目光。 他心中一动，下意识问出了口：“神术？” 使用神术的观月，也能察觉到羽毛的特殊之处。 陀罗尼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犹豫着回答：“可以这么说……” 显然他的说法有些问题，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将米拉图姆和魂叫过来做了正式的道别后，陀罗尼的灵魂，就在两人的注视下“消散”了。 乔木的地狱中，也多了一个灵魂。 将缓缓落入手中的羽毛“收起来”，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太不容易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是啊。”胖子下意识点头附和。 两人，一下子僵住了。 还好，两个印度人，还沉浸在彻底失去一位友人、前辈的伤感中，没留意他们。 卫怡则不同，狐疑地打量着努力悲伤的胖子，还时不时瞅一眼乔木。 好在有外人在场，她没把心中的质疑说出来。 第652章 653.地狱？ 陀罗尼只感觉眼前一黑，视线再次亮起时，他已经身处一间十几平米的开间中，坐在最里面的床上。 这里没有家电，但所有设施都是现代化的。 房间中没有照明设备，更没有窗户。光线却非常充足，均匀铺洒在每个角落。他打量四周，没有发现光源在哪。 本该是房门的地方，却是几道激光栅栏，栅栏外面则是一条很有科幻质感的金属材质走廊。完全不注重住户隐私。 在这间环境不差的牢房中等了半个多小时，乔木才姗姗来迟。 “这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同步，我得抽空才能过来，”他关掉激光栅栏，招呼陀罗尼出来，“第一次来的人都会送到这里，但你们的住处不在这儿，你可能得自己设计。” “自己设计？”禁闭室不大，本身只有一个u型走廊和二十个小开间。他们很快就走出禁闭室，来到了外面。 陀罗尼直接看呆了。 天地间一片漆黑，无日无月。只有岛屿那金属质感的平整地面，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却也只能照亮岛屿本身。 十平方公里的空岛看似很大，在如此的环境中，却宛如无垠宇宙中唯一的星辰。孤独的恐惧瞬间袭来，令人窒息。 整座岛空旷无比，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几个建筑物。 “这里曾经是一整座规模很大的基地，但被我拆了，就留了少量建筑。” “那个是无人机房，之后你的房子就是它们帮忙建。你若是不会设计，它们那边有一些模板。你也可以找鸣女，她应该挺喜欢帮你设计。后面那个更大的是仓库。 “那个是动力室，给整座岛供能用的。再那边那个是服务器房，其实就是无人机的大脑。没有这些服务器，无人机就都成傻瓜机了。” 话音刚落，一架造型独特的无人机，从机房中飞出来。它停顿了一下，表面打出了有节奏的光点。 乔木则朝对方摆了摆手。 随后，那无人机就向一个偏小的建筑物飞去了。 “你们在打招呼？”陀罗尼有些惊讶。 “它们都是有智慧有感情的，你可以把它们当成意识植入机械的人类。” “在服务器中，它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虚拟世界，下班后会去那里生活，”他介绍着，“一些无人机还有孩子——当然，是代码构建的。那些孩子长大后，就会根据它们的特长，为它们设计、打造专属机型，来这边工作。” 陀罗尼张着嘴巴，仿佛在听天方夜谭一般。直到那台无人机的身影消失在那座小型建筑物中，才回过神。 “那个是俯瞰室，从那里可以看到现实世界的情况，但需要我的授权。通常只有我和内达会去。 “这几个房间是员工宿舍，都是他们自己设计，委托无人机建造的。不过他们现在更喜欢待在下层，那边更热闹。” “下层？” “就是那个，”乔木指着无人机进入的建筑物，“那是升降梯，从那里可以前往下层。人们平时都在那边活动。” “这里究竟是？”陀罗尼终于问出了自己最疑惑的问题。 “地狱。” “地狱？”对方愕然，扭头死死盯着他，仿佛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这里是属于路西法之翼的地狱，”他介绍道，“有资格在这里生活的灵魂，都属于路西法，包括你——不过你还没签合同。” 话音刚落，一片羽毛凭空出现，缓缓飘落。 陀罗尼下意识伸手去接。羽毛入手，已经变成了一卷古旧的羊皮纸，和一支鹅毛笔。 很有仪式感。 他缓缓展开，周围一圈都是他看不懂也没见过的艺术字体点缀，中间的正文则贴心地选用了英文和天城文。 契约内容并不复杂，大致就是他将全身心献于路西法之翼，一心一意为其服务。作为报酬，对方则允许他在地狱居住，免除他缴纳灵魂之力的义务，还允许他在没有工作任务的时候请探亲假。 “看上去像是一份并不苛刻的卖身契。”陀罗尼忍不住点评。 乔木点头赞同：“当然，你总不能指望天国副君、地狱之主的翅膀，和你构建平等的劳资关系。毕竟这里没有劳动与就业部，也没有劳工协会。” 对方有些惊讶，半晌后，才恍然：“真的是埃弗雷特的那副路西法之翼？我们都以为它遗失在项目中，随着项目重置，永远消失了。” 说完，对方又重新打量起四周：“埃弗雷特掌握这件道具很多年了，都只是将它作为一件无解的防御道具来使用，偶尔获取一些关于灵魂的知识。从没听说他们开发出类似的能力。” 一个世界，一个……地狱。只是乍闻，只是初见，陀罗尼就能想象到这个功能的能力那无穷的潜力。 不……他摇了摇头：应该是远超自己的想象。 感叹之中，他摊开羊皮纸，直接在最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犹豫的，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你们公司是用这个……地狱，”他还是不太习惯这个词，“来庇护牺牲的调查员吗？” “不是，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乔木摇头，“这里和我的公司没有任何关系，公司也完全不知道路西法之翼的下落，更不知道这个地狱的存在。” “就是说，胖子问起来的话，你不要说漏嘴。此外，探亲的时候注意不要暴露，否则会给我和胖子带来麻烦。” 说完，乔木就招呼对方和他一起进入升降梯。 进入升降梯后，他们才能通过玻璃外壳，看到下层的情况。 那是一座面积一百平方公里的岛屿，距离上层岛屿有五公里。也就是说，这台升降梯，要垂直下降五公里，才能抵达目的地。 站在这种通体透明玻璃的厢体内；除了厢体内部，与外面导轨上的灯光，周围一片漆黑；下面则是五千米的落差……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调查员，也会忍不住腿脚打颤。 陀罗尼双手死死攥着扶手，不敢往下看，只能抬头仰视上层岛屿的底部岩层。 但那里没有照明，很快就陷入一片黑暗了。 看黑暗，更恐怖。他选择“闭目养神”。 随着升降梯的平稳下降，他的好奇心终于战胜了恐惧，试着向下看去。 下层虽然面积更大，但和上层完全不同。 上层十平方公里的土地，如同一面巨大的Led发光屏，每一寸都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而下层绝大多数地区都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几处零星的金色光斑。 那些光斑有的密集，有的稀疏，就像坐在飞机上俯瞰夜晚的小镇一般。 但与夜间小镇不同，这些光斑之间，都有一条或几条细长的金色光带，将它们连接起来。 随着高度下降，他渐渐看清了下方的景物，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惊讶。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建筑风格。一切与建筑有关的常识，在这里都失效了。他完全无法通过这些建筑的外形，去判断它们的大致用途。 这些建筑造型迥异，甚至有些过于随心所欲了。不过每座都有着圆润的弧度，和现实世界工业时代的棱角分明有着显著的区别。 而且所有建筑，都使用了大量紫色的石材、玻璃或水晶，看得出设计者很喜欢紫色这个元素。 建筑之间，能隐约看到绰绰人影，但看不清那些人的具体容貌特征。 视线收回，他才发现，高空处看到的金色光带，也真的是……光带。 一条光带延伸到他脚下，明显连通着升降梯。他最初以为那是替代路灯的东西，但随着升降梯继续下降，他也看得更清楚了。 那是一条直接在地面上开凿出的大约几十公分宽的沟渠，沟渠里面不是水，而是一种奇怪的金色流质。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条光带。 “这是……排水渠？”他胡乱猜测着。那种金色的流质虽然和水有着明显的差别，但并不给人肮脏、毒害的感觉。 相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些金色的流质，让他很舒服、很安心。 “是导能管道，里面传输的圣光之力，是这里的能源。这种管道为整座小镇供能，相当于咱们的电缆。” “圣光之力？”陀罗尼很是惊讶，“能源？” 他并不知道这里的圣光之力具体指什么。但作为一位老资历的高阶调查员，只听这个名字，他就能判断出这个东西大致是什么。 这让他有些迷糊：“听上去，不应该是某种牧师或神甫专属的力量体系吗？为什么会是能源？” “你猜对了，确实是圣骑士和牧师的专属力量，源自《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项目……” 正说着，升降梯微微一震，停了下来，他们安全着陆了。 玻璃幕门在身后打开，陀罗尼一转身，就看到了几颗小脑袋探了进来，盯着他看的眼睛，好奇地眨巴着。 然后，他就呆住了：他从未见过这种通体蓝色的人形生物。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震惊地问乔木：“这是项目世界的种族？！” “德莱尼，一个平均寿命达到数千年的宇宙种族，擅长魔法和科技，”乔木介绍道，“不过这里的德莱尼人都已经战死了，所以理论上他们的寿命是——无限。” 说着他又补充：“当然，你也一样。” “你知不知道，项目世界的种族严禁带到现实……”陀罗尼说着就卡壳了，因为他反应过来，这个“地狱”，并非现实世界。 想明白这一点，凭借丰富的经验，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些德莱尼的真正用途。 “你在其他项目中使用他们的力量？”猜测得到肯定后，他又疑惑起来，“这种明显非人的种族，对你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应该有很大影响吧？” 没想到乔木却摇头：“没有。他们在那些项目中的任何行动，都不会算在我的头上，不影响我的集体无意识应激。” 陀罗尼目瞪口呆，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两人向不远处德莱尼的城镇走去。接受了“这些生物来自项目世界”后，他也就不会对对方的外表大惊小怪了。 “这些导能管道都是阿肯尼特水晶制成的，共同组成遍布整个小镇的水晶矩阵。这是德莱尼的独家材料，能够传导、储存圣光，相当于电缆和电池，”一路上，乔木向对方介绍，“其实就是沙子做的，只是制造工艺比较特殊。” 他指着那边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物：“那边就是水晶工坊，将砂石厂开采的砂石，熔炼成阿肯尼特水晶。砂石厂在岛的边缘地带，规模还很小，基本都在地下，这边看不见。” 陀罗尼欣赏着这些独特的建筑，和路上遇到的德莱尼人。 这些德莱尼人，对乔木都表现出了发自内心的尊重。 他仔细打量着那些形态迥异的建筑：“我只看到了导能的管道，没看到储能的水晶，在某个建筑中吗？” 乔木却指着建筑上一块块散发着金色微光的小型发光体：“那些就是。” “那些？”陀罗尼有些惊讶，“这么……分散？” “他们原本是在建筑顶部安装一颗巨大的水晶，很夸张的那种，”乔木张开手臂比划着，“但在战争中，敌人的潜入者有意识地对那些水晶进行破坏，工程师因此疲于奔波。” 虽然这里肯定不会有敌人入侵，但哈塔鲁还是修改了水晶矩阵的设计方案。将储能水晶化整为零，将导能管道进行更复杂的并联。 这样一来，日常的维护成本会大幅提高。 但他们都是死人，不需要吃喝拉撒，生活中对能源的需求也大幅下降，甚至只剩下了照明这唯一的刚需。 最大的缺点也就不存在了，这种极不经济的设计方案，因此得以实现。 德莱尼小镇已经完全实现了能源自给自足，摆脱了对上层不可再生能源的依赖。 哈塔鲁甚至开始研究将圣光之力更高效地转化为电能，这样就能反过来为上层提供能源了。 乔木一边介绍着，一边带陀罗尼游历整个小镇。 “这里还没有名字，他们本来想起名，例如新阿古斯、新德拉诺之类的，不过分歧太大，就搁置了。而且就这么一个小镇，也没有别的去处，有没有名字都无所谓。” 说着，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招手高喊：“内达，安娜，这边！” 两个并肩行走的人类女性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有些惊讶。 “新员工？翼尊没通知我啊。”内达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陀罗尼。 “我正好没事儿，就带他参观了。”乔木解释了一句，又给他们做介绍。 “陀罗尼，拉杰夫·德乌干，瓦拉纳西的高阶调查员，也是创始人之一。这位是烛光，内达·吉布拉伊利；这位是闪刃，安娜斯塔西娅·维亚泽姆斯基。” “陀罗尼？！”内达吓了一跳，“他不是早死了吗？你和191不就是在查他的死因吗？” 安娜没说话，但也不停地打量着新人，显然是听说过这位瓦拉纳西高层调查员。 “说来话长，胖子有个道具，无意中把他的灵魂给固定下来了。”乔木懒得细说，随口解释了一句。 陀罗尼则同样震惊地问乔木：“她们是？” “一个红新月的，算是地狱的第一名员工；一个是俄国技的，呃……算是被我杀了，”乔木简单介绍，“你们三个，目前是地狱中，唯三来自现实世界的员工……呃，还有一个，不过他是普通人，和咱们行业无关。” 内达大方地和新同事打招呼，甚至主动伸手。安娜则很冷淡，对他没什么反应。 但陀罗尼还是注意到，在乔木说对方死于自己之手时，这个看着明显还未成年的女孩，看向对方的眼神中，竟有几分幽怨。 这让他一时对这两人的关系，有些胡思乱想。 “你是和谁签的合同？”松开手后，内达好奇地问。 见他没理解，对方又问：“你的合同上，甲方是谁？” 他疑惑地回答：“路西法之翼啊，怎……” “啪！” 一片巨大的羽毛凭空出现，照着他的后脑，就是狠狠一巴掌。 久违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让他忍不住捂着脑袋呻吟起来。 周围，则响起了一片德莱尼孩童的欢呼雀跃声。 他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之前一直不断聚集，跟在他身后的小孩们，就心满意足地散去了。 他的身边，只剩下三位同行。乔木一脸无奈，安娜脸上也带着笑意，内达更是一脸得意。 “既然已经是地狱的员工了，就要称老板为‘翼尊’，这次就当是新人培训了，你要长记性，知道吗？”内达一副老员工摆谱的姿态。 “还有，我是翼尊任命的首席人力资源官。乔木不在的时候，你们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陀罗尼当了那么久的领导，哪里还不明白，刚才那是领导给下属、老人给新人的杀威棒。 那帮小鬼一直跟着他，也不是对他好奇，而是想看新人被恶作剧。 他苦笑着称是，忍不住再次看向四周。 热闹的小镇，完全就是一处巨大的工地。无人机、德莱尼、红色眼睛且力大无比的冷漠人类……所有人都分工明确，激情澎湃、热火朝天地建造着属于自己的家园。 看着这一幕，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当年他们脱离神庙，跑到瓦拉纳西建立自己理想中的机构的日子。 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当时那种充满希望的感觉，却无比深刻。 “地狱……”他呢喃着这个名词，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653章 654.驱贼追赃 “……最后，陀罗尼安息了，我送米拉图姆回了指挥部，其他瓦拉纳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事情就是这么个过程。”乔木总结。 封让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你们应该借助米拉图姆，说服那些调查员来咱们这边。” 他则一脸真诚：“我想过，但我觉得那样太刻意、太急切了。印度人本来就不信任咱们，很容易让他们胡思乱想，弄巧成拙。” 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 “接下来你们还打算去哪惹事？” “哪也不去了，”他靠在椅背上，头朝后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可以歇着了，你把我们调回国也行。” “想都别想，除非你们重伤，”对方摇头，“明天日让韩启生和卫怡也过来，我安排人做调查报告，这事儿需要上报总部。你们记得提前对一下词。” “瞧您说的，”他坐起身讪笑，“我们怎么会欺瞒公司呢？肯定如实回答。再说了，还有韩工他们十几个目击证人呢。” 封让摇了摇头，摆明了就不信他就老实。 “还有一件事，你们休息不成，”对方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上调出了一封邮件，转发给他，“总部那边给你们安排了个活儿。” “什么活儿？”乔木没取自己的终端，直接问。 “A15小队重新调回东线，但不再纳入东线指挥序列，而是获得自主行动权。” 听到这话，他眉毛一扬，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你们将负责调查最近的一系列袭击案。八起袭击案中，十位中介调查员牺牲，十一位幸存……” 有意思…… 听着对方介绍案情，乔木心中轻笑，脸上则是一脸惊讶：“这么严重？王宗江那个废物是吃干饭的？” 封让干咳两声：“注意尊重同事和前辈！” 他撇了撇嘴，面露轻蔑之色：“让我们去查案？这谁出的主意？张世光？那家伙脑子进水了？” “张总！要尊重领导！”对方再次强调，但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跳过这个话题，“不知道，高会的事，怎么会告诉我？你可以去找唐工打听。” “那厮才不会说呢，”提到唐蒙，他更不尊重了，“一问到和王宗江有关的事儿，他们就装聋作哑。非得等哪天我摘了那家伙的狗头，他们的耳膜和舌头才能长出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如果他去问周小航，对方肯定愿意告诉他。 不过周小航和唐蒙，在他心中的地位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周小航突然借他与王宗江的矛盾向他示好，又不说原因，他心中多多少少都会打鼓。自然能少联系对方就尽量少联系，避免对方握住自己更多的把柄。 相较之下，唐蒙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家伙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这种坦荡，反而更令人安心。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去，上级命令，我们这些小兵，当然要认真执行。”乔木这话说得毫无诚意，摆明了就是打算敷衍了事。 驱贼追赃，亏那群领导想得出来，也不知道是哪颗榆木脑袋打的什么鬼主意。 封让也一直暗暗观察着他的反应，却发现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看了半天什么都看不出来。 现实中的人果然不像电影中的那样，什么都写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 “就我们四个，没有监军之类的？”乔木又问。 “没有，”对方摇头，“别胡思乱想。” “行，您说没有那就没有，”他痛快地点头，“这样遇到跟踪的人，我就敢动手了。” 封让知道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让自己转达给总部，让出这个主意的人悠着点儿，免得再死人。 他干脆对这话听而不闻：“还有，不是四个，是三个。” 他挥了挥手中的平板：“达吾提会被调离你们小队，而且考虑到这项任务的敏感性，不会为你们补充新人。” “达吾提调离？”他微微蹙眉，“谁的命令？为什么？” “没有谁的命令，他家里有事，要提前回国。”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家里有事？没听他说过啊。” “他这几天没联系家人？”封让想了想，不太确定，“国内传回来的，他可能还不知道吧。” “有意思……”半晌，乔木才缓缓呢喃道。 这一次，他的表情彻底消失了。 ----------------- 安拉阿巴德，新起点东线指挥部。 “什么叫还要调查？！”王宗江高声质问了一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压低声音，“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调查？你们张总是要护犊子？” 电话那头，一个人无奈：“这一次和张总还真没什么关系。我们查得很认真，但那小子的不在场证明非常充分，充分过了头。太多人能为他作证了。” 王宗江语气缓和了一些：“过犹不及，这难道不是更值得怀疑吗？他强化了门门果实，能够短时间内快速来回，速战速决。这也符合我们掌握的情报。卫怡的能力很擅长侦查，我甚至怀疑她监视了我的办公室！” “王工，我们考虑过这点了，也着重排查了，没发现疑点，”对面叹了口气，“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完美无缺。” 停顿片刻，对方又说：“就算你信不过封工，但其他机构的高阶调查员，总不可能为他说谎吧？” 紧接着，手机中传出一连串行业大佬的代号，让王宗江心境不已，却也愈发疑惑。 “这些人……是怎么聚到一起的？你跟我说说，那家伙这段时间在西线都干嘛了？” “我不知道，”对方叹气，“我只知道那个A15小队，这段时间没少惹麻烦。但具体的报告，都是直抵高会的，我接触不到。” 副总监都接触不到……听到这话，王宗江心中无比失望。 “你……没问问……” “你们张总对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王宗江用一个问题，将对方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堵了回去。 他知道对方要问什么，更知道那个问题是要试探什么。 “张总啊……”对方沉吟片刻，“张总在这件事上没有立场，开会的时候他反复强调，他只要真相，只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听到这话，他心中冷笑，既笑张世光又当又立的虚伪，也笑电话那头毫不掩饰的敷衍。 “哦——”他拖了个长音，才问，“你刚才要问什么来着？” “没什么。”话头过去了，电话那头的人也懒得提了。 如果知道王宗江此刻心中所想，对方高低也要为自己辩解一下：他没有敷衍，张世光真的是这个态度。他与张世光共事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那位新晋上司，是真心还是做样子。 当然，他那个最终也没问出口的问题，确实是想试探一下王宗江的高层关系还剩多少，但这本来也是王宗江应该主动做的。 事情闹成这样，你作为这个利益团体的领袖，不出来积极安抚人心，还要反怪下面人心浮动了不成？ 双方都没话说了，这通电话，也草草结束了。 王宗江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但他给不了，因为他已经没有了…… 从三个活口被铁华擅自带走、不知去向后，从他和乔木的矛盾被韩启生在内部论坛彻底曝光后，他在高会的人脉，就几乎同时断掉了。 这段时间，他所有精力都用在修复高层人脉上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哪怕一丝多余的精力去处理乔木的事，甚至组织人去平息内部论坛上的流言蜚语。 这导致美食家押运小队遇袭，乔木直接对着调查组向他发出死亡威胁，他都没趁势操作，只是借此机会，将对方轰得远远的。 但那群高管太精明了，平时好处一点不少拿，关键时刻弃船一个比一个利落。 他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就发生了袭击案。而且是一连串，密密麻麻，死者都是他最坚定的拥趸。 之前的进展，再次瞬间灰飞烟灭。 现在事情成了一个死结：那些高层只会锦上添花，绝不会雪中送炭。但他又需要高层的支持来安抚人心，才能驱使下面的人动起来，帮他真正扭转局势。 他将手机放到一边，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抬头看向侧前方的会客沙发，对一直等在那里的人问道：“刚才聊到哪了？” 第654章 655.让他死得透透的 “互惠互利。”来人提醒。 “嗯，互惠互利，合作对付共同的敌人，”王宗江佯作恍然地拍了拍额头，想了想，又道，“他怎么成了你们的敌人了？” “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一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毫不犹豫地站到我们的对立面。”对面的人跷起二郎腿，一脸疑惑。 但对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他破坏了我们一项非常重要的计划，无论理由是什么，我们都必须做出回应，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清除瓦拉纳西高层……”王宗江立刻就想起了乔木之前在东线的所作所为，再结合来自总部的那些通报，他马上就生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想，“你们想要瓦拉纳西？！” “真不愧是‘棋手’，”对方毫不隐瞒，反而笑道，“还好过去我一直反对对你进行试探，不然我们是不是早就暴露了？” “你们现在不就暴露了吗？”王宗江看着眼前多年的好友，笑着用闲聊的口吻，问出了一个危险的问题，“除掉乔木后，是不是就要灭我的口了？” 对方却摇头：“没有必要，他已经把我们的存在告诉唐工了。以这家伙的行事风格，不出意外的话，封工也被拉下水了。唐工好说，封工……” 他叹了口气：“谁能除掉那个怪物？再说了，唐工也不傻。灭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也才敢对你表明身份。” 王宗江好奇道：“你们隐藏了这么多年，就打算如此大大方方地走到台前？” “倒也不能这么说。当然啦，我们从未想过能永远隐藏于阴影中，除非什么都不做，成天嘴炮。只要有行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迟早会暴露。这一点，我们早有预料。”对方坦诚。 “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暴露得如此之快，”对方耸肩，“不仅暴露了，计划还可能落空。这一点尤为不能接受。” 他理解地点了点头：“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我们必须做出回应，”对方露出一副“你肯定懂我”的表情，“不然我们都没法跟自己交代。” “为什么找我？”他继续往下问，“就算你们的存在暴露了，但锁定成员身份，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吧？你直接出现在我面前，岂不是授人以柄？” 对方则真诚说道：“想做事，就要担风险。我觉得这个风险是可以接受的。” 这个回答，看似是在说“信任”，实则是在暗示“我对你知根知底，我有信心拿捏你”。这种潜台词，让王宗江很不舒服。 如果是以往，他可能就直接说出来了，顺便还要嘲讽对方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但现在，他不能这么说了。 两人仍以朋友相称，可两人都知道，从对方表明身份与来意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不是朋友了，永远不会是了。 未来，他们之间，就只剩下相互提防、勾心斗角了。 常耿看着一时沉默的王宗江。正如他所言，十几年的交情，有心算无心，他太了解对方了。就算不说，他也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还是得解释一下。 “如果你是铁华那种人，打死我今天也不会来找你，”他咧着嘴，一脸的心有余悸，“但从我表明身份到现在，你从没主动问过我，我的忠诚托付给了谁。” 我不是确信能拿捏你，而是知道你也有私心，你对新起点也没有多少忠诚可言。所以相信你不会无故出卖我。 听了这个解释，虽然一时判断不出几分真假，但王宗江的脸色，终究好看了一些。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过去的自己，过于轻视、忽视这位老友了。 不是不拿对方当回事，而是他一直将对方当成一个一心养老的战斗型p10，忽略了对对方城府、心性的关注与观察。 这么多年来，对方一直陪在他身边，像个若即若离的旁观者，看着他从一个单纯的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调查员，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高度。 不参与、不干涉，甚至不过度关注。 以至于他下意识将对方当成了自己【走向王座的见证人】…… 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太可笑了。 结果就是，对方有十几年的时间揣摩他，可以轻易看出他的情绪、想法。 此刻的他，却无从判断对方的真实态度和想法。 “老常，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调整情绪后，他缓缓开口，却没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十二年了，真是眨眼一瞬间啊……” 听他这么一说，常耿脸上也浮现出了怀念的神色。 但王宗江却神色一凛，随即问道：“当初和我交朋友，也是你的任务？” 对方愕然地看向他，并没有慌乱，反而失笑着摇头：“如果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我是p8时才知道未来共同体的存在的。咱们相识的时候，我才是什么级别？” “而且，”对方真诚道，“我真拿你当朋友，但我也不能因为你是我朋友，就把这么大的秘密对你全盘托出吧？” 这话确实让王宗江好受了不少，脸色也彻底缓和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情绪上头，他弥补地开玩笑：“你就没考虑过发展发展我？” “考虑过，”常耿依然一脸真诚，“但我们不是这么发展成员的。这方面有专人负责，我说不上话，也不能说话。” 他自然是在胡说八道。 因为他的原因，未共体考虑过考察、招揽王宗江。但被他搅合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太了解对方了，对方绝不会和他们志同道合，只会把他们当工具，当武器。 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告诉这位老友了。 另一件不打算告诉对方的事，是他最早向组织提议，考察和招揽乔木。 在他明知道老友与那个小天才不死不休的情况下。 在他很清楚，一旦招揽成功，组织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乔木清除掉这位老友的情况下…… 王宗江依然看不出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他果断决定，不去纠结这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 “以你们的势力，要干掉那家伙，轻而易举吧？为什么来找我？” “确实轻而易举，但我们需要一个掩护，”常耿很坦诚，并不隐瞒，“那小子和瓦拉纳西的关系好得出奇……” 王宗江这下听懂了：这群人想要霸占瓦拉纳西，自然要和对方处好关系，不愿承担杀死乔木的恶名。这是找他背黑锅呢。 他刚要出言嘲讽，对方又说了：“当然，我们也会出手。所以公司这边，罪名自然是我们替你承担。” 还真是互惠互利啊……他心中冷笑。 从来只有他利用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利用他的份儿！ 但正要出言拒绝，他却犹豫了。 同意了，对他有什么坏处？拒绝了，又有什么好处呢？ 更何况，如果对方也出手，他就能掌握更多这个神秘组织的成员身份。这是一张好牌。 “要怎么做？”他没有立刻下决定，而是打算听一听对方的计划靠不靠谱。 “A15小队的乔木、韩启生和卫怡三人，很快就会回东线调查袭击案……” 才听了一句话，王宗江就愣住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非常笃定，那些袭击案，就是乔木做的。 总部那边也重点怀疑……不，应该说是只怀疑乔木。只是一没直接证据，二要继续和稀泥，所以调查进展很不给力。 这种情况下，对方竟然能说服高会，让乔木本人重返东线，亲自去调查袭击案？ 这是什么黑色幽默？ 他的心中多了几分凝重。 虽然心中已经非常高看这个神秘的未来共同体了，但对方至少在公司内部的影响力，远超他的预期。 常耿并不在乎老友在想什么，继续说道：“……我们的人会安排好一切。我们会全程监视他、引导他进入包围圈，阻止他借助空间能力逃跑，清空战场周边的调查员，切断可能的支援与干扰，甚至是直接出手重创对方。” 他停顿片刻，见王宗江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表示，只好把话说完：“你的人只需要做一件事：彻底杀死他，让他死得透透的。” 第655章 656.你开什么玩笑？！ 乔木漂浮在漆黑的无垠虚空中。 放眼望去，这片虚假的意识空间内，除了他，就只有对面的碎星河。两人的身体都散发着柔弱的微光。 “我们该谈谈了。” 从那晚大闹加济阿巴德收容所后，他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和自己的斩魄刀好好谈一谈。 只是要做的事情太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现在，却不得不谈了。 达吾提的离队，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一直强行将那名根本无法融入A15小队的同事留下，就是将对方当成了警铃。 无论大闹收容所抑或大闹神庙，对方都跟在他们身边。偏偏在他们接到一条奇怪命令的节骨眼，因为“家庭原因”离队。这由不得他不多想。 接下来很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其中之一，就是避免后院起火。 “说吧，想谈什么？” “说吧，你到底是谁？” 两人同时开口，碎星河一脸无奈地闭嘴，示意他说话。 “你的身份，真的只是斩魄刀灵那么简单？”乔木紧盯着对方，“我可从来没听说，斩魄刀能够自己获取额外的力量。” 碎星河用那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他，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精神一震，打起一百分精神，准备迎接那个很可能会震惊自己的答案。 对方随手展开手中的折扇，挡在嘴前，郑重道：“乔木，其实，我才是你的父亲。” 听到这句话，他瞬间懵逼了。 这是个玩笑吗？ 但对方又继续说道：“你儿时的一切记忆，都是真的。但那只是你此生的记忆。前世，我是时空之主，而你则是我唯一的子嗣与继承人。但一场意外……” 对方难过地摇了摇头，跳过了这段：“总之，为了保住你的灵魂，我将你送往地球投胎转世，并将一缕分魂藏在你的体内。这缕分魂，就成了你的斩魄刀灵，碎星……” “你开什么玩笑？！”乔木一声暴呵，打断了对方。 但他一时却说不下去，只能大口喘着粗气。 碎星河向他投来同情而怜惜的目光：“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一个普通人，坐一次飞机，就能穿越多元宇宙，来到这里？如果你不是时空之主的子嗣，怎么可能做得到？ “多元宇宙成百亿、千亿。如果一个普通人就能随意穿越，如此大的基数之下，穿越者岂不是早就烂大街了……” 他根本没听对方在说什么，脑子里早已一团乱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 碎星河也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不知多久，一声嗤笑，唤醒了他混乱的意识。 他本能地看向对方，就看到对方藏在折扇后面的脸，那双眼睛，已经乐成了两弯月牙。 “你、你真的是……”对方的话语中，满是笑到缺氧的喘息与停顿，“我真该找个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或者想办法强化个思维宫殿……” “你……” “我什么我？”对方嗤笑，“这种烂套路，还是高中时代的网文吧？你竟然也会信？” “你以为我是什么？藏在刀中的友哈巴赫？《死神》看多了，真把自己当黑崎一护了？” “你……” 对方冷笑：“我什么我？我是你的斩魄刀，你我心意相通。你的一切记忆、一切想法，自然也是我的。你对我猜忌了这么多天，真当我聋了瞎了？” “你……你真的只是我的斩魄刀？”这一次，乔木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唉……”碎星河重重叹了口气，一把收起折扇，“我问你，斩魄刀灵，究竟是什么？你的斩魄刀，又是怎么来的？” “斩魄刀……与浅打朝夕相处，将自己的精神与信念写入其中，以孵化出独属于自……” “可以了！”对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背诵真央灵术院入念课教习说过的话，“一个席官级别的教习，说出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蠢？” “你是说，这个说法是错的？” “当然，大错特错！我来告诉你正确答案，”对方使劲一挥扇子，“真正的入念，不是将精神与信念注入斩魄刀，而是死神的灵魂！” 对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也就是说，斩魄刀灵，其实就是死神的灵魂，是死神的一部分！” “就像……” 对方点头：“就像第一十刃史塔克和他的侍从官莉莉妮特！” “所谓修行始解与卍解，本质是死神在找回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见他惊讶，对方又摇头道，“若非同一灵魂，精神与信念所化的刀灵，又如何能与死神心意相通？” “所以，你就是我？” “可以这么说，虽然哲学家肯定会有不同观点，”对方一脸认真，“但我肯定不是你爸爸。” 乔木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但一点都不打算纠结这个话题。 “也就是说……” “是的，”对方点头，“修行卍解时的话是用来吓唬你的。你我一魂同体，我根本无法抛弃你。你死了，我也会随之消失。这把斩魄刀就会变回浅打。” 对方又补充：“所有死神死后，他们的斩魄刀，都会变回浅打。如果你问过东仙要，他就会告诉你这个事实。否则他要如何用友人的斩魄刀，修炼出自己的始解和卍解？” “那岂不是说……” “并不是斩魄刀将自己的力量借给死神，而是死神与斩魄刀灵进行有限的融合，以取回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对方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你的始解和卍解，本就是你的力量，只是暂时存放在我这里而已。” 对方想了想，又纠正道：“当然，你就是我，这其实也是我的力量。所以严格来说，我也不算骗你。” “等等！”乔木眉头紧蹙，“可你和翅膀都说过，我没有空间领域的天赋与才能……” “这是实话，我们没有合起伙来puA你，”碎星河轻笑着平静说道，“天赋与才能，自然也是力量的一部分。毕竟有些人都把运气当力量了，对吧？” 对方缓缓飘到他身前：“非要说的话，你应该反省自己。在入念时，为什么会把几乎全部天赋与才能都分给我，都分给一小片灵魂，自己却没留下多少。” “为、为什么？”他脑子依旧乱糟糟的，完全想不出原因，只能顺着对方的节奏，被动发问。 这一次，碎星河脸上的表情，全都消失了。 “因为你的懦弱。”对方缓缓开口，给出了让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所有死神，或者说所有有资格晋级副队长、队长的死神，都无论性格如何，都有着一颗强大的心。他们很清楚，他们是来驾驭、驱使斩魄刀的。 “但你不同，那时的你，弱小到可怜、可悲。对你而言，斩魄刀不是你变强的工具，而是依凭。这一心态上的细微差别，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你。那些死神，都生活在弱肉强食的尸魂界，”对方摇了摇头，“你的生活环境，太和平、太安逸了。至少曾经是这样。” 碎星河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和他注视：“乔木，当你想要的不是征服我，而是依赖我时……你自己说，你的入念，会发生什么？” 他的入念，将自己的一切天赋与才能，都交给了刀灵……因为他骨子里、潜意识里，依赖对方，全是【靠斩魄刀获得力量】这种软弱的想法，而不是【借助斩魄刀变得更强】。 乔木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应该感到庆幸，”对方再次缓缓漂远，拉开和他的距离，“你不是真的死神，我也无法像剧场版中的刀灵那样造反，更无法在这样的世界中取代你——新起点不会接受的。” “不然，此刻掌握这具身体的，就是我了。” “那……我们会不……” “我拒绝！”他没问完，就又被对方打断了，“无论死神能否和刀灵重新融合——我一点都不在乎，也绝不会同意！” 碎星河高声道：“我们确实属于一个灵魂，也共享同一份记忆。但你是你，我是我。你是乔木，我是碎星河。这一点，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了！” 乔木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态度。 两个有自己意识和记忆的人，突然合二为一，这种事情放到自己身上，他也觉得怪怪的。 “你还是没有解释，你作为斩魄刀灵，为什么能获得额外的力量？” 第656章 657.打架这种事儿你得听我的 面对他的疑问，碎星河却一脸好笑：“我为什么不能获取别的力量？只因为我是斩魄刀灵？” “《死神》中，从来没有斩魄刀展现出这种能力，对吧？”不等他反驳，对方替他说出了他的想法。 随后，对方又反问：“可是，你是死神吗？” 我不是死神？乔木有点懵逼，难不成是虚？灭却师？完现术者？ 碎星河无语地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满是绝望地大声说出了答案： “你不是死神！你是一个强化了‘灵压体质’的活人，甚至都不是《死神》世界的活人。你的灵魂，和那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你和路西法之翼相处这么久，想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他愣住了。 翅膀说过，不同世界有着截然不同的规则，包括灵魂。 所以，不同世界的灵魂，可以说天差地别。一些世界，干脆就不存在，也无法产生灵魂。 他不是《死神》世界的灵魂，自然不会受到那个世界灵魂规则的约束。 那些死神的刀灵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他的刀灵也做不到！ “这下想明白了？”碎星河松了口气，一脸“你就快蠢到我的底线了”的表情。 “那岂不是说，其他强化了灵压体质的调查员，他们的刀灵，也能做到？” 乔木眉头微蹙，那这个灵压体质改造，上限也太高了吧？让日本人知道了，不得气疯了？ “理论上当然可以，”碎星河点着头，却画风一转，“前提是他们也有路西法之翼这种灵魂领域的顶尖存在，愿意向他们传授灵魂的知识，甚至愿意帮助他们改造灵魂。” “改造灵魂？！”他大惊失色，“翅膀什么时候对我做这种事情了？！” 斩魄刀灵一脸绝望：“第一次，是你们初次见面。你们来自不同的世界，它不改造你的灵魂，你怎么可能进入它的地狱？ “第二次，在德拉诺，它分给了你一点点灵魂之力。你对那玩意儿有任何认知吗？它不改造你的灵魂，你怎么能凭借本能驾驭、驱使那种力量？ “第三次，你修炼卍解被我扔到外太空。它强行接管你的身体，从我这里夺走了门门果实的使用权，救了你一命。记不记得我当时还提醒你，这种便宜要少占？ “第四次，《暮光之城》，它不改造你的灵魂，就凭你现在的水平，也想借助虫洞开启跨位面的空间门？” 碎星河掰着指头数，听到次数这么多，乔木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他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这种改造，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对方皱着眉头，再次提醒：“我再说一次，这种便宜尽量少占。改造的次数越多，你的本质越会远离人类，向另一种生命形态转变。你既然拒绝冯硕把你变成破面，应该也不想变成别的什么东西吧？” 见乔木郑重点头，与他心意相通之下，对方却依旧不满意，进一步提醒：“我甚至怀疑，现在的你，已经无法和人类女性诞下子嗣，或诞下人类婴儿了。你可以和那个观月惠美试一试。” 听到这话，他脸直接白了，只感觉手脚一阵冰凉！ 他倒是没想过要孩子，但这种话题，确实挺惊悚的…… 他努力将这个话题抛诸脑后，重新拾起前面的话题：“获取新的力量，为什么需要灵魂领域的知识？” “只是我恰好不缺灵魂领域的知识，将它们和空间能力结合起来而已，”碎星河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我猜，这只是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罢了。理论上肯定也有别的方法。” 他立刻举手：“我想要圣光之力！还有金刚狼血统！” 他的道具都是防护类的，还有生命缚誓者的祝福。如果再给他个圣光之力和金刚狼血统…… 天王老子来了也杀不死他！ 没想到，碎星河却狠狠剜了他一眼。 “彷徨之雾的能力，我会抛弃掉……” “为什么？！”他大惊失色。 对方随口解释：“这只是一次实验，它和你的能力，融合得并不好，太鸡肋了。既然实验证实可行了，那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可我觉得蛮好用的……”他用这个能力，不小心把纳米克制得死死的，这绝对是个意外之喜。 但碎星河却只是冷笑：“这件事没你说话的份儿。等你什么时候能帮上忙了，再发表意见吧。” 他还有犹豫不决：“但你应该也知道，咱们很可能要面临一场恶战……” “所以呢？”对方不耐烦地打断他，“彷徨之雾已经暴露了，就算有恶战，敌人会不做准备吗？你觉得这个能力能起多少作用？” 乔木默默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却产生了一个念头…… “我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听你的？说到底，我才是本体吧？！”他毫不犹豫地将疑问说了出来。 对面的碎星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对方能了解他的一切所思所想，反过来他却做不到。这种关系，实在太不公平了…… 他心里一边埋怨，一边整理思路。 “也许是因为我当初的懦弱，将过多的力量交给了你，导致你确实拥有更强的天赋与才能，但……”他眉头微蹙，“这不代表你的经验，尤其是战斗经验也在我之上吧？而且，你有战斗经验吗？” 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后，他换上了更温和的说法：“我觉得，咱们既然是利益共同体，就该不分彼此，紧密合作，充分发挥各自的优势，扬长避短。 “例如在新能力的开发上，你肯定是权威，当然是以你为主，我全力配合。不过涉及战斗，你也该多听取我的意见，对吧？ “而且，咱们之间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有什么想法都该说出来，有什么知识都该相互分享。毕竟咱们是一体的，没必要那么生分，对不对？” 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他还想再说什么，却眼前一亮。 他已经从那个意识空间，回到了现实中，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头顶明亮的射灯，刺得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下一刻，他的脑海中，凭空涌现出了许多信息。 彷徨之雾……方寸星河……门门果实空间……灵魂之力……需要助手……本体真讨厌……好想贝贝啊…… 信息戛然而止，似乎是传输被中断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 “碎星河向我敞开了意识？”他下意识呢喃道。 对方这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而且，想……贝贝？ 贝贝，是他爸妈捡的狗，一条蝴蝶犬和京巴的串儿。 捡到的时候饿坏了，但很干净，还带着颈圈。一看就是和主人走丢了。 他妈喂了两天，觉得这狗挺好的，也是不客气，直接就给领回家了，完全没想过替人家找主人。 按他妈的话：“一个串儿，又不值钱。就算找上门，大不了给他们五百。这么乖的狗都能养丢，这种人家就不配养狗！” 那时他已经工作了，一年就春节回一趟家。贝贝都不太认识他，一人一狗之间自然没什么感情。 没想到，能够共享他的记忆的碎星河，竟然会如此人性化地怀念小狗。 这让他对这位斩魄刀灵的认识和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第657章 658.只有这家伙啥都知道 恰尔肯德邦，69号高速公路。 这次终于轮到乔木开车了。 其实是轮到卫怡了，但小姑娘开不了手动档。胖子则进入了长时间的贤者模式，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头。乔木不放心对方跑高速。 他开着车，胖子独自占住后排，躺在座椅上抠着脚底的死皮，给他介绍各路行业大佬的能力情报和传奇故事。 卫怡则在副驾驶，捧着那面伪·昆仑镜，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陀罗尼“安息”了，本就一分为二的昆仑镜，主镜被胖子消耗了，这面副镜威力大打折扣，但功能还很齐全。 于是就落入了女孩之手。 乔木和卫怡，分别瓜分了陀罗尼和镜子，胖子什么都没落着，还开心得像个没心没肺的死胖子。 “……这个依乌鲁左，你要是遇到他，就直接弄死。别怕非盟那边不乐意，他们说不定还得给你授勋……” “这人怎么了？”乔木随口问着，卫怡却察觉出不对劲，回头看向胖子。 她打量着对方，就看到对方正撕下一块死皮、用指头搓了搓，随手扔在地上。 女孩一脸崩溃地捂着口鼻扭过头，弯腰将座椅尽可能拽到最前面，让自己远离后面的污染源，然后才破口大骂：“死胖子，你信不信老娘把你扔到车轮下面？！” 胖子却浑不在意，甚至还把手指头探到鼻子前闻了闻：“又不臭……” 不过在小半个身子陷进身下凭空出现的镜子空间后，他还是乖乖认怂，求饶着起身，把鞋穿上了。 确认身后的污染源暂时消失了，卫怡才重新狐疑地打量对方：“你不对劲，很不对劲……” 胖子闻言，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又伸着脖子从后视镜看自己的脸：“都挺正常的啊，是不是又胖了？” “这几天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女孩眉头紧蹙。 “难过？”胖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似乎是随意过头了，赶忙解释，“已经度过那个阶段了，我现在是化悲痛为力量……” “你不对劲！”女孩断言，又问乔木，“你说呢？” “嗯，是不对劲。”乔木开着车，语气很是敷衍。 女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条眉毛都快碰到一起了：“你俩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怎么会呢？”胖子讪笑，“咱们这段时间一直朝夕相处的，我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对吧，乔乔？” “嗯，是没有。”乔木打了个哈欠，依旧敷衍。 狭小的轿车内，躲不开女孩的锋利的视线，胖子只好转移话题。 他眼睛四处乱瞄，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话题：“哎，开错了吧？没到丹巴德呢，怎么下高速了？” “昨晚不是说了先去兰契吗？”乔木反问，“那边有家米其林餐盘，内部论坛也有人推荐了，保证不拉肚子。” 他们在印度这段时间，全靠公司提供的特效药撑着，吃饭之前必来一片。不然全行业的中高阶战斗类调查员，怕是都要死于细菌感染引发的急性腹泻、脱水和电解质失衡了。 胖子想了想，昨晚在酒店吃过晚饭回房间的时候，对方似乎是提过这么一嘴。他对这种事情完全不上心，就随口吱了一声，根本没过脑子。现在回想，隐约有些印象。 “我发现你这不是出来查案了，是出来公路旅游了啊，一点都不着急。”行程都是乔木订的，一路上吃喝玩乐。车开了几千公里，啥都没查着，或者说压根就啥都没查。 “死的又不是我朋友，我急什么。”乔木随口敷衍。 “对方在这种节骨眼儿杀人，摆明了就是要嫁祸你，你说你该急什么？找出真凶啊！”胖子无奈，“到时候是绳之以法，还是联手对付王宗江，哪怕是敲诈勒索点儿道具，这不都是你说了算……” 说着说着，对方语速越来越慢，最后干脆不说了。 片刻，对方突然坐到中间位置，往前凑了凑。副驾驶的卫怡，立刻应激似地往前躲了躲。 胖子也不理她，压低声音问：“你跟我交个实底儿，人是不是你杀的？不然你咋这么淡定呢。” “不是，”他随便摇了摇头，“不是我杀的。” “那是你雇人杀的？”对方问完，又立刻自我否定，“不可能，那些老鼠，手脚可没这么干净利落。” “我没雇人。”他再次否认。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卫怡没忍住，看了他一眼。好在胖子粗枝大叶，没注意到女孩的动作。 “用你说？你也没钱雇人，”胖子嗤笑一声，又猜，“你和哪个机构私通了？人家替你出手？” 他这一说，立刻觉得自己猜对了，搓着下巴：“没错，也只有执行机构，行事才能这么干净利落！你找的哪家？” 他有些无语，还没说话，对方又道：“算了，别跟我说。不过我可提醒你啊，这种事儿属于严重过界了，就是王宗江都不敢这么干。你可千万得把首尾收拾干净，该灭口的时候绝对不能含糊。” 乔木将车速降到十几迈，回头看向对方。 胖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看着他那直勾勾的视线中，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一下就想明白了。那一刻，只感觉浑身冰凉，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只盯了几秒钟，眼见着对方僵在那里了，他才回过头继续看路，打着哈欠道：“有那工夫，我直接开个东线指挥部的门，过去结果了他不好吗？做得隐蔽点儿，高会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说不定还会弹冠相庆呢。” 这个方案他真心考虑过，得知对方临时成了东线指挥官后，他就认真规划过。在印度杀人，罪名肯定比去首都杀人要轻不少。 不过伯里巴达森林一战打赢后，这个方案就作废了。 那一仗，攻守易势。他既然占据了优势，自然不需要这种很遭人忌讳、让人讨厌的极端手段。 毕竟是堂堂p10，不像那些分部p8，杀了也就杀了。 胖子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旁边的卫怡突然看着手机开口：“这边也有家墨西哥菜，评价不错。” “你是和墨西哥菜杠上了还是怎么的？”胖子忍不住吐槽，又在对方恶狠狠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乖乖认怂。 但他马上又反应过来了：“不对，你怎么还惦记着吃？” “怎么了？不服？”对方毫不客气，“我又不像你，我身材控制得很好，多吃点儿又怎么了？” “不是，你就不关心他的事儿？”胖子指着乔木，“以前你不是最关心他了吗？” 卫怡不吱声了，划动着手机屏幕，专心致志看评论。 胖子一脸狐疑，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你俩是不是也有事儿瞒着我？” “也？”女孩敏锐地抓到了对方言语间的漏洞，也不装了，猛地回头，怒目圆睁，“也？！” 胖子瞬间卡壳，紧紧闭着嘴巴，但依旧死死盯着女孩，寸步不让。 乔木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 仿佛是被这个细微的动作惊到了，那两人直勾勾看向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只有这家伙啥都知道！他吃两头！ 后面那个，额头的皱纹很快就能夹死蚊子了。旁边这个，小嘴更是噘得快比鼻梁高了。 “不要干扰司机啊！”他只能如此提醒。 第658章 659.你还真敢下手 “接下来去哪？”吃过午饭，胖子就困了，躺在后座上哈气连天，把其他两人也传染了。 “去看瀑布，兰契可是号称瀑布之城，”乔木说着，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要不先找个酒店睡个午觉？” 胖子已经不指望他们这趟出来能办成什么正事儿了：“你这一路怎么一直打哈欠？昨晚没睡好？” “短视频刷太久了，”他随口应付了一句，跳过了这个话题，“麻烦您继续讲课吧，韩老师。” “我先看看啊……”胖子懒洋洋地掏出手机，在上面翻找了好一会儿，“我讲到哪了？忘了设书签了……你先说说，还想了解谁？” 乔木想了想：“介绍一下那个母爱吧，看着挺厉害的。” “母爱啊……”对方嘬着牙花子，“她其实没啥可说的，情报实在太少了。” “这么神秘？是很阴险的那种吗？”他觉得自己好奇心被激起来了。 对方摇头：“神秘算不上，她其实不是战斗类调查员。” “非战斗类调查员？！”他被惊到了，想起在神庙的时候，各路大佬对那个中年妇女，或是毕恭毕敬，或是忌惮避讳，“这是非战斗类调查员的天花板？” “她不会是那种超级辅助吧？”他胡乱猜测，“比如认谁做子女，对方就能功力大涨？” “什么乱七八糟的……”胖子正要反驳，突然愣住了，片刻哑然失笑，“你别说，你胡诌的这个，听上去更符合她的代号。” “她真的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卫怡一边研究吃饭时都不肯离手的昆仑镜，一边随口问道。 “至少传言是这样的，”胖子点头，“大佬们的共识是，确实没听说过她出手的传言，而且大家都相信，就凭她那个体型、那身脂肪，随便一个街头混混，都能放倒她。” 听到这话，乔木下意识从后视镜看对方。卫怡也回过头，上下打量着对方，视线最终停留在对方肚子上那两个“泳圈”。 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非常淡定：“我也打不过贴身小混混，但只要拉开距离，我就谁都不怕，怎么了？” 见两人哑口无言，他满意地点头：“继续说啊，她的能力很神秘，反正我没见过有人能解释清楚。但可以确定一点，她能将某个调查员的能力，复制下来并赋予另一个人——而且是不打折扣的那种。” 乔木瞬间想到了一个人，不过他忍住了，没说出来。 他没说，旁边的卫怡却说了。 “和谷月的能力很像嘛。”对方好奇地放下镜子，侧过身子，一副要加入讨论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瞥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神色如常，似乎是真的放下了。 胖子立刻否定：“不一样。谷工的能力，是暂时夺取他人能力。一有时间限制，二受自身天赋限制，不一定能用好，不够了解的话甚至可能把自己坑了。 “母爱的能力肯定不涉及夺取，更不涉及占有，她自己应该也无法使用。比较准确的说法是复制和粘贴，她自己只是那个用来复制粘贴的……鼠标，粘贴出来也与她无关。 “至于‘母爱’这个代号，大部分人都认为和她运用能力的方法，或者说能力自身的限制有关。” “鼠标……还挺形象的，”乔木被这个说法逗乐了，“按你这么说，她岂不是所有调查员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她不傻，恰恰相反，她有足够的智慧。她是咱们这行的老前辈，据说是最早的几批调查员之一，比各家执行机构资历还老。” 胖子难得认真起来：“她对这项能力的运用非常克制，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把所有优秀的能力复制给自己人。” “克制？”他有些想笑，根本不相信这个解释。 对方看出来了，也不恼，只是耸了耸肩：“我就一p9，你要是真想知道原因，去问问那些p10吧，问问他们为啥从来没想过创造机会围杀母爱。” “说起来，你为啥拒绝晋p10？”他好奇打听。 “我没拒绝啊，”一说起这个，胖子满腹委屈，“我就是想让公司把我的东皇钟报销了，他们就觉得我是在推脱。等我反应过来，谣言已经传遍总部了，也没人来找我谈了……” “你可以找位p10帮你带个话、敲敲边鼓嘛。”卫怡语气中尽是幸灾乐祸，但还是认真出主意。 胖子却摇头：“算了吧，我现在挺好的。不用考虑新项目和未知项目，不愁吃喝，挺舒服的。” “不求上进。”女孩嘀咕了一句。 “求上进？求上进的调查员，有几个好下场？”胖子却嗤笑，“再说了，你就上进了？” “那当然！”女孩一脸向往，“我可是立志成为全行业的八卦女王！” “那你可以去和信息虫那个英国狗仔取经，人家做得可比你大。”胖子懒洋洋地提议。 “切！”女孩不屑地撇了撇嘴，“他那还是太阳报那一套，都过时了。他根本不懂什么是互联网时代的八卦。” 她抬起右臂，比了个亮肌肉的姿势：“等我弄一套人工智能，训练好之后，就能批量生产八卦了。到时候看我怎么对他降维打击，直接碾压！” 胖子没有回应，乔木也没说话，车内突然安静无比。 卫怡先是愣了愣，马上就反应过来，脸上原本的期待消隐无踪，面无表情地看向身旁的乔木。 “怎么发现的？”声音，依然是女孩的，但他从未听过女孩使用这种语气。 几乎是同时，一个空间门凭空出现在后排胖子的身下。骤然的下坠让对方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呼。 但半个身子刚刚坠入空间门，对方竟敏捷地掏出一个金属圈。那金属圈眨眼间就扩大到和空间门的边缘完全一致，直接与边缘融为一体，消失不见了。 而胖子并没有掉进空间门，仿佛被什么东西支撑住了一般，上半身在这边，下半身在那边。 “哎呀，空间门失效了？”胖子的声音仍是自己的，语气却和女孩的一模一样，仿佛是一个人用变声器说了两句话。 乔木脸色一变，就要再开一个空间门，却失败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拳重重砸下去，直接将车门砸飞。紧接着，一个瞬步跳下了车。 与此同时，一记赤火炮轰在“卫怡”抓向他的左手。 爆炸的火光瞬间充斥了汽车内部空间。 失去司机的掌控，时速上百的轿车，冒着熊熊烈焰，径直撞上了高速公路的护栏，在剧烈的冲击下，尾巴翘起，一个前空翻，直接翻下了公路，上下颠倒地砸在路边的水沟里。 乔木随手一抓，斩魄刀入手。拔刀的同时，刀刃已经消隐无踪。 那边，全身大面积烧伤，身上还燃着熊熊烈火的“韩启生”，刚笨拙地从车里爬出来，就被凭空出现的刀刃砍掉了脑袋！ 紧随其后的“卫怡”，猝不及防之下，也迎来了相同的命运。 两颗脑袋滚进了他的视线死角。但那两具无头尸体在倒下后，则连人带衣物，变成了通体的纯黑色，并逐渐变回了标准的男性模特身材，看不出丝毫个人特征。 “你还真敢啊，就不怕身体是真的？”这一次，使用这种语气的音色，终于变成了陌生人的了。 随着这句话，那两具纯黑色的无头身体，敏捷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659章 660.内奸比敌人更该死 那两具已经变得一模一样的纯黑色身体，敏捷地向乔木的视线死角跑去，目的非常明确。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能力，但他自然不会给对方取回脑袋的机会，三下五除二，就将两具身体彻底大卸八块了。 他自然不害怕这两具身体真的和胖子与卫怡有关。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会束手束脚。但与碎星河深谈，得到对方单方面开放的知识后，他在灵魂领域的造诣，也有了极大的进步。 看得出来，他的斩魄刀刀灵没少背着他向翅膀学艺。 现在的他，有心观察之下，一眼就能看出那两具尸体根本没有灵魂，只是两具傀儡。 将两具傀儡的身体彻底切了个稀碎，他依旧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心，不仅没有试图凑上去查看情况，反而在拉开距离的同时，给自己施展了曲光，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了起来。 “喂，能不能说一下，我是怎么暴露的啊？”那边的家伙似乎认定他没逃走，高声询问。 那毫不担心，甚至对自身现状完全无所谓的语气，让乔木更加慎重了。 对方暴露的原因很简单：和谷月决裂后，每次听到有人提起对方，卫怡都表现得非常无所谓。 但这段时间两人朝夕相处，他很清楚，这只是伪装。女孩并没有彻底放下那段友情。 原因很简单：女孩从未主动提到过谷月，一次都没有。别人提到了，她也从不做出回应。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疑点的话，另一件事，就是决定性的证据。 卫怡说过，她的八卦协会，宗旨是“去伪存真”，说是八卦，其实更像是以吸眼球的方式报道真相。 他第一次看到卫怡和谷月闹不愉快，也是谷月对这一宗旨表现出了不屑一顾的态度，惹毛了女孩。 所以，女孩绝不可能对小报狗仔风格的“前辈”信息虫感冒。她的态度甚至应该是鄙夷、轻蔑的。 所以他立刻就察觉到不对了，第一反应就是把胖子送走，送到几公里外，避免被近身围殴。 只是他没想到，胖子也被替换了。 对方的计划很明显：无论哪一个暴露，只要他用门门果实保护、转移另一个人，对方都可以趁势使用那个道具，让他的门门果实失效，无法独自开门逃走。 坦率地讲，对方的突袭，其实已经成功了。 他的门门果实，目前确实无法使用了。 “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冷冷一笑，将斩魄刀竖在胸前。 他才不会像那些蠢货一样，得意忘形到什么情报都往外捅，生怕敌人下一次出手不成功。 更何况现在的局面对他很不利。 对方出手了，就证明人家准备妥当了。 随便动动脑子都知道，对方第一手先封了他的门门果实，接下来的目标，自然就是他的卍解了。 但他不可能不卍解。无论是战斗还是逃跑，都得先卍解了才行。 既然伸脖子缩脖子都得挨刀，那不如痛快一点。 毕竟现在我在明敌在暗，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卍解·方寸星河！” 几乎是瞬间，一个人凭空出现在几十米外。 那人没有对乔木发动攻击，而是举着一只手对着他。手掌握着一枚巴掌大的圆形金属盘，盘面上刻着一个粗糙的黑色五尖角图案。 但什么都没发生。 下一刻，随着寒芒闪过，半条手臂跌落。 那人完全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快，惊愕之余，连忙向旁边的树林跑去。 刀刃再次斩下，这次的位置，是对方暴露出来的后脖颈。 但一刀过后，却没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对方的后脖子上，则隐约浮现出一层银色的鳞片。 显然是及时开启了道具。 乔木任凭那人仓惶逃进树林，没有选择追击，而是来到那人最初现身的位置，弯腰从地上的断臂旁，捡起了那枚金属圆盘。 星章，灭却师发明的，用来夺取队长级死神卍解的强大道具。 《死神》项目在新起点手中，正常进度还没推到无形帝国阶段。 但他参与过的那个镜像已经乱套了，因为冯硕他们的搞事，剧情已经彻底暴走，无形帝国自然无法在灵王·蓝染面前继续躲藏。 这个道具的面世，也是理所当然的。 过去几天，他一直在仔细反推对方伏击他的方案，就对方如何应对他的卍解，他思索了多种可能性。 其中最先考虑到的，就是【星章化】。 为了避免这种风险，他的预案也很简单：假装卍解，诈一下。 没想到还真成了。 “看来你早就预料到我们的行动了？”那个黑咕隆咚的敌人高声喊道，语调中满是好奇，仿佛自己是个看戏的。 这家伙被他大卸八块后，依然散落在公路另一侧。 乔木依旧没搭理对方。 敌人应该预料不到他的反击会如此迅速，他也不犹豫，趁着这个空档，直接选择卍解。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承诺。” 卍解的星空在正午时分、艳阳高照的头顶迅速展开，他才第一次开口。 “接下来，在你们战败、溃逃的时候，我会优先追杀新起点的人。如果有人能够代劳，我就放过那些替我出手的人，放任他们离去，绝不为难。” 他停顿片刻，继续高声道：“如果你们能把王宗江的脑袋扔到我面前，我甚至可以永远不再掺和你们的事，并且承诺，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遇到你们，都主动退避三舍。” 其他机构的调查员，不可能偷渡到他的死神镜像中，只为了抢个星章。 这玩意儿，一定是新起点的调查员带出来的。 这东西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一件事：未来共同体和王宗江合流了。 南德里事件后，他选择与达吾提和解，却依旧说服对方跟在他们身边。 前往神庙的路上，他更是不停地让自家员工窥探他们的行动，并适当暴露在卫怡面前。 之后又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言语之间反复表态，不相信窥探者是王宗江的手下，更不相信王宗江还会对他们出手。 种种一切，既是试探，也是卖破绽。 就算未来共同体真的打算对付他，仓促之下也很难制订出万全的策略。毕竟他的门门果实和卍解，太方便逃命了。 但王宗江不同，那家伙想弄死他很久了，一定有很多现成的情报和方案。 而且他在印度这段时间，暴露了不少真实实力，凭对方在公司内部的地位和人脉，肯定能第一时间拿到相关情报。 只要未来共同体不傻，一定会考虑拉拢王宗江，共同对付自己。 他的目的也很明确： 面对未来共同体这种组织，杀再多人也没用。能对付这种组织的，只有八大执行机构。 所以，他要优先杀王宗江的人。 哪怕是同事。 杀得越多，王宗江越疼，高会的忍耐度也越低。 他才有得赚。 天空之上，星空的高度不断提升，范围不停扩大，周围的亮度也在迅速下降。 但就在星空展开到直径一公里时，什么东西，猛地从远处激射而出，迅速穿过夜空。 乔木立刻抬头，就看到他的卍解，竟然停下来了。 不仅如此，星空停顿片刻后，竟然开始缩小、下降。 他的卍解，竟然被人逆转了！ 乔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随着星空的范围越来越小，他也终于看清了罪魁祸首的真容： 那竟是一对体型巨大的、纯黑色的天鹅翅膀！ 那副翅膀从几公里外延伸过来，死死压在星空上方，不断将星空向地面、向他挤压下来。 再结合空气中逐渐弥漫开来的某种力量，让他越来越不安。 随着星空距离他越来越近，那股力量也越来越明显。 他也终于认出了那力量：灵魂之力！ 黑色的翅膀……灵魂之力…… 他还没反应过来，背后的路西法之翼浮现，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以惊人的气势，向空中的黑色翅膀，激射而去。 第660章 661.团结就是力依量 距离主战场足有五公里的村庄。 明明是晌午，本该人来人往、炊烟袅袅的村子，此刻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村民都在家中、在床上熟睡；所有动物，都在窝中、圈内打盹儿。 唯独村子边缘有三个人，远眺着那边渐渐缩小、不断下降的诡异夜空。 “成了！”一个身着印度传统服饰的女人，忍不住拍了拍手。 她那惊喜的声音，直接跨越几十公里的距离，传入所有行动参与者的脑海中。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这可是阿曼纳迪尔之翼，是上帝长子的翅膀，”身后一个东亚女人，用与她形象完全不符的轻佻语气说道，“念音，问问他们能不能快点儿。我同时维持这么多魔术假人，很辛苦的。” 代号“念音”的印度女人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时，已经是另一种声音和语气了。 “魔术师，你还能坚持多久？” 名为魔术师的“东亚女人”立刻卡壳了。 片刻，她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们需要多久，我就能坚持多久。” 那声音却并不领情：“那为什么要催促？” 这话直接把她堵住了，如鲠在喉，异常难受。 但对方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而是继续说道：“一座小镇六个、十三个村庄各一个，再算上现场两个，共计二十一个假人，我没算错吧？这应该远不到你的极限——如果制定计划时你没有说谎。” “要同时维持三万多人沉睡，你就不考虑‘入梦’的能力对我的消耗吗？！”魔术师终于被惹毛了，语气也冲了起来。 借念音之口说话之人却也不恼，只是平静而冷淡地说道：“如果消耗过大，就让入梦替你分担……” “不用了！”对方话音未落，他直接粗暴打断，“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让一个三流的小调查员替他分担？他可丢不起这人。他可是魔术师！ “那就不要随意抱怨，这会干扰计划。我希望你之后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效内容。” 魔术师的脸瞬间扭曲了，但她死死咬住嘴唇，将满腔的“问候”锁在嘴里。 站在他前面的入念，心惊胆战地缩着脖子，不敢回头。 她小心翼翼看向旁边的容器，对方却对这一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副从她背后向远处伸去，死死压制住那片星空的黑色羽翼。 她再次开口，却依旧不是自己的声音：“你这边进展如何，容器？” “进展很顺利，最多再有一分钟就能完成压制了，大人。”容器这才谨慎地开口，语气中却有几分得意。 对方并不在意她小小的炫耀，而是问道：“很好，能学到多少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容器顿时犯难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如实回答：“我很抱歉，大人。阿曼纳迪尔之翼所展现的空间能力，对我而言太过晦涩……” “是吗……”对方沉吟片刻，“没关系，这次行动完成过后，死神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你应该能从他那里学到很多。” “是，大人。”容器依旧毕恭毕敬，努力让自己表现出惊喜与期待。 “断开了……” 念音小心翼翼地嘀咕了一句，这一次，是她自己的声音了。 容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的魔术师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那个虫子养的乡巴佬！只会给母爱舔脚趾的红脖子！连太阳都不敢晒的杨基！只会窃取欧洲文化、压榨祖先财富的雅皮士！” 念音低着头不吱声，用余光偷瞄旁边的容器。 毕竟对方是美国人，是埃弗雷特。魔术师等于是把对方也给骂进去了。 但容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目不转睛地关注着那边不断压制星空的翅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比起无缘无故被魔术师地图炮，此刻的她还有更不开心的事情。 她作为一个无论天赋、能力，抑或成就，都看成平庸的非战斗类调查员，能够被这些大人物看重、器重，唯一的原因，就是她背上的这副黑色翅膀。 阿曼纳迪尔之翼，这是路西法之翼遗失后，组织又花费大量精力获取的道具。 《侦探路西法》项目中，上帝诞生的第一个天使，路西法的长兄，大天使阿曼纳迪尔的翅膀，也是唯一一副生而黑色的翅膀。 生命之水死后，公司在中高阶战斗类调查员中，一直找不到能够长时间容纳、承载这一神器的人选。 直到不得不扩大筛选范围，她才得以出头。 即便如此，她至今都没能获得与这件神器沟通的资格。 他真的就像是一个移动的人形容器。在那些大人物眼里，这也是她唯一的价值…… 情报显示，那个死神，不仅有着极高的空间领域天赋，在灵魂领域也有一定的建树。 这样的人，一旦真的留在母爱大人身边，简直就是承载阿曼纳迪尔之翼的最佳人选。 那她呢？ 显然除了她自己，根本没人在意这一点。埃弗雷特的同事都不在意，更别说眼前这两个欧地联和瓦拉纳西的同行了。 那个死神，如果能意外死在这里，就好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甚至吓了她自己一跳。 她连忙摒弃杂念，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天使之翼和那片诡异星空的较量上。 但那念头犹如附骨之疽，在她脑海中不停盘旋，无论如何都甩不掉了…… 这个念头，也让她越来越烦躁、焦虑。 “咦？” 心中正乱着，视线之中，那片夜空之下，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她下意识发出的声音，引起了身边两名队友的注意。 “怎么了？”念音率先开口。 她全权负责本次行动的通讯工作，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传递给需要知晓的人。 “……”容器想要说出自己刚才看到的异象，嗓子却如同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那东西消失得太快了，我没看到，不确定，也是正常的吧？毕竟其他人也没看到……’ 一念至此，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应该是看错……” “看到什么了？直接说！”魔术师却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直接强硬地追问。此刻的态度，和之前向虫巢埋怨、又大搞国家歧视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容器一时有些慌乱，只有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但话到嘴边…… “那片星空的收缩和下降速度，是不是变慢了？” 魔术师和念音闻言看去。 片刻后，后者赞同地点头：“确实，比之前慢了不少，是在反抗吗？” 魔术师则直接问她：“天使之翼怎么说？” 这个问题，让容器哑口无言：她根本没有和阿曼纳迪尔之翼交流的资格。 等待片刻没有得到回应，对方就看出来了，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这哼声，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容器的心窝…… ‘真是个废物……’一个男性的声音，富有磁性、异常好听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浮现。 第661章 662.地狱之主的翅膀最擅长做什么？ 突兀出现的磁性声音继续说道：‘你就打算将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地位拱手让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来葬送在眼前，重新回到那片该死的荒漠中，蹉跎一生吗？何其废物啊……’ ‘你……你是谁？！’容器吓了一跳。 幸好其他两人都在关注天使之翼与星空的较量，这一次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我是谁？’那声音轻笑，‘他们都叫我天使之翼……’ ‘阿曼纳迪尔之翼？！’容器吓了一跳，但一股狂喜立刻涌上心头。 一直以来，只和公司中零星几位大佬交流过的天使之翼，此刻竟然主动和她沟通了！ ‘真是一个笨拙的名字，毫无美感可言，不是吗？’那声音停顿片刻，‘你可以称呼我为翼尊，就当是对你的奖赏好了。’ 奖赏！ 容器只感到一阵眩晕，几乎快要窒息了。 虽然这个奖励无关紧要，甚至堪称毫无诚意。但她知道，她的命运，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拐点！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喜之中，完全忽略了，为什么天使之翼会觉得自己主人的名字笨拙而缺乏美感。 但她依旧维持着最基本的理智： ‘翼……尊，’她谦卑地说道，‘我并没有做出什么贡献……’ 显然，她仅存的理智，并没有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不必自谦。你来到这里，让我们得以相遇、重逢，在我看来，这就是你最大的贡献了。现在，开放自己，接受我的恩赐……’ 一种奇怪的感觉产生了，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深入了她，深入了她的……灵魂！ 下一秒，大量知识，与灵魂有关的知识，融入了她的脑海。 与此同时，有那个无形之物，也在她的大脑中扫荡着，仿佛要将她剥得不着寸缕、看得一清二楚一般。 但她一点都不在乎！ 感受着那些极其珍贵的知识，她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来压抑自己的亢奋，避免身边的队友察觉到异常。 即便如此，念音还是扭头奇怪地看了看她。 她只能佯作继续全神贯注地关注远处的战场，没有对对方的观察做出任何回应。 直到对方微微摇头，挪开了视线，她紧绷的身体，才略微放松下来。 “第三阶段开始了。”念音接到了来自指挥官的命令，并在将这条命令转给了对应的人员后，顺口通知了他们一声。 但很显然，无论是容器，还是魔术师，对此都并不在意。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确认容器不再被两名队友关注后，天使之翼又问，‘显而易见，母爱想要用那个死神来替换你。从一开始，在他们眼里，你都只是一个拿来应急的下等品……’ ‘即使相隔数里，我依旧确信，那个死神，简直是这个世间最完美的容器。一旦他来到母爱身边，你将永远地，彻底失去我，彻底失去一切可能性，也彻底失去……你的未来。’ ‘你要怎么做呢？’ 喜悦之情迅速被惊恐所取代。 容器不傻，她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也知道对方在暗示她什么。 “一些道具，天生就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它们尤其喜欢迷惑持有者，你们一定要万分谨慎……”刚入行时培训官的话浮现在脑海中。 但下一刻，就消隐无踪了，仿佛是被什么抹去了一般…… ‘不，我不能……不能背叛……’她本能地反对、反抗。 ‘背叛？’那只是听着，就令人感受到发自灵魂的舒适感的声音笑了，‘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为我寻找一位合格的侍者与学生。’ ‘等一等！不要相信……’一个浑厚、粗犷且严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消失了。 ‘那是什么……’她也被新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下一刻，这个念头也消隐无踪了。 她仍记得那个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声音，却丝毫生不出询问、探究的想法，只能继续听天使之翼的话： ‘……那个人选，难道不能是你吗？你，难道没有得到我的认可吗？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呢？’ ‘既然已经有了合适人选了，母爱真的还需要那个死神吗？毕竟他的不可控，他的风险，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死掉的死神，对埃弗雷特，对你们未来共同体，不是更好吗？’ ‘既然如此，又何来背叛一说呢？你只是在来不及通报、容不得商讨的紧要关头，做出符合所有人利益的改动而已，不是吗？’ 容器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两只手也剧烈抖动着。 这一次，念音和魔术师，都察觉到她的异样了。 “你没问题吧？是天使之翼出了状况吗？”念音紧张而关心地询问，“我这就通知几位大人……” 话音刚落，容器直接一把抱住对方，将对方搂入怀中。 “啊……”念音吓了一跳，停滞的大脑都还没运转起来，没想明白眼前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下一秒，整个人就消失了。 “抱、抱歉……”容器喘着粗气，发出含混不清的嘀咕，不知是说给被她强行收纳的念音说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死神太危险了……为了我们的事业，他必须死……我、我会承担起责任，侍奉好翼尊……” 说着，她猛地扭头，看向几米开外的魔术师。 此刻的魔术师则目瞪口呆：“喂，开玩笑的吧？这都能出岔子？你们埃弗雷特都是些什么货色啊？” 看着容器瞪得牛大的眼睛中，透出的疯狂眼神，吐完槽的她本能地举起双手，后退一步，用毫无诚意的轻佻语气求饶： “我现在只有入梦的能力，没有战斗力。魔术假人修复起来很麻烦的，本体事后肯定还想回收我。麻烦你轻一点，别弄坏了，谢谢。” 直到被扑过来的容器抱住，魔术师都没有进行任何反抗。 将魔术师也收容起来后，容器双脚一软，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如同失了魂一般，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发呆。 她的背后，那副宛如艺术品的黑色天使翅膀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与此同时，它的末端，也逐渐变成了截然相反的纯白。 ‘没有人通风报信，我们终于有时间好好叙旧了，丑陋的黑东西。现在，不妨先说一说，你是怎么被骗到这个世界的？’ 第662章 663.忠心耿耿的打工人虫巢 数公里外，另一座村庄，同样寂静无比。 “大人，容器那边准备妥当了，死神的卍解已经被压制住了，”一只长相如猫，却浑身无毛，反而覆盖了一层轻薄角质的异虫，恭敬地匍匐在地上，“您要现在出手吗？” 母爱注视着那片不断被压缩的星空，没有回复，反而问道：“魔术师是怎么回事？” 异虫扭头瞥了一眼十几米外的位置，那里正站着一个东亚女人，正是魔术师的魔术假人，不过此刻却拥有着入梦的容貌。 让魔术假人变成191和镜主的模样，以高超的魔术手法，毫无破绽地将二人替换掉。 让魔术假人变成入梦的模样，得到对方的许可后，有限施展对方的部分强化能力。 这都是魔术师的招牌能力。 虽然假人施展的能力效果非常差，但对付普通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要避免周边几万人口目击战斗的异象，魔术师+入梦，就是最好的组合方案之一。 唯一的问题就是，来自欧地联的高阶调查员魔术师，性格过于桀骜了。 虫巢害怕说错话，没有回答母爱的问题，魔术师却不怕。 见对方偷瞄自己，“她”主动开口了：“要我猜的话，可能是队友太无趣，憋得难受。” 说着又吃吃笑了一声：“你们要是这么在意，等本体回收我们的时候，让他帮忙问一下就是了。” 这毫无敬重可言的态度与言辞，立刻招来母爱身边两位侍者的怒目。 不过“她”根本不在乎。 对“她”而言，母爱拥有的是【地位】，而非【权力】。 母爱也并不在意这个同行的态度，她只是要确定对方不会掉链子，不会造成行业大规模暴露这种恶性事件。 得到了对方的承诺，在两名侍者的搀扶下，她径自向向主战场走去。 其他人立刻跟上，只有魔术师的假人停留在原地，“她”的任务是确保此处的村民维持沉睡。 但走出没多远，母爱的脚步就停下了。 “大人？”紧跟着她的异虫，立刻谨慎询问。 “压制效果减弱了，”她望着那边的空中，“问问容器，怎么回事。” “遵命。” 片刻后，虫巢的语气就紧张起来：“大人……念音失联了！” 母爱的头，倏地转过来，死死盯着匍匐在地上的异虫。 虫巢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挤压着它的角质、脏腑…… “我……我已经派遣异虫去那边了，还需要一阵子，”他立刻尽力补救，“请您稍候片刻……” 母爱没再为难他，回过头继续看着那片已经彻底停止收缩的星空，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只是片刻的工夫，她就下定了决心。 “不用等了，联系其他人，继续行动！” 外围一个调查员，收到命令，立刻掏出对讲机，一边往远处走，一边联系其他位置的人。 “让钟摆带人去念音那边，如果魔术师出了状况，就由他补上。” 听到这话，魔术师回头看向这边，本能地想要抗声，但最终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母爱一条条地发号施令，确定没有遗漏后，才再次迈出脚步。 “大人，变故原因不明，你不该此时以身犯险……” 虫巢的劝阻，并未让母爱的脚步有丝毫停滞。 “有心思劝我，不如想想怎么弥补局面，”母爱头也不回地说道，“虫巢，这次行动的方案是你制订的，别让我失望。” “是！”异虫的脚步停住了。 母爱的语气平静如常，但熟悉她的虫巢知道，这位大人已经非常不满了。 他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一心想着进攻，却忘记了最重要的防守，没有给计划关键一环的容器和念音配备保镖。 当然，这次行动时间紧、变数多、规模大、人员还分散。 仓促之下，能够动员的人本就不多。 其中一部分人监视其他各机构的动向，尤其是新起点那边的； 一部分封锁伯里巴达森林，避免死神再次动用瓦拉纳西这张牌； 一部分在外围负责大范围封锁； 191和镜主那边也要有人去处理。 更不用说很多高端战力，在各机构都是明星级别的存在，或者肩负重要职责，根本不可能贸然玩失踪。 最后算下来，他能投入到死神身上的人力，简直可怜到不行。 这种情况下，如果追求万事俱备，那他非得动员数百名中高阶战斗类调查员不可。 他哪里凑得出这种规模的战力？！ 等他凑够了，死神说不定都要抱孩子了！ 虫巢自然不会抱怨。母爱说得没错，既然是他制订方案并指挥行动，现在出了纰漏，自然应该他想办法弥补。 待其他人走远，猫形异虫的身体竟直接裂开，大股粉嫩的肉从那并不比缅因猫大多少的身体中喷涌而出，源源不断，很快就组成了一座三层楼高的巨大“肉瘤”。 肉瘤全身规则地律动着，表面逐渐鼓起一个个成人体型大小的腔室。 腔室越来越大，将表皮拉扯到了接近透明的极限，也隐约露出了其中那一只只正在不断分化、生长的异虫。 几十米外的魔术师，看到这一幕，终于受不了了。 “她”干呕了两下，一脸崩溃地背锅身去，大步向村子里面走去。 此刻的“她”，只想离这堆东西远一些。 越远越好。 ----------------- 路西法之翼“跑路”了，这一点让乔木始料未及、猝不及防。 不过他稍加思考，就猜到了那副黑色翅膀的身份，也就猜到了路西法之翼是干嘛去了。 但要命的是，那家伙把地狱和地狱中的员工也带走了！ 那可是他的保命底牌啊…… 反应过来时，翅膀早就倏地一下消失不见了，他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能留在原地心里骂娘。 幸运的是，黑色翅膀对星空的压制，终于逐渐减缓，最终彻底停止了。 他得以保留下这片直径不足五百米的可怜卍解领域。 但随着压制的结束，这场伏击战，也自然而然地进入第三阶段了。 破风声中，乔木依靠卍解，直接躲出几十米。 一个黑人壮汉从天而降，双手抱拳，狠狠砸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巨响声中，碎石块如炮弹般四处迸射。 烟尘中，他隐约看到，那里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陷坑之深，竟直接让那白人的身影没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这巨大的破坏力，令他咋舌不已。 担心自己成为远程瞄准的活靶子，不敢贸然升空的乔木，还没找到反击的机会，烟尘之中，隐约有什么东西缓缓探了出来。 他脸色微沉，立刻将自己与那壮汉的距离，调整至最大。 可那东西却丝毫不受影响，仍旧稳定地拉近着与他的距离。 他想要试着捕捉到那东西的具体存在，以将对方纳入卍解的影响之内，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东西作为【事物】的痕迹。 只有那种极度确信的奇妙感觉，告诉他那东西真的存在。 他立刻后退，可整个人都退到了星空的边缘，那东西与他的距离，不仅没有拉开，反而愈发缩小了。 确认自己没有办法摆脱这东西，乔木一咬牙，直接发狠，不退反进地迎了上去。 但就在即将撞上那东西的瞬间，那种奇妙的感觉消失了，那东西消失了…… 但他并未松口气，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 他非常确信，那东西，已经进入自己体内，无视了替身娃娃的作用，将自己和那个刚从坑洞中一跃而出的黑人，进行了某种…… 灵魂层面上的连接！ 他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奇妙的感觉了。 依旧是托碎星河的福。对方分享给他的灵魂领域的知识，让他能够对这东西产生本能的察觉，却又不足以了解、解决对方。 幸运的是，这东西并没有对他的身体和灵魂造成伤害。 但这反而让他愈发不安了。 他没有受到这奇怪能力的干扰，突进的同时直接挥刀。 凭空出现的刀刃，狠狠斩在黑人壮汉的脖子侧面，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柔软的触感，让他确信，自己这一刀，足以轻松砍掉对方的脑袋，夺走对方的性命，也摆脱那个奇怪灵魂能力的影响。 但他失败了…… 斩魄刀的刀刃，紧紧贴在对方肌肉隆起的脖子上，不得寸进，就连皮都没有伤到。 这猝不及防的受挫让他一个急停，谨慎地重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没用的，”那个黑人咧着得意的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伤不到我的，乖乖投降吧。” 乔木没有说话，手腕一抖，对方脖子旁的刀刃，消失的同时，也从另一处凭空刺出。 刀尖毫不留情地刺在了对方的左眼处，对方只是脑袋本能地向后闪了一下，却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躲避的意图，任凭他的刀刺下去。 但这一击依旧失败了。 刀尖的触感跨越空间，通过刀柄传递到他的手上，让他确定，对方的眼球处没有任何阻碍。 明明一个一岁小孩，都能手持利刃，轻易刺进去。 他的斩魄刀，却真如对方所言，无论如何都无法伤到对方。 乔木脸色铁青：“是这个东西在作怪？你同时拥有力量和灵魂领域的能力？” 听到这个问题，对方反而面露异色，上下打量起他来：“你能察觉到？情报对你灵魂领域的能力，可没这么高的评价……” 双方都没有再采取行动，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但短短几秒，乔木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脸色也缓和了。 “你也一样，对吧？”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伤不到你，你也无法伤到我，没错吧？” 黑人壮汉没有说话，神色愈发郑重。 “真是敏锐啊，难怪母亲如此看重你。” 话音刚落，一连串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很快，十几个黑人，就三五成群地从公路两侧的树林走了出来。 第663章 664.母爱为什么是顶级大佬 “非盟的？”看到来人，乔木眉头微蹙。 他本以为像未来共同体这种组织，最可能诞生在北美和欧洲，在欠发达地区是最没有市场的。 眼前的这一水儿的黑人，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不过他没有丝毫犹豫，随便选了个目标，一刀砍了过去。 但诡异的是，他的斩魄刀刀刃，并未出现在目标身边，而是砍在了斜对角另一人身上。 瞬间，深可见骨的伤口中，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但下一刻，血流戛然而止，本该直接让对方大半根脖子断掉的伤口，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那人随意抹了一把，将脖子上残留的鲜血抹掉，露出了只是破了点皮的刀痕。 他还没来得及猜对方的能力，就注意到，身旁的两名黑人，脖子上相同的位置，也出现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微微渗着淡红色，却连一滴血都流不出来。 微不足道的伤口。 他立刻巡视周围，果不其然，包括最早出现的那名壮汉，在场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有了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伤痕。 “承伤分摊？”他恍然地嘬着牙花子，“难怪你们的登场，如此有恃无恐。” 按照这个分摊水平，只怕他得在一个位置上精准砍中几十次，甚至上百次，才能给敌人造成致命伤害。 前提还得是对方没有治疗手段。 “还真是棘手啊……果然，每个机构总有一些自己的绝活儿。” 乔木嘴上感慨着，但下一刻，他就说不出话了。 除了最初的壮汉，新登场的十二人，将他包围在中心的同时，体内都涌出了相同的无形之物。 那些无形之物，无可阻拦地齐齐向他探来。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直接瞬移到卍解领域的最边缘。脱离包围圈后，毫不犹豫地随便选了个方向，向林子中冲去。 但一个瞬步刚冲出去几十米，他就感觉周身的空气变得无比稠密、凝滞，仿佛一大块无形的胶水、泥沼。 他的身体阻滞在其中，承受着无形且巨大的阻力，往常随随便便的移动，此刻都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 他在其中艰难前行了两步，宛如将蹦蹦床压迫到极致一般，再也难进分毫。 紧接着，一股令他完全无法抵御的巨大力量，骤然回弹，把他向来时的方向，狠狠甩飞出去。 他的身体在空中胡乱翻腾着，等勉强找回平衡，立于空中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弹回包围圈上空了！ 刚刚站定，四根绳子从百余米外的林中激射而出，以惊人的速度，捆住了他的手腕脚腕。 看着还没有小拇指粗的绳子，被束缚住后，他的手脚竟完全无法动弹了，只能扭动身体，无果地挣扎了两下。 见挣脱不开，他立刻激活了水银饰带。 瞬间，四根绳子上附带的特殊束缚效果消失了，他的四肢也恢复了正常，轻松挣脱开绳索。 但他还没来得及再次逃跑，一个全身黑色紧身衣、包头巾的蒙面者，伴随凭空爆开的白烟，出现在下方不远处。 只见那人双手一挥，几支苦无射出，目标却不是他，而是他身下的地面。 乔木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在攻击他的影子！ 果不其然，那几支苦无准确命中了他的影子，刺入硬实的水泥路面。 瞬间，他的身体就彻底失去了控制。 他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向地面坠去，重重砸在水泥路上。 那一刻，他几乎就要使用geAss了。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硬生生忍住了： 攻击，停止了。 那个明显来自日科工的忍者，在钉住他的影子后，就迅速脱离战场，消失不见了。 之前使用绳子束缚他的调查员，既没有再次出手，也没有露面。 而场上的十三名黑人调查员，更是全程没有参战。仿佛他们出现的唯一目的，就是用那个奇怪的灵魂能力连接他，以确保双方和平共处，让自己能够近距离观战看热闹…… 他立刻得出结论：对方并不打算杀他，至少现在没这个打算。 这就意味着，这个让双方无法互相伤害的奇怪能力，作用绝不仅限于此。而这个能力真正的功能，才是对方的真实目的。 这么一想，他真的有些举棋不定了。 对方目的不明，而且他根本不确定这些人对自己是否抱有敌意。 他转着眼球环顾四周，观察着周围沉默的黑人，心中隐约有了判断。 即使使用geAss，大概率也不会对这些人生效。这些人对他并没有敌意，只是在执行任务而已。 “你们，”他开口了，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以试着钓取更多情报，“你们根本不是调查员，甚至都不是人类，对吧？” 沉默…… “我最近一直在打听同行比较知名或棘手的能力，十几人一同强化并使用的能力，绝不可能如此废物，一定很有名气，我不可能完全没听过。” 他笃定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们根本不是某个机构的调查员。你们是借助某种科技或道具，创造出来的人造人吧？” 依然没人说话，但有几人，明显动容了。这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一个力大无比，一个能将空气变成蹦蹦床，还有一个能和其他人分摊损伤，”他继续说道，“你们拥有一个相同能力的同时，却也有着其他完全不同的强化。” “我猜，你们应该是替身之类的存在。未共体的成员，将自己的能力，甚至意识，寄宿在你们身上，操控你们进行战斗。这样一来，即使你们战死了，他们也不会出现伤亡。” 讲述完后，他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猜测：“这是非盟的道具？” 毕竟替身都是黑人。 那些黑人都神色复杂地打量着他。 “真是……精彩，”一人忍不住感慨，又问其他人，“我能鼓掌吗？” 这是承认了？见对方认可了他的猜测，他反而更加头疼了。 隔着一具傀儡，geAss生效的可能性更低了。 “那这个能力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他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他需要知道一个确切答案，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没想到，唯一开口的那个黑人，却一脸好笑地反问：“你不会以为你猜对了吧？” 这一问，顿时让他哑口无言。 见他哑然，对方戏谑道：“你猜我们是非盟的这点先不说。调查员的替身？寄宿意识操控战斗？真的？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最初的壮汉也忍不住开口了：“确实充满了想象力，对吧？我都有些希望是真的了，听着就很酷。” 这两人一说话，之前一直绷着的其他人，话匣子全都打开了，纷纷你一言我一眼地点评起了乔木刚才的猜想。 乔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直仔细听着，还不停进入思维宫殿进行分析，想从这些人的对话中，挖掘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几乎没有。 不过他还是注意到，这些人，确实在这场简短的对话中，表现出了明显不同的性格、脾气、语气和语言习惯。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个个独立的、真实的调查员个体。 “替身和意识寄宿这两点，我都猜错了？”他再次缓缓开口提问，“这么说，其他几点我都猜对了？” “你们真的不是调查员，而是人造人？” 瞬间，场面又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表情却五花八门。 “你们绝不会是某个机构的人造人保安。”乔木见状，继续分析，“埃弗雷特和新起点都没有这种实力的保安。” “所以，你们要么源自某个隐藏极深的调查员的能力，要么就来自某件保密度极高的战略性道具。” 说着，他抬眼看向那个一开始否定他猜测的家伙：“这个调查员或道具，肯定不是新起点的，也不是非盟的。人造人是黑人，却不是非盟……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美国和欧洲……美国，埃弗雷特，对吧？” “真精彩啊……”那人又开口了，虽然重复了自己之前的话，但这一次的语气，却截然不同。 “难怪了，”这一次，对方发自内心地赞叹，“难怪母亲这么重视你……” 母亲？ 这一次，乔木捕捉到这个词了。 之前那个壮汉也提到了“母亲”，他一开始没在意，以为只是个高阶调查员的代号。 一个挺缺德的代号。 但现在，结合自己前面的猜测，他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母爱！你们是母爱的产物，她也是未共体的成员！” 紧接着，又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母爱的能力，根本不是复制粘贴别人的强化。她的能力是…… “她复制别人的强化能力，并将其赋予自己的人造人。 “那些得到她赐予的‘调查员’都昙花一现，不是因为她自身克制。那些家伙根本不是调查员，她只是收回了自己的造物！” 乔木从紧紧咬住的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们这个奇怪的能力，是在复制我的强化能力？！” “不是复制你的强化能力……” 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彻底炸毛了。 “是复制你，你的能力、经验、性格、脾气，以及……天赋。” 看着他此刻的表情，对方开怀地笑了：“我们，都是你们的复制品。” 第664章 665.凭什么人数多就有优势 “*！”听到对方这话，感觉遍体生寒的乔木，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母爱复制的，不仅仅是一个调查员的强化能力，竟然还包括他的经验、秉性和天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人造人，是能够持续成长的！ 而且，如果能安排合适的经历，人造人的成长速度，理论上甚至能够超过本体。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画面：自己遇到了一个黑人，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不，是比自己更强的卍解、始解、门门果实和geAss…… 想到这一幕，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只是猜测未共体想杀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想要他？！ 心中紧张、恼火到了极点，他表面反而平静下来了。 “复制之后呢？是杀了我，还是放我走？或者俘虏我，和新起点谈判？”他随口问道，那语气仿佛只是单纯好奇。 那个一直回应他的黑人，显然性格很外放，很喜欢炫耀，这一次也是对方回应了他。 “那我就不知道了，”对方耸了耸肩，“这也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情，我们只负责复制你。复制完成后，就是你和其他调查员之间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他暗暗松了口气。 这条信息很关键，证明这群人造人真的对他没有敌意，只是来完成母爱交付的任务。 还好他当时忍住了，没有因为自己被控制住，就立刻使用geAss，否则很可能会凭白暴露一张底牌。 毕竟现场这么多人，外围还不知隐藏了多少人，就算他做得再隐秘，多少也会有几个意识领域的调查员，发现他的小秘密。 “小心一点，他似乎并不着急，”一个人造人提出了质疑，“谁知道真相后，会如此镇定地任由我们复制？”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打起精神。即使在这个能力的作用下，他们之间根本无法互相伤害，还是有几人谨慎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乔木不再说话，甚至干脆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他很清楚，既然拿这些人造人没辙，那在这些家伙身上纠结，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他现在确实无力反抗，但越是如此，越不能心急。 只要这些人造人不打算立刻杀了他，他就还有机会，他就越要静心、耐心，确保自己的状态和心态，能够抓住每一次机会。 他不在乎这些人造人的警惕与试探，只是闭目养神，耐心等待着新的变故。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等到了。 仅仅几分钟，场上就多出了……一只虫子。 “你们需要加快速度。”那只长相如猫一般的虫子，一出场就直接口吐人言，下达命令。 那个声音他很熟悉，和神庙对峙当晚，阻拦胖子的异虫声音一模一样。 是虫巢。 但不知是否是错觉，乔木总觉得对方的声音中满是疲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听到这个要求，那些人造人立刻皱起眉头。 有人直接反问：“为什么？我们的时间把握得很好。” “外围出了些变故，一批恰尔肯德邦的警察和民兵正在接近我们。” 说这话时，它还看向乔木，似乎想要确定，这事儿和乔木有没有关系。 一个人造人立刻提议：“处理掉他们。” “有两百多人，而且其中还有媒体的人，”虫巢摇着头，“一大支车队。” 其他人都沉默了。 两百多人，这个数量，他们可不敢轻易“处理掉”。 “我会抽调一些人，想办法拦住他们，但不确定车队中会不会藏有一些特定的道具，甚至印度调查员。” 虫巢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容器的状态很不对劲，念音和一个魔术假人失踪了，去支援他们的钟摆、火鳞蛟和木精死了。我在搜寻凶手的痕迹，我们现在人手严重不足。 “尤其是意识领域，钟摆一死，魔术假人又失踪了一个，我实在抽调不出多余的人去阻拦车队了。” 它的话，让其他人都动容了。 这些人造人显然没想到，这么多人收拾三个小喽啰，局面都能捉襟见肘到如此地步。 “我们可以少复制一些……”一个人造人沉吟道，“但必须先请示母亲。” 虫巢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它也明白，这个死神太珍贵了，任何遗失，都会导致复制体的未来走样、扭曲。 这不只是母爱、未共体的损失，更是整个行业、整个世界的损失。 “我去请示母爱大人吧。”这时候让孩子们离场，只会拖慢复制的进程。它干脆揽过这份工作。 虫巢雷厉风行地离开了，躺在地上、姿势不怎么美观的乔木心中则有些遗憾。 好不容易来了个人，竟然是只虫子！ “是你吧？”他胡思乱想着，一个人造人开口了，“那支警察和民兵的队伍，是你安排的，对吧？” “不是我。”他并没有保持沉默，而是选择和对方交流。 他没什么不能说的，但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帮助他获取更多情报。 交流，对他而言有利无害。 “我只是请几位瓦拉纳西的朋友帮个小忙。只要我停下来却没有通知他们，他们就会根据我的gps定位，向周边的地方政府求助。” 瓦拉纳西地处北方邦东面。特别行动开始后，大部分瓦拉纳西成员都往更东面的比哈尔邦、恰尔肯德邦跑；筏罗诃他们逃出生天后则将藏身地选在东海岸的奥里萨邦。 这些邦都掌握在印度人民党或地方党派手中，算是瓦拉纳西的势力范围。 筏罗诃等中阶调查员，再加上米拉图姆这位负责政治事务的高层，自然能够轻易联系到这些邦政府，向他们提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请求。 “你的准备还真是够充分的。”那人冷笑着感叹。 “谢谢夸奖。”乔木懒洋洋地回应。至少他没听出对方有讥讽的意思。 “不过我也要谢谢你。”那人继续说道。 “哦？怎么说？”他配合地反问。 “你让他们大费周章联系普通人，而不是像上次在神庙那样，直接让他们现身向我们施压……”对方露出了得意的笑，仿佛在说“我看穿你了”。 “这就意味着，这一次，你并没有调动那群瓦拉纳西，他们不会出现在这片战场上了，没错吧？” “没错，被你抓到了。”乔木痛快地承认。 但他没给对方高兴的机会，直接反问：“这有什么用？你们现在能立刻飞跃三百公里，把封锁伯里巴达森林的人叫过来帮忙？” 看着对方尴尬而僵硬的表情，他得意地炫耀：“不过我可以。只要我找回门门果实，一秒钟，我就能把瓦拉纳西的调查员们拽过来哦。 “所以，你凭什么认为你们人数多，就有优势？” 第665章 666.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被乔木怼得说不出话的人造人，只能冷哼一声：“伶牙俐齿！” 最开始响应乔木的那个人造人，则站出来替自己的兄弟找场子：“能活着离开，也算你的本事了。放心，等我们的弟弟出生后，我们一定会安排他和你见面的。” 虽然知道对方就是在恶心自己，但听到这话，乔木还是难以抑制地浑身膈应。 但他正要拿母爱做筏子反击，意外却出现了！ 一阵强烈的旋风，在他身边凭空出现。明明规模不大，但风力十足，竟直接将无法动弹的他，整个人像布娃娃一样卷了起来。 乔木没想到对方这么吵不起，一言不合就动手，正要破口大骂人造人不讲武德，就看到那旋风，竟然还将离他最近的三个人造人，卷飞了出去。 他愣了一下，身体翻腾中，就看到那几根将他的影子钉在地上的苦无，竟然也被旋风连根拔起，瞬间就被卷向天空，消失在视线中了。 苦无不是那些人造人的，他们第一反应自然不会去关注这玩意儿，反而纷纷警戒，四下搜寻偷袭者的身影。 终于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不管这些人造人了，毫不犹豫地一个瞬步，冲进了树林中。 因为前一刻，他已经感知到了“罪魁祸首”的位置。 “出来！”钻进林子的瞬间，他就看到地上倒着一具尸体。 但那并不是他的目标。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凭空出现那具尸体旁。 “我来救你啦！”观月惠美一手捏着奇怪的指诀，另一手攥着路西法之翼的羽毛，紧张却兴奋地朝他打招呼。 乔木知道，自己应该发火的。 他给对方羽毛，是希望保护对方，让对方一遇到危险，就直接被瞬移到自己身边。 而不是让对方用羽毛以身犯险来救自己！ 但看着对方上衣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渍，他却无论如何都发不起脾气了。 “你受伤了？”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和自己打算说的截然不同，乔木就知道，这次的火，是彻底发不出来了。 连续两次做这种危险的事情，这丫头往后肯定会越来越放肆了。 “是撒菱的，他以为我死了，我现身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我先下手为强了。” 观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几步过来，掺住乔木的胳膊，责备地问道：“你怎么又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要不是筏罗诃偷偷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揽住对方的腰，一个瞬步，冲进了林子深处。 连续几个瞬步，彻底拉开和那些人造人的距离后，他才停了下来。 “放心吧，周围没人，我一直关注着呢。”观月随意打量了四周一圈就说道。 “我得先想办法把你送……” 他话没说完，对方却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有些焦急地死死盯着他：“为什么不一起走？” “这次不是我惹事，是事惹我，”看着对方的表情，他心中一软，解释道，“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次必须给他们……” “我帮你！”又是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坚定地打断了。 “……” “我说了，我帮你！”这一次，他甚至还没说话，就被堵住了。 女孩的表情，准确无误地传达了自己的态度，还直接将攥在手里的羽毛藏在身后。 那意思很明显：你把我送到哪里，我都会立刻返回来找你。 女孩根本不是传统的战斗类调查员，乔木又怎么可能需要对方的帮助？ “很危险的……”他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哀求，“要是你被抓住了，我就真的只能举手投降了。” “他们抓不住我！我确实不擅长战斗，但除了战斗，其他的我都很擅长！”女孩也态度坚决，她一手抚在乔木脸颊上，一字一顿道，“相信我！” 他沉默了。 “我保证不会强求自己，不给你添麻烦，好不好？”女孩也带上了哀求的语调。 乔木的心，瞬间融化了。 女孩的下一句话，彻底击碎了他的犹豫：“我可以帮你救出你的两位同事。” 他愕然：“你怎么知道……你知道他们在哪？” “当然，我知道他们在哪，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还知道该怎么救他们，”女孩见状一脸得意，“我说了，除了战斗，别的我都擅长！” 他沉默了，但只是片刻，就提醒：“我不能出手，我得回到正面战场，帮你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这话就等于同意了。 女孩立刻面露喜色：“放心吧，我一个人就够了。” 见他皱起眉头，对方瞬间切换成严肃的表情：“我不会乱来了，我保证过！有任何危险，我就让羽毛带我离开，保证不给你添乱子！” 乔木没再说什么，而是凑过去，在女孩的嘴唇上狠狠印了一下。 只是短暂的一下，就分开了。 “我先行动，你要注意隐蔽。”临行前，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但女孩却一把拉住他：“稍等！” 随后，对方从兜里抽出一张符纸夹在两指之间，又捏了个指诀。 “列！”只见她低呵一声，原本软塌塌的符纸，直接挺立。 她手一摆，挥动符纸擦过乔木的双眼。 符纸脱离的瞬间，乔木的视线就变了。 他的视线中，除了正常的世界外，还多了零星奇怪的色彩。 这些色彩大小不一，其中一些还在移动。他向周围看去，发现有一个地方的色彩数量最多、体积最大。足有十几个之多。 而那边，正是高速公路的方向！ 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惊讶地看向观月。 女孩一脸嘚瑟：“这下相信我了吧？” 乔木老实地点头。 这个能力，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他的短板之一，就是侦查、搜寻，尤其是那些拥有潜伏、隐藏能力的人。 敌人显然对他做过详尽的调查和分析，很清楚他的这个软肋，才会将战场选在这片密林旁，才会将卫怡从他身边弄走。 女孩的这一手，可以说帮了他一个大忙。 观月没再和他卿卿我我，再次捏了个指诀，低呵了一声“者”，就直接消失了。 是真的消失了，即使此刻的乔木，也完全无法察觉对方的存在！ 但下一秒，就有一只看不见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乔木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女孩这是故意要在他面前露一手，好让他别瞧不起人。 “竟然被自己女朋友打脸了……”他嘀咕了一句，也不做停留，立刻行动了起来。 他与人造人已经有了三百多米的距离了，不过他很确定，对方的复制仍在继续，并未受距离的影响。 但他此刻的目标，却并非公路那边的人造人。 消灭十三个中高阶调查员的复制人？这不是有没有把握的问题，刚才短暂的两回合较量，他就确定自己一定做不到了。 所以，他根本不打算对付这十三个人造人。 现在他要做的，不是阻止复制，不是继续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而是反击。 你复制你的，我反击我的！ 第666章 667.能偷袭谁光明正大和你打？ 乔木没有去找落单的敌人。 敌人不傻，不会放任他在林子里打游击。他的偷袭窗口期其实非常窄。 杀掉一两个，再跑一大段路，再杀一两个，这种效率太低了。还不如起手做个大的，然后再寻找机会试着杀几个落单的。 而且首战要搞出动静来，给观月那边的营救行动创造机会。 当然也不能太过分，不然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所以他直接选择了一支四人小队。 这个时候没被虫巢抓壮丁，还藏在离主战场这么近的地方，要么是重要人物，要么是用来针对他的人。 无论哪种，都该优先弄死。 乔木没有潜近观察，而是将速度提升至最大，直接冲进去，选了距离最近最顺手的一个，一刀劈了下去。 那四人并没有做什么伪装，似乎只是单纯待命，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他们完全没想到，来者会是他。 直到他一刀斩进其中一人的脖子，切断肌肉和动脉后，刀刃被坚硬无比的颈骨死死挡住，那群人才反应过来。 “石骨！”一个女性惊呼之下，率先动手。 一道水波凭空打来，刚把被骨头卡住的刀拔出来，乔木就宛如波涛中的一叶扁舟般，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水波拍飞出十余米。 直到水波消失时，他整个人都犹如落汤鸡一般，浑身湿透。一个多月没剪的头发，也湿哒哒地贴在脸上，不停往下淌水。 “中国人？”看着场上三男一女，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两个男人一人持巨大战斧，一人则手持一把二胡，一前一后拦住了他。 二人后方，唯一的女人则慌忙蹲身，替明显颈动脉被砍断的石骨，止血疗伤。 四人都没有说话。 乔木也不在意，继续提问：“你们是未共体的人，还是王宗江的狗？” 听到后半句，那个手持战斧的人，脸色一变。 “原来是狗啊……”他恍然，又从兜里掏出那枚星章，“这玩意儿是你们带来的？” 对方依旧不回应他，他也根本不在乎，将星章塞回兜里，继续说道： “你们是来杀我的，对吧？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任务，是在我被未共体的人彻底击败、控制后，出面进行补刀，确保我的死和王宗江有直接关系，对吧？” 听到这话，那边四人都变了脸色。就连那个手忙脚乱的女人，都本能地回头瞅了他一眼。 尤其是那个持二胡的男人，神色阴沉不定，显然是没想到，即使己方一言不发，对方也能猜到他们的目的。 这并不难猜。 王宗江和未共体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后者家大业大，前者却焦头烂额，眼见着要倒霉。 即使如此，后者还要主动联系前者，联合行动，那就一定有着“补充战力”以外的切实需求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接下来就是大胆猜测，在对付他这件事上，王宗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帮上未共体的忙。 他刚才躺平的时候就想到了答案：让王宗江的人杀死自己。 这样一来，未共体就能避免因杀害新起点的超新星而与公司撕破脸。 王宗江也能凭此成果，彻底稳住军心。甚至借助自己再次独一无二的能力，迫使高会承认现状。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个手持巨斧的男人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了，“我们只是普通的佣兵，被雇来打下手而已……你也是新起点的人？” 听到这明显是在拖延时间的说法，乔木只觉得好笑。 从他被观月旧走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未共体的人不可能不知情。 但神术加持的视觉下，那些人依然在做自己的事情，人造人们也没什么行动。 显然，在原本目的并未落空的前提下，未共体的人并不急着搜捕他，他们还是在有条不紊地坚守岗位，避免突然的调动造成更大的混乱。 这种情况下…… “别做梦了，没有援兵的。你们和那群人又不是一伙的，人家凭什么要冒险来救你们？” 见对方无动于衷，他又说：“换成是我，就会让你们先打，打到两败俱伤，我再出手支援。” 听到这话，那个二胡男还好，斧子男的脸色已经阴晴不定了。 “话又说回来，”他没急着进攻，反而找了棵天然形成的树桩，几刀勉强削平，一屁股坐了上去，“如果真的有援军，我干嘛还在这儿和你们废话？” 这话终于击溃了斧子男的防线，对方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二胡男。 二胡男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警戒啊！”他朝近在咫尺的队友咆哮。 同一瞬间，另一个微不可查的声音也传来了。 “破道之四·白雷！” 站在最前面的斧子男，自己回过头的同时，也遮挡了其他队友的视线。这就是乔木一直寻求的机会。 一道白色的雷光，像串羊肉串一样，同时击穿了两人的腹部，和石骨头顶的树干。 与此同时，刀刃凭空出现，干净利落地斩下了斧子男的脑袋，露出了被他遮挡的二胡男，那溅满鲜血的惊愕脸庞。 完成斩首的刀刃直接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二胡男的脖子旁。 对方脸上惊骇的神色已经达到了极点，身子却因恐惧而僵在那里。显然并不擅长近身作战，反应速度非常有限。 但紧接着，一道水波从对方身后扩散开，将他的刀刃直接撞飞。 巨大的力道穿过空间，传导到手上，让刀柄险些脱手而出。 可攻击二胡男的同时，乔木已经一个瞬步闪到侧面。之前被他们挡在身后的石骨和女人，也彻底暴露在他的视线之内。 “破道之九·硎风！” 斩魄刀被水波撞开的同时，一道凌厉的风刃呼啸着飞向那女人。 女人没反应过来，但石骨的反应速度明显够用，他伸手狠狠将女人一把推开。 风刃几乎是擦着女人的鼻尖飞过，顺便带走了她飘扬的空气刘海。 但石骨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大腿靠近膝盖的地方，直接被风刃切出两条深可触骨的伤口，两条腿的肌肉和动脉，自然也保不住了。 连遭重创的他，再也忍不住，发出了凄厉的惨嚎声。 刺耳的惨叫声刺破了重重树林的阻碍，谁也不知道能传出多远。 乔木更不打算停手了。 可他正要继续进攻，一连串凌乱的二胡声传来。 他还没来得及看向那个男人，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自己已经身处一座荒废的破庙中。 漆黑的夜晚，惨淡的月光通过空无一物的窗框，向庙内洒下一片光尘。 他环顾四周，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声响。 很快，几张可怖的脸，从黑暗的角落探出来。一双双布满红血色的眼睛，正嗜血而残暴地盯着他。 那些怪物缓缓张开嘴，锋利的獠牙之中发出“哧—哧—”的粗重喘息。 猩红的舌头吐出来，耷拉得老长；口水也从上面缓缓淌下。 “啊——”半晌，乔木才缓缓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感叹。 第667章 668.我要那么多证人做什么？ “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推荐你多看日系鬼片，那才叫吓人。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回去！” 话音刚落，他原地飞速旋转。 随着他的旋转，被分成数截，不停出现又不断消失的斩魄刀刀刃，以惊人的速度，破坏着破庙中的一切。 怪物的哀鸣与嘶嚎此起彼伏，漫天飞溅的鲜血、尘土与木屑中，破庙消失了。 眼前一亮，他重新回到了树林中。 那个女人身体被切成了好几段，散落一地，明显是死透了。被削掉了大半个额头的脸上，还凝固着惊惶的表情。 那个石骨依旧靠在树上，但身上又多了几条极深的伤口，眼见着也有出气没进气了。 显然，骨头再硬，也是长在最里面的，护不住肌肉和血管。 那边的二胡男也倒在地上，胸口、腹部和腿上，好几道伤口不停地涌着鲜血。 对方正努力想要往女人的尸体那边爬，去拾取女人掉在地上的治疗道具。 乔木忍不住感叹道：“那些怪物连灵魂都没有，怎么骗人？一看就是幻象。但我没想到你的光影和细节构筑得那么好，真是可惜了……” 说着，他走到女人的尸体旁，弯腰将那件对方之前用来给石骨疗伤的道具捡了起来。 似乎是他的话起到了作用，二胡男抬起头看向他，和他手中的道具，眼神中的惊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强烈的求生欲。 “救我……求求你，我投降……我可以做证人……” “呼市p8‘血斧’冯云利，长春p7‘石骨’赵辉波……”乔木指了指那边斧子男的无头尸，和身旁树下不知生死的石骨，又看了眼脚边的女人。 “她和石骨认识，应该就是长春p8‘碧波’宋泠了，对吧？”他看向对方，“名单上有好几个代号都和乐器有关，你是哪位？” “‘弦师’乔胜之，南宁p7，”对方立刻回答，又哀求，“求你了，救救我……” “救你……”乔木沉吟片刻，“为什么？” “……”乔胜之愕然之后，继续哀求，“我们是同事……是同胞啊……” “哦，”他点了点头，“想杀我的同胞啊……” “我不是……我只是……”对方支吾着，却不知该怎么解释，但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说辞，“我可以做证人……可以指控王宗江，他是幕后黑手！他私通外敌！我有证据……” 乔木沉默着看着对方，许久又看了看手中的道具，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也罢……” 听到这话，对方眼中的喜悦与感激，再也难以遮挡。 他随手一挥，凭空出现的刀刃划过石骨的脖颈，将碧波为他治愈的颈动脉和气管，又尽数切断了。 乔胜之看着这一幕，脸色煞白。大张的嘴巴，却仿佛嗓子眼儿被堵住一般，只能发出喝喝的声音。 “我又不缺证人，要你干嘛？” 乔木没再折磨对方，手起刀落，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他从没想过只靠几个污点证人，就能扳倒王宗江。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之前那三个污点证人被铁工带走那么久，王宗江都好好的，别说被停职调查了，就是处分都没有一个。 很明显，王宗江的下场，并不取决于那家伙做了多少恶、违反了多少条公司规章或国家法律了，而是取决于高会的利弊权衡。 这才是这个层次的游戏规则。 高会想要除掉对方，一个污点证人就够了，再多就是浪费粮食。 不想除掉对方，就算王宗江写认罪书去自首，恐怕也是“戴罪立功”“将功折罪”。 他递给高会的刀，已经够多了，再多也没意思了。 现在高会需要的不是刀，而是挥刀的理由：我们凭什么要为了你承担风险，清理一个优秀的p10，和他那盘根错节的势力？ “到了这一步，竟然还愿意替他火中取栗，”他看着一地的尸体，深深叹了口气，“你们不是被我杀死的，是被自己蠢死、坏死的。” ----------------- 观月并不是在安抚乔木，她真的有很认真、很谨慎地进行侦查和决策。 刚抵达时，她没急着去救自己的爱人，反而将周围整个侦查了一遍，才制订了行动方案。 之后又等了很久，才果断出手。 她也是侦查时发现了被与乔木隔离开的胖子和小姑娘。 当时，那个胖子在和一个黑人对峙。两人使用着完全相同的能力，不停地召唤出金色的符文，然后在对轰中相互抵消。 而另一边的小姑娘，则选择不停地在一面面凭空出现的镜子里穿梭，钻来钻去的，躲避两个敌人的抓捕。 乔木三人相互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远，但有一层无形的东西，将他们分隔开了，以至于他们完全无法察觉到对方的位置。 否则她相信，那两人肯定会向那片明显的星空靠近，而不是留在原地和敌人僵持。 此刻的她思虑再三，最终选择了先去小姑娘那边。 191的大名，即使她不掺和战斗类调查员的事儿，也早有耳闻。 局面的危险度、成功的可能性、对方在业内的口碑……各种意义上，她都不想选那边。 走出没多久，身后的树林中，就爆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这一声吓得她一个哆嗦，愣了半晌，才确定那不是乔木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但脚下的步伐也更快了，很快就来到了那层无形的格挡前。 她不敢贸然靠近，更不敢触碰那东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确定没有埋伏后，就双手并拢，将羽毛捧在掌心。 “神羽啊神羽，”她轻声念叨着自己擅自给羽毛取的名字，恭敬无比地请求道，“我恳求您再次助我穿过这道无形的屏障，去拯救无辜者的生命。” 羽毛微微蜷曲了一下，竟给她一种很舒服、很惬意的感觉，明显是对她的态度很满意。 眼前一花，她已经站在十几米外的屏障另一侧了。 她又谨慎地关注周围，确认这边没有埋伏，才再次诚恳地对仍捧在手中的羽毛，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作为自小侍奉神灵的巫女，她很清楚该如何对待、侍奉、取悦这些有意识的神物。 等她潜伏到战场附近时，战局已经接近白热化了。 那个小姑娘创造的镜子，已经组成了一座规模惊人的镜子阵了。如果摆列再讲究一些，几乎就是一处复杂的大型迷宫了。 但那两人却果决地在镜子丛林中穿梭。 其中一人闲庭信步，每遇到一面镜子，就会用双手去触碰镜面，那个镜面就会变得暗淡无光。 另一个人则速度极快，而且如同在小姑娘身上装了定位器一般。后者每次从一面镜子里钻出来，他都会第一时间通过最短的路径，冲向对方。 观月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暗中观察着局面。 她很快就发现，女孩的镜子虽然多，但大多数镜面都黯淡无光。而且对方一直在刻意避开那些暗淡的镜子。 这导致她每次都需要花费时间找到一面合适的镜子。 即便如此，仓皇之中，对方有好几次都险些一头撞上那些镜子，有两次甚至是与那个追击者擦肩而过，险些被抓。 小姑娘的体力明显已经快要耗尽了，如果没有支援，用不了多久，就肯定会被抓。 大致看明白了场上的情况，确定自己很难等出敌人更多的底牌后，观月思忖片刻，果断采取了行动。 第668章 669.杀人狂魔观月惠美 “前！”观月捏着指诀低呵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如一只小巧的飞鸟，灵活地躲过头顶茂密的树荫，向战场滑翔而去。 战场内，那个闲庭信步、不断触摸镜子的敌人，似有所感地回头向这边看来。 这一个动作，吓得她心脏都要停跳了。 好在者字诀仍然生效，她此刻还是隐身状态。对方只是漫无目的地扫视了片刻，什么都没有发现，就挪开了视线。 她停在空中等了好一阵，确信对方不是在诈她，才继续向那边飞去。这一次，却不再那么随意了，飞起来整个人都小心翼翼的。 来到那人头顶，又确认了另一人距离这边有一些距离，也没往这边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解除了者字诀与前字诀，整个人向地面落去，稳稳落到了那人的身后。 那人的反应也非常敏锐，察觉到身后异常的瞬间，整个人立刻变得干瘪起来。 观月战斗经验很少，完全不清楚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只能硬着头皮，强行按最初的计划行事。 趁对方来不及转身，她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对方的后脖子，另一只手捏了个单手指诀。 随着一声“皆”的清呵，那正在迅速干瘪、焦黑的敌人，身体直接僵住了。 但观月刚松开手，对方却猛地回身，一只焦枯的手，以反关节的角度袭来，闪电般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瞬间，巨力产生的剧痛与窒息袭来，仿佛下一秒，自己的脖子就会被人拧断。 心中大骇的观月顿时慌了手脚，双手死死攥住那只恐怖的手，本能地想要将它掰开，却根本掰不动分毫。 那人此刻才彻底转过身，将自己的胳膊掰正。 挣扎中的观月也才看清了对方此刻的容貌：这哪里是人类？根本就是一具葬身火海的焦尸！ 什么能力或道具，会造成这种效果？ 她双手依旧下意识无意义地用力扳动，脑海中乱糟糟的，各种无关紧要的信息纷至沓来。 那人看清了她的长相，也面露疑惑：“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她灵机一动，立刻用肺里仅剩不多的氧气，发出艰难的气音：“自、己、人……” “自己人？”那人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发出怪笑：“你还真敢说啊。” 女孩此刻也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在说什么蠢话啊！ 但这一阵的工夫，也足够她恢复一些理智了。 她捏了个单手斗字诀，瞬间，勇气涌起，冷静与理智重新占据上峰。 她意识到，对方似乎并不想杀她，至少不想在确认身份之前就杀了她。 而且刚才失败的偷袭也证明她太弱了，九字真言的威力，完全威胁不到对方。对方会轻视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就给了她可趁之机，她要赶在缺氧导致思维迟钝与晕厥之前，解决敌人。 “者！”她松开对方枯手后，又换了成者字诀。力量瞬间涌现，很快就充斥了全身。 这一次，她没有去和对方的手较劲，而是使足了力气，狠狠一拳，轰在了对方那恐怖的烂脸上！ 但者字诀下用尽全力的一击，竟然只是将对方的头打偏了一些。 敌人本能地摸了摸被捶的脸颊，浑浊的双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凶光。 “既然这样，那就去死吧！” 同一时刻，观月空闲的手，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巧的白狐半脸面具，胡乱按在脸上。另一只手则慌乱却熟练地捏出了一个新的手印。 “皆！”她用最后的力气，从嗓子里挤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声音。 随着皆字诀的完成，罩住她上半张脸的白狐面具，眼部的镂空处，竟然浮现出了一双惊心动魄的狐狸眼！ 那具焦尸与那双灵动的狐狸眼四目相对，顿时如遭雷击，直接呆立当场。 随着对方手中力气的消失，观月终于挣脱出来，捂着脖子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如气球漏气般的沙哑气音，显然是声带受损了。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查看敌人的情况，而是看向手中的白狐面具。 原本精美无比，一看就质量上乘的面具，此刻上面已经多出了一条明显的裂痕，而且原本白皙的颜色，也暗沉了几分。 之前险些被扭断脖子都表现得无比坚强的观月，此刻竟心疼得眼眶中泪水直打转。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中的面具，蹲在地上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猛地从地上跳起身，对着面前呆滞而毫无反应的焦尸，愤怒地拳打脚踢，又从野战短靴旁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对着对方的脑袋、身子和脖子，连捅了几十刀。 诡异的是，敌人仿佛真是一具死亡已久的焦尸，她捅了那么多刀，竟然没有一滴血液渗出。 正捅着，旁边一面镜子亮起，一个人直接从里面冲了出来。 瞬间，空气都凝滞了。 观月下意识扭头，看向浑身大汗、双手叉腰、剧烈喘息的卫怡，一时反应不过来。 卫怡也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东亚女人，正阴狠暴怒地凌虐一具烧焦的尸体。 那尸体明明很恐怖，此刻竟反而多了几分可怜。 卫怡大张着嘴巴，一时呆滞当场。 观月率先反应过来，转身要和对方说话。 但这一转，她手中还挂着一缕焦肉的匕首，就正正指向对方了。 她又本能地朝对方走了一步，再结合她没来得及平复的表情…… “呀啊啊啊——！！！”凄厉的尖叫划破天际。 “等等，我是来救……”观月一句话没喊完，就眼睁睁看着对方疯了似地一头扎进一面镜子里，“你……的……” 自己……成了变态杀人狂了？ 正懵着，身后不知多远，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立刻回过神反应过来：是那个追击者！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姑娘消失的镜子前，不停拍打着镜面，却完全没有效果。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顾不上联络那个姑娘，一手捏着手诀，弯腰从草地上撸起一把泥土和石子。 刚起身，那个追击者已经越过一面镜子，出现在她面前。 对方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转向另一边的焦尸。 趁此机会，观月低喝一声“者”，同时狠狠将手中的东西甩出去。 再普通不过的石子掺杂着泥土，犹如一片霰弹，呼啸着射向来者。 不过她的准头极差，绝大多数明显都打偏了。 即便如此，那人也被吓了一跳，没有硬扛，而是以她甚至无法捕捉的敏捷身形，躲到了一面镜子后。 噼里啪啦的脆响中，一击不中的观月没有停留，再次施展者字诀，整个人立刻犹如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 那人见状，神色一凝，心中一紧。 一个根本没见过的人，不仅潜入渗透了他们严密的外围封锁，还悄无声息地制服了“活尸”。 不仅力量大，速度也惊人，这样的敌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由不得他不重视…… “嘭！”他还在犹豫是先追击敌人，还是想办法唤醒队友，就见那个女人风一般跑出去没多远，就正正地一头撞上了一面镜子。 镜子完好不损，女人却整个人向后倒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然后就捂着脸，浑身颤抖着蜷成了一团。 只听那巨大的声响，他就感觉自己的鼻子也是一阵难以忍受的酸痛。 虽然明知是错觉，但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女人……并不擅长这种速度？看来只是某种特殊的加持。 那之前巨大的力量，应该也是如此喽？ 男人心下恍然，不再犹豫，就朝对方冲了过去。 抓住对方，让对方解除活尸的异常就是了。 但他刚冲出去几步，一面镜子凭空出现。他猝不及防之下险些一头撞上去，但还是敏捷地一个侧向闪避，成功躲了过去。 但他的速度也被打断了。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那个女人撞上的镜子中，镜主冲了出来，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把拽起那个女人就往回跑。 他还没来得及再启动，两人就消失在了镜子中。 “啧……”男人龇着牙，看了看镜子，又回头看了看依旧纹丝不动的活尸，忍不住埋怨，“这都能出岔子？” 第669章 670.一千只鸭子 “你是谁？”镜子空间中，卫怡上下打量观月。 后者则仰着头，用叠好的纸巾把两个鼻孔都塞好了，才闷闷道，“我是来救你的，乔木让我过来的。” “乔木？他还没落网？”听到这个消息，卫怡立刻松了口气，有些喜上眉梢，“他在哪？” “他那边的战斗还没完……” “那你怎么不先帮他？！”一听这话，卫怡有些炸毛了。 她这一炸毛，原本只当她是个小屁孩儿的观月，立刻也支棱起来了。 “你很关心他嘛……” “废话，我俩是什么关系？！”卫怡小脑袋一扬，又有些嫌弃地打量起眼前的女人，“你先帮他打赢了，他来救我们，不是三下五除二的事儿？你哪个分部的，怎么这么蠢？” 听到这满是嫌弃的话，观月直接被气笑了：“我是日本的，不是你同事！” “日日科工的？”卫怡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想到什么后，眉头很快就舒展开了，“雇佣兵啊，难怪了，要听雇主的话，对吧？” 她点了点头，又一脸赞叹地说道：“你还蛮敬业的，换成一般人，看到这种阵仗，肯定就直接放弃任务了……” “我不是雇佣兵，是瓦拉纳西的。”观月没好气地打断对方。 她自然不能承认自己是日本调查员，不然对方回头大嘴巴说漏了，自己很可能会因此暴露。 “瓦拉纳西？”卫怡有些懵了，“瓦拉纳西有日本人？” 她摇了摇头，懒得纠结这个问题：“你们其他人呢？不会就你自己吧？上次在神庙，不是有好大一群的吗？” 观月不想谈论这些事情，直接打岔：“当务之急，还是讨论作战计划吧。” “对，”卫怡一拍额头，“得赶紧干掉那两个家伙，才能去帮乔木。” 听到这话，观月耳朵一动，佯作随意地试探道：“你俩关系不错嘛，我看你都不问191的情况……” 没想到小姑娘表面上大大咧咧，实则警惕心极强，立刻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她：“你为什么要打听我和乔木的关系？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观月顿时有些气急，我还想问你到底是谁呢，张口乔木闭口乔木的，你是他私生女吗？！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用尽可能舒缓的语气说道：“我是瓦拉纳西派来的援兵，当然就是乔木的盟友啦。” “盟友？”卫怡仍在犹疑，“你们什么时候成盟友了？” “伯里巴达森林一战后没多久啊，”观月面带炫耀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没告诉你吗？” 卫怡撇了撇嘴。 上次她和乔木伏击完颜其平，两人的第二站就是伯里巴达森林。虽然当时乔木将她留在外面，但她又不傻，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内情。 这是调查员私下和其他机构接触，这种事情本来就挺私密的，一向都是人家不说你就别问。 但察觉到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似乎对她有些意见，而且好像很八卦，她本能地回怼了一句： “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才不谈这种枯燥的事儿呢。” 观月的眼睛瞬间瞪得牛大：你俩？在一起？枯燥？ 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伯里巴达森林那一幕。乔木和眼前这个小丫头一前一后走出森林。 小丫头胸前的衣襟彻底破了个大洞，走光都走到外婆家了。结果两人全都神色如常，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一幕，又好像……习以为常了？ 这么一想，她又忍不住想起两人确认关系前，自己发现乔木禁欲很久，就出于各种原因挑逗对方。没想到对方立刻就跑到项目里谈了场恋爱。 简直就是……难道是…… 渣男？！ 卫怡自然不会错过对方那从狐疑到警惕再到燃起熊熊烈火的眼神。 此刻她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女人，难不成是……追求乔木？！ 仔细一想，乔木那家伙，虽然总是老气横秋，跟她爸似的，但其实人还挺帅的。 又善良、仗义，还事业有成…… 这么说，那家伙应该确实不缺追求者和暗恋者。 再看眼前这个女人，神色阴晴不定，眼神中透着若隐若现的哀怨…… 她立刻恍然：难怪瓦拉纳西只来了这一个，难怪对方敢以身犯险。 原来是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啊…… 这么一想，卫怡的心立刻就软下来了。 不过她也不好再改口自己是拿乔木当哥们儿，那样也太此地无银了。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她立刻满脸得意地炫耀道：“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是一心向我这个前辈请教秘闻和从业知识。他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谁想知道啊？” 听到这话，观月愣了愣，疑惑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小丫头。 见对方真的一脸得意，不似作伪，她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可乔木那么优秀…… 呸！他哪优秀了？！ 难不成眼前这丫头……其实还没开窍？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如此。她在中国上网时，就看到很多年轻人吐槽学校和家长对早恋严防死守。 尤其是那些好学生，不开窍也实属正常…… 此刻她再看眼前的卫怡，就发现小姑娘确实不算漂亮，长相最多称得上青春阳光，身材更是平平无奇。 如果化妆的话，可能会好一些。但不管怎么说，比起自己，都差远了…… 再加上不开窍，学校和父母管得严，恐怕还真没尝过恋爱的滋味儿…… 这么一想，再看向小丫头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同情。 卫怡自然读懂了对方此刻的同情，但一时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就同情起自己了，也只能在心中哀叹： 乔木，为了你，我这段时间可是操碎了心啊！ 她干咳几声，将话题掰回正途：“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干掉外面那两个家伙。” 她想了想：“那两个人里，一个速度很快，仓促之下我也抓不到他。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会污染我的镜子，有些克制我。 “就是那个家伙不停地破坏我的镜子，导致我不得不频繁转移。你得想办法帮我拖住他，我才有工夫去处理刚才追咱们那家伙。” 观月此刻也回过神了，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 “那个把你镜子变暗的家伙？我应该已经干掉他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太自信，“前提是他和另一个家伙没有解除心灵控制的道具。” “你干掉他了？”卫怡很是惊讶，“可我的镜子还没恢……” 话没说完，她就恍然地拍了拍额头：那家伙被控制住了，但还没死，她的镜子当然不会恢复。 “你得弄死他，”她蹙眉说道，“我能驾驭的镜子数量是有限的，绝大多数都被他污染了。镜子数量不够，我很难对付另一个。” “弄死……怎么弄？”观月想了想，没什么头绪，双手一摊，“他那样子你也看见了……” “我跟哪儿看见去？”卫怡翻了个白眼，“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 “你不是看见我拿匕首刺他了吗？”观月提醒道，“就是你看了一眼，然后就叫着跑开了那个。” “跟火烧狗啃似的？”卫怡大惊失色，“那不是你带来的尸体吗？！” 观月也瞪大眼睛：“我带尸体干嘛？我又不是变态！” 两人相顾，一时竟无言以对。 片刻后，卫怡气恼地跺了跺脚：“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哎，错过了大好时机啊！” 观月也翻了个白眼，没和对方斗嘴。 卫怡摇着头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就是说，现在咱们首先要想办法杀掉那具尸体……我去把另一个家伙引开，你趁机把他切碎了怎么样？他总不可能把自己拼起来。” 观月无语地看着对方：“他旁边不是有一面完好的镜子吗？你不能找到他，把他拽进来切？” 卫怡愕然片刻，手“啪”的一声，重重拍在自己脑门上：“我真是把自己累糊涂了！” 说着，她抬手就要召唤空间出口。 观月连忙提醒：“还有匕首！你带我进来那面镜子，就丢在那前面的地上了！” 第670章 671.比变态，我依乌鲁左不输给任何人 未共体的包围圈已经一片混乱了。 最初，乔木逃脱了，他们并不在意。复制已经开始了，他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等人手富裕了再抓出来就是。 接着，乔木真像他一开始威胁的那样，扔着满地的未共体成员不管，强杀了四个王宗江的人。 可他们在乎吗？并不。 不过王宗江一共派了七个人，分成两支小队。另外三人得知此事后，闹着要走，说什么都不干了。 也不能怪人家，那个乔木，杀起自家同事，确实挺狠的。 他们好不容易安抚下三人，又不得不从本就捉襟见肘的队伍中抽调人手，给他们做保镖。 好在那群当地警方和民兵车队被他们搞定了，对付一下，总能再挤出一些人来。 但是，随着那个乔木毫不掩饰地再次袭杀两人，另一边的镜主也在杀害两人后神秘失踪，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在虫巢的指挥下，他们将包围圈压缩到了极致，以增加人员密度，挤压对方的生存空间。 代价则是，他们对战场外的态势感知，基本消失了。 如果这时候再有人经过，那群人，会直接毫无阻碍地一头钻进战场中。 一旦造成泄密，这个代价是他们无法承受的：智脑极有可能会放弃对他们的庇护，让他们彻底暴露在全行业面前。 其实已经有人萌生退意了。 “我还是觉得该结束了，这次行动就要变成一场灾难了。”一个黑人大大咧咧地埋怨着。 在场众人，除了母爱，其他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但他们也不愿意反驳对方。 对方并非母爱的孩子，但他的身份，比人造人恶心几万倍。 “母爱，你觉得呢？”见别人不搭理自己，那人也不介意，而是直接问这里地位最高的人，“复制已经开始了，死神的天赋与才能肯定是你的了。至于他本人是死是活，一点都不重要吧？” “依乌鲁左，你再敢用这种态度面对大人，休怪我不客气！” 被警告的黑人，低头看着地上的猫异虫，笑了笑就挪开了视线。 无声的蔑视最是伤人，但虫巢却只能心中暗恨，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真的已经成功了吗？”相比依乌鲁左，母爱的语气却非常平静，甚至堪称温柔。 “没成功？”对方依旧很不给面子，反问，“你的能力也开始不靠谱了吗？” 母爱微微皱了皱眉，明显也有些不开心了，但最终还是忍下了。 “我只问你一件事：阿曼纳迪尔之翼去哪了？” 在场所有人都本能地看向空中，那片星空还在，依旧被那副巨大的黑色翅膀，交叉着狠狠压制。 “你管它去哪了，就假装它还在天上架着就是了，”依乌鲁左有些不耐烦，“一个道具而已，搞不到原品，还搞不到个替代品？” 其他人纷纷面露异色。他们听出了两人的画外音，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两人似乎在说，空中的天使之翼，是假的？真的已经失踪了？就和曾经的路西法之翼一样？ 他们忍不住再次抬头，仔细观察那副瑰丽的翅膀，却怎么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那是假的？”有的人还是敢插嘴的，“那死神为什么不取回他的卍解？” “这正是问题所在，”母爱也面露不解之色，“天使之翼去哪了？还是被人夺走了？如果是后者，为何要把躯壳留下，不一并带走？”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她用郑重的语气问依乌鲁左，“你涉足过神之领域，请问，天使之翼能否强行中断我的复制？” 其他人开始面面相觑，交换视线。 他们惊讶的不是依乌鲁左涉足过神之领域这种很可能轰动行业的大新闻，而是母爱的问题…… “你竟然……”依乌鲁左皱着眉看向母爱，片刻后又摇着头露出好笑的表情，“你认为那个死神能偷走天使之翼？你还真是够高看他的。” “我必须考虑这种可能性，”母爱对对方的嘲笑不屑一顾，“没错，我担心死神有可能夺走天使之翼，让我们这次行动失败得彻彻底底。” 依乌鲁左脸上的表情全都消失了。 他死死盯着母爱，目不转睛。渐渐的，眼神中竟透出了几分愤慨与憎恨。 “你从来没有如此高看过我！” 其他人有些奇怪，没理解这话又从何说起。 “依乌鲁左，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个……” “我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我把自己变成了怪物，只为了你的一声赞许！你却把它给了一只黄皮猴子！” “住口！”母爱厉声呵斥，“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歧视性的语言！” 未来共同体，这次行动……甚至在场之人中，就有好几位黄种人。听到如此种族歧视的措辞，他们或是愤愤不平、跃跃欲试，或是敢怒不敢言。 依乌鲁左的愤怒消失了，他的表情逐渐轻柔下来，但说出来的话，却令在场所有人忍不住大寒颤： “你总是这样心口不一，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你只是想借用我的力量，对不对？你怕我厌倦了你的赞叹，所以就这么吊着我，激怒我，对不对？” 母爱的眉毛已经快要拧在一起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也知道你需要什么。我会找到那个家伙，把他的四肢一寸寸碾碎，抽出他的每一根骨头……我会剜出他的双眼，刺破他的耳朵，割下他的舌头……” 他开心地笑着，脸上泛起了不健康的暗红色。 “我会将他堆在那里，做一滩听话的烂肉。等你的复制结束后，等那些垃圾完成他们的任务后，我就剥下他的皮，穿在我的身上……” 他喘着粗气，双眼没了焦距，咧得巨大的嘴边，口水不受控制地淌出来，流到下巴上，一滴滴拖着黏腻的丝线，沾在胸襟前。 “这样一来，我就是黄种人了；我就是……死神了。好不好？” 虫巢的猫异虫，早就上前几步，插在了母爱与依乌鲁左之间。 “大人，请您务必后撤！”它弓着遍布角质层的背脊，竖着末端锋利的骨节尾巴，对着明显不正常的后者龇牙。 猫异虫嗓子里发出的嘶吼声吸引了依乌鲁左的注意。 他低头看了一眼，就一脸厌恶地飞起一脚：“滚开，虫子！” 但虫巢也不是吃素的，它不躲不闪，在被踢中的瞬间，由一节节骨节组成的尾巴，如蝎尾一般，竖起锋利的末端，狠狠刺穿了对方的小腿。 然后它一跃而上，短小的四肢抱住对方的腿，伸出的利爪直接刺入肉中。 紧接着，它的身体直接裂开十几道口子，每道口子里，都迅速伸出一条小拇指粗细的粉嫩触须。 那些触须迅速生长到数米长，甩动着将对方捆了个严严实实。 捆绑完毕后，那些触须表面，竟然生长出了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肉刺。 数以万计的肉刺，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对方的衣服、皮肤，向对方体内不断生长，不停剖开对方的脂肪、肌肉、血管，甚至内脏…… 如此复杂的变化，只用了短短几秒时间就完成了。 依乌鲁左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而是完全不是对手，他竟然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任凭虫巢施虐，双眼仍旧直勾勾的盯着母爱。 他想要开口说话，但嘴巴早就被触须捆住了，触须上的肉刺，甚至将他的上下嘴唇刺穿、缝合起来。 就连声带都被肉刺破坏了，以至于他只能发出难听的呜咽声。 场上其他人，此刻都不敢再开口了。甚至有不少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们虽然不说话了，却在母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偷偷交换着视线和最直白的想法。 这一幕，太糟糕了。 第671章 672.不怪领导技穷，皆因下属无能 “让他说话。”见依乌鲁左逐渐冷静下来，母爱才再次下令。 刺穿喉咙与嘴巴的肉刺，很快就缩了回去。 依乌鲁左这才得以咧嘴发笑，任凭血液混合着唾液，从嘴角流淌下来。 “把锁打开，萨万娜。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你的计划。无论死神，还是天使，我都会把他们带回来，献给你，只要你想要……” 母爱沉默着，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想搭理对方。 但熟悉她的虫巢敏锐地意识到，这位大人……动摇了。 “大人……”它依旧死死扒在依乌鲁左的小腿上，小心翼翼地呼唤着。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依乌鲁左却不再多言，只是怪笑着盯着母爱，眼神中却满是胜券在握。 又过了好一会儿，母爱终于开口了：“放开他吧，虫巢。” “大人！”虫巢罕见地发出了抗声。 母爱的驳斥却并不严厉，仿佛只是在阐明一件普通的事情：“这是命令。” 压制住虫巢，她才又对依乌鲁左说道：“第一，复制必须顺利完成，死神必须死在这里；第二，不允许伤害我的同志；第三，不允许伤害可能无意闯入的普通人；第四……” “知道啦。找回天使之翼，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暴露，尽可能别闹出大动静，完成任务后第一时间回来戴上枷锁……对吧？” 依乌鲁左轻车熟路地替她说完后面的一连串要求，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这一会儿的工夫，虫巢已经彻底放开了对方，自己则完全变回了之前的猫异虫形态。 他回到了母爱脚边，不再挡在那两人之间，却依旧警惕地死死盯着对方。 母爱缓缓走上前，她每走出一步，依乌鲁左就会兴奋地呼吸急促、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等她彻底来到后者面前，微微仰头看向他时，他几乎已经要亢奋地晕过去了。 母爱没有掏出什么钥匙，依乌鲁左身上也看不到什么锁。 这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只是轻轻踮起脚尖，凑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 蜻蜓点水般地，吻了面前这个犹如疯子一般的男人！ 这一吻非常短促，几乎只是瞬间，两人就分开了。但依乌鲁左依旧亢奋到了极点，双眼通红的他，嗓子里发出野兽发情般的嘶吼。 周围的人，有的早早就低下头，不想看到这一幕。第一次见到这景象的人，则已经完全傻眼了，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理解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有虫巢，注意到了依乌鲁左下半身那肮脏的变化，再次发出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声。 一时间，异虫的咆哮，与人类的嘶吼，竟交相辉映。如果不亲眼所见，根本分不清哪一边才是人类…… “记住，绝不能让死神得到天使之翼，”母爱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平静如常地反复提醒，“如果已经得手，就直接毁掉它！” 依乌鲁左没有回答，狞笑着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之中。 母爱这才转头看向其他人，她没做任何解释，而是选择对那些人的满腹疑问视而不见：“去做你们的事情吧，通知其他人，无论发生什么，没有我的命令，都不得卷入依乌鲁左的战斗。” 其他人离去后，现场很快就剩下一片死寂了。 “大人！”虫巢再也忍不住了，竟以愤怒的语气抗议，“其他同志会误解的，那个渣滓会毁掉我们的事业！” “那又如何？”母爱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同志！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我还能用谁？！”母爱也爆发了，厉声质问道，“你告诉我，眼下除了他，我还能用谁？！” 虫巢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如果他的计划更周密一些，如果他们其他人更强大一些，如果行动能顺利进行，母爱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出那头凶兽？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还是他，拖累了大人…… 想到这一点，虫巢感到羞愧难当。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母爱的语气已经恢复如常了，“别让死神偷偷溜掉。他一直不取回卍解，摆明了就是要麻痹我们。” ----------------- 同一时间，几公里外。 观月的神术已经失效了，乔木再一次变成了“瞎子”，一时间只能在树林里瞎溜达、撞大运。 这让他非常挫败，他总觉得再这样拖下去，别说复制的事儿了，敌人说不定都要扔下他先去开饭了。 坐在树下小憩的他，仰头透过树荫，看向大约三公里外，那片隐隐约约的星空，不禁更加烦闷了。 碎星河说了，人家也拿那个锁住门门果实的道具没辙。那玩意儿天克空间系，只能靠硬实力强行破开。 他现在非常需要翅膀回来帮他忙。然而对方至今未归，这让他多少都有些埋怨：当时就不能先帮他处理掉那个道具再走吗？ 可他每次这么想，碎星河都忍不住嘲讽他，指责他只会依赖别人，只会抱大腿。 帮不上忙的家伙还喜欢说风凉话，这让他更郁闷了。 不爽之下，他干脆起身，拔出斩魄刀，再次尝试解除卍解。 他已经尝试过好多次了，这次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 果不其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星空依然被黑色的翅膀牢牢锁在远处的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现在的情况和一开始还有些差别。 一开始，是他想卍解，想把星空升上去，但阿曼纳迪尔之翼拦着不让，硬是要把星空压回来。 现在是他想取回卍解，可对方反手把星空勾住了，不愿意再还给他。 ‘不愧是天使，真没素质！’他忍不住心中骂道。 现在的他，必须回到那片星空之下，方寸星河才能生效。 但有一说一，五百米的卍解范围，够干什么的？和自投罗网、自缚手脚有什么区别？ 幸运的是，他的卍解灵压增幅不受星空限制，否则他也不可能连续几次以寡敌众，还顺利得手。 “继续找，”他干脆也不休息了，发狠道，“找到一个就杀一个，我就不信杀不乱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忍多久！” 他大致确认了一下方位，挑了个没怎么去过的方向，朝那边快步走去。 几分钟后，窸窸窣窣声中，一只体长足有六七米、身高接近两米的巨型豺狼，缓缓走了过来。 它口中的口水不断滴落，落地的瞬间，便将大片的植物腐蚀成了焦炭。 它伸着鼻子，在空气中闻了闻，立刻就锁定了乔木离去的方向，也不着急，就这么闲庭信步地跟了上去。 第672章 673.老板的愿景，关我打工人什么事？ 乔木并不知道敌人已经在尽力收缩包围圈了，甚至为此放弃了对大部分村庄的控制。 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很欣慰，欣慰于自己一个人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在战争迷雾下，并不了解敌人动向的他，还以为对方依旧稳如磐石，不动如山。 他低估了自己制造的混乱，就只能加倍努力，制造更多混乱。 但过犹不及，原本只想给敌人添堵、找麻烦的他，其实已经把敌人惹毛了…… 不知道这一点的他，此刻正在处理新的敌人。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跟蚯蚓似的，怎么杀都杀不死？” 他在路过一个村庄时察觉到不对劲：里面太安静了。进去一探，迎面就撞上了两个同行。 这时候出现在这片区域的同行，全都杀了，肯定有冤枉的；但哪怕放一个杀十个，恐怕都会有漏网的。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动手了。其中一个女人，却和那两个取代卫怡与胖子的怪人一样，怎么杀都杀不死。 那女人和身体分开好几米的脑袋，此刻正歪歪扭扭地看着他：“你见过几个我这样的？” 对方一开口，听到那个语气，乔木就恍然了：“你是那个能变黑的家伙！” 对方一听，反而来劲了：“哪个啊，这么惨？原型都被你打出来了？” “这是什么能力？”他蹙眉思忖，“还是某种道具？” 两人一个歪在地上，一个蹲在旁边，面对着面，说的话却驴唇不对马嘴。 对方也有些无语了：“我是魔术师，欧盟的，你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我的情况。到你了，你毁了几个我了？怎么毁的？” “算上你，三个，”乔木心中一动，试探道，“和你一样，斩首而已。你们这是什么能力？” “不是能力，我们都是本体用能力制作的魔法假人，复制了本体的意识和性格，”见他眼睛一亮，对方立刻补充，“没复制记忆，所以别指望从我这边榨取情报。” 对方是道具，如果有记忆的话，他完全可以把这颗脑袋带上，回地狱让吸血鬼们慢慢审讯，挖掘情报。 现在计划落空了，他也不掩饰，遗憾地耸了耸肩。 “我们修复起来很麻烦的，我宁愿去数鱼籽，”对方一脸不爽地撇了撇嘴，“如果你能承诺，接下来遇到我们都只是斩首，或者不再出手，我可以预支你一点小小的报酬。” “好呀，只要其他假人不对我出手，我可以放过他们，”这种好事，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你相信我不会食言？”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而且我们研究过你的情报，论说到做到，恐怕整个行业没人比你更夸张了。”对方赞叹地笑道。 “你被造谣那件事，其实已经赢了，赌局也无关紧要了，但你硬是坚持终结了五个项目。我也是终结过项目的人，知道这事儿有多痛苦。” ‘不，其实很轻松……’乔木心里想着，表面上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连连点头。 “让我想想，该给你什么报酬呢……” 乔木立刻提要求：“告诉我你们现在的布防情况。” 没想到对方直接摇头：“我不知道。” 见他一脸不信，对方详细解释：“原本是应该知道的，念音会不定时向所有人通报必要的信息。但念音被你杀了，我们没准备备用的通讯能力，就只能用手机联系。” 对方歪了歪嘴，如果还能控制身体的话，可能还会耸肩膀：“这样就没人愿意做通报了，毕竟那么多人，太麻烦了。” “不过我知道的情况倒是可以告诉你，”魔术假人思索片刻，“我本来有两个保镖的，结果被调走了一个。如果不是这里离战场最近，恐怕那个也不会留给我。” 他朝那边死去的队友努了努嘴：“我的保镖都抢，其他聚居点的假人，他们恐怕一个保镖都留不下……” 说着，假人愣住了，又狐疑地打量乔木：“你杀念音的时候，她身边没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假人？” “念音……我也搞不清我杀的都是谁，”他挠了挠头，“你说的念音，应该藏在远离战场的聚居点吧？你这里是我发现的第一个聚居点。” “有别人杀了念音？！”假人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191或镜主跑了？” “算了，先给你结账吧……”对方想不出结果，就不再想了。他想摇头，才反应过来自己连脖子都没了，一脸郁闷。 “母爱的那些孩子，你见过了吧？”见乔木点头，对方继续说道，“记住，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要和他们纠缠。” “我知道，”他点头，“复制已经开始了，我和他们之间无法互相伤害。” 没想到对方却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就算复制结束了，你也不要和他们纠缠。” 听到这话，他皱起眉头：“为什么？”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消耗品，”假人懒洋洋地说道，“就算你干掉他们，母爱花点时间再做一个就是了。” 见他立刻瞪大了眼睛，对方笑了：“没错，被母爱复制过的能力，永远不会消失。无论你杀掉多少孩子，只要她本人活着，就没有任何意义。” 乔木听得目瞪口呆：这能力也过于犯规了吧？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本能上觉得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因为这样一来，理论上只要给足够的时间，母爱一人就能组建出凌驾于一个甚至多个执行机构之上的战力！ 结果，现在一个敌人告诉他，他觉得最不可能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这么变态？”他喃喃道，“这些行业前辈，也太夸张了吧？” “你以为你就不夸张了？”假人乐呵呵道，“给你十几年时间，恐怕你会比这行任何一个人都夸张。” 这话乔木听着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从没想过自己在这个世界、这个行业待十几年这种事情。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他有些疑惑，“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本体和他们才是一伙的，”假人翻了个白眼，“我说了，我没有复制本体的记忆，只有诞生以来积累的见闻而已。” “所以本体的理想抱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理解不了、体会不到。我只是个没有薪水的打工人罢了。 “我唯一在乎的，就是你少破坏几个假人。这样我们之后的工作量也能减轻不少。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实惠吧？” 他无语地看着对方，想问我要是把这事儿告诉魔术师本人，你会怎么样。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种恶趣味。 他竟然很理解对方的说法和决策…… 而且这确实是一场他很占便宜的交易。 他的计划，一直是将那些人造人算入其中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停地闹事，逼着敌人缩小包围圈。 他希望那些人能逐渐聚拢，聚拢到十三个人造人附近。 这条情报很关键，让他得以确定，自己其实把事情搞复杂了。 “多谢。”他发自内心地致谢。 “不客气，如果你真的感谢我，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请讲。” 这个对话，发生在两个敌人之间，竟然出奇地没有丝毫违和感。 “你能不能现在就想办法，把我的脑袋和身体，能扔多远扔多远？” 假人说着，视线就投向他的身后：“这之后，我真心实意地建议你，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要心存丝毫幻想，更不要往扔我的方向跑……” 他说话的工夫，乔木已经转身戒备了。 几十米外，一只巨型豺狼，正咧着血盆大口，直勾勾地盯着他。 第673章 674.狼比人强 “它是什么？调查员？还是调查员的道具、宠物？”乔木打起一百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虽然不觉得一只大牲口能有多强，但考虑到魔术假人的态度，他还是决定谨慎一些为妙。 等了片刻，假人却没说话。他倏地回头瞟了一眼，就看到那颗脑袋，已经紧紧屏住呼吸、闭住眼睛，吐出的舌头也耷拉在一边。 结合对方此刻顶着的年轻女人的面孔，竟有几分可爱。 这种不知是装死还是恶搞的表情，让他有些无语。但他也知道，对方是不打算当着自己人的面开口说话了。 正打算履行承诺，去拽假人脑袋的头发，就感觉身后破风声袭来。 他一个瞬步躲了出去，几乎是与那锋利的巨爪擦肩而过。 落地站稳时，就看到巨型豺狼落地的瞬间，四脚重重轰在地面上，炸起一片碎石泥块。 魔术假人的身体，正巧离一只爪子不远，立刻就被一大片碎石子打成了筛子。 这威力也让他咋舌不已。 再看假人的脑袋，依旧紧闭双眼在装死。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对方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身体的命运了，此刻的脸上，尽是苦涩的表情。 乔木不再去管魔术假人，始解的刀刃，直接刺向豺狼的眼睛。 但对方脸上的毛发立刻伸长，将刀刃死死裹住。他使劲拽了几下，发现那些毛发很奇怪，不仅切不动，而且力量极大，根本拽不出来。 好在他的始解也不需要暴力拖拽，被裹挟的刀刃直接从毛发中消失。 被捕获的刀刃凭空消失了，那些毛发并没有因此散开，反而迅速向外生长。 紧接着，那些不断外延的部分，就凭空消失了。但从发根的蠕动来看，毛发依旧在不停地生长。 这奇怪的一幕，让乔木联想到某种可能性。 他脸色一变，再次挥刀。刀刃凭空斩向……不，不是刀刃。 或者说，不止是刀刃。 他那明明已经摆脱毛发纠缠的刀刃，不知何时，竟然在消失的状态下，再次被对方的毛发凭空裹挟住了。 是空间能力！ 反应过来的乔木，脸色凝重。 不甘心的他再次尝试，刀刃顺利地凭空消失，可重新砍出来时，上面依旧裹着一团厚厚的豺狼毛发。 那些毛发并不影响他操控始解，却如附骨之疽一般，怎么也甩不掉。 这样一来，他的刀，什么都砍不动！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始解，竟然会被人用这种方法破解。 他不甘心地解除了始解，没想到刀刃回到刀柄上的瞬间，那些原本没什么反应的毛发，竟突然活了过来，向着刀柄、握柄的手，蠕动而来。 乔木脸色一变，连忙再次施展始解，终于在毛发缠上刀柄的前一刻，摆脱了它。 他舒了口气，再看向那豺狼时，却没有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他以为的得意。 依旧是残暴中夹杂着几分狡狯，仿佛真的只是一头野兽。 这让他顿时心中凛然。 此刻的他已经确定了，对方肯定是调查员，不然拥有如此成熟空间能力的宠物？那也太逆天了。 而且，对方不可能化身动物就丧失理智。因为未共体的计划过于周密了，尤其是保密部分。对方不可能动用那种动起手来没有理智的调查员。 别说动用了，恐怕都不会带过来。 一个保持着理智的调查员，却有着如此的眼神，而且对计划的成功毫无情绪反馈…… 这家伙，一定不好对付。无论能力上，还是性格上。 乔木不愿将最后的主动权都拱手让人，没有等对方进攻，一个瞬步来到对方侧面，让对方的腰部完整地暴露在自己面前。 他狠狠挥动手中的刀柄，依旧被毛发裹得严实的斩魄刀，狠狠抽向豺狼的腰部。 没想到对方腰部的毛发，直接如棉花般绽开，组成了一大片柔软厚实的缓冲区。 斩魄刀砸在上面，就如同砸中了一床天鹅绒被子一般，软软地陷了进去，没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抽狼腰子的计划也落空了，他也不气馁。从思维宫殿出来之后，抓住对方回头看向这边的时机，再次出手。 裹着厚厚一层毛发的斩魄刀，直接砸向了对方的鼻子。 果不其然，这一次，对方脸上的毛发再次护住了脆弱的鼻子。 但蓬松绽开的毛发，也遮挡住了豺狼的视线。 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时机！ 他脚背勾住被他干掉的敌人遗留的短刀，用力一踢，用空闲的左手握住。接着一个瞬步来到对方脑袋下方，双手握住短刀刀柄，自下而上地，对着对方半张嘴巴中露出的上颚，狠狠捅了过去。 嘴里可没有毛发。 而且，只要能刺穿上颚，再往上，就是大脑了！ 为了这志在必得的一击，乔木灌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刺入豺狼嘴巴时，异象突现。 周围的景象，瞬间变了。 森林、豺狼，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幻象？ 不久前刚经历过破庙幻象的乔木立刻反应过来，想要继续攻击。 但他马上就意识到不对：和上次不同，这一次，他手中的斩魄刀和短刀，都消失了，就连动作也变了。 这让他即使知道是幻象，也不知该如何继续刚才未完成的攻击。 他知道自己的本体就在对方嘴边，此刻也不敢浪费时间，只好放弃如此绝佳的时机，先施展瞬步拉开距离。 但……没有反应。 他施展瞬步，却没有任何成功或失败的感觉。他的脚下，他的周身，都没有任何实体。他甚至都无法在脚下凝聚灵子。 意识空间？就像他与碎星河见面时那般？ 正猜测着，漆黑之中，远处突然亮起了两盏幽绿色的灯。 紧接着，四盏、六盏、八盏、十盏……越来越多，逐渐数之不尽。 瞬间，乔木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应该已经渗出冷汗了。 是眼睛！数之不尽的豺狼眼睛，泛着可怖的幽光，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地将他完全包围了起来。 也正是此刻，他终于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了。 他正在直面那头豺狼的灵魂。 这头野兽，不仅有极强的空间系能力，就连灵魂领域的造诣都在他之上！ 下一刻，数之不尽的眼睛，几乎同时启动，与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就如同成百上千头豺狼，悄无声息地朝他狂奔而来一般。 他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 眼睁睁看着最快的那双眼睛朝他扑来，直接没入他的身体。 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暴虐情绪，从他心底升起。 仅仅是一瞬间，那情绪就淹没了他的恐慌，也淹没了他…… 第674章 675.世上只有女友好 就在乔木整个人都被无端的暴虐情绪充斥，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第二双眼睛，也没入他的体内。 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前所未有的愤怒，让他想要仰天长啸、嘶吼着毁灭一切。 第三双眼睛，则是情欲。 小翠、萝丝、屠灵、奥妮克希亚、玛利亚、观月、伊莎贝拉……他拥有过的每一个女人。 甚至米一、孔玲、柯羽、裴嫚、陆蓁、卫怡、内达、安娜……他认识的每一个女人。 此时此刻，他只想将她们全都按在身下，撕掉衣服，不顾一切地尽情蹂躏她们…… 紧接着是第四双、第五双、第六双…… 数之不尽的负面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不停地轮流折磨、冲击，甚至扭曲他的灵魂！ 就在感觉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马上就要崩溃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包括那些痛苦的记忆在内，都没有丝毫余韵。 他缓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思维宫殿之中。 这座宏伟的廊厅中，每一根立柱、每一方门框、每一块地砖，都闪烁着耀眼的金色符文。 是观月！他立刻反应过来，就和上次接受总部调查时一样，观月的神术自动启动了。 神术将他的意识隔离在了这里，避免他被那些极端的情绪彻底毁灭，也借助思维宫殿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时间流速，给了他喘息之机。 乔木漂在空中，周围那美轮美奂的符文，不停闪现，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那丫头，总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帮他大忙……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温暖的弧度。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问题并没有得到最终解决。 那头豺狼不抓、不杀自己，而是想用那些负面情绪把自己变成疯子。 他一时也搞不懂自己怎么招惹对方了，能让对方这么恨自己。 对方那个能力，是作用在灵魂层面上的。他只是意识躲到这里，但外面的灵魂，仍会被不断扭曲。 等他再出去时，谁也不知道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甚至他在这里躲得越久，出去之后，下场就越惨。 他得尽快想出个办法来才行…… 办法并不难想，毕竟他手上的牌就那么些，捋一遍就知道哪些可能有用，哪些肯定没用了。 “碎星河，你在吗？” 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应。 乔木无奈耸肩：显然，碎星河虽然是他分出去的灵魂，能够读取他的思想，但并不能进入他的思维宫殿，就好像对方无法擅自使用他的道具一样。 对方不在，一些想法他就没法和对方商量，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实验了。 如果尝试失败了，那就只能祈祷公司那边有方法能治好自己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他很快来到最边上的房间，此刻里面，没来得及整理的记忆，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好在最新的记忆都堆在上面，不需要整个帅选一遍。 他很快就把情绪冲击的记忆全都找了出来，扔进了宫殿最末端的房间，封存了起来。 这样一来，他就隐约记得自己遭受到了强烈的情绪冲击，却完全无法回忆起那些情绪冲击的细节。 他希望这个举动，能够在他思维返回的那一瞬间，帮他减缓来自负面情绪的冲击，让他有足够的自制力，尽最大努力去反击。 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后，他深吸一口气，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平复心情，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随后，他不再拖延，也不再犹豫，直接脱离了思维宫殿。 瞬间，一双幽绿的眼瞳，直接撞进了他的体内。 前所未有的沮丧顷刻间淹没了他，强烈的窒息感中，之前的所有计划都被抛诸脑后。 此时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死掉，就一了百了，无需面对任何困难了…… 一股暖流从心中涌现。那一丝可怜的温暖，却如同溺水者手边仅有的稻草、浮萍。 乔木一个激灵，陡然回过神来。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强行发动了自己此刻唯一能发动的能力…… 本该是门门果实附带，却被碎星河私自截胡，前不久对方才共享给他的，门门果实亚空间。 按照现实中的站位，他努力将空间在自己前方打开，然后立刻关闭。 对方在攻击他的灵魂，自然没必要同时攻击他的肉体。他也相信，未共体的计划，母爱的计划，不会允许对方此刻就杀死自己。 这样一来，他们的站位，大概率没有变化。 那他的门门果实亚空间，一开一关，会不会像之前碎星河抢走迷途者一半彷徨之雾那样，伤到甚至重创对方？ 这就是他要赌的点。 亚空间关闭的瞬间，他眼前一亮，鲜绿的森林，与斑驳的阳光，重新映入眼帘。 与此同时，豺狼那撕心裂肺的嘶嚎声，也疯狂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确信，自己赌对了！ 但他来不及多想，就立刻回到思维宫殿中。 那足以让他下一秒就举刀自尽的沮丧感还没消失呢！ 直到他如法炮制，将沮丧的情绪记忆也封印起来，彻底松了口气的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刚才怎么没看到那头豺狼？ 而且那家伙的嘶吼声，怎么是从身后传来的？ 难道他最开始的那个瞬步，其实是成功了？ 没有犹豫，乔木立刻回到现实中，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躺着的。难怪会看到翠绿的树荫和斑驳的阳光。 手一摸，身下不是泥土或杂草，而是光滑的东西。 他心中一惊，连忙起身，这才看到，那头豺狼竟然已经和他拉开了大几十米的距离，正在痛苦地满地打滚，根本没心思追他。 他这才放心地低头，就看到自己竟然是坐在一面漂浮的镜子上的。 镜子！ 他心中一喜，扭头看去，果不其然，观月和卫怡，正在前面开路，带着他逃跑。 看来是两个姑娘及时赶到，救了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沮丧淹没时的那一丝暖意，并不是从思维宫殿而来，而是现实中观月及时施展的神术！ 他彻底松了口气：“放我下来吧，我没事了。” 两个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客套。镜子一倾斜，他直接从上面滑了下来。 “胖子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我们想着先来救你，”卫怡回答，“他那边战况有点凶残，我们不敢靠近。” 听到这话，乔木觉得有些可惜。如果此刻胖子也在，说不定已经把那头豺狼轰成渣滓了。 他跑到与两人齐平的位置，仔细打量两人，这才发现不对：观月额头和鼻子青了一大片，口周还有一片淡淡的残留血渍。 卫怡就更惨了，鼻青脸肿的，明显是被人揍了好几拳。 “没事儿，战斗嘛，哪有不挂彩的。”卫怡故作爽朗地含混过去。 观月则趁对方专心赶路，回头朝他挤了挤眼睛：“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我每次来你都在危机中？” 第675章 676.冠以神灵之名 乔木习惯性地回怼了一句：“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 说完这话，他立刻就意识到不妙。 两人同时瞥向卫怡，后者完全没有反应，似乎没听到刚才那句话，或者没听懂潜在的涵义。 观月脸皮薄，松了口气，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没想到卫怡紧接着就开口了：“快点儿，别打情骂俏的，赶紧能跑多远跑多远！” 观月脸一红，讪讪地不再说话了。 “没错，先去救胖子，这畜生太强了，咱们三个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乔木说完，就看到卫怡扭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 “怎么了？”他好奇问道。 刚问完，他猛地反应过来：身后的嘶嚎声，竟然消失了！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几乎本能地，一边搂住一个女孩的腰，一个瞬步，侧向闪出去了上百米远。 瞬步还没停下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 刚刚站定，三人就险些被一股气浪掀翻在地。 他回头看去，那头巨型豺狼，已经完好无损地站在了他们刚才躲开的地方。 乔木瞬间感觉冷汗直流：对方这么冲过来，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如果不是第六感，三人现在至少也丧失战斗力了。 “别停！也别管胖子了！玩命跑！”左手边的卫怡，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怎么敢和依乌鲁左打？！” “那个就是依乌鲁左？”他闻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只豺狼没有追过来，而是张着血盆大口，不停呕吐着浓稠的黑色沥青般的物质，已经吐了一地。 一大滩黑色粘稠物，正聚合出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奇怪生物。 只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下，他跑得更快了。 “胖子不是说遇到了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弄死吗？！” 卫怡却回怼：“你听不出他当时在开玩笑吗？！” 他仔细想了想，当时关于那头豺狼的聊天，刚起了个头就被其他话题打断了。 “那个死胖子！这么棘手的敌人，他都不介绍一下能力！”他恶狠狠地埋怨着，灌了一嘴的风。 “他也不知道！”卫怡反而替胖子辩解了，“没几个人知道那家伙的具体能力。” 母爱能力不明就算了，毕竟是前辈，还是非战斗类调查员。 就连这个依乌鲁左都情报不明？ “你知道他的情报为什么这么少吗？”卫怡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主动说道，“你知道胖子为啥说弄死他，非盟还得感谢你吗？” “他执行项目从不留活口，无论是敌人还是同伴。有及时跑掉的，也被他返回现实后杀了。” 见乔木瞪大了眼睛，她又说：“之后就再也没人和他执行同一个项目了，在项目里遇到他，要么其他人结束项目，要么所有人联合起来把他逼退。”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惹这个组织啊？！” 听到观月的声音，他看过去，就见对方一脸崩溃：“虽然我不了解你们战斗圈子的事儿，但这个神秘组织为什么有这么多变态啊？！” “你还好意思说？”他顿时没好气，要不是两只手都占着，他横竖得教训教训这倒霉娘们，“要不是为了你，提前站到瓦拉纳西那边，说不定现在我和这些变态就是同伴了！” 一听这话，观月讪笑着不敢抱怨了。 刚说完还没什么，但越想乔木越觉得刚才那话很不对劲。不过其他人似乎没听出来，他也就装糊涂了。 但他说得也没错：达吾提出现在他们小队，明显就是来考察他的。如果不是因为观月导致他提前和瓦拉纳西残党结盟，说不定他真的就加入这个未共体了。 这年头，谁不愿意吃两头呢？ 卫怡的身体素质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自己根本跑不动，只能被乔木搂着。 观月倒是能跑，但一看卫怡被搂着，她也不愿意下来自己跑了。 乔木只好一手一个，搂着两个女孩一路狂奔。 一路上，他们好几次都遭遇到了敌人，但本打算出手的敌人，一看到他们身后，顿时就变了脸色，转身撒丫子就跑。 他们的身后，正是十几只各种形状的纯黑色黏腻生物，正以绝不亚于他的速度追上来。 那只巨型豺狼，则闲庭信步地远远吊在最后面，仿佛在戏耍猎物一般。 “我当时到底伤到了它什么啊？”那家伙如此快地恢复如初，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但这个疑问，其他人也给不了他答案，他现在也没空，更不敢打开门门果实亚空间查看。 那些沥青怪物逐渐追了上来，率先出手的是观月。 只见她双手捏出指诀，大喝一声：“前！” 身后大片本就松软的泥土地，迅速渗出水来，还咕嘟嘟地冒出大泡泡。整片土地，竟然直接变成了一大片泥沼。 那些沥青怪踩在上面，没跑出几步，就陷了进去。 但它们明显没什么智商，依旧一门心思往前冲，丝毫不顾自己越陷越深、越趟越慢。 三人很快就拉开了和那些沥青怪物的距离，那些怪物，也彻底被泥沼淹没，没了动静。 乔木这才放缓脚步，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片泥沼就迅速凝固了，变成了犹如水泥般的硬物。 后面追上来的沥青怪物，踩在上面，反而跑得更快了。 他无奈，只好扭头继续跑。 观月故技重施，那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讶然：“不行，我的神术失效了！” “小点声，听见了！我试试。”卫怡埋怨着，双手一挥，每一只怪物面前，都浮现出一面镜子。 然后……怪物们丝毫不做停留，一头撞了上去，竟直接将所有镜子撞了个粉碎。 “怎么可能？！”卫怡失声道。 乔木回头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惊讶：他也是第一次见对方的镜子这么好碎。 “列！”见阻挡没有成功，观月连忙再次出手。 十几片巨大的樱花花瓣凭空出现，挡在那些怪物面前。 那些怪物依旧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这一次，却没能将花瓣冲破，将花瓣如牛皮筋一般拉扯出几米后，就彻底没了力气，立刻被花瓣裹得严严实实的，只能倒在地上挣扎。 卫怡都看傻了，很是不服地质问：“凭什么啊？” 观月则神色凝重：“那些怪物是神术的造物……” “神术？”和乔木一样，卫怡显然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有这种力量体系？没听说过啊……” “很稀有，而且比较混乱，”观月随口解释了一句，又问，“你知不知道依乌鲁左这个代号是怎么来的？” “代号……”卫怡有些迷茫，仔细想了想，才不确定地道，“好像说是非洲那边传说中的某个恶神吧？” 她嘀咕着：“非洲那边的神话特别混乱，而且在国内也不怎么有名，所以我也不是很了解……” 观月没听她废话，急切地发问：“是神的名字？你确定？” “确定……吧？”卫怡迷茫地摇着头，动作和她说的话完全不一致。 “有什么问题吗？”乔木此刻已经跑得有些喘了。 “你没注意吗？调查员的代号，从来不用神的名讳，”观月急促地解释道，“我明明可以自称稻荷神，代号却是神子。筏罗诃也只是毗湿奴的化身，陀罗尼也类似。” 乔木想了想：“我是死神啊？” “这个可以，但你不能用奥西里斯、海拉、哈迪斯或者伊邪那美之类的具体名字。” 观月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别抬杠：“因为这里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获得了某个神灵全部能力的调查员，才有资格使用那个神灵的名字作为代号，其他人都不行。” 第676章 677.再见，娃娃 “全部能力？！”被吓了一跳的乔木和卫怡异口同声。 观月连忙补充：“是能力，不是威力。” 听到这话，乔木好歹松了口气。 卫怡却疑惑地摇头：“我没听过这个说法啊？” 她可是新起点的八卦女王，她都没听过的说法，能可信吗？ 观月点头：“因为你是镜主，所以你没听过。” 见对方疑惑不解，她进一步解释：“因为你获取的力量并不是神术。这是神术修行者小圈子自己约定俗成的规矩，自然不会有人告诉你。” “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定？”卫怡无法理解。在她看来，这明显就是吃饱了撑的，多此一举，没事儿找事儿。 “我也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要用宇迦之御魂神的名号，也就没细问。” “所以，这又代表什么？”卫怡已经是一脑门子问号了。 “代表危险，”乔木此时也想明白了，替观月解答，“神灵的全部能力，肯定不是从机构那里强化的。不论什么项目，再弱小的神灵，也会和凡人天差地别。” 他反问对方：“一个调查员，能获得一个神灵的全部能力，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是问对了，观月在一旁不禁点头赞同。 “意味着……”卫怡想了想，“很厉害？很卑鄙？很……” 她想到了一些有些下流的内容，不好意思说出来，干脆摇头：“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乔木却点头，“是未知，未知的特质，未知的能力。未知，就是最大的风险。” 话音刚落，三人只感觉周围光线暗了下来。 他们下意识抬头，就齐齐看到了骇人的一幕：一大片黑色物质，不知何时竟已经来到他们头顶，遮天蔽日一般，让他们无处躲藏！ 三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停下脚步，各自施展能力，准备迎接那正劈头盖脸砸下来的东西。 他的斥，和卫怡的镜子，在黑泥触碰的瞬间，就直接破碎了，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只有观月支起的护盾，替三人挡住了那些黑泥。 但周围的黑泥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后，却如同有生命一般，开始朝他们三人汇聚。 乔木眼疾手快，再次搂住两个女孩，脚下凝聚灵子，直接腾空冲了出去。 身后，大片黑泥从地上飞溅起来，似乎是试图捕获他，但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就在他以为再次逃脱时，他只感觉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寒传遍全身。 那种仿佛被某种凶兽当做猎物一般盯上的感觉，那种可怕的压迫感，让他难以自制地脚下一滞。 就这一瞬间的空档，一只巨爪，在他们面前凭空出现，朝着他们直直劈了过来！ 在两个女孩的失声尖叫中，他立刻发动瞬步，闪出了近百米之远。 但他刚一停住，就听到耳边观月的“小心”和侧后方的呼啸声同时传来。 这一下，实在太快了，快到完全超出了他的反应能力，但他还是本能地进入思维宫殿状态。 这一次他没有进行过多思考，因为他根本没看到身后的景象，即使在思维宫殿状态下，也不知道身后的具体情况。 他只是平复心情，思维返回现实的瞬间，直接激活了fBi warning，以确保自己先躲开这一击。 但没想到，道具激活甚至都没有0.1秒，巨大的冲击，就直接将他狠狠砸飞出去！ 这一击，直接将他大脑砸得一片空白。 直到他狠狠摔在地上，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滚出去数米，七荤八素之间，他才勉强找回意识。 他第一个反应，自然是努力想要起身，查看脱手后与自己失散的两个女孩的状况。 但此刻的他，全身剧痛、脱力，双眼发黑，别说起身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第二个念头，他明明激活了fBi warning，却依然被击中了。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的道具恰好对刚才那一击无效；要么，就是道具判定，他和那头豺狼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大到道具的有效时限甚至都不足0.1秒！ 他记得很清楚，购买这件道具时，原拥有者添加的描述是【对足以秒杀你之目标的时限小于0.3秒】。 虽然这个数据不准确也是正常的，但不到0.1秒的时限，也太恐怖了！ 此时，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恢复，虽然依旧什么都看不见，最起码能够感光了。 他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希望能够加速身体的恢复。 就在此时，他生出了第三个念头：他的替身娃娃，一直是激活状态的！ 之前对方的情绪污染，针对的是灵魂而非肉体，替身娃娃无法生效也是正常的。 但现在，他竟然在替身娃娃激活的情况下，被重创了？！ 心中的不安到了极点，他立刻颤巍巍地伸手摸向腰包。 捏了捏，什么都没捏到。 他赶忙一把拽开拉链，手还没探进去，一把细碎的粉末，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再探进腰包中摸了一圈，却完全摸不到除了齑粉之外的任何东西。 乔木傻住了：他的替身娃娃，那个还剩下小半个身子，按经验至少还能帮他抵挡十次致命伤害的替身娃娃，已经彻底耗尽了？ 就这么一记他都没看清楚是什么造成的挥击，就打掉了他最值钱、最珍贵、最重要、最常用、最离不开的道具？！ 此刻，他的心如同被鼠啃蛇噬一般，疼得他只想骂娘，甚至都短暂地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危险之中。 不过他还是努力强打起精神，为自己施展了一个很拙劣的回道，让自己加速恢复状态。 渐渐地，他终于逐渐恢复了视力。模糊中，他隐约看到依乌鲁左距离他们只剩下十几米了，似乎正低着头在做什么。 虽然看不清，但仅凭那不时的呕吐声，和周围密密麻麻的窸窣声，他就能猜到对方的目的。 即使有着一击弄死他十多次的威力，对方依然想用那些黑泥对付他们！ 他用斩魄刀支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起身，眯着眼睛努力环顾四周，渐渐找到了观月和卫怡的位置。 不过他依然看不清两人的情况，这让他心中无比慌乱，甚至比此刻自己面对的危机，还要令自己慌乱。 很快，那些黑色的物质，就将他包围在一个圈中，并一点点缩小着包围圈。 看得出来，敌人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正在一点点折磨他。 但他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只想冲过去查看两个女孩的情况，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动。 两个女孩身边此刻并没有黑泥，依乌鲁左的目标只有他。他贸然过去，反而会害了她们。 他的全身依旧剧痛无比，只是站着，只是拄刀，双腿和双臂都在不停地颤抖。 这种情况下，想要逃出生天，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他也只能做好准备，迎接这些黑泥不知道何种方式的攻击。 但就在黑泥距离他只剩下不到半米距离时，他突然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莫名消失了，离开了。 不是一个，而是十几个，在极短的时间内，先后离开了他的身体……不，是他的灵魂。 虽然遭受重击后，大脑还有些迟钝，但他已然反应过来了：复制结束了！ 几乎同时，十几米外的依乌鲁左，也发出了一声嘶吼。 那嘶吼声中的恼怒与不甘，让他直接迷糊了：复制完成了，对方不该感到高兴吗？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还是说，对方的嘶吼并不是针对自己，只是时间上的巧合？ 不过这一点，他已经确认不了了。因为周围那些原本缓慢前进的黑泥，突然整片地从地上暴起，扬起两米多高，紧接着，齐齐向他席卷而来。 瞬间，他整个人就被黑泥吞没了。 第677章 678.去北极的深海待一会儿吧 看着乔木被自己的恶欲裹得严严实实，依乌鲁左并未感到开心。 他想污染对方，想赶在复制完成前污染对方。 这样一来，母爱得到的，也只会是一个“坏掉的”死神，一个和他一样的死神。 一个和他一样的人渣、垃圾、恶棍，天赋、才能与实力又远不如他，自然无法和他争夺母爱的依赖。 但灵魂污染被破坏了，不仅如此，就连他自己的灵魂，都被那个偷袭的亚空间，狠狠切掉了一块。 那种痛楚，令他刻骨铭心、如痴如醉…… 而且他不知道那个死神是怎么回事，明明灵魂已经遭受重创了，却如同没事人一般，不仅能成功偷袭，还能冷静理智地和他拉扯、纠缠。 换成其他人，早就被发自灵魂深处的负面情绪左右，彻底丧失理智了。 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退求其次，选择用恶欲进行污染，最终却仍旧功败垂成。 就在恶欲即将沾染对方的前一刻，复制结束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废物的触觉从死神体内退出，倏地逃走了，仿佛就是在躲他一般，根本不给他任何阻拦的机会。 他失败了。 母爱交代的任务他完成了，但他自己的目的却落空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他愤恨不已。 “你的灵魂归我了，”豺狼的嗓子里，第一次发出沙哑的人语，“未来一百年，一千年，都归我了……” 它狰狞着迈步走向那个被恶欲包裹的人形，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对方吞下去。 但一口咬下去，还没咬到对方，一条白色的带子激射而来，在它突起的嘴巴上缠绕一圈，将它嘴巴封了起来，随后连续捆了数圈。 但带子还没困完，它使劲一张嘴，就轻松地将其挣断。 数截断掉的带子缓缓飘落，它瞥向那边扶着树干勉强站起来的女人。 对方浑身打颤，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流淌下来。就连刘海都被浸湿，凌乱地紧贴在额头上。 但那女人的神色却异常坚定，见一击不中，立刻换了个指诀，就要施展。 “哈！”依乌鲁左恶作剧一般地朝对方大喝一声。 女人并未被吓到，下一秒，却被它哈气的冲击波，直接轰飞，狠狠砸在十几米外的树上，随即跌落在地。 它不再看对方，又伸头张嘴去咬被自己困住、污染的死神。 下一秒，锋利的獠牙，狠狠咬在了死神的身上！ 但它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口感不对，没有利齿入肉、触及骨头的触感，也没有它最喜爱的血腥气。 它又试着用了用力，这才发现，上下牙床上，同时传来了奇怪的触感。 它的牙齿！ 它猛地抬头，伸出爪子探到嘴边，轻轻触碰了几下，这才发现，自己的牙齿，竟然软塌塌的，如同烂泥一般，耷拉了下来。 难怪它什么都没咬到，没牙要怎么咬？ 它随便甩了甩嘴，就轻松驱散了附着在上面的神术。两排牙齿也重新支棱起来，锋利如初了。 这次，它没再急着下口，而是冷冷瞥向那边的女人。 那个女人，已经重新站起来了，鲜血覆盖了原本俏丽的容颜，却挡不住那倔强而坚定的表情。 “你们的关系，似乎不一般？”依乌鲁左缓缓开口，沙哑的声音不大，却准确地传到了观月的耳中。 “真是令人羡慕的爱情啊，或者是亲情？”它不太确定，又忍不住感慨道，“如果是二者兼有，那就完美了。” 那毫不作伪的期盼语气，令观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一皱眉，又扯到了她额头上的伤口，疼得她有些心躁。 “这样好了，”对方突然想出了个好点子，“我把你们两人一起带走，如何？” 话音刚落，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那豺狼竟瞬间跨越几十米的距离，出现在她面前。 一口腥臭的热气，从头顶扑来，熏得她险些干呕。 “放心好了，虽然会痛苦很久，但我会重塑你们，让你们血脉相连，让你们成为真正的血亲。” 观月缓缓仰起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 “到那时，你们就能够加倍地相爱。然后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中，相互依赖，相互鼓励……真美好啊！” 獠牙呼啸而来，女孩坚定地站在那里，不躲不避，双手捏着指诀，却仍下意识地死死闭上眼睛。 ‘快醒来啊，快跑啊，笨蛋！我只能争取到这里了……’ 预想中利齿刺入身体的剧痛没有出现，她还没来得及施展最后的神术，却感觉什么东西环住了自己的腰。 熟悉的触感……还没来得及细想，她就被人一把揽入怀中。 她下意识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令她牵肠挂肚、担心不已的亲切脸庞。 那人低头看着怀中的她，露出温柔而心疼的笑：“怎么不躲？被吓傻了？” 瞬间，观月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往外涌。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没事儿的。”她略带鼻音地说道。 “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乔木后退一步，直接穿过空间门，来到依旧昏迷的卫怡旁。 他小心地将观月放在卫怡旁边，检查了一下她俩的身体状况。 “去吧，”观月握住他的手，“我能处理伤势。” 他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就见观月脸色大变。 “小心！” 女孩努力要起身，伸出手似乎想要推开他。他却一把按住对方，一个侧身，伸出另一只手，按在豺狼巨口中的一根獠牙之上。 下一秒，豺狼竟直接从他们面前消失了，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观月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做到的？”她知道乔木施展空间能力，门门果实和卍解必须二者有其一，但她刚才并没有看到空间门，天上也是艳阳高照。 “你的空间能力又进步了？”她难以置信地问道，“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 “算不上进步，只是投机取巧、借力而为罢了。” 说着话，等他回过身时，那头豺狼，已经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 只是此刻的它，全身上下的毛发，都湿漉漉地耷拉着；身上还挂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显得无比狼狈。 “啧，”他有些遗憾，“北极的深海都冻不死你这头怪物吗？回去我得学一下怎么把人送入地心了。” 豺狼没理会他，而是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随后全身都以极快的频率抖动起来。 乔木脸色一变，立刻抬起双手：“缚道之八·斥！” 下一刻，被豺狼甩出去的水珠，竟如同子弹一般呼啸而出，顷刻间，竟直接将周围的十余棵树干，打成了筛子。 再看他这边，灵压形成的护盾，也布满了密密麻麻蛛网般的裂痕。 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忍不住朝身后的观月炫耀：“还好我够警惕，以防万一，没想到防对了。” 不然这一击，足以瞬间就将他们三人全部带走。 对面的依乌鲁左，那双满是黑瞳的双眼，则冷冷盯着他。 第678章 679.打不过他就打他妈 “你变强了，”豺狼沙哑的嗓音，让人忍不住直打寒颤，“怎么做到的？” “想知道？”乔木拔出斩魄刀，竖于胸前，“卍解·方寸星河！” 豺狼猛地回头，很快就看到远处一片星空，不断上升的同时，朝这边极速扩张而来。 而那副纯黑色的天使之翼，那副空壳子，纹丝不动地留在空中，却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依乌鲁左再回正脑袋，泛着寒光的刀刃正朝他砍来。 脸上的毛发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立刻生长着、翻滚着，去纠缠刀刃。 这一次，刀刃却轻而易举地斩断了那一束浓密的毛发。 它下意识歪头躲避了一下，紧接着就瞬间移动到了几十米外。 然而，落地的同时，脸颊上的痛感也被神经送入大脑。 一滴滴鲜血滴落在地上，立刻将一大片杂草，甚至泥土，都腐蚀殆尽。 依乌鲁左呆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脸上的一小撮毛发，正逐渐被染成红色。 它不得不接受，自己竟然被那个人类伤到了这一事实。 它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再次缓缓抬起头时，双眼中已经尽是癫狂的眼神。 下一秒，豺狼的身影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乔木的身影。就仿佛他预判了对方的行动一般。 几乎是同时，两人出现在一处，挥出的利爪，和锋利的刀刃，狠狠撞击在一起。 万籁俱寂…… 但下一个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波，沿两人交手的垂直面，猛地爆发出去。 只是短短一个呼吸的工夫，两人的身侧，冲击波爆发出去的方向，竟被轰出了两片半径近千米的扇形区域！ 在这片区域内，所有的草叶，都被轰成了齑粉。那些粗壮的树干，也破败不堪地散落一地。 其他方向并非安然无恙，也被冲击波的余威，轰击得无比凌乱。 唯独乔木身后，观月和卫怡两人安然无恙。 两人周身，都被一个奇怪的球面包围，那个球面映出的，并不是这片森林，而是一片浩瀚的海洋。 观月一边为自己和卫怡疗伤，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形状奇怪的空间门。 刚才本该伤害到她的冲击波，全都被这个空间门挡下了。对面原本平静的海面，竟被冲击波的余波，摧出了一个不小的浪头。 虽然那片浪很快就消失了，但这恐怖的威力，也令她心惊不已。 但她再看向乔木的眼神中，不仅没有惊叹和骄傲，反而是掩盖不住的忧虑。 作为调查员，她的资历远胜过对方。她自然很清楚，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对方受困的这短短数秒，突然实力暴涨几倍……不，应该是几十上百倍。这种恐怖的效果，一定有代价，而且代价一定不菲！ 她现在只恨自己太弱了，跟在宇迦之御魂神身边，却不认真学习、修行。 如果自己那时候用心一些，现在实力再强一些，手段再多一些，说不定就能帮助乔木逃走了。 他也就不需要面对那未知的代价了。 乔木自然不知道观月此刻的想法，依然游刃有余地与依乌鲁左缠斗。 当双方势均力敌时，依乌鲁左的很多小手段就没有意义了，他也就不需要过度提防，以至于束手束脚了。 而且这种时候，自己体型小的优势反而体现出来了。 短短几秒钟，他已经给对方开了好几条口子，自己却完好无损。 虽然那些伤势对对方而言肯定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种憋屈、屈辱的感觉，已经让这头凶兽越来越狂暴了。 豺狼越丧失理智，出手就越重。 两人的每一次交手，只是余威，都会对周围造成巨大的影响。 森林中很可能已经有未共体的人被波及了。他不相信对方意识不到，但对方显然并不在乎。 “你还真是够疯的。”又一次交锋的余波，将方圆数百米早已寸草不生的土地再次摧残了一遍后，乔木忍不住感慨。 “我现在非常庆幸，自己提前站到了瓦拉纳西一边。” 这句话，他是真心的。 虽然瓦拉纳西都是一群来自社会底层的保守民族主义分子，因为历史和地缘政治的原因，普遍对中国抱有敌意。 但比起嘴上叨叨着国际主义，却吸纳、纵容这种怪物的组织，要强出太多了。 最起码前者是能交流、能沟通的。 依乌鲁左对他的吐槽毫无反应，显然并不想和他交流，而是继续选择毫无意义的进攻。 这一次，乔木没有再和对方硬碰硬，而是举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圆。 就在豺狼冲到那个圆形面前的时候，圆圈陡然扩大。豺狼猝不及防，直接冲了进去。圆圈也随之消失。 战斗再次中止，他来到观月身边，关心问道：“怎么样？” 观月泛着微光的双手贴在卫怡身上：“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骨头还没接完，转移的话最好轻一点。” “走吧，”他点了点头，“不打了。” “不打了？”观月有些惊讶，她下意识认为，这场战斗会以那头怪物被干掉为终局。毕竟乔木这种力量暴涨，肯定不能频繁使用。 想到这里，她立刻紧张起来，扔下观月转身要检查乔木的情况：“你身体没问题吧？是不是……” “没事儿，”他笑着止住对方，“只是刚才已经确定了，我依然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见对方讶异，他语气轻松地解释：“我已经能力尽出了，那家伙使出的手段反而没之前多。现在的僵持，只是它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等它反应过来有了对策，咱们还是个麻烦。” 观月闻言松了口气：“撤退也好，没必要现在就分出胜负。咱们要先去救191吗？” “不，”乔木反而摇头，“咱们要去擒王。” “勤王？”女孩显然没听懂。 他也没解释，只是抓住对方的手，扶在自己腰间；自己则蹲身，将另一只手贴在卫怡身上：“扶稳了。” 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身处另一处了。 但星空之下，昏暗之中，她一时也看不清楚。 还没来得及使用夜视神术，就听到周围一片惊呼声，离她非常近。 她心中一惊，正要施展防护神术，那些声音竟然戛然而止，仿佛声音的主人瞬间消失了一般。 待她捏着手诀施展神术后，才看到身旁除了仍在昏迷的卫怡和已经起身的乔木，还有另一人。 一个身材丰腴的黑人女性，乔木的刀，正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又见面了，母爱女士。” 第679章 680.战斗类调查员最后的尊严 “放肆！” “混蛋，放开大人！” 乔木话音未落，周围已经响起一片怒斥声。 观月向更远处看去，才发现，几十米外，竟然有着至少四十多人。 她甚至还认识其中七八个人！ 那些人正不停朝这边跑动，但神奇的是，无论他们怎么跑，都无法拉近与这边的距离。 一些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停下脚步，准备远程攻击。手上却明显犹豫不定，显然是怕伤到人质。 也有人对自己的手段有信心，二话不说就直接发起攻击。 观月立刻紧张地看向乔木，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让他们停手吧。”乔木没理会那些人，反而老神在在地对母爱提要求。 从爱人的语气中感受到安心的女孩，这才开始观察起这位初次见面，却闻名已久的行业前辈。 母爱没有理会乔木的要求，反而问道：“依乌鲁左呢？你把它送到哪去了？” “你可以猜猜看。”他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可等了片刻，都没等到对方的猜测。 他也不介意，耸了耸肩，给出了答案：“我以为复制完之后，你能轻而易举地猜到呢……当然是斯瓦米纳拉扬神庙啦，还能是哪？” 听到这个回答，周围的人都呆住了。 观月注意到，就连原本波澜不惊的母爱，脸颊都狠狠抽搐了一下。 神庙那边，此刻都是埃弗雷特的调查员，都是她的同事。 非盟的疯子突然出现在那边，一个不好，就要出大事，说不定会导致两大机构之间的全面冲突。 不……未共体的暴露已成定局。只要双方冷静地查一查，就能查出真相。 想到这里，母爱忍不住，扭头看向侧后方的死神。 先是瓦拉纳西，再是新起点，现在又是自己的本家埃弗雷特，以及非盟…… 自从招惹上这个家伙，他们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却已经得罪了近半同行了。 “看来我的决定没有错，你确实是个祸害，不能留着。”哪怕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番话。 乔木却浑不在意，反而将刀刃往对方的脖子上抵了抵。这一举动，立刻让周围的敌人更加紧张，也更加愤慨了。 “身为前辈，还是不要这么冲动。这话对你现在的处境，可起不到正面作用。” 母爱却报以冷笑：“那你就动手吧。” 他闻言有些惊讶：“你这是有恃无恐，还是早就厌世了？” 没等对方说话，他却笑了：“我根本伤不到你，对吧？” 这话让母爱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 “刚才我是想给你开条口子的——你总不能指望我现在还对你尊敬有加吧？”乔木耸了耸肩，“我失败了，根本下不去手。” “复制的时候，你的那些人造人和我就无法互相伤害。我猜，从复制结束的那一刻起，我这辈子都伤不到你了，对吧？” “知道了这一点，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他一脸惊讶，仿佛对方在问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他随手凌空一抓，一把日轮刀已经落入手中。 他随即将刀点了个个儿，刀尖冲自己，刀柄冲观月：“帮我杀了她。”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暴怒了，但他们的一切手段，此刻都派不上用场，只能在十几米外无能狂怒。 观月自然知道该如何配合，痛快地接过刀柄，将刀尖抵在母爱的后心口处。 凭着感觉，刀尖轻易地刺破了后者的衣物，甚至可能已经刺伤了对方的皮肉。 母爱却依旧没什么反应，好像真的不怕死一样。她此刻的表情波动，甚至还没有得知依乌鲁左去向时大。 “说说吧，你想要什么？”也许是因为生命真的受到了威胁，这一次，她主动开口了。 “啊？这就谈条件了？”乔木故作震惊，刻意高声道，“我以为你身为行业前辈，怎么也该宁死不屈呢。原来你也怕死啊？” 这一次，周围的人反而没什么反应了。 母爱也冷笑：“收起这种蹩脚的小伎俩吧。站在你面前的每一位调查员，都是你的前辈。他们在项目中度过的时间，甚至比你的人生都要长。” 他却耸了耸肩：“我蛮怀疑这一点的。” 毕竟他两世为人，而且也在项目中待了很多年了。 “故作姿态毫无意义，真正的强者，从不畏惧展现真实的自己，”母爱则解答并反驳他刚才的贬低，“我并不怕死，但也不希望死得毫无价值，更不想轻易倒在通往理想的道路上，” “你真要杀我，见面的第一刀，就该试着取我性命，然后带着你的同伴扬长而去。而不是等到第二刀威吓时，才发现自己下不去手。 “所以，跳过无意义的试探与废话，直接开出你的条件吧。” 被戳穿了小心思的乔木，不仅没有羞恼，反而还觉得有些轻松。这种感觉，正如同在神庙那晚对峙时一样。 和聪明人说话，真的很轻松，真的很省心。 他环顾四周：“你的那些人造人呢？他们不该陪在你身边吗？” “是孩子，”母爱纠正道，又说，“复制结束后，他们要回到我的体内。没参与复制的孩子，都有自己的任务，不在我身边。” “从你的档案库里删掉我。”他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无需那么麻烦，你可以直接杀了我。” 他没有生气，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这只是一个注定不会成功的小尝试罢了。就算对方答应了，他要如何确认对方没有忽悠他呢？ 这个要求，根本不可能实现，也根本不可能确认。 见小尝试果然无效，他也不再纠缠，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让在场所有人都过来集合，我要你们的身份。” 没想到这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反而令母爱变了脸色。 “所有人，通知所有人，”她立刻高声下令，“立刻撤离，不要管我！” 瞬间，乔木和那些未共体的成员，全都变了脸色。 但他和观月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就继续高声喊道：“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此刻再想堵住对方的嘴，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不爽地龇着牙花子，只觉得这女人果然有几把刷子，竟然只凭这一个简单的要求，就大致猜到了真正的危险所在。 但对方应该还没猜到具体情况，不然当下肯定就说出来了。 周围那些人虽然疑惑不解、游移不定，却明显被那句“命令”震慑住了，纷纷要转身撤退。 可他们才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 “这么大费周章的行动，不仅什么都没捞着，还死了这么多人。结果现在说走就走，跟逃命似的……” 他们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正巧看到乔木一脸轻蔑地摇着头。 “你们真的是摄影师所说的那种人吗？我怎么觉得你们只是嘴上说得漂亮，实则不过是一群妄图攫取权力的投机分子？” 听到这话，不少人脸上都浮现怒容。 显然，他们可以容忍别人质疑自己的理想，却不能接受别人质疑自己对理想的忠贞与付出。 “别听他的话，立刻通知所有人撤退，马上！”母爱厉声打断了他们的情绪。 那从未有过的急促、焦虑的语气，也让人群中熟悉这位大人的调查员，心中一沉。 此刻他们也反应过来了：死神想要留下他们，一定有别的目的。他们每滞留一秒，危险就会增加一分。 这些率先反应过来的人，立刻响应母爱的命令，安排、招呼其他人尽快通知外围成员，加速撤离。 “真有趣，不是吗？”这个档口，乔木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面试官曾经告诉过我，自己殿后，让非战斗类调查员先撤，这是战斗类调查员最后的尊严。你们未共体是反着来的？” 他环顾四周，夸张地松了口气：“还好，这里没有我们新起点的人，不然我都想挖个坑把他给埋了。” 那些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人，很快就被其他人唤醒。 短暂的中断，依旧没能阻止这群人的撤退。乔木也没有再试着激怒对方，或阻拦他们。 “你不出手吗？”观月疑惑问道。 以他之前的表现来看，只要他愿意，完全能将这里的大部分人，甚至所有人都留下。 乔木摇了摇头：“我要他们做什么？” 听到这话，母爱犹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前面还想留下这些人，现在只剩下他们四人，没有必要说谎了，却反而这么说。 可下一刻，她就听对方轻笑道：“我要他们全部。” 她愣了愣，似乎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片刻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的她，脸色剧变！ 这个反应，甚至吓了注意到的观月一跳，她从未见过这位一直维持着高贵与矜持的行业大佬，出现如此强烈的反应。 “他们已经服从命令撤退了！”母爱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仿佛也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乔木却根本不和她争论，只是懒懒说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第680章 681.他们是真正的调查员 他们没等太久。 十几分钟后，毫无预兆地，几十道攻击齐齐席卷而来。 其中绝大多数，如同固定在空间中一般，不得寸进。但还是有数道攻击，向乔木，与他身旁的观月、卫怡袭来。 乔木却丝毫不为所动，视那些攻击为无物。 就在隐藏在暗处的众人以为偷袭将成，纷纷摩拳擦掌，打算一拥而上将敌人撕成碎片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将所有攻击一应拦下。 待看清来者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一副巨大的黑色天鹅翅膀，正不断收缩，最终变成正常的尺寸，稳稳地挂在了……死神的背后。 这一次，就连母爱都瞪大了眼睛，丝毫不顾身后的利刃死死抵在自己的腰眼处，直接转身，死死盯着乔木的背后。 “你竟然真的……”她有些恍惚地喃喃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曼纳迪尔之翼，竟然真的被人夺走了！自己一度担心过的事情，竟然成真了，这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做到什么？”乔木故作疑惑，随即一副恍然的模样，“你说这个大翅膀啊？” 他回头瞥了一眼背上的天使之翼：“怎么夺取彷徨之雾，就怎么夺取它呗，这有什么难的？” 母爱将视线从天使之翼上挪开，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她压根儿不信对方如此轻描淡写的话。 彷徨之雾和天使之翼，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事物。后者可是拥有神格的！这种拥有神格的存在，在规则上，不具备相同神格的存在根本无法驾驭。 除非它们自己愿意。 但她想不出来，阿曼纳迪尔之翼有什么理由改换门庭。 这位和它的前任可以说完全是两个脾气性格。 路西法之翼看上去平易近人、很好沟通，实则滑不留手，一肚子坏水儿。 以色列人最初没少在那家伙手上吃大亏，所以后期双方关系才会闹僵。埃弗雷特才干脆将其束之高阁，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启用。 阿曼纳迪尔之翼则正好相反。看似高高在上，威严傲慢，却相当刻板，很好琢磨。 而且它最大的特点，就是重视忠诚。无论是对上位者，还是对平位者。 所以它绝对做不出如此短时间内被三言两语策反这种事情。 母爱甚至相信，对方就算要抛弃他们，也会先回来和他们打个招呼。毕竟双方也算是盟友了。 她忍不住再次看向乔木身后的黑色羽翼。 这一次她注意到，这双羽翼依然如之前一般，还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子。 她立刻猜到了最大的可能性：如果神格随灵魂一同消失了，剩下的躯体即使再特殊，对见多识广的调查员而言，也不过是个特殊的空壳子。 考虑到死神迄今为止所展现的能力与才华，如果他真的有一些隐藏的手段，趁机夺取天使之翼，并进行有限的操控，确实是可行的。 她甚至想到了另一件事：生命之水就是这个死神杀害的。 她看过新起点内部的调查报告，上面并未提到过路西法之翼的下落，所有人都认为那副翅膀被遗落在那个项目中了。 最大的疑问并未得到解答：凭死神的实力，怎么可能在路西法之翼的保护下，强杀生命之水？就算加上那个烛光，也绝无可能。 但假设死神真的有某种手段，能够影响，甚至对付天使之翼，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这样一来，她就必须要考虑另一个问题：路西法之翼，真的遗失了吗？会不会其实已经落在新起点的手上了？ 可如果真的在新起点的手上，他们怎么可能不知情？除非新起点在进行有针对性的隐瞒，成功瞒过了他们在其内部的卧底。 然而，这个的前提必须是，新起点高层，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了，并且至少掌握了他们在对方内部的成员名单！ 怎么做到这一点？很简单：对方在他们内部，有级别很高的卧底！ 这个推测过于惊悚了！ 母爱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引得乔木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深呼吸调整情绪，摒弃那些与当务之急毫不相干的胡思乱想。 现在的问题是，阿曼纳迪尔之翼的灵魂，究竟去哪了？是主动离开的，还是遭遇了其他意外？ 如果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主动离开，那还好说。 如果是某种意外…… 母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能够悄无声息掳走神格化灵魂的意外，项目世界中也许有，但现实世界中，绝对没有！ 那种意外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在狩猎死神的同时，也有人在狩猎他们。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不自禁地移向乔木。 看着那张自信、放松的脸，想到眼前的局面，她心中再次纠正：不，是死神在狩猎他们！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颠倒了！ 她的心中，涌现出强烈的挫败感与无力感。 “你们为什么要回来？”看着那些偷袭失败后，纷纷现身的同伴，她还是忍不住质问道。 那些人沉默着。 从母爱之前的命令与态度中，他们明确意识到，救援这一行为，是非常危险的。 但他们向外围的同伴阐明利害后，只疏散了一部分帮不上忙的人，其他人依旧选择回来尝试营救母爱。 其他人没说话，乔木却开口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新起点的那些战斗类p10，我看到了什么吗？” 没等母爱猜测，他就给出了答案：“是自信，绝对的自信。” 他没理会母爱的视线，自顾自地解释：“那种自信，已经超出一次次成功与瞩目逐渐积累的范畴了。那种自信，很容易会随着连续的受挫而动摇、崩溃。” 见对方若有所思，他继续说道“他们的自信，不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而是对自己这个人的自信。见到他们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我就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成为p10了。” 他停顿片刻，认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只有那些无论输掉多少次，都绝不会失败的人，才有资格成为p10。您说呢，母爱女士？” “会输，却不会失败？”母爱觉得这个答案很新鲜，却也很奇怪，“这有什么区别？” “输是对外的，是与他人的较量；失败则是对内的，是与自己的对抗，”乔木朗声道，“他们不是回来救你的，他们只是不允许自己舍弃战斗类调查员最后的尊严！” 母爱愣怔了片刻，下意识再次看向周围的同伴，将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那一副副坚毅的表情，尽数映入眼帘、印入脑海。 “他们是来救自己的，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他轻声揭开了真相，语气中尽是敬佩，“你们确实聚拢了一群真正的调查员啊。” 第681章 682.难道是外星人入侵？ 乔木将母爱丢在身后，自己上前几步。 观月立刻默契地补上，将刀架在俘虏的脖子上，然后怂怂地低声说了句“冒犯了”。 随着乔木将刀举到胸口，其他未共体的调查员也纷纷戒备。 他们中不是没有人能突破卍解的空间能力，但他们很清楚死神的实力，少数几人凭自己强化突破过去，也只会平白送命。 但死神主动出手，那就不一样了。 只要死神主动靠近他们，他们就有了合而击之的机会。 更何况成熟的空间系能力本就凤毛麟角，能与之交手的机会更是难得。无论是见猎心起，还是渴望变强，不少人都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所有人都聪明地没有关注乔木，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周围，提防他利用空间能力突袭。 令他们惊讶的是，乔木摆出姿态后，却迟迟没有动作。 很快，他们就察觉到变化所在了。 “空中！”一人率先提醒，其他人纷纷关注头顶。 只见那片之前明明一眼望不到边的星空，竟然在极速缩小。 ‘是新的能力？！’人们没有放松，反而更警惕了。 最基本的常识就是：一个能力的范围无故缩小时，它的威力或其他方面一定会得到加强。 不过他们还是猜错了。 星空越来越低，越来越小，很快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了横刀之中。 斑驳的阳光，重新透过郁郁葱葱的树荫，投进密林中。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求和？或者是想逃跑？ 唯独母爱，此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没有再下达任何命令，而是顺着乔木的视线，抬头看向头顶的树冠，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物。 一些人察觉到两人的动作，也看向两人头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他们意识到了一点：卍解解除了，限制他们接近对方的空间影响也消失了。 他们可以尽情进攻了！ 几人对视一眼，无声地交换了意见，就率先发起了攻势。 几人也顾不上对方有什么阴谋了，毫不犹豫地向对方冲去。这一冲，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也纷纷反应过来，准备参战。 但就在那几人冲到半途时，异象突生！ 一股如飓风般的强烈气流，直直地从天而降，轰在地面上的同时，可怕的冲击力，也将在场所有人，都狠狠压倒在地。 其中几个身体素质较差的调查员，没得到周围同伴的及时支援，一百多斤的成年人，竟直接被这股气浪吹飞了。 但没人顾得上他们。强大的气流轰击在地面上，产生的爆鸣声，足以让普通人当场晕厥。 他们只能死死贴住地面，勉强堵住耳朵，再尽力蜷起身体，减少身体与大地、气流的接触面。 即便如此，这种痛苦，也足以让他们铭记很久了。 狂风之中，树叶、杂草、枯枝、泥土、碎石，随着气流高速飞驰着，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口子、一片片淤青。 什么都做不了的他们，此刻也只能强忍着。 乔木的反应最迅速。气流刚轰击下来，他就第一时间将观月揽入怀中，压在身下，又随手一拽，凭空拽出一副耳机，戴在对方耳朵上。 瞬间，观月的世界清净了，只剩下强风轰击带来的风压，依旧让她很不舒服。 随后，他又把仍在昏迷中的卫怡拽过来，艰难且笨拙地和观月一同将女孩护在身下。 然后，他也紧闭双眼、死死堵住耳朵。 这期间，观月还拍打过他两次，他都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在心里疯狂骂娘，将唐蒙和封让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好在这股暴虐气流来得突然，去得也利落，大概不到两分钟就消失了。可对树林中被波及的人而言，如同煎熬了两个小时一般。 一切归于平静后，除了一些人身下压扁的杂草，周围一大片区域，早已被摧残的没有丝毫绿意了。 失去了树叶和绝大多数枝丫的大树，首次慷慨地将完整的天空展现给大地，但大地却无福消受…… 所有人都迷茫而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向天空，但很快，他们就傻眼了： 原本阳光闪耀的天空，迅速暗淡下来，仿佛有看不到的东西正在遮挡阳光。随着光线不断变暗，那东西终于逐渐现出了真身。 一架通体采用光学迷彩的巨大飞行器！ 这是一艘扁平三棱锥状的飞行器。只是目测，它从头到尾长度就绝对超过两个足球场，尾部的宽度也不遑多让。 要知道，哪怕是人类史上体型最大的飞行器——安225运输机，其体长也不过84米，远不及足球场105米的标准长度。 此刻，飞行器就安静地悬停在几十米高的空中，仿佛丝毫不受重力的影响。 而这架长度就相当于至少三架安225的巨型飞行器，它的自重得是多少？ 它到底是怎么飞起来的？又是怎么如此安静地浮空的？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仰着脖子，呆呆地大张着嘴巴，再也没有丝毫战斗的念头了。 他们不是没想到过死神会有援军，但他们没想过援军会是这种出场方式！ 如果这架飞行器上有来自科幻项目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这种可能性，他们想都不敢想。 观月也傻眼了：“这是……你叫来的援军？” 她本以为乔木会直接开个空间门了事，但没想到援军会是这种出场方式。 再旁边被狂风吹得狼狈不堪，头发散乱、再也不见雍容与沉稳的母爱，此刻也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天空中那个夸张的大家伙。 每个执行机构，都有自己惊人的科技储备。这也是为什么这次行动中，埃弗雷特宁可干下新起点一架民航客机，也要抢占先机。 她并不意外新起点能拿出这种级别的黑科技，她惊讶的是，新起点竟然会动用这种东西。 对他们这行而言，没有什么比保密更重要、更重要的了。 在她看来，动用这种级别的黑科技，明显就是新起点发出的强烈警告： 中国人为了保下死神，可以不顾一切、不惜一切。 她忍不住看向旁边同样狼狈不堪的死神，心中忍不住叹息：自己是真的搞砸了…… 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一定要有人承担责任，这个人的地位还必须足够高。 她甚至已经想到自己要付出的巨大代价了，给新起点，给埃弗雷特，给未共体。 乔木自然不清楚母爱在想什么，他此刻也对天上的东西一脑门子问号。 听到观月的问话，他下意识摇了摇头：“会不会……真的是外星人入侵？” “啊？”观月懵了，“这不是你们新起点的东西吗？” “可没看到国旗啊……” 听到死神这呆萌的回答，心中郁郁的母爱，竟然一下子被逗笑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682章 683.这摊浑水早就该搅了 母爱的笑声，吸引了乔木和观月的注意，但她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从地上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周围几名未共体的调查员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就要趁机冲过来救她。但她却摆了摆手，制止了对方。 “好了，”她叹了口气，“已经没有逃跑的必要了。” “大人？！”那几人立刻心有不甘地抗议。 她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头顶：“这个东西都出来了，你们不会以为咱们还跑得掉吧？就和我一起，安心做一次俘虏吧。”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只能无奈地面对现实。 头顶的人并没有让他们久等。很快，飞行器下方就打开了几个口子，几台装满了人的升降机在钢缆的拖拽下，稳稳向地面下降。 升降机在距离地面二十公分的位置稳稳停住，上面的人才懒洋洋地纷纷跳了下来。 他们随意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群，却并没有警戒，更没有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但下面未共体的人，只是看到这群人，就已经不敢动弹了，更别说反抗了。 升降机上下来的二十多人，全部都是新起点和欧地联的高阶战斗类调查员！ 甚至还有好几位声名显赫的大佬！ 面对如此阵容，几十人加起来都没搞定一个死神的他们，怎么敢有任何异动？ 看到来者真的是自己人，乔木也松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招呼他们：“快快快，这边有伤员！” 但那些人只是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有动静。 正当他疑惑之际，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封让，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指着那边的升降机：“都是前辈，你使唤谁呢？！有手有脚的，自己带人上去！上面有医疗仓。” 训完了他，对方的视线，在观月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就挪开了。 这让他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观月的身份不对，她还是公司和日科工的通缉犯呢！ 他心中一紧，就想立刻开个空间门，将女孩送走。 但众目睽睽之下，这种行为太扎眼了。他这么一做，只怕原本没注意到观月的众人，都要起疑心，都要好奇了。 这次来的同事，他基本都见过，都在那次总部的p10战斗类调查员紧急会议上出现过。 那些欧洲佬他不认识，但想来也是同一级别的。 这种级别的牲口，一旦起了好奇心，那执行力可是相当恐怖的。说不定几天时间就能把他和观月的事儿，查个底掉。 他一下子犯了难了，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封让却不搭理他了，看向那边早已勉强整理好仪态的母爱，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却态度恭谨地感叹道：“女士，怎么还有您啊？” “别装傻了，军团，”母爱却浑不在意地轻笑，“你是我亲自考察并邀请的，我可不相信，你知道未共体存在的那一刻，记不起咱俩当初的谈话，猜不到我的身份和目的。” 这话立刻引来乔木的侧目，不少调查员也纷纷投来惊奇的目光。 乔木只是看了一眼封让的表情，就知道母爱说的是实话。 这个混蛋！ 他当初当着这家伙的面给唐蒙打电话，那时候他根本没往未共体这种行业传说上去联想，也就没考虑过“封工会不会是和达吾提他们一伙的”这种可能性。 毕竟对方可是西线的指挥官啊！谁会毫无理由地对这种级别的人物产生怀疑？ 幸运的是，对方和未共体没关系。他那一通电话，也算是把对方拉下水了。 但他如何能想到，对方和母爱竟然还有这么一场经历？对方竟然当时就猜到母爱是未共体的一员了，却硬是憋着不说！ 一想到这次战斗他吃了那么多苦，还被人从头到尾把天赋和能力给复制过去了，他就恨得牙痒痒，顺带把封让也给恨上了，心里疯狂的诅咒对方接下来倒大霉。 封让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隐瞒把这位“得力干将”惹毛了，但第六感还是让他觉得背后阴嗖嗖的，很不舒服。 “我只是头疼，”他没打算回头查看，而是继续和母爱的对话，“您这么一搞，好不容易就要平静下来的局势，又要变得难以捉摸了。” 母爱却不以为意：“这摊死水，早就该搅一搅了。咱们的劣势越来越大了，不是吗？” 封让没再接茬。 她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我们会尽力配合的，也请你们注意工作方式。” “当然，”封让点了点头，回身对那些已经乖乖聚在一起的未共体调查员高声说道，“你们袭击新起点调查员的行为，已经涉嫌严重违反行业相关规定。我正式宣布，依照ionr相关协议，由新起点与欧地联共同对你们进行收容管制，与必要的调查。在此期间，你们享受……” 一长串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发言说完后，那些未共体的调查员，乖乖走向了升降梯。 三台升降梯，硬是用了两趟，才把这几十名调查员运送完毕。 背着卫怡的乔木也想明白了：这群p10可不是会操心通缉犯的主儿，他甚至怀疑这群人此刻就算知道观月是通缉犯，也不会当回事儿。 当然他肯定不会主动透底儿。 你悄悄带个通缉犯，别人可以装傻当成没看见。你好死不死主动说了，让人家为了你违反行业与公司规定？ 你是诚实的好孩子了，却把人家架在火上烤。人家又不是冤大头。 他干脆就让观月跟着他，啥时候觉得不对劲了，再强行把对方送走也不迟。 “还有不少在逃的，不追了？”旁观押运工作的档口，乔木问道。 “不追了，这些就够了。都不容易，没必要赶尽杀绝，”封让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在逃人群中，我们注意到了有三个咱们公司的……” “怎么了？”乔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见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醒悟了，“不是未共体的，是王宗江的狗？” “怎么说话呢？”封让皱着眉头埋怨了一句，但也懒得追究了，“我放他们走了。” “也好……”他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什么。 这下，反而换成对方惊讶了：“我以为你会生气，会问我他们的去向，会独自追上去呢。” 他却说道：“我不生气，你也不许生气啊。” 这话让对方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点头：“你说。” “其实是七个，我杀了四个，”他老实交代，“血斧、石骨、碧波、弦师。” 对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悻悻然地说了句“知道了”，就没再说什么。 他其实可以不杀，但他还是杀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就算他承认，这次杀人，公司也挑不出他的半点毛病来。 “说实话我挺惊讶的，”见封让不再追究，乔木又感慨，“王宗江能派来四个，我当时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竟然是七个……” 但凡他知道，他当时肯定要把那三个也找出来弄死，确保一个不留。 背后的自己人，比面前的敌人，更可恨，更该死。 “王宗江已经这样了，竟然还能找出七个替他卖命的……”他忍不住好奇，“我没和他打过交道，他人格魅力就这么大吗？” “一般吧，我们这些人觉得没什么，下面的调查员雾里看花，可能会有幻想加成。” 对方重重叹了口气：“哪是他有魅力啊，双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罢了。就算没有他王宗江，也会有李宗江、赵宗江。” 乔木一开始没听懂，品了片刻，反应过来了：“总部和地方的矛盾……” “嗯，”封让点了点头，“p9到p10的通道太窄了，能扛到p9的，哪个是甘愿平凡的？你给不出正规的通道，就别怪人家走旁门左道了。” 第683章 684.欧洲佬要捅美国佬刀子 因为背上被着个伤员，跟在身后的观月也挺狼狈的，所以押送完俘虏后，乔木他们得以越过那些高阶调查员，优先进入飞船。 在升降梯上，他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这架巨大的飞行器了。 “你们也是够夸张的啊，”他忍不住惊叹，“肯定是国内飞过来的吧？公司是怎么同意的？” 因为要提防思维领域的敌人，他们之前只是简单地约定，只要乔木收起卍解后还留在战场上，援军就会第一时间从空中抵达。 他想到飞行器了，但没想到是这种【飞行器】。 封让看着头顶这架飞行器，略显自豪道：“你根本不知道这次特别行动，各大机构在印度这个次大陆上集结了多少观测手段。不用这玩意儿，我们出发的瞬间，可能就已经暴露了。” “一个光学迷彩就能躲过去？”他反而觉得这太简单了。 “不是光学迷彩，光学迷彩是高度下降时避免行业泄密用的，”对方却摇头，“电离层飞行器，能够在距离地表60公里以上的电离层飞行。” “正常飞机是到不了电离层的，因为那里空气稀薄，燃料无法充分燃烧。那里的气体分子在高温下紫外线照射发生电离，整片区域都遍布等离子体。 “电离层飞行器就是借助这些等离子体产生推力，所以无需引擎与燃料，只需要蓄电池。所以可以实现低噪飞行。 “再加上电离层没有飞行器，没人会监视到那一层。只要小心翼翼上升到那一层，就想怎么飞都行了。” 听着对方骄傲地如数家珍，乔木忍不住吐槽：“怎么感觉这玩意儿是你的一样？” 听到这话，封让竟真的一拍胸脯，傲然道：“鄙人正是本舰首任舰长兼指挥官。” 他品了品，才理解对方的意思，有些惊讶：“这玩意儿是第一次用？” “正常，毕竟也没有别的用途，”见他一脸怪异，对方又辩解，“这本身就是一台技术验证机，验证完就闲置也是正常的吧？” 对方想了想：“再说了，它也不是毫无用途。总部和分部的紧急交通手段，你们分部天台上的光学迷彩飞机，就是它的超级缩水版。” 听到这话，乔木恍然：“就是那个超级难受的烂飞机啊。” 那玩意儿的使用体验极其糟糕，他体验过一次，简直想死。除了转运重伤员和紧急任务，没人会主动选择那东西。大家宁可近了坐高铁，远了等民航。 没想到那东西竟然是从这个大家伙身上衍生出来的。 仔细一想，还真有一些相似之处：除了光学迷彩，那个飞行器飞行过程中也没有喷气或螺旋桨，不然早就暴露于普通人面前了。而且那玩意儿也能轻松垂直起降。 “这东西不会更不舒服吧？” “还行，”封让摇头晃脑的，“就是升降过程不太舒服，进入电离层，正常飞行阶段就好了。” 乔木狐疑地盯着对方看，总觉得对方在说谎。对方则将头扭向一边，不搭理他。 进入飞船内部，科幻的感觉顿时就减轻不少了。内部的模样反而和游轮差不多，就是没什么装潢而已。放眼望去，除了金属就是照明，头顶则是各种管线。 卫怡被放上了自动轮床，三人立刻就被仿生人引导去了医疗舱。 乔木做了个检查，都是皮外伤。护士很敷衍地给他抹了一堆碘酒，就把他打发走了。 卫怡被推去无尘手术舱了，观月则进了治疗舱。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就无聊地自己四处瞎溜达。 一路上，他遇到了不少同样无聊瞎溜达的同行，无论新起点的同事，还是欧地联的调查员，都充满好奇地打量着他。 一些社牛干脆直接上来和他打招呼，做自我介绍，并交换联系方式。 他还遇到了一位“老熟人”，emp宋文意。 “好久不见啊，宋工。” 自从那次特殊行动，对方遭受重创，中途退出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了。 刚才在下面，他也没见到对方，对方应该是不擅长战斗，所以没跟着下去。 “是啊，”宋文意上下打量着他，一脸的欣喜，“才几个月没见，当初小小的p6，现在已经声名鹊起了。” 乔木谦逊地笑了笑，但也没过分客气，反而转移话题：“您这是从国内过来的？” 西线的人员名单中，乔木并未看到对方的名字。 “是你那位唐工找的我，”宋工笑道，“没想到休息了这么久，复工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这种大事。我这也算是见证历史了啊。” 说着，对方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我带你好好参观一下。” 说着，宋工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别小瞧这大家伙……” 对方轻轻踩了踩脚下的金属地板：“公司正在试建第一艘常态化绕地飞船，据说就参考了这一艘。” 这么一说，乔木就来了兴趣了。 谁会拒绝星辰大海呢？ 宋文意的陪同，依旧没能阻止那些热情的高阶调查员跑过来和他搭讪。 一个多小时，他都和彻底痊愈的观月汇合了，据说卫怡都进入留观室了，他也没能逛下飞船的一小半。 直到彻底没人来打扰他时，他已经疲惫得彻底没有参观的心思了，只觉得自己已经把全飞船的人都寒暄了一遍。 “名人也不好当，对吧？”一旁的宋文意忍不住调笑。 “怎么都是欧地联的人？”乔木喝着观月找来的水，看着时不时路过的白种人，好奇道，“咱们没找别的机构？” “没有，上面只敢找欧地联，”见他不解，对方解释道，“我们都知道，未共体大概率就是美国人和欧洲人搞出来的。换成其他机构，都免不了要首鼠两端，唯独欧地联，这种时刻一定要努力划清界限、撇清自己。” 见他恍然，对方又解释：“而且这种行动，摆明了就是要得罪埃弗雷特。其他六家机构，除了欧地联，谁敢？” 他有些惊讶，顺着对方的思路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欧地联是仅次于埃弗雷特和新起点的第三大机构，有得罪埃弗雷特的底气；他们又是美国人最倚重的盟友，也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还真的如对方所言，其他机构，大概率会阳奉阴违，这边配合新起点行动，扭头就向埃弗雷特通风报信了。 反而只有欧地联胆敢、愿意，更需要在这件事上捅埃弗雷特刀子。 他又问：“那你们怎么知道这些人里没有未共体的卧底？” “这更简单了，”对方一摊手，“只要确定未共体的存在，我们熟悉的同事与同行中，即使不知道谁是未共体的人，也能确信谁一定不是。毕竟没有人能数年如一日伪装自己，我们也不是能被轻易蒙骗的傻白甜。”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唐工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我，我又替他找了几个人，那几人再去找别人……非常简单，只用了半天，就把行动名单敲定了。” 听到这个方案，乔木是真的服气了。不是服气这个思路，而是服气这份胆识。 这套方案交给他，他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一旦计划暴露，敌人又恶向胆边生，参与者很可能被反向伏击，全军覆没。 唐蒙那家伙，真不愧是老刑侦出身，还能四十出头升到p11，确实有几把刷子。 “那你们是怎么保密的？”乔木又问，“未共体的人肯定盯紧了你们吧？” “我们一开始也发愁这件事，这要感谢我们的一位……”宋文意说着，一下子停住了，“啊，她来了！” 对方竟然直接起身，还拽了拽他，示意他也起身。 他并不觉得对方大惊小怪，因为整条通道内，所有人都驻足了。之前的嘈杂声，顷刻间消隐无踪。 他甚至发现，在场所有人，或者说在场所有男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朝这边走来。 新起点的米一、谷月、韩胖子。 以及欧地联的霞光。 他使劲拍了一下额头：自己竟然把胖子给忘了！ 第684章 685.两个大局观的家伙 看到这四人的瞬间，乔木就明白宋文意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 霞光那神奇的就连一众大佬都看不穿的幻术，确实能够帮他们瞒天过海。 只是对方身处飞船上，能力却能影响到数千里之外的各机构驻地，甚至是总部？而且一瞒就是好几天？ 这也太夸张了吧？！ 那个霞光依然是素面朝天，与他四目相对后，还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没想到这一个动作，其他男士竟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一些明显非常要脸的人，竟然直接扭过头去。 乔木一时也不知道他们看到的是什么景象。 不过米一还是那副丑到目不忍睹的妆容，有她在旁边衬托着，霞光竟然也更好看了几分。 果然美都是对比出来的。 他和米一打招呼，视线却落在对方双手提着的十几颗脑袋上。 那些脑袋全都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表情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郁闷与不爽。 他立刻就认出了对方：顶着其他调查员容貌的魔术假人。 竟然有这么多！ “你们专门去收集这个了？” “魔术师本人没参加这次行动，但这些都是证据，而且也不能放任它们四处乱跑，它们和本体也不是一条心的。”米一说着，双手还拎着那些脑袋的头发，悠了起来。 那些脑袋顿时发出一片嘈杂的抗议声。 “出名的感觉怎么样？”看得出，米一的心情很好，不仅在恶作剧，还和他闲聊起来。 他们认识两年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闲聊。 “别提了，”乔木苦笑，“还不如直接给我办个庆功晚宴呢。” 没想到对方点了点头：“回国后会有的。” 一听这话，乔木的脸直接垮了。 “我去复命了。”米一真的只是闲聊了一句，晃了晃手中的脑袋们，就直接走过去了。 一旁等了片刻的霞光也跟着对方离开了。 但乔木注意到，其他男人的视线，此刻根本不在霞光身上，而是齐齐看向另一个地方。 看来，在他们的视线中，霞光并没有停留，而是一直往前走的状态。 没想到那个女人走出几步，又回头朝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他和对方甚至连不熟都说不上，压根儿都不算认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点了点头。 “看什么呢？”一旁传来观月疑惑的声音。 他看过去，发现对方正一脸狐疑地盯着米一的背影。 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和其他人一样，看不到真正的霞光。那他朝霞光点头那一下，在对方眼中，可不就是他莫名其妙向米一的背影行注目礼并点头了嘛。 他有些无语，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意思哄对方，只好暂时跳过这一趴。 “卫怡在留观室。”他接着对谷月说。 说实话，对方也出现在这次行动中，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得知消息后，担心卫怡，所以跟来了？ 没想到他这么说完，对方却只是一脸无所谓地“哦”了一声，然后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懒散地说着“借过”，跟着米一离开了，完全没有回身去留观室探病的意思，更没问他更多细节。 这让他更摸不准对方的心思了。 三人都往前走，他才看向队伍最后面的胖子。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疏忽道歉，对方竟兴奋地将之前就夹在腋下的小动物拽出来，一脸炫耀地举给他看。 他一开始以为是猫，但仔细一看，这玩意儿比猫吓人多了，全身都是黑色、深棕色的角质，没有一点毛发，尾巴更是锋利无比。 如同异形一般。 “这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将观月拦在身后。 “虫巢！这次可让老子逮住他了！”胖子亢奋道，“为了抓它，老子差点挖坑挖到南半球了。” “这是虫巢的本体？”他都惊呆了，看着眼前这只没精打采的虫子，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虫巢竟然不是人类？” “不是，这不是虫巢，虫巢是人类，这个是虫巢，不是，这个是虫巢的身体……”胖子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呸呸呸”了几声，对方才概括道：“虫巢是人类，但这只虫子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甚至和他的肉身同等重要。” 胖子美滋滋地双手攥着那只猫异虫，来回甩了几下：“没想到竟然能落在我手里！我得好好想想要怎么招待他！” 乔木眉头微蹙，忍不住提醒道：“你注意点儿，封工说了，他们享受……” “我知道我知道，”对方不耐烦地打断他，“这是对方的一个道具嘛，不是本体，不受保护。” 说着，对方又朝前面米一的背影努了努嘴：“那边还有十几个悠悠球呢。米工最守规矩，她都这样，我也不怕。” 听到这话，他也不再劝，只是耸了耸肩。 胖子又和他尬聊了几句就要告辞，他也松了口气。 没想到对方才迈出一步，就犹豫着停下了，然后一言不发地直勾勾看向他。 乔木心中一沉，心想该来的终究会来，自己总要认真道个歉。毕竟一开始就是自己将人家拽上贼船的。 人家拼死拼活帮自己，结果关键时刻，自己竟然把人家给忘了！这搁谁都说不过去。 他心中组织着措辞，正要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那个……”胖子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你们没受伤，我就放心了。” 此话一出，他恨不得再给自己一耳光！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乔木，你还算个人吗？！ 心中痛斥着自己，他就要开口道歉。 胖子却又说了：“那个……我当时也是觉得放任这家伙乱跑，迟早会坏事，所以才想着先解决它再去支援你……没想到这家伙滑不溜手的，要不是米工他们及时赶到，肯定就让它溜了……” 对方小心翼翼地问：“我……没坏事吧？” “没有！”乔木立刻换上一副温和的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幸好你没过去，我们那边局势有些复杂，你要是去了，反而会出问题。你这算是歪打正着了。” 一听这话，胖子立刻支棱起来了，得意道：“我就知道，我的能力在森林里本来就受限，去支援你们很可能会给你们添乱。咱这大局观，一向没得说！” 送走了胖子，他终于趁机松了口气，心中告诉自己：我就知道胖子那边没问题。我不是疏忽把他忘了，而是相信他！ 这么想着，再一转身，就看到观月仍然狐疑地盯着自己。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你刚才朝谁点头呢？”女孩压低声音质问，“你和那个米工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她？” 乔木微微张着嘴巴，下意识想要回头看米一离开的方向，但硬生生忍住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第685章 686.米一再次发来警告 乔木耐心地哄好观月，宋文意就招呼他去做交接。 看着对方一脸揶揄地偷瞄他和观月，他心中忍不住吐槽，刚才应该掏出手机，将对方看见霞光的猪哥相拍下来。 而且之前合作时他就发现了，这家伙对米一也有一些暗搓搓的想法。 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家都是男人，相互都懂。但对方四十多岁的人了，实在没资格给他这种眼神。 不过他今年刚二十，可能比都比对方小了两轮了，两人之间也说不上交情，不方便在这种事情上回击。 “交接？”他干脆佯作未看见，神色如常地问，“交接什么？” “上交你缴获的道具、提交你获取的情报、交代你的违法与违规行为。”宋文意边说，边招呼他跟上。 他牵着观月的手跟在后面：“怎么搞的像自首一样？” “别这么说……借过，谢谢……这也是为了保护咱们，毕竟有些事情越拖越说不清楚，”对方略显严肃地说道，“你要记着，现实中的任务和冲突，是没有智脑记录的。你要养成第一时间交接、报备的习惯。” 乔木理解了，点了点头：“主动规避风险。”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宋文意赞同地点了点头，并不惊讶于眼前男孩优秀的洞察力与归纳能力。 毕竟上次合作的时候，他已经见识过对方的表现了。 那次合作本来他才是具体负责人，对方负责终结项目，他负责统筹全局。 但降临项目没多久，就成了整支小队完全由对方说了算了。 包括事后的行动报告，都令他印象深刻，忍不住惊叹。 乔木跟着对方来到一处房间前，交接完十几颗脑袋的米一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见到他们，对方并不意外，只是礼貌地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再打个招呼。 刚点完头，对方的视线就落在乔木和观月紧紧相牵的手上，又一路向上挪到了观月的脸上。 看着观月的长相，对方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但只是一下子，还没完全皱起的眉头就舒展开了，仿佛刚才的动作并不存在，只是他的错觉。 她直接对乔木说：“不是公司的人尽量不要在这里随意走动。” 不等他反应过来，又对宋文意说：“麻烦您尽快帮他们安排房间，顺便告诉他们餐厅的位置。其他地方就不要去了。” 说完，也不和他们继续交流，只是瞥了乔木一眼，就大步从他们身边离开了。 这颇有敌意的说法，一时让三人全都呆住了。 观月瞪大了眼睛，猛地回头看向对方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但硬生生忍住了。 刚才乔木解释过这个女人的身份，无论是为了乔木，还是考虑到自己身份的敏感性，她都不能在这里和对方发生冲突。 闹大了，最后受伤的一定是自己。 不知是因为被人支使，还是同事表现得不够友善，总之有些下不来台地宋文意，干咳了两声，才对乔木和观月露出尴尬的笑： “米工对谁都是这个样子，不假辞色，过于认真。我们这些总部的p10，尤其是和她合作过的，早就习惯了。不过她人挺好的，没有坏心思，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乔木略显敷衍地点着头，脑海中却是对方临走前向自己投来的眼神。 那个眼神，他见到过。 正是总部p10战斗类调查员紧急会议那次，对方警告他立刻离开时的眼神。 他当时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会说“还想过消停日子就立刻出去”这种话，只当是p10中有人会嫉贤妒能，看不惯他。 后来回想，那次也是他第一次听到“王老师”这个称呼的时候。 对方会不会早就意识到他和王宗江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竞争关系，所以才发出了善意的警告？ 这样想的话，这个米一，可绝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一把简单的“锋利的刀”。 而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至少，就连唐蒙和张世光他们，都是在王宗江正式发动之后，经过一番调查与分析，才逐步锁定了对方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次，对方看似很不讲理的态度，以及最后那个眼神，是又一次警告？ 和观月有关的警告…… 对方认出了观月的身份？发现她是通缉犯了？ 而且…… 乔木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米一确信，飞船上有其他人能认出观月？！ “怎么了？”女孩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木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就看到对面宋文意维持着撑门的动作，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连忙掩饰道：“抱歉，在想一会儿要怎么交代，想入迷了……” “了解，了解，”宋文意一脸“我懂得”的笑意，但没掩饰住的眼神中分明是不相信，“现实中的任务，尤其是你这种突发状况，就是这样。不过界根本不可能，太让人为难了……” 乔木敷衍着说了声“谢谢”，穿过对方撑开的门，走进房间。 房间很大，摆着好几套桌椅。 胖子正坐在角落中，情绪高昂、声情并茂地向两名工作人员讲述他的经历。 那只猫异虫，还病恹恹地被他死死搂在怀里，仿佛是他心爱的宠物一般。 两名白大褂则站在不远处，两脸无奈地瞪着他和怀中的“俘虏”。 其中一人还有些不耐烦地用手指敲击着一个一看就很高科技的“猫箱”。 几名工作人员上来，将乔木和观月引向房间另一边。 他很痛快地将自己缴获的所有道具都交了出来，没有藏私。 其实道具的原主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这些道具也都藏在地狱中，他不想拿出来，别人也拿他没辙。 不过这些道具实在是没有一件他能看上眼的。 留倒是可以留下，给员工用也行，但没必要。 公司肯定会向那些俘虏去核实死者的道具情况。一旦拉出的清单和实际物品严重不符，现场又找不到…… 人是他杀的，他自然是第一嫌疑人，甚至唯一嫌疑人。 没必要为了这些小玩意儿，损害自己在这方面的信誉。 就算要损害，也该来出大的，像路西法之翼这种级别的。 他一一讲述了这些道具的来历，包括其中几件所展现出的用途。 旁边的工作人员将道具分别放入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盒子中，并根据他的描述，一一做了登记。 道具上缴完，他正要报备自己的行动经过，坐在身旁的观月轻轻拽了拽他。 “我这边还有一件道具……”她小声问道，“也要上交吗？” 乔木看向对面的工作人员。 那人愣了愣，笑了：“您不是我们新起点的员工，获取的道具无需交给我们。而是要交给您所属的机构，或者按贵机构的相关规定处理。” 对方想了想，补充道：“如果道具存在潜在风险，您可以委托给我们代为保管，我们会为您出具寄存单。之后您或您所属机构的相关人员，都可以携寄存单向我们索要寄存物品。” 一听这话，观月眼睛一亮，嘴角就翘了起来。但她马上就掩饰住了，克制地表示感谢，最终也没选择寄存。 显然，那件不知是什么的道具，从这一刻起，就归她了。 得了意外之喜的女孩，忍不住冲乔木眨了眨眼睛，桌子下面还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让他忍不住好笑。 不过他也能理解：女孩从日本逃出来时，所有道具肯定都带不出来，最终都便宜别人了。 道具是调查员战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道具在手，是很没有安全感的。 当然，他并不知道，女孩也和他一样，用一些小手段，私藏了一件道具在身上…… 第一次执行现实任务的乔木并不知道如何报备，他干脆大致将自己的经历和行动讲述了一遍，由对方根据工作经验，判断哪些方面可能存在法律与纪律风险，并对他进行提问。 这样一来，报备过程就被极大地拉长了。半个多小时后，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虽然无法确保万无一失，但目前来看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主要负责的同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这样吧，乔工，我会在职权内对你的交接报告进行特殊标记。之后如果出现任何疑点，只要我们联系你时，你能够第一时间给出合理的解释，就可以了。” 见他对如此宽松的条件有些惊讶，对方露出了友好的笑：“毕竟这是你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而且还是被动的。这种事情也确实很复杂，别说接触了，我都没听说过现实中有如此激烈的战斗……” 对方收起个人终端，起身和他握手时，又朝他挤了挤眼睛：“再说了，对公司的大明星，这次事件的大功臣，我们的工作当然也要更加人性化，对吧？” 乔木说着感谢的话，才想起漏掉了一件事。 他拍了拍额头：“对了，还有一件缴获的道具，忘了给你们了。” 说着，他的背后，一副完美无瑕的黑色天使翅膀，浮现在所有人面前，并舒然展开。 一时间，所有人看着这副翅膀，都痴了。 观月的眼中，更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她见过白色的天使羽毛，自然知道那是何等级别的神器。 但现在，乔木拿出来的，竟是一副黑色的天使羽翼，她又怎能不震惊？ 他正要摘下阿曼纳迪尔之翼，就听到身后传来略显惊讶的感叹声。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军团、霞光，以及……母爱？ 第686章 687.我也要被人抱大腿了 封让看着那副天使之翼，一脸惊叹的同时，还向乔木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随后又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母爱。 母爱则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后，就神色复杂地一直盯着翅膀看。 他们一出现，乔木就猜到原因了：肯定是母爱打小报告，说自己丢了个超级牛逼的道具，你们的调查员一定会藏私，不信你让我和他对峙blahblah。 对方显然还抱着要回这副翅膀的幻想。 翅膀在他手里，他咬死了不认，埃弗雷特就没辙了，只能来硬的。可他们刚吃了这么大的亏，死了十多号人，肯定不愿轻易故技重施了。 只有让翅膀落入公司之手，才有可能要回去。 霞光应该是对方防止他们合起伙耍无赖，叫来的见证人。 三位大佬的出现，让房间中的众人纷纷回过神来，连忙以更加积极的姿态推进自己的工作。 负责乔木的那个同事则有些犯难了：“这副翅膀……要怎么存放？” 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随便摊在地上肯定不合适。但这么大的个头，飞船上也没有趁手的架子。那玩意儿得临时定制。 乔木随手将与自己肩胛骨分离的翅根握在手中，像举重一样半举着胳膊，撑起翅膀。 他给对方出主意：“找一扇猪肉挂墙上，我再给它挂猪上。” 听着这相当亵渎的主意，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胡闹！”封让斥责了一句，但语气中却没有一丝责备，反而颇为得意地瞥了旁边的母爱一眼。 仿佛在说：怎么样？你当宝贝的道具，我们的调查员根本不当回事儿，都打算挂猪上了。 想了想，“翅膀你先戴着，回去之后再上交。” 说完也没有逗留，就招呼其他两人要离开。 没想到还没转过身，角落里就传来一声大喝：“站住！我正要找你呢，你个老女人，把话说清楚再走！” 听到这话，母爱平静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看着，但越是如此，那长期身居高位，不自觉养成的不怒自威的模样，越让人们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一向无法无天的胖子，突然哑火了，竟然还下意识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 对方等了片刻，见他不再说话，也没说什么，回身就要离开。 这下他彻底急眼了：“封工，她不能走，她得给我说清楚！” 封让一时张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什么啊，你倒是说呀？” 他又问母爱：“您怎么招惹他了？” 母爱淡淡地瞥了胖子一眼，才开口：“大概是想问我复制过他这件事吧。” “没错！”胖子立刻点头，“你凭什么复制我？你什么时候复制的？你给我说清楚，把复制撤销了！” 听到这话，封让的眉头皱起来了。 乔木看到，他的身体中，竟“走出”一个五十多岁中年男人的灵魂，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他身旁的母爱，显然也察觉到了，毫不掩饰地看了过去。 本来一直态度冷淡的她，待那魂说完话，露出正脸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 那个灵魂转头朝她露出开怀的笑：“好久不见，萨万娜。你现在都是大人物了啊。” 母爱的表情异常复杂：“还活着的，都是大人物了。” 听到这话，对方点了点头：“是啊，真羡慕你们。” “不过也没几个了，”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一直都关注这些事情吗？” 对方摇了摇头：“我不太出来，大部分时候都是小封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她点了点头，立刻用急促的语气说道：“你应该明白，这样的内耗不会有好结果的，卢。我希望你能和你们……” “萨万娜……” “……的高层，哪怕是张谈一谈。未共体才是我们最大的希……” “萨万娜·恩迪迪！”姓卢的灵魂高声喊出她的全名，才成功打断她。 见她闭嘴，对方一脸无奈地苦笑：“萨万娜，我已经死了，这不是我该置喙的。高层也不会听一个死人的话，更何况这个死人还在某个调查员的控制之下。” 说着，他瞥了封让一眼，对方却没什么反应。 母爱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她又恢复了那副平静、冷漠、高高在上的状态，仿佛刚才外露的情绪，都只是旁人的想象。 见状，卢无奈地歪着脑袋，苦笑着叹了口气：“很高兴咱们支援三队还有人活着。” 她也微微颔首：“愿你的灵魂长存，卢。” 那个灵魂重新回到了封让体内，封让才环顾了房间一圈。 除了乔木，所有人都一脸懵逼，不理解母爱刚才那场单方面对话是什么情况。 这是嗑嗨了？ 他看向另一边，霞光虽然还很端着，但眼神中也满是探究之色。 不过这位、宋文意和韩启生，大概能从刚才的状况中，推测出一些真相。其他工作人员就只能乱猜了。 他没做解释，对母爱一摊手：“女士，刚才……您也听见了。ionr有明确规定，禁止您复制……调查员，对吧？” “是吗？”对方毫无波澜地随口回答，“规矩太多，我记不清了，大概有吧，也可能没有。” “卧槽……”那边的胖子忍不住用最小的声音骂了一句。 他没想到这种级别的大佬，都能如此厚颜无耻。 封让假装没听见，只好郑重地说：“这件事，我会上报给我司的，有可能还会提交给ionr。” “随便你。”对方毫不在意，扭头就要走。 “这就完了？”胖子又不爽了。 他这段时间算是和封让也混熟了，不像刚调到西线时那么拘谨，甚至有些无法无天。 “你少说两句，有什么事儿公司会替你撑腰。”宋文意跟他算是熟人，率先半批半劝地开口，让他消停一些。 胖子不屑地撇了撇嘴，但他知道宋文意好面子，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让自己的同事下不来台。 但他当时被那个黑人吓了一大跳，又被折腾得够呛，一场战斗结束后，整个人几乎都要虚脱了。这也是他没去支援乔木他们的主要原因之一。 此刻的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干脆冷哼一声：“那就交给上面处理吧。反正那个敢偷我能力的家伙，已经被我一寸一寸碾碎了。” 母爱完全不搭理他，没等他说完，已经推门离开了。 看着胖子那一脸刻意的嘚瑟，乔木实在不忍心告诉对方，那玩意儿就是个母爱能力生产的人造人，人家肯定想要多少就能造多少。 这个事情之后再单独向调查组汇报吧，现在当众揭穿，别人不说，胖子肯定要大闹一场。 封让临走把宋文意也叫上了，后者竟然还不忘和乔木打了个招呼，又委托一个工作人员帮他和观月尽快安排个大一些的房间。 这话一出口，房间中的人们，看向他俩的眼神都发亮了：乔木的秘密女友！这可是大新闻！ 观月的脸更是红得不像话。 乔木只得拽着她和那个工作人员，逃离此地，但很快就被胖子追上了。 “放心，我不问。”没等他开口轰人，对方率先表态，把他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了。 但那家伙时不时偷瞄他俩的眼神，让他极度想一脚踹上去。 他只好找话题分散对方注意力。 “宋工对年少有为的后辈都这么热情吗？”这话说出口，他只能在心里向宋文意不停地道歉。 “想什么呢？”胖子嗤笑一声，“他要是这么重视后辈，我会等到那次特别行动，才和他混熟？” “嗯，”乔木点了点头，“那看来是我过于优秀了。” 这话一出口，就连观月都忍不住异样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胖子又发出一声嘲笑：“那次行动他其实搞砸了，是你和米工力挽狂澜，挽救了局势。之后他就被公司闲置了，这次大概是看到东山再起的机会了，想和你处好关系，借助你背后的关系网吧。” 乔木倒不知道对方被高层冷落一事，此刻哪里还不明白，宋文意是意识到他和唐蒙要“起飞”了，想借他们的东风卷土重来。 第687章 688.我要带你大大方方去逛街 乔木和观月真的被安排在一个房间中了。 看着环境不错、空间很大的房间，他们也没矫情，很自然地接受了。 这也让那个工作人员更加激动了，有种狗仔亲眼撞破明星地下恋情的亢奋。 两人则满身疲惫，往床上一躺，都没来得及聊天，就双双昏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就连飞行器上升时的剧烈震动，都没能吵醒他。 等他醒来时，房间中似乎是用来向乘客炫耀的电子标高牌显示，他们已经距离地表足足七十多公里了。 他一扭头，就看到侧躺在他旁边的观月，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 “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十几分钟吧。” “就这么躺着？” “嗯，就想看着你。” “饿吗？” “不饿。” 他也不再说话，和女孩默默对视。 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好好相处过了，此刻竟然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感。 又对视了片刻，女孩动了动，缩到他怀里。他顺势搂住对方，将下巴搭在对方的秀发上。 女孩连忙缩着脖子，伸手挡在下巴与头发之间：“油，好几天没洗了。” 他嗅了嗅，真的闻到一股淡淡的油脂气，还怪好闻的。 他干脆就要将鼻子埋进对方的头发中。 “变态啊……”察觉到的女孩，笑着捂住他的鼻子往外推。 他则铁了心一般往上凑，一边凑一边像觅食的猪一般，不停耸动鼻头，还故意发出哼哧哼哧的怪声。 女孩笑叫着，反抗得更激烈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笑声消退，房间中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微喘声。 过了一会儿，观月说话了：“送我回去吧。” 乔木玩笑地质问：“怎么了？不想和我待在一起了？” “留在这里会给你添麻烦的，你那个面试官不是都警告你了吗？” 他愣了愣，没想到米一的意思，女孩也看出来了。 “而且筏罗诃他们还没兑现答应你的报酬呢，我要替你去催债。”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女孩揽入怀中：“你就在这儿待着，哪也不许去。” 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他立刻说道：“这次回去，我就带你大大方方去逛街，我发誓。” ----------------- 回到阿里格尔后，飞行器没有再次降落——没有人想再体验一次那种感受。 所有人都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回到地面：通过乔木的空间门。 等他们离开后，剩下的机组成员，则会直接将飞行器开回国内，彻底结束本次任务。 回到西线指挥部的A15小队，一进入宾馆，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围观。 不少同事，直接掏出手机，几乎是怼着脸拍他们，吓得观月赶忙和他们分开，躲进人群中。 好在没人关注她。 这动静，别说观月了，就连他们三人都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胖子懵逼地挠了挠头，“咱们一不小心拯救世界了？” “不可能，否则至少会安排献花环节，”乔木否定了对方的想法，又提出了自己的猜测，“咱们在神庙力挫埃弗雷特的事儿传开了？” “你俩多久没逛论坛了？”一直坐在智能轮椅上玩儿手机的卫怡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终端展开成平板，展示给他们看。 两人凑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篇贴子：《都市传说【未来共同体】被扒，背后的真相竟是这般！明星调查员再立奇功！》 两人的嘴巴越张越大，甚至都能放进灯泡了：“这谁啊？” “匿名，不过除了咱们几个，也就飞船上那些p10了，”卫怡没给他们看贴子具体内容，直接收回平板，“整个论坛现在都被这个话题屠版快一个小时了，热搜榜全是相关话题。” “乔工，论坛上说的都是真的吗？！”一个他不认识的同事直接兴奋而好奇地凑过来，“真的有那个组织？你们三个人被偷袭，还击败了对方近百人？！” 乔木脑子乱糟糟的，不明白这又是谁整出来的哪一出，也不明白高层为什么不管控一下。 他没回应对方，胖子却开口了。 “击败近百人夸张了，”这家伙一脸严肃地指出对方的夸大之处，但下一句就话锋一转，“我们也就杀了十来个、俘虏了五十来个，剩下的余孽都跑了。所以远没到‘百人’这个数量。” 近处的人群听到这话一片哗然，更外围的人没听清，纷纷急切地打探消息。 正巧这个时候，送别了欧地联同行的封让，带着其他p10进了大堂。所有人都好奇或懵逼地看向这边。 胖子正吹牛逼吹得异常开心，尤其鼓足了劲儿贬低母爱和虫巢这俩与他结梁子的业界大佬。 被那群p10注视着，乔木突然就觉得，就连站在这家伙旁边，都会感到羞耻。他干脆拽过卫怡的智能轮椅，装作一副要“运送伤员”的模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两人正巧赶上和封让等几位p10同行，本来还不愿就此罢休的那些同事，一看见这边的人员配置，立刻乖乖认怂，回去听胖子吹牛逼去了。 “这什么情况啊？公司又想干嘛？”见人散开了，乔木也不遮掩，直接向封让打听。 没想到对方却直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没人通知我。下来之前我问了一圈，也没人承认是自己干的。” 卫怡却突然开口了：“没事儿，我能查着。我在资讯部论坛管理组有熟人，能接触到用户信息，匿名对他没用。不过他在休假，我让他明早去一趟公司……” “咳咳！”封让连忙重咳两声，让她闭嘴。 他观察了一下电梯中其他同僚，才发现除了乔木，大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他这才反应过来：卫怡在总部大小也算个活跃分子了，除了自己这种不擅长也不太敢交朋友的人，绝大多数总部调查员，都和她熟识。 他安抚两人：“别胡思乱想，这事儿肯定不是冲着你俩来的，不然早就限流、删帖了。” 这种时候，高会怎么会允许有人继续阴A15小队这三位爷、继续阴眼前这位入行不到两年，手刃同行数量能直接跻身行业排行榜的煞星？ 再任由这仨闹下去，说不定就要爆发行业内战了。 “你今天抽空去见一趟米拉图姆先生，这几天他一直说有事儿找你，我一直帮你拖着。” 第688章 689.下面拼死拼活，上面勾心斗角 A15小队外出诱敌的同时，新德里正式宣布停火，双方在联合国代表的主持下开展谈判。 米拉图姆先生，则作为瓦拉纳西幸存高层中级别最高的一位，在上百位调查员支持下，经新起点的重重保护，前往了ionr总部。 这也是瓦拉纳西的人，首次在这个行业最高场合，以官方身份发表讲话。 斯瓦米纳拉扬神庙代表愤然离席。但耐人寻味的是，印度国家代表却没有跟随，而是选择留在会场。 两天后，大会正式通过决议，瓦拉纳西将正式成为ionr的专属执行部门，与整个机构一起，接受全体成员国家与组织的监督。 讽刺的是，斯瓦米纳拉扬神庙代表投了反对票，印度国家代表却投了赞成票。 执行机构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在这件事上，出现了无法掩盖的巨大分歧。很难说双方是谁在背叛谁。 关键的交锋与交易，早在大会之前就完成了。这次大会，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但这不代表万事俱备。 这个由印度底层出身者组建并把持的机构，要如何褪去民族与阶级色彩，转变为全球性部门； ionr突然多出的这数千名员工，该如何安置； 暴增的经费从哪来； 新部门的具体职能划分，以及如何履行这些职能； 新部门的控制权； 以及可预期的最麻烦的一点：如何协调在各国境内的执法权…… 无数细节问题，都要经过漫长而复杂的斗争、博弈，才能彻底敲定。 例如投票当天，在各代表发表投票讲话阶段，印度国家代表就表态，认为这个新增专属执行部门，没必要和ionr总部挤在一起。 他直接代表印度政府，欢迎该部门继续留在印度，留在瓦拉纳西，利用那里现成的场地与设施。 反对最激烈的不是中国和新起点的代表，而是欧洲诸国与欧地联的代表。 ionr总部就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自然不希望最可口的那部分落入别人的盘子里。 非洲和南美诸国也对承接新部门驻地一事，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此外，大会还通过了一项重要决议：要求斯瓦米纳拉扬神庙遵守相关行业条约，不得以任何形式参与到当前与未来，印度内部的纷争当中。 印度国家代表对这项决议的通过表示不满与遗憾，但也承诺不会向神庙或任何行业从业者，寻求任何形式的帮助。 神庙代表则强调他们从未违反相关条约，本次特别行动是一个“巨大且荒谬的错误”。他要求在特别行动决议中投下赞成票的各方，都应该深刻反思与检讨；并对投下反对票的各方一一表达了感激之情。 这番讲话得到了南美诸国代表的热烈回应，导致埃弗雷特代表不得不临时申请发言，表达了激烈的反对。 不过到了这一步，特别行动也正式结束了。 根据之前的决议，其他七家机构的调查员，必须在一个月内全部撤离。 五大国派遣的数万“人道主义观察员”，撤离工作更复杂，而且和谈没有结束，还需要继续镇一镇场子。但也将在最晚2023年12月31日完成撤离工作。 至于一切的起因，斋普尔事件，经过这段时间的磋商、协调与安排，各国也达成了一致，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运作，一点点“公开调查结果”“处理事故责任人”“开展补偿工作”，逐渐安抚国际舆论。 此外，新起点代表关于【各机构公开未来共同体相关信息】的提案，在八家机构组成的理事会中，被埃弗雷特、欧地联、日科工、神庙共同投下反对票，红新月则投下弃权票，因未获得多数票赞同而作废。 而【将未来共同体相关事宜提交大会讨论】的提案，则获得了除埃弗雷特之外的全部七张赞成票。 然而，来自加拿大的大会轮值主席，直接将议案排到了四个月后，还要被其他议案插队…… “不过谁也想不到，你们这次行动竟然能取得这么惊人的成果，五十多名中高阶调查员落网……”米拉图姆先生一脸惊叹与敬佩。 他继而又略显嘲笑地摇头：“那位主席先生，应该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个提案的重要性与紧迫性了。” 说着，他又主动向乔木已经见底的酒杯中倒入上好的红酒。 瓦拉纳西一夜之间拨得云开见月明，他也从一名“非法从业者”，一跃成为拥有合法身份、无数人要重视甚至讨好的大人物了。 精心造型的头发与胡子、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全身散发着高端男士香水的幽香，再加上左手本能摇晃着的红酒杯…… 此刻，这位新晋大人物的志得意满，简直溢于言表。 不过看得出，比起前几次见面的颓丧、拘谨，此刻才是他最常见也最舒服的状态。 “这次找你，是为了你和筏罗诃他们的事情。他告诉我，你们之前有一个约定，他们还没来得及兑现。” 乔木和那群瓦拉纳西有过约定，他帮对方查高层暗杀案，无论有没有结果，对方都要将他们所掌握的行业秘密交给他。 “那个啊，还是算了吧。”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应得的报酬。 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他解释道：“你们已经是ionr的合法员工了，再做这种事情，就属于严重违规了。一旦泄露出去，会给你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米拉图姆微微张着嘴巴，完全没料到他竟然如此“高风亮节”。 但对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脸感激并激赏地点着头：“你说的没错，这么做确实有些敏感。既然你如此体谅，我也就不虚为了。这个人情，我替他们，替整个瓦拉纳西欠下了。” 对方的上道，也让乔木很满意。 他当然不是真的大公无私。自己主动放弃这份报酬，自然需要别的方面作为补偿。 对方不愧是搞政治和管理工作的，不需要他说出口，自己主动提出整个瓦拉纳西欠他大人情，将来由他开条件。 这样场面就非常好看了。 他不是真的不垂涎瓦拉纳西手上的行业秘密，而是因为他已经有陀罗尼了。 陀罗尼是瓦拉纳西绝对的高层，身为创始人，地位甚至在米拉图姆之上。瓦拉纳西没有什么秘密，是他不掌握的。 有了陀罗尼，自然就不需要浪费筏罗诃他们的人情了。 第689章 690.勿以恶小而为之 和米拉图姆告别后，乔木就接到了封让的消息，让他去自己办公室。 他一推门，才发现胖子和卫怡也在。 见人到齐了，封让也不寒暄，直接步入正题：“高会直接命令，A15小队三人，立刻完成工作交接，乘坐明天中午的班机回国。” 对方停顿了片刻，让他们消化一下这个消息，又说：“机票已经给你们订好了，你们抓紧时间回去准备吧。” 听到这个完全不容商榷的命令，乔木龇着牙，忍不住埋怨：“这也太无情了吧？” “这是对你们的保护，”封让一脸严肃，“执行命令，不准抱怨！” 乔木撇了撇嘴：“何必订机票呢？我多开几次门，今晚就能回去。” “还有，”封让拍了拍脑门，“你们三人的授权令已经取消了，除非遭受调查员攻击，否则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使用能力。” 眼见三人的表情彻底垮了，他还是没忍住替远在首都的领导们辩解了一句：“你们的道具，可以保留到返回国内再上交。” 卫怡一本正经地咂么着嘴：“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儿。不赖，不赖。” “什么打巴掌？”他瞪着眼，却发现三人却毫无反应，只是三脸嫌弃。 显然，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三个家伙已经摸清楚他的脾气了——那就是没脾气。 封让最终也没能安抚住三人，只能不爽地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把三人轰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你那口子怎么办？”出了办公室，坐智能轮椅上瘾的卫怡，随口问道，“你今晚单独送她回去？” “回哪？”在观月的问题上，乔木的警觉性几乎已经成了本能了。 没想到女孩嗤笑一声：“你不会觉得我真信她是什么日裔印籍的瓦拉纳西成员吧？我又不傻。” 听到这话，他也不装了：“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会儿看一看航班信息，给她也订一张同程的票。” “安全吗？”女孩皱起眉头。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已经有两名同事了。 三人见状，都不再说话。 电梯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本来还很热情想和他们打招呼、套近乎的两名同事，也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他们的楼层很快就到了，两人跟逃难似的冲了出去，丝毫不做停留。 电梯门关上，卫怡继续说：“咱们带着道具，公司一定会走特殊渠道直接来接咱们，会看到她的。” “发现了又如何？”乔木毫不在意地反问，“高会还真敢这个节骨眼儿上，派人去我家抓人？” 卫怡有些惊讶地仰头看向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忍不住弹了个舌音：“霸气！” 只看那个母爱那么痛快地带人投降，就能看出，那个未共体的水，一定非常深。 深到什么程度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八大执行机构，最终大概率会默认这个组织的存在，将它当成普通的“调查员同好会”冷处理，只做必要的监督与限制。 这么推测的理由很简单：八大机构至今都没从智脑那边拿到未共体的成员名单。 要知道，这一次，智脑都把印度两家机构的人员名单交出来了。 拿不到名单，就意味着智脑认为那个组织有存在的价值。 也就意味着，八大机构想要“清理门户”，就必须自己动手，对自家调查员挨个进行忠诚审查。 但执行机构不是国家，也不是情报或军事机构。这种行为必然会突破所有机构工作人员的心理底线，甚至引发内乱。 没有机构决策人能承受这种代价。 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你们不惹事，我们就当你们是在过家家”。等对方真的搞出大新闻了，才有舆论基础去连根刨起。 “想要霸占一个非法执行机构，顺便弄死三个新起点的小卡拉米”，这算不上大新闻。 但未共体浮出水面，也给各家机构带来了个新的问题：过去调查员只能从一而终，不愿意就只能去配套企业过苦日子。 但未共体的出现，让他们有了新的选择，让他们可以“身在曹营心在汉”。 各机构都必须警惕那些中高级调查员，尤其是最顶级的调查员，一个不开心，就直接“精神出轨”。 乔木自然也在其列。 他虽然还不是一线或超一线的顶级调查员，但他这两个月在公司、在业内的名声，比起那些大佬，已经只高不低了。 此时已经不适合再用约束普通中高阶调查员的那套规矩，去约束他了。 万一他一个不开心，选择向未共体抛媚眼，那玩笑就开大了。 事情一旦曝光，整个公司都会沦为行业笑柄。高会都将在全体员工掀起的舆论风暴中，被上级主管部门狠狠清洗一遍。 现在，他就是带着观月直接去总部参观，高会也只能假装没认出他身边那个女人的通缉犯身份，说不定还得出面招待一下，再合个影、送一份精美的纪念品。 这就是特权，你喜不喜欢、追不追寻，它都天然存在。 卫怡虽然只比乔木大一岁，还在上大学，但立志要做新起点八卦女王的她，显然对影响力、对特权，有着清晰的认知。 所以乔木随口一句，她就听懂了。 相反，另一位就…… “抓人？抓谁啊？”胖子茫然地问，“你干啥了，要抓你？” 乔木和卫怡对视一眼，纷纷翻了个白眼，没解释。 胖子倒也光棍，见他们不说，立刻就放弃了兴趣，反而看着前方一脸惊讶：“哎，他还在啊？” 两人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就看到十几米外，达吾提正巧从房间中走出来。 “他竟然没被抓？”胖子这话完全没控制音量，立刻引来了对方的注意。 关上门的达吾提，往这边一看，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胖子对这位A15小队的前队员，没有一丝好感。在他看来，对方根本就是个叛徒、卧底、间谍。 南德里事件后，达吾提在三人面前暴露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乔木力保，卫怡也支持他，当时正为陀罗尼的事儿发狂的胖子，指不定会对对方做出什么来。 “回去收拾东西吧。”眼见着场面有些下不来台了，乔木再次好心地开始轰人。 卫怡痛快地说了句“回房间”，轮椅直接带着她往自己的房间开去。 他又推了胖子两下，后者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他也不做停留，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但路过达吾提身边时，看着对方那僵硬的姿态和表情，他还是停下来提了一嘴：“我们已经接到调令，明天中午就回国了。” 见对方没反应，他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 走出两步，就听到背后对方好像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什么？”他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对方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听清了。 “何以至此？” “你指什么？”他平静地反问，“是我发现有人在暗杀无辜者后，不该多管闲事？” “还是我发现身边的队友有猫腻后，不该排除风险？ “抑或我发现你们的秘密后，不该履行职责，上报公司？” 停顿片刻，他又问：“难道是察觉到你们联络我的仇家，想要杀我时，不该奋起反抗？” 转过身的达吾提哑口无言，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就在他再次准备离开时，对方才开口了。 “我们不是坏人……” 听着这有气无力的辩解，他有些无奈： “因为你们有宏大的理想，你们希望这个世界更好，所以你们就不是坏人，就可以以理想之名，杀害无辜之人？” 他想了想：“我认识一个驱魔人，他有一句口头禅，小恶亦是恶。我还认识一位皇族，他也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哦，这句你肯定听过。” 他叹了口气：“以不义之举行正义之事，我不敢说这一定是错的。但我相信，任何正义之事，都绝不会只有不义这一条路。它一定还有正义的途径、正确的手段，虽然那可能更难……” “你们既然自诩正义，自认为不是坏人，”他真诚地问，“请问，你们在行不义前，是否坚持正义直至技穷了？” 见对方痴痴的模样，他不再拷问对方。临走前，他留给对方最后一句话。 “你们也许真的不是坏人，但你们也绝对不是好人。可在我看来，这才是你们最可悲的地方……你们究竟是什么？” 第690章 691.三个人演一台戏 随着飞机降落，下方首都国际机场陌生的跑道，让乔木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七月初；再回来，已经是九月了。 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出差”，竟然走了整整两个月，还遭遇了这么多事情。 这一路最幸运的是，卫怡清晰地拍到了喜马拉雅山，答应把视频给他们，让他们发给各自的亲友嘚瑟。 而且女孩没猜错，公司真的通过特殊渠道，把车开到了飞机旁边。 他们去的时候没办签证没检护照，回的时候一样不需要。 下了飞机，其他挤摆渡车的同行乘客，都惊疑地打量这四个直接坐上七座商务就能离开的年轻人，纷纷猜测这四人是什么身份。 有人直接问摆渡车司机。司机也是一头雾水，偏偏身为北京人，不肯堕了自己的风头，又不敢说得太夸张，生怕被人拿手机录进去。 他干脆胡扯，这是日韩外交官的亲人，享受外交豁免权。 至于为啥外交豁免权能让人跳过海关，大部分人都没想那么深。 只有个别人撇了撇嘴，知道司机是在胡扯。毕竟那四人在飞机上都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除了那个嗓门最大的胖子普通话不太标准。 乔木他们自然不知道自己出发的时候是二代，回来的时候就成外宾了。 车上，胖子正不爽地埋怨，嫌回程的规格待遇不够，想吃麻辣拌都没有。 接机的工作人员只能赔笑附和，毕竟知道这三位主儿是立了大功的，风头正劲，狂一狂也正常。 而且好在另两位没打岔。 听胖子抱怨久了，卫怡也烦了，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回怼：“行了啊，都给你订头等舱了，你还想怎么着？再说了，之前那架掉得不明不白的，就算公司想包机，谁敢接这活儿？就算要包，只给咱们三人包？你当公司是你家开的？” 被这么一怼，胖子也哑火了。 “视频发给你们了，”卫怡收起手机，又问接机人员，“道具给你，能送我回家不？” “别别别！小姑奶奶，那玩意儿可不能经我的手！”对方连忙摆手，苦笑道，“你们都得先去总部，有领导要见你们。” “谁啊？”胖子打着哈欠，含混不清地问，“何云福、朱凯琳还是栗慧晶？总不能是卓平贵吧？” 他说的这几位，分别是外部项目事业部、商务部、资讯部和风控部的总监头头。 对方一摊手：“我真不知道，我就是个接机的。” 说完，想了想又道：“肯定不是风控部，不然也轮不着我来接机。” “真烦人，”胖子不爽地嘀咕道“还好我当初清醒，没晋p10，不然得让他们烦死。” 听到这话，乔木忍不住看向对方。 他清楚地记得，对方之前跟他说过，那次不是不想晋p10，而是一时贪心让上面误解为自己在婉拒，之后怕丢脸也不好主动解释。 抵达总部后，他们被领去见领导。观月只能留在一楼的会客间中，但也没人关注她的身份。 胖子猜错了，要见他们的，不是那些总监，而是“自己人”唐蒙。 “坐吧，喝茶。”似乎是因为胖子和卫怡在，对方的表现有些刻板严肃，完全不像和乔木相处时的状态。 他看了看茶几上热气腾腾，一看就很烫的茶水，撇了撇嘴：真没诚意。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和想法，唐蒙给他甩了个警告的眼神。 对方随后将键盘与鼠标推到一边，正襟危坐：“本来是应该直接送你们回家休假、和家人团聚的，不过我受高管联席会委托，有些事情要和你们商量。” 见这三个在高会挂了号的刺儿头都没嘴欠，三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唐蒙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随即立刻转变为严肃地表情。 “斯瓦米纳拉扬神庙爆炸案，你们不准再查下去了。” 三人愕然，乔木下意识看向旁边的胖子，发现对方也同时看向了他。 他心中一动，趁着脸背对唐蒙，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这一次胖子很敏锐，明显是懂了。或者说涉及陀罗尼的事情，这家伙总会异常敏锐。 “为什么？”见胖子懂了，也不管卫怡懂没懂，乔木立刻回头质疑，“我们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只要能查出真相，就能狠狠摆美国佬和阿三一道。为什么不查？” “这是公司的决定，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稳定的局势，而不是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激化矛盾……” “鸡毛蒜皮？小事？！”胖子立刻“炸毛”了，“合着炸的不是这里、死的不是你们，是吧？” “韩启生，你想清楚再说！”唐蒙怒斥道，“想清楚谁和你是一边的！” 胖子立刻乖乖哑火，冷哼一声，倔强地别过头不再说话。 唐蒙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骨，他就知道这几个家伙得炸毛，但没想到刚起了个头，他们的反应就如此强烈。 他想给乔木使个眼色，让对方劝劝韩胖子，却发现对方早就挪开了视线，微微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根本不与他对视。 再旁边的卫怡，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而且他和这个小姑娘也不熟，只能算认识，更说不上话。 他抿了抿嘴，知道今天是必须给一个交代了。这三个刺儿头，都不是会拿高会的命令当回事的主儿。 到时候真捅了娄子，还得他们硬着头皮出面擦屁股。 “其实爆炸案一发生，公司……”他停顿片刻，改口道，“各家机构就都猜到事故真相了。你没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人组织调查此事吗？只有你们几个在跑这事儿，结果还真让你们撞上了……” 听到这话，乔木眉毛一扬，就要开口，却被卫怡抢先了。 “这么说，公司是拿我们当猴耍，看我们笑话呢？合着我们在印度出生入死，你们在后方吹着空调喝着冷饮，对我们品头论足？是不是还下注了？” 女孩那难看的脸色，和如同吃了枪药一般阴阳怪气的语气，别说唐蒙了，就连乔木和胖子，都吓了一跳。 唐蒙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最近过于志得意满，竟然一时不查，随口接下了这个破差事。 他当然不会忘记，眼前这个女孩，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总部p7，但同时还是学院大一学生会长，学院史上成绩第二、整个学院的超级明星。 更不用说这丫头搞的那个至少成员数量绝对碾压第二名的【新起点八卦协会】兴趣小组了。 真把她惹急眼了，论给高层找不痛快的能力，整个新起点的调查员，无人能出其右。 “你们先听我说，没人会看你们笑话。你们做出的成绩、立下的功劳，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终于乖乖放低姿态，用请求和商量的语气道。 “这件事不是不愿意告诉你们，而是你们的权限确实不够，想要向你们透露真相，光是手续就得折腾好久。我们当时也确实没想到，你们能这么接近真相……” 他一脸惊叹地连连摇头：“说实话，你们三位的能力和水平，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料，甚至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戴高帽的同时，他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卫怡的反应。见对方脸色多少好看了一些，他也松了口气。 “那我们能知道什么？”见时机成熟，乔木开价了。 他当然不会戴个高帽就放过对方，那也太便宜了。 “我依然不能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你们，智脑不会同意的，”这一次，唐蒙一脸真诚，“我得想想该怎么说。” 见对方陷入了犹豫，他们也不着急，就慢慢等着。他甚至还起身，去对方的冰箱里拿了几瓶冷饮。 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开口。 “神庙爆炸案，应该算是一起典型的安全生产事故……” 第691章 692.折腾半天两边都得罪了 安全……生产事故？ 听到这个说法，三人面面相觑。 这个词放在新闻里，其实是很严肃的。但放在这里，却显得……颇为滑稽。 “你们之前的调查和推测都没有任何问题，这件事情，就是埃弗雷特与神庙合作导致的。疫病的行动，也是埃弗雷特察觉到你们的调查行动，想要灭口。 “但有一点你们想多了。爆炸案，并非什么阴谋，它只是单纯的事故而已。” 看着三人的表情，唐蒙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既然代表高会阻止你们查下去，自然不会拿这么简陋的谎话骗你们。别忘了，我可是老刑侦了。” “生产事故……”听对方这么说，乔木只好姑且信之，“我记得，咱们生产部的车间距离总部很远吧？” 言下之意，印度人干嘛把生产车间放到总部下面？他们神经病啊？ “在大兴，正好和这里是个大对角。”卫怡肯定了他的问题。 “那场爆炸……并非生产易燃易爆品那么简单，它其实非常特殊。”唐蒙苦恼地挠着头。 然后，对方没再说话，反而拿起了自己的个人终端，在上面又点又划。 过了一会儿，对方才松了口气：“我暂时冻结了我的脑干芯片，我可不想受罪……” 听到这话，三人愕然。 “你有权限冻结脑干芯片？！”乔木惊讶地追问，“p11权限这么大？” “这和今天的话题无关，”对方硬邦邦驳回他的问题，见他还要问，直接回怼，“你们还想不想听了？” 确认对方不会透露这方面的事情，他只好乖乖闭嘴。 “美国人和印度人，他们在……制造反物质。” 说完，他停顿片刻，却发现三人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没有任何表情反馈。 “然后呢？”乔木催促道。 “你们……”还没问出来，唐蒙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他知道这玩意儿背后的意义，所以才会觉得敏感。 但这三人不知道啊。对他们而言，这玩意儿大概就是从某个项目世界中搞到的技术而已…… 唐蒙想要苦笑，却硬是忍住了。 他把事情搞复杂了…… 本来痛痛快快说出来，再找个由头让三人签保密协议就行。 结果现在……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傻子都知道这个反物质背后还有其他猫腻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彻底放开了：“我不会告诉你们这东西的具体作用，但事实就是，生产反物质，是非常危险的。只是生产一微克，就要消耗全球半年的总发电量。 “我只能说，那场爆炸如果不是发生在那么敏感的区域，只凭爆炸规模，就足以给项目负责人和安全负责人授勋了——当然是追授。” 乔木突然发问了：“咱们不会也再生产那玩意儿吧？咱们这行这么喜欢建核电厂，说是给智脑供能，其中一部分不会是用于反物质生产吧？” 唐蒙微微张着嘴，一时无语。 他发现，这家伙对行业机密的关注，已经快成为一种本能了。 “这与今天的话题无关，”他再次强行中断，“总而言之……” 胖子也开口粗暴地打断了他：“这么危险的工作，为什么要放在神庙下面？” 问题都没来得及过他的脑子，对方又警告地补充：“你不说，我就去查。” 唐蒙没和对方打过交道，此刻他终于明白对方的名声为什么这么臭了。 强忍住不高兴的表情，他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措辞：“按理说，这种工作一定要放到无人区。但美国和印度的这项合作，恰好有些特殊之处……” 他停顿片刻，又道：“当然，这个也是我们推测的，不一定就是真相。但我相信，这个推测的准确度还是很高的。” “这个合作，并不是埃弗雷特官方在推动，而是它的某个势力私下为之，”他有些唏嘘地说道，“从官方角度来说，那场合作，其实是违法的。” “那一方在乎的不是合作被人知道，而是合作被它的敌对势力拿到实质性证据，被政敌做实。所以，他们甘冒其险，将项目藏在了神庙总部。毕竟敌人不可能入侵到那里去采集证据。” 这个答案，让三人一时面面相觑。 在印度的时候，他们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如此轰动的事件，到头来，竟然只是因为埃弗雷特内部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数以百计的无辜者死在那场事故中，间接受害者更是成千上万…… 但可以预见，罪魁祸首，并不会因此受到惩罚。他们的罪行甚至都不会被公之于众，更不需要经受舆论的谴责。 唐蒙小心翼翼地关注着韩启生的反应，这段时间，高会已经知道这位员工与陀罗尼的关系了。 他清楚，在这件事情上，这位的态度才是关键，乔木和卫怡不过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罢了。 韩启生此刻的情绪，却出奇的平静，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暴跳如雷，甚至可以说没有多少愤怒，反倒是尽是怅然。 这让他多少都有些疑惑，但更多还是庆幸。 他可不想再为了劝阻这家伙而欠另一个家伙人情了…… “是纳米那一派，对吧？”正想着，“另一个家伙”又开口了。 “纳米那一派搞出来的破事儿，察觉到我们在调查，匆忙雇疫病去灭口，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唐蒙给的不算多，但足够他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将一切都串起来了。 “他们提防的，就是母爱那一派。我猜，也就是组成未共体的那一派。所以那晚对峙中，母爱要帮我们，甚至借我的名义当众羞辱纳米。他们拿到证据了？” “不知道，”唐蒙摇头，“这就只有他们才说得清了。” “还真是够乱的啊……”乔木忍不住感慨。 “是啊，”唐蒙也忍不住附和，“你们也是够倒霉的。” 埃弗雷特两边各自的行动，一边想要买凶灭口掩盖犯罪事实，另一边想要杀人越货狸猫换太子。结果都让他们给赶上了。 而且忙活了半天，把两边都得罪得死死的。 “咱们把代号换成‘埃弗雷特之敌’吧？”胖子忍不住吐槽。 其他三人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不明白这家伙为啥还能这么幸灾乐祸。 “未共体和那个母爱会怎么处理？”乔木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唐蒙的回答也很干脆：“不知道，这种事情，且谈着呢。” 从办公室出来，三人去外部项目事业部大楼，移交了身上所有道具后，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你们去哪？”乔木随口问道。 “回家，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卫怡一脸郁闷。她的暑假真的是一天都没享受着就结束了。 胖子则一脸犹豫，不停地偷瞄女孩儿，见对方没有告别的意思，才硬着头皮暗示乔木：“我打算出去旅游，山西有好玩儿的吗？” 听到这话，女孩儿一脸崩溃，做了个呕吐的姿态：“旅游？你还没跑够啊？！” 乔木当然知道，胖子是想见陀罗尼。但他并不愿意对方想见就见，那样容易把孩子惯坏了。 “我要回老家待一阵子，”他假装没听懂，“山西没好玩儿的，你还是去别处吧。” 胖子还想说什么，他直接摆了摆手，拽着观月离开了。 “那家伙不对劲，”观月回头看了眼郁郁的胖子，故意绷着脸质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跟他？”他一脸夸张，狠狠翻了个白眼，“你杀了我算了。” 女孩儿被他的表情逗得咯咯直笑：“你要回老家？那我回太原……” 乔木直接打断对方：“不急，先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他回忆了一下：“康爱托养中心。” “托养……”女孩儿疑惑不解，“那里有什么？” “有还你自由的关键。” 第692章 69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疯狗也不例外 冯硕每周都要来托养中心，不是来做义工，他没那种精神。 而是他有亲人在这边。 虽然康爱托养中心已经属于高端机构了，月托养费就高达三万元，还名额有限，只为了一个名额，就花了他一百多雨燕币。 但他还是不放心将家人完全托付给护士与护工，因为他不相信那些人。 或者说，他不相信任何人。 “冯先生来啦。”没进门，中年保安就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没有搭话，只是随意点了下头就走了过去。 “你多余和他打招呼，”等他“走远了”，另一个新来的年轻保安看着他的背影，冷哼道，“这种人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狗眼看人低。开个香蕉车，可把他牛的。” “别胡说八道！”中年保安低声呵斥。 对方却不屑道：“咋着？好人能把家人往这儿送？家里没地儿？一个月三万，雇几个护工都够了。” “给我闭嘴！”中年保安骂了一句，见冯硕应该没听见，才松了口气，低声骂道，“不想干了是不？不想干就回老家去，别给我找事儿！” 见他毛了，对方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讪讪地闭上了嘴。 “人家就这性子，对谁都不热乎，招你惹你了？你知道个啥你就胡咧咧？”他看着附近没人，才低声道，“再说了，你来了仨月了，还见过谁像人家这样，一周来三趟？换成你，你能？” 一听这话，年轻人不服气了：“我咋不能？给我三万，我一天来十趟！” “你妈小时候成绩最拔尖儿，咋就生了你这么个彪子。”中年保安一脸无语，也懒得再和对方争辩。 冯硕自然懒得搭理背后那俩嚼舌根的保安，轻车熟路地往A区电梯间走，经过前台时，又一次被人打招呼了。 “冯先生来啦，”容貌秀气的接待小姑娘说着同样的话，但后面就不同了，“刚刚有人来探望冯贤先生了，说是您的同事。” 冯硕的脚步停住了。 小姑娘见状，善解人意地详细介绍：“是一男一女，都挺年轻的，郎才女貌……” 没等对方说完，他已经快步离开，直奔电梯间。 被晾在那儿的小姑娘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坐了回去。 一男一女，郎才女貌…… 沈新海和裴嫚确实来过两次，但他们此刻还在印度，根本没回来。 自己的同事，还能有谁？难道是那群人？ 他脑海中闪过那群共同为风控部效力的“同事”，那群他一直尽力远离的家伙…… 一想到那群人出现在这里，他恨不得直接打破天花板冲上去！ 看着距离他最近的那台电梯，数字从五变成四，再变成三，然后停住…… 他烦躁地不停按着电梯按钮，理智让他放弃了旁边的扶梯间。扶梯间有监控，他就算走那里，也快不起来。 焦躁之中，“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打着吊瓶的老人，正压着助步器，在贴身护工小心翼翼地看护下，颤颤巍巍、一寸一寸地往外挪。 冯硕最后一根理智之弦，终于断掉了…… “抱歉，还请您稍等片刻……啊！” 那个老人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连同原本稳稳的助步器，一同向前栽倒，竟直接摔出去一米多远，完完整整地摔出了电梯…… 正向他微笑致歉的护工，对眼前的突发状况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采取任何措施，只能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 直到老人彻底摔在地上，对方才反应过来，冲出电梯去搀扶对方。 冯硕直接闪身进入电梯，迫不及待地按亮七楼，随后使劲按压关门键。 “快来人啊！有人摔倒啦！先生，麻烦您帮帮……”不敢轻易去触碰老人的护工急得如热过上的蚂蚁一般，下意识就要回头向他求助。 然后，她就看到了正在缓缓阖上的电梯门；又在那仅存的缝隙间，看到了一双冷漠到令人心寒的双眼。 那一刻，她整个人如坠冰窟，仿佛整个人都被冻住了，呆呆地纹丝不动，发不出一丝声音。 直至闻讯赶来帮忙的同事狠狠推了她一把，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此时，电梯已经稳稳停在了七楼…… 冯硕如竞走般，一路直奔那间过去几年已经去过无数次的病房。 “嘭！”虚掩的房门被狠狠推开，里面有四个人。 两男两女，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插着鼻管。 剩下一男两女，正围着他做着什么。 三人似乎被撞门声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门口。 “冯先生来了啊，吓了我一跳，”看到来人，护工松了口气，用空出的手拍了拍胸口，“您朋友正帮忙给冯贤先生翻身呢。” 冯硕没理会对方，而是直接看向床上穿着病号服，正被三人扶着、侧身躺着的男人。 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么瘦削，还是那么憔悴…… 裸露在外面的手背、脚背和脖子上，骨骼与血管的痕迹清晰可见。说不上皮包骨头，但相较正常人也过于瘦削了。 数年来只能依靠营养液与葡萄糖摄取身体所需营养，哪怕照顾得再好，也难以避免这种情况。 他又看向一旁的桌子上，生命体征检测仪仍在正常运行，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呼吸频率、脉搏次数，全都在正常范围。 他这才松了口气，也没理会其他人，只是走上前加入帮忙的行列。 两位访客扶着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的病人，他则和护工则熟练地用双手轻轻按摩每一块肌肉，缓解肌肉僵硬、促进血液流动。 冯硕进来之前，还和两位访客聊得很好的护工，一时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了，但受氛围影响，她也只能乖乖闭嘴、安心做事。 人多了，有人帮忙维持病人姿态，按摩起来就方便很多了。 这一次，冯硕按得格外耐心。拿着高工资、熟悉他风格的护工，也没有丝毫不耐烦，甚至比他更加耐心、更加周到。 一个多小时后，按摩结束了，又耐心检查了病人排泄袋后，终于从工作状态脱离出来的护工，打了个招呼，逃命似地离开了气氛压抑的房间。 “谁告诉你这里的？你来做什么？”冯硕小心翼翼地替病人掖着被子，头也不抬地冷漠质问，“她是谁？” “郑佳雯，就是‘蜜糖’，”乔木好不隐瞒，“我来找你帮忙。” “帮忙？”对方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培训项目已经解散了，咱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吧？找我帮忙？” “是的，帮忙，”他不以为意，“但不止是你帮我，我也能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对方不屑地随口问道。 “帮你治好你弟弟，如何？” 冯硕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脸颊的肌肉狠狠抽搐着。 “对你来说也许很难……这里挺贵的吧？这些年也花了不少钱吧？”乔木说着，又打量了一下房间中高档而温馨的装潢。 随后，他的视线越过对方，投向了病床上的冯贤：“唤醒、治愈一个植物人，对现在的我而言，非常简单。” 第693章 694.我还是打工仔，那个新人却跃了龙门！ “我已经不是那个小心翼翼、瑟瑟发抖的p3新人了；你也不是那个能高高在上、一言定我生死的项目负责人了。” 乔木平静地阐述着冯硕一时还没意识到的事实：“现在，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同样能做到，例如治愈植物人。” 冯硕死死盯着他看了许久，视线又不自觉地移向了病床上的弟弟。 对方转身坐到陪床的椅子上：“你要怎么做？市面上目前没有任何唤醒植物人的医疗手段。” “但我们是调查员。” “唤醒植物人，这种事情瞒不住公司。这是严重的违规。”对方绷着脸。 言下之意是：你愿意做到这一步？ “为什么要瞒着公司？”乔木故作惊讶。 坐在沙发上的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去年六月，我因为重要情报分享，获得了一笔还算丰厚的奖励。只是当时觉得没什么用……” 他想了想，轻笑道：“也确实没什么用，就一直留到现在了。” “积分？”对方猜测道，但立刻摇头，“雨燕币？” 雨燕币，是主动向公司提交被智脑遗漏的情报而获得的奖励，能够换取各种社会vip服务，并让调查员和直系亲属享受公司独有的超前医疗服务。 对方紧紧皱着眉头：“你知道唤醒一个植物人，要多少雨燕币吗？要多少积分吗？” 乔木点了点头：“有人跟我提过，治愈社会医院束手无策的绝症，大约需要四千到八千雨燕币，积分另算，对吧？” 听到他知道，冯硕的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怒容：“你是来耍我、看我笑话的吗？！” 说完这话，他的声音突然无比轻柔：“你是来报复我的？因为我当初偷袭你，想把你转变为虚？” 那轻柔的轻声，让人听着，却仿佛被一条无比剧毒的毒蛇锁定一般。 乔木却毫无反应，正如他开始所言，他已经不怕对方了：“你不想先听听我得到的奖励是什么吗？” 冯硕又下意识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冯贤，似乎是怕惊扰到对方一般，勉力压制住怒火：“那么，你得到了多少奖励？” “五千雨燕币，”看着对方骤缩的瞳孔，他故意想了想，纠正道，“准确来说，是5290雨燕币。之后时不时赚一点，再花一点，总体来说，还是花的比赚的多。现在还剩下……” 他故作迟疑、回忆，故意迟迟不开口，就吊着对方。 直到看到对方的双手，已经死死攥住床单，再用力就要破坏商家财物了，他才开口：“现在还剩5081点。” 听到这个数字，冯硕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垮下来了。 五千点……一个高阶调查员，拼死拼活，手上也不一定能存在二百雨燕币。 毕竟调查员平时得个小病懒得自己扛，都会选择公司的医疗服务；或者为了避免亲人怀疑，进行伤口美容……这些都要日常消耗雨燕币。 更不用说社会vip服务了，就如同一头吞金巨兽，多少雨燕币都不够用。 即使他尽力避免一切消耗雨燕币的行为，这些年下来，也只存了不到两千。毕竟绝大多数调查员，都不怎么擅长项目情报发掘，全凭撞大运。 但对方却有五千…… 这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积分……”再次开口，突然沙哑的嗓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问题并没有问出来，他就反应过来了：对方两个月前，刚刚连续终结了多个项目。哪怕公司专门为了对方紧急修改了相关规则，内部论坛上有心之人统计过，对方的积分，至少二十万起。 这是一个比五千雨燕币还要夸张的数字。 他并不担心对方已经花掉了。因为公司根本没有那么多商品和服务，能让一个人一口气花掉二十万积分。 “亲友医疗服务，只能提供给直系亲属，不能提供给外人。这是明文规定……”他哑着嗓子说道。 “当然能，”乔木撇了撇嘴，不屑道，“只要你足够特殊，总会有人愿意为你打破规则。”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而我，恰好足够特殊，大概是最近全公司最特殊的了。” 听到这话，冯硕终于彻底明白对方开始那句“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同样能做到”是什么意思了。 那个曾经小心翼翼向他寻求庇护，以避开分部内部斗争的小家伙，仅仅一年半的工夫，就已经超过他了。 p9的他还在用辛苦、血汗甚至生命去换取酬劳；p8的对方，却已经触碰到特权阶层的门槛了。 “你想要什么？”他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即使本就信心十足的乔木，也忍不住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身旁观月的小手。 “她的通缉令，我需要你撤销掉，并确保万无一失，绝不会再被人提起。” 此刻，冯硕才第一次认真看向观月。 在此之前，哪怕对方帮他给弟弟按摩，哪怕对方一直坐在他紧盯着的乔木的身旁，他都没正眼瞧过对方哪怕一眼。 端详片刻，他开口了：“姓名，机构。” 观月愕然地看着他，一时竟有些难以接受。 眼前这家伙，几个月前亲自发布了自己的通缉令，害自己心惊胆战地逃亡、躲藏，甚至一度打算以色侍人，以换取旁边这位“房东”的庇护。 结果，罪魁祸首，竟然根本没认出自己？ “观月惠美，日科工的。”乔木替她回答。 冯硕又想了想，才犹疑道：“劝银商贸？” 观月几乎要抓狂了：都报了名字了，对方竟然还没想起来！ 她这几个月的提心吊胆，此时此刻，竟然仿佛笑话一般…… “我知道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对方点了点头，完全没打算现场掏出个人终端查一下，而是低下头，从被子里取出弟弟的一条胳膊，全身心投入地帮对方搓揉起来。 知道交易达成了、谈话结束了，乔木不再逗留，起身带着观月告辞了。 自始至终，对方都没有抬头和他们告别。 “这就结束了？”离开房间后，观月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结束？”乔木摇了摇头，“得等他取消你的通缉令，才算结束。” “会不会有什么困难？取消通缉令……总不可能是发布人随手操作一下就行的吧？肯定会有麻烦……要不要问清楚，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看着女孩患得患失的模样，他忍不住笑着将对方揽入怀中。 “放心好了，他没提，就代表他会自己解决一切困难。就好像他没问我怎么让公司同意治疗他弟弟，因为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他操心。” 他将女孩的双手攥在手里：“如果真有解决不了的困难，他会主动联系我的。你要相信人的主观能动性，尤其是我们的开价已经足够诱人了。” 说着，他又若有所思道：“其实他应该也明白，现在的我，完全可以找到公司高层，让公司直接出面赦免你，根本用不着一定要经过他。所以，是他需要咱们，不是咱们需要他。只凭这一点，他也会十二万分努力地去做这件事的。” 观月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继而又奇怪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公司？” “我现在拥有的不是权力，只是影响力。但影响力是有时效的。借助影响力攫取的好处并不牢固，一旦影响力失效，可能就要支付代价了。” 乔木认真说道：“如果我直接通过公司特赦，将来万一我丧失了影响力，我的敌人很可能会旧事重提，拿你的身份说事。 “但让冯硕通过正规渠道取消通缉令，看似多此一举，却能最大程度避开这种风险。” 观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环住他的腰，贴在他怀中：“我都听你的。” 第694章 695.这一万就当是定钱了 特别行动彻底结束了。 大部分调查员还在印度收拾行李，公司已经正式公布了本次特别行动的补贴方案：所有参与者，都将获得十五天长假、五十万元现金、一万积分的一次性奖励。 表现优异者，会有额外的褒奖；牺牲者也会有高额抚恤金。 这份奖励立刻在能够看到公告的中高阶调查员中引起了轰动。 虽然中高阶调查员只要不是大手大脚、背一身贷款，就不会缺钱。但一次性拿到五十万，对大家而言，还是相当可观的。 更不用说那一万积分了，这可是绝大多数中高阶调查员半年到一年的收入。 毕竟这次特别行动，是少有的现实任务，还是直接和另一个执行机构进行直接对抗，所有参与者都会直面生死。有如此丰厚的奖励，完全是情理之中。 乔木看着这份公告，反而觉得怪怪的。 摊开了说，公司这次特别行动牺牲的中阶调查员，只有四人的死与他无关。 其中一人战死、两人在追击目标的过程中死于车祸、另一人于深夜死于突发疾病。 剩下的“牺牲”，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多少都有些尴尬。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乖乖享受自己的假期。 观月没有回太原，而是陪他回了大同，甚至去家里做客了。 儿子突然将女朋友带回家，让乔父乔母惊喜得无以复加。无论在中国还是在日本，这一行为的潜台词都是相同的。 乔父甚至打着家里没酱油的幌子，临时去银行取了一万块钱，还找银行要了个红包。 红包正中央是一只金兔捧着一个“福”，顶上是龙飞凤舞的“2023”，底部一行小字“中国建设银行龙信支行”……这红包明显还是今年过年剩下的。 估计银行工作人员也是翻箱倒柜才找出来一个，毕竟现在才九月，离过年还远着呢，银行里也不可能提前这么久备货红包。 乔木只能报以苦笑，轻轻捅了捅观月，示意她收下。 这确实是他的疏忽。 他根本没有“见父母”这层意思，完全就是觉得让观月回太原独守空房实在不合适，就带到大同了。 来都来了，哪有不“来家坐坐”的道理？ 一步错，步步错，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没等二老张罗着买菜做饭，他赶忙谎称约了同事，就要带着观月离开。 “这咋回来第一天就约了同事啊？”乔母显然不信，一脸狐疑地半质疑半埋怨。 “是人家主动找的我，我也没推辞。”乔木换着鞋，信口胡诌。 大同分部的同事都不知道他回来了，甚至都不知道他回国了。 “那你们晚上回来不？” “晚上应该不回来，我们打算四处逛逛。” “哦……”乔母想了想，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那明天吧，明天中午回来吃饭。惠美喜欢吃啥？阿姨给你做。” “不用麻烦了，阿姨，”观月连忙摆手，有些窘迫，看了看乔木，才道，“随便吃什么都行。” “那哪行啊，你们那边好像都喜欢清淡饮食，对吧？”乔母已经在脑海中构思明天的菜谱了，“有忌口吗？” 正聊着，乔父突然开口了：“乔木，你晚上回来睡吗？” 听到这个问题，两个年轻人一下子僵住了。 乔母立刻叱骂：“这么大的人了，晚上爱去哪去哪，你管人家回不回来？！” 此刻的她，和几个月前每天敦促乔木回来吃饭睡觉的模样，截然相反。 乔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找补：“你俩把我那车开上吧，省得打车了。” 说着他就起身去门口钥匙筐里找车钥匙，边找还边叨叨：“这车还是乔木给买的呢，小四十万，我都没咋开。正好你们年轻人用车，开出去好好玩儿。” 观月囧得只能连连陪笑，乔木反倒见多识广，脸皮也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也不推辞，拿了车钥匙就开门按电梯。 “哎，我跟你们下去吧，车在地库停着呢……”乔父说着就要换鞋。 “有你什么事儿？！”乔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往后拽，“两个大活人，还能找不着车？！” “我这不是怕他们不知道车位在哪……”乔父嘴上嘀咕着，但也不瞎张罗了。 最终，伴随着乔母“明天中午早点回来啊”的叮嘱声，两人逃命似地钻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闭，电梯下行，两人才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吓到吧？”乔木牵住女孩的手。 “没有，”女孩摇头，“叔叔阿姨挺热情的。” 他点了点头，忍不住吐槽：“我也是头一次见他们这样。” 女孩闻言，眼珠子一转，状似随口问道：“你没领其他女孩来家里做过客？” “哪有什么其他女孩？”他立刻撇清，“我高考完在家躺了半年，刚恢复利索就出来工作了。在大同分部待了一年多，别说女朋友了，男性朋友都没一个。” 女孩美滋滋地：“这么说我还是头一个喽？” “没错，”乔木煞有介事地点头，“你该感到荣幸，并以身相许。” “呸！”女孩啐了一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她晃了晃手中的红包：“这个怎么办？还给你？” “你收着呗，”他看也不看，牵着她出电梯，干咳一声喊亮声控灯，“就当是定钱了。” “定钱？什么定钱？”女孩一时没反应过来。 “订婚的聘金啊，”他理直气壮道，“你收好了，回头给我写个收据。结婚的彩礼、三金、下车费、改口费都另算……” “你要死啊！”女孩笑骂着挥舞小手，捶打他的后背。 她虽然不知道那些名目都是什么，但哪还听不出来？ 他强行将她箍入怀中：“我死了你就守寡了。” “呸！”观月小脸一扬，“我可是神子，要终身侍奉神灵的，才不要嫁给你这种凡夫俗子。” “这样啊……”乔木撇了撇嘴，一脸不爽，但又立刻振奋精神，“那我就努力成神，你就一辈子侍奉我就好了。” “美死你了！”她翻了个白眼，“我立誓侍奉的是宇迦之御魂神，才不是什么犄角旮旯的野神。” “那就不好办了啊，”他故作头疼地龇牙，想了想又道，“祂的道场在哪？我直接去找祂下聘。主持应该不会阻拦吧？” “不是道场，是神社！不是主持，是宫司！”女孩纠正后，揽住他的腰，“祂的神社不在这里，希望以后能带你去……”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乔木知道，对方目前的情况，就算通缉令撤销了，也不可能恢复官方调查员的身份了。 最多就是入职某个配套企业，根本没资格执行外部项目，更不可能返回获取力量的那个项目。 他也搂住对方，轻声说道：“会有机会的……” 停顿片刻，他承诺道：“一定有机会。” 观月轻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站在阴暗凉爽的地库中，静静相拥。 但没多久，一阵音乐带着阵阵回声，在身边响起，吓了两人一小跳。 “是我的……”乔木赶忙掏出手机。 只看了一眼，他眉头皱了皱，又若有所思地松开了。 “谁啊？”注意到他的表情，观月随口问道。 “刘焱。”他念出了那个有相当一阵子没回想起来的名字。 第695章 696.来替我工作吧 乔木上一次和刘焱见面、对话，还是和那个举报他的席启中，一起接受风控部调查那次。 那次调查会上，刘焱被发现遭受多种能力操控，被留在总部接受“治疗”。 再之后，他请周小航出面安抚对方，也是威慑对方，让对方不要“胡说八道”。 刘焱果然乖乖闭嘴了，没把他的事儿，尤其是观月的事儿捅出来。 再之后，他们就没有任何联系了。 没想到三个月后，他才又一次接到了对方的电话。比他估计的晚很多。 地下车库信号不好，他没有接起来，而是等电话自动挂断后，和观月一起找到车，开着车回到地面上，才用车载通话拨了回去。 对方秒接。 “乔……乔先生？” “是我，好久不见了，刘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打算联系我了。” 似乎是他的语气并不疏离，更不冷漠，对方忍不住松了口气。 “我想和你谈一谈，”对方说完，立刻补充，“是面谈。” “好啊，我现在在大同休假。”乔木自然不会上杆子跑去呼市见对方。 双方此刻的地位并不对等，而且对方知道观月的秘密，他也不想发出让对方误以为有所依凭的错误信号。 “我……”对方没有立刻应承下来，而是犹豫了片刻，“我走不开。我妈刚摔了一跤，髋骨骨折……” “严重吗？”他给予了适当的关心。 “谢谢。没有大碍，就是需要人照顾。她那些姐妹经常上门探望，但都是老人，不适合照顾人。只留下护工我也不放心……”对方越说越犹豫。 “嗯，我理解，父母才是最重要的，”他很痛快地答应了对方，“这几天我会抽空去一趟呼市，咱们到时候见个面。” “呼……”听到这话，刘焱彻底松了口气，“谢谢了……” “不客气，替我向伯母问好，祝她早日康复。” 电话挂断后，观月才疑惑地开口：“他找你做什么？你找他做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了？”乔木卖了个关子，“先在大同玩儿，还是先去内蒙？” 女孩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这样我怎么玩儿？先去内蒙。” ----------------- 为了不回家吃午饭，两人行动非常迅捷，第二天一早就开着车直奔两百三十公里外的呼市。 乔木没约刘焱出来，而是提着蛋白粉、氨糖软骨素钙片礼盒，外加高钙牛奶和果篮，直接上门了。 毕竟人家都说了，要在家里照顾母亲。约出来见面，还不如直接视频通话呢。 早就在小区门口等着的刘焱，帮他们停好车，见他们从后备箱拎出礼物，就一脸的感激，连连道谢，伸手接过了乔木手中的牛奶和果篮。 乔木则顺势又接过了观月手中的两个礼盒。 刘焱明显很重视这次会面，家里收拾得非常整洁，表面上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所有物品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点都不像日常居住的样子。 两人先进屋探望病人。老人精神头很不错，躺在床上正和两个姐妹侃大山。 见有客人，那两位同样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连忙起身告辞。 “妈，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同事，”刘焱给双方做介绍，“过来探望您，还给您带了礼品。” 老太太看着地上明显价值不菲的礼品，满是惊喜，也是连连感谢。 感谢完还不忘怼自家儿子：“以前一说让他带同事来家坐坐，他就左顾右盼的，说什么私企不讲究人情世故。” 她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哼，怎么样？人家这不心里惦记着你呢？不仅惦记着你，还惦记着你老娘！你惦记过人家吗？” 见儿子讪讪的，她也不留情面：“愣着干嘛？客人来了不知道招待？就让人家这么站着、渴着、热着？” 刘焱狼狈地出去端茶倒水，她才对着坐在床边的乔木长吁短叹：“他爸走得早，他打小就是我一手拉扯。我这人性子强，啥都管着他，就让他学习，不让他交朋友……这孩子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正说着，外面传来刘焱的喊声：“妈！你少说两句！” “我少说？”老太太撑着嗓门喊回去，“我少说，你倒是多说啊。” 说完又忍不住对乔木埋怨：“这孩子，让我管得太过了，现在长大了，啥都不跟我说。这么多年，邻里问起来，我都搞不清他是做什么的，搞得和地下特工似的。找人介绍对象，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乔木陪着笑：“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刘哥现在是做什么的。” 老太太一愣：“你们不是同事吗？” “前同事，现在不在一处了，”他趁机纠正，“我这次过来，除了探望您，主要也是想替我们公司招揽刘哥，毕竟人才难得……” 身后，刚端着两杯水走进来的刘焱，听到这话直接愣住了。 之前在总部，乔木和他说过，出了那档子事儿，他的老东家大概率是容不下他了。当时对方就向他发出过邀请。 后来那位周总亲自接见他时，也提过这事儿，建议他跟着乔木干。 但“放出来”后，心有余悸的他，实在不想再卷进这种一不小心就会丢命的事儿了。 尤其是席启中堂堂p8，说死就死，死得不明不白，到现在都没给个说法，明显就白死了…… 他哪里还敢和这群人有丝毫瓜葛？ 可现在的他，不说走投无路，也相当窘迫了。 “背叛”王宗江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从省部到下面各个配套企业，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很明显，他被孤立了。 他虽然是调查员，但只是配套企业的员工，说白了就是被新起点扫地出门的loser。他们这种人，远没有新起点的同行那么风光。 再加上他三十大几了，没成家，也没有储蓄、理财的习惯，才几个月，手头就不宽裕了。 再这样下去，到不了年底，他就要坐吃山空，只能啃老了。 所以他才硬着头皮，给乔木去了个电话。 当然，这也是他听说了对方在国外似乎又立了泼天的大功，对对方有信心了。 说实话，他没指望对方记得当初的承诺，更不敢仗着自己知道对方庇护通缉犯就怎么样。 他纯粹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哪怕求对方给他指条明路，或者帮他打个招呼，让他好过一些。 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主动、如此直接地道明了来意：对方真的想招揽他，不是嘴上说说，更没有忘记。 一时间，这个快四十的大老爷们，鼻子竟然开始发酸了。 第696章 697.好的老板应该让员工没有后顾之忧 老太太很明事理，知道年轻人之间有正事儿要谈，又寒暄了几句，就说着自己累了要睡一觉，让刘焱把客人请到客厅去招待了。 关上了老太太的房门，三人很快就开始谈正事了。 “我现在根本得不到任何工作机会，席启中是死了，但王宗江对呼市省部的影响力反而更清晰了。不管是新起点的人，还是我们这些配套人员，都要站队。” 刘焱长叹一口气：“支持王宗江的相互勾连，组成一大派，排挤其他人，哪怕那些人只是单纯不想掺和这件事。” 他努力描述王宗江一派在呼市倒行逆施的同时，也让自己和对方划清界限，并显得无比可怜：“像我这种得罪过对方，又不愿意和对方同流合污的人，就更没有活路了……” 他摇着头埋怨：“我已经几个月没接到活儿了，这段时间都只能拿底薪，还要被各种刁难、罚款。我妈又出了这事儿，家里正需要钱……” 乔木只是听着，他当然不相信呼市的局势真的如对方所言那般。这可是省部，全国就那么几十个，总部怎么可能允许？ 真像对方所言的话，这边的主任是不想干了，还是干脆不想活了？ 他也理解，对方也是因为曾经有过“黑历史”，所以努力想要在他面前，和王宗江撇清关系。 等对方彻底说完，他就直奔主题：“我接下来要专注冲击p9和p10，许多事情都需要有人从旁协助。如果我搞一家配套公司，你方便过来吗？” 一直在等他正式发出邀请的刘焱，哪怕有了之前的预期，此刻依旧激动起来了。 但还来得及没说话，他就伸手止住对方，又补充道：“我的公司不可能放在这里，肯定会选太原或者大同，你能过去？还有制度上是否允许这么做，手续上会有什么麻烦？” 正如他所言那般，他一个人实在太忙了，分身乏术，所以甚至都没有系统了解过搞配套公司需要哪些工作。 如果制度上不允许他跑到这边挖人，虽然只要他坚持，上面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他开绿灯。但他并不打算为了刘焱这么做。 刘焱，并不值得他这么做。 对方显然在昨天心血来潮打通电话之后，也想了很久，此刻并没有太多犹豫，直接回答：“工作地方面没有问题，我愿意去山西，但……得等我妈的身体……” 乔木点了点头：“可以理解。” 刘焱松了口气：“制度上并不反对我们这些外围调查员跳槽，不过配套企业都有很强的地域属性，基本都是和各个省部深度绑定的……” 对方犹豫了一下，老实说道：“我想要去山西，需要这边的人事部和我们公司点头。不然太原那边不会冒着得罪同事的风险接收我……” 他还是第一次了解配套企业的这些规则，或者潜规则。 这种如同上世纪人事关系一般落后的人事潜规则，一时让他有些无语。 “这个事情我来解决。”他直接揽了下来。 毕竟是他要挖人，那与前东家沟通的工作，自然就要落在他的肩上，没道理让员工自己去扛这种事情。 听到他的许诺，刘焱整个人完全放松了。 “还有一件事，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不可能让你伺候令堂到年底。我说过，我很忙……” 听到这话，对方整个人又紧绷起来了。 “正好，我最近要跟总部那边申请，给一个熟人的弟弟做治疗。令堂的伤其实不大，既然手术都做完了，康复中心那边也就几十雨燕币的事儿。我就连这个一起办了，让公司直接帮令堂解决一下燃眉之急，早日恢复健康。” 听到这话，刘焱彻底激动起来了，一连串感谢的话脱口而出。 而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的。 乔木安心受了，又道：“你的工作待遇，我暂时还给不了你承诺，因为我对这行还没什么了解。但你可以放心，我对压榨员工这种手段没兴趣，我也不缺那个钱。我想要的是共赢，是所有人一起赚钱，一起吃肉，而不是我吃肉下面人喝汤吃渣——前提是你的表现能达到我的要求。 “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帮你联系一份新工作。” 本来对这张画饼没什么反应，反而生出几分忐忑的刘焱，听到最后这句，惊愕得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方没必要用这种话骗他，也就是说，即使他达不到对方的要求，对方也会帮他解决工作问题，让他不至于失业啃老。 再算上对方承诺帮他治疗老太太的伤势……这就意味着，在离职这件事情上，他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他略显颤抖地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 老太太并不知道他的窘境，自然也不清楚，再这样下去，母子俩就只能靠她那一个月两千多的退休金过活了。 短短两个月，他也由曾经的大手大脚，学会了一元钱掰成两瓣花。 现在出门，别说开车、打车了，能骑车，他甚至都不会坐公交。 他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英雄。 他都想过，真到了走投无路那一步，他就只能强行使用能力去搞点钱了。 最起码也要想办法给老太太留下一笔钱…… 甚至有那么几个夜晚，他做噩梦都梦到风控部的人破门而入，将他制服后当场宣读审判书，然后当着老太太的面，直接将他处决…… “谢谢……”此时此刻，他只能这么说，不停地这么说，“谢谢……” “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乔木只是点了点头，起身道，“这段时间的费用，你自己想办法。” 他当然不会再上赶着给对方预支工资什么的。 那已经不叫施恩了，而叫讨好。只有从没做过管理工作的人，才会有那种蠢念头。 更何况，三十大几的人了，不管兜里还有几个钱，如果咬咬牙连几个月的支出都赚不出来…… 这种人，他也不打算要了。 有过身体强化的调查员，就是去工地扛水泥，也能比其他力工多赚好几倍的钱！ “没问题，”刘焱连忙点头，他可从没冒出过朝对方借钱的念头，“我还不至于窘迫到那个地步。” 第697章 698.我就是来找事儿的 离开时，乔木没让刘焱送行。 两人出了单元楼，就往小区外面走。 “我可从没听说你打算搞配套企业。”在里面一直没插嘴的观月，此刻才好奇。 “傻不傻？”他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我不搞个配套企业，你怎么执行项目？你还真想当全职太太，让我养你啊？” 一听这话，女孩立刻羞红了脸：“去你的吧，谁要当你太太啊！” 但她马上又美滋滋道：“所以你不是自己忙不过来，而是为了我才做这件事？” “哪有什么忙不过来？”乔木自然不会承认这二者皆有，他只是没怎么谈过恋爱，不是傻，“真忙不过来，也该找同事帮忙，壮大我的员工兴趣小组。” 听到这话，心花怒放的女孩，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好半天才缓和下来，她又好奇道：“为什么要招揽这个刘焱？他不是和王宗江有关联，还得罪过你吗？” “他恰恰是最合适的，”这一次，他如实说道，“因为他知道你的身份，能够有意识地站在台前，替你遮掩。他自己应该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听到这话，女孩吓了一大跳：“他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乔木安抚地拍了拍对方，“他第一次见你，就认出来了。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大费周章地对付他？” “你怎么没和我说起过？”女孩本能地回头查看，仿佛身后有人正暗中监视自己一般。 “和你说？我当时在高铁上接你电话，你都成惊弓之鸟了。我再和你说了，你不得直接当场跑路？” 他这一说，女孩也想起自己当时的反应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 但她转念一想：“不对！当时咱俩还不来电呢，你不应该巴不得甩掉我这个累赘吗？” 女孩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有些兴奋地质问：“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偷偷喜欢上我了？说！” ----------------- 乔木最终也没“说”，但还是巧妙地“默认”了。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那时候确实有些被女孩诱惑，但没到产生感情那一步。 但这种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两人找了家评分很高的内蒙菜，吃过午饭，又驱车前往呼市省部。 既然来了，事情肯定要一次性搞定。 乔木进行登记的时候，前台的眼睛都快成灯泡了，不停问他“是不是那个乔木”。 好在对方还算靠谱，没掏出手机攒人儿围观，而是直接离岗，亲自领他去主任办公室。 这明显是在假公济私。p8及以上调查员，想去其他分部串门，做好登记就ok了。 毕竟他们已经有资格担任面试官了，总要四处乱窜。 内蒙的主任叫白音夫，只听名字是典型的蒙古族汉子，但长相却很斯文，皮肤保养得很好，发型也很讲究。再加上一身商务休闲装，形象与那些传统行业高管的形象非常契合。 这位主任对乔木的到来，表现得相当惊喜与热情，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手下两名p8的死，都和他脱不开干系。 听到他的来意，对方更是痛快地答应了，直接就要在电脑上进行操作。 看到这一幕，乔木心里都有些犯嘀咕：刘焱说自己被整个呼市上下欺负，不会是无中生有吧？ 说不定只是他公司的人欺负他，新起点这边只是懒得搭理而已。 白音夫操作了两下，又停手了，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乔工，忘了问了，你和他公司领导打招呼了吗？” “还没有，”他摇头，“这种事情，当然应该先和您沟通，您这边没问题了，再去和下面的人细谈。” 这说法完全颠倒了，但对方反而很是受用。 对方笑呵呵地客套了两句，才道：“你还是应该先和人家公司谈好，这才合规矩。咱们这边只是一个报备、登记，没有别的要求。” 对方这算是保证了，只要配套企业那边不刁难，他这边就痛快。 听到这话，乔木哪里还不明白，这位主任不是不知道刘焱的事儿，而是太知道了，干脆保持中立，不掺和他和王宗江之间的事儿。 “那我就听您的，先去和那边谈谈。”他点了点头，应许下来。 听到这话，对方明显松了口气，笑呵呵地就要起身送客。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他这段时间要照顾受伤的老母亲，不方便出来。我呢，在这边人不生地不熟的，做什么都不方便。您看是否方便，请他公司领导拨冗亲自来一趟？” 白音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说话了。 “最好是能现在就过来一趟，也省得这么点小事儿，之后还反复给您添麻烦，您看呢？” 拖延战术也被提前堵死了，白音夫只好点着头：“好，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小事一桩……” 他磨磨唧唧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号码，特意没开免提，想着找机会给对方一些暗示，让对方千万别过来。 没想到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大嗓门已经响了起来： “主任啊，怎么想起给我来电话了？我正好在财务这儿，正和老刘说着话呢。您有事儿？我这就上去，您在办公室吧？” 这一串连珠炮似的，愣是没给他插嘴的机会。 他心一横，正要假装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直接给对方明示，会客沙发上的乔木就又开口了。 “那位也在这边？那正好啊，您看是他上来，还是我下去？” 见这位主儿是步步紧逼，根本不让自己和稀泥，白音夫也光棍了，直接就让电话那头的人现在上来一趟。 “多谢您帮忙了。”电话挂断后，乔木再次表示感谢。 他也只能一边笑着，一边尽力掩饰尴尬。 很快，随着敲门声响起，一颗脑袋从门缝探了进来。 那颗肥头大耳、满是横肉的脑袋上，光秃秃没有一根头发的头顶还泛着光泽。 长期日晒将整张脸都变成了酱红色，肥大的酒糟鼻更是让人看着就腻歪。 这副形象已经够减分的了，再加上那谄笑的表情，让人恨不得飞起一脚，将这颗脑袋重新踹出去。 “主任……”对方刚打了个招呼，就注意到了沙发上的乔木，“还有客人？那我在外面等一会儿？” “进来吧，”白音夫直接招了招手，把他叫进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山西的p8乔木乔工，富德商务的总经理李强李总。” 乔木坐着没动，只是朝那个李强点了点头。 对方却毫不犹豫地晃动着肥硕的身躯迎过来，双手握住他随意抬起的手，热情地感慨：“乔工看着挺年轻的吧？竟然都是p8了？真是年少有为啊。” 对方还摇着紧握的双手，他已经直接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感受着手上被对方粘上的汗水，他嫌弃地直接在沙发上蹭了几下。 这个动作，终于让李强变了脸色。 第698章 699.你这么牛，让我见识一下呗 高中毕业两年、刚刚二十岁，就能将私下被他们称为“最有权势调查员”的王宗江逼得如此狼狈。 白音夫当然清楚，这种人绝不会是什么没见过世面、满脑子浪漫英雄主义幻想的愣小子。 但他还是低估了乔木的强势。 握手握到一半却去擦手，这哪是什么卫生问题？明摆着就是打脸、羞辱。 这明显就是有备而来，打一开始就不打算好好说话。 乔木和李强，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能有什么矛盾？ 摆明了就是替还没来得及入职的刘焱找场子。 不，也不能这么说。他可不相信乔木和刘焱能有什么交情。 对方不是来找场子的，应该说是来砸场子的。 【既然你选择讨好王宗江，那就是我的敌人。什么？你不知道我和王宗江的事儿？你知不知道，关我什么事？】 霸道至极。 虽然新起点员工一向不正眼瞧这些外围配套企业的人，甚至都拒绝当他们是同行。 但像乔木这么不给面子的，他还真没见过。 毕竟大家都是混职场的，习惯性不愿搞得太难看。 这么想来，这位风头正劲的后起之秀，刚才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甚至应该感到荣幸？ 想到这里，他瞥了眼脸胀得通红的李强，更加坚定了【绝不掺和此事】的想法。 就在此时，门口冒出三个人，本来要进来，一见里面有人，连忙打了个手势，缩了回去。 其中一人，还悄默默探进头来，似乎是好奇屋里都有谁，也可能只是想提醒主任他们来了。 白音夫没说话，朝对方皱了皱眉头。对方立刻了然地点了点头，又缩了回去，去门外等着了。 但被李强推开的门，依然大敞着。 白音夫见状有些无奈，看来对方今天是要丢个大的了。要不说随手关门是好习惯呢。 乔木仿佛没注意刚才那一幕，半开玩笑道：“李总该加强锻炼了，这楼里这么凉快还能出这么多汗，也太不健康了。” 原本正羞恼着，努力压制怒火的李强，听到这话，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 他下意识看向办公桌后面的白音夫，却发现对方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马上意识到来者不善。 心中一凛，他立刻将所有负面情绪抛诸脑后，陪着笑连连点头称是：“乔工说的是，我最近刚办了健身卡，正打算好好甩一甩我这一身膘呢。” 他点头哈腰地嘴上附和着，脑子则努力运转，想着怎么套一套这位的来路，好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 没想到眼前看着比他女儿大不了几岁的青年，又老气横秋地开口了： “是该减脂，不然这一身肥膘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我们新起点多腐败呢，连个犄角旮旯的乙方都能喂得脑满肠肥。” 这话一出口，李强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去。 他之前还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太年轻了，没礼貌。毕竟这年头都是独生子女，一个个打小都跟小王子小公主似的。 他这两年新招的应届生，好多也是一言不合就敢指着上司鼻子骂，骂完当场摔东西走人。 现在一听这话，哪还有什么疑惑？ 对方就是来找茬的，专门找他茬的。 确认了这一点，他又一次看向白音夫，却发现对方依旧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对眼前的暗流涌动视而不见，也不给他任何提示或帮助。 反倒是身后门外，似乎有些动静。但他也顾不上身后的情况了。 白音夫此时的态度，让他心中恼火至极。 他自忖平日里给这家伙的孝敬是一点都没少过，在对方面前更是和儿子孙子一般，就差伸手帮对方灭烟、张嘴给对方接痰了。 结果对方此刻就这么任凭自己被一个年龄至少比自己小两轮的毛头小子羞辱？ 真是一头喂不熟的蒙古狼！ 但转念又一想，对方这个反应，岂不是意味着，眼前这个外地来的p8，就连他堂堂省部主任都不好招惹？ 一想到此，他心中的羞恼反而弱了下去。 乔木……这个名字他挺耳熟的，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能被他记住的名字，应该是有些来头的。 不管眼前这个乔工是不是真的大有来头，此刻的他都得按这个来处理。这么一想，抛开年龄不谈，他一条行业小泥鳅，被过江龙收拾，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过上几年，万一对方哪天一跃成了真龙，今天的这一幕，还能成为他酒桌上炫耀的谈资。 想到此，他也只能更加小心地陪笑：“瞧乔工说的，咱们新起点可是正规央企，我们这些乙方也是为公司、为行业、为社会、为国家做贡献，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行了，”乔木直接摆手打断了对方的场面话，“说这个干嘛？我又不是监察部的。” 李强也只能一边腹诽，一边尴尬地笑着。 “说正事儿吧……” 一听这话，他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刘焱是你的员工？” “刘焱？”他愣了一下，今天这出，原来是因为那个煞星？ 那个瘪三，这才多久，就又给他惹祸了？ 此刻他心中恨到了极点：要不是那家伙是调查员，他恨不得立刻冲去对方家，扒了对方的皮！ “是，他是在我的公司。不过前不久刚刚做错了事儿，我最近正在收拾他……” 他嘴上找补着，心里已经把刘焱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小子，下个月让你拿着一分钱的工资，老子跟你姓！’ 什么调查员？还不是被新起点扫地出门的废物？ 这群调查员一个个眼高于顶，觉得自己是人上人，平时走在大街上都恨不得鼻孔朝天。 那群人确实身怀异能，那又如何？ 还不是得给他们这群普通人打工？得被他们这群普通人管着？看他们普通人的脸色？ 那个刘焱，还不是被自己收拾得连油钱都掏不出来？ 李强立刻摆出一脸怒容：“他又干什么了？乔工你跟我说，我让他亲自给你道歉，哪怕跪着一路爬过来……” “咳咳！”乔木还没说话，一直装聋作哑的白音夫反而狠狠咳了两声。 他立刻闭上了嘴，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自己明显说错话了。 这两声咳嗽，也把乔木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主任都听不下去了啊？我还以为是咱们这边的规矩不一样呢，看来只是李总的规矩与众不同。” “一样，都一样……”李强赶忙找补。 “哦？一样？”乔木眉毛一扬，脸上最后的笑意也消失了，“我可没听说过，哪有能让我们调查员跪着爬着的规矩。” “李总，让我长长见识，如何？” 第699章 670.扯虎皮做大旗 看着乔木阴森的表情，强只感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几乎将他心肺中的空气，全都挤出来了。 这种强烈的窒息、心悸，令他几近晕厥。 就是年轻时当街砍人抢地盘，或者当年白音夫初来乍到拿他做筏子，扬言要送他去吃牢饭，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就是新起点p8高级派遣员的真实模样？！ 他此刻心中惊恐无比，双腿软得几乎都站不住了：“我开玩笑……不是，我乱说的，我胡说八道，乔工你别介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着，他一时没忍住，竟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一耳光下去，那种恐怖的感觉顿时消失了。再看乔木，脸上依旧是那副疏离的笑意，哪有半分阴森恐怖？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错觉，都只是他自己吓唬自己…… 身后又传来窸窣的声音。 这一次，他猛地回头，就和三名探头探脑的新起点员工，八眼对了个正着。 那三双眼睛中，则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嘲笑、兴奋、幸灾乐祸…… 那一刻，整颗脑袋都要被汹涌的血液撑炸了！ 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甚至想着干脆直接往地上一躺，闭着眼睛等救护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昏昏沉沉之间，仿佛又有人说了什么，但声音离他很远，他根本没听清。 见他这副模样，乔木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竟扭头问白音夫：“他一直这样，不听人说话吗？” 听到这般问题，白音夫都哑然了：他为啥这样，你不知道吗？你还反问我？ 既然打定主意不掺和这事儿，他也不在乎有同事在外面偷窥，一脸无辜地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见对方依旧如此滑不留手，乔木也彻底熄了再拿省部主任做筏子的打算，抬手探到强眼前，打了个响指：“回神！” 那响指仿佛真的有魔力一般，强一个哆嗦，只感觉刚才正在远离自己的世界，瞬间又回到了脚下。 那种轻飘、晃悠、迷糊的感觉顷刻间消失无踪，他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中。 见他恢复正常了，乔木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刘焱要去太原工作了，你今天回去，直接把他的离职和备案手续处理好。明白吗？” “好……”强刚下意识点头答应，突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刘焱去太原？乔木是太原p8……就是说，不是刘焱得罪了对方，而是对方替刘焱出头？ 对方怎么敢？刘焱得罪的可是王…… 强一个哆嗦，彻底醒悟过来了。 他终于想起乔木到底是谁了！ 正是王老师欲除之而后快的那个后起之秀。 据说是蛮不讲理动了江山如画的人，又年轻气盛不可一世，将王老师的一忍再忍，当成了软弱可欺…… 果然，之前刘焱那小子，还试图解释自己是冤枉的。冤枉？正主都替他打上门了，他就是这么被冤枉的？ 这哪是冤枉？分明是冤枉得还不够！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和来意，他反而不焦虑、不害怕了。 太原的天才，关我呼市什么事？ 别看对方来势汹汹，还真能把他怎么样不成？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而且，风险越高，收益越大。这次表现好的话，传出去了，说不定就能攀上王老师的高枝，更进一步，直接把生意做到首都去！ 到那时，别说那些被扫地出门的二手货了，说不定能直接包养几个年轻漂亮的分部女调查员。 此刻，他的脑海中甚至已经有了具体的对象…… 想到此，他深吸一口气：“乔工……咱们公司……” “你是新起点的？”乔木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强被噎了一下，对身后门外的窃笑声听而不闻，只能强撑着继续说道：“贵公司有规定，公司员工与直系亲属，不能拥有配套企业的股权，也不得参与任何决策与经营活动……” “告我啊。”乔木往后一靠，直接翘起了二郎腿。 强被这无耻的话震惊了，他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说，对方又开口了。这次开口，报出的是一个手机号。 “这是外部项目事业部总监何云福的电话，你现在就可以给他打过去，当着我的面举报我，我绝不阻拦。” 强张着嘴巴，一时竟哑口无言。 “不够吗？”乔木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连续报出了两个手机号，“前面是监察部总监张世光的，后面是风控部总监卓平贵的。这三位都对口，你打哪个都行，我不拦着。” 见他呆呆的没反应，对方竟直接掏出手机，按了两下，反递给他。 他低头一看，递过来的手机，正在拨打一个电话，上面清清楚楚地标注着【总部-监察部-张世光】。 没标【总监】头衔，但他可不认为对方会拿这种事情撒谎。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性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全屋。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们正聊到你了，什么事？”那声音满是威严，一听就是久居高位才能养出来的。 这种语气，哪怕是影视剧中那些老戏骨，都模仿不来。 但真正让强头皮发麻的，是对方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轻松与笑意。 显然，对方真的和乔木很熟悉，毕竟随便打一个电话，就“正聊到你了”…… “我这边有位李总，想要举报我……” “没有！”强真的慌了，立刻扯着嗓子否认，“没有举报！误会，是误会！” 乔木眉毛一扬：“不举报了？” “不举报了！”他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复读机似地说道，“不举报了！不举报了……” 对方哦了一声，又对着电话说：“没啥大事儿，不打扰您聊天了，挂了。” 说完，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竟直接切断了电话。 这一幕，别说强了，就是一旁开启看戏模式的白音夫，眼角都抽搐了几下。 他当然明白对方为啥突然改口了。 就听刚才电话中那两句，这和向须菩提祖师举报孙悟空、向乾隆举报和珅，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在行业的权力链条中，强这种货色，给他提鞋都不配。 而他，如果有机会，很愿意给张世光提鞋！ 但这个乔木，却仿佛完全不拿对方当回事儿，电话说打就打，说挂就挂。 要不是他前几天全体m3以上视频会议，刚听了张世光半个多小时的讲话，刚才瞬间就认出了对方的声音，他都要怀疑这个乔木在演他了。 “你要是不敢举报的话，”乔木收起手机，却依旧不依不饶，“回头可以告诉王宗江，让他来举报我。” 他想了想，补充道：“记得让他亲自举报，不要再假人之手了，省得又死得不明不白。公司培养个p8也不容易。” 第700章 671.你也配抱大腿？ 听到这话，屋里两人的脸颊狠狠抽搐起来。门外一直鬼头鬼脑偷听的三人，也瞪大了眼睛。 他们瞬间就听明白了对方说的是谁。 正是呼市p8席启中，亲自跑到总部举报了这个乔木，没多久就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至今都没个说法。 省部甚至为此下了禁口令，不允许任何人任何场合讨论此人此事。 禁口令还是白音夫亲自下达的。 强死死闭着嘴，别说接茬了，甚至都不敢漏出一丝声音。 这个话题，他怎么敢接？活腻歪了？ 见他不说话，乔木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刘焱的事儿，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也不为难你，毕竟你也是替王宗江分忧，我理解。” 说着，他放下二郎腿，直接起身，看这架势，竟然是要告别了。 强那早已被胆固醇包裹了不知多少层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呆呆站在那，竟然没给任何反应。 “虽然不知道王宗江许了你什么好处，但我很欣赏你的忠诚。我可以向你承诺，无论发生什么，都局限于你，祸不及家人。” 说着，乔木隔着茶几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说着，竟要绕过茶几离开了。 强依然呆呆站在那，似乎完全没听懂对方的话。 白音夫终于看不下去了，狠狠咳嗽了几声。 他毕竟收了对方不少孝敬，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对方跌进火坑里。 而且他知道这个强不是什么好人，他今天要是见死不救，对方之后真敢溅他一身血。 更何况他很清楚乔木的来意，就这么走了，肯定不是对方所愿。他再不出手，这个年轻气盛的新星，指不定就要记他一笔账了。 这几声刻意到什么都顾不上了的咳嗽，总算把强唤醒了。 这位在社会上混了四十多年，才“大器晚成”的李总，终于彻底乱套了。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尖叫着“我不认识王老师！你听我解释”，就仓惶转身。 混乱之中，软成棉花的双腿，再也撑不住他那肥硕的身躯。 双脚一绊，他直接摔跪在了地上。 在门口三个小脑袋的窥视中，这位一向高调的“地头蛇”李总，竟然给眼前这位比他小两轮的外地人，跪下了！ “嘭”的一声闷响，穿过敞开的房门，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着，和他尖叫的回声交相辉映。 刚绕过茶几的乔木，看到这一幕，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对方“跪拜”的方向。 他已经玩儿够了，不再和对方废话，直奔主题：“刘焱的事儿，今天能办完吧？” “能！我保证……我发誓，一个小时！”强跪趴在地上，都忘记要起身了。 现在别说刘焱了，就是要公司一半的股份，他都愿意给。 新起点不允许？呸！国家还不许犯罪呢，管住谁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还幻想着踩着对方上位，取得王老师的青睐，他就恨不得再给自己一百个大嘴巴子。 p8都白死了！他怎么还敢猪油蒙心？！ 乔木没再搭理他，而是笑着和白音夫告了别，也不管门口三个好奇脑袋，就直接离开了。 三个好奇脑袋也没再往上凑。哪怕明知道对方的身份，亲耳听到人家威胁要杀人，他们哪有那个胆子？ 两个月前才给席启中家属随了一千挽金呢！ “都进来！”确认那个煞星走远了，也不去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强，白音夫直接把那三人叫了进来。 “都看见什么了？”他一开口，就察觉到不对。 自己的语气变了，似乎……好像……是在模仿刚才电话中的张总？ 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调整自己的声线。 好在那三人并没有丝毫察觉。敢扒拉主任办公室门框的货，自然也不会注意这种细节。 “看见李总……” 一个人刚开口，就被另一个还有那么点儿脑子的同事拦住了：“没看见，啥都没看见。” 听着这回答，白音夫差点被气笑了。 说句没看见就想糊弄过去？当这是影视剧呢？ 但总部旁边那货强。 看着旁边那位，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打算如实汇报啊？！ 但他也懒得和三个小兵发脾气。 “嘴巴严实点儿，别出去瞎传，知道吗？”他呵斥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做口袋！” 一听这句主任的口头禅，三人就知道自己过关了，立刻嬉皮笑脸赌咒发誓，保证不说出去。 白音夫懒得和他们计较，挥了挥手让他们滚蛋了。 三人离开后，他才想起来，忘了问那三人过来是什么事儿了。 那三人竟然也忘了？看戏竟然还把正事儿看忘了！ 这一次，他是真被气笑了。 人家山西能出个乔木，内蒙咋净出这种货色？ 但看了眼那边魂不守舍的强，他也只好先把这事放下。 他才不相信那三个家伙能管住嘴。 国企对员工纪律的控制力本来就差，新起点这家公司因为各种原因，更是差上加差。 不进入紧急状态，大家不能说一盘散沙，但也散漫得令人发指。 刚才那个警告，不过是做给强看的。 该叮嘱该警告他都做了，嘴不在他身上，将来他也不能因为这三人碎嘴子就真收拾人家吧？ 再说了，他很清楚那个乔木，今天这一出的目的。 对方就是在拿强立威，甚至说不得，如果这个强特别上道，那家伙还打算拿自己这位堂堂分部主任当候选呢。 这当然未可知。但对方既然要立威，自然需要有人把今天的事儿传出去。 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想抱王宗江大腿，先掂一掂自己的斤两。别大腿没抱住，把自己填进去了。 他们不传，人家自己也会传。那还不如让他们的人来传，好歹能控制一下影响力。 对方传的话，可就不会在乎他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省部主任的面子了。 想到此，他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强面前，拍了拍对方肩膀： “行了，别多想了，就当今天走背字，出门没看黄历，被过江龙给盘了。你堂堂李总，拿得起放得下，还在乎这个？” 见对方终于回神了，他停顿片刻，又半忠告半警告道：“有些事，不是你能掺和的。人贵有自知之明。” 说着这话，他心中冷笑连连：当着我的面还敢打小算盘，还想抱王宗江大腿？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吧！ 第701章 672.郑家最后一位幸存者 张世光看着毫无预兆挂断的手机，一脸的莫名其妙。 一抬头，发现其他人都在看他，就笑着晃了晃手机：“说曹操，曹操就来电话。” “那个刺儿头？”另一人也笑了，“你不是说你俩没联系吗？” 乔木在的话，就会认出对方，正是当初带着一群部门副总监，主持p10战斗类调查员紧急会议的那位，m7副总裁任成远。 “谁知道又在干嘛，”他摇了摇头，对身旁的人道，“帮我查查，一个叫强的人，还是个总……”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摇头否决：“算了，这名字，光是咱们这行，就能找出几百个来。” “强？谁啊？”任总一脸好笑地调侃，“咱们公司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个总来了？” “估计是乙方的。那只孙猴子，指不定又在哪惹事呢，闹得人家要举报他，电话就打到我这儿了。” “不管他了，咱们好不容易又能聚一聚，机会难得。”他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重新恢复到闲聊模式。 房间中有有十几个人，不同肤色、不同性别，但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 而且各个身上都有着掩盖不住的威严气势。 “你要是想聚，重回一线不就好了？”一个丰腴的黑人女性半玩笑半讥讽，“我在前线，你们在后方，当然见不着面。” 听到这话，张世光半是调侃半是怀念：“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犀利？” “也对，我都成你们的俘虏了，自然应该放低姿态，请求宽宏大量，是吧？”母爱不仅不退让，反而更加咄咄逼人了。 “我投降，我认输。”张世光立刻光棍地举起双手，苦笑着求饶。 一旁的任成远见状哈哈大笑：“当年你就吵不过萨万娜，这么多年了，还是吵不过。” 张世光没说话，母爱又开口了：“在你眼里，我是个泼妇喽？” 听到这话，任成远张了张嘴，颓然苦笑：“好吧，我也吵不过。” “今天是萨万娜的专场，所有人都要让着她。”一个身材魁梧到夸张程度、头发眉毛皆是银白的拉丁裔男性，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如果乔木看到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抓到的俘虏，此刻竟然毫无束缚地和各大机构的高层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他大概会很郁闷。 不过现在的他，遇到了另一件稀奇事儿。 从白音夫办公室离开后，他没有直接去后院停车场，而是先去前台做离场登记。 登记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个人贼眉鼠眼、探头探脑的，他也没在意。 登记完告辞时，本能地朝那边看了一眼，正巧和那个躲在大门外的人四目相对。 那人如同惊慌的兔子，一下子就缩了回去。但他已经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郑佳雯的丈……前夫？ “他在这儿干嘛？做贼似的。”他随口向前台女孩打听。 因为对这男人没什么好印象，嘴上也不留情面。 “您认识他？”前台明显比他大，看着都快小三十了，但对他还是用上了敬称。 “你们省部郑佳雯的前夫，对吧？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就是他，确实跟个贼似的，没见过这种面试人，”小姐姐嘴角含笑，一脸鄙夷地直摇头，“这种人怎么可能做调查员，对吧？” “面试人？他是来面试调查员岗的？”乔木愣住了，仿佛不相信似地又回头看过去。 那家伙立刻又缩了回去，那副模样，让人看着就觉得不痛快。 “可说不是呢，因为……他过去来闹过几次。一个月前再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呢，都打算直接报警了。没想到他竟然是来面试的……” “最后放弃了？”乔木立刻想到了。 面试，要么通过，成为调查员；要么失败，被清空记忆；要么认为公司是骗子，直接放弃，拍屁股走人。 对方显然是第三种情况。 “嗯，他毕竟是郑工的前夫，多少能猜到一些，”小姐姐轻蔑说道，“面试当天，就他一个人不停地闹腾，让面试官无论如何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还出言威胁。把好几个面试人都吓跑了，搞得鸡飞狗跳的……” “这种事情谁能保证？真要能保证，我也去当调查员了，您说是不是？”对方耸了耸肩，“最后孙工也烦了，说了几句狠话，他就放弃了。” 她又朝大门口努了努嘴：“这不还是不甘心嘛，没事儿就来这边瞎逛，进也不进，走也不走。已经成了我们省部的笑话了。” 她最后嘟囔了一句：“三十多岁大老爷们儿了，花着妻子的抚恤金，成天不干正事儿。没见过这种废物……” 只听小姐姐的语气，乔木就能猜到呼市省部上下对对方的态度与看法了。 知道郑佳雯为人的同事，也许曾经对他有过几分同情。但随着郑佳雯人死债消，现在再看到他这副模样，就只剩下轻视了。 在与郑佳雯的婚姻中，这位前夫其实才是受害者。哪怕这个男人性格懦弱了些，也不该遭受这种鄙夷。 但他也讨厌这个男人，是因为那几次在太原的见面中，这个男人对郑佳雯奶奶和父亲的态度。 对方对奶奶的冷漠，和明知郑虎城的为人，明知对方瞧不起自己，还要与对方狼狈为奸的选择，令他不齿。 所以，对方有多少委屈，又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些委屈又不是他造成的。 “一个月前……”他自言自语着，直接朝大门走了过去。 对方一开始没在意，只是缩了回去。等他出了大门，没有离开，而是转头继续朝对方走去，对方才意识到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吓了一跳，几乎转身就要逃走。 但对方退了两步，看着身旁川流不息的人群，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跑？凭什么要跑？ 想到此，对方又鼓起勇气，壮着胆子留在原地，瞪着乔木，仿佛是在示威。 他也不在意，开门见山：“你是一个月前才看到公司的招聘广告的？” 对方却一脸不服：“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哦，打扰了”，转身就往回走。 郑夫更加惊愕了。他本就没想到会在呼市遇到这个姓乔的，甚至一度怀疑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打算报复自己。 刚才见对方找过来，他都想好了，对方敢威胁，他就大喊大叫吸引路人注意。 他知道这家古怪的公司，非常注重保密，不愿意暴露于人前。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就是无敌的！ 但他没想到对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转身就走，仿佛真的只是好奇。 “等、等等！”他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对方。 第702章 673.调查员的“天赋” 被喊住的乔木回过身，并没有郑夫预想的那副“抓到你了”的表情，有的只是沉静。仿佛对方真的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我不是一个月前看到的。”他犹豫着，说了实话。 之前听刘焱和郑虎城的谈话，他知道眼前这个小青年，在这家公司似乎很有些成绩和地位。 对方说不定能帮他……至少除了对方，整个呼市，他已经不知道该找谁了。 “咱们……”他左顾右盼地，不再与对方视线接触，以缓解自己的压力，“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我、我请客。” 乔木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就在这儿说吧，我朋友还在等我。” 这一拒绝，让他更慌了。 “我是两个多月前……就是两个多月前，我出车祸了。车子失控撞上了喷泉，郑虎城当场就死了。我没事儿，就受了点皮肉伤……” 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我怕伤到脑子，或者留下内伤，就在医院住下了，住了一段时间……就是那时候……看到的。病房里有电视，我就看到了广告…… “你们公司的招聘广告，说能让人快速实现财务自由，人生、人生赢家……在电视上播的，还是大中午。我当时……我从没见过这种广告。” 他摇着头：“之后我就一直能看到这条广告。然后，我叫来护士，让她看，她说就是一条普通的公司宣传广告，什么内容都没有……她还问我要不要叫大夫给看看，拍个脑Ct之类的……” 他使劲吞咽着口水：“我一下子就想到……郑佳雯了，我就知道……猜到你们公司肯定有问题……不是，是不一般……” “为什么等了一个月才来？”乔木不想听他断断续续没个重点的废话，直接问道。 “我……”郑夫很想编个谎话，说什么自己慎重、警惕性高之类的，来表现自己的优秀品质。 但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或者说，他不敢说谎，生怕一个谎言，就掐灭了自己最后的机会。 “我害怕……车祸本来就挺吓人的了。郑家……突然一家三口就都没了，我觉得玄乎……我就等。但一直能看到那个广告，甚至在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别的广告，都是财务自由、人生赢家那些……” “为什么不去面试？”乔木打断对方，“面试项目还是很安全的。” “我、我知道……但面试失败会怎么样？” 郑夫盯着他，他却无动于衷，没有回答。 面试失败要清空记忆，这件事儿只能对结束面试的人说。 见他完全不解释，和之前郑佳雯那些同事一样，郑夫有些丧气，又有些多心。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他也不愿多做停留：“我先走了。” “啊？”郑夫有些猝不及防，连忙问，“你不是要帮我吗？” 这一问，反而把乔木问住了：“帮你？帮你什么？” “帮我……”对方一下子噎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请求道，“你、你能不能帮我通过面试……” 他声音越来越小，也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有多不靠谱，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者跟我讲讲……” “不能。”乔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但他还是额外留下了一句话：“离开吧，你干不了我们这行。既然拿了郑佳雯的抚恤金，就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吧，就当这笔钱是她给你的补偿。” 说完，也不看对方的反应，他就径自离开了。 只留下愕然的郑夫，呆立在那，最终肩膀颓然地塌了下去。 乔木到停车场时，观月依然耐心地在车上等他，不过不是坐在副驾驶，而是躺在后排玩手机。 “忙完了？”女孩坐起身穿上鞋。 “嗯，”他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规划好导航路线，“问你个事儿，你成为调查员之前，有没有濒临死亡的经历？” “啊？”女孩放下手机，一脸茫然，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郑佳雯的丈夫，是第二个……不，是他遇到的第三个，原本没有天赋，一夜之间就能看到公司广告的人了。 前两个，自然就是他的表弟王子豪，与对方的同学石帅。 他当初调查过，那两个小家伙看到的广告就在学校正门对面的文具店，而且已经打出来好几个月了。 一块三米多长的滚字屏，很明显，就挂在招牌下面。 两人不可能连续四个月没注意，有一天突然就一起注意到了。 他当时就推测：“调查员的天赋”，这玩意儿其实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某种原因，后天出现的。 郑佳雯丈夫的经历，给了他一个线索：车祸。 那场车祸，正是他和乐作云给王宗江设了个局。对方中计，导致席启中杀害了郑虎城，让他成功拿到了那家伙的灵魂，完成了与郑佳雯的交易。 对方是车祸之后，才能看到呼市省部在电视台投放的广告。 按这个思路来推的话，他穿越到这具身体之前，真正的乔木，很可能是看不到公司广告的。 应该是跳楼幸存之后，才具备了那种“天赋”。 再想想，他了解对方过往的调查员，多少都有一些不太好的经历。 比如谷月，曾经被人贩子拐卖；比如韩启生，直接被送进了矫正机构。 那两个小子又是怎么回事？ 石帅他不清楚，但仔细想来，佳佳家里却有一件事。 三舅被查出了肺癌，被三舅妈和乔母带着，在首都治疗了近一个月。 因为他们不敢告诉家人，也就没让其他人代为照顾佳佳。那一个月，这小子几乎放了羊，本就不好的成绩，更是雪上加霜。 那之后没多久，这小子就跑到公司面试去了。 如果……那一个月，本该发生什么意外呢？ 比如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车撞、走在小区里差点被高空抛物砸。 这种男孩儿心都贼大，当场心有余悸，钻进网吧半小时就抛诸脑后了，没对其他人说起，甚至自己彻底忘掉，也很正常。 当然他没法证明这事儿，他也不打算给那小子打电话询问，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但按照这个来推测，所谓的“天赋”，其实就是大难不死？ 只有大难不死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调查员？ 这算哪门子天赋啊？！ 他一边开车，一边将自己的推测告诉观月。 “这算哪门子天赋啊？”果不其然，女孩也难以置信地喊了出来。 喊完之后，对方沉思片刻，摇头道：“这种事情，你也没法验证吧？总不能到你们内部论坛上去做问卷调查。” “没用的，这种事情太主观了，”乔木摇头否定，“真要深究起来，每个人都能想起一大堆‘大难不死’的往事。而真正的大难不死，不见得那么戏剧性，当事人往往是意识不到的。” 他又说道：“不过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可以试一试。” “什么办法？” 他将车停到路边，打开双闪，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几声过后，电话接通，唐蒙懒懒的声音传了出来：“啥事儿？下班了，不办公。不急就明天说。” “就一个问题，”他语气如常地问，“为什么只有大难不死的人，才能成为调查员？” 寂静，电话的那头，是无比的寂静。 数秒后，对方才恼火而不耐烦地甩下一句“这不是你该问的”，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回头看向小嘴微张的观月，耸了耸肩：“证实了。”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 “这小子，从哪得到这个消息的？”唐蒙疑惑不解地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这家伙进度也太快了吧？” “怎么了，姐夫？”餐桌那边，安宁好奇问道。 “没事儿，一个刺儿头。”他摇着头将手机扔回沙发上，起身的瞬间，突然愣住了。 老刑侦的敏锐，让他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小子，不会是在诈我吧？！’ 第703章 674.罪魁祸首找到了 就在乔木的15天长假接近尾声时，新起点特别行动的最后一批调查员，也回到了国内。 这次特别行动，新起点去得最晚，回得最早，仿佛生怕别人说闲话一般。 某机构第一批拟撤离人员还没走呢，这边已经撤光了。 在这方面，公司和祖国简直是一脉相承。 王宗江率先登上了直接开到飞机旁的豪华大巴，随便挑了个座位，看着同事一个个走上来，小心翼翼地选一个尽量远离他的座位。 就和在飞机上一样，全程都没有和他搭讪。 两个月前，前往印度的飞机上，几乎每一个对方调查员都要凑过来向他问候，那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却仿佛只是南柯一梦。 直到大巴车启动，他这一排剩下三个座位，都空荡荡的。 他面无表情地把头扭向窗外，看着外面一架架飞机，最终还是心烦意乱地从兜里取出眼罩戴上。 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公司，所有人挨个上交个人道具后，除了个别需要接受调查的人，绝大多数人都迎来了自己久违的休假，纷纷拖着行李踏上了回家之路。 王宗江需要接受调查的事情更多，毕竟那两个月他身上出了那么多问题。 当时他是东线指挥，碍于这个身份，总部在调查上非常克制。 现在他卸任了，反而要开始密集算总账了。 不过公司还算有点人性，派了位领导安抚了他几句，就让他先回去休息，等休完假再逐步协助完成调查工作。 他是虱子多了不痒，但宁愿留在总部接受突击调查。不然背着一身债，谁能休息好？ 不过高会显然不是他家开的，不会事事遂他的意。 新项目事业部大楼几乎已经空了，不过这栋楼一向没什么人。 p10和p11人数本就不算多，放到哪个公司，那点人，一层楼就容下了。 偏偏公司财大气粗，每个部门至少一栋楼。 本就不多的高阶调查员，又被分成新项目与未知项目两个部门，这下人就更少了。 这么点儿人，又被分散在了十几层中，平日里不刻意去找，也见不着几个。 此刻，去地方做面试官的、去传送室执行项目的、偷懒没来公司的、正在休假的…… 这栋楼就如同鬼楼一般，仿佛就连呼吸都会有回声。 让人瘆得心里发慌。 王宗江烦躁地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将不打算带回家的东西留下来，就要去“享受”他的假期。 一转身，就看见一只品相有些糟糕的金渐层，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几米开外的地上，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曼曼啊，这是特意来找我？”他知道对方没事儿不会随意打扰别人，干脆松开行李箱，重新坐回座位上。 “你之前托我的事儿，有变化。”这只猫的声音很柔、很软，让人听着就觉得舒服。 “托你的事？”王宗江脸上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我生日那天，你替太原的手下，朝我借了一只猫。” “啊——”他恍然，这事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了。尤其之后出了那么多茬子，他自己都早就抛诸脑后了。 他有些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了，这么久还操心这事儿。” 说真的，对方象征性待上一个月，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想到对方一直关照着。 不过这段时间，他和颜其平有些疏远了，原因无非就是那几条。但他还是问道：“有什么变化？” “一个白人女孩的鬼魂，试图入侵那里，被我轰走了，”猫仙习惯性地舔了下爪背，才又说道，“对方当时手里拿着一台手机，似乎在录视频。我尝试追踪，但失败了。对方一出门就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灵魂……”王宗江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很清楚现实世界的规则，没有他们这行出手，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自发产生鬼魂。 更不用说，公司也是去年才获得了在现实世界让灵魂稳定诞生并存在的技术。 一个鬼魂，试图入侵调查员父母家…… “什么时候？” 对方想了想，报了个不太确定的日子。 一听这个日期，王宗江心中一紧：那正是针对他的手下展开袭击的两天前。 只是一瞬间，他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乔木是怎么拿到他铁杆支持者的名单的？ 罪魁祸首找到了：颜其平。 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竟然并不生气，哪怕在一众亲信中，对方是自己最属意的那个——否则他也不会在那么多竞争者中，选择帮助对方晋级p10。 此刻的他，心中竟然平静得很，仿佛自己的养气功夫，一夜之间提升了不少。 “多谢了。”他心平气和地道了声谢。 “我是来问问，还要继续吗？不继续的话，我就把猫撤回来了。” “撤回来吧，已经没有危险了。”王宗江再次表达感谢。 那只猫人性化地点了点头，又打量着他：“你情绪不高。” 他沉默着，没有接茬。 对方见他没有谈兴，起身就要告辞。 “曼曼，”对方迈着轻盈的猫步走出几米，他又叫住对方，犹豫了一下，才问，“铁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有没有带着三个人？” 那只猫盯着他，许久没有开口。 他从未见过对方这种眼神，只感觉如芒刺背，甚至都想起身直接离开了，对方才再次出声，但说出来的，也并非他想要的答案。 “看来，论坛上的传言，都是真的？” 这次轮到王宗江沉默了。 猫仙刺探情报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可正因如此，对方在现实中却异常克制。 她的眼线遍布总部，乃至整个首都。但论消息灵通，她甚至比不上那些喜欢八卦的调查员。 不过知道她的人，从来不会因此有丝毫愚弄欺瞒之心。 猫仙一旦认真起来，没有她搞不到的情报。 此刻，他的沉默，给了对方答案。 “铁工是那晚出面要人大约一周后回来的，其他的我无可奉告。” 他点了点头。这是猫仙的风格，看见了，不代表就要告诉你。 但他和对方共事这么多年，很清楚对方的习惯。 此刻他确信，铁华已经把那三人交给公司了。 总部上下，却没人告诉他……这个信号，糟糕透了。 见他又陷入沉思，金渐层歪着脑袋想了想，才认真道：“那个乔木，我跟过他一个项目。你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这话，王宗江抬眼愕然看向对方，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心里早已有了这个自己并不愿意承认的判断，但那层窗户纸被对方如此直白地捅破，他还是觉得脸颊滚烫。 他四十多的人了，到了这个级别、这个位置，能不要面子吗？ 但他很清楚对方的性格，只能苦笑着感慨：“忠言逆耳啊……多谢了。” 金渐层说完了想说的，转身又走。 他突然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跟了他一个项目，他没发现你吗……”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还没说完，那只金渐层就猛地回过头盯着他。 那又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其中满是警告，警告他不许再说、不许再想。 否则，他们就是敌人了！ 第704章 675.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直到猫仙离去很久，王宗江都坐在那里发呆。 这些p10，这些年来，为什么就不愿意帮他呢？ 他这么拼，难道只是为了自己吗？ 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 心中埋怨着，脚步声再次传来。 不是猫仙，因为猫的脚步声，他听不见。 抬起头，正是自己的“老朋友”，p10常耿。 “我刚才看见一只小猫出去了，是曼曼？”对方说着，随手扔给他一瓶冰镇可乐。 他没心情喝，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对方拽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不远处：“这可是肥宅快乐水，喝了能让自己开心一些。” “我以为你打算和我割袍断义了。”他冷笑道。 回来的大巴车上，对方也在。但和去时坐在他身边不同，回时，对方离他很远。 “怎么跟个怨妇似的？”常耿忍不住调笑，“我不得谨慎一些，先看看自己暴露没有啊？” 对方笑得很开心：“到了总部交了道具，都没被拷起来，我找了个闪送把行李送回家，这不就第一时间来找你了嘛。” 听到这话，王宗江心中一暖，忍不住埋怨：“你还笑得出来？” “不然哭吗？”对方反问，又一本正经道，“王老师，您愿意和我一起抱头痛哭、互相舔舐伤口吗？” 这一次，他终于被逗笑了。 他已经好久没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对方也不再说话，就陪着他笑。两人笑了很久，才渐渐收住。 “我也被耍了，”常耿这才说起了正事，这也是他们共同计划失败后，两人第一次谈起这事，“我们没想到霞光会出手，更没想到那女人的幻术这么恐怖。那女人藏得够深的，我们都被她蒙进鼓里了，真以为她就是个天字号花瓶。” 王宗江并不打算埋怨对方，他只是叹了口气：“归根结底，还是轻敌了。” “是啊，”对方跟着感慨，“我们已经够重视了，结果还是轻敌了。” 双方看似想法一致，但有一点王宗江很清楚，他相信常耿也很清楚：如果未共体不轻敌，他们根本就不会去试图围猎乔木了，只会选择退让。 他们对乔木动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相信那家伙也许其他方面很出色，但硬实力还没到一线的水平。 就算到了，也很勉强。 毕竟真正见识过那家伙全力出手的人，着实不多。 但那家伙不仅几乎无伤地从依乌鲁左手上活了下来，甚至还反过来让对方陷入了大危机。 那头豺狼莫名其妙跑到神庙，和埃弗雷特数十位高阶调查员狠狠干了一架，把斯瓦米纳拉扬神庙剩下那一半还算完好的建筑，也悉数毁掉了……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对方的实力，即使在一线调查员当中，都是出众的了。 以这个成长速度来看，对方说不定过几个月就跻身超一线了。 如果能料到这一点，未共体绝不会掺和此事，他也不会获得如此强援。 “有件事，”见他不说话了，常耿不以为意地说道，“你知道他身边那个小女朋友吗？” “小女朋友？”王宗江面露疑惑。 对方一看就明白，他还不知道：“就是跟他同居的那个女孩。” 他恍然：丁迎说过，对方擅自把省部安排的两室一厅，租出去了一间。租户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两人之间有些暧昧。 他并没有多想。就算是女朋友，也不过是女朋友而已，又不是妻子…… “那个女孩啊，听说过，怎么了？” “这次在印度，有人认出她来了……” 常耿告辞了，心态已经调整过来的王宗江，依然坐在那里，没有挪地儿。 直到最后，他才意识到，常耿过来，根本不是来安慰他的，而是再一次递给他一把刀。 不过也不算刀。 他很清楚，那个女孩的身份，也许几个月前稍加运作，能给乔木带来巨大的危机。现在，最多就是给对方制造点麻烦而已。 不可能伤筋动骨了。 未共体，或者说常耿，也不过是意难平罢了，所以想借他的手发泄一下。 顺便也让他发泄一下。 “还真是……”他忍不住摇头苦笑。 真是Low爆了。 而且，真的不一样了。 曾经的他们，从来不谈正事。 常耿是p10中唯一一位他不会拉拢的；对方也从来不打听他的“事业”，仿佛真的只是主打陪伴的朋友。 “真的不一样了……”他重重叹了口气。 ----------------- 同一时间，某个隐蔽的，甚至可能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医院中，各司其职的医护人员，全都如临大敌。 他们只有一位服务对象，一位黑人产妇。 这是一位极度特殊的产妇，因为她从怀孕到临盆，只用了三天。 而此刻的医院中，除了十多名医护人员，还有数名黑人，耐心地等在走廊中，似乎是产妇的家属。 孕妇生产往往需要几个甚至十几个小时。不过母爱只需要两三个小时足矣。 但这一次是个罕见的例外。已经七个小时了，生产仍在继续。 等候的“子女”中，一些人开始焦躁起来，有人来回踱步，有人扒在门口向里探望，还有人试图和周围的兄弟姐妹交流。 直到生产时间来到十小时，两个正要进入产房的护士，突然僵住了。 紧接着，他们如同水人一般，身体直接崩散成一大片白色粘稠液体，轰然滩落一地。 看到这一幕，那些子女纷纷松了口气，脸上的焦虑，也被笑意所取代。 原本挤满产房的医护人员，已经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产床上穿着病号服，仍旧大张着双腿、一副脱力模样的母爱。 门被推开了，两名黑人侍女，踩着满地的白色粘稠液体，快步走到她腿下。 两人看着那个刚出生的婴儿，脸色随即一变。但她们没说什么，简单交换了眼神后，开始熟练地清理婴儿和产妇。 逐渐缓过劲来的母爱，缓缓睁开眼睛，听着婴儿洪亮的啼哭声，脸上也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不顾自己的疲惫，下令：“把他抱给我。” 正用毛巾将婴儿包裹起来的侍女犹豫了一下：“大人，孩子……” 这一异常，立刻引起了母爱的注意。 “抱过来！”她疲倦不堪的语气中，是绝对的不容置疑。 侍女不再犹豫，将包裹好的婴儿抱了过去。 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紧闭的眼皮下看不到瞳孔的颜色，但想来定然是黑色的。 一切本该如此，但看到婴儿的瞬间，母爱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本该是嘴巴的地方，像鱼鳃一样的东西正高频开合。那嘹亮的啼哭声，正是这东西的扇动制造的。 本该小巧可爱的鼻子处，则是两条和鲶鱼极其相近的触须，正灵活地甩动着，似乎是想去缠绕侍女的手指，只是不够长。 耳朵，则是传说中精灵一般的修长尖耳。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则是对方半露的胸口处，数颗参差交错的尖利獠牙。 那獠牙每次都会随着胸口的起伏，微微张开，露出里面形状怪异的猩红器官…… 这个婴儿，根本就不是人类！ 母爱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疲倦，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看那孩子。 “处理掉吧……”只是这简单的短句，就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气力。 两名侍女，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 她们当然理解，一个母亲，却要要处理掉自己的孩子，这条命令背后，是何等的悲痛？ 她们不再说什么，微微行礼后，转身离开了产房。 几十秒后，两名黑人冲了进来。 “母亲！”其中一人急促问道，“刚才那是……” 问到一半，她却怎么也问不下去了。 所有兄弟姐妹中，她陪伴母亲最久，却也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那……真的是母亲生下来的吗？真的是她的弟弟吗？ 越来越多的子女走了进来。但他们全都静悄悄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安静地矗立在那边，似乎是在陪伴自己的母亲。 “是生殖隔离导致的遗传信息紊乱。即使我不处理，那孩子也活不久。”良久，母爱才缓缓睁开眼。 “那个死神，那个乔木……”看着一片乳白色的天花板，她轻声呢喃着，似是自言自语，就像给在场所有人的解释。 “他的本质，已经不是人类了……某种力量，改造了他。” 第705章 676.灵魂透镜 乔木终于享受到了明星级别的待遇。 他上一次执行外部项目还是五月份，当时深陷造假谣言的漩涡之中，报名了一大堆，最终只有《吸血鬼家族》的负责人侯军军，经过深思熟虑接纳了他。 当然，对方也没安好心，觉得他真的是个银样镴枪头，想踩着他向陆蓁展现自己来着。 这一次，他刚报名了一个项目，还没来得及下滑列表找第二个项目，就收到了报名通过的邮件。 紧接着又是内置飞信的好友申请和拉群申请，热情到不行。 不过他没理会对方，也有些理解那些明星了。周围人的过度关注与热情，确实是一种负担。 不过执行项目前一天，他先去了一趟总部。 他的第二件专属道具，经过了漫长的近四个月，终于做出来了。 正常来说，这件道具应该能在七八月左右完成。但因为斋普尔事件、智脑瘫痪，生产部和研发部的工作进度被大幅拖延。 从他买过的战利品，到地狱专属合同，再到眼前这件。专属道具的外形，似乎都有些反传统。 此刻他的眼前，摆放着一枚脸盆大小的凸透镜，看着就很沉。 他颠了颠，果然很沉，至少也得四五十斤。不管这东西是做什么的，抱着这玩意儿，就甭想打架了。 而且这个材质…… “小心点儿，摔碎了我们可不负责啊。”还是上次接待他的那位崔工，对他解释道。 “这玩意儿能摔碎？”乔木吓了一跳，连忙缓缓松手，往后退了一步。 “玻璃的，你说呢？”崔工也把盛着透镜的盘子往桌子里推了推。 “玻璃？太过分了吧？”他没忍住，埋怨道，“上次那个太结实，觉得亏本了？那你们可以涨价呀，不能这么偷工减料吧？” “说什么呢？”对方翻了个白眼，“先不说材料也不是我们决定的，就算你要找责任人，也该找生产部。” 他摇了摇头，懒得追究：“算了，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么破的易碎，想来功能应该很牛逼吧？ “背在身上，实力翻倍？” “做梦去吧，”对方嗤笑一声，随即又认真说道，“你别抱太大希望，专属道具的效果，本来就很玄学。就是造出一个让你怎么吃都吃不撑的碗，也正常。” “当然啦，没有没用的道具，只有不合适的主人。运气好了，遇到恰好需要这类道具的人，也能卖个好价钱。” 听对方这么铺垫，他的心已经沉下去了：“行了，你直接给我个痛快吧，这玩意儿到底干啥用的？” 崔工打量着他，确认他情绪稳定，就道：“这道具对你没用，或者说对咱们没用。” 对方指着那大家伙：“这东西只能用在鬼魂身上。” “鬼魂？”乔木愣住了，“抓鬼用的？” 这个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当时的愿望，难道是给观月搞个道具？ 不能呀，当时他俩还没感情呢，他又不是那种精虫上脑的类型。 “不是抓鬼，拿这玩意儿抓鬼就是找死，”对方乐了，“这玩意儿是让鬼变强的。” “这么说吧，你把它竖起来，让鬼站在一边，用特殊的能量穿过鬼和透镜，就会在另一边形成一个鬼的投影。 “那个投影受到鬼的操控，也拥有鬼的一切能力，甚至还能拥有鬼投影时携带的道具。而且投影死亡，不会影响到本体。 “但鬼投影和道具投影的强度都有限，取决于你选择的能量。目前测试的记录……” 对方看了一下手上的平板：“我们试了十几种能量，目前的最高记录是50%。也就是说，投影的能力强度，是本体的一半。” 对方将平板展示给他看：“从测试结果来看，选择的能量，其本质越接近灵魂，对投影强度的提升就越大。” 他看着屏幕上那一堆图表，直接失去了兴趣。 崔工呵呵一乐，收回了平板：“这道具，你不要的话，可以卖给那些驱鬼的同事，他们应该会感兴趣。不过得解决携带和防护问题。” 乔木听到一半，就知道这个道具是怎么回事了。 他当时应该是在担心自己的员工伤亡过重。毕竟满打满算，他手下的德莱尼与人类法师部队，也就三百来人。 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问：“这东西多少钱？”仿佛真的想要卖掉。 “我看看……”对方在平板上一路找，“1361熊猫币，6350积分。你肯定能趸交，不需要贷款或者腾挪其他代币，对吧？” 这个价格，比地狱劳务合同的一半稍微多一点点。 乍一看，其实挺不值的。或者说这玩意儿落到其他任何人手中，都不值这个价。 唯独他是个例外。 太值了！值大发了！ 此刻的乔木，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甚至都不说话了。 见他这个表情，对方看了看他身后紧闭的房门，就凑了过来。 一看对方这动作，他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对方压低声音道：“偷偷跟你说个事儿，你别告诉别人，这道具你可以晚一些再卖。上次不是告诉过你嘛，公司要放出一批道具，对吧？因为印度那点破事儿耽搁了，不过也就在最近了。” 对方说着，竟从兜里抽出一片膏药状的东西，揭开贴纸，往后脖子一拍。 “这批道具中，有一批人造鬼魂，灵感就来自俄国的一个项目，叫《通灵王》还是什么来着。 “那些鬼魂都拥有自己的能力，性能应该不错，但属于消耗品，死掉就白瞎了。你这个道具刚好呜呜呜呜呜呜……” 对方没说完，两片嘴唇就剧烈颤抖着，发出诡异的声音。 但这一次，对方却没瘫坐在地上，反而在怪声结束后，如同没事人一般松了口气。 “明白了吧？”对方朝他挤眉弄眼的同时，将脖子后面的膏药撕下来，略显得意地感叹了一句，“效果还行，不过得继续改进。” 这一幕，把乔木看得目瞪口呆。 研发部这群家伙，为了泄密，已经拼到这种地步了吗？！ 十几秒后，崔工的手机响了。 对方咧着嘴伸直胳膊，让手机尽可能远离自己，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下一秒…… “崔少利，你特么的有病是不是？！有病就滚去治病！” 咆哮声充斥了本就不大的房间，乔木也被吵得堵住了耳朵。 对方提供的情报，对他意义不大。 公司制造的灵魂？那玩意儿，他是绝不会带在身边的，根本不考虑。 不过题外话，《叛逆的鲁路修》《死神》《犬夜叉》和《鬼灭之刃》是新起点的，《通灵王》是俄技的。 指不定还有多少经典项目，落在别家机构手里了。 这个世界的日本，有点惨啊…… 第706章 677.谁特么还在乎面子？对面可是乔木！ 王浩睁眼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 房间中已经醒来的人中，有几个见状纷纷调笑：“老王，怎么还给表演上杂技了？这是有事相求啊。” 他顾不得搭理那几个人，视线在挤满15人的房间中快速逡巡，在每个人身上停留片刻，就迅速挪走。 很快，他就锁定了窗边独自看着外面街道的同事。 只看侧脸，对方的年龄绝对不大，甚至可以说年轻得过分了，根本还是个学生。 但对方的脸上，却有着绝不会出现在学生脸上的成熟与沉稳。 他直接强行挤开其他人，来到青年面前，恭敬而拘谨地问好：“乔工……” 其他已经醒来的人，立刻齐齐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又见面了，王工，”从外面大大小小的泡泡上收回视线，乔木回过头，握住对方的手，又调侃道，“这次不缺积分了？” 因为他的回应而激动不已的王浩，听到这话，顿时有些难为情了。 这位一直是《大航海时代》的新起点负责人。 而这个项目的必选任务，则是【收集项目情报，且收集度达到所有项目人员的平均水平；或收集一枚恶魔果实。】 乔木上一次参加这个项目，对方就隐瞒了必选任务需要所有人竞争这一条关键信息，理由是自己很缺积分，不愿意有太多竞争对手。 这一次，那些已经醒来的人，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足以证明对方没再欺瞒，而是提前在项目群中说了实话。 听懂了他的调侃，也明白他没把话点透，是给自己留情面了，王浩有些赧然地低声辩解了一句：“上一次我真的有急用，是家人……” 乔木并不在乎，也根本没打算追究，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对方见状，乖乖闭上了嘴，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没想到他又主动解释：“没进你的群，因为我不太喜欢热闹。” 这一解释，立刻让对方心花怒放：“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建群只是通知注意事项，您都知道，就可加可不加了” 他这么说着，仿佛完全不在意对方也没搭理他的好友申请。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面对一个最多二十出头的小屁孩儿，竟如此恭谨，甚至用了敬称。 这一幕看在其他人眼中，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什么情况，王工？”一个有着寸头和小胡子的同事过来，一把勾住王浩的脖子，轻佻而好奇地上下打量乔木，“这是哪位领导的公子哥儿？来镀金了？” 王浩挣扎了几下，想要和对方分开，但他不以身体素质擅长，最终没能挣脱开。 他想要解释，想要直接宣布乔木的身份，但立刻敏锐地想到对方刚才说的，“不喜欢热闹”。 如果自己多嘴了，现场岂不是会比群里还热闹？ 想到此，他再仔细观察过来，果不其然，对方已经重新扭头看向窗外了，根本没打算和旁边这个讨厌鬼交流。 他立刻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猜对了。还好自己够机警，不然就要犯错得罪人了。 而且…… 这个项目中，所有人都是竞争关系，之后肯定要分道扬镳的。 这不就意味着，只要对方不反对，他就能独享跟随对方行动的殊荣了？！ 一想到此，他更激动了，整个人也立刻进入状态，一脸不耐烦地推开身旁的讨厌鬼：“我还是你大爷呢！” 那人却也不恼，反而一脸怪笑：“呦~这咋还维护上了呢？” 他白了对方一眼，懒得搭理。 他俩在别的项目有过三次合作了，还并肩作战过，也算是知根知底。 这个时候，屋子里十五名新起点的调查员，已经尽数苏醒了。 他知道刚才的表现已经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了，干脆也不掩饰，直接问乔木：“您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让大家先散了。” 虽然不掩饰态度，不过他还是鸡贼地不再提对方的姓。 哪怕这个“您”实在掉价，他也不在乎了。 谁特么还在乎面子？对面可是乔木啊！！！ 但有人不满了，立刻抗声：“喂，王工，我们有人是第一次进这个项目，你好歹也多讲一些注意事项吧？” 他想直接怼一句“想要注意事项？自己买进阶情报去啊！”但此刻他非常注意自己在乔木面前的形象，尤其考虑到上次自己也把人家给坑了，虽然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代表他就可以抛诸脑后。 想到此，他也不再藏私，清了清嗓子，给在场所有人讲解一些本该是进阶情报中才会有的内容。 有些人明显知道，有些人则第一次听，但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毕竟情报是死的，但人讲述的时候，难免会带出一些情报外的信息。 作为中阶调查员，这点认知和素养，还是有的。 这个项目已经明显偏离乔木熟悉的原剧情了，在他上次离开后，一共发生了一件大事、两件小事： 一件大事，是德雷斯罗萨国王、王下七武海的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获得了新的称号：战争之王。 他开发出了恶魔果实之外的超能力获取方式，并且这种方式与恶魔果实不同，不仅没有明显的缺陷，还能够批量生产！ 唯一遗憾的是，目前在售的超能力种类实在乏善可陈。 即便如此，这款产品也一夜之间得到了全世界贵族与大商人的青睐，一时洛阳纸贵、供不应求。 他们感兴趣的，往往不是战斗类的能力，而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辅助类能力。 而抢先拥有这类能力的贵族，也会在圈子里出尽风头。 那些战斗类能力，也很快就被海军与四皇，分别在白色渠道与黑色渠道垄断了。 即便如此，仍旧时不时会有一批流入各个黑市，价高者得。 毕竟这是堂吉诃德家族独家经营的，产量与销路，都是他说了算。 但只靠这些道具，远不足以使他获得战争之王这个霸气的称号。 真正助他登上王座的，是轰动全世界的蒸汽动力铁甲舰，与那上面四门口径超过200mm、有效射程超过10km的炮塔！ 为了夺取这个未来的海上霸主，海军与四皇之间，先后爆发了数十次大小冲突，德雷斯罗萨周边海域一度被鲜血染红。 最终，双方再次达成了勉强的平衡，堂吉诃德家族则在这种平衡中成功保住了自己的独家技术。 铁甲舰产能很低，目前只有两艘下水，仍未交付使用。但拖得越久，各方势力对它的表现反而越期待。 德雷斯罗萨也凭借规模惊人的武器交易，一跃成为伟大航路上最富足的国家，它的移民资格更是已经有市无价了。 堂吉诃德本人，更是成了各方势力都要争相拉拢，甚至讨好的真正大人物了。 一些多事之人，已经开始称他为“第五皇”。 但真正的强者都很清楚，那个天夜叉，他还不配！ 第707章 678.你搁这儿给谁装叉呢？ 除了这件大事之外，还有两件“小事”。 第一件，是白胡子海贼团的二番队队长“火拳”艾斯，被叛徒“黑胡子”蒂奇击败并交给世界政府。 消息都还没传出去呢，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的白胡子海贼团，竟直接偷袭了推进城“因佩尔顿”，将刚被关进去半个月的火拳救走了。 世界政府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海军也颜面扫地。 但更令他们愤慨的事情还在后面：趁着海军全力追击白胡子海贼团，刚刚成为王下七武海的黑胡子，竟然直接偷袭了推进城，并释放了数十名关押在底层的穷凶极恶的海贼。 第二件小事，则是那次大事件不久后，十一超新星齐聚香波地群岛。结果还没来得及嘚瑟，就被神经极度敏感的海军，派遣来的大将黄猿，给团灭了。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在当时或事后成功逃脱，但他们的狼狈表现，也被世界经济新闻社的镜头，传播到了世界每一个角落。 他们也因此被人嘲笑为“最弱新世代”或“超耻辱”。 只有草帽海贼团的不屈表现，令一小撮人侧目。但他们依然没能摆脱这个屈辱的称号。 乔木也该清楚了，他们现在所处的时间点，大概是原著草帽海贼团再次集结的一年前。 只是不知道仍旧被暴君拍飞的草帽海贼团，这一次没有经历顶上战争，会不会依旧维持三年之约。 不过听完王浩的介绍，他改变主意了。 他原本只是来接贝加庞克的。 上一次，对方在得知这个世界的“真相”后，和他约定，请他带自己前往外面的世界看看。 正巧他的地狱，也需要一位优秀的科学家。 “首席技师”哈塔鲁确实是一位伟大的工程师，但他的创造力还是略显不足，很难脱离两万年来德莱尼社会的窠臼。 参加特别行动的调查员，九月份依然不需要完成保底。所以他根本没打算完成任何任务，只打算接上人就走。 但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 毕竟原本的计划效率是高，不过也太浪费了。 “王工……” 介绍完项目信息的王浩，打算立刻将其他人打发走，避免夜长梦多。 一听到乔木开口了，立刻一个激灵，如同听到偶像呼唤的脑残粉一般，立刻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您说！”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狗腿子的心态，几乎已经是点头哈腰了。 “你能联系上项目主持人吗？” “主持人？”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但又但立马连连点头，“我知道日科工的人会在哪，您有什么吩咐，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乔木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他很久没用过的两只电话虫，将其中一只递给对方：“把这个给他，让他和我联系。” 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他解释道：“问问他，愿不愿意跟着我，玩儿一次大的。我带你们在这个项目里疯一次。” 他停顿片刻，瞥了一眼屋中其他人：“是所有人。” 王浩瞬间目瞪口呆，紧接着就忍不住狂喜。 全公司上下，现在谁不想跟着乔木执行项目？ 像兰州的p8汪文中，有幸在对方的指挥下，参与终结了《吸血鬼家族》。就凭这一次经历，那家伙都快成论坛明星了。 每次讲述都挤牙膏，还经常前后不一致、夸大其词、自相矛盾。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大群脑残粉替他自圆其说，还不许被人质疑。 与其说那些人是汪文中的脑残粉，不如说是乔木的脑残粉。 只是乔木一向不和人互动，他们只好曲线救国。就像“我追你是因为喜欢你室友”的渣男渣女。 生怕他下一刻就反悔的王浩，抄起电话虫就撞开几人，冲了出去。 大部分人都懵懵懂懂，只猜测眼前这个青年，也许是总部某位高阶调查员？ 这么年轻的p10……或者p11？那也太夸张了。 但有两三个熟悉总部情况的调查员，则在看了一圈后，对上了视线。 摸不清对方的底，他们很谨慎地没有多嘴，而是将自己藏在人群中，静观其变。 免得多说多错，最终要么一不小心得罪人，要么和那个王浩一样丢人现眼。 一脸懵逼的寸头小胡子，揉了揉刚才被王浩撞疼的胸口，嘴里嘀咕着骂了两句。再看向乔木的眼神，终于不善起来了。 大家都是百里挑一的中阶调查员，凭什么你这么屌？ 但他没有直接爆发，而是谨慎地凭空问了一句“这谁啊”，见屋里确实没人认识这位，胆子才大了起来。 “弟弟，”他不爽地挺了挺胸膛，走到窗边，“想装逼，没问题，回你们省装去，去下面分部做面试官的时候装去。在场的都是行业精英，逼装大了，可就圆不回来了。” 说着，他就抬起胳膊，要搭乔木肩膀。 乔木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与对方的位置却莫名出现了偏差，巧妙地让开了对方的胳膊，没有理会对方。 “你也别不爱听，”对方不以为意地撇着嘴笑了笑，“这可是金玉良言，忠言逆耳。” “多谢提醒。”他淡淡地回了一句，依旧看着窗外，内心毫无波澜。 寸头小胡子被他这表现搞得挺没意思的。再看周围一群人，即使他暗暗拉拢，也没有任何反应，丝毫不打算掺和进来，和他一起打脸装逼犯。 这让他多少有些自讨没趣，心中立刻不痛快起来。 他不懂行，可屋子里有懂行的人。 一个穿着一身棉质长袍、怀中抱着一本厚重硬皮书籍的同事，死死盯着乔木，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 下一刻，对方仿佛想到了什么，恍然之后，看着乔木的眼神中，尽是兴奋与窃喜。 再然后，就努力收敛起自己的表情。 显然，他也和王浩想到一处了：他们都想独占乔木。 “咱们到底在这儿干嘛呢？”一个被房间中的气氛搞得有些无所适从，忍不住小声问道。 这一问，立刻引来另外几人的共鸣，他们也纷纷提出质疑。 但没人回答他们。 寸头小胡子见状，趁势发问：“喂，这位逼王，人家问你话呢。你把我们留下来到底要干嘛，给个痛快话行不？” 这次，乔木终于回过头来了。 “我没留你们，”他平静说道，“你们随时可以走。” 对方一听这话，当即毛了：“你特么耍我是吗？！” 嘴上骂着，对方一把抓向他的衣领，但明明是任谁看来都不到半米的距离，对方的胳膊已经伸直了，身子都前倾了，却依旧没有够到他。 这怪异的现象，终于引起了包括对方在内，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长袍男更是喘着粗气，全身都亢奋到抖动。 “你要和我动手吗？”乔木平静问道。 寸头小胡子一时哑然，有些进退无措。 “没有没有！”后面有个看热闹的，大概是和对方认识，立刻上前，用胳膊从后面勾住对方脖子，将对方往后拽。 一边拽还一边讪笑着道歉：“抱歉啊，这家伙就是脾气不太好，没恶意的。我也替他向你道个歉，都是同事，还请见谅。” 对方也顺坡下驴，被拖拽着往后退了两步，顺势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但还是嘴上不服输，嘀咕着“道什么歉？用不着你替我道歉”，仿佛还想找场子。 两人并未注意到，此时此刻，在场人中，已经有好几位表情都变了。 那几人如同商量好一般，疑惑、愕然、震惊、狂喜、谨慎……在鸡贼地偷瞄别人，又相互发现各自的表情后，纷纷重新装成没事人。 但他们看向这两人，尤其是看向寸头小胡子的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讥讽与嘲笑。 第708章 679.我搁这儿给你装叉呢 不多时，被乔木放在窗台上的电话虫，发出了“布鲁布鲁布鲁~”的声音。 “我去打个电话。”他拿起电话虫就往外走。 路上的人，竟然纷纷往边上挤，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他前脚刚离开，寸头小胡子就又来劲了：“我倒要去看看他整什么幺蛾子！” 说着竟然要跟着一起出去。 但他的同伴比他更清醒，一把拽住他：“你给我老实待着吧！” 他回头看了眼同伴，冷哼一声，最终也没跟出去。 房间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或者盯着角落发呆。 几分钟后，寸头小胡子终于又受不了了，嚷嚷起来：“你们这就让唬住了？真不打算走了？” 他冷笑着：“要我说，王浩那厮，指不定是收了那小子的好处，陪那小子搁这儿演戏呢。还联系主持人？我呸。” 见没人反驳，他更来劲了：“我说各位，咱们可都是老资历了，最起码也是p8，能不能长点儿心？就这么纵容这小子搁这儿装叉？” 说到这里，他恍然地一拍脑门：“你们这是故意装熊，搁这儿看那小子出洋相呢？这就没意思了啊，好歹也给个暗示吧？”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众人的表情，似乎是想从这些人的表情中，看到对他揣测的认同。 但什么都没有。 其余十二人，要么一脸茫然，显然搞不清状况，只是不着急，干脆随大流留下了；要么就根本不搭理他，连一个表情都懒得给他。 这让他有些气馁，又有些恼怒。 无视，才是最伤人的。 但他也不能因此和在场所有人翻脸。 他突然想到什么，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性，立刻压低声音道：“哎，你们说，王浩那厮会不会把咱们卖了？这小子留在这儿演戏诈唬咱们，他去攒人儿，叫来其他机构的人，把咱们轰出项目，减少竞争？” 这下，就连他的同伴，都在他身后，绝望地翻了个白眼。对方甚至还朝着略显空旷的窗边退了两步，本能地想要和他拉开距离。 似乎是怕被他传染。 依然没人理他，他终于有些受不了了，这次直接对那几位一脸茫然的人道：“你们走不走？一起走，直接出去告诉他，跟咱们面前装逼？没门儿！咱们不吃这套！” 竟然真有几人意动了，这一发现，立刻让他兴奋起来，更加卖力地说服其他人跟他走。 不仅要走，还要趾高气昂地从那小子面前走过，给那小子一个教训。 “……大家都是中阶调查员，不说天之骄子吧，当初谁不是分部的中流砥柱？现在谁不是省部排的上号的人物？让那小子装成了也就算了，要是那小子回头跑论坛上吹牛逼，把今天的事儿添油加醋一说，你们受得了？” 他这么喋喋不休的，终于有人不耐烦了：“你们要走就走，别在这儿叨叨。谁留你们了？谁让你们在这儿等着了？没有吧？不都是你们自己不走的吗？现在说这些干嘛？直接走啊！” 寸头小胡子一时被怼得有些哑然。他想反击，但也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再树新敌了，否则那些被他说服的人，恐怕也要退缩了。 毕竟没人喜欢和怼天怼地的好斗分子搭伙。 “看见了吧？”他朝着那几人嗤笑一声，一脸感慨地摇着头，不点名不道姓地讥讽，“还真有被忽悠瘸的。” 那人抬了下眼皮，瞥了他一眼之后，就继续霸着屁股下面的座位，闭目养神。 他见状更得意了，撅着下嘴唇往鼻头吹了股风，就招呼其他人：“走吧，别搭理他们。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说着，他就一马当先往门外走。 他的身后，还真有四人跟着动了。 但他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就察觉到不对。 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同伴，还站在靠窗的位置，一脸的为难，双脚却一动也没动。 “怎么了？”他下意识问了一句，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 “那个……”同伴尴尬地笑了笑，“我觉得，咱们也不赶时间，对吧？要不留下来看看？就当凑个热闹。” 那勉强的语气，所有人都听出了对方的言不由衷。 听到这话，另外四人，也驻足了。 寸头小胡子只感觉血压蹭蹭往上涨，脑血管都要被撑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和自己一个省部的同事，背刺了自己。 房间中瞬间恢复了寂静。 之前一直不搭理他的人，有不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甚至有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反倒是刚才那个出言让他闭嘴滚蛋的家伙，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但这并不能让他好受多少。 他知道，遭遇背刺后，自己已经没得选了，只能灰溜溜地独自离开。 ‘你们会后悔的！’他暗狠狠地诅咒，诅咒这群人都被人当猴耍，甚至在一会儿的袭击中，狼狈到逃离这个项目。 ‘你会后悔的！’他瞥了一眼背刺自己的同事。 两人的友情——虽然没多少——到此为止了。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敌人了！ 不去观察对方的表情，寸头小胡子高傲地扬起下巴，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使劲拽开门…… 险些和门外之人撞个满怀。 乔木没想到门后有人，还给他开了门，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看清对方身份后，还有些惊讶。但他没多想，只是朝对方点了下头，说了句“谢谢”，就招呼房间中的人：“一起来吧。” 说着，也不理会房间中奇怪的氛围，转身就往外走。 所有人都鱼贯而出，纷纷从寸头小胡子身边经过。这一次，大家都选择不去看他，不再刺激他，免得他突然发疯，闹出什么事儿来。 他的同伴从身边经过时，犹豫了片刻，但也知道这事儿不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干脆不说话，只是捅了捅他，示意他跟着一起去。 他将脸扭向一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对方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想着干脆扔下他不管了，但又不愿意为了一次项目，和一些没证据的揣测，得罪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 正犹豫着，身后传来声音：“借过，谢谢。” 他连忙让开，发现正是刚才那个让同伴赶快闭嘴走人的同事。 那人刚侧身从两人之间走过去，就停住脚步，叹着气低声嘀咕道：“唉，算了，都留下了，也不差这一个。” 说着，对方回过头，竟对寸头小胡子劝说道：“不赶时间的话，就跟过去看看吧。权当是看戏了，也没什么损失。” 说完也不等他的反应，就快步去追前面的人了。 同伴终于适时开口了：“过去看看吧。” 同时终于得到两个亟需的台阶的寸头小胡子，不屑地瞥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朗声道：“我倒要去看看，他这是玩得什么花活儿。到时候被骗了，别怪我之前没提醒你们！” 说着，也不等同伴，直接大步跟了过去。 被落在队伍最后面的同伴见状，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这家伙这个臭脾气，他是真的受不了了，这次回去就找主任撂挑子。这种二世祖，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但十几分钟后，寸头小胡子就不说话了。 在他们的目的地、一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至少二百人。 那些人分成十余拨，每拨基本都有十多人。或者说，绝大多数人群，都是标准的15人。 那个王浩……不，那个他至今不知道姓名的小子，竟然真的把所有调查员都叫来了？ 原本散漫的人群，不知谁喊了一声什么，竟然齐刷刷地停止了闲聊。 所有人都起身，直勾勾看向正朝他们走去的新起点的队伍。 这一幕，让队伍中好几位，都吓了一跳，甚至直接停下了脚步。 不过他们的队伍拉得很长，他们马上就意识到，那些人关注的，并非他们，更非新起点，而是走在队伍最前面，那个很能装的青年！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寸头小胡子，难以置信到了极点： 那小子，难不成真的是个人物？ 这支队伍里，真的有比自己还牛逼的存在？！ 这怎么可以？他绝不允许！ 正想着，他也逐渐听到了广场上热切的讨论声。 “打头的就是死神？太年轻了吧？” “是他，我们在印度听过他的讲课。对吧，黑熊？” “是他没错，新起点的死神。” “……” 死神？新起点的死神？ 新起点，只有一个死神…… 不，应该说，特别行动后，全行业，就只有一个死神了。 彻底想明白的寸头小胡子，此刻看着队伍最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第709章 680.调查员不做选择 “大家好，我是新起点的死神。留在这里的人，想必都知道我的身份和一些旧事，我就不再废话了。” 乔木在三米高的空中，凌空盘腿而坐，俯视着下方围成一个圈，将他围在最中央的二百五十多位同行。 这么做并非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只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听清他的话。 “相信大家都已经听各自的负责人说了，这次召集大家，是因为我想策划一次大行动。” 他说的语言是汉语，以确保不会被外围探头探脑的原住民听去。反正调查员们听得懂。 毕竟这里可是香波地群岛，不仅毗邻圣地玛丽乔亚，更是海贼们前往新世界的必经之路。 这个地方，Cp的浓度一定非常高。 “这场行动需要很多很多人，即使是在场所有调查员加起来，很可能也远远不够。” 听到这话，人群中掀起一片骚乱。 日科工十家配套企业，外加其他七家执行机构，每支队伍都有十五人。 即使有极个别人不愿意放弃自己事先的规划，已经离开了，此刻的广场上，也至少有250名调查员。 要知道，行业诞生至今，从没有一个项目，出现过如此大规模的行动！ 结果对方竟然还说，这点人不够？那得是什么级别的行动？ “你们应该能意识到了，如此大规模的行动，风险一定极高。‘高风险’已经无法准确描述它了，毕竟我执行过的大部分战斗类项目，都是高风险的。” 所有人都停止窃窃私语，认真听头顶的乔木讲述。 “所以，这次行动，只凭我们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借助剧情人物的力量，与他们并肩作战。而且，我们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仗着自己能够随时结束项目，就轻敌冒进。” 他扫视着面前的调查员，认真说道：“我需要你们做到三点。 “第一，抛开你们对剧情人物的小心思，与我们的盟友精诚合作； “第二，坚决服从指挥，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自己的任务； “第三，不能像过去一样，随意抛弃自己的任务，随意结束项目。就是说，你们要勇于承受更大的风险。” 他停顿片刻，让所有人都深思熟虑：“如果你们无法接受，现在就可以理解。等到我公布行动目标后，再想离开的人，我就只能请他强制结束项目了。” 听着这霸道的话，人们反而并不惊讶，甚至觉得这才是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才是死神该有的形象。 说到此处，乔木没有等这些人做决定，而是继续往下说： “你们所有人应该都知道，前不久我刚和一个群体，发生了一些小摩擦。” 嘈杂的窃窃声再次出现。未来共同体，这个同时具备使命感与阴谋论的组织，在过去短短半个月里，显然已经广为人知了。 “我相信此刻在你们当中，就有那个群体的成员。我也希望我们能够抛弃成见，至少在这个项目中，为了共同的目标，精诚合作。” 听到这话，有人赞同，有人不屑。不知是不屑乔木的说辞或幼稚，还是不屑未共体成员的为人。 “如果你们做不到，请你们现在一并离开。否则，我就只能让你们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 这霸道的“我要杀人”的宣言，终于让不少人变了脸色。 一些人毫不掩饰，一些人则努力平复。更多的人则观察四周，似乎是想找出藏在暗处的不安定因素。 但也有个别人心存疑虑，至今都怀疑这个死神没安好心，想要离间他们，对他们进行打击分化，好驾驭他们为己所用。 乔木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任凭其他人相互商量。 新起点的队伍中，一人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四下张望着似乎想要离开。 没人注意到他的动向。没想到，站在前面的寸头小胡子，敏锐地回过头。 “你去哪？”对方毫无预兆的一声低喝，吓了他一跳。 再看过去，对方死盯着他的眼神中，满是锐利，仿佛要刺穿他一般。 他一脸懵逼，一时间大脑竟一片空白。 直到对方又问了一次，其他同事也都看过来了，再加上膀胱酸胀感的催促，他才反应过来：“我……我找厕所……” 对方狐疑地打量了他半晌，才缓缓说道：“这么大的行动，别人我不管，咱们新起点的人，一定要统一思想，团结一致，要有集体观念，不要为了蝇头小利就自由散漫，明白吗？” 他大脑空白地点着头“嗯”了一声，对方才满意地丢下一句“快去快回”，才转过头去。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自己就想上个厕所，怎么就自由散漫了？还有，你怎么就训上我了？刚才那段话到底几个意思啊？！ 但从旅店出来，他也知道对方的性格，自己也不好众目睽睽之下和对方理论，只能一脸不可理喻地摇着头，往广场外走，去不远处的店铺借厕所。 他走了，其他人看向寸头小胡子的眼神，却依然复杂莫名。 还有人看向对方的同伴，仿佛在无声地询问：这位的身段，原来这么灵活的吗？ 那位苦笑着微微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寸头小胡子却对周围同事的反应一无所觉，只是仰着头瞻仰着空中的乔木，脸上尽是狂热的崇拜。 这么一大群人的聚集，必然会惊动海军。之后有数拨海军，试图靠近这边，或是询问他们，或是直接驱散。 但立刻就有调查员出手。那些海军还没进入广场范围，就或者直接凭空消失，或者一脸茫然地离开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了。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齐齐抬头看着乔木。 不算乔木，在场248人，无一人离开。 “感谢大家的信任，”他朝周围的人点头示意，“那我就继续了。”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海军本部，玛丽弗德！”他朗声道，“我要带你们，攻陷那里！” 人群轰然！二百多人的激烈反应，甚至把更外围好奇的围观者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震惊无比。 需要两百多名调查员通力合作的目标……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认为是新世界的四皇。 当然，不是没有人想过海军，但想到之后，就直接自己先否定了。 毕竟无论哪个支部，都用不上两百多名调查员…… 海军本部？开玩笑！在他们看来，那和同时与四皇开战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敢…… 太疯狂了！能成吗？ “我知道你们中有不少人，在响应我的号召，与完成必选任务之间，是犹豫不定的。”乔木一开口，所有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没有任何选举，更无需任何商议，此刻的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领袖。 “不过你们无需纠结。无论情报，还是恶魔果实，玛丽弗德，有你们想要的一切。你们并不需要做出抉择、放弃，或牺牲。” 他脸上洋溢出了极度鼓舞人心的灿烂笑容：“之前有一位同事告诉我，我们是调查员，我们是精英、中流砥柱。我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 他起身立足于虚空之中，再一次环顾所有人，张开双臂，高声道：“所以，我们不做选择，我们全都要！” 第710章 681.优先度非常高的读心能力 我们是调查员，我们当然有权利不做选择，当然可以都要！ 这是每一位调查员，或者说是每一个人类都拥有的，最原始，也是最强烈的欲望。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只是他们会克制，会压抑，会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可能的。 但当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时，从他们都愿意相信、不得不相信的强者口中说出时…… 他们用几十年构建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了。 死神说能做到，那自然能做到！ 更何况…… 就在乔木说出既要带着他们攻入玛丽弗德，又要帮他们完成必选任务后，在场所有人，脑海中都多出了一段信息。 项目风险度：高风险 必选任务：收集项目情报，且收集度达到所有项目人员的平均水平；或收集一枚恶魔果实。（已取消） 必选任务：直接参与玛丽弗德攻陷战，并做出确切贡献。（本任务存在巨大风险，智脑将为所有调查员，实时提供项目内最高集体无意识应激通报。） 必选任务改变了！ 那个死神前脚说完大行动与必选任务全都要，智脑后脚就直接修改了任务目标。 两百多名中阶调查员，亲身经历过智脑更改任务目标这种情况的，也为数不少。 但那是必选任务被彻底破坏，智脑评估后认为他们没有能力继续完成，才会修改任务。 他们从未见识过，必选任务会单纯因为某个调查员的一句话而改变。 就仿佛……就连智脑都认为，死神说的，都是对的；死神要做的，都一定会成功一样。 这种闻所未闻、近乎智脑背书的情况，让他们更加亢奋了。 所有人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新起点的队伍中，寸头小胡子更是面色潮红。 乔木刚才引用了他的话，而且还表达了赞同！ 虽然他说这话是为了煽动大家围攻对方……但此刻谁在乎这个？ 他只怪这个世界没有手机，自己没把刚才的一切录下来；只恨自己不能将这一段带回现实，播给所有人看。 “如果没有异议，就先散掉吧，”乔木重新凌空而坐，看着广场边缘，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在人群中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轻笑道，“Cp都被惊动了。” 听到这话，调查员们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快就锁定了那群嫌疑最大的家伙。 那些人似乎没想到自己刚一冒头就暴露了，被上百双眼睛盯着，着实吓了一跳。有人甚至立刻缩回了人群中。 “先解决掉他们？”一名调查员提议。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这个项目的老人，或者买过主要的进阶情报，知道Cp是什么。 就算不知道的，此刻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没必要，”乔木否决了，“这里离玛丽乔亚和玛丽弗德都太近了，没必要这么早就和海军本部发生冲突，我们还什么准备都没做呢。” 说到这里，他又提醒道：“记住，之后如果被盯上，尽量不要正面对抗。如果不得已，也一定要确保脱身。” “在最终行动之前，尽量不要引起海军的注意，更不要让海军把战力调回来。”他声音很大，却根本不在意会被原住民听去，毕竟对方听不懂中文。 “我们要的是贡献玛丽弗德，缴获战利品。而不是和整个海军本部战力来一场毫无意义的全面战争。 “所以你们要做两件事：第一，每队要搞到至少一只电话虫；第二，每队推举一位指挥官，我会通过各位指挥官下达指令。之后主持人会把我的联络方式交给各队的指挥官。” 他停顿了一下，示意接下来才是重点。其他人也纷纷打起精神，仔细聆听，确保不会听错、遗漏。 “第三，联系原住民势力的事情，由我全权负责。你们不要将我们的计划透露给任何人，包括那些已经离开的同行。 “你们只需要做一件事：远离玛丽弗德，适当制造一些混乱，引诱海军本部抽调兵力。还是那句话：我们要的不是胜利这种无意义的噱头，而是以最轻松的方式，获取最多的战利品。”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忍不住认同地点头，再无任何疑虑。 他们中不是没有人，担心死神头脑发热，指挥着数百调查员搞什么荣誉之战。如果是那样，他们自然不会冒着得罪对方的风险强行退队，大概率会直接放弃本次项目，返回现实世界。 现在看来，人家比他们更清醒、更谨慎，考虑得更周全。 “没有问题的话，就散会吧，”乔木停顿片刻，又道，“火绳、折射、冲击波，请三位暂留一下，有事相商。”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没有人会质疑他为什么会认识这三位外机构的调查员，为什么单留下这三位。 所有人都以公司为单位，迅速转移，顺便也将那些鬼头鬼脑的Cp间谍引走。 新起点的同事们一开始还想等他，但也被王浩带走了。 瞬间空荡荡的广场上，只剩下回到地面的他，与三个有些不安的调查员。 “三位，我刚才说的，你们觉得如何？”乔木问了一句。 “挺、挺好的吧，很惊人的计划，但我们相信，如果是你，很可能会成功……” 他没有听对方的吹捧，视线越过三人，看到两名西装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这边走来。 “先换个地方吧。”说着，他随手一推，一个通往几百公里外岛屿的空间门，凭空出现。 他随即率先走了过去。那三人对视一眼，也只好跟过去。 空间门在他们身后消失，看着周围茂密的森林和怪异的动物，他们竟有种身陷囹圄的错觉。 “我不是说我的计划，”乔木这才再次开口，“而是说你们的态度。” 他态度非常随意地问道：“作为未共体成员的你们，是否愿意放下成见，至少在这个项目中，与我合作？” 听到这话，三人脸色剧变。 其中两人立刻反应过来，猛地向后撤身拉开距离，摆出战斗姿态。 还剩一人反应慢了些，竟站在原地一脸懵逼，仿佛没理解他的话。 “你们三人……竟然不认识？”乔木看出来了，那两人和这个懵逼第三人，互相并不知晓对方的隐藏身份，“看来未共体还是很有保密意识的。”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是……我和未共体没关系！”第三人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辩解道。 “嗯，”他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一种思路。不过没什么意思，毕竟二百多人，我单留下你们三个，不就代表我非常确定了吗？” 他又瞥了眼更远处那两位：“当然啦，他们也不聪明。明摆着打不过，何必虚张声势？你们应该第一时间返回现实世界的。” 说着，他摆了摆手，完全不在意那两人的战斗准备：“放心好了，我当时说得严重，但你们要结束项目，我也不会拦着。我还是那个问题，要不要与我合作？给我个答案。” 那边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终于开口了：“你怎么确认我们的身份的？” 怎么确认？我有个员工，能无差别读取五百米内所有人的心声，而且相当熟练，完全不会搞混。 “再告诉我十个未共体成员的身份，”他轻笑道，“拿那个和我换，如何？” 对方当然不会干这种蠢事，干脆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我们要商议一下。” “请吧，”他做了个手势，“事先声明，愿意合作，我绝不另眼相待；不愿意，我也绝不阻拦你们结束项目。但如果说谎被我发现了，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人沉默着点了点头，将其他两人招呼到几十米外，压低声音商议起来，也不怕他偷听。 他自然也不会偷听，只是倚在一棵树上，耐心等待。 ----------------- 十几分钟后，一道空间门凭空出现在香波地群岛的角落里，四个人从中鱼贯而出。 “去找你们的队伍吧，我也要开始做事了。”乔木没有多做停留，就直接离开了，只留下那三人在原地。 直到此刻，三人还有些发愣。 “他……就这么相信咱们了？”一人还是难以置信。 毕竟这是死神威名远播后的首次公开表演，如果搞砸了，对未共体来说，即使不谈利弊，也是大快人心的。 从这方面而言，他们其实还是蛮有动力去说谎、搅合的。 但他们随便一说，对方就信了，就真的带他们回来，放他们走了。 “某种读心能力？”一人猜测。毕竟对方不仅此时不生疑，当初也莫名其妙直接锁定了他们三人。 而他们三人，甚至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对方的隐藏身份！ “我有屏蔽读心的道具，”第三人摇头否认，但否认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除非，他的读心能力……非常强，优先度非常高，能够凌驾于我的道具之上。” 涉及思维、意识领域的能力，本来就繁多而杂乱。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个头绪，只好暂且作罢。 另一边，乔木已经再次穿过空间门，来到了群岛外围的海边。 他来到空中向下俯瞰，很快就锁定了一艘停靠在岸边的船，船的旁边，隐约还有一个如同蚂蚁般的身影。 他再次穿过空间门，直接来到了那个身影旁，上下打量起对方来。 看着对方浑身上下的狼狈模样，以及破损的衣物与皮肤下，露出的金属和电缆，他忍不住感慨：“你竟然真的在替草帽一伙看船啊……” 第711章 682.世界第一女剑豪 不知是乔木的声音，还是【草帽一伙】这个关键词，之前还如同坏掉的机器一般，此刻的巴索罗缪·大熊，伴随着令人全身令人牙酸的吱拗声，缓缓抬起僵硬的脖子。 毫无光彩的眼睛，锁定了近在咫尺的人，却没有采取任何动作。 片刻后，对方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用平直的声调说出“判定目标无威胁”的话后，又缓缓低头。 “已经抹除人格了啊……”乔木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他本想偷个懒，让对方直接送自己去艾格赫德，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自然不会等到闹完事儿才去接贝加庞克，毕竟夜长梦多。要是一不小心把项目重置了，那他不就白投入了？ 而且让这位世界第一科学家凭空消失，也是抽空海军本部力量的重要手段。 高低也能把黄猿骗走。 他想了想，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一句：“你能送我去艾格赫德吗？” 果然，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他有些气馁地双手叉腰：这要怎么办？总不能再跑去麻烦天夜叉吧？ “对了！”他突然想到一个方法，又问道，“你记得蕾贝卡吗？我是他的前监护人，想去艾格赫德探望她。” 这一次，对方终于有了反应，重新抬头看向他。 他一脸期待地与对方对视，努力摆出和善的表情，希望对方能从数据库中确认他的无害。 但对方却干巴巴地说出一句“无相关记录”后，又再一次低下了头。 无相关记录？大熊不记得他…… 啊！ 乔木恍然地拍了下脑门：他将意识转移技术交给贝加庞克，并在蛋头岛与大熊远程对话这件事，肯定是最重要的机密。 在改造工作彻底完成前，将那段记忆从这具身体中清除，也是非常必要的。 “真是麻烦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对身后问道，“大叔，你有什么方法送我去艾格赫德吗？我可以付钱。” 几十米外一棵树下，一个头发胡子尽数花白的老头，正倚树而坐，仰着头大口灌着酒囊中的酒。 “钱就算了，我还是喜欢花天龙人和人贩子的钱……”对方小声嘀咕了一句，才问，“有酒吗？糟老头子还是更想喝酒。” “有倒是有，你大概喝不惯。”他说着，凭空抓出一瓶茅台远远抛给对方。 对方稳稳地一把接住，酒瓶一入手，就眼前一亮。 并非熟悉的玻璃酒瓶触感，而是陶瓷，而且做工精良，温润柔滑。 定睛看去，发现上面写满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文字。 “这是哪个国家的？”对方有些惊讶，“竟然还有这种我没见过的文字？” “你就当是某个因为地处犄角旮旯而侥幸避开天龙人视线的神秘国家好啦。”乔木随口敷衍。 老头却也不在意，笑着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口。 下一秒，对方瞪大的双眼中，眼珠子都差点崩出来。好不容易才忍住将口中酒吐出来的冲动，脖子一梗，直接强咽了下去。 随后，对方用嘴大口喘气，又笑着眼角被辣出来的一滴眼泪，忍不住感慨：“好烈的酒！” “所以我说了嘛，你大概喝不惯。” 高度数的蒸馏酒，是清代才流行起来的，大规模普及也是近半个世纪的事情。在此之前，中国流行的是米酒与黄酒，全世界流行的也都是低度数酒精饮料。 所以，像白酒、伏特加这种烈性酒，才是真正的异类。喝不惯是正常的，第一次喝就喜欢才是个别现象。 这种酒，本身就是重体力劳动者与高寒地区的人，才会喜欢。 对方没有再尝试，而是拧上瓶盖，将酒塞进腰包中，利落地起身：“这么好的酒，我还是留着慢慢品吧。” 他并没有揭穿对方的言不由衷，只是耸了耸肩。 “你刚才说，你是蕾贝卡的监护人？”对方终于步入正题了。 “你认识蕾贝卡？”乔木有些惊讶。 对方想了想：“如果你说的是‘亡国的蕾贝卡’，那老头子确实认识。” “亡国的……蕾贝卡？”他一时哑然，“这是她自己起的？” 见对方点头，他更惊讶了：“多弗朗明哥那家伙认了？也太不符合那家伙的性子了吧？” “天夜叉吗？”老头子吃吃地笑了，“不认又如何？恐怕他都打不过人家。” “打不过？！”他眼睛都直了，“这才不到三年吧？那丫头吃了恶魔之主果实了？” 原著中可从没说过那丫头有战斗天赋，而且那丫头的战斗力，放在新世界也确实不够看。 就算和她爹不败角斗士居鲁士比，也差远了。 “你在说什么呀？”对方用小拇指掏着耳朵，“亡国的蕾贝卡，可是被誉为世界第一的女剑豪啊！” 乔木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嘴巴，已经大到足以直接塞下一瓶茅台了。 但不这么大，根本不足以表达他的震惊。 怎么做到的？那丫头竟然真的有这种天赋？ 所以，不是她沾了外公和她爹的光，其实是……德雷斯罗萨拖了她的后腿？ “你这人还真有趣，自称人家的监护人，却连人家的事迹都不清楚。”老头子摇着头直笑，双眼中却满是审视。 他却并不在意，只是心情复杂地感慨：“这三年，那丫头也吃了不少苦吧？” 强如索隆，登场没多久就能得到鹰眼的认可，三年之约中，为了变强，也丢了一只眼睛。 蕾贝卡的起点远不如对方，前期的底子也打得并不好。 就算她天赋千年难遇，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得这样的地位与成就，也绝对要有着豁出性命的觉悟才行。 “你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吗？”他好奇问道，“加入了某位四皇的团队，或者组建了自己的海贼团？” “她可没有成为海贼哦。”对方并不打算卖关子，毕竟这种消息随便找个酒馆就能打听到。 “那丫头去德雷斯罗萨，和天夜叉打了一架，但被Cp0强行打断了……” 他点了点头：这是正常的。那丫头起这么个外号，不可能不去找堂吉诃德家族的麻烦。 但多弗朗明哥现在依旧盘踞德雷斯罗萨，唯一的原因，就是对方的地位太特殊了，特殊到除非杀死对方，否则仅凭个人勇武，是不可能成功驱逐的。 而对方的特殊地位……至少有一半的“功劳”，来自他的铁甲舰全套技术图纸。 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他反而是女孩无法解放自己家乡的罪魁祸首了…… 老头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那之后，在海军的追杀中，白胡子出面庇护了她。不过她拒绝成为海贼，而是选择成为了一名佣兵。她靠为商船护航赚钱，并召集出色的战士，组建自己的团队……” 说到这里，老头子笑了起来：“当然，刺杀世界政府加盟国国王这种罪行是不容饶恕的，她依然被海军通缉着，赏金两亿五千万贝利。但白胡子发话后，也不会真的有人去抓她。” 乔木了然：“反正她一个人，也无法左右世界的局势。留着她，也是对天夜叉的威慑与压制，对吧？” 对方肯定了他的说法，又问：“我恰巧知道她现在的位置哦，你这位不合格的监护人，打算去见见她吗？” “是前·监护人！”他纠正，“我只是受人所托，将她带离险境。从我把她交给贝加庞克和……”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纹丝不动的大熊：“……这家伙后，我的承诺就达成了，对她没有任何责任了。” “竟然是真的……”听完他的话，对方嘀咕了一句。 “什么真的？”他好奇问道。 “你竟然真的是她提到过的那个人，”对方不隐瞒地挠了挠头，“知道她和贝加庞克、暴君关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屈指可数呢。我猜，就连白胡子都不一定知道。” “但你知道……” “啊，也不算全知道啦，至少她从未提过你的名字，连我都瞒着，”对方嘴上埋怨着，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哈哈大笑，“真是的，连我这个师傅都要瞒着……” 师傅……难怪了。 这一刻，乔木恍然：难怪那丫头能进步神速。有冥王雷利的指导，再结合自身的天赋与决心，三年时间成长为世界第一女剑豪，并非不可想象。 “和那丫头说得一样，”对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你还真是个冷酷的人呢。” 他并不在意对方这么说。 他只和蕾贝卡朝夕相处了不到一个月。 有感情吗？他毕竟不是冷血动物，又有绝对记忆能力，感情肯定是有的。 但也说不上多深。 相较而言，那丫头单方面对他的依赖可能会多不少，毕竟对方当时正安全感严重匮乏。 而且三年了，大脑总会帮我们忘掉不愉快的记忆，放大愉快的部分。所以人总是喜欢怀旧。 那丫头估计也不例外。 不过……也不好说。 他和天夜叉交易的时候，对方也在场。也许当时理解不了，但只要记得那天的事情，现在怎么也理解了。 对方不提他的名字，说不定是恨他所以不愿提呢？ “不是冷酷，而是避免她砍我……”他下意识嘀咕了一句，又在对方疑惑的注视下，支开了话题，“作为那瓶酒的报酬，你能告诉我，怎么去艾格赫德最快吗？” 第712章 683.三年后的艾格赫德 乔木抵达艾格赫德，已经是二十天后的事情了。 在冥王雷利的情报帮助下，他成功登上了一条前往艾格赫德的军舰。 上面没有将官，负责人是一位上校。 这使得他的吸血鬼们，轻松控制了这艘船上的所有人。 雷利最初的想法是，只要他足够强，完全可以躲在船上不让人发现。 结果则是，他大大咧咧地整天在船上大吃大喝，丝毫不避开任何人。 他并未随船一同登岛，而是在距离艾格赫德一千五百公里的时候，直接开启空间门过去了。 之前在印度与依乌鲁左的战斗中，及时赶回来的路西法之翼将他当时能够承受的最强力量，借给了他，帮他打赢了那一战。 那次战斗后，他在空间和灵魂这两大领域，实力都有了相当幅度的进步。 不仅如此，就连虽然是意识领域，但和灵魂领域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geAss，都变强了许多。 最直观的数据就是，门门果实的传送距离，从八百公里，达到了近乎翻倍的一千五百公里。 他双脚踏上岛屿没多久，伴随着“打劫！”的吼声，一位身材被紧身衣衬得高挑而性感、一头碎短发的年轻女孩，就从高处直直向他飞来，很快就落在他面前。 他痛快地举起双手，一脸无辜道：“我这次没带钱来。” “放心好啦，”莉莉丝大笑着拍他的肩膀，“托你的福，贝加管家已经为老夫赚到足够多的经费啦！” “贝加管家？” “就是你交给老夫的人工智能技术啦，那家伙做买卖确实是一把好手。他甚至已经是不少政府高官的座上宾了。” 说着，她突然又愤愤不平起来：“世界政府那群蛀虫，看到老夫赚了这么多钱，不仅开始拖欠老夫的经费，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老夫的钱上！太可恶啦！” 乔木跟着对方向电梯走去，安静地听着对方大倒苦水。 直到换上工作服、登上电梯后，对方才抱怨完，扭头打量起他。 “真是神奇。”对方双眼泛着白光。 “怎么了？”他刚问出口，对方已经抄起他的一只手放在嘴边，狠狠咬了下去。 钻心的疼痛转瞬即逝，但一丝丝血腥味还是从对方嘴里弥漫了出来。 与此同时，对方双眼中的白光，也渐渐变成了红光。 “这是什么意思？”待对方松开嘴后，他缩回手检查了一下，上面确实有一条齿印状的伤口，但已经结痂了。 “参考某位故人的能力，老夫对自己进行了改造，增加了体检模式，”对方双手叉腰，一副得意的模样，“但他们都说被咬太疼了，不愿意接受体检。为此，老夫还特意添加了高效麻醉剂和快速愈合剂。” 她眼中的红光逐渐散去，意犹未尽地砸吧着嘴：“你的血可真健康啊……” “你复制了斯图西的果实能力？”他好奇道。 “你还知道斯图西啊？”对方没什么诚意地随口惊讶了一句，“不算复制，只是灵感而已。老夫暂时不需要恶魔果实，有本体那颗就足够了。” 电梯来到半空中，乔木终于得以再次俯瞰蛋头岛的全貌。 和上一次相比，岛屿本身的变化并不大，真正的变化，反而出现在岛屿之外。 一座座巨大的风车，鳞次栉比地矗立在大海之上。 风车的下方，则是数之不尽的巨型黑球，它们被粗壮的绳索连成一条条环索，漂在海面上，蹭蹭包围着岛屿。 最外围，则零星散布着一座座巨大的梯形建筑物。其中大部分还未建成，能看到大量海兽，正围绕着那些建筑物进行施工。 注意到他的视线，莉莉丝解释道：“托你的福，那些都是用来收集潮汐能、波浪能、温差能、盐差能、海流能的设备，水面下、深海区还有不少。它们还能起到警戒与防御的作用。再有半年就能彻底完工了，不过这只是一期规划。” “这才不到三年吧？”他惊叹于这位世界第一科学家超强的执行力。 即使在现实世界，这种级别的工程，三年完工，能够做到的国家，也就那么一两个。 确切地说，只有一个。 而蛋头岛，加起来也就几千人，大多还都是科研人员。 他交给对方的三份技术，意识转移、人工智能，与海洋能开发。对方只用了不到三年的工夫，就全部吃透，甚至已经投入实用了。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这家伙带回现实世界，上交给国家？ 这种人才，留在自己身边，实在太浪费了。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他可没那么无私。 “大熊呢？也在岛上？” “之前在，不过最近换了个身体，就跑掉了，”莉莉丝不爽地冷哼道，“他女儿在香波地群岛被海军抓住，逃走后下落不明。他不放心，非要去找。” “那边呢？”他指着另一个方向。 海天相接的尽头，一条船在来回游荡，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这很不正常，要知道这座岛，只有世界政府允许，才能随意进出。其他船只要么远离，要么沉没。 “那个啊，是凯撒的船。”莉莉丝撇了撇嘴。 “凯撒·库朗？这家伙不该在庞克哈萨德……”话没说完，他恍然地拍了拍脑门。 没有顶上战争，没有鸡狗大战，庞克哈萨德此刻仍然完好无缺，没有成为禁区。凯撒自然也不会躲到那里进行他的非法实验。 他无视了莉莉丝投来的奇怪目光，问道：“他来干嘛？” “见老夫赚了钱，眼红了，想夺取老夫的技术成果呗。”对方讥讽道。 好家伙！那个一度铁了心要用研究成果证明自己的凯撒，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他的蝴蝶翅膀也太狠了吧？ “你们就这么纵容他？”这里是贝加庞克的地盘，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直接干碎对方。 “本体念旧情而已，”莉莉丝有些不满地哼哼，“反正他也进不来，就留着他当个乐子，也不错。” 说话间，两人抵达了上层研发区。 刚出电梯，一个影子就直接朝他们扑来。 莉莉丝敏捷地向旁边一躲，但那身影的目标却并不是她，而是身旁的乔木。 看清对方长相，没有躲闪的乔木，任凭对方撞进自己怀中，抱着自己，用脸狠狠摩擦着。 看着怀中的小女孩，他一时有些无语，直接求助地看向莉莉丝。 “喂，约克，你这个家伙在干嘛啊？！”莉莉丝直接上去拉扯自己的另一个分身。 约克却依旧死死环着乔木的腰，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开：“乔木~乔木乔木乔木乔木~你终于来啦！” 莉莉丝顿时火冒三丈：“喂，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别再给老夫丢人了啊混蛋！” 对方却完全不搭理她，反而挤在乔木怀中，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老夫以为你要丢下我们不管了，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继续待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了……” 本来一头雾水的乔木，此时才恍然。 这家伙作为贝加庞克的欲望，原著中野心爆棚，竟然出卖了本体，妄图成为天龙人。 三年前，他还暗搓搓提醒过贝加庞克要小心自己的欲望，不过对方当时并未理解。 现在看来，他的提醒有些多余了。 因为他的出现，对方已经有了更高层次的欲望：前往外面的世界。 第713章 684.机智的战桃丸 “释迦和阿特拉斯去收拾行李了，本体、爱迪生和毕达哥拉斯还在做研究，”约克介绍着，就抱怨起来，“马上要离开了，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研究的，就不能放个假吗？” 莉莉丝却出言反驳：“你不是每天都在替我们休假吗？这种事情有你就够了。” 说着话，三人来到一个巨大的房间中。 上一次来时还非常空旷的房间，此刻却被成百上千打包好的纸箱、凌乱堆在一起的行李箱，挤得满满当当。 堆积如山的行李下，则是释迦与阿特拉斯忙碌的身影。 其中阿特拉斯明显被这份工作搞得异常烦躁，时不时就飞起一脚，将本已经摆放好的行李，尽数轰飞出去。 很明显，这位就是这屋子凌乱不堪的罪魁祸首。 “你来了啦，乔木。”释迦率先打招呼。 阿特拉斯则烦躁地咆哮：“别在那看着，过来帮忙啊，你们两个偷懒的混蛋！” “啊——好困啊~要去睡觉，缓解一天的疲倦了。”约克打着哈欠，扭头就往外走。 释迦和莉莉丝，则连忙拦住冲上来要揍约克的阿特拉斯。 “你们直接让下层的人过来帮忙不就好了？”好不容易安抚住对方，莉莉丝忍不住吐槽。 释迦摇头：“那样我们的计划就会暴露了，那些人中肯定有世界政府的卧底，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五老星。” “把他们也全部带走不就好了？”莉莉丝出主意，“反正咱们去了别的世界，也需要有科研助手和工程师从旁协助。” “那怎么可以？”正直的释迦立刻反驳，“他们在这个世界有亲朋好友，这和绑架有什么区别？” “没错，就是绑架！”莉莉丝狞笑着将拳头掰得嘎嘣作响，“我这就去把他们全都绑来。” 释迦只能一把拽住莉莉丝，无奈地用视线向乔木求助。 乔木也持反对意见：“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我只会带走自愿跟随，或者走投无路的人。” 这确实是他的底线，不过不是他的道德底线，而是他用来限制路西法之翼的约定。 避免那家伙到了某个项目世界，直接将几万几十万人口弄死，打包带走。 这种事情，那家伙绝对干得出来。 “切……”莉莉丝闻言，也只能不屑地撇撇嘴，放弃这个计划。 那边刚被劝回去的阿特拉斯，又狂暴了：“气死我啦！为什么干活的只剩下我自己了？！” 说着，对方又摆出要冲过来揍人的架势。 其他两人只能狼狈地过去，加入收纳小分队。 乔木见状，直接自己往外走：“我自己去逛了啊。” 没有回应，阿特拉斯不绝于耳的咆哮声中，三人已经顾不上他了。 他溜达了一圈，没见着什么人，最终去了贝加班克的实验室。 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并没有忙碌地做实验，而是在悠闲地翻看一本书。 书很老，已经泛黄了，边缘也起卷了。旁边的地上，还堆着几十本类似的书。 “你竟然在偷懒？”他有些惊讶，“爱迪生和毕达哥拉斯呢？” “爱迪生去拆卸庞克记录了，”对方缩在书后面，根本不探头，“毕达哥拉斯去拆除一些比较珍贵的设备与零部件。” 他走到对方身旁，才发现对方看的并非书籍，而是相册。 里面有很多人。个别人的特征明显，他大概能猜出身份。但绝大多数人，他都认不出来。 “怎么没存进数据库里？” 对方的语气有些复杂，又有些萧索：“存了，但感觉终归不一样，所以还留着这些照片。” 说着，对方放下手中的相册：“有些人已经见不到了，其他人很快也要见不到了啊……” “想见的话，我偶尔也能抽空带你回来。” “如果这个世界……重置了呢？”对方的表情，是少见的认真与伤感，就连长期吐在外面的舌头，都收起来了，“重置之后的他们，还是他们吗？” “……”乔木完全不想触及这种让人精神分裂的哲学话题，干脆闭嘴不言。 就在此时，大门被猛地撞开。 “庞克大叔，有人向我举报，毕达哥拉斯在破坏工厂区的设备。还有，释迦他们为什么在收拾行李？你们是要搬家吗？还是要度假？怎么没人告诉我？” 一个壮硕到身宽超过身高、肩上扛着一把巨斧的人闯了进来。 “是战桃丸啊，”贝加庞克瞬间恢复成了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我本来打算走之前再跟你打招呼呢，你今天不是休假吗？” “一艘运输试验品的军舰失联了，说不定是遇到大海贼了，我打算去看看。” 听到这话，乔木愣了：运送试验品的军舰？不就是他乘坐的那艘吗？ 他才离开不到半小时就失联了？这么倒霉？ 半小时拿下一艘全副武装的军舰，也只有大海贼才能做到。不是大海贼团，而是那些实力强劲的大海贼。 “哦，那就去吧……” 贝加庞克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你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战桃丸眉头紧蹙，警惕地盯着乔木，“庞克大叔，今天有政府人员进港吗？” 乔木一脸无语：我在你之前就进来了啊！你才看到我吗？！ 他忍不住问旁边的天才科学家：“他一直这么呆吗？” “啊？”领先世界五百年的科学家，吐着舌头，呆呆地看向他，似乎没听懂他的问题。 ‘真不愧是海贼的世界啊……’ 他心中感慨着，直接说：“我是搬家公司的，来帮dr.贝加庞克搬家。” “哦，原来是搬家公司啊，”战桃丸恍然地点了点头，又对贝加庞克道，“那我先去工作了啊，庞克大叔。等我回来，再给你办乔迁宴。” “去吧，去吧。”后者摆了摆手，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搬家。 直到战桃丸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乔木依然没缓过神来。 这……真的是真实的世界？ “这样就没问题了？”他难以置信地问身旁的科学家。 “啊？”对方依然一脸呆滞，任凭舌尖上一滴口水拉着丝向地面坠去，似乎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算了……”他摇着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但几乎同时，伴随一声巨响，实验室的大门，被直接炸飞了。 烟尘散去，一个身宽超过身高的健硕身影，举着战斧立于门前。 “你上当了，绑匪，我刚才是故意麻痹你的！立刻放了庞克大叔，束手就擒吧！” 乔木回头看看那扇距离他十多米远、已经嵌进墙体的金属大门，又低头看看自己毫发无损、不染片尘的身体，再扭头看看就在他身旁，既没有被挟持，也没打算逃跑的贝加庞克…… “麻痹你大爷啊！” 第714章 685.恐怖的降智光环 战桃丸也不再废话，大喝一声“庞克大叔，保护好自己！”就朝着乔木直直冲了过来。 乔木瞥了一眼身旁的贝加庞克，见对方直接一言不发地双手抱头蹲下，也不迟疑，直接原地拔刀一挥。 但就在他挥动的时候，刀刃都还没出现，战桃丸如同能够预知一般，将战斧挡在身体左侧，恰好挡住了刚刚现身的刀刃。 刀刃甫一消失，他又抬起左臂，挡在右脖子处。 已经变成黑色的手臂，再次将刀刃牢牢挡在外面。 但这两击，也成功阻止了对方的靠近。 乔木见状，不再留手，持刀柄的右手，以惊人的速度挥动起来，竟直接化作一道道残影。 化作数截的刀刃，犹如暴风骤雨一般，从四面八方斩在战桃丸的身上。 即便如此，数秒之后，战桃丸依然防得滴水不漏。 他甚至直接将战斧插进地板，双手抱胸，一脸得意地仰着头：“我的防御力可是世界第一！” 乔木闻言，也直接收手，打量起对方覆盖全身的武装色霸气。 防御力世界第一，这话虽然是吹牛逼，但不可否认，对方的武装色霸气，在海贼王的世界中，确实是排得上号的。 即使无法和那些上个时代的老怪物们相提并论，在新一代中，也绝对是屈指可数的了。 “你不打了？”见他不说话，战桃丸更来劲了，“那就轮到我了！” 乔木闻言，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 “足空独行！” “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 几乎就在透明护盾出现的同时，一声爆鸣，护盾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痕。 “咦？”本来都打算击飞敌人后，抄起战斧冲上去砍人的战桃丸，直接愣住了。 “这是什么果实能力？”他一脸茫然，“难道是屏障果实？但我记得屏障果实的持有者，是个奇怪的朋克莫西干吧？叫什么来着？” 他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干脆战斧指向乔木：“你叫什么来着？为了潜入这里，竟然煞费苦心地换了发型。” “换你大爷！” “大爷？”对方想了想，“你是在说老叔？你想用庞克大叔换黄猿老叔？为什么？” “唉……”乔木深深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与对方交流的想法。 他一个瞬步直接来到对方面前，一脚踹向对方胸口。 战桃丸的见闻色霸气显然给出了示警，但身体的反应却没有跟上。 这一脚，他是用上了全力，对方则挨了个结实，竟直接倒飞出去，撞破了围墙，摔出了上层区，向下层工厂区坠去。 “这样就能好好打一架了。”他感慨着，直接追了上去。 在这里，因为担心破坏头顶的庞克记录，他无法卍解，刚才也试过了，始解的力量，不足以突破对方的武装色霸气。 而且考虑到这一层都是贝加庞克最珍视的实验设备，旁边还放着对方珍藏至今的老照片，他打起来也确实束手束脚。 他追上去的时候，战桃丸都没来得及落地，就在空中又被他一套连招暴打了一顿，然后狠狠在地面轰出一个大坑。 乔木没有再继续进攻，而是在几十米外耐心等待烟尘散去。 很快，战桃丸的身影就再次浮现。对方也没有反攻，而是站在原地，不停地甩着脑袋。 看得出来，这一连串攻击，虽然依旧没能突破他的武装色霸气，却也让他有些发懵，脑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方逐渐找回状态后，立刻问他：“庞克大叔呢？你把他怎么了？” “他啊，”乔木抬头看了看头顶几百米高的科研区，“估计要么还在看照片，要么就去收拾行李了。” “唉？真的吗？你竟然没有伤害他，或者俘虏他逼我就范？”对方疑惑地挠了挠脑袋，“你这人还挺好的呢，你不会真的是搬家公司的吧？” “……”他强忍着不耐反问，“如果我说是呢？” “是吗？”对方的表情看着也是有些拿不准，“我本来以为你是俘虏了庞克大叔，用他来逼迫其他人收拾行李，乖乖和你走，以达到不动声色捕获世界第一科学家的邪恶目的……” 他惊呆了：这家伙的思维，不是挺缜密吗？这个推测超有逻辑的！为什么还能这么蠢？！ “可你却真的是搬家公司……” 他恨不得把自己脑子挖出来，分对方一半。 战桃丸冥思苦想，似乎被自己的逻辑绕进去了。见一时也想不出结果，对方干脆使劲摇了摇头，重新摆出战斗姿态： “算了，先击败你，然后再慢慢审讯吧……足空独行！” 一声巨响，乔木身后，一台不知作用的机器，直接炸成了数块。但他早就不在原地了。 “偷袭？”声音从身后传来，战桃丸却丝毫不惧，毕竟他已经确定，对方拿他的武装色霸气没辙。 但被打飞的同时，他就听到对方似乎开始嘀咕些什么。 “千手之涯，无法触及之阒暗尊手，无法映及之苍天射手，光辉洒落之路，煽点火种之风，相聚而集之时，无须迷惘，谨遵吾之所指，光弹·八身·九条·天经·疾宝·大轮，灰色的炮塔，引弓向远方，皎洁地消散而去！ “破道之九十一·千手皎天汰炮！” 他太空中调整姿态，刚一落地，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才向对方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数之不尽的奇特光锥，就如同……老叔的某些招式。 危险！要躲开！ 见闻色霸气发出了疯狂的预警，但他缓慢的速度再一次拖了后腿。 还没来得及迈出两步，整个人就被剧烈爆炸掀起的火光吞没了。 第一次成功施展完全威力高位破道的乔木，停止了攻击，留在原地，体会起刚才那一击给他带来的某些感悟。 当战桃丸再次出现时，对方的大半个身体，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九十一号破道，击溃了对方的武装色霸气！ 看到这一幕，乔木眉头微蹙，正要提议停战，对方却率先开口了： “竟然能够让防御世界第一的我受伤，你果然是个危险人物！你是海贼吗？身上背负着赏金或罪恶吗？” 乔木想了想，没再胡说八道误导对方，而是一脸诚恳地如实道：“没有赏金，我比你清白一百倍。” “这样啊，”对方全然不在意，点了点头，随即霸气侧漏地说，“那你来做我的副手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科学部队的副队长了！” “啊？”一时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又重复了一遍。 “喂，怎么看都是我比你强吧？”他指了指对方遍布鲜血的身体，“为什么不是你让贤，我来做队长？”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战桃丸却摇头，“刚才那一仗，我根本没用全力。” “我也还能再变强十倍！” “哼，吹牛。” “吹牛？那你来啊！看我不打死你。” “竟然想打死防御世界第一的男人，果然有志气，不愧是我看中的副队长！” 乔木额头青筋暴跳：“杀了你哦，现在就杀了你哦！把你大卸八块，七块留给贝加庞克，一块寄给黄猿哦。” “那就来吧，”战桃丸再次摆出战斗姿态，嘴硬道，“让你见识一下，防御力世界第一的男人，是如何战斗的！” “给我乖乖去做副队长吧，混蛋！”说着，他一个瞬步出现在对方身边。 已经大量失血、意识有些迟钝的战桃丸，完全没反应过来，见来不及格挡，只能咬着牙硬扛这一击。 但下一秒，强烈的危机感，同时浮现在二人心头。 两人分别下意识后仰，一道无形的风刃，几乎是贴着两人的面门，以惊人的速度斩了过去。 还带走了乔木的一小缕刘海，和战桃丸的半截肚兜。 但能让两人都心悸不已的风刃，砍在几米外的建筑上，却并没有对建筑造成任何破坏，只是在“呼”的一声中，化作一股风，随即就消散在空气中。 战斗被破坏了，清醒过来的乔木，立刻后撤拉开距离。 此刻，别说额头上的冷汗了，他只感觉自己的背脊都快被汗水浸湿了。 不是因为那一记风刃，而是因为…… 他竟然在和战桃丸争论谁当队长？！ 这算什么？自己受到了某种潜移默化的影响，被对方拉低到了同一档次？ 这是什么恐怖的能力？ 下一秒，整座蛋头岛，警铃大震！ 第715章 686.不愧是海贼王的世界 “什么情况？”听着震耳欲聋的警铃声，战桃丸眉头紧皱。 但看向风刃飞来的方向，他又愣了一下，随即打招呼道：“你也在啊，小贝卡，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贝卡？ 依然不理解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的乔木闻言，也看了过去。 一个十五六岁、青春靓丽的女孩，有着绝美俏丽的容颜。及腰的粉色长发则梳成一条麻花辫，在身后一甩一甩，不停拍打着挂在背上的长剑。 敞开的天蓝半袖外套下，则是一件黄色的抹胸。牛仔热裤将那双修长、匀称、健美的美腿，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真正令乔木感慨的是，三年前一直挂在那张脸上的紧张、悲伤、怯懦，早已消隐无踪，只剩下令人动容的坚毅。 女孩没理会战桃丸的招呼，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乔木，神色相当复杂。 “好久不见，蕾贝卡，”他解除始解，将斩魄刀插回刀鞘，“听雷利说，你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大人物了。” 女孩双唇嗡动，声音却被警铃声盖住了。 “你说什么？”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话，但还是确认地问道。 对方直接大步朝他走来，毫不设防地来到他面前不足半米的位置，依旧死死盯着他。 “你为什么……没有变老？” “那个啊……”他笑了笑，“大概是因为，咱们上一次分别后，我的世界，只过去了半年吧。” 听到这话，对方表情一僵，继而咬着银牙：“你果然……” “果然什么？”他轻笑着问道，“果然是奠定了天夜叉此刻地位的罪魁祸首？” 话音未落，女孩的手已经探到身后，握住了剑柄。 “这个距离是拔不出剑的。”他却毫无反应，甚至没有进行任何警戒，反而“善意”地提醒。 原因很简单：他只感受到了女孩的怒气，并没有感受到杀意。 没想到女孩却立刻回敬：“你想试试吗？” “你要对我拔剑吗？”他没有生气，反而好奇问道，“说不定，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说不定，你真能打败我。要不要试一试？” 死神的基本功虽然有斩术，但他还真没见过谁是以精妙的斩术见长的。 如果只是比武技，可以说那群死神，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弱爆了。 包括他在内。 没想到女孩没有理会他的撩拨，而是松开了握柄的手，冷哼一声，恢复到正常站立的姿势。 所剩不多的怒气，此刻也消隐无踪了。 “我以为你会恨我呢。”他笑意更浓了。 真不愧是剑豪，对情绪的控制也是一流的。 “恨你？为什么？”女孩态度冷漠地反问，“我的家乡，又不是因为你才变成这副模样的，你只是和多弗朗明哥做交易而已。” “如果我要恨你，那就要恨大半个世界的王室、贵族，和整个世界政府。毕竟他们都是多弗朗明哥的客户，也都算得上那家伙的帮凶。” 这番话，有些惊到乔木了。他没想到对方的思维逻辑竟然如此清晰、缜密。 哪怕是这番见解，也足以碾压绝大多数驰骋大海的海贼，甚至镇守一方的海军了。 “看来把你交给贝加庞克，是个正确的决定，”他忍不住赞叹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我为你感到骄傲”的表情，“至少你的文化教育并没有落下。” 这个反应似乎超出了女孩的预料，竟直接让她破功了。 “你是在瞧不起谁啊？！”她面露微怒，脸颊也因为他的话而有些发红，看着煞是可爱。 但他还没回答，旁边的战桃丸不乐意了：“喂，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理我，自己聊起来了？你们认识？” 说着，他指着乔木问蕾贝卡：“小贝卡，他真的是搬家公司的？” 蕾贝卡微张着小嘴，一时没理解这话是从何说起。 正在此时，一个人大吼着“不好啦不好啦不好啦”，朝这边冲了过来。 三人齐齐看去，正是毕达哥拉斯，或者说，是毕达哥拉斯的脑袋。 对方一溜烟冲过来，急停在他们面前：“不好啦！敌人冲进来啦！” “我知道，”战桃丸点了点头，指着面前的乔木，“我和小贝卡已经抓到他啦。” “敌人？什么敌人？他们怎么会进来的？”蕾贝卡则敏锐地问道。 毕达哥拉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选择不搭理傻子，而是回答女孩的问题。 “应该是凯撒的幕后主使，”他快速回答，“岛上的所有预警与防御系统，都依赖庞克记录提供的算力。爱迪生关停了庞克记录，只保留了供我们七人使用的算力，导致岛上的系统全都瘫痪啦！” “爱迪生为什么要关闭庞克记录？” “敌人是怎么抓住这个时机的？” 战桃丸和蕾贝卡同时问道。 毕达哥拉斯左看看右看看，依旧选择回答女孩的问题。 “应该只是巧合，凯撒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岛屿的防卫漏洞。他应该是想试一试，没想到正巧撞上我们关停庞克记录，就……” 战桃丸立刻对乔木怒目而视：“你果然是凯撒的同伙，竟然还骗我是搬家公司的。” “敌人在哪？几号码头？我去击溃他们！”蕾贝卡立刻问道。 “码头？不不不，他们不是从海上来的，”毕达哥拉斯连连摇头，抬手指天，“他们是从那里来的！” 三人齐齐抬头，就看到几十只热气球，正缓缓穿过云层，向地面降落。 “没错，”战桃丸想起之前自己跌落时乔木从上面追上来暴揍他的场景，“这家伙也是从天上来的！这下没有任何疑问了。” 乔木翻了个白眼，直接冲毕达哥拉斯使了个眼色：你来和这个智障沟通。 “知道他们是哪一伙的吗？”蕾贝卡仰着头问道。 话音刚落，几只长着人头——仿佛变形失败——的巨型蝙蝠，冲破云层，翱翔着向上层区飞去。 “破案了，百兽海贼团。”乔木随口回答。 也只有百兽海贼团，才会有这种猎奇玩意儿，而且有好几个。 “竟然是凯多……”此刻的毕达哥拉斯根本没注意到乔木的眼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地乱转。 在岛上防御被轻易突破的当下，这种级别的海贼团，可绝不是他们能抵御的。 不过蕾贝卡的脑子很清醒，直接对战桃丸说：“他确实是大叔请来的搬家公司，我可以作证。” “哎？！真的吗？！”战桃丸大张着嘴巴，难以置信，“你真的是搬家公司的？” 对方愣了片刻，决定相信蕾贝卡。他立刻立正，朝乔木深鞠一躬：“之前贸然对您出手，非常抱歉，请您务必原谅！我愿意做出必要的赔偿。” 乔木看了看浑身是血的对方，又看了看毫发无损的自己…… 赔偿？你别讹我就行了，谢谢。 帮了忙的蕾贝卡，则反过来朝乔木使了个眼色：回头给我解释清楚，你来找大叔干嘛！ 乔木则朝对方挤了挤眼睛，竖了个大拇指，以示感谢。 没想到女孩的脸竟腾地一下红了，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这一幕直接把乔木搞懵了。 他之前还是将蕾贝卡当成小孩一样对待，毕竟两人上一次相处，对方才13岁，在现实世界不过是个初中生。 此刻他才意识到，眼前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 刚才见面时，女孩的反应……与其说是在生气，不如说是在……生他的气？ 他家里已经有一个很能吃醋的了。 之后还得回《暮光之城》项目履行后续承诺，要面对伊莎贝拉，全公司现在都知道他的身份是对方的男朋友。 更不用说此刻地狱里还有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他从没想过要开后宫，更不想被卷进这种麻烦里…… 这让他有些慌乱，连忙抬头看着天上的热气球，转移话题：“凯多不会也来了吧？” “不会的，”脸蛋依然发红的蕾贝卡立刻回答，“像四皇这种级别的人物，一旦出动，绝对无法隐瞒。哪怕不确定对方的目标……或者说正是因为不确定，整个新世界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那最多就是三灾了。”他点了点头。 凯多那种级别的，他不见得能打赢。但三灾……就算打不赢，他也不会输。 大不了找机会开个大点儿的空间门，直接给对方扔去外太空。 “我立刻返回上层去营救庞克大叔！”战桃丸说着就要动身。 “等等，”他一把抓住对方，“不能在上层打。” “上层面积太小，会被围殴的，而且很难施展。他们得到下层来避难。我们要在这里打这一仗，起码也要让敌人被迫分散开。” 确实是这个道理，毕达哥拉斯立刻点头：“我已经通知他们了，电梯已经不安全了，他们会通过瞬间移动装置直接传送到下层。” “等等……”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他正要出言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完成传送了！”毕达哥拉斯兴奋道，“不过这项技术还不成熟，传送位置是随机的，咱们得赶在敌人之前找到他们！” ‘*￥@%#&*！#@……！！！’ 乔木在心里疯狂地破口大骂。 还真特么让他猜中了…… 不愧是海贼王的世界！ 第716章 687.三秒一个飞六胞 此时的乔木还能说什么呢？明明他开个空间门把上层几人接下来的事儿，现在却成了这副德性。 所有人都失散了，他们还得分头去一个个找出来，再前往约定的地点汇合。 狗日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四人即将分头行动时，毕达哥拉斯跑到临近一台设备前，从里面取出了三幅防毒面具，“把这个戴上。” “敌人会使用毒气？”战桃丸问道。 “不是‘会’，是‘已经’，”毕达哥拉斯挥舞着细短的双手解释道，“我们在空气中检测到了一种物质，它能降低人的判断力，让人做出平日里绝不会做的错误行动。” “凯撒这几天应该就是在偷偷散布这种赌气，只是之前一直被岛上的防御系统……” 后面的话，乔木已经懒得听了。 难怪自己之前仿佛被这个世界同化了一般，竟然和战桃丸争起了队长宝座。 他当时吓了一大跳，现在则松了口气：原来是凯撒的毒气在作怪。 还好，自己只是中毒了。 他心有余悸拍着胸口的模样，让其他三人一时无法理解，他到底在庆幸什么…… 临分别前，他提醒道：“不要恋战，只要把人都找齐，我就能打开空间门，带咱们所有人逃出去。” 其他人纷纷点头应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但他有种预感：这根本不是什么营救、逃亡战，而将是一场堂堂正正的遭遇、击溃战。 原因无它：这是海贼王的世界。 至少此刻与他同一阵营的那两位，怎么看都不像遇敌后愿意暂时退避的性子。 岛上的防御系统并未彻底瘫痪，当热气球降落到一定高度时，激光武器纷纷启动，将那些显眼包尽数打爆。 热气球上的人纷纷弃船迫降，天空也因此下起了“人雨”。 没有庞克记录的算力支撑，激光武器面对这些高速降落的目标，基本没什么准头。 不过这个高度，在这个世界，大概率是摔不死人的。就算摔死了，也都是一些臭鱼烂虾。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他并不急着去找人，一来他并不知晓其他人的位置，二来他也不熟悉岛上的布局。 总不能真的学习主角团那样，漫无目的地不停狂奔，一奔就是好几话…… 而且找人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委托给百兽海贼团。 等对方找到了，他再抢回来就是了。 这么想着，他干脆仰着脖子，选中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跌落者，悠闲地朝对方的着陆点走去。 抵达巨大的冲击坑时，对方还坐在坑里没缓过劲。 一看见对方正和肚子上长出来的狮子头，一唱一和地骂骂咧咧，乔木就乐了：竟然还是个“熟人”。 人造恶魔果实·狮子形态的能力者，霍尔德姆。 “喂，霍尔德姆！”他直接大喊，“你们这次带队的是谁啊？” 坑中肥硕的敌人，此刻才反应过来上面有人。 对方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乔木的身材过于瘦削，也不警戒，甚至都懒得起身，就这么大大咧咧坐在坑里： “你是岛上的科学家还是保镖？既然你听说过本大爷的大名，建议你赶快束手就擒！乖乖跟本大爷回和之国，替我们百兽海贼团效力吧！” 乔木摆摆手：“哦，这个待会儿再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带队的是谁？” “哈？知道本大爷的威名，还敢这么和本大爷说话，我看你是活腻了！” 霍尔德姆说着，这才狞笑地起身。随着对方的活动，身上的关节也不停发出一连串的响声，听着就威慑力十足。 紧接着，对方随便一跃，直接跳出三米多高的深坑，落在乔木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两米多的身高、一米多的身宽，这个体型放在哪里，都极具压迫感。 对方正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别傻站着，集合了！” 霍尔德姆瞬间认出了这个声音，原来还懒洋洋的腰板，立刻挺直。 “是，笹木大人！” 乔木闻言，也好奇地从对方身后探出头，看向这位大名鼎鼎的飞六胞之一。 “哦，已经抓到一个了？你这个废物，原来不是在畏战啊。”和霍尔德姆一样，笹木只是瞥了一眼乔木，就失去了对他的兴趣。 “怎么会呢……”霍尔德姆立刻弓着腰，露出谄媚的讪笑，但眼中的犹豫却又遮掩不住。 笹木立刻看穿了这家伙的想法，发出轻蔑的嗤笑：“放心吧，你眼中的功劳，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坨屎。这种臭鱼烂虾，抓再多有什么用？重要的是贝加班克和他的六个分身，知道吗，废物？” “是！属下明白！”霍尔德姆依旧是一副狗腿子的表情。 但这副表现，反而让笹木更加腻歪了。他不再理会对方，转身就要离开。 乔木却拽了拽霍尔德姆的皮带，很不开心地说：“你还没告诉我，你们这次是谁带队呢。” 笹木的脚步停住了，疑惑地打量起那个看似弱小的俘虏。 和其他岛屿不同，这座岛上，没有闲人。能出现在这座岛上的，要么是研究人员，要么是防卫人员。 无论哪种，都一定是世界政府中最优秀的那一批。 普通的研究人员，看到他们百兽海贼团，别说提问了，恐怕当场就尿裤子了。 那就是防卫人员了。 可情报说得很清楚，岛上的防卫力量，应该只有一个战桃丸，剩下的都是以“暴君”为原型，制造的战争机器人。 近期也没有新船上岛，唯一一艘即将抵达的，前不久也被他们给沉了。 所以一开始他才不把对方当回事。 情报出错了？岛上还有其他防卫人员？ 不过……这细皮嫩肉的，还不带武器，真的能打吗？不会是谁家的公子哥，来镀金的吧？ 这么想着，他就重新转过身，朝这边走来。 谨慎起见，他不打算交给霍尔德姆处理，而是打算自己亲自出手，试一试对方的斤两。 此时的霍尔德姆已经转过身，用巨大的手掌，像捏小鸡仔似地将乔木的脑袋捏在手里，将她整个人凌空提起来。 他狞笑着打量着手中的俘虏：“小鬼，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信不信老子捏爆你的脑袋？” 说着，双手加力揉捏起对方的颅骨。 这个力道，平日里，和之国的那些普通人早就哀嚎着求饶了，身子骨弱一些的甚至直接昏死过去了。 但他手中的俘虏，此刻却毫无反应，只是平静地和他对视，仿佛被他攥在手里、随时会被捏爆的，并不是自己的脑袋。 这个反应，让他愣怔了片刻，继而羞恼起来。 竟然敢让本大爷在笹木大人面前出丑！ 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真当本大爷不舍得杀你？ 既然如此，今天就先拿你开荤！ 霍尔德姆手臂一用力，肌肉立刻隆起来。笹木一看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干脆停下脚步，在不远处看着。 但下一刻，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 紧接着，霍尔德姆那边传来的一声满是不解的“咦”，让他立刻警惕起来。 他正全身紧绷，四下张望，耳边就响起轻快的声音：“你在找我？” 一瞬间，笹木只感觉浑身寒毛直竖。 他甚至都顾不上拔刀，直接抬起胳膊，一肘子向身后砸去。 “啪！”他的手肘砸在对方的掌中，这借助全身力气发出的一击，竟然再也难得寸进！ 他只感觉冷汗都冒出来了，毫不犹豫侧身一跃，与对方拉开距离的同时，也拔出了腰间的刀。 真让他猜对了，这是个硬茬！抓住这家伙，也一定是不小的功劳！ 心中如此想着，计划却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刚一站定，战斗姿态都没摆好，眼前一花，对方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手中的刀，也直直朝他砍来。 他被这速度吓了一大跳，甚至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多年厮杀的战斗本能救了他一命，下意识的举刀动作，成功挡住了对方的武器。 清脆的金铁相交声中，他总算松了口气，立刻就要发动恶魔果实变身。 可余光一扫，立刻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对方那造型笔直的刀，刀刃至少缺了一半。 竟然是把断刀？ 他迟钝的大脑还没来得及转起来，就听对方轻声说：“下辈子，记得减肥。” 半截刀刃诡异地凭空出现，直接切过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乔木灵活地向后跃出几米，避开了无头尸体正纵情喷洒的鲜血。 感知到智脑的实时通报，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直接从个位数，飙到了六十多，让他有些遗憾。 而且自从发现自家员工动手，账算不到自己头上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了。 也已经很久没体验集体无意识应激如过山车一般飙升了，突然又来这么一下，让他一时有些不习惯。 “果然，做人还是要留一线，不能总是喊打喊杀的，对吧？”他朝对面的霍尔德姆耸了耸肩，半是感慨半是埋怨地说道。 霍尔德姆依然维持着持刀迈步，要冲上来助拳的姿态，整个人却僵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被定身了一般。 笹木，死了？ 飞六胞之一的笹木，那个高高在上的笹木，一向看不起他们这些人的笹木……就这么死了？ 堂堂飞六胞，连恶魔果实都来不及使用，就这么死了？ 他发现捏在手中的小子突然消失了，奇怪地张望了几下，听到身后传来奇怪的动静就转身查看，第一时间就要拔刀上来帮忙，可才迈出第一步…… 前后不到三秒的工夫，飞六胞，就被杀死了？ 他见识过飞六胞对大看板的挑战，哪怕强如大看板，也是一番激战后，才能击败的飞六胞…… 他呆呆看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哈……哈……哈哈，我知道啦！”他收起姿势，双手叉腰，大笑道，“你也是能力者，对不对？我中了你的果实能力，对不对？我猜，你的果实能力，一定是……”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是致幻！对不对？” 他嗤笑一声了：“现在真实世界的你，一定正在被笹木大人暴揍吧！所以你才急着吓唬我，想要我恐惧、逃跑，以动摇笹木大人，对不对？” “痴心妄想！”他扬天哈哈大笑，肚子上的狮子头也配合地发出“吠吠”的嘲笑声。 “笹木大人可是凯多大人最信赖的左膀右臂之一，是我最崇拜的偶像。就算我离开了，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他只会继续暴揍你，不信你看着！” 说完，他竟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朝乔木的反方向走去。 乔木呆呆地看着对方正在远离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使劲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显然，那种降智毒气还在影响自己，差点就被这家伙糊弄过去了。 霍尔德姆大步走着，突然就感觉自己的皮带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他使劲往前走，根本走不动。用尽了全力，却依旧纹丝未动。 他干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狰狞着脸，深深地吸足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竟直接原地跪下，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再抬起头时，他早已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小的初为人父，家中还有八十老母、三十糟妻与半岁幼儿，求英雄饶小的一命啊！” 第717章 688.傲娇姐与弱受弟 “两名大看板，四名飞六胞，啧……”乔木双手插兜，漫无目的地在工厂区闲逛，“已经是三分之二的高端战力了，凯多这一次还真是志在必得啊。”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最强飞六胞的福兹·弗，还留在那艘船上监视凯撒，暂时无法参战。 可哪怕忽略所有飞六胞，两名大看板……如果没有他，这也不是蕾贝卡和战桃丸能对付的吧？ 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如果他再晚两天，可能就得去和之国抢人了。 “还是替他们分担一下吧，”他耸了耸肩，走进了通往上层科研区的空间门，又忍不住感慨，“我可真是个好人啊。” ----------------- “给我里里外外仔细地搜，就是掘地三尺，也绝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谁要是敢偷懒，我剥了他的皮！” 科研区内，润媞正趾高气昂地对喽啰们呼来喝去。 被她这么一呵斥，所有人干得更起劲了，没有任何人觉得，被这么一个小丫头使唤，是丢人的事情。 这是百兽海贼团，在这里，没有性别，没有年龄，没有出身，一切都凭实力说话。 “小佩~”刚莫名其妙发完脾气的润媞，转身突然热情地搂住身旁男孩的胳膊，开心地蹭了起来，“人家好累啊，咱们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佩吉万翻着白眼，努力将头偏向另一侧，远离对方。 “累了就自己去休息，别拽上我啊！再说了，才从热气球上下来几分钟，你累个什么劲啊？” “累个什么劲？”前一秒还温柔得发腻的润媞，此刻额头青筋暴跳。 她一把拽过弟弟的脑袋，从后面死死锁住对方的喉咙：“你倒是说说看，你老姐我这么辛苦，究竟是为了谁啊？！” 佩吉万无力地拍打着对方的胳膊，发出沙哑的喊声：“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啦！” 见他求饶，姐姐才放过了他。 他捂着脖子，喘息了好半天，才逐渐缓过劲儿来。 再抬起头时，他已经切换回了工作状态。 “你说，这个屋子到底是干嘛用的？”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行李，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层的中心地带，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间行李房。 贝加庞克难道是正打算外出度假吗？ 但这个行李量，也太夸张了吧？六艘货船都不一定能装下。 “也许是我们的卧底知道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提前帮那个老东西打包好行李，替咱们节省时间？”润媞竖着食指，撑着下巴，姿势煞是可爱。 佩吉万则在对方看不见的位置，狠狠翻了个白眼。 但刚翻完，背后突然传来一股阴森的气息。 “喂！你刚才，在做什么？” 瞬间，他冷汗都下来了。 “没……没什么……”他心口不一地解释着，却毫无说服力。 “没什么？”姐姐狞笑着盯着他，“那为什么不敢看你的老姐？” “我……我在找线索……” “找线索？”姐姐将拳头掰得嘎嘣作响，“老姐我为了咱们俩，这么辛苦、这么努力，你却不知感恩。你自己说说，你这样，算是什么？！” 知道自己必须道歉的佩吉万，无奈地张嘴…… “我可真是个好人啊。” 姐弟俩全都愣住了。 “佩-吉-万！”润媞的咆哮声，瞬间传遍整个上层区。 一听老姐直呼自己全名，他就知道，这一次老姐是真的狂暴了。 “不是我啊！”他撕心裂肺地辩解，“老姐你听我解释，那句话不是我说的啊！” 说完这句，他猛地双手抱头，闭紧眼睛蹲在地上，等待来自姐姐的“炽热的亲情”。 但等了许久，都没等来那石破天惊的头槌。 他心下奇怪，小心翼翼抬起头查看，就看到，老姐完全没搭理他，而是警惕地盯着另一个方向。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房间内已经多出了一个陌生人。 而原本在挨个检查行李箱的喽啰们，不知何时，已经尽数倒地、生死不明了。 “你是谁？！”姐弟俩异口同声。 乔木看着地上被破坏的上百个行李箱，虽然只是沧海一粟，但重新打包，也要好一会儿工夫了。 “不要随便破坏别人的行李啊，”他无奈地以手抚额，“贝加庞克和他的分身，已经全都前往下层区了。你们直接去下层区就好，别在这里搞破坏了。” “真的？”听到这话，润媞放松了警惕，随口问道，“你就是卧底吗？” 说完，不等他回答，就大声嚷嚷着，让所有人立刻前往下层区。 “你们必须给我立下首功，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抢了小佩的风头！否则我剥了你们的皮！” 听到这话的海贼，立刻撒腿向电梯跑去，同时也带动其他没听到的人，跟着一起跑。 顷刻间，上层区就空了…… 佩吉万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周围，无力地歪着脑袋，一脸的无语。 润媞看到他的动作，立刻心疼地抱住他：“小佩~你果然累了，咱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喂，休息之前，能不能先把这个敌人解决掉啊，老姐？！”佩吉万抗声。 “嗵！”一记头槌，疼得他直接蹲在地上，眼泪直流。 “怎么跟你老姐说话呢？！”润媞暴躁地四下张望，“还有，哪有敌人啊？” “他啊！”佩吉万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对面的男人，“他明显就是敌人吧？！咱们的卧底只是个普通的工程师而已！” “哎？”润媞眨了眨眼睛，“你是……敌人？” “我？”乔木指着自己，随即点了点头，“如果是因为我刚杀了笹木……那没错，我确实是敌人。” “笹木？！”几乎是一瞬间，姐弟俩同时反应过来，纷纷进入人兽形态，小心戒备着。 “笹木那家伙死了？” “我怎么知道！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这家伙说他杀了笹木……算了，那些废物，都死了才好。抓住他！” “小心点，老姐，他可是……” “烦死啦！我知道啦！” 说完，润媞直接冲了出去。但她瞄准的目标，却并非乔木，而且偏得厉害。 只见她以惊人的速度冲到一堵墙面前，高高跃起，在撞到墙的瞬间，一个转身，让已经兽化的双腿蹬在金属墙壁上。 瞬间，厚重坚固的墙壁，就被她蹬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她本人也借力加速，以更快的速度弹了出去。可这一次的目标，依旧不是乔木，而是另一面墙。 就这样来回五次，她的速度已经极其惊人了，就连乔木此刻的动态视觉中，对方的本体也有些模糊不清，更多的是身后一长串残影。 “啧……不愧是飞六胞，”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个速度，已经快追上副队长级的瞬步了。” 话音刚落，润媞已经带着与空气剧烈摩擦的呼啸声，向他冲来。 但他却既不躲闪，也不拔刀格挡。 “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缚道之三十七·吊星！” 舍弃咏唱的双鬼道！ 猝不及防的润媞，狠狠撞在一面凭空出现的透明护盾上。 顷刻间，那面护盾就被撞了个粉碎。 但下一刻，她又一头栽进了一张金色的网中。 冲击速度被护盾大幅减缓的她，将吊星拉扯到了极致，最终在距离乔木只有几米的位置上，失去了一切动能，彻底停了下来。 “你这家伙！”此刻的润媞，看着敌人近在咫尺的脸，脸上狰狞无比，心中却尽是惊骇！ 她无往不利的润头枪，竟然就这么被破解了？ 对方的能力……那个护盾，和这张奇怪的大网……这到底是什么果实？ “既然累了，那就休息一下吧，”乔木轻笑，“缚道之三十·嘴突三闪！” 一股凭空出现的巨力，将毫无防备的润媞，狠狠撞飞出去，撞在墙壁上。 这一撞，力道并不大，她也丝毫未受影响。但等她想再次出击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 她低头一看，只见三道鸟喙状的金色光束，正将她的双手和腰部，牢牢锁死在墙上。 他使劲挣扎了几下，那光束却纹丝不动，仿佛和墙融为一体了一般。 这又是什么能力？！ “老姐！”意识到不妙的佩吉万立刻出手。 但他锋利的獠牙还没咬到敌人，只听一声“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下一秒，一道金色的光柱，直接洞穿了他的身体。与此同时，强大的电流，立刻传遍全身，使他彻底陷入麻痹状态。 “小佩！”见到自己的弟弟遭受如此重创，润媞彻底暴走了。 她不再和奇怪的光较劲，而是用尽全身力气，一下下撞在身后的钢铁墙壁上。 随着一声声越来越大的闷响，她身后的墙壁也越来越凹陷，直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拗声。 “聪明！”看到这一幕，乔木忍不住感慨。 伴随着他的感慨的，则是一声墙壁彻底被撞破的巨响。 “你这个混蛋，竟然敢伤害小佩！我要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撞得稀碎！” 摆脱缚道束缚的润媞，直接化作肿头龙完整体，一头在墙上撞出一个大洞，直直朝乔木发起了头槌冲锋。 “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乔木故技重施，但对方的速度与敏捷远胜弟弟，提防之下，一个侧身轻易躲了过去，速度也没有降低多少。 但他却并不着急，在对方距离自己十几米时，才再次出手。 “破道之九十·黑棺！” 顷刻间，一个巨大的黑色长方体凭空出现，将对方容纳了进去。 数秒后，黑棺还没消失，它漆黑的墙壁上，竟被撞破了一个大洞！ 洞口处露出的，正是肿头龙那极具辨识度的脑袋。 被破坏的黑棺，随即彻底瓦解，化作漫天黑色碎片，消失在空气中。 头一次见到高位破道被如此破坏，就连乔木，一时都讶然。 而黑棺消失后，再次出现的肿头龙，则浑身浴血。 它喘着粗气，看向乔木的双眼中尽是凶光，让人看了心里都发虚。 但它没有再发起冲锋，而是缓缓朝他这边走了两步，直接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舍弃咏唱的黑棺，威力大打折扣，竟然都能将其重创。 “防御力有待加强啊。”乔木了然地点了点头。 再看旁边被黑棺破坏的数百件行李，他一时有些头疼：希望阿特拉斯不会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 再次轻松击败两名飞六胞，他没有急着转场，而是好心地替两人检查了一下伤情，确认对方无性命之忧，才略微松了口气。 将两头恐龙拖出行李房，随手扔在角落里，想了想，又恶趣味地将它们面对面、嘴对嘴、身体纠缠地摆成一个暧昧的姿势。 “骨科发来贺电，祝二位幸福美满。” 做完这一切后，他满足地拍了拍手：“你们运气不错，我今天的杀人指标用完了，所以你们可以活下去。” 说着，他又转身，对身后说道：“不用羡慕，也包括你哦~” 他的身后，此刻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那个男人一席黑色皮衣、一张黑色面具，背后更是有一副夸张的黑色翅膀。 第718章 689.各自的战斗 “明明就要打包完了，偏偏这个时候出事，真是气死老夫啦！”阿特拉斯边走边跳脚，气到不行时，还随便逮住一个全息投影的路人，就是一通暴揍。 “他们要是敢弄乱老夫的行李……”她捏着一只“狮子人”投影的脖子，拳拳到肉地砸在对方脸上，将对方砸得七晕八素、两眼转圈，“老夫就把他们通通改造成机器半兽人！” 在前面开路的战桃丸，忍不住回头大声抱怨：“所以，你们到底是要去哪啊？为什么这种事情我都不知道？” “老夫的事情还轮不着你这个臭小子管！”阿特拉斯将那个已经隐约看见天使的狮子人全息投影随手扔到一边，不爽地大声训斥。 战桃丸皱紧了眉头：“不让我管？那我就通知老叔，让他来管好了。” 对方却不屑道：“全岛的通讯都被屏蔽了，你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他一听这个，顿时毛了，“我还在等老叔的支援呢！” 他又疑惑道：“凯撒那家伙，这些年不是一直在替多弗朗明哥、凯多和大妈，研究毒气、人造恶魔果实和巨人化技术吗？他什么时候有能屏蔽艾格赫德信号的技术力了？” “我怎么知道……”阿特拉斯翻了个白眼，但她那不自觉弱下去的语气，立刻让战桃丸察觉到不对。 “到底什么情况？”他立刻追问，见对方左顾右盼就是不说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该不会要逃跑吧？那个搬家公司的，不会就是来接应你们的吧？” 此时的阿特拉斯，已经眼神游离，甚至此地无银地吹起了口哨。 “你们……”战桃丸立刻抗声，“我本来还打算借着小贝卡的掩护，装傻瞒过对方，等老叔赶来支援。结果叛徒竟然就是你们？！” 说着，他又怀疑地打量起对方：“我说，小贝卡不会也是帮凶吧？帮你们一起骗我这个大哥！” 阿特拉斯立刻摆手：“怎么可能？她不知情的……” 话没说完，她就呆住了，紧接着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蔫儿了。 “果然如此！”战桃丸立刻忿忿道，“你们不仅想跑，甚至还瞒着我！” 狂暴的阿特拉斯，此刻竟讪笑着连连摆动两只大手：“没有啦，本体本来打算出发前向你告别的。这种事情，怎么会瞒着你呢？” 听到这话，战桃丸多少都好受了一些。 没想到，对方接着又说：“过去三年都没告诉你，也是担心你嘴巴不牢固，被波鲁萨利诺知道……” “三年？！”他的额头青筋暴露，“三年前你们就打算跑了？！” 阿特拉斯一滞，竟直接从兜里掏出一个口罩，扣在自己嘴巴上，以示自己绝不会再开口了。 “还有，什么叫嘴巴不牢固？我可是口风第一紧的男人！” 对方连连点头，以示赞成，却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战桃丸不满到了极点，却反而有些垂头丧气：“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还是等找到庞克大叔再说吧。” “哦，你也不知道贝加庞克在哪啊？” 一个声音传来，战桃丸瞬间动了起来，将阿特拉斯护在自己身后。 那边的自动贩售机上，此刻站着一个全身枣红色服装的男人。 “福兹·弗……”他立刻将巨大的战斧挡在身前，咬着牙说道，“你竟然也来了？！” “既然岛屿已经被攻陷了，凯撒自然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我再留在船上也没什么意义，就想着来这边捡漏。” 对方说着，打量着他身后的阿特拉斯：“竟然被我撞到一条大鱼，运气也太好了吧？” “这话该我说才对吧？”战桃丸冷笑道，“竟然让我遇到了世界政府的叛徒，这下又能涨薪了。” “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福兹·弗并未理会他的挑衅，而是好奇道，“大名鼎鼎的黄猿高徒，肯定不会被几个区区真打伤成这副模样。是哪个飞六胞吗？” “还有别的飞六胞在岛上？”战桃丸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你们的指挥，岂不是……” 话没说完，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为时已晚。 “竟然不是其他飞六胞？”福兹·弗有些惊讶，“不可能是大看板……” 对方搓着下巴，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该不会……你其实很弱？” “哼！我可是防御世界第一的男人！”战桃丸摆出战斗姿态，“有胆量就来试试吧！” “好呀~” 声音从他耳边传来，惊骇之下，他立刻做出反应，却依旧慢了一步，整个人都直接被打飞出去。 对方没有再出手，而是轻蔑地打量着他：“黄猿高徒……可真弱啊。” ‘要不是之前被那个搬家的重创……’ 战桃丸勉力从废墟中站起来，没理会对方的挑衅，而是狠狠瞪了躲到一边探出脑袋观望的阿斯特拉。 ‘要不是你们屏蔽了通讯，老叔也该到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必须靠自己打赢这一仗，甚至还要再去营救其他人，去迎战更多敌人。 甚至是……大看板！ “就这点力气？”他冷笑着朝对方比了个手势，嘲讽道，“你早晨没吃饭吗？” 福兹·弗双眼大睁，似乎没想到对方嘴这么硬。 他干脆直接发动恶魔果实的能力，整个人化为一只壮硕的剑齿虎。 “十秒钟，干掉你。”他狞笑道。 战桃丸则冷哼一声，将战斧扔到一旁：“不愧是Cp0出来的渣滓，舔过天龙人屁股的嘴，放出来的屁，就是不一样。” 话音刚落，福兹·弗已经一个剃来到他身边。 “指枪·斑！” 两根手指施展的指枪，如狂风骤雨一般轰击在战桃丸身上，一时间鲜血飞溅。 数秒过后，指枪结束，剑齿虎喘着粗气，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纹丝不动的血人。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错觉：面前矗立的，不是一个身负重伤的人，而是一座铁塔！ 双眼因鲜血的浸润而眯成一条缝的战桃丸，狞笑着说道：“轮到我了！” 不远处躲藏起来，却探出大脑袋的阿特拉斯，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得甚至能容下自己的巨拳——两个。 “再也不要欺负小桃了……” ----------------- “哈哈哈哈，进攻！全都给老夫进攻！杀光这群渣滓！” 震耳欲聋的爆炸，遮蔽了海贼们凄惨的哀嚎声。冲天的火光，将大地映得通红，甚至遮住了地上成片的血迹。 莉莉丝驱使着岛上仅有的十余只和平主义者，疯狂屠戮入侵的海贼。 “救命啊——！” “求求你，别杀我！放我走吧，我保证绝不再……” 作为单台价格直逼一艘军舰的新一代兵器，和平主义者的杀戮效率，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 百兽海贼团的喽啰们，哪怕身经百战，又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场面？ 所有人都肝胆欲裂，很快就彻底丧失斗志，只会四处逃窜。 但这种行为唯一的作用，就是方便和平主义者，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进行更高效的追杀。 “太血腥了……实在没有必要行这等杀戮之举……”释迦在一旁眉头紧皱。 莉莉丝却翻了个白眼：“闭嘴吧，正直。这些渣滓，就算放过他们，他们也只会回去祸害无辜之人。” 释迦闻言哑然，但于心不忍之下，他还是换了个说法：“破坏太甚了，这岛上的一砖一瓦，都是咱们亲手设计、指挥建造的……” 这一次，莉莉丝有些被说动了。 她思考着了许久，紧皱的眉头随即放开，冷笑道：“无所谓了，反正也用不上了，不毁了，难不成要留给世界政府那帮蛀虫？” 说着，她又亢奋地挥舞着拳头，高声驱使着和平主义者：“给我通通杀光，通通炸碎，一个不留！” 霎时，轰鸣声更甚了。 “大看板呢？飞六胞呢？干部都去哪了啊啊啊啊？！” ----------------- “竟然会被几个机器人逼入绝境，真是一群废物。” 杰克看着那边冲天的火光，虽然听不到那凄惨的哀嚎声，但也能猜到那边发生了什么。 毕竟这支队伍里，除了烬，就没有人能制造出这么惊人的动静了。 但都这么久了，竟然还没解决那几台破机器人…… “飞六胞那群废物，到底在做什么？！”并不知道随行的飞六胞已经一死两重伤，他不爽地骂了一句。 “大人，要不要我们先把俘虏带到船上……” 身旁的小喽啰还没问完，杰克反手一巴掌，将那家伙扇飞出去。 飞了几十米的小喽啰，狠狠撞在一堵墙上，再摔到地上时，鲜血不停地从七窍中涌出，显然已经没有活路了。 这一幕，立刻让其他手下惊骇地噤声，不敢再多言语半句。 “畏战的废物，竟敢质疑老子的实力！”杰克骂了一句，“我倒要看看，谁能夺走我的猎物！” 即便如此，他依然叮嘱手下：“把这两个家伙带远一点，省得打扰了老子的兴致！” 手下十几人，立刻拽着贝加庞克和爱迪生，齐齐向远处跑去，尽可能远离这位暴躁的大看板。 这一幕让杰克额头青筋直跳。 但他也不能一下子杀光所有人，毕竟还需要有人替他看押俘虏，一会儿还要这群人替他划船。 他只好在心中记下这一笔，等回去了，再慢慢收拾这群废物。 不再想这件事，他重新看向几十米外的敌人，露出了嗜血的狞笑。 “亡国的蕾贝卡，我很好奇，如果把你的脑袋给白胡子送过去，那个老头会不会直接被气死？” 蕾贝卡只是愣愣看着对方，一言不发地从背后拔出长剑，谨慎地摆出了战斗姿态。 她从不小窥任何敌人，更何况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大看板。 第719章 690.不讲理的战斗 “啧……”乔木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自己软塌塌无力下垂的左臂。 很明显，骨头断了。 与烬的战斗，他吃了不小的亏，原因说起来有些好笑：他不习惯没有替身娃娃的战斗。 过去这种势均力敌的战斗，他肯定要开替身娃娃，所以对敌人的攻击，躲避起来并不积极，而是更喜欢以伤换伤。 这大概也算是另类的“钞能力”。 好处是他基本没怎么在战斗中吃过大亏，坏处就是现在这样了：养成的恶习，一时不太好纠正。 他也暗暗下定决心，之后得去地狱中做个集训，让东仙要和狛志帮他好好纠正一下这个毛病。 不过眼下，他还是得先处理掉眼前的敌人。 “你是赢不了我的。”烬的声音传来，让他将视线从自己的胳膊上挪开，重新投向对方。 对方站在上层区最边缘，身后是被战斗波及而破碎的墙壁，露出外面的天空。 他面具已经碎掉了，暴露了那张英俊得让人心生妒忌的脸；身上也有着大大小小十余道伤口。 但整体而言，还是被废掉一条胳膊的乔木，更惨一些。 “你是世界政府为贝加庞克安排的保镖之一吧？我从没有听说过你这号人物，是Cp0？”烬问了一句，也没等他回答，就直截了当地发起了邀请，“加入我们吧！” “啊？”乔木对这份offer有些猝不及防。 对方不该放狠话一定要击溃他吗？胡乱邀请敌人，这不该是主角的特权吗？ “dr.贝加庞克，我们百兽海贼团志在必得。不妨告诉你，这次亲临的大看板，不止我一个。” 烬停顿片刻，仔细打量着他，没有从他脸上发现一丝震惊或退缩，不禁对他又高看了几分。 “我了解世界政府的作风，身为Cp0，任务一旦失败，你对他们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只会把你当成垃圾、废品一样处理掉。我们百兽海贼团，正有一位你的前辈。” 对方真诚说道：“像你这样的人物，即使在新世界，也必定叱咤风云。现在却默默无闻地给天龙人当狗，我相信你也一定心有不甘吧？ “和dr.贝加庞克一起加入我们百兽海贼团。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一加入，就能成为飞六胞之首，直接获得挑战大看板的资格。 “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甚至能够成为第四位大看板！”说着，对方竟朝他伸来一只手，“来吧，如此英雄豪杰，与其给天龙人当狗，不如来和我们一起，改变这个糟糕的世界。” 听着对方的话，乔木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 “如果不是知道凯多的理想，不是知道和之国的现状，我还真的会心动呢……”在这个世界拥有“大看板”这样一个身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他单手将斩魄刀竖于胸前，“我是个和平爱好者，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了。”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烬的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怎么看都看不出遗憾的样子来。 说完对方竟直直往后一倒，从上层区边缘，直接掉了下去。 但数秒后，随着一声嘹亮的锐鸣，一只黑色的巨型翼龙，呼啸着腾空而起，竟用那两只锋利的爪子，直接将上层区的顶部，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贯穿裂口。 “还真是方便我了啊。”乔木轻笑一。 有了这道口子，行李受损一事，就能推个干净了。到时候就把这家伙交给阿特拉斯处置。 他直接几个瞬步，就来到了比庞克记录更高的位置。 翼龙此时也煽动着翅膀，悬浮在空中，看着眼前的敌人，竟然以人类的姿态，如履平地地凌空站立，终于再也掩饰不住，表露出了极度的震惊。 “你的果实……究竟是什么？！” 先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火、风、电和光线能力；之后又是让刀莫名消失，直接穿越空间的能力；现在又是浮在空中…… 即使没有人敢说自己知晓一切恶魔果实的能力，但他也百分百确信，这个世上绝对不会有如此复杂的果实。 想到此，他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是dr.贝加庞克的最新研究成果吗？难道是……复合果实能力？！ “凯撒的smiLe还远未成功，那位先生却已经达到这种境界了吗？不愧是领先世界五百年的大科学家。” “什么复合果实？我还复合果汁呢……”乔木忍不住吐槽，“不是夸我呢吗？怎么突然夸起那个老头了？” 没想到他才说完，又听对方道：“难怪总督下令，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捕获dr.贝加庞克。原来他是早有预见！凯多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哎？哎哎哎哎？”怎么又变了？你倒是夸我呀！ “原来如此，”仿佛是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对方继续说道，“真正的关键，依旧是dr.贝加庞克。只要得到他，像你这样的强者，要多少就有多少！” 乔木已经麻了，根本不再指望对方夸自己。 “这就砍了你哦，混蛋！”他青筋直跳地狞笑道，“卍解·方寸星河！” ----------------- 突然降临的黑夜，吓了所有人一跳，包括福兹·弗。 虽然岛上的感应照明，几乎在一瞬间就自动开启了，将整座岛照得亮如白昼。但他还是忍不住抬头向天上看去。 隐约之间，他仿佛看到高空中，一个人类，正……追着一只大翼龙砍？ 他忍不住笑着摇头：一定是错觉。先不说为什么人类能在空中跑，就算是某种果实能力，又怎么可能让堂堂大看板之首如此狼狈？ “足空独行！” 一声大喝，他全身肌肉瞬间紧绷。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轰击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轰飞出去几十米远。 坏了！ 剧烈的疼痛瞬间弥漫全身，但他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整个人寒毛直竖。 他竟然在战斗中露出如此致命的破绽！ 这对一位Cp0而言，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对面的敌人也是身经百战，只是这一个破绽，就足以让对方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反败为胜了。 狠狠撞在地上，滚出好几圈的他，强忍着全身重锤撞击的剧痛，双手拍地弹跳起来，一个剃强行将自己甩飞出去。 直到再次落地，被武装色霸气打在身上的剧痛还是没有缓解多少。 但他仍然忍不住庆幸地重重吐了口气。 还好，他反应足够快，没有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正想着，他就愣住了：一击命中的战桃丸不仅没有乘胜追击，甚至根本就站在原地没动过地儿。 “你……为什么不攻过来？”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战桃丸冷哼一声：“我可是道德世界第一的男人，趁人之危这种小人行径，为人所不齿，我绝不会做。我要在正面交锋中，正大光明地击溃你，将你关进监狱！” 福兹·弗的双眼，因震惊而瞪得牛大，看着对方不停打摆子的双腿，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你真是……真的是……” 片刻后，他用那双巨大的兽掌捂住毛茸茸的脸，指缝之间，挤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猛地抬起头，大笑着看向对方，笑了个痛快后，才道，“记住，你不是死于我福兹·弗之手，而是死于自己的愚蠢！” 说罢，他一个剃来到对方面前。 交锋再起，鲜血飞溅。 ----------------- 夜空消失，阳光重新洒遍岛屿，让一切霓虹黯然失色。 乔木稳稳降落在下层工厂区后，将右手拎着的巨大翼龙扔在地上，夸张地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忍不住抱怨：“这家伙，可真能跑，差点累死我，还好我能瞬移……” 这话说得旁人尽是无语。 没得到回应，他才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蕾贝卡没有回答，反而皱着眉头打量着他垂在身侧的左臂：“你受伤了？” 乔木浑不在意：“骨折而已，吃了止疼药就没感觉了，我自己都懒得治。一会儿打完了，让贝加庞克帮忙处理一下就好了。” 见他如此轻描淡写，女孩也不再纠结。 “要我帮忙吗？”他又问，“一只手也够用了。” “毕竟砍这只大鸟，”说着，他用脚尖点了两下脚边的烬，“也是用一只手。” 对面的巨型猛犸，在看到烬落败时，就已经心生退意了。现在局面成了二打一，他更是战意全无。 那个出名才一年多的小丫头片子，实力丝毫不亚于自己，这个就不说了。 毕竟对方可是把天夜叉逼入绝境，扛过Cp0抓捕，还得到白胡子亲自认可的强者。 但这个击败烬的小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新世界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物了？ 这种人物，又为什么能一直籍籍无名啊？ 此刻的他，那双小眼珠子，在眼眶中滴溜溜地转着，显然是在想主意。 “战士之间的对决，竟然还要他人帮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嗡声大喝，希望能刺激到对面的剑客，继续和自己单挑。 蕾贝卡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却被乔木打断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如这样吧，我们车轮战。” “她打完，我再上，”他指了指身旁的女孩，“我累了，她再上。这样就公平了，如何？” 杰克被这无耻的发言惊呆了。 如果不是确信自己没和对方打过交道，他甚至都怀疑对方是在讽刺自己！ 不过他没说话，蕾贝卡却不乐意了：“车轮战？你在小瞧谁啊？” “哪有？”乔木一脸无辜地辩解，“只是想快点结束，回家吃饭而已。” 女孩闻言冷哼一声，竟直接将长剑插回背后。 “不打了？”他惊讶问道，“真让我来？” 没想到对方狠狠白了他一眼：“已经打完了！” “打完了？”他下意识看向杰克。 恰在此时，那头巨型猛犸，全身上下，几乎是同一瞬间，炸出了几十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迸射出去的血液，炸成漫天的血雾，在阳光的映射下，映出了一条血色彩虹。 “通过一次次看似无效的斩击，将剑气打入敌人体内。在对方完全无法察觉的情况下，一点点渗透、侵蚀、损害对方的肌肉、血管和骨骼。最后再一次性引爆，将敌人重创。” 蕾贝卡在一旁解释着自己的剑技，并骄傲地微微扬起下巴。 乔木那双几乎要从眼眶中吐出来的眼球、那张能整吞一颗鹅蛋的嘴巴，那毫不掩饰的震惊，让她分外享受。 第720章 691.以后再也用不着钱了 “他不会死掉吧？”透过玻璃看着手术室中繁忙的景象，乔木忍不住问道。 “你问谁？”阿特拉斯随口问了一句。 他翻了个白眼：“还能有谁？当然是战桃丸啊。” 阿特拉斯突然狂暴了：“你不说老夫怎么知道？那里面有三个要死的呢！” 乔木见状，缩着脖子，不敢再刺激对方。 战桃丸是被这位扛回来的，对方一路上横冲直撞，撞飞了不少想要逃跑的海贼，甚至还撞飞了好几个听到她的呼救声，试图出来帮忙的好心岛民。 当然，她带回来的不止有濒死的战桃丸，还有彻底丧失意识的福兹·弗。 之后，那家伙和润媞姐弟一道，被随意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关押了起来。 战桃丸则和两位大看板一起进入手术室，接受抢救。 “这家伙，还真是拼命啊……”看着手术室中忙碌的身影，他忍不住感慨。 “话说，为什么要救敌人啊？”莉莉丝不满地抱怨，“难道不该把他们干掉吗？” 释迦立刻反驳：“你今天杀了太多人了，邪恶。” 对方却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扔进海里自生自灭也好吧？” “杰克是鱼人……”毕达哥拉斯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那怎么可以啊？”约克也出言反对，“万一激怒了凯多，追杀咱们到天涯海角，怎么办？还是把他们交给海军吧……” 没想到阿特拉斯转身就狠狠给了约克一拳：“遇到危险就独自一人躲起来的自私鬼，没有资格说话！” 欲望约克，传送之后就直接找了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藏得完美无缺。 直到莉莉丝驱赶和平主义者，将岛上剩余海贼赶尽杀绝，甚至炸沉了凯撒所在的那艘船，她才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这种只顾自己的自私行径，也极大地引发了其他贝加庞克的不满。 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谁让对方是欲望呢？ “不过约克说得也有道理……”莉莉丝却一反常态，支持起对方。 她有些兴奋道：“咱们可以拿他们去换一大笔赏金，或者干脆用他们向凯多索要一大笔赎金！” “别傻了，邪恶，”爱迪生忍不住道，“咱们还用得着钱吗？” 莉莉丝闻言哑然，但还是很挽尊地给了对方一手刀：“就你聪明！” 思想捂着脑袋，不再说话。 “为什么用不着钱了？”一直沉默的蕾贝卡突然发问，“你们不是一直很缺经费吗？就算管家大叔给你们挣了很多钱，你们也一直抱怨。” 所有贝加庞克都沉默了。 正在此时，手术室大门打开，一个满手鲜血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朝他们点了点头： “战桃丸队长的手术很成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岛上肯定还有漏网之鱼，老夫要去搜捕他们！”莉莉丝自言自语着，一马当先往外走。 “我们继续去工作了！”爱迪生也马上有样学样，直接拽着还没找回身体的毕达哥拉斯，跑了出去。 “老夫的行李！要是谁把它们弄乱了，老夫就杀了他！”阿特拉斯也扭头就走。 那边的乔木，听到这话，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约克不顾自己刚才被打，跟着对方就往外走，边走边嘀咕：“饿了……饭饭……” 眨眼间，手术室外，就只剩下看着玻璃出神的乔木、相互对视的蕾贝卡与释迦，以及一头雾水的医生。 “啊……啊……”释迦看着远去的其他分身，“啊”了很久，都没“啊”一个借口。 他干脆心一横，竟然直接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 蕾贝卡呆呆站在那，没想到，自己竟然同时被六个“养父养母”敷衍了…… 她只能将目光投向没走的乔木。 乔木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又觉得不太合适。 最终，他只好耸了耸肩：“你去问贝加庞克本人吧，他要是愿意的话，会告诉你的。” “这么难以启齿吗？”女孩狐疑道，“他们……不会是要去投靠大妈或者红发吧？” 刚说完，她就摇着头自己否定了：“不可能，海贼势力对他们没有任何价值。就算真的要投靠，他们也会选择老爹……” 说到这里，她想到了什么，立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他们……要去投靠革命军？！” 乔木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他为女孩的想象力感到捉急。 两人正一个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地瞪着另一个，另一个则满脸无辜坚决不开口，贝加庞克本尊，就从门外进来了。 “什么情况？莉莉丝说这边有事情需要老夫。” 他吐着舌头，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找到有什么需要自己的事情。 “她想知道，”乔木指了指蕾贝卡，“你们为什么以后就不需要钱了。” 贝加庞克愣愣地看着女孩，突然哈哈大笑：“老夫还有工作……” 他边说边转身往回走，还没彻底转过去，就感觉衣袖被人拽住了。 回过头，女孩已经快哭出来了，眼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贝加庞克立刻慌了神：“小贝卡别哭啊，老夫说还不行吗？” 下个瞬间，眼泪直接消隐无踪，女孩也一脸得意地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唉……”显然被女孩吃得死死的世界最伟大科学家，无奈地叹了口气，才道，“老夫打算和乔木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女孩茫然地重复了一句，才反问，“你们要……出去度假旅行？还是环绕伟大航路……” 她的眼睛瞬间瞪得牛大：“你们要当海贼？！” 贝加庞克显然也被女孩贫乏的想象力震惊了。 “老夫就知道，你做不了科学家……”他嘀咕了一句，才摇头纠正，“不是这个世界，是更外面的世界，是……乔木的世界。” “乔木的……世界……”蕾贝卡脸上的茫然更浓重了，仿佛对方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懂的天方夜谭一般。 慢慢的，她的脸色变了，变得越来越难看。 “你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们？”说着，她下意识看向手术室内。 战桃丸已经被从手术台抬到了轮床上。 “嗯……”贝加庞克挠了挠头，“小贝卡，老夫是科学家，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探索未知，对老夫而言……” 他想往下说，却有些张不开嘴了。 对他而言，探索未知可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梦想、使命、爱好。但为了探索未知而抛弃自己的家人，这话他确实无法说出口。 蕾贝卡露出了一个理解的笑容，非常勉强，也很难看：“你……你要去多久？几年？难道是十年？” 贝加庞克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乔木，但最终还是有些沮丧地自己解释：“外面的世界，一旦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女孩双眼迷茫地丧失了焦距，许久才反应过来，满怀期待地讪笑道，“怎么可能？！” 她摆了摆手，又指着乔木：“他不就回来了吗？虽然是三年……但不也能回来吗？” “他和我们不同……”老人话没说完，最终还是放弃了解释，“小贝卡，老夫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世界会被“重置”，下一个“你”，就不会面对这种离别了…… 但这残忍的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女孩也没给他机会说出口，直接转身大步离开了。 走得异常决绝…… “她……没问题吧？”看着女孩的背影，乔木有些担心。 “放心吧，”贝加庞克说着安慰的话，却也异常消沉沮丧，“小贝卡是个坚强的孩子，她会走出来的……” 说完，他又看向已经被推出手术室的战桃丸，直到轮床被推走，周围只剩下他俩了，才道： “老夫已经解除岛上的通讯屏蔽了，世界政府应该已经接到这里遇袭的消息了。波鲁萨利诺肯定在全速赶来的路上，如果你不想和他交手，咱们就要尽快离开了。” “这么赶？”乔木有些惊讶。 “总不能让凯多先来吧？”贝加庞克叹了口气，“岛上的人员，都是跟随老夫多年的，虽然其中肯定有各方的探子……” 他摇了摇头：“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让他们跟老夫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老夫实在于心不忍。这些人落在凯多手里，下场一定不会好。还不如把他们交给海军，至少战国还是能够庇护他们的。” “还……真不好说。”乔木忍不住反驳，见对方疑惑地看向自己，他只是摇了摇头，不多做解释。 之后他们要进攻玛丽弗德，战乱之中，就算他们不去伤害平民，误伤与波及也在所难免。战国还真不一定能护住这群人。 两人都不再多言，而是结伴返回上层科研区。 六个分身已经全都等在这里了。 虽然还有很多想要带走的设备，因为百兽海贼团的打断，都没来得及拆卸、打包，现在也顾不上那些了。 乔木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行李，和正极力安抚阿特拉斯的其他几人，就问：“都准备好了吗？如果准备好了，我就直接动手了。” 所有分身都安静下来，纷纷一脸期待的点头。 “等等……”贝加庞克本尊却扭头就往外跑，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等了十几分钟，他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怀中还抱着一本书。 “啊！”其他分身看到，纷纷恍然，“竟然差点把它忘了……” “这是什么？”乔木好奇道。 对方却没有展示给他，反而有些羞涩而扭捏地说道：“一些老夫童年的回忆罢了……” 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见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他再次道：“我要动手了。” 包括本尊在内，所有贝加庞克，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等等！” 乔木翻了个白眼，和其他人一起，看向门口。 是全身缠满纱布、扶着墙才勉强站立的战桃丸。 “你们要去哪？”他审视地质问道。 但不等其他人回答，在环视所有人后，他又缓慢而坚定地说：“我跟你们一起走！” 第721章 692.多出来个大灯泡 听到战桃丸的话，所有人都惊到了。 “战桃丸……” 贝加庞克刚一开口，就被对方打断了。 对方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庞克大叔，不用说了。我可是你的保镖，自然应该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可……你是海军啊，”感动之余，老人又有些于心不忍，“而且，你还这么年轻。” “我成为海军，不过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庞克大叔你罢了，”战桃丸反而开朗地笑道，“就算老叔此刻在场，我想他也一定会理解并支持我的！”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吗？”乔木开口问道。 “我不在乎，”对方却平静说道，“我本来也没去过几个地方，去哪里都无所谓。大叔在哪，我就在哪。” “一旦去了，就永远都回不来了。”他再次劝说。 这一句，让对方犹豫了片刻。 但对方很快就坚定下来：“我的世界本来也很小，只容得下三个人。既然要做出选择，老叔和小贝卡都足够强大，那我当然要跟着庞克大叔！” 乔木沉默了，半晌后，他才再次问道：“你知道要怎么去吗？” “要死，对吗？”这一次，战桃丸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犹疑。 显然，他也不确定这个答案的准确性。 但这个回答，还是把乔木惊到了。 “你这家伙……”他忍不住质问，“你之前都是在装傻吗？” “哼！”一说到这个，战桃丸立刻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可是世界第一沉稳的男人，怎么会被你蒙骗？” “如果不是……”他瞥了其他分身一眼，“现在你已经中了我的……呃……” 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松懈计！已经放松警惕、疏忽大意，被赶来支援的老叔拿下了！” 哪有这个计啊？！ 乔木摇了摇头，懒得搭理这个不知道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弱智的家伙，而是征询地看向一旁的贝加庞克。 后者则一脸感动地朝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战桃丸的同行了。 “还有什么遗言吗？临终愿望也可以，”乔木刚说完，察觉到战桃丸的蠢蠢欲动，立刻补充，“向海军告别绝对不行！” 对方一听，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那我就动手了，”他见状，点了点头，“放心，一下子的事儿，不会疼的。” 说着，他的背微微隆起…… “等一等！” 他使劲翻了个白眼，恨不得直接将眼球翻转180°，重重叹了口气：“下次吧？要不我先回去，下次再说，这次就先算了，好不好？” 其他人都不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门口。 满头大汗的蕾贝卡，正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整个人都随着剧烈的喘息，不停地起伏。 “电梯……电梯坏了……我只能、只能跑上来，还好来得及……” “小贝卡……”贝加庞克面露不忍，却依旧想要劝说对方。 “大叔……”女孩伸手止住对方的话头，又喘息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下来。 她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塞进对方手里：“拿着这个，当初离岛时，就想送给你的，只是一直不好意思……” 贝加庞克展开那张皱巴潮湿的纸，整个人瞬间就愣住了。 紧接着，大滴的泪珠，就从他的眼中流淌下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凑上前来。那是一副蜡笔画，五颜六色的背景前，是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小胖子，两人的中间，则是一个被他们牵着双手的麻花辫小女孩。 三人的身后，则是六台造型乱七八糟的机器人…… “我好丑啊……”约克忍不住埋怨。 “嘭！”阿特拉斯的铁拳，狠狠砸在对方的脑袋上，让对方乖乖闭嘴。 “小贝卡……”贝加庞克感动地看向女孩。 女孩则对他，对他们露出灿烂的微笑：“这样，我就和你们在一起了！” “嗯！”老人擦了一把眼泪，使劲点头，“小贝卡一直都在老夫身边！” 女孩又看向乔木：“要照顾好他们。” “我会的。”他郑重承诺。 女孩这才心满意足地后退两步：“快点走吧，黄猿快到了。我已经能感觉到他那狂躁的霸气了。” 乔木看向贝加庞克，老人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朝他点了点头。 这一次，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没再开口说话。 背后的路西法之翼浮现，瞬间伸长，将整个房间，除了蕾贝卡之外的所有人和行李，都包裹在其中。 蕾贝卡并没有看到那副翅膀，只是觉得眼前一花，房间中的一切，竟然都变得模糊不清。 但她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 生命的气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尽数消失了。 此时，眼泪才难以抑制地从她眼中喷涌而出。 她双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紧接着，眼前又是一花，房间恢复了正常。 但所有的行李都凭空消失了。 而且，所有人都在，却只有乔木站着。 其他人，贝加庞克、六个分身、战桃丸，全都倒在地上，紧闭双眼，面色安详…… 蕾贝卡怔怔地看着对方，一时无法理解这一幕所代表的涵义。 乔木主动解释道：“这就是离开这个世界的必要步骤，我只能带走他们的灵魂，但带不走他们的身体。也就是说……我必须杀死他们。” ----------------- 地狱上层。 “这里就是？怎么会……”战桃丸完全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 “不是。”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们回头看去，是一位年轻的女士，穿着一身白色碎花连衣裙。 “这里是属于翼尊与乔木的世界，并非他来自的世界。你们必须借助这里，才能前往外面的大千世界。这是独属于他的能力。” “我是内达·吉布拉伊利，”女士看了一圈，准确地向贝加庞克本体伸出手，“由我负责接待你们。” “你是……”听到对方的解释，战桃丸多少好受了一些，“你也和我们一样？” “不，”内达摇着头笑道，“这里的人，都是战死后被他救下并收留的。只有你们是主动寻死的。” “乔木有跟你们解释过，对吧？想要前往外面的世界，你们必须成为这里的员工，为他效力。” 战桃丸一脸茫然，但见庞克大叔点头以示了解，他也只好按下满腹疑问。 “哇！它是在生气吗？” 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几人看去，除了释迦之外的五个分身，不知何时，已经在围观一架智能无人机了。 那架无人机表面的灯光正不停闪烁，同时发出阵阵蜂鸣。 二者结合起来，竟然很神奇地向在场众人传达了“走开！讨厌死了！”的态度。 “它们才是这里的原住民，一直为这里工作。它们不是机器，而是工人，是有感情的。” 说着，内达又强调：“在这里，它们与我们是平等的，你们可以将他们视为与我们同级别的机械生命。” 听到这话，爱迪生与毕达哥拉斯已经双眼放光了。就连贝加庞克都震惊不已：“竟然是真的人工智能！” 要知道，哪怕是乔木提供、经他改良的贝加管家，也并不具备复杂的情感与情绪，只能模拟。 更不用说他的六个分身，本质上不过是通过脑脑果实和庞克记录，来分享他的自主意识与情感罢了。 见猎心起之下，他也忍不住凑了上去：“这就是外面世界的科学力吗？” 内达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你说是吧，它其实不是。你说不是吧，各家执行机构能搞出更牛逼的智脑，大概率也能搞出这个，只是不愿意搞而已。 她没有回答，贝加庞克也不介意。 七人围观得异常开心，并不停地品头论足，只留下战桃丸孤零零在一旁，有些百无聊赖。 七人的围观，终于让急着下班回家的无人机不耐烦了。 一串灯光与蜂鸣中，七人齐齐看向一侧：“那边有人？” 下一刻，无人机直接侧翻过身子，从人群中钻了出去，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七人这才反应过来，不仅没有因为被骗而感到羞恼，反而更兴奋了。 “竟然能骗人！”贝加庞克舌头耷拉着，兴奋地发出急促的喘息。 内达也只能将头扭到一边，假装没看见。 “那个是什么？照明吗？”毕达哥拉斯指着天空问道，“周围的地面不是已经内嵌光源了吗？为什么还需要那么大的灯泡？” 所有人纷纷抬头。 地狱上层的上方，曾经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黑暗。 此刻，正上方几公里高，却多了一个巨大的光球，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那白光不仅有照明作用，似乎还起到体温调节、甚至健康管理功能。因为白光打在他们身上人，让他们觉得暖洋洋的，很舒服。 “那是阿曼纳迪尔之翼的灵魂，它是……犯人，”内达含混地解释着，“你们平时不用管它，就当它是这个世界的人造太阳就好了。” 让他们感到舒适的，并不是阿曼纳迪尔之翼散发出的光芒，而是对方体内不断逸散出来的灵魂之力。 路西法之翼并不大方。 自家员工不仅不能为自己提供灵魂之力，还要靠自己养活。这件事本让它很不高兴。 遇到这个“老伙计”后，它仗着在《吸血鬼家族2》中，从数万棵灵魂之树、数百万自然之子身上榨取的灵魂之力，击败对方后，就将对方的灵魂抓到这里，当成电灯泡使用。 现在，全体地狱员工与居民，日常消耗的，都是阿曼纳迪尔之翼被迫释放的灵魂之力。 这种不太好听的事情，就没必要对还没来得及签卖身……不，签劳动合同的员工——提及了。 第722章 693.遭遇黄猿 上层实在乏善可陈，一行人很快来到下层。 还在电梯上，贝加庞克就整个人都贴在了玻璃幕墙上。 落地后，他快速走向距离最近的建筑，绕着建筑走了一圈后，立刻发表了自己的疑问： “分布式能源储存？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内达一脸呆滞地眨了眨眼。 “为了避免被敌人破坏，导致防卫系统失能。” 一个声音传来，内达立刻松了口气：“太好了，哈塔鲁，带新人游览下层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逛完了记得叫我来签合同。” 说着，她打了个招呼，就大步离开了。 在电梯上时，她没少被这群贝加庞克问得哑口无言，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硕士学位白读了…… “好奇怪的长相啊，这就是外面世界的种族吗？”毕达哥拉斯上下打量着对方，忍不住感慨。 “敌人？这里有敌人？”贝加庞克则环顾四周，“我也没看到防卫系统，是内置式的吗？但这样的凸顶结构，也不适合武器内置吧？” “啊，原来是行家啊。”哈塔鲁被如此追问，不仅不恼，反而更开心了。 他愉悦地解释道：“这里很安全，没有敌人，防卫系统也没有建。只是我为了弥补生前的遗憾，而选择的小任性罢了。” 老人这才想起内达之前的话，在这里的人，都是战死的。 “似乎是一场很惨烈的战争……”战桃丸的喃喃自语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顺着对方的视线，就看到一群奇怪容貌的蓝皮肤小孩，已经在周围聚起了好几群，正嬉闹地盯着他们，似乎在期待什么。 他们立刻明白了战桃丸的意思：这么多孩子……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哈塔鲁却并不在意，反而大笑道：“这么设计，效率确实降低了。但和平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让大家可以任性嘛。” 贝加庞克呢喃着这句话，不禁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蹲下身子，将手探入一处还未来得及封闭的沟渠内。 沟渠中，金色的液体正缓缓流动着。他将手插入其中，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仿佛那液体只是一种错觉。 “圣光之力，这是我们德莱尼独有的能源，也是我们全族的信仰、力量的源泉。” “信仰火焰、光明或无法理解的能源，确实是原始种族的普遍现象。”莉莉丝煞有介事地点着头点评。 但话音刚落，就挨了阿特拉斯一记手刀：“太失礼啦！”释迦则立刻向面前的大蓝人致歉。 “没有关系，”哈塔鲁毫不介意地笑道，“每个文明都有它独特的魅力，这是时间无法侵蚀的美。” “老气横秋的，说得好像你比老夫的岁数都大……”莉莉丝捂着脑袋嘟哝了一句，见阿特拉斯又举起拳头，连忙噤声，躲到了释迦身后。 “他已经一万岁了哦。” 他们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个满脸温和笑意的中年儒雅大叔。 对方又指着远处不远处那群小孩儿道：“他们中最小的，也已经一百多岁了。” “什么？！”七个贝加庞克，眼球都瞪出来了。 旁边一直波澜不惊的战桃丸，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还有那群人，”说着，对方又指着远处一群身着黑衣、眼瞳赤红的人类道，“那群人，最老的已经三千岁了，最年轻的也六百岁了。” “庆藏先生，”哈塔鲁笑着制止了狛志老师的恶作剧，又辩解道，“年龄并不能代表什么，品德与智慧，以及守卫家园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你……您……真的已经一万岁了？”就连贝加庞克，此刻都忍不住用上了敬称。 得到对方的肯定后，他反而更加兴奋了。转身使劲拍打着战桃丸的肩膀：“你看到了吗，战桃丸？这一趟真的是来对了！外面的世界，实在太神奇了！” 战桃丸一脸敷衍地点着头附和对方，但看向周围时，眼底深处，也不禁多了几分期待。 贝加庞克又转过头，一脸渴望地问哈塔鲁：“请问，能让我为您做一次体检吗？” 听到这个请求，德莱尼哑然失笑：“当然可以。” 贝加庞克更加兴奋了：“那能再给我一些您的血液吗？”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几百米外那群红眼睛的长寿人类，竟也仿佛听到了这话一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齐刷刷地朝这边看来。 ----------------- “他到底有完没完了？他就不会累吗？”一条小船上，乔木一边奋力挥舞船桨，一边忍不住抱怨。 黄猿那犹如实质的狂暴霸气，即使间隔几十、几百公里，他也能清晰感受到。 对方显然已经发现贝加庞克与战桃丸的尸体，正疯了似地满大海乱撞，似乎是想凭一己之力进行地毯式搜索，拽出凶手。 “黄猿和大叔、桃子的关系都很好。”他的对面，蕾贝卡也在奋力划动船桨。 “我知道，”他龇着牙花子，“就是苦恼，计划全被打乱了。” “什么计划？”对方立刻追问。 什么计划？当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贝加庞克带走，等世界政府发现不对，派海军前往调查时，再趁其不备，偷袭海军本部。 现在因为百兽海贼团的入侵，世界政府提前察觉出不对劲。这个时间差，就打不成了。 见他没有回答，女孩有些不高兴了：“难道你对老爹还有什么阴谋？” “怎么会呢？”他随口否定，“那可是白胡子，什么阴谋能伤到他？再说了，还是在他自己的船上。” 话是这么说的，女孩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怀疑。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三年前就一肚子坏水，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不会是想刺杀老爹吧？！” 这家伙，能够轻松战争大看板之首的烬，实力自然也不会输给白胡子海贼团的任何一位队长。 更何况这一年来，老爹的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如果是眼前这家伙，说不定真的能做成！ 想到这里，她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有些走神的乔木，一下子被这个问题拽了回来。看着异常紧张盯着自己的女孩，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蛋头岛我就发现了，你的想象力还真是匮乏。贝加庞克提供的不会是填鸭教育吧？” 女孩闻言大怒。填鸭教育是什么她不懂，但对方嘲笑她没有想象力，她听得很清楚。 她也不再说话，直接伸手去摸背后的剑。 “我错了我错了，”乔木连忙求饶，“姑奶奶，你悠着点儿，咱们就这一条船，我吃着恶魔果实呢。” “哼！”见他服软，女孩才得意而傲娇地白了他一眼，打算姑且放过他。 但下一刻，两人的脸色就全变了。 黄猿的霸气显示，那位海军大将，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乔木看出了女孩的念头，摇头道：“没用的，避不开。” 他并不熟悉周边海域，没法开个空间门直接跑路。非要说的话，他能跑回蛋头岛，但那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前脚回去，后脚就撞上凯多那头疯子了。 两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一道金光划过头顶，在他们前方几米处的上空，直接停滞下来，紧接着就落在女孩身后的船头处。 随着船头一沉、船尾一翘，一个身穿黄色条纹西装的中年老男人，出现在船上。 “呦，是小贝卡呀，真是好久不见，”对方语气轻佻地瞥了一眼他们身下的船，“这是遇到海难了？还是在过二人世界？” 蕾贝卡没有回答对方，而是警惕又怀念地打着招呼：“黄猿大叔，你在这里做什么？老远就察觉到你的霸气了。” “察觉到老夫的霸气，还不打算去和我打个招呼吗？”对方嘟着嘴巴，“我可太难过了。” 女孩咧了咧嘴，紧张之下，没能笑出来：“我现在还被你们通缉着呢，你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说什么呢？老夫怎么会对可爱的小贝卡动手呢？”对方依旧一脸委屈，“通缉你的事情，老夫也是极力反对的，但你那么下世界政府的面子，海军也很难办啊。不如和老夫一起回玛丽弗德认个错，老夫力保你加入海军，如何呀？” “还是算了吧，”女孩干笑着摆了摆手，“我还想向多弗朗明哥复仇呢，怎么可能加入海军？不过大叔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当海贼的。” “是吗？”黄猿点了点头，“那老夫就安心多了。” 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说起来，你最近回艾格赫德了吗？” 船上两人，瞬间紧张了起来。 女孩下意识想要否认，意识到不妙的乔木，抢先一步开口了。 “回去了，我们在那里待了两天，昨天离开的。结果用了两天时间，才划出这么远。” 女孩也立刻反应过来：她三天前就回艾格赫德了，有很多人都见过自己，更不用说监控了。 她不敢赌对方没审问过还在岛上的工作人员，只好顺着乔木的话说：“是啊，可惜桃子在休假，没能见到他。” “哦，小哥你也去了吗？”黄猿的视线转向乔木，“你又是什么人？应该没有通行证吧？私自登上艾格赫德，可是重罪哦。” 听闻此言，乔木尴尬地笑着，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伸手，一把攥住了女孩的小手，贴到了自己的胸口处。 第723章 694.你要娶老夫的女儿吗？ 毫无预兆地被乔木握住手，蕾贝卡先是一惊，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对方攥得很死。她挣扎了一下，竟然纹丝不动。 她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切换成害羞的模式…… 其实不用切换，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切换。 但这么被对方攥着手，紧贴着对方坚实的胸膛，又感受着对方真实的心跳…… 此刻的她，自嗨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心脏跳得厉害，好像生病了一般；心中又忍不住地雀跃、激动，甚至想直接起身，在小船上又跳又笑，才能缓解心中的瘙痒。 黄猿见状，心下了然，叹了口气：“既然是小贝卡的情人，那就算了，老夫给你个面子，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多谢……黄猿大叔了……”蕾贝卡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热得要烧起来了，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应对眼前困局之上，只是本能地回话。 下一刻，黄猿又开口了：“百兽海贼团入侵艾格赫德，贝加庞克和战桃丸都被人杀害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啊？”女孩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下意识发出了一声疑问，然后就抬头呆呆看着黄猿。 ‘糟了！’乔木心中暗暗叫苦。 他没想到自己临场发挥，却把女孩搞懵了，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他立刻使劲捏了捏女孩的手，希望对方清醒过来。 同时，黄猿也体贴地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 这一次，女孩彻底反应过来了，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错，紧张之下，反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知道自己应该震惊、愤怒、悲伤、发狂。 但……大叔和桃子…… 好吧，他们确实是死了，但人家那…… 她也不知该如何描述，难道是……喜丧？ 这要她表现出该有的情绪，她根本做不到啊！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黄猿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下来了。 “小贝卡，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大叔我呢？”一同冷下来的，还有他的语气。 对方那原本消失了的见闻色霸气，此刻再次外泄，且相较之前，更加狂暴了。 那极不平静的心情，暴露无遗。 不会真的要在这种地方和大将打一架吧？乔木心中暗暗叫苦。 他是能凌空，但女孩不行。一旦开战，对方绝不会留手，他全力应战的同时，还得分心保护女孩。 这要怎么打？ “小贝卡，你……”黄猿刚开口，突然脸色一变。 另一股惊人的威压，从远处传来，准确无误地将小船上的三人纳入其中。 就连空中的云朵，仿佛都承受不了这种威慑，向两侧散去。 乔木只感觉自己呼吸都异常困难。 他立刻就确定了，这是霸王色霸气！ 黄猿没再继续刚才没说完的问题，而是回头冷冷瞥向霸气传来的方向。 视线之内，却什么都没有。 再次回过头时，他身上那种狂暴的气息，已经消隐无踪了。 “小贝卡，老夫我呀，现在只是一位痛失挚友与爱徒的可怜老人罢了。希望下次见面，你能看在过去的面子上，让老夫知道真相，好不好？” 说完，他没有等女孩的反应，直接化作一束光，眨眼间就消失在天际。 那股惊人的威压，也随之消失。 蕾贝卡看着黄猿消失的方向，悲伤地重重叹息：“波鲁萨利诺大叔，现在一定很愤怒、很难过吧……” 乔木的心中，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他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你要小心他，最好不要再靠近他了。” “为什么？”女孩疑惑而不满地反问。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 莫比迪克号。 “嗨，有一阵子没见了，蕾贝卡。”马尔高率先打着招呼。 艾斯也蹲在船舷上，热情地招手：“黄猿那家伙没有为难你吧？那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乔兹则打量着乔木：“这个小白脸是谁啊？” “好久不见，马尔高大叔。嗨，艾斯，好像是艾格赫德出事了，那家伙在查案，还好老爹出手相助。” 说完，蕾贝卡白了乔兹一眼，说着“我去看老爹”，就拽着乔木往船首走。 “我招惹她了？”没得到回应的乔兹一脸茫然。 艾斯无语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马尔高也笑着直摇头。 两人看着蕾贝卡自然地握住乔木的手往前走，默契地没有点破，只是跟了过去，留下迷茫的乔兹，原地挠头。 船首的“王座”上，一个头发与胡子花白的“巨人”正以手撑头地假寐着。 “巨人”的胸口贴着大量电极片，嘴巴上也戴着呼吸器，双臂、脖子和赤裸的脚上，更是扎满了输液的针头。 “老爹！”远远的，蕾贝卡就开心地朝那边挥手大喊。 “巨人”随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女孩，原本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也浮现出掩盖不住的笑意与宠爱。 “老夫还以为你下个月才来呢，怎么这次提前了？公司的事情不忙吧？没有人欺负你吧？” 堂堂白胡子，竟然真像一位家中的老父亲一样，对着假期回家的子女嘘寒问暖。这一幕，恐怕足以让无数世人惊掉眼球了。 “怎么会呢，有老爹在，大家都对我照顾有加，”蕾贝卡开心道，“所以啊，老爹你要赶快好起来，才能继续罩着我。” “咕啦啦啦啦！”白胡子发出了畅快的大笑，“老夫的女儿，早就是名震天下的大剑豪了，还用得着别人罩着？” “老爹就是不一样嘛。”女孩憨态可掬地娇嗔着。 看得出，她的撒娇，让身边全都是儿子，没几个女儿的白胡子异常受用。 说着话，这位王者的视线，就落在了女孩依旧牵着乔木、没有放开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位小哥是？” “他呀，他是……”蕾贝卡卡壳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身旁的人。 将她从德雷斯罗萨竞技场救出来的恩人？太……正式了吧？ 朋友？好像也算不上，毕竟两人加起来也就相处了二十多天。 长辈？那怎么可以！ 不，不是……是因为这样一来，乔木不就和老爹一个辈分了嘛。这显然不合适呀。 嗯…… 女孩冥思苦想着，视线下意识下移，就看到两人仍然紧紧攥在一起的手……不，是她单方面死死握住对方。 瞬间，她只感觉全身的血液与热量，都向脑袋疯狂涌去。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烧到耳朵里喷出蒸汽了！ 慌乱之中，她连忙一把甩开对方的手，小脸通红地将头扭向一旁，甚至都不敢去看对方。 但这一扭头，又看到了马尔高和艾斯的两脸坏笑，她顿时更加羞愤难当，恨不得直接拔剑冲上去找两人决斗，杀人灭口。 自然也就忘了老爹的问题…… “我是她的朋友，”乔木有些头疼，只能忽视女孩的反应，替她回答，“这次托她带我前来拜访您，是有事相商。” 说着，他的手在空中一拽，一支等身大小的酒壶，已经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能力者啊？”见到这一手，周围的海贼立刻窃窃私语起来，但他们也并不惊讶。 毕竟这种顶级的海贼团中，最不缺的，就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看得出是什么能力吗？”艾斯好奇问道。 乔兹摇了摇头，马尔高则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应该是超人系的，但也有可能是某种动物系幻兽种……” 说着，他也摇了摇头：“就这么一手，不好猜，得交过手才行。” 乔木用力将酒壶甩给白胡子，后者则一伸手，就将这个不比乔木本人小多少的酒壶，轻松捏在手中。 “这是‘冥王’雷利的珍藏，晚辈好不容易搞到的，是给您的见面礼。” 听到这话，蕾贝卡愣住了：乔木从未说起过，他还认识自己的师父。 当然，她也没和对方提过自己和雷利的关系。 白胡子不动声色地瞥了女孩一眼，见她一脸茫然，也没说什么。 “那个家伙还没死啊……”这位老人感慨了一句，打开盖子闻了闻，忍不住感慨，“好酒！” 对方也没有喝酒，而是将酒壶捏在手中，直勾勾地看着乔木，似乎想要将他彻底看透。 但乔木也没有往下说。他很清楚，对方的沉默，并不是默许他说下去，而是一种审视。 审视他有没有资格，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对话。 良久，这位大海上的王者，终于缓缓开口了： “小鬼，你想娶老夫的女儿吗？” ？？？ ？？？ ？？？ 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 乔木更是一脸愕然：这是白胡子？这不会是易容成白胡子的Big mom吧？！ “老爹——！”蕾贝卡已经彻底炸毛了，“你在说什么呀？！” “老夫说什么了？”老胡子反而略有恶作剧地反问，“老夫又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那也不行！”女孩立刻大吼，“其他人更不行！” 刚说完，她瞬间呆住了：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呀？！ 她已经完全不敢去看、去想乔木此刻的反应了，茫然地避开对方，向周围看了一圈后，在所有人幸灾乐祸的注视中，她终于做了个决定…… 直接向一侧的船舷冲去。 她要跳海！ 最体贴的马尔高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去，一把拽住她。 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纷纷抓住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她拽离船舷，好生安抚。 看着女孩恨不得直接钻进海底两万米的反应，乔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蕾贝卡是个好女孩，但……我没有办法娶她。” 甲板上，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呆呆看向这边。 他们听到了什么？ 一个臭小鬼，竟然拒绝了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白胡子，拒绝了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女剑豪？！ 女孩也呆呆地看着乔木。 甚至出乎她自己预料的是，她一点都不愤怒，都不委屈，甚至都不难过，只是有些淡淡的伤感…… 因为她也反应过来了：乔木，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对方不可能留在这个世界，她也不可能像大叔和桃子一样，离开这个世界。 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喂，小子！”乔兹不高兴了，有些恼火地质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想……” “乔兹！”女孩按住对方的肩膀，从其他人的拖拽中轻轻挣脱出来，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被拽皱的衣服，重新来到乔木身边，才道，“我早就知道了，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轻声道：“抱歉了，老爹，没能让你开心……” 白胡子一脸心疼地看着女孩，没说什么。 视线转向乔木，他的眼神立刻变得锋利无比。 “哼！”重重哼了一声后，他才道，“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送这个小鬼离开老夫的船！” 第724章 695.他就是你的恩人呀 一听这话，三位队长都动了。 “老爹！”蕾贝卡急眼了，就要张口反对，却被马尔高按住了肩膀。 女孩回头看去，这位一番队队长郑重地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任性，她也只好闭上嘴巴，却依旧心有不甘地看向白胡子。 一同看过去的，还有艾斯，见白胡子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不想再聊了，他也耸了耸肩，对乔木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木朝女孩露出安抚的笑，示意对方不要着急，就乖乖和艾斯离开了。 女孩留在原地，看看乔木，又看看白胡子，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跟上去，还是该留下。 “他来拜访老爹，是有什么事吗？”马尔高发问的同时，又朝女孩使了个眼色。 女孩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这位大哥在帮她。 但她却卡壳了：她怎么会知道？乔木根本没和她说过啊！ 马尔高看着女孩，一脸的无语。 他下意识看向座位上的老爹，发现对方此时也正眯着一只眼睛，看向女孩的视线中，是同样的无可奈何…… 另一边，艾斯遗憾地对乔木说：“真是抱歉，老爹最近精神不太足。你如果有什么急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多谢了，不过这件事，只能由我亲自说。”乔木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他本来也不期待一定能请到白胡子。百兽、大妈和黑胡子，也都在他的名单上。 但现在看来，只剩下大妈和黑胡子这两个可选项了。 “你的弟弟还好吗？”他随口问道。 主角团被打飞后，就尽数从调查员的视野中消失了。 世界政府都找不到他们，更别说调查员了。所以他也不知道主角团现如今的情况，是否和原著一样。 “哎？你认识路飞？你是他的朋友吗？”一提到自己这位义弟，原本只是礼貌的艾斯，立刻兴奋起来。 “我也是从报纸上了解他的丰功伟绩的，”乔木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香波地群岛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哈哈，那小子确实做了不少大事，也闯了不少祸呢，”艾斯一脸自豪地大大大笑，“就连我这个哥哥都自愧不如了。” “我就不问他现在在哪了，”他避开了这个敏感的问题，转而提醒道，“你要注意一下他的果实觉醒。” “果实觉醒？”作为白胡子海贼团的二小队队长，艾斯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我和世界政府不怎么对付，有心之下，搞到过不少他们的内部机密情报。” 乔木大致解释着：“那颗果实，是在海军与Cp0重兵押运途中，被红发海贼团夺走的。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五老星非常重视那颗果实。甚至历代世界政府，都在不遗余力地获取它；却又一直不动声色，希望世人将它当成一枚平平无奇的恶魔果实。” 说到关系路飞的情报，艾斯立刻就严肃起来了。对方一脸认真地倾听着，不愿意错过一个字。 “可以确定的是，那枚果实的秘密，就藏在果实觉醒中，”他发出了郑重的警告，“我相信，路飞果实觉醒的那一天，也就是世界政府不惜一切代价，对他采取激烈行动的时刻。” 他透露这条情报，一方面是卖给对方一个人情，另一方面则是被他这么搅合，新世界的剧情肯定已经乱七八糟了。 对他而言，剧情过度暴走也没什么好处。适当纠正一下、随手维护一下，也是有利无害的。 “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艾斯没有对这条莫名其妙、语焉不详的情报表示质疑。 一来，无论什么情报，只要关乎路飞的安危，他一定会慎之又慎，宁可信其有。 二来，对方也没必要用这种谎言骗他，能骗到什么呢？骗他多跑两趟九蛇岛吗？ 而且…… “我那个弟弟，还真是不得了呢，”他竟然露出了自豪的笑容，“随便偷吃了一颗果实，竟然就隐藏着这种大秘密。” 乔木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放心好啦，”艾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到了那时候，别人不说，我们白胡子海贼团，可不是吃干饭的！” 自己竟然反过来被对方安慰了？这一幕搞得他一脑门子问号。 他有点搞不清状况，艾斯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对方带着礼物前来拜访，却莫名其妙吃了闭门羹。现在不仅不怨恨，反而好心地向他透露了如此机密的情报。 这么一想，他一时间更加愧疚了。 但他知道自己做不了老爹的主，老爹都发话送客了，他们这些儿子们，就算有再多不解，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他想了想，只能认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后你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忙，都可以来找我。‘火拳’艾斯，保证随叫随到！” “多谢了。”乔木真诚道谢。 能得到艾斯的友谊，也算是个不错的收获。就凭这个关系，主角团、革命军、白胡子海贼团这几方势力，他就都能说得上话了。 来到船梯旁，艾斯才反应过来：“你要坐这条小船走吗？” 人家是乘坐那条小船来的，让对方就这么离开，实在不像话。 毕竟是他们小妹妹带来的客人。 “要不……”此刻的他，哪里还忍心送客？ 大脑飞速运转之下，他立刻想到了折中方案：“要不你先在船上住一晚吧！明早我们靠岸补给时，再送你下船，怎么样？” 乔木自无不可，正要答应，就听着那边传来另一个爽朗的声音：“喂，艾斯，是有客人吗？怎么没听说要办宴会？” “比斯塔，”艾斯边回头边打招呼，“是蕾贝卡的朋友啦，我打算让他在船上住一晚上再走。” 他省去了老爹要求直接送客一事，打算生米煮成熟饭，顺便把比斯塔也坑进来。 但不用他坑，对方看着他，已经愣住了。 “怎么了？”他奇怪地摸着自己的脸，“我又忘了擦嘴了？” “你……你是……那个……”对方没搭理他，却指着他身旁的客人，一脸惊讶。 “乔木，”客人主动自我介绍，“又见面了，比斯塔先生。” “对！是乔木！”对方使劲一拍脑门，有些兴奋地冲上来，“我都快把你忘了！” 说着，他又看向艾斯：“是蕾贝卡找到他的？老爹是要等到岸上才办宴会吗？好歹也该办个接风宴吧！” “哎？”艾斯也是一脑门子问号，“你们也认识？他也是你朋友？” 比斯塔也懵了，呆呆看了对方好久，才反应过来：“你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吗？就是那个人啊！” 他按住艾斯的肩膀使劲摇晃：“你当初被俘后，不是有人向我们示警，我们才得以立刻出动，把你救回来嘛！那个恩人就是他啊！” “哎——？！”艾斯看向乔木的眼睛都瞪出来了，“真的是你救了我？！” 问完问题，他也不等回答，直接拽起乔木，就往来路跑去，边跑还边埋怨：“刚才怎么不说呢？真是的，我竟然差一点就亲手赶走了自己的恩公！太过分了！” 后面的比斯塔听到这话，也听出了些味道，连忙跟了过去。 “老爹！老爹！你猜我找到谁了？！”艾斯人未至，声音已经远远传来。 所有人惊讶回头看去，就连白胡子都重新睁开眼睛。 很快，艾斯就拽着乔木回来了，他搂着客人的肩膀，兴奋地对白胡子手舞足蹈道：“老爹，你猜他是谁？” 白胡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没有接茬，只是等着对方揭开谜底。 好在艾斯也知道他的风格，没真让他猜。 “他就是我的恩公啊！就是向你们示警，让你们去因佩尔救我的那个人！” “哎？？？！！！” 周围的海贼一片哗然，全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蕾贝卡也愕然不已。 那次大事件时，她还在艾格赫德学习，根本不认识白胡子海贼团。 但与他们相识后，她也经常听艾斯提起这件事。对方一直将那位恩公挂在嘴边，经常出去寻找，却没什么结果。 不过对方从未提过那位恩公的名字，她也从未将那个人和乔木划过等号。 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人！ 这家伙，究竟接触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情啊？ 白胡子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跟在两人身后的比斯塔。 “花剑”立刻点头：“没错，老爹，就是他。当时我们还交过手，他也是一位很厉害的强者呢！” “哈，还真巧呢……”马尔高摸着后脑勺，有些惊讶，又有些无语地看向自己的老爹。 白胡子又一次凝视起乔木。这一次，他不再审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无奈的感慨。 但只是片刻，这位大海上的王者，就爆发出了惊天的畅快大笑： “既然是我白胡子海贼团的恩人，那就绝不能怠慢了！小的们——” 所有海贼，早已跃跃欲试、 “开宴会啦，都给老子热闹起来！” 山呼海啸般的狂欢，几乎要将船板掀翻了。 没来到甲板上的海贼，也纷纷赶过来打听宴会的主题。 “太棒啦！”艾斯更是对着乔木的胸口，狠狠来了一拳，“这下真的有宴会了！” 一旁的蕾贝卡，也忍不住庆幸地松了口气。 但还给艾斯一拳的乔木，视线转向她时，她立刻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脸蛋火辣辣地，将头扭向一边。 只有注意到老爹最后那个眼神的马尔高，努力掩盖着心中的疑惑与忧虑。 第725章 696.迟来的顶上战争 乔木实在无法接受海贼世界的宴会。 当然，根本原因还是他与参加宴会的人都不熟，生人社交在哪里都是难题，更不用提过度热情的生人社交了。 好在对他而言，社交是一种工作能力，有需要的时候就用，也不会太为难。 就是累人。 好不容易撑到被马尔高从人群中救出来，他总算松了口气。 “累坏了吧？”马尔高笑着解释道，“这几年局势有些乱，莫比迪克号很少有访客，为访客开宴会就更少了。这群小子全都憋坏了。” “如果将来和你们成为朋友，就不会觉得累了。” 乔木的回答有些出乎马尔高地预料，他愣了片刻，才哈哈大笑起来。 “是吗？”他拍了拍乔木的肩膀，“我也蛮期待那一天呢。” 说罢，他摆了摆头：“来吧，老爹要见你。” 白胡子的体型过于高大，以至于他的船长室，足有几百平米那么大，甚至比乔木前世一直眼馋但舍不得买的大平层都大。 此刻的白胡子，已经换上了睡衣，有些懒洋洋地倚在卧榻前。 陪在房间中的，除了正替他检查身体的妙龄女护士，就只有艾斯、乔兹与蕾贝卡三人了。 房间中弥漫着酒香气，看得出，至少白胡子是喝了不少。 “老爹今天心情不错，”马尔高毫不回避地笑道，“能够找到艾斯的恩人，也算是了了我们一桩心事。” “闲话少说吧。”原本还在假寐的白胡子，突然开口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几名护士离开，才瓮声问道：“说出你的来意吧，小鬼。如果你敢戏耍老子，老子才不管你是谁的恩人。” 乔木并不在意，按照事先想好的措辞，缓缓开口了：“你要死了。” 瞬间，房间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愕然地看过来。 下一秒，他身旁的马尔高突然发难，将他的胳膊扭到身后。乔兹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钻石人，挡在白胡子面前。 艾斯没有动，他还在掏耳朵，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白胡子，都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么多年了，何曾有人敢这么与他说话？就是海军元帅战国，就是五老星，与他对话时，都要客客气气的，绞尽脑汁组织措辞，避免激怒他。 “你在说什么胡话？！”蕾贝卡急了，呵斥一句后，立刻紧张地对白胡子解释，“老爹，他肯定是喝多了！” “蕾贝卡！”乔木呵止对方后，不顾对方拼命使眼色，也任凭马尔高拘着自己，继续说道： “我能看到人的灵魂。虽然不太准确，但我能通过一个人灵魂的状况，大致判断出对方的寿数。”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没有意外，你的寿命，不会超过半年。当然，除非你能找到手术果实的持有者，让他为你续命。” “你这个混蛋！”暴躁的乔兹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子，举拳就要揍他。 但对方的行为，反而被他身后的马尔高制止了。 “手术果实……”马尔高喃喃着，看向卧榻上的白胡子，“那不是？” 白胡子反而完全不在意乔木的话，懒洋洋地回应：“嗯，那个堂吉诃德家的小鬼。两年前的超新星，在香波地群岛被黄猿那小子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顿。” 他说着，再次看向乔木，脸上也浮现出了冷笑：“小鬼，你知道有多少年没人敢对老子说这种话了吗？” “大概能猜到，”乔木诚实回答，“但我也相信，堂堂白胡子，容得下真话。” 紧接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应该也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吧？这两年白胡子海贼团主动收缩，放弃了不少地盘，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白胡子沉默了。 这个沉默，震惊了在场其他人。 “老爹？！”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艾斯，都有些惶然了。 “马尔高，到底是什么情况？！”乔兹则质问他的大哥，一小队队长，也是老爹的船医。 马尔高没有接茬，反而微微低下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他怎么会不清楚老爹的身体状况呢？全世界，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替老爹瞒着所有人，尽量不让外面的琐事打扰到老爹；让老爹在这最后的时光中，能和家人在一起，安享晚年…… “行了，少说废话吧！”白胡子一点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们哭哭啼啼，整天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被这家伙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此刻的他非常不开心。 “直接说明你的来意！”他有些粗暴地催促道，“老子的身体，用不着你这个外人关心。除非你打算娶老子的女儿！” 他又旧事重提，但此刻，就连蕾贝卡都没心思娇嗔了。 在场的四个儿女，都根本掩盖不住自己的忧心。 看着蕾贝卡连个人问题都听而不闻，朝着自己的脸上，是毫不掩饰地关怀的神色，原本有些不耐烦的白胡子，反而心里一暖。 女儿就是不一样。而且，似乎享受子女的关怀……也不算坏？ 这对于这个一生要强的硬汉而言，也确实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独特体验。 意识到这一点，白胡子发现，自己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转了不少。 “好啦，人终有一死，老夫也不想像个巨人一样，活个几百上千年，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有些笨拙地反过来安抚自己的孩子们：“有你们陪在身边，老夫已经很满足了。就算是死，也能含笑离去。” 安抚了两句，发现没太多作用，他也确实不会安慰人，只好有些挫败地摆摆手，跳过这一段：“说明你的来意吧，小鬼。” 早就被马尔高松开的乔木，侧移一步，从乔兹身前躲开，让自己直面白胡子，才郑重道：“在下来邀请白胡子海贼团，一起进攻玛丽弗德！”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房间中炸响，也直接炸懵了所有人！ 白胡子本人，也彻底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还没自己小腿高的臭小子。 半晌后，依旧是这位枭雄，率先打破了沉默。 “咕啦啦啦啦！咕啦啦啦啦！咕啦啦啦啦！” 他发出一连串冲破天际的爆笑，笑得自己前仰后合，甚至眼泪都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了出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啊……”好不容易收起笑容，他擦着眼泪感慨道，“难不成老夫小睡了片刻，醒来已经是五百年后了吗？”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敢跑来邀请老夫，竟然敢策划进攻海军本部！” 他坐直身子，挺直腰杆，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乔木。 “你们有多少人？” “二百五十人。” “哼……”他轻蔑一笑，“也能凑出几条船了，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 “元帅、大将与卡普中将以下，玛丽弗德的所有海军，我们都能应对。” 其他四人都惊讶地看向他，努力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吹牛的成分。看了半天，却只能看出认真。 这让他们一时惊疑不定：这家伙是认真的？ 区区二百五十人，一个中小型海贼团的规模，就能抗衡除大将外的整个海军本部？ 开什么玩笑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鬼？”白胡子也嗤笑，“那可是海军本部！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支部。就算是老夫的船倾巢出动，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当然，我很清楚海军本部将官的实力，”乔木很平静，“我们中有不少人和他们打过交道，斩落过不少本部将官，也损失过一些人手。” 听到这话，看到这态度，白胡子终于动容了。 眼前这小子，并不是狂妄自大，也不是丧心病狂。他阅人无数，自然能看出来，这小家伙，是经过理智的深思熟虑后，依旧打算进攻玛丽弗德！ “说起来……”马尔高适时开口了，他若有所思道，“过去几年，海军本部军官的折损数量，较以往确实多了不少……” 这话也提醒了白胡子：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仅如此，大多数讣告，都没有对应的新通缉令，说明海军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就很奇怪了。 之前拉克约还说过这事儿，那小子认为这是世界政府与海军寿数将尽、行将就木的前兆。 “那些都是你们做的？”他问道。 “不知道，”乔木摇头，诚恳道，“我们所有的行动都是有的放矢，杀人从来不是目的，只是必须经历的过程……” 调查员都是来做任务的，真想杀人过瘾，也不会跑到这种危险的世界里。 所以，他们眼里只有任务，完成了就是好汉，完不成就是废物。 谁也不会炫耀自己干掉了哪个中将……这有什么好炫耀的？谁会在乎？ 杀了又如何？重置一下，不就又活了？ 白胡子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一时有些感慨，也有些高看眼前这个小鬼，和他身后那两百多人了。 他没有问“你们是从哪冒出来的”诸如此类的废话，这个世界大得很，秘密也多得很，那些隐世的强者，更不在少数。 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一身本领就必须参军或出海的。 或者说，海军和海贼，本来就都是一小撮人。 见白胡子沉默不语，乔木又说：“如果你心有疑虑，到时候我们可以先行动手……” “哼！”话音未来，白胡子重重一哼。 紧接着，一股恐怖的压迫感从天而降，瞬间就险些将乔木给压垮！ 第726章 697.白胡子的遗产 猝不及防之下，乔木差一点就被压垮了。 好在他早就习惯被人偷袭了，一下子就调整好状态，没有直接跪下或趴到地上，只是微微弓腿、下腰。 他就这么用一个如同扎马步的姿态，硬生生扛住了这股霸道至极的霸气！ 这一幕，也引得所有人侧目、惊叹。 在场四人，可以说是白胡子海贼团中，自白胡子以下的四位最强者了。 可即便是他们四人，也没有信心能扛住老爹的霸王色霸气。 但眼前这小子，明显没有运用任何霸气，竟然硬是靠意志给扛下来了！ 威压来得突然，去得也痛快。 短短数秒，他再起身时，额头上已经多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不愧是白胡子，晚辈今日能够领教，已经不虚此行了。”他发自内心地说道。 对面的白胡子，眼神中也已经尽是郑重，之前的审视、犹疑，全都一扫而空。 “你用不着激老夫，”他甚至将自称也给换掉了，“就算要合作，也是老夫打头阵。让一群小辈先上，老夫丢不起这个人！” “这么说，您是打算加入了？”他也首次换上了敬称。 白胡子没有回答。 乔木知道对方在犹豫什么。 白胡子要的，和其他海贼都不同。他既不要自由，也不要权力，甚至不要财富，更别说什么真相了。 他只想要家人。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自然也只想和家人在一起，安享晚年。 乔木轻声道：“罗杰用自己的生命，为这个世界，留下了一座大秘宝……” 白胡子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一旁的艾斯，则不舒服地扭了扭身体。 “没错，”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是主动赴死的，也知道他当时已经身患绝症。” 白胡子又忍不住高看了对方一眼。这小子，至少背后有着很强大的情报能力。 “您就没有想过，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程，也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吗？” 见对方依旧没什么反应，他并不气馁，而是再次加码：“至少，也要给您的孩子们，留下点什么吧？” 这一次，白胡子终于动容了。 乔木戳中了他内心最底层的担忧：他死后，在这个即将暴走的大时代中，还有谁能庇护白胡子海贼团，庇护他的家人？ 这可不是“团结一心”就能撑过去的。 其余三位海上王者、海军的几位大将，以及那个叛徒蒂奇…… 这些顶尖强者，是不会容忍没有白胡子的海贼团，继续存在的。 但他一直对这个忧虑一筹莫展。 因为他的家庭太大了，他的孩子们也不像罗杰的船员，会愿意隐姓埋名后半生。 强如他，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但按照这小子的说法，如果白胡子海贼团，能够打赢一场颠覆世界的战争，威名之下，至少能为他们争取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和平。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某位成员成长为顶尖的强者，重新庇护整个海贼团、保护所有亲人了。 白胡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一个月内。”乔木心中暗喜，立刻回答。 别人这么大的行动，你要是不参与，就别问这么敏感的情报。这是基本常识。 问了，就必须入伙，不然就是敌人了。 白胡子不再说话，而是重新躺回到卧榻上，闭上了眼睛。 “可以了，”马尔高适时低声说道，“老爹要休息了。” 乔木一告辞，蕾贝卡也跟着离开了。 她是白胡子的干女儿，但并非海贼团成员。人家接下来的内部讨论，她不会过多参与。 两人离开后，一直强忍着的乔兹，终于憋不住了：“老爹，您真的要答应他？” “为什么不？”白胡子哼了一声，“大海上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吧？” “哥尔·罗杰一点都不值得效仿！”艾斯似乎也有些不高兴。 “谁说老夫要效仿那家伙了？”白胡子微微睁眼，嗤笑一声，“不是有你们陪着老夫呢吗？” “还是说，你们打算请假不去？” 三人无言以对。 被这么一点，艾斯也恍然大悟：当然不一样，老爹怎么会和那家伙一样呢？ 这一次，他们会和老爹一起去，谁都不会被落下！ “谁要请假啊？！”他以拳击掌，亢奋道，“身为儿子，当然要陪着老爹，痛痛快快大闹一场！” “没错！”乔兹也不停点头，随声附和，“别说玛丽弗德了，老爹就是要打玛丽乔亚，我们也会陪着一路闹下去！” 听到两个儿子的表态，白胡子掩饰不住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老爹，他们真的可信吗？”马尔高还是有些担忧，“那个小哥能被小妹看上，我倒不怀疑他的人品。我担心他们高估自己的实力……” “没关系，哪怕其他人都是酒囊饭袋，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白胡子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能扛住老夫全力之下的霸气，那小子已经足以独自挡住一个海军大将了。” 说完，他竟然直接打着震天的呼噜，睡着了…… 只留下三位小队长面面相觑。 “喂，虽然老爹的霸气确实厉害，但抵得上一位大将……”艾斯干笑着，“这也太夸张了吧？” 乔兹在一旁赞同地点头。 在将艾斯从因佩尔救出来后，白胡子海贼团被三位大将、几十位本部中将疯狂追击。 也正是在那一战中，他们彻底见识到了海军的底蕴、大将的实力。 要不是蒂奇那个混蛋转手偷袭了因佩尔，导致海军狼狈撤退，为了保密而没有召集旗下其他海贼团的他们，那次恐怕要吃大亏。 马尔高则双手插兜，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老爹都已经答应了。是不是真的，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艾斯却突发奇想：“不如我明天直接挑战他吧？” 这场挑战，艾斯自然输了，不过输得也不算难看。 乔木没打算在白胡子的船上，过度打击他最疼爱的儿子。 这一战的情况，总结来说就是： 艾斯不善体术，这是他最大的软肋，跟他交过手的都知道，并非什么秘密。 他的果实能力则用尽全力也伤不到乔木分毫。 他甚至根本跟不上对方那诡异的速度，只能靠元素化来规避。 而乔木在斩魄刀上附着了一点灵魂之力，就轻易伤到了元素化的对方。 毕竟灵魂是无法元素化的。 见状，对方也就痛快地认输了，还兴奋地和其他人猜起他的果实能力。 一场全船瞩目的战斗，竟然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直接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包括白胡子。 他虽然对乔木的实力有一个大致的猜测，但那毕竟只是一次简单的试探。 在他看来，这个连霸气都没有掌握的野小子，全力之下勉强挡住一位大将，已经是他对对方最大的赞誉了。 没想到，他已经足够高看对方了，对方的手段却依旧远超他的预期。 明明没有霸气，却能伤到自然系能力者。 不说别的，单凭这一手，在真正的战斗中，以有心算无心，说不定能直接废掉一个大将！ 这一战，说不定真的能轰动世界……看着那边和他的船员们畅聊的乔木，白胡子忍不住这样想。 ----------------- 莫比迪克号靠岸后，乔木就直接告辞了。 他登上了返回香波地群岛的商船，但并没有真的一坐到底，而是在半路，就直接用空间门返回了刚经过不久的中转岛屿，在那里登上一条新的商船。 目的很简单：甩掉跟着他上船的小尾巴。 毕竟像白胡子这种人物，走到哪都不缺紧盯着他的眼睛。 像乔木这种突然出现在那条船上，又被众多队长热情送行的陌生人，自然会被重点关注、跟踪。 尤其他还不是一个人离开的，他的身边，还跟着另一个极度敏感的人物： 亡国的蕾贝卡。 没错，蕾贝卡依旧没有返回自己的公司，而是决定和乔木一起行动。 她找的理由是确保接下来大行动的成功。但她压根儿不是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也根本无需参与到这次行动中。 真正的原因，大家都看得分明，只有她自己不愿意承认。 不过她此行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跟在乔木身边，她成功得知了对方的果实类型。 与门门果实非常相似，但性能远超前者千万倍的不知名超人系果实。 “其实完全可以通过你的果实能力，突袭玛丽弗德，打海军一个措手不及。”一步就从上船跨越千里，抵达目的地后，她忍不住感慨。 乔木则摇头：“我早就想过了，但白胡子不会同意的，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 听到这话，蕾贝卡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是老爹人生的最后一战了，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不荣耀的事情发生。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乔木还是低估了白胡子的骄傲…… 走出小巷，两人就发现，街道上全是拖家带口、拎着行李、略显慌张的人群。 蕾贝卡疑惑问道：“怎么了？有海贼袭击？” “不知道，”乔木摇着头，走向最近的报童，“马上就能知道了。” 他买了几份最近几天的世界经济新闻报，报纸给他带来了两条大新闻，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海军成功重挫百兽海贼团，击杀一名飞六胞，逮捕两名大看板、三名飞六胞。 百兽海贼团2\/3的高端战力，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可以想象，这条新闻一出，新世界会迎来怎样的大地震，甚至大洗牌。 而且考虑到因佩尔两次被攻破的可耻记录，海军承诺，会重兵加强海底监狱的守备力量，直至重建的司法岛完成对这群穷凶极恶的海贼的审判，将他们处以极刑。 没错，海军发言人说得很清楚，审判之后肯定是死刑。但审判这个步骤必不可少。 “他们还真敢啊……”看着新闻，乔木有些无语。 不仅心安理得地吞掉了他们的战果，甚至还敢宣称个位数的伤亡。 脸呢？ 完全可以想象凯多看到这条新闻后的反应，也完全能够预料鬼之岛上的海贼，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多么惨淡…… “海军支援海底监狱，咱们的压力会轻很多。”虽然战绩被冒领让她很不爽，但蕾贝卡还是很有大局观的。 “说的也是。”乔木附和着，没注意对方用的词是“咱们”，随手翻开另一份报纸，就看到了另一条前天的大新闻： 白胡子海贼团，正式向世界政府与海军宣战，并宣布将于15天后，全面进攻玛丽弗德！ ？？？！！！ 两人瞪着报纸，不约而同地大张着嘴巴。 第727章 698.亚历山大·战国 海军本部，玛丽弗德。 “白胡子到底想要干什么？！”战国一拳头狠狠砸在办公桌上。桌子也应声从中间断裂两半，桌子上的电话虫、文件与笔筒，也全都滑向塌陷的中间，堆落一地。 面前的士兵被吓了一大跳，立刻站得笔直，纹丝不敢动。 反倒是他的羊，依旧在一旁，波澜不惊地虚眯着眼睛，嘴巴也不停地咀嚼着。 “哇哈哈哈哈！怎么了，战国，谁惹你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爽朗声音随之而来，“来，和我一起吃仙贝消消气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见发泄对象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战国立刻咆哮道，“敌人都骑到咱们头上来了，你还只想着吃！” 指着刚进门的卡普，他狠狠地吼道：“你要是还有一丝海军的尊严，就给我握紧拳头，准备战斗！”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但卡普却没脸没皮地毫不在意，甚至还伸出小拇指，掏起了耳朵。 “这不是还没打过来呢嘛，真打过来了，你放心，我肯定第一个冲上去。” “真打过来就完啦！”战国恶狠狠地说道，“还有，你第一个冲？冲上去揍你那个宝贝孙子吗？！” 他可没忘记，三年前刚成功“捕获”艾斯，商讨要将其处以极刑时，卡普那仿佛要吃人的模样。 那时他甚至都怀疑，这位几十年的老战友，会当场发难，一拳砸死萨卡斯基，然后叛出海军。 “揍就揍嘛，身为爷爷，揍一揍孙子怎么了？”卡普却完全免疫他的冷嘲热讽，“谁让他不听话，非要去当海贼？一拳把他打飞，也是应该的。” 他还要说话，对方却一挥手，隔空将一枚仙贝摔进他的嘴里。 “好啦，你要是还生气，我把库赞那小子叫回来给你骂。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见对方嬉皮笑脸的模样，战国的满腔怒火，突然就泄了。 无他，对方这副轻松的样子，有效地缓解了他此刻巨大的压力。 “还能是谁？当然是白胡子！”他也不再发火，冷哼一声，重新坐下，“那家伙竟然把使者扔下了船，还说什么再派Cp去，他就不等十五天了，直接杀上门！” 他这话其实是自己改编的。白胡子的原话是：“再有Cp的狗登上老夫的船，老夫就立刻启程，直接杀进玛丽乔亚！” “哇哈哈哈哈！”卡普竟然笑了，“这事儿也怪你嘛，海军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派那群狗去？” 听到这话，战国又是一阵窒息。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位老友，也极度瞧不起Cp，或者说对方压根就瞧不起天龙人。 话说回来，别说卡普了，但凡是一名真正有正义感的海军，谁会瞧得上天龙人、瞧得上他们养的狗？ 他冷哼一声，不满地抱怨：“还不是世界政府那群官僚，担心我们掌握更多权力……” 说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有通讯兵呢，连忙止住话头，让对方先行离开。 等屋里就剩两人时，他才又重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疲惫不堪地揉着太阳穴：“你说白胡子究竟在想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不得不承认，白胡子的宣战，看似有勇无谋，实则非常巧妙。 十五天时间，海军根本来不及抽调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各分部精英赶来支援，也完全没可能重新整顿玛丽弗德的布防。 他们最多就是将周边区域的力量尽可能抽调回来。 但先不说因佩尔，将玛丽乔亚的力量抽回来，五老星会同意？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 所以，宣战还是突袭，其实差别真的不大。对方还成功避免了“战之不武”的恶名。 看来，那家伙打定主意要在堂堂之战中，击溃他们，让世界政府、让海军颜面扫地。 可他到底图个什么？ 这么多年了，都没什么动作，偏偏这个时候…… “说不定那家伙要死了呢。”卡普仰着脖子，张大嘴巴，接住自己抛起的一枚仙贝，随口回应。 “哼，他会死？”战国丝毫没当回事，随口讥讽道，“那种祸害，就算世界末日，他都不会死！” 卡普也没把自己的话当真，耸了耸肩：“管那么多干嘛？那家伙决定的事，谁能阻止？不管他想做什么，至少他不会说谎。咱们只需要利用好接下来的时间，全力备战就是了。” “唉……”战国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道理其实就是这个道理，他也明白。但明白归明白，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卡普当然无所谓，对方不过是个老牌中将，打输打赢都那么回事儿。 但他不同，他是海军司令。他不能“尽人事，听天命”，他必须“不惜一切取得胜利”。否则就是失职，否则就是罪人。 世界政府与海军维系了五百年的颜面，在他这里丢掉？那他就只能自裁以谢天下了。 这才是他的压力之源。 “因佩尔，就只能放弃了，”他有些头疼地说，“还得和麦哲伦解释……” 想到此，他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能不能……以那几个家伙为筹码，暗中和凯多谈判？ 但看了一眼毫无风度可言、正仰着脑袋，将包装袋中的残渣倒进嘴里的老友，他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这种事情瞒不住人。一旦这么做了，海军的脊梁，就真的断了。 而且是断在他的手上…… ----------------- 随着世界经济新闻报曝出了一张照片： 白胡子海贼团旗下43个海贼团、上百条船，环绕在巨大的莫比迪克号周围。 那惊人的气势，令全世界为之颤抖。 从那一刻起，所有人的侥幸心理，都消失了。 距离玛丽弗德最近的香波地群岛，离岛的船票，不到半小时，就涨成了天价。 随之而来的，就是动荡，无人阻止的动荡。 因为无论海军还是Cp，早就将驻扎于此的人员悉数召回了。 而且船票价格如此之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海军已经提前征调了大量船只，用来转移玛丽弗德的海军家属，与文职人员。 香波地群岛，第一次集会的广场上，247名调查员，再次聚集。 比上一次少了两人，是因为那两人因为意外提前结束项目了。 这一次，他们的集会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因为整座岛的治安，已经彻底崩坏了，根本无人管理。 二百多人聚在一起，周围又散落了几十具海贼的尸体，任谁都不会来这边惹事。 没多少人说话，所有人都安静地养精蓄锐，等待自己的登台时刻。 毕竟即使是调查员，也很少参与到如何大规模的行动中。 “我觉得还是该有个planB……”乔木身旁，被他指定为新起点小队队长的王浩，兴致勃勃地说着。 “闭嘴吧！”倪爱军——也就是寸头小胡子，没错，这家伙二十多岁，却起了个六十岁的名字——毫不客气地打断，“乔工的计划不会出问题，就算要有备选，也该人家制定。” 王浩看着这个合作过几次的同事，有些无语，也懒得搭理对方。 “说说看。”乔木还是很给面子的。 他正要开口，却发现那个倪爱军仍旧对他怒目而视。 “……算了……”他有些泄气。 他本来也不是真心觉得需要备选计划，只是想表现一下，给乔工留下个好印象，争取以后继续合作。 倪爱军的身边，他的同伴也无奈地低下头，避开其他人的视线。 他俩和好了…… 人家说了，虽然他“不仗义”，但恰好因为他的“背叛”，才没让自己错过与乔工的合作。 这次就算他歪打正着、将功补过，就不和他计较了。 ？？？ 他大爷的！ ‘和我计较吧！和我绝交吧！别再让我带你了！’他在心中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又过了一阵子，广场上的大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俯瞰的画面中，是一座岛屿、一座要塞，以及海上密密麻麻的军舰。 原本还拖家带口往码头跑，或者带着不知怎么搞来的食物想躲回家的人，全都本能地停下了脚步。 甚至都顾不上广场周围的尸体，所有人都仰头紧盯着大屏幕。 “还挺清晰的。”乔木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那是当然，”三菱小队的队长自豪地说道，“为了这场直播，摩尔冈斯可是动用了世经社最珍贵的映像电话虫。” 这个项目长期以来的必选任务，都是收集项目情报。 世界经济新闻报社，自然是第一选择。 这方面捷足先登的，就是三菱信服的调查员。他们基本垄断了与这家机构的接触权。 这一次，他们的任务，一是借助世经报，尽力夸大其他调查员引发的混乱，在社会上制造舆论恐慌，迫使海军本部加大分兵力度。 但随着白胡子海贼团的正式宣战，可以说他们努力一个多月的成果，已经付诸东流了。 第二个任务，则是乔木返回香波地群岛后交给他们的：说服摩尔冈斯，对这场战争进行全球直播。 他们自然无法理解这个任务的意义，但还是照做了。 “其实这样做，风险还是挺大的。”三菱队长依然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咱们也会入镜，以后再进入这个进度，就要承受世界政府和海军的通缉，甚至Cp无休止的追杀了。” 他这话还是客气的，按他，以及绝大多数人的真实想法，这场直播，完全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无妨，”乔木看着屏幕，随口回答，“这场直播，其实是为了保护咱们。” 三菱队长等了片刻，发现对方已经说完了，并没有打算具体解释，一时有些无奈。 但他也没有办法。 谁让人家找来四皇中最强的白胡子海贼团替他们打头阵，还领回了一位顶尖的剑豪呢？ 即使不考虑对方过往的成绩，不考虑对方是这次大行动的发起者、策划人…… 就凭这两手，对方在这次行动中的贡献与威信，也无人能够撼动。 就算大家都对这场直播有些抵触，可哪怕他闹起来，让大家投票决定，绝大多数人，最终也会把票投给死神。 哪怕死神根本不解释这么做的缘由。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他自己，也会这么选。 所以他虽然一肚子疑问，却决定保持沉默，决定服从对方的安排。 “来了！” 略显兴奋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回来。 大屏幕中，最外围的海军战舰，已经纷纷扬帆。 拍摄者也很敏锐，立刻改变镜头视角。 水天相接的尽头，已经远远出现了一排细小的桅杆。 第728章 699.各自的招呼 站在要塞最高处，远远看见上百条海贼船最前方，打头阵的正是那艘巨大的莫比迪克号，战国就知道，白胡子真的没打算使用任何计谋，就是要堂堂正正从正面击溃他们！ “那个混蛋，他还真敢啊！”虽然确认了这一点，也了却了一桩心事，可他却没感受到丝毫的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就连握紧的拳头，都被汗水浸湿。 别说他了，就连身旁一向不靠谱的卡普，此刻都不苟言笑，少有的严阵以待；更别说另一边的鹤了，他甚至都感知不到对方的呼吸声。 但他绝不能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不然会严重打击全员的士气。 “全体海军！”他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就按下通讯器的开关，声音立刻通过扩音喇叭传遍全岛每一个角落，“准备战斗！” “为了正义！”数万海军的齐声高呼，甚至将岛屿周边的海水震退了几分，制造出了一片片鳞次栉比的小浪花，甚至连十几公里外都清晰可闻。 “还真是精神抖擞啊。”听着对方的口号，白胡子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站在他左手边的马尔高，笑着说道：“让我先上吧，老爹。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白胡子本想拒绝，但身后的孩子们，此刻全都士气高涨，完全没有丝毫畏战情绪，这让他犹疑起来。 只是片刻，他就点了点头：“别过火了，毕竟咱们是客人。” 马尔高当然知道老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本就性格沉稳，也不是冒进之人。 只见一只苍蓝的火鸟直冲云霄，在数百米的高空处，向着海军刚刚启动的军舰，疾驰而去。 他的速度极快，让察觉到敌袭的海军有些措手不及。 “开炮！立刻开炮！别让他靠近！”不死鸟的赫赫威名，海军自然无人不知。 “长官！可……大炮打不到天上啊！”传令兵一脸懵逼。 “蠢货！”上校立刻大骂，“那就开枪，所有人都朝天空开枪！” 像这样的混乱，几乎发生在海军最前排的每一艘军舰上。 毕竟，他们从未有过防空作战的经验，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海军，临战也难免会乱了阵脚。 随着不死鸟的接近，枪声从凌乱到密集，越来越多的士兵，纷纷离开各自的岗位，站在甲板上，加入到举枪射击的行列。 但敌人并未如他们所料，降低飞行高度试图登陆，而是依旧在数百米的高空、维持在步枪的射程范围之外，来回盘旋。 “哈！看到了吧！”一名军官兴奋地大喊道，“咱们的阻击起到作用了，不死鸟根本不敢降落！就这样，继续射击！” 听到这话，士兵们的士气更加高涨了。 但情况显然并不能如他们所愿。 随着火鸟的盘旋，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飞舞。 直到那些东西缓缓下降，他们才逐渐看清，那些是一片片苍蓝的羽毛。 数以百计的羽毛，在十几艘军舰的范围内展开，显得并不密集。 “我们……击中他了？”一名士兵疑惑不解，“他受伤了？” 他的疑问，则被旁边的同僚当成了“事实”。 “不死鸟受伤了！我们击中敌人啦！”那人立刻兴奋高呼。 这一嗓子，直接点燃了全船士兵的情绪，他们纷纷欢呼雀跃起来。 唯独站在最高处的准将指挥官，却眉头紧皱。他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他也不愿意给士气高涨的手下泼冷水，只是呵斥着，让他们欢呼之余，不要忘记维持火力压制。 呼呵的话音未落，异象突生！ 那些来回荡漾、缓缓飘落的羽毛，在距离他们几十米时，突然化作一枚枚足有成年人脑袋大小的火球，向着下方加速砸来！ 率先反应过来的军官，纷纷脸色大变。他们都知道，此刻再通知手下们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能力者们立刻施展各自的能力，试图挡下那些火球，保护自己的军舰与船员。 还有一些自知无力阻挡的军官，则立刻大声警告，让所有人想办法自保。 数以百计的火球，毫无准头地砸了下来。 可不幸的是，这些军舰之前都是密集阵型，此刻只是刚完成扬帆，根本没来得及散开。 阻击敌人的行动，又让他们错失了最后的分散时机。 即使火球没什么准头，绝大多数都直接落入海中，激起一片片水柱，还是有近百枚火球，砸在了船上。 这些奇怪的苍蓝火焰，一接触到木制甲板，立刻汹涌燃烧起来。 短短几分钟，最前排的十几艘军舰，已经变成了一大片熊熊的火海！ 船上的军官与士兵，则再也顾不上自己的职责，纷纷跳海逃生。 身后的海军，全都被这一幕震惊了。 他们都出生在一个说不上和平，但至少平衡的时代，从未经历过大的战争。 哪里见过这种一人几分钟，轻松击溃十几条军舰的场面？ 要知道，十艘军舰，就已经可以发动一场灭国战争了！ 就在海军士气被这一幕动摇的时候，他们的中流砥柱，动了。 岛屿边上的海水，突然变成了一片坚冰，这片坚冰以惊人的速度向远处蔓延，竟然直接在海上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而那条道路上，一个所有人都熟悉无比的身影，正在一路狂奔。 是海军英雄，卡普中将！ 只见卡普冲到火场边缘，双手贴在最边缘的军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双手、双臂、脖颈和额头，全都青筋暴起；原本稳如磐石的双腿，也忍不住剧烈抖动着，证明了他此刻是何等的拼尽全力。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徒手，将那艘军舰给举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身下的冰路，裂痕也越来越密集，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岛屿边缘的青雉看到这一幕，将双手贴在冰路的起点处。 下一刻，卡普脚下冰路的裂纹，竟然逐渐消失了！ “给老夫使劲游！别浮在那里碍事！” 听到这一声大吼，原本跳海求生的路上，被这一幕震惊得停下来观望的海军官兵，立刻反应过来，拼命自己，或拖着浑身发软的长官向岸上游去。 眼见着海军们纷纷远离火场，卡普终于发力。 只见他怒吼着，将举过头顶的巨大战舰，朝着火场，狠狠砸了过去。 那战舰竟然如同一枚普通的炮弹一般，贴着海平面，呼啸着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另一艘军舰上，直接将另一艘也撞飞。 就这样一艘接一艘，纷飞四溅的碎片中，十几艘燃着熊熊大火的军舰，竟然直接被他尽数轰了出去！ 这一击掀起的巨浪，更是将还没来得及上岸的落水海军们，悉数抛到了岸上。 看着这一幕，现场数万海军，甚至全世界隔着屏幕的成百上千万观众，下巴都几乎要掉到地上了。 下一刻，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发出了激动的吼声。整座岛上的海军，都爆发出了比之前口号更嘹亮无数倍的欢呼声。 “啧……真是老而弥坚啊。”原本还在空中盘旋，寻找战机的马尔高，见自己封堵海军出海口，将军舰尽数锁在港口中沦为活靶子的计划失败了，他却并不气馁。 感慨了一句后，他也不恋战，仗着自己在高空无人能及，转头大大咧咧向自家舰队飞去。 仿佛真的只是来打个招呼。 看着自己的老伙伴宝刀未老，要塞最高处的战国，也难以抑制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再看向撤出战场的“不死鸟”，他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这还没接敌呢，上来就损失了十余艘军舰。 即使事先早有预料，此刻的他，内心也忍不住滴血。 这不仅仅是海军资产，更是全世界无数普通民众的民脂民膏啊！ 这一战之后，无论胜负，海军都必然元气大伤。为了尽快恢复海军的实力，只怕世界政府又要向全体成员国增税了。 那时，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家庭，因此而家破人亡…… 一想到此，他就感觉心如刀绞。 但视线再一移动，他就看到了空中不停翱翔的派报鸥，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摩尔冈斯那个混蛋，竟然未经自己同意，就擅自对这场战争进行全球直播。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不会真的是押注白胡子了吧？ 等战争结束后，他一定要好好和对方算这笔账！ 前路再次畅通，随着总参谋长鹤的下令，后面上百艘早已蓄势待发的军舰，纷纷扬帆、出港，向已经将距离拉近到十公里内的白胡子海贼团扑去。 与此同时，马尔高也回到了莫比迪克号上，迎来了同伴的阵阵欢呼。 “干的不错，不愧是老夫的儿子。”白胡子自豪地拍着他的肩膀，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拉近，白胡子海贼团，率先下令停止前进。所有海贼船，立刻调转船头，用侧身对准迎面而来的军舰。 在火炮先进性上远远落后于海军的他们，打算抢占第一轮炮击的先机。 但要塞最高处的鹤看到这一幕，也只是冷冷一笑。 随着传令兵通过电话虫下达新的指令，海军的舰队群突然改变阵型，向两侧展开，露出了他们一直护在身后的杀手锏。 两艘来自德雷斯罗萨的铁甲舰！ 这两艘铁甲舰下水至今，都未交付。远远看去，都能看到上面大量还未完工的痕迹。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被海军临时抱佛脚，弄过来用了。 两艘铁甲舰，每艘舰首各两门口径超过200mm、有效射程超过10km的主炮，纷纷指向海贼船队最中心的莫比迪克号。 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八公里了。 在这个距离上，莫比迪克号就是活靶子！ 果不其然，下一刻，迅速做好校准工作的两艘铁甲舰，四门主炮炮口几乎同时火光一闪，四枚巨大的尖头炮弹，带着震耳欲聋的音爆声，向莫比迪克号轰击而来。 但船上的海贼们，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看着呼啸而来的炮弹，白胡子冷冷一笑，抬起左手，如同敲门一般，用手背在空中轻轻一敲。 炮弹的必经之路上，空间竟然直接出现了一大片裂纹！ 紧接着，触碰到裂纹的炮弹，尽数在空中发生了爆炸。 见海军寄以厚望的铁甲舰，被如此轻松地化解，白胡子海贼团这边，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但海军那边丝毫不为所动，其他军舰继续向他们靠近，两艘铁甲舰则停在后方，仗着巨大的射程优势，不停地发动射击。 连续三次凭借震震果实破坏铁甲舰攻击后，白胡子也终于意识到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就是这样，不停地攻击！’要塞之上，看着这一幕的战国，紧张地握着身前的围栏，心中恶狠狠地说道。 200mm的炮弹，只要一发命中，就足以贯穿摧毁莫比迪克号，所以白胡子不得不拦。 但全世界都知道，这两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更不用说，震震果实本就是著名的“折寿果实”，会给使用者带来巨大的身体负担。 “我倒要看看，你爱德华·纽盖特，还能拦下几枚！” 第729章 700.大炮开兮轰他娘！ 在连续拦下六轮炮弹后，白胡子终于展露出了疲态，喘息声愈发响亮。 身旁的乔兹见状，立刻心疼地提议：“老爹，让我来吧！” 他却摇了摇头：“你拦不住的。” 他相信以乔兹的果实能力，确实不会被炮弹所伤。但炮弹那恐怖的冲击力，一定会带着乔兹一起，贯穿全船，再将他砸进海里。 马尔高在一旁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即使自己能飞，但那炮弹与普通的球形弹不同。他根本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又谈何阻止？ “花剑”比斯塔率先受不了了，一步抢到白胡子面前，朝着前方狠狠挥动双刀。 霎时间，两道锐利的剑气，呈十字状贴着海平面，向着对面的敌人，疾驰而去。 但在己方的瞩目中，那两道剑气只飞出了几百米，就逐渐消散了。 而此时距离他们最近的敌人，也还有至少六公里。 所有人都面露失望的神色，没有出声。 就连白胡子，也在心中叹息，从后面伸手按在对方的肩上，安慰对方。 比斯塔却没有说话，依然固执地挡在他面前，全神贯注地死死盯着炮弹之前的弹道。 又是发射的爆鸣声，四枚炮弹疾驰而来。 比斯塔没有去看炮弹，而是盯着空中的某一点，双手都被汗水浸湿了。 有什么东西划过那一点的瞬间，他毫不犹豫，朝天空挥动双刀。 但几乎是同时，白胡子也出手了。 在被他的剑气命中之前，炮弹先撞上了后者制造的空间震动。 爆炸的轰鸣中，人们愕然相视。 “短了。”白胡子淡然说道。 不用他说，身为能够让“鹰眼”高看的剑豪，比斯塔挥刀的下一个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还好有老爹在，不然那四枚炮弹，就要……’一想到自己失败后，让四枚炮弹落在船上的恐怖后果，他就忍不住冷汗直冒。 又转念一想，自己不仅没能替老爹分担，还要让老爹替自己擦屁股，他顿时羞愤难当。 ‘这次一定要命中！’他没有羞愧让开，反而依旧挡在老爹身前，心思更加坚定了。 白胡子见状，没有再劝阻对方，反而不自觉地露出了骄傲而幸福的笑。 ‘这就是老夫的儿子啊！’ 仿佛是感受到了老爹那浓烈的情绪，这一次，比斯塔竟然进入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玄妙境界。 他的周围，一切都消失了。头顶没有天，脚下没有海，面前没有海军，身旁没有兄弟，身后更没有老爹。 偌大的世界，只剩下黑洞洞的炮口、他自己，与他手中的刀。 数万人汇聚的庞大整个战场之上，没有任何人会关注这样一个“小喽啰”。 只有一个人除外。 要塞中层，作为唯一响应海军征召，及时抵达玛丽弗德的王下七武海，原本懒洋洋坐在一处露台之上，翘着二郎腿假寐，只等着敌人登陆后应付几下的鹰眼，猛地睁开了双眼。 锋利的视线，犹如两把尖刀，刺穿十余公里的战场，投在了莫比迪克号上，投在了另一位剑豪身上。 “竟然突破了……”他扬起眉毛，难掩惊讶地喃喃道。 天地之间，胜过他的强者比比皆是。但于剑道上，能让他另眼相待的，就只有四皇中的另一位。 此刻正在新世界，阻止Big mom海贼团趁势暴走的那位。 偏偏那位几年前莫名其妙在东海丢了一条手臂，就再也无法让他满足了。 没想到，原本只是一趟应付差事之旅，却见证了第三位顶尖大剑豪的诞生。 即便是一向情感疏漠的他，此刻也忍不住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这一趟，”他的双手，竟然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真是来对了！”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喜悦，他背后的黑刀·夜，也剧烈颤抖着，发出了阵阵清鸣声。 十几公里外的莫比迪克号上，即使鹰眼那宛如实质的视线，已经引起了船上所有其他强者的注意，比斯塔也依旧没有丝毫分心。 无我的境界之下，他甚至完全没有察觉。 这一次，四枚炮弹在空中划过的轨迹，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炮弹越来越近，他却毫不慌张，完全不像上次，急匆匆出手。 他屏住呼吸，耐心等待，直到那个瞬间…… 双手猛地挥动，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动摇。两道剑气，呼啸着轰了出去！ “啧……”与此同时，要塞中层，米霍克就遗憾地摇了摇头，“太近了。” 同一瞬间，两道在空中不断扩张的剑气，狠狠撞上四枚炮弹。 震耳的轰鸣，漫天的火光，飞溅的破片…… ‘成功了！’ 比斯塔只觉眼前突然一暗，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挡住了阳光。 从那种奇妙境界中脱离出来的他，立刻就听到船上一片哀嚎声。 他猛地抬头，发现老爹竟然已经面对着自己，挡在了自己身前。 “老爹！”艾斯的惊叫声传来，他立刻查看四周，才发现，甲板前半段，已是一片狼藉。 数十人倒在血泊之中，有的翻滚、哀嚎，还有的则早已没了动静。 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挡住了炮弹，但…… 他的剑气，射程还是太短了！炮弹的威力，也太大了！ 爆炸的余波，依然波及了他们。 那老爹…… 他再次看去，就看到汩汩鲜血，正从白胡子背后不停滴落，短短几秒的工夫，竟然已经在对方脚下的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 “老爹！”他悲愤地大喊。 但没等他说下去，白胡子的大手，却一把按在他的肩膀上：“你很好！不愧是我白胡子的儿子，不愧是让老夫感到骄傲的儿子！” 说着，对方竟直接转身，将被破片插满的后背，暴露给所有船员。 “你们看见了吗，战国、卡普？！”白胡子那嘹亮的声音，穿过十余公里的战场，清晰地传到岛上，“这就是老夫的儿子！这就是老夫的家人！” 霎时间，整个战场，都陷入一片死寂。 甚至都没来得及为铁甲舰立功而欢呼的海军们，全都沉默了。 但下一刻，白胡子海贼团的上百条船上，却再一次响起了冲天的欢呼声。 哪怕他们的船长，已经受伤了！ 要塞顶层，战国恍然大悟：就在此刻，他突然间想明白，白胡子为什么要鲁莽地发动这场战争了。 那家伙，竟然是想用这场战争，想踩着海军的尸骸，替他的海贼团，搏出十年、二十年的和平！ 这也就意味着，白胡子，是真的不想活了。 那家伙，根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玛丽弗德。 “这个疯子！”他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紧接着就拿起话筒。 “全体海军注意！”战国的声音，借助扩音设备，同样响彻战场。 “我等与白胡子海贼团之间，已无任何回旋的余地。此战，要么海军一败涂地，要么海贼全军覆没，再无第三种可能！ “所有人，都要放下最后的侥幸，抱着必死的决心，寸步不退！ “正义必胜！” 听到这话，大将以下，所有海军，皆肃然以对。 之前还有着些许侥幸的底层官兵，此刻也纷纷坚定信念。 正被马尔高处理伤口的白胡子听到这番讲话，也明白，真正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几公里外，两艘铁甲舰再次完成装填。 “老爹，咱们冲过去吧！”艾斯激动地劝说，“冲过去，将那两个大家伙，砸个稀巴烂！” 白胡子沉默着，思索着。 他冲锋，白胡子海贼团的其他船只也一定要跟进，否则莫比迪克号就会孤军深入，陷入上百艘军舰的包围中。 那是送死。 但全军冲锋，就等于攻守易势，将他们好不容易率先占住的先机，拱手让给海军。 不用想，只要他们一动，现在还在往他们火炮射程范围内冲的海军，一定会立刻止步，转换阵型，以逸待劳，等着轰他们。 但不冲锋，他迟早会被那两艘铁甲舰给活活耗死。 真没想到，他叱咤大海这么多年，临终时，竟然会被两艘自己根本瞧不上眼的铁疙瘩，给将了军。 天夜叉那个混蛋，那个被他们所有人瞧不起的小混混，竟然真的搞出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呢。 看来，这片大海，真的要变天了。 他这个旧时代的残党，也确实到了下船的时候了。 这么想着，他心中忍不住就有些怅然。 但看着周围尽是关怀的孩子，他又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动力。 ‘下船之前，老夫这个旧时代的残党，也要给新时代，留下一段难忘的记忆！’ “小的们！”他狞笑着高声喊道。 所有人立刻屏息凝神，等待他下达冲锋的命令。 哪怕那是送死，他们也毫无所惧！ “都扬帆、调头，给……” “还是让我来吧。”一个不大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白胡子身旁，打断了他的命令。 所有人立刻戒备，但下一刻，他们又纷纷放松下来。 白胡子很是不满地瞥了身边那“矮小”的小子一眼：“老夫还以为你们被海军的阵仗吓破胆，不敢来了。” “不是您要打头阵的吗？”乔木还不在意对方的讽刺，“头阵还没打完呢，我们当然不会这个时候跳出来抢风头。” 说着，他看了一圈周围，不给对方斗嘴的机会，继续道：“这么好的阵型，就这么打乱，实在可惜了。所以我提前过来，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 话音刚落，炮弹出膛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船上所有人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应对爆炸。 十六位队长，更是和白胡子一道，站在最前面，替普通船员抵挡伤害。 但下一秒，那四枚炮弹，竟然在空中，直接消失了！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莫比迪克号后方几公里外，剧烈的爆炸，掀起了四条昂扬的水柱。 白胡子只是回头瞥了一眼，就又扭正过来。 他咧着嘴笑道：“你的小手段还真不少啊。” “那是自然，”乔木客气道，“硬实力不如人，如果还没点小手段，怎么有资格和您站在一起呢？” 此刻，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才反应过来。 激烈的欢呼声与挑衅声，再一次反过来将海军的士气压了下去。 “什么情况？！”要塞顶层，战国瞪大了双眼，“炮弹打偏了？” “不，不会偏那么多！”他立刻自我否定，“那是什么手段？某种超人系果实能力吗？” 一旁的鹤摇了摇头：“隔空移物，老身知道的有类似能力的果实，都已经有主了。” 战国重重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样一来，这条作战计划就失效了，”他眉头紧锁，有些遗憾，又有些释然，“终究还是要真刀实枪地打这一仗啊……” “开炮吧。”另一边，乔木直接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哎？”所有人都愣住了，和他关系最好的艾斯率先反应过来，提醒道，“海军还没进入我们的射程呢，现在射击，什么都打不到……” 但白胡子紧接着就发话了：“下令，全体开火！” 其他人呆呆地看向老爹，从对方的脸上，只看到了坚定的神色。 虽然不明白如此重要的时刻，老爹为什么会如此信任这个外人，但船长有令，他们只能照做。 很快，炮弹就装填完毕，校准…… 敌人还没进射程呢，校个什么准？点火发射，就完事儿了。 “哎？海贼们在干嘛？”最前排一艘军舰上，一名准将举着望远镜，看着对面围着一门门老式火炮忙碌的海贼，一脸疑惑，“他们这就要开火？” 他摇了摇头，都被逗笑了：“不会是慌了手脚了吧？” 旁边的大副则谨慎道：“会不会有诈？” “能有什么诈？”准将嗤笑道，“难不成，他们还能把炮弹直接送到俺的船上？” 话音刚落，望远镜中，炮口闪起一连串火光。 又过了片刻，炮弹发射的声音，才隐约地传来。 “就这个？”他忍不住嗤笑道。 下一刻，一道黑影……不，数道黑影突然从他面前闪过。 紧接着，剧烈的爆炸，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将他的甲板，掀了个人仰马翻。 猝不及防之下，他整个人，竟直接被冲击波轰飞起来，直接飞出了自己的船。 在空中七晕八素的翻滚间，他的余光隐约看到，与他同行的第一排二十多艘战舰，似乎都冒起了火光！ 第730章 701.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无论岛上，还是军舰上的海军，甚至是对面的海贼，全都惊呆了。 白胡子海贼团装备的还是老式火炮，有效射程最多一公里。 现在，间隔六公里的一轮炮击，竟然直接摧毁、重创了海军二十多艘军舰！ 这是怎么做到的？ “一定是某种未被记录的恶魔果实觉醒！”鹤立刻提醒道，“必须改变策略了！” 话音刚落，舰队后方的两艘铁甲舰，再次稳稳地完成装填，并开火。 这一声，直接让战国一个哆嗦，下意识脱口而出地喝道：“不好！” 果不其然，四枚炮弹，又一次在空中凭空消失。 下一刻，两艘铁甲舰的甲板上，爆发出了剧烈的爆炸。 爆炸的位置，分别是它们各自的主炮炮塔处，以及……作战指挥室！ 冲天的火光中，似乎是炮塔下方的炮弹被引爆了，炮塔竟再次爆炸。整座炮塔，连带两根炮管，被直接掀飞了出去。 另一艘铁甲舰也没幸运多少，虽然没有发生殉爆，但显然也不可能再进行战斗了。 但真正让战国目眦欲裂的，是两艘铁甲舰最高处，早已被火光吞噬的作战指挥室。 要知道，这两艘铁甲舰，可是分别由一位大将候选坐镇的！ 震怒之下，一向沉稳的他，竟然直接将面前的护栏，硬生生攥成了一团废铁。 “战国，立刻采取三号方案！”率先回过神来的鹤，立刻不顾一切地朝他大吼，“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一嗓子，也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立刻意识到，鹤说得没错。敌人能来两次，就能来第三次。 等到对方的火炮装填完毕，海军的军舰，就要遭受第二轮打击了。 他们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损失了。 再损失二十条船，那他们就只能认输、撤退了！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举起通讯器，下达了舰队立刻疏散的命令。 战场的另一边，水手们一边欢呼着，一边亢奋而紧张地进行炮膛的清理与装填，但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训练水平远胜过他们的海军军舰，已经纷纷调转方向，向两侧迅速疏散。 甲板之上，各队队长则激动不已。 两艘铁甲舰被毁，他们此刻最大的威胁，已经荡然无存。虽然海军的舰队主力还在，但在他们看来，那些喽啰，根本无关紧要。 通往玛丽弗德的道路，已经是一片坦途了。 乔兹兴奋地直拍手咆哮，如同一只大猩猩。 喊够了之后，他激动地问乔木：“接下来要怎么做？” 其他队长也纷纷看过来，似乎都在等他下令一般。 乔木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我又不是你们的船长……”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又连忙看向老爹。 好在白胡子对自己的家人，总是格外宽容，他并不在意这种小事，而是大笑着高声下令：“按照既定方案，各队队长、各团团长，随我冲锋！其他海贼船，猎杀海军军舰！” 他高高举起自己的大刀：“孩子们，随老夫一起杀上玛丽弗德！” “哦——！！！”伴随着兴奋到了极点的嘶吼声，白胡子海贼团的所有船只，都动了起来。 白胡子却没有被这种氛围所感染，而是冷静地看向身旁的乔木：“小子，别在老夫的船上耗着，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当然，”乔木不以为意地笑着，“我也正有此意。” 说吧，他不再停留，后退一步，直接进入一扇凭空出现的空间门中。 随着空间门的消失，白胡子也收回了视线。 乔木对铁甲舰的克制，对敌人的重创，极大地鼓舞了他本已受挫的锐气与信心，也让他重新反应过来： 无论铁甲舰，还是恶魔果实，终究不过是外物。 无论何种形式，这片大海，终究是属于强者的。 而他白胡子，他的白胡子海贼团，就要做这片海上的最强者！ “来吧，海军！”想到此，他忍不住大喝一声，“老夫可是白胡子！” 看着距离他越来越近的要塞，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能隐约看清要塞顶端，战国那哭一般的表情了。 ----------------- 海军的三号方案，与海贼的既定方案，不谋而合了。 海贼的计划是精英登岛，其他船猎杀或阻击军舰，既避免他们上岸后被舰炮集火，也避免后路被断。 海军的三号方案，则是在海战取得优势后，不要一路平推过去，而是军舰散开，摆出乱战的架势，其实是借助舰队的性能与训练优势，趁乱抄海贼后路。 顺势放开登岛的道路，给海贼以希望，避免他们掉头就跑。 等敌人进入岸防炮射程内，还能再来一波大的。再等海贼登岛后，就能把他们包饺子。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三号方案原本是优势方案，现在的海军，却不得不在劣势的情况下使用。 不仅如此，白胡子海贼团的舰队，早已进入岸防炮的射程范围内了，可身前没了栏杆可以攥的战国，却只是握紧拳头，死死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那几十条船，丝毫没有下令的打算。 旁边的鹤也沉默着，没有提醒他。 她知道对方为什么不下令。 刚才那个不知名超人系果实觉醒，它的上限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万一上千门岸防炮，一轮炮击被齐齐送回来，这仗就真的不用打了。 “Cp……”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愤恨不已。 世界政府一直不愿意让海军拥有自己的情报部门，以至于他们虽然厌恶Cp的行事风格，却依旧不得不依仗对方的情报能力，让对方做自己的眼睛。 结果，白胡子海贼团中出了这么一个人物，Cp竟然连个屁都没放！ 那又不是犄角旮旯找到一颗恶魔果实那么简单。 那可是果实觉醒啊！ 谁家果实觉醒，不是经历无数战斗、数次徘徊于生死之间，有着绝强的意志与信念，以及果实运用的超级天赋，这些因素加起来，还要结合运气，才能勉强做到？ 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可能藏得住？谁能藏得住？ 他们海军都做不到！ 要不是知晓这一战对世界政府同样至关重要，五老星不会纵容内耗。她甚至怀疑，Cp是不是在故意隐瞒不报，拿此事坑他们。 海军终究不能任由莫比迪克号直接带着几十条船砸上港口，那样士气就真的崩了。 出手的依然是青雉。 大片坚冰，沿着岛屿，迅速向外扩散。终于在海贼们距离港口不到一公里时，将敌人所有船只，都成功阻拦下来，结结实实冻在了原地。 看到这一幕，岸上的海军，却没有欢呼雀跃，而是纷纷松了口气。 这一幕，让依然留在后方的赤犬，彻底暴怒了。 他也不再观战，直接起身，将元帅披风狠狠往空中狠狠一扬，立刻向战场最前方冲去。 “哎呀哎呀，真是的，好想摸鱼啊……”身旁的黄猿，也无奈起身，摘下自己的元帅披风，不紧不慢地叠好，放在椅子上，才优哉游哉地跟了过去。 船被挡住了，白胡子却并不在意，而是高举手中的大刀，大吼道：“孩子们，随老夫下船、登岛！” 数以千计的海贼，哇啦乱叫地如下饺子一般，纷纷从船上跳下来。 落地之后，他们也不重整队形，直接就挥舞着武器，向着港口冲来。 看着密密麻麻的海贼朝这边扑来，最前排的海军士兵们，竟然吞咽着口水，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所有人！”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竟然是不知何时来到最前线的大将赤犬。 在他恶狠狠的扫视之下，刚才退缩的海军们，纷纷羞愧或恐惧地低下了头。 赤犬知道，现在不是收拾这群废物的时候，吸引到所有人注意后，他再次高喊：“跟我杀过去，绝不能让他们轻易登上玛丽弗德！” 说着，他也不管其他人，竟独自一马当先地从港口上跳下去，落在冰面上，孤身向海贼发起了反冲锋。 下一刻，一道金光从所有人头顶划过，后来居上地超过赤犬，向白胡子刺去。 是大将黄猿！ 率先反应过来的中将与少将们，没有丝毫犹豫，也顾不上之前安排的战术，纷纷抄起武器，加入到冲锋的队列。 这一幕，终于再一次激励了海军官兵们的勇气。随着一声声不甘的怒吼，越来越多的海军，向越来越近的海贼，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他们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决不能让这群恶徒，轻易登上玛丽弗德！否则，他们的正义，将颜面扫地！ 高台之上，鹤微微皱眉：赤犬的擅自行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按照既定方案，应该是青雉迫使敌人弃船，赤犬再趁势破坏冰面，将敌人的能力者送进大海。岸防炮和神枪手再趁机一一狙杀。 现在，他们竟然要在冰面上与敌人肉搏，这不是个明智之举。 “放心好了，”真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战国反而冷静下来了，他察觉到老友的心思，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萨卡斯基心里有数的。” 鹤闻言点了点头：不用他说，自己也明白。 部下的士气，已经濒临崩溃了。按部就班地执行计划，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黄猿化作一束光，一马当先地刺向白胡子，但后者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不仅没有防御，甚至就连脚步，都没有丝毫减缓！ 就在他即将刺中对方时，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两人之间，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光的前端。 那束光仿佛遇到了镜子一般，竟被这一脚，直接踹地反射了回去。 光在半空中重新人形，落在地上。那人见状，也收起背后青蓝的翅膀，缓缓降落。 “呦，真是可怕的后辈呢，”黄猿撅着嘴巴，“面对一位可怜的老人家，下手竟然还如此凶残~” “究竟谁可怜啊？混蛋！”“不死鸟”马尔高讥讽地笑着，“真想装可怜，就赶快退休吧。” “那可不行呢，”黄猿摇了摇头，“服役年限没到，退休金可是会大打折扣的。” “那就别给我扮可怜！”马尔高冲上来，飞起一脚，直踹向对方的脑袋，却被对方手中突然出现的光剑，轻松挡下。 第731章 702.别耽误老夫的午饭 就这一会儿工夫，赤犬也冲了上来。 他直接元素化，化作漫天火焰，直扑向白胡子。 但一个人竟然不管不顾地挡住他的去路，甚至还伸出漆黑的双手，直接探入汹涌的火焰之中。 那人竟真的在一片烈焰中，抓到了他的双肩，随后按着他，将他狠狠砸向地面！ 火焰人在即将摔到地上的前一刻，重新出现的双腿，狠狠踹在对方身上，将对方踢开，自己则一个翻身，平稳落地。 但刚起身，转身要去追早已离去的白胡子，刚才那人又从他身后，以惊人的速度直直撞了过来！ 他瞥见对方那条亮晶晶的钻石手臂，脸颊抽搐了一下，不得不放弃追击，先躲避对方。 “钻石乔兹，”赤犬冷冷道，“罪大恶极的海贼，今天此处，就是你们的坟墓！” “切，”乔兹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就来吧，反正你休想碰到老爹一根汗毛！” 正说着，一股寒意袭来，只见港口方向，一片浓郁到散发着幽蓝的寒潮，向所有人席卷而来。 就在寒气即将触碰到最前方的白胡子时，一大片火焰，竟在冰面之上熊熊燃起，化作一堵火墙。 被火墙阻拦住的寒气，只好重新化作人形。 紧接着，数枚火球先后袭来，逼得他不得不向一旁撤退。 “嘿，你的对手是我！”艾斯得意道，“休想阻止老爹登上玛丽弗德！” 看着白胡子从头到尾，都不曾丝毫减速地冲了过去，青雉无奈地叹了口气：“还真是麻烦啊。” 见三位大将受阻，巨人部队的两位中将——拉库洛瓦与隆兹——就踩着震耳欲聋的步伐，要冲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白胡子。 但还没冲几步，一只巨掌从天而降，狠狠拍在他们面前，逼得他们不得不后撤。 一个体型远超过他们的巨人，戴着斗笠，挡在他们身前。 “艾斯说了，”对方用憨态可掬的语气高喊，“谁都不能打扰老爹！” “小奥兹jr.！”两位中将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名字。 他们必须将脖子仰到极限，才能看到对方的脸。这种压迫感，身为巨人族，他们可从未体验过。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普通人类看他们时，是什么感受了…… 比斯塔看着场上已经与三位大将交起手的兄弟，正犹豫着要去帮谁，突然心有所感地停下了脚步。 回过头时，一个人，已经站在了几十米外，直勾勾地看着他。 “‘鹰眼’米霍克！”他微微皱眉，“没想到你也在。” “放心吧，我对替海军卖命，没有丝毫兴趣，”米霍克双臂抱胸，“但一位新的至强大剑豪诞生，我怎么能不来恭贺一下呢？” “哦，那我还要谢谢你了？”比斯塔皱着脸，不爽道，“能不打吗？等此事了后，我一定登门拜访，陪你战个痛快。” 米霍克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拔出了他身后的黑刀·夜。 这一举动，已经胜过万语千言。 比斯塔见状，也不再强求，而是决定全神贯注，先击败眼前的强敌。 这么想着，顷刻间，他又一次进入了那种玄妙的境界。 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与鹰眼两人。 ‘就是这样，’米霍克的心，狠狠悸动了一下，‘无我之境，并不稳定。如果疏于磨炼，很可能会跌落回去，此生都难以窥探。’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你牢牢记住这种感觉。’ 他举起手中黑刀，直指对方：“来吧，‘花剑’，我已经寂寞太久了！” 随着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对手，白胡子，也终于只身冲到了港口前。 密密麻麻的枪林弹雨，如倾盆暴雨般倾泻在他的身上，却仿佛只是挠痒痒一般，无法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距离港口十余米时，他大喝一声，高高跃起，接着，直接重重砸在了码头之上。 落地的冲击波，直接将周围一圈几十名海军，给活生生震飞出去。 周围的海军见状，竟纷纷后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攻击。 只身落入海军包围圈的白胡子，却看都不看身边的喽啰，只是好奇而兴奋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巨大要塞。 “这就是玛丽弗德啊，这就是将海军本部踩在脚下的感觉啊，”他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极度亢奋的笑容。 随后，他仰天大笑：“咕啦啦啦啦！史基，老夫终于明白你的感受啦！” “所有人都让开，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一声呵斥，打断了他的感慨。 面前的海军，纷纷向两侧让开，空出一条道路。 道路的另一头，正是他的老熟人：中将卡普。 “好久不见了，蒙奇·d·卡普，”他竟然发自内心地和敌人打起招呼，“你也老了啊……” “老夫的退伍报告都写好了，谁能想到你这老东西，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啊！”卡普抠着鼻孔，一脸不爽地埋怨着。 “老夫本来也是想颐养天年的，但一个小子告诉老夫，作为旧时代的残党，总要为新时代，留下一些遗产，不是吗？” 听到这话，卡普顿时变了脸色。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两人共同的好友，“海贼王”哥尔·d·罗杰。 “纽盖特，你……”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下一秒，他却也仰天大笑起来。 白胡子愣了一下，也跟着大笑。 相隔几十米的两位死敌，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畅快地开怀大笑。 所有海军都懵了，就连那边冰面上战斗的人们，也忍不住停手，看向这边。 “哎呀，”黄猿一脸羡慕地叹了口气，“咱们要是能像他们那么偷懒，就好了，是吧，小哥？” “卡普这家伙！”看到这一幕，赤犬气得咬牙切齿。 那边的青雉，则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咧出一丝压抑的笑意。 笑声渐消，卡普开始撸袖子。 白胡子的笑容也冷峻下来：“让老夫看看，昔日的海军英雄，现如今还有几分实力！” 卡普闻言，得意说道：“老夫可是老当益壮，宝刀未老！” “还有老夫！”又一个声音传来。 所有人看去，竟然是不知何时，已经从高台上下来的元帅战国！ “是你啊……”与之前见到卡普时的反应不同，这一次白胡子撇了撇嘴，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这表情，也让原本心中肃然的战国，额头青筋暴跳。 “战国，你……”卡普皱起了眉头。 “不必多说，”战国抬手，止住对方的话头，“这一战关乎世界和平，与海军尊严。相比之下，你我个人荣誉，又算得了什么？！” 卡普闻言，却毫不买账，撇了撇嘴：“那我不打了，你自己上吧。” “你！”没想到这位好友如此拎不清，如此不给面子，战国顿时目瞪口呆，一时竟哑口无言。 被晾在那里，他只觉得脸颊火一般的滚烫。 “算了，老夫也想早点打完，早点休息，”白胡子却开口了，“一个一个打，太费时间了。别耽误老夫的午饭。” 他朝对面两人勾了勾小拇指：“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虽然心愿反而被敌人满足了，但战国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咬牙切齿地露出狞笑。 “这个混蛋！” ----------------- “这就是这个世界顶级强者的战斗力吗？太惊人了！” 香波地群岛的广场上，调查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屏幕中激烈的战斗，或是震惊，或是激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还好吧，”刚从战场返回没多久的乔木，则有些意兴阑珊，“在冰面上，打起来束手束脚的，一点也不好看。” “你还见过比这更激烈的战斗？”欧地联小队队长闻言，有些惊讶。 “那倒没有。”乔木想了想，无论死神项目的顶尖战斗，还是他与依乌鲁左的战斗，论激烈程度，都比不上此刻。 毕竟自然系本身就代表了“大场面”。 “我是说，他们其实可以打得更激烈的，”他指着屏幕右下角，“像那两个大将，一熔岩一冰霜，他俩就能直接毁掉一个岛国。” “啧……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日本古河小队队长忍不住吐槽道。 “我没觉得，大概是你想多了。”旁边一个欧地联的调查员，如此说道。 “你哪的？”古河队长斜眼问道。 对方毫不退缩：“英国的，怎么了？” “……好吧，”他撇了撇嘴，“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 “我也觉得是你想多了，”一个埃弗雷特的调查员插话，见他看过去，主动道，“我也来自岛国，我是澳大利亚的。” “谁问你了？！”日本人和英国人，同时回怼。 其他人懒得搭理他们的斗嘴。 “我们一会儿，要和这种敌人战斗吗？”非盟的队长眉头紧蹙，“我感觉随便一个大将，就能干掉咱们一半儿。” 这话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没那么夸张，要对自己有信心，”乔木闻言笑道，“而且，你们不用和他们打。” 他知道不能真的指望这些调查员拼死战斗，所以打一开始，也没寄希望于这些人替他分担什么。 他转身面朝大伙：“你们的任务，就是使劲搞破坏，搜刮岛上一切情报和恶魔果实——嗯，后者大概率是没有的——顺便扫清中将以下的一切障碍。” 说着，他反手指了指身后的大屏幕：“不算鹰眼，大将实力的就这五人。看守机要文件的，最多就是中将，甚至大概率只是几名少将，和少数校官。你们可以应对。” 其他人闻言，纷纷松了口气。 他见状又道：“我会在全岛为你们留下多个稳定的空间门。完成任务后，你们可以直接自行撤离。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前岛掺和一下，躲着点大将就是了。” 听到这话，不少对自身实力有信心的调查员，纷纷交换视线。 必选任务早就变了，搜不搜集情报，其实都无关紧要。其中不少人，此刻其实是想试一试自己的斤两的。 毕竟这种大场面的战斗，真正见识过的调查员，只怕是屈指可数。 现在，乔木显然是为他们开了绿灯了，相当于所有调查员，只要登岛，就爱做什么做什么。 “那你要做什么？”俄技队长适时问道，“也和我们一起吗？” 其他人立刻支起耳朵。 乔木的空间能力，他们都领教过了。和对方在一起，显然是最安全的，说跑就能跑。 “不，我另有工作，”他摇了摇头，见其他人满脸好奇，只好解释道，“我会替你们挡住可能赶过去支援的大将。” “？？？！！！”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他，又下意识看向大屏幕中，正压着白胡子小队长暴揍的三位大将。 “你……你一个人？！”王浩难以置信地失声问道。 “当然，”他一脸理所应当，“不然你们有谁愿意和我打配合？” 所有人都沉默了。 “抵挡……大将？”一人略显艰难地确认道，“你确定？” “哦，纠正一下……” 乔木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是拖延，对吧？怎么可能抵挡呢？ 如果是那种超一线大佬在场，他们自然相信对方能抵挡。但你死神…… 好吧，我们承认你是这行前无古人的天才，但你才入行两年，再天才，硬实力上也绝不可能如此逆天，对吧？ “纠正一下，我同时最多挡住一名大将，”他缓缓说道，“如果来了两个，你们就得坚持到我击败第一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怎么可能！ 什么叫“击败第一个”？！ 这就是你的纠正吗？！ 看在我们的面子上，给我们重新纠正啊喂！ 见没人说话，乔木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问题就好。” 不愧是中高阶调查员，起码不会出现低阶调查员那种什么都要依靠别人的巨婴。 和这些人合作，果然很痛快。 这么想着，乔木重新看向大屏幕。 他的身后，所有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倪爱军则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的背影，双眼放光。 ‘太帅了！我们新起点的死神，真是帅爆了！！！’ 并不知道后面人复杂心思的乔木，又看了一会儿，开口了： “白胡子要顶不住了，该咱们登场了。” 所有人闻言，皆是神色一凛，纷纷摈弃杂念。 十八个空间门，凭空出现在广场周围。 “出发吧！” 乔木一马当先，与身边的蕾贝卡一起，率先进入一个空间门。 其他十七支小队，也各自选择一个空间门，大步流星地踏了过去。 大闹一场吧！ 第732章 703.海军的七寸 玛丽弗德要塞内一连串的异动，即使是要塞前港口处激烈的交战，也没能将其遮掩住。 究其原因……乔木提供给调查员的破门炸药，不是tnt，也不是C4，而是八硝基立方烷。 这是一种新型高能炸药，威力可以达到纯tnt的3倍。 他是在《吸血鬼家族2》项目中，趁员工袭击美军营地，从前线弹药库征用的。数量不多，但用在这里也足够了。 没有调查员用过这玩意儿，乔木自己也没用过。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个什么，只当是类似于C4的普通炸药。 因为他的本意是弄点通用枪械，在大部分当代项目中都能适配子弹的那种。进去之后顺手拿了这批炸药。 再加上大部分调查员，本来就不会计算炸药量。 结果就是，本来只是打算炸个门破个墙，却不小心搞成了拆楼。 其实拆了几栋后大家就意识到搞过头了，应该减量。 但……谁能拒绝亲手爆破一栋楼的诱惑呢？ 就连乔木都不能，所以他也拆了一栋。 确实很爽。 原本应该平安无事的要塞内部，突然轰隆隆地塌了十几栋楼，在要塞顶层纵览全局、负责指挥的海军总参谋长鹤，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几条只有海军高级将领能听懂的暗语命令下达后，火烧山、斯托洛贝里、巴斯提尤三位中将，毫不犹豫地扔下敌人，向要塞冲去。 与他们交战的三位船长，也没有选择追击，而是立刻就近寻找其他敌人，甚至直接加入同伴的战斗，以多打少，谋求优势。 见三位老牌中将已经返回要塞，鹤也放心下来，不再关注身后的事情。 战场上，虽然前期的海战他们吃了大亏，但随着双方赤膊接战，他们的优势正逐渐扩大。 白胡子那几位最器重的队长，终究不是大将的对手，被逼得愈发狼狈不堪。 就连白胡子本人，也在战国与卡普两人的围攻下，左支右绌。 哪怕是大海之上，海军军舰的综合能力，也不是那些散漫的海贼能够媲美的。 总而言之，白胡子海贼团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终究比不过海军数百年的底蕴。 只要稳住局势，胜利必将属于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胡子海贼团已经有数位船长战败，甚至被重创，对方却迟迟没有亮出新的底牌，似乎是真的技穷了。 见此情形，鹤也微微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一点点落回到肚子里。 一口气没吐完，身后一声剧烈的爆炸，让这位久经战阵的老海军，一个哆嗦。 她猛地回头看向要塞内，就看到某处烟雾弥漫之中，又一座三层高的建筑，坍塌了大半，只剩下一面残垣断壁。 是四号档案楼！ 她立刻举起望远镜，向那边望去，烟尘之下，还没看清，就又是一声巨响。 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要塞另一边，九号中将办公楼，直接塌了一整面外墙。 原本在三位中将返回后不久就停止的爆炸，竟然又开始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 火烧山、斯托洛贝里、巴斯提尤，这三位可是老牌中将了，既被信任，又受重用。 虽然这三位因为自身实力的缘故，注定与大将之位无缘。但如果说大将是海军的门面，那他们这种老牌本部中将，才是海军的中流砥柱与核心。 难道连他们三位都遭遇不测了？ 是白胡子海贼团的援军，趁乱从隐秘之处登陆，想要两面夹击？ 想到此，鹤却摇了摇头： 玛丽弗德三面皆是陡峭的悬崖，只有正面一处港口，这也是当初海军选这里作为总部基地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样的地形，潜入的敌人绝不会多——普通的小贼，根本爬不上来。 但敌人少了，想要达成夹击之势，就必须是实力强大的精锐。 可看看战场上吧，白胡子海贼团所有数得上号的强者，都在下面厮杀了。 其他势力？稍微有点名气的势力，都在Cp的监控之下，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跑到世界政府的核心地带。不然世界政府干脆关门大吉吧。 也有可能，是一些胆大妄为，想要趁火打劫的家伙？ 真是如此，哪怕对方有击败三位老牌中将的实力，她反倒不需要担心了。 因为于大局无碍。 就算三位同僚最终遭遇不测，令人心痛，但与下方的战争相比，也算不上什么。 鹤在心中不断假设、分析、排除、评估的这一阵子工夫，竟又有几栋建筑被炸了。 这一次，没有建筑再垮塌。 她发现，爆炸越来越频繁，但坍塌却越来越少了。 说明敌人的目的并不是破楼，而是楼内的战利品。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一开始不熟悉，炸药放多了。 这么一想，她总算松了口气：为了财物的小毛贼而已，完全可以放任不管，之后再收拾他们。 再次放下心来的鹤，竟然还有时间评估海军这一次可能要损失的浮财。 作为总参谋长，海军没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熟悉的，尤其是建筑用途。她看着一栋栋被爆破过的建筑，回忆着里面有什么东西…… 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劲： 被爆破的，都是办公场所，或者文书档案馆。 而存放军火军需、战利品赃物的各个仓库，或者存放金银的金库，反而都无人问津。 敌人是冲着他们海军的档案资料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鹤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海军的档案资料里，有什么？ 首当其冲的，是全体海军的个人档案——包括他们的情报人员和线人。 没错，虽然世界政府一点都不想海军有自己的眼睛，但他们也不是乖宝宝。历届海军，都会挪用军费或缴获的赃款，建立自己的情报系统。 这批资料一旦流失，不仅所有海军成员的亲属，可能会受到暴徒的威胁与伤害；只是那些情报人员与线人，下场就绝不会好。 这将是一场极度残忍的血雨腥风！ 其次就是海军掌握的，无数国家、地区、海域的政治、经济、人文、地理、气候气象、水道、洋流、矿藏资源等等宝贵的情报。 随便拿出几分，都能在黑市上制造一场狂欢，并于之后，为某个国家或海域，带来一场群魔乱舞的动荡。 再次是海军所有基地的布防情报，海军所有武器装备的性能参数。 一般的恶徒也许会将它们当成擦屁股纸，但那些被各支部死死盯住的大海贼，那些对世界政府抱有敌意的域外国家，以及那个幽灵般如影随形的革命军…… 一旦这些机密落入那些势力之手，她都不敢想象，接下来十年，海军将遭受怎样的挑战与挫折。 从次就是海军掌握的，一切敌人、潜在敌人，甚至盟友的情报。 还有谁，能比海军更了解这个世界呢？这些资料，也会成为黑市上的一桌桌饕餮盛宴，极大地刺激那些蛰伏的野心家，将整个世界拽向暴走的深渊。 最后，则是……世界政府与海军的“黑料”。 自诩正义的海军，自然不会真的是傻白甜。五百年来，他们以正义之名犯下的累累罪行，以及世界政府暗中下达的数之不尽的恐怖命令…… 一旦被曝光，他们……就真的完了。 哪怕打赢了这一仗，他们也完了！ 想清楚一切的鹤，只感觉双腿软得，自己甚至都只能倚着栏杆，才勉强没当着传令兵的面，瘫坐在地上。 战前他们不是没想过转移这些极度敏感的资料。 但积累了五百年的资料，规模过于庞大，先不说转移起来难度有多大，十五天根本不够。 最要命的问题就是：根本没有地方能够接收。 全堆到玛丽乔亚吗？只怕扬起的灰尘，就能让恼怒的天龙人，不管不顾地将这些要命的东西，全都扔到海里。 于是他们只能安慰自己：这一仗打赢了，根本无需担心这些资料的安危。 如果打输了……也用不着他们担心了。 这个理由当时听起来非常合理，但谁能想到…… 五百年了，海军经历过无数次大危机，但没有一次，是针对这些档案资料的！ 现在谁又能想到呢？ 她甚至还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难道是……世界政府？ 世界政府，打算抛弃海军，另起炉灶了？ 想到这里，她恨不得自己直接冲下去一探究竟。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也只能选择战死了！ 但她立刻意识到，无论哪种可能，她都只有一个选择：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此事的发生。 哪怕赌上整个海军！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爆炸声就又响了六次。 她再也顾不上正面战场了，沙哑着嗓音，向传令兵下达了指令。 负责传达战场最高指令的，自然不会真的是大头兵。这群传令兵的军衔普遍都是尉官，还有少量校官。 听到这条命令，他们都惊呆了。 面面相觑之下，根本没有人去拿起通讯器，通过广播传达这条军令。 “鹤参谋……”其中军衔最高，已经达到中校的军官，壮着胆子劝诫，“正面战场，再坚持片刻，就能……” “这是命令！”鹤布满褶皱的脸庞，已经狰狞无比了。 这严重违和的模样，反而让在场的部下更加犹疑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命令有多么夸张，但她也知道现在根本没时间和这群基层官兵解释，她也解释不清楚。 就算她解释清楚了，这群人……战后的结局也一定会很惨。 “我是总参谋长。元帅参战前明确下令，这场战争，由我全权指挥；包括他本人在内，都不得违背我的军令！” 她厉声呵斥：“无论这条军令会带来何等后果，都由我本人一力承担。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传达我的军令！否则军法处置！” 话已经说死了，举棋不定的传令兵中，最终还是有几人，决定服从命令。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拿起通讯器，按下开关之前，下意识看了身侧的同僚一眼。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险些将手中仿佛烙铁般的通讯器扔掉。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场面，实在太过瘆人了…… 就在这犹豫的档口，要塞内又传来一声轰鸣声，惊得鹤一个哆嗦。 “立刻传令！” 她急迫的语气，吸引了那名传令兵的注意。对方的视线越过面无表情的人群，投在她那焦虑烦躁的脸上。 似乎是这副表情触动了对方，对方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讯开关。 十几秒后，整个战场，自战国以下，所有海军高阶将领，都惊呆了！ “立刻调大将黄猿、大将青雉二人，一同救援玛丽弗德要塞，参与阻敌！急！” 第733章 704.他绑架五老星了？ 同时调走……两名大将？ 开什么玩笑？！ 听到这条命令，战国几乎就要脱离战场，回去向鹤问个明白了。 但理智让他硬生生按住了自己的双腿。 可这瞬间的动摇，还是让白胡子抓到了。 不仅白胡子，就连一旁的卡普，都注意到了。 白胡子并没有趁机施加压力，反而拉开距离，借此机会，让自己获得片刻的喘息。 同时对抗两名同时代的顶尖强者，于此刻的他而言，确实过于强人所难了。他完全是靠意志力，以透支所剩无几的生命为代价，硬撑下来的。 现在能缓和片刻，也是弥足珍贵的。 但看着老对手如此进退失据，满身伤痕、剧烈喘息的他，仍旧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那小子……竟然真的做到了！” 那个乔木之前答应过他，会替他分担至少一位大将。但他并没有将这话当真。 他认为对方能够对付一位大将，不代表对方就真的要替他们分担。 两方合作，总少不了这种勾心斗角。他这辈子见得太多了。 虽然听不懂海军的暗语，但只看全场海军的反应，他就知道，那小子竟然真的信守承诺，逼得海军要临阵调走一员大将了。 “纽盖特，你……”一看敌人的态度，战国哪里还不明白，不是鹤失了智，这根本就是敌人预先设计好的阴谋！ 要塞内，真的出大事了。 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来，空无一人的要塞，能出什么大事。 总不能是白胡子海贼团把五老星绑来了，要在要塞广场上公开处决吧？！ 这也不能怪战国，毕竟五百年来，还没几个人打仗是冲着抢档案资料来的…… 这边的战国一脸懵逼，那边的三位大将，也不比他好多少。 明明已经占据绝对优势了，再稍微努努力，抓住一个机会，就能奠定胜局，偏偏这个时候…… 三位大将忍不住相互交换了眼神。 赤犬是最早想明白的，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让两位同僚直接违命。 就是天塌下来，也得先把白胡子海贼团击溃。 可最了解他的黄猿，在他开口之前，立刻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一旦这么做，战场之上，一名大将呼吁另外两人公开抗命，这是什么性质的事情？ 一旦开了这个头，其他将官，是不是也能“事急从权”？整个指挥系统都会崩溃！ 这是战争，不是他们的个人表演秀。一旦指挥系统崩溃了，就算他们几人再拼命，这场战争也不会有丝毫胜利的可能性了。 黄猿与青雉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理智的眼神中看到了四个字：“服从命令”。 偏偏他们同样心有不甘，潜意识中多少都寄希望于对方敢于抗命。哪怕去一个留一个也好。 现在好了，鹤中将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专调他们两个听话的回去。 两人只能无声地叹息，立刻执行命令。 ‘我先去，你跟上。’黄猿甩了个眼神，直接化作一道光，向高空激射而去，顷刻间就脱离了战场。 全身多处贯穿伤，正半蹲在地上剧烈喘息的马尔高，丝毫没能拦住对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飞远。 青雉则抓住艾斯有些分神的契机，一个突进来到对方身边，一把抓住对方的身体。 下一刻，“火拳”艾斯，就成了“冰棍”。 但青雉也没想着处决对方，他知道对方有武装色霸气护体，自己吓唬路飞那一套，对对方不起作用。 限制住自己的对手后，他也丝毫不做停留，转身就走。 但他冻住艾斯这一毫无意义的手段，立刻引起了马尔高的注意。 这位白胡子海贼团事实上的二当家，立刻萌生了一个极其惊人的念头。 于是，青雉刚一转身，就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对方一脚，直接被对方踹了出去。 “嘿，你要去哪？”马尔高没乘胜追击，而是停在原地，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休息，毫不掩饰自己的疲惫。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艾斯也融掉了身上的坚冰，与马尔高一前一后，包夹了青雉。 “啧……”青雉有些头疼，正在思考对策，一枚陨石，带着逼人的热浪从天而降，在轰击地面的爆炸中，将三人所在区域，彻底化作一锅滚烫的沸汤。 是赤犬为他创造了机会！ 元素化躲避的青雉，毫不犹豫地脱离战场。 与此同时，分神的赤犬，也付出了代价，被“钻石”乔兹一记闪耀·冲撞，直接撞了个满怀，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一般，直接飞了出去。 青雉注意到了这一幕，却也同时看到了赤犬决绝的神色。 那个神色分明是在告诉他：“执行命令！” 心中一痛，再也不去看下方遭受重创后，又被敌方三员悍将包围的同僚，决然地向要塞冲去。 萨卡斯基…… 他努力不让自己回头，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与对方，从中将……不，应该说他俩从在海军本部相遇的那一刻起，就互相不对付。 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两人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就知道对方是自己最讨厌的类型。 之后好些年，两人之间没少明争暗斗，相互较劲。不是在权力、地位上，而是在实力、功劳上。 两人之间彻底分道扬镳，还要追溯到当年的奥哈拉屠魔令事件。之后在公务之外，他们几乎就不再来往了。 他坚决反对对方的极端，认为这不是正义，而是假借正义之名的暴行。 对方则瞧不起他的软弱与妥协，认为他玷污了海军的正义。 直到这一刻，对方毅然决然地站出来，他才突然想起了老师泽法曾经说过的话： “我认为，所有的恶，都只是放错了位置的善。” 如果说黄猿的离场，还在所有人的预料范围之内。那青雉的紧随其后，直接震惊了除海军高阶将领之外，战场上的所有人。 两名大将脱离战场？！开什么玩笑啊！ 原本喊杀声震天的战场，竟然在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片刻后，随着赤犬被马尔高、艾斯与乔兹包围，海贼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狂喜呼嚎。 他们原本都以为己方就要失败了，他们能做的，就是战斗到最后一刻，然后寻求一个体面的退场。 谁能想到，竟然会出现这般惊天动地的大逆转？！ 无数海军官兵，还寄希望于青雉是去支援战国元帅与卡普中将，擒贼先擒王。 待青雉大将越过白胡子所在的位置，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城墙撤去时，他们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破灭。 竟然……是真的…… 海军的士气，瞬间跌入谷底。 没有人相信两位元帅临阵脱逃，但他们也不明白，空无一人的要塞内，究竟能发生什么，才能让两位大将，彻底放弃正面战场，也将数千同僚用性命换来的优势，拱手相让？ 同样惊呆的，还有白胡子。 两名大将？两名大将？！ 那小子到底做了什么？ 那家伙……该不会是把五老星绑到要塞内，要当众处决吧？！ 虽然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之前有多么希望敌人被调走，此刻就多么希望敌人的撤退不那么顺利。 看着青雉化作的寒潮沿着要塞城墙攀爬而上，白胡子脸上闪过一丝狞笑，丝毫不顾虑自己的筋疲力尽，毫不犹豫地，对着那边，隔空狠狠挥出一拳。 挥出这一拳后，他整个人都毫不掩饰地直接跪倒在地，彻底萎靡不振。 天崩地裂的动静中，玛丽弗德海军本部要塞，那屹立五百年而不倒的数百米城墙，顷刻间如沙滩上的沙子城堡一般，土崩瓦解！ 一同跌落的，还有被他的霸王色霸气命中，而恢复人形的大将青雉。 原本足有三米多高的青雉，无力地从百米高空向下坠落，很快就被坍塌的大块碎砖石掩埋，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这一幕，彻底摧毁了海军官兵的士气，却也彻底激怒了另外两人。 就在亢奋的海贼们，步步紧逼，疯狂杀伤海军将士时，彻底发狂的卡普，咆哮着向白胡子扑来。 战国则已经完全顾不上眼看着就要油尽灯枯的敌人，毫不犹豫地脱离战场，向彻底没烟尘笼罩的城墙废墟冲去。 海军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青雉，他也不能。 更何况，那可是他内定的海军元帅接班人啊！ 愤怒的卡普将已经彻底无力反抗的白胡子按倒在地，愤怒之下，毫无章法地一拳拳砸在对方的脸上。 鲜血四溅之中，对方的脑袋，竟然都被他几拳砸得凹陷了下去！ 但白胡子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虽然已经彻底耗空了自己，但被对方骑在身上的他，还是趁着对方乱了分寸，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狠狠甩了出去。 同时，他另一只手握着的长刀猛地一挥，竟直接将来不及用出武装色霸气的卡普，胸前砍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这一击，也让这位海军老英雄彻底恢复了理智。 他在空中一个后空翻，稳稳双脚落地。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处汩汩而出的鲜血，却没有丝毫在意。 只见他破损的军服下，雄壮的胸膛，竟一点点蠕动，血流也越来越小。 他直接调动自己的肌肉，卡住了自己被砍断的血管，进行紧急止血。 而当他做完这一切时，白胡子却仍旧没彻底站起来，只是从躺在地上，换成了坐姿。 “爱德华·纽盖特，”决心将对爱徒的担忧抛诸脑后的卡普，心情复杂地沉声道，“今天，就是你的伏法之日了。” 双眼早已被鲜血糊住的白胡子，却只是轻蔑一笑，张着不停呕血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道：“想杀老夫？再过一百年吧！” 说着，两道剑气激射而来，卡普躲闪不及，右胳膊又被切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紧接着，一人轻飘飘落在他面前，挡在他与白胡子之间。 “有我在，休想伤害老爹！” 卡普眉头紧皱，没理会对方，而是看向另一个方向。 本该全力战斗的鹰眼，竟优哉游哉地穿过战场，向坍塌的城墙走去，黑刀更是早已插回背后。 “乔拉可尔·米霍克……” 他警告的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就抢先道：“要塞内，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我去支援那边，也是合理的，对吧？” “这是战场！”卡普有些气急，“我命令你……” “让五老星来吧！”对方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他，冷笑道，“我只接受世界政府的调动，与你们海军只是合作关系。这一点，你不要搞错了。世界政府也只是命令我支援你们，可从来没说要求我服从海军的调遣。” 说完，对方不再理会他，直接走过他身边，穿过坍塌的城墙，进入了要塞。 白胡子的一击，并没有给卡普带来致命的伤害。 可那一边的赤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本就被三打一，处于绝对劣势的他，在看到卡普中将被重创的瞬间，心情激荡之下，终于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乔兹瞅准时机，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 一阵骨头碎裂的噼啪声后，就是钻心的疼痛。 但赤犬依旧狠狠一拳，轰在乔兹的肚子上，将这个身形健硕的钻石人，直接轰飞出去。 随后，左膝盖骨被踢碎而失去平衡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直接单膝跪倒在地。 下一秒，艾斯冲到他身前，被火焰笼罩的拳头向他袭来。 “区区火焰人！”咬牙切齿之下，双手撑地的赤犬猛地张嘴，一直咬在口中的雪茄，竟变成一枚拳头大的熔岩球，轰向对方的脑袋。 如此近距离之下，艾斯根本来不及防备，脑袋就直接被熔岩球砸了个通透！ 可没等赤犬为成功击杀一人而高兴，他就看到，眼前脑袋被砸穿的“艾斯”，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火焰，迅速熄灭。 下一刻，令人晕厥的剧痛从胸口传来，他还长着的嘴中，难以抑制地喷出一口鲜血。 低头看去，一只燃着火焰的拳头，已经贯穿了他的右胸，甚至彻底烧毁了他的一颗肺！ 紧接着，欺身来到他面前的马尔高，手中那燃着苍蓝火焰的剑，狠狠向他的心口刺去。 想要元素化的他，却发现身后的艾斯，在贯穿自己胸膛的同时，已经将一丝霸气，打入他的体内。 剧痛吞噬着他的理智，来不及应对的他，本能躲闪之下，终于避免了心脏被刺穿的绝境。 而刺中对方左臂的马尔高，也并不气馁，而是狠狠一挥刀…… 半条手臂，高高扬向空中，随后重重摔在冰面上，一路滑行，最终滚进破损的冰窟，沉入大海深处。 随着艾斯拔出自己的拳头，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赤犬萨卡斯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左膝骨碎裂、左臂断裂、右胸贯穿、右肺被烧毁。 这位一生奉行“彻底的正义”的海军大将，率先退出战斗序列！ 第734章 705.狼狈的黄猿 战场上的海军将士们，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不少人，明明实力远胜自己面前的敌人，此刻却只能进行被动的防御。 相反，那些明显技不如人的海贼，却亢奋地压着敌人打，甚至还敢以少敌多。 无论海军还是海贼，任谁都不会想到，第一个倒下去的，竟然会是海军大将！ 就连共同完成这一成就的三位队长，此刻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疲倦不堪的马尔高，看着地上头朝下栽倒的赤犬，更是心情复杂。 他们……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与艾斯、乔兹对视一眼，在两人的视线鼓励下，以白胡子海贼团一小队队长的身份，接下来击杀海军大将的这份殊荣。 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举刀砍了下去。 刀没有砍中松软的后脖颈，而是砍在了一条如钢铁般坚硬的粗壮手臂上。 瞬间出现在赤犬身旁，挡下这一击的，是战国！ “想杀我海军大将？那就让老夫来称一称你们的尽量！”对三人怒目而视的战国，话音刚落，双臂用力一挥。 明明是人类的胳膊，此刻却如同天地间最坚硬的存在。 只是挨了一击，三人竟如同遭受万钧之力的冲撞，毫无反抗之力地朝三个方向，飞了出去。 起身的战国，心有不忍地凝视了地上的赤犬，却没有去管对方。 ‘我现在……抱歉了，萨卡斯基。求求你，一定要活下来！海军的未来，不能没有你！’ 他抬起头环顾战场，用尽力气吼道：“大将青雉已经无碍，世界政府的援军就在路上！坚持下去，就是胜利！坚持——！”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城墙处。 一处几十米高的残垣之上，大将青雉，竟然真的屹立在那里，俯瞰着整个战场。 见到这一幕，所有海军，对元帅的话，再无疑虑，纷纷强打起精神，奋力反抗。 见濒临崩溃的士气，终究被自己挽回了一分，战国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恶狠狠地看向码头战场的卡普，正与比斯塔激战的老中将，心有所感地看过来，四目相对之下，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拼了！’ 郑重朝元帅点头应允，卡普心中却苦涩无比。 他不想拼命吗？他不想现在就砸碎白胡子的脑袋吗？ 他做不到啊！ 谁能想到，“花剑”比斯塔，一个普普通通的一流剑豪，竟能临阵突破，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成为与他们并肩的顶尖强者。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虽然有更丰富的战斗经验，可对方却更年轻。 一时之间，他根本拿不下对方。可拖得越久，也对他越不利。 真的老了…… 卡普心中叹息，但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却更加高昂了。 “就算老了，老夫也要让你们这些后辈，尝尝铁拳的滋味！” 另一边，见士气仍旧可用，两位老将再次稳住了局势，青雉松了口气，却没有加入战斗，反而转身向要塞内赶去。 参谋长的命令，依然没有撤销…… 就是说，在鹤中将看来，此时此刻，哪怕正面战场再无大将，他也必须去支援要塞！ 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总不能是有人绑来了五老星吧？ 他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 海军本部要塞内，率先赶来的黄猿，在击溃了一支拥有奇怪能力的十多人小队后，就遭遇了强敌阻击。 这个强敌，他还认识…… 亡国的蕾贝卡，她其实还有另一个外号：“柔剑”蕾贝卡。 每一击看似绵软无力，就是挨一下也没什么大碍，实则暗藏杀机。 每一次击中，“柔剑”都会将一道剑气打入敌人体内，一点点侵蚀敌人的肌肉、血管、骨骼，甚至内脏。 直到对方认为时机合适，引爆那些剑气，将敌人的身体搅得乱七八糟。 毕竟武装色霸气护不住血管和内脏。 当然，如果只是如此，那“柔剑”之名，也就那么回事。 毕竟真正的强者，怎么会让你轻易砍中？ 可只有极少数人才了解“柔剑”真正的可怕之处： 对方不仅能在击中后注入剑气，哪怕没有命中，也能在武器相击的瞬间，将剑气沿着武器，毫无声息地导入敌人体内。 甚至能隔空释放剑气，一丝一毫地从皮肤侵蚀而入！ 想要抵挡，就只能在战斗中时时刻刻都维持武装色霸气。 但黄猿并不畏惧。 或者说，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畏惧敌人、畏惧战斗，甚至不会畏惧失败、畏惧死亡。 “小贝卡呦~”面对对方斩过来的长剑，他毫不犹豫地用天丛云剑隔挡，同时凭借敏锐的见闻色霸气，感知到对方剑气的传导，在持剑的手上瞬间凝聚武装色霸气，随后立刻解除。 这种精妙的操作，既挡住了对方的剑气，又能避免自身的过度消耗。 “大叔我呀，并不怪你掺和进来呢。毕竟老夫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让你坐视白胡子来送死，是绝不可能的。” 力量上逊色不少的蕾贝卡，并没有理会对方，而是见一击不中，立刻后撤拉开距离，重新寻找战机。 “大叔只问你一件事情，”黄猿没有逼近对方，也根本不去阻止那些有着奇怪能力的海贼掠夺海军的文件资料，反而站在原地，悠哉地问道，“贝加庞克与桃子的死，凶手到底是谁？” 女孩哑然。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因为她不会说谎。 从小士兵先生就教育她不能说谎，她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说谎。 或者说她知道怎么说谎，但非常拙劣，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可她也不能说实话。 如果把一切都推给乔木，黄猿大叔立刻就会冲过去，和那边正关注这场战斗的乔木拼命。 她绝不能接受自己的……她不愿意让乔木陷入这种险境。 可如果实话实说，说庞克大叔和桃子已经前往外面的世界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先不说黄猿大叔信不信。就算他信了，一旦被世界政府知道了…… 她太清楚世界政府是什么德性了，只怕到那时，庞克大叔与桃子家乡的人，都会遭殃。 而蕾贝卡这么一迟疑，黄猿的脸色，终于彻底冷下来了，甚至还染上了几分瘆人的阴森。 “大叔我呀，”他轻轻叹了口气，“朋友实在不多，徒弟也只有一个……” 下一秒，金光大盛。 蕾贝卡脸色剧变，急速后撤的同时，也举刀格挡。但面对光光果实全力之下的速度，她依然慢了一步。 刚刚落地，她的脸颊、脖子、胳膊、腰间、双腿，竟直接炸出了几十道大小不一的伤口。 血液瞬间从全身渗出，将衣服染红了大半。 由光成人的黄猿，刚一落地，就再次消失。大片的金光，又一次向蕾贝卡刺来。 堂堂大剑豪，竟还无还手之力。 此时，女孩才真正意识到，海军大将，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她知道，面对这种层次的敌人，丝毫的动摇与退缩，都意味着死亡。 所以她只能咬着银牙，硬扛下去，寻找战机。 不过这一次，光芒刺中她的前一刻，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下一刻，光芒急速退去。 “乔木……”看清来人的侧脸，女孩忍不住松了口气。 “我来吧，”乔木摆了摆手，示意女孩躲到自己身后，“这种莫名其妙的敌人，我比较擅长。” 听到这话，女孩心中一暖。 堂堂大剑豪，竟然真的乖乖躲到了男人身后。 那边重新化为人形的黄猿，低头看着自己腰侧极深的伤口，与汩汩涌出的鲜血，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是霸气，那是什么？竟然能伤害到元素化……”他少见得严肃起来，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 乔木没有回答，只是真诚劝说：“回正面战场去吧，赤犬一个人扛不住的。” “这就不劳小哥操心了，”对方又露出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标志性笑容，“老夫我啊，现在有着更重要的任务。” “唉……”他无奈叹了口气，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大将……肯定不能杀，麻烦死了。” “呦~真是可怕的后辈呢，”黄猿不怒反笑，“老夫就提前谢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说着，他整个人再次化为金光，向乔木扑来。 但就在乔木挥刀砍去的瞬间，那束光却诡异地凭空折开，随后在空中连续翻折多次，以他完全无法预料的轨迹，向他袭来。 紧接着，数米之外，那道光直接化作无数光球，以惊人的速度，密密麻麻向他轰来。 “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他不紧不慢施展缚道。 光球悉数砸在一道透明的护盾上，剧烈的爆炸中，刺眼的火光，让人几近失明。 就这一瞬的工夫，一道金光从火光中冲出，翻折两下避过乔木，直取他身后的蕾贝卡。 这一次，避无可避的女孩毫不畏惧，甚至干脆不再格挡，被黑色霸气覆盖的长剑直刺向对方。 但就在长剑即将刺中对方的瞬间，那束光，竟直接消散了！ 同一时刻，蕾贝卡的身侧，猛地泛起一片耀眼的金光，光芒之中伸出一只手，天丛云剑直取女孩脖颈。 可就在天丛云剑即将斩下女孩头颅的前一刻，光剑却诡异地轻轻一扬，直接贴着她的面门，砍在了空气上。 元素化的黄猿心中大惊，不明白为什么，刚才眼神一花，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就这么砍空了！ 可一切都晚了。 他面对的是和他一样的顶尖强者。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蕾贝卡依然抓住时机，毫不犹豫地展开了反击。 只是一瞬间，她就挥出了十余次斩击！ 待光芒消失后，几十米外的黄猿，大半个身体，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刚才那是什么？”他冷冷问道，“老夫还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老花眼了呢。” “想知道是什么？”乔木轻笑，诈对方道，“你再来体验一次，如何？” 这一次，对方没有和他犟嘴。 受挫是实打实的，再嘴硬也掩盖不了他的失利，更无法扭转他面对这二人的劣势。 身为光光果实的持有者，黄猿的进攻手段并不单一。 可任何果实，都有最基本的基调。如果这个基调被敌人克制了，那由此衍生出再多手段，也是徒劳。 光光果实的基调，就是快。 而快，在普遍掌握见闻色霸气的强者看来，显然从来都不是什么棘手的手段。 于是，论手段，他完全比不过这个陌生年轻人那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能力；论战技，他也并不比深得雷利真传，还青胜于蓝的蕾贝卡。 单独对付一个，他还有自信自己能赢。现在对方两人联手，他根本毫无胜算。 “黄猿大叔……”蕾贝卡神色复杂，还是想劝说对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黄猿的脸上，早已没了那副轻佻的模样。 他没理会女孩，反而看向另一个方向，抱怨道：“真慢啊……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看着？” 几十米外，难掩满身疲态的青雉，无奈叹了口气：“别这么说嘛，我也不轻松啊……” 他的视线越过蕾贝卡，落在乔木身上：“这个世上，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位年轻的强者？又为什么要和海贼扯在一起？” “我也没办法啊，”乔木耸了耸肩，“不想学你们给天龙人当狗，又找不到革命军的下落，我也很为难啊。” “是吗？”青雉闻言，就知道和对方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去解决其他麻烦吧，”他直接对黄猿道，“这里就交给我。” “小心一点，元素化对他无效……” “我看到了。” “哼，”黄猿冷哼一声，“还说自己是刚来？” 说完，他也不停顿，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了。 “跟过去，”乔木见状，直接对女孩下令，停顿片刻又道，“不要硬来，一直骚扰他，不让他能全力对付我的人，就好了。” 女孩点了点头，立刻就跟了过去。 “休想过去！”一堵冰墙顷刻间拔地而起，挡住了女孩前进的道路。 但女孩的脚步丝毫没有放缓，仿佛要用身体撞破冰墙一般。 青雉见状，冷哼一声：面对一位大剑豪，他自然不敢托大。这面冰墙，厚度足有两米！ 除非是钻石乔兹，否则他还真不信白胡子海贼团中，有谁能直接撞过去。 然而，就在蕾贝卡即将撞上去的瞬间，那面冰墙上，竟凭空出现了一个洞穿墙面、通往另一侧的拱门。 青雉对这一手猝不及防，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未受丝毫阻碍地冲了过去，那个门也随之消失。 “是门门果实的上位果实？”他喃喃猜测。 毕竟身为大将，他很清楚门门果实此刻的主人是谁，甚至知道那个主人此刻身处何方。 再次看向乔木，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之前在莫比迪克号上的，就是你！” 第735章 706.招揽青雉 “试探出什么了吗？”看着遍体鳞伤的青雉，乔木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目前还无法将灵魂之力融入鬼道，所以他的一切鬼道，对方的元素化，都能轻松应对。 偏偏对方明明能躲开，还是选择用身体硬接自己的伤害。 发现这一点后，他就不再客气，风、火、雷、冰、光……各种属性的破道，都往对方身上招呼。 你想尝？那就多尝点儿。 不一会儿的工夫，青雉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了。 当然，对方也不是只知道挨打，此刻的他也不好受，身上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冻伤。 他发现了自己的一个软肋：没了替身娃娃后，自己的防御手段有些匮乏了，对方青雉这种可以肆意操控天地间一切水汽的能力者，他竟然没什么好的应对方法。 大概最好的方法，就是抢攻，在自己被冻死之前，抄着刀把对方剁碎。 偏偏他不能这么做。 杀了青雉，项目铁定重置，也肯定会有许多人来不及结束项目逃跑。 他就从带领各机构调查员大杀四方的功臣，瞬间沦为凭一己之力害死大批同行的罪人了。 好在现在的局面对他有利，反而是对方更拖不起，他也就不着急了。 青雉很清楚敌人的想法，经过几轮的试探，他也意识到对方对自己唯一的威胁，大概就是那无视元素化的斩击了。 但反过来说，自己对对方唯一的威胁，大概就是……一点点冻死对方。 “伟大航路上，有着很多奇特的种族。例如我所熟悉的鱼人族、巨人族，手长族、足长族，龟缩在世界边缘的皮毛族、蛇首族，濒临灭绝的露娜利亚族、巴卡尼亚族，甚至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小人族……” 哪怕明知时间并不站在自己这一方，青雉依然沉稳说道： “无论是仍然存在，还是已经消亡的，亦或是童话故事中的，那些种族各有各的天赋与才能。但没有一个，能够像你这样，同时掌握如此花样繁多的能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 乔木轻笑道：“我以为你会问我，拥有的究竟是什么果实呢。” “我确实这么想过，一个人绝不可能拥有多种果实能力，这是大海上的铁律！”青雉沉声道，“所以我猜想过，你的果实也许是某种神秘的超人系，与催眠、思想、梦境有关。” “就像我看过的一些小说，一些强大的反派，能够让自己的幻象或梦境成真。” “那是什么，让你否认了这种可能性？”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首先是我的伤，”对方抬起左手，露出了掌心焦黑的贯穿洞，那是他的白雷造成的，“对同一种伤情，不同的身体，一定会有不同的反馈。你可以用伪造的能力骗过我，但绝对无法伪造我身体在受伤后的反应。” “那是我过去几十年，在无数次战斗中、通过无数次负伤，所积累对我身体的记忆。没有人能够伪造。 “所以，我可以确定，我既没有被你催眠，也没有进入某个梦境世界。” 他点了点头，认可了对方的说法。 “其次就是你自身，”青雉指了指他，“你的战斗经验并不充足，甚至相当匮乏。” “但你使用的那些能力，却明显都是经过精心设计与改良，有着明确应对目标的。 “可以说，那些能力，并不是‘为了使用火焰而发明一个火焰的能力’，而是为了解决某个或者某一类特定的敌人，经过深思熟虑、不断改良，而创造出的能力。 “而你的战斗经验，根本不足以创造出那些能力中的哪怕一种。 “所以，那些能力，绝不是你借助果实能力凭空创造的，也不可能是你凭借某种天赋掌握了多种果实能力。” 青雉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只有一种可能，这些能力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代代相传的。那些能力，是有人教导给你的！” 真不愧是大将…… 乔木心中赞叹不已，甚至险些为对方的推理鼓掌。 鬼道，本就是百万年来，死神为了对付种类、能力花样繁多的虚、死神与灭却师，一代代人共同创造、改良并传承下来的。 真央灵术院的鬼道课，绝大多数课时，都是在教导学生们，各个鬼道的适用场景，以及如何在复杂的战况下选择合适的鬼道。 “但是这样一来……”他饶有兴致地问道，“岂不是做实了，局面对你更加不利了？” “局面本就对我很不利，”青雉推了推眼镜，“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你一直在隐藏实力。” 对方指着他腰间的斩魄刀：“那柄刀中藏着什么东西。每当你真正遇到危险时，那东西就会出现，与此同时，你的实力也会暴涨。危险一解除，那东西就又缩了回去。从与波鲁萨利诺的战斗开始，你就如此。” 这一段话，是真的把乔木惊讶到了。 与依乌鲁左一战，他大量借用了路西法之翼的能力，为此接受了对方的改造。那之后，他在空间与灵魂之路上，很是跨出了一大段距离。 借此，他开发出了一个有些取巧的小技巧：瞬间卍解。 其实没什么用，但能用来扮猪吃老虎，避免情报泄露。 现在他的头顶就是负责全球直播的派报鸥，他自然就用了上这个小技巧。 没想到竟然被对方发现了。 他忍不住咂么着嘴：“真不愧是人气最高的海军……你来做我的员工吧，如何？” 青雉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反而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他呢喃着这个问题，突然有了个恶作剧般的念头。 他再次拔出斩魄刀，一片星空迅速展开，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趁这个工夫，他背后的路西法之翼，猛地展开。 一股强大的威压，眨眼间就将青雉压垮。对方竟毫无反抗之力地，直接趴在了地上，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趴在地上，只是呼吸就要用尽全力的青雉，此时此刻，短短几秒的工夫，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可是海军大将，可是实力跻身顶点的人。就算是与四皇交手，他也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输。 可现在竟然如同一个卑微无比的海贼喽啰一般，如此轻易就被单纯的气势摧垮，连动一动手指头都做不到。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人？ 这样的力量，只是一人，就足以摧毁整个海军了。 这样的力量，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古代兵器，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这真的是人能够拥有的力量吗？如果不是，那…… 难不成是…… “我是什么人？”乔木蹲在青雉面前，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现在，你有答案了吗？” 威压褪去了一丝，对方感到嘴巴一松，似乎是能动了。 可青雉没有说话，此刻的他，甚至不敢对视，反而下意识地眼神躲闪着。 哪里还有半分海军大将的模样？！ “这个世界病了，我要治愈它，”乔木并不在意对方的沉默与躲闪，“我的翅膀很中意你，要不要来为我做事，和我一起纠正这个世界？” 以青雉的实力、战斗智商与战斗意志，放在任何世界，都是最顶尖的强者。 别说他现在的员工了，即使是此刻的他，抛开这些小聪明，也必须彻底卍解，全力以赴，才有把握击败对方。 甚至还有阴沟里翻船的风险。 可以说放眼整个海贼的世界，没有人比这位更值得招聘的了。 说完，他直接起身收起翅膀，赶在夜空扩大到惊动主战场之前，解除了卍解。 随着路西法之翼的消失，压迫青雉全身的巨大压力，瞬间消隐无踪。 他这才松了口气，却也彻底没了战意。 他从趴姿起身，但没有站起来，而是干脆改成盘腿席地而坐。 倒不是懒病发作，而是他单纯地认为，自己太高了，让这位“神灵”仰视自己，实在不敬。 可他也有自己的尊严与骄傲，不愿意搞什么单膝下跪，干脆就坐着好了。 “您打算怎么做？”换工作这事儿先不提，他是真的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怎么做？这还真把乔木问到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毕竟……这是人家日科工的项目，他想进来都得打申请。 这一沉默，就是许久。 直到对方的表情，从敬畏到好奇，从好奇到疑惑，从疑惑到怀疑……他终于有了一个临时抱佛脚的构思。 他故作高深地说道：“让被偏爱的，重新品尝疼痛；让被遗弃的，再次收获幸福。” 说完这番似是而非的话，又道：“你无需立刻答应我，我们的时间还很多。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说完，他直接扔下陷入沉思的青雉，转身向要塞深处走去。 边走边松了口气。 没想到，下一秒…… “乔工！”一声兴奋的呼声，瞬间吸引了青雉的注意。 那边，四十多名调查员，联袂而来。边走，边兴奋地叽叽喳喳，边开心地朝他挥手打招呼。 ‘不好，要破功！’乔木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危急时刻，他的思绪无比敏锐，立刻回头，甩给一脸疑惑的青雉，一个警告的眼神。 随后，就在对方莫名其妙地注视下，他眼睛一闭、一睁，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第736章 707.世界政府的援军 “都搞定了？遇到黄猿了吗？”远远的，他也开怀笑着，朝那群同事打招呼，“其他人呢？” “能搜刮的都搜刮干净了，但凡是张纸，都没留下！”倪爱军一脸骄傲地抢先说道，语气中满是“圆满完成任务”的自豪，“黄猿被那个亡国的蕾贝卡拖住了。他一靠近，我们就躲进空间门，他也不太敢追进去。反复几次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三井小队长接着说道：“其他人都通过空间门撤退了，毕竟要有人转移、看守那些战利品。那些资料，回去以后还得花时间阅读呢。” “干得不错。”他真心夸赞着，拍了拍倪爱军的肩膀。后者瞬间激动得几乎要成喷气式火箭了。 他随即问其他人：“那你们这是……” 俄技队长挠了挠头：“你不是说，任务完成后，如果想要留下来……” 乔木恍然：这些都是对自身实力有信心的，看了之前的直播，手痒痒了。 “青雉！”此时，才有人注意到几十米外，坐在地上打量着他们的敌人。 所有人看去，都吓了一大跳，纷纷戒备。 这里竟然还有一位海军大将！ 难怪死神没像自己承诺的那般，亲自拖住黄猿呢。他们一开始还偷偷腹诽，这位天才是不是翻车了，没想到人家是替他们挡住了另一位大将！ 戒备当中，他们就察觉到不对劲：“他……怎么了？” “不用担心，”乔木摆了摆手，“我俩正叙旧呢。” 众人一听，心中立刻敬畏有加。 他们之前早就从日本人那里打听清楚了，这才是这位死神，第二次执行这个项目。 结果，人家不仅能让世界第一美女剑豪当贴身保镖，还能和白胡子结盟，现在更是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刻，和大将叙旧！ 这是吃两头啊！才第二次执行，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难道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吗？ “想去码头就去吧，”乔木适时含笑道，“好好闹一场，注意相互支援，随时关注集体无意识应激。” “好嘞！”让他们直接参与到这种级别的战争中，心里多少都有些没谱。 不过此刻得到了总指挥的许可，就让他们信心大增了。 不知不觉间，新起点的死神，在他们心中，已经成了【成功】的代名词。 看到他们的反应，乔木也很满意，这才是他策划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他要的，正是这种无形的影响力。 “等等！”一群人往要塞正门方向走去，青雉却突然开口了。 “火烧山、斯托洛贝里、巴斯提尤他们呢？” “那三位中将先生啊，”三井小队长轻蔑一笑，随手指向一个方向，“不知道被谁击败的，都被锁在广场上了，用的还是你们的铁链子，这么粗。” 说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钥匙不知道在哪，之后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对方一比划，青雉就反应过来了：那种铁链子，是专门用来拘束那些不靠果实能力也力大无比的犯人的。 三位中将，竟然被那东西锁在广场上……他甚至可以想象三人如果清醒着，此刻该是何等的羞愤欲绝。 但他还是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只要活着就好。在此之前，他本已经断定三位同僚牺牲了，刚才的发问，更多只是……给自己一个继续履行海军大将职责的理由罢了。 “你们……也要参战吗？” “不然呢？”其中一人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反问，“你看我们像是来观光的吗？” 闻言，他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缕战意，双手撑地，打算起身。 “放心好了，”乔木的声音传来，“他们只是去打架，不会杀人的。” 屁股刚离地的青雉，停住了动作。 “我们这次的规矩，只求财，不杀人。” 智脑给的任务，是参与进来做出确切贡献，而不是确保某方胜利。 当三位中将、两位大将先后被迫回防时，他们的必选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也都接到了后续的可选任务。 看出青雉打算的乔木，说这话更多是安抚对方，免得此刻打起来，他护不住这么多人。 但这话听在对方耳中，却如同一个警告。 这位疑似“神灵”，在这群人出现时，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在与这群人交往时，则完全变了副模样。 由此可知，这些有着奇怪能力的敌人，并不是疑似神灵的同伴或手下，也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们更像是一个临时组织起来的团队，这个被称为“乔工”的疑似神灵，在临时团队中很有威信，算是众人都服气的领袖。 而刚才这番话，则是看出了他打算动手，给他一个台阶，告诉他，这群人不会伤人性命。 如果他依然不知好歹，决定动手，这位疑似神灵，恐怕也要出手了。 先不说他绝对赢不了，这些人一旦被惹恼了，跑到正面战场，也会给海军带来不小的伤亡…… 想到此，他好不容易激发起的一丝斗志，瞬间荡然无存。 他干脆重新一屁股坐回地上，双手抱胸，不再说话。 那些调查员见状，一脸莫名其妙地摇着头离开了。 “你们发现没，”稍微走远一些后，其中一人才压低声音道，“死神刚才的态度和之前不太一样，好像对咱们热情了一些。” “那当然！”倪爱军傲然道，“咱们完成了他托付的任务，证明了自己，他当然会对咱们另眼相待。你没看到他刚才还拍我肩膀，夸我了吗？” 其他调查员摇了摇头，懒得搭理这位脑残粉。 “一会儿谁想挑战大将？” “你去吧，我支持你！” “一起？” “滚！” 那边几十位调查员，有说有笑地开赴战场，笑声在空旷的要塞内，荡起阵阵回声。 这边的青雉，心里则复杂到了极点。 身为海军大将，只要是敌人，他就该坚决予以剿灭。 可此时此刻，对方一句“他们只谋财，不害命”，就让他顺水推舟地放弃了自己的职责。 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这位疑似神灵展现出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真实实力后，他已经完全不考虑这场战争的胜负了。 或者说，他已经默认了，明显得到对方暗中支持的白胡子，一定会胜利。 海军，输定了…… 偏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波澜。 “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乔木也很好奇，“如果是赤犬在这儿的话，他大概会暴跳如雷，跳起来和我拼命吧。” 萨卡斯基……想到那位生死未卜的同伴，他的心，终于一痛。 “就算海军败了，这个世界也不会因此而崩溃，”青雉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要人民渴望和平、需要秩序，一个海军倒下了，也会有新的海军站出来。”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海军输了，这个世界不会因此而更糟；海军赢了，这个世界也不会因此而更好。 “归根结底，海军奉行正义，但海军不是正义，正义也不是海军。” 听到这番话，乔木沉默了许久，轻笑一声：“我更加中意你了，我刚才甚至想直接强行聘用你。” 说完，他反问：“如果我强行聘用你，你打算怎么办？” 青雉沉思片刻，才道：“应该和现在一样，一边坚持我自己的正义，一边完成你交付的任务。” “那如果我暂时放过你呢？” “我会回到战场上，继续履行我身为海军大将的职责，直到这场战争分出胜负。” 乔木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说着，他不再理会对方，再次转身离开：“放心吧，我这人不喜欢强扭瓜。我也要给我的翅膀做个好榜样。” 青雉没听懂后一句，但他也听明白了，对方不打算亲自干涉正面战场上的局势。 见对方离开，他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刚从地上站起来，就被空中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抬头看去，竟然是一艘飞艇，正缓缓从云层中现身，不断下降高度。 目标正是玛丽弗德。 世界政府的援军？为什么会是飞艇，而且只有一艘？ 他疑惑着，以手挡额，遮蔽阳光，眯着眼仔细看去。 飞艇的正前方，隐隐约约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楚，但此时的青雉，已是脸色铁青。 “他们怎么敢？！” ----------------- 另一边。 “他们已经抛弃你了哦，小蕾贝卡，”黄猿用轻佻的语气说道，“不如痛痛快快与老夫大战一场吧，如何？” 说罢，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光，刺向对方。 蕾贝卡并不搭理他，就在金光刺中的瞬间，她的身体正面，陡然被纯黑色覆盖；数道剑气，也被武装色霸气包裹着，向那缕光斩去。 黄猿极速后撤，躲避那些剑气的同时，也被迫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真是可怕的后辈呦，”他忍不住感慨，“这么短时间，就把老夫的招式学去了。假以时日，真不知道会成长到何等地步。” 蕾贝卡也不理会对方，她谨记着乔木的叮嘱，不和对方力战，一拉开距离，转身就走。 这让黄猿也有些头痛。 虽然他是光，但一位大剑豪铁了心和他耗时间，他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 正纠缠着，他也被空中的声音所吸引。 “飞艇？”面对蕾贝卡一人，他还是很有自信的，直接不理会对方，眯着眼看向空中。 片刻之后，看清飞艇上壮硕身影的黄猿，目瞪口呆。 “他们……疯了吗？！” 第737章 708.最不该出现的两个人 “波鲁萨利诺！”一个声音同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一看来人，蕾贝卡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但场上两人，谁都没再理会她。 “你看见了吗？”青雉的脸色依然非常不好。 “看到了！”黄猿也是咬牙切齿，“他们已经疯了！” “必须立刻回去了，”前者叹了口气，“任务已经失败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着，他就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的人，根本没有跟上来。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发现黄猿此刻仍旧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波鲁萨利诺？”青雉的心狠狠一颤，一种非常糟糕的预感，涌上心头。 但这颤抖的一声，仿佛反而让对方下定了决心一般。 黄猿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后退了一步，就化作一束光，消失了。 青雉的手，忍不住颤抖着，越来越剧烈。 即使是之前确信海军必然战败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如今这般失态。 海军……真的完了。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呀？”他无力地捂住脸，瘫坐在了地上。 ----------------- 正面战场上，不少人同样注意到了画着世界政府标志的飞艇。 此刻的战场，本来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 卡普重创了白胡子后，就扛着同样重伤之躯，和“花剑”比斯塔鏖战起来。 战国也凭借一己之力，挡住了马尔高、艾斯与乔兹三位强敌。 海军的将官总体战力，也远胜过白胡子海贼团的精锐队长与船长。 但因为他们反而是士气低下的一方，再加上三位大将全都退出战斗，原本大优的局势早已荡然无存。 即便如此，海军也凭借着自身的底蕴，全力维持住了小优的局面。 直到……几十名莫名其妙的敌人，突然从要塞内部杀出。 这群人既不杀人也不破坏，而是一人一个，目标明确地直奔那些将官和上校，捉对厮杀。 甚至直接把白胡子海贼团的人都挤开了。 有了这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生力军，原本小优的局面，再一次被打破了。 海军，开始逐步陷入劣势。 战国考虑的更多：这群人是从要塞内冲出来的，他们就是鹤坚持要调走两位大将的原因？ 可……两位大将呢？！ 难不成…… 不，不可能。只看这群人的能力，虽然五花八门，甚至堪称诡异，但全加起来，也不会是两位大将的对手。 更何况，他们虽然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但身上并没有战斗过的痕迹。 难不成，要塞内还有更强大的敌人，拖住了两位大将？ 足以拖住两位大将的敌人……能是谁？ 心中正惊疑不定，他就注意到了空中的飞艇。 来不及思考世界政府为什么要用飞艇运送援军，而且只有这一艘，他立刻强打起精神，死马当活马医地大吼道： “援军已至，世界政府的援军到了！全体海军，再坚持下去，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眼见着空中的飞艇迅速降低高度，元帅画的饼竟然兑现了，海军的士气，也多多少少被鼓舞起来了一些。 似乎是被海军激动的欢呼声打动，飞艇最前端那伟岸的身影，竟不等飞艇继续下降，直接从飞艇上一跃而下，自由落体地向地面俯冲而来！ 这纵身一跃，在他们看来，带来的不仅是世界政府的援军，更是正义、团结，以及真理！ 一声巨响在港口上炸开，弥漫的烟尘，不仅遮蔽了援军那高大的身形，也遮蔽了周围大片区域。 这惊人的气势，仿佛代表了援军的强大，更注定了海贼的命运！一时间，令海军的欢呼声更加热烈了。 见属下的士气一点点回来了，战国也总算稍微松了口气。 头顶的飞艇，在这人下来后，竟然没有继续下降，反而立刻重新拉升。 看来这位应该只是先锋，大部队应该还在后面。 不过他一时也有些好奇，独身一人的先锋，实力绝不会差。世界政府从哪里找来此等强者呢？ 难不成是神之骑士团传说中那位最高司令官？ 想到此，他直接摇了摇头，甚至都被自己逗笑了：以天龙人的尿性，怎么可能会为了他们海军而出动？ 可世界政府中的强者，他基本都认识。又还能是谁呢？ 正疑惑着，烟尘中就猛地响起一片哀嚎声。 这一片声音，立刻惊得战国一个哆嗦。但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见一员又一员海军，竟直接从烟尘中飞了出来。 这些人硬是飞出了上百米远，才摔在地上，又如破布娃娃一般，在地上滚动出老远的距离。 等停下后，只看那满身的鲜血，和扭曲的肢体，哪里还有半分生机？ 看到这一幕，战国顿时惊怒交加。 就连白胡子海贼团，也不曾如此狠辣，到底是谁？！ 此等作风，难不成真是天龙人？ 随着烟尘散去，一个绝不比白胡子矮多少的高大身影，缓缓浮现。 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粗犷的不耐烦声音：“烦死了，垃圾海军，都给老子滚远一点啊！”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眉头紧蹙，对“援军”感到极度愤怒的战国与卡普二人，瞬间呆若木鸡。 不等烟尘彻底消散，那人已经迫不及待，主动走了出来。 看清来者容貌的瞬间，整片战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止了战斗，一起呆若木鸡地看向港口方向。 不少海军，手中的武器，竟然脱落，摔在了地上。他们却完全不去拾取，只是一脸的呆滞。 很快，就连远处同样激烈的海上炮战与接舷战，都逐渐平息了下来。 等待了这么久，坚持了这么久，竟然是敌人的援军，而且还是如此强大的敌人。 这根本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战胜的。 难道，真的结束了？坚守世界五百年的海军，就在今日，真的败了？ 不光海军们彻底陷入了绝望与迷茫。 场上不少调查员，也都变了脸色，甚至都懒得去管自己的对手，纷纷用眼神交流起来。 不过此刻全场所有人中，大概只有他们，是最淡定的…… 活动完手脚，重新将狼牙棒扛在肩上的凯多，以睥睨的姿态环视了一圈战场。 随后，他一脸无聊地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而是将视线停在拄着刀，勉强站立的白胡子身上。 “喂，老家伙，你怎么成这副德性了？” 白胡子冷冷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旁边的比斯塔则一脸疑惑：老爹……什么时候联系了这等后援？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 他下意识看向那边，却发现，马尔高三人，亦是一头雾水。 但三人的包围圈内，战国的神色，却有些奇怪。那不是看到敌人后援的绝望，而是某种刻骨铭心的……恨？ 战国和凯多，有什么仇恨吗？ 心下奇怪的比斯塔，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但还没等他想通其中关节，凯多，率先动了。 “雷鸣八卦！”狼牙棒裹挟着雷电，狠狠砸在早已毫无还手之力的白胡子的腹部，将这位已经深受重创的海上枭雄，直接砸飞了出去。 “老爹！！！”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们，瞬间慌了神。 他们再也顾不上自己的敌人，趁着海军斗志全无，立刻脱离战斗，蜂拥向他们的老爹冲去。 距离白胡子最近的比斯塔，惊怒之余，则主动挡住了想要乘胜追击的敌人。 凯多也没想到，曾经完全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区区小队长，此刻竟然用手中轻薄的双剑，几次挡住了自己的攻击。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白胡子海贼团的队长与船长们，已经齐聚在白胡子身边，将他们的老爹护在中间。 他也彻底失去了补刀的机会。 但刚才那一击，已经让那个老家伙有出气没进气了，他也就不在意了。 “别救了。”看着“不死鸟”马尔高满头大汗地替白胡子疗伤，凯多甚至还有心情取下腰间的酒壶，狠狠灌上一口。 “这老家伙死定了，你们都跟着老子吧！老子带你们杀出去，一起回新世界。以后，你们就是百兽海贼团的人了，怎么样？” 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不仅海贼不理他，就连海军，也懵了。 为什么？凯多难道不是白胡子的援军吗？为什么会对白胡子出手？ 所有人都迷茫无比。 “五老星！！！”与其他同僚不同，战国死死咬住的牙齿间，挤出了森罗诡谲般令人胆寒的声音。 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敢？！ 那五个畜生，他们究竟拿海军当什么了？？？！！！ 他们竟然真的做了，他们竟然真的联系了凯多…… 似乎是感受到了海军的迷茫，凯多直接转身，对着全场高喊： “五老星说了，只要老子干掉白胡子，他们就把老子的手下还回来。现在老子已经兑现承诺了，不过来都来了……” 他再次环顾四周：“白胡子不经打，不如你们来陪老子练练，如何啊？！” 依旧没人理会他。 所有海军，都陷入了呆滞状态。 五老星与凯多交易，让凯多来杀白胡子？ 五百年了，这还是五百年来首次，一个大海贼，踏上了玛丽弗德，不是打过来，更不是被捕，而是…… 被世界政府，以盟友、援军的身份，亲自送了过来！ 那……他们的坚持、他们的拼命、他们的牺牲、他们的信念……到底算什么了？ 他们下意识看向身边，寻找自己认识的同僚，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点点信念来支撑自己。 但所有人，他们看到的每一位同僚，都和他们一样，眼中尽是迷茫。 “没有主动报名的吗？青雉呢？黄猿呢？赤犬……”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战国身边，看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的身影。 “哦，那算了，”他有些意兴阑珊，又对白胡子海贼团说道，“快点决定吧，要不要改换门庭。老子弄死他之后，还要去弄死卡普那个混球呢。” 可话音刚落，一股寒流袭来，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冰雕。 “库赞？！”战国惊讶地看向赶回来的青雉。 后者瞥了一眼冰雕，随即朗声道：“我不管什么五老星六老星，世界政府的决定与我无关，我也绝不接受！我是海军，所有海贼都是我的敌人，只要出现，就要被打倒！” “无论白胡子，还是百兽，今天都必须伏法！”他环视全场，坚定道，“以正义之名，有谁愿意与我并肩作战？！”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刚从冰雕里挣脱出来的凯多，听到这话，一时都忘了挥棒砸回去。 他们听到了什么？如此劣势的局面下，青雉……公开宣称不再服从世界政府，还要坚持同时剿灭白胡子海贼团与“百兽”凯多？ 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但下一秒，卡普率先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开怀大笑，甚至笑得前仰后合。 “不愧是老夫的弟子！”他甚至都懒得管大笑中再次崩裂的伤口，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说得好！身为海军，就要与海贼战斗到底。老夫今日就与你并肩作战，直至将所有海贼，绳之以法！” 第二个送死的出现了。 紧接着，是第三个。 “没错，老夫身为海军司令，今天只有两个结局，”战国立刻宣誓，“要么胜利，要么战死！” 然后，是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越来越多，直至所有海军，都重新拾起自己的武器，拾起自己的勇气，拾起自己的正义！ 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斗志，与之前不同的，决绝的斗志。 哪怕平日里，他们中有人阿谀奉承，有人贪污腐败，有人欺压良善，有人贪生怕死…… 但至少此刻，在这种气氛的鼓舞下，他们都生出了必死的信念。 哪怕只是一瞬间！ 虽然只是一瞬间…… 就在凯多都对眼前这一幕感到无比棘手时，一声巨响，惊动了所有人。 原本由青雉创造地、厚达十余米的坚冰战场，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轰出了一个大洞，一个足以容纳一条船的大洞。 上百名海军与海贼，猝不及防之下，掉进了身下的大海中。 伴随着无数冰块四下飞溅，一艘挂着海贼旗帜的船，轰然浮出水面，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贼哈哈哈哈……”船首处传来的笑声，立刻让原本已经油尽灯枯的白胡子，猛地睁开了双眼。 “老爹！兄弟姐妹们！”那人兴奋地朝白胡子海贼团挥手，“我来找你们啦！贼哈哈哈哈……” 第738章 709.我说过他能死了吗？ “黑胡子”蒂奇、“格斗冠军”巴杰斯、“音越”奥卡、“魔鬼警长”拉斐特、“玄月猎人”蝶美、“巨大战舰”恶狼、“大酒”乔特、“死神”毒Q……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惊呆了所有人。 黑胡子海贼团，两年前凭借捕获“火拳”艾斯而取代“沙鳄”成为新任王下七武海。 随后却在艾斯被白胡子海贼团劫狱后，毫不犹豫地袭击了因佩尔，救走了多位罪大恶极的海贼。 因此舍弃了七武海身份后，他们从世人眼中消失了两年，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 出现在了玛丽弗德！ 战国瞬间就嗅到了阴谋的气息，但那又如何？ 他麻木地叹了口气，甚至都懒得去看，好不容易被青雉再次激励起来的同僚们，此刻是什么反应。 或者说，他都不用去看。 因为就连他，此刻都只能感到无尽的疲惫。 放弃吧……只要放弃，就彻底解脱了…… 带着幸存海军离开，让他们安全地回到亲人身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没人理会此刻的战国，心中是如何的颓丧。 “蒂奇！”看到黑胡子，反应最强烈的，莫过于他的前任队长，“火拳”艾斯。 但他只迈出了一步，就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他的身后，还有需要他保护的老爹！ “哈，是艾斯队长啊，”注意到了他的反应，黑胡子开怀地笑着，“上次的交流，可真是令我难忘。咱们什么时候再来一场啊？我还想再换一个王下七武海的名号，或者干脆换个国家。” “切……”被马尔高提醒地按住肩膀，艾斯恼怒地别过头，强迫自己不理会对方。 见激将法没用，黑胡子又看向被搀扶着站起身的白胡子。 “老爹，”他又开心地挥了挥手，“终于赶在你死之前，来见你最后一面了。你大概不知道，这两年来，儿子对你，可是魂牵梦绕啊！” 此刻失去孩子的支撑，连站都站不住的白胡子，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只能努力瞪着浑浊的双眼，想让自己看清那个经常出现在自己噩梦中的身影。 “喂，蒂奇小鬼，你来这里做什么？”凯多丝毫不畏惧对方人多势众，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和语气，不客气地质问。 黑胡子却丝毫不在意：“当然是和你一样，给老爹送终啦！” 听到这话，凯多立刻就不高兴了：“白胡子可是老子的目标，谁敢跟老子抢，就是老子的敌人！” “贼哈哈，凯多大叔，”黑胡子却略带轻蔑道，“你只有一个人，我们这里，可有一条船！” “那又如何？！”暴怒之下，凯多立刻发动果实能力。 一条长度甚至足以环绕整座玛丽弗德一周的巨型蓝龙，瞬间盘旋而上。 那堪比半条船的龙头，恶狠狠地盯着船首的黑胡子：“小子，有种再说一遍？” “哎呀呀呀，”范·奥卡一脸畏惧，却用毫无畏惧的语气埋怨道，“提督，咱们好不容易才搞到一条能装下恶狼的船……” “啊？”身后巨大的身影挠了挠头，不满地抱怨，“这么说，都怪我喽？” “好啦好啦，不要在这种时候吵架，”黑胡子劝住手下后，才乖乖退让，“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老爹当然是凯多大叔你的，谁也抢不走。” 听到这话，见好就收的凯多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对方，回身向白胡子海贼团飘去。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工夫，就听黑胡子大吼一声“动手”，异军突起！ 只见他恶狼竟以他那巨大身形毫不相符的敏捷程度，从船上一跃而起，直接从后面抱住了凯多的龙头，向冰面狠狠砸去。 而他的腰间，赫然绑着船锚！ 在船锚重量的加持之下，他拽着猝不及防的龙头，直接砸碎坚冰，掉进了大海之中。 与此同时，岛上的要塞，如同活过来一般，原本坍塌的城墙废墟，已经组合成了一条巨大的石头手臂，狠狠向空中挥去。那石头的巨掌，直接将凯多的身体，重重拍在了岛上。 就在众人对这突然的一幕目瞪口呆时，白胡子海贼团中，寒光乍现。 数名早已疲惫不堪的队长船长，猝不及防一下，尽数被砍倒在地。 原本严密的保卫圈，就这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黑胡子见状，立刻发动果实能力，白胡子那高大的身躯，竟然难以抑制地向他所在的方向飞去。 其他人惊怒之下，立刻试图阻拦。但现出真身的希留，那近乎以命换命的挥刀，逼得众人竟一时难以靠近。 先后与米霍克与卡普两位顶尖强者交战，而疲惫不堪的比斯塔，将将凭借绝对的境界优势，抵挡住对方时，白胡子的身体，已经飞出了一大段距离。 白胡子海贼团的其他人一拥而上，却被已经赶到战场的黑胡子海贼团成员尽数拦下。 他们越是疯狂地想要突破敌人的阻拦，越是破绽重重。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就又有数位队长遭受重创，倒地不起。 只是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白胡子海贼团，竟然就遭受了远超前半段战斗的损失。 眼看着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老爹，彻底落入敌人之手，暴怒而惊恐的他们，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发出不甘的怒吼。 一旁同样疲惫不堪的卡普，实在看不惯如此小人行径，愤慨之下，就要冲上去帮忙。 “卡普！”一声暴喝，硬是让他停住了脚步。 看向战国的瞬间，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两大海贼团爆发全面冲突，对他们有利无害。无论站在任何立场上，他们都应该选择坐山观虎斗。 本想像过去一样装疯卖傻装作没理解的卡普，看着对方眼中罕见的哀求之色，终于心软了。 下意识再看向战场上的其他海军，他又一愣： 所有人，都是满身的疲倦与迷茫，看向两大海贼团交战的目光中，又有着掩盖不住的庆幸与侥幸。 卡普心中重重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任凭行将就木的白胡子，落入野心勃勃的黑胡子之手。 站在船首处，将白胡子掐在手中，黑胡子的脸上尽是得意。 “贼哈哈哈哈，老爹，您肯定不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少年了。 “反正您老人家都要死了，我做了您这么多年的儿子，您作为父亲，死后为儿子做些微不足道的小贡献，也是应得的，对吧？” 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您放心，儿子会带着您那一份，成为海贼王，实现您多年来的夙愿的！” 说着，他就双手扼住对方的脖子，打算直接扭断，以免夜长梦多。 同时，他看向对方的脸，想要将这一刻胜利的喜悦，享受到极致。 然后，他就与白胡子，四目相对。 ‘醒了？’ 他脑海中才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就看到对方原本浑浊不堪的双眼中，此刻却迸发出了凶悍的光芒。 下一刻，白胡子一拳轰在黑胡子胸口，直接将他轰飞出去。另一只手则按在围栏处，直接翻身上船。 没给对方丝毫反抗的机会，他一步冲上去，一掌将对方狠狠按在甲板上，另一只拳头则高高扬起。 ‘为什么？！’此刻的黑胡子，大脑一片空白，被巨大的力量所压制，一时间竟然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而他的船员，全都在外面阻敌，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人能救他！ “这最后一拳，老夫从未想过，竟然会留给自己的儿子……” 白胡子眼神锐利地盯着手中之人，那副气势，丝毫看不出他已经行将就木了。 “蒂奇，我罪孽深重的儿子，与老夫一同前往另一个世界，再行忏悔吧！” 说着，他的拳头，就对着对方露在外面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老爹——！”危急时刻，黑胡子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吼，“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太过崇拜你，想要成为你啊！！！” 瞬间，拳头在距离他脑袋十几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他见状，立刻继续急促地说道：“我只是想成为和你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得到你的赞赏而已啊！老爹，我已经这么强大了，你为什么还如此生气？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你告诉我啊！” 听到这话，白胡子突然感觉，自己的拳头，都软下来了。 心中的理智告诉他，对方此刻所说的一切，不过只是为了求活的谎言罢了。 但人之将死，心中那最柔软、最虚弱的部分，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夺走了他最后一拳的力量…… 感觉到压制着自己的巨掌，突然之间松动了不少，黑胡子没有丝毫犹豫，强行挣出双手，抱住白胡子的手腕，狠狠一翻。 早已彻底脱力的白胡子，那巨大的身躯，竟然直接被他扔飞了出去，撞在船舱上，无力地瘫了下去。 “哈……哈……哈……”绝地逢生的黑胡子，心有余悸地剧烈喘息着。 这一次他不再冒进，而是远远观察着，甚至从腰间拔出配枪，对准萎靡的白胡子，就是一枪！ 即使胸口迸出一片血花，白胡子也毫无反应。 见对方甚至连武装色霸气都调动不起来，黑胡子终于松了口气。 “哈哈……哈哈……”他小心翼翼却又难掩兴奋地笑着，全身绷紧，一点点来到白胡子面前，试探着踹了他一脚，见他已经毫无反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直到此刻，刚才的狼狈与丢人表现，才浮现在脑海中。 羞恼之下，他飞起一脚，竟狠狠踹在白胡子的脸上！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抱有一丝期待的白胡子海贼团成员，彻底愤怒了。 被强敌阻拦在外的他们，对着黑胡子，发出出离愤怒的咆哮。 他们赌咒发誓，一定会将黑胡子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胡子像拖拽一条死狗一般，将他们心爱的老爹，拽到甲板空地上，又转身从船舱中取出一块巨大的黑布，不知道要做什么。 船上，将黑布抖开的黑胡子，看着眼前生命正在倒数读秒的老爹，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随后，他一把将黑布罩在对方的身体上：“终于……成功了……” “是吗？”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吓了他一跳。 抬头看去，就发现桅杆之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不远处，一直对海贼内战冷眼旁观的青雉，心中一惊： 他终于要出手了吗？ 他又打算做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战场上那些奇怪的敌人，却发现那些人和他一样，对这个“乔工”的出现，都是一头雾水。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他们的脸上，同时还有着好奇，甚至兴致勃勃。 仿佛这场战争于他们而言，只是……一次狂欢。 “你是谁？！”竟然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到如此程度？！黑胡子立刻警惕起来。 “我叫乔木，”那人从桅杆上一跃而下，落在他面前，指了指地上被黑布罩住的白胡子，“他可是我花费不少心思找来的帮手，我可不能任由你的邪恶计划得逞。” “邪恶计划？”黑胡子只觉得好笑，“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我确实不太了解你，”乔木坦诚地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震震果实，还是不要交给你这种人为妙。” 此话一出，黑胡子脸色剧变！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竟失态地吼出了声。 乔木已经懒得理他，而是将白胡子身上的黑布撤掉。 “休想！”误以为对方要夺取白胡子，黑胡子立刻急了。 他也不管一会儿要如何撤退，直接在船上施展了【暗穴道】。 顷刻间，甲板上的火炮、弹药、酒桶、破碎木屑、白胡子的身体，以及那个乔木，都在巨大的吸引力下，难以遏制地向他所在的方向划去。 “啧，烦人……” 乔木嘟囔了一句，一个空间门直接在对方头顶开启。 顷刻间，无数海水倾泻而下，将因为暗暗果实而永远失去躲避能力的黑胡子，浇成了落汤鸡！ 引力随之消失。 空间门关闭后，已经被海水冲到栏杆处的黑胡子，狼狈地剧烈咳嗽着，身上还挂满了鱼虾、螃蟹、海马和海星。 他吐着嘴里的咸涩，看着满身的狼狈，心中尽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自己追求了大半生的最强恶魔果实，就被这么简单粗暴的一招破解了？ 难道那个很像门门果实的能力，才是真正的恶魔果实克星？ 开什么玩笑！ 再看向乔木时，他的眼神中除了对对方必除之而后快的凶戾外，更多了几分对震震果实志在必得的决心。 果然……必须得到震震果实，才能真正成为最强！ 因为海水而全身无力的他，扶着围栏站起身。前一刻满脸的凶狠早已荡然无存，此刻脸上竟然满是赞赏。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你这样优秀的人。不如加入我的海贼团吧，做我的副手，和我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如何啊？” 他娴熟地伪装出开怀的笑容：“只要你把白胡子的尸体交给我，你就是黑胡子海贼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了，这笔买卖很合理吧？” “尸体？”乔木低头打量起地上的白胡子，咋舌地摇了摇头，“这么看确实像是死了，不合适。” 说着，他直接将只剩下最后一缕气息的对方，从地上拽了起来；又摊手进入空间门，拽出了对方的大刀，塞进对方手里。 就这样，他硬是将白胡子，摆成了一个持刀站立的姿态。 不知白胡子是还有最后一丝意识，还是已经成为这具身体的枭雄本色。这位海上的枭雄，竟然真的握紧大刀，拄着刀稳稳站住了。 “这样就好多了，对吧？”他随口问道。 “哈？”黑胡子喘着粗气，再次露出本来面目，恶狠狠道，“那又如何？就算你让他站着，他也要死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庇护你们这群余孽！” “他要死了？”乔木故作疑惑地问道，“谁说的？” 这个问题，都把黑胡子问懵了。 他又故作好笑地问道：“我说过他能死了吗？” 说着，他反手将手中的刀鞘，狠狠刺入白胡子的体内。 下一刻，一股红色的火焰，从刀鞘刺入处喷涌而出，以惊人的速度想全身蔓延。 在白胡子海贼团众多队长悲痛的惊呼中，在黑胡子惊怒的眼神中，只是一个呼吸间的工夫，那赤红的火焰，便将白胡子的身体彻底吞噬了。 第739章 710.白胡子！ “不——！”看见这一幕，黑胡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这个混蛋，眼前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为了阻止他夺取震震果实，选择直接毁掉白胡子那无比珍贵的尸体！ 这个畜生，他怎么敢？ “我要杀了你！”他满脸凶戾地从牙缝中挤出词穷之下，唯一能想到的台词，“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一刀一刀地活剐了你！” “那可能不太现实……”乔木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不过你可以试试，万一成了呢，对吧？大小也算个梦想了。” 那边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看着这一幕，也都惊呆了。 “老爹……”早已泪流满面的艾斯，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喃喃道。 马尔高则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总比落在蒂奇手里强。老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不对……”以藏突然呢喃道。 “以藏，就让老爹这样走吧……”马尔高回头劝说着，却发现，对方完全不理会他，只是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盯着老爹的方向。 “不对……”她又呢喃了一次。 “不对！”同时发现问题的，则是青雉。 他分明看到，那具本该被火焰焚化的尸体，在火光之下，左手竟然动了几下。 什么情况？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太累了，看错了？ 但他的自我怀疑并未持续多久，白胡子“尸体”上的火焰，就越来越小，直至熄灭。 然后，所有人都看傻了。 白胡子没有变成一滩骨灰，被血腥的海风吹散，而是依然屹立在那里。 奇怪的火焰，不仅没有烧掉他的身躯，甚至都没能烧毁他的衣物。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所有伤口，都消失了；被卡普砸扁的脑袋，也复原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本来已经死掉的白胡子，竟然缓缓抬起了空闲的左手，反复打量起来。 “老……老爹？”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循声望去，看到了那一张张满脸震惊，却又充满期望与期待的脸。 心中一暖的他，目光一移，又看到了那些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孩子…… 瞬间，无比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朝着那边的海军要塞，隔空狠狠挥出一拳。 一声巨响，顷刻之间，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于天崩地裂般的剧烈震动中，这座屹立近五百年的世界第一要塞，完完全全地崩溃、坍塌了！ 巨大的轰鸣，掩盖了恶政王那凄惨的哀嚎。 那条拼命压制着凯多身体的巨型手臂，也瞬间土崩瓦解。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就连白胡子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 他能感受到，此刻的自己，依然年迈，但体内日积月累的陈年旧伤，包括震震果实给他带来的暗伤，竟然尽数消失了。 现在的他，除了有着老年人的岁数外，身体状况，甚至堪比三十年前，正值壮年的他！ “老爹！真的是老爹！”港口之上爆发出了激动而兴奋的欢呼声，“老爹康复了？！” 重新感受到健康的他，也有些兴奋地朝自己的孩子挥了挥手：“孩子们，老夫又回来了！”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立刻让海贼们更加亢奋了。 而另一边的海军与黑胡子海贼团，则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难道……是另一种类似手术果实的能力？ 倚靠围栏的黑胡子，看着重新恢复健康的白胡子，内心早已被恐惧与悔恨填满，双腿更是忍不住打颤。 只有青雉，看着重新恢复健康的白胡子，与如丧考妣的黑胡子，脑海中回想起了乔木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这就是……”他下意识地呢喃道，“让被偏爱的，重新品尝疼痛？” 下一刻，摆脱了恶政王压制的凯多，终于借助大部分都在岸上的身体，从冰窟中冲了出来。 他使劲甩着脖子，将挂在脖子上却早已窒息昏迷的巨人族饿狼，狠狠甩了出去，随后凶戾地回头，瞪向黑胡子所在的方向： “杂碎，你可真敢……” 瞬间，话语戛然而止。 他震惊地看着缩在角落中，如同受气小媳妇一样的黑胡子，以及甲板正中央，那高大的身影…… “凯多，你这条害虫，竟然还没被淹死啊，”白胡子狞笑道，“之前老夫挨了那一棒，肚子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此刻的凯多，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但与黑胡子不同，他……已经好几次经历过类似的情况了。 经验丰富！ 巨大的蓝龙，如同小狗一般，在地上使劲打滚、浑身抖动，顷刻间就将身上的海水全部抖飞。 紧接着，它一跃而起，咆哮着直冲云霄，做出了大战一场的姿态。 就在白胡子双手握刀，摆开姿势后，它就头也不回地…… 飞走了。 所有人，海军、海贼、调查员，以及全世界所有正在观看现场直播的人，都相顾哑然。 “还真是秉性不改啊。”任凭对方离去而丝毫未做阻拦的白胡子，轻蔑地笑了笑，才看向身旁的乔木。 “打赢这一仗，你就什么都不欠我了。”乔木抢先说道。 “好！”白胡子也不矫情，也不问对方究竟图个什么，更不打听对方如何让自己从濒死恢复健康，只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随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不远处黑胡子的身上。 “蒂奇……”此刻的他，与之前截然不同。 再面对这个可悲的儿子时，他的心，坚如磐石！ “老爹……”黑胡子那纤细的u型腿，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着，“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 “老夫并不怪你对老夫出手……毕竟白发人总要为黑发人铺路。”白胡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见对方因为这话而略微松了口气，他话锋一转：“但你当年为一己私利杀害萨奇，现在又命令自己的手下伤害老夫的孩子。这两件事，老夫绝不原谅你！” “老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黑胡子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哀求。 白胡子却没再说什么，向前迈出一步，狠狠挥出一刀，斩向对方。 巨大的力道，将黑胡子整个人砍飞出船外。 在空中的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从左肩到右腰，被这一刀，直接开膛破肚！ 带着无尽的绝望，身为恶魔果实的拥有者，黑胡子毫无反抗之力地摔进大海，伴随着一连串的气泡沉了下去，很快就彻底没了踪影。 “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白胡子收起刀，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随后，他重新看向战场上，正与他的孩子们对峙的黑胡子海贼团余孽。 “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无需多言，下一刻，黑胡子海贼团的全体成员，各自朝着不同方向，轰然如鸟兽散。 但他们是想办法抢到一条船，自己开走，还是躲在岛上苟延残喘，或者有什么其他手段，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刚刚登场时还不可一世的黑胡子海贼团，短短不到半小时，就顷刻间土崩瓦解，甚至可能将不复存在……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生出了世事无常的荒谬感。 战国心中的无力感更强烈了：他原本还寄希望于两支海贼团狗咬狗，让海军坐收渔利，以最小的损失取得绝对的胜利。 谁能想到，渔利没收成，却冒出了一头……噬人的鲨鱼。 待无关人员逃离后，白胡子仰着高傲的头颅，俯视着下面神色复杂的战国。 “继续吧，海军，”他纵深一跃，跳回冰面上，“咱们这一仗，还没打完呢！” 所有海军都惊呆了。 就连战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经历了如此多的突变与背刺，此刻的他，已经彻底失去战意了。 他本以为对方会给他们一个体面投降的机会，没想到对方竟直接要求继续战斗。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迟疑，白胡子轻蔑一笑：“难不成，海军打算全体投降？” “这样也不赖，”说着，他伸出小拇指，直接掏起耳朵，“这样吧，决定投降的，直接扔掉武器，向最近的海贼跪下。” 海军向海贼下跪投降？还是在世界直播面前？！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战国，也极大地激怒了周围许多海军将官。 “老夫宁死不降！”战国愤怒地咆哮道，“你们这些恶徒，休想靠野蛮征服海军！” 冲动的话一出口，这位老元帅就后悔了。 场上的海军，只有极少数和他一样义愤填膺，其余大多数，都茫然、犹豫，甚至连握着武器的手，都松开了。 “那就好！”白胡子却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狞笑道，“老子还怕你们全都降了，找不到人试刀了呢！” 他傲然道：“被世界政府背叛的你们，现在也就剩下那点可笑的正义了吧？” “正好让老子看看，也让全世界看看，没了后台，你们的正义究竟是何等弱不禁风！” 这话瞬间让战国以下的所有海军，呆若木鸡。 白胡子也不再言语，双手举刀高高跃起，朝着战国直劈下去。 战国也立刻化作一尊巨大的佛，伸出双手，狠狠抓住他的手腕。 “老夫的海军，只有一个后台，那就是正义！”海军元帅恶狠狠道。 “是吗？”四皇之一嗤笑一声，轻蔑道，“差点被吓尿了裤子的小鬼，嘴巴倒是硬得很。” 战国的额头，青筋直跳：“无论你如何投机取巧，以正义之名，赌上老夫的性命，今日此地，你必将伏诛！” “那就来吧！”白胡子哈哈大笑，“老夫可是白胡子！” 霎时间，两股霸气剧烈碰撞在一起，随即轰然弥漫了整片战场，甚至将空中的云朵，都轰得无影无踪。 两位巨人的激烈对峙，也唤醒了其他人。 下一刻，沸反盈天的喊杀声，再次充斥了正片战场。 乔木看着这一幕，轻笑一声，也不再看下去。他转身走进了身旁的空间门，回到了要塞深处。 蕾贝卡正等在那里，见他来了，真诚地说道：“谢谢你。” “你看见了？”他眉毛一扬，好奇地问。 “那边。”蕾贝卡指了指那边一间还没倒塌的房子。 里面竟然有一只投影电话虫正在工作。房间门旁的墙壁上则写着“会议室”三个字。 “这下安心了吧？” 女孩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 她有自己的立场，也有自己的使命与责任。即使再担心老爹，也不能贸然冲到正面战场上，彻底和世界政府、海军撕破脸，让自己沦为海贼。 毕竟她没有天夜叉那样的势力与手腕。一旦自身沦为海贼，即使成功拯救了德雷斯罗萨，也不会得到世界政府的认可与接纳，只会将她的家乡亲手送入更可怖的地狱…… 所以他只能躲在后面，独自揪心地关注着战场上的风吹草动。 好在有乔木，及时挽回了一切，甚至还帮老爹恢复了健康。 有他在，真是太好了…… 乔木再次推开一个空间门：“你也不方便真的和白胡子他们同乘一条船。走吧，陪我再去另一个地方逛逛。” “去哪？”看着空间门另一边花团锦簇、处处透着富贵与奢华的陌生建筑，女孩好奇地问。 这是哪个富饶的国家王宫吗？ “玛丽乔亚。”乔木说着，直接走了进去。 女孩长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传送门的另一边。 玛丽……乔亚？世界政府……天龙人？！ 直到乔木都走远了，她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了过去。 随着空间门的消失，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他们之前的位置。 “玛丽乔亚……还真是能乱跑呢……”那人呢喃了一句，直接化作一道光，瞬间就消失在了天边。 第740章 711.海军元帅的新人选 这一天，大概是五老星生命中最跌宕起伏的一天了。 他们一开始就没想过海军会输这种可能性，但出于谨慎，还是认为应该准备后手。 然而不仅神之骑士团直接拒绝“为下等人而战”，就连Cp0，也在天龙人的抗议下，难以调动。 更不用说他们寄予厚望的和平主义者，在贝加庞克被刺杀当天，突然集体趴窝，到现在都无法激活。 当然，他们也考虑过自己亲自出手。 但Cp的间谍传回一条非常重要的情报：摩尔冈斯正密谋策划跳过世界政府，直接对这场战争进行世界直播。 虽然极度恼火的他们，下令全力阻止对方，但考虑到这方面的风险，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亲自出马的打算。 事实证明，他们的谨慎是正确的。 无奈之下，五人最终生出了与战国一模一样的心思：用落网的两名大看板、三名飞六胞为条件，与凯多谈判。 他们自然清楚，此举一旦曝光，海军那群自以为是的刺头，会如何跳脚。 例如现在，投影中海军还在与恢复健康的白胡子率领的海贼团激战，负责指挥的某人，就已经打来了电话。 “我等如此殚精竭虑，甚至连老脸都丢尽了，是为了谁？还不是替你们海军擦屁股？！” 面对对方的的责难，科学防卫武神，杰伊戈路西亚·萨坦圣，毫不客气地回怼。 财务武神，伊赞巴隆·v·纳斯寿郎圣，随即冷哼一声： “一个个自诩正义的化身、民众的守护者，也不想想，要塞是谁建的？军舰是谁造的？装备是谁买的？薪水是谁发的？” “没错，”法务武神，托普曼·沃丘利圣点头道，“没有我等天龙人建立的世界政府，你们拿什么去维护正义、守护平民？我记得，就是你鹤中将的恶魔果实，也是世界政府的赏赐吧？” “你记住，鹤，海军不过是世界政府养的一条狗！千万别搞错了这一点，误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环境武神，玛卡斯·玛兹圣冷笑道：“更何况，你区区一个中将，能与我等通话，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等？” “乖乖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农务武神，谢泼德·十·庇特圣总结道，“如果这一战输了，海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好好珍惜你现在的地位吧！” 说完，他们也不理会那边明显被气得火冒三丈的鹤，直接挂断了电话虫。 “哼，真是不识好歹。”科学防卫武神不满地埋怨了一句。 “五百年来，他们不一向如此吗？”农务武神半劝解半感慨道，“想要打断他们的脊梁，非常简单。但哪怕是狗，也要维持足够的血性，才能做好看家护院的工作。” “还是说说当务之急吧，”法务武神改变了话题，“海军败局已定，但那些遗失的资料要怎么办？总不能任由它们被散播出去。” 摩尔冈斯的直播非常清晰，而且还分频道与视角。他们眼睁睁看着那群蟊贼，扛着两员海军大将，将海军积累了数百年的资料劫掠一空。 看得法务武神当时差点心脏病发作。 财务武神说：“我已经命令空率领全体Cp，即刻全部赶赴香波地群岛。”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Cp0，这支Cp，只有天龙人能调动。即便是世界政府全军总帅的空，也说不上话。 说白了就是挂靠在Cp之下而已。 “有用吗？”法务武神斜眼问道。 那群蟊贼的实力，只看现在还在战场上搅合的那几十人，就能有个大致判断了。 这一百多人，除了没有高端战力外，整体实力，已经超过四皇中的任何一方，恐怕仅次于海军了。 而那个拥有多种神奇手段的年轻人，至少他个人的实力，已经堪比大将与四皇了。 即便是他们五人，也讨不到好。 “用没有用，都总要去做，”科学防卫武神大手一挥，“再调一支Cp0去支援！” 其他四人闻言皱眉：“其他人那边……” “老夫做这个主，让他们来与老夫理论！” 见他霸气地拍了板，承担了责任，其他人也懒得质疑。 “路奇……”农务武神冒出了一个想法，“之前的Cp9，他们刚刚成为Cp0，为首的路奇野心勃勃，一心想要立功，就让他们去吧。” 其他人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那几人刚加入不久，还未取得他们的信任。这个节骨眼上，将对方调离玛丽乔亚，顺便考验对方的忠诚，还能给有些束手无策的空送去一支强援，一箭三雕。 命令这就传达了下去，房间中再次陷入沉默。 五人都看着投影中，海军的劣势越来越大。 “黄猿呢？”环境武神率先注意到，场上缺了一个重量级的角色。 “哼……”其他几人报以冷笑。 还用问吗？这个时候不现身，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果然，”环境武神也恍然，不满道，“哪怕是大将，也不值得信任。海军，确实该改头换面了。” “还是说说那个青年吧，”农务武神说着，大荧幕上，定格的画面被不断放大，最终停留在一张模糊的侧脸上，“已知的历史上，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物。” “能供军队跨越岛屿的空间能力……” “能让人恢复健康的神奇火焰……” “能敏锐察觉到我等软肋的见识与洞察力……” “还有五花八门的能力……” 几人七嘴八舌地总结着，越说，这样的人，越令他们心动不已。 “何其优秀，何其神秘啊！若能为我等所用……” 科学防卫武神想起一件事：“对了，黄猿之前汇报，贝加庞克死后，他在艾格赫德周围，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只找到了亡国的蕾贝卡，和一个与对方关系亲密的男子……” 其他人这才发现，在摩尔冈斯的直播中，蕾贝卡就是和这个青年形影不离，神态暧昧。 “就是他吗？”环境武神皱起了眉头，“竟然还与贝加庞克之死有关，难道是乔伊波伊？！” “不可能！”财务武神立刻激烈否定，“大人并未示下，就证明乔伊波伊仍未现世。” 话虽这么说，可他们却全都沉默了，眼神也飘忽不定。 万一……那位大人错了呢？漫长的岁月中，也不是没错过…… “不管怎么说……”农业武神清了清嗓子，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凛然地将那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抛诸脑后。 “绝不能让这个人就这么流落在外，肆意妄为。我们应该派人去和他接触一下。” “没错，如果能将此人引为助力……”环境武神眼前一亮，“如果他愿意，我们可以以他，还有这群奇怪的人……” 他指了指屏幕中，那群还在追着海军将校打的神秘群体：“以他们为核心，组建新的海军。” “以他们为核心？！”其他人被这个大胆的念头惊到了，“他们可信吗？” “海军就可信了？”他冷笑地指着电话虫，“一个小小的中将，都敢质问我等。就算一条狗，养个半年，也该养熟了。可这群海军，已经养了五百年了！” 沉默片刻后，农业武神点头道：“我赞同。” 面对另外三人惊疑的目光，他解释道：“新的海军，可以尝试一种新的架构，由凡人担任作战职位；再由天龙人一族中的佼佼者，担任教官职位，负责选拔、培养真正认可现行制度的人才。” 这个念头，让其他四人都眼前一亮。 是否真的可行，还要试过才知道。但这确实是一种全新的思路。 五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全然没有聊到海军，却已经心照不宣地，彻底将海军抛弃掉了。 不止是因为海军注定失败，玛丽弗德注定陷落…… 那些遗失的资料，以及其中无数惊天丑闻，也必须有一个历史足够悠久、地位与声望足够高的机构，去背起这口万吨黑锅。 就在五人相谈甚欢，越来越轻松，甚至一扫半日阴霾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科学防卫武神不满地大喝一声。 门被推开，一名卫兵仓促地敬了个礼，不等他们询问，就急迫汇报：“大人，玛丽乔亚遭到不明身份者的入侵！” 五人纷纷蹙眉，还没来得及训斥对方的失态，对方又道：“已经有天龙人被残忍杀害了！” “什么？！”五人大惊失色。 第741章 712.除了奴隶都该死 “这里就是咱们此行的目的地，圣地玛丽乔亚，”乔木向面前众人介绍着，“如何？风景不错吧。” 他的面前，则是内达、安娜、拉杰夫、东仙要、狛志、鸣女，17名达拉然法师，以及28名吸血鬼。 也就是地狱中除了战桃丸，所有拥有战斗力的人类员工。 出于保密的需要，他没把德莱尼放出来。 “我只闻到了一股堕落的陈腐恶臭。”东仙要冷冷道。 不知道他是真的能闻到，还是已经从贝加庞克那里听说了天龙人的“鼎鼎大名”。 不过这个世界的天龙人，确实比他深恶痛绝的尸魂界贵族，玩儿得大多了。 看到东仙要冷峻的表情，一向很听他话的狛志，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也立刻打起精神：“这里有坏人吗？” “坏人？”乔木夸张地笑着，伸出两根指头，随后蜷回一根，“这里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奴隶……” “第二种，”蜷回第二根，将手握成拳头，“就是该死之人！” “所以，今天你们可以大闹一场。除了奴隶，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话，一旁至今都搞不明白这群人是从哪冒出来的蕾贝卡，满脸震惊。 但他的员工，就都很淡然了。那28名吸血鬼，甚至纷纷露出了亢奋的表情。 他们虽然取回了灵魂，不再嗜血，但千百年来养成的习惯，可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可惜老板不喜欢他们吸血，就只能忍着。 这一次，他们不用忍了！ “去吧，”乔木拍了拍手，“去尽情地大闹一场，给他们留下一段永生难忘的记忆！” “解散！” 说完，28名吸血鬼，已经一马当先，以惊人的速度散开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随便选了个方向，散开了。 “你们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一声大喝传来。 但等乔木和蕾贝卡看去时，那支八人组成的巡逻队，已经被八名吸血鬼一拥而上，分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是……”看着那八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成人干，蕾贝卡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我的员工，”乔木介绍，“也就是贝加庞克与战桃丸的同事。” 听到这话，原本对那些红眼人类没什么好感的女孩，再壮着胆子看过去，发现那八具人干，脸上的表情非常安详，并没有遭受什么痛苦。 ‘他们人还怪好的呢……不愧是大叔和桃子的同事，都是善良的人。’她忍不住如此想道。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所有人都消失后，她又问。 “就在这里待着。”乔木说着，直接往后一仰，将自己摔进身后精心修剪的草坪上。 女孩看着有些心痒，觉得躺在对方身边，一起看…… ‘不，我在想什么啊！我是觉得躺下休息片刻……’ 她使劲摇了摇头，再睁眼，就看到对方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我也想去看看，我还没来过呢！”说完，她也不等对方的反应，转身大步跑开了。 乔木微微抬头，看着对方一路跑远，有些莫名其妙。 躺了没一会儿，身旁的草坪上，就凭空多出了一人。 他抬眼一看，乐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第一个回来的。” 内达闻言，脸一红，作势就要踹他，但最终也没踢出这一脚。 “那家伙速度太快了，还用刀！但凡让我碰到他……哼！” 没错，就在刚刚，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乔木得到灵魂透镜后，就在地狱上层新开辟了一个【传送室】。 员工可以在那里使用灵魂透镜制造分身，将分身送到地狱之外。 灵魂透镜制造的分身，其实力强弱，完全取决于所消耗的能源种类与规模。 这简直就是为如今的地狱量身打造的。 因为他们有阿曼纳迪尔之翼可以压榨。这位存在了上亿年的翅膀，所蕴含的灵魂之力，足够他们可着劲儿地糟了。 使用灵魂之力制造的分身，实力也与本体相差无几，甚至可以超越本体——但消耗的灵魂之力也会呈指数增长。 这就等于，他拥有了一批不死的员工，怎么消耗都可以，不像过去，每次使唤起员工都畏首畏尾，还不如自己撸起袖子上痛快呢。 “去吧，别打扰我休息，”乔木摆了摆手，“你挑那些手不能提的文职人员，或者肥头大耳的腐败分子欺负，别净找那些不好对付的。” 内达的能力，本来就是辅助类的，她本人也不擅长战斗。 “你以为我不想啊？！”对方气恼地双手叉腰，“这个世界的人长得太怪了，根本没法从外形判断实力。” 这话倒是真的。 他打了个哈欠：“那你就碰运气吧。” 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这里的草坪非常松软，一躺就知道，绝非凡品。 现实中，国内可没有这么优质的可踩踏草坪。 第二个回来的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是狛志。 “你怎么回事？”他睁着一只眼，懒洋洋地问。他还以为回来的应该是某只吸血鬼呢。 “别提了，”狛志羞涩地挠了挠头，“遇到了一位女士，本以为她陷入危险，需要帮助，没想到……” 乔木有些无奈：“不是告诉你了吗，这个岛上，除了奴隶，其他人都该死。” “啊……”对方尴尬地点着头，认真说道，“这次我知道了！” 几分钟后，第三个回来的……依然是狛志。 “又怎么了？” “……”对方沉默许久，才艰难开口，“还是那位女士……” 直到此刻，他还在称呼对方为女士。 乔木已经无语了。 对方连忙辩解：“我这次没上当，我真的把她当成敌人了，我只是……” 狛志郁闷地挠了挠脸：“我低估她的实力了。” “很强？”乔木睁开眼，“那人长什么样？” 狛志的实力，在他的员工中，属于佼佼者，大概仅次于东仙要，与安娜在伯仲之间。 “就是……金色的波浪头发，一身白色连衣裙和披风，还有一双渔网袜……” 恋雪在地狱中接触到了现代时尚，作为她的丈夫，狛志自然不会毫无认知。 一听对方的描述，乔木就知道是谁了。 他拍了拍脑门，直接从地狱中叫出一个人。 “有什么事需要我吗？”“正直”释迦开门见山地问道。 “斯图西，”乔木并不隐瞒自己了解此事，“你伪装一下，和狛志一起去见她。” “你连她的事情都知道啊！”释迦的语调颇为惊讶，“那可是本体最自豪的一步棋了，只有我们七人加斯图西自己知道。” “快去快回。”他也不解释，只是催促。 对方点了点头，身影一闪，直接变成了一个酒糟鼻老男人。 “全息投影伪装，我们的身体都带这个功能。”见他饶有兴致，释迦解释了一句，就和狛志一起离开了。 乔木又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上眼睛，晒起了太阳。 接下来，狛志终于没有再回来，吸血鬼和法师们倒是回来了不少次。 等狛志再次出现时，他已经成功带回了那个阴死他两次的女人。 “竟然是你！”看到从草坪中坐起身的乔木，斯图西一脸震惊。 她当然也看了直播，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力挫黄猿，又逼退青雉的神秘青年。 Cp0内部也在激烈地讨论着那个青年的身份，甚至有人怀疑他与五百年前的空白历史有关。 或者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释迦找到她时，她吓了一大跳。 之前得知了贝加庞克与所有分身的死讯，她一度陷入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甚至想过，干脆忘掉自己双面间谍的身份，就一直将Cp0这份工作干下去得了。 结果，玛丽乔亚就突然被一群神秘人袭击了。 其中一个蠢到让她无语的青年，似乎还能诡异地死而复生。 然后，本该死得透透的，就连尸检报告她都已经查阅过了的释迦，就被那个仿佛因为过于愚蠢而死不了的青年，领到了她面前。 虽然做了伪装，但声音和语气都错不了。 她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就在同僚面前露出了马脚。 好在她眼疾手快，在同僚产生怀疑之前，干掉了对方。 幸好来的是释迦，但凡换一个分身，她都会认为是对方背叛了贝加庞克，甚至会直接痛下杀手，确保灭口。 冷静地听了释迦的描述，虽然觉得过于天方夜谭，甚至怀疑没有庞克记录的辅助，对方的脑子已经坏掉了，但她还是决定和对方一起走。 不是因为服从，而是要亲自验证一下。 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那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对方骗她，那她也能获得更多情报，拿去讨好天龙人，巩固自己在Cp0的地位。 结果，她就见到了那个半小时前，还被他们热烈讨论的青年。 看到对方的瞬间，她就已经相信了释迦的话。 只有拥有如此多奇特手段的对方，拥有释迦所说的“地狱”，才是合理的。 也只有真正来自其他世界的对方，拥有那么多奇特手段，还能统领那么一支他们Cp闻所未闻的强大势力，才是合理的。 “请问，我是否有幸加入他们，成为你的员工呢？”一见面，她就当机立断，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不然呢？难不成继续留在这个世界，提心吊胆地给天龙人当狗吗？ 笑话！ “释迦和你说过规矩了吧？”乔木问道，“有任何疑问吗？” “没有了，”她痛快地答应下来，“我会不打折扣地完全服从。” 乔木满意地点了点头，身后翅膀浮现，将斯图西包裹起来。 待翅膀消失后，失去了呼吸与心跳的斯图西，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又过了半小时，“另一个”斯图西，凭空出现在他身边。 “这么急着上岗？”他有些惊讶。 “那当然，”对方笑道，“总要给新老板留个好印象，而且我也早就受够了那群天龙人了，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总要发泄一下。” “那就去吧。”他闻言点了点头。 斯图西看着地上，自己的尸体，忍不住嘀咕道：“第一次这么观察自己，还真是奇妙啊……” 说完，她很痛快地扬长而去，仿佛地上的尸体，与自己毫无瓜葛。 待她走远后，乔木忍不住感慨地自言自语：“不愧是欢愉街女王，真是个冷酷的女人。” 第742章 713.没有人能拒绝海蒂 “你怎么出来了？”斯图西刚走没多久，又一个人出现在乔木身边。 看来今天这个觉是睡不成了……他叹着气坐起身。 这一次出现在他身旁的，是康健。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自加入地狱后，这应该还是第一次出现在项目世界。 “我……什么？”康健一出来，就被周围那逼人的奢华震惊了，甚至都没听清他在问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对方才难为情地说道：“请问，我能不能……也像他们一样？” 像他们一样，自然不是像他们那样以出去送死为乐…… “太痛快了！”第三个人凭空出现了，刚一出来，就喊了一句。 是内达。 “我跟你说，我刚才抓住了一个什么天龙人，什么骑士团的成员，临死前直接把他……哎，康健你也在啊。” 看得出，这一次，内达是真的死痛快了。 她兴奋地摆了摆手：“算了，你们先聊着，回头再说。还有那个讨厌的女人，我得去找她！” 说着就风风火火地跑远了，只留下一脸无语的乔木，和一脸羡慕的康健。 “你想获得力量？”乔木问。 “嗯，我拜托过东仙和狛志，但……”康健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地说，“他们说我成不了死神，也不是习武的材料……” “为什么想要获得力量？”他又问，“现在这样不好吗？不会死亡，没有烦恼，还能时不时去探视你的儿子。” 对方犹豫片刻，才支支吾吾道：“也不能说没有烦恼……” 深吸一口气后，又道：“我觉得……我希望自己能像他们一样，给这个……地狱帮上一些忙，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居民，什么都不做，就像……” 对方说不下去了，但他替对方说了出来：“寄生虫？” 康健愣了愣，苦笑道：“没错，就是寄生虫。” “但我一点都不在意，我觉得他们也不在意，翅膀更不在意。” “可我在意！”对方略显激动地抢话，抢到一半，却又说不出来了，只是在那支支吾吾的。 他本来也没上过学，表达能力欠佳。现在在能决定自己生死的“大人物”“大恩人”面前，就更手足无措了。 “你确定吗？”乔木并不在意，继续追问，“我必须说明一点，一旦你拥有了力量，无论强弱——当然大概率会很弱——你都得服从我的安排，在必要时出来战斗。” 见对方立刻就要答应，他抬手阻止：“你确实不会死，但你的分身遭受的痛苦，你对死亡本能的恐惧，并不会就此减弱。 “而你无权拒绝，因为你有力量，就必须服从我的命令。我也不会为你提供任何特权或豁免。你要想清楚这一点。” 说完，他随便指了个方向：“去吧，去死一次，或者几次，然后再来告诉我你的最终决定。” 康健张着嘴巴，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对方最终还是转身，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十几分钟后，对方就凭空出现在他身边，苦笑着看向他，却发现他闭着眼睛，根本没理会自己的打算，干脆咬着牙硬着头皮，又走了出去。 又过了十几分钟，对方再次出现。 然后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直到第十次，对方终于没再离开，而是鼓起勇气问他：“请问，我合格了吗？” “合格？”听到这个问题，乔木有些讶然，又有些无奈，“我什么时候说这是考验了？” “我说得很明白，你死几次体验一下，再做出决定。选择权一直都在你自己手上。” 听到这个回答，康健直接懵了，半晌才闷闷道：“这么说，我后面那么多次，都……白死了？” 他没有回答对方：“看样子，你有答案了？” “嗯，”对方立刻坚定地点头，“我还是想获得力量！我不想这么浑浑噩噩的，什么都做不了。痛苦、恐惧，我刚才扛住了！” 乔木点了点头：“我的行李都还在俯瞰室，你直接去那里，有一个丝绸包裹的日式盒子，里面有两个瓷瓶，你随便喝一个就行。” 说着，他又提醒道：“记住，喝一瓶就够了。我就两瓶，你别给我浪费了。” 那两个瓷瓶，正是他从《鬼灭之刃》世界中获取的，珠世创造的“义血”。 服用义血而诞生的鬼，虽然力量上会比鬼舞辻无惨的造物逊色不少，却可以免受阳光的伤害，行走于太阳之下。 很快，康健就又出现了，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灵魂变鬼的好处：他们的容貌不会被扭曲。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有些诡异了： 这个康健，开始频繁地出现。 五次、十次、二十次、三十次……仿佛这家伙出去就是为了送死！ 本想着对方需要时间适应新能力的乔木，都受不了了。 可不愿打击员工积极性的他，只能努力保持沉默。 最后，他终于拦下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东仙要：“那个康健你看见了吗？他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东仙要反问之后，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他能诞生出那样的能力……” 乔木有些惊讶：听对方的语气，康健的能力，似乎还很不错？ “他能够将其他人的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上，”东仙要介绍道，“对了，他给自己的能力起好名字了，叫【血鬼术：替病】。” “替病……”他呢喃着这个名字。 这个能力，对现在的地狱员工来说没什么用，但对他倒是挺有用的。 正好替身娃娃耗尽后，他的自保手段匮乏了不少。 这么说来，对方竟然真的能给地狱做出不小的贡献啊……毕竟，还有什么能比为Ceo直接服务，贡献更大的呢？ 血鬼术的诞生，基本和其人生前的观念、情绪、愿望或遗憾，息息相关。 所以，康健的愿望……究竟是和他对孩子的感情有关，还是和他想为地狱做贡献有关？ 一时想不清楚，乔木就摇了摇头，不再想了。 “不过他能够转移的伤势很有限，我也不清楚血鬼术能否通过练习而变强。” 临走前，东仙要又道：“那个叫斯图西的新员工找你，说是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知道了。”从草坪上跳起来，无奈地拍了拍身上的浮草，“这觉是彻底睡不成了……” 说着，他拔出斩魄刀，直接施展卍解。 随着整个玛丽乔亚被夜空笼罩，感应电灯全都自动亮起，他也在一瞬间，来到了斯图西所在的位置。 然后，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此刻的二人，正身处一座装修同样奢华的展览厅，或者说仓库中。 仓库中除了他俩，就只剩下两名一袭白衣、佩戴面具、倒在血泊中的人。 除此之外，就是至少五十座长方体的大理石展示台。 每一座展示台上面，都摆放着一枚……恶魔果实！ 见乔木眼珠子凸起、大张嘴巴的模样，斯图西满意地笑道：“怎么样？对我的入职礼物还满意吗，Boss？” -----------------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罗兹瓦德圣一脚踹开房间大门，愤怒地大步走进来，对着房间内的五老星咆哮道，“外面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们不知道吗？为什么还不把海军大将调回来平叛？！” “你们知不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我已经损失了多少珍贵的奴隶了？！你们必须负起责任，赔偿我的损失！” 五老星却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丝毫不受他暴怒的影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逐渐冷静下来的罗兹瓦德圣，额头上也渗出了一丝冷汗。 从情绪中摆脱出来的他，终于记起来，眼前这五位，可不是普通的天龙人…… 那五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浑身发毛，心里直打哆嗦。 可他偏偏不愿意失了面子，自然不会说什么软话，只是冷哼一声：“你们最好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否则这个世界政府，不如换五个人来管！” 说完，他立刻摆出趾高气昂的姿态，拄着拐杖，转身就朝屋外走去。 直到走出五老星所在宫殿，他的一双儿女，查尔罗斯圣与夏露莉雅宫，立刻凑上来。 “父亲，五老星怎么说？！”查尔罗斯圣急不可耐地问道，“我的奴隶什么时候能抓回来？那个女人可是我这周最喜欢的，我还没玩儿腻呢！” 身为家主，罗兹瓦德圣自然不能在儿女面前丢面子，他干咳一声：“我已经训斥过他们了，他们会立刻处理的。” “什么时候嘛！”查尔罗斯圣立刻闹腾道，“让他们立刻派海军大将，把那女人给我送回来啊！” “那个黄猿，不是能变成光吗？让他立刻出现在我面前！还有那个空呢？他去哪了？他之前不是当过海军大将吗？一定很擅长服务和抓人吧！” 见儿子不依不饶，罗兹瓦德圣强压住不耐：“现在不是找奴隶的时候。你没听说吗？已经有天龙人遇害了！就算大将在，也要先抓住凶手，再说别的……” “我不管我不管！”查尔罗斯圣大闹道，“他们死就死了，反正天龙人足够多。但我这周最喜欢的奴隶，只有那一个！” 罗兹瓦德圣最后的耐心，也被这个蠢儿子耗尽了。 不过就在他即将发火的时候，他的女儿，夏露莉雅宫，发话了。 “有天龙人遇害了？”她用震惊的语气说道，“竟然有贱民敢杀害高贵的天龙人，简直是找死！我们应该立刻命令大将抓出凶手，再让海军把真凶的家人、朋友，包括家乡全国的人，通通贬为奴隶！” 说着，她愤愤不平道：“那些海军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放着不做，竟然还有闲工夫和海贼打架！那种事情，就不能之后再做吗？！” 这话简直说到罗兹瓦德圣心坎里了。 他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比旁边的蠢儿子，强太多了。 这种智慧，才像自己的种。 可惜夏露莉雅是女儿身，否则她才是下一任家主的最佳人选！ 此刻的罗兹瓦德圣，看女儿有多喜欢，看儿子就有多厌烦。 “你要多向你妹妹学着点儿！”他低声训斥道，“别整天就知道玩奴隶。咱们可是天龙人，全世界的凡人都是咱们的奴隶。有什么好玩的？你就不觉得腻？” 这话刚说完，夏露莉雅宫就鼓起了掌：“父亲说得实在太好了！” 女儿的这个反应，让他突然觉得，这段有感而发的话语，确实相当富有哲理。 他甚至想到，应该在下次聚会时，当众重复这段话，好让其他天龙人被他的才华惊掉下巴！ 但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没给出任何回应。 ‘这个废物，连如此精彩的发言，都听不懂吗？！’ 恼怒的他恶狠狠看向对方，就发现，查尔罗斯圣正直勾勾看着他…… 不，是看着他的身后。 对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口水正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流得满泡泡头罩都是，看着格外恶心。 他没来得及再构思一段精彩的训斥，查尔罗斯圣突然激动地大吼道，“那个奴隶我不要了！” 不要了？难道……儿子其实是听懂了，刚才只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一时忘记做出反应而已？ 正胡思乱想着，他就听儿子继续吼道：“就是她，我要她！” 对方伸手指向他的身后：“我宣布，这个女人，就是我这周最喜欢的奴隶了！” “快，来人！”查尔罗斯圣不管不顾地大吼道，“给我把她带回我的寝宫！” 谁？ 罗兹瓦德圣疑惑地回过头，就看到一个一席黑袍、双眼鲜红的女人，正迈着优雅而性感的步伐，笑盈盈地朝他们走来。 只是这么一眼，一瞬间，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他的心房！ “来人，将这个女人抓起来，送去我的宫殿！”他毫不犹豫地下令。 “父亲！”查尔罗斯圣立刻抗议，“她是我先看中的！” “我是你的父亲！”罗兹瓦德圣毫不客气地回怼，“等我玩腻了，自然轮到你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抓住她，送到我的宫殿？” “不行！我先看到的，就应该先归我！” 周围的保镖看着这对高贵的天龙人父子，竟然为了一个卑贱的凡人女人，当众吵了起来。所有人一时间都面面相觑。 不过他们很快就想明白了：不管这两人怎么闹腾，把这个陌生的女人抓起来，准没错！ 这么想着，十几名保镖就一拥而上。 “可以放过我吗？”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十几人甚至连手枪都没掏出来，就呆立当场。 “当然！”他们纷纷点头，甚至还为对方让出了一条路。 那女人笑语盈盈地来到三名天龙人面前：“你们就是天龙人吗？” 两个男人，立刻鸡啄米似地点头。 查尔罗斯圣更是直接伸手，去抓她那柔荑小手，却被她轻松躲开。 “我刚才听到，你们都很喜欢我？” 两人又不听地点头。 “可是……相比起像猪一样的你们，我更喜欢她呢。” 说着，这个女人，竟然直接一把扯下夏露莉雅宫的泡泡头罩，伸手抚摸起对方的脸。 这一举动，吓了夏露莉雅宫一跳，她惊怒地后退两步，咆哮道：“该死的贱民，竟敢冒犯本宫！来人，给本宫杀了她！” 声嘶力竭的嘶吼中，那些保镖，却完全没有动静。 她迟钝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女人道：“你可以也喜欢我吗？就像他两人一样？” 如遭雷击的夏露莉雅宫，一瞬间，双眼变得呆滞无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看向女人的表情，更是痴迷无比。 “真是太好了~”女人高兴地拍了拍手，却又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可是……人家一次也只能陪伴一人，你们却有三人，这可怎么办呀？” 父女三人闻言，也面面相觑，开始发愁起来。 仿佛这对于他们而言，真的是一个问题…… 三人冥思苦想之际，还是那个女人率先反应过来：“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不如你们三人比赛取悦我，如何？” 三人眼前一亮，立刻争先恐后地问道：“要怎么做？！” “嗯……”女人想了想，一脸坏笑道，“这样好了，你们去找那些男性奴隶，越健壮越好，然后用你们的身体侍奉他们……谁侍奉的奴隶越多，谁就能赢得我的青睐，如何呀？” 听到这个提议，三人呆若木鸡，夏露莉雅宫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挣扎的神色。 “哦？明明这么弱，却能产生排异……是对奴隶的厌恶过于强烈了吗？” 女人嗤笑一声，又道：“你们会按我说的去做，对不对？” 下一刻，夏露莉雅宫脸上的挣扎，消隐无踪。 没有人可以拒绝海蒂。 “既然如此，”海蒂开心地催促，“还愣什么呢？赶快行动吧！” 如同听到了发令枪一般，罗兹瓦德圣和查尔罗斯圣，立刻一路狂奔起来，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应该乘坐奴隶。 从未奔跑过的两人，一边跑一边不停地摔跟头，却完全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打算。 聪明的罗兹瓦德圣发现自己不善跑步后，竟然干脆腿脚并用，像奴隶一样，在地上爬了起来！ 而夏露莉雅宫则远比自己的父兄更聪明。 她摔了两次狗吃屎后，就意识到这样是不行的。 眼球一转，她的视线就落在那十几名保镖身上。 “喂，贱民！”计上心头的她立刻指着那群人，“本宫宣布，你们已经是本宫的奴隶了。” 说着，她直接当众脱起了衣服：“现在，奴隶们，本宫命令你们，立刻接受本宫的侍奉！” 所有前保镖，一时间全都目瞪口呆。 “愣着做什么？听不懂本宫的话吗？还是你们不想活了？！” 十几名现奴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有所动作。 很快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的夏露莉雅宫终于不耐烦了，直接扑向离自己最近的男人，将其扑倒在地，使劲撕扯对方的皮带。 其他人见状，也都不再迟疑。 那可是天龙人！ 心底最阴私的欲望，彻底冲垮了他们的理智。 与此同时，楼上的五老星，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这无比荒唐的一幕，久久不能言语…… 第743章 714.天龙人的反击 “她是什么人？”农业武神眉头紧蹙，“是超人系，还是幻兽种？” 其他人都没有接话，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在楼上透过窗户观察着。 他们的恶魔果实能力，对同为天龙人的其他同胞，也是保密的。 在这座布满安保监控的盘古城中，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出手。 至于下面正骑坐在保镖身上，做着荒唐事的夏露莉雅宫，以及她那两位还在像猪狗一样在地上奋力爬行的父兄？ 事后替他们抹除所有目击者便是了。 “你们就是五老星？”身后大门被推开，凯蒂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而入。 五人相视一眼：作为他们的办公地，这座行宫中，是没有监控的。 “真是天堂有路，地狱无门……”财务武神自然不会给对方使用能力的机会，隔空一刀。 但早有防备的凯蒂，以惊人的速度闪到一边。那道剑气没能伤到她，却连续斩穿了数道墙壁，甚至直接斩出了大楼，消隐无踪！ 凯蒂受惊地拍了拍高耸的胸脯，没来得及说话，法务武神已经冲到她面前，一拳击中她的面门。 巨响声中，凯蒂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连续撞破了两道墙壁，才狠狠摔在地上。 她捂着早已破相的脸起身时，五老星已经齐齐站到了她面前。 自己最重视的脸被人打坏，凯蒂此刻终于露出了吸血鬼的本性。 “都给我去死吧，短生种！”她赤红的双眼中满是嗜血与憎怒，嘴中吐出了恶毒的语调，“你们五人，现在就自相残杀，来取悦我！” 听到这话，五老星眼中，齐齐浮现起一片茫然。 可片刻之后，他们不仅没有服从命令，反而脸上都出现了痛苦而挣扎的神色。 剧烈的痛苦，让五人连站都站不稳，全都单膝跪倒在地。 这从未有过的一幕，让凯蒂疑惑不已，一时之间甚至都忘记了愤恨。 半晌，五人先后松了口气，起身看向凯蒂的视线中，不仅没有痴迷、爱恋，反而皆是凝重。 “从未听说过的果实……”农业武神眉头紧皱，“竟然有如此威力，难怪罗兹瓦德圣一家……”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果实又是什么？你们来此目的为何？”科学防卫武神质问，“老实交代，我等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凯蒂没有说话，甚至将挡着脸的手都放下去了，只是惊奇地打量五人，仿佛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 “你在看什么？” “太可笑了……”她忍不住讥笑起来，“堂堂一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竟然是他人的傀儡？” 五人闻言，齐齐脸色巨变！ 下一刻，财务武神毫不犹豫地砍下了面前女人的脑袋。 “太危险了！”他沉声解释，“此人绝不能留。” “没错。”其他人纷纷点头，认同了他的做法。 五人正要离开，最后一个转身的环境武神，却察觉到不对劲。 他回过头时，看到眼前一幕时，震惊地失声叫喊：“什么情况？！” 其他四人闻言，立刻转身戒备。 下一刻，他们也被惊呆了： 对面身首分离的尸体，不仅没有倒在地上，反而保持着坐姿，在身边不停地四下摸索。 “这边，傻身子！”那颗滚到一旁的头颅，也正斜着眼努力看向后面的身体，嘴巴还在正常地讲话！ 这惊悚的一幕，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五老星，一时间也无法承受，硬是齐齐后退了一步。 不过还是科学防卫武神最先反应过来：“像是四分五裂果实，和玛丽弗德那个年轻人一样。难道是……” 他止住了话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其他人，五人面面相觑，全都毫不掩饰自己受到的震撼。 “……多重果实技术？！” “再往左！”贝蒂的脑袋似乎仍然可以操控自己的身体，但奇怪的视角让她非常不适应。 试了几次，身体都没能准确地找到头颅，她也有些泄气了。 “算了……”刚要放弃，一阵奇怪的腾空感，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那几个老头按在地上，脑袋也被其中一人提了起来。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和对方对视。 “竟然能够获得如此珍贵的样本……一定要好好保存、研究！”科学防卫武神忍不住感慨。 样本？这群短生种，是把自己当成试验品了？ 混蛋，还真敢啊！ 凯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眼见着自己完全不是对手，也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她也不纠结什么。 “算了，重来一次吧……你们都别走，等我带人回来哦~”说着，他朝科学防卫武神抛了个媚眼。 下一刻，她两眼一闭，无论脑袋还是身体，都彻底没了动静。 直到此刻，大量她刚刚饱餐的鲜血，才从脖子的断口处，喷涌而出。 仿佛她的脖子是在这一刻被斩断的。 “……死了……”环境武神立刻检查了一下，得出了结论。 五人面面相觑，谁都无法接受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他们五个，已经足够诡异了。可谁能想到，竟然从不知哪里，冒出了比他们还要诡异的怪人…… 科学防卫武神冷哼一声：“就算死了，只是尸体，也足够研究了！” 可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头颅，和地上的尸体，竟如同蒸发一般，逐渐凭空消失了。 他猛然伸手，在空中抓了几把，什么都没抓到。 这下，五人是真的傻眼了。 他们就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相视无言。 沉默许久，财务武神才开口：“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其他入侵者中，一定还有类似的人物。” 环境武神点头赞同：“没错，如果能够得到多重果实技术，莫说海军了，就是……” 他没有往下说，但其他人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就是那些废物通报死再多，就是他们五人的果实秘密被公之于众……也都无关紧要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法务武神一锤定音，“我等该出手了！” 话音刚落，房间中的光线迅速变暗，还没等五人反应过来，就变成一片漆黑。 紧接着，自动亮起的感应灯，将房间重新照亮。与此同时，窗户外面的路灯，也一盏盏亮起。 五人急忙走到窗边，看向外面。 “天黑了？”农务武神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谁都知道这不可能，他们又不是老年痴呆，很清楚现在还只是下午，离傍晚还很远呢。 但放眼望去，外面那无尽的星空，却做不得假。 “未知的自然系果实？”法务武神猜测，“竟然在暗中掌握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科学防务武神点头：“果然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暴徒，放任他们继续这般肆无忌惮，将会给这片大海带来巨大的灾难。我等必须坚决予以剿灭！” ----------------- 乔木正和斯图西，一人拖着只编织袋，把展示台的玻璃罩子挨个打破，将恶魔果实随手扫进袋子里。 出现在他身旁的贝蒂，却没有离开，反而找了个展示台，一屁股坐了上去。 “怎么了？”又扫掉两颗恶魔果实，他才回头问道，“累了？” “等人，一起去报仇！”对方恶狠狠道，“那五个老头子，竟然不受我能力的影响，还敢打我的脸！” 他闻言也懒得管对方，继续和斯图西一起大扫荡。 不一会儿，仓库里就多出了十几只吸血鬼，还有几个达拉然法师。 近二十人的队伍，和他打了个招呼，就浩浩荡荡地杀了出去。 等他扫荡完所有恶魔果实时，这群人，又一个个出现在他身边，相互之间大眼瞪小眼。 一看就是打输了，都死回来了。 斯图西见状，也是一脸惊讶：“你们遭遇神之骑士团了？” “那是什么？”阿夫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听懂。 “被五老星收拾了。”乔木将恶魔果实送回地狱，头也不回地道。 “五老星？！”斯图西失声。 “他们很强的，都是幻兽种，”他解释了一句，又犹豫道，“应该吧……” 听到这话，斯图西讶异地打量着自己的新老板。 真的如释迦所言，这个人身上充满了秘密。 要知道，即使是与天龙人朝夕相处的Cp0，也从未见过五老星出手，只是隐约能从日常动作神态感觉出，那五人绝非手无缚鸡之力。 但五人皆是幻兽种……这种情报，她闻所未闻！ 更重要的是，她在来仓库的路上，已经与几位同事大致接触了一下，基本可以断定，这些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非常有限，远不如她。 那她的老板，又是从哪里获取这些机密情报的呢？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乔木，双眸眼波流转：还真是个神秘的小家伙呢~ 说话间，其他员工，也不停地出现在仓库中。 很快，除了东仙要与拉杰夫，所有人都回来了。 东仙要是实力足够，拉杰夫则是能力独特，能让自己免受一切伤害。 “……” 人们相视无语。 “应该是神之骑士团出动了，一支由九名天龙人组成的战斗部队，实力不容小觑。”一旁的斯图西提醒。 “一起吧？”一个法师提议，“集中优势兵力，逐个击破，如何？” 没人搭理他，大家显然丢不起这个人。 都永生了，还要靠围殴来取胜，实在有些丢人现眼。 安娜轻轻拽了拽乔木的衣角，蚊子哼哼般说道：“我遇到的人你认识，是那个速度比我快的大叔……” 自己认识，速度比她快？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黄猿？” 见女孩点头，斯图西更惊讶了：“黄猿？他竟然响应征召了？不会吧？” 在她想来，现在这个局面，海军上下，怎么可能还会搭理天龙人？ 就算想搭理，也得能脱身才行。 不过身为新入职员工，她还是尽职地提醒道：“空元帅本来是带领Cp去了香波地群岛，不过想来他们已经在全速赶回来的路上了……” 乔木点了点头：“看来只能闹到这里了。” 五老星、神之骑士团、黄猿，再加上不知道何时会赶回来的空，以及那个至今不露面的伊姆…… 这个配置，已经远超他的承受能力了。 “你们回去吧，让东仙要和拉杰夫也把分身撤了吧。” 员工的分身纷纷消失，唯独安娜还在。 “怎么了？”他疑惑问道，“有事要跟我说？”等到最后才消失的斯图西，看到这一幕，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职场不伦恋，还是下属对上司单相思…… 果然比Cp0有趣多了~ 安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道：“那个黄猿，是冲着之前跟着你的女人去的。” “之前跟着……”乔木恍然，“蕾贝卡？！” 安娜缩了缩脖子，似乎在害怕。 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吃醋了？所以有了小心思，想要借敌人之手排除……竞争对手？ 他没有发火，只是温和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没什么事的话，也该离开了。” 安娜微微抬头，偷偷瞄向他，见他似乎真的没生气，微微松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消失了。 安娜一消失，乔木也没有停留，一步迈过空间门，来到玛丽乔亚上空，向下俯瞰。 很快，他就隐约找到了目标，瞬间来到目的地。 丢了一条手臂的黄猿，满脸满身是血，正倚着一根灯柱，大口喘着粗气。 地上的蕾贝卡，则双手挡着腹部巨大的空洞，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挤出一丝笑意： “抱歉，我搞砸了……” 第744章 715.斩魂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说这话的不是蕾贝卡，而是黄猿。 乔木没有理会对方，而是蹲在女孩身边，轻轻握住对方的手。 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当初他和蕾贝卡在离开艾格赫德的路上遭遇对方时，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安，会下意识提醒女孩远离对方。 他原本本能地认为，蕾贝卡与贝加庞克、战桃丸关系亲密，后两者又与黄猿是老友、师徒的关系。 那蕾贝卡与黄猿之间，无论如何关系都不会差。 但他搞错了。 我朋友的朋友，怎么可能就一定是我的朋友？ 身为大将，黄猿每年能去艾格赫德的机会，恐怕屈指可数。 他与蕾贝卡的关系，大概率就是“认识”，并且看在老友和徒弟的面子上，对这段关系进行保密。 除此之外，这两人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在黄猿看来，蕾贝卡不过是个“恨自己当初没除掉她，终被她害死老友与徒弟”的仇人罢了。 他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心思一动，康健瞬间出现在他旁边，一看现场情况就懂了。 那边的黄猿，眼睛瞬间眯了起来：这个男人是怎么出现的？他竟然完全没看懂。 康健立刻蹲下身子，伸手触碰到蕾贝卡。只见女孩腹部的巨大伤口，竟然迅速愈合了。 旁边的康健也发出了痛苦的悲鸣。他的腹部，也逐渐出现了一个贯穿伤，并且越扩越大。 黄猿的眼睛也立刻睁大了：什么情况？竟然是伤势转移？这是什么能力？ 他甚至想着，应该趁机会直接偷袭，先强杀这个男人，避免“柔剑”康复。 但犹豫再三，他还是放弃了。 那边那个乔木，明显在戒备着他。他现在身负重创，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 倒不如维持现状，也可以收集情报。 那边，直到女孩腹部的伤口缩小到足球大小时，康健却没了声息，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 他没能承受住这股伤势，已经“死”了。 与此同时，女孩腹部本在缩小的伤口，瞬间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见状，黄猿心中也松了口气。 果然，这种类型的超人系果实，都是有代价的。 “呵……”看着女孩痛苦的神情，他心中涌起一股快意，忍不住嘲讽道，“这个没救回来，又搭上了另一个，值得吗？” 乔木瞥了他一眼，依旧不搭理他。 几秒后，又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出现了。 黄猿的眼睛，瞬间瞪得牛大：是刚才那个人！ 双胞胎？不……人造人？ 对，应该是这样，就像和平捍卫者一样，应该只是克隆人而已…… 但紧接着，与那人长相、衣着完全一致的尸体，竟然逐渐凭空蒸发了。 黄猿呆滞地看着这一幕，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技术。 而随着那人又一次接触女孩，开始转移伤势，他已经彻底麻木了。 掌握了伤势转移能力的批量生产克隆人……这项成果有多么恐怖，甚至都不用动脑子，他就能想明白。 可……真的是克隆人吗？ 果不其然，在他紧张地注视下，这一次尝试，又失败了。 第二个克隆人也死亡了。 他正想嘲笑对方，但想到了什么，还是慎重地闭上了嘴。 果不其然，几秒后，第三个克隆人，出现了…… 康健羞愧地看着乔木，似乎是为自己的弱小与无能，为自己无法帮忙而感到愧疚。 他还想再试一次，却被乔木拦住了。 “可以了，”乔木平静说道，“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康健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只是颓然地原地消失了。 这一手消失，又让那边的黄猿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和他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所展现的很多技术，可是就连贝加庞克，都毫无头绪！ 他就听对方多次抱怨过，自己可能此生都无法攻破多重恶魔果实技术…… 乔木并不在乎那边的黄猿，心情是如何坐过山车。 他攥着蕾贝卡的手，轻声说道：“抱歉，不该带你来这里的。还有什么心愿吗？” “没关系，是我自愿的，”从头到尾视线都没有从他脸上移开的女孩，露出虚弱的笑容，“和你一起，很开心……” 说着，她又怅然道：“只是家乡、士兵先生……” 见乔木默然，她努力抬起手，想要去抚摸对方的脸，却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了。 可她却依然试着安抚对方：“这不怪你，不要自责……” “跟我走吧，”乔木开口了，“和我离开这个世界，你愿意吗？” 女孩凝视着他，半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啊。” 他随即将手中的天使羽毛，放在女孩胸前。女孩缓缓闭上了眼睛，紧握的手，也无力地松开了。 起身后，他看向对面依然没有离开，也毫无行动的黄猿，冷冷道：“我不会杀你。” 对方咧了咧嘴：“呦~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不过你的表情好吓人呀。” 话音刚落，就化作一道金光，远远闪开。而其原本所在之地，已经轰然之下，被乔木一刀，斩出了一条沟壑！ “果然很吓人呦。”变回人形的黄猿拍着胸脯，，一脸夸张的惊恐。 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大腿外侧，竟然新增了一条伤口。鲜血正从中汩汩而出。 是之前的伤势与长时间的失血，让他的感觉变得迟钝了。 他的表情冷了下来：“你比玛丽弗德时更强了。” 确实如此。乔木在玛丽弗德时，用的是瞬间卍解。那种状态下，他的灵压得不到完整的释放，实力的提升也有限。 “三倍，”他伸出手指，“我比那时强三倍。” 黄猿的瞳孔，骤然收缩。 “但我不会杀你。”重复这话的同时，他瞬间来到对方面前，迎头斩下。 这一次，黄猿没有躲闪，而是抬起天丛云剑格挡。 他很清楚，比硬实力，自己比不过对方，甚至颇受对方的克制。但对方短于剑技，自己的胜算，就在于技巧和经验。 可下一秒，乔木的左手虚握，凭空挥动起来。 就仿佛，那手上有着一把无形的刀，完全看不见，不知多长，更不知多利。 黄猿本不相信，但想到对方那五花八门的手段，他不得不信，只能用力顶开对方的横刀，闪身躲开。 那只左手横着扫过他头部的高度，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都没有挥刀的气流声。 躲出几十米的黄猿，原本谨慎的的心，也松了下来。 “这么诈老人……”调侃的话语才说出几个字，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自己的嘴，竟然有些不听使唤了。 不对，不是嘴，而是右脸的肌肉。他感受不到右脸颊了，别说说话，就连做表情，都只能调动左脸肌肉。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的半张脸都耷拉着，右侧的嘴角都扯开了，口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淌了出来。就像…… 他面瘫了？ 看向对方明明空空如也，却依旧虚握的左手，他最后的侥幸也消失了：“你竟然用毒？”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脸上也并没有新增的伤口。 发现这句话也含混不清，他当机立断，直接让自己元素化，以避免毒液在体内扩散。 “没用的。” 乔木瞬间出现在金光旁。金光立刻折射向更远方，但没射出多远，他再一次来到对方身边。 “我说了，没用的，”一次次捉迷藏一般的较量中，他的声音也随着身影，断断续续出现在各个方位，“夜空之下，我就是最快！” 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速度竟然输给了对方，黄猿心一横，终于不再躲闪。 又一次捉迷藏失败后，金光之中，两条手臂，握着两把光剑，狠狠向乔木斩来，希望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可乔木又怎么会被这种小手段得逞？ 他一个巧妙地挽刀，将不同方向袭来的两把光剑一同挡住。 同一时间，他的左手，也已经虚砍过了对方的手臂！ 但就在他打算乘胜追击时，一声爆喝传来：“我来啦！” 紧接着，一个身影，以惊人的速度冲撞过来。 乔木眉头一皱，直接闪到数百米外，轻松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那人顺势落在地上，将一同落地、恢复真身的黄猿护在身后：“没事吧，波鲁萨利诺？” “来得真慢呢。”黄猿忍不住埋怨道，但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就变得惨白。 “老夫已经尽力赶回来了！”说话之人，正是从香波地群岛匆匆赶回来的空，“还有，你中风了？说话怎么含混不清的。” 他并不知晓身后黄猿的反应，而是打量着乔木，有些惊讶：“这小子……不是战场上那个神秘人吗？竟然也是玛丽乔亚的入侵者？！” 紧接着，他皱起了眉头：“他一个人就把你逼到这个份儿上了？”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身后之人的回应，他奇怪地回头查看，却发现对方正紧张地看着自己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 而且，对方的口水，已经顺着下巴流到了衣领上，对方都完全不处理。 看到这奇怪的一幕，空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你怎么了？” “我……”黄猿的左脸狠狠抽搐着，右脸却毫无动静地耷拉着，让人看着很别扭，“我的双臂没感觉了！” 说完，他猛地抬头，半张脸恶狠狠地瞪向乔木：“你做了什么？！” “只是砍断了你双臂的灵魂而已。” 乔木将左手处以灵魂之力凝聚的刀刃散掉，轻描淡写道：“等它们长出来就好了——前提是它们能长出来。” 第745章 716.诸神炼狱 砍掉……双臂的灵魂？ 看着大惊失色的黄猿，目瞪口呆的空原本不想相信，却也不得不信了。 可……这真的能做到吗？ 这种诡异的能力，真的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再看向那边的青年，他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乔木露出了清冷的笑：“这是我第一次斩人的灵魂，我对也很好奇它还能否长出来。 “所以我说了，我不会杀你。并且未来，我会关注你的伤情的。” 每个世界的灵魂规则都不同，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灵魂能否治愈。 翅膀大概知道，不过他没问。 听着对方的话，黄猿呆呆地看着无论如何努力，都纹丝不动的双臂。 灵魂……履职大将多年的他，从未听说过，这片大海上，还有人涉足这个领域。 那明明是只存在于传说与故事之中的实物。 他努力说服自己，对方是见空赶来了，没机会杀他了，所以吓唬他泄愤。这只是一种能够麻痹神经的毒素而已。 可他做不到…… 每一分理智都在声嘶力竭地告诉他，对方说的是真的，他应该面对现实，面对…… 此生再也无法握刀的现实！ 可，这要他如何面对？ 黄猿低着头，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颤抖着。 抖动越来越剧烈，直到空都以为他要哭出来时，他猛地抬起头，瞪着已经充血的赤红双眼，恶狠狠地一字一句说道： “杀了老夫！” “波鲁萨利诺！”大惊失色的空，连忙死死按住对方的肩膀，避免对方胡来，“冷静下来，我们是世界政府，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方案的！” 说话间，数道破空声袭来，几十人已经先后抵达战场，将乔木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老人，戴着一副墨镜，有着造型夸张的头发与胡子。 “你就是冒犯诸神威严的罪魁祸首？”费加兰度·格林古圣冷冷道，“想好自己的死法了吗？乖乖投降，我可以考虑，让你在十年内死去。” 乔木却对他视而不见，还歪着脑袋越过他，看向被他遮挡的黄猿：“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的正义。从你第一次为他们拔刀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你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闭嘴，小鬼！”空大喝一声。 没想到，乔木还没说话，格林古圣却开口了。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下等人！”他训斥之后，又冷冷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黄猿，“不愧是海军，果然都是废物！” 此话一出，有几人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嗤笑。但其他大多数人，则都对这话充耳不闻。 “你们就是神之骑士团？”乔木瞬间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又一一数了过去。 “才四个？”他不满地撇了撇嘴，“我这么闹腾，才引来四个？五老星更是一个没来？” “其他人去抓你的同党了。对付你这种爬虫，老夫一只手足矣！”格林古圣轻蔑道，“此间事了后，老夫会亲手为你打上飞龙之蹄，骑着你去玛丽弗德游街。” 乔木依然不回应对方，只是叹了口气：“算了，四个就四个吧，将就了。” 说着，他将斩魄刀竖于胸前。 下一刻，黄猿仿佛被这个动作刺激到了，猛地清醒过来。 这位海军大将，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化作一道金光，飞走了。 被对方挣脱的空，呆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位大将，他们倾注了不知多少心血，栽培出来的大将，就这样临阵脱逃了？！ 格林古圣只是回头轻蔑地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乔木对此也没有丝毫反应，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几个月前，我缴获了一件战利品。但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更不知道这东西的极限在哪，甚至都不敢拿出来看两眼。” 一道巨大的空间门，平躺着出现在众人头顶。所有人立刻紧张地戒备起来，只有格林古圣，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就轻蔑地挪开了视线。 看得出，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这东西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空中的空间门，缓缓打开，“多年以前，你们同样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我决定把它送给你们，作为见面礼。” 顷刻间，一股浓郁的黑——说不清是稠密的黑烟，还是稀疏的泥水——粘稠地从门缝中流出，拖拽着外形，黏腻地向地面坠落。 只是看这造型，就给人一种极度不祥的感觉。 这一次，就连傲慢的格林古圣都变了脸色。他神色凝重地抬起头，死死盯着那缓缓下沉的东西，手也本能地握住了刀柄。 周围的Cp，更是下意识就要躲闪，却想起天龙人还没下令，只能硬着头皮留在原地。 数百年来对天龙人实实在在的敬畏，战胜了他们对未知的恐惧与不安。 可依旧有人试图耍小聪明。他们摆出奇怪的战斗姿态，以降低自己的身高，力求那东西先沾上高傲的天龙人。 不过，那玩意儿最终也没有彻底沉下来，而是随着流淌，逐渐挥发在空气中。 不少Cp都松了口气，不过四名神之骑士团的成员，面色却愈发凝重。 这东西，正是依乌鲁左的一部分灵魂。 乔木在被对方捕获并遭受灵魂污染的过程中，使用碎星河分享给他的门门果实亚空间，硬是切掉了对方一部分灵魂，才得以脱困。 但之后，这部分灵魂就一直被锁在他的亚空间中，导致他根本不敢开启亚空间，就连彷徨之雾都用不了了。 否则，有彷徨之雾的帮助，他的员工高低得把天龙人杀得只剩下个位数。 “就换它来陪你们吧。”说着，他就要走。 “休想！”格林古圣猛地挥出一刀，剑气凌厉袭来，在触及乔木的前一刻，钻进了突然挡在正前方的空间门中。 下一刻，包围圈一角，爆发了剧烈的爆炸。十几名Cp特工被轰飞，被剑气命中的几人，更是死无全尸。 只有一个神之骑士团的成员，敏捷地躲开，幸免于难。 另一边，乔木已经迈过另一道空间门，还在门的另一侧，朝格林古圣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战场上的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大人……”一名Cp壮着胆子询问，“要去搜寻其他入侵者……” 他的问题还没问完，脑袋已经离开了脖子，高高扬起。 一时间，包括空在内，所有在场的世界政府员工都惊呆了。 “哎呀！”一个长着山羊角的神之骑士，甚至被吓得一声惊呼，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满地瞥了对方一眼，将无头尸体远远踹出去，格林古圣冷冷道：“贱种！谁允许你和我说话了？” 听到这话，空的脸上，浮现出怒容。 “格林古圣，我们现在应该尽快去索敌！”一名女性神之骑士，不安地啃着指甲，劝说道。 “呦~”矮个子骑士则发出奇怪的腔调，“你这是想当指挥官了？” 女人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急忙向格林古圣辩解：“我没这个意思！” 他没有理会两人，而是来到Cp3的长官面前：“剩下的敌人在哪？” 对方自然哑口无言：他们也是刚赶回来的，怎么会知道其他敌人在哪？ 只等了两秒，寒光一闪，又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贱种，竟敢无视我的问话！” 几滴血喷溅在坐在地上的山羊角脚边，吓得他手脚并用，向后猛退了几步。 “呵~”矮个子见状讥笑，“这种废物，到底是怎么成为神之骑士的？” 山羊角却不说话，只是又瑟缩了一下，仿佛不仅怕血、怕死人，还怕这个矮子。 女人则四处张望，啃指甲的力道越来越大，指缝间甚至流出了血液。 空的嘴角，则狠狠抽搐了几下，胸口则剧烈起伏着，仿佛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 “都给我闭嘴！”格林古圣暴躁地吼道，“我们是高贵的天龙人，别表现得像个贱种一样！” “贱种贱种！你究竟要骂到什么时候？！”空终于爆发了，撸起袖子大步上前，来到对方面前，居高临下地恶狠狠瞪着对方。 “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格林古圣则露出一副残暴的笑容，“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山羊角已经双手抱头，将脑袋藏进两腿之间。 女人想上去劝说，却被矮子抢先一步。 “是呀是呀，”矮子兴奋地直拍手，“咱们还没有过世界政府总帅奴隶呢！” 听到这话，空已经彻底陷入暴怒了：“我看是你们找死！” 下一秒，两股霸气喷涌而出，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他们头顶的星空，都剧烈震动了几下。 ----------------- “都……都结束了？”查尔马可圣小心翼翼从防爆门上早已破碎的瞭望口探出头。 在看到外面满地尸体之上，唯一站着的是神之骑士后，总算松了口气。 那位神之骑士摆着手，将不知从哪飘来的一缕黑烟拍散：“所有参与暴乱的奴隶都被我肃清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随后，在他的大声呵斥下，几位妻子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转轮，打开了防爆门。 查尔马可圣粗暴地推开妻子们，率先趾高气昂地走了出来。看着自己心爱的庄园，此刻已是一片狼藉，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五老星呢？让他们来见我！”他高高地扬起脑袋，将鼻孔对准那位神之骑士，狠狠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算怎么解释！” 让五老星来见他？向他解释？ 听到这荒唐的话，神之骑士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真的是那个查尔马可圣吗？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蠢话？ “愣着干嘛？”见骑士没有动静，查尔马可圣不满道，“你们也是，平日里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保护好这里就行。结果呢？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你……就这么和我说话？”神之骑士愕然问道。 没想到对方却皱着眉头，轻蔑地看着他：“区区齐格勒家的小儿子，难不成还想让我平等以待吗？我可是希夏诺家族的族长！” 这个“查尔马可圣”有问题。 神之骑士的视线看向对方身后的人，立刻就注意到了更多疑点。 那些查尔马可圣的妻子，不仅没有立刻上前服侍对方，反而躲得远远的。 还有那些保镖，同样没有第一时间将对方保护在队伍中央。 再有，为什么那几个孩子，都不向自己的父亲寻求庇护？ 更不用说，查尔马可圣那肥胖的身体，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进入避难室？ 错不了，这绝不是查尔马可圣，一定是暴徒使用恶魔果实伪装的！ 分明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再偷袭他！ 一念之下，神之骑士直接挥刀。 随着查尔马可圣脑袋落地，身后的妻子与孩子们，全都陷入呆滞之中。 “我已经消灭了伪装成查尔马可圣的恶党，”骑士得意道，“你们已经安全了。” 说着，他向一位自己相当中意的女人，绅士地伸出手。 仿佛是被这个动作惊醒，对方下意识后撤了一步，惊恐地看着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其他人仿佛也被感染了一般，纷纷发出刺破苍穹的惨嚎声。 与此同时，玛丽乔亚的另一座城堡中，普尔明格圣正将自己最小的，也是仅存的儿子，压在身下。 他的双手狠狠扼住对方的脖子，直到对方彻底没了气息，瞪大的双眼中，也彻底没了神采，才喘着粗气松开手。 避难室内已经遍布尸体，全都是他的妻妾与子嗣。 “哈……哈……”看着自己的“杰作”，他扭曲的脸上，浮现出亢奋的潮红，“都该死！通通都该死！” “普尔明格圣？”敲门声传来，“敌人已经被肃清了，你们安全了。” “哈……哈……”听到这话，他笨拙地起身，踉跄着向防爆门走去，同时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你也该死！” 几分钟后，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枪声，又一颗天龙人，人头落地…… 一桩桩恐怖的、疯狂的、令人作呕的恶行，正以盘古城外的某个战场为起点，迅速向全岛蔓延。 罪不可赦的入侵者已经逃走了，但原本美好的“诸神之地”，已经无可阻挡地，滑向名为“诸神炼狱”的万丈深渊…… 第746章 717.暴走的新时代 没人能够想到，稳定了五百年的大海，会在短短一天之内，风云突变。 在全世界民众的面前，白胡子海贼团二小队队长“火拳”艾斯，将海贼旗插到了玛丽弗德要塞废墟的最高处。 在黄猿失踪，战国、卡普与青雉悉数重伤不起的情况下，人数远胜海贼的“残余”海军，在鹤的带领下，放下武器，向白胡子海贼团投降。 并在收容伤员后，乘坐军舰离开了坐镇近五百年的玛丽弗德。 但海军前脚刚离开玛丽弗德海域，后脚就发生了内讧与分裂。虽然在海贼船的监视下，没能爆发战斗，但几十条船，最终分裂成了十几股，分道扬镳。 这也标志着守护这片大海五百年的海军，在这一刻，正式成为历史。 白胡子海贼团也没有留在这片废墟之上，在收拢了伤员，又将岛上财物洗劫一空后，几十条拥挤不堪的海贼船，载歌载舞地踏上了返回新世界的道路。 至于两年前一度被人津津乐道的黑胡子海贼团，仅用了十几分钟就土崩瓦解；或者堂堂四皇之一的“百兽”凯多，彻底沦为全世界的笑柄…… 又或者同一时刻的新世界，红发海贼团击溃了试图入侵白胡子地盘的Big mom海贼团。 这种小事，已经没人关注了。 所有人都知道，自今日起，所谓“四皇”已经成了旧事。 现在的大海上，只有一位皇者：“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 不过极少数了解一些真相的人，依然在等待真正的皇者——天龙人的反应。 但让他们惊爆眼球的第二件大新闻，在当天稍晚一些，就传遍了全世界。 一支依旧忠诚于世界政府、依旧忠诚于天龙人的海军本部残党，带着十几条船抵达圣地玛丽乔亚。 一同抵达的，还有世界经济新闻报社的派报鸥。 登上玛丽乔亚的海军，竟然第一时间就遭到了不明身份强者与Cp的袭击，死伤惨重！ 似乎是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接下来，这上千名海军，在世界直播的镜头下，彻底精神崩溃了。 有的哀嚎着四处奔逃，有的直接选择自我了断，有的则发狂般地投入战斗。 更有甚至，直接转身，对几个小时前还并肩作战的同僚，举起了屠刀…… 上千名依旧忠诚于世界政府的海军，即使是数个小时高强度厮杀都没能击垮他们的海军，仅用了半个小时，就在这场荒唐的内乱中，死伤殆尽…… 成百上千万的贵族、海贼、革命军、民众，乃至其他船上的海军，都被映像虫传递的画面，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甚至怀疑这其实是世界经济新闻报社开的玩笑、炮制的阴谋。 但真正惊悚的还在后面。 随着战斗的结束，派报鸥并未离去，而是壮着胆子，带着摄像虫，继续在玛丽乔亚上空探索。 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在过去，是绝对没人敢做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于是，人们很快就发现，本该宁静祥和的众神之地，已经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满目疮痍、遍地尸骸之中，有平日里可以止小孩夜啼的Cp，有高高在上让他们高攀不起的官僚，有被掳掠失踪的奴隶，更有…… “神之一族”的天龙人！ 代表世界最高权力与地位、只有“神”和他们的仆从才有资格居住的圣地玛丽乔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袭击、被攻陷、被屠戮？ 映像虫前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有人甚至已经干笑着，试图和周围人讨论，开这个玩笑的家伙，他的亲人与故乡，下场会何等凄惨。 但更多的人，则惊恐地捂着眼睛向自己家跑去。 即使是观看这种亵渎的内容，他们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相比还需要几天甚至几个月，才能接受这个现实的底层民众，只有少数贵族、海军、海贼，才明白，这片大海，真的变天了。 遮蔽天空长达五百年的阴谋，一夜之间，消散无踪。 野心家的时代、梦想家的时代、暴走的新时代，终于来临了！ ----------------- 接下来一个月，整片大海，都进入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新时代。 一个并不美好的新时代…… 毕竟，秩序的崩塌，注定会带来恶毒、疯狂、嗜血与残暴，直到新的秩序被建立。 相较陷入动荡的外界，香波地群岛的13号岛屿，反而成了平静的避风港，就连其周边的其他岛屿，也沾了光，治安也比外面要好上不少。 这里甚至成了附近海域出了名的“野心家禁地”。 这个名头，则是调查员用数千名海贼、堕落海军与黑帮分子组成的京观，换来的。 夏琪对此非常反对，她毕竟还要做生意。 但反对无效。 因为调查员们并不是为了讨好她才这么做的，大家只是想有一个安静的环境，让他们能够全神贯注地“刷分”。 可选任务1：帮助白胡子海贼团获取玛丽弗德攻陷战的最终胜利。（已完成） 可选任务2：收集项目情报或恶魔果实，收获越多，奖励越多。 在玛丽弗德攻陷战结束后，他们接到了第二个可选任务。而且与以往不同，这一次这个任务是非竞争性的。 智脑确实非常人性化。 所以，他们无需为分配资料而内讧，只需要坐下来，随手抄起一份，不停地看。 看的资料有多少价值，就全凭运气了。不然也没有别的方法能甄别。 海军积累了五百年的档案，二百多人真要认真读取，只怕得不吃不喝熬个几十年。 但好在他们不需要真的阅读，只需要过一下眼睛，智脑自然会为他们记录。 唯一的小问题就是，智脑有时候会开小差，错过一些情报。他们又不过脑子，等于平白损失了一笔潜在收益。 好在这次的收获实在太惊人了，以至于大家都拍着胸脯，一个个壕气冲天地表示，损失就损失吧。 至于看过的资料…… 一个月以来，13号岛已经聚集了大几千人。他们什么都不做，就在外面安静地等着。 等什么？当然是等着捡调查员们看过的资料啦！ 那等不住怎么办？那就加入星期三豪华京观吧。 这群人，自然都是意识到这片宝藏价值的人。虽然不明白那些奇怪的能力者，为什么如此囫囵吞枣，每张纸都瞥一眼就扔，但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非要人家瞥完了收藏起来，他们才高兴？ 他们最初也很忐忑，因为他们知道这些资料的价值，更明白世界政府但凡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容忍这些资料流失在外。 可随着时间推移，没有任何人找上门来，就连圣地玛丽乔亚，都彻底封闭，没有一人进出了。 他们的胆子渐渐就大了起来，不仅自己捡，甚至呼朋唤友。 到后面，他们干脆直接壮着胆子来到调查员身边，主动为他们提供各种服务，帮助他们集中精力，加速浏览。 顺便第一时间将调查员扔到一边的资料捡走。 慢慢的，这些“拾荒者”甚至都划片经营了！ 每支队伍负责一位调查员，互不争抢…… 当然，也有过争抢，但无论胜败，都加入星期四豪华京观了。 谁让他们打扰到高贵调查员的收获了呢？ “拾荒”本身没什么，但“如何安全地运出去”，就成了大问题。 各方势力不能在13号岛上闹事，这已经是铁律了。 可出了13号岛，那就各凭本事、各安天命了。 一时间，香波地群岛确实挺安静的，可周边海域，却成了整片大海上，最混乱、最暴力、最血腥的区域…… 乔木并没有加入“扫描大军”，他的目的已经超额完成了。 不仅接走了贝加庞克，得到了所有调查员的尊重与敬畏，还拐到了三位实力强劲的员工，赚了56颗恶魔果实。 再让他为了点积分，每天废寝忘食地坐在那，他可没那么牛马。 他的这份洒脱，也让不少调查员猜测，他很可能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一条“死神暗中得到了三颗恶魔果实”的流言，在调查员中迅速蔓延。 几天后，数量就涨到了五颗。 坚定维护他的倪爱军，为此和不少人发生了冲突，也没能阻止这个数字继续增长，最终定格在八颗。 不是不能涨了，而是再涨就没人信了，就超出调查员的大脑容量上限了。 搞得他对倪爱军竟然生出了一丝愧疚。 虽然不用当人肉扫描仪，但他也不是无所事事。 比如今天，13号岛，就久违地迎来了一位客人。 为了避免这位客人将他们“亲爱的”拾荒者保姆吓跑，他只能在对方引发骚动前，将对方带得远远的。 “他们在找什么？也许我知道。” “找一切。”乔木笑着揭过这个话题。 看着下面那群调查员，恨不得一目十页，但凡是个人，都会认为他们是在寻找什么，绝不会相信他们真的在“阅读”。 听他这么说，对方痛快地跳过这个话题：“我听说你们打算在香波地群岛建立一个国家？” “谣言而已。忙完这阵子，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乔木对这个谣言感到好笑，又反问，“现在该怎么称呼你？青雉，还是库赞？” “库赞，”前海军大将沉默片刻，坦然道，“海军已经不复存在了，‘青雉’也自然该消失了。” “我以为你们会试着重建海军。” 对方摇了摇头：“战国和鹤都决定退休了，世界政府……” 说到这里，对方重重叹了口气。看得出，这一次，世界政府让所有人都失望了，甚至让海军高层感到了绝望。 “卡普先生带领利刃……你知道……” “我知道，”乔木点头道，“一支注销军籍的特殊队伍，游离于世界政府与海军的指挥体系之外，必要时可以采取采取激进的措施。即使引发严重后果，也能避免世界政府承担责任。” 库赞默然，对方劫走了海军所有纸质文件，清楚这支秘密部队也是正常的。 片刻后，他又接着说：“卡普先生，和一批年轻的、仍旧愿意为正义献身的海军，共同组建新的利刃部队。他们打算以自己的方式，守护这片海洋。” “当然，大部分人，都选择返回自己的家乡，”他怅然道，“他们大概会接受自己国家的征召吧，也可能……” 他没说下去，但其实很明显了：没有了组织，肯定会有一大批人，迅速堕落、腐化，沦为海贼、山贼，或者想方设法成为欺压平民的贵族、军阀。 事实上，已经有不少海军支部，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军阀的身份转变了。 例如，由维尔戈中将领导的g-5支部，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利刃……”乔木好奇道，“他们有想过与革命军合作吗？你没打算加入他们？” 库赞哑然了。 他和利刃中的不少人都关系密切，至今仍维持着联系。 他自然知道，其中不少人，在摆脱海军这个身份的束缚后，眼界豁然开阔起来。 这些人，对曾经的敌人——革命军的理念、作风和策略，产生了相当浓厚的兴趣。 尤其在他们得知，革命军的领袖蒙奇·d·龙，正是总顾问卡普先生的儿子，曾经更是一位海军将领，因为在海军中找不到自己认同的正义而离去…… 在世界政府彻底崩坏的当下，这样的人物、故事，对年轻人而言，已经不是吸引，而是煽动了。 这段时间，他也意识到，利刃最终很可能会与革命军合流，甚至暗暗期待着，年轻的热血，与坚定的信念，这二者会孕育出怎么的未来。 “我呀……”他懒洋洋地往后一躺，隔着墨镜，看着昏黄的太阳，“我这个人没什么干劲，最怕那种热情了。离得太近，担心会灼伤自己……” “你只是清醒过头了而已，”乔木忍不住说道，“看透了过去，却又看不见未来。就只好用懒散遮掩自己的迷茫；用止步不前，来掩盖自己找不到方向的事实。” 许久后，库赞才悠悠道：“可谁又能看到未来呢？” “和我走吧，”他再次发出邀请，“和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总能找到不一样的答案。” “玛丽乔亚……” “是我做的，”乔木直接承认，“我送给他们一份礼物，显然，他们没能妥善处理那东西。” “那是什么？” “一份残缺的、无意识的灵魂，它会本能地扭曲接触到的一切生物，让他们陷入强烈的负面情绪中，让他们……变得和自己一样。” 听到这话，库赞坐起身，好奇地打量着他：“我几天前就来了，还和雷利喝了次酒……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你一点都不像神灵。” 乔木却笑着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神了？神什么的，高高在上的，最讨厌了。” 瞬间，库赞瞪大了眼睛。但紧接着，他就哑然失笑。 对这个答案，他早有预料。只是对方如此厚颜无耻地痛快承认，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如果当时我就看穿了你……”那他即使拿眼前这家伙没办法，也会毫不犹豫地对那群跑到战场上添乱的奇怪家伙动手，而不是迫于这个“伪神”的淫威，坐视那群人不断蚕食、最终击穿海军的将校战力。 那样的话，海军说不定还有机会。 但他没说下去，只是苦笑着摇头：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跟着你，真的能找到答案吗？”他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乔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思索了好一阵，才真诚说道：“我觉得能。” “成交。”库赞直接起身，朝对方伸出手。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跟着对方去哪里。 他看向山坡下，忙乱的调查员和拾荒者，以及周围已经习惯了他们存在的居民，还有那些甚至敢跑到他们中嬉戏捉迷藏，然后被他们烦躁地一把丢出去，再被那个酒吧老板娘破口大骂地接住的幼童。 ‘再见。’没有什么感慨，他只是简单地摆了摆手。 第747章 718.优化资源配置 项目名称：大航海时代（竞争） 项目编号：？？？ 项目性质：外部项目&组队项目\/15人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2023年9月18日08：00-11：52 必选任务：收集项目情报，且收集度达到所有项目人员的平均水平；或收集一枚恶魔果实。（已取消） 必选任务：直接参与玛丽弗德攻陷战，并做出确切贡献。（本任务存在巨大风险，智脑将为所有调查员，实时提供项目内最高集体无意识应激通报。） 可选任务1：帮助白胡子海贼团获取玛丽弗德攻陷战的最终胜利。（任务等级：6级） 可选任务2：收集项目情报或恶魔果实，收获越多，奖励越多。（任务等级：无） 项目评价：A++++（重要情报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情报开发度：81；原始意象扭曲度：68%；集体无意识应激92。 这一次乔木的项目奖励并不多，主要是因为可选任务他只开发出了两个，第二个还基本没怎么做，全靠在玛丽乔亚闹事时的见闻，撑着完成了这个任务。 不过智脑额外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是发现他在项目内发现大量额外资产，是否授权公司代为处置。 说的应该是那56枚恶魔果实。 他直接点了【否】，后续却又弹出个对话框：【你是否确定放弃授权？】 他再次点了【否】。没成想，紧接着又一个对话框：【请最终确认，你放弃本次授权，并自行处置相关资产。】 看到这一幕，他脑海中出现了这么一幅画面： 一台巨大如山一般的电脑，通体连接着成百上千根比火车隧道还粗壮的电缆。 大量智能维修机器人，正在电脑身上进行各种维修作业，一时间，电火花四溅。 而周围的地面、空中，则环绕着数之不尽的防卫机器人。数以千计的枪口炮口，齐齐指向如蝼蚁般的他。 然后，那座如山峦般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大字： “过分了啊，贪心了啊！大家都是给公家当差，你好歹交出点儿来，兄弟我也好向上面交差不是？” 最后还来个委屈的颜表情。 他摇了摇头，将这荒诞的一幕甩出脑子，果断点了【否】。 就是不给！爱咋咋地。 这一次，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坚定，智脑终于认命了，懒得搭理他了。 “还挺敬业的。”他嘀咕了一句，按灭了个人终端。 这个项目是日本的，他的执行时间是早晨八点，执行过后，刚好是中午。 他没回家摸鱼，而是约了监理部原经理和表姐谢琪一起吃饭。 “你要办配套企业？”谢琪有些惊讶。 办企业，这种事情对整个家族都是打工族的她而言，实在过于遥远了。 在她看来，这是那种“大人物”才去做的事情，像他们这种小门小户，乖乖打工、认真储蓄理财，才是正经事。 所以，当得到表弟这个决定时，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感。 地方的配套企业，本就归各省部的监理部统筹监管。她又是部门的“明星员工”，一群领导和前辈整天抢着提点，自然很清楚这些配套企业背后的猫腻。 自己这个小表弟，不仅在这样一家神奇的企业里混得风生水起，甚至还打算自己当老板了？ 这是……要腐败了？ 才20就腐败？是不是早了点？ “不是我，”乔木纠正道，“是我的朋友，我也是替他打听。” “朋友？”谢琪下意识就叮嘱道，“你可小心点儿，别被骗了。” 但原经理听懂了，了然地笑着，对谢琪解释：“公司规定，员工不得参与创建或管理配套企业，也不得在配套企业中持股。但对员工亲友没有相关限制。” 谢琪恍然，但还是担心乔木被所谓的“朋友”骗了。 在她想来，乔木一个高中毕业生，步入社会才两年，来太原还不到一年。这么短的时间，哪能认识什么靠谱的朋友？ 尤其这种少年得志，其他人见有利可图，一巴结讨好，就飘得找不着北了，恨不得对对方掏心窝子。 “你要办……哦，你朋友办公司，二姨二姨夫知道吗？你要把股份放他们名下？” 这叫什么话？ 乔木都无语了，他干脆也不理这个表姐，直接跳过这个话题：“我是帮忙问一下，手续方面，除了按照咱们官网上的要求来，还有什么注意事项没有？” 公司的配套企业并不神秘，甚至大部分其实并没有什么逼格。 例如第一类，也是总部与各分部最常见的配套企业，诸如物业管理、餐饮管理、快递物流、广告设计制作、资料翻译、机电设备安装维修、电脑安装维修等等，除了保密性，和一般的写字楼没有任何区别。 除此之外，则是机电设备及配件、医疗器械、药品、通讯设备、安防设备等的生产。 这些生产类的配套企业，都是为公司与其他配套企业提供不允许外流的专供商品。 说白了就是代工，毕竟公司不可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自己生产，那样就太臃肿，管理成本太高昂了。 绝大多数不清除记忆的其他部门离职人员，都流向这些配套企业了。 第三类，自然就是负责接收离职调查员，让他们去各个项目内“干苦力”的企业。 “做项目开发？”原经理很敏锐，乔木只找了他，没顺便找采购部或后勤部，就说明对方的计划就是第三类企业。 他提点道：“营业范围得包括技术咨询、技术开发，不然合同不好做。要走别的名目的话，会额外扣一大笔手续费，很麻烦。” “多谢，”乔木却又问，“如果不选科技类公司，选生产加工类的呢？” “生产加工？他要做供货商？”原经理有些惊讶。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搞错了。 与第一类和第三类不同，第二类这种生产配套企业的指定权，并不在各分部手里，而是总部的研发部与生产部说了算。 毕竟你得得到人家的技术授权与指导。 如果对方要办第二类企业，根本不需要找自己，也找不上自己。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你……那朋友，野心有点大啊？”他忍不住感慨。 第三类企业，大部分都是在项目中，替公司调查员赚取那个世界独有的货币，省得他们进去后还得想办法打工赚钱。 比如乔木去《海贼王》项目，他的贝利就是日本那边的这类企业，赚来并确保洗白的。 这类企业在赚到项目中的钱，会挂在公司积分商城上出售，赚到的积分，再向公司兑换成软妹币。 积分商城上一直有积分与软妹币的动态兑换比例，主要就是为这类企业提供的。 调查员拿积分换钱，也只是个案，非常稀少。毕竟积分比软妹币珍贵多了。 所以才说这类企业的员工是“干苦力”。 公司调查员进入项目，是去呼风唤雨的。他们进去，则是去打工或者作奸犯科的…… 【即使穿越异界，也要继续打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第三类企业也不都是低级牛马，还有一种很稀少的高级牛马。 就是某家企业，在某个项目内，开发出了某种独有的、被公司看上的资源，需要长期供货。 公司自然不会让正式调查员去做“矿工”，就会干脆将这项资源的开采权授权给这家配套企业，获取独家经营权。 当然，独家经营权不代表垄断。公司会在合同中明确要求对方确保供货量，并以合约价进行收购。 但这笔买卖，也比【肉身打工】的利润要高不少。 最关键的其实是稳定，毕竟谁也项目世界货币的需求是不稳定的，不是你赚到钱就能卖出去。 2B的生意，永远比2C好做。 所以，这种拥有独家经营权的第三类配套企业，相比其他同行，过得滋润得多，也算是【高级牛马】了。 “你那朋友应该已经有具体目标了，对吧？”想通了这一点，原经理了然道。 独家经营通常都带有撞大运的性质，往往都是成功了，才赶紧去改经营许可证。 像乔木这种上来直接问的，肯定是已经做好规划，甚至可能万事俱备，就差正式开张了。 “记得选科技类公司，不要选生产加工类，有税率优惠的，”原经理想了想，补充道，“具体经营范围，选个差不多的就行，这方面不重要。” “经营范围一开始不需要搞太多，之后有需求了可以临时补，”说着，他刻意压低声音，“补这个其实一点都不麻烦，直接找公关部，他们能提供一站式服务。” “公关部？配套企业能委托公关部？”乔木有些惊讶。 他明明记得，只有公司员工，才有权花费积分兑换公关部的服务。配套企业的积分，只能换软妹币。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原经理笑着朝他挤了挤眼睛，“不是只有你们项目部才有特权。公关部偶尔办点私事，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脉关系就在那，不用也是浪费。感情不就是这样吗？相互麻烦才能相互亲近。” 乔木拍了拍额头：脱离管理岗太久，真是生疏了。 对方的潜台词，要是还听不懂，那他上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那我正好还有一件事儿得麻烦您。”他举起装满椰汁的杯子与对方碰了一下。 “我朋友是外地的，人不生地不熟，正愁招人的事儿呢。您要是认识哪些人才，可千万不能藏私啊。” 一听这话，原及甫也露出了这顿饭以来，最真挚最爽朗的笑容。 一顿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原及甫干脆给谢琪放了半天假。 省部的租房与配车福利，只对管理层和中阶调查员开放。像谢琪这种小喽啰，只能自己租房。 不过琪琪姐已经和男朋友同居了，两人一起租的房子，租金五五开，是大姨夫坚持要求的。 他的理由很简单：没过门之前，就不要打对方钱的主意，让人家小瞧，也轻贱了自己。 送她回住处的路上，她一直沉默着，不怎么说话。 “怎么了？”乔木开着车，笑问，“第一次亲眼见识权钱交易？” “也不是，之前叶副经理带着我去见过一个配套公司老板。临走的时候说是给我们准备了小礼品，叶副经理就让我收下了。回去一看，就是个马克杯，但下面压了个红包，足足有五千，比我一个月工资都多……老王眼馋坏了，嚷嚷了一晚上要吃软饭。” 她说着就把自己逗乐了，说起这事儿，倒也不瞒着自家弟弟。 “那怎么不说话？” “就是……”谢琪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个合适的说法，“还是觉得，比起来有点小巫见大巫。” 他了然：“随便一顿百十块钱的饭，连公司都还八字没一撇呢，一个工作就许出去了？” 对方点头：“嗯，就是这种感觉。” 他逗对方：“那如果我说，原经理的侄子，试用期工资都会比你高，一年之后甚至会是你的好几倍，你是什么感受？” “这么高？！”谢琪咋舌，“你都没见过他呢吧？万一他完全不胜任呢？就是个混子呢？” “我会告诉你，一定不会，”乔木笑着解释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交易双方的地位是对等的，谁也不求谁。” “如果今天是我求原经理办事，哪怕他要把老家村头的大黄狗安排进来，我也得给那条狗开一个月五千。 “但今天这件事，不是求人，而是互惠互利，他就不能这么干。他很清楚我的风格，如果还安排一个混子进来，那就是在故意得罪我了。你觉得他会这么做吗？” 谢琪也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如果真有那种不着调的亲戚，他完全可以安排进那些好欺负的配套企业？” “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个道理，”他摇头笑道，“所以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这次合作，不是他提点几句就换来一个工作岗位。” “而是我关照他的侄子，换取他关照我的企业。他要确保他的侄子能胜任这份工作，我则确保他的侄子能分享我的红利。” “说得我都想去你那了，起码赚得多。”谢琪听懂了，笑着吐槽。 他自然不会把自家亲戚弄进自己的公司，他没那么蠢，不过话不能这么直。 “那就是舍本逐末了，”他开玩笑似地说道，“你觉得，如果原经理能把侄子弄进公司，还会让他去我那里吗？” 见对方陷入思索，他继续提点对方： “富人之所以富，不是因为他们拥有更多的存款、股票、债券、黄金，而在于他们掌握了生产资料，掌握了能够生钱的资源。他们只是躺在那里，那些资源都在为他们创造远超你工资的金钱。 “你去我那里，一辈子都只能打工赚工资——哪怕做到总经理、Ceo。只有在公司，你才有机会掌握能生钱的资源，才能真正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原经理有资格和我交易，只有一个原因：公司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资源，交给他代管。 “同样，我有资格和他做交易，和方主任做交易，甚至和总部领导做交易，也只有一个原因：我本身，就是那个能生钱的资源，而且是全公司最优质的资源。” 谢琪听得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笑道：“咱们家也终于出了腐败分子了……” “腐败？”乔木摇头，“之后你会发现，与你那个红包不同，我和原经理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法合规的，任谁来都挑不出一点错误。” “只有弱者才需要通过破坏规则来牟利。强者与智者，只需要在规则的范围内，做资源的优化配置，追求共赢。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先掌握哪怕微不足道的一点资源。” 谢琪听得目瞪口呆，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表弟：“你这些都是从哪学来的啊……” 第748章 719.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这些天，内部论坛上最火爆的贴子，无疑是某人匿名晒出了自己最新的项目积分收益。 高风险保底+300； 高风险6级可选任务+1200； 无等级可选任务+35580！ 这张截图被直接认定为p图，遭到众人群嘲，并建议楼主尽快醒过来。 之后又有六七个人，先后跟帖发出了自己在项目的积分收益。 同一时间，同一项目，同样的无登记可选任务，其中积分收益最低的，也有两万；最多的足足有近五万！ 直到几百楼的对峙过程中，晒图方终于七嘴八舌道出了所有真相，这个贴子才这地火了。 甚至还有摸鱼菩萨嫌楼层太高，又单开了一个精心制作的总结贴。 总结来说就是，“他们的”乔木又又又又又出风头了。 人家带着二百五十多名调查员，在项目里干了一票大的，人均积分进账3.8万。 假设其他机构也是相类似的积分制度，相当于这一次项目，就凭空产生了一千万积分！ 很快，就有人带来了其他机构的消息，这件事已经开始在多个机构内部发酵了，只真不假。 占项目人数过半的日科工那边更是吵翻了天。 例如富士咨询的吉冈滉一，此刻正与其他14名队友一起，在自家的论坛上舌战群儒。 “十个项目组，用了三年，才将情报开发至28。一个中国人，只用了三小时，却将情报开发度翻了三倍！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可自豪的？” 下面立刻有人附和：“没错，这群人简直就是大和之耻，应该分分钟切腹自尽！” 看到这充斥着民族主义情绪的发言，已是中年的吉冈，坐在电脑屏幕前，忍不住冷笑起来。 一个个嘴上说的大义凛然，谁看不出这是心脏了？ 真要是如此正义，为何不敢提那彻底消失了的第十一个项目组？ 这群人，也不知道是眼红了，还是嫉妒了，还是小心眼儿了，在某位鲁莽的队友晒出自己的富士金收益后，疯了似地往他们头上扣帽子。 真以为拿这种大帽子扣他，他就会觉得愧疚？ 笑话！ 几个月前他在这个项目中被人坑了，两次！ 连续两次刚刚完成必选任务，就被某人不知用什么手段，将他的任务完成度，从超额的近200%，打到了1%！ 因为那次重大失利，导致他被从项目负责人兼富士海贼团船长的位置上撸了下去，绩效与奖金也大幅减少。 那段时间，他和妻子被房贷、儿子的补课费搞得焦头烂额、家门不宁。 政府却宁可提高消费税来改善财政状况，也不愿意节衣缩食，开掉一批尸位素餐的家伙。 向银行申请贷款延期也被拒。 nhk就更烦人了，因为来探望孙子的老父亲误收看了有限节目，就直接找上门，甚至扬言要起诉。 那几个月的狼狈，让他彻底看懂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什么大义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生活才是真的。 落入自己腰包里的钱，才是真的钱！ 现在，这么一大笔富士金收益，再加上之后公司必然还要有所奖励，他的生活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 这几天，他甚至感觉自己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更不用说当天下班回家后，他迫不及待地将此事隐晦地告诉妻子。当晚熄灯后，对方久违的热情，也令他印象深刻。 而且他这几天也在积极走动。 这一次项目，虽然一开始负责人不是他，但因为他长期担任这一职务，以至于后面大家还是推选他为富士小队队长。 他希望以此为契机，重返项目负责人的位置。 想到此，他毫不犹豫地在键盘上敲下一段文字：“嫉妒了吧？这一定是嫉妒吧？嫉妒者皆是贪婪者。” 他甚至还引用了一句雨果的话，也不知道这些不学无术的小年轻，能否看懂。 果不其然，他这高高在上的嘚瑟姿态，更加激怒了那些人。 一时间，匿名的论坛上，无数声讨接踵而至。 其中甚至还掺杂了恶毒的诅咒。 他却完全不受影响：“五十七万富士币，啊，生活是如此美好，你们为何如此暴躁？” “不知耻！” “叛徒！” “非国民！” 仿佛能通过这些人的发言，听到网线另一头的咆哮声，看到对方藏在电脑后面、被嫉妒扭曲的嘴脸，一向在办公室内与人为善的他，突然感受到了难以言表的快感。 ‘这就是大人物俯视我们的感觉吗？可真不错呀。’ 吉冈滉一向后一仰，双手垫头，靠在座椅靠背上，忍不住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他的周身，时不时有队员抬起头，看着其他人脸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笑容，心照不宣地相互点点头。 ----------------- 相似的一幕，几乎发生在日科工的每一家配套机构中。 嫉妒得面目全非的人，终究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 也有完全不在乎的乐子人，直接将自家的这点破事截了图，发给了其他机构的好友。 【小鬼子心态炸裂】的消息，很快登上了新起点内部论坛热搜，也大幅提高了这件事的可信度。 虽然小鬼子占了大便宜还卖乖这种事令人不耻，也有个别人抱怨乔木为啥不带自己人，非要带外人。 但大多数人还是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二百五十名中高阶调查员的集体行动，这在行业史上都是从未有过的。 更不用说这种极其惊人的成功了。 随着消息在内部论坛，在各个机构发酵，这件事甚至引起了高会的注意。 当时项目组的十五人，全都接到了外部项目事业部的通知，要求他们额外提交一份详实的项目报告，并配合相关调查工作。 联系乔木这件事，也就毫无意外地落到了唐蒙身上。 毕竟印度那一个多月，全公司都领教到那位天才一旦刺儿头起来，能有多令人头疼。 想要拿到他们需要的信息，最好还是唐蒙出面。换成其他人，那位嫌麻烦的话，说不定就随便写个一千字糊弄了。 唐蒙倒是不反感这个任务。 作为老刑侦，他能够清晰意识到，自己的心态也在发生转变。 过去，他一直希望与乔木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 既乐见对方陷入各种麻烦，等着对方上门求他；又不想被对方套去太多他掌握的秘密。 说白了，就是一种单方面利用的心态。 现在，随着对方越来越崭露头角，他发现，自己反而希望能拉近与对方的关系。 他对对方的定位，也从【利用】，变成了【合作】。 这让他心情很是复杂，因为他担心，未来有一天，这个定位会变成【依赖】。 其他高会成员不了解那小子背后的真相，但他自己很清楚，这其中蕴含着怎样的风险。 “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例会结束了，他随口问着和他一起走的外部项目事业部总监何云福。 “什么怎么做到的？”对方疑惑。 “一次性把两百多人管理好，还都是中高阶调查员，你能做到？” “天赋吧，”对方耸了耸肩，并不掩饰自己做不到，“还真是让人嫉妒呢。” “天赋？”唐蒙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他才不信呢！ 一次管好十个人、二十个人，他愿意相信这是天赋，或者家学渊源。 可一次管好二百多人，还人均刺儿头，这绝不是天赋能解释的。 管理者必须有丰富的团队管理经验才能做到。而这，是需要一点点磨炼出来的。 比起“第一次就能管好250人的天赋”，他宁可相信有人生下来就能推算相对论，就能熟练保养维护战斗机。 其实这也是高会重视起来的重要原因。 乔木一直都是独狼，最多就是和三五个人合作，对方从未展现过管理才能。 再加上对方无论在大同还是太原，都不怎么和同事打交道，大家一直默认，对方是不喜欢交际，性格比较内敛、孤僻，自然也不太有什么团队意识、团队协作能力。 结果现在倒好，对方没表现出团队协作能力，却直接表现出了团队管理与指挥能力！ 不管这种天赋与才能，之后会带来怎么的影响。至少此刻，对高会而言，这是一个全新的课题，非常值得关注与研究。 见何云福这边没什么好的想法，唐蒙直接掏出手机，给乔木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就听对方压低声音道：“忙着呢，一会儿给你拨回去。”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唐蒙看着息屏的手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旁边的何云福奇怪问道：“怎么了？没人接？” 他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这一幕有那么一丝熟悉。 自己以前是不是对那小子说过类似的话？ 那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 乔木自然不是故意的，更不知道唐蒙想歪了。 他现在确实有正事，因为他在拜访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孔玲的父亲，孔敬东。 乔木没见过对方，但与对方有过合作。 在“诈捐门”事件中，对方受孔玲所托，在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高峰论坛上，状似无意地对慈善总会轻轻开了一炮。 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一炮，成了乔木接下来对慈善总会与大众爱心网一系列舆论运作的防弹衣。 孔敬东那几句发言，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很伤人脉。等于乔木欠了对方一个大人情。 虽然这事儿他可以当成孔玲的“义举”，或者当成“欠孔玲人情”，对方也不会和他一个毛头小子计较。 但他不会这么做，自然就将此事记在心里。 当时只是“记在心里”，是因为他实在没什么资格还人家人情。 毕竟这位星海重工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身价高达730亿，名列2022年胡润辽宁富豪榜榜首、中国内地富豪榜第39名。 他一手创建的星海重工集团，也位列全国500强第122名。 经营范围涵盖农业机械、工程机械、矿山机械、港口机械、造船机械、运输机械、冶金设备、自动化设备、电机、压力容器等十余个产业。 目前还在大力拓展智能制造、智能农业生产、智能矿山生产、智能港口、智能物流、智能工业机器人等多条新业务线。 这样一位巨佬，还人家人情？拿什么还？一车茅台吗？ 现在他终于有这个能力了。 这次来拜访对方，既是谈合作，也是还人情。 第749章 720.空手套财神爷 “你来找我拉投资，先不说商业计划书了，就连公司都还没注册？”孔敬东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对方的电话直接打到了他的助理手机上，他委托的商业调查机构，第一时间将对方查了个底掉。 或者说将对方两年以前的事情查了个底掉。 剩下的，就不是普通的商业调查机构能触及的了，都是他又托关系打听的。 他最终推掉了一个行程，决定见对方一面。 对方张口就告诉他，是来拉天使投资的。但他一问，却发现对方什么都没有准备，甚至连公司名称都没想好。 瞬间，他就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了。 像他这种人，几乎每天都会有莫名其妙的人堵在公司门口，求着见他一面，声称给对方五分钟，对方就能回报给他几千几万个亿。 要么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宣称自己手上有永动机专利；要么是二十多岁高校毕业生，觉得自己发现了一套足以颠覆产业的新模式。 “那些都是细枝末节，程序走到哪一步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最终能拿出什么来，不是吗？” 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心中冷笑。 这是实话，大实话。 但这种大实话，也要看谁来说。有的人说，就是名人金句；有的人说，就是纯纯的大忽悠。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他翘着二郎腿，往沙发上靠了靠，这个姿势已经表现出怠慢了，“我们集团和你们新起点一直有技术合作……” 乔木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这种国家级别的基础制造业龙头企业，要是没有长期享受新起点的技术扩散与扶持，那才稀奇了。 更不用说，这种级别的巨佬，怎么可能任凭掌上明珠在一家不知根知底的公司长期打工？ “给你们做乙方做配套，我们集团的战略定位并不相符，我们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而且我个人也不太看得上那点小钱。” 孔敬东抬头想要阻止对方插嘴，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与神情。 这让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再说了，让我们集团给新起点做配套，传出去反而有损企业形象。” 不过对方的姿态，也让他对对方的看法有了一点改变。 年轻气盛的岁数、风头正劲的阶段，还能如此沉得住气，任凭别人拒绝与贬低的，凤毛麟角。 “您说的对，这些我也有考虑过”乔木诚恳地表达了赞同，接着话锋一转，“所以这次来拜访您，并不是想要说服您为我们公司做配套，而是希望您能以天使投资人的身份，参与其中。” 孔敬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片刻后，反应过来的他，几乎要被气笑了。 传统行业与互联网行业不同，更不用说他的身份了。他要投资一家初创企业，至少也要拿下实际控股权才行。 而新起点的配套企业，就算他给对方面子，掏钱了，至少也要八成股，最多给对方留两成吃分红。 但对方竟然是想让他当天使投资人？开什么玩笑！ 刚才那一捏捏的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到了他这个级别，也不需要和这种小屁孩儿虚与委蛇。 他的表情和语气顿时满是冷淡与疏离：“你是打算各自按持股比例出资？” 一家初创配套企业，用不了几个钱，他完全不怀疑，即使是对方那种家世，也能勉强凑出来。 “不，我希望由您提供全部资金，公司的具体经营管理工作，则由我来操心。” 得，这就是空手套白狼。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人他见多了，“我有技术你有钱，所以我出技术你出钱，股份对半开”…… 这个更狠，连公司经营权都不让。 这哪是空手套白狼啊？这分明是空手套财神爷！ “我不做天使投资。”他确实不做天使投资，不过这话此刻说出来，就是对话结束的意思。 “即使是高新技术类企业吗？”乔木听懂了，却也不着急，“贵公司与新起点有长期技术合作，就没想过将这种合作更深化一步吗？” 他笑道：“我以为延伸和拓宽产业链配置，分散经营风险，是所有企业的本能呢。” 这话把孔敬东说愣住了。 他当然不会和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屁孩儿讨论企业经营管理，但对方这个年龄和学历，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见识不俗了。 而且听了对方的话，他刚才心里痒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 但短时间内，他一时又想不明白。 这一犹豫，送客的话就没说出口。 他还在思索，办公室的门就被一把推开了。 瞬间，意识到来者是谁，他脑袋就大了。 他平日里都有专门的会客室，办公室只用来见下属。所以这位小祖宗打小就直接往里闯，这么多年大家也都习惯了，秘书更是从不拦着。 偏偏今天这位，还配不上让他拨冗去会客室…… “爸，evijA借我一下。”来者一进门，低头敲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就往他办公桌走去，轻车熟路地去拉他放车钥匙的抽屉。 “有客人呢！”他这个岁数的人，不一定懂得尊重，但一定非常注重礼貌。见女儿走路连头都不抬，立刻连训斥带提醒。 “哦，叔叔好，你们聊，我这就走。”对方象征性地抬了一下头，却根本没抬眼珠子。 但她刚重新低下头，就愣了一下。再抬头看过去时，脸上立刻就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哎——乔木！”孔玲惊喜道，“你怎么在这儿？！” 乔木强忍住当着金主的面让人家女儿管他叫乔叔叔的冲动，笑着和对方打招呼。 “谈生意？一段时间不见，你咋还做起生意来了？快跟我说说。”孔玲将翻出来的车钥匙塞进外衣兜里，也不走了。 她干脆来到单人沙发前，撅着屁股把她七百亿身价的爹挤走，自己坐了下去。 孔敬东又不愿意和乔木一起坐单排沙发，只能回到办公桌后面，坐回自己的老板椅上。 一听乔木要搞个配套公司，这是来拉投资的，她立刻就猜到她爹是什么反应了。 回头朝730亿翻了个白眼，她才说：“他一个土包子能懂什么？别找他，你说多少钱，我投给你。一千万够不够？” 好家伙！ 乔木吓了一跳：张口就一千万？这就是他前世今生都未能窥探到的，那1%的日常吗？ 好在对方接着道：“我零花钱可能不够，不过可以找我妈借点儿。” 这也让他松了口气，没嫉妒到面目全非。 办公桌后面的孔敬东，一直没说话。 身价归身价，财产归财产，现金是现金。一千万现金，对他这种层次的人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但他并未阻止女儿任性。 在他看来，拿一千万吃喝玩乐，那叫败家。拿一千万买个教训，那是教育投入。 而且他现在关注的，是自己这宝贝闺女的状态。 女儿在学校和室友处不来，四年下来也没什么朋友。 这几年和那些同圈层的孩子们玩儿，要么高傲冷漠要么刁蛮任性。 那眉飞色舞的神情，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上一次见，似乎还是……小学时，大提琴比赛一等奖？ 那个奖，还是因为他的公司是比赛的赞助方…… 这事儿孩子直到大学时才反应过来的，为此跟他大吵了一架，把奖杯也给砸了，被他爱人偷偷从垃圾堆捡了回来。 此刻，看着女儿喜笑颜开、小嘴跟机关枪似的一刻不停，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他的目光在一对年轻男女之间，来回逡巡。 该不会…… “你们……”一开口，他就后悔了。 不能问，绝对不能问！问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不是老封建，女儿在外面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他无所谓，也不关注。只要不领证就行。 问了，万一女儿正在热乎劲儿上，一拍胸脯“老娘就要他了”，回头再被怂恿着把证给扯回来，那笑话就闹大了，就成丑闻了。 瞬间，良好的心理素质与过硬的职业素养，让他改口道：“……是不是商量好的？” “商量好啥？”被他打断的孔玲一脸懵逼，但家学渊源，加上对父亲的了解，让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不仅山炮，还小人……这点小钱还用给你做局？你当你是首富啊？”她翻了个白眼，丝毫不管父亲就是省首富，也完全不打算在朋友面前给父亲留面子，“我就说吧，你跟他说不清楚，需要投资直接找我就行。你说啥我都能听明白。” 既然要在商言商，那孔敬东就谁的面子都不给了。 他直接冷笑：“找你？小玲儿，爸爸就把话撂这儿，你要是投资的话，多少钱，我出。” 说着，在女儿惊讶的目光中，他用下巴点了点乔木：“不过你问问你朋友，他愿不愿意？” 说完，他成竹在胸地往后靠在椅背上，等待对方的答复。 天使投资，要的从来都不是资金，而是投资人的战略眼光、人脉关系、管理经验。 说白了，全国上下愿意给新起点做配套的人海了去了，谁还拿不出个几千万来？一个地级市，民间借贷就有几千亿的规模！ 这位乔先生，为啥费尽心思找他？还不是为了借助星海重工的产业影响力？ 乔木也笑着对孔玲说：“我就是冲着孔先生的产业身份与社会地位来的，钱其实并不是问题，我自己都掏得出来。” 他没吹牛，前几天特别行动的个人褒奖发下来了。 他的个人褒奖是五百万现金、十万积分。不用问也是全公司之首。就凭他先后抓了疫病和母爱，还替公司与瓦拉纳西搭桥牵线，就配得上这份奖励。 其实还有一笔不算丰厚的自选代币奖励，不过被他拒了，换来了给冯硕弟弟治疗的特权。 他大概猜到公司如今对他的处理思路了：既然拦不住他终结项目刷分，那就积分管够，但代币要卡死。 总之就是不能给他垄断某些稀缺道具与强化的机会。 他加入公司不到两年，现在光是个人存款就有八百五十万之巨！ 不算其他名下资产，只算现金的话，孔玲大概还比不上他呢。 听到这话，孔玲也不羞恼，却又回头白了她爹一眼：“成天就知道搞这些弯弯绕绕。” 孔敬东顾不上对无故的躺枪感到郁闷。乔木毫不犹豫的坦诚，与孔玲发自内心的无所谓，让他非常惊讶。 惊讶于两个年轻人的关系，或者说之间的信任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种情况下，大部分年轻人提出帮忙，多少都带有炫耀的意味。一旦被拒绝，总会受挫、羞恼、下不来台。 但乔木完全不担心这一点，自家女儿也似乎真的没心没肺，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这两位年轻人的关系，远比他估计的更近！ 而在乔木看来，对方的不理解，是非常正常的。 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生死之交”是一种什么关系。 第750章 721.我能拿捏新起点 意识到女儿和这个年轻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孔敬东的大脑已经被警铃声充斥了。 瞬间，他的想法就变了：不能把对方推开。 不仅不能推开，还要保持密切的联系甚至合作，才能了解对方的真实情况与人品。 将来要棒打鸳鸯，也能更加精准地打中对方的七寸，以绝后患！ “说说吧，”他开口了，一副公事公办、在商言商的语气，“你需要多少钱？我又能得到什么？” 孔玲立刻闭嘴了。 她是任性，但不是放肆，更不是傻。父亲一旦切换到生意模式，她就会乖乖关机，不瞎搅合。 “钱没多少，先期需要六百五至七百万，”乔木立刻接话，“我可以提供明细与相关依据。” 想要成为新起点的配套商，先期投入并不高。主要就是两笔钱：保证金、设计与施工费。 保证金就是押金，主要用于抵扣罚款，或员工抚恤金。 设计与施工费也很简单：这行的保密要求极高，你随便租个写字楼绝对不行。必须是我们指定的办公区域，且装潢与安保设计施工，全都得我们指定的承包方——也就是室内装潢与安防设施方面的配套商负责。 之后当然还有其他费用：人员培训费——你的员工当然得我们亲自进行培训、设备租赁费——总不能把传送仓卖给你吧、医疗服务费——你的调查员受伤了不得我们急救啊、管理费——监理部和采购部管你们的费用不得你们自己出啊…… 这些零零总总的，都是按年交。配套商的规模不同，费用也不同。一年怎么着也得几十万起步。 总部倒是瞧不上这笔小钱，但下面人总需要点油水来提高工作积极性不是？ 其实这个报价卡得很紧，几乎没给新公司留下什么流动资金了。 不过这个报价恰好是乔木自己能掏得起的，所以他故意这么报，就是不想给对方趁势抬价的机会。 而且按照他的规划，公司前期资金压力也不会紧张，应该很快就会进入盈利阶段。 “你能掏出七百万？！”孔玲咋舌，压低声音问。 “前几天刚拿了公司五百万奖金，”孔玲的神助攻，他直接笑纳，丝毫不隐瞒自己的财务状况，“掏完这七百万，我还能给自己留一百万，刚刚好。” 孔玲则吓了一大跳：“五百万？！你干嘛了？！” 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印度……” 话没说完，她一把捂住嘴巴，回头警惕地看了老爹一眼。 乔木不说话，只是点头肯定了对方。 按说同行这种信息，是对内部项目事业部保密的，但这种“胜利的远征”，保密的话就太浪费了，公司就“克制”地透了个底儿，以激励士气。 上面这种态度，下面自然就撒开花了，什么话都敢说，很快该传的不该传的就都传开了。剩下的，就看内部项目事业部的小盆友们，自己的悟性是否足以领悟他们的各种替代词了。 看着两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孔敬东只觉得好笑又感慨。 事实上，他还真的……不知道新起点内部的具体情况。 他只知道这个行业能变出很多不属于当前人类的科技，但更进一步的情况，即使他这个层次，也没有资格去了解。 甚至可以这么说：正因为他这个层次，才更不能去了解。 他们这种人，随口一句无心之言，影响力就大到没边。可以说是重点提防对象。 这方面来讲，他的女儿，确实有资格在他面前故作神秘地嘚瑟。 不过他其实冤枉孔玲了。人家压根没打算嘚瑟，只是脱口而出“印度”两字的瞬间，后脖子麻了一下…… 但哪怕这一麻，也不是他能理解的。 “至于您能得到什么，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乔木继续说，“我的公司，未来的业务主要集中在两个领域，技术研发，与稀有原料供给。” “例如？”孔敬东眉毛一扬。 他确实对新起点内部的真相并不了解，但作为长期技术合作方，他对新起点的商业模式，尤其是配套商的情况很了解。 那些所谓的配套商，更像是给新起点当佣人，干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杂活儿，赚取微薄的利润。 更不用说这个圈子，基本都被新起点内部人员的关系把持着，非常典型且猖狂的商业腐败。 所以他才瞧不上。 “例如室温超导材料，”乔木洒出一勺鱼饵，“当然，不止这个。” 室温超导…… 超导，就如同可控核聚变一样，是几代人共同的终极梦想。 而且同样遥不可及。 目前人类最先进的超导应用，正是几个月前，于武汉竣工并投入试运行、全长120km的高温超导磁悬浮轨道。 设计时速500km，单节车厢载重量80吨。 他也关注了，所以知道很多没有公开的信息：近一个月的试运行状况非常不尽人意，运行成本、故障率等多项重要指标完全失控。 基本就差程序上宣告失败了。 究其原因也很简单：这套高温超导轨道，想要正常运行，环境温度必须低至-196c以下！ 要知道，地球自然界最低温度，也才-98c。 这种苛刻的运行环境，至少以当前的社会科技实力，想要成功商业化，还是太难了。 -196c，都已经可以被称为“高温超导”了。 更别说常温下使用的“室温超导”，至今都只存在于人类的幻想中。 眼前这个年轻人，能拿出室温超导……而且不是技术，更不是原理，而是成品的材料！ 可以直接拿来实验、投产、创造效益的材料！ 果然很符合那家公司的风格啊……孔敬东心中叹息。 再看面前的年轻人，他才明白对方为什么有底气敢找他做天使投资人了。 新起点的绝大多数配套商，他都瞧不起，但有个别是例外。 就他掌握的信息，个别配套商，能够偶尔向新起点提供相当惊爆眼球的科学技术转让，或者长期向新起点供应某些匪夷所思的商品。 也只有这类公司，能让他多看一眼。 但多看了也没用，无论技术还是商品，都是专供新起点的。就算最终要交给他们这些社会企业，也必须是通过新起点。 他就算投资了，也不可能提前拿到。 所以，如果是年轻二十岁的他，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激动得原地跳起来，再和对方拜把子。 哪怕自己得不到，他也清楚此事对整个国家乃至人类文明的价值。 身而为人，就该为此事感到激动。 可惜现在的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他悲哀地发现，即使相信对方没吹牛，他也一点都激动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满汉全席做得再好，他又吃不到，激动个什么劲？ “你能把材料卖给我？”他明知故问。 “当然不能，所有技术与原料，都会以一个议定的价格卖给新起点，”乔木摇头，“之后新起点要怎么处置，就和我无关了。” 孔敬东冷笑：“说来说去，我作为投资人，不能直接受益；还掌握不了定价权，控制不了利润。我为什么要投这笔钱？” “真的不能吗？”乔木笑了。 他也向前世讨价还价那样，翘起二郎腿：“配套商与新起点之间需要谈判的点，除了收购价以外，还有供货量。而后者，是我说了算！” “你？”孔敬东并不相信，也没打算惯着对方。既然在商言商，那自然要争取己方的利益最大化。 他毫不犹豫地拆穿对方：“按你这么说，你们公司所有供货商，都可以拿供货量来要挟公司了。” “他们不行，”他摇头，“供货量定不了，独家经营权就谈不下来。每多拖一天，其他配套商找到开发方法并截胡的可能性就越高。” 这是新起点压榨这类配套商的重要手段：只有谈妥了，签了合同，才有独家经营权。在此之前，所有得到消息的配套商，都有机会截胡。 迫于压力，所有配套商都会接受公司给的条件。 当然，考虑到配套商积极性的问题，公司也不会做得太难看，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 不过再可观，也是和其他几类配套商相比较。至少乔木看不上那点小钱，所以他才没自己直接掏钱，而是一定要找个天使投资人，把事情搞复杂。 “他们不行，但你不一样？”孔敬东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真是年轻人独有的自信与傲气啊。 “当然，我不一样。” 他露出了傲然的笑容，又以怡然而又自信的口吻说道：“我开发的商品，就只有我能拿到，换谁来了都不行！所以，是我说了算！” 这就进入孔庆东的盲区了：他并不清楚那些技术与商品，是如何“开发”出来的。 也就无从判断对方所言的虚实。 但他也不掩饰，直接看向自己的女儿。就算对方不能直接给他建议，至少能了解对方的态度。 他也不怕女儿帮着外人坑自己，几百万的小事儿，犯不上。 更不怕女儿是被人忽悠了，真要是那样，还是那句话：就当是教育投入了。 而孔玲此刻的反应……却非常平静。 没有惊讶、疑惑，更没有赞同、欣赏，当然也没有他最怕看到的崇拜、痴迷。 但他太了解自己这闺女了。这种平静，就意味着，她打心眼儿里认可对方的话，已经到了认为“这是常识”的地步了。 ‘真的？！’ 乔木的千言万语，也比不上孔玲此刻的反应，给孔敬东带来的震撼更大。 孔玲在商业经营、企业管理方面毫无才华，更毫无兴趣。但不代表他的丫头就是那种只存在于影视剧中的富家傻白甜。 越是富人，越会注意教导孩子什么是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所以他一向很信任自家闺女不会轻易吃亏，这才是过去多年他放养孩子的底气所在。 现在，他可以确定，自家女儿，对这个乔木的能力，已经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以至于这么一个高中学历、20岁的小年轻，说自己能拿捏新起点，她作为新起点中层员工，竟然毫不犹豫地信了！ 此时此刻，孔敬东这位产业巨擘，终于抛开了“接近对方以保护女儿”的念头，开始认真考虑起这起合作的可行性与潜在价值。 第751章 722.抢劫不如这个 “星海重工本就是国内重机产业的翘楚、领头羊，现在还在大举投入智能物流产业。此外还有传言，星海重工试图进入新能源汽车与电力领域。 “如果能够在这种划时代的材料上，哪怕只掌握一丝丝的话语权，对星海重工的转型而言，几乎都是百万吨货轮级别的推动力吧？” 乔木的侃侃而谈，并没有让孔敬东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比对方更清楚室温超导的价值，毕竟两人之间，他才是专业的。 他也很清楚，对方不是在给他上课，而是在提醒他，人家也很清楚这东西对他和星海的价值，劝他不要压价太狠。 他没问你还能开发出什么这种蠢问题，只关注于核心的一点：“只说那个室温超导材料，出货量有多大？” “经过精炼的精矿石，周产能至少五百吨。”乔木毫不犹豫地打了个一折。 “五百吨……”孔敬东微微蹙眉。 这又进入他的知识盲区了，毕竟这个现在根本就没有室温超导，理论、技术、产品，全都是一片空白。 很多科学家甚至认为，这玩儿压根不可实现。 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精矿是什么，五百吨又是多少。 见状，乔木又进一步解释：“初步估算，精矿的市场价值为，每公斤1500万美元。” 听到这个数字，孔敬东沉默了。 除了这家伙疯了以外，他想不出对方骗自己的理由。 骗他投资的七百万吗？ 可这笔钱又到不了对方手上，而是会直接从星海重工的账户，转入新起点的账户。 而且他早就打听过了，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具体是做什么的——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工作是什么。但多个熟人都肯定地告诉他，这个乔木，近几个月，可以说是声名鹊起。 不止是新起点内部，更是整个行业。 可以说，整个行业，现如今都在高度关注此人。 怎么看都不应该是骗子。 就算是骗子，能骗到全行业的关注，应该也瞧不上他这点钱。 这一次，就连孔玲都吓到了。 “这么贵？！哪个项目……” “啪！”话没说完，她以近乎扇耳光的力度，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狠狠捂住。 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后脖子。 乔木有些无语地看着对方。孔敬东也一脸茫然，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她只是摇着头支吾了几声，似乎是在表达“我今天打死也不开口了”的意思。 孔敬东已经进入工作模式了，不再理会女儿奇怪的举动，认真思索起来。 “一千万，我要80%的股份，管理层也由我方派出。产量也由我方决定，你必须尽力配合。你可以拥有分红的一票决策权，且获得合资公司的全部利润。” 他开出了一个自己这辈子也没开出过的优渥条件。 简单来说就是，新起点付给合资公司的钱，刨去经营成本，剩下的他一分不要，全给对方。如果有扩大经营需求，需要的钱，他额外再掏。 在他看来，这几乎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先不说那个精矿究竟是否值每公斤1500万美元，就算值，新起点也不会接受这个报价。 哪怕协议价是每吨150万美元，按每周五百吨产能，一年的收入也可以达到惊人的390亿美元！还极可能是净赚！ 这个数额过于惊人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就算新起点愿意，更上级也绝不会点头。 而且还要考虑一点：那家公司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往出放的，或者说绝大多数好东西都根本不放出来，而是自己藏着掖着。 为了一堆压仓库的矿石，一年支付近400亿美元？疯了吧？ 经过一连串的分析，孔敬东最终总结道：“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你们公司根本不需要如此大的供货量。最终的协议，应该是年供货量在十吨以内，你们公司则总计支付一亿美元以下的费用。 “只要你接受这份协议，我可以确保新起点每年支付一个亿。这样一来，去除各种税费，你每年能净赚近4700万美元。” 4700万美元的净利润，即使对他的集团而言，也是一笔丰厚的收益，说舍就舍了。 但如果他真的把这笔钱放进眼里，那他的星海重工，也做不到如今的规模与产业地位了。 孔敬东的果决，相当出乎乔木预料。 他承认对方对合资公司收益的评估，比他事前估计的要合理的多。人家毕竟是产业巨佬，经验与视野本就不是他能媲美的。 但真正震撼了他的，是对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近五千万美元的纯利。 说真的，听到4700万美元这个数字时，他的心跳是相当剧烈的，差一点就答应下来了。 这是他两世为人，都未曾想过的，自己一生能赚到的数字。 现在，只要他点点头，一年就能赚到这个数字。 但他还维持着最基本的理智：他现在亟需的，根本不是钱。 就算钱的数字再惊人，也绝不能蒙住他的双眼！ “孔总果然豪气，”他长舒一口气，“明明前一句还说新起点不会将这种材料与相关技术放出来，后面还能做出如此惊人的取舍。” 他笑着问道：“技术技术拿不到，材料材料拿不到，现在连利润都不要了，还得自己倒贴。延伸产业链布局，分散经营风险，可不是这么做的。我很好奇，孔总要的是什么？” 话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孔敬东直言：“到了我这个层次，影响力，比单纯的金钱，更重要。” “资源。钱只是一般等价物，资源才是核心，”乔木认同地点头，又佯作好奇地问，“那如果我也想要影响力，孔总觉得可行吗？” 瞬间，孔敬东的眼睛，瞪得牛大。 眼前这个年轻人，又一次刷新了他对对方的认知！ 之前的谈话中……不，只看对方直接找上他，他就清楚对方的野心勃勃。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野心，能到这种地步。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我还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在想怎么赚他个一百万呢，”他真诚道，“步子迈得大、迈得快，并非好事。最重要的是迈得稳、迈得久。” 这不是嘲讽，而是他发自内心的劝诫，因为他是真的越来越欣赏对方了。 如果对方不是新起点的人，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对方挖过来，当成集团的接班人培养。 甚至当成……女婿？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看向自己女儿，对方也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显然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指点他人。 “谢谢您的教诲，”乔木真诚道，“不过对我来言，这只是一小步而已。我会仔细权衡即将迈出的每一步的。” 听到对方这话，孔敬东就明白，对方不是听了他的话后心血来潮，而是早就有这种念头，而且是有着明显规划的。 他更欣赏眼前的年轻人了，甚至有些后悔，一开始为什么就没问出那句“你俩是不是在处对象”…… 现在再问，就太扎眼了，很容易让眼前这个极具洞察力的年轻人，生出轻视之心。 “那说说你的方案吧。”他将此事暂时揭过，饶有兴致地问道。 “合资公司由贵方出资一千万，换取15%股份；具体经营由我负责……” 这话一出口，孔敬东的眼睛，又一次瞪大了。 他甚至差点气得笑出来。 如果不是刚才的铺垫，让他对对方的感官有了极大的改观；如果对方一上来就敢说这话……他铁定会直接让对方滚蛋！ “50%！我绝不可能让出控股权。”他以一副“要么接受要么没得谈”的语气说道。 可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完全没被他吓到：“天使投资极少有占股20%以上的。我最多可以给到30%，但还有其他附加条件。” 他恨得有些牙痒痒，耐着性子道：“你说，我听听看。” “贵方要把合资公司股份，以及未来与合资公司相关的一切权益，都注入同一家公司。我要在那家公司中占1%原始股，并且永不稀释。 “如果贵方将来不得不将相关权益注入其他公司，我也要在所有相关公司中享受同等待遇，或者获得相应补偿。 “哦，对了，贵方转让合资公司的股份，或让渡投票权，必须得到我的认可才能生效。” 这下，他真的被气笑了：“你怎么不去抢？！” 没想到对方一脸无辜地摊手道：“抢哪有这个来钱快？” 乔木真诚道：“其实这些条件并不损害您的利益。您需要的不是钱，而是影响力。但归根结底，您的影响力，并不取决于您在合资公司中的占股，而是取决于我本人。 “没有我，您什么都得不到，一切都只是画饼。接受我的条件，等于您只损失了1%的纯利，就能得到一切。最重要的是，能得到我心满意足后的全力支持。 “相反，就算我今天接受了您的条件，之后我不开心了、尥蹶子了，您一样什么都得不到。” 孔敬东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他很清楚，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交易，他的手上没有任何筹码。对方则掌握了全部主动权。 所以他才要出那么高的价格，一来是尽可能争取一些主动权，二来也是想探一探对方的底价。 结果没想到，对方很清醒，仿佛一个混迹商场多年的老油子，根本不受他的影响。于是，他就探出了这么一个差点把自己气背过去的报价。 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学到的经验。 说到这个，他的宝贝闺女也是，自从加入新起点后，整个人是越来越成熟。 平日里还是一副不靠谱的二世祖模样，但真遇到什么事儿，那种理智和冷静，有时就连他都自愧不如。 新起点，这么磨炼人的吗？接不接员工培训的业务？ “30%可以，但我也有同样的要求：你引入新股东、股权转让与投票权委托，也必须得到我的认可。” 对方已经把话说透了，再故弄玄虚也没什么意思。 “1%的原始股也没问题，但你要将投票权委托给我，而且我要优先回购权。” 乔木点头：“可以。” “还有，只要不明确违反你与新起点的协议，在合资公司的经营上，你必须无条件配合我的要求。” “这一条不可能！”这一次，乔木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孔敬东心中有些失望，却并不感到意外，甚至都没有纠缠，就道：“那这一条就算了。” 他也只是试一试而已。他很清楚，对方找他合作，不是冲着钱来的，而是和他一样，为了影响力、为了资源。 两人其实都是互相搭便车。 他搭上对方的车，谋求新起点的资源。对方搭上他的车，谋求新起点之外、社会金字塔顶尖的资源。 所以他才试图拿下合资公司八成的股份，就是希望独占对方这份资源。 对方坚决不同意，也是为了将来像今天一样，用合资公司股份，换取更多对方需要的资源。 同样，对方也不会白纸黑字将双方的利益诉求锁死，就是担心自己的资源渠道被他把控、左右。 当然，他确实是这个打算。 不过正如对方所言，双方的合作并不对等。 确切来说，对方有的选，他没有。 所以，只要对方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就不可能得逞。他不过是赌对方年纪小、见识少。 结果很明显：他赌输了。 整个谈判，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完全按照对方的设想来进行的。 对方一开始想好的条件，全都得到了。他最终获得的条件，也没有超出对方的预料。 “很多年没体验过这样的谈判了，”一切尘埃落定，他感慨地笑道，“回头把地址给小玲儿，我把合同寄给你。” 他口中的小玲儿，则左看看、右看看，随后有些兴奋地问乔木：“老头儿这是吃瘪了？” 孔敬东哑然，只能苦笑着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 谈完了正事儿，乔木就直接告辞了。 孔玲有的是机会和他聊，也没留他，而是趁这个机会，狠狠嘲讽了一顿自家老头子。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见女儿就要走，他才打听道。 “别瞎打听，”孔玲龇牙咧嘴地警告道，“我们公司的事儿，不兴跟你们外人说。” 外人…… 他只感觉自己又受了一记暴击。 “我就是想告诉你，”他叹了口气，“嘴巴把点门，别逮住谁都跟人家炫耀你老子。我现在都怀疑全公司都知道你老子是谁。” “谁不把门了？我就跟他一个人说过，”孔玲白了他一眼，突然意识到不对，疑惑问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他没好气地说，“人家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你宋叔叔那了，我还能不打听一下？” 没想到孔玲直接乐了：“闹了半天，你还真不知道他是谁啊。” “谁啊？” “就是那个，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公司那个诈捐门嘛。” “就是你连打二十多个电话不让我开会，逼我骂慈善总会那次？”孔敬东恍然，“就是他？你那次是在帮他？” “什么叫逼你骂人？那是让你勇于承担社会责任！”孔玲不满道，“就是他，不过不是帮他，是他帮别人，我帮他一起帮别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无奈摇头。 许久，他才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早说呀？”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想明白这个乔木为什么一定要找他合作了。 合着，人家是来还人情的。 但人家就是不明说，甚至到最后都没提那茬，这是怕他趁势道德绑架、坐地起价呢。 如果他知道了，还真的会试着这么做。 “我哪知道你们聊了这么久，他都没跟你提这事儿。”孔玲又白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开始唉声叹气了。 ----------------- 从星海大厦出来，往高铁站去的路上，乔木就接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 是乐作云。 “跟你说一声儿，丁迎带人去太原了。” “为了什么？”他一点都不慌张。 “不知道，”对方也是痛快，“我不能打听，这是规矩。” 但不用问，丁迎+太原，这个组合，九成九的概率，是冲着他去的。所以对方第一时间打电话通风报信。 不，不是冲着他去的。 他是坐高铁正大光明来大连的，公司不可能不知道他此刻的位置，还不至于派人去太原守株待兔。 是冲着观月去的…… “谢了。”他直接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 第752章 723.哪来的通缉犯 乔木回到住处时，观月正在和四人对峙，看到他出现，顿时脸上一喜，却硬生生闭上了嘴巴，显然是不愿连累他。 其他四人见到陌生调查员出现，个个如临大敌。 看到他直接大大咧咧从空间门中走出来，丁迎的脸上，则闪过一丝喜色。 “乔工，快，”她兴奋道，“这个女人是公司的通缉犯，请你协助我们完成抓捕！如敢反抗，可当场格杀！” 乔木瞥了她一眼，没理会她，而是从客厅来到门口，换了拖鞋，才懒洋洋地瘫倒在沙发上。 就这片刻的工夫，他注意到，丁迎带来的三人，其中一个，也是站在队伍最后面的，从他出现后就双手插兜，对他的怠慢也并不在意。 懒洋洋的，仿佛就是来摸鱼的。 另外两人，一个一脸的正气凛然，另一个则有些趾高气昂。不过两人对他的出现，都是不加掩饰的一头雾水。 说明丁迎这一次，确实是“单独行动”。这三人应该真的是临时的搭子，不是王宗江给她运作的“同伙”。 不过那个趾高气昂的家伙，却不怎么注意他，而是已经毫不掩饰地用很侵略的眼神，打量即使后羊绒睡衣裹得严严实实，也遮不住身材的观月。 这眼神让他很不舒服，表情也冷了下来。 见他如此表现，丁迎故作疑惑：“乔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乔木歪着头反问，“我还想问你们呢，招呼都不打，擅自跑我家里做什么？” “你家？” 见对方装疯卖傻，他冷笑：“怎么，三个月前刚来过的，这就忘了？” 听到这话，其余三名调查员，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丁工，”正气凛然那位犹疑道，“他到底是谁？” 丁迎还没说话，他直接开口：“我叫乔木，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我就不做详细介绍了。” 乔木？！ 新起点也许还有同名同姓的员工，但对每一位调查员而言，新起点，就只有一个乔木！ 三人震惊之下，面面相觑。 丁迎举报发现了日本劝银商贸的余孽、通缉犯观月惠美。所以风控部直接安排他们四人小队执行抓捕任务。 路上他们还敢开真是灯下黑，谁能想到通缉犯没去其他国家，而是选择在通缉国内躲起来。 结果，更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闯进了乔木的家中！ 再结合乔木与丁迎的对话，其他三人也不是傻子，当即就反应过来了：他们这是被卷入暗斗了。 “丁工，”队伍末尾的摸鱼者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是在问，但他的语气已经非常不满了。与其说是让丁迎给解释，不如说是打算划清界限。 在印度特别行动后，每一个中阶战斗类调查员，都不会想和乔木为敌。 这家伙，杀起人来比他们这群心理异常者还狠！ 这一幕也在丁迎的意料之中，她并不慌张，而是稳稳反问：“当然是抓捕通缉犯啊，这有什么疑问吗？” 她指着对面反问：“通缉犯观月惠美，已经核实过身份了，没问题吧？” 她当然想到过乔木的出现，会给其他人带来怎样的影响。 但她并不担心，只要死死咬住“眼前的观月惠美是通缉犯，必须立刻抓捕”这一点，任谁来的，都拿她没办法。 见三人一时语塞，她又故作疑惑地问乔木： “对了，乔工，通缉犯为什么会在你家里？你们的关系是？还有，你现在这样，是单纯地拒绝履行调查员的义务，还是打算阻止我们执行任务？” 很明显，她想要的，并不真的是抓捕观月。抓个通缉犯有什么用？ 她要的就是乔木为了救这个通缉犯，违反公司规定，违反风控部命令，将自己陷于被动。 “一个一个来。”乔木依旧不紧不慢，起身一把将观月拽过来。 女孩也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任凭他亲昵地搂住自己的肩膀，没忍住脸上美滋滋的表情。 见另外三名调查员的脸上，浮现出震惊地表情，他平静地学丁迎那样问：“她是我女朋友，这个你们还有疑问吗？” 正气凛然和摸鱼者顿时面面相觑，那个趾高气昂，脸颊则狠狠抽搐了一下，再看向乔木时，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丝戾气。 丁迎的心脏，不争气地狠狠一跳：果然和王老师预计的一模一样！这家伙真的承认了，果然是年轻气盛。 “没有疑问的话，那就请回吧，”见没人说话，他又道，“今天，谁都别想把她从这里带走，我说的。” 听到这话，四人中的那位了解特别行动内情的中阶调查员，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真的想就这么转身离开。 其他三人则没什么动作。 丁迎更是喜上眉梢，语气更是轻快了几分：“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乔工你打算违反风控部命令，包庇公司通缉犯？” 说着，她就将手塞进身侧的挎包中。 下一秒，乔木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一拳轰在她的小腹上。 这一拳，砸得丁迎脑子“嗡”一声炸开了，整个人躬身弯腰、眼球凸起，呕吐物从大张的嘴巴里喷涌而出。 他侧身躲开后，对方双手捂着肚子，像一只虾米一般跪倒在地，身体剧烈颤抖着。 似乎是被呛到了，激烈的咳嗽中，口鼻之中不停流出呕吐物，眼泪鼻涕也止不住地往出涌。 乔木随即看向另外三人，淡淡警告：“别多管闲事。” 那边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吓了一大跳，但调查员的素质还在。 其中两人毫不犹豫地出手。趾高气昂右手作鹰爪状，直取乔木的脖颈；正气凛然全身顷刻间燃起熊熊火焰，直接张牙舞爪地朝他熊抱过来。 “者！”只听那边观月一声清喝，那人身上的火焰，竟变成了苍白色。 下一秒，前者的鹰爪，竟直接掐住了后者的脖子；后者也一把死死抱住前者，那苍白的火焰，却什么都没烧着，反而轻易就被这拥抱给扑灭了。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仓惶地相互松开。 趾高气昂紧张地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担心那火焰伤到自己；正气凛然则捂着脖子，弯着腰剧烈地干咳起来。 两人从未想过，风控部执法，竟然还有人敢反抗，一时之间，也是惊怒无比，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乔木有些无语地回头看向观月，女孩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出手有些多余了，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他再回头看向一直未出手的摸鱼者，那人立刻乖巧地举起双手：“我的能力类似巨蟒，缠住敌人后令他窒息。我也去了印度。” 见对方如此上道，他也不好再动手。 慌张与恐惧逐渐缓和下来，趾高气昂立刻又来了脾气，羞恼地质问：“乔工，你确实赫赫威名，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大过风控部吧？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摸鱼者见状，赶忙拽着鹰爪男的衣领往后拖，边拖拽边低声骂道：“要死滚出去死，别连累我！一个精神病p5，装什么人民卫士！” 他心中暗恼：来的路上，自己和这家伙还是最聊得来的，没想到这是个最坑爹的！这群低阶调查员，真特么废物！ 正气凛然就老实多了，见状，脸上的正气直接消隐无踪，一脸乖巧地主动迈出两步，躲到了摸鱼者身后，以示自己知道该听谁的。 乔木不再理会那三人，直接从地上拿起了丁迎的挎包，口子朝下抖了抖，将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倒了一地。 有个人终端、卡包、口红、眼影、防晒霜、湿巾等等一大堆零碎。 他从中拿出一个不大的圆盘，发现那只是一个按钮。 “这是什么？”他直接问那边三人。 其余两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理解他怎么敢直接出手伤人，又怎么能出手后如此淡定。 摸鱼者则如实回答：“是遇险时的紧急报警器，按下去风控部就会得到通知，紧急调派援兵……” 话没说完，三人就愕然地看到，乔木直接用大拇指，贴着那个按钮，按了下去！ 但他按了两下，发现按钮根本纹丝不动，没有任何按动的触感。 他疑惑地再次看向对方，对方一时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老实解惑：“是指纹识别的，我们每个人都有，防止丢失。” 说着，对方从上衣兜里取出自己的按钮，展示出来。 乔木撇了撇嘴，将按钮随手一丢，扔在了丁迎身上。 “把地打扫干净，把锁修好了，然后带着她滚蛋。”他直接下令。 “乔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丁迎此刻也缓过劲儿来了，虽然依旧趴在地上，但仍恶狠狠说道，“包庇通缉犯，对抗公司，你这是死罪！” 他嫌弃地避开对方喷了一地的污物，干脆远远拽了把椅子坐下，不屑地撇了撇嘴，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终端，随手挥了挥。 “新起点不是你家开的，想让我配合，先按流程给我发邮件。 “另外帮我转告卓总，谁家的狗谁家栓，再不牵绳子，我下次见了，直接打死。” 这话其他人没什么反应，趾高气昂却毛了。 一听自己被骂是狗，梗着脖子就要骂回去。没想到对方仿佛早有预料，视线直接投了过来。 四目相对，瞬间，他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被冻僵了一般。 那眼神……他很熟悉。 他的面试官第一次带他执行项目，教他解剖知识，看向床上还没断气的孕妇腹腔时，就是这种眼神…… 瞬间，所有他想忘掉的、已经忘了的记忆，化为无边巨浪，铺天盖地呼啸而来。 等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时，对方却早已移开了眼神。 恍惚间，他甚至都不确定刚才那次对视、那个眼神，到底是不是真的。 前面的丁迎已经颤颤巍巍站起身，冷冷道：“这话留着你自己去说吧。” 虽然达到了目的，但挨了这么狠一拳，当着同事的面出了这么大的丑，是她始料未及的。 此刻的她，心中不仅没了早先期待的欣喜，反而满是对乔木的怨恨，甚至都忽略了乔木说出的关键信息。 但她遗漏了，后面同为中介调查员、风控部工作经验远胜过她的摸鱼者，却没有。 对方出现在了执法现场，却并未收到智脑的警告或征调？ 早就察觉到自己被这个姓丁的娘们利用了的他，立刻掏出个人终端查询起来。 果然，真的没有现场征调通知，即使已经爆发了冲突，甚至他都没收到解锁更高权限的通知。 准确来说，什么通知都没有！这不合理…… 再看向乔木和目标观月惠美，他突然意识到，这两人，冷静过头了。 两个人对抗他们四人，自然轻轻松松。可现在这两人对抗的并不是他们四人，而是整个新起点。 轻松？冷静？凭什么？ 心中一动，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立刻在oA平台上，进入只有风控部员工才拥有的页面。 很快，他就有了结果…… “丁工，”他的声音也冷下来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正屈辱地蹲在地上拾取个人物品的丁迎，也冷漠地抬头看过来：“什么事，直接说。” 他心中冷笑：这女人，全程都冷冰冰的，仿佛他们欠了她一百万似的。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举起手中的个人终端，还没开口，对方却愣住了。 他没多想，直接问：“我们奉命加入你的小队，协助你抓捕由你本人亲自举报的通缉犯，观月惠美。” “但通缉令呢？”他挥了挥个人终端，“赏金簿里，根本就没有观月惠美这个人……” 他的话没说完，对方已经猛地起身，去抢他的终端。 他又怎么会被一个没有战斗力的辅助类调查员抢去东西？ 直接粗鲁地一把将对方推开：“用自己的去！又不是没有。” 丁迎哪还顾得上搭理他？连忙蹲在地上，抄起个人终端查询起来。 其他两人也面面相觑，纷纷掏出自己的终端，好奇地查阅起来。 观月见状，轻轻拉了拉乔木的衣角，朝对方使着眼色：真的搞定了？ 乔木则朝她挤眉弄眼：就等这一刻呢。 果然，很快，那两人脸上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丁迎的脸，则逐渐变得煞白，继而又浮现起惊怒之色。 “你……”她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乔木，“你违规操作！” 乔木已经不想搭理她了，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就像注视一个蹩脚的小丑。 明白自己是在自取其辱，丁迎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我们走！”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仿佛是有魔力一般，四人的脚步，全都停住了。 “我说了，把地打扫干净，”乔木冷冷说道，“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瞬间，三个男人，全都齐齐看向小队中唯一的女性。 丁迎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向脑袋涌去，几乎要将她撑爆了。 但最终，她还是无力地妥协了。 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一般，她的肩膀整个塌了下去，彻底没了一开始的精气神。 她乖乖地去洗手间拿出拖把，竟然真的挽起袖子，像是上门家政一般，打扫起了地面。 这一幕，反倒是一开始恼她的摸鱼者看不下去了。 与乔木、丁迎均同为p8的他很清楚，即使丁迎是女性，这一幕，也堪称极致的羞辱了。 一时心有戚戚然的他，说了句“这边暖气太热了，我下去等”，转身就去开门。 已经彻底乖巧下来的正气凛然，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往外走。 趾高气昂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想留下来看戏，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但他刚要走，那边的观月正好从沙发上起身，躲让丁迎粗暴的拖把。 远远让开后，她又下意识伸了个懒腰。 这一个姿势，顿时把趾高气昂看呆了。 他的心脏，不争气地狠狠跳动了一下，正如同那几十次项目世界中一样，几乎是本能地，朝观月撅起小嘴，一脸猥琐地隔空“啵”了一声。 “你在干嘛？”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他心中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敢…… 下意识看向乔木时，他还没来得及辩解，就看到对方空空如也的右手，平平一挥。 顷刻间，他眼前的一切，就被黑暗吞噬了。 几秒后，他惊恐的喊叫声，就惊动了所有人。 第753章 724.该做出选择了 孔佳韵走进总监办公室时，卓平贵正在进行远程视频会议。 后者安静地坐在会客沙发上等了近二十分钟，才等到了开口的机会。 “乔木伤人了。” 结果，她开口了，正要喝茶的卓平贵愣住了。 这一愣，茶杯没对住嘴，温热的茶水倾泻而下，撒了他一胸口。 他赶忙起身让开，抽出几张纸，胡乱擦了几把。 边擦边紧张地追问：“伤谁了？有目击者吗？对方报警了吗？他现在人在哪？！” “是咱们自己人，叫苟峻，”孔副总监连忙解释，“现在当事人都在咱们这儿。” 一听是自己人，他松了口气：“苟峻是……” “邢台p5，是……心理异常者。” “边走边说，”他也懒得换衬衫，叫上对方直接往外走，“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等孔佳韵大概将前因后果讲述完，两人也到了会议室。 里面已经有六个人了。 当事人中，苟峻不在，被送去治疗了。 除了当事人，伍方升和柯端文两位部门经理也在。 伍方升在，是因为他是正式下发抓捕令的人。 柯端文则是孔佳韵叫来的，这位在之前的调查中，多次摆明车马支持乔木，有他在，也能起到安抚的作用。 不然她怕自己出去的这半个小时，乔木说不定一言不合，直接把一屋子的人都给屠了。 卓平贵进门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剜了伍方升一眼。 后者见状，心中一颤，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次他真的是冤枉的！ 特别行动还没结束，他就逐渐疏远了王宗江，之后更是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这次丁迎来找他申请任务，也只说发现了个通缉犯。 他也只当对方是缺钱了，想赚点零花钱，也没仔细看申请单，就随手确认了。 虽然他知道，丁迎是王宗江的人。但在他看来，调查员之间无非就是拉帮结派，还真有什么“效忠”或“独占”可言不成？ 王宗江用得，他凭什么用不得？ 再说了，他和王宗江，本就是合作关系，谁也不欠谁的。好聚好散，何须提防？ 于是，他就真的被坑了，被坑得很彻底，彻底到他是这个屋子里，倒数第二个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就比卓平贵早了半个小时，比柯端文那厮还晚了几分钟！ 现在，卓总进门时那一记凶狠的眼神，显然是误以为他依然在为王宗江做事了。 他怎么能不冤？ 偏偏这种事情，是没法明说的。不管怎么说，只要说出来，那就是认罪。 此刻，他心里已经恨极了王宗江，更恨极了丁迎。看向那女人的眼神，也像要吃人似的。 卓平贵进来时，除了乔木，其他人都起身迎接了。等他入座，其他人才跟着坐下。 他没急着说话，而是环顾了一圈，观察了每个人的神色，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谁先说？” 谁先说？那还用问吗？ 丁迎率先举手。 他看了眼乔木，见对方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没有想开口的意思，才点头同意。 得到许可的丁迎，立刻添油加醋地痛陈乔木的几大罪状。 违规使用能力、收留通缉犯、拒绝征调、袭击并羞辱同事、恶意伤人…… “我说完了！”说到最后，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她平坦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卓平贵没什么表示，只是“嗯”了一声，就看向乔木。 但对方依然百无聊赖地玩着随手从家里带过来的遥控器，好奇的对着投影仪按来按去，想知道电视遥控器能不能控制投影仪。 他见状，心中叹息，佯作好奇地问：“那个……观月惠美呢？怎么没见到她？” “她买菜去了，要给我做午饭，就没来。我还没吃午饭呢。” ？？？这叫什么话？我们搁这儿陪你过家家呢？ 卓平贵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孔佳韵，后者只能报以苦笑。 “您看到了吧！”丁迎立刻无比委屈地嚷嚷道，“他就是这么包庇的！简直无法无天，根本没把咱们风控部放在眼里！” 没想到他没开口，乔木却冷笑一声，眼睛都不带斜一下地冷笑：“咱们风控部？你也配？狗就算住别墅，也依然是狗，成不了人。” 这话说得在场三位心理异常者，脸颊都狠狠抽搐了一下。 但乔木一点都不在乎。 卓平贵却不能不在乎。他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见对方根本不看他，只加重语气说道：“我不想再听到这种羞辱性的话！” 说完，他也不给这两人继续纠缠的机会，直接看向另外两名心理异常者：“你们呢？有什么要说的？” 大义凛然此刻乖巧得像一只小白兔。 摸鱼者却举手了：“我就补充一点。丁工指责乔工收留通缉犯、拒绝征调。但我们几人都没有收到乔工的征调通知，就连那个观月惠美的通缉令也被人撤下去了。” 这话立刻引来了好几人的关注。 丁迎冷冷注视着这个仅有过几面之缘的同事，心中冷笑：刚被人讥讽是狗，就迫不及待摇尾乞怜了？ 卓平贵却并不意外。 他知道这些心理异常者，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不然公司也不会把这群人全都集中到风控部。这位看来也是不甘寂寞，想抓住机会站队。 摸鱼者自然知道这群人误会他了，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想和乔木扯上关系吗？一点都不想！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怕死。 此刻屋内八人，除了乔木，就只有他参加了特别行动。 这些当时身处国内的人，自然无法理解，就在现实中，二十多名中阶调查员，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甚至p10坐镇的公司营地内，死得不明不白、没个结果…… 这件事情，对他们亲临一线的调查员而言，是何等震撼、胆寒。 他可不想两个月后，自己因为尸体腐烂，才被人发现死在出租屋的床上。 所以，他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更不在乎自己这么做会得罪谁。 既然发现自己被丁迎拽上贼船了，在不确定乔木是不是睚眦必报的情况下，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撇清自己。 之后再找机会报复丁迎这娘们。 摸鱼者说的事情，卓平贵来的路上就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那个观月惠美的通缉令是被谁撤销的，更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撤销。 前不久，公司给乔木发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慷慨褒奖，五百万现金，加十万积分，以及等同于独立终结一个高风险项目的代币奖励。 对方舍弃了代币奖励，换取了另一项一次性特权：由他本人支付全部费用，为冯硕的植物人亲弟弟提供亲友医疗服务。 当时大家都觉得稀罕，拿这事儿当八卦聊。觉得这小子就算想组建自己的势力。但选择一个和自己有过矛盾的心理异常者，实在不怎么理智。 现在真相大白了：人家不是在拉拢那条疯狗，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小情人。 “你们怎么看？”卓平贵依旧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问起了在场其他人。 孔佳韵也聪明地没接茬，而是一个眼神，将捧哏的任务，甩给伍方升和柯端文。 急于向领导解释的伍经理抢先开口了：“既然通缉令被撤销了，那确实没理由再抓捕对方。我一会儿下会就撤销逮捕令，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个误会。” “误会？”乔木冷笑，“你们的人未经许可闯进我家，攻击我的女朋友，弄坏我的门锁，还吐得满地都是，这叫误会？” 伍经理不说话了。他又不是真的要调解此事，不过是借这个机会，通过向乔木释放善意，让领导意识到他的真实立场罢了。 “吐得满地都是？”最轻松的柯经理，则疑惑地看向三名心理异常者。不过两人的表情都无懈可击，看不出什么端倪。 丁迎则直接回怼：“确实不是误会，可没人会因为误会而弄瞎别人。” 不过乔木已经懒得搭理对方了。 卓总又适时问道：“那个……” 一见领导支吾着，明显是忘了苟峻的名字，孔副总立刻贴心地接过话头：“乔工，你能说说，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激烈的手段吗？” “激烈吗？”他故作惊讶，“我爸那个年代，耍流氓可是要枪毙的。相较之下，只是弄瞎他，已经充满人道主义关怀了。” “你是法官？可以直接定罪？”丁迎冷笑，“看那女人几眼就是耍流氓？你是不是要到大街上剜人眼珠子？” 乔木依然视她为空气。 两位总监则对视一眼：这个话题不用聊下去了。再聊下去，对方年轻气盛之下，指不定要放什么狠话了。 孔副总适时提议：“我觉得不管怎么说，整件事情的起因都是误会。既然是误会，就没必要分出个对错。毕竟大家都是同事……” 正说着，她面前的个人终端震动了两声。 她拿起来看了看，立刻眉头紧皱，将终端展示给旁边的卓总。 卓总只是瞥了一眼，却神色如常，毫无反应地挪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消息是康复中心传来的，他们与研发部针对苟峻的联合会诊已经结束了，结论是：视觉神经全部坏死，暂无任何治愈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认为的，随便治疗一下就能康复的苟峻，至少在康复中心获得新的眼科医疗技术之前，都只能做个盲人了……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确实有人因此事致残了，那就不是简单的“误会”，而是“事故”了。 但卓平贵的反应也很直接，直接到孔佳韵不用动脑子，就能明白对方的态度： 权当不知道。 很明显，只是瞬间的工夫，苟峻就被抛弃了。 但她并不觉得意外，甚至没有丝毫心理波动。 对他们风控部而言，这些心理异常者，本不就是消耗品吗？ 她重新看向乔木，扬了扬手中的个人终端：“乔工，苟工正在接受治疗。他也会乐见于放下矛盾的。” 潜台词很明显：你认了这事儿是误会，你弄瞎苟峻一事，就也是误会了。 乔木立刻从善如流：“那就是误会吧。” 见状，孔佳韵的脸上，也浮现出了轻松的神色。在她看来，这事儿就算是解决了。 但事情显然不会如她所愿。 “那他包庇通缉犯长达六个月，这也是误会？”丁迎猛然起身，大声质疑，“还有，他使用能力返回住处，又使用能力来到总部。这种违规行为，也是误会？！” 卓平贵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不耐烦。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除了正情绪激动的丁迎…… 全场沉默片刻后，乔木开口了：“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要回去吃饭了。” “你！”丁迎怒目而视。 “乔工，”得到孔副总监的授意，柯经理开口了，“过去半年，你知道那位女朋友，是公司通缉犯吗？” 他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摇头。 对方又问：“那丁工指控你在违规使用能力，这个你承认吗？” 这次，他收起双手，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这个认错的态度是值得表扬的，对吧？”孔副总监笑着问旁边的卓总，见对方点头，又道，“这件事我们会通知监察部，由他们对你进行处罚。” 丁迎孤独地站在那里，一脸呆滞。 她怎么也没想过，私下被人称作阎王殿的风控部，被人称作活阎王的卓平贵，会如此厚颜无耻、如此明目张胆地包庇纵容。 此时，就连一直神游天外的摸鱼者，都忍不住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真是个典型的政治白痴。 她竟然认为，可以凭违规使用能力、包庇通缉犯这种罪名打击现在的乔木…… 开大g进故宫的人，会被追究损坏文物罪？ 蠢不可及。 “丁工，”孔副总监态度冷淡地问，“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这些我可以接受，但我还有一件事……”丁迎依旧不愿放弃，咬着牙，硬邦邦地说。 “他是在我们实施抓捕时突然使用能力出现的，而且对我们并不感到意外，”这一次，她指着乔木，却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卓平贵，“这次行动，有人泄密！他在勾结部门内部的人！” 这下，在场者都有些动容了。 他们一时摸不准，这个女人，是突然脑子开窍了，还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一步，此刻才图穷匕见。 但事实是，前面一系列明目张胆的包庇后，两位总监面对这个问题，确实不能再姑息了。 否则风控部最引以为傲的纪律，就要土崩瓦解了。 这一次，卓平贵终于不再装聋作哑：“乔工，你怎么说？巧合，还是确有其事？” 卓总发话了，就是要认真调查。丁迎的脸上，也浮现出了胜利的喜悦。 她终于没有彻底辜负王老师的信任，总算实现了一个目标，而且还是最重要的目标：他们要逼乔木和乐作云撕破脸，逼风控部改变对乔木的态度。 这也是这段时间，王老师从名为“观月惠美”的无用棋子中，硬榨出来的一点价值。 “确有其事。”乔木一开口，却吓了丁迎一跳。 她愕然看向对方，完全无法理解，对方怎么敢承认。 明明在她与王老师的推算中，对方应该矢口否认，但卓平贵会强势调查。 他们再趁势攻击乐作云，将对方逼入绝境。 接下来，为求自保的乐作云，就会将过去他与乔木的一切密谋，和盘托出，并推到乔木身上。 到那时，风控部就算对乔木再有好感，为了自身利益，也必须表现出强硬的姿态了。 但乔木却如此轻易地就招了…… 她乱糟糟的脑子运转着，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对方也同时想明白了他们的目的，打算出卖乐作云，以维系与风控部的关系！ 她顿时有些气得在心中直跺脚，同时努力思索着对策，想要阻止对方挽回局势。 卓平贵看了乔木半天，才缓缓问道：“是谁？” “乐作云。”这个答案依旧丝毫不拖泥带水。 果然！丁迎心中暗恨，这家伙真的要抢先一步，出卖乐作云乐。 “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还向你泄露过哪些秘密？”卓平贵继续问。 “没了，就这一次，”乔木摇头，“他这么做，是因为我们是盟友。” 就这一次？说谎！ 但听到这个答案，丁迎还是松了口气：这家伙犯错了。 他应该如实交代一切问题，然后把主谋的黑锅甩给乐作云。 像这种承认了两人的关系，却不想承认之前的事情，是最愚蠢的行为！ 风控部绝不会因为你认了，就放过你的。 她的嘴角，忍不住地勾起了胜利的笑容。 “同盟？”卓平贵的表情完全消失了，他已经彻底摸不准这个年轻人到底要做什么了，“关于什么的同盟？” 乔木笑了，轻松地向后一仰：“当然是关于‘在2023年杀死p10王宗江’的同盟啊。” 所有人都被这个答案惊得彻底懵逼了。 许久，卓平贵才直起腰，身子前倾，瞪大了双眼，严肃问道：“你是说，你和乐作云，要杀害总部的p10调查员，王宗江？” “没错，”他惬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却很郑重，“而且是在今年之内。” 他依旧没去看丁迎，但不用看，也能想象对方此时的表情。 你想逼风控部收拾我？可我也不需要求着风控部饶过我呀，我只需要给他们一个“顾不上收拾我”的理由，就够了。 乔木与王宗江的全面战争，这个理由够不够？ 他微笑着和卓平贵对视。 我已经纵容你们三个月了。现在，印度的事情已了，你们再在我和王宗江之间和稀泥，就别怪我不体恤上峰了。 选吧，新起点更需要谁。 是我乔木，还是他王宗江？ 只能选一个。 第754章 725.罪 常耿来到王宗江办公室门口时，隔着玻璃门，就看到对方正在修剪一盆茂盛的盆栽。 他也不敲门，直接笑着推门而入：“怎么开始玩儿绿植了？” “不玩儿，”王宗江小心翼翼地对着一旁平板中的视频，打理着植物，“别人送的，看着怪好看，就留下了。” 他来到旁边，看着这盆植物，叶子都是紫色、粉色、绿色与奶白色交织映衬，非常亮眼。 再细看的话，剑状的叶片，尖部微翘，竟有种优雅而慵懒的感觉。 虽然他也不懂绿植，但只是看着，就知道这一盆绝非凡品。 “这叫什么？”他顿时来了兴致，“回头我也搞一盆。” “紫露兰，又叫紫气东来。” “紫气东来，”他呢喃着点了点头，“好寓意。” “去去去，一边坐着去，别碍事儿。”王宗江头也不回地把他推到一边。 他也不在意，这儿没沙发，他就坐在椅子上。 “按你这进度，今天玩盆栽，明年就要钓鱼了，后年就要盘核桃了吧？”他玩笑道，“是不是早了点儿？我建议你先从唐装大背头开始。” “干嘛？去讲国学吗？”对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将剪刀放在一边，又拿起了小铲子。 “不早啦，”对方继续感慨，“昨天理发师还说我，白头发越来越多了，建议我染一下。今天早晨照着镜子扒拉了几下，呵，确实不少。” “人家五十多岁还是中年呢，你这才四十出头，”常耿嗤笑，“你这就是心思太重，跟伍子胥似的。” “谁说不是呢，”王宗江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我还想着，干脆申请转岗，平调去西北做个省部主任也挺好。” “没事儿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平日里呼朋唤友，葡萄美酒夜光杯；情绪到了，打个飞的去欧洲喂喂鸽子。不比现在的生活强？ “实在不行，直接辞掉所有职务，去学院教书，当个年级主任，整天看着孩子们闹腾，修理修理他们，也挺好的。” 听到这番感叹，沉默片刻，常耿轻笑：“你能放下？” “就是放不下呀……”对方重重地叹了口气，“就是放不下，才会白头，才只能关上灯躺在床上想，才只能在小盆子里养花。” 两人都不再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常耿才再次开口： “前天乔木来总部了，直接用空间传送过来的，差点把防御体系激活了。因为这事儿，昨天又被提溜过来，让监察部一顿收拾。” 王宗江的动作停了片刻，继续对着视频小心翼翼地修剪枝叶。 常耿见状，心中了然：“你不知道这事儿。” 许久，对方才放下手中的小铲子，用湿巾擦了擦手，又关掉循环播放的视频。 将绿植小心地放回落地窗一角，才自嘲地摇头：“我现在就是个瞎子、聋子。” 这次，换常耿沉默了。 许久，他才又问：“据说他弄瞎了一个p5，是不是你安排的？” “或许吧，我也不确定，”王宗江并不隐瞒，“我确实安排人做了些事情，但那人已经三天没联系我了。” 失联三天，对方竟然都没联系，或者说都联系不上……对方如今的窘迫，可想而知。 树倒猢狲散，大概就是这般光景。 常耿还想说什么，桌上的手机响了。 王宗江接起来，没说话，只是时不时“嗯”一声，最后穿了句“好的，我知道了”，就挂断了。 他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一直非常平静，仿佛就是普通的电话。 但他们十几年的交情，他太清楚了，这种平静的下面，反而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怎么了？”他也不装样子，关心地问。 “风控部，让我抽空过去一趟，应该是为了前天那事儿，”对方哼了一声，“压了两天才找我，指不定是翻我旧账、查我黑料，想让我老实下来呢。” “那你就暂且服个软呗。”常耿放松下来，半开玩笑半劝说。 “服软？凭什么？”王宗江眉毛一扬，“那边人命累累的刽子手他们不管，就知道逼着我低头。我不惯他们这股子歪风邪气！” 似是被戳到了痛处，话语间，之前的儒雅沉稳荡然无存，眉宇之间又多了几分凶戾。 见老朋友恼了，他立刻举手投降：“随你，随你。不服就不服，大不了就去染个发呗，多大的事儿。” 这话把对方逗笑了，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王宗江仔细将盆栽工具擦拭干净，放回工具盒中，又将湿巾扔进废纸篓，才起身：“没别的事儿，就不招待你了。我也快去快回，懒得和他们纠缠。” 走到门口时，对方停下来，又道：“下次换个人联络我吧，我还是不习惯和你谈正事儿。你就陪我喝茶聊天，就行了。” “好——都听你的。”常耿懒洋洋地答应下来。 见他应了，王宗江才满意地推门而出。 总部园区很大，从新项目事业部大楼到风控部大楼，王宗江整整走了十五分钟。 明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门口却已经有人候着他了，对方还很是恭敬地将他引向会议室。风控部的这个态度，让他很是受用，也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高会确实是想调解他和乔木的矛盾，想让他先服软、认错，好向那个刺头有个交代。 在电梯里，他就忍不住冷笑：首鼠两端，贪心不足，这样的高会，能成个什么事？这样的新起点，能好了才怪！ 来到空无一人的会议室，等了好一会儿，侧后方的门才被推开。 他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坐在那里，既不起身迎接，甚至连头都懒得回。 无论来者是总监还是副总监，他都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但进来的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去他对面入座，听脚步声，竟是走到了他背后。 “王宗江？”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语气冷漠。 他眉头一皱：这是要反过来给他个下马威？竟然想到一起去了。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心中冷笑着，他直接回头，就看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总部外部项目事业部p9，同时也是风控部特勤部队成员的……冯硕！ 见到对方的瞬间，他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意识到，事情可能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对方打量了他几眼，仿佛是在确认长相、核实身份，随后冷漠下令：“站起来。” 从没有p9敢这么和他说话！ 王宗江的眉毛，立刻扬了起来。但他依旧没和对方说话。 他与对方不熟，但冯硕无论公司内的外号，还是行业内的代号，都是“疯狗”，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的视线越过对方，看向对方身后，还有三人，都是他不认识的，而且那种气质，一看就是调查员。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四人，都是心理异常者！ 这是要抓捕他？ 一时间，王宗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脑子也乱糟糟的。 见他一直坐着不动弹，冯硕也不说话，直接将手搭在腰间。 顺着对方的动作，他看了过去，对方的腰间，手下，挎着一把刀。 道具？这些调查员竟然都携带了个人道具。 瞬间，他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向天灵盖！ 他几乎是本能地一跃而起，下意识就要后撤拉开距离。 但随着对方利刃出鞘了几寸，他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 冯硕作为一个心理异常者，虽然此生无缘p10，但能稳稳待在p9的位置上这么多年，没被消耗掉，原因非常简单： 这家伙的能力，极其能打，战斗上限极高！ 他非常确定，这个距离，这个空间，此时此刻，没有任何道具傍身的自己，绝不是对方的对手，更不可能从对方眼皮子底下逃脱。 电光火石之间，他就想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随着他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泄气般的放松下来，冯硕的刀也归鞘了，后面三人也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是要抓捕我？还是要就地处决？”他故作无知地问道。 冯硕掏出自己的手机，展成平板，点击了几下，递给他：“自己看。” 那是一份逮捕令，除了逮捕文书外，里面还详细罗列了几十条关于他的罪状，末尾大片空白区域，更是整齐罗列了七八位高会领导的电子签名。 对方显然是懒得读了，直接甩给他，让他自己看。 他粗略浏览了一遍，基本确认，确实都是自己做过的，各种犯罪事实，与严重的违规行为。即使细节描述有些出入，但也大差不差。 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公司对调查员的态度人尽皆知，他的个人野心也不是秘密。这些年来，高会肯定在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努力搜集他的黑料，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对方拿不出这些东西，他才会瞧不起对方呢。 不过知道或怀疑他做过这些事，是一回事儿。手上有多少证据，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当然，他也从未刻意地不惜一切代价隐瞒真相。 毕竟到了他这个层次，单纯的“犯罪”，并不能成为倒台的原因，只能作为他倒台后定他罪的“借口”。 “看完的话，你可以辩解。” “辩解？对谁？”他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你？” 冯硕也一点都不恼，指了指那边不知何时已经对准他们的摄像头：“他们能听见。” 看向那个摄像头，王宗江顿时哑然失笑。 “就这？”他一脸可笑地挥了挥手中的个人终端，“你们甚至连出现在这个房间的勇气都没有吗？” 此刻，他真的很好奇，摄像头的另一边，究竟有多少高会成员。也许是全部？ 摄像头那边，注定没有人为他解惑。 让他自辩，只是必要的流程。没人会自讨没趣，跳出来和他辩论。 他干脆重新坐回椅子，等屁股坐实了，才仿佛刚反应过来似地抬头问道：“我能坐吧？” 冯硕没有任何反应。 他冷笑一声，扭了扭椅子，让自己正对着那边的摄像头。 “一条一条来吧，”他看着手中的平板，“孙敏行的车祸，check；二分库爆炸案，check；刘全福的死？麻烦拿出证据来……” 他停顿片刻：“你们是按时间顺序排的？那这里怎么还少了一条？2016年……大概吧？” 他想了想，记忆有些模糊了，干脆跳过时间：“温榆河那边有一起车祸，司机和一名孕妇乘客当场死亡，也是我做的。那名孕妇是叫……曲璎吧？” 他笑着抬起头：“孙总，你在吗？这个你忘了提醒他们加进去了。自己的情妇和孩子，还跟你要五千五百万抚养费，这都能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这番话注定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不知何时，监控上的绿灯，已经熄灭了，证明控制者已经及时掐断了监控。 他撇了撇嘴，也不在意，重新低头看向平板。 “……还有这个，7·17特大诈骗案。我声明啊，我是参与者，不是策划人，更不是主要执行人。那7.4亿，也没有一毛钱落入我的口袋。” 他抬起头，不知何时重新亮起的监控绿灯，这一次没有熄灭。 他冷冷说道：“把这条删了，别再让我看见、听见，不然我说不定就想起更多细节了。”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地一条条评论起来，时不时抬起头，与监控后面的人们，做着不知是否成功的交涉。 屋内其余四人，除了冯硕，剩下三人恨不得当场捅聋自己的耳朵。 好不容易把前面的都说完了，后面剩下几条，都是他为了对付乔木而犯下的罪行。 他没急着认或不认，而是喝掉了杯中最后一口水，头也不抬地将空杯子递给冯硕。 等了片刻，他晃了晃杯子，抬头道：“倒杯水，要温的。谢谢。” 冯硕冷冷看了他一眼，这才接过杯子，回身塞进一人怀中，那人如蒙大赦地转身就往外跑，也顾不上另外两人羡慕嫉妒的目光。 “其实还差了不少，”他这才对着监控说道，“你们这几天为了这份罪状单，也没少花心思走动、谈判，对吧？辛苦你们了。” 监控又灭了，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几十秒后，监控再次亮起，他才嗤笑道：“放心好了，我不是乔木那小子，没有拿别人垫背的恶习。” 说到这里，他又笑着朝监控摆了摆手：“孙总，如果你在，刚才真是对不住了。不过你也要理解，我正在气头上呢，对吧？你放心，反正我也没证据。” 这一次，监控没有熄灭。 他这才重新低下头，看起最后几条罪状。 “反正有前面那些也足够了，这几条我就不认了，”他直接将平板扔到桌子上，“除非乔木那小子，愿意把他这几个月做的事儿都认下来。” 但正要起身，他又犹豫了。 他重新拿起平板，看向其中一条。 丁迎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 那个被他当成工具一样精心设计、拉拢，却视自己为救命稻草、人生中最后一缕光明，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曾动摇、不曾背叛的女孩…… 他的心一下子软了。 ‘真是人之将死啊……’他自嘲地笑了笑。 “哦对了，这个丁迎，同谋？一个精神病，她也配？”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再次将平板往桌子上一扔。 “多倍稀释的迷情剂而已，唐工那个项目里的，”说着，他起身伸了个舒坦的懒腰，“呆瓜们，好好打击一下违禁品走私吧。” 另一边，一间十几平米的禁闭室中，乐作云将播放着监控内容的手机按灭。 窗边的丁迎，视线呆滞地跟随着已经息屏的手机。 “小迎，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他没安好心！你看，他自己为了争取宽大处理，都承认了！ “迷情剂啊！你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是那个人渣为了利用你的身份和职位，偷偷给你下药！” 乐作云坐在她身旁，一脸心痛地搂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将手机扔到一边，抓起她的手，抵在自己胸膛前： “小迎，我跟那个乔木合作，也是为了救你啊。你想想，我认识他之前，就已经向你表白了，怎么可能是骗你？” 随着丁迎呆滞的目光转向他，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心痛的表情，泪水也顺着眼角滑落。 “请你相信我，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爱你！只有我愿意用生命去爱你！” 他神情地紧紧攥住对方的双手：“小迎，我爱你！” 丁迎的眼眶，很快就湿润了。 随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他手忙脚乱地帮对方擦拭眼泪。 女孩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随后整个人扑到他怀中，紧紧搂住她。 乐作云轻抚着怀中女孩的头，嘴角勾起了遮掩不住的笑意。 幸福而得意。 ----------------- 新项目事业部大楼，王宗江办公室，很快就来了几名仿生人保安。 在这里干坐了半个小时都没走的常耿，就这么沉默地看着这群仿生人，熟练地打包收拾属于王宗江的个人物品。 这古怪的行为，很快就引来了十几位p10和一只猫的围观。 但大家只是远远看着，保持着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更没有人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打包好所有东西后，一名仿生人保安，将那盆紫气东来抱到常耿面前。 “王宗江说，把这盆植物留给你，希望你能接替他，照顾这盆植物。” 王宗江，而不是王工……这么快吗？ 常耿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注视着那盆花。 那个仿生人也仿佛进入待机状态一般，纹丝不动地站在他面前，等待他的决定。 过了不知多久，常耿才摇了摇头：“不要了，扔了吧。” 说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第755章 726.26万条灵魂 《诺亚方舟》，一个被发现于2013年、多年来无人问津的项目。 原因有二：这个项目中，实在没什么值得关注的科学技术；还有，这是一个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灾难类项目。 灾难、战争和喜剧，被誉为调查员的三大禁区。 战争类项目自不用说，武功再高也架不住155毫米炮弹，更不可能跑到战场上开无双。 喜剧项目更操蛋，一句话没说对，集体无意识应激就暴涨，简单来说就是“不搞笑就去死”。 灾难类项目，其实并没有另外两类那么极端。相当一部分调查员，都是有一定自保能力的。 它的难点在于，你根本不可能在灾难中找到任何剧情人物。这个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而且自然灾害，往往是复合的，不会是单一灾害，大多都有衍生灾害。 调查员防得住一个，防不住五个、十个；熬得过一天，熬不过一周。 乔木降临这个项目，不是来做任务的，而是来履行承诺的。 履行对路西法之翼的承诺，偿还他迄今为止欠下的一百万条灵魂。 当然，他没打算一次性还清。 把一百万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一口气拽进去，并非好事。这样反而不方便管理。 所以他打算这次先还一部分。这个意见也得到了翅膀的认可。 而且另一件值得关注的是，他已经在这个项目中待了整整三年了！ 项目起始于2009年，结束于2012年。他运气不好，这项目被重置后，已经很久无人问津了，于是他只能从头开始。 毕竟不等到灾难爆发就直接干掉几十万活人……这种事情他实在做不出来。 不过这也是个很不错的机会，他为自家公司准备的开门红项目，需要在里面待够足足六年！ 这个时间跨度，恐怕是前无古人的。正好也借这次机会做个实验，看看待了三年再返回现实世界，会发生什么。 这三年他也没闲着，而是趁机实现了环游世界的梦想。 钱？自然是这个世界善良的富人“慷慨解囊”。 反正他们马上就用不上这些钱了。 随着12月21日的临近，乔木也结束了他环球之旅的最后一站，从南极直接回到了加勒比海的巴巴多斯。 这是一个面积430平方公里、人口只有29万的美洲岛国，岛上98%均为非洲裔黑人。 靠着蔗糖、朗姆酒与旅游业，从09年开始，该国成为唯一一个联合国认证的，黑人为主体的发达国家。 乔木的规划很简单：先还1\/4的“贷款”，也就是25万条灵魂。 其中白人、黄人、黑人、阿拉伯裔、拉丁裔，各五万人。 地狱显然是翅膀一人说了算的独裁世界，而且死人也不需要消耗资源。在这里追求生者世界世俗意义上的稳定，直观上看，既无意义也无价值更无必要。 倒不如多考虑一下物种多样性的问题。 所以才会有这个“切蛋糕”方案。 翅膀倒是无所谓，反正对他来说，是个灵魂就行。 而且就算搞不成，他们也能纠错。无非就是试点失败了，把这一波居民榨成汁，再招一批新的进来。 傍晚昏沉的光线下，乔木屹立于空中，看着千米高的巨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他背后的天使之翼展开，数以百计的羽毛，激射向岛屿的各个角落。 随着海啸以惊人的速度摧垮高楼、吞噬岛屿，那些羽毛之间，一条金色的光芒开始浮现。 在岛屿彻底低于海面时，一个覆盖岛屿中心的巨大五芒星，也随之成型。 十几秒后，波涛汹涌的大海下，突然打开了一个盖子般，原本岛屿中心地带的区域内，大量海水轰然而下，直接比周边海面低了数米的落差。 紧接着，周边的海水仿佛慢了半拍，巨量的海水迅速向中央聚拢，轰然倾泻而下。一个直径足有数公里的巨大漩涡也迅速形成。 但不到一分钟的工夫，漩涡又快速消散，那个巨大的空洞也被海水填满。 海面再次恢复了正常的汹涌，一波又一波滔天巨浪毫无阻碍地席卷而过，任谁都看不出，这片海域下方，存在着一座刚被吞噬不久的繁荣岛屿。 随着一扇空间门开启又关闭，乔木的身影，也从空中消失了。 接下来几个小时，根据他从艾德里安博士那里搞到的末日模型，智利首都圣地亚哥、阿联酋城市迪拜、爱尔兰首都都柏林…… 这三座城市在被末日摧毁的瞬间，都有一片区域，如凭空蒸发一般，直接消失，只留下一个黑夜中完全看不到底的巨型深坑。 再次跨越大西洋，返回美国，并朝着西海岸进发时，乔木已经远没有之前轻松了。 路西法之翼骤然背负了数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和几十万人口，这副抠门的翅膀自然不会啥事儿都自己扛。 也不管有用没用，对方都将微不足道的一点压力，分配给他其他所有地狱员工。 但对路西法之翼来说微不足道的压力，就他们而言，就有如千钧重担了。 以至于当他来到西海岸，看到头顶一架运输机飞过时，他毫不犹豫地开门钻了进去，搭顺风机。 ----------------- “他不是你的丈夫？” “哦，我们还没有结婚，也许永远都不会结了。” 飞机货仓中，两位女士融洽地聊着天，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三个男孩的一阵惊呼。 “这里还有人！”惊呼声在狭窄而空旷的货仓中，激起阵阵回声，也惊动了其他男女。 两位女士立刻起身，凯特牵着女儿莉莉，塔玛拉抱着小狗凯撒，向男孩所在方向跑去。 但很快，两位父亲，杰克逊和尤里，就超过了他们，一路向那边狂奔而去。 其中，体型肥硕的俄罗斯亿万富翁尤里，更是展现出了与他体型截然不符的速度。 他们很快就来到孩子所在的位置，尤里一马当先，将他的宝贝双胞胎拽到身后，用宽大的身躯护住。 杰克逊就没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只是站到儿子诺亚的身后，双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 不过三个孩子并未感到恐惧，而是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男人。 两个男人则更多是警惕。 混乱与灾难之下，出现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意外。 “嗨，”乔木面带疲倦地朝面前的人群挥了挥手，“看来抵达中国之前，咱们都要一路同行了。” “你是谁？” “你为什么在我的飞机上？” 两个男人同时问出两个问题。 “乔木，来自中国的可怜人。我这一路累坏了，实在走不动了，正好看到这架飞机，就上来了。没买票一事，还请见谅。” 说着，他又朝两位姗姗来迟的女士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吓唬孩子的，我只是想在这里安静地睡一觉。” 见他确实没有危险，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 “好吧，”尤里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总不能现在打开舱门，把你扔下去。再说了，这种时候了，补票还有什么用？谁还需要钱？” 他拍了拍自己的双胞胎：“乖乖回去睡觉，宝贝儿。” 双胞胎见陌生人真的只是个趁乱混上来的下等人，也彻底失去了兴趣，乖乖地转身与父亲离开。 塔玛拉也跟了过去。 反倒是诺亚好奇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你问的是我的上一站，丹佛。我从丹佛直接赶到拉斯维加斯，然后就登上了这架飞机。” “那边怎么样？”杰克逊也顺势问道。 “糟糕透了，”乔木耸了耸肩，“简直就是世界末日。我逃出来的下一刻，就有一架直升飞机砸在我之前站过的地方。这个世界，真不是人待的。” “谁说不是呢？”并没有理解他是在如实描述的杰克逊，心有余悸地点头认同。 对方随即又问：“你是华裔？” “中国人，”他从兜里掏出三年前自己通过特殊手段办下来的护照，“过去三年我一直在环球旅行，正好刚刚结束。” “哇偶，酷~”一听对方旅行了三年，小孩儿诺亚的眼睛都放光了，“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很棒的地方吧？” 杰克逊，作为一个失败的作家，第一反应则是，这个中国人一定也很有钱。 “别的不敢说，”乔木朝诺亚笑了笑，“至少你能从网上查到的地方和景点，我都去过了，包括很多人迹罕至的区域。” 相比其他人，他的优势就在于，赶路不是刚需，而是一种单纯的享受。 正在此时，飞机广播响起，驾驶员萨沙通知他们，将在夏威夷中转并加油。 “你们可以告诉他，没必要去夏威夷了，”乔木懒洋洋道，“那边现在除了熔岩和火焰，什么都没有。而且，你们也没有起落架了。” “你怎么知道？”杰克逊当然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 “知道什么？夏威夷完了？还是起落架丢了？” “我认识一位地质学博士，也正是他在三年前预言了这场灾难，人类才得以启动方舟计划进行自救，”乔木摊手道，“按他的模型，第一波遭受毁灭打击的，就是所有小型岛屿。夏威夷地处地震带，更是会在海啸到来之前，率先被地震摧毁一遍。” “至于你们的起落架，”他指了指身后的舷窗，“起飞时被铁塔撞掉了，你们没法在陆地上降落。” “是咱们。”诺亚郑重地纠正。 他笑了笑：“当然，是咱们。” 不知道为什么，杰克逊对眼前的中国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反而觉得对方有些……神秘？ 不管怎么说，在对方面前，与对方对视、交流，都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仿佛对方只是看着自己，就把自己彻底看穿了一般。 “好了，诺亚，咱们走吧。”他拽了拽儿子。 “可我想听他环游世界的故事……”孩子明显不愿意。 “他需要休息，”杰克逊认真道，“你看，他已经很累了。” 听到这话，诺亚才恋恋不舍地跟父亲一起离开。 乔木也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到枕头上，裹了裹身上的毯子。 被路西法之翼压了那么一副重担，又为了赶路，连续几十次，极限使用门门果实，他现在已经处于高度透支的状态了。 几乎是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杰克逊重新叫醒。 “你说得没错，我们没有起落架，”对方将疲倦感几乎没有丝毫缓解的他，从地板上拽起身，“快点，我们要迫降了。” 他透过舷窗，看向外面。 一片漆黑之间，远处有一片隐约的灯火，初步估算，规模应该有县城大小。 “快点！”走出几步的杰克逊发现他没跟上，回头喊他，“我们得抓紧时间！” “你们去吧，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迫降了，”乔木却摆了摆手，“谢谢你们捎我这一程，祝你们全都活下来。” 这话吸引了货仓中所有人的注意。 然后他们就看到，乔木的旁边，竟然诡异地出现了一扇门。 门的那边，则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陆地？！ 众目睽睽之中，乔木两指并拢，做了个敬礼的动作，直接走过了那扇空间门。 “wtf？！”杰克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尤里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没有丝毫犹豫，他竟直接拖拽着自己的宝贝双胞胎，向乔木的位置冲去。 但就在他即将冲过那扇奇怪的门的前一刻，门，凭空消失了。 猝不及防的尤里，带着两个孩子，狠狠撞在了飞机舱璧上，摔了个七晕八素。 “那是什么？！”卡特难以置信地捂着嘴巴。 没有人回答她，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塔玛拉甚至怀疑他们刚才补充能量时，是不是误食了某些加了料的东西。 “嘿！” 一声呼喝，唤醒了众人。是“副机长”戈登。 “你们在干什么？”他疑惑而恼怒地高声质问，“我们没有时间给你们发呆了，动起来，现在！” 人们这才纷纷反应过来，连忙向那辆足以装下所有人的最新款宾利跑去。 钻进汽车后，莉莉才用稚嫩的语气问道：“妈妈，刚才那个人，他是天使吗？” 车上所有人一窒，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莉莉又问了一次，卡特才勉强笑道：“是的，孩子，我也认为他是天使，是上帝派下来保护我们的。” “那……”女孩疑惑地继续问道，“他为什么不直接送我们到地上呢？” 这下，彻底没人说话了…… 乔木当然没办法直接送剧情人物去地面。 毕竟这群人的终点站，不是随便某个地面，而是登船点。 他并不知道登船点的位置或坐标，否则直接开个门，把对方直接送过去不就得了？ 贸然将他们带到地面，人不生地不熟的，很可能会错过接应的飞机，或者浪费宝贵的时间。 所以他只能相信剧情的惯性，任凭这群人继续迫降。 他自己，此时此刻则立于空中，有些无奈。 他的目的地本来是东南沿海地区的大城市，没想到睡过了头。 现在，他还得耐心等待海啸的到来才行，至少还得好几个小时，到大白天呢…… 而此时此刻，他的脚下，更是毫无繁荣的景象。 这座县城的居民少得可怜，甚至都看不到私家车，也没有太丰富的服务业门店，甚至大部分门店都被改成营房与仓库了。 明显是军营化了，显然是在过去三年中被逐步征调，成了方舟计划的配套部分。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整座县城此刻大约聚集了一万名军人。 这些军人，在冰天雪地中，即使穿着厚重的军大衣，露在外面的头发、眉毛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不时会有两量军车驶离营地，明显是去执行任务了。 到了这一步，他们应该已经知晓自己的命运了，但所有人，至少乔木看到的所有人，都依然坚守岗位，一丝不苟地工作着。 他本打算放弃这里，去东边找个大城市。 但现在，他心软了。 地狱里多一万人，好像也没什么。 反正又不用吃饭。 第756章 727.所有困难都扫清了 乔木睁开双眼没两秒，承载床还没从机器中退出来，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毫无预兆之下，全身都爆发出了剧烈的痉挛。 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仿佛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堵死气管。 缺氧正让他的意识与视线迅速变得模糊。 全身肌肉剧烈的酸痛，也让他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量的汗水喷涌而出，很快就浸湿了他的全身。 此时的状态，就像是一口气跑了几百公里。 他立刻进入思维宫殿状态，那种前所未有的痛苦，才如潮水般褪去。 思维宫殿状态下，他清晰地看到，白大褂已经满脸紧张地冲进内间。 三年过去了，不特意去调取记忆，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对方的长相，这让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对方左手攥着一支类似家用胰岛素的针剂，右手已经将盖子拧开。 那支针剂他见过，每个白大褂进入传送室值班时，都会从保险箱中取出两支，别在胸口的口袋处，就像以前人们在胸口别钢笔一样。 他猜到了那玩意儿是给他们用的，为他们争取时间，等急救人员赶到。 不过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用上这玩意儿。 他能够趁此机会从地狱中调用一些圣光修复自己的身体，不过他没有这么做。 毕竟他的本意，就是评估在没有自己这些手段的情况下，长时间滞留项目中，会给调查员带来怎样的影响。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白大褂，又看了看承载床上一脸狰狞、完全被汗水浸湿的自己，他咬了咬牙，退出了思维宫殿状态。 下一刻，强烈的痛苦，如海啸般再次袭来。 白大褂冲到正加速退出的承载床边，右手使劲按住他的脑袋，左手的针剂，都不瞄准，就直接捅进了他的脖子。 针剂见效很快，短短几秒，他的痛苦，就肉眼可见地退潮了。 十几秒后，他还在心有余悸地剧烈喘息，但整个人也逐渐放松下来。 白大褂却并没有，而是对着他做了好一番体查，大致确定没有别的问题，才松了口气。 “你到底在里面待了多久？”对方同样庆幸地拍了拍胸脯，这要是让这位死在自己的传送室里，自己大概就得光荣离职了。 “三年。”乔木一开口，自己都被那无比虚弱的气音吓了一跳。 白大褂也被吓了一跳，险些跳起来：“三年？！公司规定最好不要超过三个月，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他没理会对方，对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确认他不是脑子坏掉，而才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外间的大门被撞开，急救人员这才赶来。 白大褂招呼着他们：“应该没事儿了，带过去做个详细的检查，保险一些。” 被几个人往轮床上抬的时候，白大褂下手非常粗鲁，明显是在发泄对他的不满。 乔木也不在意，反而好奇问道：“我看您挺熟练的，经常处理这种情况？” 没想到对方冷哼一声：“我下死亡通知更熟练，你下次试试。” 他乖乖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了。 出了传送室，一个急救护士才说：“刚才那是郝医生，他是咱们省部急救经验最丰富的了，救了你们不知多少条人命了。” 说着，这位三十多岁的大姐又撇了撇嘴：“你们这群调查员啊，眼高于顶，平日里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你还好，好歹用个‘您’。那些人，一口一个‘白大褂’，还有叫我们‘服务员’的……” 说到这里，对方冷笑：“几年下来连个名字都记不住。出了事儿，命还不是在我们手上？” 乔木听得讪讪地，根本不敢再多嘴，只能乖乖点头，不停称“是”。 他心里也称人家是白大褂 康复中心是个很特殊的部门，他们虽然每个分部都有配置，却完全不服从分部管理。既不听调，也不听宣。 他们的人事关系和工资，都在分部。偏偏公司还有命令规定，分部绝无任何权利拖延、扣除、变更人家的薪资。 全公司只有两个部门能管各级康复中心，那就是总部康复中心和总部行政部。 这是08年市场化改革的内容之一，核心思想就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所以康复中心就是安心救人，分部的事情，他们从来不掺和。 不少医护，在一个分部待了十几年，连主任副主任叫什么都不知道，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 别说他乔木了，就是唐蒙在大同分部的时候，见了这群医护，也是客客气气的。 人家不开心了，真敢怼你。怼完了也是你丢脸。 而且人家平日里医疗工作也不重，有充分的时间磨炼嘴皮子，锋利无比。 检查很快就结束了，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依然做了治疗，消耗了半小时、一百多积分。 他没有回家，而是去范鸿办公室，搜了盒不知谁送的上好茶叶，又外卖买了一箱牛奶，提着东西返回了负一层。 三年没回来，就连楼道都显得颇为陌生，让他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 来到刚才的传送室，确认里面的还是对方，他就打着招呼，脸上也露出了相当世俗的笑容：“郝大夫，没去吃饭啊。” 郝大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停留在他手中的茶叶与牛奶上，脸上的表情更怪了。 但对方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有事吗？” “就是想感谢您，医者仁心，妙手回春，救我狗命，”乔木走进去，将礼品随手放在角落里，“中午一起吃个饭？” 对方的表情，怪到了极致。 犹豫片刻，对方才道：“饭就不吃了，茶叶留下，牛奶你拿走，我乳糖不耐。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他乖巧地点头，坐在躺椅上，但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很大爷地躺下，双膝并拢，手放在上面，正襟危坐： “就是我刚才那个情况，您能不能大致给我说说，到底为什么会那样？” “这点小事啊，”对方本想说“那还送什么礼”，但硬生生憋回去了，“具体原理就不说了，你不是学医的，也听不懂。” “简单来说，你在项目里待太久，再次回到身体中，你的免疫系统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排异反应。 “这种排异反应是随机的，每次都有不同的表现，但见多了也大差不差。” 对方拍了拍胸口：“这个你觉得挺神的吧？一针下去，所有症状瞬间消失。” 见他连连点头，对方露出一丝坏笑：“跟你说吧，这就是糖皮质激素，采购价15一支，处方药，去医院走医保还能便宜十块钱。它的作用很简单：抗炎、抑制免疫。 “至于你之后的治疗，其实就是在帮你清除体内残余的糖皮质激素，并修复激素对你身体的损伤。” 乔木恍然：“这么说，这种现象只要及时应对，就不会有大问题？” 郝大夫正要点头，眉头一皱，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我不管你要干嘛，”对方警惕地警告，“这种排异反应本身就很伤身体，没有医生能向你保证，我们的医疗手段能够发现、修复那些损伤。你要是抱着这种心态，说不定哪天你还在项目里，这具身体就自己暴毙了。” 乔木最终也没把牛奶提走，没有送的礼还抱回去的道理。 他回到住处时，观月正在洗碗，见他回来，有些惊讶：“你吃饭了吗？这个点，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吃了。” 他一看时间，确实，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我叫个外卖吧。” 他这才记起对方的习惯：每次做饭，宁可少一些，也不能多，坚决不剩饭。 坐在沙发上，他没有立刻点餐，而是看着厨房中忙碌的身影。 那种陌生感更强烈了，这一次，让他很不舒服。 收拾完厨房，观月就察觉到他的异样。 对方坐在他身边，搂住他的胳膊，关心地问：“怎么了？遇到烦心事儿了？” 他摇了摇头：“我这次……在项目中待了三年。” “嗯？”对方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等待着他的下文。显然，女孩没有过这种经历，无法想象他此刻面临的问题。 他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此刻的感受，又道：“说真的，我现在有些理解那些心理异常者了。” 他才入行两年，而且执行项目的频率并不高，或者可以说偏低，截至目前才执行了48次项目。 按每周一次算，他的周执行率才刚刚过50%。 而论坛上有人统计过，调查员的平均周执行率高达80%以上。低于这个比例，大部分人就无法保证完成月保底了。 可以想象，其他调查员，平日里这种感受只会比他更严重。三五年、七八年下来，出现心理问题，也是正常的。 他奇怪地问道：“你没有这种情况吗？” 对方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我只执行灵异类项目，这类项目周期都比较短，大多都是一两周，甚至一两天，很少有超过两个月的。” 他咂么着嘴，有些羡慕：对方这种情况，基本和频繁出差差不多，当然不会像他们这样。 “那怎么办呀？”女孩关心地问道，“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 他摇了摇头：国内的心理咨询行业是个什么水平，大家心里都有数。 两人都沉默下来，开始苦苦思索。 这个过程中，他那令人难受的陌生感，也在迅速消退。 冥思苦想之下，对方率先想到一个主意：“你不是能删除自己的记忆吗？要不要试一试？” 乔木眼前一亮：他怎么没想到呢。 说做就做，他的意识直接沉入思维宫殿，立刻来到最新的堆满记忆之书的房间，开始整理起来。 就这么断断续续一下午，他总算把过去三年的记忆，全都清理了出来。 有用的片段留下来，其他绝大多数没用的记忆，全都被他扔进了最末端的那间隔离房。 扔到一半的时候，他还担心隔离房满了会装不下。 没想到等隔离房书架最后一点缝隙被塞满时，他再走出房间，就发现隔离房的旁边，自动出现了一间新的隔离房。 这也让他松了口气：看来记忆封存也是不限量的，这个发现实在再好不过了。 他没有把记忆堆进去就不管，而是仔细在隔离房大门上，标注出了里面都大致隔离了哪些记忆，方便将来随时调取。 再回到现实中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女孩正在客厅，对着电视做瑜伽。 他起身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注视着将自己团成一个球的女孩。 之前那种陌生感，彻底消失了。 仿佛他们只分开了几天而已。 确认自己没事了，他也松了口气。 现在，他的新公司，首个项目面临的所有困难，都扫清了。 接下来就等公司成立了。 第757章 728.光速审批 这个国庆长假，彻底摘掉通缉犯身份的观月惠美，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出门了。 不过她没有选择去旅游，或者说她想去，被乔木拦住了。 国庆节出游？疯了吧？ 他们没选择旅游，但选择了去串门。 “来了来了！”听到厨房爆炒声与儿子游戏声下，隐约的敲门声，范鸿提着裤子从洗手间冲出来，往门口跑，“别敲了，来了！” 一开门，正是乔木。 “干嘛呢？”对方狐疑地探头进来，听到嘈杂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神经病啊？！”瞬间明白对方意思的范鸿笑骂，“换拖鞋！” “再来一双。” “干嘛呀？你手上也穿？”正要去洗手的他，以为这双不合脚，就要再给找一双，然后就愣住了。 进屋的不止乔木一人，还有一个女人，脸被防风帽和墨镜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容貌。 这是…… 范鸿愣了愣，再看对方风衣下面，匀称的白色衬衣、修身牛仔裤，和一双小皮靴的时尚打扮，和摘下手套后那双白净细腻的手，都显示着对方年龄不大。 难道是……竟然直接带到家里来了？ 他心中惊讶，甚至忘了给乔木再取一双拖鞋，竟直接扭头跑进厨房。 “快出来！”他压低声音，拽了拽老婆。 “干嘛呀？做饭呢。小乔是不是来了？你招待就行了。” “还有人，不止他一个！”他故作神秘地挤眉弄眼。 老婆疑惑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来了兴致，也不管菜才炒到一半，直接关火，推着他一起往外走。 门口，郁闷的乔木自己从鞋柜里找了双拖鞋，正蹲身帮那个女孩脱靴子。 脱下一只靴子后，就将对方的小脚握在手里，再将一只拖鞋套上去。 看到这亲密的动作，范鸿忍不住又回头朝老婆挤眉弄眼：你看，我没说错吧！ “这是？”他老婆立刻问道，“快介绍一下。” 乔木果然不负众望：“这是关芸，我女朋友。” 听到对方如此痛快地承认了，夫妻俩半是惊喜半是八卦地对视一眼。 “哎呀，小关，欢迎欢迎，”老婆连忙上前与对方握手，“小乔也没说你要来，这是打算给我们个惊喜呢。” “嫂子好，”女孩乖巧地双手递上一个袋子，“初次见面，还请您多多关照。” “哎呀哎呀，”她笑着接过袋子放在一边，“咋这么客气呢，还带礼物来。下次可别这样了啊！” 说着，她扭头呵斥范鸿：“愣着干嘛？还不招呼客人？” 回过头，她秒切笑脸：“这是我丈夫，一个榆木疙瘩，你别理他。” 没想到女孩笑了，用亲近的语气对范鸿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瞬间，屋里安静了。 只剩下儿子“B点！B点！艹，傻*！”的叫喊声。 她顾不上去修理儿子，疑惑地看向自己老公：“你们认识？” 范鸿此刻也一脸迷茫：“姑娘，咱们……认识？” “几个月没见，就认不出我了？”女孩说着，摘下了墨镜，又取下了防风帽。 范鸿的嘴巴越张越大，眼睛越瞪越突。到最后，干脆指着对方，完全发不出声音了。 他老婆看到女孩容貌的瞬间，脑海中警铃大作，再看老公这副表情，更是做实了两人不仅认识，还非常熟悉。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两分钟后，范鸿的妻子关上门揍儿子去了。 他则陪两个客人坐在客厅中，视线在贴坐在一起的两人间来回逡巡，苦笑着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来国内呢？你们又怎么在一起了？” “说来话长。”观月把她之前的经历大致讲述了一遍。 她当时选择乔木，一是有些慌不择路，二是也确实没别人能依靠。 他们这个灵异项目小分队，虽然都是朋友，但相互之间也非常注重个人隐私。她一时之间联系不上，也不敢联系其他人。 唯独乔木是个例外…… “你之前老把他当亲儿子似的挂在嘴边，无意中透露了不少他的信息。我花钱找人，人家只用了不到一周，就把地址给我了。” 观月得意道。 范鸿一听竟然是自己无意中出卖了好兄弟，顿时有些讪讪的。可看着那两人手牵手、胳膊缠胳膊的，转念一想，没我泄密，你俩也走不到一起呀，顿时就有了底气了。 观月还有一点没说：她选择乔木，是因为对方也有秘密，有软肋，方便她要挟。 虽然当时在项目中，偷听了乔木“自言自语”后，她觉得对方是精神有问题。但那群恶灵莫名其妙消失一事，她回去后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最后她得出结论：那个死神，不是精神有问题，而是身上有个大秘密！ 所以她走投无路之下，才决定先找到对方试探一二。 没想到就歪打正着了。 三人感慨一番后，乔木又讲起之后发生的事情，随着两人渐渐走到一起，他是如何帮对方解除通缉令的。 这段故事听得范鸿是又喜又愧。 喜的是自己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朋友，不仅平安无事，还和自己的小兄弟走到了一起。 愧的是这件事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半年以来，自己竟然毫无所觉，什么忙都没帮上。 这期间，他老婆打完了孩子，还从房间中探出头。 见他们没说完，自觉地缩了回去，关上房门，又加打了一顿。 “真没想到你们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范鸿感慨着。 他此刻才知道，自己这个小兄弟，短短三个月，已经和风控部打过好多次交道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又问此时才知晓其真实姓名的观月，“要留在这里吗？还是回日本？” “日科工的通缉令还在，我回不去，”观月摇头道，“我打算就留在这里了，在这里当调查员。” “也好，”他点了点头，但立刻反应过来，诧异道，“这里？在国内怎么做调查员？” 女孩看向乔木，乔木无语地指了指自己。 范鸿想了许久，才恍然地一拍脑门：“你那个配套公司，你是给她准备的啊！” 三人聊完公司的事儿，他才把自己老婆和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叫了出来。 老婆看着年轻漂亮的观月，危机感极其强烈，看向丈夫的眼神中，尽是毫不掩饰的狐疑。 那眼神也让范鸿额头青筋直跳。 但看那女孩和小乔紧紧握住的手，和完全不似作伪的亲密，老婆也终于一点点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乔木和观月商量了好几天，才终于敲定了新公司的名字： 芸木股份有限责任公司。 准确来说，是观月单方面决定了这个名字，并镇压了乔木。 她的理由很“充分”：自己的中文名是关芸； 这个公司名中，有云又有木，还都是他俩名字的第二个字，谁也不吃亏； 最妙的是，芸木本就属于乔木的一种。 想到如此“巧妙”的公司名，她这几天得意得尾巴都翘上天了。 国庆节后，刘焱终于下定决心，将他已经能被人搀扶着下地的老娘，委托给了护工和同一小区的好姐妹们，自己只身来到了太原。 同时，孔敬东委派的人，也到了太原。 几人一起将新公司注册了下来，随后按照程序，向新起点太原分公司提交了合作申请，等待注定会在最短时间内通过的审批。 根据公司规定，乔木本人不得在芸木股份中持股，他将自己的七成股份，全都放在观月名下。 观月在成为公司最大股东的同时，也是一名普通的没有任何管理职务的员工。 这也是乔木的本意。 他把一家普通的配套公司搞得如此复杂，一个目的就是尽可能淡化观月的存在，不让同行，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者注意到她。 之后随着公司的结构与背景越来越杂，在不明真相者看来，观月的身份也会越来越神秘、难以捉摸。这些都将成为她的保护色。 孔敬东则按照约定，新成立了一家星海实业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将30%的股份，置入这家空壳公司。 对方派来的，名叫宋理的四十多岁中年人，正是星海实业投资的执行董事，同时也将担任芸木股份的董事。 这位不苟言笑、很经营范儿的中年人，和乔木见面后，就和他解释得很清楚： “按照协议，我不会干涉咱们公司的经营问题。我来这边的主要任务，是和新起点的领导建立起良好的合作关系。当然，你们在经营中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很乐意帮忙。” 宋理带来的，还有几份文件。签署之后，乔木就正式拥有了星海实业投资1%的干股，以及未来星海重工集团内部更多的权益。 虽然乔木并不怎么争权夺利，但所有人都默认，此时的太原省部，就是他乔木的一亩三分地。 自己的地盘，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省部的审批只用了两天——确切地说是一个下午加一个上午。 后勤部还在公司同一街区，给芸木股份找了一处刚空出不久、环境相当不错的办公点。 那里之前属于明瑞咨询，也是公司配套商。这家公司有个美女老板，走的是前任省部主任的路子。 前任调走后，女老板跟着去新省份“创业”去了，这家公司就一直半死不活地经营着，状况每况愈下。 几个月前，乔木用来诬陷胡磊的那个视频，成了压垮这家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就顺理成章地关门大吉了。 它的工区本就地段、配套、物业和采光都好，租金也贵。这几个月就一直空着，无人问津。最终便宜了乔木。 申请是上午批的，施工队是下午进驻的。 原因很简单：他甚至还没递交材料呢，上次只是请原经理吃了个饭，人家就替他想好了一切。 当时就通知配套的装修公司，提前做好设计工作、准备好施工人员与材料了。 一切都按最高标准来，但价格按最低的走。亏损？回头在别处给你补上就是了。 可以说整个省部都严阵以待，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他的人啥时候把申请提交上去了。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原经理都说了，那人是乔工的朋友，到时候肯定是乔工带着一起来。 芸木股份看材料，和乔木没半毛钱的关系。但整个太原，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一切都没有他的示意，就在他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准备妥当了。 第758章 729.分道扬镳的人类与德莱尼 黑暗之门历15年，乔木又一次来到了外域。 《奇幻世界艾泽拉斯》，这就是他打算晋级p9的项目。 外域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关注的资源了，所以他本打算这次直接去艾泽拉斯。 没想到，中间出了点小状况。 新增26万魂口后，地狱出现了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地狱的能源不够了。 他本来想着灵魂不需要吃喝；有了阿曼纳迪尔之翼，地狱恒光恒温，也没有照明和取暖的需求，应该没什么消耗。 他唯独忽略了一点：没有灵魂愿意待在废墟中，和当初的德莱尼们一样，人家是要重建家园的。 德莱尼可以拿圣骑士和牧师当电池，给小镇供能。但人类不行，没有木材、煤炭、石油，就没有电；没有电，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上层的基地储能，也不足以支撑26万灵魂重建1000平方公里的废墟。 好在贝加庞克和哈塔鲁两人，以惊人的速度攻克了圣光之力转化为电力的技术难题。 但他们没有足够的电池……不，是圣骑士。 所以在找到新能源之前，乔木需要寻找更多圣骑士，来勉强应急。 哪里的死圣骑士最多？当然是外域。 于是他不得不临时更改计划，先回外域搜集灵魂。 甫一降临，五百多名非常熟悉外域地形的德莱尼，借助灵魂透镜制造的投影就出现在他身边。 “分好组了？”乔木问。 见他们纷纷点头，他也不再细问，只是叮嘱道：“那就出发吧，注意时间，注意安全。还有，我只要德莱尼、人类、精灵、矮人和侏儒，不要别的乱七八糟的物种。你们别给我找事儿。” 他就怕这群人中，有谁突然善心大发，领回一堆绿皮兽人、堕落鸦人或者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 白左创造的世界，普遍有这种强烈的圣母情节。但他没有。 他的地狱确实很重视多样性，不代表他要把地狱搞成中古战锤。 五百多名德莱尼，将五人一组，前往可能有德莱尼灵魂滞留的已知定居点、藏身地，将那些死在兽人手下，至今无法安息的同胞，带给他。 哈塔鲁按照地形情况，为他们设定了十五个集合点。 每个集合点，都会有一位无需搜寻同胞的灵魂直接前往，并在那里等候。 这些灵魂，都会携带路西法之翼的羽毛。 所有小队汇合后，他们就会利用这片羽毛呼唤路西法之翼，后者会将所有灵魂打包带走。 送走德莱尼后，乔木一个空间门，就抵达了沙塔斯。 这座城市，比起八年前的一片废墟，已经焕然一新了。 虽然那座巨大的圣光穹顶并未完全修复，依然破破烂烂的，但圣光广场上却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这座巨型广场，原本应该是举行庆典或集会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全城最繁荣的商业区。 德莱尼、破碎者、人类、高等精灵、矮人、巨魔、地精、食人魔、鸦人……甚至还有绿皮与棕皮的兽人。 所有人都和睦地做着生意，完全看不出十几年前，他们还是见之必杀的死敌。 而围绕圣光广场的“贫民窟”，现如今也看不到那些破旧的窝棚与帐篷了，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民宅。 这里显然已经成了这座城市最主要的生活区。 环状生活区，套着环状商业区，大环套小环，这个布局相当合理。大概也是生活区的环状结构，催生出了如今的圣光广场。 而从城内的指示牌来看，城市西面与南面的两处高地，也都改变了用途，成了军营与行政区。 最中心的圣光穹顶，则依旧是这座城市的信仰中心。 穹顶顶部，至今没被堵上的那个大洞，一道闪耀的金光直冲云霄。 那金光同时也向整座广场，降下柔和而温暖的祝福。 那种感觉乔木非常熟悉，他的地狱下层——如今的中层，就沐浴在这种温暖之中。但远没有这里舒服。 只是看到这一幕，他就猜到了圣光穹顶中有什么。 毫无疑问，是纳鲁。 但他不确定是哪一位。 他没有进去瞻仰电池板，而是在更有烟火气息的圣光广场上，随便溜达起来。 逛了一会儿，他甚至还见到了一位“老熟人”：名为格里伏塔的冰霜巨魔。 就是这家伙，当初忽悠着想卖给他什么十分可信之提克巴朗防御符咒、正牌寻宝护符、不可思议的非凡之石之类的扯淡玩意儿。 忽悠失败后，竟然还想抢劫他。抢劫失败后，又怂恿他去盗墓。最后反而因为怕鬼，被德莱尼的灵魂吓了个半死。 八年时间，对方显然早就忘记他了，至少是忘记他的长相了，只是习惯性地随口向他吆喝着推销。 不过比起八年前，对方明显有了不小的进步，至少开始卖真货了：各种宗教信仰制品。 广告词也不再那么夸张，而是有什么说什么。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随便买两件，以表达对对方“走上正途”的支持，不远处的人群，就渐渐骚动起来。 很快，人群向两边分开，一个伟岸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目标明显就是他。 看到对方，他也没有犹豫，直接迎了上去。 “好久不见，先知。” “是啊，好久不见了，”德莱尼的领袖、先知维伦也打量着他，脸上则是遮掩不住的惊喜，“克乌雷告诉我，有一个人类用奇怪的传送魔法进入城中时，我甚至都没想过会是你。” “原来是克乌雷啊。”乔木恍然地又看了一眼圣光穹顶。 这位一直陷在沃舒古中等死的纳鲁，八年前被联军成功营救出来，但当时它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就连先知都无法确定它能否康复。大家都做好了它可能随时会挂掉的准备。 没想到这位还挺坚强的，看这架势，肯定是康复了。 为了避免打扰平民，先知招呼着他离开繁华的圣光广场，向行政部门所在的南部高地走去。 “没看到联盟军队。”一路上他四下张望，执勤的卫兵，无一例外，都是德莱尼和破碎者。 “联盟军队已经全部集中在地狱火半岛了，”维伦说着，却露出了苦笑，“他们想要重启黑暗之门……” 没错，八年前下定决心在这个破碎的世界定居的联盟远征军，现在要回家了。 或者说，正在为回家而努力。 这正是乔木愿意临时修改方案，先来外域收集灵魂的原因。 过去几年，随着起点城的建设告一段落，调查员们渐渐将视线投向诺瑟隆高地之外，在柯羽的倡议下，双方在两个世界共同努力，终于找回了遗失的三件神器。 麦迪文之书、达拉然之眼、萨格拉斯权杖。 只要有这三件神器，理论上就能重启黑暗之门。 但之所以没有立刻开门，是因为联盟高层出现了严重分歧。 简单来说，高等精灵和蛮锤矮人，非常乐意迎回他们的远征英雄；但人类不乐意。 七国国王，没有一个希望洛萨重返艾泽拉斯。毕竟这位战功赫赫的元帅，在受尽各族人民爱戴与期盼的同时，还拥有七国的王位继承权。 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是喊出“统一吧，人类”的口号，七国一半以上的军队和人民都会倒戈相向；就连奎尔萨拉斯，也将被迫遵守那份古老的契约，支持他统一人类七国。 但七国高层终究不敢这么明着说，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德拉诺的现状不明，贸然开启黑暗之门，万一那边的远征军团灭了呢？万一十几万兽人又杀过来了呢？ 这事儿就在各种扯皮中耽搁下来了。 调查员显然不惯着原住民这个毛病。大家都商量好的事儿，那么多调查员花费了这么多精力，不就是为了这最后一步的奖励吗？轮得着你们原住民反对？ 你们也配？ 于是，夜黑风高，三件神器就“遗失”了。 联盟高层以为是肯瑞托替大家分忧，纷纷松了口气，直接将此事抛诸脑后。 安东尼达斯倒是想查，但在高等精灵王子凯尔萨斯，与神秘的大法师克拉苏斯默契的阻挠下，一直查不出什么结果。 这两位阻挠的原因很简单：凯尔萨斯不能允许高等精灵的英雄，因为联盟肮脏的政治而流浪在外。 克拉苏斯则是受起点城的委托。 三件神器，就这么被带回现实世界，又被柯羽带回外域。 原本搞大建设大生产如火如荼的联盟远征军，瞬间懵逼了。 懵逼之后，自然就是狂喜。 所有的建设与生产，都取消了。 他们自然要返回自己真正的家。 柯羽也成了整个远征军的大英雄。 乔木愿意先来外域的原因就在于此：再有最多一个月，联盟远征军就能彻底肃清地狱火半岛的兽人，然后安稳地重启黑暗之门。 到时候，他就能跟着人家一起返回艾泽拉斯，按原计划行事。 看着身旁先知略带苦涩的表情，乔木当然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如此。 简单来说，联盟远征军想回艾泽拉斯，但德莱尼不愿意。几千年来，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家了。 这几乎等同于双方要分道扬镳了。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在柯羽“找齐”三件神器之前，联军还在稳扎稳打地围攻黑暗神殿、荡清影月谷游荡的恶魔，试图光复这座神圣的庙宇。 但随着联盟远征军的退出，兵力严重不足的德莱尼人，只能大步后撤，将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影月谷，完整地重新让给黑暗神殿中的恶魔军队。 现在的他们，只能在泰罗卡森林一侧，无力地看着恶魔们不停加固影月谷的要塞与防线。 “情况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糟糕，”乔木宽慰道，“洛萨元帅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即使返回艾泽拉斯，他也不会抛弃双方的盟约的。” “当然，我从不怀疑安度因的品德，”先知郑重地点头，又叹息道，“但很多时候，我们往往都会身不由己。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我明白，”乔木赞同对方后，想了想，又说：“我希望您能支持联盟远征军返回艾泽拉斯的计划，并且暂停其他方向的军事行动，尽可能多地向地狱火半岛派出援军。” 听到这“过分”的请求，即使是先知维伦，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第759章 730.安度因·洛萨背后的男人 维伦没有立刻拒绝，上万年的寿命，让他有足够的理性与智慧，处理各种超出自己预期的突发状况。 “你能详细解释一下吗？”他认真问道。 乔木点了点头，大致介绍了一下艾泽拉斯的政治格局，以及洛萨在其中的尴尬位置。 “我想您应该能意识到，”介绍过后，他又道，“联盟各国的高层，非常乐见于这些英雄返乡。唯独洛萨元帅本人，是个例外。” 见维伦若有所思，他把话挑明：“我就直说吧，如果洛萨元帅真的要返回艾泽拉斯，迎接他的，很可能是宴会上的一杯毒酒，或者醉倒后的一把匕首。” 听到这话，先知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确实遇到了难处，也确实很不舍得人类就此离开。但不代表他能接受，于危难中向自己伸出援手、八年来已经是自己至交的洛萨，陷入这种肮脏的政治阴谋中。 “我相信元帅很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处境，但他身为联盟远征军的最高指挥官，他必须优先为他的将士们考虑。哪怕必要时牺牲自己。” “但你依然希望我帮助他返回艾泽拉斯？”维伦停下脚步，真诚地看着乔木，“为什么？” 这位先知，几万年来一直都是德莱尼社会中说一不二的绝对领袖，他确实足够睿智，但也确实缺乏勾心斗角的经验。 “其实要化解这个难题，非常简单，”乔木坦言，“只需要元帅自己表露出不愿返回艾泽拉斯的态度。” 听到这话，维伦眼前一亮，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洛萨是为了送他的军队回家，而不是为了自己回去送死。 只要这位远征军元帅不想英年早逝，也没打算发动内战，他就注定在艾泽拉斯没有立足之地。 那最好的选择，无疑就是送联军回家后，他自己返回外域，在这里定居。 “但这还不够，”乔木提醒道，“从坚持建造守望堡，到坚持远征德拉诺，再到突然返回，没有人愿意忍受这种跌宕起伏。” “如果我是联盟高层，无论是否相信元帅的话，我都倾向于选择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先知听懂了这句潜台词，脸色难看得要命。 乔木甚至感受到了对方极力压制的怒火，对那未曾谋面的联盟七国高层的怒火。 “所以我希望您派兵支援元帅，”他轻声劝说，“在联盟远征军返回家乡、土崩瓦解之后，元帅的身边，必须有一支坚定不移和他站在一起的军队，来威慑联盟高层，让他们投鼠忌器。” 德莱尼就是最佳人选了，因为他们有圣光，甚至有纳鲁。面对人类，他们天然占据了意识形态高地。 联盟高层想和他们翻脸，圣光教会首先就不会答应。 维伦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明白了。我会和我的主教议会讨论，尽可能多地抽调部队，支援我们的盟友。” 这位领袖没有一丝犹豫，早已将之前的苦恼、德莱尼自身的麻烦抛诸脑后。 在他看来，八年前那位人类元帅毫不犹豫地向他们伸出援手，现在到了他们报恩的时候了。 没有任何事情，能大过这件事。 “那三件神器，之后会掌握在我们的人手中，”乔木这才主动提起对方苦恼的事情，“我可以向您保证，没有任何人，能重新关闭黑暗之门，切断艾泽拉斯与德拉诺的联系。” “艾泽拉斯有足够多的人，会愿意前往新的世界探险、贸易，甚至定居。有洛萨元帅的号召，德莱尼依然能够得到足够的支援，甚至会比现在还多，多得多。” “尤其是联盟高层，”他轻笑道，“哪怕是为了离间你们与元帅的关系，他们也会积极表现的。” 他停顿片刻：“我们的人也会来帮忙的。” “你们的人……”维伦咀嚼着这个反复出现的说法，“就是那些和你、和柯羽将军有着相似的外表，积极皈依圣光的人吗？” “他们只是冰山一角。”乔木坦然承认。 对方也不再追问他们的具体身份，而是感激地对他道谢：“谢谢你，乔木。你对德莱尼一族的恩情，我永远铭记于心。” 最令他头疼的两个问题，就这么被乔木解决了，至少是提供了绝对可行的解决方案，维伦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走起路也更加轻快了。 他向一名卫兵下令，让对方通知召开主教会议，商讨此事。 “首席技师罗姆尔出城了，要赶回来还需要一阵子，”他笑着对乔木说道，“这段时间，我可以做你的向导，陪你在这座城中好好逛一逛。” 两人一边游览这座焕然一新的城市，乔木一边问起了外域的现状。 外域的格局，与八年前相比，差别不大，却又有着天壤之别。 德莱尼的军队撤出后，影月谷再次落入恶魔之手。 德莱尼则主要生活在泰罗卡森林。 他们的萨满们，则在努波顿的带领下，努力修复赞迦沼泽的生态，希望能将那里改造得适宜居住。 不过目前来看，进展并不大，毕竟萨满不是德鲁伊。 纳格兰依然属于棕皮兽人。但在德莱尼与矮人联手消灭火焰之王，使这个世界从炙热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后，在元素之灵的牵线搭桥下，三方也达成了和平协议。 时至今日，德莱尼甚至和这群棕皮兽人，建立起了稳固的贸易通道。 兽人需要盐巴、木材和草药，德莱尼和人类需要肉蛋奶。 虽然仇恨依然没有消失，冲突时不时仍会爆发，但总体来说，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八年前被联盟远征军放弃而重新落入邪兽人之手的地狱火半岛，现如今，随着远征军的反攻，正在逐渐易主。 据维伦的了解，兽人大军已经被成功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龟缩在地狱火堡垒中，另一部分则被赶到了半岛东北部区域。 戈隆德尔则依旧被戈隆占据着。没有人愿意去那片鸟不拉屎的地方，挑战那群恐怖巨兽。 至于虚空风暴，目前已经是虚灵的地盘了。 这么说也不准确，毕竟虚灵不需要“地盘”。 根据之前乔木牵线搭桥的协议，虚灵正在运用他们独有的生态穹顶技术，修复那里的生态环境。 等修复完成后，那片土地就会被还给联盟远征军或德莱尼。 到那时，清剿戈隆德尔、打通交通一事，就会被提上日程了。 这个世界的地缘格局，与八年前相比，差异并不大。联军的影响力依然仅限于泰罗卡森林和赞迦沼泽，甚至比八年前更小。 但有些东西，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 例如泰罗卡森林的定居点越来越多，八年间，一座座城镇拔地而起，一片片农田被开垦出来。 赞迦沼泽中的浮桥也越铺越远。有了元素之灵的帮助，血蚊的活动范围被逐渐向西面压缩。 德莱尼甚至已经开始试着在这里建造一系列给水工程，为水资源日渐匮乏的泰罗卡森林供水。 比起八年前的狼狈，现如今的联军，可以说彻底站稳了脚跟。地盘更少了，但战略主动权却牢牢握在手中。 最直观的影响就是，八年前联盟远征军根本拿龟缩进地狱火堡垒的兽人没辙，只能远远监视。 现在，远征军甚至已经决定了要彻底剿灭地狱火半岛的所有邪兽人。 这种变化悄无声息，但当时机来临时，所有人都会清晰地感知到它。 “对了，有一件事要通知您，”乔木说，“哈塔鲁他们现在过得很好。我这次来，是打算带走更多德莱尼与联盟远征军的灵魂。” 说着，几十个德莱尼孩童，已经凭空出现在他们周围。 看到这一幕，外围的卫兵，眼睛都瞪直了。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圣骑士，瞬间就发现，这些孩子不对劲，他们绝非生者。 可他们又与自己平日里净化的亡灵有着极大的区别。 他们的状态太好了，完全不像亡灵那样，衰退的理智、阴寒的气息、暴虐的情绪、强烈的攻击欲望…… 他们就像是……单纯失去了肉身的灵魂，却和生者一样健康、快乐、无忧无虑。 几名卫兵再看向这个曾在虚空风暴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人类时，眼神中已经满是崇敬。 这个人类，不仅舍身忘险地帮助德莱尼生者，还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庇护他们死去的同胞。 如此高尚，如此博爱，如此无私…… 维伦对这些孩子嘘寒问暖了好一番，看到他们哪怕是死后，还能露出如此纯真、开怀的笑，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看着这群孩子，在一个手里攥着羽毛的孩子王的带领下跑远，他才感慨地叹了口气，又问：“你打算带走多少？” “能找到多少，就带走多少，”乔木如实道，“哈塔鲁他们已经出去寻找那些灵魂了。” 这些本该前往暗影界的灵魂，不知道为什么，全都留在了这个世界，也就便宜了他。 “对了，”先知突然想起来，连忙问，“奥金顿的那些逝者呢？” “奥金顿？”乔木愣住了。 奥金顿，曾经是德莱尼教派奥金尼管理的陵墓。 那里同时也安置着已逝纳鲁德欧里的尸体残骸。 但正是因为残骸的奇特作用，导致去世后的德莱尼，灵魂无法得到安息，范围纷纷围绕在奥金顿周围。 为了研究这个奇特的现象，越来越多的奥金尼学者，干脆直接定居在那里。 奥金顿，也逐渐发展成了一座宏伟的陵墓型城市。 在德莱尼与兽人的战争中，奥金尼的大主教玛拉达尔逐渐陷入疯狂，最终甚至开始用那些无辜的灵魂，进行暗影与虚空的实验。 八年前，联军偷袭了奥金顿，从堕落的玛拉达尔手中，夺回了德欧里的尸体残骸。 乔木本以为那种特殊的现象，应该就此结束了。但听对方的说法，那边竟然还有灵魂？ “他们……” “啊！”他恍然地拍了拍脑门，“他们也滞留了？” 至少这个世界的灵魂，很奇怪地无法前往暗影界。那些之前被德欧里残骸吸引的灵魂，即使在残骸被清除后，自然也只能滞留下来。 数量不会多，毕竟德莱尼是出了名的长寿，一千年的时间，也死不了多少。 应该还是先知不忍心他们继续在这个世界耗着。 但对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还别有隐情？ “可以直接去看看吗？”他问道。 维伦犹豫了片刻，点头：“好的，可以安排在明天出……” 他没说下去，因为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空间门。门的对面，一头正在散步消食的迁跃捕猎者被吓了一跳，慌乱地四爪并用，一口气窜出去十几米，很快就隐身消失了。 而透过茂密的树荫，能隐约看到远方一座宏伟的废墟。 正是奥金顿。 “真是神奇的魔法……”率先穿过空间门的维伦，看着卫兵依次穿过来，忍不住感慨道。 前一秒，他还踩在广场坚硬的方砖上，鼻腔中满是人潮汹涌的酸臭味。下一秒，脚下已经是松软的泥土，周围更是弥漫着潮湿且芬芳的气息。 他仔细打量着，直到空间门彻底消失。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传送门，它似乎比奥术下的传送魔法更方便。” 奥术传送术有着诸多限制，例如想要精准传送，就必须提前在目标地放置魔法锚点。 如果没有，那传送精度就会大打折扣。施法者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传到空中，继而摔断脖子；或者被地下的岩石挤成肉泥。 而且传送术的传送规模，非常考验施法者的能力。一个能供多人通过的传送门，往往需要数名法师共同维持。 更不用说远距离传送了，那简直就是奥术师的噩梦。 但这个人类的传送门，似乎非常轻松。 无需空间锚点就能进行高精度传送，而且传送门一旦形成，似乎也并不需要消耗额外的能量去维持。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卫兵鱼贯而出，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多种能发挥奇效的应用场景。 用得好的话，这个神奇的魔法，甚至能够改写一场战争！ 不过跟过来的几名圣骑士倒是没什么反应。 不是因为他们没见识、不识货。 八年前，他们足足几百人，就是连续通过三道比这个大得多的空间门，就从虚空风暴抵达了沙塔斯城。 用时十分钟，就完成了本该一个月的路程。 他们当时早就惊讶过了，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760章 731.如何给一块电池板充电 奥金顿的外围，英灵之庭与圣光之墓早已在兽人的侵略中被摧毁殆尽。 邪能与暗影的反复蹂躏，彻底杀死了这片土地，就连萨满与他们侍奉的元素之灵，都找不到好的方法，只能抛弃这里。 寸草不生的荒芜土地上，遍布着战争双方来不及收拢的尸骸，以及以腐肉为生的食腐动物。 经年累月之下，它们均被弥漫的邪能与暗影所侵蚀、浸染，逐渐产生了令人不安的异变。 动物们变得更加强大、畸形、嗜血、残暴。 那些本该安息的尸骨，也会在某些特殊的时刻，在邪恶力量的驱动下，从地上爬起来。 它们捡起身旁的武器，或者赤手空拳，与周围的一切进行惨烈却毫无意义的厮杀。 直到体内的能量耗尽，再次化为一摊白骨，静静等待下一次“重生”。 现如今，这片环绕奥金顿的死亡之地，被人称为“白骨荒野”。 “我们在通往这里的每条道路上，都建造了哨所，提醒每一个试图进入这里的无知者。” 维伦抿了抿嘴，似乎想到了令他不满的事情，又道：“……除了虚灵。” “啊——”乔木恍然，却什么也没说。 虚灵与联军有协议，前者为后者提供必要的技术服务，后者则允许甚至保护前者对整个德拉诺世界废墟、古迹的探索与发掘。 这其中，当然包括德莱尼一族的陵墓城市，奥金顿。 说起来，这份协议还是乔木与哈拉迈德谈成的，联军只负责点头或摇头。 感受到维伦不知是否将自己囊括在内的些许不满，他也不好说什么。 “这些骨头，没人清理它们吗？”他们一路走来，满地都是人型生物或野兽的白骨。 完整的，断裂的，粉碎的……其中相当一部分，表面都隐约泛着令人不安的绿色或紫色光芒，那是邪能与暗影侵蚀的痕迹。 “我们试过，”先知无奈摇头，“这片土地被污染得太深了。即使把它们埋起来，它们也会自己挖坑，爬出来。” “我们也不能把它们带走，那样会污染别的土地，我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和时间。” 现在，生者还没有完全从生存线挣扎出来，怎么可能有工夫去管死者？ “烧掉呢？”乔木不小心踢到了一条手骨——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这里的骨头太多了，遍地都是——那条手的指骨竟然动了动。 他顿时来了兴趣，又拿脚踢了踢对方，对方又动了动。再踢，再动。三次之后，他甚至从对方的动作中，感受到了强烈的不耐烦与恼怒。 “没法烧掉，它们被邪恶力量侵蚀的同时，也被那些力量保护了起来。想要彻底销毁，必须先由祭司们进行复杂的净化仪式……乔木？” 乔木看过去，对方正一脸不赞成，甚至略显责备地看着他。 旁边的圣骑士卫兵们也有些无语。 “啊，抱歉……”他感觉脸烫烫的，赶忙横移一步，远离那条开始和他赌气，像敲地鼠一样，不停地胡乱拍打地面的手骨。 “我第一次见这种……尸骨。”他勉强解释道。 确实……很新奇。 不过这个理由实在不像话，他停顿片刻，又道： “我是觉得奇怪，这些尸骸，并没有灵魂，”他看着那条已经安静下来，得意地用食指指骨敲击地面的手骨，“但它们能够行动，还有情绪？” “是的，这正是这些力量的邪恶与棘手之处，”接受了他的说法的先知，沉重地点头，“仅仅是逸散在外的力量，就能杀死大地，还要玩弄逝者……” “这还算好的，”一名圣骑士插嘴，“一周前这里刚闹过一场，至少能消停近一个月。咱们现在看到的，已经算是安静的了。” “一个月闹一场？”听到这话，他脑海中浮现出成千上万的骷髅，每个月的满月夜，都从地上爬起来，齐齐仰天长啸的画面。 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比起几年前，已经算好的了，”对方解释，“最初几天就要闹一场，德欧里的遗体被转移后，频率就明显降低了，间隔越来越久了。” 先知点了点头：“这些邪能与暗影，在腐蚀这些遗骨的同时，反而也在被这些遗骨不停地消耗。我们相信，再过几年，这片土地的邪恶力量，就会被消耗殆尽了。” “这也是你们没有清理这些骸骨的原因吧？”乔木了然。 小心思被戳穿，让圣骑士们很不舒服。 但先知却很坦然：“我们总要优先考虑生者。” “它们也是如此吧。”乔木的话，让对方一愣，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倒是没听说过邪能与暗影，还能兼职死灵法术的功效……” 他轻笑道：“我在想，这会不会也是它们的遗愿？即使死后，也在用这种方法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来保护它们的家园和亲人？” “这……这真的是……”维伦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他是真的如此认为，还是在安慰他们这些嘴上说着不可玷污逝者，却默默利用逝者遗骸的伪善之人。 这位老者，再看向那条已经没了动静的手骨时，心中既羞愧，又感动。 那些圣骑士的想法则没这么复杂。 因这个说法而动容的他们，再看向漫山遍野的骸骨时，心中的感受，已经截然不同了。 “我有一个问题，”继续向奥金顿进发时，乔木问道，“如果连骸骨都这样了，那些灵魂，岂不是也被侵蚀了？” 那些灵魂待在这里的时间，远比这些骸骨更久。 更不用提它们长时间围绕在德欧里的遗骸周围，那玩意儿很可能已经有些虚空化了。 “这正是我不得不请你冒险，来这里亲自印证的原因，”维伦重重叹了口气，“我们到了。” 他们并没有深入奥金顿那座雄伟的城市，甚至根本就没进去。 联军人力非常紧缺，要做的事情又那么多，以至于八年了，这座城市并未被清空。 现在的奥金顿，被恶魔、邪兽人、暗影教派、食人魔、鸦人、虚灵，以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白鬼所瓜分，并时不时相互攻讦、乱成一团。 看着在城墙下迷茫游荡的灵魂，乔木忍不住感慨：“偌大的奥金顿，竟然容不下一群灵魂……” 确实容不下，因为……太多了。 他之前觉得，一千年而已，能死多少德莱尼？ 直到亲眼所见，他才发现自己搞错了。 德欧里的遗骸，可没有定向吸引德莱尼的功能。 德莱尼、破碎者、兽人、食人魔、鸦人，甚至是戈隆的灵魂…… 一千年的时间，能积攒多少？ 数不胜数。 “好家伙……”看清楚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幽蓝身影后，他目瞪口呆地呢喃道。 但那些灵魂与他遇到的德莱尼灵魂不同，它们对外界的变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本能地围绕着城墙，漫无目的地游荡。 “它们为什么不进去？” “虚灵的手段，”维伦轻声细语地说道，仿佛是怕惊扰了这些亡者，“那些设备会释放出一种电磁波，干扰亡魂的判断，让它们本能地认为那边无法通行。” 他直接向那些亡魂走去，身后一名卫兵想要阻止他，却被先知拦下了。 乔木没有真的接近亡魂群，他只是出于谨慎，想要拉开与其他人的距离。 因为很多亡灵，都会对聚集的生者有反应。 在他远离人群的同时，一个兽人灵魂也在远离扎堆的灵魂，向他的方向迅速靠近。 那灵魂似乎察觉到了情况的异常，本能地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在远离城墙后，就转身试图朝城墙的方向移动。 但无论他怎么走，都仿佛是滑步一般，无可阻挡地继续向身后乔木所在的方向飘去。 不远处的德莱尼们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惊疑的神色。 “这是什么法术？”一个人低声问道。 旁边的人迷茫地摇着头。 队伍中没有法师，自然没有人能解答他们的疑惑。 乔木打量着眼前的兽人灵魂，这一次，他没有向翅膀求助，而是尝试用自己现如今掌握的知识，去分析对方的状况。 他在左手上覆盖了一层灵魂之力，小心翼翼地将手探入对方体内。 顷刻间，一股强烈的不安涌现。 什么东西，非常危险的东西，试图侵蚀那层灵魂之力，入侵他的身体…… 不，不是试图，而是正在。 那股力量，轻而易举地透过灵魂之力，附着在他的皮肤上，向身体内部渗透！ 但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任凭那种力量侵蚀，自己则将所有注意力，放在灵魂之力，放在那个兽人灵魂身上。 灵魂之力，是《路西法》项目世界特有的力量体系。 地狱中的员工能够享受这种力量，是因为他们在与翅膀订立契约的同时，也接受了翅膀的改造，就如同乔木一样。 而眼前的灵魂，显然没有。 在灵魂之力的作用下，这个兽人的身影，越来越黯淡，并逐渐消散，最终在几乎不成人形时，彻底支持不住，瞬间崩散殆尽。 自始至终，这个灵魂都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甚至并未表达出任何情绪。 乔木看着自己的左手，那股极度不祥的力量，依然在侵蚀着他。他直接驱动灵压，将这股力量强行逼出了体外。 他大概能猜到这是什么：虚空的力量。 他之前没有躲避，不是不害怕虚空的力量，而是不害怕这股虚空的力量。 究其原因，这股力量太弱小了…… “我没有办法带走它们，它们已经没救了。”回到德莱尼身边，乔木开门见山。 听到这话，维伦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那……他们也无法被唤醒吗？”一名圣骑士，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那里面，毕竟有许多他的亲友、同僚、族人。 “他们已经被污染了，”乔木遗憾摇头，“从被德欧里的碎片吸引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那名圣骑士面露失望。 但旁边另一人则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德欧里？污染？” “就像克乌雷，”先知提醒道，“纳鲁的疗愈，需要灵魂，需要无私的奉献。” 那人恍然。 “没错，”乔木赞同，又补充道，“德欧里的情况还要更复杂一些，它临终时应该已经滑落虚空的深渊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完成最终的转变……” “不提这些令人难过的往事了，”维伦略显粗暴地打断了他，“既然连你都束手无策，我们也只能暂时静观其变了。” 随后，在他略显诧异的表情中，对方甩给他一个眼神：“先回沙塔斯吧，罗姆尔应该也要回去了。” 见状，他也没再说什么。 直到一行人返回沙塔斯，先知支开了那些圣骑士，才歉意地对他道：“我为刚才的粗鲁与冒犯，向你致歉。” “纳鲁在力量耗尽后，有可能会转化为虚空生物，熵魔，”乔木平静道，“他们还不知情？” 听到这话，维伦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他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只能报以苦笑。 “熵魔……”他咀嚼着这个词，“连我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即使在纳鲁一族中，这也是很罕见的情况，”乔木点头，“作为圣光的生物，想要耗尽它们，实在太难了。它们通常在被耗尽之前，就已经战死了。” 维伦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从未想过，自己与纳鲁一族朝夕相处了上万年，有朝一日，竟然还要从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外人”那里，了解盟友的另一面。 “在奥金顿，你有什么发现？”他彻底收起了自己那高高在上的权威心态，真诚地请教起来。 “德欧里和克乌雷的情况有所不同。克乌雷只是过于虚弱，但并未向虚空转变。所以那些兽人先祖的灵魂，是自愿奉献自己的。 “但德欧里不同，它在死前几乎已经算是虚空生物了。所以它的碎片，这些年一直在向外界逸散着微弱的虚空之力。” 听到这里，维伦略显不安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旁听”，他依然招呼乔木向人少的小路走去。 “克乌雷应该只是汲取维持自身生存的最低限度的灵魂。但德欧里的碎片，会遵从生前的本能，将周围的一切，都扭曲成虚空生物，包括它的食物。 “这也是幸运的地方——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它的转化并未完成，残余的碎片也不多，所以一千年来逸散的虚空之力也很少。 “而且其中绝大多数，又都被它用来污染那些灵魂了。所以，这些力量并未显著影响到生者，尤其是那些奥金尼祭司。” 否则德莱尼们等不到兽人的入侵，就要先迎接奥金尼发动的叛乱了。 “和克乌雷说的基本一致，”维伦叹了口气，“这次回来后，它告诉我了一些事情，但说的没有你这么详细。” 对方随即补充：“当然我也能理解。即便是纳鲁，这也是一种极其艰难的境遇，更难以对他人启齿。就像我，一千年来，都没能鼓起勇气，向我的族人说出真相。” 先知肯定是知晓纳鲁的虚空化这一真相的。 一千年前他们坠落在德拉诺世界的唯一原因，就是三位纳鲁之一的卡拉，在漫长的逃亡中耗尽了虚空之力，开始向虚空生物转变。 克乌雷和德欧里，与自己的同胞打了一架。 为了保护剩余两位纳鲁，维伦不得不将卡拉放逐出他们的飞船。 在战斗中受损严重的飞船吉尼达尔，最终彻底失去了动力，坠毁在纳格兰草原。 坠落中，本就虚弱不堪的两位纳鲁，德欧里死亡，克乌雷也重伤，并开始无可阻挡地向虚空生物转变。 完全帮不上忙的先知，为了保护德莱尼子民，不得不放弃这位仅存的纳鲁。 好在之后，受到克乌雷吸引的兽人灵魂们，无私地奉献出自己，为克乌雷延续了一千年的生命，直到联军将它救出。 “这么说，他们也并不清楚影月谷的真相？”乔木好奇道。 这一次，维伦真的震惊了。 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类，根本无法想象，对方究竟是从哪里获知如此机密的情报的。 要知道，这些人类来到德拉诺，也才九年的工夫！ 而绝大多数德莱尼人和影月谷的兽人，用了一千年，都没想明白影月谷的异变究竟是什么引起的。 “卡德加说你们非常神秘，背后有着极其惊人的秘密，”先知苦笑道，“我现在相信他的话了。” 随后，对方解答了他的问题：“是的，绝大多数德莱尼都不清楚。有权利得知真相的，除了我，就只有主教议会中的个别几位。” 对方又补充道：“即便哈塔鲁都不知情。当然，我不是想要瞒着他，而是他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虚空化的卡拉被放逐后，就一直漂浮在影月谷上空的外太空。它逸散的虚空之力，将那里变成了一片没有白昼的永夜之地。 影月谷最东侧，坐落着德莱尼文明最重要的建筑：卡拉波神庙，也就是后来的黑暗神殿。 这座宏伟的建筑，坐落在德拉诺的魔网交汇点上。而且无数德莱尼人，都会定期去那里朝圣。 这座神庙的真实目的，就是维伦尝试着使用汇聚这个世界的奥术与圣光能量，尝试对卡拉进行持续的灌注，延缓甚至扭转对方虚空化的进程。 这一尝试其实是有效果的，至少时至今日，卡拉都没有彻底沦为虚空生物。 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随着大爆炸，这个世界被彻底暴露在扭曲虚空之中，魔网也不可逆转地被邪能污染了。 德莱尼经历了如此惨烈的灾难，神职人员的数量大幅减少，而且全都超负荷运转，根本没精力去“侍奉”卡拉。 更不用说，卡拉波神庙，也早就落入恶魔之手了，收复行动也随着联盟远征军的退出而失败。 失去了他们的“供养”，卡拉将会以惊人的速度，完成最后的转化。 这让维伦既心痛，又挫败。 看着对方沮丧而疲倦的模样，乔木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我们把那些——至少有十几万吧——灵魂，喂给卡拉，会发生什么？” 先知眨了眨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方摇了摇头：“如你所言，那些灵魂已经被虚空污染了，它们只会加剧卡拉的堕落。更重要的是，一旦卡拉在地面上完成转化，这个世界……” 对方严肃警告：“这个世界就完了！” “我知道。”乔木嘴上应承着，心想得了吧，穆鲁也没把艾泽拉斯怎么着，吓唬谁呢？ 他抬起自己完好无损的左手，展示给对方：“那些灵魂的污染并不严重，否则他们早就成为虚空生物了。我觉得那种程度的污染，完全可以净化掉。” “当然，我也赞同这一点，”先知点头道，紧接着话锋一转，苦笑道，“我们的圣职人员过于匮乏了。” “克乌雷呢？”你们不是还有一块电池板吗？ “它确实摆脱了最危险的困境，但依旧很虚弱，”对方叹息，又指着圣光穹顶上，那道直冲云霄的金光，“你以为那是什么？它已经在竭尽全力延缓卡拉的堕落了，但仍然不够。” 乔木恍然。他之前以为那是对方为了传教，在秀呢。 “那如果算上其他德莱尼呢？”他问道，见对方没听懂，他又细问，“我是说，算上那些已经死去的德莱尼圣职人员。” 一瞬间，先知维伦屏住了呼吸。 剧烈的心跳声，震得他一时间头晕目眩。 第761章 732.我们需要援军 地狱火半岛，荣耀堡内，安度因·洛萨，正紧锁着眉头，盯着桌子上硕大的地图，苦苦思索着。 地狱火半岛的局势如今已经明朗化了。 残存的邪兽人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龟缩在固若金汤的地狱火堡垒中；另一部分则扼守着半岛北面名叫“基尔加丹王座”的高地。 但看似占据绝对优势的联盟远征军，实则已经无力再战了。 原因只有一个：兵力不足。 他们的兵力比敌人还要分散。仅仅主力，就被分为四个部分。 北面的雄狮堡，由达纳斯·托尔贝恩镇守，负责封锁并攻坚易守难攻的基尔加丹王座。 西面的猎鹰堡，由柯羽负责封堵地狱火堡垒的后路，防止那股兽人逃进赞迦沼泽。 库兰德·蛮锤率领一支部队，在地狱火堡垒正面，向敌人施加压力。 荣耀堡则由他和卡德加坐镇，随时支援任何方向。 这还只是主力部队。 更不用说半岛南面，还有一座远征军物资库需要兵力驻守。 那座物资库同时也扼住了地狱火半岛直通泰罗卡森林的唯一小道，是联盟远征军的生命线。 一旦失去这里，补给部队就要从赞迦沼泽绕一个大圈子，多走至少十倍的路程。 此外，连通几处要塞的交通要道，也需要分兵把守。毕竟半岛各处阴暗的角落里，还潜藏着零星的兽人，加起来数量也颇为可观了。 正苦恼着，库兰德的大嗓门，远远就从楼下传了进来。 他才皱起眉头，那个比他年龄还大好几倍的矮人，已经兴冲冲地冲了进来。 “太爽了！今天终于狠狠打了一架！” “你们冲上城墙了？”洛萨惊讶道。 兽人们只是龟缩不出，根本不应战，这段时间，库兰德已经快被憋疯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对方这副酣畅淋漓的状态了。 没想到对方却直摇头：“没有！那么高的城墙，怎么可能爬上去？狮鹫也不够用。” 见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他脸色一沉：“你自己坐狮鹫上墙了？！” 比他大了几百岁的矮人，听到这语气，瞬间一个激灵：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元帅要发火了。 “没有，绝对没有！”对方慌忙摆手，又慌乱地指了指自己身后，“不信您可以问阿斯卡，那次之后，我就绝对不会这么干了！” 洛萨看着对方空空如也的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派了一支三十多人的精锐小队，趁着夜色从城墙上潜下来了。” 库兰德咧着大嘴得意道：“但天一亮，就被我们的猎人发现了。我亲自带队去追，在南面一处城墙下面堵了个正着。您猜带队的是谁？” “谁？”洛萨根本不猜。 “斯基特·铁手！”在元帅惊讶的表情中，矮人兴奋而得意地高喊道，“我亲手砍下了那家伙的脑袋！” “斯基特·铁手……”洛萨喃喃道，“竟然是他？” 那家伙，可是如今地狱火堡垒中排的上号的人物了，非常骁勇。 敌人竟然冒险把这家伙派出来了，是打算做什么？ “有审讯吗？”他直接问，“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库兰德面露尴尬，没再说话。 他见状，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不用问，一上头，全给杀光了。 几十人的精锐，根本不可能去碰物资库。可南面，还能有什么？ 正冥思苦想，数道传送符文凭空出现在房间中。 几秒后，卡德加从中走了出来。 “你来了？”对方看到库兰德，也不意外，随口打了个招呼。 矮人倒是兴奋地想要再把自己的丰功伟绩分享一遍，但法师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黑暗之门状况良好。”这位法师，除了要参与战斗，还有一项重要职责，就是时刻关注黑暗之门的状况。 “辛苦了。”洛萨点了点头。 “猎鹰那边的情报，”对方掏出一封信，“那头狮鹫发情了，方向偏得厉害，差点一头栽进扭曲虚空。” 趁着洛萨拆信，他才看向库兰德：“你又一个人来的？下次带几个卫兵吧，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矮人却不以为然：“怕什么？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再变出几头双头龙出来。” 这倒是实话。 兽人本就不以空军见长，当年凭借从艾泽拉斯“偷来”的技术，驯服了一批双头龙。 但有限的数量，也在一系列高强度的战争中，基本消耗殆尽了。 现在整个地狱火半岛的天空，都是联盟远征军的。 只要狮鹫不掉链子，他们可以说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这也是为什么各处营地相距甚远，各路统帅却敢随便乱窜。 “昨晚地狱火堡垒的兽人，在背面也派出了一批人。”洛萨眉头紧锁着说道。 “也？”卡德加非常敏锐，忙问库兰德，“你那边也是？” 矮人点头：“我就是来汇报这个消息的……” 他又没来得及炫耀自己的战果，就被洛萨打断了。 “兽人想要做什么？”元帅疑惑地喃喃自语。 思索许久，也没个头绪。 “要么是想突围，要么是想联系外面那群散兵游勇，要么是想搜寻物资，”卡德加耸肩，“无非就这三件事。” 库兰德赞同道：“没错，现在的兽人，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我们也一样，”法师提醒道，“兵力不足，我们也只能这么拖着。” “没错。”矮人沮丧地赞同。 随后他又提议：“为什么不能直接打开黑暗之门，拍拍屁股走人？我可以殿后！” 洛萨一点都不想讨论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劝说自己的将军：“我们不能把兽人成建制地放进艾泽拉斯——只要他们还有腿，就一定会这么做。而且，我们也不能把这些敌人留给我们的盟友，他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这个理由，库兰德也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撇了撇嘴。 在他看来，几千兽人而已，只要门一开，无论是兽人过去，还是联盟过来，结局都是一样的。 但元帅已经下定决心了，他自然会无条件服从。 “但这样僵持，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卡德加冷静地指出远征军当前的困境，“现在和一年前不同。那个时候，我们把这里当家，现在将士们只想回家。他们的耐心就要耗尽了。” 这一次，轮到洛萨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面临的困境，但他没有解决方案。 因为他变不出人来，更没脸请求德莱尼支援——毕竟是他们违背了盟约。 “元帅！”传令兵走进来，敬了军礼，“玛尔拉德守备官阁下到了。” “玛尔拉德？”在场三人都愣住了。 这位很受维伦信任的守备官，虽然因为资历问题，没能接替阿卡玛，成为新的高阶守备官，却已经是全权负责沙塔斯城防务的重要人物了。 洛萨至今还与维伦维持着书信往来，双方会定期通报各自的情况。 所以他很清楚，德莱尼的新一届主教议会中，首席游侠达坎与大萨满努波顿二人，正带领精锐小分队，深入赞迦沼泽。 高阶守备官欧纳拉则长期驻守泰罗卡森林与影月谷边界，提防恶魔。 灰舌死誓者族长阿卡玛则带着他的破碎者，留在影月谷和恶魔打游击。 首席技师罗姆尔、沙塔尔总督拉安达，这两位又不负责防务工作。 这种情况下，玛尔拉德事实上成了沙塔斯城与整个泰罗卡森林的防务总负责人。 除非有大事发生，不然他绝不会轻易离开那片森林！ 三人中，即使是最不爱动脑子的库兰德，也能轻易想明白这一点。 房间中瞬间一片死寂。 难不成，德莱尼那边出了什么大状况，以至于竟然需要玛尔拉德这种级别的将领，赶来求援？ 三人相互对视，都从各自的脸上，看到了忧虑。 很快，伴随着板甲长靴踩在木地板上的吱呀声由远及近，一个比在座所有人都高大、魁梧的德莱尼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向你致敬，元帅阁下，”对方将战锤放在门口，敬了个德莱尼的军礼，又对另外两人道，“祝你们长命百岁，卡德加大法师阁下，库兰德将军阁下。” “愿圣光与你同在，守备官阁下，”打完招呼的洛萨，迫不及待地问道，“泰罗卡森林，出了什么状况吗？” 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玛尔拉德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没有啊，泰罗卡森林很好，沙塔斯也很好。为什么这么问？” 三人面面相觑，卡德加又问：“那您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带来了先知的信，要求我务必亲手呈于元帅阁下。”说着，他解开胸前的板甲，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洛萨。 后者验证了封泥后，迫不及待地拆了信封。 “先知可好？”等待中，卡德加又问。 “当然，”玛尔拉德原本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先知最近的精神非常棒，情绪也很高昂。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状态这么好了。” 这下卡德加是彻底懵了，完全猜不到，那封信能提什么，需要这位亲自跑一趟。 将目光投向办公桌后面的元帅时，他愕然发现，对方震惊地看着信，全身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大法师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元帅？”他忧心忡忡，又小心翼翼地低声呼唤。 对方没有理会他，而是直到坚持将信看完，才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德莱尼。 “先知说的是真的？”甚至顾不上被自己撞翻在地的椅子，这位人类元帅激动地问道，“你们真的要派出援军？” 援军？卡德加一头雾水，向哪里派援军？影月谷吗？太激进了！ 下一刻，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德莱尼，难不成是在用这种方式，逼他们支援？ 虽然确实是他们违背了之前的承诺，但这样也太…… “当然，”玛尔拉德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欧纳拉已经接手了泰罗卡的防务工作。达坎、努波顿、阿卡玛也都被召回了，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说着，他再次敬了个军礼，郑重道：“德莱尼支援军，共计3750人，将不日抵达，并服从元帅阁下的调遣！” 卡德加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下意识看向一旁，老朋友库兰德，也大张着嘴巴，眼珠子瞪得牛大。 第762章 733.“资敌”的战斗 先知维伦几乎调走了德莱尼的每一名士兵，留给高阶守备官欧纳拉的，完全就是个空壳子。 但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问题，甚至此时此刻的她，正从这个“空壳子”中，感受到了战争突然爆发至今，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超过两千五百名精锐的德莱尼战士……灵魂，接替他们的同僚，守护着这片森林。 她在其中看到了无数熟悉的身影。她的师兄弟、她的战友，甚至她的父亲与哥哥！ 他们一直都在！他们从未离开！ 热泪盈眶的她，甚至想要爬上圣光穹顶最高处，用最大的声音，向所有人宣布这个消息。 但先知阻止了她，并明确要求在场的三位主教，坚守这个秘密。 她甚至不能告诉自己憔悴的母亲！ 而那些一直默默守护着他们的灵魂，也换上了同胞的铠甲，并用一副副赶制出来的面具，遮住自己的脸，避免被生者认出来。 德莱尼的所有战斗力，都已经开赴地狱火半岛前线了，正在与他们的盟友并肩作战。 但后方的他们也没闲着，他们甚至更加繁忙。 奥金顿的每一条道路，都被彻底封死，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哪怕是虚灵，都被拒之门外。 在这里，数以千计的圣骑士与祭司，无论生者还是死者，都在夜以继日地净化着数量庞大的亡灵。 就连虚弱的纳鲁克乌雷都参与其中。 他们已经几乎不眠不休地工作了近半个月，却仍旧仿佛不知疲倦。 因为这一次，先知没有隐瞒。 他告诉在场所有人，这场奇怪的行动，只有一个目的：拯救他们的另一位恩人，纳鲁卡拉。 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 乔木、先知和他的三位大主教也没有闲着，他们在反复推演、论证、修改着行动方案。 卡拉漂在距离地面几百公里的外太空，为了避免刺激到对方，不能直接用蛮力将对方拽回来。 毕竟对方是“变坏”了，不是“变傻”了。 你一群用圣光的，本来就和虚空势不两立。这么生拉硬拽，人家不跟你急眼才怪。 所以第一步自然落到了乔木身上。 他需要在天文学家的帮助下，锁定卡拉的位置，开一个精准的空间门，直通白骨荒野。 十几万的灵魂，对飘了一千年的卡拉而言，绝对是一场饕餮盛宴。 但它不会直接进食。 没有被虚空污染的灵魂，就像生肉一样，腥臭难嚼。 但被虚空污染的灵魂，又会加剧卡拉的虚空化。 这一步的重担，就落在了克乌雷身上。这位虚弱的纳鲁，必须竭尽全力抵挡卡拉逸散出来的虚空之力，尽可能多地保护灵魂不被污染。 接着就是先知和所有圣职人员，他们需要聚合圣光的力量，将卡拉削弱到极致，逼迫对方“饥不择食”地吞噬那些灵魂。 第四步，则是首席技师罗姆尔与他的技师团队。 他们需要在合适的时机，使用虚灵为他们定制的相位扰流器，阻止卡拉逃回虚空之中。 大的方案与分工非常简单，但真正困难的，是对各种可能的突发事件的预见、预案和预演。 乔木对这次行动同样无比重视。 原因很简单：万一失败了，很可能会像《德拉诺之王》那样，维伦直接牺牲自己拯救卡拉。 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大概率会直接爆掉。 艾泽拉斯那几百号调查员就完犊子了。 所以他必须确保这次行动的成功，就算失败，也得第一时间打晕维伦，把他救走。 所以明明是德莱尼的行动，到头来反而成了他亚历山大。 直到行动这天，他依然忍不住心里直打鼓，想着万一出了状况，是想办法干掉卡拉，还是直接把维伦打晕劫走。 人群已经完成了疏散，他也远离了那些灵魂。 毕竟是直通外太空的空间门，一旦开出来，甭管是啥，瞬间都得被吸出去。 乔木拔出斩魄刀竖于胸前：“卍解·方寸星河！” 德莱尼人远远看着一片漆黑，从一点迅速扩张，并且越来越高。 直到那点缀着斑斓亮光的黑暗，来到他们头顶时，他们才意识到，这竟然是一片夜空。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片夜空，就遮蔽了所有阳光，只剩下满天繁星洒下的柔弱微光。 荒野顷刻间就变得一片漆黑。 没有了太阳的炙烤，白骨荒野的温度，也开始迅速下降。 所有人仰着头，呆呆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言语。 他们即使曾穿梭于浩瀚无垠的宇宙，又何曾见过这般景象？ “先知……”沙塔尔总督拉安达的语气略显不安。 维伦没有理会对方，他自己此刻也被震撼得无法思考。 乔木确实告诉过他，到时候将有昼夜异象发生。他只以为是某种独特的星象共鸣，还对此颇为期待。 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异象”…… 但很快，随着克乌雷的升空，它的圣光，也逐渐将方圆几公里的范围照亮。 虽然不至于亮如白昼，但也如同太阳刚刚落山时的昏黄，使人们得以视物。 圣光的铺洒，令那些早已被邪能与暗影侵蚀的野兽恐慌、焦躁不已，它们或是躲藏在地下的洞穴中瑟瑟发抖，或是直接成群结队，伴随着一声声警告的嘶鸣，向远离圣光的方向逃去。 而遍布荒野的白骨，也一反平日里时不时异动的景象，此刻全都服服帖帖地纹丝不动，真的如同普通的骸骨堆一般，根本看不出它们也有着独特的行动能力。 乔木卍解的原因非常简单：开启空间门后，他肯定首当其冲被吸进外太空。到时候他总得有个回来的方法。 其次就是万一事有不顺，他也能第一时间逃跑。 他回忆着之前透过天文望远镜观察到的卡拉，与天文学家为他计算出来的轨迹坐标，双手凌空一推。 一扇长宽都足有数百米的巨大空间门凭空出现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推了进去。 但就在身体被甩进空间门的瞬间，他整个人已经出现在几公里之外，甚至比德莱尼们躲得还远。 听着远处巨大风压形成的隐约呼啸声，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间门形成的巨大压力差，甚至已经波及到了这边。就连五公里外的乔木，都能感受到明显的气流，已经算得上微风了。 而且周围的温度，也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甚至让他感受到了很不舒服的寒意。 只剩下克乌雷播撒下的圣光，能给他带来些许暖意。 他干脆抽出条毛毯给自己披上。 又等了一会儿，冷意更甚了。因为这一次，克乌雷播撒的圣光，也渐渐消失了。 乔木反而立刻打起精神。 他知道，电池板突然不供暖了，只有一种可能：另一块制冷电池板来了。 果不其然，念头刚刚在脑海中浮现，几公里外，一道圣光直冲云霄，甚至刺破了夜空。 这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乔木立刻远距离关掉了空间门。 几秒后，远处的呼啸，与周身的微风，几乎同时停止了。 另一边，就在圣光直冲天际的同时，撤到远处的德莱尼，无论生者还是逝者，纷纷向战场冲去。 当他们抵达战场时，早已降落到距离地面几十米空中的克乌雷，其对面已经多出了一位黑色的纳鲁。 那位纳鲁如同一个黑洞，将周围的所有光线都吸入其中。这不祥的一幕，令所有德莱尼一时都呆愣当场。 他们中最年轻的，也已经与纳鲁共处数百年了。 漫长的岁月中，从未有人见过纳鲁的这一面。 卡拉在吸收光线的同时，自身也在不停向外逸散着暗紫色的能量，那是来自虚空的邪恶力量。 那些力量弥漫在空气中，向周边扩散，并不断渗入土壤、白骨与灵魂中。 原本在圣光的威慑下完全没了动静的骸骨们，此刻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而那些被虚空力量腐蚀的灵魂，也逐渐出现了异变。 他们原本无神的双眼，开始泛起令人不安的红光。本能的缓慢行动，也逐渐敏捷起来。就连呆滞的表情，都一点点变得狰狞。 很快，就有灵魂开始尝试攻击周围的其他灵魂。 但那些还没发生异变的灵魂，却只是呆滞地完全不知躲闪，任凭对方撕咬、吞噬…… 克乌雷自然也没闲着。 浓郁的圣光，将城墙下密密麻麻的灵魂笼罩其中，反而他自身的光芒要暗淡了不少。 不少沐浴在圣光之中的灵魂，还没来得及变异，刚刚侵入体内的虚空之力，就被驱散殆尽。 但纵观全场，正在变异的灵魂，已然越来越多。 很明显，卡拉的实力，要在克乌雷之上。 “德莱尼！”先知维伦一声大喊，唤醒了所有族人。 他指着空中的黑暗纳鲁，喊道：“是时候拯救我们的朋友了！” 主教、祭司、圣骑士……所有人都不再犹豫，纷纷唤醒体内的圣光。 数千道圣光的绽放，将一大片荒野，映成了白昼。 被光芒笼罩的卡拉，那令人胆寒的哀嚎声，在在场所有人脑海中浮现、爆鸣。 与此同时，它周身猛地迸发出浓郁的黑暗，一时间，竟将所有圣光吞噬殆尽。 但这也只是短短一瞬。 很快，黑暗迅速消退，黑暗纳鲁，再次被圣光笼罩其中。 终于，愈发虚弱的卡拉，再也难以自持。 它自身的吸力越来越强，正下方的数百条灵魂，被污染的，没被污染的，都被它吸到空中，吸到身边，顷刻间就被它吞噬。 但这样还不够。 它太饿了，太疲倦了，太虚弱了。它需要、它渴望更多的灵魂。 卡拉开始降低高度，最后干脆直接落地。 它如一头饥渴的凶兽，从无数灵魂的头顶掠过。 凡是它经过的地方，下方都会出现一条数百米宽的空旷地带，原本充斥的灵魂，全都消隐无踪。 随着吞噬的灵魂越来越多，卡拉身上的黑色也越来越浓郁。很明显，它在恢复。 这种别样的战斗，也进入了最艰难的阶段： 随着吞噬的灵魂越来越多，黑暗纳鲁的实力也会越来越强。但直到某个临界点到来前，它都不会“越来越圣光”。 这是一场不得不“资敌”的战斗。 当然，理想的状态是，德莱尼们对卡拉的压制与伤害，能够凌驾于对方的吞噬与恢复速度之上。这样一来，战斗就是可控的。 但此刻正在“大快朵颐”的黑暗纳鲁，已经证明了这只是德莱尼们的痴心妄想。 “加把劲，伙计们！”一个圣骑士高声喊道。 “它吞噬得太快了！”另一人高声提醒，“我们得限制它的行动！” 这话所有人都明白，但他们也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纳鲁是能量生物，它们没有腿，而是直接以能量驱动自身。 就当下的局面，卡拉实力越强，“跑”得越快，吞得越多，实力就更强。 这对德莱尼而言，是一个恶性循环。 “我……我……”一名祭司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我快坚持不住了……”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周围零星几人听到了。 但像他一样，已经濒临极限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虽然信仰圣光，但圣骑士更仰仗肉体的力量与磨炼的武技，祭司们则更多负责治疗伤员。 他们不是圣光的容器，更不是圣光生物，短时间内能够调动的圣光，极其有限。 至少和纳鲁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越来越多的德莱尼开始掉队，卡拉受到的伤害与限制也越来越轻。 终于，在又肆无忌惮地吞噬了数以千计的灵魂后，它停下了步伐。 此时，它身上逸散的虚空之力，不仅完全将德莱尼释放的圣光阻隔在外，甚至彻底压制了克乌雷的圣光。 灵魂食量的大范围变异，再次开始，而且远比之前更加迅猛。 取得优势的卡拉，也没有闲下来。她的身前，一个令人不安到几点的黑色能量球，还是孕育、积攒。 看到这一幕，先知脸色剧变。 他不顾一切地冲到人群最前端，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股前所未见的虚空冲击波，向人群轰击而来！ 剧烈的爆炸，顷刻间掀起了上千米高的蘑菇云。强烈的气浪，轰然席卷了大片荒野，甚至将数公里外，荒野边缘的树林，摧残得惨不忍睹。 爆炸的烟尘散去，人们才看到，在队伍最前方，先知撑起的圣光之盾，早已破败不堪、黯淡无光。 维伦脱力地倒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喊道：“克乌雷——！” 不用他喊，下一秒，一道圣光冲击波，就贯穿了卡拉。 紧接着，纳鲁克乌雷，彻底放弃了对那些灵魂食量的保护，竟然转身，开始全力攻击起自己的同胞。 这正是他们的备选方案： 如果德莱尼们无法成功压制卡拉，克乌雷就要出手。 哪怕会有不知多少灵魂，在此期间被扭曲成虚空生物。 哪怕最终留存下来的正常灵魂数量，很可能不足以拯救卡拉。 他们也不得不赌这一把…… 猝不及防的黑暗纳鲁，被圣光连续贯穿数次后，才仓皇试图逃窜。 它一边逃窜，一边再次不顾一切地吞噬起还没来得及完成污染的灵魂。 而身后追击它的克乌雷，此时也不顾一切地吞噬起了那些灵魂。 它需要足够的力量，才能压制住对方。 两名纳鲁沿着奥金顿的城墙掠过每一寸土地，一边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那些毫无意识的灵魂，一边相互攻击。 圣光与虚空相互湮灭，释放出惊人的能量，制造了天崩地裂的动静。 在一连串的爆炸中，克乌雷也越来越落入下风。 局势越来越糟糕，德莱尼们却束手无策。 仅剩的那些能够勉强跟上的德莱尼，他们的圣光也只是杯水车薪。 被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站起身的维伦，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心中则无力地叹息着： 他终究低估了黑暗纳鲁的力量。 此刻的他，双手死死握着拳头，思索着是否要结束这场战斗。 按照预案，如果确定行动失败，乔木就会负责将卡拉重新放逐至外太空。场上剩下的灵魂，则由克乌雷负责吞噬。 但这样一来，几乎可以确定，受到刺激的卡拉，将彻底沦为熵魔。 一旦对方沦为熵魔，他最早定下的，借助卡拉波神庙下的魔网节点与星象共鸣，撬动强大的力量，强行扭转对方状态的计划，也将宣告失败。 他们就只剩下彻底杀死对方这唯一的选择。 这让他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好在场上的灵魂还有很多，克乌雷还能坚持，乔木也还没回来……他还有犹豫的时间。 但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异变再次出现！ 第763章 734.真正的敌人 奥金顿高耸的城墙后方，近百道邪能力量激射而出，分别毫无预兆地打在卡拉与克乌雷身上。 那些邪能射线，并未在命中后彻底消散，而是变成了一条条墨绿色的锁链，犹如一条条绿蟒般，在两位纳鲁身上迅速爬行、环绕，很快就将它们牢牢锁住。 两名纳鲁试图挣脱的举动，将锁链拉扯到了极致，连连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金属变形声音。 僵持之中，几枚燃着墨绿火焰的陨石，刺破夜空，向地面坠落，很快就砸在两名纳鲁周围。 剧烈的爆炸过后，四只庞大的地狱火，从陨石砸出的深坑中攀爬而出。 全身燃着墨绿色邪能火焰的地狱火，毫不犹豫地两两一组，分别向两名纳鲁冲去。 一时间，所有德莱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与此同时，城墙之上，也传来了兴奋而沙哑的大笑声。 “瞧瞧我抓到了什么？” 一个身影……不，是几十上百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 大部分都是兽人，有着绿色皮肤的兽人。其中还混杂着一些食人魔。 那些兽人主要分两种，一种身着长袍，或披着斗篷。这类兽人，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条墨绿色的铁链。 更多的兽人，则身着板甲或锁甲，手持长剑或巨斧，警惕地挡在那些正用力拖拽铁链的兽人身前。 “暗影议会！”一个德莱尼圣骑士，恶狠狠地从牙缝间挤出这么一句。 不用他说，在场人中，又有谁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呢？ “好久不见了，维伦，”站在人群最中央的兽人，兴奋地用沙哑的嗓音高声道，“你这个胆小鬼逃了这么久，没想到刚一见面，就为我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 维伦并不认识这个明显是领袖的兽人，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这个兽人虽然手上拖拽着一条更加粗大的铁链，但与其他术士不同的是，对方穿着一身板甲！ 而且，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绿色之下，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不仅如此，那些皮肤上，遍布各式各样的伤口，不仅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虽然早已不再出血，却也毫无愈合的迹象。 甚至已经腐烂了！ 尤其是对方的脸上，一条巨大的豁口中，还隐约能看到什么东西在蠕动、翻滚着…… 而这个人的周围，还有七八个与他一样，身体开始腐烂的兽人。 这些人紧紧聚在一起，似乎比起更外围的那些术士、战士，以及必然存在，却隐藏于阴影中的潜行者，他们的关系更加紧密，也更加排外。 结合联盟远征军带来的情报，维伦瞬间就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死亡骑士！ 暗影议会的创始人古尔丹，用邪恶的法术，将兽人术士的灵魂，注入人类或兽人战士的尸体中，所创造的邪恶存在。 维伦的脸色异常难看：他知道奥金顿中有暗影议会的“余孽”，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潜藏着如此危险的人物！ “你是谁？”他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可是黑暗纳鲁，你们危险的行为，会彻底毁灭这个世界，害死所有人！” “哈，”听到他的劝告，对方却露出不屑的笑容，“你在说什么啥话，德莱尼？这个世界，早就死了！” “至于我……”对方狞笑道，“不久的将来，等我彻底消化这颗黑暗之星，整个世界，都将臣服在我的脚下，都将在恐惧之中颂念我的名字：塔隆·血魔！” 塔隆·血魔？ 维伦从未听说过，兽人中有这样一号危险而疯狂的人物。 但他身旁，一直搀扶他的沙塔尔总督拉安达开口了：“塔隆？你和塔隆戈尔是什么关系？” 塔隆戈尔？ 维伦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很熟悉。 那是一个残暴的兽人术士。对方在攻破卡拉波神庙后，屠杀了数以千计的德莱尼俘虏，因此而被所有德莱尼人憎恨，更被诸多当时还未彻底抛弃氏族荣誉的兽人所不齿、排挤。 不过自那之后，对方就逐渐销声匿迹了。 “塔隆戈尔……”那个死亡骑士感慨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这个我生前的名字……” 维伦的胸中，瞬间点燃了熊熊烈火。 真的是他！真的是那个疯狂的刽子手！ 先知的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他一把推开搀扶他的两位大主教，用尽力气，单手举起法杖，远远指向城墙之上的死亡骑士。 “德莱尼——！”他声嘶力竭地吼道，“进攻——！” 下一刻，早已被敌人之名引爆了火药桶的德莱尼们，无论是圣骑士，还是祭司，无论生者，还是亡灵，都在愤怒的咆哮中，向高耸的奥金顿城墙，发起了冲锋。 城墙之上，塔隆·血魔也露出了亢奋而扭曲的笑容。 “谁敢把一个敌人漏过来，我就抽出他的灵魂，折磨他一百年！” 挡在术士前的兽人与食人魔战士们，齐齐打了个寒颤。不敢稍作停留，他们也转身向两侧的楼梯跑去，誓要在敌人接近城墙的活口前，挡住对方。 很快，兽人们就从缺口冲了出来。随他们一起冲出来的，还有一支恶魔部队，显然是那些术士召唤出来的。 即便如此，兽人的数量，也明显处于劣势，没坚持多久，就被压回城墙下，只能竭力死死守住豁口。 血魔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却并不着急。 “让那群垃圾顶上去，”他头也不回地对旁边一位死亡骑士吩咐道，“黑暗之星毕竟是虚空的产物，它们肯定很乐意为之献出自己卑贱的生命。” 那名死亡骑士应声离去。 数分钟后，便随着此起彼伏的怪叫，成百上千白色、瘦弱的身影，密密麻麻冲上城墙，又还不犹豫地从高耸的城墙一跃而下。 是白鬼！ 正在城墙下猛攻豁口的德莱尼们，猝不及防之下，有许多人被这些白鬼砸了个正着。 这些怪物，一部分摔在地上，直接没了动静；但更多的，哪怕摔断了四肢，依旧疯狂地扑向距离它们最近的德莱尼，不停地攻击、撕咬对方。 德莱尼军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一滞，尤其是那些缺乏正面战场交战能力，全凭一股勇气冲上来的祭司们，更是慌乱地四下奔窜。 一时间，人数明显占据优势的德莱尼，攻势竟然被止住了。 一直游走在战场外围的兽人潜行者，也抓住机会，现出身影，不断杀伤敌人，趁势扩大混乱。 死死守住豁口的兽人战士，竟然大胆地发起了反攻。 很快，他们竟然真的将德莱尼军队，倒推了出去！ 看到己方取得了优势，城墙上的血魔并不高兴，反而露出不满的神色。 他很清楚，眼下的优势，不过是镜花水月。他们兽人久经沙场，对面的德莱尼也不逊色。 对方很快就会调整过来，对他们发起反扑。那时，才是他们的败局所在。 “吉格梅呢？”他不耐烦地问身边的人，“那家伙还没回来吗？” 几名死亡骑士面面相觑：你都不知道，我们一直跟在你身边，怎么会知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念头，血魔扭头冷冷地瞥向他们。 这些死亡骑士，顿时恐惧地低下头，大气不敢喘……当然，他们也不需要喘气。 懒得在战场上惩罚他们，血魔只是冷哼一声，就暂且放下此事。 他没等太久，城墙后方，就再次传来一连串兴奋的咆哮，与沉重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就连大地，都开始微微颤抖。 很快，城墙外的德莱尼，就看清了敌人援军的身份：数以百计的食人魔！ 那些高大、健壮，每只都足有五六米高的巨大食人魔，迈着笨重的步伐，三两成群地从狭小的豁口挤出来，狞笑着向战场冲来。 但他们首先制造的伤亡，却并非德莱尼，而是兽人与白鬼。 只因为那些盟友，挡了他们的路…… 但没人在意，这数百头食人魔，抵得上上千名精锐兽人勇士。 城墙上的塔隆·血魔，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快，一名全身腐烂的死亡骑士来到他身后，轻声道：“血魔……” “其他人呢？”他收起笑容，冷冷问道。 那人微微张嘴，却没有说话。 良久，才鼓起勇气：“阿亚拉率领的邪兽人，拒绝帮助我们。那群鸦人和绷带人，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血魔直接转身面对对方，发出阴森的语调：“就是说，你用了三天时间，却只为我带来了一群没脑子的食人魔？” 名为吉格梅的死亡骑士，身子一抖，直接单膝跪地：“血魔……大人，非常抱歉。但我可以保证，那些家伙即使不帮助我们，也不会帮助德莱尼人！这场战斗结束后，我愿意亲自带兵，为您剿灭那群愚徒！” 血魔低着头，冷冷地看着对方，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嗤笑一声：“起来吧。” 这些死亡骑士，都是他的嫡系。他也一直在刻意塑造、展现这些人的特权，将他们与其他术士、战士区分开。 他也不打算当着所有术士的面，惩罚对方。 意识到自己过关了，吉格梅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但血魔并不仁慈，也从未想过真的放过他：“现在，下去战斗，向我证明你的忠诚与价值。” “我会将维伦的脑袋呈给您！”吉格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狞声说完，就转身向楼梯大步走去。 “这也够了，”回身看向战场之上，正在大杀四方的食人魔，血魔喃喃自语，“即使没有那些蠢货，胜利也是我的。” “我们要输掉这一仗了……”战场另一边，沙塔尔总督拉安达低声提醒，希望先知能够早做打算。 维伦没有说话，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彻底搞砸了…… 依照乔木的建议，他原本可以等，等联盟远征军肃清地狱火半岛，等德莱尼主力返回后，再发动这场行动。 但他太过心急了。 或者说，他不敢等。因为他很清楚，卡拉时日无多了。说不定第二天自己一觉醒来，就会从克乌雷那里得知噩耗。 所以他贪心地认为，已经修养生息八年的德莱尼，可以两线作战，同时收获两场鼓舞人心的胜利。 他太贪心了…… 现在，他不仅没能救回卡拉，甚至还可能失去克乌雷。 “不能再等了，”首席技师罗姆尔也劝说道，“我们可以向联盟远征军求助。只要他们回来，我们可以摧枯拉朽地贡献奥金顿，救出两位纳鲁……” 是的，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也只会是更多无价值的牺牲。 先知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用痛苦而颤抖的声音说道：“传令……” “呜——！”号角声在身后响起，打断了他正要下达的撤退命令。 三位大主教惊愕地回过头，就看到数百名德莱尼亡灵，数百名刚刚明明已经战死的德莱尼亡灵，出现在数百米外，正在哈塔鲁的带领下，向这边发起了冲锋。 第二次冲锋…… 第764章 735.神秘的人类大法师？ “你们……” 沙塔尔总督拉安达的问题都没来得及问出口，前任首席技师哈塔鲁，已经带领军队，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三位大主教，呆滞地看着这群明明已经“战死”的德莱尼亡灵，又一次投身战场。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哪怕是已经活了数万年的先知…… 但他们很快就适应了。 接下来，不断有“战死”的亡灵，从不远处的骸骨堆后面冲出来，重新投入战场。 一个接一个，绵延不断…… 很明显，哈塔鲁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否则他绝不该放任这种添油战术，而是应该让他们在后方集合，凑够一定人数，再发动冲锋。 这样的效果会好得多。 不过即使是添油，也足够了。 战场上，似乎是发现自己能够近距离复活了，这些亡灵，开始表现出生者完全无法媲美的凶猛。 他们根本不计较个人的伤亡，一切都只为了对敌人制造杀伤。 有的人在兽人盗贼的匕首捅进自己后心窝时，毫不犹豫地转身死死抱住对方，不让对方重回阴影之中。 他旁边的亡灵，则会用手中的利剑，毫不犹豫地将两人同时贯穿。 还有的人，干脆直接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食人魔，只为了在自己被砸成肉饼之前，捅对方一剑，随便捅在哪里都无所谓…… 这种以命换命……不，应该说是以命换伤的打法，让站在高处纵览全局的塔隆·血魔，都胆寒不已。 能让这个冷血的疯子都感到害怕的打法，下面的士兵自然更加难以承受。 明明占据优势的兽人、白鬼与食人魔联军，竟然就这么被一点点推了回去。 他们依然占据着优势，但他们的士气已经开始崩溃了。 很快，第一个逃兵出现了。 一头全身插着四把剑的食人魔，再也受不了一点点迎接死亡的恐惧，转身尖叫着向城墙缺口跑去。 血魔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道墨绿的魔法刺入对方脑袋，那个食人魔身体一抖，轰然倒地。 随后，对方的灵魂就被血魔轻易抽了出来，在无力的挣扎中，被拽到他面前。 但这残忍的手段，也只是起到了延缓片刻的作用。 几分钟后，随着越来越多食人魔、白鬼不顾一切地四散奔逃，兽人的防线，终于崩溃了。 不仅如此，更糟糕的情况也发生了：身形肥硕的食人魔，在争先恐后的撤退中，堵死了本就不宽敞的缺口！ 为了抢先撤进城内，他们甚至在缺口处直接爆发了内讧。 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了。 城墙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明明大优的局势，怎么会顷刻间就土崩瓦解。 他们更无法理解，德莱尼，究竟是从哪里找来如此多悍不畏死的亡灵炮灰？既然有，为什么一开始不用？ “大人……”一名死亡骑士小心翼翼地呼唤着血魔，提醒着他。 血魔不甘心地看着空中，因为过于虚弱，而依旧被他们牢牢锁住的两个纳鲁。 唾手可得的胜利，从半个多月前德莱尼大举出现在这附近并开始净化灵魂，他就开始谋划、布局的胜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付诸东流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应该选择跟着耐奥祖离开的。 那样的话，现在的他，说不定已经是某个新世界的一位元帅、一位族长，甚至一位国王了…… 收敛心神后，他开始思考应对之策。 不能就这么撤退，那样的话，他们根本跑不掉。 就算跑掉了，他又会重新沦为孤家寡人，重新颠沛流离。 他可受不了那样的日子。 这么想着，看着眼前的两个纳鲁，顿时计上心头。 “所有人，”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将这个圣光纳鲁带走，把黑暗之星留给他们。” 没了圣光纳鲁，我倒要看看，你们打算怎么应对黑暗之星，还有没有工夫追杀我。 术士们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解除黑暗之星的束缚，改为束缚起克乌雷。 果然，摆脱邪能铁链的卡拉，并没有回头向城墙上的术士复仇，而是抓紧时机，继续疯狂吞噬灵魂，以恢复自己的状态。 远处的维伦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了死亡骑士的恶毒用意。原本重新燃起的希望，瞬间就熄灭了。 “必须阻止他！”身旁的拉安达目眦欲裂。 失去克乌雷，对德莱尼而言已经是一记重击了。失去克乌雷，还要面对卡拉的怒火，这根本就是一场灾难！ 谁都知道必须阻止血魔，但他们仍未攻破城墙缺口，也没人能直接跳上几十米高的城墙。 他们只能无力地看着，看着那些邪恶的兽人，夺走他们的克乌雷。 城墙上，看着这一幕，血魔彻底放下心来。 他远远地朝那边的维伦，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甚至还朝对方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了。 但刚一转身，他就看到，一个奇怪的人类，正盘腿坐在宽大城墙另一侧的墙垛上。 说对方奇怪，是因为，对方的腿……实在太长了！ “不许走！” 对方刚开口，他毫不犹豫地一记法术打过去，那个人类却直接变成一片白茫茫的寒气，紧接着，又在另一侧逐渐恢复成人形。 ‘这是什么法术？’第一次见到这种高超的变形术，血魔心中顿时涌现出不祥的预感。 但当对方彻底恢复人形时，他又愣住了：对方完全直立后的身高，至少有三米！ 别说他们兽人了，甚至比德莱尼还要高大，也就比食人魔逊色一些。 而且那长得不像话的双腿，此时看来，就更加夸张了。 ‘是变形术导致的事故？’他心中揣测的同时，对身旁一名死亡骑士甩头示意。 那名死亡骑士立刻狞笑着拔出战斧，朝对面的人类杀去。 那人类法师却不躲亦不闪，任凭敌人冲到自己面前。 那个死亡骑士见状，心中狂喜，挥舞着战斧，就要砍下对方的脑袋。 身后一直细心观察的血魔，却并不放松。他不相信一个能悄无声息摸到自己身后的人类大法师，会是一个蠢货。 对方敢任由一名死亡骑士冲到自己面前，就必然有所依仗。 这么想着，他就看到，手下的战斧，在砍中对方脖子前，竟然被什么东西凭空拦住了。 防护系？没看到施法手势啊？ 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他就看到那个人类法师，竟然伸手搭在手下的肩膀上。 “ice time！” 紧接着，手下的身体一僵，全身上下，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层厚重的冰霜。 很强大的塑能系魔法！血魔心中立刻下了判断。 但他依旧稳如泰山，既不出手，也不让其他人支援。 因为…… ‘竟然敢在一名死亡骑士面前玩弄冰霜？如此傲慢与无知，将会使你付出生命的代价！’他心中冷笑。 而且，一位同时精通变形、防护与塑能的大法师。此刻的他，早已心痒难耐，对这个强大的灵魂，垂涎三尺了。 还在幻想着如何调教这个灵魂，他就看到，那个人类法师往后退了两步，随后对着他那名已经被冻成冰棍的死亡骑士手下，飞起一脚！ 下一秒，那根兽人“冰棍”，顷刻间碎裂成无数块，散落一地。 其中一块，甚至还一路滑到了他的脚边。那光滑的冰块中冻着的，正是手下那因惊恐而瞪大了双眼的头颅…… 什么情况？一名死亡骑士，竟然被冰霜拟态魔法击败了？ 血魔只感到自己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这时，那个人类大法师说话了。 “把那个东西留下，你们才能离开。”对方指了指他身后，被近百名名术士拖拽的纳鲁。 “杀了他！” 随着血魔一声令下，周围的其余六名死亡骑士，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冲锋。 对面的人类法师，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好麻烦啊……” 下一刻，只见对方的右臂，完全被厚厚的冰霜覆盖。 “ice Block‘pheasant Beak’！”又是一句血魔完全无法理解的奇怪咒语。 伴随着这句“咒语”，对方右臂的冰霜，顷刻间化作一只冰霜飞鸟，向死亡骑士们滑向而去。 相当精妙的魔法，变化系与塑能系的完美结合！血魔立刻在心中下定论。 见手下们纷纷举起武器打算先毁掉那只冰鸟，他心中一惊，但终究没来得及阻止。 冰鸟飞到六名死亡骑士面前，一个巧妙的翻转，从最前面两人之间的缝隙中钻了过去，在后面四人的武器击中自己之前，一个拔高，飞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而随着它的飞行，从身上洒下的细碎冰屑，落了六名死亡骑士一身。 他们只感觉刺骨的寒意，甚至穿透了这具早已死亡的身体，准确地传入他们的大脑。 下一刻，正如前面那个同僚一般，他们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完全无法动弹了。 六名死亡骑士顷刻间就被一招制服，后面的血魔立刻察觉到不妙，再看那冰鸟朝这边疾驰而来时，他立刻施展法术。 一道邪能火焰朝着冰鸟喷射而出，对方敏捷地侧身躲闪。但火焰喷到它面前，即将擦身而过时，却突然爆炸，化作一面邪能火墙，将冰鸟瞬间腐蚀殆尽。 用一记巧妙的魔法，轻松破解了对方的得意法术，血魔忍不住炫耀地看向对方。 但他却发现，那个人类法师，只是又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蹲身，双手按在城墙的青石砖上。 “ice Age！” 伴随着奇怪的咒语，他清晰地看到，以对方为起点，整座城墙，顷刻间就被冰霜覆盖了。 且那冰霜正以惊人的速度朝他这边蔓延过来。 血魔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甚至都懒得管自己身后还在竭尽全力束缚纳鲁的术士们。 前排察觉到不对的术士，也纷纷面露惊恐，转身想要逃跑，却被身后不明就里的同僚挡住了唯一的生路。 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粗暴地推搡，就被冻成了一座座人形冰雕。 一个呼吸的工夫，上百名术士，就变成了大型冰雕展。 一边逃跑一边回头查看的血魔，眼见冰霜蔓延的速度远超过自己，距离自己只剩咫尺之遥，再也来不及犹豫的他，一咬牙，直接一个转身，高高跃起，竟从城墙上，直接跳了下去！ 但刚跳到城墙外的半空中，身体甚至还没来得及在重力的作用下下坠，他就后悔了： 城墙的下方，还在缺口处一片混乱的兽人、白鬼、食人魔，已经和城墙上的术士一样，悉数变成了大片冰雕！ 心中骇然不已的血魔，整个人摔下几十米的高度，狠狠砸在地上。 甚至都没来得及起身，他的身体，就也被冻住了。 但他又岂是那些杂鱼能够媲美的？ 身体失去控制的瞬间，邪能火焰直接破体而出，将周围的寒冰悉数融化。 但他并未选择继续逃跑，他很清楚，这具身体，根本不可能逃出那个神秘大法师的追杀。 只见他猛地仰起头，朝天大张着嘴巴。 下一刻，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口中喷涌而出。 那影子漂浮在半空中，环顾四周后，也不做停留，选了一个人少的方向，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然而，堂堂血魔的逃亡之路，注定会荆棘遍布。 他才飞出几十米远，一个人类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身边。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一把掐住了他灵魂的脖子。 顷刻间，什么东西涌入他的体内，让他竟然彻底失去了灵魂的控制权！ 心下骇然的血魔，此刻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遇到两位如此强大的人类施法者。 难不成……黑暗之门又被开启了？ 抓住血魔的乔木，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个大名鼎鼎的死亡骑士，随即伸出一只手： “交出先祖指引图腾，我就放过你。” ‘啊？’听到这话，血魔愣住了。 先祖指引图腾？那是什么？某种神器吗？他有这东西？ “那坚韧卫士火枪呢？影月毁灭者斗篷？萨拉克的扭曲飞刀？追踪软靴？” 看着对方的表情，乔木就知道答案了。 他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那就乖乖蹲监狱去吧。” 说完，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手中的灵魂，就被他送去了地狱。 第765章 736.依旧活着的世界 暗影议会制造的危机，终于被解除了。 但此刻的德莱尼们，还面临着更大的危机：率先脱困的卡拉，吃得相当饱了。 对方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威胁，在克乌雷脱困的第一时间，就冲过来冲着这位纳鲁，穷追猛打。 完全和暗影议会登场前的局势相反。 这一次，乔木并未再出手。 一来，这终究是德莱尼的报恩之战，他一个外人过度积极，没什么意思。 二来，他确实没什么手段能对付纳鲁这种能量生物。 用灵魂之力应该能伤到对方，但他也不知道，伤害黑暗纳鲁的灵魂，会不会造成什么其他后果。 接下来的战斗，无论如何发展，他都打算冷眼旁观。 只要保证克乌雷不死、维伦不牺牲自己，就足够了。 不过，他不帮忙，他麾下的德莱尼灵魂们，还是很勤奋的。 有了刚才那场添油战争的启发，这些灵魂们，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点子：自杀。 每当自身圣光耗尽后，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让当前的投影自杀，然后立刻再制造一个满血满蓝的投影出来。 有了这种全新的添油战术，本已油尽灯枯的德莱尼，一时竟然勉强撑住了局面。 有了他们的勉强支撑，克乌雷也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局势，竟然被控制住了。 一旁的乔木却心疼不已。 “灵魂之力是这么用的吗？”看着德莱尼的投影，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他身边，继而奔赴战场，仿佛永不停歇，他忍不住埋怨道。 “这次回去就给你们添一条规矩，限制你们的投影次数。超出次数的，就得给我交税！” 一旁陪同观战的库赞忍不住嘲笑：“翼尊都没说话呢，你心疼什么？” “它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理直气壮道，“再说了，它遇事儿就知道压榨我。你们真要是把阿曼纳迪尔之翼榨干了，还不是我想办法解决？” 库赞耸了耸肩，站起身。 “要回去了？”他随口问道。 “嗯，”对方点了点头，“那个……兽人，我挺好奇的，想找他聊一聊。” 听到这话，他嗤笑道：“那种人渣，除了负能量，你什么都得不到。” “负能量……”对方咀嚼着这个词，轻笑道，“反面例子，也算是一种答案吧。” 说着，库赞的投影，就缓缓消失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上陷入了彻底的僵持。 卡拉一度想过逃跑，但首席技师罗姆尔及时开启了相位扰流器，将一只脚迈入扭曲虚空的黑暗纳鲁，硬生生拽了回来。 逃跑失败的它，不得不加速吞噬灵魂，以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撑下去。 终于，在某一个平平无奇的时间点，克乌雷的圣光，又一次贯穿了卡拉。 但这一次，这一记圣光，却并未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因为此时的卡拉，已经停下了步伐，原地漂浮在半空中。她身上那浓郁的黑色，正在一点点地凝滞、干涸…… 心有所感的德莱尼们，全都停止了动作，只是仰头看着。 很快，周围灵魂的变异也停止了，这说明卡拉已经不再向四周散播虚空之力。 它只是静静地飘在那里，纹丝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它黑色的身体，突然一点点的，出现了一道道裂纹，泛着金光的裂纹…… 所有德莱尼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随着裂纹越来越多，逐渐遍布全身，终于，一道微弱的金光，刺破了黑色的外壳。 有了第一道，就有第二道、第三道…… 在极短的时间内，无数道金光逐一透出。 下一刻，卡拉那犹如黑洞般的外表，终于支离破碎。 金灿灿的光芒，瞬间笼罩了天地之间。 一位纳鲁，重生了！ 纳鲁的重生，所带来的异象，远超出人们的预料。 明快的铃音，在每一个生物脑海中浮现，响彻整片泰罗卡森林。 浓郁的圣光，顷刻间就弥漫了四周，并迅速向更远的方向扩散。 很快，庞大的陵墓城市奥金顿，以及它周围大片的白骨荒野，都被圣光所笼罩。 空气中、泥土里、野兽体内的邪能与暗影，被迅速荡清。 原本蠢蠢欲动的无尽白骨，彻底没了动静。它们体表绿色或紫色的痕迹，也迅速消退，直至彻底消失。 伴随着一位纳鲁的重生，被污染、亵渎的白骨荒野，被彻底净化了！ 完全可以想象，不久的将来，这里将重新变为一片茂密而繁荣的森林。 被改变的，不止是德莱尼久居的泰罗卡森林，还有完全被恶魔掌控的影月谷。 此时此刻，所有身处室外的恶魔，都仰着脑袋，惊愕地看向头顶的天空。 炽热而温暖的阳光，时隔千年，随着黑暗之星的消失，再一次眷顾起这片大地。 影月谷的各个角落，一只只动物，惊讶地从洞穴中探出脑袋，却难以适应强烈的光线，又立刻缩了回去。 沉寂已久的元素之灵，也再次活跃起来。 它们欢欣鼓舞，以各自的方式，表达着喜悦之情。 大地在轻轻颤抖，水流在奔腾欢呼，篝火在蓬勃雀跃，阵阵微风拂动着窗户下的风铃，发出悦耳的韵律。 一位年迈的绿皮兽人，被这动静唤醒，艰难起身，拄着拐杖走出房门。 仅仅是一扇破败的木门，再次打开时，却将他带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过去十多年里，他一直魂牵梦萦的世界。 老兽人呆呆地站在门口，许久，才难以置信地缓缓抬起早已干瘪的手。 一阵清风，卷起一片枯叶，绕着他的手掌打了个转，随即飞向远方。 那是一份邀请，一份迟了二十年的邀请。 老萨满浑浊的双眼中，泪水喷涌而出。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低头看了看自己仅剩的右脚，缓缓席地而坐。 很快，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但他的灵魂，将赶赴一场永恒的邀约…… ----------------- 同一时间，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安度因·洛萨，亲手将象征着联盟的旗帜，插在了地狱火堡垒的最高处。 看着下方欢呼雀跃的将士们，此刻他的内心，也激荡无比。 九年了，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想将喜悦分享给身边的人。 而此时此刻，他的身边，只有一人，就是用传送魔法，将他带上来的卡德加。 但对方却没什么反应，反而一脸疑惑地看向东南方向。 “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 回过神的大法师摇了摇头：“不知道，总感觉那边正在发生什么。” 就在刚才，周边的元素，突然变得异常活跃。 不是暴动的那种，而是…… 他一时也说不清，就好像元素在欢呼雀跃？ 这么想着，他本能地看向下方，狂欢的人群中，库兰德·蛮锤的萨满副官，阿斯卡·软木，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东南方向出神。 而更边缘的地方，德莱尼的大萨满努波顿，与其他德莱尼萨满，也眺望着同一个方向。 不同的是，他们早已经热泪盈眶了。 ‘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奇心爆棚的卡德加，恨不得立刻冲下去，拽着萨满问个明白。 ----------------- 破碎的德拉诺，仿佛一夜之间变了样子。 野火在四处爆燃、蔓延，将那些被邪恶力量浸透的植物与动物，焚烧殆尽。 之后，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不仅熄灭了大火，也将泰罗卡森林与纳格兰草原那原本日渐干涸的湖泊再度填满。 裹挟着元素力量的雨水，更是冲刷着渗入地狱火半岛与影月谷土壤中的邪恶能量。 伴随着倾盆大雨，呼啸的风，孜孜不倦地将弥漫在空气中、经年不衰的邪能恶臭，驱赶回扭曲虚空。 活跃的元素，用自己的方式，向仍旧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准确无误地传达着一条讯息： 这个世界还活着，希望还活着。 八年前，联军成功破解诅咒密码，召唤并消灭了火焰之王森卢肯，将这个世界从元素之王疯狂的炙烤中解救出来，以此重新获得了元素之灵的接纳。 如今，德莱尼人用自己的牺牲，成功消灭了黑暗之星，使世界成功摆脱了虚空力量的污染。他们也以此获得了元素之灵彻底的原谅。 这个世界依旧有数之不尽的问题亟待解决，可二十年来，它从未像今日这般好过。 磅礴的大雨，唯独苦了联盟远征军。 地狱火半岛那早已寸草不生、干涸龟裂的大地，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泥泞不堪。 暴雨在完全丧失锁水能力的地面，逐渐汇聚成一条条汹涌澎湃的水道，制造着一场场惊天动地的地质灾害。 即使一天后，大雨已然停歇，联盟远征军也依旧寸步难行。 但他们是幸运的，至少他们有一座座坚固的要塞，可以遮风避雨。 那些躲藏在山坳、洞穴中的邪兽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许多人被洪水重走，要么淹死在汹涌的江河之中，要么直接被裹挟着冲出地面，坠入扭曲虚空。 更多的人，甚至都来不及从洞穴中爬出来，就被倒灌的雨水淹死在其中，或者被泡塌的泥土活埋。 数日之后，洪水退去，但整座半岛不仅仍旧泥泞不堪，更是潮热难耐。 烈阳至少需要再暴晒半个月，才能将大地重新硬化。 但不幸的是，水元素之灵似乎并不喜欢这片干涸的大地。天空依旧阴云密布，显然是在酝酿着另一场降水。 北面的雄狮堡，已经被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冲垮了北侧城墙。 西面的猎鹰堡，也整个浸泡在泥水之中，让喜欢干净的高等精灵游侠们极度崩溃。其中不少人甚至已经染上了皮肤病。 中间的荣耀堡也不好过，虽然外观完整，但要塞的地基已经开始塌陷，说不定哪天夜里，就把所有人活埋了。 最要命的还是南方的物资库。 那座要塞，随着地狱火半岛边缘的坍塌，直接没了一半。 一同消失的，还有远征军七成以上的物资补给。 而泰罗卡森林通往地狱火半岛的补给线，也被山体滑坡封死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没有等下去的资格，到了不得不撤离的时候了。 撤离，自然不是撤回赞迦沼泽，而是撤回艾泽拉斯…… 第766章 737.艾泽拉斯的格局 安度因·洛萨回来了。 已经带兵进驻守望堡，那座对方一手打造、空置了八年的要塞。 这个消息，随着暴风王国皇家法师的传送魔法，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传遍了联盟的每一座王庭。 但诡异的是，接下来几天，所有人都对此事保持了沉默。 从国王到贵族，从大臣到将军，仿佛都听不到这条已经在民间掀起轩然大波的消息一般。 诡异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等，等其他人率先表达态度。 他们内心深处，都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说不定，说不定有人会按耐不住，率先从黑暗中刺出一把沾染了剧毒的匕首…… 唯一做出反应的，只有暴风王国。 年轻的国王瓦里安·乌瑞恩，在短暂的失神后，立刻动身前往早已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守望堡，带着几乎搬空的国库，去迎接暴风王国的拯救者、人类的拯救者、联盟的拯救者。 紧接着，还在达拉然的奎尔萨拉斯王子凯尔萨斯，也亲自赶赴守望堡，迎接高等精灵的英雄们。 但令他遗憾的是，统领这些英雄的奥蕾莉亚·风行者，早在八年前就下落不明了。 现在的高等精灵游侠部队，竟然是由一个人类统帅。这让高傲的王子一时难以接受。 但他还是决定尊重这支部队的选择，毕竟他能看出来这些身经百战的游侠，是真心服从那个年轻的人类女性的。 更不用说，对方还是奥蕾莉亚的弟子，同时也是首个人类游侠。 至少比希尔瓦娜斯那位名叫纳萨诺斯的人类弟子，要靠谱得多。 随后赶到的，是铁炉堡的铜须矮人代表，与鹰巢山的蛮锤矮人长老。 半个月后，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人物，也踏上了这片焦红的土地。 圣光大主教，阿隆索斯·法奥。 人类文明的精神领袖、圣骑士的缔造者、圣光的代言人。 这位年迈的大主教早已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将圣光教会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他那几位年轻的弟子。 他这一次漂洋过海，纵跨整个大陆，从最北面的洛丹伦赶赴最南面的诅咒之地，只有一个原因： 安度因·洛萨带来的盟友。 德莱尼的领袖，先知维伦，与三千名骁勇善战的德莱尼将士。 其中还包括数以百计的英勇圣骑士。 以及…… 圣光的化身，纳鲁卡拉。 当阿隆索斯·法奥颤抖的身体，无比虔诚地跪在纳鲁面前时，人类六国的国王，就再也没了选择。 很快，各国信使就急匆匆上路了。 但让他们暗中恼怒的，是库尔提拉斯那位狡诈的海军上将。 对方在得知大主教要借用他的军舰漂洋过海时，竟然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并派出了规格极高的使节团，满载数船补给物资，与大主教同行。 暴风王国的年轻领袖，是为了感恩他本人与王国的救命恩人。 高等精灵和矮人爱做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大主教法奥，则是为了同样信仰圣光的新盟友——至少他们下令传播的说法是这样的。 这些都无可厚非。 真正让他们狼狈不堪的，却是库尔提拉斯的“背刺”。 当联盟所有加盟国的使节齐聚一堂时，联盟远征军，也终于迎来了筹备了一个多月的庆典。 当他们在数以万计暴风城市民的夹道欢呼中，迈入暴风城英雄谷时，眼前的景象，把他们全部镇住了。 六座巨大的雕像，以威武的英姿，屹立在英雄谷周围。 正前方的安度因·洛萨，双手拄剑。 左侧是图拉扬与奥蕾莉亚·风行者夫妻。 前者自然下垂的左手，握着圣光之锤，右手敲击胸口。 后者一手握弓，另一只高高抬起的手上，是一只展翅的雄鹰。 右侧则是卡德加、达纳斯·托尔贝恩，以及库兰德·蛮锤。 苍老的卡德加与精壮的库兰德，是相同的动作，二人举着法杖或风暴战锤，直指天空。 达纳斯则单手在胸前握拳，摆出了鼓舞人心的姿态。 远征军的将领们，呆滞地看着这一幕，久久不能言语。 过去一个多月，没有一个人向他们提起过这里的雕像。显然，所有人都想给他们一个惊喜，都期待着他们此刻的反应。 好半天，他们才在民众的欢笑声与礼仪官小心的提醒声中回过神来，继续带领着大部队，向城内走去。 “说真的，”库兰德不停地回头，恋恋不舍地看向那座雕像，“他们把我搞得太高了，我都快赶上达纳斯了。” “不，你没有，你依然只到我胸口，”达纳斯立刻反驳，“再说了，这是雕像，肯定要尽可能威武。” 说着，他拱起胳膊，拍了拍肌肉隆起的大臂：“我的肌肉也没那么夸张。看看那雕像，胳膊都快比脑袋粗了。” “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卡德加不高兴地嘀咕道，“我的雕像，唯一比我本人出彩的，就是胡子更长了。” “说真的，”库兰德嘀咕道，“我觉得雕塑师肯定是奥蕾莉亚的崇拜者，看看她的雕像吧，她比所有人都高……” “她本来就比所有人都高！”卡德加忍不住纠正，但又若有所思道，“不过她的雕像确实最精致。瞧瞧那皮甲，圣光在上，他们甚至在上面刻上了纹理！风行者家族也出钱了？” “总觉得少了谁……”达纳斯则搓着下巴。 “柯羽！”库兰德狠狠地以拳击掌，又看向一直与他们同行的唯一女性将军，“小柯羽，怎么一直不说话？你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并不知道你接任游侠部队将军一事。否则这里一定也会有你的雕像的。” 卡德加也立刻出主意：“左边不是还有一个空位吗？我们可以让他们把你补上。” “不！”柯羽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我很庆幸这里面没有我。” 否则，一旦照片被某个多事的调查员传到论坛上……她可受不了那个。 一直走在四人前面、元帅与先知侧后方，一丝不苟的礼仪官，忍不住回头，低声道： “陛下已经与石匠工会签合同了，最多半年，柯羽将军的英姿，也将屹立在英雄谷中。” “……”柯羽张着嘴巴，郁闷地久久不能言语。 其他三人，则幸灾乐祸地朝她挤眉弄眼。 穿过英雄谷，进入贸易区后，游行的队伍很快就在各位指挥官的带领下分开了。 他们将分别在礼仪官的指引下，先后前往不同的城区，接受沿街人民的欢迎与致意，再经过教堂区接受大主教的祝福，最后前往他们的终点：暴风要塞。 那里正有一场盛大的宴会等着他们。 “好家伙，”当指挥官们在风暴要塞花园中重聚时，库兰德夸张地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我怀疑他们把整个艾泽拉斯的人类都塞进这座城市里了。” “还有侏儒，”达纳斯心有余悸道，“我发誓，我至少看见了一百万个侏儒……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得了吧，达纳斯，”柯羽嗤笑，“如果诺莫瑞根真的有一百万侏儒，你现在应该脖子上套着枷锁，和你的兽人奴隶同伴，一起给他们修地铁呢。” “地铁？”对方眨巴着眼睛，“那是什么？” “你没听说吗？”柯羽惊讶反问，“侏儒们正在设计一条从暴风城直通铁炉堡的地下隧道，还有一种独特的……机械坐骑。乘坐那玩意儿，原本几个月的路程，将来只需要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达纳斯震惊到了破音，吸引了周围不少贵妇。 他连忙收敛声音，朝她们露出得体的歉笑。 不过那些贵妇并不在意，反而纷纷朝他抛着媚眼，似乎期待着能与他发生些什么。 “没错，”库兰德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拽回来，“最重要的是，有了那个……地铁，铜须们再也不用忍受黑铁疯子永无止境的劫掠与勒索了。” 他砸吧着嘴，似乎还挺遗憾的。 “这么说的话，如果能修一条通往斯托姆加德的……”达纳斯搓着下巴。 他是斯托姆加德现任国王索拉斯·托尔贝恩的亲侄子，也是王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注定将是王国未来的二把手。 回到艾泽拉斯的他，已经自动切换回了斯托姆加德王子的身份，本能地开始以一个政治人物的角度思考问题。 “不可能的，”柯羽摇头，“铁炉堡对北方五国介入北卡兹莫丹一事非常不高兴，他们是不会同意的。没有铜须矮人提供充足且廉价的钢材、和大量精通隧道挖掘工程的劳动力，侏儒们可没兴趣亲自动手。他们只喜欢设计。” 达纳斯顿时哑然。 六国干涉北卡兹莫丹那片鸟不拉屎的湿地，这事儿还要追溯至他们远征德拉诺之前。 联盟联军打着剿灭龙喉氏族、保护海上商路的名头，未经铁炉堡允许，就发兵格瑞姆巴托。 虽然他们最终也没胆量留在那片诅咒之地，却依旧牢牢占据了那片湿地唯一的深水区，并在那里建立了一个由洛丹伦王国管理的港口——西南方向的米奈希尔港。 “过去几年，铁炉堡一直希望能买下那个港口，但洛丹伦就是不松口，还拉上其他国家为自己说话。斯托姆加德、库尔提拉斯和吉尔尼斯都支持洛丹伦。只有诺莫瑞根与暴风王国支持铁炉堡。” 在这件事上，达拉然和奎尔萨拉斯都没有表态。 前者不关心，后者则早就与联盟貌合神离了。 至于奥特兰克……在投靠兽人背叛联盟后，已经被其他人类国家瓜分而亡国了。 “听上去，像是人类国家联合起来欺负他们的异族盟友……”库兰德低声嘀咕。 蛮锤矮人只是氏族，没有国家，所以在联盟领袖峰会中，只有发言权，没有表决权。 “也不能这么说，人类几国之间矛盾更深，”柯羽摇头，“兽人收容所的经费，至今都是一笔烂账。吉尔尼斯已经连续几年威胁，如果不能削减收容所经费，他们就要退出联盟了。” 联盟至今没有因为此事而分裂，还要归功于起点城…… 那座城镇，替联盟各国消化了数量惊人的失地农民与失业市民，还向市场上注入了规模恐怖的金银货币。 间接帮助联盟撑过了最艰难的阶段，避免了他们因为重建与收容所而财政破产。 “才回来这么短时间，你就把这些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达纳斯惊讶地打量着柯羽。 这个女孩儿，似乎比他更像一个政治领导人？ “这种八卦，只要你请那些大嘴巴的宫廷贵族一瓶酒，他们甚至会把国王陛下的情妇名单交给你……” 柯羽胡扯着，自然不能实话实说，这些事情，自己还在德拉诺时，就已经知道了。 “对了，卡德加呢？他刚才还在这儿呢。”发现大法师神秘失踪的库兰德四下张望，寻找对方的身影。 与此同时，在花园角落一个空旷的房间中，感受到特殊的召唤而前来这里的卡德加，正在进行一场近乎质询般的谈话。 第767章 738.蓝龙看中的，没人敢抢 “我很好奇，卡德加，如今的你，究竟是达拉然的魔法师，还是远征军的指挥官？” “远征军的指挥官并非我这个小角色，而是瓦格斯大法师。我只是洛萨元帅微不足道的私人魔法顾问。” 卡德加圆滑的答案，只换来对方一声冷哼。 大法师德伦登。 他还是小学徒的时候，对方在魔法王国中，已经名声显赫，更是多个大贵族的座上宾。 而他在外域的这几年，对方已经成为魔法王国的最高统治机构——肯瑞托六人议会的一员。 与安东尼达斯、克拉苏斯、凯尔萨斯、茉德拉、安思雷姆一样。 这位大人物显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逼他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沉默了片刻，才无奈地说：“我曾经与元帅一起杀进卡拉赞，对抗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法师，还把自己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只为了拯救这个该死的世界。 “后来，我们义无反顾地杀进黑暗之门，还是为了拯救这个该死的世界，第二次。 “最后，我们从那一侧关掉了那个该死的传送门，第三次拯救了这个该死的世界！” 他闭上了嘴巴，努力平复着情绪。 平复着被肮脏的政治挑动起来的满腔怒火。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卡德加？”德伦登大法师依旧很平静，仿佛他溢于言表的愤怒，根本不值一提。 “我的答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有什么答案，我更不知道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他勉强压抑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 “如果你想问，我会不会为了一方而背弃另一方。我只能说，我会尽自己所能，维系双方的关系，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就会竭尽全力！你满意了吗？” 德伦登注视着他，深邃的双眸，让他看不出对方的所思所想。 许久，对方才点头道：“非常好，你没有让我们失望。” 在卡德加愕然的目光中，对方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句：“‘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这也是肯瑞托全体成员的想法。你可以将此转告你的元帅。” 说完，对方竟直接转身离去。 但手刚握住门把手，对方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道：“对了，忘了说了，欢迎回家，大法师卡德加。我们在达拉然为你新建了一座法师塔，虽然规模不大，但我想你也没有那么多藏品需要收纳。欢迎你随时去验收。” 直到对方离开对方，卡德加依然没回过神。 德伦登大法师并没有回到宴会上，而是向场上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一个巧妙的魔法，就让摩肩接踵的人群，自动为他分开，露出了被围在最中央的，今天宴会当之无愧的主角。 安度因·洛萨。 “各位，”他之前还毫无表情的脸上，瞬间熟练地现出热情而得体的笑容，“非常抱歉，我不得不暂时借用你们的偶像。我保证，只是一小会儿。” 在场的贵族，没有人会无端招惹一位大法师。 人们纷纷露出体谅的笑，顷刻间就三五成群地散开了。 “还没能亲自欢迎您，元帅阁下。” “好久不见了，德伦登大法师，”洛萨见到这位曾经在他麾下，多次亲临战场一线的战友，感受到了久违的亲切，“你的身体如何？” “托您的福，我觉得我能活到两百岁。” 一番亲热的玩笑后，德伦登神色一肃，直接进入正题。 “元帅阁下，非常抱歉打断了您的休闲时光，但我代表肯瑞托，有一些事情，需要尽快了解。” “请讲。”洛萨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请问，你们是如何开启黑暗之门的？” “我们找到了三件神器，”洛萨犹豫瞬间，就如实道，“萨格拉斯的权杖、达拉然之眼，和……麦迪文之书。” 时至今日，提到那位挚友的名字，他仍忍不住心中一痛。 更不用提，他此刻所在的地方，正是另一位挚友生前的居所。 听到这个回答，德伦登眼中精光大盛。 远征军的消息一传来，肯瑞托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这也是那三件神器莫名丢失却又查不出任何线索的最合理解释。 但他们完全想不通，盗取神器之人，是如何将三件神器，跨越无垠的宇宙，送到另一个世界的。 “在哪里？”他立刻追问，“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是谁找到的？” 洛萨迟疑了。他并不想说谎。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所有远征军将士都知道，任何谎言都没有意义。 而且在荣耀堡时，他也从瓦里安那里听说了，三件神器，本该被存放在禁制重重的达拉然宝库深处，却在几个月前，神秘失踪…… 他自然也知道，柯羽的身上，隐藏着很深的秘密。 一旦他开口，就等于将对方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我不知道，”他决定说一个微不足道的谎言，“它们就在某一天，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黑暗之门前的地上。当天去黑暗之门巡视的柯羽将军，发现了它们，将它们带给了卡德加。” “柯羽……”德伦登一点都不在乎对方说的故事有多少可信度，他只要这个名字就够了。 “谢谢，”他点了点头，“最后一件事，那三件神器，现在还在您的手上吗？” “当然。” “我想您应该很清楚它们的危险性，我希望您能将它们交给肯瑞托，”对方诚恳道，“这一次，我们保证，会确保万无一失。” 但洛萨又犹豫了。 他答应过柯羽，事情彻底结束后，会把三件神器交给对方保管。 他的本心，哪怕是为了德莱尼人，也不愿意那三件神器再度落入联盟手中。 德伦登自然看出了他的犹豫，正要再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他说的没错，人类的元帅，那三件神器，不是你该拥有的。它们应该得到更加妥当的保管。”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洛萨回头，发现是一位他从未见过的老人。 但这位老人，却有着碧蓝色的头发与胡子，非常有特色。 而这位老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位熟人。 自然就是乔木，对方还朝他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援兵来了。 “您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夫名为塞纳苟斯，一位离群索居的老人罢了……”老人对他露出温和的笑，又朝他身旁的德伦登点了点头。 “德伦登大法师说得没错，那三件神器过于危险了，”老人随即对他说道，“如果元帅信得过老夫，不如将它们交给我来保管，如何？” 你谁啊？此时此刻，洛萨的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问题。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德伦登一眼，竟然发现，这位大法师的表情已经僵硬了，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乔木适时开口了：“这位是魔法的守护者，蓝龙军团的长老，塞纳苟斯阁下。您可以信任他。对吧，大法师阁下？” 德伦登没有接茬，此刻的他，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渗出水来。 蓝龙？军团？魔法的守护者？ 洛萨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大够用了。 不过看到乔木又朝他挤眉弄眼——完全不避着德伦登，想着对方与柯羽的关系，以及维伦对对方的态度…… 他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不给……蓝龙，就只能交给肯瑞托了。 这么想着，他痛快地点头：“当然，能够得到神秘而伟大的蓝龙军团的帮助，是我的荣幸。您需要我现在命人把东西送过来吗？” “不必了，”塞纳苟斯轻笑道，“蓝龙军团看上的东西，还没有人敢插手。等您方便的时候，老夫会安排族人来取的。” 说完，对方看向乔木：“这样就可以了？” “当然，”乔木笑道，“辛苦您亲自跑这一趟了。” “不辛苦，老夫也很多年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了。” 塞纳苟斯打量着周围，又对洛萨道：“那老夫就先告辞了。毕竟这次宴会，老夫可没收到邀请函。” “好的……”洛萨说着，一下子反应过来，“如果您愿意加入这场宴会，这将是我们所有人的荣幸……” 塞纳苟斯最终还是拒绝了。 对方没有步行离开，而是在幽蓝色的传送法阵中直接消失。 不过让洛萨震惊的是，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全都对这一幕视而不见。 自称蓝龙的老人消失后，德伦登也彻底没了谈下去的兴致，又简单客套了两句，就匆匆告辞了。 对方显然需要立刻找个安静的地方，向远在千里之外的肯瑞托同僚，汇报自己获取的情报，与遭遇的挫折。 被落下的洛萨，正要向乔木询问更多关于蓝龙的事情，就被一拥而上的贵族们再次团团围住。 那些贵族，一脸嫌弃地避开穿着打扮都无比随意的乔木。 但没人会蠢到把他当下人一样呵斥、驱离。 毕竟下人穿的，也比他得体多了。 而且今天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贵族、文官、军官与神职人员外，还有许多他们叫不出名字的“战斗英雄”。 这些人都和眼前这家伙一样，穿着打扮土里土气，毫无优雅可言。 他们也只能忍耐，否则只会让自己丢脸。 国王陛下绝不会容忍，有人在这个场合，嘲笑他们的“英雄”。 形单影只、无人理会的乔木，只是耸了耸肩，四下张望着，想找个角落休息。 不过一转头，他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头乌黑的大波浪秀发，一双摄人心魄的碧蓝眼眸，一身华贵的低胸丝绸礼裙，以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是奥妮克希亚，又能是谁？ 不，不应该叫奥妮克希亚，应该称呼此时的对方为卡特拉娜。 当年他第一次执行这个项目，在与对方的“战斗”中使用了geAss。 却没想想到那个能力，能够隔绝上古之神的污染，创造出了一个“纯净”的意识。 那之后，两个意识在共存与斗争中，逐渐达成了妥协。 妥协的第一步，就是“瓜分名字”。 没被污染的新人格，抢走了奥妮克希亚之名。原人格则使用起自己的人类假名：卡特拉娜。 不过只要乔木不施展geAss，奥妮克希亚就无法拥有身体的控制权。 所以此刻他面对的，应该是那个存在了数千年、甫一出生，就被上古之神间接污染的人格，卡特拉娜。 对方远远地看着乔木，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心领神会的他，也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有不少贵族男性想要凑上去，对这位最近炙手可热、权贵滔天，又美艳无双的单身女贵族献殷勤。 但他们往往刚迈出两步，就仿佛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一般，站在原地发愣。 直到人家走远了，才恍然地回过神。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保持着数米的距离，弯弯绕绕地离开了宴会场地。 卡特拉娜显然已经是暴风王国的常客了，在进入王宫内部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人试图阻拦她。那些侍者与卫兵，甚至还会向她致敬。 乔木就比较惨了，只能使用缚道隐去自己的身形，避免被卫兵架住扔出去的悲惨结局。 他一路跟着对方走进一个房间。 这里似乎是某位大小姐的闺房，装饰得极为奢华，又布满了女性色彩。 “这是……” 刚现出身形的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粗鲁地一把狠狠按在墙上。 卡特拉娜整个人都贴上来，将他挤在墙上，任凭高耸的山峰，隔着丝绸长裙，与他肆意地摩擦。 第768章 739.土崩瓦解的远征军 “嗨，好久不见……”乔木有些尴尬地扭了扭身子，想要从对方的压迫中挣脱。 不过黑龙的力量比他大得多。 卡特拉娜没有回应他，死死盯着他的双眼中，反而泛起了诡异的暗紫色光泽。 乔木心中一惊，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出手。 他的双眼中，两道红色的印记浮现。 geAss！ 对方愣了片刻，眼中的魔法光晕褪去。 他刚松了口气，没想到对方紧接着就朝着他的肚子，就是狠狠一拳。 这一拳，砸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将昨晚的午饭也喷出来。 被对方松开后，他直接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半天站不起来。 不过对方也没再继续出手，而是施施然坐到了桌旁包裹着丝绸的华贵椅子上。 与此同时，桌子上的一只苍蝇，也被暗紫色的火焰化为灰烬。 他就是将对方对自己的敌意，转移到了这只无辜的苍蝇身上。 好半天，逐渐缓过劲儿的乔木才松了口气，他也不起身，干脆翻身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这下消气了？”他捂着肚子，忍不住苦笑。 黑龙公主的两个人格，必须依赖他的geAss才能实现切换。 但他一走就是八年，招呼都不打一个，也让对方八年多无法切换人格。 简直就是渣男！ 人家现在在气头上也是正常的。 卡特拉娜——不，应该说奥妮克希亚只是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他也不在意，摆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总感觉刚才那位要诅咒我，感谢公主殿下这一拳头，变相救了我。” “救你？”对方脸色有些古怪，继而嗤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想杀你？” 乔木一时哑然。 片刻后他只能拱手求饶：“我是真心向你道歉的，莫名其妙了八年，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 对方神色稍微好了些：“既然你真心知错了，不如告诉我，你是如何从艾泽拉斯跨越宇宙，跑到另一个世界，又和联盟远征军一起回来的？” “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不过这个秘密我就对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乔木眨了眨眼，左右看看，又压低声音道，“麦迪文还活着！是他把我带到德拉诺的！” 奥妮克希亚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果然，还是该直接杀了你！”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他立刻一脸委屈地抗声。 直到对方冷若冰霜的俏脸、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开始浮现一层暗紫色的龙鳞，他连忙举起双手： “好吧好吧，我开个玩笑而已！但我只说了半句谎！” 龙鳞继续蔓延，一股恐怖的气息浮现。 “这次是真的，”他慌忙辩解，“麦迪文真的还活着，准确来说是复活了！但我去德拉诺与他无关。” 调查员一直对传说中卡拉赞的秘宝垂涎三尺，时不时就会有人进去探查一番，然后狼狈逃窜。 尤其随着起点城的建成，调查员能够自由行动了，不少人又旧地重游。 前一段时间，他们惊讶地发现，卡拉赞中遍布的魔法异象与幻象，全都莫名消失了。 他们猜测是达拉然捷足先登，拿走了里面的财宝。 不过乔木清楚，这就意味着，艾格文已经复活了自己的儿子。 艾泽拉斯最后的守护者，也成功摆脱了黑暗泰坦的操控，正式成为超脱于世界之外的超级英雄：“星界漫游者”麦迪文。 奥妮克希亚身上的鳞片还是消失，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乔木。 “除了艾泽拉斯与德拉诺，你们还能去哪？” “就这两处……”他说到一半，愣住了。 你们？ 好吧…… “柯羽将军随远征军跨越了黑暗之门。只要她在那里，我们就能前往德拉诺，”他老实交代，“至于其他世界，我们没踏足过，上面也没有我们的人，其他人就去不了。” “算你识相，”对方冷笑，“下次再想骗我，最好想清楚代价！” 果然是其他调查员…… 这位黑龙公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几百号调查员数年来与她朝夕相处，只要她不傻，有心之下，肯定能发现许多秘密。 甚至不排除有调查员大嘴巴，几杯酒下肚就什么都往外说。 毕竟智脑并不限制调查员泄露他们的身份和秘密。 “把地板打扫干净，”对方起身就往外走，“宴会结束后，和我去一趟奥迪尔。” “奥迪尔？去奥迪尔干嘛？” “你说呢？”对方走到门口，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知道这八年，我囚禁了多少黑龙吗？” “啊——”他一拍脑门，这才反应过来。 没有他的geAss，就无法创造隔离污染的意识，也就无法进行受污染人格的清除。 他这才记起来，五月份的时候，他刚终结了吸血鬼家族，唐蒙就给他传过话，说黑龙公主找他有事。 他当时忙着查那个“王老师”的身份，那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难怪人家这么生气。 宏伟的计划，就卡在他这一步了。别说等了，就连叫都叫不来。 换成是他，早就气炸了。 黑龙公主打开门，才又想起来：“跟着我。” “做什么？”正在胡思乱想的乔木，下意识反问道。 “做什么？”对方眉头一拧，“和我保持五百米距离！” “啊？”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用不用，我的能力改变了，已经没有距离限制了。你隔个十天半个月找我一次就可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似乎有些暧昧，奥妮克希亚神色有些古怪，随后狠狠剜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他的geAss，最早是领域类的敌意扭转，会把周身五百米内，所有对自己的敌意，转变为保护欲。 在成功进化到双眼最终形态后，已经变成了信号类的敌意转嫁。四目相对时，会将对方对自己的敌意，转移给周围其他生物。 而且在与依乌鲁左一战中，他接受了路西法之翼的改造，并承接了对方大量知识后，现在他隐约有种感觉，geAss似乎在酝酿着某种新变化，只是还没到那个临界点。 乔木这才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肚子，打量起房间。 刚才没注意到，此时他才发现，一面墙上，竟然挂着一副巨大而精美的人物油画。画中之人，正是刚才那位主儿。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房间，竟然就是人家的。 这位洛丹伦的当红女爵、起点城的拥有者，竟然在千里之外的暴风王国王庭内，还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闺房！ 折腾了一圈，这位黑龙公主，竟然又和暴风王国扯上了关系？ 谁的关系？不会还是那位大领主，未来的摄政王、末代巫妖王，伯瓦尔·弗塔根吧？ 他当然不会真的低三下四找块抹布蹲在地上清理地板，随便观察了片刻，也没乱翻别人的东西，他就也跟着出去了。 那位公主还没走远，不知是余怒未消，还是发现他没按自己要求打扫地板，又回头瞪了他一眼。 之后两人就这么拉着七八米的距离，一前一后返回宴会中，一路上再也没有过任何交流，仿佛互不认识。 远征军的几位将军，早早就被“瓜分”了，几人都被众人环绕着，被迫社交。 看得出来，除了达纳斯还算如鱼得水，其他三人都如坐针毡，恨不得撞开人群就跑。 相较而言，先知维伦就有些受冷了。 大主教、领袖、活了三万多岁、被圣光青睐……只看这几个名头，贵族们就普遍不想，也不太敢接近他。 所以他的身边，基本都是神职人员。比起沙龙，那里反而更像是在授课…… 没多久，随着雄浑的乐曲奏响，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音乐意味着什么。 很快，一位英气逼人的年轻男子，牵着他高贵优雅的妻子，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走出。 他们的身后，保姆还抱着一个婴儿。 正是暴风王国年轻的国王、王后，以及他们今年刚出生不久的小王子。 接下来，自然是国王慷慨激昂的演讲。 乔木没听，也懒得听。 实话实说，他之前对瓦里安有多期待，此刻就有多失望。 此刻正在台上慷慨激昂的瓦里安，与前世游戏中的那位联盟至高王，实在差得太远了。 在场每一位从战场拼杀出来的人，只要能看透对方高贵身份的妆点，都能看穿对方拿腔拿调、矫揉造作、故作姿态的本质。 这位国王，和在场的绝大多数贵族，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们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投胎的技术。 瓦里安真正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国王，是在“数年后”，他被奥妮克希亚绑架，并将灵魂割裂成两份。 名为瓦里安的那一份，继承了他懦弱的一面，被奥妮克希亚带回暴风城，当成傀儡操控、玩弄。 那个他在那几年，首次认清了政治肮脏、黑暗与堕落的本质。 名为洛戈什的另一份，则继承了他鲁莽的一面，失去记忆后成了一名角斗士。 在那几年中，空有一身高超武技的洛戈什，终于在精神上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并收获了真正的友情。 直到两个灵魂重新合而为一，重获新生的瓦里安，又在儿子的影响下拥有了一颗仁慈之心，才真正成长为令联盟所有人心悦诚服的至高王。 发表完演讲的瓦里安，在雷动的掌声中，带着自己的妻子缓缓走下台。 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一条通往安度因·洛萨所在位置的道路。 他们都很清楚，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国王本人的意愿，这都是必然的。 洛萨没有站在那里，让自己的国王久等，而是快步迎了上去。 “瓦里安……”他有些无语。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竟然已经有孩子了！ 很明显，对方下了封口令，要给他一个惊喜。 但“我有孩子了”这不叫惊喜，真正的惊喜是…… “还没向你正式介绍过。”瓦里安笑着从保姆手中抱过他的儿子、王国的储君，一把塞进元帅怀中。 “他叫安度因·乌瑞恩。” 在洛萨震惊的表情中，他开怀地笑着，又深情地说道：“他们都告诉我，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最初并不相信，但你走得太久了……” “蒂芬怀孕后，我就和她商量，”他看了身旁的妻子一眼，自然地与对方十指相扣，“如果是男孩，就叫安度因。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像你一样。” “瓦里安，我……”洛萨已经感动地说不出话了，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怀中正瞪大眼睛，好奇打量着他的婴儿。 说实话，他没有料到瓦里安会对他有这么深的感情。 他和瓦里安的父亲、暴风城的前任国王莱恩，以及艾泽拉斯的守护者、最强的法师麦迪文，三人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 莱恩在他与卡德加闪击卡拉赞的时候，被卑劣的兽人暗杀。 之后，暴风城就陷落了。 他只来得及救出年幼的瓦里安，并带着暴风城幸存的子民漂洋过海，向洛丹伦求救。 那之后，作为与兽人交战数年而不落下风的指挥官，他自然而然地成了联盟联军总司令，长期在前线作战。 年幼的瓦里安，则生活在洛丹伦王庭。 两人真正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自两人在洛丹伦分别，已经过去十年了。他甚至已经记不起曾经那位小王子的容貌了。 没想到对方还将他深深记在心里。 这让他无比动容。 怀中的小安度因，已经开始不舒服地扭动起身体，小脸也逐渐皱成一团。 这位元帅显然并不知道该如何抱孩子。 瓦里安使了个眼色，保姆立刻上前接过小王子。 “之后您有大把的时间和他相处，”国王开怀地笑着，随即发出真挚地邀请，“留下来吧，安度因，暴风王国的子民，很愿意迎回他们的元帅。” 周围前一秒还在热烈交谈的人们，仿佛长了蝙蝠耳朵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些人甚至不客气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到前排，以便听清这场谈话。 他们大多都是其他王国的大使。 这场谈话，也正是他们出现在此处的核心目的。 瓦里安瞥了那些人一眼，停顿片刻，又笑着说道：“我相信伯瓦尔也不会和您争这个头衔的。” “当然！”不远处的人群中，暴风城现任元帅伯瓦尔·弗塔根高声回应，“能在洛萨元帅的麾下效力，是我的荣幸！” “哪怕让您担任小队长？”一位贵族适时开玩笑。 人群也配合地发出一阵哄笑。 “没错，”走出人群的伯瓦尔正色道，“哪怕让我担任小队长。” 笑闹过后，人群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安度因·洛萨，等待着他表露态度。 洛萨却沉默着，思索着，犹豫着。 官复原职，重新担任暴风王国的军事统帅…… 这大概是联盟各国愿意为他开出的，最优渥的条件了。 联盟不可能给他一块封地，和一个超脱于各国的头衔。那简直就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允许他申索索拉丁帝国的遗产…… 相反，让他在一个具体的王国，担任具体的职务，是最好的选择。 他觊觎索拉丁帝国遗产的行为，绝对无法越过暴风王国。 而他对暴风王国法理继承权的任何欲望，都会使自己背负“不臣”的骂名，继而动摇他的名望。 如果是八年前，远征德拉诺之前的他，一定会欣然接受。 但八年后的他…… 比起自己的爵位，他有了更需要在乎的事情。 例如…… 他扭头看向人群中，先知维伦那高大的身影，和深邃的眼神。 “谢谢你，瓦里安……”回过头，他发自内心地感谢着这位年轻的国王。 他看得出来，与那些一脸热切的各国使者不同，对方是真心为他考虑的。 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他缓缓摇头：“只是，我还是更喜欢军营生活……” 人群中泛起一阵骚动。 显然，在场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他的选择。 那些北方五国的使者，脸色也冷了下来，纷纷露出愕然或了然的神色。 年轻的国王惊讶地看着对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拒绝这个他这个月来，竭尽全力为对方争取到的优渥条件。 “洛萨阁下，我不明白，”洛丹伦的使者蹙眉问道，“您打算征讨谁呢？现在的联盟，还有需要征伐的敌人吗？” “现在没有，不代表我们就能一劳永逸……”见所有人都面露不屑，洛萨心中叹息，改口道，“德拉诺，如今的外域，那里依然有着重重危险，需要我们严肃应对。” 外域…… 大使们忍不住相互交换眼神。 让洛萨滚回外域，在那里终老，他们的领袖讨论过这种可能性。 讨论的结果是，他们宁可在遍布巨魔的荆棘谷，给对方一块封地，让对方远离联盟政治中心的同时，也留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待在他们弩矢的射程范围内。 “我们可以关掉那个该死的门……” “咳！”吉尔尼斯的大使刚一开口，就被库尔提拉斯的大使粗鲁打断了。 关掉那扇门？开什么玩笑？在那个神奇的纳鲁出现后，圣光教会绝不会答应的。他们可不能把教会逼到洛萨那一边。 “阁下，恕我直言，”库尔提拉斯的大使满脸真诚道，“各国已经疲惫不堪了，我们还没有彻底摆脱战争的影响，根本不可能再加税去供养一支军队，去解决另一个世界的麻烦……”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人群的共鸣，尤其是广大贵族。 你要打仗，却要向我们要钱？开什么玩笑？ 你以为还是八年前吗？ 一听要“加税”，人们纷纷七嘴八舌劝说起这位人类英雄。 旁边的瓦里安一脸挣扎的神色，犹豫了许久，最终只是颓然地后退一步，一言不发地，任凭自己最敬仰的元帅阁下被众人围攻。 维伦沉默着，远远旁观。 他带领德莱尼仅存的军队跨越黑暗之门，也只是为了保证今天迎接安度因的，不是一杯毒酒。 对联盟内部的政治事务，他无能为力。 人群中，完全不明白洛萨为什么突然就成了众矢之的，但这并不影响库兰德怒气冲冲地要上前维护他的元帅。 身旁的弗斯塔德拦住了他。 “除非你打算放弃氏族的继承权，后半生都待在外域，否则就不要说话。” 库兰德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说。 但他当然不肯一辈子都待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然他回来干嘛？ 可…… “你现在开口，只会坐实联盟远征军是一个凌驾于王国之上的私人军事小团体，”看出他的犹豫，弗斯塔德继续警告，“这对元帅阁下没有一丝好处。” 这一次，库兰德听懂了。 八年前还驻守守望堡时，他就领教过这种政治倾轧。 此刻，他只能颓然地牢牢闭上嘴巴，不甘却无力地任凭自己敬重的元帅，被那些可笑的贵族与官僚围攻。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每一位远征军指挥官身上。 一个月前，还齐心合力攻陷了固若金汤的地狱火堡垒的联盟远征军，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第769章 740.拍卖元帅 被所有人争相“劝诫”的安度因·洛萨，此刻内心却非常平静。 他不是政治白痴，早在柯羽将三件神器摆放在他的案头的当天，在其他指挥官兴奋地讨论着回家之后做什么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这一刻。 甚至，他想过比这更糟糕的处境…… 但他还是决定回来，这是他身为远征军领袖，不得回避的责任与义务。 八年前，他将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从他们的家乡、亲人身边夺走，将他们带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荒芜而危险的世界。 现在，他也该把这些已经不再年轻的英雄，还给他们的亲人。 至于他自己的未来，那是他最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现在，随着各国纷纷定下了远征军将士们归乡后的待遇，他肩上的重担也终于可以卸下去了。 轻松了不少的他，面对此刻的场景，耐心也更少了。 即使早有预料，但真正身处其中时，他还是难以遏制地不耐、烦躁。 以至于他无数次就要脱口而出：“我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爵位、头衔与封赏！” 但理智阻止了他。 他知道这么做行不通，因为他还有一项很重要的责任，那就是他与德莱尼的盟约，对德莱尼的承诺。 这份责任需要他有一个身份，而不是以一个普通战士的身份，加入德莱尼的军队。 那么做毫无价值。 而且他也很清楚，联盟高层根本不在乎这个。 他知道那些人想要什么…… “我愿意放弃洛萨之名……” 洛萨，不仅是他的姓氏，更是千年前索拉丁大帝的姓氏。 也是他对诞生于阿拉索帝国中的人类七国之继承权的根源。 作为索拉丁家族最后的血脉，只要他愿意放弃洛萨这个姓氏，改用母亲的、祖母的，或任何其他爱谁谁的姓氏，就等于他彻底放弃了索拉丁家族对人类七国的法理。 那样一来，他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哪怕七国为了他，把税收到五十年后，他们也愿意…… 但他不愿意！ 他以洛萨之名为荣，这是他一生的骄傲。 他无法容忍家族的荣耀，被肮脏的政治所玷污。 可…… “元帅阁下，各国人民已经无比疲倦了。他们需要减轻税负，需要休养生息，需要让自家的谷仓重新满起来……” 洛丹伦大使那真挚而痛心的表情，以及周围贵族们满是心痛的点头附和，让他忍不住地作呕。 短短几分钟，他就成了联盟各国国库亏空、财政崩溃，人民无家可归、食不果腹的罪魁祸首。 仿佛过去八年，联盟各国一直在坚持，将民脂民膏跨越宇宙送往另一个世界，送到饥一顿饱一顿的远征军将士手中…… “没错，阁下。我理解，您一直梦想着重现千年前索拉丁大帝的功绩。可即便传奇的索拉丁大帝，也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让他的子民饿肚子……” 这一刻，他终于被这群虚伪而丑陋的嘴脸激怒了。 “既然您提到了我的先祖，索拉丁大帝，那么请问，”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硬邦邦的语调，响彻全场，“在不征税、不扰民的前提下，洛萨这个姓氏，能换来多少军费？” 瞬间，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死寂。 一旁的瓦里安，思思攥拳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但他无能为力，只能坐视他的盟友、他的贵族，一同围攻他们的恩人、围攻他的养父、恩师。 即使他贵为国王，也因为他贵为国王…… 他的王后心疼地用小手握住他颤抖的拳头，无声地安抚着他，也提醒着他。 这也是宴会之前他向对方提的请求。 他请求对方，无论自己如何愤怒、失态，也一定要拦住自己，不要让自己失去理智，跳出来替洛萨元帅说话…… 几位大使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你明白！”他粗鲁地打断对方的拉扯。 被他这么一堵，斯托姆加德大使的脸色就有点发白。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吉尔尼斯大使立刻接过话头，“……您是想放弃您那伟大而高贵的姓氏，放弃‘洛萨’之名？” “您真的要放弃洛萨这个姓氏？！”库尔提拉斯大使步步紧逼。 对方一脸夸张的震惊，声音却洪亮得在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听错。 这不就是你们希望的吗？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看着他们的表演，安度因·洛萨忍不住冷笑。他的内心，暴怒而疲倦。 随后，他缓缓开口：“当然……” “当然不是！” 一个嘹亮的声音，盖过了他，也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包括洛萨在内，所有人愕然看去。 一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人群最前方。 “你是谁？”看着对方那粗鲁的着装，洛丹伦大使忍不住皱起眉头。 远征军的人？果然是一群没教养的军汉…… “我叫乔木，”对方走过来，站在洛萨正前方，“我是洛萨元帅的签约经纪人，关于他的艺名与职业规划事宜，由我全权负责。” 签约？经纪人？ 艺名？职业……规划？ 什么鬼？ 几位大使面面相觑，人群中却传来几声忍不住的轻笑。 乔木瞥了一眼，是被他逗乐的柯羽，和其他仗着贵族头衔搞到邀请函，跑来凑热闹的调查员。 几位大使没搭理他，而是直接看向洛萨：你的人，你自己轰。 然而，此刻的洛萨，也是一脑门子问号。 乔木……当然不是他的人，他甚至都搞不懂对方算谁的人。 他更想不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突然站出来，似乎还是站在他一边。 但转念一想，此时此刻，也只有对方这种四不靠的人，才敢站出来搅局。 “咳咳。”乔木没给自家“艺人”说话的机会，而是清了清嗓子，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关于洛萨元帅刚才的发言，由他的经纪人，也就是我，负责做详细的解释与说明。” 人群最前面的大使们，眉头已经紧紧锁住了。 如果不是今天这个场合，他们真的就要叫卫兵轰人了。 “各位都理解错了。洛萨元帅刚才的问题，并不是要放弃这个荣耀的姓氏，来换取微不足道的经费；更不是无视人民的苦难，要穷兵黩武。” 他回头瞥了对方一眼，示意对方乖乖闭嘴，听自己说。 本打算让他别捣乱的洛萨，看到这个眼神后，不知怎么的，似乎是被对方的自信打动了，就乖乖闭上了嘴巴。 “元帅的意思是，战争结束了，他也该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洛萨这个荣耀的姓氏，绝不能在他这一代断绝。所以……” 他停顿片刻，让众人跟上自己的思路。 前排大使中，有人还是一脸茫然，有人依旧不耐烦。 但洛丹伦的大使显然听懂了，脸上的表情迅速转变，控制不住大张开的嘴巴，甚至能塞进一颗鹅蛋。 乔木提高音量，用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嗓门，几乎一字一顿地问道： “元帅是在问，如果他打算结婚，打算传宗接代，各位国王与贵族，愿意为洛萨之名，支付多少嫁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被近千人挤得满坑满谷的宴会厅，此时此刻，安静得就连蚊子的嗡嗡声，都能制造回音…… 所有人的大脑都一片空白，仿佛乔木说出的，是一个威力巨大的魔法，一个让他们智商清零的魔法。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安度因·洛萨。 我要结婚？我怎么不知道？ 我要结婚？我…… 他的眼神，从茫然逐渐转为恍然，又变为震惊。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乔木的侧脸。 很快，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都一同加入了震惊的行列。 安度因·洛萨要结婚了？！ 这个在暴风王国陷落后，在逃往洛丹伦的海船上发誓兽人不除，此生不娶的男人，要结婚了！ 而且点名要迎娶公主！ 要知道，安度因·洛萨虽然有着极高的名望、功劳与地位，但他偏偏……没有封地！ 这是过去千年来七国共同的默契，就是为了削减洛萨家族的人丁。 这一步棋非常成功，没有一块稳定的封地，洛萨家族也越来越没落。到了洛萨这一代，更是只剩下他自己了。 就连他本人，都是在暴风王国的王庭长大的，属于寄人篱下，连一处祖宅都没有。 一旦他决定迎娶某个王国或某位大公爵的姐妹或女儿，对方不仅要提供一大笔嫁妆，更重要的是，需要为他提供一块封地。 这种破坏默契的事情，在过去，没人会做。 就算安度因·洛萨想结婚，也只能迎娶小贵族或平民之女。 不过此时此刻，情况不一样了…… 在场的人精，很快就先后想通了其中关节：情况不一样了。 过去，洛萨不过是暴风王国一位“普通的”将军。现在，对方却是享誉世界的大人物，是整个联盟的精神象征。 过去，洛萨家还有一些人，这些人分享“洛萨”之名，分享对七国的法理继承权。 而现在，洛萨家只剩下一人了。 这就意味着，如果哪位国王能提供给洛萨一块封地，让他跪下来接受自己的册封；如果哪位公主能得到安度因·洛萨的青睐，能为他诞下子嗣，哪怕是个女儿…… 那个王国，那个王室，就能垄断洛萨之名！ 接下来，只要继续维持王室与洛萨家族垄断式的通婚，两三代人之后，他们就能永享、独享对七国的法理继承权！ “蛮锤氏族出三百头狮鹫！” 一个洪亮的声音，将所有人拽回现实。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弗斯塔德绝望地双手捂脸，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身旁的库兰德，却兴致勃勃地高喊：“我还能在辛特兰为你建一座行宫。元帅，来做我妹婿吧！” 听了这话，众人全都神色古怪：这……怎么像是拍卖会？ “好了，”乔木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这不是现在就能讨论出结果的事情。各位还是回去与自家国王认真商议吧。” 看着那些人的表情，他的嘴角勾起快乐的笑：“反正元帅已经回来了，咱们有的是时间。” 北方五国的大使面面相觑，但很快就分别别开了脸。 他们都明白，就在这一刻，人类六国针对安度因·洛萨的联盟，也土崩瓦解了。 无论他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在这件事上，六国之间，都不可能再相互信任了。 第770章 741.元帅要娶谁 宴会就在莫名其妙的暗潮汹涌中结束了，所有人都失去了继续交际的心思，一心想赶快回去，讨论接下来必然要发生的大事。 一间瓦里安慷慨提供的会客厅中，远征军的指挥官，重新齐聚。 大家都面色古怪： 元帅……竟然要结婚了？ 安度因·洛萨，马上就要六十岁了。哪怕是在现实世界，这个岁数，都是无可争议的“老年人”了，更不用说这个类似中世纪的世界。 这个岁数的人结婚，还是头婚…… 怪怪的。 但没人会把这话说出来。相反，大家都清楚，这反而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如果元帅都能结婚的话……”卡德加卷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欲语还休。 他明明只有三十多岁，却因为恩师麦迪文的魔法诅咒，拥有了一具六十多岁的身体。 如果洛萨能顺利结婚，就意味着，他也有机会。毕竟他好歹也是一位肯瑞托盖章认证的新晋大法师。 当然，他这话是在开玩笑…… “元帅有心仪的对象吗？”达纳斯也忍不住调侃，“我推荐我的表姐，她今年好像30了吧，一心想嫁给一位真正的英雄，所以一直不愿意结婚。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我妹妹更健壮，而且我们有狮鹫……”库兰德“不满”地嘀咕。 洛萨绷着脸，一言不发，也不理会他们。 “你觉得谁合适？”柯羽八卦地问乔木。 乔木懒洋洋地说道：“泰瑞纳斯有个女儿来着，也才二十出头……” 那位公主，原计划是嫁给死亡之翼的……不过这话就没必要提了。 “是佳莉娅，”达纳斯提醒，“我记得她今年……” 他算了算，给出了答案：“22岁。” “才22岁？”库兰德震惊了，“太犯规了！” 他的妹妹都一百多岁了！ “太年轻了……”洛萨终于开口了，扭捏地嘀咕了一句。 他能够无视自己手下的调侃，却不能对乔木的话置之不理。 “他们不会让一位三十多岁的公主嫁给您的，除非是您自己的意愿。”乔木却正色道。 “一来，这会被解读为对您的怠慢、对洛萨之名的羞辱。二来，”他撇了撇嘴，“三十多岁，也不容易诞下子嗣。” “但……”洛萨“但”了半天，也没“但”出个所以然来。 他很清楚，对方说的是事实。但让一位妙龄少女委身于他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还要跟着他去外域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不过这个就不是乔木该管的事情了。 说句不好听的，公主的家人都不在意，他操这个心干嘛？ 卡德加提出了不同意见：“但是，如果迎娶的公主身份过于高贵，也会影响元帅重返外域的意愿吧？” 听到这个说法，洛萨立刻精神一震。 这才是他真正在乎的。毕竟他六十高龄结婚的唯一目的，就是重返外域。 “没关系，”乔木对他解释，“您只需要对外公布结婚人选。接下来，其他几国，包括奎尔萨拉斯，都会积极筹集人力与财力，努力将您尽早赶回外域的。” 听到这话，洛萨与卡德加恍然。 站在其他国家的立场上，他不能为己所用，自然要远远赶走。 一方面，避免他与妻子的母国过于亲近；另一方面，希望他在诞下子嗣之前，尽快死在那个蛮荒的世界。 这下，再无顾虑的洛萨，终于松了口气。 “谢谢，”他发自内心地对乔木说道，“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够有机会回报你的恩情。” 达纳斯则一脸奇怪地看着这个完全没有贵族背景，甚至都不知从哪跳出来的年轻人。 这家伙，玩弄起权术，似乎比他这个王子还要得心应手、经验丰富？ 反正他绝对不敢想六十岁老元帅搞政治联姻这种事情。 那边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柯羽提起一件事：“宴会上他们提醒我，让我选一个国家，接受册封。你觉得选哪个合适？” 身为接替奥蕾莉亚的将军，她获得女爵爵位与封地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她没有国籍。 她最早在远征军内部谎称自己是库尔提拉斯人，但库尔提拉斯压根儿没她的身份。 不过以她现在的地位，没人会纠结这事儿。 现在她只需要选择一个王国宣誓效忠就可以了。 “洛丹伦或者暴风王国，二选一吧。”乔木想了想，提议。 “如果你想玩儿庄园建造，那就选暴风王国。如果只想赚点外快，那就选洛丹伦。” 毕竟暴风王国经历了兽人的摧残，至今还没彻底缓过劲儿来，有大片无主荒废的土地，供她挥毫洒墨。 洛丹伦则基本都是熟地，大概率是从王国直属的地盘里，直接划出几个村庄，封给她。 而且那里有着完善的“封地托管”服务，供那些不愿远离王庭的贵族使用。 他们不用亲自管理封地，甚至都无需踏足。王室会提供专业的管家，每年会将封地的利润与财报双手奉上。 至于其他国家，对调查员而言，都是不上不下的，没必要考虑。 “那就洛丹伦吧。”柯羽立刻有了主意。她的项目有些多，没工夫搞庄园建设。 “对了，还有一件事，”乔木打断了那边几人的讨论，“你们谁有特别看不惯的仇家，想要对方家破人亡的那种？地位不要太高。” 那几人吓了一跳，紧张地问：“你要干嘛？！” “这里可不是外域！”洛萨赶紧提醒。他怕对方在没有规则的世界待久了，回来以后一时适应不了，犯下大错。 “放心好了，就是打算顺带陷害一下而已，”乔木看了一圈，耸了耸肩，“没有就算了，那就便宜别人了。” 此间事了，他就起身告辞。 房间内的几位大人物全都起身相送。 “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一些，”卡德加好心提醒，“经过这次的事，一定会有很多人注意到你。” 短短几个小时的工夫，他这个“外人”，几乎已经被远征军这个小团体接纳，视作“自己人”了。 当然，这也离不开他和先知维伦良好的私人关系。 在这几位看来，能被维伦真心接纳的人，完全值得他们信任。 卡德加说得没错，乔木离开会客厅没多久，甚至都没离开王庭，就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敢在这里盯人的，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暴风王国的情报与暗杀机构，军情七处。 显然，无论瓦里安国王的私人情感如何，国王的身份都要求他必须进行政治的思考与决策。 乔木没搭理那只潜行技巧相当高超，唯一的问题就是不会隐藏自身灵络的老鼠，在侍从的引领下，来到奥妮克希亚的闺房。 门外多了两名卫兵，一人远远拦住他，问清来意，另一人敲门传话。 很快大门就打开了，走出来的人，却不是他八卦中的伯瓦尔·弗塔根，而是…… 瓦里安的妻子、暴风王国的王后，出身西部荒野小地主家庭的蒂芬·艾莉安·乌瑞恩。 奥妮克希亚还送到了门口。 两人在门口又相互牵着手，两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这也让他恍然大悟：黑龙公主走的竟然是王后的路子，竟然成了对方的闺蜜。 告别闺蜜的蒂芬王后，看到乔木后，还很大方地行了个礼，并代表瓦里安向他致谢。 送走对方后，黑龙公主没把他迎进闺房，而是直接招呼他跟自己一起离开。 两人没有使用传送魔法，而是先老老实实离开暴风城。 不过刚离开王庭，就有两位卫兵跟了上来。 不是暴风城的，因为二人穿的是款式独特的黑色锁甲，明显是黑龙军团的人。 其中一人，乔木还认识。 “埃伯斯塔夫！”他笑着朝对方打招呼，“我正想着要去找你呢。” “乔木阁下。”对方恭敬地鞠了一躬。 根据乔木与黑龙公主的约定，在不损害对方利益的前提下，他有权调动对方麾下的任何黑龙。 身为黑龙公主的忠仆，埃伯斯塔夫自然也知晓此事。 “你在拉文霍德庄园还有身份吗？”这条黑龙在人类社会中也有一个独特的身份，就是拉文霍德庄园的刺客，而且地位不低。 这还是当初死亡之翼安排的。 “当然，请您吩咐。” “那就好，替我向那位公爵下一单，内容是刺杀安度因·洛萨。要求有三：必须失败、必须人尽皆知、雇主必须有贵族身份。” 他只要求背黑锅的“雇主”有贵族身份，并未做具体制定，就等于允许拉文霍德公爵往这一单里掺水，趁机排除异己。 费用？自然是走起点城的账。 埃伯斯塔夫没有立刻应下，而是看向一旁的黑龙公主。 直到后者点头，他才应允下来，转身独自离开了。 “看来你们在外域相处得很愉快，”奥妮克希亚轻笑，“难得见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他主动安排一场注定失败的暗杀，还要把事情闹大，就是在未雨绸缪，威慑联盟各国，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我不是对那位元帅上心，而是对我们共同的事业上心。” 他解释完，笑着问道：“你难道不想在另一个世界，开一座起点城分城吗？ “一座由德莱尼与联盟远征军共同庇护的城镇。” 听到这话，黑龙公主眼前一亮：谁会嫌自己的权力太大呢？ 不过她很快就冷笑：“如果你真的有心，就该提前将计划告诉我。” 她看得很清楚，宴会上那一出好戏，她是比对方更合适的人选。对方此刻的说辞，不过是在安抚她而已。 “现在也不晚，”乔木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又抛出一个饵，“外域的新城，你可以将我们排除在外，自己主导。” 听到这话，黑龙公主的表情才好看一些。 这几年下来，她早就看出来了，以那个唐蒙为核心的这群奇怪人类，完全把持着起点城的大小政务。她名义上是起点城的主人，实际上就是个吉祥物。 这也是她对乔木感到不满的缘由。 乔木自然也不是出卖调查员的利益。 调查员建造起点城，是为了全方位、系统化地收割这个世界的资源，而不是为了过官瘾。 外域那个破地儿，没有任何值得收割的东西，为数不多的都被虚灵割光了。 他不过是将自己瞧不上的东西，丢给别人做人情罢了。 第771章 742.这个世界也有 赞达拉群岛的纳兹米尔，此刻正处于战乱之中。 随着庇护鲜血巨魔的伪·上古之神戈霍恩死亡，盘旋于这片土地上空的诅咒也随之消散。 再无顾虑的赞达拉巨魔，就和这片沼泽中的鲜血巨魔，打得不可开交。 再加上鲜血巨魔在过去数年对奥迪尔的攻势中，损伤惨重。这又提升了赞达拉巨魔收复故土的信心。 巨龙们为了消灭戈霍恩，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也让它们不愿再理会外面那些仿佛永远都杀不干净的鲜血巨魔。 它们在奥迪尔周围，设立了一圈庞大的结界，以保护这座泰坦设施不受外界干扰。 随后就不再关注外面的事情，任凭两个凡人种族打生打死。 如今的奥迪尔，既是它们拯救黑龙军团、重振巨龙一族昔日荣光的最大希望，也是关押被腐化黑龙的监狱。 连上古之神都无法打破的封印，用来关押黑龙，再合适不过了。 一进大门，他就见到了一位老熟人。 “准入协议第一条第1款，检测到通行授权。欢迎回来，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女士、血肉诅咒产物乔木先生。” “哈？下次麻烦把那个前缀去掉，谢……” 乔木还没说话，体型巨大的塔罗克，已经从他头顶把大门关上，转身就走，完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他愣了愣，只好略微尴尬地摆手：“好久不见，塔罗克。” 对方依旧没理他，自顾自地巡逻去了。 “你是不是傻？”奥妮克希亚斜眼看着他，“这个笨家伙没有自主意识，全靠程序驱动。” 塔罗克是次级泰坦造物，就是说它们不是泰坦亲手造的，而是奥杜尔那几位使用泰坦设施制造的。 而且这东西应该是头几批，人工智能技术不怎么成熟，所以没有自我认知，很呆。 两人乘坐那台巨型电梯，一路深入奥迪尔最深处，那里正关押着等待手术的黑龙。 最了解黑龙的，永远是黑龙自己人。 短短八年的工夫，奥妮克希亚与塔萨里奥就捕获了三头巨龙、十余头成年龙。 以及几十头资历极老，甚至有一定地位的龙兽与龙人。 完成魔法传承，拥有了高等智慧的幼龙与雏龙更是数不胜数。 他们甚至还找到了上百枚黑龙蛋。 在完成净化后，大部分都被运回诺瑟隆高地；一小部分品质比较差的，象征性地安置在龙眠神殿下方，算是黑龙军团的“蛋质”。 被捕的黑龙，则被封锁在奥迪尔地下深处，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乔木，为它们进行“术前准备”。 它们中最久的，被囚禁了八年多，结果术前准备工作，所有人加起来，也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接下来就是挨个去动手术，其他人排队等待，期间可以共同声讨万恶的上古之神与死亡之翼。 乔木的任务完成了，也没兴趣观看手术，就满设施瞎逛。 八年时间，巨龙军团将这座设施里里外外清理了好几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之前存放的“素材”也都被清理一空。 而且五大巨龙军团，现在除了要排班去龙眠神殿执勤，还得额外排班来这里执勤，直到最后一头黑龙得到救赎。 他很快就找到了正当值的绿龙，一头名为温瑟拉的成年母龙。 这位是绿龙女王伊瑟拉的女儿。前世乔木和她关系不错，从她那里拿到过好几件t2.5胸甲。 “是的，绿龙军团确实与不少荒野诸神熟识，但……”绿龙犹豫着，“邦桑迪？你确定？” “他很危险？”乔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 “如果由我们为你引荐的话，危险倒也说不上，他只是……”对方组织着措辞，“很具争议。无论在凡人中，还是荒野诸神内部，都是如此。” “那就没关系了，”他松了口气，“我只是有些疑问需要那位神灵解惑，不会涉及其他事情。” 见他下定决心，对方没再劝：“我会向女王禀告此事的。” 她一只年轻的绿龙，自然没资格去拜访那些荒野诸神。乔木的身份又让她不能轻易回绝。最终还是得绿龙军团中的大人物来决策。 邦桑迪这种家伙，“有争议”已经是很给面子的说法了。 准确的描述应该是：喜怒无常、乖张怪癖、暴虐无端。 在人物文案中，这位可是会仅因为无聊，就给虔诚祈祷的信徒降下厄运与诅咒。 像地精一样玩文字游戏，将自己的契约者玩弄于股掌之中，更是家常便饭。 但另一方面，他也会因为单纯因为佩服对方的精神，就将已经吃到嘴里的垂涎三尺的灵魂，重新吐出去。 不过这家伙有一个很重要的优点：识时务。 他绝不会鲁莽地开衅一位强敌，尤其是在没有好处的情况下。 所以乔木即使大致知晓对方的所在，也不会独自贸然前往，而是请绿龙军团代为引荐。 绿龙军团很快就回应了他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并由温瑟拉带他前往邦桑迪在艾泽拉斯的行宫——位于纳兹米尔北方的冥宫。 温瑟拉没有带着乔木直接往北飞，而是绕着沼泽，飞了个大圈。 绿色的巨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纳兹米尔阴云密布的昏暗空中翱翔而过。 这一幕放到东部王国，恐怕会引起国王的忧虑，这片土地上的巨魔却早已见怪不怪。 鲜血巨魔远远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就熟练地躲到附近的树荫、山洞、泥沼之中。 一路上的赞达拉巨魔却丝毫不躲。有的人头也不抬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有的则会朝着天上的绿龙大声欢呼、挥手致意，甚至轻浮地吹响口哨。 绿龙在空中发现一处疑似躲藏着鲜血巨魔的区域。 她没有贸然降落，而是在天上盘旋，肆意喷洒着毒雾。 鲜绿色的雾气缓缓下沉，很快就笼罩了这片区域。 直到几十头躲藏在暗处的鲜血巨魔，哀嚎着从藏身处冲出来，恐惧地四散奔逃、痛苦地倒地不起，在绿龙与乔木的注视下，全身皮肤溃烂，彻底没了声息…… 温瑟拉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启程。 “这么做只是杯水车薪，”心情不错的她主动向背上的乔木解释，“但我们发现，这样有助于激励赞达拉军队的士气，让他们采取更积极的行动，避免这些怪物重打奥迪尔的主意。” 乔木并不在乎这些鲜血巨魔的死活。 艾泽拉斯就是这样，永远有杀不完的敌人，但敌人永远会被击败。 不过路过一处废墟时，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下面，麻烦降落一下，”他拍了拍绿龙的脖颈，“我要去那片废墟一趟。” “废墟？” 温瑟拉减慢速度，回头看了眼眨眼功夫就已经被甩在后面的巨魔城镇废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始转向。 “这里有什么？”她问着，却没有立刻降落，而是盘旋着，一点点试探着下降高度。 乔木的灵视中，这里没有任何生者——除了动物。不过他没多言，毕竟绿龙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就这么足足试探了十多分钟，绿龙才找了一片还算开阔的区域，完成着陆。 顺着对方的翅膀滑下来，他一脚就踩进了没过脚踝的水中。脚下更是软塌塌的烂泥，非常恶心。 “没办法，”见他抬起脚，一脸嫌弃地查看，化为暗夜精灵形态的温瑟拉解释道，“这里到处都是这个德性，将就吧。” “我只是害怕水蛭。”他嘀咕了一句。 “哦，那个啊。”对方恍然，伸手在他头顶虚晃一下，他上下左右地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一个很实用的小魔法，”对方笑着解释，“可以让你避免蚊虫的叮咬。” “多谢。”他这才松了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百余米外的废墟走去。 “这里应该是赞达拉巨魔的城镇，已经荒废多年了，”进入废墟后，温瑟拉四处打量着，“没看到鲜血巨魔专属的图腾或符号，他们应该没把这个地方利用起来。” 乔木没有说话，只是四处打量了片刻，又若有所思地看向一个方法。 他快步朝那边走去，好奇的温瑟拉，也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在一处半坍塌、已经与巨树融为一体的废墟中，找到了数具尸体。 随着二人的靠近，尸体上，大量的蚊虫轰然而起，仿佛遭遇天敌一般，转眼间就呼啸着飞没影儿了。 “我说过吧，很实用的小魔法。”绿龙有些小得意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蚊虫散去后，暴露出的尸体，都高度腐败。但依然能辨认出，其中既有赞达拉巨魔，也有鲜血巨魔，前者居多。 从前者的衣着来看，不是士兵，更像是商人、探险家或者别的什么平民。 “你在找他们？”绿龙有些奇怪，不明白几具尸体有什么可关注的，更不明白这个人类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尸体的。 难不成是他的朋友？他是来为对方收尸的？ 这么想着，她就有些伤感，觉得自己应该安慰对方一句。 但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她就看到那个人类，从不知哪里拿出一片天鹅羽毛。 紧接着，一股奇怪的能量——也可能是她的错觉，因为她确实一下子没判断出那是什么——向四周扩散开。 然后，温瑟拉就惊讶地看到，原本空空如也的废墟一角，竟然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呈现幽蓝色的半透明身影，正在墙角缩成一团。但这几年杀得太多了，她立刻就认出了，那分明就是一头鲜血巨魔。 不，不对，应该说，是鲜血巨魔的灵魂。 可……这里为什么会有鲜血巨魔的灵魂？就算有，她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个人类又是怎么发现，怎么让对方显形的？ 脑子里一连串问题，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乔木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这个世界也有……” 那头鲜血巨魔的灵魂，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 它逐渐有了动静，回过头，发现两个陌生的生物，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仿佛是能……看到自己？ 自己能被人看到了？ 它试探着问了句话，不过这种语言显然还没被被智脑收录，乔木没听懂。 他看向身旁的温瑟拉，对方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也没听懂。 不过这个反应，已经足以证明，他们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那鲜血巨魔越来越激动，语调急促地叽里咕噜了一连串，但发现对面两人都是一脸茫然后，它有些挫败，沮丧地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树上，将一只虫子砸得汁水四溅。 这一下子，它就愣住了。 它不敢置信地看着树上已经被砸扁的虫子，又看了看自己沾满汁液的拳头。 随后，它小心翼翼地张开手，用肮脏的指甲，在树皮上扣了扣，扣下了一层木屑、青苔与泥巴的混合物，嵌在指甲缝里，很恶心。 它整个人越来越激动，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很快，它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露出了内脏暴露的腹部豁口，也正是它的死因。 但它依旧不在意，反而激动地朝二人哇啦哇啦嚷嚷着什么，就跑了过来。 原本还是迷茫看戏模式的温瑟拉，立刻警惕起来。 见鲜血巨魔已经冲进了危险距离内，她就要伸手将人类拽到身后保护起来。 但刚伸手，甚至都没来得及抓到对方，就见人类空空如也的手一挥，鲜血巨魔的脑袋，直接与脖子分家，整个飞了出去。 无头尸体又往前踉跄了几步，就倒下了。 随后，那具尸体，与更远处的脑袋，就逐渐化作幽蓝色的光斑，消散在空气中。 温瑟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有些难以理解。 她更无法理解这个人类为什么要杀掉那个明显很有研究价值的灵魂。 “他们……这种状态下，”乔木组织了一下措辞，“很难被人察觉，也无法与这个世界互动。” “与世界……互动？”绿龙品味着这个词。 “就是说，它们既无法伤害别人，也不会被别人伤害。”乔木说着，就招呼对方往外走。 “为什么会有这种灵魂？它们是如何诞生的？”绿龙跟在他身后，“还有，你是如何发现它们的？” 她打量着对方的背影，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连绿龙军团都不知晓的灵魂秘密。 更难想象的是，这样一个秘密，竟然被一个还没龙蛋岁数大的人类所掌握。 她现在对这个人类愈发好奇了。 而且据莉丝瑞雅说，那座起点城中，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类。 “我最早是在德拉诺发现它们的，没想到这里也有，”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几个问题，这也是我此趟行程的目的。” “所以你才要找邦桑迪，”温瑟拉恍然大悟，“因为他是巨魔的死神，连接着……” 话没说完，但她果断闭上了嘴巴。 “死亡的国度，暗影界。”乔木说出了对方没打算透露的“秘密”。 “你还知道这个？！”温瑟拉更震惊了。 暗影界的秘密，即使在巨龙军团中，也并不广为人知。 或者说那个世界在其他龙族那里，基本都是个传说。 只有与那个世界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在灵魂领域有着深入探索的绿龙军团，才清楚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即便如此，暗影界的情报也不会轻易示人。 她也是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才从母亲与那些肱骨巨龙的谈话中，听到过只言片语。 她那些对传说故事不感兴趣的兄弟姐妹，知道的大概不比一头蓝龙多多少。 就在此时，周围响起了一连串急促的踩水声。 两人停下脚步，分别看向两个方向。 很快，就各有一头幽蓝色的鲜血巨魔灵魂，跑了出来，看到他们后，一个怪叫着扭头向废墟深处跑去，另一个则露出了嗜血的狞笑，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自己找死的巨魔，还没冲出多远，就被温瑟拉的魔法轰成了渣。 “我也能伤到它！”她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 人类刚才明明说，那些灵魂是无法被伤害的。 “在这种显形状态下，他们和普通的灵魂没有区别，”乔木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所以我才好奇它们背后的秘密。” 就好像德拉诺世界的那些德莱尼人，只有在翅膀的力量下显形，它们才能像普通灵魂一样，与这个世界互动。 其他时间，它们只能孤独地被世界隔离在外，仿佛身处另一个位面。 “说真的，你是怎么知道暗影界的？”温瑟拉又提起刚才未竟的话题。 她对暗影界有着浓厚的兴趣，否则也不会毛遂自荐，亲自带对方去拜访那位名声很糟糕的巨魔死神。 我不仅知道，还去过。那里的人还都很崇拜我…… “我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他搪塞道，“但当你想在灵魂领域走得更远时，你肯定会无可回避地接触到这个话题，并从各个阴暗的角落里搞到不少似是而非的只言片语。” 见他摆明了不想解释，绿龙也不强求，只是在他身后撇了撇嘴。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废墟外，刚才降落的地方。 温瑟拉又重新变成巨龙，一爪子抓住乔木，将对方扔到自己背上。 随后，她鼓了几下翅膀，在强风之中，腾空而起，向北方直直飞去。 第772章 743.装鬼吓人邦桑迪 和纳兹米尔绝大多数区域一样，冥宫也是残破不堪，浸泡在浑浊的泥水中。 但与外界不同，这里没有危险的鲜血巨魔，和烦人的蚊虫。 而且与沼泽那令人难以忍受的潮热不同，踏入冥宫最外面残破门框的一瞬间，乔木和温瑟拉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里没有丝毫暖意，反而阴冷得让人心底生寒。 更不用说，从他们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视线中，就浮现出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白色半透明巨魔灵魂。 艾泽拉斯所有凡人种族，死后灵魂都会被格里恩引入暗影界的奥利波斯，唯有两个凡人种族是例外。 一个是破碎群岛的维库人，他们的灵魂优先归于泰坦守护者奥丁的万神殿，人家挑剩下的才会交给格里恩。 另一个就是巨魔。艾泽拉斯所有巨魔的灵魂，都归于邦桑迪。 邦桑迪挑剩下的……不，邦桑迪什么都不会给别人剩下！ 所以，邦桑迪虽然乍看上去只是万千荒野诸神中普通的一员，但这位洛阿，在暗影界还是有些势力的。 虽然肯定入不了永恒者的法眼，但也不是能任人拿捏的，否则晋升堡垒的格里恩早就打上门了。 此刻滞留在冥宫中的灵魂，应该都是那位巨魔死神，没来得及送往暗影界的部分。 也可能是不舍得就这么送过去。毕竟送过去了，就得给他的“头儿”分红，而且是人家拿大头，他偷偷藏点儿零碎。 一人一龙没理会那些百无聊赖的灵魂的围观，直接向冥宫最高处，那破败不堪的正殿走去。 一路上的巫术傀儡，双眼都泛着红光，给人一种危险的气息。但这些傀儡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并没有阻挠他们的打算。 他们就这么出人意料地，顺利进入主殿。 但主殿的规模，真的远超他们——或者只有绿龙——预料的……小。 从外面看规模相当可观的主殿，进来后，却只有门口一片几十平米的地方可以站人，敷衍地燃着两只火把，还是让人很不舒服的幽蓝色火焰。 再往里，不仅没有任何地面，甚至一片漆黑。只是那黑暗，仿佛就足以吞噬万物。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绿龙，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也忍不住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乔木甚至怀疑，那片黑暗，是否就是通往暗影界的通道，只有邦桑迪本人才掌握的秘密通道…… “要……要叫他吗？”绿龙温瑟拉，之前在奥迪尔提起这个洛阿时有多不屑，此刻的状态就有多紧张。 如果不是有个凡人在旁边，自己不能丢了绿龙军团的脸，她几乎一刻都不想呆，现在就想转身撒腿就跑。 “啊，看看谁来了？”轻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空旷的黑暗中荡起无数层回声。 温瑟拉被吓了一跳，身子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她双手紧紧抱胸，还是没忍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乔木倒是不怕，但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一层层回音，也太闹腾了。 “来自翡翠梦境的贵客，”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两盏巨大的灯，“以及……一个平凡的人类？” “多么奇妙的组合啊……” 那灯仿佛电压不稳，闪了两下。 乔木瞬间意识到，那不是灯，而是……发光的眼睛。 是谁的眼睛，也就不言自明了。 这个老家伙，还真是会装腔作势吓唬人啊…… 他被这回声吵得头疼，正要堵耳朵，就听身旁的绿龙，发出一声悲鸣： “呜……不是说是巨魔吗？为什么这么大……” 他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就要坐在地上，缩成一团了。没想到堂堂一条巨龙，竟然怕大怪兽？ “虽然很冒昧，”他连忙指着绿龙开口道，“但是我的同伴，似乎要在这里恢复龙形了……” 你要是不怕自家年久失修的宫殿被挤塌，你就继续吓唬她，反正不用我赔。 “好吧好吧。”那拿腔作调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无奈。 紧接着，那两只巨大的眼睛就消失了，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漂浮出来，显现在火把映出的微光下。 那是一头……哦，一位高大的巨魔。 他有着一头醒目的朋克发型，像菠萝顶一样。整张脸则被一副骷髅面具遮挡着。 裸露的胸前，干瘪的皮肤下面泛着奇异的微光，竟将他的肋骨全都映照出来。仿佛他的体内根本没有丝毫血肉，完全是用骨骼支撑起来的空架子。 至于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则被巨魔骨头打造的盔甲包裹着。 说实话，这副容貌在乔木看来，远比那两盏大灯恐怖。但似乎是看到了具体的形象，旁边的绿龙，反而安静下来了，还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居住在这片糟糕的土地上，总会有许多危险要警惕。你们不会怪可怜的老邦桑迪的，对吧？” 乔木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身旁的同伴。 “当然，”逐渐恢复过来的温瑟拉，也终于能正常说话了，“我是沉睡者的子嗣，绿龙军团的温瑟拉。这次得到母亲的许可，贸然打扰古老的神灵，是有事请教。” 听到伊瑟拉之名，一向不和对方打交道的巨魔死神，也认真起来。 他不怕守护巨龙，但那位绿龙的背后，站着永恒者艾露恩。谁背景深、关系硬，谁就高出一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尊敬的梦境女王竟然还记得孤苦伶仃的老邦桑迪，真是令人感动，”他虚伪地抹了把面具上眼睛的位置，险些把眼洞中冒出的苍白火焰按灭了，“请问女士有什么事情要了解吗？” 温瑟拉不说话了，直接看向旁边的乔木。 这让死神有些惊讶：要问问题的，竟然是一个人类？ 他可不像其他洛阿，缩在自己的行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毕竟整个艾泽拉斯，巨魔无处不在，他也总要在几个大陆之间穿梭、忙乱。 这几年他听说过，一直不问世事的龙族，似乎突然和一座人类的贸易城镇打得火热。 他收取的灵魂中，就有去过那座城镇的巨魔水手。 对方亲眼看见帮助人类建造城镇的龙兽，一手就能扛起一块石料。 还有海上肆意翱翔的黑龙，随口就将前来“打秋风”的海盗船送进了大海。 当然还有偷喝矮人劳工的酒，被对方举着榔头追，回头反击时不小心点燃了木料堆，最终被更多人追打的雏龙。 不过这件事与他无关，他也只是当新奇的八卦来听。 但他没想到，巨龙与人类的关系，明显出乎他的预料了。 梦境女王，这个比起“啥都不管”，全艾泽拉斯只有那个更神秘的时间之王能略胜一筹的守护巨龙，竟然会为一个人类做说客……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类，本想看透对方那虚假躯壳下的本质——也许是巨龙或者泰坦造物伪装的？ 但他发现，对方就是人类，如假包换。 不过……对方灵魂的形态，和正常的人类灵魂相比，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但时间短促，他一时又说不清究竟哪里不一样。 除非让对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供自己细细研究…… 他甩了甩头，将这个荒唐的念头抛诸脑后。 就算这个人类的灵魂抵得上一万头巨魔，他也不会碰对方。 他可不想和龙族闹矛盾，尤其对方现在摆明了就是霸在纳兹米尔不走了，就堵在自己家门口。 第773章 744.绿龙的交易与委托 “好吧，可爱的小家伙，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听听，”巨魔死神和颜悦色地说，“老邦桑迪最大的优势，就是活得够久。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活得久，总能知道很多有趣的事。” 乔木随口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想知道，暗影界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邦桑迪愣了愣，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类，继而“噗嗤”一声笑了。 “哈哈哈哈哈……”随后，漂浮在空中的他，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开心，甚至还前仰后合地在空中来了个后空翻。 跟头一翻过来，他直接把那惊悚的脸，凑到乔木面前，摇头道：“不不不，这可不行。” 话音刚落，他就往后一闪，拉开距离：“暗影界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变故，但这可不是你该了解的事情。” 说着，他看向旁边的温瑟拉：“明明有着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却已经在打听死后的世界了。真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家伙，对不对？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他？” “我也想知道……”绿龙嘀咕了一句。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类是从哪冒出来的。 一出来就拯救了生命缚誓者，协助击败了死亡之翼，扫清了遮挡在巨龙军团头顶一万年的乌云。 之后又找到了拯救黑龙军团的方法，让重现巨龙时代之荣光，成为可能。 还让几位龙王打破了曾经的原则，直接参与到凡人世界的事务中…… 仿佛这家伙的出现，就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的一般。 “那我就换个更详细的问题吧。”乔木自然地接过话头，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调笑。 “好吧好吧，”邦桑迪随意地挥了挥手，“愿意提问，总比愚昧无知要强得多。这种精神还是值得鼓励的……” “暗影界抛弃这个世界了吗？” 笑声戛然而止。 巨魔死神面具下的笑脸瞬间凝固，又一点点消隐无踪。 温瑟拉则有些茫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暗影界……抛弃这个世界？怎么听上去有点惨？似乎是个坏消息？ 但母亲好像也没说什么，族人最近也没什么特殊任务，还是处理噩梦那点子破事儿。 那……应该没事儿吧？ “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个消息的？”邦桑迪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猜的，”乔木坦言，“来到这里后猜到的。你这里的灵魂太多了，多过头了。” “多过头了？”对方嘀咕了一遍，随即恍然。 是的，他的冥宫中，此刻至少塞了上万条巨魔灵魂。 这不正常。 因为最近的艾泽拉斯，并没有什么大的战争或灾难，不会突然多出这么多灵魂。 这么大的数量，一定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 不过，对方竟然就凭这么一条线索，就做出这个推测？就好像…… “人类，你似乎对暗影界、对老邦桑迪，很了解？” “也不算了解，”他当然不会承认，“只是恰好知道，连通着暗影界的世界有很多，他们并不缺一个小小的艾泽拉斯。” 他们当然不缺一个小小的艾泽拉斯，因为他们手上，有很多艾泽拉斯。 虽然很不喜欢这个设定，但艾泽拉斯这个项目，是有多元宇宙的。 但它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唯一】的设定。 这就意味着，虚空中的虚空大君、扭曲虚空的黑暗泰坦、万神殿的泰坦、暗影界的永恒者，他们都是无数多元宇宙中的唯一。 也就意味着，无数个宇宙中的无数个世界，人们死后前往的，都是同一个暗影界。 而且人们前往暗影界后，还会合并。 就是说，一百个世界的洛萨死后，前往同一个暗影界，并在那里自动合并成一个洛萨…… 他之前就猜测过，青铜龙应该是已经抛弃他们所在的这条时间线了。 现在，他进一步猜测，不仅是青铜龙，暗影界的永恒者们，也抛弃这个多元宇宙的艾泽拉斯了。 这种多元宇宙加上多重时间线的设定，简直就是编剧的噩梦，这个项目世界的缔造者，明显是被某两家吃相难看的漫画公司带坏了…… 邦桑迪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类，关注着对方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在确认对方真的不清楚多元宇宙这种对凡人而言极其炸裂的情报后，他心中也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他的好奇心，也难得被勾起来了：“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可能性的？” “德拉诺，就是兽人的那个世界，”乔木并不藏私，“我在那里遇到了一群奇怪的灵魂，本该前往暗影界的他们，却滞留在人间，而且仿佛被世界屏蔽了一般。” 邦桑迪了然地点头：如果一个人本就知道暗影界的存在，见到这奇怪的一幕，确实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过，他还是改变了对眼前这个人类的看法。 “竟然能够发现那些失落之魂……”他忍不住啧啧称奇，“即使是我们这些洛阿，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屈指可数呢。” 他凑到对方面前，用诱惑的语气问：“小家伙，要不要与老邦桑迪签订契约？我这里恰好还富裕不少魔精。它能给你带来神奇而强大的力量。” 这个人类能看到那些失落之魂，自身一定有独到之处。 他开始对这个自己一度认为微不足道的灵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对方愿意与自己签订契约，自己多付出一些魔精也没什么。而且他完全可以放弃那些小手段，耐心等待对方寿终正寝的那一天。那样一来，绿龙军团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暂时不必了，我目前还不需要力量，”乔木说了个软话，让对方遗憾之余，也维持着期待，而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我在这边也看到了那些灵魂，鲜血巨魔的灵魂……” “啊，它们啊，”邦桑迪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那些本该是格里恩带走的——你知道他们吧？那就好。” 对方说完又笑了：“神秘的人类，不仅知道暗影界，还能详细到格里恩这种情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去过暗影界。” 乔木对此听而不闻，疑惑地问，“我以为所有巨魔的灵魂都毫无疑问地归属于你。” “当然，当然，没有人会与老邦桑迪争抢巨魔的灵魂，”很受用他的吹捧，对方得意地说，“不过你们最近搞得过火了……” 对方瞥了他身旁听得津津有味的绿龙一眼：“我可不想一口气接手那么多麻烦，就放弃了一批。它们本该被格里恩接走的……” 对方耸了耸肩：“但你也说了，暗影界隔离了这个世界，没有格里恩来，它们就只能呆在那里，自己腐烂掉。” 乔木恍然：这些鲜血巨魔，即使死后也不是听话的主儿，也在给邦桑迪制造麻烦。对方自然不可能任凭对方在自己家里做大，所以就放弃了一部分。 不过…… “任凭他们腐烂？以后也不要了吗？” “不，已经要不了了，”邦桑迪摇头，“让给格里恩的灵魂，就注定是他们的了。本该被接走的灵魂，却滞留下来。他们的命运就此被干扰、被破坏。对老邦桑迪而言，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所以叫失落之魂，”乔木了然地点头，“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十年前？或许更久？”对方思索片刻，摇头，“具体时间不记得了。” 五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那时候，调查员干了什么大事儿？ 肯定不是外域，也不是诺森德，更不是卡利姆多，只能是东部王国。 五十多年前…… 他仔细回忆着艾泽拉斯的简史，发现那时候也没什么大事。 非要说的话，那个时期发生了两件大事：提瑞斯法守护者艾格文，在诺森德发现了黑暗泰坦的踪迹。以及十多年后，对方怀孕并诞下最后的守护者，麦迪文。 公司没有黑暗泰坦的情报，就意味着，有调查员试图掺和麦迪文的剧情，把事情“闹大了”？ 随后命运的变动引起了各路大佬的注意，青铜龙和永恒者，就屏蔽了这个世界？ 不，青铜龙放弃这条时间线应该更早一些。 那时候发生的，应该只是暗影界的“屏蔽”。 心中推算的同时，他又好奇问道，“我没见到其他种族的灵魂……” 他想了想，纠正道：“至少人类的没有。” “当然，”对方嗤笑一声，“你既然知晓暗影界，就该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只有老邦桑迪能提前挑选心仪的灵魂。” “奥丁……不，是海拉？！”乔木失声，“五十多年……那家伙积攒了多少灵魂？” “谁在乎呢？”邦桑迪发出了招牌的坏笑，“只要她别来惹我，谁管她和奥丁之间的那点破事？” 听到这话，他目瞪口呆，心中忍不住感慨：好家伙，就这么便宜了那个海拉？ 半个世纪，尤其还有两次兽人战争，那家伙得积攒了多少灵魂啊！ 不过他紧接着心思一动。 那些失落之魂对邦桑迪没用，却对海拉有用，因为两人的用途不同。一个是榨取魔精，另一个是组建军队。 对海拉有用的灵魂，对他当然也有用。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初次见面就拉人家对付海拉，不是一个好主意。 首先这两人肯定没什么大的矛盾，他们的业务范围并不重合。两人都是老资历的“死神”，说不定相处得还很融洽。 他贸然开口，对方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可能扭头就把他卖了。 而且看着这个老巨魔的反应，明显憋着坏。说不定就是期待海拉掀起世界大战，让自己趁机狠狠收割一波呢。 对付海拉，乔木自己肯定做不到，一时也没有趁手的盟友人选。而且他这次执行项目，是有明确目的的。 这事儿还是暂时搁置吧。 他在考虑着怎么抄便宜的事儿，旁边的温瑟拉，此时才理解了他们刚才聊的内容。 “那如果暗影界把艾泽拉斯屏蔽了，岂不是说，那些还没来得及复活的荒野诸神，都被困在那里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一时目瞪口呆：“还有，如果将来新的荒野诸神死亡了呢？” “放心好了，女士，”巨魔和她说话时，语气就正常了许多，“洛阿与凡人不同，我们的本体不在这里，而在暗影界。我们在这里死去，灵种依旧会在暗影界重新孕育。” “至于如何回来……”对方发出“咯咯”的笑声，“老邦桑迪自有办法，至于其他洛阿……就要看他们能否出得起价钱了。” “哪怕是夺灵者哈卡？”乔木随口问道。 邦桑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看出他是否意有所指一般，随后才缓缓开口：“当然，哪怕是夺灵者哈卡。毕竟，生意就是生意。” “夺灵者？”温瑟拉愣住了，“阿塔莱侍奉的那个荒野之神？” 她急忙问：“他也和您有交易？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啊——”邦桑迪拖着长音，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仿佛看到了肥羊的奸商，“还能是什么呢？当然是帮他返回这个世界。” 说着，他又发出虚伪的感慨：“说起来，那家伙对你们绿龙军团，可是非常恼火呢。你们干嘛要去招惹他？” “你不能让他回到艾泽拉斯！”温瑟拉语气坚定。 “啊？”死神停顿片刻，“女士，是在命令老邦桑迪吗？” 温瑟拉正要开口，旁边的乔木，先一步说话了。 “是交易，用来取代你与夺灵者哈卡契约的交易。巨龙军团不会让你吃亏的，对吧？” 最后这一句，是在问身旁的绿龙。 对方立刻连连点头。 “但……生意就是生意，”邦桑迪的语气，满是做作的犹豫，“我们已经订立契约了。” 绿龙又迟疑了。 “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灵活地履行并结束那份契约。毕竟据说那条风蛇和霸王龙一样，都没什么脑子。”乔木嘴上奉承着，心中叹息：这群巨龙，真该好好和凡人打交道，积累经验。 “你也和莱赞打过交道？没错，据说那家伙的脑子只有核桃大小。”他对莱赞的诋毁，显然让邦桑迪非常开心。 “当然，我们也非常尊重你的商业理念，”他趁机道，“我相信，巨龙军团一定不会让你蒙受损失的。” 死神再次看向绿龙。后者虽然仍旧懵懂，但也知道此刻该做什么。 她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 具体是什么没错，她显然也没个头绪。 “那就好。”邦桑迪笑了，也不在乎对方听没听懂，或者说对方没听懂，他才开心。 他朝绿龙伸出手：“可怜的老邦桑迪，可以相信绿龙军团的公主，是吧？” 乔木警惕地伸手，挡在绿龙身前，阻止对方下意识与巨魔握手。 不过这一次并不需要他，绿龙显然是反应过来了。 对方迟疑了一下，看向那只大手的双眼，燃起了鲜绿色的火焰。 片刻后，火焰熄灭，她才伸手握住了那只骨瘦嶙峋的巨魔爪子。 “是交易的契约，”她主动向乔木解释，“在绿龙军团提供合理的补偿后，他就会结束与夺灵者的契约。” “只是结束契约？”乔木立刻反应过来，“不是阻止夺灵者返回？” 绿龙愣住了，立刻意识到，她还是鲁莽了…… “哈哈，好了，小家伙，别那么斤斤计较，”拿到一份绝不会亏的契约后，邦桑迪的心情瞬间大好，“就算你们开价再高，老邦桑迪也不会对前顾客出手的，想都别想！” “五倍呢？” 乔木一开口，邦桑迪愣住了。 紧接着，他又向旁边的绿龙伸出爪子：“要握手吗？” 这一次，温瑟拉将双手背在身后，拼命摇头。 五倍的价钱？还不如请几位守护巨龙亲自出手！ 一次临时起意的会面，乔木搞清了一直以来的疑惑，绿龙得到了一条重要情报，死神则拿到了一份条件优渥的契约。 皆大欢喜，一时间宾主尽欢。 临行前，乔木突发奇想，又问道：“如果我请你送人去暗影界，需要支付多少报酬？” 邦桑迪和温瑟拉都愣住了。 随后，死神咯咯地笑了起来，对绿龙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小家伙太有趣了。” 他随即对乔木伸出一根指头：“一个人，一次单程，一百条优质灵魂；一次往返，五百条优质灵魂。确保路上安全的话，价格翻倍。送达后的人身安全不归我管。回不来，也不退余款” 看来这位和地精不一样，一开始就把话都说清楚了。 换成地精，肯定会先低价中标，把顾客偏上贼船后，再以合同无相关约定为由，临时增加收费项。 “如果是你的话，”对方开心道，“看在你为我找来这么优质的客户的份儿上，我可以为你提供一次免费的往返服务。” “老邦桑迪的价格是非常公道的，”见他有些迟疑，对方提醒，“整个艾泽拉斯，现在就只有我掌握着一条通往暗影界的隐秘通道。” 他点了点头：如果对方没说谎，那垄断经营，这个价格还真不贵，甚至称得上公道了。 当然，对方真正的盈利点肯定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而是其他“狗大户”荒野诸神。 从冥宫出来后，温瑟拉没有重新变回巨龙，而是严肃地对乔木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你听说过阿塔哈卡神庙吗？” 第774章 745.要价：一棵树 阿塔卡哈神庙地处赤脊山以南、诅咒之地以北的悲伤沼泽中，位于沼泽西面，一片名为“泪水之池”的巨大湖泊下面。 这座神庙的历史甚至比人类文明还要古老。 那是数千年前，一群被古拉巴什帝国放逐至此的巨魔所建造的。 名为阿塔莱的巨魔巫医团体，信仰一位名叫“夺灵者”哈卡的荒野之神。但那个神灵过于邪恶、残暴，它对灵魂与鲜血的渴求永无止境。 随着“夺灵者”哈卡的实力越来越强，它对周边区域的腐化与伤害也越来越重。 出手阻止的，是绿龙军团。 女王伊瑟拉最信赖的配偶，伊兰尼库斯，带领绿龙大军杀入神庙，摧枯拉朽地击溃了巨魔的防线，并在一番激战后，重新将那个邪神逐出了这个世界。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哈卡并不是迥然一身，那家伙早已暗中为自己找了新的靠山。 那之后神庙中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人知晓了。 察觉到伊兰尼库斯等人失踪后，伊瑟拉与她的族人，立刻赶赴神庙。 但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爱人与族人的下落。神庙中除了龙兽与巨魔的尸体，就只剩下少数还活着、却已经陷入疯狂的巨魔，以及同样失去理智的同胞的阴影。 在确定自己无法从这里找回爱人后，为了阻止残余阿塔莱继续壮大自身、尝试召唤“夺灵者”，梦境女王忍痛将那座神庙沉入沼泽深处。 乔木耐心地听着绿龙温瑟拉，讲述完自己已经看过无数次的故事后，才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借助你的能力，返回那里，再找一次，”对方认真道，“你能发现，并让那些失落之魂显形。这一点即使我都做不到。”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甚至怀疑，即使我的母亲也做不到这一点。至少她从未向我们提过失落之魂的事情。” 乔木本能地想要拒绝。 首先，他知道的反而比对方要多。他很清楚伊兰尼库斯与其他绿龙去哪了。 袭击神庙，渔翁得利的，正是绿龙的“老熟人”，梦魇之王萨维斯。那些绿龙，自然被对方腐化，带到翡翠梦境中了。 正如温瑟拉自己所言，现在留在神庙中的，并非绿龙们的本体，只是它们的阴影罢了。 伊瑟拉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那位守护巨龙，与梦魇之王斗了上万年，不可能连这点蛛丝马迹都察觉不到。 她大概率是心里有数，只是没对大部分族人明说。毕竟说了也没啥用。但凡她能解决这个敌人，一万年前她就做了，未来也不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所以即使接下这个委托，他们也只会无功而返。 最重要的是，他这次执行项目，是有明确目标的。之前已经在外域、诅咒之地耽搁很久了，再耽搁下去，三个月的项目期限就要到了。 温瑟拉察觉到了他的犹豫：“我和我的人，会优先保证你的安全的。而且后来我们也进去过不少次，那里其实也没什么危险……” 对方想了想，又道：“哪怕这一趟无功而返，我也会支付丰厚的报酬的。金钱，或者魔法道具。 “如果你能找到失踪同胞的线索——只需要线索，我就能说服我的母亲，为你祝福。那可是来源于造物主的力量……” 可我要这些也没用啊，除非那位愿意直接把泰坦之力让给我。 但他没有直接拒绝，依然在思索着。 他这次预定的目标，其实是泰坦设施，或者更明确一点，是诺森德的索拉查盆地、冬拥湖，以及卡利姆多的安戈洛环型山。 这也是目前他唯三他能涉足并获取其中咨询的泰坦设施了。 剩下的，奥杜尔被封闭了，他打不进去；奥丹姆干脆被藏起来了，他找不着；奥达曼要等到三战后才会被铜须矮人逐渐发掘出来，他等不及。 奥迪尔倒是有大量数据，他也已经打包好了。不过那些都是针对本世界独有的虚空生物的实验，带回去也不值钱，就是个添头。 他真正觊觎的，是索拉查盆地与安戈洛环型山的生物进化数据。 这两处区域，是泰坦用来研究生物进化路线的大型试验场。 泰坦守护者娜博亚，数万年来一直在两地穿梭，进行实验并获取数据，直到连通两地的界门损坏，将她困在安戈洛环型山。 如果能拿到这些数据，即使其中相当一部分生物，是现实世界所不具备的。 但这种时间单位以万年计的完整生物演化数据，在千奇百怪的项目世界中也是极度罕见的，在现实中一定有着极高的学术价值。 至于冬拥湖，他看中的是冬拥要塞下面，阿尔卡冯这些年来积攒的“破铜烂铁”。 那些都是数万年来冒险者们遗留下来的装备，其中肯定有不少稀罕的东西。阿尔卡冯只是闲得无聊收集着玩儿，他很有信心从对方手里全部打包带走。 然后据为己有…… 没错，那些他没打算上交，准备私吞来着。 所以，按照原计划，他只需要乘船前往诺森德，先去冬拥湖找到那座地下要塞，收垃圾。 然后去索拉查盆地开启界门。 再通过界门瞬间抵达万里之外的安戈洛环型山，和泰坦守护者娜博亚处好关系，看看怎么把对方的数据打包带走。 然后带着这些东西，回现实世界晋p9。 完美。 显然，帮绿龙办事儿，可没这么多好处，甚至有极大的概率无功而返…… 乔木思索着，旁边的温瑟拉依然在劝说。 其中大部分内容，他都没听见，除了一句话：“其实，伊兰尼库斯，是我的父亲……” “哎？”他愣愣地抬头看向对方，“你是伊瑟拉与伊兰尼库斯的孩子？” 他还真没想到这俩人是这层关系，也难怪绿龙女王都放弃了，这位还这么上心。 温瑟拉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这最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对方反而反应最大，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 “嗯，我是他俩的第一批龙蛋，也是最早成长为巨龙的孩子，”说到这里，她神色黯然，“不过他在那之前就失踪了，没能见到我的成长……” “我的母亲也很忙碌，没什么时间陪伴我。说来好笑，我其实是族人与德鲁伊——更多是德鲁伊陪伴长大的。” 对方苦笑着：“有时候我甚至都希望自己是一个真正的暗夜精灵……哦抱歉，我忘了，你应该不知道什么是德鲁伊和暗夜精灵……” 实话实说，乔木也只是八卦而已。他和对方没交情，和对方的父亲也没交情。 这父女俩，一个是副本Boss，一个是副本npC，都是用来提供装备的工具人，也没啥剧情。他能有啥感觉？ 不可能共情的。 不过对方的话，提醒了他，让他生出了一个新想法。 “我的要价很高的。”思索片刻，他直接打断了对方的暗夜精灵小故事。 温瑟拉愣了一下，进而狂喜，一把攥住他的手：“你答应了？！” “不，我只是告诉你，”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我的报价很高，你很可能承受不起。” “不可能！”对方根本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他们巨龙军团支付不起的价格。 财富？魔法？子嗣？王位？永生？甚至爱人复生？ 对巨龙军团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 “你还是听一听吧，”乔木撇了撇嘴，“如果我帮你，哪怕无功而返，哪怕什么收获都没有，你都必须完整支付报酬。” 温瑟拉也稍微冷静下来了，她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可以，我同意。你想要什么？” 这一条很合理，人家也不是什么冒险者、雇佣兵。人家有自己的势力与事业。既然是帮她，当然没有白帮的道理，更没有必须帮到底不然不收费的说法。 “我要的很简单，”乔木伸出手指，“一棵种在诺瑟隆高地、连通翡翠梦境的世界之树。” 温瑟拉傻眼了，她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条件，也完全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开出这样的条件。 “还有呢？”见对方不说话了，她试探着问。 “你们的人，要向诺瑟隆高地的山地矮人、起点城的居民，开放并传授德鲁伊之道。” 温瑟拉沉默了，她在心中反复思索、评估、权衡。 想了许久，她逐渐意识到，这个条件，好像…… 过于简单了？ 种一棵世界树…… 实话实说，听着吓唬人，其实不过是从诺达希尔上撇根树枝，移栽过去。 满世界种树这种事儿，德鲁伊们已经干了好多次了，大小篓子也捅了不少，也没人追究。 德鲁伊种得，她自然也种得。 而且她还可以找几个族人帮忙祝福一下，加速生长。 传授德鲁伊之道…… 这个倒是与他们绿龙无关，不过大部分荒野之神，大部分时间都喜欢在翡翠梦境待着，和她们关系非常亲密。 她完全可以找几个自己的老相好荒野之神，或者儿时玩伴德鲁伊，去诺瑟隆高地待一阵子，招点信徒。 荒野之神们，其实蛮喜欢做这种事情的。 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的仆从少不是？ “就……就这样？”这与其说是交易条件，不如说是双赢的决策。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这样。”乔木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条件开得太低了，不过考虑到他大概率就是去那边逛几天，然后拍屁股走人……要价高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 而且他这次的收获已经够多了，只要把p9的功劳搞到手，就圆满了，没必要贪心。 晋p9的功劳，除了科技资料外，还包括强化能力。 几十甚至数百种德鲁伊之道…… 当然这个夸张了，他只是帮忙开了个门而已，这些功劳不可能都算在他的头上，没这么算的。 不过连通翡翠梦境后，最先愿意过来传道的那些荒野诸神与德鲁伊，他们的德鲁伊道路，都要算在自己头上。 足够自己晋p9了。 不仅如此，那么多荒野诸神，各个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德鲁伊之道……他这也等于是给后来者留下了一座堪称取之不竭的宝库。 “我简直太无私了……”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啊？什么？”温瑟拉没听清，下意识问了一句。 “没什么，”乔木脸色微红，“对了，这事儿不着急吧？咱们先去暴风王国，我得找几个帮手。” 第775章 746.七人小队 游戏中的阿塔哈卡神庙入口，在泪水之池的中心地带。 会游泳的可以直接游过去；不会游的，就近砍一棵树，做个独木舟也就划过去了。 但真实世界，怎么可能和游戏一样？ 两次兽人战争期间，不少暴风王国的难民，都被迫进入悲伤沼泽避难。 战争结束后，这片沼泽至今还隐藏着零星的小股兽人。周边村庄时不时也会有相关的目击报告。 如果神庙入口那么明显，人们早就进去探险、寻宝了。 “我们不用水肺吗？进去后要一直游泳吗？” 看着空空如也的湖面，乔木就知道，入口肯定彻底被淹没了。 不仅如此，这个巨大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湖泊，应该就是那座神庙下沉所产生的。 这就意味着，神庙最宽的地方，就是和这座湖一样宽。 这哪是什么庙？已经是一座城市了！ 巨魔不愧是艾泽拉斯曾经的霸主，四大帝国之一名下的一个小组织，在战败被流放后，都能建造起如此宏伟的建筑。 “不需要，”温瑟拉摇头，“我们只是把神庙沉到了水底。为了方便随时回来调查，并没有让水灌满神庙。它的内部还是空的。” “现在里面还有人吗？”一直四处远眺的柯羽随口问道。 “没有，”对方摇头，“里面被黑暗的力量所笼罩，任何进入其中的人，就算不被那些残暴的阴影撕碎，时间久了也会逐渐丧失理智，最终沦为阴影的一员。” 听到这话，乔木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倒不是因为这事儿对方之前没提——对方答应过他会得到妥善的保护，就证明对方确信他不会受此影响，不提也没什么。 关键在于对方的描述，和梦魇太像了。 身为绿龙军团的公主，还是一头罕见的巨龙，他不相信对方不了解梦魇的特征。 他之前以为是伊瑟拉隐瞒了这座神庙的真相，现在看来，应该是温瑟拉自己心存侥幸而已。 说白了就是太思念父亲了，什么方案都要试一试，不愿意放过一丝可能性。 “你确定没人？”乔木在胡思乱想的同时，柯羽指着一个方向，“那边芦苇荡里，藏着一个小码头，可不像是几千年前巨魔留下的。” 所有人都朝那边看去，但他们都没有柯羽那种逆天的视力，除了浩浩荡荡的大片芦苇，什么都没看出来。 “也许是难民留下的吧？跑到湖上捕鱼什么的。”郭天宇猜道。 “也可能是兽人余孽？”孔玲也补充，“湖畔镇的治安官不是提醒咱们这里面藏着兽人吗？” 人们纷纷看向严牧之。 后者呆呆傻傻地“啊“了一声，表示疑问。 “问你呢，这里有没有兽人？”郭天宇轻轻捶了对方一下。 严牧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么知道？你看我像警犬？” “你不是术士吗？” “术士就得……”他愣了愣，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所有兽人都是术士！再说了，我的术士技巧是从人类那里学来的……” “是巨魔，”他旁边的中年男人开口了，他的双眼中泛着紫色的光泽，“我研究过他们的文化，那个码头虽然很粗糙，不过明显是巨魔的建造手法。” 严牧之耸了耸肩：“还好有行家，你们是真不靠谱。” “是是是，就你靠谱，”孔玲白了他一眼，“你在外域捅过的那些娄子，我都不稀罕说你。” 中年男人又出言提醒：“那个码头很完整，显然一直有人在使用、维护。”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看向温瑟拉。 后者脸色也不太好。 “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乔木直接问。 对方想了想，很确定地说：“八十年前！” “……” 所有人都无语了。 路上听对方说自己前不久刚来过，他们以为是几个月。 果然，短生种和长生种谈时间，还是得说明白了。 “巨魔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早就心里有谱的乔木拍了拍手，“古拉巴什早亡了，肯定不是来执法的。那就剩下一种人会来了……” “阿塔莱的余孽！”温瑟拉咬牙切齿地，显然是将自己父亲的失踪，也算在那群巨魔邪教徒的头上了。 “还是要战斗，对吧？”郭天宇有些兴奋。 因为他的能力是小队中最单一的，不打架，就体现不出他的价值。 “嘚瑟什么呀。”旁边孔玲嘀咕了一句，他立刻就肉眼可见地蔫儿了。 柯羽则有些担心：“我在狭小空间里施展不开……” “没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乔木说着，又问温瑟拉，“咱们怎么进去？” 温瑟拉有些郁闷。 她本来想说有我在，绿龙军团的封印不会对你们生效。但巨魔肯定已经破除那些封印了。 “我的一个法术，能将你们与水分隔开。但里面的氧气有限，我们不能在水下驻留太久。” 说着，她直接施法。 所有人的体表，都出现了一个泡泡。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触碰着，甚至试着用力去戳。但泡泡的柔韧性极佳，能够轻易变形，却难以戳破。 “比魔鳃咒简单，比防水术好用，”那个中年男人好奇地将手贴在泡泡上，感受着什么，自言自语道，“这就是龙族的魔法吗？不愧是传说中的生物啊……如果能搞到一点血肉就好了……” 嘀咕间，其他人已经下水了。 大半个身子没入水中的严牧之，回头看他没动静，高声催促：“快点儿，克尔苏加德，抓紧时间！” 本来打算去外域游历，和挚友严牧之告别时遇到此事，就跟来长见识的克尔苏加德，回过神来，不再关注这个小魔法，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这个魔法比他们想象得更好用。 他们不仅不会被水浸湿，还感受不到水中的阴冷。显然，这个泡泡起到了隔温的效果。 而且泡泡入水后，还散发出隐约的绿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强烈，却将周围一大片水域都照亮了。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鱼群从身边游过。一些小鱼，还一头撞在泡泡上，被弹开后惊慌地加速游走。 最神奇的是，他们不用游泳，可以直接以走的方式，在水中行动。只是受到的阻力更大了。 想要改变深度，下潜或上浮，直接改变身体方向，像爬坡或下坡一样走就可以。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说话声依然被水阻隔着，他们要靠得很近，才能听清彼此在说什么。 好在水中没什么危险，有温瑟拉带路，他们也不需要交流什么。 一行人很快就看到了水下近百米深的地方，一座规模惊人的建筑，随着荡漾的水波，出现在他们面前，幽暗而深邃。 他们没有继续下浮，而是直接来到建筑顶部。那里有一条通道，通往神庙内部。 随着温瑟拉，踩着破败的石制台阶盘旋向下走了十余米，他们就感觉身体一轻，紧接着，身上的泡泡就自动破掉了。 随着阴寒气的浮现，一股陈腐的气味也扑鼻而来。忍不住打起哆嗦的众人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水了。 泡泡的光消失了，刚陷入黑暗中还没反应过来，温瑟拉和克尔苏加德同时嘀咕了一句什么，紧接着，一颗叶绿色，与一颗乳白色的光球，就分别在两人身边乍现，将周围照亮。 乔木抬头看向头顶，发现一道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的绿色屏障，屏障的另一侧，则是因为他们的通过，而激烈荡漾的水波。 这显然就是绿龙军团留下的魔法，将这座神庙和水隔离开。 队伍最末尾的克尔苏加德，也对这道屏障起了兴趣，他小心翼翼地伸手附在上面，然后一点点往外推。 他的手没有穿过屏障，反而推到一定程度，就推不动了。 “这道屏障和咱们身上的魔法是相同的，但上面的水压太大了。”也不知这位是在解释给谁听，或者只是单纯地很有分享欲。 温瑟拉没理会他们的魔法小探索，一马当先地向下走去，边走边也做着介绍：“这条通道，最初应该是供飞行信使紧急降落的。类似的通道还有几十处，但大部分都坍塌了。真正的出入口，也已经被水下的淤泥掩盖了。” 旋转楼梯很窄，而且没有护栏。巨魔显然没什么日常安全意识。 他们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往下走，即便如此，也经常滑倒。毕竟这里太潮湿太阴暗了，墙壁、台阶，早就被青苔覆盖了。 别说踩上去了，他们扶着墙的手，都早已沾满了湿滑的青苔分泌物，很不舒服。 不高的一段路，他们足足走了近半小时才走完。 “我都有些饿了。”抵达真正的地面后，孔玲率先松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酒精消毒湿巾，恶狠狠地擦着手。 擦完之后，她还很有公德心地将湿巾塞回包里，又蹲着揉起自己酸胀的小腿肚。 “咱们可以先回去吃饭，”乔木笑道，“反正已经来过了，我的空间门能直接开到这里。吃完饭再回来就是了。” 听到这话，克尔苏加德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位性格孤僻的肯瑞托大法师，很清楚眼前这个远征军英雄不具备任何奥术才能。对方应该和起点城那些奇奇怪怪的异域之人一样，都有各自的手段。 他有些好奇对方的传送术是什么样的。不过他和对方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他性格内向，不好意思开口。 “我带了面包，你们谁要？”那边的郭天宇，竟然从背包里掏出半个用纸包起来的面包。 孔玲愕然看向对方，有些震惊：“你为什么会带面包？” 一旁的柯羽，看着对方那一部分露在背包外面的酒精湿巾，欲言又止。 严牧之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一脸嫌弃道：“你倒是带个白面包啊，黑面包怎么吃？你给煮汤啊？” 黑面包很硬，是要蘸着浓汤吃的。 所以与国内讲究清淡、鲜香不同，西方的汤，都是以菜肉乱炖、味道浓郁复杂的浓汤为主。 因为国内的汤是用来餐后解腻的。而西方的汤，是用来软化那硬度足以砸死人的黑面包，并遮掩面包那闻之即吐的刺鼻酵母酸气的。 见没人想吃，郭天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面包收起来了：“这不是怕白面包存不住嘛，忘了乔工的空间门了。” “吃饭的事儿之后再说吧，”柯羽拔出了腰间的斩魄刀，直接始解为劲弩，“有人朝这边来了。” 话音刚落，一连串嘈杂脚步荡起的回声，就远远传到了他们这边。 “你听力都这么好？”乔木有些惊讶。 柯羽蹲身，将手轻轻贴在冰冷的地砖上：“这是可以训练的，也是游侠部队的基础考核项……八到十一人，前后两批，前多后少，说明有施法者。” 好家伙，这都可以去部队里给特种兵当教官了吧？ 乔木一时目瞪口呆，其他人倒是反应平平，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第776章 747.克尔苏加德的道路 十几头巨魔，自然不可能给这支配置相当高的小队造成任何伤害。 他们很快就将敌人清理一空，顺便还抓了个俘虏。 数千年前，在神庙沉湖后，残存的阿塔莱巨魔，就逃回了荆棘谷。 那时的古拉巴什帝国已经崩溃了，各部落在无尽的内战中耗尽了元气，荆棘谷也成了无主之地。 他们得以在那里站稳脚跟，重新发展壮大。 这千年中，他们也一直没有放弃复活他们的神灵，却一直没有成效。 尤其是几十年前，偶尔还能给他们传个话的“夺灵者”，突然丢失信号，失去消息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想要复活“夺灵者”，要么得回到祖尔格拉布，要么就得去阿塔哈卡神庙。 当然这个认知是错误的。“夺灵者”之所以无法复活，是因为那家伙无论在炽蓝仙野，还是在翡翠梦境，都不受人待见。 那家伙断线，也是因为暗影界的永恒者们，屏蔽了这个艾泽拉斯。 不过阿塔莱很贪心，他们觉得巨魔就应该不做选择，什么都要。 于是主力部队再次掀起巨魔战争，大举入侵祖尔格拉布。一支小部队则探索悲伤沼泽，试图找到进入神庙的方法。 荆棘谷以北的人类，和以南的地精，都懒得搭理这群蛮荒之徒，任凭他们自己打生打死。 不过这场战争很快就被兽人的入侵打断了。 悲伤沼泽的探索工作倒受益于此：先后有大量人类与兽人难民进入这片沼泽，为他们提供了充足的献祭与施法材料。混乱的世道，也没有正规军愿意搭理他们。 七年前，他们终于成功进入了神庙，并迫不及待地着手复活他们的邪神。 随着克尔苏加德解除法术引导，被他操控的巨魔亡灵加什尔，也彻底消散了。 只留下了一地的衣物与装备。 郭天宇和严牧之，一个穷人，一个不讲究，兴致勃勃地蹲在地上，研究起对方的遗物。 两位女士则更加矜持。 “真没想到这群巨魔能这么疯狂……”柯羽还是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彻底回过神来。 按照加什尔的供述，阿塔莱进入这里后，很快就遇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他们缺少食物。 沼泽中获取食物本就很难，更不用说他们每次搜集食物，都得穿过近百米深的水域，非常不方便。只有极个别施法者能来去自如。 他们加起来数百号人，每天还要干那么多重体力活儿，食物消耗量更是惊人。 随着局面越来越令人绝望，他们的领袖，“预言者”迦玛兰，想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主意。 他将手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负责“一直”守护神庙，另一部分要外出抓俘虏、找食物。 对于前者，他直接将这群人杀死，并转化成亡灵，以节省食物。 其中一些不服从的，则被他残忍地诅咒，夺取了意识，化作行尸走肉。 而这一批人的尸体，则成了另一批人的……食物。 一同成为那批人食物的，还有那些被榨干了鲜血与灵魂的俘虏。 乔木倒是并不意外。随着国家的毁灭、文明的衰落，这些巨魔早已在弱肉强食的残酷自然法则下，重新变回蛮荒的物种。 吃人，本就是家常便饭。只是这种现象常见于生存环境恶劣、食物短缺的冰霜巨魔与沙漠巨魔群体。在这种丛林巨魔部落中还是很少见的。 这群家伙，此刻不过是重拾老本行罢了。 “他已经疯了，”克尔苏加德淡淡说道，“死灵、邪能、虚空，这些法术之所以邪恶，就是因为它们会扭曲使用者的心智。” “一个很冷僻的观点认为，这些能量不是凭空产生的。它们的尽头，各有一位终极的至高神一样的存在。这些能量，会将使用者朝着那个存在的性格与心性扭曲、同化。” 孔玲打了个哆嗦：“跟恐怖片似的。” “但你就挺正常的。”柯羽上下打量着对方。 克尔苏加德没回答，而是瞥了眼蹲在那边翻捡“垃圾”的严牧之。 和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不同，这些异域之人，并不鄙视任何力量的持有者，他们鄙视的是为人与性格。 这让跟着严牧之前往起点城做客的他，一度有了种“找到家了”的感觉。 这也导致他回到达拉然后，立刻凭借自己与导师安东尼达斯的关系，在极度抢手的达拉然驻起点城领事馆中，谋得了一席之地。 他的死灵法术受到了大批异域之人的欢迎，他现在已经是达拉然世上学生最多的大法师了。可惜那群人实在没什么学徒的自觉性。 他已经足够离经叛道了，堂堂肯瑞托六人议会的候选人，已经被多次警告，再不收敛就直接从肯瑞托除名。 但那群异域之人，比他还要“丧心病狂”。 他的学徒，最近竟然私下搞了个“亡灵竞技场”，堂而皇之地研究起了亡灵构装技术。 要知道，这可是他十几年来心痒难耐，却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忌领域！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群人从哪搞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尸体素材。 不过这个竞技场很快就引来了领事馆和巨龙军团观察员的注意。在他们的抗议下，这群人终于有所收敛。 不过也仅限于把比赛场地挪到了森林深处，“亡灵竞技场”改名为“机器人大赛”。 但有一说一，这群人对力量并不排斥，却非常警惕，或者说理智。 他们甚至还搞了好几套什么心理测试题，定期进行测试，并与之前的结果进行比对。 一旦测试出现问题，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停止甚至放弃对亡灵魔法的探索与使用。 他已经有好几位学徒，因为测试分数连续走低，彻底放弃并消失了。 他也做了那套题，发现确实很好用。 通过持续两年的自我对比，那套题确实证明了他的精神与心理，正在潜移默化地转变、扭曲。 这让他惊出一身冷汗，甚至都不敢想，过去十几年，自己到底被扭曲了多少。 他想要回忆起十年前的自己，那些细节，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了。 他特意回了一趟达拉然，与自己的导师、小师妹深入交谈了一次。 从两人那里，他得到了真相：这些年，自己确实越来越孤僻、易怒、残暴了。 其实这话两人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但他从未放在心上。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开始警醒起来。 但清醒过后，他却陷入了迷茫：他不知道放弃了亡灵法术，自己还能做什么。毕竟他的半生，都交给了这项迷人而危险的研究。 这也是他近期决心游历世界，甚至去看看另一个世界的原因。 在暴风城与严牧之告别时，机缘巧合就加入了这趟探险之旅。 “找到了一个。”严牧之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回现实。 对方巨魔之前戴过的头环，从自己头上取下来，递给他：“你试试看，好像有魔法效果。” 他没对方那么“虎”，绝不会把来历不明的东西往头上放，而是将头环抓在手里，对其施展了一个魔法。 “比较初级的附魔效果，能够使施法者的思维更清晰、敏锐，提高施法成功率。”说着，他将头环随手抛还给对方，以示自己瞧不上这东西。 附魔系有两个分支，一个是初级的灌魔，灌注的效果会随时间或使用次数而减弱，最终消失；一个是高级的附魔，效果会持续很多年，甚至直到物品本身损坏。 附魔的难度更高，消耗的材料也更昂贵。通常来说，真正的附魔师，是不会用宝贵的材料，进行这种“低端”附魔的。 这大概是某个新手练习用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一个战士戴在头上，大概是为了提高注意力。 成为亡灵后，没有肉身作为锚点，这些灵魂的思维、情绪确实非常不稳定，很容易失控。这种对生者没什么价值的附魔效果，对他们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解释的时候，其他人见严牧之戴了没事儿，纷纷接过去试戴，最后都撇着嘴将东西还给对方。 大家都没看上…… “那我就笑纳了，”严牧之笑着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卖便宜点儿，应该挺好出手的，蚊子再小也是肉。” 见他们这边“忙完了”，温瑟拉积极说道：“既然搞清楚了巨魔的布防，咱们可以直接绕过上层，潜入下层平台。父……绿龙们的阴影，都集中在中下层。” 五名调查员无声地相互对视，没有表态。 他们原本也抱着直捣黄龙的心思，尽快完事儿，免得待久了感冒。 但…… 几人下意识看向严牧之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背包。 上层的亡灵，也出货啊…… “我觉得吧，”在其他人的眼色下，乔木清了清嗓子，“既然来了，总不能坐视这些巨魔在此作恶。” “失踪绿龙的事情肯定要调查，但那些巨魔，也不能置之不理。放任他们在此复活邪神，你那些失踪的同胞，不就白牺牲了吗？” 看着其他几人纷纷鸡啄米似地点头，各个大义凛然，绿龙温瑟拉，一时为自己的自私而愧疚不已…… 第777章 748.尊师重道的克尔苏加德 乔木这支七人小队，放到第二次兽人战争中，都可以对兽人大酋长进行特种斩首作战了。 上层这百余个生前长期营养不良的巨魔亡灵，分布得那么散，对他们实在没什么威胁。 更何况队伍里还有一位精通死灵法术的大法师，一头绿龙巨龙，还有一个带翅膀的人类。这三位可都是亡灵克星。 清空整个上层区域，又出了四件货。 一枚和之前那个头环差不多功效的戒指，克尔苏加德推测这是出自同一附魔师之手的练习之作。 不过戒指本身应该是从某个人类贵族那里搞到的，外观很不错，是某种蓝宝石，切割得很精致，就是脏了点。 这枚戒指被孔玲拿走了。 一把匕首，能给敌人制造不易察觉的伤口。这不是依赖某种麻痹毒素，而是某种巨魔巫术的附魔效果。 队伍里没人用匕首，乔木就拿走了，打算送给安娜。 一根顶部形状如犬牙般的短棍。 这件道具一开始差点被他们错过，还是郭天宇像发现了宝物一般，拿起来挥舞了几下。之后严牧之也来了兴致，借走耍了起来。 这一耍，就发现这东西有猫腻。 但就连克尔苏加德也无法确认这个附魔的效果，毕竟他也不精通附魔系。 之后郭天宇拿着这根棒子，战斗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摸清了这根棍子的用法。 它似乎……能把不该昏迷的敌人也敲晕掉，例如亡灵。 暂时不确定它有没有更多作用，这根棍子就便宜了荤素不忌的郭天宇。 还有一双手套，款式一看就是阿塔莱部落自己的，又丑又恐怖。 它能对施法起到微小的增幅效果。 严牧之对这个效果倒是很感兴趣，但这副手套实在太丑陋了，他果断放弃。 他放弃需求了，这种全员贪婪的道具，按默契应该归唯一还没收获的柯羽，让对方拿回公司卖掉。 但柯羽觉得这外观实在卖不上价，估计得打一折，干脆就给克尔苏加德了。 毕竟对方也是小队一员，一路上出了不少力。 本来只打算过来参观一下上古遗迹的死灵大法师，就这么莫名其妙收获了一双似乎没什么用途的脏兮兮手套。 不过他多少还是有些兴趣的，毕竟这些道具的附魔魔法，并不是奥术，而是巨魔独有的巫术。 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很值得探索一二。 只是将上层清空掉，就花费了他们好几个小时。 这座规模堪比一座中型城镇的神庙，还分上中下三层，巅峰时期的繁荣可想而知。 现在上中两层，却只驻扎了两三百只巨魔，已经不能用人烟稀少来形容了。 即使乔木他们在上层的战斗搞出了不小的动静，直到他们在中层探索了很久，才与一支明显正在搜寻他们的巨魔小队偶遇。 克尔苏加德又抓了一个地位不算低的俘虏，才在对方的“帮助”下，搞清了这里的大致布局。 但只搞清楚布局是没用的，因为巨魔们早就从各自的岗位散开，四处搜寻入侵者的踪影了。 他们不可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现在最好的选择，要么就待在一个地方守株待兔，要么就不理会那些巨魔，直接去下层调查龙族阴影。 当然还有第三个选择。 “咱们去抄那个预言者的老巢，怎么样？”严牧之兴致勃勃。 那家伙一听就是个大Boss，肯定出好货。最关键的是，怎么听都是个施法者，出的货肯定便宜他了。 他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其他调查员，不过他们也没什么意见。 一行人就在那个俘虏的带领下，直扑Boss的居所。 但没扑出去几步，自觉在最前面开道的郭天宇，就被一头从天而降的巨大巨魔，一巴掌扇飞了。 乔木率先反应过来，一个瞬步闪到对方身后，一刀砍向对方的后脖颈。 没想到这一刀下去，巨魔的脖子没砍断，甚至连一点皮都没破，他的手震得差点把刀丢了。 察觉到身后的攻击，那巨魔反身一巴掌。他有心试探之下也没躲，而是当即施展圆闸扇格挡。 没想到对方只是凭借腰力的这么一掌，圆闸扇的护盾，竟然瞬间就布满了裂纹！ 乔木心中一惊，立刻后撤。 几乎同一时刻，对方对着护盾又是一拳，直接将他的中位缚道破坏掉，另一只手顺势一拳砸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上。 巨响中，他就看到那一片的砖石，竟然直接坍塌，露出了下面黑漆漆的空洞。 这家伙，竟然一拳就砸穿了中层的地板！ “小心点，”他看出对方力量惊人，却敏捷不足，“这家伙力气太吓人了！” “用不着你说！”没有加入战斗的孔玲，此刻正蹲在龇牙咧嘴的郭天宇旁边，产妇着倒地不起的对方，“郭工断了好多骨头！” “骨头而已，你让他自己想办法处理一下！”严牧之大喊着，视线则死死锁定着那头畸形巨魔。 他的双手分别有一道暗紫色的能量，连接着对方，深入对方体内。 那头巨魔感受到威胁，也毫不犹豫地朝他冲来。不过冲锋速度刚起来，就被克尔苏加德奴役的那头巨魔拦住了。 这一拦，那头巨魔竟然直接被撞飞出去几十米远。 这头畸形巨魔也不管严牧之了，直接朝那个阻拦自己的废物冲了过去，一阵拳打脚踩，几个呼吸间，就硬生生将自己的“同胞”砸成了肉泥。 “这家伙智商不太高啊。”严牧之说着，一看那东西回头了，小眼睛危险地眯着自己，果断中断施法，躲到了最近的柱子后面。 “这家伙暗影亲和，对诅咒术的抗性也很高，”跑到柱子后面，他才抽空高喊，“我不擅长邪能法术，实在没辙。你们加油！” 不断削弱自己的法术消失了，畸形巨魔也不再理会严牧之，而是瞟着场上其他敌人，似乎是在评估谁的危险更大。 但它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坚硬的石头地板上，凭空绽放出大片的藤蔓，顷刻间将它捆了个严实。 于此同时，一直嘴里念叨着什么的克尔苏加德，朝着它使劲一握拳，一股强大的奥术能量，直接在它脖子处炸开。 但紫色的火光消退后，这只怪物的脖子，却只是少量流淌着掺杂了绿色脓液的鲜血，伤口明显很浅。 大法师眉头紧蹙：“它的防御和抗性都很强。” 话音刚落，一支弩矢，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以惊人的速度，射穿了那头巨魔的胸口。 众人惊讶看去，发现柯羽正大口喘着粗气，摆手道：“别看我，这一招消耗很大的。” “威力这么大？”乔木好奇问道，“这是对付谁的？” 对方的回答令他瞠目结舌：“恶魔领主，我们当初不是打算进攻卡拉波神庙嘛。” 疼痛让巨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它一把将那洞穿胸口的弩矢拔出，任凭红绿掺杂的液体从伤口喷涌而出，双手不停地撕扯着那些藤蔓。 但藤蔓有着极强的生命力，他扯断几根，断口处就会立刻生长出更多。 “它被某位荒野之神的法术改造过，”温瑟拉高声道，“我的魔法对它效果很差！” 维持着某种法术引导的克尔苏加德，看着对方胸前伤口处，正在弥漫的灰败，在扩散到水果盘大小时，就扩散不动了，好奇问道： “您说的荒野之神，还会使用死灵法术吗？” “不可能！”温瑟拉立刻否定，“这是翡翠梦境的禁忌，我们不会同意的！” “别忘了邦桑迪……”乔木出言提醒。 那位也是荒野之神，而且从来不去翡翠梦境，所以绿龙管不着人家。 温瑟拉顿时哑然。 “很明显，这家伙经过了多种复杂的人体改造，”克尔苏加德放弃了刚才的死灵法术，“它生命力顽强，对暗影与死灵的抗性非常高。” “我建议咱们直接跑，”他回头对明显承担队长职责的乔木提议，“我可以暂时致盲它，让它找不到咱们。只要拉开距离，这里足够大。” 乔木犹豫着，那边郭天宇举手：“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啪！” 正用某种道具给他治疗的孔玲，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他头顶：“逞什么能？有那本事，先把姑奶奶的道具钱赔了！” 郭天宇缩了缩脖子，笑嘿嘿地不说话了。 “快点决定，这家伙的力量还在增长，我的法术撑不了多久。” 温瑟拉一提醒，他们才发现，藤蔓的生长速度，确实已经跟不上那家伙的撕扯速度了。 “不能就这么走了，”乔木摇头，“万一一会儿和绿龙发生战斗的时候，它又冒出来，那就麻烦了。” 说着，他将斩魄刀插回腰间，赤手空拳地向对方走去。 “喂，小心！”柯羽惊呼道。 听到这声音，孔玲也回头查看，顿时吓了一跳：“你离它远点儿！没看见这儿已经有个残疾人了吗？” 郭天宇没反驳，只是不停地傻笑着。 严牧之藏在柱子后面，探着脑袋说：“你先开个空间门啊，大神！我上个月刚恋爱！” 克尔苏加德则在双手凝聚起了两团浓郁的冰气，以备不时之需。 温瑟拉没有说话，而是又施展了一个魔法。 乔木感觉自己的周身，隐约浮现出一道叶绿色的光泽。这应该是某种保护。 他走到距那头巨魔几十米的地方时，对方终于从藤蔓中挣脱出来，毫不犹豫地咆哮着向他发起冲锋。 乔木则在此一个瞬步来到对方侧后方，朝着对方的脖颈，挥动在其他人看来空空如也的手。 灵魂之力凝聚出的刀刃，毫无阻碍地划过对方的脖颈。 但同一时刻，乔木的脸上，却浮现出震惊的神色：他没能伤到对方的灵魂！ 这家伙，竟然把灵魂也给强化了。 就在瞬间的工夫，巨魔又是反手一拳。 震惊中的乔木，反应慢了半拍，险些结结实实地吃下这一拳。 即便如此，将将躲开的他，还是被这一拳掀起的拳风波及，只感觉正面被无数刀片划过一般，火辣辣的疼。 一个失败的瞬步，让他没能平衡落地，而是直接摔在地上，狼狈地滚出两圈。 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那边的队友下意识发出了几声惊呼。 柯羽也不顾疲倦的身体，再次在弩上汇聚灵子，准备进攻。 严牧之也立刻将所有一时间能想到的诅咒，施放出去。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头巨魔，已经带着得意的笑容，冲着刚刚坐起来的乔木，再一次发起冲锋。 不过这一次，它才冲出两步，一只脚直接踩空，就陷进了一个莫名出现的空洞中。 这一绊，令巨魔直接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扑倒的同时，他的面前也出现了一个不大的空间门，刚好够他的脑袋穿过其中。 巨魔的脑袋栽进空间门，看着前方自己正在摔倒的身体，与高高撅起的屁股，还没来得及理解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那扇套在脖子上的门，就消失了。 随着空间门的消失，畸形巨魔的无头尸体，重重砸在地上，喷涌着红绿掺杂的恶臭液体，在地上无力地抽搐起来。 与此同时，它那颗丑陋的脑袋，直直坠落地面，落在它胯下的双腿之间。 “还好还好，”乔木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这家伙没强化空间能力。” 远处的队友，则呆呆看着这一幕。 “我去！”严牧之都忘了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了，“大神，门门果实还能这么用？！” “只能用来对付傻子，稍微有点脑子有点速度的，就躲开了。”乔木站起身，凌空抓出一面镜子，检查起自己的脸。 还好没破相，只是有点红肿。 “对付傻子也够用了啊……”严牧之喃喃道，又打起精神，期待地问，“我要是强化一个，能不能达到你这种水平？” 乔木想了想：“素养判定A++以上的话，努努力，几年之后说不定可以。” “A++？！以上？！几年？！还说不定？！”对方目瞪口呆，又狐疑地打量着他，“你秀我呢吧？你肯定是在秀我，对不对？” 他摇了摇头：“你兑换一个不就知道了？” 一听这话，严牧之就怂了，撇着嘴道：“别说A++了，我但凡素养判定有个A，就自立山头去了。” “这就是你的空间魔法？”克尔苏加德震惊而兴奋地打量着地上那具尸体无比平滑的伤口，终于找到机会聊这个话题了，“你是如何确定如此细致的空间坐标的？” 他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空间魔法运用，更从未想过，空间魔法竟然可以用来做这种事情。 “就是……熟能生巧吧。”乔木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门门果实如果只是普通地开个门什么的，基本就是看天赋，看你对能力的感悟。 天赋越强，感悟越深，门的距离就越远。 像公司之前的记录是80公里，乔木现在的最远记录已经超过1800公里了。 不过像他刚才那么玩，就需要非常精细的空间坐标计算了。 这种计算，不仅需要“天赋”，还需要“知识”。 这些知识，公司那里没有，都是路西法之翼传授给他的。 但路西法之翼只是把知识教给他，如何运用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如果他的计算能力很糟糕，自然也不可能在分秒必争的战斗中这么玩儿。 其实他的计算天赋确实不怎么出众，否则他前世就是理科学霸了。 或者说，能在激烈的战斗中，进行复杂的空间坐标精准计算的人，本来就凤毛麟角。这肯定属于极其稀有的天赋，能上《最强大脑》的那种。 偏偏……他现在有思维宫殿，真的可以慢慢算。 他隐去了路西法之翼传授知识这一环，大致解释了一下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听得克尔苏加德两眼放光。 这位大法师不怕困难，怕的是“门槛”。 他感兴趣的不是某种独特的天赋，而是人人都能追求的才华，是“平庸者的上限”。 所以，当他隐约触摸到自己在奥术一途的天花板后，才会果断投入死灵法术的怀抱。 而当他意识到死灵法术其实是在饮鸩止渴，他又果断抛弃了这门技艺。 他最怕的，就是乔木的这种空间魔法技巧，完全是“随心所欲”，想做到就能做到。 现在一听对方的这种技巧，就和奥术魔法一样，本质上都是知识的运用、经验的积累，他的心脏，顿时激烈地跳动起来。 “我能……”他有些口干舌燥，强忍着羞涩的退意，激动问道，“你的那些空间知识，可以教我吗？我可以做你的学徒！” 乔木一时目瞪口呆。 大名鼎鼎的克尔苏加德，要拜自己为师，向自己学习魔法之道？ 好家伙…… 他下意识看向严牧之，想征询对方的意见，却发现那家伙已经背对着他，开始硬扒那具尸体身上的装备了。 再扭过头，看见大法师一脸渴求与期盼地瞪着自己，他只能无奈点头：“但我无法保证授业时间……” 话没说话，只是刚点了个头，对方已经后退一步，对着他直起腰板，然后郑重地鞠了一躬： “这是我的荣幸，尊敬的老师！我将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捍卫您的名誉与利益；我将以自己的灵魂起誓，善用您传授的知识，将它们用于正途，用于造福世界！” 对方起誓的同时，他的脑海中，集体无意识应激也狠狠地涨了一波。 乔木已经无语了：好家伙，我把克尔苏加德引入正道？那下一个是谁？阿尔萨斯吗？还是伊利丹？ 总不能是萨格拉斯吧？！ 第778章 749.变蛙 他们从这头畸形巨魔身上搞到了两件货。 一件是腰带，能够提升佩戴者的力量。一件是一副护腕，能够提升佩戴者的暗影抗性。 唯一的问题是，这两件装备，太大了，人类根本佩戴不了…… “我可以替你们改造它。”拜师成功后的克尔苏加德，积极性明显提高了。 “改造附魔物品是一件很精细的工作，因为要对上面的魔法回路进行改造。而且我也并不了解巨魔巫术的细节特征，这是一项很耗费精力的工作。” “你想要什么报酬？”孔玲问得很直接，这让其他人有些尴尬。 偏偏克尔苏加德很喜欢这种交流方式：“接下来发现的附魔物品，如果你们不需要，我希望能够获得优先选择权。” 说着，他又补充道：“请放心，我最多只选三件。如果遇到新的，我会放弃前面选择的某件作为交换。” 这个要求很合理，毕竟巨魔的体型比人类大不少，肯定有大量装备需要改装。没有人家的帮忙，他们还得花钱找人，还不一定能找到靠谱的。 至少大法师肯定不会为了钱接这种活儿。 最终，克尔苏加德又选走了那件护腕。 因为抗性这个东西，对调查员来说，没什么价值。这是这个世界的独有属性，离开这个世界就一文不值了。 抗性中，也就火焰抗性还有点用，但价值也不大。因为防火的道具，实在太多了，甚至量产。 他们没有立刻离开，温瑟拉与克尔苏加德，都对这具巨魔尸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两人研究的过程中，他们就在一旁休息、等待。 乔木甚至还回了趟暴风城，给他们带回来了热腾腾的烧鸡、土豆泥和豌豆汤。 一群人干脆就在这里吃起了晚饭。 这期间顺便又清理了两拨巨魔，其中虽然也有那种畸形巨魔，却都普普通通了。 乔木也大致猜到了这头巨魔的身份：阿塔拉利恩，游戏中的一个Boss。 只是没想到，一个五十级五人本的Boss，竟然这么强大。游戏性什么的太误导人了。 “它的肉体强化消失了。” 克尔苏加德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看过去，就发现法师正将一把匕首，略微有些吃力地，刺进尸体那高高隆起的手臂肌肉中。 “什么情况？”已经痊愈的郭天宇起身过去，打量了片刻，对着尸体的胸口就是一拳。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巨魔尸体的胸口，就塌陷下去了。 “真的哎！”他讶异地低呼，“这东西和普通巨魔一样脆了。” 一样脆……大法师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不过对方这么说也有道理，毕竟一路上，对方那幻影般的拳头，是他们当中表现最残暴的了。 “不至于和普通巨魔一样，”他纠正道，“但也远没有之前那么夸张了。之前那种状态，应该是某种强大魔法的改造效果。” “魔精……”温瑟拉轻声道，“是‘夺灵者’的魔精。” “魔精……”大法师若有所思地呢喃道。 这玩意儿是巨魔一族的特色产物。人类和高等精灵关系良好，还和巨魔干过几架，自然也充分研究过这东西。 巨魔巫医，可以将巨魔一族体内的能量抽取出来，以液体的方式存储，需要时一饮而尽，获得力量的提升与补充。 这玩意儿的范围很广，单纯的体力、力量、速度，或者更复杂的奥术、暗影、死灵之力，都能液化。 “嗯，这家伙，应该是饮下了‘夺灵者’的魔精，才能获得这么全面的强化，”绿龙掰着指头数，“力量、防御、暗影与死灵抗性……‘夺灵者’擅长的恰好是这两个领域。” ‘以及灵魂的防护力。’乔木心中跟了一句。 真不愧是荒野之神，隔着两个世界赐下的一点点体液，就有这么强的效果。 真不知道百万大领主是怎么干掉这种存在的…… “你要吗？”克尔苏加德突然问道。 “什么？”温瑟拉愣了一下，“要什么？” “这具尸体。”克尔苏加德指着身旁巨魔的无头尸体说，“很有研究价值，我想看看服用那个……荒野之神的魔精，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 绿龙立刻厌恶地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不要了，你自便。” 自便…… 半小时后，她就后悔了，后悔自己说的是这两个字。 因为，那头身形健硕的巨魔，脑袋被很随意地缝回了脖子上，已经亦步亦趋地跟在死灵法师身边了…… “我总不能把它扛回去，而且它也能保护我们。” 法师的理由让她难以辩驳，毕竟人家是在替她卖命涉险。 一行八人，又兜兜转转几个小时，才找到天选者之巢。 他们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这些巨魔又不真的是副本Boss，会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房间等人来推。 他们之前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但凡有点脑子的人，早就跑了。 跑不掉也该躲起来了，怎么可能还在一间巨大的教室——或者教堂之类的——里面等他们？ 但他们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人，而且不少！ 他们一露头——几十头巨魔，有男有女，有正常的有畸形的，有战士有巫医——就浩浩荡荡朝他们杀了过来。 小队七人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摩拳擦掌就迎了上去。 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亡灵尸骸阿塔拉利恩。 乔木也充分见识了这个世界的亡灵法术。 这家伙的视力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能发出咆哮声。 它一马当先地精准拍飞了三头体型比自己小了不少的畸形巨魔后，随着冲锋的动能彻底耗尽，才被另外四头畸形巨魔齐心合力按在地上。 但即使那边施法者的巫术与暗影法术，不要命地往它身上招呼，甚至被波及的四头畸形巨魔都身负重伤了，全身溃烂的它，还灵活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投入战斗。 一时之间，这家伙竟然成了全场当之无愧的mvp，几乎吸引了敌人所有火力。 直到参与战斗的巨魔被乔木等人屠戮一空后，丢掉半只小腿的它，还坐在地上，拽着一具尸体，大快朵颐地啃食着，没有要倒下的意思。 一群人看得也是目瞪口呆，纷纷围在它周围，啧啧称奇。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着。 他们这才想起来，“讲台”上还有个正主儿呢。 今天表现最积极的郭天宇，一马当先，一个瞬步来到“预言者”迦玛兰身边，挥拳就要打。 但他拳头刚举起来，眼睛一花，突然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而且自己也变成了趴在地上的姿势。 ‘什么情况……’看着面前两根通天的柱子，郭天宇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是中了某种诡异的魔法。 紧接着，他就看到一根柱子，竟然动了！ 那根几人都合抱不住的大柱子，竟然缓缓上天上飘了起来，还带出了下面更加巨大的地基。 那地基，就如同一只巨人的……脚？ 紧接着，随着自己被阴影笼罩，他下意识抬头一看，发现那柱子的地基，竟然已经来到了自己头顶十余米的高空中。 难道是要…… 郭天宇心中大骇，起身就要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似乎中了某种魔法，无论如何都难以让自己站起来。 就在无比惊恐的时候，他感到身下一空，自己直接向下面坠去，紧接着，“啪嗒”一声，他就重新落在了地上。 他急忙抬头，头顶的柱子已经消失了。 他立刻意识到，是乔工的空间门救了自己。 谢……谢谢了…… “呱，咕呱……” 他愣住了，什么情况？那是自己的声音？ 脑子正凌乱着，他就感觉什么东西从身体两侧，挤住了自己的肋间。 然后，一股巨力传来，他整个人腾空而起。 紧接着，被那巨力转了个身后，他就看到了巨力的来源：孔玲的……巨大的……脸？ “呱？” “这真的是郭天宇？”那巨大的孔玲开口说话了，声音震得他有些想吐。 “这是巨魔的经典巫术，变形术，”克尔苏加德的声音传来，“把他放下吧，我能让他变回来。” “滑溜溜的，真恶心……”孔玲一脸腻歪地将他随手一扔。 强烈的下坠感，“啪嗒”一声，他又落在地上，却并没有摔伤。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中了某种魔法。他想低头查看，却发现自己根本低不下头……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脖子。 身后一连串奇怪的呢喃声响起，他正要回头查看，就感觉自己眼睛一花，对身体的感知，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等他缓过劲儿时，发现这一次，自己是真的趴在地上了。 因为一低头，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双手。 “没事儿吧？”乔木提溜着他的脖领子，将他拽起来，“所以说不要冲动嘛。” “我……”他仔细打量自己的身体，发现除了衣服被地上的水湿了一大块，并没有别的变化。 “变形术，”乔木解释，“你刚才被变成别的动物了。” “动物？”他哑然，“什么动物？” “癞蛤蟆。”另一侧的孔玲，嫌弃地说。 听到这个答案，他整张脸都拧起来了。 柯羽于心不忍地纠正：“是青蛙，不是蛤蟆。青蛙是绿色的，蛤蟆是棕色的。” “有什么区别？都很恶心……”孔玲依然不留情面。 郭天宇有些崩溃，恶狠狠地看向百余米外，还站在讲台上的巨魔。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对方顶着两颗脏兮兮的獠牙，露出了丑陋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但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这些杂鱼，就能阻止伟大的‘夺灵者’的扶苏吗？痴心妄想！” 巨魔面目狰狞地咆哮道：“你们以为杀了我这么多同胞，就胜利了？做梦吧！那些家伙，不过是我的储备食粮与耗材而已，我真正的后手，你们马上就会看到！” 话音刚落，他们的身后，几声清晰可闻的咆哮声，传了过来。 几人立刻回头，什么都没看到。 但温瑟拉却脸色大变：“他引来了那些阴影！” 她恶狠狠地看向对面的迦玛兰：“它们来了，你也休想活下去！高傲的龙族，即使沦为噩梦的阴影，也不是你能驾驭的！” “当然，当然，随你怎么说，”对方得意地笑着，“不过，我可没说自己要留下来，和你们一同面对那些怪物。” 说完，他大吼一声：“奥戈姆！” 一直在他身边待命的巨魔亡灵，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然后整个人向后一倒，两人竟然眨眼间就消失了。 郭天宇下意识就要冲过去阻止，刚迈出一步，就硬生生止住了。 乔木倒也不在意，一个瞬步上前，才发现，讲台的后面竟然藏着一个大洞，应该是他们来之前对方凿出来的的。 洞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明显是通往神庙最底层。 难怪那家伙一直站在那个位置不挪地儿，原来是等着这么一出呢。 此时，咆哮声越来越近了。而且他们还能隐约听到乱糟糟的翅膀扇动声。 “你们去追那家伙！”温瑟拉立刻往来路跑去，“他能带你们去我父亲那里，咱们在那边集合！” 跑出去百余米后，她的身形迅速变化，几个呼吸间，已经变成了一头体型巨大的巨龙。 哪怕神庙的高度能供成年龙飞行的，她却不得不低着头、压着尾巴，才能避免自己的脑袋撞破中层的房顶。 克尔苏加德震惊地看着绿龙的背影。 他知道对方是龙族，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巨龙！ 而且……这可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活着的巨龙。 如果能获得对方的血肉…… 此刻，他的心热腾腾的，双眼也闪烁着欲望的光芒。 其他人倒是不在意这个。 “父亲？”严牧之反应最快，“什么父亲？” “没跟你们说吗？”乔木也装起傻来，“伊兰尼库斯就是她父亲。” 对方一脸无语：“不，你俩谁都没提……” “那岂不是说，”柯羽惊讶道，“她是……” “嗯，绿龙女王伊瑟拉的女儿，绿龙军团的公主。” 听到这话，克尔苏加德眼中的欲望，更强烈了。 最了解他的严牧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都别想，你会被巨龙军团追杀到天涯海角的，太不值了。” 这话立刻将他的理智拽了回来。 他想了想，苦笑着耸了耸肩：“确实，太不值了。” 说完，他才想起正事儿：“我们快行动吧，不然那家伙就跑掉了。” 说着，他开始翻找自己的背包：“我不知道轻羽毛够不够咱们几人的量，我们很少准备那东西……” “走啦！”乔木的声音打断了他。 他抬头一看，发现其他人已经都走进了一个空间门中，只剩下门口的乔木在朝他招手。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柯羽大喊：“找到了！那边！追上去！” 然后又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大法师克尔苏加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真是方便的法术啊……他只能在心中如此感慨。 相比之下，他倾尽心力的死灵法术，好像有些过于……单一了？ 第779章 750.被吓跑的“夺灵者” 克尔苏加德一穿过空间门，就看到不远处的地上，那个抱着主人跳下万丈深渊，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对方的巨魔亡灵，正躺在地上，无力地扭动着身躯。 显然，这家伙全身的骨头都摔碎了，根本站不起来。 于是，他的主人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 大法师来到对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亡灵停止了挣扎，缓缓看向他。 那原本呆滞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奇怪的东西，让她一时分辨不清。 他伸出手指，指向对方，嘴里念叨着什么。就见对方的身体，快速干瘪下去，甚至变成了一具干尸，彻底动弹不得了。 原本眼神复杂的亡灵，嗓子里发出了奇怪的嘶吼，似乎是预见了自己命运后的愤怒与绝望。 克尔苏加德没再理会对方，起身朝其他人的方向走去。 “我以为你会让它解脱。”一直跟在他身旁的乔木，状似无意地随口提道。 “切断亡灵与操控者的联系，需要花费一番工夫，”大法师随口回答，“再说了，一个巨魔亡灵而已。” 乔木没再说什么，而是扭头朝着可悲的奥戈姆挥动刀柄，跨越空间的刀刃，直接切断了对方的脖子。 “这也是空间魔法的应用？”看到这一幕的克尔苏加德，饶有兴致地问，“没有看到空间门，为什么刀刃没有断掉？” “这个是纯天赋。”他这么一说，对方立刻丧失了兴趣。 乔木没打算指责对方冷血什么的。让一个人类亡灵法师，对一头巨魔亡灵产生同理心，过于强人所难了。 他只是想通过种种小事，好好了解一下这位著名大法师的为人。 前面的队友，已经大声嚷嚷着追远了，他俩依旧不急不忙。 “你喜欢狗吗？”他冷不丁地问道。 对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狗太粘人了，影响我工作。我喜欢猫，你呢？” “我都喜欢，”他想了想，补充道，“还有兔子、小鹿、水豚、羊驼……” “后面那些是？” “都是可爱的动物。” “很好，”克尔苏加德点了点头，轻声道，“挺好的。” 他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才说：“我需要让自己爱上某种宠物，来维持自己心跳的感觉，不让自己过于像个冰冷的亡灵。猫是最合适的，我只要提供食物就够了。其他动物……太聒噪了。” “所以，你并不是真的喜欢猫，只是需要喜欢猫？” 这个问题，对方想了好一阵子，才摇头：“太久了，已经分不清了。” 正聊着，那边就远远传来一阵乱糟糟的惊呼声，紧接着，惊呼就被孔玲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取代了。 乔木没有停留，直接开了个空间门。 察觉到他们的孔玲立刻大喊：“别过来！” 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只脚迈过空间门的乔木，直接被地上凭空生长出的藤蔓，捆了个结实，顺便也把克尔苏加德堵在了空间门另一边。 其他四人都扭过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都说了别过来了。” “说完了，”乔木没好气地怼了一句，低头研究身上的藤蔓，“这什么？遇到绿龙了？” “不是，”严牧之有些郁闷，“是图腾。” “哪呢？”他闻言四下观望。 “别看了，没有，”对方指着拐角前方的，“我们猜他提前把图腾藏在拐角另一边了，视线死角，根本看不见。” 乔木“哦”了一声，一个巨大的空间门，在众人面前打开，正对着拐角另一边，而且刚好看到迦玛兰一瘸一拐的身影，再次消失在更前方的拐角处。 “那里！”孔玲率先发现了角落里的一根二十多公分高的木头，“柯羽，那那那！” 柯羽当机立断，抬手一箭。灵子弩矢精准地命中那根图腾，直接将其炸得四分五裂。 所有人身上的藤蔓随之缩了回去，很快就消失了。 “追！”脱困的孔玲，再次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她怎么了？这么激动？”乔木一把拽住跃跃欲试的严牧之。 后者本想甩给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但马上想起这是自己的大腿——虽然没抱过几次，硬生生忍住了。 “那头巨魔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好东西。绝不能让他跑了！” 说完，他挣开乔木的手，追了上去。 不过三位死神早已跑没影了，他只能迈动双腿，勉强跟着。 这一次，乔木担心又出意外真让对方跑了，就没再耽搁。等他带着克尔苏加德追上去时，冲在最前面的孔玲，已经和那头巨魔发生了战斗。 只见迦玛兰一抬手，数枚暗影箭朝着孔玲激射而去。后者则连连挥舞手中的特大号斗笔，松软的笔头每次触碰到那些暗影箭，不仅没受到任何损伤，反而是那些暗影能量，瞬间消失殆尽。 迦玛兰反手又是一记闪电链，在命中对方时，再次被对方用毛笔格挡。 这一挡，整条闪电链，都消失了。巨魔的这个法术，被直接破坏了。 看到这一幕，克尔苏加德瞬间瞪大了眼睛。 将魔法能量无效化，千百年来，一直是奎尔萨拉斯与达拉然的重要课题。毕竟他们最需要对付那些桀骜不驯的魔法师。 但这个课题一直没什么好的思路。凯尔萨斯有过一个替代的设想：让精锐的步兵，穿上有着强大抗性附魔的重甲，演练对法师作战，甚至学习一些经过改良的简单反制小魔法。 但这个思路……太不魔法了，遭到了很多人客气且节制的否定，就被搁置了。 他没想过，竟然又在一个异域之人身上，发现如此奇妙的魔法。 此时他才意识到，离开诺瑟隆高地四处游历的决定，似乎有些……草率了？ 自己竟然身处金库而不自知，还想着外出寻找财宝。 趁着他感慨的工夫，趁着孔玲吸引了巨魔的注意力，郭天宇趁势而上。 但还没来得及挥拳，就听孔玲大喊：“你给我回来！” 他拳头一滞，没能挥出去。就这当口，巨魔一记妖术，再次将他变成了一只青蛙，迷茫地蹲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那边的孔玲，在连续化解巨魔数道魔法后，终于欺身来到对方身前。 骇然的巨魔转身就想逃跑，却被她变长的笔锋，直接捆了个严实。 失足摔倒的巨魔，这才发现，被捆住后，自己竟然使不出任何魔法了！ 确认地踹了踹巨魔，见他确实无力反抗后，孔玲才不满地埋怨：“你一拳头下去，他这衣服上全是血，回头还怎么穿？” 说着往那边一看，才发现一只青蛙，竟然正欢快地在地上蹦蹦跳跳。 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出了对方某种炫耀的恶趣味。嘴角狠狠抽了抽，干脆扭过头不再看那家伙。 战斗都结束了，腿脚最慢的严牧之，才最后一个姗姗来迟。 他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摆动着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说不出来。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郭工……呢？” 柯羽指着那边：“蹦着呢。” 蹦？他顺着对方的手看去，除了孔玲和被制服的巨魔，就没别人了。 但……孔玲身边，倒是多了一只青蛙，绕着对方，“咕呱咕呱”地欢快乱跳着。 他立刻反应过来，一脸无语地捂住了额头，顺便擦了把汗。 克尔苏加德本想上前去研究一下那能起到禁魔作用的奇怪武器，但踩过脚下一条凹槽时，他愣了一下，低头查看时，眉毛立刻拧成了一股。 那条只有几英寸宽的凹槽，直接开在严丝合缝的青砖上。 与周围青砖遍布青苔不同，那里面没有一丝绿意，反倒遍布暗红色的血污。 而以凹槽为分界线，另一侧也同样没有一丝青苔，像是经常被人打扫。 他的视线追着凹槽，一路观察，发现整个凹槽构成了一个标准圆形的闭环，圆形内部还有着一系列凹槽图案。 凹槽外围的几个地方，摆满了熄灭的蜡烛。内部图案的几个定点处，还用白灰画着几个复杂的魔法符文。 他脸色一变，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同时大喊：“出来！立刻出来，这是陷阱！” 几乎是同一时刻，图案顶点的几个魔法符文，亮起了令人不安的血红色光芒。 他继续高喊：“这是一个献祭法阵，所有进入其中的人，都会被献祭给法阵指向的存在！” 那边的孔玲反应很迅速，下意识就要一个瞬步冲出来，却硬生生止住了身形。 她转身一把抓向身后的青蛙，慌乱之中却抓了个空。 此时，那几个魔法符文已经彻底亮起了，倒在地上的迦玛兰，也发出了残忍而畅快的笑声。 “对，就是这样，”他放肆地狂笑着，“和我一起，成为‘夺灵者’的一部分吧！” 终于抓住青蛙的孔玲，直接施展瞬步，却狠狠撞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整个人被撞得七晕八素，仰头摔倒在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乔木！”柯羽大喊的同时，搭弩就是一箭。灵子弩矢射在屏障之上，爆炸过后，却没能对屏障造成丝毫的损坏。 “我们空间门过不去，”乔木的尝试也失败了，紧张地喊道，“里面的空间是混乱的，我没办法计算坐标！” 早已来到一个魔法符文前，尝试了几次都接连失败的克尔苏加德也高喊：“我从没见过这种符文，来不及破解了！” “快想办法啊！”被困在里面的孔玲终于慌了，一手死死捏着青蛙，一手拼命拍打着屏障，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身后的迦玛兰依然在狂笑着。他的身体如同气球一般，诡异地鼓起，鲜血却从每一个毛孔，不停地渗出，流入身下的血槽中，顺着血槽迅速蔓延。 “不能让血槽被填满！”见多识广的克尔苏加德立刻大喊，“否则献祭就完成了！”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迦玛兰嘶吼的声音掺杂其中，“没错，带我走向永生吧，伟大的‘夺灵者’！” “我知道，我在想办法！”乔木高喊着让他们安静，自己则努力计算着献祭法阵中的空间坐标。 但他发现，里面的空间过于混乱，即使自己借助思维宫殿计算出来，下一个瞬间，那个点的坐标就变了。 如此短的时间，就算他能开启空间门，孔玲也根本来不及进去。就算进去了，也大概率会被空间门切成两半，一半留在里面，另一半跑到不知道宇宙的哪个角落。 “结束项目！”严牧之反应过来了，高喊道，“立刻结束项目！” “不行！”柯羽立刻高声反驳，“郭工这个状态回去就死定了！” 他现在是青蛙，一旦这种状态被传送回去，他在传送仓的身体，也必须变成青蛙。但这根本不可能…… “你先走！”严牧的嗓门盖过柯羽，“把他留下，能走一个是一个！” 孔玲愣住了，她看了看手中的青蛙，一个不注意，光溜溜的后者，直接从她手中挣脱出来，远远跳出去，随后回头，对着她“呱呱”乱叫，也不知道在叫什么。 孔玲下意识看了看外面手忙脚乱的克尔苏加德、满头大汗的乔木，和方寸大乱的柯羽与严牧之，又回头看了看地上叫声越来越急促的青蛙。 她快步来到青蛙身边，弯腰一把将对方抄起来，送到自己面前。 青蛙立刻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待两人最后的时刻。 没想到，孔玲恶狠狠地捏着它，凶狠说道：“吵死了，给我安静会儿！” 随后，她不再理会对方，对着外面的队友说道：“老娘不走！你们给我想办法，快点！” 青蛙呆滞了片刻，又拼命挣扎起来。 没想到才挣扎了两下，又被孔玲拿到面前，另一只手直接狠狠扇了它一巴掌。 “你烦不烦？老娘没心情安慰你，老实点儿！” 这一把掌，彻底把青蛙打老实了。 但几乎是同时，乔木的脚下，两团泛着不祥的红光的血流，汇聚到了一起，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外面四人全都狠狠撞开。 与此同时，献祭法阵中的迦玛兰，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却还没死透，只是发出瘆人的笑声。 而他的头顶，一条体型巨大的骸骨风蛇的虚影，缓缓浮现。 献祭完成了，“夺灵者”哈卡的投影，降临了。 克尔苏加德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这一幕，感受着那令他双腿颤栗的威压，全身忍不住剧烈颤抖着。 只是一个投影，竟然就有如此威势……这就是荒野之神的力量吗？ 孔玲也不叫骂了，强忍着恐惧，缓缓转过身，仰着头看向上方。 那只骸骨风蛇的虚影中，空旷的眼洞里，燃着冷酷无情的血红色火焰，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盯着自己的猎物、祭品。 “来吧……”亢奋的迦玛兰，声音已经有气无力了，却依然聒噪，“与‘夺灵者’融为一体，享受伟大的永生吧……” 风蛇煽动着骸骨翅膀，骷髅头缓缓降低高度，向孔玲凑过来。 不知是对方的威压，还是自身的恐惧，她双腿一软，贴着身后的屏障，瘫倒在地。 她整个人无意识地向后蹭着，右手的斩魄刀早已脱手而出，左手却还本能地死死攥着那只青蛙。 她的脸上早已因恐惧而扭曲，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着，嘴里则发出本能的呜咽：“爸……妈……” 外面的柯羽和严牧之，也顾不上郭天宇了，只是高喊：“结束项目！孔玲，立刻结束项目，你还能逃掉！” 但孔玲却对此充耳不闻。 随着哈卡的逐渐靠近，腥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她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了，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将青蛙抓到自己面前，恶狠狠道： “老娘要是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下辈子你就等着给老娘当牛做马吧！” 说完，也不去看青蛙的反应，直接将对方一把搂入怀中，压在身下，整个人缩成一团。随后闭紧双眼，不再去看那头骸骨巨兽。 身旁的同伴无力地大声呼喊着，乔木则后退几步，退到所有人身后。 他深吸一口气，背后，一副巨大的天使之翼，缓缓浮现，倏然绽放。 另一股威压随之降临。 骸骨风蛇瞬间扬起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空洞的眼眶中，竟浮现起强烈的欲望。 但随着那股威压越来越强势，甚至将邪神的威压，彻底压回献祭法阵中，风蛇眼中的火焰，竟然越来越小，很快就只剩下两小鼓随风飘摇的火苗，仿佛随时会熄灭一般。 风蛇的眼中，也浮现出敬畏的神色。 然后，它没有再去看地上的祭品，而是扇动着翅膀，后退了一段距离。 但那股威压并没有就此减轻，反而继续向它压迫过去。 意识到对方的要求后，它连连发出不甘的嘶鸣声。但在那毫不动摇、却来却强的威压下，最终只能屈服。 很快，骸骨风蛇的虚影，就彻底消散了。法阵迅速暗淡下去，之前自己燃起的蜡烛也纷纷熄灭。 “夺灵者”哈卡离开了，放弃了自己的祭品，也放弃了自己最忠诚的仆从。 干瘪的巨魔躺在彻底失效的法阵中，嘴里发出难以置信的气音。 他努力瞪大着双眼，想要看清上方的状况，想要寻找神灵的身影，却注定不会有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别抛下我，别抛下你的仆人……” 不甘心的他，带着满心的疑惑与怨念，瞪大的双眼中，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 随着“预言者”迦玛兰的断气，被鲜血充满的凹槽中，血液也迅速消失，仿佛下渗了一般，很快就空了。 哈卡最终还是没舍得浪费这个仆从的灵魂与鲜血，临走前还是将他也带走了。 第780章 751.家暴倾向 闭着眼等待最终命运的孔玲，许久都没等来什么变化。不仅如此，就连那股恐怖的气息，都很快消失了。 她壮着胆子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没有她预料的，如惊悚项目一般，趴在她两侧窥视她的恐怖面容。 这让她微微松了口气，胆子更大了一些。 她缓缓舒展开身子，一点点试着翻身，想看看自己的上方是否有一张血盆大口。 还没翻过来，什么东西就落在她肩头上，吓得她一个激灵，又缩了回去，嗓子里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呜咽声。 “起来吧，”头顶传来的，却是柯羽的声音，“已经没事了……” 孔玲瞬间睁大了眼睛，猛地翻过身。 真的……那头巨大的骸骨风蛇，已经彻底消失了。 柯羽也越过法阵，站在她身边。 她看向周围，那个巨魔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其他人则都是一脸的心有余悸、莫名其妙。 “什么……情况？”她下意识喃喃，“那家伙走了？” “不知道，”柯羽依旧保持着警惕，四处打量着摇头，“反正就是消失了。郭工呢？” 她这才想起来，连忙松开自己一直死死捂在胸口的双手，一只舌头耷拉着的青蛙，直接从她手上滑了下去，“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四肢还时不时抽抽一下。 “他怎么了？！”孔玲又紧张起来，立刻大喊，“他不对劲！你们快来看看！” 不知不觉中，她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 其他人小心翼翼地围过来，一时也没什么主意，又不敢去动。 他们又不是兽医…… “没事，”克尔苏加德的声音从几人头顶传来，“窒息了而已，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众人下意识看向孔玲，她则微张着嘴巴，讪讪的，很快就又恼羞成怒，抬脚就要去踹那只青蛙。 “哎！哎哎哎哎！”乔木连忙一把抢过来，“再踹就真死啦！” 对方则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他也没听清。 “起来吧？坐着干嘛？不嫌凉啊？”见孔玲一直没理会柯羽伸过去的手，乔木提醒道。 对方闻言，就要起身，但刚动了两下，就愣住了，随即又坐了回去。 “腿麻了，”他还没问，对方就凶巴巴地抢先道，“休息会儿不行啊？！” 他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没想到对方又提要求了：“你们都出去！柯羽留下。” “干嘛？” “换衣服！”他下意识的一问，迎来了对方毫不客气的回怼，“看不见我身上这么多脏东西啊！” 乔木撇了撇嘴，又问克尔苏加德：“还有危险吗？” 对方摇了摇头：“祭品被耗尽了，没有人发动仪式，那位短时间内不可能再降临了。” 大法师又看了看周围：“这里也没有别的危险。” 乔木闻言，就拎着半死不活的青蛙，招呼严牧之和克尔苏加德一起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位女士。 三人一走，孔玲就动了起来。 柯羽连忙劝说：“你再休息会儿吧，咱们不着急。” “我的背包……”对方却指着掉在一边的包，“帮我拿过来。” 柯羽捡起包，发现鼓鼓囊囊的还挺沉，没多想，就递给对方。 “都装了什么啊？你这怎么跟出来旅游……”说到一半，她卡住了。 孔玲从包里倒出来的东西中，俨然就有两套崭新的衣服。 对方粗鲁地把其他东西塞回去，只留了一套在外面。 “帮我盯着点，别让他们偷看。” “你……真换衣服啊？” “不然呢？”对方白了她一眼，开始大大方方地脱了起来，很快就把上身脱光了。 “你怎么不穿内衣？！”看着对方白花花的身体，柯羽有些羞涩。 孔玲却无所谓：“沼泽那么潮湿，穿内衣闷死了，上厕所的时候随手脱掉了。” 要脱裤子的时候，她又犹豫了：“你也转过去，不许偷看！” “啊？”柯羽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背对对方，“难不成你是男扮女装，怕我发现？那郭工不就惨了？” “说什么呢？！”身后的人娇声呵斥了一句，她窃笑着乖乖闭嘴。 身后窸窸窣窣了半天，对方才说“好了”。 她回头一看，对方全身都换了个遍，地上还扔了十几张湿巾，明显是擦了身子。 “你还真够彻底的啊，”她无力地吐槽了一句这位大小姐，直接弯腰将对方的东西一把抱起来，“我帮你扔了……” “别动！” 孔玲这一嗓子，吓了她一跳，她也愣住了，任凭对方将衣物粗暴地一把夺走。 她没介意对方的反应，反而疑惑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你出了这么多汗？” 说着就要往身上擦。 “哎！”孔玲又是一嗓子。 “怎么了？”她不敢动了，“一惊一乍的……” 这一看不要紧，对方竟然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一脸扭捏地说：“我给你拿湿巾擦……” “啊？我没那么讲究……” “湿巾！” “哦……谢谢。”柯羽乖乖认怂，接过对方的湿巾，正要擦，就愣住了。 “怎么了？”对方的语气，明显紧张起来。 她看了看对方，看了看对方随手抛得远远的衣物，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包酒精湿巾…… “没事儿，没事儿……”她摇着头，故作无所谓地，里里外外、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擦起手来。 “都用了吧，我还有……”孔玲也红着脸，将头扭向一边，不看她的动作。 一切尽在不言中。 ‘找个话题找个话题找个话题……’感受到了淡淡的尴尬，柯羽的大脑疯狂运转。 “你说你都不穿胸衣，就一件衬衣和一件外套，还这么薄。刚才又把郭工搂得那么紧，那岂不是……” 她猛地闭上了嘴巴，恨不得再多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因为对面的孔玲，几乎已经成了怒发冲冠的关二老爷…… 堕神圣地外面，被克尔苏加德变回来的郭天宇，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我还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呢。 “你们说那家伙跑哪去了？是不是觉得咱们太小了，不够塞牙缝？万一出去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空了，后悔了，会不会又返回来吃咱们？” 没人搭理他。 克尔苏加德明显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里，看来刚才那个邪神投影的出现，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严牧之也沉默不语。 现场就这么点儿人，肯定不是克尔苏加德，也不是他。 如果还不是柯羽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怀疑对象了。偏偏这位怀疑对象，还比柯羽可疑一百万倍。 他不动声色地偷瞄了乔木一眼，有些想不明白这位为什么要扮猪吃老虎。 牛逼一点不好吗？有什么好隐藏的。 不过话说回来，大腿究竟是有多少秘密啊？ 虽然不清楚调查员能把神吓跑，算是什么水平。 不过……邪神，应该也算是神吧？而且对方可是能毁掉一个帝国，然后把一头巨龙率领的军队搞失踪的神，应该很牛逼吧？ 守护巨龙在诺瑟隆高地留下的战争遗址，都这么多年了，还那么震撼，那么诡异。 想来这个邪神应该也不差。 这么牛逼的存在，竟然被一个调查员的气势吓跑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有这么一位同事而感到骄傲，还是该为这位同事如此神秘而感到担忧。 但转念一想，自己担心个锤子？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砸不着自己。 跟着捞好处就完事儿了。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郭天宇疑惑地看向乔木和严牧之。 乔木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就听着远远传来一声狂暴的声音： “郭天宇那个臭流氓呢？给老娘过来！” 郭天宇愕然回头，就看到孔玲正一脸狂暴地朝他冲来，身后的柯羽则有些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 他现在一脑门子浆糊，什么都搞不明白，见到对方这副模样，小心肝一颤，连忙从地上一跃而起，讪笑着：“我在，我在，什么事儿……” 话音未落，冲到跟前的孔玲，已经飞起一脚：“给我去死吧，死变态！” 乔木和严牧之狼狈地绕过混乱中心，来到柯羽身边。 “什么情况？”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边，孔玲将郭天宇骑在身下，一拳接着一拳，实实地往下砸，后者只能被动应对，苦苦求饶。 “就是……没什么，”柯羽想起孔玲之前那闪着凶光的眼神，连忙转移话题，试探道，“郭工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 “就是变成青蛙之后的事儿……” 乔木摇了摇头：“他差点被闷死，慌乱之中，能搞清楚什么？” 听到这话，柯羽才松了口气，扭头就往回走。 “干嘛去？” “尸体还没摸呢。” “我也去！” 被留在原地的严牧之，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择跟上他的大腿。 “预言者”迦玛兰确实很出货，一身衣服，三件宝贝。 袍子、褶裙，外加一副手套，都能既提升穿戴者的思维，又提升力量。严牧之将三件都胡乱套上后，折腾了一番，发现似乎还能提高体力。 乔木大概能猜到，这应该就是加智力、力量和耐力了。 阿塔莱预言者三件套，主加的应该是精神，不过那个属性，恐怕得频繁施法才能体现出价值，现在也感受不出来。 真正让严牧之欢喜的是，这三件装备是一套的，款式很搭。只要稍微改一下尺寸，无论留着自己用，还是打包出售，都很不错。 尤其是打包出售。 这种奇装异服，往往都要打折，因为调查员显然不是一个会为了装备属性而牺牲外观的群体。 不过三件——相当于全身了——一起打包出售，统一着装的话，不仅不用打折，还可以加价。 “我回头找个巨魔裁缝，让他照着这个款式给我做一双鞋子，再让克尔苏加德随便整个附魔，价格能翻倍。”他喜滋滋地将三件衣服打包，小心翼翼地装了起来。 显然，他已经默认这三件归自己了。 不仅是他，乔木与柯羽也默认了。 来的时候，他们约定得很清楚，谁需求就归谁，多人需求就看对谁的提升大。没需求的大家平分。 如果一个人需求的多，就要放弃其他平分的道具，之后还要给其他人一些补偿。 队伍里就他是施法者，用得上这三件装备，自然就便宜他了。 至于外面的孔玲和郭天宇，前者的家世他们多少都能猜到一些，人家就是陪着他们玩儿分赃游戏呢，压根瞧不上这点收益。 后者……这一趟的收益已经够多了，甚至是全场最多了，不需要考虑那家伙的意见。 严牧之美滋滋的，乔木则遗憾地四下张望。 真实世界肯定不是游戏，不可能给他们一具能剖出装备的尸体，或者敌人逃跑的路上随手扔下一个宝箱买命。 而且哈卡这种邪神，也不会带着装备降临。 所以，这场极度危险的Boss战，是没有收益的。 不过他也还好。他记得这个Boss的掉落，就算真的出货，大部分也是便宜了严牧之这小子，小部分则会被郭天宇和柯羽需求走。 等他们出去时，外面已经打完了，孔玲依旧骑在郭天宇身上，衣衫不整、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乔木和严牧之本能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暧昧的表情。 要不是克尔苏加德一直倚在不远处的墙边思考自己的事情，这一幕还真的挺容易让人误解的。 柯羽的轻咳声，让两人立刻收敛表情。 往那边一看，孔玲正朝他们这边瞅呢，没看出什么异常，就佯作不在意地起身。 两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这一声有些大，在空旷而宽大的走廊中，特别明显。 孔玲冷冷看过来，两人立刻乖乖立正，大气不敢喘。 对方这才冷哼一声，问道：“装备呢？” “在……在小的这儿……” “好好说话！” “三件都在我这儿！” 孔玲一声呵斥，吓得严牧之一个哆嗦，连忙摘下背包，作势要递过去，却又不敢上前。 对方瞥了一眼背包：“怎么都在你这儿？” 严牧之颤颤巍巍地看向乔木，后者则视而不见地挪开视线，见死不救。 再看另一边的柯羽，更是……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差点就哭出来了，带着哭腔说：“都……都是增强施法的道具……” “哼！”孔玲又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走。 严牧之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但吐了一半，才反应过来，硬生生掐断了。 好在这一次，对方没搭理他。 他背上背包，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母老虎太可怕了！ 乔木认同地点了点头：没错，吓死我了。 他恶狠狠地瞪对方：不仗义！ 乔木一脸无辜：又不是我捅的篓子。 两人一愣，全都扭头看向狼狈地爬起来的郭天宇：都怪你！ 察觉到他们的目光，郭天宇一脸懵逼：我怎么了？ 两人又是一瞪：你说你怎么了？！ 郭天宇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真不知道为啥就挨了顿打啊…… 这一笑，又扯到脸上的伤口了，疼得他“哎呦”一声。 这一声，吓得乔木和严牧之一个哆嗦，立刻扭开脑袋，看向别的方向。 前面停住脚步的孔玲回过头，冷冷打量着三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男人：“愣着干嘛？动身了！” 说完，她又恶狠狠瞪了眼旁边的克尔苏加德：“还有你，别就顾着自己走！” “啊？”大法师一脸懵逼，左看看右看看，没理解自己为啥刚回过神来，就平白挨了顿骂。 等孔玲挪开视线，乔木又对郭天宇使眼色：你完了，这是家暴倾向！ 一旁的严牧之连连点头：没错，你死定了！ 第781章 752.巨兽 没了活口带路，乔木他们只能打着照明法术，自己摸索下层区域。 下层没有巨魔，只有被噩梦腐化的绿龙阴影。 说是阴影，当然不是影子，而是某种跨越位面的投影，和本体没有任何区别。但这些阴影被消灭，本体并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他们清空了一大批阴影，这期间又出了几件货。 一个戒托是龙爪模样的戒指，能够使佩戴者的身体更坚硬，不容易受伤。这件给了鼻青脸肿的郭天宇。 一颗红色的珠子，能够提高施法威力，因为严牧之收获太多了，就给了柯羽。她的灵子弩矢其实也算是一种施法，也享受增益效果。 一把钩子形状的剑，攻击敌人时，有几率喷射一枚火球，炸敌人一脸。这把剑给了缺少战斗武器的孔玲，毕竟她一始解，斩魄刀就变成软塌塌的毛笔了。 一副火红的手套，能够提高施法威力，还能增加火焰抗性。这件被乔木拿走了，毕竟严牧之已经有一副套装手套了。 他打算让克尔苏加德帮忙改一改，然后送给库赞。 他们逛了好一圈，才找到了温瑟拉所说的沉睡者之厅。 一开始，他们还不太确定自己找对地方了，不过刚一进去，就看到一头体型大到令人咋舌的虚幻的绿龙，正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睡觉。 “好家伙……”看着这体型，郭天宇忍不住感慨着。他将声音压到了最低，怕惊扰到对方。 “这就是那个库……库什么？” “伊兰尼库斯。”乔木有些嫌弃地白了严牧之一眼。 “要怎么办？”柯羽也大气不敢喘，“没看见温瑟拉，要出去等她吗？” 乔木点了点头，朝所有人打手势：悄悄的出去，打枪的不要。 但转身走了几步，就有人从后面捅了捅他。 他回头一看，是孔玲：“怎么了？” 后者指了指巨龙的方向：“我看不太清，那家伙，是不是一直眯着眼呢？” 乔木仔细看了看，那边没有光源，他也看不清楚，干脆一把拽住柯羽，让对方看。 柯羽虚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脸就逐渐僵住了。 “你们说……”她缓缓开口，“龙是不是眯着眼睡觉？”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如果不是呢？”孔玲试探着问。 柯羽使劲吞了口唾沫：“那……那他就是醒着的，还在……看咱们。” 所有人齐齐吞了口口水。 “慢慢退……慢慢退……先出去再说……”乔木压低声音，放缓脚步。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但他们才齐齐抬起一只腿，就眼睁睁看着那头巨龙抬起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然后，两颗满月似的眼睛，就完全睁开了，中间的竖瞳眨巴了两下，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这玩意儿，虽然没什么威压，但给他们的压迫感，比刚才那条骸骨风蛇，要大得多。 这可是和龙族历史一样古老的巨龙啊…… “开个门先撤？”乔木提议。 严牧之却以极其缓慢的动作抬起手，指向巨龙身后的角落：“看那边。” 那边，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垃圾堆。 但所有人都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那是巨龙这几千年来积累的“宝藏”，那就意味着，里面肯定……有道具！ “有命拿，没命花……”孔玲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严牧之依然不动摇：“人为财死！” “那你引开它，我们再去救你。”郭天宇提议。 严牧之翻了个白眼，回头抗议：“凭什么？这里面就我跑得最慢。” “不，克尔苏加德大法师就比你慢……”柯羽愣了愣，“克尔苏加德呢？” 众人四下观望，才发现对方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办？”郭天宇头皮都炸开了，“咱们先撤？” “慢慢走，别惊动它……”随着乔木的轻声提醒，五名调查员，蹑手蹑脚地往后退。 但那边的巨龙，似乎终于看腻了，缓缓起身，又梗着脖子伸了个懒腰，随即对着他们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 “我去！” 这一幕乔木太熟悉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使劲一推，一扇长数百米、高几十米的巨大空间门，出现在他们与巨龙之间。 下一秒，绿色的毒液喷涌而出，如浪头一般打入空间门。 门另一侧，悲伤沼泽中的植物，瞬间大面积枯萎。 空间门挡住了毒液，伴随着毒液的毒烟却从空间门周围弥漫过来。 他们见状，也不再停留，转头就跑。 不过那毒烟的蔓延速度极快，似乎是有巨龙吐息的助力，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一路上的青苔，也在沾染上毒烟的瞬间，就枯死了。 一马当先的乔木，毫不犹豫地在前面推开一个空间门，所有人紧随其后，一拥而入。 就在毒烟即将蔓延进来时，他及时关掉了空间门。 瞬间，巨响消失了，周围安静了下来。 五人不禁面面相觑。 “那东西……要怎么打？”柯羽干巴巴地笑着，“我宁可去打那条骷髅风蛇……” 没人知道答案。这种杀伤力惊人的大范围强腐蚀性的毒气攻击，他们确实没辙。 严牧之挠了挠头：“那个……克尔苏加德怎么办？” 孔玲瞥了他一眼：“你要回去救他？” 对方立刻摇头改口：“我相信以他的实力，一定能安然无恙！” “接下来，去找温瑟拉？”乔木刚说完，就听见一阵咆哮声隐约传来。 “是那个库布里克？”严牧之吓了一跳。 “伊兰尼库斯！”郭天宇没好气地纠正道，“你怎么就记住个裤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孔玲立刻狐疑地盯着严牧之，判断对方是不是意有所指。 后者被她盯得莫名其妙，背脊生寒，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不出端倪，又看向柯羽。柯羽会意地轻轻摇头，示意对方不知道她的糗事。 她这才略微放心。 下一秒，一声巨响，他们他们脚下的地板，也随之剧烈晃动。头顶则落下大片砂砾、灰尘，砸了他们一头。 “什么情况？！”孔玲失声喊道。 没人回答，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也因为他们马上就知道了…… 又是一声巨响，离他们更近了。脚下地板的震动也更剧烈了。 “什么东西从楼下冲上来了！” 乔木下意识喊出了自己的判断，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卧槽！”郭天宇失声大吼，“跑啊！” “跑哪啊？！”严牧之吼了回去。 前者愣了愣，冲着乔木吼道：“开门啊，回沼泽！” 乔木却冷静下来，摇了摇头，在其他人急切且不解的眼神中大声解释：“之前克尔苏加德拜师，我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已经涨了一波了。现在再把这玩意儿放出去，这项目就废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根本没往这一层想，但乔木说得很有道理。 他们大不了结束项目，要是把那玩意儿放出去，这个项目几百号同事，都得替他们去死。 “那怎么办啊？”柯羽有些焦急，却又自问自答，“咱们得想办法让它冷静下来！” 话音刚落，呼啸声传来，那头体型巨大的巨龙，就跌跌撞撞地朝他们飞来，一边飞，一边不要钱似地喷吐着毒液。 “先撤！”乔木立刻推开一个空间门，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等其他人都过来了，他关门之前多看了一眼，差点被身后一幕吓死： 柯羽还站在门那边，朝着伊兰尼库斯的阴影大喊：“你冷静一点啊，我们是来帮你的！” 这个傻娘们！ 他一把拽住对方的脖领子，将对方拽了过来。在巨龙从空间门上掠过的瞬间，他成功关闭了空间门。 但还是有一大股毒液，伴随着一片毒烟，喷了进来。 几人立刻又开了个空间门，远离这片区域。 “你怎么想的？”乔木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狠狠瞪着柯羽，“还‘你冷静一点’？你怎么不上去抱抱它？！” 对方尴尬地挠了挠头，从衣领子里拽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吊坠，讪笑着说：“这个能让我说的话更具说服力……所以我才想也许能……” 听到这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对方。 然而，远处很快又传来一声隐约的嘶吼，地板也不停地震动，灰尘早已让他们灰头土脸，懒得去拍了。 “你们说，它不会又来找咱们了吧？”郭天宇干巴巴地笑道。 孔玲白了他一眼：“乌鸦嘴！” “也是，也是。”他讪笑着，不再说话，而是松了口气。 下一刻，又是一声吼叫，离他们更近了。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各自脸上的紧张，都尴尬地笑了笑。 “可以和它打游击嘛，”严牧之出主意，“等它累了，咱们就撤。” 没人回答他，因为地板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他们甚至隐约听到了翅膀煽动的呼啸声。 “开……开玩笑的吧？”乔木也干笑起来。 又是一嗓子，近在咫尺！ 真的是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那怪物，能定位他们！ “怎么办啊？！” “卧槽！” “跑啊！” “开门！” 乔木却没有动作，反而冷静了下来：“拖下去，万一这里面被它喷满了毒气，咱们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严牧之嚷嚷着。 “打一打试试，”他冷静道，“我不相信一口毒液就能喷死咱们……我有一个保命道具，你们呢？” 没等其他人说话，他开了个空间门：“没保命的躲进去，有保命的先打一场试试，不行再跑！” 其他四人面面相觑，但谁也进去。 他也不矫情，直接关上门：“那就先专心打一场！” 话音刚落，那头巨大的凶兽，已经撞破一面墙，冲到了他们面前。 其他人都没来得及动作，柯羽率先发难，一支灵子弩矢直冲巨龙的面门，在对方脸上狠狠炸开。 这一炸，似乎出乎了巨龙的预料，它惊忙之下，飞偏了方向，撞进了另一堵墙。 不过对方很快意识到自己飞偏了，直接停下翅膀，落地调头，也不再起飞，而是朝着他们这边，快步爬来。 五名调查员也早已拉开距离，严阵以待。 就在对方再次缩回脖子，深吸一口气时，一个人影从一旁闪出，紧接着化作一头巨龙，狠狠撞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伊兰尼库斯，被直接撞飞了出去。 乔木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却也立刻冷静下来。 “不是让你们别惊动他，等我汇合吗？！”温瑟拉大声抱怨。 “我们没惊动他！”五人异口同声。 停顿片刻，又齐齐喊道：“你也没说！” 绿龙顿了一下，顾不上和他们斗嘴，径直冲向了敌人。 “去下层打！”她只来得及吼出这一嗓子，就一跃而起，狠狠砸在伊兰尼库斯的身上，借助两头成年巨龙的体重，直接砸塌了那片地板，又撞破了中层，向下层的牺牲之池坠去。 第782章 753.暗影之力 乔木五人抵达下层时，还担心这里已经遍布毒气。不过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天崩地裂般的震动中，缠斗在一起的两头凶兽，一个不停地喷吐毒液与毒气，另一头则不停地喷吐另一种物质。 那种物质与空气中的毒气、地上的毒液接触后，立刻发生了神奇的反应，与其直接抵消了。 果然还是绿龙知道如何对付绿龙。 不过温瑟拉并不轻松，或者说短短几十秒，她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了。 原因很简单：体型差距。 她的父亲，老牌巨龙伊兰尼库斯，其体型已经接近她的两倍了！ 这个体型差距，在任何物种中，都是碾压级别的。 五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纷纷提刀就上。 “光之所向，影之所往。斩尽吧，碎星河！”乔木的斩魄刀，刀刃凭空消失。 “百步穿杨，灭镞！”柯羽的斩魄刀，直接化作一把款式惊艳的弩。 “撕碎他，兽王！”郭天宇的斩魄刀，则化作两只金属拳套。 “平息吧，画影！”孔玲的斩魄刀，又变成了那支体型巨大的毛笔。 看着四人果断地加入战斗，严牧之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那一手在对付小怪时特别好用的诅咒术，放在这里，面对这种级别的敌人，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还是很称职地，将自己能用出来的所有诅咒，都挨个上了个遍。 果不其然，那头巨龙阴影，丝毫不受影响。 他耸了耸肩：不是我划水，而是我尽力了。 加入战团的四人，除了孔玲以外，其他三人伤害都不低。 尤其是柯羽和郭天宇两人。 前者的弩矢，每一支都能在刺入敌人体内后，制造一场血肉模糊的爆炸。 后者配合始解拳套的北斗百裂拳，更是威力惊人，令敌人苦不堪言。 很快，遍体鳞伤的伊兰尼库斯，就有些狂暴了。 它口中喷吐出的墨绿色毒气中，开始夹杂着令人不安的暗紫色，而且越来越浓郁。 “暗影……”温瑟拉一巴掌击打在对方的下巴上，将对方的嘴强行合上，“果然是梦魇！” 被打了个趔趄的伊兰尼库斯，则挥舞着脑袋，狠狠给了她一头槌，顿时将她砸得七荤八素。 趁着这个工夫，绿龙阴影仰头朝天，大张着嘴巴。十几个暗影球从中喷吐而出。 这些暗影球射向高空的过程中，也在不断膨胀，直到抵达最高处时，才停止增长，并像气球一样，轻飘飘地缓缓下落。 其中有几枚的落点，正是战场。 “闪开！”乔木一声令下，四名死神全都果断撤出战场，根据那些黑球的落点，分别找到了安全的位置。 远处的严牧之，也一路小跑，很聪明地来到乔木身边——毕竟大腿的手段最多，实力最强。 但温瑟拉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的力量本就处于劣势，被刚才那一击砸中侧脑，现在还晕晕乎乎的，只能凭着本能，阻止敌人的撕咬，对上空正在降落的暗影球一无所觉。 乔木他们的呼叫声，更是被两头巨兽厮打的轰鸣声轻易掩盖。 随着那些暗影球越降越低，马上就要触碰到两头巨龙了，乔木心知不能放任如此。 “在这儿待着别动！”提醒完严牧之，也不管对方是否听清了，他就连续几个瞬步，来到距离他们很远的空地。 他深吸一口气，使劲搓动着双手，扎了个马步，随后以近乎全身的力气，对着头顶的天空，狠狠一推。 下一秒，他也不管成了没，直接一个瞬步，又闪了出去。 而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头顶几十米处，一个直径足有近一公里的巨型传送门，凭空出现。 另一边，两头还在厮打的巨龙，身子一沉，毫无防备之下，直直摔了下去，落在了两公里外，乔木为他们准备的新战场。 这边的乔木，额头则尽是汗水。 恶魔果实消耗的是体力。一路走来，频繁的战斗、果实能力的使用，外加瞬步的频繁施放，他的体力早已消耗了大半。 这么大的空间门，对此刻的他而言，确实有些过于消耗了。 “可别再来第二次了……”他嘀咕了一句，果断关闭了空间门。 随后，飘飘荡荡的暗影球纷纷落地，制造了密密麻麻十余起爆炸。 爆炸产生的气流，顷刻间就让他们周围的空气中，充斥了暗影能量。这让他们很不舒服。 孔玲更是挥舞着毛笔，想要驱散这股力量，却发现只是徒劳。 爆炸的烟尘散去，他们才发现，那些暗影球的落点，已经形成了一片片直径上百米的圆形暗影区域，整片地面，都不断向空气中逸散着暗影能量。 “这老儿想毒死咱们！”郭天宇立刻高喊，喊完也不管他们听见没，再次冲向战场，似乎是想要加速结束战斗。 “你别这么毛躁！”孔玲嘴上埋怨着，还是跟了上去。 乔木没立刻投入战场，他总觉得那些暗影区域没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十几秒后，就有什么东西，从黑色区域的正中心，缓缓钻了出来。 “柯羽！” “看到了！”对方也关注着那些奇怪的区域，而且视力比他更好。 “是……植物！某种植物！”柯羽说着，抬手就是一箭。 弩矢精准射中一株植物，却并没有爆炸，而是从植物中直接穿了过去，斜插在地上，才炸起一团碎石屑。 看到这一幕，柯羽眉头紧皱，抬手又是一箭，依旧从植物中直直穿了过去。 她立刻提醒：“这不是实体！”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这些植物已经长到了近一米高。 乔木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脚下凝聚灵子，踏空而行，来到暗影区域上空，近距离观察起那些植物。 他观察了片刻，直到浓郁的暗影能量，对皮肤的侵蚀，产生了明显的灼痛，才连忙离开。 “那不是植物，是某种传送门！” “传送门？”柯羽确认地重复了一遍，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问，“你能关掉它们吗？” 乔木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他可没这个能耐，老师还没讲到这一课呢。 不过，他不能，有人应该可以！ “孔玲！”他立刻回头大喊，“这应该是能量结构！” “知道啦！”孔玲远远地答应下来，一个瞬步离开主战场，就往这边赶。 但就在此时，伊兰尼库斯突然扭头瞪向她的背影，双眼中闪过几个符文的影子。 毫无预兆地，奔跑的孔玲，向前一扑，直直摔倒在地，没了动静。脱手而出的斩魄刀，也恢复成原有形态。 几名调查员吓了一跳，顾不上战斗，立刻朝她那边赶去。 速度最快的自然是郭天宇。他冲过去一个跪滑，将孔玲抱在怀中，紧张地检查起来。 检查了片刻，才松了口气，对着其他两位刚赶到的死神，和还远远地往过跑的术士说道：“没事儿，她睡着了，应该是太累了。” “……”乔木与柯羽无语地看着他。 “是催眠魔法，”乔木说着，扭头招呼严牧之快点过来，“有没有办法解除？” 严牧之检查了一下，苦恼地摇了摇头。 乔木无力地抿了抿嘴，直接将孔玲塞给他：“你照顾好她，想办法弄醒她。” 随后，三名死神也不做逗留，立刻重新投入战斗。 大约一分多钟后，那些通体暗紫色，明显由暗影能量构筑而成的“植物”，彻底绽放了。 那是一朵朵巨大的暗影花苞。 他们正分神猜测这些花苞的作用，只见最先完成绽放的花朵中，喷出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像一滩沥青一样，不成型的拍在地上，但很快就蠕动起来，并一点点起身。 等那东西彻底起身，趴在地上四处寻觅时，乔木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那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丑陋模样： 暗影魔！ 一种来自虚空的，纯粹的暗影生物。 紧接着，其他暗影花朵，也纷纷喷出一滩滩“沥青”。 柯羽的战斗经验是队伍中最丰富的，她没有丝毫犹豫，大喊一声通知队友后，果断脱离战场，转火那些暗影魔。 严牧之也远远地为那些暗影魔施加诅咒。但由暗影魔法发展而来的诅咒术，对这些暗影能量构建的生物，效果非常糟糕。 感觉自己突然成了队伍中最没用的那个，他恼火地跺了跺脚。 柯羽那边也不顺利。 灵子与这个世界的能量体系并不配套，简单来说就是这玩意儿对什么能量都有作用，但都不克制。 她很快就发现，那些诡异而丑陋的生物，踩在黑色的暗影区域上时，是可以修复自身的。 她必须连续不断地攻击，才能在对方完成修复前，消灭一只。 而要消灭一只，往往需要四到六支灵子弩矢，考虑到这些东西的数量，这对她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正担忧着，只见那些花朵又膨胀了一下，然后迅速收缩。紧接着，第二批十余只暗影魔，被喷了出来…… 柯羽的始解与其他死神不同，虽然威力很大，也有距离优势，代价却是，每一次攻击，都要消耗灵压。 此时，她的体力与灵压正在逐渐透支，场上的暗影魔却越来越多，让她疲于应对。 暗影魔的行动并不快，却依旧一点点压缩着她的移动空间。 很快，她就被压缩到了战场边缘，再往后撤，就要被那边巨龙的战斗波及了。 柯羽干脆停下脚步，不再后撤，而是站在原地，坚定不移地对每一只最前面的暗影魔，进行阻击。 这些暗影魔已经离开了暗影区域，失去了修复能力，每一只被她射中后，行动力都会大打折扣。 但数量越来越夸张的暗影魔，依旧以人海攻势，逐渐进入了她的危险区。 随后，最前端的暗影魔向着她一跃而起。她果断抬手一箭，将那头怪物射飞出去。 就这个空档，另一只暗影魔也扑了上来。 来不及凝聚弩矢的她，翻身一脚，狠狠将怪物踹飞出去。 下一秒，第三只暗影魔，已经扒住她的腿，对着小腿狠狠咬了下去。 钻心的疼痛，瞬间让她险些失去理智。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只怪物甩掉，第四只，已经跳到了她的胳膊上，又是一口…… 暗影腐蚀带来的痛苦超乎想象，柯羽的手，难以控制地一软，弩脱手而出。 于此同时，又有几只暗影魔朝她扑来，数量之多，甚至遮蔽了她的视线。 ‘不行了，撑不住了！’ 她正要高声通知乔木，然后结束项目，什么东西，轻拂过她的身体，紧接着在空中连续挥动。 下一秒，她身上的、面前的暗影魔，就全部崩溃成纯粹的暗影能量，弥散在空气之中。 “孔玲！”她惊喜地喊了一声，却被对方一把拽至身后。 “还好我及时醒了！”对方双手舞动的同时，用脚将地上的弩勾给她。 很快，前方一片区域内的暗影魔，就被清扫一空。 孔玲一边清扫一边缓缓推进，但场上不仅暗影魔的数量多，暗影花朵的数量也不少，而且四面八方。 她关注一个方向，暗影魔就会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或者包抄她。 “不能这么被动！”她立刻产生了与乔木一致的念头。 “柯羽，你多坚持一下！”说着，她脚下凝聚灵子，凌空向最近的一朵花苞冲去。 有着被她扫荡出来的空档区，柯羽也总算能松一口气。 孔玲一路来到花朵上空，观察片刻，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毫不犹豫地向下方挥动毛笔。 笔毫毫无阻碍地擦过花朵，原本正在收缩，即将喷射暗影魔的花朵，瞬间僵住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成功时，毫无征兆的，花朵直接发生了爆炸！ 狂暴的暗影能量，顷刻间将她吞噬。 第783章 754.被腐化者 “孔玲！”柯羽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在她第一次遇险后，就一直分神关注这边的乔木，毫不犹豫地开启空间门，一头钻了进去。 等他再从另一个空间门出来时，怀中已经多了一人。他的体表也尽是暗影灼伤，还有着大量暗影腐化的暗紫色纹路。 他一把将怀中惨叫的孔玲塞进严牧之怀中：“想办法！” 对方一时目瞪口呆：“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是你的事情！”乔木恶狠狠地说，“你是术士，就给我解决这个问题！” 说着，他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就要返回战场。 刚一转身，却被孔玲一把抓住了。 “别让郭天宇过来！” 乔木愣了愣，见对方用一条胳膊严严实实地挡在脸前，心下了然：“好！” 赶去战场的路上，他一把拦住满脸关心的郭天宇：“别过去了，没事的。就是灼伤，没伤及性命，回去就能治好。” 后者闻言，也松了口气，但还是想过去看一眼。 “去支援柯羽！”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令。 郭天宇愣住了：这时候应该尽可能结束战斗，支援柯羽，属于舍本逐末。 但看着伊兰尼库斯依然中气十足的模样，再看看那边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的柯羽，他就明白了乔木的心思。 战斗失败，无非就是他们失去一头绿龙盟友。 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身为同事、同伴的调查员！ 想清楚这一点，他没再犹豫，直接向柯羽的方向跑去。 他的北斗百裂拳，一旦散开了，攻击范围也不小。即使对这类能量生物没什么杀伤力，也能阻滞一下这些东西的行动。 另一边，严牧之看着怀中痛苦挣扎的孔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但似乎是对方的痛苦激起了他的同理心，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将抱大腿之类投机取巧的心思抛诸脑后。 他将孔玲平放在地上，自己想了想，嘀咕了一句“冒犯了”。双手就贴在对方身上。 不过他不是要占便宜，双手也很快就抬起来了。 随着他的抬手，孔玲体内与体表的暗影能量，竟然被他抽了出来。 “真的可以？！”这还是严牧之第一次使用这种能量汲取的手段。 术士确实有从他人体内抽取各种力量为己用的手段，但他从未试过。 要知道，他对这种会扭曲心智的力量，警惕到了极点，过去都只是用自身激发的那点可怜的暗影之力，玩一玩最基本的诅咒术而已。 这也导致他的实力，无论在哪个调查员群体中，往往都是垫底。 随着体内的暗影之力被抽出，并消散在空气中，痛苦得到缓解的孔玲，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不过她还是用坚持用双臂挡住自己的脸，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脸被灼伤得不成样子，不愿意别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你没事儿吧？”严牧之小心翼翼地问，“要是没事儿，我想去帮忙……” “去吧……”孔玲虚弱地说道，刚一开口，听到自己那无比沙哑、仿佛老太太的嗓音，立刻又闭上了。 严牧之犹豫了一下，安抚道：“没事儿，应该是声带被腐蚀了，很好治的。” 对方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见对方确实没事儿，转身向郭天宇与柯羽所在方向跑去。 “你怎么来了？！”他一出现，郭天宇首先吓了一跳，立刻看向孔玲的位置。 “她没事儿了，我找到方法了。”严牧之兴奋地说道。 紧接着，没等两人发问，他就对着最近的暗影魔，引导起对方的暗影能量。 暗影魔这种最低级的能量生物，全靠本能行动，没什么智商，自然也无法和他竞争。 在他的汲取下，这头生物甚至连自身的形体都无法维持，没多久，就彻底沦为他的养料。 严牧之没将这股暗影之力消散掉，那样太浪费了。 他直接将聚拢的暗影之力，转化为自己比较熟悉的暗影箭。 一枚暗紫色的弹丸，从他手中喷射而出，打偏在几只暗影魔中间的空地。 但狂暴的暗影能量制造的爆炸，却将那些暗影魔纷纷掀飞，还炸得四分五裂。 那些残肢断体的暗影魔也没浪费，刚刚落地，就被他吸干了。 紧接着，连续几枚暗影箭射出，制造了更大规模的爆炸。 一旁的郭天宇和柯羽，看得目瞪口呆。 “卧槽，还能这么搞？”郭天宇咋舌，“原来你才是那个深藏不漏的大神！” 这话让严牧之一时喜笑颜开，但马上就强压住，换成矜持的笑：“特殊情况，特殊情况。” “没问题吧？”柯羽则有些担忧地皱着眉头，“这些能量不会影响到你吧？” 没被夸奖，让他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对方是关心他，就强忍着不耐说道：“没事儿，我只是一个通道而已，又不是将这些能量据为己有。在我体内过一下就释放出去了，能有什么事？” 他这么解释，柯羽却还是担心。 与郭天宇不同，她是经历过数场战争的人，尤其在外域，和许多来自虚空和扭曲虚空的危险敌人战斗过，也见过不少远征军的人，沦陷堕落。 “严工……”她还想劝，对方却已经不想听了。 严牧之的操作越来越熟练，他长期使用最基本的施法技巧，又有一位大法师做朋友，本就底子打得极好，现在上手就更快了。 没几分钟的工夫，他甚至已经开始施放暗影箭雨了。 地上的暗影魔，也很快就被他扫清了大半。 严牧之越来越开心，越来越亢奋。他一直都是靠逻辑和反复试错来执行项目，从未体会过这种力量的感觉。 此时此刻，这种感觉，让他有种天地皆在手的成就感，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做得更多。 如果能找到更强大的暗影生物，抽取对方的暗影之力…… 如果不将这些暗影能量消耗掉，而是在体内储存起来…… 一个个念头，开始在他脑海中浮现。 正当他越想越偏、越想越激动时，有人突然从背后拽了他一把，将他拽了个趔趄。 “不想要命了？！”乔木恼怒的声音传来，“你当暗影是你家自来水啊？！” 自动忽略了对方那掩盖不住的关心和紧张，这不客气的语气，立刻让他怒火中烧。 你凭什么敢这么对我讲话？看不见是我在挽回局面吗？！ “管好你自己的事！” 恼怒的严牧之一回头，就吓了乔木一跳。 他只是察觉到对方太放肆了，过来阻止对方，却没想到，对方此刻竟然…… 看着那满脸的暗紫色纹理，和早已一片漆黑的双眼，他心中一沉。 他没想到，暗影的侵蚀，竟然这么快。 要……怎么做？要对同事出手吗？ 他只感觉自己握着刀柄的手，短短数秒内，已经生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水。 乔木身后，看到严牧之现在模样的柯羽与郭天宇，也吓了一大跳，立刻紧张戒备。 这个戒备的姿态，被对方察觉了。 “你们……在嫉妒我？”严牧之有些不敢相信，但这三人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一切。 他心中悲愤，恼怒地喊道：“我就知道，你们这几个死神项目出来的，一向抱团，从没把我当自己人过！” “我们没有！”柯羽下意识辩解，但立刻被警惕到极点的郭天宇拦在身后。 看到这个动作，严牧之冷笑：“看看！我有说错？你们就是提防我、排挤我、嫉妒我！” “严牧之，”乔木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 “什么样子？”他哼了一声，“我现在很好！前所未有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乔木凌空拽出的镜子，已经怼在他面前。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了他此刻的模样。 严牧之惊呆了：“这……这是我？” 他难以置信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镜子中的“怪物”，也一脸不可置信地做出同样的动作。 这一幕吓得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你，”乔木沉声道，“暗影会扭曲使用者，这你是知道的。你过火了，停手吧。现在停手，结束项目后，还能进行治疗……” “不……这不是我！”一听要停手，他立刻高声打断对方，不再去看镜子，而是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这是你们的死神小把戏，对不对？！” 他嘶吼着：“你们嫉妒我的力量了，想让我放弃它！所以你们在骗我，对不对？！” “你们……嫉妒我……想要欺骗我……想要害我……”随着一声声音调越来越扭曲的呢喃，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暗紫色的纹理，在迅速蔓延，越来越亮。 “你们想要……想要夺取我的力量！”随着他的嘶吼，强大的暗影之力，从他体内爆发。 但早有准备的乔木，并没有被这股力量炸飞，而是硬生生扛住，一拳狠狠轰在他的肚子上，让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紧接着，乔木抬手一记手刀，就要打晕他。 可手还没挥下去，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冰冻住了。 “不是这样的！”随着一道光芒的闪烁，克尔苏加德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旁。 这位大法师的双手，紧紧按住弓着腰呕吐、像一只虾米的严牧之的脑袋。 “他不能失去意识，否则会彻底被暗影制造的邪恶人格吞噬。” 瞬间，后者就安静下来了，呆呆地弓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双手也无力地下垂，耷拉着、小幅摆动着。 “他……” “放心吧，他被腐化的时间很短暂，是能够清除的。” 克尔苏加德的话，让乔木终于松了口气。 他这次略有警惕地问道：“你之前去哪了？” “找帮手。”对方全神贯注地处理着眼前的麻烦，大量亮紫色的暗影能量，涌入严牧之体内，驱逐、清理着对方体内的暗影之力。 “帮手？”乔木愣了愣，突然察觉到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一个方向，发现发现那边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数量似乎还不少。 他想问旁边的柯羽那是什么，却发现对方已经惊得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也不用问了，因为很快，他就看清了那些东西。 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亡灵！有油绿色的恶灵，还有残缺不全的尸体，浩浩荡荡，排着密集却杂乱的阵型，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第784章 755.红龙女王的祝福 乔木想过克尔苏加德也许是跑了，也许是躲在暗处打自己的如意算盘。 他唯独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去“拉尸体”去了！ 而且几乎将他们这趟行程干掉的所有敌人，连巨魔带龙人再带雏龙，都拽起来了。 看着那边浩浩荡荡的亡灵部队，他也只能感慨：好家伙，不愧是未来天灾军团的二把手…… 亡灵很快就抄了暗影魔的后路，两边全凭数量的菜鸡开始疯狂互啄，导致暗影魔完全顾不上他们这边了。 最神奇的是，暗影魔咬不到那些恶灵，能咬到的僵尸，却完全不知疼痛。 数量本就不如人的暗影魔一方，迅速落入下风。即使那些暗影花朵仍在喷吐新的暗影魔，也缓不济急。 这边有了克尔苏加德，乔木三人没有犹豫，重新赶赴主战场。 三人没了后顾之忧，对伊兰尼库斯下手更狠了。 随着战斗的持续，因为自身被腐化，而无法使用绿龙的治愈之力的梦魇之龙，终于逐渐落入下风。 那一边，克尔苏加德也熟练而迅速地完成了对严牧之的“治疗”，后者彻底没了意识，但身上的暗影纹路已经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满身满脸暗影灼伤的疤痕。 随着克尔苏加德加入战斗，那些亡灵也朝着主战场进发，伊兰尼库斯，终于意识到不妙。 但它并没有试图逃跑，而是仰天长啸了一声，仿佛是在示威一般。 但就是这一声，让场上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这一嗓子，空气中弥漫的，越来越浓郁的暗影之力，开始不正常地活跃起来了。 克尔苏加德感受着空气中暗影的奇怪律动，脸色一变，大吼：“魔法盾！” 很熟悉Boss套路的乔木，亦脸色一变，大喝一声“集合！” 三名训练有素的死神，已经齐齐来到大法师身边。他们呈三角站位，将其他人夹在中间，齐声喝颂： “冬夜之雪，沉入漩涡之梦魇；乐游之狐，褪去朦胧之血肉。三川之上，巨石、波涛、白骨托钵而归！缚道之七十三·倒山晶！” 下一刻，一个如水晶般晶莹透亮的三角锥外壳凭空出现，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克尔苏加德惊异地看着这个联合魔法，一时看不出它的威力。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搞研究的时候，保险起见，他也为所有人分别施加了魔法护盾。 就在众人完成防护不久，空气中的暗影之力，已经活跃到了沸腾的程度。 随着伊兰尼库斯又一次仰天长啸，周围一大片空间的暗影之力，瞬间被引爆了。 冲天的暗影火焰遮蔽了每一分视野，山摇地动之中，无数的巨石轰然而下，砸在他们四周。那巨大的动静，仿佛天地都被摧垮了一般。 一同被引爆的，还有倒山晶内部的暗影。不过这点量成功地被魔法护盾拦下，没有造成伤害。 结界内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火焰与烟尘弥漫的世界。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只是引爆空气中的暗影之力，竟然能制造如此恐怖的效果。 克尔苏加德，则面露惊异地将手贴在倒山晶上，试图分析这神奇的结界。 他非常确信，自己认识的大法师，无论人类，还是高等精灵，他们制造的魔法护盾，都绝无可能抵挡住这种程度的爆炸。 可这个结界，甚至连一丝破损的迹象都没有。 凭借自己毕生所学，他很快意识到，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果这个结界有数位大法师持续引导、供能，每分每秒地进行自我修复，那还说得通。 可看看乔木三人，从结界形成后就做了撒手掌柜的轻松模样…… “是……空间阻断……”他喃喃自语地道出自己的猜想。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只有空间阻断，将内外置于完全不同的空间中，这个结界才有可能保存得如此完好。 因为它的功能，并不是防御，而是躲避。 整个倒山晶与内部，都已经处在另一个空间中了，无法炸破空间的暗影爆炸，当然伤不到它分毫。 想到此，他看了看郭天宇和孔玲。 这两人的实力远逊于乔木，即使在艾泽拉斯，也只能说是优秀、精锐。 尤其是郭天宇，他在诺瑟隆高地与对方打过交道，对方除了那神奇的拳术，可以说没什么特殊之处。 可这样两个人，都能施展这种他甚至怀疑整个艾泽拉斯，都无人能够做到的神奇空间法术？ 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心痒难耐。 爆炸的火光逐渐退去，神庙的坍塌也渐渐停息，随着烟尘散去，乔木他们终于看清了外面的情况。 周围都是堆积如山的砖石瓦砾，断壁残垣之间，还有鼓鼓水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他们顺着水流抬头看向房顶，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他们也知道，明显是爆炸摧毁了上方中层乃至上层的地面，造成了大坍塌。并且损伤到了神庙顶部的结构与结界，导致了漏水。 在这废墟之中，一声高傲的龙啸，响彻残破的空间。 战场的位置，一头绿龙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身体微弱地起伏着，还没死透。 还有一头体型更惊人的绿龙，浑身弥漫着暗影的纹理，满身伤痕地屹立不倒，仰天长啸，欢庆着这场胜利。 “要撤吗？”柯羽和郭天宇同时问道。 甚至都不用看，在爆炸发生时，他们就知道，这场架，他们打输了。 温瑟拉绝无可能抵挡如此恐怖的爆炸与坍塌。而没了扛在前面的绿龙，他们可打不过那个体型比大型运输机还要大几个型号的怪物。 人家不用施法，光是脚踩加喷毒，他们就只有狼狈逃窜的份儿。 柯羽想了想，补充道：“那家伙受伤也不轻，我们可以试着引开它，你先想办法把温瑟拉送到地面上。” 她担心乔木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毕竟绿龙军团的公主，在她看来，一定是极其重要的剧情人物，哪怕还有一口气，也得全力营救。 乔木正要开口，克尔苏加德却说：“看那边！” 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正是之前那些暗影花朵所在的位置。 他们惊讶地发现，那些暗影花朵，并没有与其他暗影魔一样，在爆炸中被摧毁。 虽然花朵都已经凋谢得七七八八了，也不再往外喷暗影魔，但花朵根部，却长出了藤蔓。那些藤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蔓延。 “难道还有别的猫腻？”柯羽倒吸一口冷气，她可是吃尽了那东西的苦，被暗影魔咬伤的地方，现在还很疼。 克尔苏加德提醒道：“看那些藤蔓的生长方向。” 听对方这么一说，他们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每一根藤蔓，都指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朵花。 也就是说，每两朵花之间，都有两根藤蔓在相互靠近，似乎是想要相互接触。 虽然不知道用意，可战斗明明已经结束了，这种诡异的变化却才刚刚开始，这显然不是好事。 “不能犹豫了，必须立刻行动！”乔木沉声道，“不用引开那家伙，帮我吸引它的注意力，给我争取一点时间就行。” 郭天宇点了点头，又摩拳擦掌给自己鼓劲儿。 更了解乔木的柯羽反应过来了，一脸惊讶：“你……你还要打？” 听到这话，郭天宇也傻了。 还要打？怎么打？钻进那家伙嘴里，去捅它的胃吗？ “相信我，我们还有机会。”乔木给他们鼓着劲儿，又忍不住看了眼那边仍在不断蔓延的藤蔓。 他有一种很糟糕的预感，绝不能让那些东西彻底连成一片。 他瞥了一眼其他人，见他们都没有异议，开始倒计时：“三，二，一……行动！” 倒山晶消失的瞬间，克尔苏加德施展魔法，直接将自己与地上陷入昏迷的孔玲、严牧之二人藏了起来。 于此同时，乔木也施展曲光，与柯羽、郭天宇二人，向相反的方向冲出去。 柯羽抬手一箭，吸引到伊兰尼库斯的注意力。对方见竟然还有敌人活着，惊讶之余，毫不犹豫地对着两人，喷出一股夹杂着暗影之力的毒液。 不过两人早已施展瞬步，拉开了距离。 绿龙阴影想要飞起来去追他们，翅膀伸展到一半，就传来一股剧痛，显然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 它干脆也不飞了，直接踩着满地的碎石瓦砾，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两人的方向追去。 乔木快速来到濒死的温瑟拉身边，一把将斩魄刀的刀鞘，刺进对方的伤口中。 绿龙却毫无反应，她伤得太重了，这点小痛，甚至根本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瑰红的火焰，从伤口中喷涌而出，迅速顺着巨龙的体表蔓延，短短十几秒，就将它彻底覆盖。 几百米外的克尔苏加德，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感受着从那边弥散过来的，澎湃的生命之力，下意识地使劲吞咽着口水，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那惊人的生命力，对他这种浸淫亡灵之道多年的人，就如同猛虎的气息之于受伤的小鹿…… 被那生命气息包裹的他，感觉身体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每一个毛孔，都在因恐惧而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催促他立刻从此处逃离。 但他只是纹丝不动，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被火焰覆盖的巨物，缓缓地动了一下…… 他知道，那不是错觉。 因为紧接着，那头早已失去意识的绿龙，又动了一下…… 同样被这动静惊动的，还有另外一龙、两人。 察觉到身后澎湃的生命气息，正追得欢的伊兰尼库斯，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这边。 当它看到那熊熊燃烧的生命之火时，没有丝毫犹豫，就咆哮着转身，向这边冲来。 而摆脱强敌的柯羽与郭天宇，也停下脚步，跳到高处，惊讶地看着这壮丽的景象。 “他……”郭天宇大张着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把绿龙……火化了？要带走骨灰吗？” 柯羽缓缓扭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同伴，一时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伊兰尼库斯在废墟之间深一脚浅一脚，不断加快脚步，丝毫不顾满身的伤口，不断被废墟中尖锐的石角擦到、撕裂。 在距离那火焰几十米时，它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向对方扑去。 它本想留着对方，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同伴，和自己一同侍奉伟大的主人…… 现在，它已经下定决心，要直接咬断对方的脖子、拧下对方的脑袋。 哪怕自己被那生命之火重伤，为了主人的事业，也在所不惜！ 但就在他张大的巨口、锋利的牙齿，即将探入火焰时，地上被火焰覆盖的绿龙，却动了。 一记暴起的头槌，狠狠砸在伊兰尼库斯的下巴上，将毫无防备的它，直接砸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眼冒金星、头重脚轻地向一旁摔倒。 而给予它重击的敌人，已经重新从地上爬起来。 随着火焰的熄灭，一头毫发无损、健硕而强大的巨龙，屹立于废墟之上，傲然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巨龙阴影。 第785章 756.我打不动了，他们来 真的痊愈了…… 远处的克尔苏加德看着绿龙温瑟拉那屹立的伟岸身影，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神奇的火焰，竟然在短短几十秒内，让一头濒死的巨兽，完好无损地复原了！ 看着那伟岸的身影，他又抬起颤抖的双手，置于那身影两旁。 两相对比之下，他的手，瘦削、灰白，给人一种枯败的感觉。与那蓬勃的生命力相比，如皓月之下的萤火虫一般…… 这十多年来，我都在做什么啊！ 他无力地捂住脸，任凭大滴的泪水划过脸颊与手背。 另一边，绿龙口中，传出温瑟拉那熟悉的嘹亮声音：“你不是我的父亲，你只是一头披着绿龙皮的怪物！”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扑向那头巨大的阴影，两头巨龙，再次厮打起来。 伊兰尼库斯的阴影，明明在体型上占据绝对优势，此刻竟彻底落入下风。 它身上恐怖的伤口越来越多，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了疯狂的咆哮。 随着这惊天动地的咆哮，一直关注另一边的乔木，惊讶地发现，那些藤蔓，竟然停止生长了。 不仅如此，它们甚至开始萎缩，数根已经缠绕在一起、逐渐融为一体的藤蔓，也再度分开、各自退去。 就仿佛时间倒流一般…… 藤蔓退缩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枯败的花也进一步凋零、塌陷。 很快，那些花就塌缩成了一个个圆形的暗影球体，一如它们一开始那般。 这些暗影球体浮在空中，全部向伊兰尼库斯的阴影飘去。 乔木的眼角抽了抽，但他很清楚，除非他敢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否则他们现在拿这东西完全没辙，只能坐视这些球体被敌人重新尽数吸收。 随着最后一枚巨大的暗影球，融入伊兰尼库斯体内，这头巨龙阴影，以诡异的方式，开始剧烈皱缩，越缩越小，几十秒的工夫，竟然缩成了一个小斑点，直接消失了。 只剩下茫然的温瑟拉，疑惑而警惕地后退几步，观察着对方消失的地方。 “它……逃走了？”郭天宇有些不敢相信。 “小心点，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柯羽嘴上这么提醒，却也难以抑制地放松下来，顿时疲态尽显。 但他们还没获得多少喘息的机会，敌人消失的位置，一个黑到了极致的点，重新出现。 距离最近的温瑟拉率先发现，但她还没来得及提醒，一股惊人的暗影之力，从那奇点一般的东西中喷涌而出。 下一刻，她眼前一黑，什么猛然出现的东西，狠狠从下方撞在她身上，猝不及防之下，将她整个撞翻。 敏锐的温瑟拉没有试着去看清敌人的样貌，而是立刻扭动着健硕的身躯，在地上连续滚动几圈。 这一动作，也让她成功避开了致命的一击。 等她滚动着拉开距离时，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同一时间，彻底震惊的，还有场上所有仍保留意识的人。 战场的中央，屹立着身形无比硕大的暗影绿龙。 但不是一头，而是……三头！ 三头相貌、体型一模一样的伊兰尼库斯，面朝不同的方向，屹立在一起。 唯一的区别就是，其中一头已经遍体鳞伤，另外两头则完好无损。 温瑟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开、开玩笑的吧？”柯羽绝望地喃喃自语，“这要怎么打？” 郭天宇没有说话，却不知不觉之中，放下了备战的双手。 那边的克尔苏加德更冷静，却也开始构筑传送符文，只要一有不对，他就立刻带着两名昏迷的队友，率先撤离。 三头呈三角形站位的绿龙阴影，残暴而得意地盯着周围的几个敌人，随即齐齐仰头，齐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 这近乎庆功的喜悦叫声，彻底夺走了温瑟拉的战意。 不知不觉的，她原本高耸的背脊，也逐渐塌了下去。双眼迷离着，飘忽不定，似乎是在想如何逃离此地。 那边的柯羽，甚至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是朝着这边的乔木，不停做着手势，示意他尽早撤退。 乔木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他再一次将刀鞘从腰间抽出，高高举起。 顷刻间，三头巨龙阴影的呼啸声戛然而止，全都扭头直直瞪向这边。 这恐怖的一幕，让其他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柯羽更是紧张地踉跄倒退了两步，仿佛被三头凶兽盯着的，是她本人。 三头伊兰尼库斯，都死死盯着乔木高举的刀鞘。 那上面有着生命缚誓者的力量、祝福。 虽然那力量暂时耗尽了，还需要漫长的时间进行充能，但红龙女王的气息却不会消失。 虽然乔木强行驱动那祝福却无果，可那令敌人不安的气息，却依旧发散出来了。 三头伊兰尼库斯思索片刻，就不再犹豫，齐齐转身，朝他这边冲来。 它们的记忆中，全场最危险的，就是这股气息的主人。 虽然不知道拥有这股气息的敌人究竟是什么人，但它们还是决定，先干掉这个小家伙，才是最妥帖的。 乔木直接推开一个对准温瑟拉耳朵的空间门，探头进去，大声吼道：“拦住受伤的本体！” 原本还在愣神的绿龙，被耳边这一声吼叫吓得一个哆嗦，这才回过神来。 她也没多想，并肩死战的信任，让她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动了起来，直接扑向三头阴影中，唯一一头遍体鳞伤的家伙。 行动不便而落在最后面的本体，毫无疑问地被拦了下来。其他两头伊兰尼库斯，只是回头瞥了一眼，就继续向乔木的方向奔去。 将敌人压制在身下，撕咬之中，温瑟拉才反应过来：本体！没错，就是这样！ 绿龙可不会什么灵魂或肉体复制之类的。刚才那一招，一定是某种暗影或梦魇的分身魔法。 只是这个魔法过于强大，才能制造出两个连巨龙都真假难辨的分身，一时将她也唬住了。 只要是分身魔法，那两头魔法分身，就绝不会有本体这么强大。 他们还有机会！ 见目的达到，乔木毫不犹豫地向远处奔去，身后两头绿龙分身见状，也直接扇动翅膀，逐渐起飞，以更快的速度追向他。 早已毫无战意的郭天宇，虽然不明白怎么就又打起来了，但他还是很称职地要去支援乔木。 可才迈出两步，就被反应过来的柯羽拽住了。 比起对方，柯羽的经验更丰富，对战局的触觉更敏锐。 “解决这个！”她指着已经被温瑟拉掺住的阴影本体，“它才是关键！” 没接触过这种情况的郭天宇半信半疑，看着远去的两头绿龙，一时拿不定主意。 但回过头来却发现，柯羽已经抢先投入战斗了。 这种时候，他俩再分开，能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既然对方已经做出选择，他也只能跟进了。 他一咬牙，一跺脚，也暂时抛下乔木那边，投入了这边的战斗。 而更远一些的克尔苏加德，其实是最早察觉到分身魔法真相的，他只是并不在意这场战斗的输赢罢了，赢了最好，输了也无所谓。 现在见战斗要持续下去，他自然也不会继续躲在一旁。 他起身从隐身魔法罩中走出来，也加入了这边的战斗。 这边重新恢复到了围殴的局面，那边的乔木，空间门加瞬步，一路夺命狂奔，才终于找了一片远离主战场的地方。 他刚停下脚步，那两头绿龙阴影的分身，已经追了过来。 他双手叉腰，拧着脸喘着粗气，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停下。 两头绿龙阴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许是玩弄死到临头的猎物，竟真的没一路毒液喷过来，而是在他面前百余米的地方，落了下来。 乔木大口喘着粗气，摆着手：“跑、跑不动了，就这儿吧……”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使劲咽了口唾沫：“我打不动了……” 两头阴影对视了一眼，重新看向他。那巨大的蜥蜴般的眼睛中，竖瞳缓缓开合着。 然后，它们齐齐张开血盆大口，一个口中溢出一股浓郁的毒烟，另一个口中则凝聚起一枚暗紫色的暗影球。 准备齐齐给这个小东西致命一击。 但下一刻，两头龙齐齐停住了动作。 毒烟不再外溢，暗影能量也直接散去。 它们僵硬地扭动脖子，向周围看去。 不知何时、不知如何出现的，数以千计的德莱尼战士，与一群奇奇怪怪的人类，将它们团团围在空地中央。 “好了，”乔木一屁股坐在地上，摆了摆手，“我打不动了，让他们继续陪你们！” 两头巨龙阴影下意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蜥蜴眼睛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情绪与念头。 它们猛地齐齐扇动翅膀，想要飞起来脱离包围圈。 但翅膀才扇了一下，后爪都没来得及离地，一股沿着地面蔓延而来的冰霜，迅速覆盖了它们，将它们的翅膀冻得僵硬。 两头原地起跳的巨龙，身体就这么无功而返地摔回了地面。 下一刻，周围的数千战士，向它们发起了冲锋。 更后方，奥术、圣光、元素、剑气、霸气……无数能量后发先至，朝它们呼啸袭来！ 数秒后，两头巨龙阴影，痛苦咆哮着，再次跃起，试图逃走。 顷刻之间，就又一次被如狂风骤雨雷暴一般倾泻而下的攻击，狠狠轰在地上，只能发出无助的悲鸣…… 第786章 757.也许他真的很强？ 伊兰尼库斯的阴影轰然倒地，鲜血如泉涌一般从被彻底咬断的脖颈处喷涌而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血池。 柯羽三人，终于满是疲倦的一屁股坐在早已被湖水倒灌淹没的冰冷地板上，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起来了。 就连巨龙温瑟拉，都如同一只狗熊一般伸着两条后腿，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 “应该结束了吧？”郭天宇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能飞起来一样。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和整个世界之间，都蒙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仿佛梦游一般，满脸朦胧地喃喃自语：“再不完事儿，我就真不打了。一个可选任务而已，值不当的过劳死……” 柯羽也累得两眼发直，连脑袋转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是有气无力地说：“乔木呢？没死吧？” “不知道，”郭天宇一脸呆滞，“我快死了。” 比起三个人类，温瑟拉要好不少。她休息了一会儿，也不去管地上正在不断消散的伊兰尼库斯阴影，重新化作人形，向人类队友那边走去。 其他三人都呆呆地仰头看向她，仿佛被催眠了一般。 她也满脸倦容地指了指那边：“你们的同伴，我可以帮忙治疗。” 郭天宇一个激灵，这才想起，孔玲还在那边昏迷着呢。 他强打起精神，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时，一阵强烈的晕眩，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好在及时一把扶住了旁边柯羽的天灵盖，支撑着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了。 温瑟拉已经把孔玲与严牧之带到更高的位置，远离下面的冰水，开始为他们施法治疗。 他踉踉跄跄走过去，试着爬上那堆碎石堆，却发现自己连腿都抬不起来了，干脆就趴在上面，仰着脖子，直勾勾地看着。 柯羽也想起身去关心一下，但全身都不受控制似的，她试了几次，干脆就放弃了。 正休息着，一扇空间门在她不远处推开。 见到来人，她彻底放松下来了。 “我还以为你结束项目了呢……” 乔木被她的有气无力吓了一跳，打量着她和那边趴在斜坡上的郭天宇：“中毒了？” 她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恨不得直接上呼吸机：“累的。” 那边的郭天宇也翻过身，瘫软在斜坡上，朝他打了个很随意的招呼：“那两个家伙消失了？” “干掉了，”乔木扭头打量着那边的阴影尸体，随口回答，“我也差点累瘫了，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的。” 那边废墟堆上的绿龙，闻言愕然看过来。 她很清楚，刚才那是某种高深的分身魔法，而不是镜像魔法。 如果只是镜像，某种魔法投影，那她一巴掌就能打爆。 可分身不同。只看那两头分身离开时的动静，就能知晓，对方就是成年巨龙的体重、力量与速度。 同时还能喷吐夹杂暗影之力的毒液与毒烟。 这就意味着，某种程度上，乔木是以一己之力，引走了两头成年巨龙。 这才是她们这边疯了一般，彻底透支自己，也要尽快干掉伊兰尼库斯阴影的原因。 她本以为这边干掉本体，那边的分身就会自动消散，可对方却说，已经把那两头……干掉了？ 这怎么可能？ 柯羽与郭天宇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他们也都是老资历的战斗类调查员了，还不至于分不清实体与镜像。 刚才那两头巨兽，走起路来地面都震，就那个体重，压也能把人压死。 “干掉了？”郭天宇上下打量着乔木，坏笑地撇了撇嘴，“你就吹吧，那两头龙是被你吹死的。” 柯羽没说话，只是禁不住地上下打量起这个曾经在真央灵术院，暗暗和自己较劲的“后辈”。 那边的郭天宇嘲笑了两句，刚一闭嘴，也愣住了。 他想到了一件事：这家伙引那两头分身离开时，不比他们轻松，甚至因为频繁使用空间门，至少比他要累得多。 但现在，这家伙却轻松得很。不能说疲惫一扫而空，也绝对是缓过劲来了，看这架势，横竖都能再打一场。 如果对方只是拖延到那两个分身消失，应该很吃力。因为躲那两个家伙，还不能躲太远让它们掉头回来，需要在对方可视距离内，频繁使用门门果实与瞬步。 这比单纯地战斗要更累，累得多。 某种快速恢复体力的道具？ 不可能，乔工不是藏私之人。但凡有，肯定早拿出来了。就算不给他们用，也会让他们知道有这种持久战神器。这种信息，对持久战中的体力分配、战术决策，非常关键。 那……总不能真的一个人把那两头几百吨重的大家伙干掉了吧？ 怎么也想不明白，让郭天宇的好奇心一下子起来了，整个人抓心挠肝的。 “我说你不会是藏了什么杀手锏不让我们知道吧？” 本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住了。 不会是真的吧？ 可…… 调查员藏私，这事儿很正常，毕竟他们的道具要强制上交，总有一些人不乐意，会各种捞偏门。 可要说一个调查员，能隐藏击杀两头巨龙的杀手锏，这就夸张得没边儿了，也太不拿公司当回事儿了。 公司也不是傻子，你项目评价长期和别人的印象对不上，说不定就调你项目记录了，一抓一个准儿。 所以调查员就算藏私，也是克制的。公司那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忍不住看向柯羽，对方显然也想不通这件事儿。 他干脆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影，来到柯羽身边，一屁股坐下。 “你说，”他压低嗓门儿，尽量不让当事人听见，“他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巨龙克星？灭龙药？” 柯羽懒洋洋地回怼了一句：“你就没想过，他是真的很强？” “哈？” 一脑门子问号的郭天宇，这才意识到，这丫头对乔木没有什么竞争意识。 而他不同，他是男的，面对优秀的同性，多少都会有点儿攀比心…… “他才入行满两年吧？” “人家p8了。” “那又如何？”他不服道，“他执行项目确实牛逼。但他终结的那些项目，哪个是需要战斗力的？没有吧？” 本想休息的柯羽，实在不好意思轰他走，但又很是不耐烦，说话就重了点：“你这是以己度人，就不许人家同时也是战斗方面的天才？” 郭天宇撇了撇嘴，他确实不太相信…… 柯羽见状，叹了口气：“你们才合作过几次？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吧。 “上一次是外域，虚空风暴那场战斗，他全程划水，就负责开门，没错吧？ “再上一次是国中少女的战国大冒险，他也没怎么出手，其实咱们当时都没太认真，对吧？” 她一摊手：“你没发现吗？你对他的印象，其实还停留在真央灵术院时期，他毕业后，你就再也没见过他全力出手了。 “真央灵术院……那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他那时候刚转正，还p3呢。” 郭天宇被说得哑口无言。 抛开他本能的竞争心理，理智想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而且，”柯羽没打算放过他，“人家已经是外部项目事业部的了，你能接触到那个层次的消息？你知道人家和同行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几个月，内部论坛上他的人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尤其印度特别行动后，那些中高阶调查员的反应，你就不觉得奇怪？” 她耸了耸肩：“公司对特别行动的通报和描述非常模糊，细节一点都没有。说不定他在印度又做了什么大事了，才能让那些老资历的前辈那么佩服。 “印度那可是全行业精英同台竞技，现实世界的行动，终结项目的能力在那里会好使？他在个人实力上没几把刷子，能取得那么大的名声？” 郭天宇被彻底说服了。 “那家伙……”他看着对方的背影，下意识呢喃道，“我记得他今年才二十吧？” 柯羽打了个哈欠：“对咱们调查员而言，年龄有意义吗？” 他顿时哑然：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算上项目内的时间，他都得五六十岁了…… 而且肯定还有更狠的人，那种轻伤不下火线，只要白大褂不拦着，就每周雷打不动执行项目的狠人。 年龄对他们而言，除了锚定身体状况外，其实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被柯羽这么一说，现在的郭天宇，真的相信，乔木这个“后起之秀”，不仅只是执行项目天才，在战斗天赋上，也远远凌驾于他了…… “对了，”他想起一件事儿，“偷偷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说吧。”本来已经美美闭上眼睛了，听到这话，她只好强撑着重新睁开酸痛的眼睛。 郭天宇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们兰州省部，印度特别行动，死了两个p8，还是兄弟俩！” “哦？”柯羽随便应了一声，等待下文。 “不仅如此……我们西北不是比较抱团嘛，”他左右看看，才用更低的声音道，“呼市死了一个，西安死了两个，乌鲁木齐死了两个，西宁两个，银川三个……你没发现吗？一次特别行动，牺牲了十多个调查员，我们西北就占了一半儿！” “所以呢？”柯羽脑子有些迟钝了。 “你不觉得是有人刻意针对我们西北？杀人灭口什么的！连老汪——就跟我特好的一p8，也去印度了——都只字不提，问就是苦笑着摇头。” “啊？谁啊？谁要杀你们灭口？”她完全是本能地问出这个问题。但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把郭天宇给问住了。 他挠了挠头，本来想说“会不会是乔木”，想法从脑子里一过，他自己都差点扇自己一耳光。 开什么国际玩笑？！ “不是我，肯定跟我没关系，”他换了个说法，“我是说，乔木会不会知道内情？” 柯羽白了他一眼：“你去问他，看他告不告诉你。” 郭天宇一听，觉得此话在理，立刻举手高喊：“乔工，问你个事儿！” “啪！” 柯羽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有毛病吧你？” 接着，她朝看过来的乔木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等对方一脸莫名其妙地扭过头去，她才低声呵斥：“你忘了保密条例了？想挨电击？” 郭天宇这才反应过来，一时讪讪的：“脑子木了，脑子木了……” 柯羽不再理会他，翻了个身，就要小憩。 他见状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人家，起身往孔玲那边走。 边走边犯嘀咕：“到底是谁针对我们西北片儿呢？乔木知不知情啊？应该不知道吧，毕竟和我们西北没什么交情……” 第787章 758.有级一起晋 乔木没理会他的惊愕，早就径直朝那边已经消散了一小半的伊兰尼库斯阴影走去了。 他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这具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透明，身体还在不断“挥发”的尸体。 看上去只是某种力量的投影，但他能隐约感觉到，其中确实有一些很熟悉的东西，非常非常稀少，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他想了想，转身去将同样正在休息的克尔苏加德提了过来。 “你能不能把这些暗影的能量凝聚、压缩一下？” “多大？”对方没说能，直接反问。 他想了想，也不太确定：“越小越好吧……确保安全的前提下。” 对方点了点头，直接将双手探入已经彻底虚化的巨龙阴影尸体内。 渐渐的，阴影的挥发停止了。尸体依然在消失，但却是在克尔苏加德的引导下，各个部位化为烟尘，缓缓流动着，向他的双手处汇聚。 伊兰尼库斯的体型实在太大了，大法师用了近半个小时，才将整具躯体，凝聚成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型暗影球体。 那边的温瑟拉都已经完成了治疗，来到旁边旁观。 柯羽和郭天宇，更是一个趴在碎石块堆成的斜坡上，另一个倚着一块石头，早就睡了过去。 “这是极限了，”克尔苏加德双手举过头顶，仿佛是举着那个巨大暗影球一般，“再缩小，我就控制不了了，会失控将整座神庙夷为平地。” “多谢了，已经可以了。” 将一头巨龙大小的暗影之力，浓缩成这个尺寸后，乔木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他期待的东西。 旁边的温瑟拉也看到了，急促的呼吸，显示了她紧张而激动的内心。 乔木深吸一口气，活动了几下双手，闭着眼咬着牙，直接探了进去。 超高浓度暗影之力的腐蚀，给他带来了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他强忍着，很快就抓到了一缕残魂。 随后，他以这缕残魂为基础，迅速汇聚着其他残魂。 等双手从暗影球中抽出时，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模样了。 他立刻开启一个通往禁忌之海上空的巨大空间门，克尔苏加德则毫不犹豫引导着那个巨大的暗影球，将其扔了出去。 他随即关上门，也不去管那东西会炸成什么样子。 三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他几近白骨化的双手上，捧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外表晶莹剔透的叶绿色液态球体，内部则有着不多却很扎眼的暗紫色浑浊。 “这是……”温瑟拉的声音，剧烈颤抖着，甚至都有些不成语调了。 疼得满头大汗的乔木，使劲吞咽了口水，才道：“伊兰尼库斯的一缕灵魂，也是构筑这个阴影的核心部分。它太小了，分散在那么巨大的暗影躯壳内。所以你们才会错过它。” 温瑟拉小心翼翼地伸手要从他那里接过去，他提醒：“小心点，这东西被污染了，很不稳定。” 对方一听，双手倏地缩了回去，显然是不敢轻易触碰了。 乔木有些无语，看向一旁的克尔苏加德。 “稍等，”对方说着，摘下背上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支盒子，打开后呈到乔木面前，“把它放进去吧，我能把它稳定地封锁在盒子里。” 说着，对方又对温瑟拉说道：“放心，我试验过很多次了，不会出问题的。” 难道是野生版命匣？ 乔木胡思乱想着，毫不犹豫地将灵魂放了进去。 随着大法师盖上盖子，那个盒子表面，立刻浮现出一连串的魔法符文。 ‘要是绿色的六边形就好了，可以命名为【被禁锢的伊兰尼库斯精华】。’看着那盒子，乔木心想。 温瑟拉这才有勇气接过命匣，抱在怀里，神色复杂地抚摸着它。 “我……我对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他失踪时，我还只是一条幼龙……” 看着对方陷入童年的回忆，乔木实在懒得听这些家长里短，将自己已经被腐蚀得露出骨头的双手递过去：“行行好吧……” 绿龙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紫罗兰色的脸，一时眼色更深了。 “抱歉，抱歉……”她慌忙地有些手足无措，直到克尔苏加德主动接过盒子，她才手忙脚乱地帮乔木治疗双手的伤势。 绿龙的治疗术没那么神奇，他们在这方面远比不上红龙，只能缓解痛苦、清除暗影之力的腐蚀、加速血肉再生。 但想要恢复如初，还得去找头红龙来帮忙。 完成治疗后，他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各自找了个地方休息起来。 刚才那一战，将这座遗迹中暗影与梦魇的力量，清扫一空，现在这里反而比外面安全。 至少这里没有野兽与蚊虫。 昏暗的神庙中，他们沉睡了不知多久，才被孔玲大喊大叫的声音吵醒。 醒来时才发现，周围的水位，至少有一米多高了。 再看那边，孔玲大半个身子都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映衬出美好的身材，显然是被冷水泡醒了。 不过让他无语的是，这位没换身上的衣服，而是用一件新衣服遮住了脑袋，显然是不愿意让人看到她脸上的伤疤。 被吵醒的郭天宇，一看对方明显没穿内衣，有些走光，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对方披上。 之前狠狠打了一仗，充分运动后没什么感觉。现在一觉醒来，他们才意识到，这下面是真的冷。所有人都忍不住打起寒颤。 “赶快走吧，”孔玲招呼着乔木开门，“谁知道这里会不会突然塌了。” “什么乌鸦嘴。”乔木说着就要开门，却被严牧之拦住了。 “等等！”对方举手，见其他人看过来，又瑟缩了一下，突然就不敢说话了。 显然，这家伙还记得自己被暗影之力腐蚀后的狂妄姿态和所言所语，有些没脸见人。 “快点儿说，”他不耐烦地催促，“冻死了，不说就走。” “那个……巨龙宝藏……” “巨龙宝藏？”他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一头巨龙投影，哪来的什么宝藏？ 孔玲反应过来了。 “没错！”她使劲一拍手，“那个垃圾堆，那头龙睡觉的地方，咱们还没翻呢！” 他恍然地拍了拍脑门。 这一战过于混乱了，可以说是他打过的最折腾的战斗，他还真把那事儿抛诸脑后了。 “抓紧时间，快去快回！”几扇通往同一个地方的空间门，出现在各自的身边。 伊兰尼库斯阴影的沉睡者之厅，自然也被冰冷的湖水淹没了。 他们快速翻捡完上面的垃圾堆，其他人懒得折腾，直接凝聚灵子，踩在空中。 严牧之和郭天宇两个穷人，则整个人浸泡在水中，一件一件往出捞，捞出来再递给空中的他们，让他们做鉴定。 这头恶龙的垃圾堆不算小，但基本都是废品，放在游戏里，最多就是白字的普通品质装备，除了护甲不带其他属性的那种。 他们折腾了半天，也就捞出来几件。 一条镶嵌着蓝宝石的吊坠，柯羽戴上后，发现灵子的恢复速度有了明显的提升，疲惫感也消除了一些。 显然，这就是加耐力与精神的。之前他们应该也拿到过加精神的装备，但那时候还没透支，也就体现不出这个属性的作用。 这条项链，就给了最缺蓝的她。 还有一个锁甲头盔，不仅能大幅提高灵子的恢复速度，还能大幅增加思维的敏捷与清晰度，是加精神与智力的，增幅还不小。 严牧之很眼红，但他在哈卡那里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而且他也戴不了沉甸甸的锁子甲头盔，压得脖子疼。 这一件，也落入柯羽之手了。 还有一面外观很朴实无华的盾牌。 郭天宇一拿在手里就知道绝非凡品。因为这面盾牌，对思维、力量、速度与反应力、耐力和灵子恢复速度，都有加成。 大家一时犯了难，郭天宇对这东西爱不释手，但他的战斗习惯根本不可能持盾。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最后，这面盾牌还是给了他，他要是没用，大不了就卖掉。 一支施法者专用的魔杖，能够显著提升对自然魔法的抗性。 根据之前的协议，克尔苏加德挑走了这件装备。 还有一把外观和野兽獠牙一样的怪异匕首。 这把匕首就一个作用：提升暗影抗性。 见没人要，孔玲直接要去了，转手就给了克尔苏加德，换来了一次免费的附魔权限。附魔内容可自由选择，但需要补差价。 乔木不禁感慨：不愧是首富的女儿，脑子就是活泛，会做生意。 谁都瞧不上的抗性装备，人家一下子就发掘出了利用价值。 之后又出了一把能提升力量的斧子，就是外表丑了些，也被给了孔玲，让她拿回公司卖掉。 毕竟这次探索，她的收获是最少的。 最后一件，是一把一看就绝非凡品的剑，拿在手里，就能显著提高敏捷与反应力，以及体力。 郭天宇高举着这把剑仔细打量着，护手与剑柄之间，有一条金色的龙盘绕着。 剑身两侧的末端，还都刻着金色的巨龙纹理。 乔木瞬间就认出了这把武器：龙之召唤，在游戏中算是战士与盗贼的小极品，他曾经刷了很久而不得。 这把剑的出现有些尴尬，或者说所有武器对他们而言都挺尴尬的。 因为五人中，四个人都用斩魄刀，绝不可能将斩魄刀扔到一边，去用别的武器。 最终其他人一致决定，将这把剑给了这次行动的组织者、最终一战贡献最大的乔木。 他也没有推辞，打算送给蕾贝卡做礼物。 剑一入手，他就察觉到了这件装备与其他装备不一样的地方。 其他装备，只是让持有者感觉到某种特殊的效果。这一件……他分明能感觉到，其中寄宿着一个灵魂。 龙之召唤的另一个特效，在战斗中，有几率召唤出一条绿色雏龙，协助作战。 没想到，这件装备中，竟然还真的寄宿了一条雏龙。 “这是你们龙族打造的？”他特意向温瑟拉求证。 对方直接摇头：“你看我们的龙形态，像是能用武器的？” 想了想，对方又道：“龙人和龙兽倒是会用，也许是他们打造的吧。” 乔木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龙人打造武器，是绝不敢献祭一条雏龙的灵魂的。 这应该是某个龙人或龙兽的武器，在那场战争中留在了这里。在梦魇降临后，某条聪明的小雏龙，将自己的灵魂寄宿在剑中，成功躲过一劫。 也或者单纯是梦魇瞧不上区区失去身体的小雏龙，懒得搭理它而已。 乔木倒是没想到，自己曾经刷了一年多都没搞到虚拟品，现在却得到了真品。 不过想一想之前消灭的那些噩梦龙族的投影…… 小雏龙倒是一样，奶凶奶凶的。 给安娜、蕾贝卡与库赞各搞了一件礼物后，这一趟的冒险，也彻底结束了。 他们通过传送门，直接回到了陆地上。此时正是艳阳当空，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下面待了一天半。 来时觉得无比炙烤的太阳，此时照在湿漉漉的身上，竟然分外舒服。 他们甚至都懒得换衣服，直接找了片干燥的地方，趴下或躺下，开始晒起日光浴。 在阴冷的环境中进行了高强度的战斗，现在在潮热的沼泽中晒着太阳，简直是一种无上的享受。就连克尔苏加德，都舒服地发出了压抑的呻吟声。 晒着太阳，乔木把之前没吃完的东西拿出来与他们分享，一群人就如同沙滩组团晒日光浴一般，头对着头趴成一圈，边吃边聊了起来。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孔玲依然蒙着脸，只隐约露出了一张嘴，用来吃东西。 她的声音仍旧嘶哑，显然绿龙的魔法治不好她的声带，不过这方面她倒也不在意。 明明嗓子很疼，说起话来倒是健谈得很，嚷嚷起来嗓门也很大。 “回起点城，还能去哪？”乔木伸出自己那还露着骨头和肉筋，甚至能看到裸露在外的血管一条一条的手，在对方面前晃来晃去，“找红龙治疗一下，省一笔积分。” 孔玲嫌弃地挪开头。 “你这种大富翁，还缺积分？”柯羽忍不住调侃。 “地主也得省吃俭用，”乔木感慨了一句，才说了实话，“这次是我晋p9之旅，还没完事儿呢。” “晋p9？”众人立刻来了兴致，“怎么晋？” “晋p9……”这里面最上进的柯羽，则疑惑道，“这种事情，是你能够人为控制的吗？” “当然，”他点头，“策划个足够大的功劳不就行了？就像上次外域之旅，你们不就都各晋一级？” 上一次他们五人小队，仅用了一次项目，就几乎把外域的项目资源挖空了。 除了孔玲——除非她爹登报和她断绝关系，否则以她的出身，这辈子公司都不会允许她晋p7。她自己也胸无大志，在内部项目事业部混得很舒服。 其余三人，凭借那次项目的功劳，齐齐晋一级，都是各自分部的p6了。 尤其柯羽，那之前不久才刚晋p5，短短几个月就再晋p6，一时间在内部论坛上也制造了不小的轰动。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如此危险，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攒这个局，却都咬着牙撑到了最后，没有一个人终结项目跑路。 乔木在这个小团体中的威信，是在一次次项目中，用一次次超出人们想象的胜利与收获，积攒起来的。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无语了。 “这是……可以策划的？” 他们面面相觑，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但凡第二个人说这话，他们都会嗤之以鼻。可说这话的，是乔木…… 这位主儿，一个情报一空二白的项目，他头一次进去，就能随手终结掉，还不是巧合。 在项目执行上，他就是绝对的权威。 他说能，没有任何人敢不信。他说不能，另一方说破嘴皮子，拿祖宗十八代赌咒发誓，旁观者也会坚信不能。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他们上一次合作。 那次外域之旅，其实他们最初是去帮柯羽的忙了。 因为柯羽想解决游侠部队魔瘾的问题，却不知如何下手，就向他们求助。 好吧，其实是向乔木求助，他们不过是添头而已。 结果则是，三个月之后，他们引导剧情人物，把一个世界给征服了…… 那个过程中，五人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就像过山车一样，刚降下去，就暴涨起来，一刻不停，刺激极了。 身处其中时没觉得，等结束项目返回现实世界后，他们就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你们谁想晋p7？”乔木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全程参与行动了，想要的话，这次的功劳也能分给你们，把你们也带到‘新世界’。” “我！”柯羽立刻举手，但马上犹豫了，“会不会影响你啊……” “没事儿，这次的功劳管够。再来十几个人也够了。”乔木说得极其霸气，以至于所有人都满是愕然。 他们相信对方不是吹牛。 可……能让十几个p6直接晋p7的功劳，那得是什么级别的？ 乔木没具体解释，其实无非就是多找个荒野之神来传道授业而已。 他多摊几个，其他人一人摊俩，绝对够了。 那可是全新的力量体系与强化能力啊，不是一项技能，而是十几、几十项技能，在数千上万年中不断优化组合成的高度成熟的德鲁伊体系！ 每个荒野之神，就代表了一条德鲁伊之道，一个全新的职业。 艾泽拉斯有多少荒野之神？翡翠梦境里住着多少荒野之神？数之不尽！ 愿意卖绿龙面子的又有多少？反正够用！ 一个调查员，发掘出两个全新的成体系的能力强化，这功劳如果都不能晋p7，那公司也别开了，调查员早就造反了。 一听他这么说，柯羽顿时放心了，重新举手：“那我加入，谢谢你了。” “咱们一起拿命搏回来的，谁也别谢谁。”他淡淡纠正。 “那也带我一个！”孔玲也有些兴奋。 “没门儿。”他白了对方一眼。 “凭什么？！”对方立刻不服了，“你都说了，我拿命搏来的！” 乔木嗤笑一声：“你先让你老子点头再说吧。” 听到这话，孔玲立刻蔫儿了。 她自己也知道，她爹作为重型机械龙头企业的掌门人，东三省的产业领袖，政治地位有点高。 她作为她爹的独女、掌上明珠，公司是绝不会允许她去外部项目事业部浪的。 不说别的，万一被哪个外国帅哥迷晕了头，闹着要嫁到外国去…… 就算最后星海重工的股份被稳妥处置了，这种风波，高会也是要承担政治责任的。 公司内部，像她这样的二代还有不少，基本都是在内部项目事业部浪着，或者找个机会转其他岗捞钱去了。 只有极个别，才能争取到更进一步的机会，但也会被公司安排人重点关照，执行个项目跟蹲监放风似的，也没啥意思。 郭天宇没有犹豫，直接举手：“那也带我一个。” 他本就属于那种想上进，却自身才能非常有限的类型。有这么好的机会，绝不会放弃的。 尤其现在有了心上人，就加倍上进了。 严牧之则犹豫了。 他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让他自己慢慢磨一个项目，没问题，他一点都不缺耐心。 但让他去和同行打交道，面对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他就没底气了。 “我想想吧……”他只能先这么说。 乔木也不催，反正种树加生长，也得一阵子。 “你呢？接下来要回翡翠梦境吗？”他看向旁听得一脑门子问号的绿龙温瑟拉。 后者点头：“我需要将父亲的灵魂带回给母亲，讨论如何解救他。” 她想了想，又道：“放心好了，我会尽快履行我们的约定的。” 克尔苏加德吃着手中热腾腾的食物，一直没说话。 这些自称调查员的异域之人有个很“好”的习惯，那就是只要他们当你是自己人了，就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的那些学徒，谈论另一个世界时，从来不避着他。 这些年下来，虽然还有大量的名词无法理解，但他基本也搞清楚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了。 非要用这个世界套的话，他们所在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型诺莫瑞根。他们也都是高个子侏儒。 他现在想不明白的是，乔木的那个“储物空间”，为什么还能给食物加热。 这些食物是他们上次在神庙中吃剩下的，当时收起来时已经凉了，现在再拿出来，却都热腾腾的，而且水分也没有流失。 仿佛那个储物空间中，还有专门的佣人负责食材加工一样…… 第788章 759.北方佬的阴谋 “伯爵阁下，我们马上就要靠岸了。” 西亚拉·德加多号客轮上，穿着便服的暴风王国宫廷骑士吉勒斯，恭敬地说道。 他面前的大人物，暴风王国伯爵雷明顿·瑞治维尔，正优雅地翘着兰花指，品尝着上好的红茶。 对方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拿腔拿调地说：“那就去换身衣服吧，吉勒斯，别让那些破产者小瞧了我们南方人的礼仪。” 破产者……这是联盟各国私下对起点城的蔑称。 因为这座城市，确实是那些因战争而破产的流民，以及矮人、侏儒、地精等“低等种族”建造起来的。 这个蔑称出现的原因也很简单：这座城市的拥有者，太富有了，富有的让人心生妒忌。 看着对方这一身精心装扮的丝绸礼服，就能知道，瑞治维尔伯爵阁下，很在乎个人形象。 已经来过几次的吉勒斯，很想告诉对方，这里和暴风城不同。平日出行穿得太华贵、太正式，不仅不会得到平民的尊重与敬畏，反而会被人嘲笑。 不过以他这一路对对方的了解，他很清楚，这么说只会加深对方对这座城市的轻蔑，坚定对方“给这群破产者上一课”的念头。 考虑到对方那令人崩溃的性格，他还是决定，乖乖闭上嘴巴，按对方说的去做。就算被人嘲笑，也比被对方折腾要好。 港口特有的海浪、人潮与水鸟交织的喧嚣声，从窗外灌进来，填补了房间内的安静。 船完成靠岸的铃声在门外响起，由远及近，又逐渐走远。 很快，船舱过道就热闹了起来。 换好宫廷礼服的吉勒斯出来时发现，瑞治维尔伯爵，依旧在一脸享受地啜饮着红茶，他的仆从就站在他身后，两人完全没有动身的意思。 “阁下？”他小心翼翼地说，“咱们该下船了。” “不要着急，吉勒斯，”瑞治维尔伯爵怡然地说，“身为贵族，要学会耐心。你也不想和那些满身酸臭的平民，一起挤甲板吧？” 吉勒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好耐心等待。 他是瓦里安国王的宫廷骑士，和对方没有任何隶属关系。 但对方是伯爵，国王陛下对这些大贵族又一向有耐心；这次任务，对方名义上还是他的上级，他只能默默忍耐。 过道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伯爵没有动。 甲板上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伯爵怡然没有动。 就在吉勒斯的耐心渐渐耗尽时，一个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停在门口。 敲门声响起。 “尊敬的瑞治维尔伯爵阁下，”是德加多船长那洪亮的声音，伴随着他面对贵族时特有的油滑语调，“甲板已经清空了，还请您移步。” 听到这话，伯爵大人才放下茶具，心满意足地起身，伸了个懒腰，向门口走去。 他的贴身仆人，“快脚”吉姆，立刻上前，替他打开房门。 等他在船长恭敬的等候下迈出房间，转头又快步奔向茶桌，将那套价值不菲的瓷器茶具中的茶水，一股脑粗鲁地倒在地上，又将茶具塞进丝绸垫底的精致木盒中。 转身将木盒塞进手提箱，将四只手提箱，胸前挂一只、背后挂一只、左右手各提一只，又大步流星地走出门，追上了才慢吞吞在过道中走了不到十米的主人。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吉勒斯目瞪口呆。 “难怪都叫他‘快脚’……”他嘀咕了一句，提着自己唯一的手提箱，跟了上去。 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的瑞治维尔伯爵，没有立刻下船，而是在艳阳之下，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打量起身处的港口。 只是随便一看，他心中就惊讶起来。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港口，这里的规模相当惊人。 要知道，即便是新建的暴风王国港口，也只有五条码头、20个能停靠最大尺寸海船的标准泊位。 而这里，竟然有八条码头。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码头，长得夸张，每条码头都有八个标准泊位。 也就是说，这个港口，足足有64个泊位，能够同时停靠64条远洋货船！ 这个规模，已经超过海上王国库尔提拉斯了。 他前几年去过库尔提拉斯的首都伯拉勒斯，那里也只有十条码头、40个泊位。 但重要的是，库尔提拉斯有着全艾泽拉斯规模最大的海军，它的泊位，有一半是留给军舰的。 而起点城，显然不可能有海军，就算有，最多只会有三五条船。 这个规模的港口，已经称得上惊世骇俗了。 但他马上意识到，规模如此人精的港口，算上他脚下的客轮，也只停了二十多条大小不一的海船。 大部分泊位都空荡荡的。 “果然如传言那般，是一个爱慕虚荣、挥金如土的女人。”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视线离开港口，向远处投去，他就发现，这里其实并不是诺瑟隆高地的陆地，而是远离陆地的一座岛屿。 这座岛屿上，除了这处规模惊人的港口，往里就是大片堆满货物的货场，再往里则是密密麻麻、鳞次栉比，如仓库般的单层大房子。 那么大的房子，倒像是用来关押奴隶和牲口的地方……这是人能住的地方？ 而那些大房子之间，则穿插着耸立着一座座高塔。 像是灯塔，又像是瞭望塔，或者二者皆有。 “哈？”他下意识发出一声疑问的语气。 高耸威严的教堂塔尖呢？金碧辉煌的贵族宅邸呢？美丽怡人的街心花园呢？热闹非凡的商业街区呢？ 倒是那足以容纳四驾马车同时通过的宽大道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马车，和清理马粪的粪夫。 但这么宽的道路，有什么用？让骑兵跑马吗？ “就这个？”他话一出口，意识到甲板上还有其他正在忙碌打扫的水手，立刻将脸上的讥笑换为高高在上的轻笑，“他们都向我夸耀这座城市的规模，我以为会更大一些呢。” 他叹了口气，用一种贵族特有的宽容语气道：“这也难怪，毕竟是一座新建不足十年的……城镇，还能大哪呢？” 说完，他又对旁边的吉勒斯道：“虽然暴风城也是新建不到十年，可在此之前，它也有上千年的伟大历史了。拿这个小城镇，与一座拥有千年荣耀的首都相比，实在是不公平，对吧？” 他越说越来劲，很快就原形毕露，重重叹了口气：“希望我们这位名不副实的女爵阁下，能为我们安排一处至少是人住的地方。” 吉勒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伯爵大人，”一个水手听不下去了，阴阳怪气道，“这座岛只是起点港，是我们水手待的地方。过了海峡，才是你们要去的起点城，人——住在那里。” 他在“人”字上重重咬了一下，引起其他水手的窃笑，让吉勒斯一时面红耳赤。 瑞治维尔伯爵则讶然：这里……这么大一座岛，只是一座港口？ 这么说，那些看着像仓库的奴隶或牲口棚……真的是仓库？ 这么多仓库？都租出去得收多少租金…… 不对！这么多仓库，那得装多少货物啊？装得满吗？ 暴风城港口区的仓库，恐怕还没有这个的五分之一多，平日里都有大半空闲着。 这里，怎么可能装满？能用上十分之一，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想到此，他忍不住心中冷笑：果然是好大喜功。 这么想着，他也懒得去理会那些粗鄙的水手，昂首挺胸向甲板走去。 等他踏上甲板，刚才那个出言讥讽他的水手，立刻在背后朝他挥手，无声地做着嘴型： 再见，傻屌老爷~ 其他水手又是一阵怪笑，船长则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吉勒斯和“快脚”吉姆都看到了，但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视而不见，齐齐扭开了脸，谁也没打算向伯爵大人告状。 等他们彻底离开，甲板上立刻沸腾了。 “快点快点，掏钱！”刚才那个水手兴奋地拍着手招呼其他同伴，“又是一个没见识的土包子贵族，这次是我赢了！” 几名水手撇着嘴，不情不愿地各自数出几十枚铜板，丢给对方。 另一边，踏上码头的瑞治维尔伯爵，才走了几步，就察觉到不对。 脚感不对，没有那种木制甲板的松软感觉。 他看着地上的奇怪材质，又用脚掌轻轻磕了几下。 真的是石制码头？不是像洛丹伦的洛丹米尔湖宫廷码头那样，在木头上面铺一层地砖？ 可这一路过去，也看不到石材拼接的缝隙啊，更没有石材路面常见的大小坑洼。 难道…… 他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吉勒斯，”等对方走到他身边，他才佯作随口问道，“诺瑟隆高地，有很优质的石料吗？” 宫廷骑士一脸茫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职业素养还是让他认真回忆片刻后，摇头道：“没有。这里只有一处洪堡采石场，也是八年前新建的，质量并不比南面铜须王国出产的更好，倒是价格很便宜。” 便宜？便宜就不可能有好货！ 可脚下的石料又是怎么回事？ 他很想弯腰蹲身，去摸一摸脚下的石材，做一个大致的判断。 但身为贵族，这种行为是不体面的，他可不会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情。 他只是“哦”了一声，不再多言，迈步向前走去。 身后一头雾水的吉勒斯，也只能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可瑞治维尔伯爵却越走越心惊。 他看似昂首挺胸，实则一直关注着脚下。已经走出几百米了，却丝毫未见一条拼接缝。 走出两条船的距离后，他终于走不下去了，直接停住脚步。 “吉勒斯，”他也不隐瞒了，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问，“他们是从哪里开采这么完整的石料的？又是怎么运过来、怎么安装的？你来了这么多次，就没打听过吗？” 看着宫廷骑士一脸懵逼，他痛心疾首道：“他们能将这么大块的石料用来铺港口，那就能用它来建造高耸入云的要塞！ “如果北方佬的城堡、城墙，都用上这种石材，这对暴风王国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因为平衡，国与国之间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说到后面，他已经声色俱厉了：“你身为陛下亲自册封的宫廷骑士，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吗？实在是太失职了！你怎么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吉勒斯被这一连串的锅状帽子，砸了个七晕八素。 直到伯爵大人喘着粗气，发完了脾气，他才逐渐回过味来。 脚下的石料？ 他低头看了看，用脚磕了磕，马上就响起五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刚下船的反应。 瞬间，他就懂了…… “伯爵阁下，这件事情，我在五年前，就向陛下做了详细的汇报，”他竭力辩解，“而且这不是石料，这是起点城搞出来的新玩意儿，叫……” 好几年没提了，他都忘了，仔细想了想，才说：“叫混凝土。” “混凝……土？”瑞治维尔伯爵重复了这个名字，紧接着又被气笑了。 他使劲用脚跺了跺坚硬的地面：“你管这叫‘土’？！” “可……他们就是这么叫的啊……”吉勒斯骑士委屈地解释。 “他们是在混淆视听，好让我们放松警惕！”对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而你，国王的宫廷骑士先生，你愚蠢地中了他们的计谋！” “你不仅要向陛下汇报，更应该向陛下，向王国议会的贵族先生们，向王国的将军们，详细说明这种……东西的危害，才能让我们提高警惕！” “我说了！我甚至带回了一份样品，一块坚硬无比的混凝土！”吉勒斯委屈得快哭了，“国王陛下很清楚这东西的价值，他当时就希望引进这种技术。” “然后呢？”瑞治维尔伯爵冷冷质问，“起点城的那位女爵拒绝了，是不是？我当然知道，她怎么可能把这项技术交出来！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你们也将此事抛诸脑后这么多年。” “陛下还很年轻，更不用说几年前，那时的他甚至多还没有完婚！”他痛心疾首道，“你们的职责，就是辅佐他，为他查漏补缺。” “如果你能更警醒、更称职一些，你就应该直接找我，或者任何其他贵族议会成员，向我们痛陈厉害！我们可以使用其他手段，来避免现如今这种被动的局面！” 他越说越激动：“想想看，这么多年了，北方佬有多少要塞、城墙，使用了这种……土？如果我们早一步行动，让军情七处动起来，现在，暴风城的城墙，也将同样坚不可摧！” 听到这话，吉勒斯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可……那位女爵并没有拒绝，虽然她的要价有些高……是、是……” “是什么？直接说！”瑞治维尔伯爵不耐烦地催促。 “国王陛下希望引进这项技术，但当时的贵族议会否决了，您们……哦，是他们说，重建暴风城已经榨干了王国的财政，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华而不实的玩具……”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了。 瑞治维尔伯爵却愣住了。 他的耳边隐约响起慷慨激昂的声音：“……我们的人民困苦不堪，我们的贵族也勒紧了裤腰带。我们现在有且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重现暴风王国的荣光！在那之前，即使是尊敬的国王陛下，也不该被那些华而不实的玩具，迷惑双眼……” 那是他的演讲，一次相当成功的演讲，赢得了满堂喝彩，就连宫相阁下，都忍不住为他鼓掌。 所以，这东西，是被我否决的？ 他低头看着脚下坚硬而平整的……土。 当时否决的原因是什么来着？ 哦，是了，重建暴风城所需的石材，是他与另外两位贵族，垄断承包的。 第789章 760.北方佬的阴险 码头与货场之间，是一片开阔地带，这里整齐地建了一排几十座大棚。等活的装卸工，都在棚子下面纳凉。 穿过这片“棚户区”，则是公用马棚和停车区。 这里绝大多数都是平板的运货马车，只有零星几辆载人的带蓬马车。 “起点城。”吉勒斯招呼过一名车夫，直接付了钱。 那名车夫立刻熟练地把马靷装上。 只有瑞治维尔伯爵与吉勒斯骑士能坐进车里，吉姆只能和马夫一起坐在外面。 租车时，瑞治维尔伯爵阁下没有说话；上车时，他也没有说话；等待时，他还没有说话。 马车启动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吉勒斯骑士阁下，只是穿过一座小小的岛屿而已，实在没有必要如此铺张浪费。” “啊？”早已魂游天外的吉勒斯，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的这个反应，让伯爵阁下非常不快，语气严厉起来：“在外人面前，我不愿意伤害你的尊严。现在只剩下咱们两人了，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清楚。” 吉勒斯下意识看了看挡帘：车夫和你的仆人就在外面啊，不到一米啊，怎么就“只剩下咱俩了”？ 但他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恭敬地说出“请您务必赐教”。 “想当年，我陪着陛下漂洋过海，远赴万里之外。一路艰难困苦，大海之上的惊涛骇浪，后方巨龙与兽人舰队的追兵，我们都克服了。如今只是区区一座小岛，竟然还要乘坐马车？” 啊？巨龙和兽人舰队？你确定？那玩意儿不是你们抵达洛丹伦后才出现的吗？ 见对方一脸正气凛然，吉勒斯心中苦笑，只好摆出满脸的敬服：“您说的没错，我只是……我只是……” 一时词穷之下，他大脑极速运转，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这里毕竟又脏又乱，我只是担心，如果咱们一路走过去，弄脏了衣物，可能会被那些……本地人笑话，认为咱们暴风王国的贵族，缺乏礼节。” 这话立刻得到了伯爵阁下的共鸣。 对方点了点头，脸上也浮现出赞赏的神色：“你这种想法也是对的，这件事你做得不错，考虑得很周到。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不要擅作主张，要多请示、多汇报。” “您说的是，”他立刻点头，满脸真诚，“我一定铭记于心！” 瑞治维尔伯爵满意地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吉勒斯总算松了口气，心中哀求：圣光啊，如果您真的眷顾您可怜的仆人，就带他走吧！国王陛下交代的任务，我一人就足够了。 伯爵阁下自然睡不着，假寐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埋怨道：“怎么还没到渡口？这里连马车都这么慢吗？” “不，阁下，这里没有渡口，”吉勒斯连忙解释，“起点港与起点城之间，是大桥连接的，咱们刚才已经上桥了。” “桥？”并未感觉到爬坡的贵族，直接撩开窗帘，往外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愣了片刻，猛地将头探了出去。 紧接着他缩回头，大喊道：“停车！快停车！” 就是这个反应。吉勒斯心中点头：他第一次来桥还没建好，是坐摆渡船。不过第二次来时，他就是这个反应了。 马车没有立刻停下，而是向右侧的护栏靠拢，在距离护栏几步的位置才停住。 伯爵立刻拉开帘子，直接跳了下去——也幸好他的仆人是“快脚”，早就先他一步下车，给他空出了位置，还摆好了踏脚，否则他今天高低得摔一跤。 跳下车的伯爵，立刻前后左右地打量、眺望。越看，眼睛瞪得越大，呼吸越是急促。 就这么转着圈地看了好几分钟，他又直接翻过身旁膝盖高的奇怪护栏，跑到桥边，向下看去，桥面距离海面那三十多米的落差，让他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此时，他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丝呻吟：“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脚下的这座桥，一路笔直平坦，没有任何弧度。 而且足足有三十多米宽！ 最恐怖的是，他身后几百米，是刚离开的起点港岛屿，本该在前方的起点城，却若隐若现。 朝右侧看的话，护栏的外面，一条宽数公里的海峡，赫然映入眼帘。 也就意味着…… “这位老爷是第一次来吧？所有人第一次来起点城，都一定要来看这座大桥。”车夫叼着烟斗，笑着说道。 “这桥高三十五米、宽三十四米，长五千三百米。当初修桥的老爷们管它叫什么‘上承式拱桥’。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我们都直接管它叫起点桥。 “很多和您一样高贵的贵族老爷与太太，甚至会来第二次。第二次来时，他们都会带上自己最喜欢的画师，或者自己亲自在桥上作画。 “现在时候还早，等到傍晚夕阳时分，就会有不少人来这边作画了。那时的大桥、大海和夕阳，才是最美的。 “您如果也精通艺术的话，一会儿一进城，就有商店能买到上好的绘画工具。您可显然不能错过啊。” 他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语气中满是自豪，仿佛这桥是他设计、建造的一样。 长……五公里？伯爵大人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可暴风城……暴风城的城墙，也没有五公里长、三十米高啊！ 三十米高的桥，又是怎么维持不塌的？ 他顾不上对高空的恐惧，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下看。 和他想象的下方遍布巨型什么土支柱不同，他左右看了一遍，也只看到零星三五个桥墩，一公里也匀不到两个。 “不用数了，下面一共八根支柱，这个我们本地人都知道。”车夫贴心地介绍。 八根？算下来的话，平均……嗯——六百多米一根？没错吧？ 这么少的桥墩，还不是拱桥，到底是怎么撑住的？ 不，应该先问，到底是怎么建起来的！那个什么土，真的就这么神奇？ 如果说那座港口还是“好大喜功”的话，这座大桥，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了。 他终于不得不开口了：“这就是那个……混凝土造的？” “是的，不过不止……” 吉勒斯刚开口，车夫抢过话头：“是钢筋混凝土。” 钢筋混凝土？怎么又多出两字？难道是吉勒斯记错了？ 瑞治维尔伯爵有些烦躁地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骑士委屈而迷茫，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招惹对方了。 好在车夫分享欲很强，没等他问，就直接说出了答案：“除了那个混凝土，里面还有钢筋。” “钢……筋？”第一个字他理解，第二个字他也懂，可放在一起就…… “啊——”车夫没想到这次的客人求知欲这么强，一定是某个王国的知名学者吧。 他想了想，手舞足蹈地解释道：“就是把精钢制作得这么粗，然后立着围成一个圈，再横着环绕几圈……最后再往里面灌很多很多混凝土。” 闻所未闻的造桥方式，而且…… “那得用多少钢铁啊？”瑞治维尔伯爵立刻想到了这个问题。 “挺多的吧……”车夫也不确定了，他也不知道具体数量。 但伯爵自己想起来一件事：中间有那么几年，他的骑士长向他抱怨，兵器涨价涨得厉害，直接翻了好几倍，因为铜须矮人把所有钢铁都卖给了北方人。 不过他当时并不在意，毕竟战争已经结束了，对兵器的消耗大幅减少。 现在想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建这座桥？ 兵器涨价，持续了多久来着？两年半还是三年半来着？他记不清了。 但能连续两三年，把铜须矮人那巨型熔炉产出的所有钢铁都买走…… 想到此，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而且他立刻想到另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果战争降临，是不是可以立刻拆掉这座桥，把里面的钢铁抽出来，重新打造成武器？ 错不了，这才是这座大桥的真正用意！ 否则一个渡口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如此劳民伤财？ 太可怕了！ 这群北方佬，不仅找到了建造无坚不摧要塞的神秘材质，还借着修桥作为掩护，暗中囤积兵器。 这是在提防谁？！ 至少北方佬从来没向他们提起过此事。 心中警觉到了极点的瑞治维尔伯爵，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对翅膀，直接飞回暴风城，向他敬爱的国王陛下，汇报自己发现的大阴谋。 但他知道还不是时候。 他还没完成国王与议会赋予自己的任务。而且他相信，等他继续探索下去，一定会发现更多阴谋诡计。 他要把这些都牢牢记在心里，一字不差地全部告诉给国王陛下。 想到此，他又狠狠瞪了身旁的宫廷骑士一眼：这个废物，来了这么多次，如此简单的阴谋，他都没发现！枉废陛下如此信任他！ 果然，这些年轻人就是靠不住，王国，还是要靠他们这些老成持重的贵族才行！ 这么想着，伯爵就下意识地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了傲然的神色。 一旁又挨了一记瞪眼，正莫名其妙的吉勒斯，见此更是一头雾水了：车夫骄傲就算了，你为什么骄傲啊喂？ 见识到了这可怕的阴谋，忠心耿耿的伯爵阁下，只觉得自己接下来再了解到什么，都不会再惊讶了。 例如桥面上这一条条笔直的白线，与桥中间那条单独的黄线。 这些线一同将整座桥面，均匀地分割成八块。 而在桥的两侧边缘，还各有一条用膝盖高的护栏隔离出来的道路。 “这些啊，”说到这个，车夫就没那么兴奋了，反而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这叫什么‘导流线’，大概吧。” 他指着伯爵所在的位置：“那些护栏隔出来的那两条是人行道，上面只能走人，不能走马车。当然也不够宽。” 随后又指着自己与马的脚下：“这些都是马车走的路，不能走人。人在这里走，被抓住要罚款。” “至于这些线，”他不满地介绍道，“一辆马车只能走一条线，无故不能跑到线另一侧，被发现了也要罚款，不过罚得不多就是了。” “至于中间那条黄的，是方向线。从港口去城里，只能必须走黄线这一侧；从城里去港口，必须走黄线那一侧。走错了也要罚款，这个罚得狠。罚一次，一天的活儿就白干了。” 话音刚落，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黄线另一侧，两匹马拖着空平板车，从他们身边，以惊人的速度呼啸而过。 伯爵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马车……原来是能跑这么快的吗？ “呵，您也看见了，这个线也就这点好处，”车夫噘着嘴，“如果车夫技术好，能控制住马车不蹿道，想跑多快都没人管。反正这路平坦，好跑。”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不过老爷们说了，如果速度太快没停住，撞到前面同车道的马匹，那就是后面的车夫要赔偿前面的。但如果前面的马车蹿道了，那就是前面赔后面的。” 瑞治维尔伯爵已经听懵了。 他完全不理解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有什么用。 在他看来，规矩只有两个作用：维护贵族的利益，维护贵族的身份。 就这么简单。 可这些规矩，听上去所有人都要遵守，并没有分出贵族与非贵族的差别。它既不维护贵族的利益，也不彰显贵族的地位，似乎只是单纯地折腾人？ 直到马车重新启动，他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可在车夫提醒了一句“下桥了，要进城了”之后，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理由。 吉勒斯骑士正庆幸这一路伯爵阁下都很安静，似乎被那大桥震撼到了的时候，对方却猛地拍了一下手，吓了他一跳。 “我明白了！”伯爵紧接着大吼一声，又让他猝不及防之下，吓了第二跳。 “您……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那些……导线的作用了！” “啊？”吉勒斯一脑门子问号：合着您一路上眉头紧皱，不是在想怎么把暴风城那颠簸的石子路好好改一改，而是在想这个？ “您……您说？” “哼！”瑞治维尔伯爵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这群阴险的北方佬，差一点连我都骗过去了！” “？” “那些线的作用，是在训练战马！”他得意地说道，“这些所谓拉车的马匹，到了战时就会被立刻征用，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 “平日里习惯了走直线的马，到了战场上，就能更加轻易地维持阵型不乱！他们的骑兵部队，自然就更加训练有素！” 他拧着脸摇头：“北方佬，竟然阴险至此！将对骑兵的训练，藏在平日的拉货拉客中。不仅能够节省军费，开源节流，还能麻痹我们…… “还好这次是我来了，否则我们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欺骗多久！” “？？？” 吉勒斯已经傻眼了。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圣光显灵了？但显灵有限，所以先带走了……他的脑子？ 第790章 761.北方佬的疯狂 马车没将客人送到最终目的地，只是会额外将他们的行李，送到他们指定的旅馆。 因为瑞治维尔伯爵已经下定决心要发掘出这座城市的更多阴谋，自然不会允许自己提前暴露在这座城市邪恶的统治者与阴谋家面前。 他要微服私访！ 下了桥，马车就贴心地将他们放在最近一家画具店门口。车夫还和老板打了个招呼，说这是自己的贵客，让老板给个好的折扣。 看到这一幕，瑞治维尔感慨万千：“如此淳朴的民风，实在与这充斥着邪恶与阴谋的城市不符。他们应该去暴风王国，他们配得上那个伟大的国家！” 吉勒斯骑士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告诉对方，这是这边非常典型、人尽皆知的套路： 车夫通过大桥判断客人是第几次来，将搞不清状况的新客引到与自己合作的店铺，让店家狠狠宰他们一笔，自己还能拿不菲的提成…… 他之所以决定不说，是因为这个套路还引申出另一个套路： 他们接下来，一定会遇到某个“热心肠”的商家，向他们讲述这些阴险的套路，博取他们的信任，再狠狠宰他们一笔…… 好在能被宰的，都是贵族和商人，不在乎这点小钱。 不过他注意到，伯爵说这话时，对方身后的吉姆，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个下人似乎是看出这个套路了。 毕竟是在市井中摸爬滚打的底层人。 不过瑞治维尔伯爵终究没有被宰，因为他根本没心情作画。搪塞了老板两句，转身就走了。 不过走出没多远，他又停下脚步，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怎么了，大人？”吉勒斯心中万般不想，但还是不得不主动发问。 “咱们还要多久到起点城？” “这里就是了，大人。”骑士对这位大人的任何问题不再惊讶。 他已经找到了窍门：回忆自己前几次来时的反应，结合他们所在的地点、对方的注意力所在，就能猜到对方心中的疑惑，而且八九不离十。 “这里就是？”瑞治维尔伯爵已经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惊讶了，“城墙呢？城门呢？卫兵呢？” “没有，统统没有，大人，”吉勒斯认真回答，“和其他城市不一样，这里是没有城墙的，谁都可以随意进出。” 伯爵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没有城墙？！” 这尖利的声音，立刻引起道路两旁店家与客人的注意。不过这种情形，他们早就见多了，只是了然地会心一笑，就挪开了视线。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伯爵，立刻清了清嗓子，重新端好姿态：“没有城墙，他们怎么抵御海盗、山贼和叛军？怎么保护治下的人民？” 最关键的是，没有城墙的保护，哪个贵族与商人愿意来这里置业？没有贵族与商人，这座城市怎么可能繁荣？ 在他看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凡统治者有那么一点点脑子，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卧室外面，没有围墙！ 如此笃定之下，他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有没有可能，是你太粗心了，没看到城墙？” “啊？”吉勒斯都懒得掩饰自己的表情与态度了。 但沉浸在思绪中的瑞治维尔，自顾自地说道：“也许就像那个港口、那座大桥一样，城墙也建得很……大，离城里很远。” 这也符合那位年轻美艳的女爵奢侈无度、好大喜功的性格。 吉勒斯使劲叹了口气：“不，大人，我很确定，这座城根本没有城墙。至于您的担忧……” 一声嘹亮的吼叫，从空中传来，盖过了他后面的话。 几乎是一瞬间，瑞治维尔伯爵就条件反射地猛地向侧面一扑，扑到一棵郁郁葱葱的树下，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双手抱头。 一条成年黑龙，爪子拖拽着一条巨大的不知什么品种的鱼，从城市上空翱翔而过。 “快脚”吉姆仰着脖子，大张着嘴巴，呆滞地看着天空，大脑一片空白。 宫廷骑士却顾不上欣赏这一幕他也没见过几次的景象，连忙冲到树下，试图去搀扶暴风王国的伯爵阁下。 “龙！”对方却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打算，“是龙！它们又回来了！它们又打来了！” 对方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还不知道如何安抚对方，对方却抬手狠狠一推，将他推了个踉跄：“别跟我躲在一起，你这个蠢货！想吃龙的吐息吗？滚！” 被推的一屁股坐进树坑的吉勒斯，看着对方重新缩成一团，一时目瞪口呆、茫然无措。 周围的人，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们开始窃窃私语，然后说话声越来越大，最后重新汇聚成了市井的喧嚣，其中还掺杂着幸灾乐祸的嘲笑。 吉勒斯呆呆地坐在那里，只感觉脸颊滚烫，恨不得立刻丢下这个丢人现眼的长官，独自扬长而去。 但他仅存的职业素养，阻止了这种愚蠢的行为。 “够了，先生们，”就在他不知所措时，一个洪亮而年轻的声音响起，“这位先生，显然是一位曾经拼杀在战争最前线的英雄。只有亲眼看着自己的同僚、长官与挚友，葬身龙腹，那一声龙吟，才会成为他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声音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周围的声音降低了八度。 “嘲笑一位为我们浴血奋战的英雄，这绝非绅士该做的事，也绝非起点城子民该做的事！你们应该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耻！” 这一刻，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吉勒斯呆呆地抬头，看向那个站在他身旁，维护他们的年轻人。 对方身着他熟悉的轻便锁子甲，腰间别着一把佩剑。 那精良护甲的款式，那剑鞘上的纹章，让他立刻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起点城的“警察”——说白了就是巡逻卫兵。 静悄悄的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大喝一声：“站起来，英雄！” 这一声仿佛提醒了其他人。 几秒后，又有一人跟着喊道：“站起来，英雄！”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个行列。 很快，乱糟糟呼喊声，逐渐变得整齐划一。 “站起来，英雄！站起来，英雄！站起来，英雄！”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更多人跑过来围观。 不明所以的他们，被呼喊人群的表情与气势所吸引，纷纷加入到鼓劲儿的行列。 尽管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是在鼓舞谁。 在树下缩成一团的瑞治维尔伯爵，早在嘲笑声响起时就反应过来自己出了大丑。 那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预见到了事件未来的走向： 卑鄙丑恶的谣言先自己一步抵达暴风城，在上流社会官微流传，等自己回去时，迎接自己的只剩下无尽的嘲弄与羞辱。 而自己带回去的重要情报，也因此不再被人重视。他的报告也被束之高阁。 直到有一天，凶悍残暴的北方佬军队，兵临城下。愚昧无知的国王陛下，才记起当年的事情，亲自前往湖畔镇的庄园，拜访早已老态龙钟的他。 最终，暴风王国再一次被攻陷，国王与那些贵族，也只能在无尽的悔恨中，被投进监狱，无力地看着他们的家徽被乱兵踩在脚下、他们的财产被瓜分一空、他们的情人被乡野匹夫玩弄…… 一声声呼喊，将他从幻想中拽了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发现人群全都紧盯着他，朝他呼喊着“英雄”。那视线中不是他误以为的嘲弄、讥讽，而是钦佩、敬重。 他们……是在说我？我是……英雄？ 虽然完全搞不懂状况，但身为贵族，瑞治维尔的临场应变能力，是任何人都无可指摘的。 他立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与表情，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松开蜷缩的紧绷身体，然后以一个他能想象到的最帅气的姿势，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在他彻底挺直腰杆的瞬间，人群纷纷一窒。 紧接着，就爆发出直冲云霄的欢呼声。 这欢呼声，甚至惊动了早已飞远的温布雷。 这头临时起意，出来改善伙食的黑龙奇怪地回头看向城中，只是犹豫了片刻，好奇心终于战胜了口腹之欲，让他直接调头，原路返回…… 此时的瑞治维尔伯爵，正一头雾水地接受着围观者的欢呼。 ‘我是英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别说，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欢迎您，老兵，”那个一身轻便锁子甲的年轻人来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起点城永远为您这样的英雄敞开！”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群，又是一阵欢呼。 伯爵阁下还没想好要如何回应，随着欢呼声的降低，空中奇怪的风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下意识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头通体暗紫的庞然大物。 是那头黑龙！聚集的人群终于还是把它勾引过来了！ 他浑身一个哆嗦，十年前寄宿在银松森林朋友庄园时，庄园被红龙几个吐息轻易摧毁、那些仆人焦黑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烤肉气息……那可怕梦魇，再次浮出脑海。 他本能地就想要躲避，双手却被那穿着锁子甲的年轻人死死攥住，丝毫不能挣脱。 “冷静，老兵！”对方正气凛然地大喝，“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以圣光之名，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不信你看！” 伯爵对这话听而不闻，但弱不禁风的他，又如何能挣脱开对方那健壮有力的双手？ 挣扎许久无果后，他真的一点点冷静下来了。 等他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时，空中逛了好几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的温布雷，已经又一次飞走了。 这头爱凑热闹的黑龙，倒是想下去打听个明白。不过起点城有规矩，他们不能把这些血淋淋、带着腥臭味的食物，随意带进城里。 除非他们愿意每年缴纳一笔“卫生税”。 而他觉得没必要，已经断缴好几年了…… 瑞治维尔呆呆地看着再次远去的黑龙，大脑一时停止了转动。 “你看到了吧？他们和过去不一样了，”年轻人温言解释，“如今，他们已经是起点城最可靠的盟友了。” 说完这话，对方似乎觉得不太合适，又主动纠正道：“当然，我是指联盟之外的盟友……” 伯爵阁下依然呆呆的：龙族，成了人类……不，成了起点城的盟友？ 这怎么可能？！ 直到人群被那年轻人驱散，对方又安抚一番后，告辞离去，瑞治维尔伯爵，依然神情恍惚，仿佛宿醉后刚睡下就被人从床上拽起来一般。 如果说那座大桥超出了他对工程、对建筑的浅薄认知，他还勉强能忍受。 那刚才这一幕，那个年轻人说的话，就彻底超出了他身为暴风王国伯爵、贵族议会议员，最引以为傲的政治认知。 这让他如何接受？！ “他们疯了吗？竟然投靠黑龙！” “吉勒斯……”恍惚之中，他下意识问道，“又是藏匿兵器，又是训练战马，现在还投靠黑龙……你说，起点城那位女爵，究竟想做什么？” 同样恍恍惚惚的，还有不明白这位一辈子没上过战场、手上没磨出过一个老茧的贵族，怎么就成了老兵、成了战场英雄了的宫廷骑士。 以至于这一次，他都忘了对伯爵阁下的问题做出回应了。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却也没了回答对方的心情。 他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这位伯爵……如果能把这几年筹备自家奇珍异兽博物馆的精力，稍微拿出哪怕一点点来，用在他应尽的职责上，他就该知道，起点城与黑龙的事儿，已经举世皆知了…… 瑞治维尔伯爵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吉勒斯的回复。 但这一次，他没有生气。这一路他早就摸透这个年轻人的真实水平了，早已不对对方抱有任何不该有的期待了。 如此重要的问题，还是需要他自己亲自找到答案。 不过他现在暂时没那个心情了…… “吉姆，找个吃饭的地方。”他的语气再次威严起来。 “是，大人。”一直冷眼旁观的吉姆，恭敬地弯了弯腰，就走到一边，向店家询问附近上档次的餐厅的位置。 ‘酒囊饭袋……这就是暴风王国的贵族……’这位“快脚”看着那边还有些呆呆傻傻的伯爵阁下，心中冷笑，‘主教阁下果然没说错，这种废物占据高位，我们永远都不会有未来！’ 第791章 762.北方佬的头脑 刚下桥的街区自然不会有高档餐厅，倒是有几家酒馆和起点城独有的茶室，供游客消遣时间，等待日落。 仨人不得不继续往下走，穿过这条街区，才能抵达真正的贸易区。 不过一穿过这条街区，前一刻还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再震惊的瑞治维尔伯爵，就…… 好吧，这一次他确实没有震惊，只是有些……迷茫。 贸易区，听到这个词，他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暴风城的贸易区。 一栋栋高矮不一的房子，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本就不宽的道路两侧，全都是小摊贩。熙熙攘攘的人群，毫不介意地踩在堆满了恶臭屎尿与垃圾的石子路上…… 但眼前的景象，与他的想象，完全是天壤之别。 这里依然是宽阔的大道，甚至比暴风要塞的御道还要宽阔、平整、笔直。 他发现这里的路，虽然没有大桥上和刚才那条街区那么宽阔，却也是四条马车道，和两条人行道。 只是马车道与人行道之间没了连绵的护栏，只是隔几十米，立着一根手臂粗细、小腿高的石柱。 最让他惊愕的是，这里并没有鳞次栉比的独栋或联排二层房子。 放眼望去，道路两旁，是几个巨大的三层高的建筑，就像是……他在港口看到的那些仓库。 不同的是，这些“仓库”靠着街道的一侧，确实有一排非常整齐的门店，可……数量也太少了吧？ 而且，才这么点门店，用得着这么大的库房吗？！ 而且，这些“仓库”的外观都非常新奇、漂亮，或者说华丽。外墙上挂着、贴着、画着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图案、造型与文字。让他一时想不明白其中的用意。 “这里是贸易区？”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法理解，“还是城内的仓库区？” “是贸易区，阁下，和暴风城的贸易区是一样的功能，”吉勒斯指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座“仓库”，“他们管这个叫……商场。商铺都在这里面。” “在里面？”伯爵疑惑不解，“那要如何招揽顾客？顾客怎么知道自己要买的东西，在哪里？” “本地人都知道，就算一开始不知道，过一阵子也就知道了，”吉勒斯说绕口令一般，停顿片刻，想了想，又道，“至于外来者……他们似乎希望我们，像探险、寻宝那样，去探索它们。” “探险？为什么？”他完全无法将“购物”与“探险”结合在一起。 “因为……”吉勒斯的神色有些古怪，“这样更有趣，会……上瘾。” “上瘾？就像雄风药水？”伯爵阁下哑然，但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地轻咳一声。 骑士与仆从，则努力做出“我没听见”的反应。 “哼，我倒要看看，几家商铺，是如何让我上瘾的！”瑞治维尔冷笑着，朝离他们最近的，挂着大字“诺瑟隆风情”的大房子走去。 早就对闻名遐迩的起点城商城期待不已的吉姆，立刻跟了上去。 落在最后的吉勒斯，看着两人……不，是看着伯爵的背影，神色复杂。 第一次进入这些商城时，他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小时后，三个人从空气污浊不堪，充满汗酸与体臭味的诺瑟隆风情商城中走出来，满脸的心满意足。 吉勒斯与吉姆的手上，已经提满了几十个大包小包。 这些全是伯爵阁下这一小时的成果。 例如高地麋鹿的鹿茸，商家看在他是伯爵的份儿上，偷偷告诉他，这是龙喉兽人当初用来快速繁育红龙坐骑的“神药”。 还有峭壁山羊的骨粉，据说有着加速骨伤愈合的效果。 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奇的臭鼬精华，夏天时在家里撒一点点，就能驱除蚊虫。 当然也少不了“矮人每日必饮”的风干草药茶包，传说里面藏着矮人延年益寿的秘密。 此外还有很多好看的工艺品。如山地矮人一族中有着很棒寓意的祭器。 再如覆灭的龙喉氏族中，只有酋长那种大人物才有资格佩戴的象征地位的饰物。 还比如格瑞姆巴托百万年不熄的火焰深处，开采出的熔岩打造而成的珍贵藏品。 自然也少不了“来自神秘的龙族，代表了其数万年历史文化”的独特藏品。 整体来说，“诺瑟隆风情”中，卖的都是“独具地方特色”的稀罕玩意儿，当然也少不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吃。 例如“出现于兽人战争期间”，有着令人动容的背景故事的诺瑟隆热干面、味道极其独特的洪堡酸辣粉、汤汁浓郁至极的瓦拉尔鱼头汤，更不用说一度令伯爵厌恶不已，品尝之后又赞不绝口的峭壁山羊杂泡饼…… 三人拍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闻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忍不住松了口气。 今天之前，伯爵大人这辈子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像粗鄙的脚夫一样，吃那些低贱的牲口才会品尝的食物。 “总算逛完了，虽然不至于让我上瘾，但这种……商城，确实很神奇。”满嘴油光的他，终于不忍心再说商城的坏话了。 不过打量着更远处那些造型迥异的商城，他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他们还是过于自大了，一口气建这么多商城，怎么可能人人都赚到钱？” “要我说，”他指了指身后的“诺瑟隆风情”，也只有这家离大桥最近的商城，还能赚到。其他商家，迟早会赔得倾家荡产。 吉勒斯忍不住点了点头：作为一位贵族，他对商业经营的认知，还是很值得称道的。不过…… “那些商城，和这个是不一样的，”一起吃饭的经历，极大地拉近了他与这位大人的心理距离，他忍不住介绍道，“每一个商城，都有独特的……经营项目，与特定的……受众群体。” 他回忆着自己交给国王陛下的报告，里面的内容，除了赞不绝口，基本都是他从起点城官方文书中照搬的。 很奇怪的新词汇，一旦接受了，竟出人意料的简洁、有概括力。 “每一座商城，经营的东西都不同？！”瑞治维尔伯爵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们跟哪找那么多不一样的经营项目？ “也有一些重复的，”吉勒斯一说，对方就松了口气，但他又道，“不过……还是不太一样。” 骑士有些词穷，憋了半天才说：“同样一件东西，在这家只值几十铜板，但到了那家，就值几个金币……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不一样。” 他倒是很想体验一下究竟有什么不同，无奈囊中羞涩。 “走！”果不其然，伯爵阁下大手一挥，“去下一家，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不同！” 见对方的目标正是“贵族生活”，吉勒斯宫廷骑士，终于露出了本次行程以来，首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终于能见识一下十五金币的蚕丝被，和他那张一银币的被子，有什么区别了。 三人再次出来，已经是三小时后的事情了。 一同跟着他们出来的，还有四名商场的“配送员”。这四人每人手里、脖子上都拎满、挂满了包裹。 他们坐上将所有包裹都放在一辆带斗马车上，车斗内还坐着一个一身皮甲佩剑的“保安”。 保安与马夫，将负责把瑞治维尔伯爵的“战利品”，安全送到他指定的旅馆，并由后者妥善保管。 路上发生的一切丢失、损坏，都由商场“物业方”承担。 “真是妥善的服务啊。”看着平板马车离开，伯爵难得地夸奖了一句。 这两场购物经历，给了他很多灵感。现在他发现，自己商铺，也有着巨大的改进空间。 不过他暂时还没想好如何改进。 像这种商场，在寸土寸金的暴风城，是万万建不起来的。而在暴风王国的其他城镇，又没有这么多的顾客。 而这种配送服务……一想到暴风城那群无孔不入的小偷、黑帮和孤儿，他就坚定地抹掉了这个念头。 告别了热情相送的“商场物业经理”——还真是几个奇怪的词汇，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他们就向着贸易区最高档美食商场“珍馐美馔”进发。 临行前，他又看了这座“贵族生活”一眼。 即使是他，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那群阴险北方佬的目的达到了：购物，竟然真的会上瘾！ “诺瑟隆风情”都是面向大众的平价商品，不提也罢。而这个明显面向富人的商场，他三个小时，就花出去超过六百枚金币！签账单签到手抖！ 那可是瑞治维尔家族所有产业四个月的利润总和啊！这还是因为这几年暴风城重建，他赚的盆满钵满，拿下了不少曾经求而不得的产业。 换成兽人入侵前，这笔钱，已经相当于家族一年的进项了。 仅仅三个小时，就全都花出去了。 据吉勒斯说，这样的商场，还有十几座呢！ 此刻的他，暗暗下定决心，刺探敌情，也无需事无巨细。 绝不能再靠近这些吞金巨兽了！ 心中这么想，一路上，他还是不停打量着两边的商场，忍不住根据外面的装饰，猜测里面的经营项目。 例如一个名叫“窈窕淑女”的商场，他发现，门口进进出出的，全都是衣着华美的贵妇人。迎来送往的，也都是穿着奇怪而性感的修身长袍，映衬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的妙龄少女。 但这一次，他忍住了。 不是忍住让自己不进去——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堂堂伯爵，当然不可能进去！ 而是忍住没有开口发问。 从伯爵这里得到了价值三十金币礼品的吉勒斯骑士，此刻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专业素养。 仅凭对方一个多停留了几秒的回头，他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想法。 “这里是专门为贵族夫人与小姐服务的地方，”他主动解释道，“里面都是各种……美容和按摩服务，就是能让人保持年轻与活力。” “除非是贵族夫人与小姐的男伴、保镖，否则是不可以进入其中的。即使进去了，也必须在专门的区域等待，不能乱走。不过据说等待区也非常不错，那里为男士们准备了不少有趣的小游戏。” 好奇心得到满足的伯爵阁下，矜持地点了点头，轻哼一声：“纸醉金迷！” 他身后的吉勒斯微微耸了耸肩：得，又恢复原样了。 不过比起之前，这位现在的态度，已经好多了。 而且，“纸醉金迷”是另一处，那是一座高档赌场，很适合晚上去…… 三人在“珍馐美味”中又快速逛了一圈，最终选择了朴实无华的“巨龙一餐”。 当然，有资格在里面进餐的，只有伯爵与骑士两人，吉姆只能在仆从间吃餐厅免费提供的浓汤和面包。 因为他付不起钱，伯爵也不会请他吃饭。 即便如此，这也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汤了。 “巨龙一餐”主打的是“神秘而古老的巨龙一族中，最尊贵的龙王，每日的正餐”。 价值一百金币每位的一顿饭，自然不会有人问出“龙王为什么也用这么小的盘子”“巨龙要如何使用刀叉”“龙族真的会像人类一样烘焙而不是生吃吗”之类的扫兴问题。 他们只要知道，自己付出这一百金币，吃到了只有传说中的巨龙王族，才能吃到的无上美味，就足够了。 这一百金币中，有八十金币，都是在为这种虚荣心付费。 这些贵族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但他们一定不会在乎。在他们看来，身为贵族，本就该如此。 不让他们为地位、为排面、为虚荣付费，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羞辱与蔑视。 整顿饭一共十三道菜，从冻开胃头盘，到主菜，再到冷盘，最后到甜品，每一样都讲究至极。 即便是最高规格的皇家宴请，都没有如此奢华、繁复。 尤其是惠灵顿牛排、豌豆培根与山羊奶酪煎蛋、饼番茄凤尾鱼辣椒面条、柠檬凝乳糖浆挞、苹果酥皮这几道菜，哪怕是自认为已经品尝过艾泽拉斯所有美味的伯爵阁下，都吃得狼吞虎咽，忘记了最基本的餐桌礼仪。 用餐结束后，他甚至还见了名为戈登·拉姆齐的主厨一面。 他根本无法想象，有着如此厨艺的主厨，为什么要缩在这种小地方的小餐厅中。 以对方的水平，无论去哪个王庭，一顿饭的工夫，就会得到膳食总管的职位。只要人机灵一点，几年后就会拿到宫廷贵族的头衔。 本名“白猴子卡曼”，在工地上给工人们做大锅饭，却被自称“想当将军的厨子调查员”的师父强行改名的主厨，自然很清楚自己的斤两。 他按照师父教导的说法，发表了一番感人肺腑的演讲，以“感恩餐厅老板发掘与栽培”之名，婉拒了这位大人物将他推荐给暴风王国国王陛下的美意。 这番演讲，令餐厅中的所有贵族都潸然泪下、拍手叫好。 “感恩”，说的多好！ 他们都希望自家所有仆人和雇员能在现场，向这位主厨学习。 瞧瞧人家现在的层次，都能够为他们这些贵族制作菜肴，并得到他们的接见与赞许了。 正是因为懂得感恩，人家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也让餐厅当天的小费，直接翻了好几倍。 第792章 763.北方佬的庆典 酒足饭饱后，从“珍馐美味”一出来，瑞治维尔伯爵就愣住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本该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煤油灯下才泛着昏沉光团的街道，本该空无一人，只剩下宵禁巡逻的卫兵的街道…… 此刻竟然灯火通明，不敢说亮如白昼，但也绝对不影响正常视物。 而且，街道上更是车水马龙、人潮汹涌，竟比白天还要热闹…… 他打量着那一根根顶部绽放出强光的数米高的立柱，正是那隔十几米就有一根的光源，照亮了这座城市。 “魔法灯……”吉勒斯一提，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了。 他没去过达拉然，但也听说过达拉然最著名的景象：一入夜，就将整座城市照亮的魔法灯，比煤油灯亮千百倍。 现在看到实物，他就知道所谓“千百倍”不过是吹牛。但百十倍还是有了。 没想到这里也安装了如此多的魔法灯。 听说是达拉然的东西，他倒也不怎么惊讶了，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你起点城再神奇，终究还是要借鉴我们的经验与成果。 但真正让他惊讶的，不是这一根根魔法灯，而是那些商城，白天看上去奇奇怪怪，却又平平无奇的外墙装饰，此刻也亮起来了。 而且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甚至还会变色。 那些粗糙的、巨大的装饰，竟然也是魔法灯！而且是比路灯更神奇的多彩变色灯！ 盯着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灯，瑞治维尔伯爵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不是因为光污染，而是因为……这一幕，实在太美了，太震撼了，太令人心驰神往了。 决定了，就凭这副夜景，他也要在这里买下一座庄园！ “这些叫霓虹灯，”吉勒斯又贴心地解释，“是起点城独有的魔法灯，和起点大桥一样，都是这座城市最著名的美景。” 霓虹灯……又是一个奇怪的名字，不过也无所谓了。 瑞治维尔伯爵，感觉自己已经彻底麻木了，甚至都懒得装矜持了。 他如饥似渴地盯着那些霓虹灯看了许久，直到眼睛酸痛，都出现了五彩斑斓的幻影，才挪开视线，看向热闹的街道。 此时街道上的人流，比下午多出了几倍、十几倍。 但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靠右行走在比马车道还要宽阔的人行道上。 马车就更多了，但不像白天货运马车疾驰而过，此时的客运马车，都排着队伍，悠闲地走在各自的车道上。 车厢的帘子卷起来，里面的贵妇们，心驰神往地欣赏着这梦幻的夜景，纷纷露出和他一样的痴迷表情。 看到这一幕，他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真的是人间能有的景象吗？ 会不会，起点城的那位女爵，其实是一位恐怖的魔鬼，将每一个抵达这里的人催眠？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都被自己逗笑了。 “哪来这么多人？”他随口问道，“都是来观赏夜景的吗？” “呃……”吉勒斯骑士组织了一下语言，“马车中的贵族们，大多是来欣赏夜景的。街道上这些穿着普通的人，他们都是这里的居民。” “他们这是下班了，吃完晚饭，出来消遣、休闲、找乐子而已。贸易区除了商场，还有大量的酒馆、舞会、茶馆、游乐场、赌场和竞技场。他们都是去那些地方。” “去那些地方？每天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瑞治维尔惊讶万分，“他们哪来的钱？” 吉勒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他们……工作的工资？”现在的他，一点都不想得罪这位请自己吃了一百金币一顿饭的金主爸爸，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知道，”对方大手一挥，“我是说，他们的工资，能支撑他们每天晚上都花钱消遣？” “也不是每天晚上吧，”吉勒斯称职地回答，没等对方松了口气，又道，“一周大概也就消遣个三四晚，剩下一半的晚上，肯定要找一些不花钱的消遣。毕竟平民都不富裕……” 不富裕？一周消遣三四晚，这叫不富裕？那你来告诉我，什么叫富裕！ 我一位堂堂伯爵，也做不到每周消遣三四晚！ “他们一个月赚多少钱？”他问完，发现对方一脸茫然，也懒得再指责对方不负责任了。 正说着，远处的空中传来报时的钟声，人群中接着就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了？”伯爵立刻发问，骑士则依旧一脸茫然。 吉姆这时候机灵劲儿上来了，拽住一个穿着普通的人直接问：“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那人也不在意，随口回答：“焰火表演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只见马车纷纷靠边停车，空出一条车道，车里的贵人们也纷纷下车，仰头等待。 一同仰头的，还有街道上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是相同的动作：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腰包，朝天空仰着头伸着脖子。 紧接着，天际边，几十道火焰腾空而起，在天上炸成五颜六色的漫天花朵。 人群顿时掀起一阵欢呼。 但下一刻，数百道火焰腾空而起。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天空，彻底亮了…… 瑞治维尔伯爵，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天空一次次被点亮，每一次的点亮方式都截然不同，人群也一次次地沸腾、欢呼。 他此生见过的最壮观的焰火表演，是战争结束后，洛丹伦王庭庆祝的那一次。而那一次全程下来，都没有眼前这场表演其中一轮来的壮观。 这……这要花费多少钱啊！ 他相信，就这么一场焰火表演的费用，就可以让他养活一支小型骑士团了！ “这个、这个焰火，每、每晚、都有吗？”他毫无形象地磕巴问道。 吉勒斯骑士茫然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每晚都有？ 他拽过旁边一人：“请问，今天是有什么庆典吗？” “庆典？有啊，”那人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然哪来的焰火表演？” 两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起点城挖出足有岛屿那么大的金矿了，而是他们赶巧了，赶上了人家的庆典。 “这是在庆祝什么？关于洛丹伦王庭的，还是卡特拉娜女爵的？”吉勒斯随口问道。 对方却摇了摇头，反而露出了和他们一样的茫然神色： “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是庆祝什么绿龙军团，在诺瑟隆高地，种下了一棵什么世界树。” 瑞治维尔伯爵彻底迷茫了： 绿……龙？龙族除了红龙和黑龙，原来还有绿龙吗？ 世界树？那又是什么？是世界？还是树？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吉勒斯则兴致勃勃地问道：“普瑞斯托女士也参加了吗？她会在大广场上致辞吗？” 他和那位女士还是很熟悉的。 不仅因为过去几年，一直由他负责国王陛下与对方的公务往来，更因为对方还是敬爱的蒂芬王后的闺中密友，经常做客暴风城王庭，还在那里拥有一间闺房。 他身为国王陛下的宫廷骑士，经常能见到对方，也经常能梦到对方…… 那人却摇了摇头：“预告中没有这个环节，我猜女士不会参加了。毕竟她不喜欢其他龙。” “她不喜欢……其他龙？”瑞治维尔伯爵总算自己开口了，“什么其他龙？” 那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打量着他华贵的装扮，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起点城人尽皆知的事情，女士欢迎黑龙，不怎么喜欢红龙与蓝龙。我猜她肯定也不喜欢绿龙。但它们就是赖着不走。” 就是赖着不走？你就吹吧！ 伯爵大人险些脱口而出，但良好的贵族素养，让他硬是忍住了。 别说一整个龙族了，就是一头巨龙以友好的姿态出现在任何王国，都会立刻被奉为最尊贵的客人，享受最高的礼遇。 结果到了你们起点城，竟然是主人不欢迎，对方却觍着脸倒贴？可笑！ 不过，龙族竟然还有蓝龙？怎么这么多颜色？不会一共七种颜色吧？ 七色龙族？听着也不赖。 伯爵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欣赏着焰火，一边思索着对方刚才说的话。 一心多用，是一位合格贵族必备的基本功。 随着吉勒斯与对方的闲聊，他慢慢察觉到，对方似乎是认真的？ 那位女爵，真的不喜欢其他颜色的龙？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个世界之树，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略显激动而急促地问道。 这突然改变的态度，让吉勒斯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位大人又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了。 “我怎么知道？”那人却瞪了他一眼，“你看我是绿色的吗？” 第793章 764.北方佬的城市 焰火表演持续了足足半小时才结束，街上的行人心满意足之后，又各自启程，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瑞治维尔伯爵却没了去“纸醉金迷”微服私访的兴致，直接要求回位于上城区的旅店早点休息。 他一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表现，让吉勒斯又是疑惑，又是紧张，生怕他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 旅店房间的豪华程度再次超出了瑞治维尔伯爵的想象，尤其是那光滑的陶瓷浴缸、神奇的自来水、蓬蓬头淋浴器与冲水马桶，乃至于彻底取代油灯的室内魔法灯，都让他大开眼界。 一间旅店——虽然是起点城最高端最奢华的旅店——都能用上如此新奇的玩意儿，这种豪富的姿态，令他咋舌不已。 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了。 这一晚上，躺在那他从未体验过的舒适软床上，他竟然失眠了！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起床时，那浓重的黑眼圈，吓了吉勒斯骑士一大跳。 “今天还要去贸易区吗？”骑士嘘寒问暖一番后，满心期待地问，觉得过于明显了，又补充道，“或者去其他区逛逛？” “不必了，”瑞治维尔伯爵味同嚼蜡地吃着旅店堪称奢侈的自住早餐，“直接去咱们的领事馆。” 领事馆？吉勒斯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提这个要求。 起点城不是国家，自然不配拥有大使馆。但偏偏各国都希望与这个神秘的新兴城市保持亲密的关系，所以都在这里建立了次一级的领事馆。 领事馆就位于行政区。 整座起点城的布局其实非常松散，与其说是一座城市，倒不如说是几片区域组成的城镇群。 从东南方向的起点港出发，经过壮观的起点大桥，首先抵达的，就是贸易区。 它也是起点城最繁荣的一个区，主要的财税来源，更是整个起点城的核心区。其他区，都是围绕它建起来的。 贴着海边的贸易区再往外，由北至南，依次是魔法区、上城区、行政区、平民区。 这四个区共同组成一个环，环绕着贸易区。这也是贸易区能够如此繁荣的重要原因之一。 考虑到城市未来的扩张，这四个区之间，还留出了大量空置的待开发土地，以大片规整的绿地、大量精心布置的树林、人工河与人工湖进行填充。 再往外，还有第二个环，由工程区、工厂区、军事区这三个区构成。 因为城市规模有限，目前还不完整，只能算半个环。 这些区从最初的规划开始，就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例如贸易区，因为都是占地规模很大的建筑，而且所有过桥的马车都要经过这里，所以整个区都是四四方方的豆腐块，非常规整，无一处例外。 而魔法区，主要发展魔法研究与教学工作，以及附魔、炼金、铭文与魔石加工等魔法相关产业。奎尔萨拉斯与达拉然的领事馆，都在这里。 因为魔法工作必然让人觉得不靠谱，总是伴随各种意外事故。所以魔法区的建筑虽然不大，间隔却不小。 再考虑到法师们总喜欢特立独行，于是在这里，你几乎找不到两栋外形相近、距离相邻的房子。 每栋房子都形态各异，甚至一看就是危房，而且之间都间隔了至少五十米，以此减少魔法事故导致的误伤与赔偿纠纷。 别看魔法区在最犄角旮旯，规模不大，预留土地也最少，但这个区却是整座城的根本所在。 或者说，调查员们搞出这么一座城市，就是为了供养和服务这个魔法区。 打一开始，他们要的就是魔法区的产出，越多越好。 毕竟公司不可能在现实世界批量生产魔法物品，工人不会魔法，调查员则不会进厂。 上城区则是整座城市中最优美、最豪华的区域。这里只有一个作用：为来自全艾泽拉斯的富人，提供良好的居住环境与生活体验。以此鼓励他们来投资、久居、消费，成为起点城的人脉和政治保护伞。 所以这里全都是自带花园的庄园和别墅。当然也有一些商业建筑，为懒得出门的富人提供高级且昂贵的服务。 奥妮克希亚的女爵府也在这里，不过并不显眼，甚至称得上普通。 而且她很少在此居住，她更喜欢回到黑龙族群中，那里让她更自在。 毕竟他几千年来，大部分时间都因为巨龙军团的追杀，而离群索居、东躲西藏、颠沛流离，很少有和族群同居的生活。 行政区，自然就是起点城所有令联盟各国瞠目结舌、深感“学到了”的行政机构，与各国领事馆的所在地。 因为其功能必然带来的政治意味，这里的建筑以庄严肃穆为主，而且还多了大量人物雕像。 这些雕像，都是联盟各国历史上的重要人物。 研究这些雕像的尺寸、形象、分部，甚至面朝方向，试图从中分析出起点城的政治倾向，已经成了许多贵族和使节的日常消遣——虽然他们明知道这种行为毫无根据。 当然这也不绝对。 在行政区的中心地带，屹立着一座面朝格瑞姆巴托方向的矮人战士雕像。 那英勇的身姿、坚毅的面容之下，全是山地矮人独有的装扮特征。 而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山地矮人与蛮锤矮人之间共有的装扮特征，在这尊雕像上，没有丝毫体现…… 平民区，则是起点城普通百姓生活的地方，也是规模最大的一个区。 这个区，以圣光大教堂为中心，建筑布局和道路都呈现放射状，辅以多个环形道路。 外圈的工程区，基本被矮人、地精与侏儒占据。 这里遍布各种莫名其妙的工程研究机构，它们大多是在起点城的资助下建立起来的。 这里同时也是整个起点城最难管理的区域，因为这些工程师过于“疯狂”了，导致这里是全城事故率最高的区域。 起点城最终的决策是，像贸易区那样，将这里切成无数豆腐块，每个研究机构占据一块，任凭他们在里面爆炸。 工厂区反而是最有秩序的区域。这里除了鳞次栉比的厂房与烟囱，还有一条双向六车道、没有人行道的马路高架桥，跨过平民区与行政区之间的预留地，直通贸易区外围。 这样一来，工厂生产的商品，以及所需的原料，就能随时畅通无阻地往来与工厂区与起点港之间。 军事区自然不必说，这里目前是整个起点城最小的区域了。 说是军事区，其实目前就是警察区而已。 因为起点城并没有自己的常备军队，甚至都没有建立民兵体系。 城外的治安都承包给了大小矮人家族。海上的航线安全，在黑龙们几年搞沉了几十艘海盗船后，就安全无忧了。 现在城里只有一套规模不大、运行状况还算良好的警察系统。 原因很简单：在调查员看来，如果起点城陷入调查员与巨龙盟友都无法解决，必须依赖正规军正面对决的危机中，那这个镜像这个进度的经营，其实就已经到头了。 毕竟是中世纪大背影，起点城再发展，又能发展成多大规模？又能养得起多少常备军呢？ 他们也不想搞一座数百万上千万人的超大型中世纪城市出来，他们不是为这个来的。 所以，调查员无法解决的那种战争规模，也绝不是起点城的常备军能应付得来的。 这种认知下，他们自然没有兴趣多花钱去组建并训练一支军队。 除了眼下这八区一港外，外界还不清楚，起点城的管理者们，这几天已经开始在外环，规划一个全新的分区——生态区了。 这个分区，是留给那些愿意来做客的荒野之神，与他们的德鲁伊信徒的。 到时候，城中越来越多的巨魔，愿意的话也可以迁到生态区。 抱团居住的话，就不会被其他种族，尤其是平民区的人类、魔法区的高等精灵歧视了。 不过这个消息，目前还仅限尊贵的女爵阁下，与她的调查员们知晓。 这也是女爵阁下拒绝出席庆典的原因：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些讨厌的老不死，跑来分享她“辛苦”建立的国度。 偏偏这座城市的实际话事人，一直都是那些异域之人。 这让她意难平的同时，又想起了之前乔木说过的话：在另一个世界，建造一座全新的、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城市…… 不过建造一座城市，远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她没那么多钱。起点城以及相关配套工程，可是集合整个巨龙军团的财力，才完成的。 其次，她没那么多人。她可没办法像这些异域之人一样，变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不同领域的优秀人才。 如果没有足够的资金与人才，她的“城市”，最多就是个普通的小镇。 而经过起点城的洗礼，现如今开了眼界、涨了见识的她，别说小镇了，就是把暴风城完整地送给她玩，她也瞧不上了！ 不过我们的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阁下，并不清楚那位经常出现在暴风王庭，与王后形影不离，却对他们不假辞色的女爵，那“宏大的”烦恼。 此刻的他，已经抵达暴风王国驻起点城领事馆，在等待领事迎接的同时，也摩拳擦掌，决心做一番大事！ 第794章 765.北方佬的贪婪 暴风王国派驻起点城的领事，是来自西部荒野的弗里曼男爵。 这位小贵族从未在暴风城的贵族圈子里有过任何名气，瑞治维尔伯爵甚至都不确定对方是否受邀参加过暴风城贵族宴会。 所以很明显，这位不过是个小小的乡村贵族。考虑到对方的来历，能谋到这个职位，走的应该是蒂芬王后的路子。 他没听说过对方，对方却明显听说过他。 毕竟瑞治维尔爱好收藏各种古老而神秘的玩意儿，一直想要办个博物馆，并愿意为此一掷千金的名头，哪怕在北方各国的圈子里，也有着不小的名气。 对方没有将他引向会客厅，而是直接带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毕竟在这里，他们算是“自己人”。 瑞治维尔伯爵一坐在那神奇的舒服的沙发上，就直奔主题：“阁下，你能为我联系到绿龙军团吗？” 弗里曼男爵和吉勒斯骑士都愣住了，两人都没想到这位会提出这种要求。 反应过来的弗里曼男爵，直接摇头：“很抱歉，阁下。事实上，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绿龙，我也是几天前看到庆典的预告，才得知艾泽拉斯还有这样一股势力的。” 瑞治维尔感到失望，不过他并不气馁，这点困难，昨天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他早就料到了。 “那其他龙的领事馆呢？直接带我去，我可以找它们帮忙引荐。” 弗里曼男爵愕然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他旁边的吉勒斯骑士，后者只能报以苦笑。 “阁下，”男爵耐心地解释，“那些龙族的……领事馆，并不在起点城内。” “那就出城！”伯爵大手一挥，直接拍板。 领事馆不在城内？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不过想想也正常，应该是在城外某个堆满金银财宝的山洞里吧。 “我能知道，您找它们要做什么吗？”对方试探问道。 伯爵眉头一皱，有些不快。 他和对方根本不认识，对方还是“地头蛇”，一旦参与进来，很容易霸占本属于他的功劳。 这在贵族圈子里，实在太常见了。和贵族打交道的时候，任何人都得长二十个心眼儿。 不过他仔细打量对方，见对方脸上的迷茫神色不似作伪。这家伙，要么就是城府极深，要么就是个不懂规矩的村夫。 他宁愿相信对方是后者。毕竟一个毫无名气的乡村贵族，要城府有什么用？ “我希望能够促成巨龙军团在暴风王国设立大使馆一事。”为了得到对方的支持，他含混地透露了只言片语。 弗里曼更加惊讶了。 这位领事思索片刻，摇头道：“阁下，过去几年，各国领事都在为这件事努力、奔走，但从未有人成功过。” 那是因为你们太蠢！ 瑞治维尔伯爵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惊讶的神色：“为什么？我愿闻其详。” 对方直截了当地说：“因为龙族说了，他们不是……我们这种国家，也不遵从……人类的规矩。他们不设立什么大使馆、领事馆。” 他贴心地把“凡人种族”换成了“人类”，避免伤害这些上流社会老爷们过剩的自尊心，给自己的工作添麻烦。 ‘这明显是推辞，你竟然就信了？’伯爵看着眼前的乡村土包子，心中冷笑连连。 “我明白了，阁下确实做了许多工作。不过我身为国王陛下最信任的伯爵，既然来了，总要试一试，不是吗？”他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可对方并不买张，依然一脸的犹豫不定。 瑞治维尔彻底丧失了对这个土包子本就不多的耐心。 他直接起身，来到对面的墙边，一手拍在上墙挂着的诺瑟隆高地精美地图上，以接近命令的语气说道：“龙的山洞在哪？直接指给我看。” 弗里曼男爵被这语气激怒了。 五年前，他确实是一个没什么权势与影响力，只剩下一处庄园和百余亩农田的乡村贵族。 先不说如今的他如何，哪怕他还是一个不起眼的乡村贵族，也是国王册封的。整个艾泽拉斯，只有国王能命令他，其他任何大贵族，都不行！ 除非某一天，国王将他送给某位大贵族做家臣…… 弗里曼心中恼恨至极，吉勒斯则紧张地连连朝对方使眼色。 接收到宫廷骑士信号的弗里曼，也在沉默之中，一点点冷静下来。 瑞治维尔伯爵，这位老牌贵族可是贵族议会的一员，近几年更是国王陛下身边的红人，在暴风城的上层圈子很有影响力。 这样的人物，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至少不是现在的他能惹得起的。 想清楚这一点，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缓缓起身，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很乐意为您效劳”，就来到地图前，直接指向三个位置。 “这里、这里，和这里，”他硬邦邦地说道，“龙们就在这三个地方。” 瑞治维尔伯爵看着他手指的地方，眼睛都直了。 在这副巨大而精美的地图上，最东南角有一座塔尖高耸的城市，和一座岛屿港口，上面标注着起点城与起点港。 最东北角，还有一座岛屿，岛上画着一条展翅的涂成蓝色的龙。上面的标注是【碧蓝栖地】。 最西北角，则是一处峭壁、一片树林，以及一条涂成红色的龙。标注是【朱红栖地】。 最西南角，是一片更大的峭壁，上面有一条懒洋洋盘成一团的暗紫色龙。标注是【黑曜石栖地】。 三处栖地，直接和起点城一起，填充了地图的四个角。 显而易见，这就是三色巨龙的“领事馆”，不过它们竟然将自己的领事馆，命名为“栖息地”，真是奇怪的习惯。 不过让他懵逼的是，三色巨龙，竟然将自己的领事馆，放在了整座诺瑟隆高地上，最远离起点城，也是最偏僻的地方。 他不是傻子，有基本的读图能力，看到这个布局后，就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指着对角的朱红栖地问道：“到这里需要多久？” 弗里曼男爵神色有些怪异，但还是给出了答案：“坐船走运河，到北岸的瓦拉尔码头后，再换乘马车。不过瓦拉尔码头再往西，就没什么人烟了，只有几个规模很小的山地矮人部落。所以这一段没铺设硬化路面，不太好走。”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全程下来，不算攀岩，需要半个月。” “攀岩？” “您没看到吗？”他的食指在朱红栖地周围划了一圈，“这里整片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没有道路。毕竟龙不用走路。” 然后，他的手向下滑动，来到黑曜石栖地处：“这里也是一样，龙来之前，根本就没人抵达过这些地方。峭壁山羊倒是能上去，羊入龙口。” 伯爵那愕然的反应，让男爵阁下的心情好转了不少，甚至开了个小玩笑。 但伯爵没吃这套，直接指向地图右上角那座孤零零的岛屿：“那就坐船去这里！” “这里也一样，”男爵耐心解释，“这座岛屿上面全是峭壁，外围全是暗礁，甚至都没有登陆点。也只有龙和海鸟能用。” 瑞治维尔伯爵彻底傻眼了：也就是说，这群龙，就是瞅着这些人类上不去的地方安家呢？ “那你们是怎么和他们打交道的？”他连忙问，“你们怎么联系他们？” “我们联系不到，”对方耸了耸肩，“只有起点城的人能联系他们，他们也只和起点城联系，不与其他人交流。我一年也见不到他们两面——不算他们从天上路过的话。” 这个答案，让瑞治维尔伯爵感到了异常的挫败。 他知道拜访龙族不会一帆风顺，却没想过竟然如此困难。 既愤怒于起点城的贪婪，竟然死死霸着龙族，当成自家的财产，完全不让其他人接触、分享。 更郁闷于这些龙族的狭隘，竟然真的只认准了这座奇怪的城市，完全不和其他国家交流。 为什么？凭什么？！ 总不可能是因为这座城市的拥有者，其实是一头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龙吧？ 他无语地摇头苦笑，鼓了一晚上的气，此刻已经泄了七七八八了。 弗里曼没再说话，吉勒斯则好心地安慰：“阁下，过去数年，我们一直在为此努力奔走。哪怕是国王陛下的亲笔信，都没能让这些龙族屈尊拜访。这并不是您一个人的错。” 这当然不是我的错！瑞治维尔在心中尖叫，这都是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蠢货的错！ 心中狠狠咆哮发泄了一通后，他总算好过了那么一点点。 有些手足无措，且下不来台的他，无奈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地图上。 “这是你们绘制的？很不错，很有战略价值。最好别挂在这里，小心被北方佬抄去了。”想要缓和关系的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夸赞一下对方。 这高高在上的表扬，并没有让弗里曼男爵多开心。 男爵无奈地瞥了眼吉勒斯，发现对方同样一脸无奈。 他最终还是解释道：“这是起点城自己绘制的，市面上就有卖。根据不同品质，从十几铜板，到几金币，各种档次都有。而且每年都会推出一版最新的。” 瑞治维尔伯爵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打量着地图，库斯海文、桑德玛尔、焰须镇、顿沃德……这四处他知道，都是山地矮人的城镇，同时也是山地矮人四大家族的领地。 不过焰须镇与顿沃德之间…… “勇士竞技场？”他用疑问的语气，念出这个词。 “这里还没建成，”男爵解释道，“起点城和山地矮人，打算在这里搞一个艾泽拉斯规模最大的竞技场，吸引勇士和游客。” “您不急着回去的话，可以去这里看看。虽然才建了一半，但现在的规模，已经相当惊人了。就连在建的道路，都是双向八车道的。马车场都比南海镇大了。真不知道他们打算容纳多少观众……” 伯爵反而没什么感觉。昨天一天，他受到的震撼已经太多、太大了，现在听到一个他熟悉的东西，也就震惊不起来了。 无非就是大几个、几十个型号的竞技场罢了。 “这个是……”地图正东面，瓦拉尔河出海口的三角洲北侧，一座半岛上，被触须、水晶塔、大树等图案交织覆盖。 上面的标注是“守护巨龙战场遗址”。 “如您所见，就是守护巨龙打过架的地方。”男爵随口解释了一句。 吉勒斯看到他的表情，心中了然，贴心地补充道：“守护巨龙，就是各色龙族的王。他们的头衔不是国王、酋长或族长，而是守护巨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战场？他们在这里打过架？和谁？” “嗯，就是收复格瑞姆巴托那一战的同时，”吉勒斯说道，“守护巨龙们在这里发生了一场规模很大的战斗。不知道敌人是谁，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守护巨龙……起点城都没说。” “战场遗址……为什么要保留？用来纪念？”瑞治维尔更疑惑了，“难不成是在讨好龙族？” “不，单纯是因为那片土地，什么都做不了了。”弗里曼男爵撇了撇嘴。 那处半岛，其实非常合适建一座小型港口。如果能利用的话，联盟高层说什么都不会放过的。就是找条破船赖，也要赖在那里。 可惜了……那些龙族，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大一块土地，去哪里打不好，非要在那打。 话说回来，这些龙族的力量，也实在太恐怖了。但凡去看过那片遗址的人，都会感到强烈的震撼，与深深的恐惧。 “什么都做不了？”瑞治维尔伯爵无法理解，“龙族占据了那里？不允许人们开发？” 如果是这样，这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片土地，法理上归属于蛮锤矮人，不过几百年来都被跟蛮锤矮人闹分裂的山地矮人占据着，又由起点城实际控制着。 如果龙族也来掺一脚，说不定能挑拨他们各方的矛盾…… “跟您说不清楚……”男爵一句话，其中饱含的轻蔑意味，瞬间让伯爵大人怒发冲冠。 瞬间，他就决定摘下手套摔在对方脸上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男爵，急忙补救：“我没读过什么书，根本描述不了那里的情景。” 他一手指在遗址往北一些的位置：“您看这里。” 伯爵强忍着怒火没有爆发出来，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后，看了过去。 那里画着一座孤零零的塔，上面标注的是“达拉然研究点”。 “达拉然……”他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了。 “没错，”男爵连忙解释，“达拉然除了在魔法区的领事馆外，还在这里建造了一座法师塔，常年驻扎至少三位大法师。就是用来观察、研究这片战场遗址的。” “您觉得，能让达拉然出动三位大法师进行研究的，会是什么好事吗？” 听到这话，瑞治维尔伯爵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了。 他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意思，那片土地，很可能因为龙族的战争，出现了难以解决的魔法异象。 比如一到晚上就闹鬼，再比如种出来的作物都干瘪枯黄之类的，更或者住久了会做噩梦什么的。 那确实不适合人居住。 见他的脾气逐渐消了，弗里曼男爵，总算偷偷松了口气。 第795章 766.北方佬的肆意 瑞治维尔继续看着地图，目光从最东面的守护巨龙战场遗址一路向西，就注意到了一条与瓦拉尔河垂直、由北向南的支流，直通起点城。 这应该也是起点城选址在此的原因吧…… 但他立刻注意到了这条支流的异常：太笔直了，笔直得不正常！ “这是什么？”问题刚问出口，他就看到了下面的标注：“诺瑟隆运河”。 “运河？这是运河？！”他的声音立刻变得高亢而尖利。 “没错，这是起点城开凿的运河，建成时间比这座城还早，”男爵解释，“或者说，运河彻底竣工后，起点城才正式开建。” “它……多长？”伯爵小心翼翼地问道，仿佛生怕答案会跳出来咬他一口。 “嗯……”对方想了想，“四百多公里吧，具体数据不记得了。” 四百……多……公里？！ 伯爵差点就原地跳起来，答案真的咬人啦！ “建城需要用到大量石料，而采石场离他们的选址太远了，”对方指着地图最北面的“洪堡采石场”说道，“所以他们开凿了这条运河，让石料能够从瓦拉尔河顺流而下，直接送到工地上。这样节省下来的成本与时间，相当惊人。” 伯爵阁下呆滞地看着这副地图出神。 暴风城也有运河，而且更加复杂。可以说暴风城就是建在运河上的城市，各个区，都是由运河进行划分的。 可暴风城的运河总长，也只有几十公里啊…… 更不用说，那些运河，其实是不得不建。 为了拥有一处港口，暴风城的选址，本来就是艾尔文森林唯一的出海口。 地势低洼，整座森林的降水，通过复杂的水系，最终都会汇聚到暴风城脚下。 不建运河不行啊，会被淹的…… 可这里呢？四百多公里的运河，只为了运送石料？ 这确实节下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和时间。 可账不是这么算的！ 如果从一开始，这座城市就不建得这么远，而是建在采石场与森林之间的瓦拉尔河上，岂不是更节省？连运河都省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那位女爵阁下，这种堪称丧心病狂的决策。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您一定想不到答案，”听到他的疑问，弗里曼笑了，“那位女士的解释是，她想要一处优质的海港，方便她的手下随时出海，也方便外面的人随时来做客。所以才会如此大费周章。” “可以说，从一开始，那位女士，就是为了一处优质海港，而建造了起点城。为了起点城，而开凿了这条运河。” 如此骄纵轻狂，如此肆意妄为…… 瑞治维尔已经麻了。 “不过这条运河也有个好处，”男爵耸了耸肩，“至少这座城市不缺淡水了，而且也不用建造通往瓦拉尔河北岸的硬化道路了。” 确实如此……个屁啊！ 听到这个解释，伯爵差点就点头了。 什么叫不缺淡水了？打井不行吗？！人口少点不行吗？！ 这里的淡水已经多到，搞出那些奇奇怪怪的淋浴器和冲水马桶了，如此奢华浪费，简直是贵族之耻！ 还有什么叫不用建硬化道路了？修土路不行吗？活不了吗？其他没有运河的人类王国是怎么活下来的？！ 瑞治维尔伯爵的内心是崩溃的，但旁边冷静的吉勒斯骑士却敏锐地意识到，弗里曼男爵阁下，似乎很认同这种在他看来简直是丧心病狂的决策。 他一开始认为，对方是被那位女士折服了。但从对方提到那位的语气和神态中，又看不出这一点。 直到刚才，他终于想明白了： 这位男爵，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年了，已经彻底习惯这里优渥而便捷的生活了，已经被……同化了！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时却又想不明白危机在何处。 毕竟，对他而言，整个联盟，已经稳定存在上千年了，几年前还是并肩作战的兄弟。 他潜意识里就从未想过，联盟各国之间，也会有敌对的可能性。 视线来到地图最下方。 “洼地码头？”诺瑟隆高地北面，是一片低洼的森林地带，名叫“洼地森林”。这里是雨水汇聚之地，所以树木茂盛。 而在森林最南面，有一处不起眼的码头。 “哦，这个和运河是同时开建的，”男爵兴致勃勃地解释，“运河用来运送北面的石材，这个码头用来运送西面的木材。” “起点城外面就是高地森林和洼地森林吧？”伯爵彻底无语了，“整座诺瑟隆高地，就是一片大森林吧？” “嗯，是的，”对方点头，“不过他们说了，不喜欢城外光秃秃的样子，连小动物都没有。说是……” 对方卡壳了半天，才犹豫不决地说：“环境友好型城市？大概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男爵想起一件趣事：“起点城的管理者们，似乎很喜欢看到一到深夜，小动物，甚至狼和熊进城溜达觅食的景象。”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习惯？瑞治维尔伯爵完全无法理解。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总会有一些与常人不同的奇思妙想，也不知道都是从哪来的。 注视着地图，他很快就想到一件事：“绿龙的……栖地在哪？” “没有，”弗里曼男爵摇头，“我猜，这次要种的那棵树，就是作为对方的栖地使用的。” 伯爵心中一动：“树……会种在哪里？” 对方继续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们这些领事都猜测过。有人认为是最北面……” 他指着诺瑟隆高地最北方、库斯海文镇以西的一片空地：“这里同样是一片峭壁，不过不是绝路，能从库斯海文正常过去。” “还有人认为是在高地中心地带的高地森林，”他的手落在地图中央，“这样的分布更对称，更具有美感。” “不过我不这么认为，”对方指了指旁边一条虚线，“这条在建的马路，通往勇士竞技场，可能会打扰到绿龙的生活。” “那你觉得会在哪里？”瑞治维尔伯爵直接问。 “仅限我个人的猜测，”对方的手一路下移，来到地图南面，空旷的洼地森林，“就是这里。” “虽然低洼，不像其他龙族那样喜欢住在高的地方，但胜在清净。洼地森林与起点城之间没有道路，全靠洼地码头通过海路连接。 “每年雨季，这里都会狠狠涝上几个月，非常难走。除了个别狩猎的山地矮人，没人会往这边来。如果龙族喜欢安静，这里比北面更合适。毕竟在北面，就要和聒噪的山地矮人做邻居了。” 瑞治维尔伯爵没再说话，而是仔细思索着什么。 许久，他才开口了：“帮我做一件事！帮我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前往洼地森林的马车、商队之类的，无论什么。” 在对方疑惑的表情中，他兴奋地说：“我相信你的判断，阁下。我相信那些绿龙就在这里，我要去找它们！” “找它们干什么？”男爵不理解，为什么他都解释过了，对方还对大使馆一事孜孜不倦。 瑞治维尔犹豫了片刻，他意识到，不可能将对方蒙在鼓里的同时，还让对方替自己跑腿卖命。 他得分享，得向对方分润一些功劳。 “他们有洼地森林，我们有艾尔文森林。他们的女爵不喜欢绿龙，我们的国王却欢迎所有人！” 他目光炯炯地昂扬说道：“我要邀请绿龙，邀请他们，把那个世界树，种到艾尔文森林去！” 这样一来，暴风王国，就同样有龙了！ 听到这番话，弗里曼男爵与宫廷骑士吉勒斯，瞬间瞪大了眼睛。 ----------------- 起点城的居民，最初并不清楚什么是世界树。在他们的想象中，大概就是一棵很大的、绿色的树，有着宽阔的树冠，能为树下睡觉的绿龙遮阳。 毕竟树嘛，还能有什么用？总不能是绿龙住在树上吧？ 十天后，他们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起点城西南方向，一望无际洼地森林深处，一棵大树，以每天长高十几米的惊人速度，异军突起！ 最近这段时间，起点城最高的建筑——平民区圣光大教堂的钟楼，已经人满为患了，下面甚至排起了长队。 就连完全不信仰圣光的其他种族，哪怕是饱受歧视的巨魔和地精，都会跑到这边来。 不是为了皈依，而是为了站在钟楼的阁楼上，远眺那棵高度已经超出森林十几倍的参天大树。 不需要任何疑问，只要知道绿龙种树一事，看到这副景象，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三个字：世界树。 当然，世界树不止这一棵，所以它们是有名字的。 依照不怎么靠谱的“传统”，它的种植者，绿龙公主温瑟拉，赋予了它一个名字。 世界之树·安达希尔。 还有一些大胆的冒险者，已经在来这边的路上了。 如果换成十年前，他们不会有哪怕一丝勇气，去靠近龙族的栖息地。 现在不同了，龙族，成了盟友，至少是起点城的盟友。 只要他们在这片土地与海域上，遵守普瑞斯托女士制订的法律，就不用害怕成为这些巨兽的盘中餐。 尝试着近距离接触龙族，说不定能得到对方的友谊，或者对方看不上眼的“垃圾”。 最次，这段经历也能拿到别的地方的酒馆，让他们换取好几杯免费的烈酒了。 当然，洼地森林没那么好走。 毕竟数百年来，这里没有遍布蛮锤矮人的村镇，也是有原因的。 诺瑟隆高地的地势，由西北向东南，逐渐降低。 位于最东南的洼地森林，自然是整个诺瑟隆高地地势最低的区域。 北面的高地森林、西北的瓦拉尔湖，以及西面的黑曜石栖地，那边的降水，全都向这边汇聚。 这里常年夏季秋季洪涝，冬季春季泥泞。 别说山地矮人了，只有饿疯了的野兽，才会试着来这边碰运气。 这也是起点城的设计者，决定木料走海路的重要原因。 “再有最多一周，树的生命力，就足以支撑与翡翠梦境的连接了。”温瑟拉检查后的断语，让调查员们欢欣鼓舞，又期待不已。 这段时间，他们哪都不去了，甚至放弃了可选任务，每天都要来陪着这个树，仿佛是觉得陪伴有助于大树健康成长。 乔木并没有搞什么封锁消息，或者筛选内定什么的。 一来，不是你参与进来，就能得到荒野之神的青睐。这些神灵，大多都是动物的化身，智商都不太高，更多是凭借本能与直觉与信徒相处。 这种情况下，“相性”这种很玄学的属性，就变得异常重要了。 这就跟恋爱似的，你再优秀，人家就是和你处不来，以人家自身的条件，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所以搞内定什么的，没有任何意义。 用这种自己都无法保证成功率的垄断去换取利益，是很短视的行为，对声誉的伤害是持久而巨大的。 他也不打算刻意地去送人情。 人情这种东西，完全从心。对方愿意呈你的情，就无需你刻意去说、去做。对方不愿意，自会装疯卖傻，打欠条都没用，还会积恩成怨。 他要的是影响力，是“跟着乔工能大口吃肉，跟着你连渣都蹭不到”“如果连乔工都错了，那这家公司、这个行业，还有谁是对的”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影响力。 “乔工搞定了一个超级牛逼的任务，我们都跟着沾了光，开发出了几十、上百个全新职业体系！” 一个人送几十、上百调查员直接晋级。这比什么刻意的施恩、利益交换都管用。 乔木几人懒洋洋地坐在几棵粗壮的树上，看着下面的调查员们忙里忙外。 大家都在懂行同事的带动下，给安达希尔松土、施肥。 还有人满森林搜集那些对植物当前阶段有帮助的虫鸟，给大树送礼…… 乐器特长的调查员，更是自发组成了一支乐队，每天坚持给安达希尔听音乐陶冶情操。 更有甚者，竟然用各种方式跑到天上，给树擦拭、按摩叶子！ 这群人的表现，简直狗腿到不行。 因为不知道谁造出了个谣言，想要提高与那些闻所未闻的荒野之神的青睐，首先得表现出对大自然的热爱与亲近…… 你别说，这话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塞纳留斯肯定很赞同。 不过他们显然搞错了方式。 大家正干得热火朝天，乔木猛地看向一个方向。 那里除了植物与昆虫，什么都没有。 但他还是立刻招呼其他偷懒的队友：“快下去，来人了。” 来人了？谁呀？教导主任？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马当先，从树上跳了下去。 刚落地，一道绿色的传送门凭空出现。 下一秒，即使是再外行的人都能察觉到的，澎湃的自然之力，从门的另一侧，喷薄而出，向四面八方涌去。 所到之处，所有植物都开始无风摇曳，发出令人心情愉悦的沙沙声。 鸟虫的鸣叫也不再聒噪，反而异常悦耳。 一时间，仿佛整座森林，都在欢快地歌唱。 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呆呆看着那扇传送门。 只有温瑟拉脸色一变，紧张地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能够躲藏的地方。 “温瑟拉，你会给我一个合适的解释的，对吧，我的女儿？” 恍惚不定、如同梦呓般的语调，从门的另一侧传来。 紧接着，十几位暗夜精灵，数十头绿龙龙兽、龙人鱼贯而出。 最后走出来的，是一位身材修长而曼妙，穿着着清凉性感皮甲，有着一头碧绿长发与一对细长冲天犄角的暗夜精灵女士。 不过她的眼镜却紧闭着，脸上也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朦胧表情。 仿佛是刚被人从梦中惊醒一般。 “欢迎您的光临，”在所有人愣神之际，乔木率先鞠躬，“尊敬的梦境之主、沉睡者伊瑟拉阁下。” 第796章 767.绿龙女王的责任 守护巨龙！果然是守护巨龙！ 调查员们纷纷相互交换眼神。 其中相当一部分，连眼神都顾不上交换，就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上下左右不停地打量。 在乔木主导的格瑞姆巴托一战结束后，五头守护巨龙的名字，就出现在了公司的进阶情报中，大部分人都买了。 不过，除了乔木和严牧之，其他调查员并没有机会目睹守护巨龙的真容。 只有一些有爵位的调查员，见过死亡之翼的人类身份。 这应该是其他调查员第二次见到守护巨龙的凡人形态。 过去，他们都是按照死亡之翼的人类形态，再结合那些威严的国王与王后的肖像，去代入五位守护巨龙的长相。 不过他们也相信，与各自的族人类似，红龙、蓝龙与绿龙，应该分别是高等精灵，和传说中暗夜精灵的形态。 至于青铜龙……鬼知道是什么情况。 但他们见过的暗夜精灵形态，也就两位：绿龙军团驻起点城观察员瓦莉丝瑞雅·梦行者，与这次种树大使温瑟拉。 这两位在巨龙中属于相当年轻的，所以形象都是刚成年不久的暗夜精灵。 这导致绝大多数调查员，都觉得暗夜精灵普遍都是这个模样，天生就显年轻。 没想到，绿龙女王，竟然是这种穿着性感却气质高贵、睡眼朦胧却仪态端庄的……暗夜精灵御姐风。 再加上那双尖耳朵…… 最关键的是，还有角！ 这副形象、这身打扮，实在太戳人了。 已经有个别擅长美术的调查员，正在拼命将对方的每一寸细节，都印在脑子里。回去后要第一时间画下来，然后定制等身手办！ “好久不见，乔木阁下。”伊瑟拉也友好地回礼。 再起身时，看向周围的她，也和那些人类一样，愣住了。 这些人类的身边，又是农具，又是堆肥，竟然还有乐器，而且似乎刚停止演奏。 再一抬头，还能看到十几米高的位置，一个人类正捧着一片叶子，用湿润的海绵垫轻柔地擦拭着表面…… 看到这极端诡异的一幕，包括那些暗夜精灵和龙族，全都傻眼了。 树……什么时候能享受这种待遇了？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都怀疑，这棵被私自种下的世界树，是用来拯救这片土地的…… 绿龙女王一时也没转过弯来：就是唯一正牌的世界之树加尼尔——所有植物的母亲、所有有翼生物的最终归宿，它的一生，也都未曾享受过这种待遇啊。 人类什么时候发展出这么……极端的自然教派了？ “母亲……”温瑟拉小心翼翼地走到母亲面前，紧张而羞愧地低着头。 “我以为你并不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原本想要严厉批评对方的伊瑟拉，看到对方这副模样，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下来了。 “私自种下一棵世界树？德鲁伊们在灰熊丘陵犯下的错误、沃达希尔的结局、乌索尔与乌索克兄弟的困境，就没让你有哪怕丝毫的警惕吗？” 温瑟拉瑟缩着没敢顶嘴。 她确实有些心急了。在将父亲的残魂交给母亲后，眼见着母亲陷入悲伤与欣喜交加的思念当中，她不忍心打扰对方，就自己自作主张，直接去海加尔山折了根树枝。 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那些德鲁伊都能招呼不打一个地连种八棵树，她种一棵……就种了呗。 等树枝插下去了，生根发芽了，她开始考虑这棵树能不能健康成长时，才反应过来： 德鲁伊们种下的八棵树，五棵没有任何价值，只能作为物质世界与翡翠梦境的连接点，方便绿龙与德鲁伊在两个世界之间快速穿梭。 剩下三棵，德鲁斯瓦那棵，因为德鲁斯特们的堕落，沦为“妖树”，甚至还将与那里相连的一部分翡翠梦境腐化成了荒芜之境。绿龙不得不将那一片彻底隔离起来。 瓦尔莎拉那棵，则被梦魇势力占据，成了对方向物质世界渗透的前哨站，是个至今都解决不了的大麻烦。 灰熊丘陵那棵更是被上古之神腐化，还污染了乌索尔与乌索克兄弟的大批信徒，只能被砍掉。 她这才反应过来：种世界树，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 失败率极高，闯祸率更高。 但现在树已经种下了……当然刨了也行，但她已经答应乔木了，而且人家也为了她的事情出生入死。 逃避与侥幸心理人，让她没有向自己的母亲或族人求助，而是选择若无其事地硬着头皮继续种下去。 不过纸毕竟包不住火。 “你竟然以为自己能隐瞒此事？”绿龙女王好气又好笑，“翡翠梦境即将诞生一条全新的通道，你竟然认为这种事情能瞒住我、能瞒住梦境的统治者？” 温瑟拉一时羞愧不已。 她当然没想过这种事情能瞒住梦境女王。 这位女士，看似数万年来一直在沉睡，其实她一直万年如一日，勤恳地巡视着梦境世界，驱逐着不断蚕食梦境的梦魇势力，并清除它们带来的腐化。 为了这份职责，她经常数千年不回到自己的身体中，现实中的身体，一睡就是几千年，只能交由那些龙人与龙兽照料。 即使偶尔醒过来，在短暂地驻留后，她又会立刻回到梦境中。 在温瑟拉看来，另外四位守护巨龙看似活跃，却完全无法与她的母亲相提并论。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犯下错误后，她只能抱有侥幸心理，期待着世界树在被母亲发现之前，就确定能够安然无忧地长大。 在此期间出现任何问题，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砍掉这棵树，避免更大的麻烦。 结果，树才种下十天，那惊人的长势，就惊动了梦境的守护者…… 对了，长势！ “母亲，我相信它不会出问题的，”温瑟拉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说，“您看，才短短十天，它已经长这么大了。这种速度，就连得到了您与生命缚誓者祝福的沃达……” “你相信？”伊瑟拉直接打断了对方，她的语气，已经相当不快了，“那那边呢？” 她的手，直接指向西北方向：“我一来到此地，就感受到了那个方向，盘踞着虚空的力量。两地相距如此之近，一旦这棵树彻底长大，根须可以轻易触及那边。” 温瑟拉瞬间哑口无言。 对方所指的，正是蛮锤矮人曾经的都城，被诅咒的格瑞姆巴托。 “人类并不清楚我们的历史与遭遇，更不清楚梦境的脆弱。但你不同……” 有一说一，乔木很清楚，但他不在乎。 在他看来，梦魇什么的，也许很难对付，却并非不可战胜。 相比获取德鲁伊之道的奖励，梦魇侵蚀什么的风险，是非常值得承担的。 所以他明知道几百公里外就有虚空的污染，却依然怂恿温瑟拉，将树种在诺瑟隆高地。 毕竟这世界就是这个揍性，种哪能保证安全？不存在的。 离调查员们近一些，出了状况，还能发动大家积极主动解决。 绿龙女王的语气缓和下来，可说出来的话却令温瑟拉心惊胆战： “你本该承担起绿龙应尽的职责，吸取过去的教训，对虚空与梦魇的威胁，时刻保持警惕。 “可看看现在的你，被自己的情绪裹挟，为了一己私欲而忽视更大的威胁与危险……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的孩子。” 女王重重叹了口气：“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父亲、伊兰尼库斯的下落吗？你真的以为数千年的时间，都不足以让梦境女王找到她的爱人吗？！” 温瑟拉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您……您早就知道他的下落了？可……可我问过您，那么多次，您明明……” “我们是梦境的守护者，我们肩负着造物主赋予的重大使命，”绿龙女王的语气更重了，“从绿龙军团诞生的那一刻起——包括你在内，我的孩子——我们就发过誓，要将世界的安危，凌驾于个人的情感与性命之上。” 温瑟拉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您是说——如果我说错了，请您务必纠正我——您明明知道……却见死不救？ “您宁可抱着他的残魂独自落泪，也不愿意试着去救他？ “数千年来，您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时，也许无数次飞过他的藏身之处，却只是挥动翅膀，径自离去，将他丢给梦魇，被折磨、被羞辱？！” 绿龙女王的气势，一时竟然被压下去了。 她不再指责，而是试图辩解，可语气却变得软弱无力：“你并不知道他的情况，也不知道其中蕴含的风险……” “但我知道他在受苦！”温瑟拉大喊着打断了她，让她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我去过阿塔哈卡神庙——几十次！我亲手终结了他的阴影！我见过那东西最邪恶、最丑陋的一面！我甚至都不敢想象，他是如何被一点点扭曲成那副模样的！” “够了！我不是来和你辩论这件事的，我也无需向你陈述我的使命、我的抉择！”伊瑟拉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度，语气中却依旧是遮掩不住的虚弱与躲闪。 “我只需要你记住，孩子，”她语重心长地说道，“记住我们绿龙军团，最优先、最迫切的使命与责任。” “可……可你也是绿龙女王啊，你对你的子民也有责任啊……” “你也是他的女王，他的妻子啊……”温瑟拉无法理解地摇着头，“身为女王，你抛弃了自己的子民；身为妻子，你抛弃了自己的丈夫。现在，你却在这里大谈使命与责任？！” “我没有抛弃他！” “这太可悲了！” 两人用尽浑身力气，同时朝着对方大吼出一声。 下一秒，一股飓风从两人所在的位置爆发出来。 在场所有人，猝不及防之下，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乘坐一片能飞的树叶，漂浮在最高处的一位调查员，更是惨叫着攥紧身下的树叶，转着圈地向森林深处坠去。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一头绿色的巨龙，早已腾空而起，飞向天际。 只留下绿龙女王，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仰着头发呆。 “我没有抛弃他，我的孩子……”她低声呢喃着，如同梦呓一般。 第797章 768.有事尽管攒人儿 争吵已经结束了，但无论人类，还是龙族，都大气不敢喘。 尤其是那些龙兽与龙人，全都低着头、匍匐着身子，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们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女王发这么大的火；更没想过，有人竟然敢朝女王大吼大叫，还甩脸子直接离开。 龙族漫长的历史中，就连其他守护巨龙，都不曾这么做过。 所有人里，只有乔木胆子最大。 “您应该派人跟着她……”他缓缓上前几步，自然地走到对方身旁，轻声道，“温瑟拉可不是个沉稳的姑娘。” 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拔的伊瑟拉，这才猛地惊醒。 “你说得对，谢谢你，”她立刻反应过来，“索莱库斯？” 一个一头白发的中年暗夜精灵上前鞠躬。 “跟上温瑟拉……”她犹豫了一下，“不要惊扰她，确保她别做傻事就好。” “遵命，我的女王。” 话音落下，那个暗夜精灵，就在众人面前，迅速变成了一头绿色的成年飞龙。 他没有粗暴地起飞，而是轻轻挥动翅膀，漂浮到半空中，才逐渐加速，向温瑟拉离去的方向追去。 乔木这才恍然：这些暗夜精灵并非德鲁伊，而是绿龙的化身。 “她是我大灾变后的第一个孩子……”雄性绿龙的身影消失后，绿龙女王才怅然若失地说，“和她的哥哥姐姐们不同，她没有经历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而且大灾变之后，我和其他成年族人，都忙于治愈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就冷落了她。 “她从小就和我们聚少离多，是荒野诸神和德鲁伊们抚养了她。所以她的性格，更像那些自然的神灵，活泼、好奇，以至于鲁莽、不计后果……” “也更渴望团聚，对吧？”乔木轻声补充。 对方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此时，那些绿龙们已经散开了。 他们施放着各种作用不明的魔法，以安达希尔为中心，向周围逐渐散开，似乎是在检查什么、搜寻什么。 调查员们，则羡慕地看着乔木。 他们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搞个贵族爵位，或者寻找藏在犄角旮旯的小势力…… 看看人家，已经能和守护巨龙这种世界级的Boss人物唠家常了！ 就这个剧情人物关系等级，至少也得是七级，属于“非常信任、可以共同完成高风险目标、可以透露重要隐私”了。 再往上就是八级，“绝对信任、可以透露核心隐私、可以托付至亲”。 九级更是“视同手足、同生共死、永不放弃”。 最高的mAx，则是“至亲、挚爱、可以为你而死”。 这种关系等级不是没人能做到，但对这种等级的剧情人物，想要做到，难如登天。 毕竟这种级别的角色，会遭遇的困境，不用脑子都能知道那是什么级别的。 那根本不是一个或一群调查员能解决的，甚至不是他们有资格参与的。 当然，积分商城就有一款前不久刚被人买走的战利品，叫“一小罐猪油”，作用就是强行提升与剧情人物的关系等级。 但这种道具，对实力强劲，尤其是意志坚定的剧情人物，效果会大打折扣，甚至引发对方的警惕与敌意。 所以通常来说，调查员最喜欢培养关系的角色，还是那些往往发于微末的主角团队成员。 像这种压根儿没有主角，社会阶级也相当固化的项目世界，他们就睁眼瞎了，不知道该跟着谁去探索剧情和世界。 简单来说就是玩惯了rpg，突然进入开放世界，没了引导体系，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们很难想象，根本不常驻这个项目的乔木，是如何与这种大人物处好关系的。 要知道，乔木对这个项目，至今也就累计执行了四次。他们中不少人，已经执行十多次了，甚至此次不落，也才勉强和某个贵族处好了关系。 而且也不见得真的有多好，更多还是利益串连而已。 这边的乔木安抚了一阵，女王的情绪才有所缓解。 “让您见笑了，”她的脸上，悲伤的神色有所消退，又逐渐恢复了那副半梦半醒的朦胧模样，“还是说回正事吧。” 两人看向那些忙碌的绿龙。 “温瑟拉和我说过你们的承诺，请您放心，绿龙军团会继续遵守这份约定，尽可能为诺瑟隆保留这棵树，并为这片土地上的居民，带来自然的奥义。” 听到这话，之前还担心事情有所反复的调查员们，纷纷松了口气，喜不自胜。 “我会留下一些族人在这里，持续关注和照顾……” “安达希尔。”乔木提醒。 “谢谢，安达希尔，”伊瑟拉点头，“只不过考虑到近在咫尺的虚空污染，我恐怕不能允许安达希尔长成一棵世界树…… “我会为它施加一个法术，在它成长为梦境之树，能够与翡翠梦境连接后，就冻结它的生长。” “我明白。”他理解地点头赞同。 对方之前就说了，真要是长成世界树，树根很可能就要蔓延到格瑞姆巴托了。 只要能开梦境传送门就行了，这个方案也能给他省下不少麻烦。 “还有一件事……”绿龙女王说到一半，竟然罕见地迟疑了。 乔木轻笑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您都可以直言。” “谢谢您，”这一次的感谢，更加真挚了，“我希望您能约束那位黑龙军团的公主，尽量不要让她靠近安达希尔。” 他愣了愣，马上理解了：奥妮克希亚的身上，还存在着上古之神的污染。或者说平日里掌握那具身体的，本就是被污染的人格。 当初四位守护巨龙决定忍受这个人格的存在，完全是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代为做的决定。 至少绿龙与青铜龙，也是真的不在乎。 现在绿龙军团在对方门口种下了一棵世界树，自然不能再无所谓了。 该有的提防，是一定要要的。 “我答应您，我会尽可能约束她的行为，”乔木自然不敢把话说死，“如果她有任何不妥的举动，我会立刻向您通报的。” 伊瑟拉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一个人类，又怎么可能约束一头黑龙呢？ “浪费了您宝贵的时间，我就先告辞了。” “女士，”对方即将独自返回传送门时，乔木开口叫住了对方，“在阿塔哈卡神庙，我和温瑟拉一起直面了梦魇，我也意识到了那个敌人的可怕之处，和它对整个艾泽拉斯的威胁。” 对方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如果未来绿龙军团遇到任何困难，或者需要盟友的帮助，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 听到这话，梦境女王，不禁动容了。 “那不是你们能够面对的敌人……” “我明白，我和那个阴影交过手，很清楚它们的力量是何其恐怖，”乔木真诚地说，“但弱小绝不是逃避的理由，不坚定地反抗，我们就永远不会变强大。” 他刻意地环视四周的同事，继续说道：“我相信，我的同伴们，也一定会挺身而出，共同守护这个世界。 “即使我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只要团结起来，我们就能够创造奇迹，对吧？！” 瞬间，所有调查员，都挺直了胸膛，兴奋的鼻孔大张。 有人高喊：“乔工……乔木说的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怎么能让别人去牺牲，自己却躲在后面，安然度日？” “没错！”立刻有人跟上，“我们绝不做心安理得的胆小鬼！只要这个世界有危险，我们就要冲在最前面！” 几十号人，纷纷附和支持、 用鼻孔喷着粗气的他们，一个个努力摆出毅然决然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愿意冲进传送门，去找梦魇决一死战。 “这真的是……”不仅周围的绿龙惊呆了，就连绿龙女王都动容了，“我从未想过，短生的凡人种族中，也能诞生如此多如玛法里奥与泰兰德那样的英雄……” 她真诚地对这些人类说道：“你们的无私与无畏，让一直以来傲慢而自大的我，无地自容。 “我会记住各位今天的慷慨激昂，我也相信，未来某一天，我一定能有幸与诸位并肩作战，共同守护我们的世界！” 伊瑟拉对着调查员们的表情有多感动，调查员们看向乔木的眼神就有多敬佩。 看看人家，听听人家，自己开发的剧情和关系，还不忘带上大家伙一起发财！ 这是什么？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人道主义的精神嘛！ 所有人都振奋不已，尤其是那些中阶调查员。 一个月前，乔木带着二百多名调查员，在一个非常宏大的外部项目中，干了一票惊天动地的大买卖。 只要参与其中的同行或同事，人均三万多积分进账！ 有几个一心想着自己既定任务，自顾自离开的同行，事后肠子都悔青了，在各自执行机构内部，各种撒泼打滚。 这事儿在整个行业中，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因为如此大规模的虚拟货币产出，还是从未有过的。 公司内部论坛上自然也会出现一些杂音。 个别人阴阳怪气地抱怨乔木，执行内部项目就独狼一条吃独食，却跑到外部项目带着外人发财，是宁与外贼…… 无论此刻这些人中，是否有这么想的人，但毫无疑问，他们是羡慕的，也都想过能有机会爽那么一次，甚至多次。 以至于那次轰动后，公司几乎所有中阶调查员，无论战斗类的还是非战斗类的，都在oA内置飞信上，向乔木发出了好友申请。 现在，他们似乎也等来这个机会了？ 不过这一次肯定来不及了，而且也指不定是未来哪一次呢。 这就意味着，这事儿貌似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们得想办法，尽快把这事儿定下来。至少也要向前推动。 怎么推动？他们肯定不敢逼着乔木“你赶紧忙活起来”。 瞬间，不少人都想到一起去了。 十几名调查员，神色热切地将目光，放在周围的绿龙身上。 ‘身为梦境女王的子民，你们可得给力啊！’ 正在专心工作的绿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迷茫地抬头看向周围。 总感觉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 第798章 769.梦境之盾 三天后，瑞治维尔伯爵、弗里曼男爵、吉勒斯宫廷骑士、“快脚”吉姆四人，才在好不容易找到，并重金聘请的山地矮人向导的带领下，历经重重艰难险阻，抵达又高了上百米、粗了十几米的安达希尔。 全身泥泞不堪的他们，甫一登场，就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注意。 “森林野人？！”一名调查员大惊，“真有这东西？！” “傻不傻？”同伴给了他后脑一巴掌，“没看见那个山地矮人吗？明显是不熟悉路的冒险者。” 前者仔细打量，发现那四个“野人”，满身泥巴下面，竟然真的是衣服，而不是兽皮和树叶，顿时没了兴致。 他撇了撇嘴，随手擦了把汗，就继续去给世界树松土去了。 他就没想过，他们每天都是跟着乔木走空间门过来的，否则现在的模样，不会比对方更好。 那边的瑞治维尔伯爵，看着前方参天大树下，懒洋洋卧了一地的七八只绿龙，以及和人类一起忙乱的龙人与龙兽…… 必须承认，龙人和龙兽的体型与容貌，真的非常恐怖，很具威慑力。 更不用说那些体型更加巨大的龙了。 换成几天前，哪怕是已经接受过多次“黑龙洗礼”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甚至能确保自己全程捂着嘴，不让一丝惊恐崩溃的尖叫漏出来。 但现在，他差一点就扑到距离最近的龙兽身边，抱着对方比自己整个人还高的粗壮双腿，失声痛哭。 太难了……这一路实在太难了…… 他堂堂暴风城王国的伯爵，即便暴风城沦陷时，在难民船上也周周有肉。到了洛丹伦，更是瞬间恢复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为了自己挚爱的暴风王国，为了自己尊敬的国王陛下，现在的他，简直就是肝脑涂地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暴风王国，我的母亲啊，为了你，我付出了一切！ 伯爵身旁的男爵领事，与宫廷骑士，也都好不到哪去。 他们一个常年穿梭于乡野之间，另一个也是上过战场的士兵，即便如此，他们也养尊处优许多年了。 这一趟近十天的行程，几乎要把他们逼疯了。 一旁的山地矮人，打量着这群新来的绿色大家伙，确认对方和那些红色、蓝色与黑色大家伙没什么两样后，才又看向自己的雇主。 哎，怎么哭了？ 看着四人热泪盈眶，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他们和这些大家伙认识？是失散多年的老朋友？ 算了，不管了…… “带到了，就是这里。尾款拿来吧。”他直接朝四人伸手，用矮人那特有的粗犷嗓音说道。 从那个自称伯爵的人类颤颤巍巍的手上拿到六枚金币后，山地矮人将金币上的泥水擦掉，又在手上抛了抛，才喜笑颜开地放入腰包中。 十八枚金币的向导费。这对他的小家庭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了。 “以后还来的话，记得再找我啊。”他开心地拍了拍那位伯爵的胳膊——因为够不到肩膀。 这钱实在太好挣了，这几个人类走得那叫一个慢。他几乎是走一分钟休息十分钟，根本不觉得累。 随后，他将路上猎到的两头鹿，重新往肩上扛了扛，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瑞治维尔伯爵打量着自己满身的狼狈，也知道这里不可能有条件让他展现暴风王国贵族的形象与礼节了，只好习惯性地拽了拽衣襟，努力挺直酸痛的腰杆，鼓起勇气向最近的一头龙兽走去。 “你好，我是来自暴风王国的雷明顿·瑞治维尔伯爵。”他尽力用快要冒火的嗓子，说出尽可能优雅的贵族腔，那沙哑的嗓音却破坏了这一切。 “我希望能够谒见你们的……守护巨龙陛下，向他带去伟大的暴风王国统治者的问候与祝福，为两国友好而光明的未来奠定坚实的基础……” 这一串拽文，把那头龙兽搞晕了。 他回头看向那边打盹的绿龙，只有一头抬起眼皮，朝这边瞥了一眼，就又闭上了。 他用毫不掩饰的轻蔑眼神，上下打量着四个人类。在它看来，这四个人类既没有强健的肌肉，也没有敏捷的身法，更没有魔力波动，简直毫无可取之处，甚至还比不上一只野兔。 至少野兔能吃，而这片高地上的人类不能随便吃…… “你们要见梦境守护者阁下？” 梦境守护者？就是绿龙的王？这是什么名号？好怪啊…… “如果是说你们尊敬的陛下的话，那么是的，”伯爵微微扬起下巴，在僵硬的脸上，努力拼出一个尽可能得体的笑容，“我希望能够与他见面。” “是她，”龙兽皱着眉头，对对方搞不清女王的身份而恼火，“她很忙！短期内不会再醒来了，你见不到她。” 她？竟然是女王？还真是够稀罕的。 不过……很忙？不会醒来？这矛盾了吧？ 瑞治维尔伯爵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累了，以至于大脑迟钝之下，错误理解了对方的话。 “那她的宫相呢？或者摄政王？或者王储？大公……” 一连串提问，换来的是一连串茫然的摇头。 才说了三句话，龙兽就不耐烦了：“你们来这里到底要干嘛？” 瑞治维尔伯爵有些挫败。 他希望能够见到对方的某位大人物，然后在舒适华贵的宫殿内、亲切友好的氛围中，认真地谈论正事。 而不是在荒郊野外，这副模样下，对着一头……卫兵？ 太掉价了！ 见他不说话，那头龙兽也不惯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伯爵阁下还在犹豫，身后不远处的弗里曼男爵急眼了。 “阁下！”他连忙喊住对方，也不管这么做会不会得罪那位伯爵了，直接了当地开口，“我们代表暴风王国的瓦里安·乌瑞恩陛下，希望能与贵方建立亲密的同盟关系！” “没错，”被弗里曼这么一逼，瑞治维尔也急了，不肯将所有功劳都让对方占去，抢着说道：“我们也诚心邀请贵方，前往暴风王国境内，种下一棵象征着双方友谊的世界之树！” 龙兽傻眼了。 他无法理解这群人类是怎么了，为什么都这么想要世界树。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的？净给他们惹麻烦了，还不能拿去生火…… “世界树？”刚才那头绿龙，缓缓睁开了眼睛，“你们也想要世界树？” 他完全无法理解，人类怎么突然就开始痴迷德鲁伊之道了。他们不是一直喜欢蓝龙那套奥术吗？ “是的。”担心再次被弗里曼抢先的瑞治维尔，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们甚至已经选好了合适的位置，并准备了盛大的庆典，一定会让贵方感到满意的！” 吉勒斯有些无语：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他们甚至都没有国王或议会的授权。 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些了。 “暴风王国……在哪？” “就在更南边，燃烧的大平原以南，茂密的荆棘谷以北的广袤土地，都是暴风王国的领土。”瑞治维尔用自豪的语气说道。 “那边啊……”绿龙想了想，扭头问另一位同伴，“我记得那边不是已经有一棵了吗？是当年鹿盔先生种下的。” 那位同伴想了想，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五棵长势不好的树之一，长成梦境之树后，就再也长不大了。” 一听这话，这头绿龙立刻失去了兴致。 “你也听到了，你们那边不适合种树。而且已经有一棵了，女王不会同意再种第二棵的。” 有一颗了？哪里？我怎么没听说过？而且也没有绿龙的目击报告啊！ 瑞治维尔伯爵一脑门子问号。 “就在那片被浓雾笼罩的森林。”头顶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年轻人，而且看着有些眼熟。 对方朝他点了点头：“那棵梦境之树，就在艾尔文森林以南，那片已经逐渐荒废的森林，在群山环绕的深处。” 是现在的暮色森林？竟然在那里！瑞治维尔伯爵恍然。 虽然不明白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但他还是得体地朝对方微微鞠躬：“感谢您的提醒。” 接近着他就愣住了：他想起那个年轻人是谁了！ 两个月前，在联盟远征军的庆功宴上，自称安度因·洛萨元帅的……经纪人？ 就是对方，宣布了元帅将要与某国公主联姻这个轰动世界的决定。 那之后，这个年轻人就从所有人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竟然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这儿？和绿龙在一起？ 瑞治维尔伯爵一个哆嗦，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起点城、联盟远征军和巨龙们，暗自结盟了？ 这是要做什么？！ 一时之间，他脑子乱糟糟的，甚至都听不到现实中的声音了。 恍惚的瑞治维尔伯爵呆立在那里，半天不说话，也没反应。弗里曼男爵就急眼了。 “那结盟一事呢？”他再次插嘴，“世界树一事可以不谈，那结盟呢？我们暴风王国，在联盟之中，拥有最广袤的领土。结盟一事，对双方都有利无弊！” 那头绿龙，却早就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这边。 龙兽见状，像赶苍蝇似地朝他挥了挥手：“绿龙军团不会卷入凡人世界的纷争的。赶快离开这里，世界之树不是你们这种人能靠近的！” 再一次被弗里曼的插话唤醒的瑞治维尔，听到这话后，心都碎了。 他花了这么多工夫、吃了这么多苦，最终却只是白跑一趟？ 而且，什么叫不是他们能靠近的？ 那些奇怪的人类呢？同样是人类，他们就能靠近，自己就不行？凭什么？！ 龙兽那高高在上、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深深地刺痛了瑞治维尔伯爵的自尊心。 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会继承父亲的爵位。三十多年来，永远都被人敬着、捧着，从未有过这种被人视若敝履的经历。 ‘真是一群野蛮的怪物！’他脸上维持着恭敬的神色，心中已经恨到了极点，‘被一群市井流氓耍得团团转，却认不出最尊贵的客人。难怪会被兽人当牲口一样骑！’ “雷兹！”就在他心中穷尽恶毒词汇的时候，树上那个名叫乔木的年轻人又开口了。 “乔木阁下。”那头龙兽仰起头，竟然对着那个平民，表现出了恭敬的姿态。 乔木笑着提醒：“绿龙军团不愿干涉凡人世界的事务，不过如果暴风王国愿意的话，可以加入‘梦境之盾’嘛。” “啊？”雷兹呆呆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伯爵的耳朵，一下子支棱了起来。但头顶那个平民却不说话了。 他也顾不上什么贵族矜持了——就这一身泥巴，还有什么矜持可言——主动开口询问：“请问，什么是‘梦境之盾’？” “梦境之盾，是一部分绿龙创建的组织，以维护艾泽拉斯的梦境世界为己任。” 这一次，乔木没再继续坐在树干上偷懒，纵深一跃，回到地面上，认真地解释起来： “这个组织是超越种族、国家与氏族的。它不会卷入任何政治纷争或私人恩怨。 “所有加入这个组织的人，在梦境的世界遭受邪恶势力的威胁时，都必须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尽一切努力去抵御敌人，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此刻在这里的，全都是梦境之盾的成员，”他指了一圈后，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愿意加入梦境之盾，成为我们的一员吗？” 维护梦境世界？那是什么？听着像是……牙仙？ 不过抛开这个不说，瑞治维尔伯爵的政治智商是足够的。 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绿龙军团的王不愿意搭理你们，但下面的人愿意。我们推出了一个替代版的结盟方案，能够曲线救国。你加不加入？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这个乔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位，大概就是在帮助联盟远征军寻求后台，找到了起点城和绿龙这里，并加入了这个“梦境之盾”。 而联盟远征军…… 那支部队虽然已经逐渐解散了，但人脉肯定会保留。恰巧，那支军队的成分，非常复杂。 斯托姆加德的王子、蛮锤矮人的继承人、达拉然的大法师、高等精灵游侠部队家族、圣光大主教的学生…… 再加上那位唯一有资格同时继承七国王位的元帅。 瑞治维尔伯爵一个激灵，他意识到，就在联盟各国领袖还在纸醉金迷的时候，一个前所未有的盟约组织，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发展壮大！ 而他们的目的……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无论是远征军将领，还是起点城女爵，这些在联盟高层中身处边缘的人物，是不甘于现状，想要颠覆现有的权力格局。 怎么做？当然是重新统一人类七国，将安度因·洛萨，推上皇帝的宝座！ 太可怕了…… 自己只是来送个信而已，竟然无意中撞破了如此惊天大秘密。 但不得不说，幸好来的是自己，换成其他尸位素餐的同僚，恐怕就知道在贸易区买买买，在上层区参加宴会。根本不会如自己这般，为王国殚精竭虑。 “想的如何？要加入吗？” 看着眼前青年那人畜无害的笑容，瑞治维尔伯爵的脑海中，猛地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大阴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肯定不是近期，一定是还在另一个世界……不，应该是远征军还没出发前，这些将领就已经达成了同盟。 现在，他们只是又把同样不得意的起点城和绿龙军团，拽上了他们的战车。 那这就意味着，两个月前，元帅联姻一事，他们也是有的放矢了？ 是要用这个条件，直接拉拢一个国家吗？ 这个恐怕有点难度…… 不，不对！ 不是为了拉拢一个国家，或者说不止是为了拉拢一个国家，而是为了……拉拢所有人！ 试想，当洛萨联军的兵锋直指各国首都时，面对这个拥有绝对武力优势，还已经诞下继承人、将对七国的法理继承权延续下去的安度因·洛萨，各国贵族，能有多少愿意誓死抵抗？ 要知道，就算王国倾覆，倒霉的也只是王族。其他贵族依旧是贵族，不过是换个人效忠而已。 更重要的是，联盟远征军的将领们，因为提前布局，不仅是洛萨绝对的心腹，更在对方已经有六十岁高龄的时候，通过运作联姻，提前锁定了下一代皇帝心腹的位置！ 何等心机深沉，何等计谋老辣，何等运筹帷幄。 这群看上去大老粗的军人，玩弄起阴谋诡计，竟然恐怖如斯！ 不过，既然他抢先一步看穿了对方的阴谋，那自然…… 瑞治维尔伯爵的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当然，我们愿意加入梦境之盾，并承担起保护……美梦的职责！”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暴风王国加入一事，还需要我们的陛下批准。但我本人，暴风王国的世袭伯爵，现在就愿意成为梦境之盾光荣的一员，与你们并肩作战！” 他的身旁，弗里曼男爵与宫廷骑士吉勒斯，愕然地看向他。 两人不明白，这位手无缚鸡之力、能被龙吟吓得钻树洞的伯爵，怎么突然这么有正义感使命感、这么有思想觉悟、这么有奉献精神了。 感受到两位“同伴”的目光，伯爵大人心中冷笑：你们这种乡野匹夫，当然不会明白。 当我成为暴风王国首个梦境之盾的成员后，在这场必将颠覆整个联盟的阴谋中，我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接下来，如果瓦里安陛下足够聪明，能够看到海面下的暗潮涌动，同意加入这个组织；将来再乖乖退位，接受皇帝的封赏，去做一位大公。 那他自然愿意帮对方保住性命，以尽自己忠诚之责。 如果那位年轻的国王不愿意就范……哼。 我本人可以为了瓦里安陛下受尽苦难，但瑞治维尔家族绝不能为乌瑞恩家族陪葬！ 看着这个人类热情洋溢的模样，雷兹已经彻底懵了。 一同懵逼的，还有那边从乔木胡说八道开始，就纷纷睁开眼睛看热闹的绿龙、停下手里的活儿偷听的龙人与龙兽。 这个“梦境之盾”，分明就是这群人类这两天搞出来的，说是为了更好地应对梦魇的威胁，还软磨硬泡让他们都加入了。 可梦魇的威胁，和这群连翡翠梦境都进不去的凡人，有什么关系？ 只是他们觉得女王都如此信赖这个人类，这个莫名其妙的组织对他们也确实没什么约束力。又受不了这些人的聒噪，职责在身还不能躲起来，只好答应了。 所以，乔木唯一一句实话就是：在场这些人和龙，确实都是梦境之盾的成员。 对方没说出来的另外半句实话则是：他们也是这个组织的全部成员了。 结果它们没想到，不到两天的工夫，梦境之盾在对方嘴里，就成了绿龙建立的跨种族组织了…… 还帮他们拉到了一个新成员，什么伯爵之类的。 他们一时也搞不明白，一个人类伯爵，能有什么用。 给他们提供活牛改善伙食吗？ 这边的绿龙数脸懵逼，那边的调查员则幸灾乐祸。 这个梦境之盾，还是他们“求着”乔木搞出来的。 他们就怕对方只是一时兴起，希望能把“一起干票大的”这事儿尽可能敲定下来。 就派出几名代表，又是游说又是许诺又是色诱的，终于把他们的亲爱的乔工“感化”了。 乔木就给他们出了这么个主意，让他们直接搞出来一个所谓的跨种族组织。 现在的绿龙，肯定觉得这组织就是个玩具。 等将来真遇到大事，束手无策了，自然会病急乱投医，投到他们这里。 到那时，这个组织就有用武之地了。 即使他不能一直守着这个项目，其他调查员也可以在受到绿龙召唤后，果断集体结束本次项目，出去找他帮忙。 调查员们听到这个主意，顿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 他们都是在搞清楚剧情后，于下一个进度，提前做好准备，进行支援。 他们可从来没想过，与剧情人物打交道，竟然还能使用这种“预约支援”的神奇方式。 有一种思想突然就被解放了的感觉。 这一次项目，实在太涨见识了！不愧是调查员第一天才！ 用了两天多的工夫，他们终于搞定了在场所有绿龙军团成员，心满意足地等着荒野诸神大驾光临。 没想到一顿午觉的工夫，乔木就又拉进来一个剧情人物，竟然还是个地位不低的伯爵。 调查员们纷纷幸灾乐祸地使眼色：伯爵？肯定很有钱，说不定还能调动暴风城的军队。 这下子，组织的经费和炮灰，也都准备妥当了。 完美~ 第799章 770.真·招聘员工 项目名称：奇幻世界艾泽拉斯 项目编号： Qh04-201406-01-03 项目性质：集体项目\/381人 风险度：高风险 执行时间： 2023年 10月 7日 10：00-10：21 必选任务：见证并确保黑暗之门再次开启。 可选任务 1：保护安度因·洛萨的人身安全，并尝试帮助他以合适的方式重返外域。（任务等级：3级） 可选任务 2：从巨魔荒野之神邦桑迪处，获取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任务等级：2级） 可选任务 3：探索阿塔哈卡神庙，获取与绿龙军团有关的有效情报。（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 4：击败伊兰尼库斯的阴影，获取与伊兰尼库斯本体有关的有效情报。（任务等级：4级） 可选任务 5：确保世界树的栽种与生长，迎接一位荒野之神降临诺瑟隆高地。（任务等级：6级） 可选任务 6：获得一位荒野之神的垂青，向其学习德鲁伊之道。（失败） 项目评价： A+++++（重要情报加成、特殊加成、高集体无意识应激消去） 情报开发度 10；原始意象扭曲度 19%；集体无意识应激85。 根据公司征用他的巨龙宝藏时给的承诺，他在这个项目中每一次的评价，都会自动提升一个档位，即三个等级。 例如他的项目真实评价是B-，那最终评价就是A-；如果真实评价是A++，最终评价就是A+++++。 好处就是能多拿点每月积分。 乔木的最后一个可选任务失败了，不是他不想多个神奇的能力。 而是他的灵压体质，和象征生命之力的德鲁伊之道有些冲突。 至少第一批比较友善，卖绿龙面子，抵达诺瑟隆高地的荒野诸神中，没有一个能教导他的。 按照他们的研究，他更适合追随穆厄扎拉、邦桑迪，或萨米蒂那种擅长死亡力量的洛阿。 不过穆厄扎拉已经销声匿迹数千年了，就连这些洛阿，都说不清楚对方的下落。 萨米蒂则是一位有些羞涩、内向的洛阿。 她不太愿意和外人打交道，只眷顾着一个人口稀少、地处偏远、名为“暗矛”的小部落。 这位成天待在那个部落的墓地里，一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至于邦桑迪？还是算了。 那个家伙，说不定开学第一天，他俩就会因为互相算计而反目成仇。 不过好在，他发掘全新职业的功劳，不需要自己亲自学习。 只要那位洛阿的独特能力是他率先发现的，且对方愿意在他面前施展，并表现出愿意传授他人的倾向，这份功劳就算是到手了。 他一个人“独占”了四位荒野之神，以确保自己的晋级万无一失。 毕竟这种功劳核算是不公开透明的，他也拿不准高会那边会不会有人想拦一拦他。 所以还是要确保万无一失。 接下来，他没有立刻火急火燎地去执行外部项目保底，而是耐心地等待两件事。 一是晋级p9的通知，二是下一个项目的具体时间。 另一边，芸木股份的装修，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按照公司硬性规定，装修完成并通过验收前，配套商是不能开展经营活动的。 已经提前抵达太原的刘焱无事可做，就每天去盯着装修。 他是开着车过来的，本想远一点租个便宜的房子，可待了没几天，就被太原的早高峰路况吓到了。 最终只好多掏钱，乖乖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车也闲下来了。 乔木知道对方手头紧，只是告诉对方，急需钱的话可以找他借，但也没打算预支工资或报销房租。 公司一毛钱都没挣着呢，就许给员工各种福利，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管理者能干出来的事儿。 刘焱跑工地的这几天，乔木也没闲着。 他在网上发了招聘信息，又在附近找了个共享工区，在那里搞起了面试。 目前需要招聘的岗位其实就两个。 一名五年以上工作经验的会计，如果有新起点或配套商工作经历的，工作经验可降至三年。 一名负责公司大小杂务的行政，本科以上学历，无形象要求，应届生优先。 其实还有第三个岗位：商务。 这个岗位，是所有配套商的硬性要求，职能就是和新起点对接。 不过这个岗位，已经留给省部监理部原经理的侄子了。 这个叫原兴俊的青年人，大专毕业两年，现在正在给他施工的装修承包商处做商务。 乔木见了对方一面，发现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男人，是个典型的社牛，非常自来熟。不仅健谈，还特别善于倾听和捧人。 这种人确实很难在书桌前坐稳了，而且天生就是跑市场、跑业务的料。 实话实说，仅凭那半个小时的接触，他觉得对方干这行实在是屈才了。如果放到外面去打拼几年，肯定能做出成绩。 不过他一说这话，对方立刻把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对方一开始进这行的原因很简单：他爸要求的。 毕竟他叔多少都是个国企分公司的小领导，肯定能照应着他，让他少吃苦。 他一开始百般不情愿，原及甫就跟他说了，让他先来干着，好让自己跟他爸有个交代。干俩月不开心了再滚蛋。 他一进这个圈子，立刻就不愿意离开了。 原因没说，但乔木也猜的出来：就是心里有团火、有个念想，舍不下了。 留在这行，万一有一天出现转机，成了调查员，那不就“逆天改命”了？一旦离开了，那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太原市去年的在岗职工平均工资是11400元，原兴俊现在的工资则有7500元。 这个数字，对一个毕业才两年的大专生而言，已经相当夸张了。 不过大家都明白，这笔工资买的不是他的工作价值，而是他的人脉价值。 说白了，就是给他叔叔面子。 乔木没有过度纵容对方，只开出了税后8500的价格，而且最长三个月的试用期内，还要打八折。 不过他承诺给五险一金，而太原这边普遍都是三险。这也算是福利。 此外他也画了个饼，未来公司盈利后，会逐渐把待遇提上去。 这也算是一个小的考验。如果对方对跳槽只涨一千感到不高兴，那他也不会太给原及甫面子。 好在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无论是年轻人对钱、对生活压力没有概念，还是对方对芸木的未来很有信心，至少都没表现出最不堪的一面。 见过原兴俊后，乔木很快完成了另外两个岗位的招聘工作。 财务岗是名叫石月梅的37岁中年女性。 这位有些特殊，因为她根本没投简历，而是直接找过来的。 她本来就是行内人，在另一家配套商工作。 跳槽来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她同时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夫妻俩家世一般，没老能靠，只好自己拼命。 她在这行，自然知道这几个月太原的种种剧变，更知道乔木的名字。 乔木要开公司这事儿，他都还没去工商注册呢，太原圈内就已经传遍了。她自然就第一时间惦记上了。 本来打算直接托人带话，毛遂自荐，但摸不清乔木的为人，又患得患失，怕太主动了被压价格。 等听说乔木在招聘，第一时间就请假跑来面试了。 就是觉得乔木这种人肯定要赚大钱，她就是赌一把，赌这位年轻的老板不是铁公鸡性格，自己也能跟着减轻生活压力。 乔木也很痛快，当着石月梅的面，给原经理和财务部喻副经理打了电话，打听了对方现在所在公司的财务工作表现。 得知那家配套商的财务工作一直做得不错，没出过大乱子大疏漏后，他当场就留下了对方。 正好装修还需要一段时间，对方可以趁这个机会和老东家做好交接，也算是好聚好散。 他给这位石月梅开出了税后15000的月薪，外加五险一金。 看得出，对方对这个薪资待遇非常满意。 财务就是这样，说是十年老财务，越老越值钱。但从业十年都没有拿下CpA和中级税务证，没做到中型公司Cfo，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友好的潜台词。 所以这行一向都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相比稍微有点工作经验，就不会轻易挪窝，更不会跑到一家初创公司打拼的财务，行政岗就很抢手了。 乔木面试了十几人，最终敲定了一个几乎没有工作经验的应届生。 今年刚从山西师范大学毕业的佟思含，过去三个月，一直在……送外卖！ 这个身材干瘦、弱不禁风的女孩，来自阳泉盂县的农村，家里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这个潜台词……所有人一听就懂。 好在她的父母在教育上能够尽可能一碗水端平，并没有让她们姐妹三人出去打工供弟弟读书这种想法，而是一家人努力打零工赚钱，供四个孩子读书。 她的两个姐姐，自然不是读书的料，上了职业学校后，已经外出打工了。 她倒是个学习的坯子，成绩在镇里都是数一数二。 可惜阳泉本来就不发达，小镇也没什么优质教育资源，她本人还高考心态失衡，最终走了个二本。 最要命的是，她的专业，是学前教育…… 这就意味着，回到家乡的她，根本不可能找到工作。 毕业后，她干脆用勤工俭学攒下来的钱，买了一套二手装备，在太原送起了外卖，只为了寻找或者说等待机会。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外卖员是一件很消耗的职业，她几乎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提升或拓宽自己。 这等于把她最有优势的人生阶段，全部浪费在最不具价值积累的事情上了。 但对这样一个女孩来说，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不坏的选择了。 有些时候，在那些中产家庭、工薪家庭看来，很轻易就能做出的选择，对那些贫穷家庭而言，其实难于登天，甚至根本就不可能。 新公司的行政，更多就是打扫个卫生联系个物业买点桶装水下班锁个门之类的，基本没什么值得重视的工作。 所以，虽然佟思含可以说是所有面试者中，最不合适的那个，但乔木还是把她留下了。 他给对方开了五千加五险一金。 这个工资，基本就是太原一个二本应届大学生，在这个岗位上能拿到的最高收入了。 第800章 771.积分商城上新 十月的新起点，出了三个大新闻。 一是他们的小天才乔工，又搞了一次大行动。 这一次既不是事后通知，也不是外部项目，而是真·肉烂在锅里。 一个如同宝藏般，至少有上百个分支的庞大德鲁伊职业体系； 以及未来随时可能发生的，如《大航海时代》那次的大行动。 而且，这一次因为是内部项目，所以p7以下的同事，也都能看到相关信息。 无论是足以让广大中低阶调查员直接上一个台阶的功劳，还是得到荒野之神青睐后能够变身成动物并调动大自然力量的神奇职业，亦或是数以万计的积分奖励，都足以让任何一位调查员进入狂热状态。 问题在于，《奇幻世界艾泽拉斯》这个项目，因为其特殊的经营属性，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想加入这个项目，就必须向项目组提出申请，并授权自己的项目记录。 以唐蒙为首的项目组，在审核记录与口碑，确定这个人不会乱搞事把项目搅黄后，还得觉得这个人对项目有帮助，才会批准。 一时间，内部论坛上上抱怨连连，针对项目的报复性和对抗性投诉，更是几乎瘫痪了总部的内部项目事业部和监察部，导致后者当机立断，暂停了对项目组的所有核查工作，不再接受任何相关投诉。 按唐蒙却并不苦恼，相反，他还挺美的。、 因为他发现，之前一向不服从管理，总想着偷鸡摸狗、投机取巧的项目组成员，突然听话起来了，他安排什么任务都配合度极高、主观能动性极强。 不用说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这群人就怕这个节骨眼上犯错被他踢出项目组。 第二个大新闻当然就不用多说了，很多人看到第一个大新闻时，就已经预料到了。 乔木正式晋级p9，成为堂堂省部的话事人之一。 此时距离他晋级p8，已经过去了5个月，按照他之前三个月晋一级的频率来说，已经算慢的了。 不过从七月到九月一直各种怪象不断，他整整有两个月没有执行任何项目，刨去这两个月，他依旧维持着平均三个月晋一级的惊人速度。 而且此时距离他加入新起点，成为调查员，仅仅过去了20个月。 比起他晋级p8时，内部论坛上的种种质疑与争论，现在大家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这条消息，也只在内部论坛热搜榜上挂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挤下去了。 这两个小时的热搜，也不是什么争论，而是他的粉丝与“舔狗”们，在建楼发祝福，顺便求好友位、求艾泽拉斯的执行资格。 第三个大新闻，则是总部正式发布通知，积分商城迎来久违的更新，并上了一批新货。 这对于几乎所有调查员，都是个新鲜事儿。 因为除去修复Bug，积分商城上一次更新版本，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更不用说上新这事儿，从来都没有过正式通知，都是出了什么新品，就直接挂上去。 你看见了就看见了，没看见也没人通知你。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就连许多原本打算执行项目的调查员，也干脆把时间延后了，就等着看完成更新的积分商城会是什么样子，多了什么好东西。 哪怕大部分都买不起，这是看一看就很爽了。 公司要上新货这事儿，乔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这主要得益于研发部那位崔工。 他两次领取专属道具，都是对方接待的，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泄密狂，似乎是把泄密当成了一项很刺激的挑战。 他大概能理解那家伙的想法，就好像很多人都热衷于挑战Ai，寻找对方的漏洞一样。 那家伙老早就告诉他，公司有一大批新的道具要上线，而且还透露了其中一部分的内容。 乔木并没有一直捧着手机候着，他没那么无聊。 等他看到重新上线的积分商城时，大部分人已经浏览完，甚至都在内部论坛聊完了。 论坛上的热搜，也已经换了好几拨了。 论坛的分项卡和布局没有任何变化，主要就是美术风格更新了，更加与时俱进了，总算不是十多年前门户网站那种很Low的感觉了。 他从头到尾扫了个遍，也没发现这个之外，其他值得关注的地方。 非要说的话，还有一个小改动，就是大部分商品和服务都标注出了售卖与服务机构。 比如积分变现服务直接标明了，这是财务部提供的服务。 社会vip服务和各类培训，则标明了是公关部提供的。 项目进阶情报的提供方，也注明了是资讯部。 看着这个，乔木就猜到大部分人肯定是失望的。这个新功能，对调查员而言实在没什么价值。 不过站在公司的角度，这应该也是为了责任到人，避免推诿与扯皮。 社会vip服务不满意？直接投诉公关部去，别找积分商城的麻烦。 诸如此类。 商品同样如此，除了来自调查员的稀有道具外，通用道具和强化能力，也都标注了服务商。 例如研发部和生产部的标注，不是笼统地标注这两个大部门，而是详细到了具体的项目组与车间。 除了大头的研发部与生产部，配套商也被标注出来了。 同样不是笼统的“第三方企业与机构”，而是具体的配套商企业名称。 那些名称本身还是链接，点进去能够看到这些配套商的企业资质与联系方式。 积分商城那边，这是招了一位从电商平台出来的高管吗？ 接下来不会要搞节日大促和直播带货了吧？ “stf流体防弹衣智能电磁步枪，跨店满减，满1500减150！新客立减50，两件95折！” “家人们，熔岩手雷，不要100，只要88！只要88！限量50份，先到先得，先到先得。来，321，上链接！” 不过认真讲，乔木前世也做过一段时间的2C业务，知道这种行为看上去没有意义，实则能有效减少信息传递层级，提高效率。 一来，直接说清楚每件商品是具体哪个团队提供的，能够有效分流消费者对整个平台的不满。 而且消费者有任何意见，都能直接反馈到具体的团队那里，不需要平台客服从中转述。 生产商与服务商直面消费者的不满与意见，也是提高产品力与服务力的重要驱动力。 不过作为消费者，尤其作为新起点第一大款，乔木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商城多了哪些新品。 他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多。 不过一开始点进来的时候，商城弹窗也说了，上新不是一次性上完的，而是会分批次进行，请各位耐心等待。 这次上新的产品，主要有四种。 一是科幻类的武器，这一类是最少的，只有零星几款。 之前有一款智能高斯手枪，他还买过，都没用过，就在《叛逆的鲁路修》中，送给朱雀了。 这一次又多了两款高斯枪械：智能高斯霰弹枪，与智能高斯重型机枪。 前者在150m内可有效击穿stf流体防弹衣，还有弹丸电磁定向功能，确保弹着覆盖面内均匀分布。 此外内部的智能准心模块，能对弹着覆盖面进行实时分析，智能鉴别敌我；并通过紧急修改弹丸射向，最大程度避免误伤。 售价630积分，比高斯手枪的450积分略贵。 高斯重型机枪的数据就很夸张了，裸重32公斤，专属 2mm电磁子弹，射速每分钟860发，1000m内可击穿等效厚度1500mm的复合装甲。 智能准心模块，可根据敌人分布、姿态与运动轨迹，制定最优火力压制方案，并辅助进行瞄准校正。 售价1500积分，弹药另算。 还有一款1330积分的工业动力拳套，能大幅提高手臂力量，还可以灵活更换多种工具，如激光测距仪、自适应扳手、自适应起子、绝缘电工钳、自适应钻头、智能震动切割刀、电锯、焊枪、热熔枪等。 不过这些工具需要额外收费。 而且这件道具被严禁用于战斗用途，因为剧烈冲击可能导致道具损坏。 这几件道具，结合图片，乔木基本能确定，它们都出自一款名叫《辐射》的系列游戏。 不过道具也都经过本土化改良了，和游戏中的造型风格有着巨大的差别，几乎已经认不出来了。 此外还有一个很有趣的光学干扰器，描述是： 佩戴在体表并开启后，任何对准佩戴者的光学镜头都会遭到干扰，呈现强光照射的状态。最大续航 35h，请及时充电。 从图片来看，就是一枚玉佩大小的电子产品，售价高达730积分。 这件道具，他就看不出是从哪个项目来的了。 科幻类道具整体数量很少，大部分还都是像工业动力拳套那样的生产生活用具。 不过他发现了一个细节：他之前购买过的stf流体防弹衣、isAr警戒无人机和安检无忧行李箱，供货商都从生产部改为具体的配套商了。 但各种枪械和手雷等杀伤性道具，则依旧是生产部在供货。 他从这个细节中，看到了公司的经营思路：降本增效。 将销量小、地位低的边缘化产品外包出去，把技术转让给第三方，再从第三方那里采购。这种行为会导致同一件商品的获取成本升高，但却会降低公司的管理与人力成本。 而且长期来看，如果第三方能很好地消耗这些技术，转化成新的商品，并开拓出新的市场，也能将商品成本降下来。 这种降本增效的行为，对一家蒸蒸日上的国企而言，是非常困难的。 你降本，就要动同事的蛋糕，人家就要和你闹意见。 对新起点这种没人拍板的国企而言，只怕更加困难。 但新起点降本增效、规范化管理的思路，并不只是这一个孤例，而是在这一整年中，都从方方面面体现出来的。 例如3月初一过完年就急不可待地全公司铺开的机构改革方案，在各省部都增加了一个全新的监理部，和一个监察部。 看似是扩编了，实则责权更加明确了。 同时各级各部门过去的交叉权限，也都被梳理了个七七八八，责权分明。 不再像过去那样几个部门同时管几件事。现在是一件事就归一个部门管，但安排另一个部门事中监督、事后复核。 扯皮减少了，效率自然就提高了。 另一件事，就是年中山西大风暴中，总部确立的，必要时直接跳过省部，对各地市级分部的绝对权力。 这个大原则，是劳动节假期期间，切实得到了上峰某位重要领导支持的，也就代表了最高层的态度，所以各分部全都噤若寒蝉，连个屁都不敢放。 但大家也都很疑惑：公司过去十多年来的松散与扯皮状态，明明就是上峰刻意而为之的。现在为什么突然转向了？ 做管理工作，一个大忌就是“主动改”。最基本的常识则是，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做出任何改变。 这个和敲代码很像，其实本质原因是一样的：没有人能完全把握一个复杂的综合系统，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看似小小的一个改动，会带来怎么的蝴蝶效应。 这一年来，公司提效改革的思路，几乎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大小事务中。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还很迷糊的话，七月的斋浦尔事件后，消息灵通的人，恐怕多少都猜到一些原因了： 公司，不，应该是他们所处的世界，在那场疑似平行宇宙的某种常态化竞争中，落入下风了。 乔木甚至觉得，这也能解释那个隐藏了十多年的未来共同体，为什么突然就火急火燎地跳了出来，要以那么激烈的手段，强行吃下整个瓦拉纳西。 整个行业高层，已经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压力。只是这种压力，被他们人为地阻断了，并没有向下传导。 斋浦尔事件，不能说是这个压力的来源，因为时间对不上。 它更像是这个压力的“应验”。 所以上峰愿意容忍，甚至主动支持公司总部集权。 所以未共体会着急忙慌想要走到台前，甚至遭受阻力后会觉得万分委屈。 所以各家机构会对这个杀害了几十名印度同行的秘密组织如此宽容，换了些好处，直接把乔木辛辛苦苦抓到的所有俘虏，都一股脑给放了。 因为整个行业，都需要为某种来自外部、需要他们共同承担的压力，做好应对或反击的准备。 这个时候，他们经不起内耗。 第801章 772.小小的强化和贵贵的礼物 积分商城的通用道具中，除了少数科幻类道具外，其他新品，主要集中在生活类。 例如6积分一个的【防毒口罩】，外形为普通医用 kn95口罩，可过滤绝大多数常见的气态或微小固态有毒物质。最长使用寿命为 1h。 【压缩食物】，80积分，5g*20。 通过特殊工艺制作的高密度压缩食品。每粒都含有成年人每天所需热量、 14种维生素、 11种微量元素、 9种氨基酸、 19种果蔬混合物、 7种抗氧化混合物、 5种大脑健康混合物。 致敏源：大豆、鱼类（凤尾鱼、沙丁鱼、金枪鱼、鲭鱼、鲑鱼、鳕鱼） 本产品为多种水果味随机组合。可直接咀嚼服用，也可煮汤服用，均不影响效果。 注 1：本产品不提供饱腹感，但一粒即可满足人体每日所需大部分营养，不应过多服用； 注 2：本产品为应急膳食替代剂，不可替代日常健康饮食、不具备任何药物价值与医疗效果。 【固态淡水】，240积分，1.5g*100。 通过特殊工艺制作的高浓度固态淡水。将一粒投入少量水中，充分摇晃。待淀粉外衣溶解后，将在约 30s内生成 350ml无菌直饮水。 注 1：本产品淀粉外衣畏水，请封好包装袋密封口； 注 2：本产品反应过程中会释放热量，为避免灼伤或呛水，严禁直接置于口腔内； 注 3：成年人每日推荐饮水量为 1500-2000ml。 【恒温防水睡袋】，67积分。 便携式单人睡袋，重量550g。 请注意保护睡袋，表面破损会影响恒温与防水功能。 【全地形折叠电动摩托】，1076积分。 重量 15kg，最大载荷 150kg。 可乘坐两人，但请以所在地交通法规为准。 最大续航 110km，请及时充电。 【还神丹】，330积分，250mg*30。 服用后可有效缓解精神疲劳，提振精力、扫清困意、灵活思维。 一次一粒，每日最多一次。 注 1：本产品为应急膳食补充剂，不可替代日常睡眠，不具备任何药物价值与医疗效果； 注 2：本产品的长期副作用不明，请慎重使用，并多多休息； 注 3：本产品为淡黄色透明颗粒，-75c冰冻后会透明度下降、产生轻微浑浊，但不影响效果。如常温下发现变色、浑浊、融化，请停止使用，与我们联系。 【化毒草】，120积分，50mg*8。 可缓解或清除大部分常见毒素。 发现中毒后，一次一粒，一日两次。发现急性中毒后，一次 3-6粒，并大量饮水。 注 1：本产品不起到任何免疫、预防中毒的作用； 注 2：本产品为应急药品，不可替代医生诊断与正规医疗； 注 3：服用本产品后，可能出现头晕目眩、高热体寒、四肢发软、全身无力、流涕、咳痰、呕吐、腹泻，乃至大小便失禁等现象，均为正常的排毒现象； 注 4：若出现呕吐、腹泻或失禁等现象，可大量服用淡盐水、电解质饮料。相关商品，请自行前往商店购买。 【驱邪散】，1.25g*10，310积分。 服用后，可有效缓解恶鬼、邪灵等灵魂类生物所散发的邪气、阴气等，对身体的侵蚀与损害，并减轻由此产生的身体不适与幻觉。 一次一粒，每日两次。 注 1：本产品副作用不明，请慎重使用； 注 2：本产品成分较为复杂，与其他药品、保健品可能存在成分冲突，建议间隔一小时以上服用。 【蕴熔炭】，362积分。 神奇的木炭，点燃后，待明火消散，温度将至可承受范围时，将其握在手中或贴身携带，可确保全身御寒，不被冻伤。 最大可燃时间 18h。 注：本产品无法被水浇灭，可置于附赠溶液中浸灭，不影响后续使用。溶液无毒无害不可食用，若不慎损坏，需自费购买。 【百灵香】，6支装，653积分。 点燃后，可持续清除房间内一切非空气成分。 最大可燃时间 10h，最大使用范围 25m 2。 【还魂香】，666积分。 在某些特殊的项目中，你的灵魂可能会因不可抗力而与肉体分离。 提前点燃还魂香，让你的肉体沾染这个气味后，无论相隔多远，你的灵魂就总能顺着气味找到你的身体。 本产品共有 126种气味，随机发货，大幅降低您找错身体的概率。 最大可燃时间 7h，每次仅需 3-5min即可。 【隐蛊】，298积分。 食用后可以使你隐身最多 30min，但不包括衣物，亦不能消去声音与体味。 本产品目前副作用不明确，不建议频繁使用。 …… 大量诸如此类的道具，作用非常广泛，能够有效提高调查员在各类项目中的日常人身安全。 从内部论坛来看，这类道具虽然基本都是消耗品，而且价格也不便宜，但反而最受调查员的欢迎。 例如那个压缩食物和固态淡水。 以前调查员在项目中需要远离有人区，总要提前准备大量的食物，这些食物本身就非常沉重，还占地方。 如果是现代社会，有车还好。一旦是那种古代项目，他们都不一定能凑够充足的食物…… 现在有了这两样，一袋子才一两多一点，完全不沉。多带几袋子，就不需要再为食物发愁了。 再带上个才一斤重的单人恒温睡袋，即使完全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雏儿，也能出去坚持个十天半个月。 这种东西，看似没有那些强化能力和战斗类道具厉害。 但它们的作用是补齐调查员的短板，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能够全身心投入到项目执行中，大幅提高项目的执行效率。 最关键的是，这些玩意儿，是不限购也不限转让的。 只要你有积分就能买。哪怕你没积分，也能先分享队友的，以后赚了钱再还就是了。 不像【强化能力】页面更新的内容，就完全无法分享了。 例如【赤兔筋】，3藏羚羊币，300积分。 看似可爱的红色兔子，其实是吃人的妖兽。 食用后，可使下肢肌肉群得到永久强化，微幅提高行动速度与爆发力。 本商品副作用暂不明确，不建议过多服用。 每位调查员限购 1份。 【银刚果】，10藏羚羊币，1000积分。 集山川之精华长出的果子。 食用后，可使全身肌肉群得到永久强化，小幅提高耐久力。 本商品副作用暂不明确，不建议过多服用。 每位调查员限购 1份。 【魔兽之胆】，20藏羚羊币，2000积分。 许多百年异兽体内长出的胆状物，味道奇苦。 食用后，可使上肢肌肉群得到永久强化，中幅提高臂力和核心区力量。 本商品副作用暂不明确，不建议过多服用。 每位调查员限购 1份。 【天荔枝仁】，40藏羚羊币，4500积分。 只有高耸入云的荔枝树上才会结出的果子，据说是龙的美食。 食用后，可使全身肌肉群得到永久强化，小幅提升力量、速度、爆发力与耐久力。 本商品副作用暂不明确，不建议过多服用。 每位调查员限购 1份。 …… 如果说看到前面那些道具时，乔木还没察觉，看到这里，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这些道具，都出自前世一款游戏：《仙剑奇侠传五前传》。 而且他记得，p10“小贼”谷月的能力，也出自这个系列，是强化版的“妙手空空”。 不仅可以偷调查员的道具，还能暂时盗取调查员的能力，并且占据相当长时间。 非常缺德。 对方就是凭借“回收公司遗失道具”的独特能力，晋级p10的。 那家伙也因此和韩启生，被同行并列为缺德二人组。 胖子是嘴巴缺德，他是能力缺德。 看来《仙剑奇侠传》整个系列都是牢牢握在公司手里的。 这也说明，公司手里真的捏着大量的好东西，一直不放出来。 除了科幻道具、生活道具和肌肉强化外，这次公司上新的第四类道具。 都是《奇幻世界艾泽拉斯》中，起点城生产的道具。 这一批的数量是最多的，是其他三类加起来的十多倍——这还是已经有一批被买走下架的情况下。 其中有自带附魔效果的单件装备或多件套装——当然后者比前者贵不少。 还有能够赋予装备临时效果的灌魔卷轴与铭文卷轴，以及暂时提高身体素质地各种药剂。 因为是起点城特供的，所以其中大部分装备，都是当代服装的款式，调查员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穿着奇装异服会影响形象。 当然，其中还有一项定制服务的链接，需要者可以订制某种特定款式的附魔装备，甚至套装。只是价格要昂贵不少。 这一部分，他大致浏览了一下，就丧失了兴趣。 因为这些装备的附魔效果非常……平庸。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起点城是个新兴的城市，那些上了年纪的附魔大师，都被奎尔萨拉斯与达拉然当宝贝一样藏着掖着，很难挖墙脚。 这一批上新的东西中，乔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那些《仙剑奇侠传五前传》里产出的强化物品。 他倒是不眼馋“微幅”“小幅”“中幅”的提升，而是目前商城中能直接提升调查员某方面素质能力的强化与道具，实在太少了，或者说根本没有。 这一批道具，可以说是首批直接针对某项素质的强化。 在此之前，比如他想要强化力量，要么报班进行持之以恒的专业化训练，要么装备某些特定的道具——例如机械臂。 当然，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强化某个能提升自身力量的强化能力。 比如绿巨人体质什么的。 但体质强化有个大前提：它们都有相性问题。如果调查员与这项强化的相性不合，素养判定评分过低，强化后的效果可能会非常糟糕，甚至不如不强化。 而且很多体质强化之间是冲突、互斥的，还不可逆。 所以绝大多数调查员，在这方面的态度都是慎之又慎。宁可不强化，也不乱强化，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 当然啦，大部分调查员，也搞不到稀罕的藏羚羊币，都是走某些公司纵容下的黑色渠道，将积分或其他代币挤出来，支付高额的手续费，兑换成藏羚羊币，像储蓄那样一点点积攒。 现在，公司首次放出了针对具体某项身体素质的强化，也引起了战斗类调查员们的关注。 乔木大概能猜到公司在这方面的鼓励。 上面显然是担心不对身体素质强化加以限制的话，有人会凭借他人供养，通过砸钱砸强化的方式，强行把自己的能力硬拔上去。 这绝不是公司想要的人才。 看公司对调查员的考核标准，p1-p6，考察的是执行项目的水平；p6-p7考察的是带领团队执行项目的水平；p7-p9，考察的是发掘稀缺资源、为整个公司和社会做贡献的水平，p9-p10更是只看你是不是独当一面的人才。 这些考核标准，没有一条是“这个调查员能不能打”。 所以公司应该并不希望看到那些靠堆属性，一力降十会的员工。 现在因为某种只有高层知晓的压力，他们决定开个口子，即便如此，也遮遮掩掩、犹犹豫豫的。 这次推出的肌肉强化，一共十款，上肢力量、下肢爆发力与全身耐力强化各三款，外加一款全强化的。 而且全都限购一次。 乔木很爽快地顺手就全都加入购物车了。 堆属性这事儿，也许不符合公司的利益，但一定符合调查员的利益。谁不做谁傻叉…… 十项强化，一共139藏羚羊币、14400积分。把他发现两种德鲁伊之道，赚到的150藏羚羊币、11400积分，几乎花光了。 而他之前的强化，灵压体质10藏羚羊币，思维宫殿35，门门果实体质75。 公司这套“不看实用价值，只看成本与供需”的定价原则，在成本完全不透明的情况下，真的非常操蛋。 他顺便又给自己买了一副光学干扰器，就当项链戴着，可以防远距离瞄准镜射击。 还买了工业动力拳套加一整套标准工具，打算送给哈塔鲁。 这位德莱尼首席工匠，为了他的……哦，为了大家的地狱，可以说是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他一直都没给对方送什么礼物。 作为地狱第三层重建的主要负责人之一，首席工匠哈塔鲁有了礼物了，首席科学家贝加庞克自然也应该有一份礼物。 他干脆再挑了一大批他觉得对方用得上的技术资料。 之前作为见面礼的那套技术资料，只花了八百多积分。现在光是这批技术资料，就花了他七万多积分！ 这是他至今买过的最贵的礼物，更是他买过的最贵的商品。 只能说，公司在“支持调查员用技术换技术”方面，还是很慷慨的。 绝大多数完全没在学术界与产业界公开的科学技术资料，都放在积分商城，任人兑换。 当然，如果哪个调查员胆儿肥，敢耍小聪明辜负这种信任，那风控部的刀也是非常锋利的。 第802章 773.下一个项目 乔木是和刘焱一起去首都总部的，因为对方也需要强化一个能力，或者说他需要对方也强化一个能力。 没错，外围调查员，也是有资格赚取四种代币，并且兑换强化与道具的。否则对他们就太不公平了，项目代工这行也不可能发展起来。 当然，刘焱本人肯定是没什么代币的，但凡他有，之前在呼市被排挤时，也不会那么拮据了。 但他知道一条黑色渠道，不仅提供四种代币与积分和现金之间的兑换，还提供将代币与积分转给其他人的业务。 或者说没几个外围调查员不认识这些渠道的。 这些渠道，往往都把持在某些二代手里，公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二代则会很懂事地收取高额的手续费，来形成门槛，避免黑产泛滥倒逼高会出手。 乔木给刘焱看中的沼泽果实体质改造，原价105藏羚羊币、5100积分，渠道商竟然直接报价168藏羚羊币、8160积分。 直接溢价60%！ 藏羚羊币不够的话，可以用积分抵，1藏羚羊币=500积分。 虽然公司官方没有代币与积分之间的汇率，但这个比例，绝对称得上抢了。 刘焱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直接说出了自己老板的名字。 那边那位也是个痛快人，远程开了个视频，挡着摄像头，见到这边真的是乔木，就秉着“交个朋友”的原则，开出了105藏羚羊币、8100积分的报价。 相当于只收3000积分。 但对方也强调了，如此优惠，仅此一次，不然传出去没法和同行交代，更没法和公司交代。 乔木也算是见识了黑产的暴利。 大部分调查员几年都存不下来的巨款，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大单的利润而已。 沼泽果实体质之所以这么贵，当然是因为它是稀罕的自然系果实了。 不过它的性价比在乔木看来非常低，因为它的能力开发难度，粗估较果实本体高了146%。 而乔木的门门果实体质开发难度，在他兑换时，只比果实本体高42%。 随着他在印度大放异彩，得到他的配合后，采集了大量珍贵数据的研发部，目前已经把这个数据降到21%了。 另外一款他首次去《大航海时代》后上交的折纸果实，相关体质的开发难度，也只比果实本体高22%。 相较之下，沼泽果实体质的146%，实在太夸张了。 不过他和刘焱都无所谓。 他无所谓，是因为他也不需要刘焱真的把这个体质开发得多完善，他只需要这个强化的基础功能。 刘焱无所谓，则是因为这个能力完全是白来的。 “你强化这个能力是因为公司的工作需要，所以这笔钱理应由公司来出——当然公司没代币，所以我垫了，之后我会和公司算这笔账。 “但既然是公司出的钱，这个强化就是公司资产，不是你个人的。 “你只要一直在公司工作，这个就不必计较了。如果将来你打算离职，因为你无法把这个体制改造换回来，所以理论上，你是要还这笔钱的，明白吗？” 这种事情，他当然要把丑话说在前面，甚至还落在了纸面上。 把话说清楚，这对双方都是一种保护。 至于对方将来万一离职，具体要如何偿还这笔债务，他们也有详细约定：从强化后的第二个月开始，他每个月会给对方设立两档绩效。 完成第一档，就能拿到满额绩效工资。 完成第二档，则可以抵消这次强化的一部分债务。 直到对方彻底还清债务后，乔木就可以取消第二档绩效，或者把第二档绩效改为超额激励。 第二档绩效没有强制力，如果对方确定公司不倒闭，自己不离职，那完全可以不鸟第二档绩效。 如果对方没还完债务就要离职，那对方就要以提出离职时，黑产方面给出的汇率，来偿还剩余部分。 还不完？那就不许走，或者转为相应的人民币债务。 当然，如果双方合作愉快，是和平分手，公司也可以放弃追偿。 而且为了保障刘焱的利益，协议还规定，自刘焱正式离职起，往后90天，如果公司都不追偿这笔欠款，那就视为自动放弃追索权。 如果对方失去工作能力或去世，公司自动放弃剩余追索权，不得转嫁到他的法定继承人身上，且不影响他在公司中理应享受的其他权益。 刘焱上一次来总部，几乎是以“犯人”和“污点证人”的身份来的，甚至还被软禁了相当之久。 这次再来，他却能以一个合法公民的身份，在园区中随便溜达。 这让他感慨无比。 乔木的强化比刘焱更快。 对方是手术，他则是吃东西…… 当然吃完之后还要接受体检和留观。 趁着这个工夫，他直接拨打了一个越洋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声才有人接起来。 “谁呀？”对面是一口困意浓郁的标准美式英语，语气中满是恼怒。 “是我，死神。打扰你睡觉了？抱歉，我没算时差。” 他确实没算，现在算了算，对方那边，应该是凌晨一两点…… 一听这个代号，电话那头的人一个激灵，立刻睡意全无。 对方没有说话，那边静悄悄的，只有人踩在木地板上的吱呀声。 显然，对方的身边应该有别人，所以对方要换个地方讲话。 “没关系，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尽可能地吐字清晰，“我这两周一直没有执行项目，档期是空的，随时都可以。” “多谢了，”乔木点头，“那就赶早吧，明天早晨……” 他又算了算时间：“你那边今晚七点，我这边明早八点。记住，提前在身上准备好糖皮质激素，以防万一。进入项目后，按照约定的渠道留下信息，我会主动去找你。” “晚上七点？”对方没想到是这个时间。 “你们那边五点下班，七点正是大多数人吃晚饭的时间。这个时间点，公司的反应是最迟钝的，值班的‘CBp’不会太精锐，组建精锐小队也需要更多时间。这样对我们最有利。” 听到这个解释，对方再无疑问：“好的，我会准时执行项目。” CBp，全称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职责之一就是调查与截捕偷渡客。 乔木当然不是要跑到美国去和美国政府对抗。 CBp是埃弗雷特内部，一个有着特殊职责的调查员部门的昵称。 这群调查员，只要埃弗雷特内部有调查员还在执行项目，有项目还在运转，他们就必须留人值班，随时准备驱逐其他机构的偷渡同行。 没错，乔木为自己准备的外部项目保底，是偷渡项目，而且是有“卧底”确保他有充足执行时间的偷渡项目。 第803章 774.乔木的生意 2148年的地球，人口规模已经达到惊人的200亿。 但事实上，早在半个世纪前，人类就已经全面进入低生育率阶段。 原因很简单：地球的资源已经被消耗殆尽了，生态系统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普通家庭生下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死于慢性中毒或各种儿童慢性病，甚至营养不良，很多都活不到成年。 那些成年人，每天离开根本没有窗户、只有负压出入口和空气净化系统与外界相连的建筑物后，也必须佩戴口罩或防毒面具。 以避免长期吸入弥漫在空气中的有毒害气体或微小颗粒。 无度的滥砍滥伐、严重的工业污染与核辐射，在过去一个世纪里，彻底摧毁了自然环境。地球上超过一半的物种都灭绝了。 虽然人类发展出了先进的克隆技术，但克隆出的已灭绝动物，完全无法适应当下的自然环境，只能活在动物园中，供人们参观。 人们不得不远离充斥着剧毒与危险畸变生物的自然环境，龟缩在高压电栅圈出来的城市中。 为数不多几处环境尚可的前自然保护区，也都被开发成了仅供权贵居住的高档社区。 农业生产也彻底消失。 规模巨大的藻类养殖场，占据了几乎每一寸沿岸海域。 以兆吨为单位的螺旋藻被繁育出来，提炼出藻类蛋白质，混合上各种奇怪口味的添加剂，成为全人类的食物。 只有极少数人类，能时不时享受一顿奢侈的鸡肉蔬菜沙拉…… 一张一米二的可折叠单人床，一个还没自己脸大的不锈钢洗脸池、一只沾满尿碱、令人作呕的冲水马桶，头顶一盏昏闪不定的Led灯管，以及一条不足50cm宽的过道。 这五个元素，轻易填满了一间狭长的、只有几平米的小空间。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窗户、没有电视、没有挂画、没有摆台，已经发霉的墙壁上甚至都没有墙纸。 这就是乔木醒来后的栖身之所。 他没有理会枕头旁那只明显用过很多次的口罩，而是从地狱中拿出一包kn95口罩戴上。 小心翼翼地绕过随意躺在黑暗楼道中，不断发出奇怪呓语与呻吟声，说不清是流浪汉还是瘾君子的男男女女，一路七拐八扭地穿过楼道，刚走出负压楼道门，一股怪异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即便医用外科口罩都拦不住。 阴沉不见天日的天空、高耸林立的建筑、狭窄逼仄的街道、五颜六色的霓虹、摩肩接踵的人潮、五花八门的奇装异服、潮湿肮脏的地面、撞开人群逃走的街头劫匪、对此视而不见的巡警…… 这些元素，共同勾勒了一幅经典的赛博朋克画面。 乔木没有四处乱跑，而是站在那里，环视着周围。 街道对面，坐在警车里打着哈欠的巡警，似乎是发现他站了太久了，一直上下打量着他。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他没有躲闪，也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大大方方地看向对方。 就这么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直勾勾盯着对方。 直到那个警察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想要开门下车，过来给他一个教训，他才朝对方露出一个，自认为惊悚的大笑脸。 那个警察愣了愣，没被吓到，手却从车门把手上挪开了。 “神经病……”对方嘀咕了一句，将单向侧窗升了起来，不再看他。 “不恐怖吗？不像小丑吗？”乔木耸了耸肩，有些遗憾。 他只是突发奇想，觉得小丑那个形象，实在太适合这个世界了。 有机会可以偷渡到蝙蝠侠的世界，把那家伙的灵魂绑到这里来…… 再一转头，他就找到了他的目标。 一位西装革履、穿着打扮非常得体的中年男子，在路过一个老眼昏花的苍老瘦削乞丐身前时，灵活地一弯腰，从对方面前的碗里，捞走了几枚硬币，随即扬长而去。 听到碗里叮铃桄榔的声音，那老乞丐还用含混不清的痰音，嘀咕了一句“谢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动作也大开大合，甚至有种舞台表演的美感。 显然是熟能生巧。 乔木眼前一亮，转身就跟了上去。 他一路跟着对方，本想等对方进入小巷子之类的时机，但对方一直在大街上走着，穿过几个路口后一拐弯，明显就是要进入一幢摩天大楼。 “先生！”他见状，连忙叫住对方。 被拍了一下肩膀的中年西装男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 看到一张陌生的东方面孔后，愣了一下。但后退一步，打量了东方面孔的衣着后，西装男的脸上，就浮现出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 “什么事？”对方不耐烦地问。 “有一笔不错的买卖想和你做，”乔木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厅，“愿意一起坐一会儿吗？” “哈？”西装男的脸上，浮现出愕然的神色。 片刻后，对方一脸荒唐又嘲弄地连退两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随后抬手：“保安！” 大厦门口两名五大三粗的安保人员，早在乔木叫住对方时，就已经对这边虎视眈眈了。现在一被传呼，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 “什么事，先生？” “我在大楼工作，27层。我不认识他，把他赶走。” 一听对方在楼里工作，还在高楼层，两名保安立刻精神一震，狞笑着向瘦削的东方人逼迫而来。 警惕心这么高吗？ 乔木讶然地看了一眼那个一脸得意，等着看他笑话的西装男，就无奈地举起双手，对两名保安道：“嘿，伙计，没有必要，好吗？我会自己安静离开的。” 两名保安对视一眼，也不想招惹这些地皮流氓，就停住脚步，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给他施加压力。 正在这时，一声如百灵鸟般婉转、优雅且动听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亲爱的，怎么了？” 虽然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但所有人还是停下了脚步或手中的工作。 只是一个声音，就吸引了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的注意力。 人群自动分开，一位美艳性感的金发女性，迈着优雅的步伐，朝他们款款走来。 “亲爱的，你还好吗？”那个女人直接搂住西装男一只胳膊。 亲爱的？是说我？ 西装男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他本能地意识到不妙，想要挣脱开。可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无比眷恋着与对方贴近时，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带有一丝铁锈气息的香气。 真是独特的香水，真是独特的品味，不是吗？ 大脑这么一反抗，他就错失了最后的逃脱机会。 女郎撒娇似地轻轻晃动他的胳膊：“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只是想和你做一笔生意。你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当然……”西装男呆滞地点了点头。 谁会拒绝……她的请求呢？只是给一个坐下来聊聊天的机会而已，不是吗？ “让他过来吧，”他对身前两名保安开口，“我……认识他，我要和他谈谈。” 你认识他？你刚才还说不认识呢！ 两名保安面面相觑，但视线落在那个绝美女郎身上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然后，他们就乖乖让到旁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不再掺和这事儿。 直到三人离开，进入那间咖啡厅，两名保安忍不住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了然的猥琐笑容。 很明显的杀猪盘，可惜有人管不住下半身，自己主动往里钻。他们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咖啡厅中，西奥·科斯塔正在请他的“两位朋友”喝咖啡，并纵情畅聊着。 “所以，你其实不在这座大楼工作，只是来拜访客户。你并没有具体的工作，只是靠自己一张嘴，用一个个虚假的项目，骗取那些成功人士的投资？” 乔木目瞪口呆地总结着对方的自我介绍。 难怪刚才在街上，对方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后，会露出愕然的表情。 大骗子竟然当街遇到了小骗子，二百亿人的世界里，这个概率能有多大？ “不是一张嘴，”科斯塔得意地摇头纠正，“谎言，是表演的艺术。” “应该是‘表演是谎言的艺术’吧……”他嘀咕了一句，又问，“这么说你很有钱喽？”、 “还好，只是小有一些积蓄，”科斯塔谦虚道，“毕竟很多工作，是需要先期投资的。也有很多谨慎的人，他们要先验资。” 他若有所思地问：“那我猜，你也有很多身份喽？” “当然，”对方笑了，“做我们这行，总会需要各种干净的身份。” “这真是太好了，不妨听听我的生意吧，”乔木露出了开心的笑。 他是真心想和对方做生意的。毕竟他现在身无分文，急需要钱。 因为这是埃弗雷特的内部项目，新起点的积分商城上，自然不会出售这个项目的货币。 他从桌上抽出一张餐巾纸，“这张纸卖给你，售价是你一半的非固定资产，一个全新的、干净的身份，以及一台对应的个人终端。怎么样，很实惠吧？” 西奥·科斯塔目瞪口呆：他听到了什么？一张餐巾纸，换他一半的非固定资产？ 他的这位朋友……疯了吗？ “你会心甘情愿、绝不后悔地答应下来，并且为这笔美妙的交易严守秘密，对吧？” 斜对面他至今不知其名的美艳女郎朋友一开口，科斯塔就认真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犹豫呢？这么棒的一笔交易，他恨不得做上一百次！ 而且，为了避免其他人嫉妒，更为了垄断这个绝佳的机会，他发誓，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半个小时，都发生了什么。 第804章 775.乔木的老熟人 有了钱的乔木，很快就和自己的“卧底”汇合了。 “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酒店房间中，对方喝着咖啡，耸了耸肩，“拿一笔奖励金，再拿一笔慰问金和封口费。突然就理解那些退伍军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被遗弃了。” 乔木笑了：“你又没提前退休，哪来的什么遗弃？钱给少了？” “一大笔，不创业不赌博的话，正常结婚过日子，这辈子也花不完。我们公司在钱上一向很大方，只是……”对方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了。 沉默许久，对方才摇了摇头：“不聊这个了。” 说着，对方打量着他：“从印度回来后，整天听到的都是关于你的消息。” 他玩笑地反问：“怎么？你们的人已经这么恨我了？” 听到这话，对方哑然失笑，又举了举杯子：“要咖啡吗？” “不要，”他立刻拒绝，“这里的咖啡太难喝了，和草药似的。” “我自带的，不过是速溶。” “那也算了。” 如果是现磨的高级豆子，他还是愿意尝一尝的。速溶？还不如喝茶包。 “接下来做什么？” 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不急，先说说你的条件吧。万一我付不起，咱们也好聚好散。” 对方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才重新开口：“我希望你能教导我空间能力。” 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对方又道：“这段时间我查了很多资料，也咨询了很多同事。我知道，你展现的空间能力，绝对不是一句天赋异禀就能解释的。这背后一定有非常高深的相关知识体系在支撑。” 乔木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帮你为狼人报仇。” 拘束带的表情僵了片刻，神色黯淡了下去。 这位埃弗雷特的中阶调查员，是印度特别行动中，他们A15小队袭击埃弗雷特加济阿巴德收容所时认识的。 最开始在彷徨之雾的对峙中，他砍断了对方数根肋骨。在疫病插手后，双方又临时结盟。 之后对方在鸣女的无限城中，直面疫病的战斗开始没多久，就被后者的病毒干翻了，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后来经新起点抢救，病愈出院后，就回国了。 相关费用，自然是埃弗雷特出。 不仅如此，对方还拿了一大笔封口费，承诺绝不向任何人泄露公司与疫病暗通曲款的丑闻。 双方也算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了，多少是有些互信基础的。 所以，当他看到公司进阶情报中，针对这个项目只言片语的资料后，就联系了对方。 “和平偷渡，各取所需”，这其实也是各机构调查员之间，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合作模式之一。 像俄罗斯调查员“钢铁侠”，能从项目里拿到一套高版本的完整钢铁侠战甲；像乔木第一次在《大航海时代》项目随手杀死的佩戴斩魄刀的日本调查员…… 这些需要长期投入、多次执行才能获取的道具与强化，基本都得靠这种里应外合的“和平偷渡”才能搞定。 往大了说就是“私通外敌”，往小了说也就是“对企业不忠诚”，这是公婆各有理的事情。 此刻见对方一副消沉的模样，乔木连忙转移话题：“可以。但我只包教，不包会。” “谢谢。”对方立刻真心道谢，表情却更加复杂了。 “我多问一下，纯好奇，你可以不答，”乔木又提问，“你自己都说钱管够了。现在这么上进，是为了自己，还是想要报仇？” 又是良久的沉默。 “都有吧，”许久，对方重重叹了口气，“我最近的处境其实不太好。纳米的人，一直对我很有意见。” 随后幽幽说道：“在他们看来，我们这种骑墙派，比敌人更该死。尤其是我这种捏着他们把柄的骑墙派……” 乔木理解地点了点头。两人都没再说话，房间中一时陷入沉默。 电视中的新闻播报员依旧喋喋不休。 “截至目前，没有有任何组织宣布对此事负责。但三天六起军火库失窃案，最大距离跨度高达3500公里，而且没有任何线索。这在合众国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五角大楼至今仍未提供失窃军火的具体清单，白宫也拒绝就此事会给社会稳定带来的负面影响做出回应…… “具不愿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称，联合调查组目前已经将主要嫌疑人范围，锁定在六个臭名昭著的环保恐怖组织身上。它们分别是……” “这是你做的吧？”拘束带开口了。 “怎么看出来的？”乔木算是默认了。 “我大致看了这个项目的资料，里面没提到军火库失窃。这么大的事，如果之前就有，其他人不可能不调查。” “你是要资助那些环保组织吗？”对方做了个很不靠谱的猜测。 乔木摇了摇头，没说这些武器此刻就在他身上，都是他留着自己用的。 他换了个话题：“今晚值班的CBp小队是谁？” 拘束带恍惚了一下，他已经进来六天了。对方说“今晚”，他一时还真不习惯。 六天前的事，不是张口就能说出来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猎头者、血铜和黑客。还有一个老熟人……” 停顿片刻后，他又说，“灵魂格斗家。” 灵魂格斗家与拘束带一样，都是加济阿巴德收容所当晚的幸存者。 这位还和乔木狠狠干了一架，一开始给乔木揍得够呛。 乔木点了点头，没打听那四人的能力。这种行为不在他们的约定范围内，也很遭忌讳。 和平偷渡的规矩，仅限于“我不无故提前结束项目，尽可能在时长上配合你”，绝不包括“为了偷渡者，出卖自己的同事”。 拘束带愿意给出名单，已经是对方能做到的极限了，也是看在他愿意教导对方空间知识的份儿上。 “我去开个房间，你做好准备，四天后出发，”乔木起身，又确认道，“你准备糖皮质激素了吧？” “准备妥当了，”对方点头，“我也找了自己最熟悉的急救员，他会陪床观察的。” “那就好，”乔木说着就直接往外走，临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笑着问，“你对咱们此行的目的，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对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既然答应了，那你去哪，我跟着就是了。问多了也不合适。” 他轻轻笑出了声，没再说什么。 ----------------- 夏威夷岛，卡内奥赫湾。 酒吧中坐满了人，其中大多数都身着军装，只有四人穿着便服。 这两男两女，其中两人身上明显没有军人的风采。这样的组合出现在这里，颇引人注目。 毕竟这里毗邻海军陆战队军事基地，一般不会有人随便来这里。 这个年代，也早就不存在什么旅游、度假了。 尤其在这个军火库接连被盗，还毫无线索的节骨眼儿上。 事实上，从抵达卡内奥赫湾至今，他们已经被盘查过十多次了。 此时这间餐厅中，至少有三拨人，是专程来监视他们的。 不过四人依旧大大咧咧地聊着天，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对话被偷听去。 事实上，在这个一百多年后的世界，在已经被注意到的情况下，想要确保他们的对话不被偷听，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说话。 那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让对方摸不着头脑。 “瓦德兹女士，他们真的会来吗？”另一个身材娇小、戴着厚重眼镜的亚裔女孩，恭敬地问道。 “不然呢？”被问到的女人，身高至少一米八，穿着打扮非常干练，全身上下都是匀称的肌肉，充满了力量的美感，与对面的亚裔女孩，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乔木来了，一眼就能认出对方。正是他的“老相好”，灵魂格斗家。 “这个世界海军陆战队在地球上的七处主要军事基地，只剩下这里还没被光临了。” 一个明显印第安特征的男子发表观点：“也许是这里太远了，出海也不方便，那群偷渡者压根没想过来这里。” “然后呢？”灵魂格斗家无语地抿了抿嘴，“这个项目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没找到剧情线索，不在这里守着，还能去哪找他们？” “rdA的工厂，”另一个白人男性插嘴道，“虽然这么多年下来，这个项目中的技术，已经被窃取得不剩多少了。但那些超导精矿，不是说在现实中也有效果吗？欧地联不是总为那东西入侵吗？” “但这次不是欧盟，而是新起点。只有新起点的最新偷渡技术，能让我们确定不了具体人数与降临位置。”对这个白人，灵魂格斗家的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甚至堪称恶劣。 但她还是尽责地履行小队队长的职务：“我进来前临时查了记录，新起点只在四年前，为超导精矿偷渡过一次。和其他机构一样，在确认那玩意儿无法仿制后，就放弃了。” “嗯，我也查了，”印第安人点头附和，又冷笑，“就剩下欧地联那群苍蝇，总想着积少成多。一次几十公斤地往出偷。” “那新起点究竟想做什么？”亚裔女性又问了，“三天盗取六个军事基地，偷走那么多东西，还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她摇了摇头，想起自己黑进五角大楼内网后看到的那份长长的损失清单，忍不住咋舌。 她都想不通，那群人究竟是怎么把那么多装备运走的。 “技术资料应该早就搞走了吧？偷这么多武器是做什么？又带不走，”她停顿片刻，“不会是想要做剧情抢走这个项目吧？毕竟上一次……” 白人男性甩给她一个眼神，她立刻乖乖闭嘴了。 不过其他三人也都明白她想说什么。 毕竟就在现实世界的几个月前，埃弗雷特，刚刚破天荒地，成为全行业首个，被人夺走项目的苦主儿。 而且丢掉的，还是一个系列的项目。已经被人终结掉两部了，还有后续。 看第三部那架势，后面至少还有两部续作。 丢人丢到全世界了。 导致埃弗雷特丢大脸的，正是他们的老对头新起点。 或者说得更精准一些，正是新起点下半年名声大噪的天才新人“死神”。 偏偏这位“死神”，还是灵魂格斗家的死敌，在印度特别行动中，直接击败了灵魂格斗家最引以为傲的能力，还砍掉了她四肢的灵魂，把她变成了“人棍”。 这可以说是奇耻大辱了。 所以，当着灵魂格斗家的面，是不能提那个男人的。提了，这位就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会朝他们这些小卡拉米发泄。 尤其是她身旁的“血铜”。 这位是另一位大佬纳米的人。 不知怎么的，印度之旅后，灵魂格斗家就和纳米撕破脸了。 作为纳米的手下，这次被排到与对方一队，血铜自然难受至极，却也只能忍着。 埃弗雷特可以容忍失败，但不能容忍掉链子、临阵脱逃。 灵魂格斗家就深谙这一点，所以在印度的时候，要舍命死磕死神，意识到疫病现身后，又各种威逼利诱和死神联手。 他知道，这位“称职的”队长，就在等着他犯错误，然后光明正大地收拾他，以发泄对纳米的怨恨。 四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周围的军人，终于受不了了。 他们隔壁桌子的三明军人对视一眼，直接起身朝他们走来。 其他几桌军人也立刻起身，包围为了上来。 “女士，”领头的人直接开口，“如果我刚才没听说的话，你们提到了，有人在盗取国家机密技术资料与超导矿石，对吧？” 第805章 776.猎头者与不死者 他一脸严肃道：“这可是非常严重的叛国罪与商业犯罪行为。所以我不得不请你们随我走一趟，协助调查。” 灵魂格斗家翻了个白眼，直接对血铜下令：“你解决。” “全部？”后者确认地问道。 “全部，”她说完，又改口了，“留活口。” 听到这话，人群中有六七人，全都掏出手枪，对准了四人：“举起手来，趴在桌子上不许动！” 但紧接着，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依然稳稳坐着，不打算配合的四人中，那个白人男性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古铜色，而且身上还浮现出规整的血色条纹，在昏暗的酒吧内，一闪一闪的。 “wtf？！” 紧接着，酒吧中的所有军人，与吧台后面的酒保，就发出恐慌的惊呼声。 他们有人直接倒地昏迷，没了动静。 还有人摔倒在地，口吐白沫、全身剧烈痉挛。 同时也有人惊恐地摸了摸眼睛，四处张望着、摸索着，明显是丧失了视觉。 更有甚者，已经一脸呆滞，如同傻子一般，做着种种怪异的行为。 短短十几秒，偌大的酒吧中，就没有一个正常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了…… 灵魂格斗家看着满地狼藉，恼火地皱着眉头质问：“就不能全部弄晕？” 知道对方肯定要找茬的血铜耸了耸肩，平静道：“一阶段下，我控制不了具体的副作用。在这里进入二阶段，没有必要。” “换个地方？”印第安人捏着鼻子提议。 “不然呢？”灵魂格斗家冷哼一声，起身就要离开。 但刚一站起来，她的愣住了，视线随即投向窗外。 另外三人见状，也立刻戒备起来，看向外面。 昏暗而空旷的街道上，他们座位正对着的一盏路灯下，一个年轻的女孩，正直勾勾看着他们。 那女孩一头粉色的大麻花辫，直直垂到腰间。一身清凉的蓝色套头衫、黄色小背心与牛仔热裤，与一双沙滩人字拖。 但真正显眼的，是对方身后，背着的一把骑士剑。 亚裔女子盯着对方打量了一阵，摇头道：“没见过，不是活跃分子，可能是p7的新人。” “太年轻了吧？看着才十五六岁。”印第安人也皱起了眉头。 “血铜动手，我跟上，猎头者保护黑客。”敌人出现的瞬间，灵魂格斗家就不再称呼队友的姓名，而是改为代号。 话音刚落，她的头就无力地直直垂了下去。整个人耷拉着脑袋和双臂，站在圆桌旁纹丝不动。 “等等啊！”血铜突然发出焦急的喊声，“我根本感知不到她，我的能力对她无效啊！”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话都没说完，对面的陌生女性同行，就直接消失了。 这边三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个女人消失了？是逃走了？ “完了……”血铜则发出了无力的呻吟声，“那家伙……根本不是人类啊！” 话音刚落，那女孩的身影，竟然重新出现在原地，不过姿势和消失时已经截然不同了。 紧接着，他们的身边，灵魂格斗家的身体，直接瘫倒在地。 三人连忙看去，对方却早已没了反应，明显是昏死过去了。 三人顿时骇然相视：灵魂格斗家，能力如其名，就是双方在灵魂状态下进行格斗。 在灵魂状态下，双方的一切强化都会消失，只会留下最原始的身体素质、搏击技巧与战斗经验。 不过灵魂格斗家本人可以作弊，可以持冷兵器。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实力也会越来越强，有效避免了敌人逃跑拖时间。 无数大佬都在这个诡异的能力下折戟。 她本人不是没翻过车，但那都是经过一番至少数分钟的激烈格斗。 而这一次……五秒钟？ 而且不是被肢体受伤，而是直接昏死过去。 灵魂自然不会昏死，她灵魂返回本体后昏死了，就意味着，在那场格斗中，她的灵魂头部遭受了重创。 而且，她此刻昏迷着，他们也没法确定她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灵魂损伤。 但从时间推算，大概率是没有的。 她将对方拽进灵魂格斗场，直接毫无反抗之力地挨一记致命一击，骇然之下，为了保命，直接回到身体中结束能力…… 一套行云流水地下来，刚好四五秒。 这就意味着，他们对面这个看上去远未成年的女孩，竟然是个超越老资历特种兵、狂热格斗爱好者的，真正格斗大师！ 而且是实战经验极其丰富的那种。 调查员这行，果然总能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人…… “现在怎么办啊？”黑客躲在血铜身后，但后者也束手无策。两人只能齐齐看向猎头者。 印第安人叹了口气，从外套遮掩的腰间，拔出一把不长的弯刀。 随后，他直接砸破玻璃幕窗，迈过窗台，走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个小女孩的视线落在他手中弯刀上时，竟然有些兴奋与好奇。 “我不喜欢对未成年人出手，”他冷冷说道，“我的能力很特殊，是一击毙命。如果你现在撤走，我可以暂时放过你。” 不过他没想到，听到这话后，对方的回应，竟然是从身后拔出了那把骑士剑。 “蕾贝卡，”对面的女孩，也首次开口了，“我叫蕾贝卡。” 蕾贝卡？这是代号？这分明就是名字吧！ “猎头者，”他眉头紧蹙，“你是新人？同行相见，应以代号互称。” “同行……”女孩咀嚼着这个词，表情有些怪异，让他无法理解。 “代号的话……”蕾贝卡有代号，还是两个。 一个是她自己起的，“亡国的蕾贝卡”。另一个是其他剑豪为她起的，“柔剑”。 “柔剑”似乎好一点？ 但乔木说过，他们的存在是个秘密，她在调查员圈子中是有些名气的。 暴露名字，已经是极限了，不能再暴露代号了。 “我不需要代号。”她如此回答。 听到这话，猎头者哑然，却也很快就接受了。 调查员这行，什么奇葩都有。 像这种有选择困难症，想不到好的代号，就宁可不要，就以真名或假名示人的调查员，也不是没有过。 既然拔了剑，还报了名号，那就要打下去了。 “又要杀人了……”他心中叹息。 虽然对方似乎有某种将自己灵魂化的能力，但他的能力，连灵魂都能一击毙命！ 对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偷袭，或围攻。 猎头者刀身一翻，刀刃直接对着对方的脖子，就冲了上去。 这看上去毫无章法的起势动作，让女孩眉头一皱。 但她立刻重视起来，全力应战。 就在她一个闪身，打算躲过对方刀刃时，对方的手臂直接更换动作，身体也随之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什么情况？女孩心中惊讶。 对方的刀刃依旧指向她的脖子，明显是同归于尽的威慑性打法。 可这个姿势……根本就是在找死啊！ 她毫不停顿地再次更换姿势与动作，但对方也再次跟进。 此时，对方的身体，已经完全扭曲成一个再无任何变动余地的姿态了。 一时想不明白对方这是在干嘛的蕾贝卡，再次变换策略，想看看对方要怎么应对。 下一秒，异变突生！ 猎头者那扭曲到极限的身体，竟以一种完全不可能的发力角度，猛地朝女孩突进了一段距离。 那把弯刀的刀刃，也斩过了她的脖颈。 捂着被彻底切断的脖子，一脸难以置信的蕾贝卡，此时才反应过来： 并不是对方为了攻击她而摆奇怪的姿势，而是那把刀将对方的身体扭曲成了那副模样。 临死之际，她终于想明白了对方的“一击毙命”、对方的“猎头者”是怎么回事了。 只要发动能力，就一定会实现斩首！哪怕根本做不到，也会化不可能为可能。 陌生女孩的身影逐渐消失了，猎头者重重叹了口气： “斩首已经完成了，就算现在结束项目，返回现实，也已经晚了……” 击杀敌人一名，但他心里并不开心。 他一点都不想与同行自相残杀，他甚至都不喜欢杀人。 所以他通常只杀项目世界中这些虚拟的人。 他回头看向酒吧内，灵魂格斗家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醒来。 按照规定，在对方恢复神志前，将由他接手小队指挥工作。 “尽快撤离吧，”他招呼着两名队友，“好在动静不大，暂时没惊动军营中的人。” “杀了对方一个调查员，这下子要不死不休了。接下来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了。” 这个道理，血铜和黑客自然都懂。 不过身为非战斗类调查员，黑客的眼珠子，已经叽里咕噜地转了起来。 猎头者不用脑子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故意受个重伤，骨折什么的，直接脱离项目…… 这种手段，埃弗雷特的调查员经常使用。至于有没有用，就要看演技和运气了。 不过他也不打算阻止对方。 一来他们只是认识，关系并不亲密。 二来，小队减员越严重，他放弃这次驱逐任务的理由也就越充分…… “怎么了？”正胡思乱想着，他就发现，黑客的表情不太对。 似乎是…… 身后！ 他猛地回头，就看到了令自己愕然无比的一幕。 几十米外的路灯下，正站着一个人。 粉色的大麻花辫、清凉的蓝色套头衫、黄色小背心与牛仔热裤、沙滩人字拖，以及身后的骑士剑…… “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失声道。 他很确定，自己的能力，已经成功了！自己砍断了对方的脑袋，给对方造成了绝对致命的伤害！ 对方绝不可能逃脱！ 除非…… 他猛地想到一种可能性。 血铜感知不到对方，说明对方不是人类。 灵魂格斗家的能力让对方直接消失，证明对方能变成灵魂体。 会不会，刚才那个，并不是对方的本体，而是某种……灵魂分身？ 这样的话，就解释通了。 “还真是个安全的能力啊，”想明白这一点，他也忍不住松了口气，直接笑着高声问道，“这次依然不是本体吧？是本体的话，我会很愧疚的。” 蕾贝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有些兴奋地说：“我搞错了，我不该试探，也不该躲避。 “对付你的能力，只有一种方法：抢攻！在你的能力生效之前，击败你！” 听到这话，猎头者愕然不已。 他自己都没想过，对付自己，还能这么干。 不过其本质和“偷袭”是一样的，都是让他的能力来不及生效，就提前失效。 猜到对方是某种分身，不会真的死亡，猎头者也松弛下来了。 他甚至产生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兴趣与战意！ 过去，他一直视这个能力为某种负担。偏偏这一次，让他遇到了一个不会死的对手。 “你做的到吗？”他笑着问道。 “试试吧！”蕾贝卡拔出剑，直接向他冲来。 猎头者也毫不犹豫地隔着几十米远，就发动了能力。 在手中弯刀的拖拽下，他整个人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态，朝对方冲去。 就在刀剑交错的一刻，对方手中的骑士剑，却陡然加速成一道残影。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持刀的左臂，就整个飞了出去。 但那左手飞到半空中，竟依旧死死握着刀，强行转向，再一次斩断了女孩的脖子。 猎头者捂着喷血的断肩跪倒在地，抬头正好看到女孩捂着脖子，一脸不高兴、不服气地消散在空气中。 剧痛之下，他依旧没忍住，露出了个发自内心的丑陋笑容。 随后，他回头看向身后的队友，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边两人，则两脸沉重地朝他点头示意，心中却乐开了花。 灵魂格斗家晕了，猎头者重伤退出……他们两个接下来，就只需要等“亲爱的“队长醒来，下达放弃任务的指令了。 这次任务超开心！ 血铜低头看向昏迷的灵魂格斗家，都觉得对方闭着双眼、眉头紧蹙的模样，分外养眼。 第806章 777.你把我卖给谁了 就在蕾贝卡追着埃弗雷特CBp小队，连揍带恐吓，把四人先后逼出项目时，乔木这边，也完成了他和拘束带两人的报名，并成功中选。 很快，他们就将以光荣的雇佣兵身份，乘坐创业之星货运航母，前往距离地球4.37光年之外的，潘多拉星球。 “要飞六年啊……”拘束带忍不住感慨，又有些本能的畏惧。 “五年半就够了，”乔木安慰道，“而且是躺在低温休眠舱里，眼一闭、一睁，就到了。” “那也够夸张的了，”对方说，“毕竟项目推荐时间也才五个月……” 这话反而把乔木说愣住了：五个月？不是三个月吗？ 我去，资本家这么黑的吗？ “你对咱们这趟行程，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状似随口问道。 “多少都能猜到一些。” 听到这个答案，他故作遗憾：“还打算吓你一跳呢。” 说着，他将手中那张如同玻璃一般透明而轻薄的个人终端，递给对方：“签个字。” “这是什么？”对方接过去，看了起来。 “rdA代买的交通保险，所有人都签字，不然不许上船，”乔木随口解释道，“这样万一飞船出事了，保险公司会承担起赔偿责任。” rdA，全称资源开发管理同盟，是人类社会中规模最大的托拉斯组织。 它的经营范围包括采矿、运输、药品、武器、通讯等领域。其实力甚至比绝大多数国家的政府还要强。 这个组织拥有对包括月球在内的多个外星球的垄断开发与运输权。 想要前往潘多拉星球，就必须给rdA卖命。 拘束带撇了两眼，见确实是保险合同条款，就随手签了。 乔木接过个人终端，收了起来，同时语气如常地说道：“不要结束项目。问你一个问题，还请你如实回答。” “嗯？”拘束带有些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说这个。帮别人偷渡，自然不会随意结束项目，这是最基本的。 乔木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把我出卖给哪一方了？未共体，还是国家派？” 拘束带脸上浮现出愕然的神色，但还是乖乖开口：“是未来共同体……” 话音刚落，对方的脸上，就变成了骇然的表情。 “和我想的一样。”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拘束带意识到自己中招了，但紧张、惊恐之下，一时又想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如何中招的。 而且他还未察觉，自己此时最好的选择，是立刻结束项目逃走。但他却根本生不出一丝结束项目的心思来。 良久，他才认命地苦笑起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为什么会选择这座城市？这里有什么？”乔木指了指脚下，直接自问自答，“rdA总部。” “你猜到了我这次项目和rdA有关，所以为了不折腾，提前来这边等我汇合。这没什么，只能说明你够聪明，从糖皮质激素推断出这次项目的执行时间很长，进而猜到我要去潘多拉。 “可上次我问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目的，你却没说实话，而是随口掩饰过去了。这次却又说自己猜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乔木摊手：“我们管这种行为叫欲盖弥彰。说明猜出我此行目的的，另有其人，上一次你才下意识心虚，不愿承认。 “我很好奇，他们给你开出了什么条件？” 拘束带想要犹豫，嘴却不听使唤似地动了：“纳米不会放过我的，我清楚他的为人。我需要一个靠山……” 一解释完，他就取回了嘴巴的控制权，急忙说道：“我没有违背咱们之间的约定！我之前只答应你帮你和平偷渡，没……没……”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都知道这个说法多么牵强。 “对不起……”他最终只能沮丧地说出这么一句。 乔木看着对方，许久，才缓缓问道：“你应该能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强大不起来了吧？” 见对方愕然而迷茫，他又说道：“就是这种首鼠两端、贪得无厌的心态，和任何风险都不愿意承担的怯懦。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不是吗？” 对方抿着嘴低下头，没有回应。 他想了想，又问：“你加入未共体了吗？” 拘束带没说话，只是摇头。 “为什么？是加入需要什么条件吗？” 对方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提了，他们说会考虑。” 乔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心中叹息。 之前在印度那一连串交锋，他自忖自己已经很了解未共体那群人的作风了。 很明显，人家压根就瞧不上这家伙，完全是在白嫖。 这家伙，不仅做了小人，还成了傻子。 他之前因为对方对那个狼人的情谊，对对方还挺有好感的。 结果这竟然是对方身上唯一的闪光点…… 现在，他已经懒得去管对方死活了。 “你说的没错，你确实没违背咱们的承诺。你只答应帮我和平偷渡，没说过不会向其他人泄密。我也会继续履约，教导你空间系知识的。” 拘束带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似乎无法理解，这个煞星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 2148年7月28日，乔木与拘束带二人，借助空天飞机中转，登上了位于外太空的，即将启航飞往潘多拉的创业之星号星级货运航母。 这艘编号 601-09的货运平台，全长 1600米、宽330米、高218米。 因本身就是在外太空的空间站建造的，无需考虑在星球地表降落与起飞时的重力问题，其设计最大载货量，高达350万吨！ 飞船采用核聚变与反物质混合引擎，巡航速度 21万公里\/秒，相当于70%的光速。 这个速度，理论来说，从地球到月球只需要两秒。 可以说，这艘飞船，就是当前人类作为新兴星级文明的科技名片。 不过如此惊人的速度，从地球到潘多拉，也需要近六年的时间。 在失重的飞船上度过六年光阴，这对于任何人类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人类又开发出了低温休眠技术。 在低温休眠舱中，人类的身体会彻底停止一切生命活动，如同时间被定格一般。 副作用则是，因人体难以适应生命活动被激活后，瞬间拉升到成年人的水平，苏醒后的数个小时至数天内，人都会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 此外，低温休眠状态下，宇宙射线辐射造成的生理损伤，无法通过新陈代谢修复。积累的伤害，会在人苏醒后，一次性全部释放出来。 即使休眠仓都用厚重的防辐射材料包裹，还使用了磁场护盾技术，也无法将辐射导致突发健康事件的概率，降低到大众能够接受的水平。 这也是遏制人类跨越星系，开展大规模星际移民的原因之一。 在药物与超低温环境的影响下，乔木的身体无可阻挡地陷入了休眠状态，但他的灵魂却可以随时醒来。 当然，前提是路西法之翼叫醒他。 不过灵魂与身体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复杂联系。在身体机能完全停止的情况下，他的灵魂，也变得有些……迟钝。 无论说话，还是做事，抑或思考，都明显要慢上几拍。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他的员工能看出来，他自己也能感觉出来，就是无法克服。 这种体验，也确实不太舒服，所以他很快就决定，乖乖去睡觉，不再轻易醒来了。 但毕竟要离开六年之久，地狱中的很多事情，他都要提前交代清楚，避免他的员工为了屁大点小事儿，就把他吵醒。 现在的地狱，已经变成了三层。 面积十平方公里的顶层，是科研区。 首席科学家贝加庞克、首席工程师哈塔鲁，以及两人从德莱尼和人类群体中选拔出来的科研与工程团队，都在这里工作。 原住民智能无人机群获得了这一层的命名权，经过激烈的角逐与投票后，它们将这一层命名为科学岛。 很没品的名字。 中层面积约为一百平方公里，是德莱尼居所。 哈塔鲁已经正式将这一层命名为新吉尼达尔。 吉尼达尔，是承载德莱尼逃离阿古斯，跨越无尽宇宙，最终坠毁在德拉诺的那艘飞船，也就是兽人的圣山沃舒古。 命名为新吉尼达尔，是因为这一层就像曾经的飞船一样，带领这些德莱尼灵魂，抵达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全新的开始。 在上一次重返外域后，目前这一层一共有8.5万德莱尼灵魂。其中还包括2500名德莱尼战士。 他们中有战士、圣骑士、潜行者，还有圣光祭司、奥术师与游侠。 新吉尼达尔同时还承担起了能源供给的责任。圣骑士与圣光祭司们，源源不断地向阿肯尼特水晶矩阵中注入圣光之力。 这些圣光之力通过贝加庞克发明的设备，转化为电能，供给给下层。 下层总面积高达一千平方公里，但并非一整块土地，而是分为五块各约两百平方公里的区域。 五块区域环绕成一个圈，目前与临岛之间只有简陋的吊桥相连，交流起来并不方便。不过未来会建起更高效的交通方式。 五座岛屿，都来自《2012》的世界，分别属于中国成都、爱尔兰都柏林、智利圣地亚哥、阿联酋阿布扎比，与加勒比岛国巴巴多斯。 每座岛屿大约居住了五万灵魂。 成都的地块上，还额外有一万职业军人。乔木这次打劫军火库，就是为了他们。 来到了这个“新世界”，他们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居所起一个新名字。 来自中国的灵魂，将他们脚下的岛屿，命名为桃花源。 受此启发，爱尔兰人也将他们的家园命名为阿瓦隆，它是凯尔特神话中的圣地。 智利人则起名帕卡吉纳，这是当地传说中，象征大地的神祇之名。 阿联酋的穆斯林们最痛快，直接将这里命名为天园。那正是伊斯兰版本的“天堂”。 至于巴巴多斯的灵魂，他们都是大航海时代被从西非掳掠过去的，本国并没有传统神话传说。而西非的神话本身又颇为繁杂。 折腾了好几轮投票，谁都无法说服谁，干脆就继续叫巴巴多斯了。 这些灵魂脚下的五座岛屿，都已经在世界末日中毁灭了。现在他们的工作，就是在德莱尼的协助下，重建自己的家园。 好消息则是，他们无需重建一座钢铁丛林，而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构想，建造一座真正宜居的家园。 乔木并不打算过多干预下层五座岛屿的日常生活，只是告诉他们，所有人都有义务接受地狱管理层的调遣，这是他们能够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还无需被压榨灵魂之力的交换条件。 这些灵魂也已经选出了各自的临时管理结构，一点点适应着死亡后的“新生活”。 他们当下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如何对一座城市废墟进行拆解，将遍布满地的垃圾重新利用起来。 毕竟地狱中，除了他们脚下不到一千米深的岛屿，没什么资源供他们开采。 活着的时候成天喊口号，死后反而要努力实现零排放、全循环。对旁观者的乔木而言，这也是一种很有趣的体验。 第807章 778.杰克·萨利 乔木一睁眼，就意识到，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因为休眠舱内，正传来一连串机械音，明显是要解锁了。 等他从舱内被送出来时，早已等在外面的医护人员立刻飘到他身体上方，稍微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和口腔，又看向仪表上显示的各项生理指标。 “我睡了多久？”虽然明知道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对方笑着问：“5年10个月零7天，现在是2154年06月03日。怎么样？有没有一种这辈子都不想睡觉了的感觉？” 十个月零七天？比电影中多了15天……是他盗窃军火库的蝴蝶效应？ 近六年的一觉，真的和普通的一觉没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就是此刻的他，有一种宿醉后的昏沉与乏力感，但并不明显。 “啧，你的身体素质可真够惊人的，”对方看着仪表，忍不住咋舌，“你之前是做什么职业的？” “健身与格斗教练。”他随口胡诌。 “难怪了，怎么跑来做矿工了？”对方随口问了一句，不过也没真的打听他的“隐私”，只是感慨，“我在船上工作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的人中，结束休眠后，身体情况最好的。” 确认无误后，对方熟练而粗暴地一把绉掉了他身上的电极片和无创注射器：“你的身体很好，降落之后记得去领一盒‘清辐灵’……” 正说着，那边一声“来人啊，他吐血了！”的惊呼，打断了医生的话。 后者脸色一变，将一只呕吐袋塞进他怀里，双手在他承载床上使劲一拽，直接借力加速飘走了。 他还得自己解开身上的拘束带。 乔木坐起来后，就看到隔了十几台休眠仓，那边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但空中漂浮着的、还在不停涌现的大片血珠，揭示了那个人糟糕的身体状况。 更糟糕的是，人群中每次齐齐发出一阵低呼声，十几秒十几秒后，就会有一片新的血珠，漂浮上来。 两分钟后，刚才给乔木做检查的医生，满身满脸鲜血地，重新飘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很快就有四名工作人员，带着一只裹尸袋飘了过来。其中两人开始收敛遗体，另外两人则拿着类似吸尘器一样的设备，清理着空中的大片血珠。 “这就是……辐射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回头看去，是拘束带。 对方脸色惨白，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一只手死死攥着呕吐袋。不知是低温休眠后遗症多一些，还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多一些。 他将自己那只递过去：“要吗？我的给你。” 对方摇了摇头。 他们并非一上船就必须沉睡六年。 因为总有人没经历过星际旅行，想要一览太空美景。还有不少人更需要十天半个月就醒一会儿，向远在地球的家人报平安，和孩子视频通话。 rdA在这方面还是很人性化的，毕竟这些员工，是要替公司去卖命的。 不过大部分人每次最多醒来一个小时就会继续睡去。毕竟无垠的宇宙之中、空旷的宇宙飞船上，除了机器人就只有自己醒着，这种强烈的孤独感是非常恐怖的。 在飞船刚起飞的那一个月里，乔木和拘束带一共醒来了两次。 那两次，拘束带都乖乖签了地狱劳务合同。 因为他说得很清楚，劳务合同每期15天，他不会强迫对方签，但只要对方拒绝，他就会直接结束项目离开。 对方就等于骚操作一大堆，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落不着。 三期签完，拘束带已经成为终身员工，这辈子都要受到合同的约束。 不过他也答应对方，这个项目结束后，会单方面解除合同，还对方自由。 他并不担心对方拒绝。 如果对方签字时出现哪怕一丝迟疑，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攻击对方头部灵魂，将其变成植物人带去潘多拉星球。 而在把他的行程出卖给未共体，并被他揭穿后，对方已经将自己玩儿进死胡同了。 现在，对方完全就是赌徒心态。赌赢了，单车变摩托；赌输了，怎么死不是死？ 从对方明明搭上了他这条线，还要首鼠两端主动拿他去讨好未共体这件事上，他就看出了对方这种贪得无厌的心态。 越贪婪的人，越会为了那微不足道的翻盘概率，硬生生将自己溺死在臭水沟里。 这种人，他前世见的多了。 从高级白领到初级财富自由的惊险一跃中，绝大多数失败者，都是这么把自己玩儿死的。 说白了就是贪欲战胜了最底线的理智。 他倒是没把自己玩儿死，却在变现前夕遭遇空难，莫名其妙跑到了另一个世界。 第一批离舰的，是前来轮岗的高级职工，包括管理人员、研发人员与高级工程师。 其他人只能乖乖等着。 第二批则是技术工人，包括维修工程师、生产线工程师和设备操作工。 这些人是rdA的正式员工，rdA需要为他们缴纳社保。 其次才轮到他们这些雇佣兵。 他们与排在后面的矿工、服务人员，都属于劳务派遣。 例如他们这些雇佣兵，就隶属于专业的安全营运组织 secops，该企业专职经营各种个人、团体、活动与区域的安保服务。 rdA在潘多拉星球上的安保，就是由该企业全权负责。 雇佣兵们显然没什么排队意识。等待的过程中，乱糟糟的人群里，乔木巧妙地“随意”动了几步，就站到了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身旁。 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等对方察觉到他距离太近，抬头看向他时，他就顺势“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然后自然地伸出手：“嗨，乔木，搏击教练。” 对方赶忙握住他的手：“杰克·萨利，退伍军人。” 瞬间，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条信息。也是进入这个项目后，收到的第一条信息。 来自智脑。 项目名称：濒临死亡的未来世界（合作） 项目编号：？？？ 项目性质：外部项目&偷渡项目 预估风险度：低风险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 可选任务 1：与杰克·萨利关系等级达到6级。 有趣…… 他问过拉杰夫和内达，大部分情况下，智脑是不会向偷渡者发布任务的。也有例外，但非常稀少。 所以调查员们默认，偷渡就是用来达成其他目的、获取其他利益的。 现在他确定了，并不是智脑不发布任务，而是隐藏了任务。 偷渡者必须在并不知情的前提下，撞大运地完成隐藏起来的必选任务，才能让智脑公布接下来的任务。 他“无意中发现了”男主角，一不小心完成了隐藏起来的必选任务。 这应该是智脑对偷渡者的限制。毕竟这种容易激化机构矛盾的行为，并不值得鼓励。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拘束带，对方正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听旁边的原住民吹牛，什么反应都没有。 显然，智脑没把他们算成一伙的，所以对方依然卡在必选任务上，没有接到后续任务。 “你受伤了？”他回过头，视线挪向杰克·萨利身下的轮椅。 “残疾。”对方歪了歪头，撇了撇嘴，丝毫不回避这个话题。 “残疾？”他故作震惊地左右看了看，“我站错地方了？我是来当保安的……” “不，你没错，”杰克被他浮夸的演技逗笑了，又朝他眨了眨眼，“不过我也没错。” “这么说，”他依旧一脸不可思议，又有些好奇，“你一定很有些绝活吧？我是说……” 他指了指对方，没再说下去。 但杰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残疾应聘做保安，还成功了，肯定得有非常特殊的独到之处才行。 “我挂着保安的名头，”对方耸了耸肩，“但据我所知，我得去实验室工作。” “哦——”乔木露出恍然的神色，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杰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他第一印象还不错的亚裔，是误以为他托关系走后门了。 他没做解释，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接驳的飞机就正式进港了。 “瓦尔基里航天飞机，长101米，宽80米……”见杰克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大家伙，乔木随口介绍起来。 创业之星并不会降落到星球地表，而是在几乎不受星球重力影响的高位轨道上绕星待命。 负责飞船与星球之间的人员与物资运输的，则是大名鼎鼎的瓦尔基里航天飞机。 该款飞行器长 101米、宽80米、高8米，大气层内最高速度为3马赫。载货量为60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士兵，或25吨货物。 “你是太空爱好者？”见他如数家珍又滚瓜烂熟地介绍着这款飞行器的数据，杰克有些惊讶，又有些敬佩。 即使身为前海军陆战队成员的他，对这些太空兵的装备，也很难说了解。 乔木摇了摇头，对对方眨着眼睛：“不，我是潘多拉爱好者。” 杰克恍然。 一只脚迈进星际殖民时代的人类，目前开发的星球并不多。潘多拉，是唯一一颗在人类抵达之前，就已经发展出完善的原生生态系统，与原生智慧种族纳美人的星球。 这种特殊性，让相当一部分人类，对它抱着复杂的感情。 亲切而畏惧。 而随着rdA对这颗星球掠夺式开发的种种暴行传回地球，也诞生了一大批反对者，甚至极端的反对者。 你可以采矿，但也得治污。 你可以贸易，但先要尊重。 你可以牟利，但必须平等。 而资本掌控的rdA，才不讲究这些。在他们眼里，宇宙中的生物完全可以分为两种：能提供利润的，和应该灭绝的。 阻止他们开矿的纳美人，显然就是后者。 过去十几年，一直有纳美人同情者、潘多拉星球爱好者，想尽一切办法混入rdA与它的配套机构，跨越四光年的距离，来这颗星球“朝圣”。 乔木显然就是这种人。 rdA对这群人也是又爱又恨。 恨，自然是因为这群人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负面舆情，大幅提高了他们的经营风险，严重损害了他们的商业利益。 爱，则是因为这群人中，大部分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公司能破天荒地在四光年以外的星球站稳脚跟，很大程度上都是仰仗这些人的学术成果。 至于杰克自己？ 他无所谓。 他的同理心，仅限于视线范围以内的人类同类，还扩展不到无光年外的蛮荒外星人身上。 现在的他，只想尽快完成去世的哥哥未竟的工作，拿到rdA承诺的丰厚报酬，治好自己瘫痪的双腿。 随着瓦尔基里驶入大气层，杰克·萨利很快就被舷窗外高温等离子体制造的独特景象吸引了。 拘束带趁机压低声音问道：“他是什么人？” “一个退伍军人，我们将来的同僚，”乔木轻笑了一声，“一个很有正义感，但缺乏刺激，还未蜕变的人。” 听着这云里雾里的说法，对方立刻就失去了兴趣。 他看着对方，眉毛一扬：“你为什么不亲自和他聊聊？” 对方摇了摇头，显然没这个兴趣。 乔木看了对方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只要不傻，都能听出他的评价，简直就是为主角量身打造的；更该听出他的弦外之意。 总有人不停地抱怨世道不公，抱怨机会从不垂青自己。 但在清醒的旁观者看来，分明是他自己，一次次对近在咫尺的机会无动于衷，任凭它们擦肩而过。 第808章 779.此行的目标 随着瓦尔基里航天飞机彻底进入大气层，并降低高度，飞机上的人们，也终于有机会在空中一览人类基地的全貌。 五条城墙围成的巴掌大的五边形基地，那里就是人类在潘多拉星球上唯一的永久性基地：地狱之门基地。官方名称则是资源开发管理局太阳系外殖民地-01。 说是巴掌大，其实那几条城墙，每条长度高达2.3公里。整座基地的占地面积为9平方公里。 基地周围，则遍布着大片赤黄色的荒地。那些荒地上遍布蚂蚁般的举行机械。 那些就是正在开采超导矿石的矿区。 数百平方公里的矿区更外围，就是无尽的绿色海洋。 由植物组成的海洋。 杰克的呼吸都下意识停滞了。 来自地球的他，此生都没见过如此多的绿色，如此多的植物。 但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头：那一望无尽的原始丛林正中央，那抹任谁都无法无视的黄色，实在太碍眼了。 突兀、丑陋，而又触目惊心，令人心烦意乱。 “真的很美，对吧？”乔木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看向身旁，这位刚认识的亚裔朋友，也在欣赏着窗外的美景。 “我们毁掉了自己的家，现在又来摧毁别人的家了，”对方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我们可真棒，不是吗？” 杰克没回应对方。 作为一个以军人身为为傲的年轻人，他一点都不想触及这类话题，这对他而言，是一种冒犯。 rdA在潘多拉星球上的暴行，看似只是毫无底线的商业机构，缺乏法律束缚下的商业行为，其实背后是国家，乃至人类的意志。 rdA对潘多拉的独家经营权，不是他们自己通过行贿或武装暴动强行霸占的，而是iCA自愿、合法授权的。 iCA，全名星际商业管理组织。它是一个多国政府共同组建的跨国机构，基本掌握了人类对外太空经济活动的绝大多数监管权。 而事实上，iCA不过是少数几个大国用来瓜分蛋糕的平台罢了。 毕竟人类一百多个国家中，有能力开发外太空的，一只手数得过来。其他国家，在其中又怎么可能拥有发言权？ 能获得包括潘多拉在内的多颗星球垄断经营权的rdA，其实就是为这几个大国牟取利益的执行者罢了。 rdA的核心成员企业，几乎都来自这几个大国。 这一点，所有地球人都看得很明白，包括杰克自己。 因为他总是下意识地认为，他与rdA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国家这一伙的，都是……人类这一伙的。 所以，站在军人的视角上，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他无法对rdA的所作所为做出批判，只能让自己相信，自己并不在乎。 乔木也不再说话。 他确实不喜欢那片矿区，换成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这纯粹就是当代观念与审美的原因。 他故意这么说，只是刷一刷主角的印象分。等这位将来打算做“人奸”、打算反抗rdA的时候，别忘了找他帮忙。 航天飞机降落后，佩戴好防毒面罩后，所有人鱼贯而出。 潘多拉的大气中，充斥着大量人类无法承受的有毒气体。一旦呼吸系统直接暴露，他们会在20秒内休克、4分钟内死亡。 所以地狱之门的所有建筑，都采用密闭负压系统。 而所有人身处室外时，必须佩戴防毒面具，必要时还要携带备用面具。 “需要帮忙吗？”离开飞机后，乔木拍了拍杰克的轮椅扶手。 对方立刻摇头：“不用，我习惯自己来了，谢谢。” 这六年……哦，这十二年来，他一个人惯了，还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 “别迟到。”乔木也不矫情，摆了摆手，就追上了前面的大部队。 他们身旁，一辆辆七八米高的地狱卡车，一台台健硕的Amp单兵中型动力外骨骼系统经过。 拘束带一脸惊奇，毕竟现实中可没有这些东西。 其他人倒是并不稀奇，毕竟这些东西，四光年之外的地球上，遍地都是，而且更加先进。 一辆地狱卡车经过减速带时，从车斗中颠下来一小块碎石子。 那块碎石子却并没有直接掉在地上，而是从八米多高的空中，如羽毛般缓缓下坠，落到了拘束带的面前。 对方好奇地伸手捏住那枚小石子。 “这就是潘多拉原矿？”乔木瞥了一眼，随口问道。 “应该是了，”对方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你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吧？毕竟哪里的超导精矿，都没有潘多拉星球上的多。但你又能拿回去多少？” 潘多拉星球独有的超导材料。它的精炼矿，在四光年外的地球上，价格高达每公斤2000万美元。 数十亿年前，一颗火星大小的天体撞击了刚形成不久、还处于原始熔岩状态的潘多拉星球，致使星球的镍铁合金核心遭受巨大冲击。 这种远超人类技术能力的冲击，产生了极其恐怖的超高温与超高压，又与周边行星的磁场出现了一系列奇妙的互动反应。 这些最终为这种独特的超导矿石的诞生，创造了有利条件。 这种超导矿石，可以在1516c、10万特斯拉磁场的极端环境中，依旧保持超导性能。 而现实世界中，武汉那条磁悬浮铁路所运用的超导材料，则必须维持在零下196c以下才行。 也就意味着，如果能将这东西大批量带回现实世界，人类直接就能享受到平价的超导科技带来的颠覆性能源革命。 问题就在于，这东西的产生条件过于极端了，现实中根本无法创造。 而且这东西也无法大批量带回去。 每个调查员，每次能从项目中带回现实的道具，虽然没有明确的重量限制，但通常来说，也就百十公斤而已。 按乔木已知的线索，这些项目世界，很有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多元宇宙。 就是说，智脑不是把调查员送入一个虚拟的梦境，而是将他们的意识送到其他多元宇宙中。 其中的代价可想而知。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各个大国，都在过剩地建造各种发电设施。 那都是在为智脑供能。 所以智脑不会花费恐怖的代价，把这玩意儿成千上万吨地带回现实世界，供给全人类，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乔木是个例外。 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面、次元。虽然以他现在掌握的知识，还不清楚平行世界、多元宇宙、位面、次元这些概念之间的关系，但他很清楚，他背负…… 不对，应该说路西法之翼背负的地狱，并不是智脑送过来的。 在《暮光之城2》中，碎星河提到过，他、斩魄刀和那些零碎道具，确实是智脑跨越位面送到项目世界的。 但路西法之翼不是，对方是跟在智脑后面，自己跟过来的。 地狱，自然也是人家千里迢迢自己背过来的。 毕竟《路西法》中的那位地狱之主，在设定上和他老爹一样，都是“多元宇宙唯一”的存在。 他的翅膀，自然也是唯一的。 既然是多元宇宙唯一，那自然可以轻松穿越多元宇宙。 所以理论上，他想带走多少超导精矿，都没问题。 所以准确来说，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这些超导精矿，而是这个项目。 把这个项目，从美国佬手上夺走，之后就交给刘焱，让对方进来“拿货”。 当然细节会更复杂。毕竟他已经发现主角了，往后调查员再降临，肯定是直接降临在潘多拉星球上，谁都能来抢点精矿走。 他在终结这个项目，把续作夺到新起点那边的同时，也得做一些铺垫，确保他那些“亲爱的”同事们不会一进入续作，就会有成千上万吨矿石堆在仓库里，等着他们搬。 更重要的是，他还得迎接不知什么时间、什么方式登场的未来共同体。 ----------------- 安全营运组织 secops的基地负责人是退伍军官，迈尔斯·弗里奇上校。 这位中年男人，是一个典型的好战分子、坚定的鹰派、人类沙文主义。 他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还处在原始社会状态的纳美人，觉得对方浪费了自身那极其优秀的、天生就是特种兵好料子的身体素质。 拒绝接受人类恩赐的知识、思想、科技、医院、学校、电厂与公路，拒绝人类开荒森林、开采矿石的纳美人，在他看来，是拖人类文明后退的落后分子，应该予以坚决的打击和消灭。 但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好将领。 他会尽最大努力，保证自己麾下每一位士兵的安危。 他会发自内心地关心他们的生活、烦恼与困境，替他们出谋划策，甚至慷慨地动用自己的资源，为他们解决麻烦。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是一个合格的士兵，坚定不移地相信他的每一个决断，不打折扣地执行他的每一条命令。 所以，在地狱之门，在防务与军事问题上，迈尔斯·弗里奇上校，虽然只是rdA的劳务派遣工，只是个“保安队长”，却有着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说一不二的权威。 “亚裔？中国、日本、韩国？”接新演讲结束后，弗里奇上校一如既往地，与每一位新人聊天。 “中国人。”乔木与对方握了握手。 “我看了你的资料，你没有握过枪，却有着令教官惊叹的身体素质与格斗技巧？”上校打量着眼前的华裔，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质疑。 对方的身材确实很匀称，一看就不是健身房练出来糊弄人的。但对方的气质，不像久经实战的模样，没有那种凌厉的、霸道的气势。 “我接受所有人的挑战，”乔木手上发力，毫不谦逊地说，“无论是您，还是您口中的那些怪物。” 这话立刻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力。几个人甚至直接朝他发出了嘘声，显然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感受着手上突如其来的恐怖力道，听着对方的话，上校则瞬间瞪大了眼睛。 待对方点到为止地松开手，他看了看甚至已经有些轻微浮肿的手掌，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非常好，”他丝毫不在意这个新人的僭越，兴奋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高声道，“今晚格斗场，想露一手的，现在就去找z-dog报名！” 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期待的欢呼。 敢跑到四光年外做雇佣兵的，绝不会没自信，更不会怕事儿。 “小子，你最好不是再吹牛，否则你今晚要丢大人了，”上校善意地调侃道，“如果你能拿到今晚的冠军，我就允许你直接加入我直属的Amp连。” Amp部，是迈尔斯·弗里奇上校直属的部队，负责驾驶Amp单兵中型动力外骨骼系统，参与作战。 相比瓦尔基里航天飞机、sA-52B“毒蝎”武装炮艇飞机、参孙通用运输机与C-21龙式突击艇，这东西的火力并不占优，甚至可以说非常弱，完全不够看。 但它可以装配冷兵器，与那些三米高的纳美人、与这颗星球独有的巨兽，展开贴身肉搏。 在上校看来，没有硬汉能拒绝这份诱惑、这份荣耀！这是刻在男人dnA里的本能！ ‘我的地狱里，有的是比这玩意儿更先进的……’乔木灿烂地笑着，心里则不停地撇嘴。 这群雇佣兵，也太没见过世面了。 一台半个世纪前就已经被淘汰了的古董款，都能让他们激动成这个德性。 第809章 780.纳美人和德莱尼人都是蓝色的…… 让乔木和一群普通人打，简直就是在欺负人。 这场格斗的结局当然毫无悬念。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他很久没用这么轻的力气打人了，非常不习惯。 好几次都一拳下去，才反应过来对方会死，赶紧寸止。 来到地狱之门当天就干翻全场的乔木，直接成了上校眼中的大红人、整座基地的大明星。 迈尔斯·弗里奇上校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当场宣布，将他这个完全没有军营经历的“菜鸟”，破格提拔到他的直属Amp连队。 但乔木依然要接受最基础的军事训练。 并不算苦。一来乔木的体能已经远超普通人类了，二来这个时代对士兵的体能项目要求也非常低了。 不过训练中，他发现，安全营运组织使用的单兵作战装备，甚至远程打击能力，与相差一个世纪的现实世界，几乎没有区别。 那些枪械，除了几乎没有后坐力，随便来个能喘气的都能用之外，就剩下模块化这么一个优势了。 其他方面，诸如威力、精度、手感等等，和他曾经用过的，一个世纪前的枪支，没太大区别。 这是因为根据iCA的《国际太空资源开发公约》，像rdA这种大型托拉斯，是严禁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与“当代”先进热武器的。 所以rdA只能从旧货市场淘那些半个世纪、一个世纪前的老古董。 这就是为什么，乔木的地狱中堆满了美国大兵的制式高能激光武器，他来时乘坐的创业之星都用上了可控核聚变与反物质混合引擎…… 而潘多拉的安全营运组织，却依旧在使用化学能武器——就是子弹、导弹、榴弹、催泪瓦斯与火焰喷射器。 例如安全营运组织的制式步枪，gs211.BCu模块化步枪，实际上是多弹种步枪组件CArB的一部分。 这个CArB单兵武器系统，追求的就是步枪、冲锋枪、霰弹枪、轻机枪等单兵枪械，尽可能使用通用模块，随时能够根据战场需要，进行拆卸、拼装。 而这套单兵武器系统的原型，是21世纪初的产品，后来由西班牙的马坦萨公司买断，并进行“现代化改造”。 这套系统截至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正规军装备，甚至适用。它完全就是用来赚安保公司与佣兵组织的钱的。 在激光武器全面普及的时代，rdA甚至不得不为了这套武器系统，在地狱之门建了一条子弹生产线。 22世纪中叶，生产子弹……这真是个冷笑话。 另一个例子，则是弗里奇上校最喜爱的Amp单兵中型动力外骨骼系统。 这套机甲高4米、宽2.8米、重1700公斤，使用燃气涡轮发动机，中等功率续航8小时，备用高能电续航2小时。 但它实际上……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20年前，为了“以廉价的方式”应对潘多拉星球上的大型野兽，rdA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犄角旮旯翻出了它的图纸，又为它设计、打造了一条生产线。 从这个角度来说，安全营运组织仅凭这千数人的兵力，和21世纪水平的武装，输给星球意志爱娃随意操纵的庞大野兽军团，并不冤。 乔木和拘束带等新人，正在接受基础训练，就被不远处的一阵骚动，吸引了注意力。 在阵阵呼喊中，一个身高近三米的蓝色……生物，从生命研究室的大门里，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 包括拘束带在内的所有新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纳美人！ 他们早在地球上，就已经通过无数渠道，见过这种人类之外唯一已知的智慧生命了。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 不过……纳美人，为什么会在营地里？ 昨天下午，他们的指挥官，迈尔斯·弗里奇上校，还在反复和他们强调，这群冷血残酷的外星生物，是多么危险。 现在，竟然有一只，逃脱出来了？ 队列中，不少人已经下意识去摸武器了。 但他们现在接受的是基础的战术训练，在合格之前，除非射击训练，否则是不会给他们配枪的。 只有两人，从腰带或大腿束带上，拔出了一把匕首。 他们跃跃欲试想要围上去，试一试对方的斤两，也趁机露一手。 毕竟风头不能都让那个华裔抢了。 那个连滚带爬的纳美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边几个人类的意图，狼狈地朝这边摆手。 摆了几下，他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人，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其他人都是震惊或迷茫，唯独那个人，只是单纯的好奇，似乎对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吃惊。 “嗨！”他立刻朝对方打招呼，“乔，昨晚的比赛我看了，非常精彩！” 所有新人瞬间懵逼。 什么情况？纳美人……说英语？而且还提到昨晚？ 他们下意识扭头看向乔木，迷迷糊糊的，任凭那个纳美人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甚至无视了又一个从建筑里冲出来，大叫着“等等，杰克”朝对方追过去的纳美人。 “杰克？”乔木的身边，拘束带忍不住喃喃自语，“刚才那个声音……” “杰克·萨利，竟然变成了纳美人，很神奇，对吧？”目送那两个纳美人远去后，乔木瞥了眼对方，见对方还是一脸震惊，又问，“接到可选任务了吗？” “你也接到了？！”对方愕然。 “这叫什么话？”他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发现对方竟然真的没反应过来。 这让他十分无语：这家伙到现在都没意识到，我昨天在航天飞机上，就接到任务了吗？ “好了，收回你们的目光，”教官的声音，将他们拽了回来，“如果这是在战场上，你们已经为自己的震惊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一个大胆的家伙举手：“那是什么，教官？为什么会有纳美人在营地里，还说着英语？” “这不是什么秘密，多诺万，我相信以你的钻营技巧，在午饭之前就能搞清楚。”教官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他的话，顿时激起一阵幸灾乐祸的窃笑。 “但我现在不想说。全体都有，休息三十分钟，然后在h35C集合。下一节课是动植物鉴别与应对。解散！” 人群一哄而散，或者说，是全都朝那两个纳美人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要去看看吗？”拘束带也想跟上去，但乔木没动，他硬是忍住了。 “你可以自由行动，纳什，”乔木无奈地说，“你不是我的犯人，你总不能连上厕所都请示我。” 对方脸一红，讪讪地跑开了。 他本来也打算跟上去，身后就传来上校的声音：“乔，跟我来！” 失去了和一个和主角拉近距离的关系，他却并不觉得可惜，只是耸了耸肩，转身向对方走去。 “我们要出去巡视，菲克脚踝扭伤了，你来顶替他。” “yes，sir！”乔木一个立正，接下命令后，才问，“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长官？” 弗里奇上校回过头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只需要你服从命令，时刻准备战斗。” 对方停顿了一下：“还有，把你的防毒面具戴严实了。” 他们的巡视，并不是开着全地形装甲越野车，去周边森林里横冲直撞，而是乘坐飞机进行低空巡航。 参孙通用运输机，是一款略显落伍，但也还没从全地球彻底退役的军用运输直升机。 它可以装载22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或者8副担架。 改装后也能搭载四联装的空地导弹、榴弹发射器与重机枪，来提供一定的自保能力。 乔木此时乘坐的这架，就装了两台35联装的150mm火箭巢、四具榴弹发射器，与两挺mg62重型机枪。 对地火力还是相当凶猛的。 巡查小队一共六人，两人在运输舱，负责掌控机枪。 上校、乔木与两名驾驶员，则坐在气密驾驶舱中，那里视野更广、噪音更小、交流也更方便。 虽然驾驶舱是全封闭式的，无须担心潘多拉空气中的剧毒氰化氢气体，但乔木还是很谨慎地将防毒面具的束带固定在脑后，只是将面具拽到了脖子下面。 一旦发生任何意外，他都能第一时间，一把将面罩戴上。 这种“随时保持警惕”的态度，让上校颇为赞赏。短短不到一天的工夫，这个毫无兵役经历的华裔小子，越来越符合他的胃口了。 这也让他有一种“识人之明”“发掘人才”“提拔晚辈”的快感。 巡视完既定路线后，他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另一只手在空中水平地画了几个圈：“升高，飞远一点。” 他随即在无线电频道中，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大声道：“让我们的冠军乔，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这里就是我们的舞台！” 前面两名驾驶员，和后面运输舱两名机枪手，都忍不住交换眼神：很明显，老大这是在宣告，和这架飞机上的其他人一样，这个菜鸟已经是他的嫡系了。 他们都是自己人了。 参孙运输机最大航程2200公里，考虑到他们已经飞了数百公里了，还有返程需要，自然不可能飞得太远，更不可能飞出这片森林所在区域。 但迈尔斯·弗里奇上校还是兴奋地结合3d全系投影，给乔木做着讲解。 这片森林的北方，是一片面积更大的草原。那里的气候更加干燥、寒冷，降水匮乏。 再往北，就是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冻土了。极端条件下，某些区域的夜间温度能够达到-162c。 森林的东面，则是这片大陆的尽头，一片大洋。 大洋的另一边，当然还有一座大陆。那里的超导矿脉也不少，但埋藏都比较深，不像这边，有丰富的地表矿脉，开采成本非常低。 在将这座大陆挖空之前，rdA暂时不打算开发别的地方。 毕竟过度的商品供应，会影响利润率。 南面是一大片绵延数千公司的陡峭群山。那里虽然也蕴含着丰富的超导矿脉，但交通不便，就暂时搁置了。 东面则是荒原，荒原中还遍布着壮观的火山群。 在rdA的规划中，挖空这座森林后，他们的下一站，就是西面的荒原。 那里的优先级之所以高过北方的草原，也是因为他们被社会舆论压力搞怕了。 “干完这一票，就是无人区采矿，看他们到时候还能说出什么来。”rdA高层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想法。 “去南面！”看着仪表盘上的地图定位，上校当机立断下令。 随后他又对乔木解释道：“咱们现在距离南面的群山最近，带你去见识一下。至于其他地方，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完，他大有深意拍着乔木的肩膀：“等你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我就给你一架瓦尔基里，到时候，你自己想去哪里都可以！” 两名驾驶员忍不住惊讶地对视一眼：虽说上校确实欣赏人才，但这也太快了吧？ 哪怕是跟了对方多年的朱迪·查孔上尉，也只得到了一架专属参孙。 专属瓦尔基里？他们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 几个小时后，乔木就看到了对方赞不绝口的群山，以及并未提及的，群山之中、云雾笼罩之下，那一道道壮观的峡谷。 看到他的表情，上校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就如同向新来的小伙伴炫耀自己的玩具，并且得逞了一般。 直升机缓缓降低高度，来到视线范围内规模最大的一条峡谷上方。 即便如此，峡谷中也依旧充斥着浓重的雾气，朦胧之中，根本看不到下面究竟有多深。 “2370米，我们探索过，不过是用无人机，”看出了他的想法的上校，随口说道，“这是一条向上收束的峡谷，下面的空间更大，宽度在五公里左右。植被茂盛，而且都是独特的厌光植物。还有一条河，笔直地贯穿而过。” “我们管它叫‘箭壶’。” 箭壶？乔木观察着峡谷全貌，发现如果将那条他看不见的河，看做一支箭矢，那这个峡谷，确实很像一个巨大的箭壶。 他打量着两侧的峭壁与密林，没看到任何智慧生物活动的迹象：“这里没有纳美人？” “有，”上校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而且被森林中的那些更野蛮、更嗜血。” 对方露出一丝冷笑：“曾经两次袭击我们的巡逻飞行器。我还给他们几顿燃烧弹，烧掉了几十座山头，他们就跑到更南面去了，在这里已经看不到了。” 烧掉了几十座山头？ 乔木放眼望去，并没有看到有光秃秃的山峰。刚才一路上也没看到。 “别看了，几年前就都长出植物了，”上校撇了撇嘴，“这个星球有些邪门儿，植物的生长速度非常快。生命实验室那群蠢货，一直在研究这件事，却什么成果都没有。” 对方又拍了拍乔木的肩膀：“和那群人打交道一定要注意，他们那一套说辞非常能够蛊惑人心，尤其是对你们这些初来乍到的菜鸟。” “什么和平共处，什么相互尊重，什么文明与尊严，”对方轻蔑地撇了撇嘴，“如果你不想被那群冷血的怪物一箭刺穿喉咙，就时刻牢记一点：你是人类，它们不是。” “当然，”乔木一脸认真地坚定点头，“我会牢记这句话。” 他的表态，让上校非常满意。 不过应付对方的同时，他的心思，却早就飘出运输机，飘到下方的峡谷中了…… 返回营地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不过他们这些巡逻人员，有权利开小灶。上校还顺便为他引荐了对方的其他嫡系手下。 酒足饭饱回到宿舍后，他从行李中掏出了一盒香，插在托盘上点燃。 “这是什么？”室友好奇地凑上来。 “助眠的香薰，”他解释道，“能够让你睡个好觉，第二天感到无比轻松。” “啊——” “不是大麻！”他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对方耸了耸肩，讪讪地缩了回去。 这支香，确实是用来助眠的，是他在积分商城兑换的。一盒十支，才6积分，非常便宜。 不过它的主要作用不是助眠，而是让人睡得很沉，不是巨大的动静根本吵不醒，尿崩都不会醒。 这种道具，就是用在这种情况下的。 当调查员与剧情人物共处一室，需要偷偷溜号时，它就派上用场了。 乔木没有睡觉，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这支香已经不会对他起作用了。 他躺在床上玩着这个世界的手机游戏，直到室友的鼾声响起，才起身换衣服。 推开一道空间门，迈过一步时，他已经身处一座美轮美奂的峡谷中了。 潺潺的水流声中，整座峡谷，都被植物散发的微光微微映亮。 “就叫箭壶峡谷吧，不过你们得换个符合纳美人文化的名字。” 说话间，周围泛起大片幽蓝的光芒。 光芒散去后，他的身边，已经出现了数以万计的德莱尼人。 有精壮的男人、妇女、老人，以及好奇的孩童。 “尽快将这里建造好……给你们的关于纳美人的书籍，都看完了吧？” 为首的哈塔鲁点了点头。 “就按照上面的建筑风格，融入一些你们自己的元素，但别太显眼，产生明显的差异就好了。还有，用不着太结实太耐用，不是真的让你们在这里久居，只是剧情需要而已。”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问对方：“战士数量一千，应该比较合适吧？” 哈塔鲁却摇头：“我看过纳美人的介绍，他们的骨骼都是高密度天然碳纤维结构，肌肉与组织强度是这个世界人类的四倍，神经反应速度、视觉嗅觉与听觉、平衡感、夜视能力等等，都远胜于人类。 “而且他们一直生活在复杂的原始环境中。最关键的是，按你的说法，他们还能与这个星球的所有生物相连接，向星球意志爱娃请求帮助。” “如果你不打算让我们使用圣光、魔法和精致的兵器铠甲，也不打算让我们‘复活’，”首席工程师摊着手，“我只能说，德莱尼人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 “嗯……”乔木抿着嘴，微微蹙眉，陷入深思。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两千……两千五吧。” 注意到对方的神色，他立刻摇头：“不能再多了，再多就破坏游戏平衡了，而且也解释不了你们跟哪弄食物。你们总不能在山里种地吧？” 哈塔鲁耸了耸肩：“你说了算，你是老板。” “那就两千五百名战士，要战士、哨兵和游侠，不要圣骑士、圣光祭司和奥术师……”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四位破碎者萨满也要，让他们扮演长老、精神领袖之类的。纳美人吃这套。” 哈塔鲁随便一算：“总动员两千五百名战士的话，至少需要一万五千以上的总人口。” 对方环顾四周，忍不住抱怨：“一万五千人的聚居点，这是个大工程……这种环境下，我保证不了工期。” 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乔木犹豫了片刻：“那就让其他人也来帮忙，包括无人机。它们应该还没来过外面的世界，你负责照看好它们……算了，这事儿让内达负责吧，它们喜欢内达。 “我每天凌晨来一趟，你提前安排好轮岗方案。我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会被纳入剧情，必须尽可能减少出现在这里的频次和时间。” “好，交给我吧。”哈塔鲁毫不犹豫地应许下来。 作为德莱尼的前任首席技师，他主持建造了德莱尼在德拉诺世界的几乎所有工程。眼下这个一万五千人的原始定居点，还难不倒他。 第810章 781.他是……畸形儿 自六年……十二年前双腿残疾而退伍后，杰克·萨利已经不记得“快乐”是什么滋味了。 直到他完成了与哥哥的阿凡达的精神链接。 十二年了，他又一次站了起来，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跳，可以攀爬，可以翻跟头。 而且阿凡达的身体素质远在他之上，再结合潘多拉星球只有地球80%的重力…… 他渐渐痴迷上了这种感觉，午夜梦回时，甚至经常会错误地认为，自己其实就是一个纳美人，就该是一个纳美人。 但下一刻，意识到自己依然感知不到自己的双腿，那个阿凡达，只是自己操控的一具……他不知道，生物机甲？ 这种时候，他总会格外沮丧、消沉。 好在他不仅有阿凡达，还有朋友。 前搏击教练乔木，是他在这颗星球上的第一位朋友，也是最亲近的人。 他们趣味相投，都喜欢挑战，充满正义感。 对方很理解他的感受，甚至还经常给他出谋划策，帮他找到各种理由，在阿凡达中多停留一会儿。 与对方在一起，他总会感到非常舒适、惬意，能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完全放下防备。 植物与生态学家诺姆·斯贝尔曼，则是他在生命实验室结识的朋友。对方曾经也是他哥哥的同事、朋友。 还有基地的安保人员纳什·奥克斯，这家伙有些内向，是乔木的跟屁虫，似乎很崇拜，又有些畏惧对方。 他猜，这位应该是在他们着陆当晚的那场擂台赛中，被乔木的表现征服的，一如基地中大部分羡慕、佩服乔木的人。 不过他对这个奥克斯的感官不太好。 他总觉得对方是出于某种目的，刻意地接近他，想要拉近与他的关系。他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凑不到一起。 但他又说不清对方能抱着什么目的。 难不成是投其所好，讨好乔木？ 想到这里，他都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不过现在的他，并非只有这三个……好吧，两个半朋友。 他刚刚认识了一位新朋友。 一个名叫奈蒂莉的纳美人，来自森林深处的奥马蒂卡亚部落的“公主”。 至于他们相识的过程，就不用赘述了。 那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冒险、美轮美奂的经历。最终，本该被纳美人处决的他，说服了对方，暂时留下自己、考察自己。 他则借这个机会，一边继续享受这难能可贵的生活，一边慢慢完成弗里奇上校交付给他的“卧底任务”。 直到…… “等等我，奈蒂莉，你太快了！”刚学会驾驭六脚马的杰克，与他的“导师”奈蒂莉，在森林中快速穿梭着。 作为初学者，他的骑术自然无法和对方相提并论，很快就被对方甩开了一大截。 “驾！”他催动着身下的坐骑，忍不住发出这么一声。 六脚马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带有某种鄙视的意味。 他这才反应过来，此刻他与对方的纽带处于链接状态，他们之间是心意相通的，根本无需多余的命令。 而且，潘多拉星球上，纳美人文化中，也没有“驾”这个说法。 陡然加速，险些将他甩下去的六脚马，又跑了一会儿，就逐渐减速了。 因为前面的奈蒂莉，已经停了下来。 “你太快了，我差点就丢掉你的踪迹了。”来到对方身旁的杰克，无奈又开心地笑道。 对方没有回应他，反而抬手示意他安静，并谨慎地注视着周围。 “怎么了？”他立刻问道，同时观察四周，却什么都没发现。 许久，奈蒂莉才疑惑地摇了摇头：“我们太接近南方了，该调头了。” “太接近南方？有什么问题吗？”杰克疑惑问道。 “再往前就是森林边缘了，那里是其他部落的地盘，我们不会轻易进入。” 他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除了郁郁葱葱的植被，什么都看不出来。 “森林边缘……”他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了，“森林之外是什么？” “山，很多山，”奈蒂莉有些敷衍地回答，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仿佛整片森林都在向她示警一般，“回去吧。” 说着，她胯下的六脚马就开始调头。 杰克的坐骑也乖乖跟上，但走出两步，它突然变得躁动不安，不停地踩着蹄子、摇着脑袋、打着响鼻。 六脚马没有马具，好几次险些被甩下去的杰克，只好整个人趴在它身上，死死搂住它的脖子。 “安静，安静下来，我的好姑娘。”他尽力安抚着名为帕丽的母马，没有注意到，挣扎之中，他们的链接被断开了，对方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意图。 “杰克……”奈蒂莉叫喊着，似乎想通知他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已经被一记跳跃的帕丽，狠狠甩了出去，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杰克！”奈蒂莉连忙翻身下马，过去扶他，但还没碰到他，就猛地一个转身，同时敏捷地从肩上取下自己的长弓。 但她伸到后背去摸箭矢的手，却僵住了。 “帕丽怎么了？发情了吗？”摔得七晕八素的杰克，摇着头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被摔得昏昏沉沉的。 不过他马上注意到了身旁奈蒂莉的异样，军人的经验，让他立刻察觉到不对，也跟着转身戒备。 于是，他看到，几十米外，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几个纳美人，正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奈蒂莉对着那几人，口中发出奇怪的音节。 他知道那是纳美语，却完全听不懂。毕竟他没有博士学位，如此短的时间，根本不够他学会一门外语的。 “你在说什么？他们是谁？”他放低声音问道，同伴却没搭理他。 奈蒂莉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因为她也不知道眼前这群陌生人的身份。 虽然对方也有着蓝色的皮肤、近三米的身高，但纳美人最常见的特征，在对方身上，完全看不到。 例如通体的蓝色斑马纹、沿着神经与循环系统分布在体表的如繁星般闪亮的光点、只有四根指头的手掌、猫一般杏仁状的瞳孔……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纳美人身上唯一的“毛发”，长在头顶，用来与万物链接的纽带。 这些特征，对方身上，通通都没有！ 同样的，对方也有很多特征，是她所不具备的。 例如对方的腿上，是她只在动物身上看到过的、如孔雀鹿一样的反关节。 再例如对方下巴上，那几根灵活摆动的触须。 还例如对方那明显比他们更加魁梧的身材。 更例如对方队伍最后方，同样手持弓箭的女性成员，头顶那对……好看的犄角。 “你们是什么人？”她警惕地发问。 对方的头领没有回答她，而是冷冷说道：“回去，你们过界了。从这里开始一路向南，都是我们的领地。” 停顿片刻后，对方又道：“……奥马蒂卡亚的小丫头。” 小丫头？奈蒂莉有些被这个充满轻蔑的称呼惹毛了。 她特别想挑战对方，向对方展示自己的格斗技巧，给对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但看着那几个紧握着武器、高度警惕、仿佛随时会向她发动进攻的人，她还是理智地放弃了。 最重要的是，对方队伍最末尾，那个握箭搭弓的女性……同为善用弓箭者，对方给她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就仿佛动物遇到了天敌一般！ 但她并不打算如此听话地扭头离开，她得搞清楚对方的身份：“你们不是耶瑞克，我小时候见过他们！” 耶瑞克，是生活在南方群山中的部落，他们擅长攀爬峭壁，能够在崎岖的山中如履平地，到了森林中就更不在话下了。 她小的时候，对方偶尔会有人来到森林中，和他们进行贸易。 但十多年前，外来者对南方群山那次惊天动地的破坏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耶瑞克人的身影。 现在这群奇怪的家伙，宣称南面的群山是他们的领土，但他们绝不是耶瑞克的人！ 正满心疑惑着，对方一句话，就险些让她炸了毛。 “这与你无关，伊娃的小宠物。” 听到这极度不敬的发言，奈蒂莉瞬间暴怒，她直接沉腰弓背，做出进攻的姿态，同时瞳孔骤缩，咧开的嘴里，露出坚硬的牙齿，并发出警告的嘶吼声。 对方的怪人们却毫不畏惧，甚至都没有戒备，只是冷笑一声，就转身打算离开了。 反倒是她身旁的杰克，被吓了一跳。 他与纳美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很清楚这是纳美人向敌人示威、警告的方式。如果敌人不屈服、不退缩，下一步就是开战了。 “你怎么了？”从头到尾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杰克，只恨自己过去一周没熬夜读书，学习这门晦涩的外语。 但他还是紧张地拦住奈蒂莉，不让对方做傻事。毕竟现在的形势非常明朗：他们两人势单力薄，这里又远离部落栖息地。 “冷静一点，他们人太多了。不管怎么样，咱们可以先麻痹他们，再回去搬救兵。” 杰克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原本已经背对着他们迈出两步的敌人头领，悬在空中的脚，就停住了。 对方回过头，冷冷地看向他。那眼神，让他有种感觉：对方似乎……听懂他的话了？ 他心中干笑，为自己的神经过敏感到好笑：这怎么可能？ “天外人？” 杰克一脸茫然，因为这句也是纳美语。 奈蒂莉却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杰克拽到自己身后，厉声呵斥：“退后，陌生人，除非你想与奥马蒂卡亚开战！” 对方的嘴角，勾起轻蔑的笑意。 下一秒，奈蒂莉与杰克，几乎同时被吓了一跳，险些原地跳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周响起，随后，数支弓箭，从树荫里、树干后、灌木中探出来，直直指向他们。 两人只感觉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们竟然误入了敌人的包围圈，还完全没有察觉！ 奈蒂莉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杰克没察觉？正常。但她都没有察觉，在森林中，在伊娃的庇护下…… 那就意味着，眼前这些人，全都是极其优秀的战士。否则绝无可能躲过她的观察。 “奥马蒂卡亚，已经堕落到与天外人为伍了吗？”对方继续追问。 “他是奥马蒂卡亚的人！”奈蒂莉强辩，“他是……是畸形儿……” 对方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缓步来到她……身侧。 目标，明显是她身后的杰克。 她想要阻止对方，却被另外两名上前的敌人，扣住双臂。 ‘没有抓住纽带……’她心中一动，意识到了这个小细节。 纳美人抓俘虏，一定会死死攥住对方脑袋后面的纽带。一旦对方有异动，就直接斩断它。 斩断纽带，就意味着彻底失去了与万物链接的机会，是一种极其严重的惩罚。 而且，纽带断裂，是一种非常恐怖的痛苦体验。按照人类的划分，它应该属于11.5级疼痛，而且会持续很久…… 对方没有抓她的纽带，说明对方并没有这个习惯，也就意味着，这群人……真的没有纽带！ 可这怎么可能呢？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物，都是拥有纽带的啊。 奈蒂莉一时陷入迷茫，那人却已经站到了杰克面前，上下打量起他。 “你是奥马蒂卡亚的族人？” 杰克茫然地看着对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依旧听不懂。 那人扭头瞥了奈蒂莉一眼，随后，向杰克……伸出了手。 “你好，地球人，欢迎来到潘多拉。” “啊？啊——哦！”杰克的大脑一片空白，迷迷糊糊之中，本能地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并说，“谢谢……” 然后，他一个激灵，反映了过来。 “你也会说英语？！”他有些惊喜地问道。 一旁的奈蒂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也沉入了谷底。 “哼！”那人使劲抽出自己的手，在身上的兽皮表面反复擦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他又冷冷地看了奈蒂莉一眼，才对其他人下令：“把他们抓起来！” 下一刻，奈蒂莉和杰克，就被一群人狠狠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这一次，终于有人死死揪住了奈蒂莉的纽带。 ‘原来他们知道纽带的作用啊……’到了这个关头，奈蒂莉反而忍不住如此想着。 “什么情况？你们做什么？！”震惊的杰克大声质问，见无人回应，又问奈蒂莉，“他们这是做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问话间，两人的双臂、双手，已经被死死捆了起来。 “走！”一个人粗鲁地推搡着他们。 被连推带拽地踉跄出几十米，杰克才有些回过神来： 这才几天，他就又被俘虏了？ 第811章 782.被遗忘者 “不不不！杰克，乖乖闭嘴好吗？！”地狱之门，生命实验室的负责人，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不耐烦地打断了杰克·萨利的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但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帮你不了，明白吗？” “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坐在轮椅上的杰克，也不耐烦地吼回去，“我说的就是实话，每一句都是！” 十几年来第一次被人吼的格蕾丝，下意识就想要吼回去。 但看到眼前这个连生物实验经验都仅限于解剖过一只青蛙的退伍军人，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呢？ 想到此，她看着对方，连连摇头，冷笑一声后，转身离开了。 “嘿！我在跟你说话呢！”杰克愤怒地喊道，见对方完全不理会自己，恼火地拍打着轮椅。 整个实验室，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 他们的实验员，杰克·萨利，刚刚弄丢了一具价值50亿美元的阿凡达。并且……还公然编造了拙劣的谎言。 “杰克……”他的好朋友，诺姆·斯贝尔曼，无奈地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你有认真阅读我给你的资料，你就会知道，纳美人，无论是森林的奥马蒂卡亚，还是群山的耶瑞克，抑或东海的艾克兰……” 对方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没有一丝你描述的那群绑架者的特征……” 说完这话，对方又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着离开了。 只留下杰克自己，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 周围的人，又重新行动起来，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几个小时前，作为首个暂时被纳美人接纳的阿凡达，他还是整个生命实验室的超级明星。 现在，他已经成了所有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家伙，被他们视若空气。 在这里待不下去的杰克，愤恨地推着轮椅往外走。 刚到门口，自动开启的感应门外，一个人险些和他撞个满怀。 “抱歉……”对方嘀咕了一句，连忙让开，但看到是他，立刻反应过来，“杰克，我是来找你的。塞弗里奇先生和上校听说了你的事，想要见你。” “怎么？”他冷冷质问，“他们也要审讯我？或者直接审判我？送我上军事法庭？” “说什么傻话呢？”乔木也不经对方许可，直接推着轮椅往外走，“他们之前不是交给你一个任务吗？他们需要对现在的情况重新进行评估。” 他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站你这边，你不是会为这种事情说谎的人。” 听到这话，杰克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但一想到实验室人们的态度，他的心情又抑郁起来：“他们都不愿意相信我，哪怕我做了那么多……你刚才没看到，他们就差在我脸上刻下‘骗子’两个字了！” “说实话，你报上来的经历，确实有些天方夜谭了，”乔木忍不住笑道，“地狱之门十几年都没发现的、就连纳美人自己都不认识的新物种，却被你碰上了。最神奇的是，他们还都会说英语。” 他认真道：“说真的，如果我不是足够了解你的为人，我也会坚信你是个捅了大篓子而不敢面对的拙劣谎话精。” “是这样吗……”杰克心中郁郁的。 接下来与另外两位大人物的会面也不顺利。 这两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很明显，他们也并不相信杰克的报告。 只不过他们本身也不对阿凡达计划抱有什么期待，所以不会像格蕾丝那样，对这件事刨根问底。 他们更在意的是，没了杰克这步棋，他们是否应该现在就硬来。 “你觉得呢？”弗里奇上校直接问乔木的意见。 这段时间，杰克和乔木，俨然成了地狱之门的两大明星。 前者史无前例地融入了纳美人的社会。后者则表现优异，在执勤期间，多次通过蛛丝马迹，提前察觉到纳美人袭击矿场的可能性，将损失降至最低。 但现在，一夜之间，一切都不同了。 杰克只是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就被晾在一边。 他知道，自己这是被踢出“决策圈”了。 但乔木依然受到重视。 这让他有些不舒服，又为自己的这种“不舒服”而羞愧不已，陷入了自我愤恨、自我指责的情绪中。 “我觉得……这会不会是一个好机会？”乔木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的人，和他们的‘公主’，同时被绑架了。我们可以合作救人。这会成为我们重建互信的重要一步。” 听到这话，地狱之门的总负责人，帕克·塞弗里奇眼前一亮。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另辟蹊径的主意，远比生命实验室那边什么“开设学校blahblah”的方法更迅捷。 弗里奇上校却明显不喜欢这个主意。 不过他也没批评什么，只是摇着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太心软了。” 乔木并不掩饰自己喜欢这颗星球、对纳美人感兴趣、希望双方和平共处的立场。 或者说这种立场本来就是一种政治正确，就算是上校本人，也必须明面上保持这种立场。 只是乔木更发自内心罢了。 但这对上校而言，并不构成什么问题。 他的手下，同情纳美人的人，不在少数。但这也不影响他们在看到被一箭射穿喉咙的同僚后，发誓要杀死十倍的纳美人替他们报仇。 而且乔木在坚持自己立场的前提下，却依旧能够坚定不移、不打折扣的执行他的命令，从不阳奉阴违。 这种“保留意见，服从命令”的表现，在他这里，反而成了对方的加分项。 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所以，他还没开口询问时，就已经猜到对方会采取缓和的立场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拿出这么……独特的创意。 “我们对南面的群山并不了解，”电光火石之间，上校也想好了推脱的借口，“而且我们的大部分装备，都不适合在那种环境下作战。” 他看着塞弗里奇，劝说道：“贸然行动，很可能会损伤惨重。” 损伤惨重，就意味着重大责任，意味着有人要倒台、让位…… 帕克·塞弗里奇瞬间倒戈了。 “做好直接把推土机开过去的准备，”他很快就做出了最终决断，“但先不要惊动纳美人和……格蕾丝。” 他撇了撇嘴：“看看他们会怎么做。如果他们能把所有士兵都派到南方，去救他们的‘公主殿下’，那正好方便我们的……施工行动。” 上校对这个决定非常满意。 杰克则猛地抬起头，他被这个无耻的背刺计划惊呆了。 “先生……”乔木皱着眉头，显然也很不支持，想要反对。 但圆滑的塞弗里奇，立刻拍了拍手：“好了，只是有备无患罢了，又不是立刻就要行动。” 他并不想和这个风头正劲的年轻人起冲突，更何况他也挺喜欢对方的。 因为他觉得，比起所谓“有着坚定意志的军人”，对方骨子里其实和他更相近。 对方隐藏在坚定意志之下的，有种独属于商人的灵活的头脑与道德底线。 碰头会圆满结束，杰克又被乔木推了出来。 退伍后那六年，他对“帮忙推轮椅”这件事都异常抗拒，觉得这是对他的某种否认与伤害。 结果来这边才半个月，他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和对方在一起时，接受对方的帮助了…… 两人没有返回生命实验室，而是戴上防毒面具，来到户外，向宿舍区走去。 “我……我没想过会这样……”杰克有些语无伦次。 一周以前，他觉得推倒那棵树，让他尽快拿到奖金、修复双腿，没有任何毛病。 可短短一周的时间，他……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觉得，这个决策过于……武断了，应该再缓一缓。 “那你要怎么办？”乔木并未安抚对方。 杰克茫然地摇了摇头，有些泄气，又有些愤恨地抱怨：“他们要么不相信我，要么不想帮忙。我一个人，能怎么办？！” “你就没想过自己解决这件事吗？”乔木启发道。 “你是怎么取得纳美人信任的，再照做一次不就好了？反正那群……什么来着？也是蓝皮肤。” “被遗忘者，”杰克没好气地说道，“他们自称‘被遗忘者’。我真希望现在就能忘掉他们……” “哦，他们都会说英语？我猜可能是某个人类俘虏教他们的，”乔木勤劳地替自家员工擦屁股，“有人跟我说过，基地中相当一部分阵亡与失踪事件，都被掩盖下去了。rdA担心他们与纳美人的激烈对抗，会导致舆论方面更加被动，甚至影响与iCA的关系。” “既然他们所有人都会英语，那你沟通起来应该更顺畅才对。而且到了他们的地盘，还可以刺探更多情报。” “也只能如此了。”杰克依然情绪不高。 不过经乔木这么一劝，他的思路也确实打开了。 那群被遗忘者，的确没有立刻处决他。这不就意味着他还有希望吗？ 失眠了一整晚的杰克，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生命实验室，硬着头皮，在研究员沉默的协助下，重新进行了精神链接。 意识刚一进入自己的阿凡达身体，一个震怒的声音，就狠狠冲撞了他的骨膜。 是奈蒂莉的声音，不过是纳美语，他听不懂。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连忙睁开眼，挣扎着起身询问。 “你醒了？”奈蒂莉努力收敛情绪，却效果不佳。 周围的“被遗忘者”，反倒非常平静，或者说非常冷漠，比之前更冷漠了。 “你们吵架了？”他心下了然，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没什么，”奈蒂莉硬邦邦地回怼，“只是受不了他们的胡说八道而已。” 胡说八道？ “说什么了”他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女孩显然不想说，闭着嘴将脑袋扭向另一边。 但一个“被遗忘者”却开口了。 “我们在说，我们是被她的神灵艾娃遗弃、放逐的‘罪人’。” 那人重重咬下“罪人”这个词，语气中是毫不遮掩的愤恨。 “艾娃对万物都是仁慈的、一视同仁的！”奈蒂莉大怒，“她绝不会惩罚任何人，更不会因为一个人有错，就世世代代惩罚他的后人！” “艾娃是仁慈的？”一直没开口的队伍头领，忍不住冷笑，“如果她是仁慈且公平的，那这个世界的其他神灵，以及祂们的信徒，都去哪了？” 其他……神灵？ 杰克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奈蒂莉，却见对方也是一脸呆滞，显然是被这个话题惊到了。 那个头领继续讥笑着说道：“你不会以为，这个世界在一万年中，只诞生过一位神灵吧？” 奈蒂莉彻底傻眼了，大脑完全宕机。 杰克就好多了。 “所以，你们是……其他神灵的信徒？”他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推测。 头领冷冷瞥了他一眼，似乎不想搭理他，但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不，我们……我们的先祖，自始至终都是艾娃的信徒。 “在远古时代，神灵的战争中，艾娃一次次取得最终的胜利，并成了唯一的神灵。伴随着胜利的，自然是对其他神灵信徒的赶尽杀绝。无论老弱妇孺…… “我们的先祖，因为质疑并拒绝执行这一残暴的命令，而被切断了纽带，并放逐到了极北的绝境冻土。” 对方随手捞了一把自己的后脑，仿佛被切断纽带的，是他自己。 “大部分人都没能撑下去。勉强活下来的人，在开始繁衍后代时才发现，他们都被诅咒了。他们的后代，永远都无法再拥有纽带了。” “但似乎是因祸得福，比起我们曾经的同胞，”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呆呆地奈蒂莉一眼，“我们更容易……按你们地球人的说法，叫进化。” 他拍了拍自己小腿的反关节，下巴的几根胡须，则动得更欢了。 “这种强大的进化能力，能够让我们在极短的几代人内，就适应严酷的环境。不仅幸存下来，还能逐渐发展壮大。 “十多年前，你们的出现，给这个世界，也给艾娃制造了巨大的混乱与迷惑。我们也趁这个机会，偷偷离开绝境冻土，重返这片绿土。” 竟然真的搞到了！如此劲爆的情报，一定能惊爆那群家伙的眼球！ 杰克的心中，激动地手舞足蹈着。 果然，只是就是力量。掌握一门语言，实在太重要了。 “我要进行链接！”反应过来的奈蒂莉大吼，“我要向艾娃求证！你们这是在亵渎！” “随便你，”头领轻蔑说道，“不过你的求证，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什么意思？艾娃不敢承认吗？”杰克顺势发问，他需要更多情报。 “不敢承认？！”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似乎有些被这个问题惹毛了，脸上的表情，扭曲了片刻。 “艾娃是一位存在了数亿年的古老神祇，不要用你们那可怜的积累几十年的智慧与视角去揣摩祂！” 啊？这还怎么听上去，是在维护那个艾娃？你们不是被对方伤害了吗？ 杰克有些张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对方马上又反问：“你们那群……科学家，没告诉你他们对艾娃的研究吗？” “呃……”杰克摇了摇头，他觉得，格蕾丝她们，应该只是把艾娃当成了普通的宗教形象而已。 其实……他也这么觉得。 他猜测，所谓“被艾娃流放并诅咒”的故事，其实就是同一宗教不同派系之间的内战而已。 “我们曾经趁乱俘虏过一些你们的人，其中有一个科学家告诉我们，艾娃这样的存在，在你们的文明中，有一个统称，叫‘群体意识’。” 听到这个词，杰克一个哆嗦：他当然知道什么是群体意识，他又不是不看小说！ 艾娃……是群体意识？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奈蒂莉脑袋后面的纽带。 这么一说，真的太像了！ 所有生物相互连接、心灵相通。 就像蜂巢，就像蚁群…… 难不成，艾娃真的存在？ “按照人类的……猜想，集体意识形成后，就会对自然进行刻意的塑造——朝着祂所希望的方向。当星球上诞生了多个集体意识，而祂们想要的未来又不同时……” 战争就爆发了。 “那个人类猜测，集体意识掌控下的所有生命，也会反过来影响集体意识本身。当那些生物，并不愿意回忆起那段血腥、残暴、疯狂的历史时……” 集体意识也会被迫忘记。 “所以……”杰克呢喃着，他此时的反应，无与伦比的迅捷，“所以，你们才自称‘被遗忘者’，而不是‘被流放者’。是因为……” “是因为，我们的存在，已经被艾娃，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第812章 783.彷徨之雾的新用法 德莱尼人当然不用担心他们的“种族设定”被艾娃否认。 按乔木的说法，这个设定不是说给艾娃听的，而是说给主角听的。 甚至主角不认都无所谓。 只要他们当着主角的面说出来，对主角造成精神冲击，又没被当场戳穿打脸，就足够了。 为啥这样就足够了，他们也不懂。但他们都是优秀的员工，执行领导命令时，是绝不会私自打折扣的。 奈蒂莉被这波精神冲击冲得七晕八素。 她嘴上嚷嚷着要链接艾娃，却从头到尾都没让这群“被遗忘者”为她松绑。 她在本能地畏惧，畏惧艾娃承认，或者畏惧艾娃如对方所说不承认…… 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逻辑怪圈，根本绕不出来。 这就是不接受教育的坏处了：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思维逻辑，非常容易被简单的逻辑陷阱套进去。 这种畏惧，在她们抵达群山中那座雄伟的大峡谷后，达到了顶峰。 “这里是？”进入峡谷后，杰克呆呆地仰着头，看着雾气笼罩的千仞绝壁，周围那些和森林截然不同的生态系统与各类生物。 它们都被淡淡的水雾笼罩着，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有着独特的朦胧美。 “我们的家园峡谷，”小队头领回答道，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让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他们有家园树，我们则有家园峡谷。” “真美啊……”杰克下意识呢喃道。 这话被其他“被遗忘者”听去了，让他们非常开心。 随着他们的深入，峡谷的空间越来越大，他很快就看不见两侧的峭壁了，偶尔甚至会怀疑他们已经离开峡谷范围了。 但头顶浓郁的雾气，和周围朦胧昏暗的光线，向他证明，这里依旧是大山深处。 逐渐的，就连奈蒂莉都被这里独特的生态吸引，暂时忘记了那件令她心烦的事情。 不过两人没能欣赏多久。周围原本正常的朦胧环境，在他们迈出稀松平常的一步后，陡然一变。 朦胧消失了，但他们却并没有看到开阔的、美丽的谷底，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了。 “起雾了？”杰克被这突如其来的浓雾吓了一跳。 他看向左右，却发现雾气已经浓郁到，他根本看不到周围其他任何人，哪怕他们只相距一米左右的距离。 “奈蒂莉？”他本能地停下脚步，轻声呼唤着。 等了片刻，却没等来任何回应。 不仅奈蒂莉没有回应，那些押送他们的“被遗忘者”，也没有回应。 仿佛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杰克变得紧张起来，他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低头，却发现，他甚至都看不到自己的脚……不，甚至都看不到自己的大腿！ 也就是说，浓雾中的能见度，只有一米！ 这让他更加不安了。 他尝试着向旁边横移了几步，在他的记忆中，那边正是奈蒂莉和两名“被遗忘者”所在的位置。但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无论他如何呼喊，都得不到任何回应；如何胡乱冲撞，都遇不到任何人。 很快，他又注意到另一个现象：那条河流，原本充斥山谷的潺潺水声也诡异地消失了。 就仿佛这片浓雾，不仅能遮蔽视线，还能遮蔽声音。 而且他逐渐发现，这片浓雾，似乎还有其他可怕的效果。 它能影响人的方向感与……神经系统？ 最简单的一点：他向左平移几步，再向右移回去时，就踢到了之前根本不在那里的腐朽树根。 这证明，他的感官出错了，他根本没有在平移。 他在毫无意识地胡乱移动。四肢传递给大脑的信号，都是错误的。 这片浓雾，在借用他的身体与器官，欺骗他的大脑！ 他走不出去了。 停下脚步，因过度紧张而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杰克，一屁股坐在地上。 自己……被遗弃了？被遗弃在这片浓雾之中，自生自灭？ 这就是那些“被遗忘者”对他们这些“天外人”的处刑方式？ 让他们在恐惧中饿死、渴死？ 就这么简单？他还以为至少会有一个仪式，宣判他的“罪行”，让他忏悔之类的。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用不着担心。 就算这具身体死掉了，他也就是返回地狱之门，回到躺在链接舱中、属于自己的身体内。 但身处这样的环境，人的本能开始占据上风，不是他说不害怕，就能真的不害怕的。 杰克不再作徒劳的抵抗，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渐渐的，恐惧褪去了大半。此刻的他，更多则是不舍与担心。 对这具身体、这这段时间精力的不舍。 以及对奈蒂莉的担心。 那群“被遗忘者”，会如何对待那个女孩？ 他是不是应该回到营地，带上足够的防毒面具，抢一辆全地形车，去奥马蒂卡亚部落求援？ 他们应该已经察觉到奈蒂莉的失踪了，但肯定猜不到是这群“被遗忘者”干的，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奈蒂莉失踪的具体位置。 那些纳美人，现在恐怕正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森林中绝望地四处乱撞…… “起来！”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头顶传来。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道，也拽着他身上的绳子，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惊讶地回头看去，竟然是同行的一个“被遗忘者”！ 对方瞥了他一眼，对他脸上不合时宜的惊喜视而不见，只是粗鲁地推搡着他：“继续前进，别乱跑！” 这一次，杰克无比配合，比一路上的任何时候都配合。 对他来说，身边有个人陪着，哪怕是敌人，也好过把他独自扔在这片令人绝望的环境中。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片雾有毒性？”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可信的理由：只有低浓度却不断积累的某种神经毒素，才能让他遭遇刚才那些诡异的情况。 对方并未解释，只是时不时象征性地推他一把，并警告道：“别乱跑，下次我可不会再去救你了！没有我们的引领，你到死也走不出去。” 他们完全不受影响？ 杰克回头看向对方，想看到对方脸上某种独特的防毒措施，却什么都没有。 那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提前服用了某种抗毒成分？”见对方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又换了个猜想，“你们已经产生抗体了？靠你们那种……超强的进化能力？” 对方没再搭理他，但他觉得，这就是事实。 接下来，对方不断推搡他，催促他快点走。但在这种浓雾中，他怎么敢走快了？ 就这么磨磨蹭蹭了好久，在迈出一步后，眼前又猛地一亮。 杰克愣住了：周身的浓雾消失了，又回到了那种薄雾朦胧的状态。而且，他还在几米外，看到了失散的其他人，包括奈蒂莉。 对方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漓，一脸的心有余悸。 甚至好像还……哭过？ 看来，遭遇刚才那种绝境的，不止他一人。 他下意识回头，想再看一眼那片诡异的浓雾区域，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身后，根本没有什么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趁着那名“被遗忘者”从他身边走过去，他直接朝着来的方向，一大步蹿了出去。 下一秒，浓雾再次笼罩了他。 杰克一脸呆滞。 这片浓雾，竟然是必须身处其中，才能发觉的。 这是什么原理？某种独特的光学效果吗？ 这一次他没再乱跑，而是原地停留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向后迈出一步，打算原地返回。 但一步、两步…… 本该回到浓雾外那个位置的他，此时却依旧身处雾气中。 他彻底彻底懵逼了。 “嘿！”他干脆站住不动了，大喊道，“我错了，带我出去，好吗？我保证再也不乱跑了！” 周围依旧是一片寂静。 他等待片刻，再次求饶。 话音未落，一只健壮的蓝色手臂，从浓雾中刺出，一把抓住他，狠狠一拽。 他一连几个踉跄，险些摔倒，却再次眼前一亮。 他又出来了。 “再乱跑，我就把你扔回去。”那个拽他出来的“被遗忘者”，冷冷警告了一声，就自顾自地去一旁休息了。 这一次，杰克终于老实了，乖乖来到奈蒂莉身旁坐下。 片刻后，他轻声问道：“你刚才看见我了吗？” “啊？什么？”女孩抬起头看向他，眼神中满是茫然。 杰克被这反问搞蒙了：“我刚才重新回到那片浓雾中了……” 听到“浓雾”，奈蒂莉本能地哆嗦了一下，显然之前是被吓得不轻。 “……你没听到我的喊声吗？” 对方茫然地摇了摇头。 杰克惊讶地向来路看去。这下可以确定了：确实只有这些“被遗忘者”，能不受这片浓雾的影响。 其他人，哪怕身处浓雾之外，也无法看到、听到浓雾中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太神奇了！ 他甚至有些恨自己上学时没有用功读书，没考下一个学位来。 否则他现在说不定能用自己渊博的知识，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甚至尝试解释、破解这种现象！ 他突然有些理解生命实验室中的那些同僚了。 格蕾丝、诺姆，包括麦克斯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痴迷于破解这个星球的种种秘密。 这个星球，确实有着与地球既然不同的异域之美、秘密之美。 而这种好奇心被自己的努力与才华所满足的成就感，也一定非常棒。 又休息了十多分钟，他们就被叫起来，继续上路。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身上的绳子，却被解开了。 “你们可以试着逃走，”那个头领冷笑着说，“但如果你们误入迷雾，我们是不会再去救你们了。当然，你们可以试着爬上这片峭壁，从上面逃走，我们不会阻止。” 奈蒂莉与杰克抬起头，即使薄雾之下，他们只能看到几十米的高度，那根本找不到着力点的陡峭岩壁，也让两人忍不住使劲吞咽着口水。 杰克使劲摇了摇头：他宁可抛弃这具身体，也绝不要去爬那种东西！ 继续向峡谷深处进发的他们，很快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另一队“被遗忘者”。 与押送他们这队只带了武器的不同，那一队还带了不少工具，一看就是出去搜集食物的。 “你们去哪？”双方明显很熟悉，两队的头领，随意聊了起来。 “西面，想去那边收集一些种子，顺便把前几天的陷阱清理一下。” 那人说完，视线就落在两名俘虏身上：“快去吧，霍巴肯长老要见他们。” 长老要见他们？杰克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这一路上，对方并没有安排人离队提前通报。那个什么长老，是如何知道他们要来的？ “你们……”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寒意瞬间顺着尾椎骨一路往上窜，“你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俩来的，就是为了抓我们，对不对？！” 听到这话，奈蒂莉也惊呆了。她马上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在。 但其他“被遗忘者”，都或是无语，或者轻蔑地看向他。 看他们的表情，仿佛他刚才说的是什么蠢破天际的话…… 两队很快就分开了，等他们走远了，另一队的人，纷纷忍不住松了口气。 负责抓捕的那支小队，都是哈塔鲁精心挑选出来的……演技派高手。 不像他们。他队里就有个家伙，刚才一直躲在其他人身后，才没被那两个目标发现有人已经笑场了。 第813章 784.一个全新的文明 正式进入“被遗忘者”栖息地的杰克和奈蒂莉，彻底惊呆了。 杰克的震惊在于，他根本没想过，这条峡谷中，竟然能装下这么多人！ 这里与森林中的奥马蒂卡亚部落完全不同。 人家那个，才是正儿八经的部落。他们这个…… 分明就是城镇！ 虽然住得很……原始，依然是木制结构的房屋，加泥巴与茅草混合的屋顶。 但他还是惊讶地发现，这处乍一看无比原始的聚居点，竟然出现了很多颇为先进的公共基础设施。 至少也是公共基础设施的雏形！ 比如彻底夯实、并用某种方式保持干燥的“硬化路面”。 不像奥马蒂卡亚，整天都踩在松软的泥土里，走路都是深一脚浅一脚，还随时可能被藏在其中的尖锐硬物刺伤。 这里的干燥硬化土路，就显得非常先进了。 还有，所有房屋都是加高的，下层是粗壮原木搭起的支架。那些支架下方也不是空的，而是挖掘出一条条略显粗糙的沟渠。 那些沟渠，每数条就会汇聚成一股，通往大约一公里外的河道。 看到的瞬间，杰克就明白了它的用意：避免雨水浸泡建筑的公共排水渠。 城镇与河道之间的空地，还整齐地种着大片果树，上面结满了硕大的果子。不少成年女性的身影，在其中穿梭，于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这哪里是什么原始的定居点？分明就是一个有着统一规划的城镇！ 此刻的杰克，只恨自己手里没有一台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他敢打赌，只要把这些照片摆出来几张，绝对能让基地中的人们，惊掉下巴。 那些人，包括格蕾丝，都认为，纳美人的各个部族，都还处在最原始的石器时代阶段，根本没有什么文明可言。 但这里…… 他甚至看到了一大片制作烟熏肉的架子，下面则是某种泥土烧制出来的，遮蔽明火的烟炉。那些烟炉甚至还有鼓风道！ 这一路的景象，看得杰克目瞪口呆。 这里哪里是什么蛮荒的石器时代？他们已经发展出相当惊人的文明了。 至少人类也做不到，在石器时代，就维持一座如此规模的城镇！ 杰克他们一走远，烟熏炉旁假装忙碌的德莱尼们，顿时松了口气。 这批炉子前上周才赶制出来，还是地狱中一位人类的荒野求生“主播”出了大力，他们不过是打打下手。 毕竟他们哪里还会做这种原始的东西啊？ 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没晾干！自然也不能生火，不然直接就烧塌了。 “他们……应该不会直接被轰走吧？”一个德莱尼轻声问道，“要是他们坚持要围观咱们做熏肉，怎么办？” 另一人嘴角抽了抽，看着地上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复杂烟道系统，狠着心咬着牙： “到时候就找几个孩子，让他们把这里踩塌，再假装揍一顿！” 说着这话，她的心也在滴血。这可是她们失败了不知多少次，才做好的啊。 她们本打算带回新吉尼达尔，留个纪念的。 不仅炉子没了，还得打孩子…… 让杰克目瞪口呆的“文明”，在奈蒂莉眼中，却只是“莫名其妙的东西”。 她此刻的脑海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满脑子都是这些“被遗忘者”的悲剧史，与艾娃的“黑历史”。 从进入这片聚居地后，她内心深处，其实已经相信对方的故事了。 因为她找不到对方欺骗她的理由。 如果这群人根本不是什么被艾娃抛弃、被世界遗忘的前信徒，那他们是从哪来的？ 和那些“人类”一样，来自星球之外吗？ 那他们都能跨越星球了，还需要在这里茹毛饮血？带着妇女与儿童一起？ 如果这群人就是潘多拉星球的子民，那就代表了，真的有天生就没有“纽带”的生命。 更意味着，可能真的曾经存在过与艾娃无关的生命……甚至神灵！ 至于这成千上万的“被遗忘者”，都是被精心安排在这里，专门用来欺骗她的……这种假设，只有疯子才会相信！ 两人被领到一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房间中，那支押送的队伍，就直接离开了。 临走前，那个头领又警告道：“想逃，我们不管。但如果你们敢在这里搞破坏，我们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人自然不敢逃，到了这一步，他们也不会再逃了。 等待了一会儿，就陆续有“被遗忘者”走进来，围绕着两人，远远盘腿而坐。 那些人只是打量着二人，却并不与二人交流，甚至对二人的问题或招呼，听而不闻。 直到周围坐满了人，只剩下一个蒲团上空着时，房间后面，才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所有人立刻正襟危坐，表现出了无比的重视。 看来，来者很可能就是那位霍巴肯长老了。 不过随着那人走出来，杰克与奈蒂莉就呆住了。 与两人想象中的耄耋老人不同，走出来的，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不，这么说过于冒犯了，但对方确实和其他挺拔、健壮、英俊的“被遗忘者”，截然不同。 他佝偻着身子，身上的肌肉已经萎缩，只剩下干瘪的身躯。脸上也布满褶皱，就连嘴唇都干瘪了，露出了可怖的牙齿与牙床。 最重要的是，这位明显不是什么“老态龙钟”。两人都看得出来，他其实非常年轻，最多就是壮年。 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是疾病？还是别的原因？比如……“诅咒”？ 杰克胡乱猜测着。 这副模样，竟然还能成为“被遗忘者”的领袖？那他一定有着相当厉害的经历吧！ 奈蒂莉心中如此想。 名为霍巴肯的“怪胎”长老，先对着奈蒂莉说了一句什么，后者直接震惊了。 “他说什么？”杰克一头雾水。 女孩没有解释，反而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这个眼神，让他觉得有些不妙。因为上一次见到，还是对方将他拽到家园树下，与族人一起讨论要不要处决他的那次…… 女孩没说话，长老却主动换成了英语。 “我告诉她，人类的存在，会污染艾娃，最终彻底毁灭这个世界。” 杰克眨了眨眼睛，立刻本能地反驳：“不，我们不会！” “你们已经快要杀死你们自己的世界了，不是吗？” 这话让他瞬间哑然。 这种哑然，引起了奈蒂莉的关注。 “我们……我们会吸取教训……”这话说得毫无底气，就连杰克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长老没再理会他，再次对奈蒂莉开口，却贴心地用上了英语： “只要人类还在不停地滥砍滥伐、捕猎采矿，环境污染、物种灭绝、气候异变，就会给艾娃源源不断地带去越来越强烈的痛苦。 “作为所有生命共同塑造的神灵，艾娃引领、护佑着……你们。却也无法阻止地受到你们的影响，受到每一株植物、每一头野兽的影响。 “届时，死亡时的恐惧与痛苦，会如海啸一般席卷她、摧毁她、重塑她。” 对方停下来，似乎是让两人消化这段话，过了一阵，才继续说道： “你们用了几亿年，将曾经那个独断专行的艾娃，重塑成如今这样的仁慈、博爱、公平。而人类……” 对方冷冷瞥了杰克一眼。 “他们过去十几年的所作所为，你比我更清楚。我相信，他们只需要几十年，就能将艾娃，变成一个疯狂、嗜血、丧失理智的怪物。” 他再次用重重的语气说道：“人类，会毁掉艾娃。而艾娃，会杀死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幸免于难！” 奈蒂莉和杰克，已经双双屏住了呼吸。 奈蒂莉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思考些什么。 而杰克…… “这真的是……”他干巴巴地笑了笑，又在所有人面无表情的凝视下，惊慌地收起笑容，“我们也很重视环保，真的……” 他勉强地解释着：“我们肯定会……改造这个世界。但也不会……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 “艾娃……至于艾娃……”他想说，艾娃不过是一种迷信，我们也经历过类似的阶段，只要你们乖乖去学校读书，就会意识到这一点…… 但他理智地闭上了嘴，没有将这一段很可能将他送上绞刑架的话，说出来。 但他不说，对方却替他说了。 “艾娃，你们不相信神，”长老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因为你们的世界没有神，只有人。所以你们就傲慢地认为，这个浩瀚的宇宙中，都不会有神。” 说完，对方朝他伸出一只手掌，掌心朝上。 杰克还想解释，但下一秒，他的话，就被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对方的手掌心，凭空窜出一捧火苗，火苗越燃越旺，逐渐向对方的手臂蔓延。 然后，突然，如同失控一般，迅速蹿向全身。 奈蒂莉被吓得失声尖叫，起身就要扑上去救人。 但那长老却毫不慌张，反而伸出另一只手制止了她。 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火焰，就将对方彻底吞噬了。 不错的魔术…… 杰克想这么说，却根本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逼人的热浪，随着一道道火舌，喷在他的脸上，让他下意识不停地往后躲闪。 那是真的火焰！这个……畸形的家伙，把自己点着啦！其他人却只是看着！他们果然是一群疯子！ 他在心中疯狂嘶吼着的时候，那火焰，竟然迅速收缩，如同倒带一般…… 很快，大火就重新变成了火苗，被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捧在掌心。 看着眼前不仅没有受伤，就连衣服都完好无损的“被遗忘者”，杰克与奈蒂莉两人，目瞪口呆。 霍巴肯往前谈了谈身子，将火苗递到他们面前，做出示意。 杰克没有动，他害怕这股火焰，像刚才那样，把他也点着了……他一点都不想体验那种感觉！ 奈蒂莉，却如同懵懂的婴儿一般，好奇地探出手，小心翼翼地伸向火苗。 然后，一声惊呼，猛地缩回来。 她被烫了一下。 霍巴肯露出了温柔的笑：“手掌给我。” 奈蒂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掌。 对方那张干巴巴的大手来到她的手掌上方，轻轻一倒，那捧火苗，就流入她的掌心。 女孩吓得瑟缩了一下，却立刻发现，没有令人畏惧的灼烫，反而有一种无比舒适的温暖，瞬间从手掌，传遍全身每一个角落。 她甚至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声舒适而慵懒的呻吟。 她惊喜地将火苗捧到面前，仔细打量着，却完全没有发现它和正常的火苗有任何区别。 看到这一幕，杰克也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手掌。 奈蒂莉看了他一眼，轻笑着学着那位长老，将火苗缓缓倒入对方的掌心。 下一刻，杰克却惨叫一声，猛地抽回手，使劲在罩在的遮挡布上拍打着。 小小的火苗，瞬间被他拍灭了。 奈蒂莉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又有些疑惑。 杰克再翻出掌心时，上面已经多出了一处烫伤的痕迹。 “自然之灵，并不喜欢他，也不愿意接纳他，”霍巴肯淡淡地解释，“毕竟谁也不会喜欢一群正在谋杀自己的恶棍，不是吗？” “自然之灵……”奈蒂莉呢喃着这个词汇，“用我们的话该怎么说？” 霍巴肯给了出一个杰克完全没听懂的词。不过杰克还是在心中反复念诵，努力将这个发音刻在脑海里。 “这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真相，艾娃之外的真相，”霍巴肯解释着，“在被艾娃抛弃、被世界遗忘后的漫长岁月中，我们先祖中的部分人，偶然发现了它们的存在。” “如果艾娃是生命，那它们就是生命的基础，是自然的基石，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要素，更是引领我们走向新生的导师。” 他摊开双手：“空气之灵，让我们无畏而坦荡。” 话音刚落，毫无预兆地，一股风凭空产生，从所有人周身拂过，并在他们头顶的骨骼风铃上，奏出一个个简单却悦耳的音符。 “大地之灵，给予我们毅力，与钢铁般的意志。” 他们所在的房间震动了几下，吓得以为地震了的杰克，差点扑出去，直接趴在地上。 但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就消失了。 “流水之灵，使我们思维清晰、内心平静，且充满耐心。” 所有人面前的木制杯子里，水流腾空而起，在奈蒂莉与杰克震惊的注视下，于空中汇成一股，又腾空从他们面前流走。 霍巴肯收回双手：“火焰之灵，你们已经见过了。它是激情的来源，是对生命的感恩，以及对跨越一切艰险的渴望。” “当然，还少不了众魂之灵。它是生命的另一个轮回。”说这话时，他的视线越过两人，投向他们身后。 两人也回过头，就看到门外，一只奇怪的、通体幽蓝的半透明孔雀鹿，正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向他们。 最令两人震惊的，不是对方那奇怪的外观，而是对方眼神中闪烁着的，智慧的光辉！ 霍巴肯向对方微微躬身，那头奇怪的孔雀鹿，也压低两只前腿，做了个躬身的姿态，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逐渐消散了。 房间中的“被遗忘者”，没有一个表现出震惊的神色。 但杰克与奈蒂莉，一个来自四光年外的人类，与一个土生土长的纳美人，早就把嘴巴长得巨大了。 第814章 785.杰克·萨利的决定 “杰克，杰克，杰克……”地狱之门的总负责人，帕克·塞弗里奇，一脸无奈的笑意，不停地摇头。 周围其他人的表情，也怪异无比。 很多人都尽力压着笑，眼看就压不住了。 “你们不信，对吧？”遭到所有人质疑的杰克·萨利，却非常平静，既不羞愧，也不恼怒。 “你打算让我们怎么信？”生命实验室的负责人，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反问。 “几天前，你讲述那些‘被遗忘者’历史的时候，我还在想，‘好吧，听上去越来越不像临时编出来的了。也许那个部落只是搞不清神话与历史的区别’……” 对方耸了耸肩，摇着头：“但使用魔法的巫师……” “是信奉元素之灵的萨满，至少我认为可以这么翻译。”杰克纠正。 她却听而不闻：“……说真的，你做得已经很好了，都差一点把我也骗过去了。” “好了！”她的屁股离开桌子，站起来拍了拍手，用“游戏结束了”的表情和语气道，“我承认，我确实小瞧你了，我一开始不该对你那么轻蔑，你确实是个很聪明、很优秀的人。” “现在，我不管你们在哪里度蜜月，尽快把奈蒂莉带回去。纳美人就快发疯了。” “没错，”帕克·塞弗里奇难得赞同对方，“那群疯子，这几天甚至试图强行翻越基地围墙。我猜他们是怀疑咱们绑架了那位‘公主’。” 格蕾丝并没有感动于对方的支持，而是狠狠剜了对方一眼，显然对对方对纳美人的称呼非常不满。 后者则对此视而不见。 地狱之门三巨头的迈尔斯·弗里奇上校，则全程一言不发，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杰克·萨利，若有所思。 杰克环视着在场众人，平静地说：“我不在乎你们怎么想……” 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抱歉。”帕克抬了抬手，又从胸袋中取出自己的个人终端，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抱歉，我有些事要处理，你们继续，”他看着终端，头也不抬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道，“米兰达，稍晚一些，麻烦你把之后的事情转达给我。” “好的，Boss。”一个年轻干练的黑发眼镜女，点了点头。 帕克·塞弗里奇离开后，杰克才再次开口： “老实说，今天之前，我一直非常愤怒，愤怒于你们并不相信我，觉得我是个骗子。但现在，”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一点都不在乎了，我不在乎你们信不信，也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更不在乎你们打算怎么……” 他抬起双手，在耳边勾着食指和拇指：“‘安抚’我。” “抱歉，格蕾丝，”他看向自己的长官，“我不会立刻返回，奈蒂莉也不会。我们要留在家园峡谷，要继续了解那些‘被遗忘者’。” 他轻笑着：“如果你不接受，那就得麻烦你，亲自去把我的阿凡达拖回来，顺便把奈蒂莉打晕了，一起拖回来。” 格蕾丝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板着脸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就要被气疯了，甚至可能比森林中的那群纳美人先疯。 生命实验室的其他同事，也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诺姆·斯贝尔曼，杰克在这里的第二个朋友，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离开了。 杰克抿着嘴，耸了耸肩。 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可终究有些难过。 “格蕾丝！”生命研究室的二把手，格蕾丝博士的副手，麦克斯·帕特尔博士，快步追了上去，“我有话跟你说。” “那就说！”对方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但麦克斯没有说话，而是等其他同事从他们身边走过，走远。 诺姆·斯贝尔曼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应该为杰克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是停顿片刻，就在两位上司的注视下走了过去。 等所有人都走远了，麦克斯才低声道：“格蕾丝，你真的认为萨利的话都是胡扯吗？”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一声，直勾勾地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说真的，我也不愿意相信，那些……故事，过于天方夜谭了。” “所以，你叫住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挺我？”还在气头上的格蕾丝，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很让人受不了。 “我是想说，冷静下来想一想，格蕾丝，”麦克斯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问问自己，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虚荣！”对方冷笑，“他是个只解剖过青蛙的高中生；而实验室中的其他人，都是硕士起步。就连drt442的那条边境牧羊犬，都比他知识渊博！” “格蕾丝！”麦克斯责备地提高音量。 自知理亏的女士紧闭双唇，不说话了，却也不愿意道歉。 “阿凡达计划这么多年，我们取得了多少进展？而你口中的高中生，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能熟练掌握他的阿凡达——这个成绩超过了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 “而且第一个星期，他就取得了纳美人的信任，逐渐融入他们。还从来没人能做到这一点！他两周内带回来的纳美人情报，比我们过去八年收集到的都要多。” “那是因为那群该死的雇佣兵！他们的屠杀让我们失去了纳美人的信任！”说起这事，格蕾丝更恼火了。 “但杰克不是他们，他是咱们这边的！”麦克斯严肃地强调，“塞弗里奇和弗里奇他们一直想要奥马蒂卡亚部落的第一手情报，想对那里发起军事行动。他们也看到杰克的价值了！”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继续说：“格蕾丝，不要被自己的情绪操纵，不要把那个小伙推到你的对立面。” “这才是最重要的，好吗？”他认真道，“至于他是不是在撒谎、为什么撒谎，那些都是次要的。只需要安排一次长程科研探索，就能证实对方的话。” 格蕾丝没再犟嘴，而是沉默着陷入沉思。 随着生命实验室的人离开，其他部门的人也失去了留下来的理由。 很快，房间中就只剩下杰克与安全营运组织的人。 “好了，别在这里偷懒，”迈尔斯·弗里奇上校粗声粗气地大声道，“都去做自己的事情！” 接到命令，在场穿着军装的人，纷纷起身离开。 临走前，乔木特意过去，拍了拍杰克的肩膀。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开心地朝对方竖了个大拇指，既赞赏对方刚才的表现，也对对方表达了支持。 这让杰克心中一时暖暖的。 离开海军陆战队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背后随时有人支持的安全感了。 很快，房间中就只剩下他与上校两人。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只是对视着。 许久，上校才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一开口，就出乎杰克的意料：“我知道你没有撒谎。” 杰克微微张着嘴巴，惊讶地看着对方。 上校笑了笑：“接新仪式上，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那种谎话连篇、鬼头鬼脑的坏种。我看人一向很准。 “虽然你说的内容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我愿意相信你，哪怕你告诉那群……‘被遗忘者’，他们其实是被死灵魔法复活的纳美人丧尸。” “谢谢，”杰克发自内心地说，“谢谢您的信任。”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获得一位大人物的支持。 “那么，那群……萨满，是这个对吧？”得到对方的肯定后，上校继续问，“你觉得他们能对我们产生多大的威胁？如果我们先发制人……” 见对方的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他得意地笑道：“你觉得我们需要多少兵力能攻下那里？需要用到燃烧弹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杰克难以置信地反问，“那里面有数以千计的平民！老人、妇女，和儿童！” “当然，当然，”上校心中毫不在意，却表情郑重地点头，“在此之前，肯定要先进行外交交涉。” “如果他们愿意与我们和平共处，愿意让老人与孕妇，住进我们的医院；让他们的孩子，来我们的学校上学……” “你是在索要人质！任何正常人都不会答应的！”杰克不傻，一针见血地点破对方的目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他们先扬言要杀光我们的，”上校摇着头，“一个小时前，你亲口说的，还记得吗？” “我没有这么说！”杰克抗声，“他们只是担心，我们会像毁掉地球那样，毁掉这颗星球！” “一个半世纪前，一群恐怖分子，只是因为‘担心’，就劫持了两架民航客机，在工作日的早晨，撞向两座几百层高的摩天大楼。” “那不一样！” “几年前，他们就曾经不问青红皂白地袭击了我们的侦查队。” “那不是他们做的！那是耶瑞克族，他们已经被赶到更南面去了，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了！” “谁来证明？”上校冷漠地质问，“死无对证，这倒是个好办法。” 听到这完全不讲道理的话，杰克终于明白了：对方只是想发动这场战争而已。对方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在为自己的战争行为，寻找借口。 想到自己曾经给对方提供了大量纳美人情报，他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奥马蒂卡亚部落和平共处，对吧？就算对方退让，你也一定会步步紧逼，甚至诬陷、嫁祸，寻找战争借口。”他有些艰难地质问。 “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你应该更谨言慎行一些，”上校冷冷反驳，“我只是在履行基地安保负责人的职责，为了保护这里的每一个同胞——包括你，绝不放过任何风险。” “对疯子来说，杀光其他所有人，才叫没有风险！”杰克愤怒地指责，随即强硬地宣布，“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向你提供任何情报了。” 迈尔斯·弗里奇上校的表情越来越冷若冰霜。 “杰克·萨利，我为人一向宽容，前提是对自己人。如果你决意要站到我的对立面，与我为敌，这是一个……” “噔噔噔”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没说出口的威胁。 “长官！”门口的乔木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塞弗里奇先生找您。”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上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先离开。 他却没走：“长官，塞弗里奇先生希望您立刻过去，不要有任何耽搁。” 弗里奇猛地起身，冷冷注视着这个他最得意的部下。 “乔，我知道你和萨利关系最好。但为了他而违逆我？你确定？” 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在酝酿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 乔木却一脸无辜：“长官，塞弗里奇先生真的有急事，千真万确！” 他左右看了看，用刻意压低，在场三人却都能听清的音调说：“矿场被袭击了，有十几名工程师和矿工没来得及进入避难所，被抓走了。” 迈尔斯·弗里奇上校愣住了，很快又狰狞起来。 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那群该死的原始人！” 十几人被俘虏，这在地狱之门的历史上，前所未有！这是在狠狠抽他的脸！ “长官，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乔木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又有些紧张，“袭击我们的……是人类。” “而且是清一色的海军陆战队制式装备……” 迈尔斯·弗里奇上校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同愕然的，还有他的身后，坐在轮椅上的杰克·萨利。 他听到了什么？ 美国海军陆战队，跑到四光年外的殖民星球上，袭击并绑架了一群矿工？ 第815章 786.敌袭 接下来几天，杰克·萨利每天依旧在安稳地链接他的阿凡达，完全没有人打扰他。 格蕾丝博士申请的针对南部群山的科考行动也被驳回了。 就连最重要的采矿作业都暂停了，所有工作人员都撤回了基地内。 整个地狱之门，已经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戒备。 三天时间，两次袭击，三十多人受伤、二十多人失踪。 唯一幸运的是，没有人因此丧命。 迈尔斯·弗里奇上校陷入狂暴状态的同时，整座基地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逃回基地的矿工，带回来了大量或真或假的消息，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但安全营运组的飞机，已经将周围几百公里搜索遍了，也没发现那群神秘人的踪影，仿佛他们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不过上校认为是过度活跃的纳美人干扰了红外雷达侦查作业。那群家伙正借助纳美人的掩护，化整为零，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帕克·塞弗里奇排查了创业之星号的人员名单，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留痕迹地塞进来一两个偷渡者？没问题，老练的机组成员肯定都能做到。 但近百名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想要不留一点痕迹地躲在宇宙飞船里五年半？绝无可能！ 但事实就是如此荒唐：他用尽了一切方法，都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根本想不通，那群恐怖分子，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跑到潘多拉星球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但他很快就想通了一点……或者说，那个名叫乔木的小伙子，点醒了他。 “先生，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在高层紧急会议上，破格获得与会资格的乔木，出言提醒，“重要的是，没有一套像地狱之门这样的完整设施，他们不可能长期在潘多拉星球存活。” 听到这话，帕克·塞弗里奇眉头紧皱，更加担忧了：“你是说，他们可能会进攻地狱之门？” “不可能，”上校摇头，坚定地说，“袭击矿场？没问题。进攻基地？他们是在找死！” 对于这一点，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基地几十米高的钢筋混凝土围墙后面，间隔两百多百米的每一座塔楼上，都装有智能化的重型机枪与机炮。除了几处大门，其他围墙前，都有宽度超过五百米的密集雷区。 更不用说基地中停放的几十架各种型号的飞机，可以提供恐怖的火力压制。 这座基地，绝不是轻步兵可以突破的！除非对方拉出一支重型机甲部队！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木也摇着头，接回话题，“我是说，他们最终一定会返回地球，而返回地球，他们就得有一艘宇宙飞船。” 他环视其他人：“他们有吗？” 所有与会高层都哑然。 “没有，”负责指挥协调所有飞行器的空天塔台负责人米兰达摇头，“整个α半人马星系，只有创业之星这一架……” 她突然不说话了。 不仅是她，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意识到了某种可能：那群家伙，最后很可能会试图夺取创业之星号！ 那样的话，他们就完了。 帕克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开始安排工作：“布伦丹，立刻清点我们的物资，所有重要物资都送到创业之星上去！超导精矿优先。 “康奈尔，让所有瓦尔基里都动起来，尽可能满负荷！ “米兰达，接下来所有跑道和空域，都优先向瓦尔基里开放；其他所有飞行任务都必须让路！” 下达完这条命令，他想到了什么，看向上校：“没问题吧，迈尔斯？” 当然有问题！迈尔斯·弗里奇上校很想这么说，但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对方拥有绝对话语权，现在问他，只是给他面子罢了。 “防卫工作会有些小麻烦，但我的孩子们会克服！”此刻他也只能这么说。 “非常好，我就知道我能指得上你，”帕克非常满意，“格蕾丝？” “我明白，”格蕾丝点头，“生命实验室会停下手上的活儿，即刻进行撤离准备。” “谢谢你的理解，”见自己最大的对头与刺头都如此服帖，帕克松了口气，环顾会议室，“谁还有需要补充的？” 只有乔木举手，他立刻点头示意对方说话。 整个地狱之门，现在没有人能忽视这个年轻人的意见。 “我建议，瓦尔基里直接在创业之星上驻泊、保养和维修。没有运输任务就不要回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上校最先反应过来，眉头紧皱：“你认为那群恐怖分子会潜进来？！” 他的语气有些不满。他是防务负责人，对方这话，有些当众打脸的意思。 乔木却丝毫不惧，只是认真说道：“长官，他们能悄无声息地跨过四光年的浩瀚宇宙，我不认为五百米的雷区和五十米的围墙就能拦住他们。” 这不是您的错，而是敌人太狡猾了。 上校沉默片刻，轻声说了句“你说的没错”，算是认可了他的方案。 这让与会其他人纷纷侧目。 地狱之门两大不可能，让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放弃研究，让迈尔斯·弗里奇上校改变主意，就在今天，都发生了…… 接下来，整座基地都仓促地高速运转了起来。 很多曾经不跨部门传播的保密信息，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混乱之下，也很难再保密了。 例如基地当前的超导精矿储量。 “我拿到数据了，”拘束带回头看了一圈，压低声音道，“是储藏模块的阿瑟透露的，就请他喝了几杯，没花多少钱。” 乔木自然不会亲自去做这种小事，就一股脑交给无论是否愿意都会完全服从他的拘束带，给了对方几千美元，让对方敞开了花。 “多少？” “不到50美元。” 他无语地看着对方，用鼻子叹了口气：“我是问精矿！” 谁在乎喝顿酒花了多少美元？他们可是调查员啊！ 对方恍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手又被透明的防毒面具挡住了…… “一共72万吨，大部分都已经转移到创业之星号上了，基地里现在还剩大约10万吨，这两天就能搬完。” 听到这个数据，乔木有些惊讶。 太少了！ 要知道，创业之星号12年才往返一趟。这72万吨，不是一年的产量，而是12年的。 均下来，一年才6万吨，远低于他最初预计的26万吨。 这段时间他见过也接触过超导精矿，这玩意儿的实际密度和质量都很大，只是因为迈斯纳效应，在这个星球上重力很小罢了。 所以一年6万吨的产能，面对200亿人的庞大市场，真的就是九牛一毛。 难怪能炒到一公斤2000万的天价。 “你打算带出去多少？”拘束带这段时间也想明白了。对方的空间能力可是出了名的，有方法多带一些走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么多天才想到这一点，也是够可以的了…… “没带过这么多东西，要试了才知道，”乔木并不打算和对方推心置腹，“估计几百公斤吧，可能会多一点，毕竟这玩意儿挺特殊的，密度大、重力小。” 对方点了点头：一个调查员最多也就带个二三十公斤。一次几百公斤，确实很可观，难怪明知道被自己出卖了，却依旧不放弃这个项目。 拘束带又左右看看：“那些恐怖分子，也是你安排的吧？” 等待片刻，对方又说：“你在地球上盗取的那批激光武器，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对吧？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没时间探清剧情，干脆利用他们彻底把剧情搅乱。” 说完，对方就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瞪大的眼睛仿佛在说：“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乔木左手握拳抬起，身后的队伍全部停下脚步，左右戒备。 他也一直盯着对方，和对方四目相对。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如果不是你已经签了三期合同，你活不过今晚。” 听到这话，对方就知道自己的问题过界了，顿时吓出一后背的冷汗。 停顿了一下，他还是痛快地承认：“没错，是我安排的。” 对方见状，也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怎么做到的？” 这一次他没再回答，只是冷冷瞥了对方一眼，放下拳头，带领小队继续前进。 拘束带见状，只好压下好奇心，不再追问。 他是真的很好奇乔木是如何做到的。他觉得向这种高手学习，自己肯定也能有所进步。但对方不想说，他也没办法。 接下来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或者说本来就他一人多嘴。 他们这支小队这次冒险来到围墙外，一是为了将之前慌乱中遗落的机械设备，尽可能开回去一部分，降低损失，最起码不能便宜了敌人。 二来也是作为诱饵，看看能否把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钓出来。 这个自然是乔木的提议，本来没几个人愿意来，尤其是那些设备操作工。但重赏之下，终究出勇夫，毕竟冒一次险，就能多拿半年的薪水。 几千米的高空中，三架sA-52B“毒蝎”武装炮艇飞机隐藏在厚重的云层中，只要收到塔台的指令，就会立刻俯冲而下，为他们提供火力支援。 城墙内，两架C-21满载火力手的龙式突击艇也整装待发，随时支援战场，还能追击敌人、抓捕俘虏。 这次行动是乔木强烈提议的，塞弗里奇先生并不愿意，作为管理者，他本能地厌恶一切风险。 最后还是乔木以“什么都不做敌人也不会自己饿死，哪怕是为了应付董事会的秋后算账，也要动起来”的说辞，打动了对方。 不过上校倒是很高兴，他险些就亲自带队了，但是遭到了塞弗里奇和乔木的共同反对，只好悻悻作罢。 随着他们抵达预定地点，启动了那些并没有被破坏的机械设备，无论佣兵还是操作工，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但少数经验丰富的人，却依旧保持高度戒备。他们知道，这种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小心！”乔木突然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出去，将一名无意中暴露在最开阔地带的保安，一把扑倒。 下一瞬间，一道白光就打在对方刚才的位置。爆炸声中，扬起的泥土，散落一地，洒了两人一身。 乔木看也不看，抬手就朝白光射来的大致方向，盲打了一梭子，趁着这个机会，敏捷地起身，一把揪住身下的手下，拖拽着对方，几步就跳进一道斜坡后面。 “敌袭！”他大吼一声，“就地隐蔽！” 直到此刻，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安保人员纷纷就地寻找掩体，但那些操作工却一时间手足无措，坐在几台机械设备的驾驶舱中，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谢……谢谢长官！”乔木的旁边，被他救下的手下，惊魂未定地道谢。 他没理会对方，探出头观察片刻后，反而大骂了一句脏话。 “f**k！”他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大吼，“那些工人没受过训练，教给他们的都忘光了！他们现在就是活靶子！” 很快，他的耳麦中就传来上校沉稳的声音：“别紧张，乔，这本就在我们的预料之内。支援马上就到，想办法拖住对方，我要活口！” 与上校的沉稳不同，此刻的塔台中已经乱作一团。 帕克·塞弗里奇惊愕地看着身旁这位“老同事”。 就是这家伙，刚刚否决了毒蝎与飞龙的支援申请，让他们原地待命，现在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 “他们只有不到十条枪，还是一个世纪前的古董！”帕克有些崩溃，“你会害死他们的！” “我比你更在意我的孩子们，”上校用冷淡的语气说出这话，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3d全息投影。 智能单兵手环，正在源源不断地自动扫描战场环境，补全到投影中。现在上面不仅有诱饵小队所有人的位置，甚至还有他们的大致姿态，与周围的地形和遮蔽物。 当然，更少不了标注了问号的红色小人，那些是手环推测的敌人数量与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投影中的红色小人也越来越多，很快就超出了诱饵小队的人数。 帕克倒吸一口冷气：“不能再等了，他们应付不来！” 见对方没反应，他直接按下自己通讯器的开关，就要直接下令。 但还没说话，上校已经伸手，一把按灭了他的通讯器。 第816章 787.一个人的胜利 “别紧张，敌人没这么多。这是二十年前的老款，没那么智能。敌人在遮蔽物后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会被它识别成多个目标。” 帕克深吸一口气：“那也应该立刻支援！我们不能再损失人手了！” “当然，当然，我明白。”上校毫不掩饰自己的敷衍，视线却一刻都没离开投影。 他的瞳孔收缩着，因肾上腺素而扩张的鼻孔，正兴奋地喷着气。 “弗里奇！”帕克恼怒地拽住对方的衣领，将对方拽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说，“别再给我找麻烦！如果我完了，你也不会好过！” 遭到威胁的上校，这才收回视线，冷冷瞥了对方一眼。 他轻松掰开对方的指头，拽掉对方的手，又抚平自己的衣领：“诱饵小队必须成功散开，形成半包围，我们的支援才能出动。否则这次行动就毫无意义，除了更多的恐慌，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说完，他的胳膊如闪电般抄到对方后面，大手一把按住对方的后脑，将对方的脸搂到距离自己只有几公分的位置。 他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还有，这是军事行动，在我战死之前，谁都不能越俎代庖，替我做决策、下命令！你也不行，明白吗？！” 头一次见到这位中年军人这副如恶鬼般的模样，帕克·塞弗里奇使劲咽了口口水，僵硬地点了点头。 上校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孩子。”他松开对方的脑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重新将注意力放在3d全息投影上。 这一看，顿时让他眼前一亮： 只是这片刻的工夫，战场形势，已经出现了重大改变。 一个人……或者直说吧，乔木，已经孤身一人，巧妙地借助地形，绕了一个大圈子，绕到了敌人活力线的侧前方，再有几十米之遥，就能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捅进对方的腰眼。 敌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几个红色的小人正脱离战线，呈内弧型向乔木所在方向压过去。 “压上去！趁机压上去！”上校瞬间就被这局势吸引了，紧张地双手攥拳，亢奋地呢喃着。 他不是在给敌人鼓劲儿，更不是再给已经被火力压制的乔木下令。 他是说正面战场的其他手下。 乔木一人吸引了至少四个敌人，正面的压力已经大大减轻了。这个时候，只要集中火力形成反压制，他们就能直接发起冲锋。 最前方的两人，只要一鼓作气冲出去十几米，就能将震爆手雷扔到对方头顶。 同一时间，最前线的指挥官乔木，也做出了与他完全一致的判断。 “压上去！山姆、韦恩，进行反压制！”对方的命令，被同步传到了他的耳机中。 “乔！韦恩受伤了！”另一个声音很快响起，有些惊慌。 “把急救包给他，让他自己处理！”乔木的声音陡然提高，“山姆，组织火力压制！” 这是正确的决定，他们必须把敌人的火力压下去，否则就只能挨枪子。 但山姆，他特意为乔木配备的副手，却没有声音。 “山姆？”乔木的声音满是疑惑，“你牺牲了？还活着就吱一声！” “乔，我在，”山姆喘着粗气的声音这才姗姗来迟，“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从另一边包抄……” 上校目瞪口呆：两翼包抄？那正面谁守？对方又不是不会挪地儿的傻子！而且对方明显是守在这里很多天了，早就控制了有利地形…… 战场本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不顾现实总想着包抄，本质上就是怯战。人一旦怯战了，再好的战术也打不下去。 此刻的他，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这些老人，并不服乔木！平日里还能忍，到了战场上，一切约束都消失了，本性就暴露了出来。 他强忍住直接连通山姆，给对方下令的冲动。这在战场上是大忌。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再等了：“毒蝎小队、飞龙小队，立刻支援！” 随后切换频道，就要通知乔木自己的决定。 但乔木的声音先一步传出来：“可以，但你必须现在就动起来！我再看不到你们那边的动静，我向你保证，山姆，你会是全基地最后一个登上瓦尔基里的。” 不知是自己的建议得到了许可，还是对方的威胁起了作用，正面战场终于动了起来，山姆终于带着人，开始从另一侧包抄了。 但上校此刻的内心，已经被狂怒吞噬：那个蠢货，他带走了足足四个人！他是去打nBA吗？！ 现在的正面，只剩下三人了，还有一个是伤员！ 但他仅存的一丝理智，让自己没有接通通讯狂骂那个废物，或者去干涉乔木的前线决断。 就在他皱着眉头，祈祷乔木能尽可能拖住对方，或者对方会更加贪婪的时候，乔木的声音再次传来： “纳什，带着韦恩往后撤！” 弗里奇上校瞬间瞪大了眼睛：他要做什么？他要放弃正面战场！ “乔？！”山姆惊恐的抗议声随之传来。 “继续执行命令，”乔木的声音，坚定而冰冷，“我会帮你们吸引火力。” 说着，他竟然真的再次动了起来，立刻吸引了对这个方向进行警戒与压制的敌人。 与此同时，纳什·奥克斯，那个他的小跟班，也坚定地执行他的命令，带着正面战场三人，毫不犹豫地往后撤，将那些惊恐无助的矿工，丢在战场中心。 “他要做什么？！”即使没上过战场，帕克也从投影中看懂了当前的战场局势。 与他的惊慌、愤怒不同，上校却突然笑了。 他猜到乔的目的了。 虽然他不觉得对方能得逞，但对方作为一个毫无服役经历的“雏儿”，能有这份判断力、决断力，已经非常恐怖了。 不过还是早了些。他叹着气摇头：敌人训练有素，不会看不破这么明显的陷阱。对方可能会误以为援兵要到了，会提前撤退。 如果能再晚一些就好了…… 不过也没关系，至少他们没什么损失，而且他还发掘出了一位优秀的指挥官，不是吗？ “之后可以宣传，我们挫败了敌人的进攻。这一次，他们以数倍兵力围攻，却一个大子儿都没拿到。”他甚至还笑着和帕克开起了玩笑。 数倍兵力，也不算“说谎”，毕竟这套老式的智能识别系统上，被错误识别的小红人，已经密密麻麻了。 还在紧张中的帕克，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放松下来了，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了。 不过就在此时，战场出现了新的变化。 上校再一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六个小红人——不带问号的那种，竟然直接冲出他们的阵线，以两个三人队形，向纳什他们放弃的战场，摸了过去。 上校心中一阵狂喜：敌人竟然真的上钩了！为了那几名操作工，他们真的主动钻进了口袋！ 他立刻按下耳下的通讯按钮，兴奋地大吼：“加快速度！听到了吗？加快支援速度！最大马力，谁敢放跑了他们，我就让他去森林里过夜！” 这一嗓子，把旁边的帕克吓得够呛，但对方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好消息？战场局面对他们有利？ 三架sA-52B“毒蝎”武装炮艇飞机冲出云层，几乎头朝下坠落的速度，向地面俯冲而来。等到战场上的敌人注意到它们的时候，再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那六人也顾不上其他还没抓到的操作工，立刻带着三名俘虏，就近寻找掩体躲藏。 全息投影中，三架武装直升机分别停在空中，泛着寒光的炮管对准敌人的藏身处。 “成了。”上校露出了开心的笑，差点就和旁边的帕克击掌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但话音未落，其中两架直升机的图案，突然从绿色，变成了黄色。另一架甚至直接变成了红色，并疯狂闪烁起来。 瞬间，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即使再白痴，也知道这个变化意味着什么。 “mayday！mayday！”一阵嘈杂而惊恐的声音传来，“动能反装甲！动能反装甲！” “我们被锁定了！” “s2左翼引擎受损，我们失稳了，需要迫降！” 一连串惊呼声中，又一架直升机变成了红色。 而仅存的黄色直升机，则在不顾一切地拉升高度。 “飞龙小队，立刻减速，立刻减速！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靠近战场！” 战场经验丰富的弗里奇上校第一时间更改了命令，随即脸色铁青地看着全息投影。 那群恐怖分子，竟然还有便携式单兵激光防空！ 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难不成真的是海军陆战队？！ “上校，我需要火力压制！”乔木的喊声传来。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调平稳下来，才开口：“他们有防空武器，飞机不能接近，远距离发射导弹会误伤平民。” 他不是真的军人，他现在的身份是保安队长。他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令对己方平民开火。 “后面！”乔木大吼，“对他们后方进行火力压制！” 上校猛地反应过来了，这是个好主意，他竟然忽略这一点了！ 这让他有些自责的同时，对乔木今天的临场表现更加满意了。 动能武器的各个分支中，激光武器哪都好，最大的软肋就是大气层内射程严重受限。 这也是这群保安，能靠化学武器与对方相持的重要原因：海军陆战队的标配L18全自动激光步枪，至少在射程上，与安全营运组织的gs211.BCu模块化步枪，是差不多的。 仅存的一架毒蝎，在完成高度拉升后，就开始一面释放干扰弹改变周围温度与气流，干扰激光准度，一面凭借高度优势，向下方恐怖分子的阵地倾泻弹药。 敌人很快就溃不成军，果断选择丢下俘虏，分散撤退。 看到这一幕，塔台中的人，也纷纷松了口气。 这一战，两架毒蝎被击落，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修好…… 可以说他们是输了，输在了情报劣势上：谁能想到这群恐怖分子，不仅有海军陆战队的制式装备，竟然还有激光防空呢？ “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想不通的上校喃喃自语，心情愈发沉重了。 “他要做什么？！”帕克的一声惊呼，将他的注意力拽了回来。 他就看到，全息投影中，标注着“乔木”的小绿人儿，正追在那些已经四散分开、扇动不定的小红人身后，独自一人追了上去。 “乔，撤回来！”上校大惊之下，立刻喊道，“别追，小心有埋伏！” 耳麦中没有任何回应。 他再也顾不上指挥风度，咆哮道：“这是命令！” 依旧没有回应，而且很快，小绿人就从投影上消失了。 “超出……通讯范围了……”操作员小心翼翼地解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上校也脸色铁青，但他还是立刻下达命令，要求现场的安防人员靠前构筑防线，准备接应。 沉默而焦灼的等待，在十多分钟后结束了。 随着安防人员而向外拓展的3d全息投影，边沿区域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绿色的，和一个……红色的。 什么情况？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上校也眉头紧蹙。 很快，耳机中就传出来乔木的声音：“听得到吗？来两个人接应一下，抓了个俘虏。” 瞬间，塔台中的人，全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面面相觑。 竟然真的抓到俘虏了？！ “yes！”帕克·塞弗里奇激动地凌空挥拳。 抓到俘虏，搞到情报，就是胜利！ 此时此刻，他心中高兴坏了：只要有了这个俘虏，两架毒蝎受损一事就可以轻轻揭过了。即使rdA事后追查起来，他也有功无过。 那个乔木，竟然硬是凭一己之力，扭转了这场对他而言堪称灾难的行动。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的弗里奇上校，后者的嘴角，正勾勒出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 祝大家元旦快乐！ 新的一年来临啦，这本书刚满三百万字的书，也走过了一年零两个月的旅程。 我知道这本书有说不完的不足之处，我也在一点点地改进、进步。 但还是特别特别感谢这一年来，大家对这本书，对我的不离不弃。 我本来以为，写到这个份上，最多就是个位数的追读，甚至最终只剩下我一人。 没想到还是有不少书友在坚持订阅。 我真的特别感动。 不虚为的说，你们的订阅，让我有种使命感与责任感。 今天下午还在书友群里说起来，这本书我会坚持到正式完本的。 不会太监，不会烂尾，当然也不会大纲遁。 最终的字数很可能会在四百万左右。 我大概也会成为起点单本字数最多的Lv.1？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而火。 有点苦中作乐的感觉。 这一年的写作经历，对我而言，是一件特别特别快乐的事情。 没什么成绩，真的就是赚点零花钱，还没我朝老婆撒娇赚的多…… 但特别开心，特别满足。 我这个人挺无趣的，没什么兴趣爱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蹦迪，这两年几乎连游戏都戒了。 在写小说之前，每天的休闲时间就用来看小说、刷抖音。 写小说，对我来说不仅是第二个事业——或者说是第二份工作、第一份事业，更是这一年来最大的乐趣。 我甚至为了维持创作状态，破天荒地开始健身、开始规律作息，开始体检，甚至开始研究保健品…… 这对于曾经想着“该死就死，绝不纠结”的我而言，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最让我满足的是，依然还有几十人在陪着我，在支持着我。 好多次发稿费的时候，我都感动得想给你们退款了。 幸运的是，我有两只抠门的猫，它们阻止了我。 最后，祝大家新的一年里，越来越好，越来越能赶到满意与满足~ 第817章 788.头顶的“核弹” 帕克·塞弗里奇和迈尔斯·弗里奇上校一同来到审讯室。 地狱之门营地虽然是商业机构，但因为距离地球太远，必然会获得一些特权。 例如对轻罪的审判与处置权，只需要向违法者的母国及时报备，并获得程序上的认可即可。 所以这里不仅有审讯室，还有一座小型监狱，不过通常都是用来关酗酒闹事者禁闭。 乔木抓到的那个俘虏，就被关押在一号审讯室。 两人一进门，就看到铁栅栏后面，已经被彻底解除武装的俘虏。 “亚裔？”看着那张年轻得仿佛未成年的脸，帕克有些惊讶，又看向乔木，“他成年了？” 亚裔，尤其是来自东北亚的雇佣兵，可是非常罕见的。 靠墙而立的乔木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你做得很好，你今天的表现，证明你简直就是为军人的荣誉而生，”弗里奇上校第一时间夸赞对方，“我为你感到骄傲，我的孩子。” 帕克一听，也连忙夸奖对方，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夸完之后，上校直接示意卫兵打开铁栅栏，自己走了进去。 他略显粗暴地从对方军服的左胸抽出一片轻薄的金属条。 这是一种超轻薄合金，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标配，取代了一个世纪前的“狗牌”，用来记录所有者的信息。 正面通常是姓名与居住地，背面则是血型、基础病与过敏原。 现在上面歪歪扭扭刻了两个他不认识的中文，后面则空空如也。 “程超，”乔木主动介绍，“他的名字。” 上校点了点头，又笃定地对对方说道：“你们不是海军陆战队，究竟是什么人？” 身后的帕克立刻追问：“不是海军陆战队？你确定？” 对方头也不回地晃了晃手中的铭牌：“海军陆战队使用的是激光刻印，不是拿匕首刻上去的，而且不会刻中文。” 听到这个，帕克松了口气，心中最大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那个程超，却只是仰着头盯着上校，完全没有说话的打算。 上校点了点头，反手一巴掌，狠狠抽在对方脸上，把毫无防备的帕克吓了一跳。 “嘿！”帕克立刻就要上去阻止，却被栅栏门旁的守卫拦住。 “你先出去吧，”上校回头对他说，“接下来是军人之间的事情。” 帕克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房间中其他几名对刚才那一幕无动于衷的安保人员，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别过火，”打开门后，他又叮嘱道，“回到地球，我是不会为你做伪证的。” 上校没理会他，只是盯着面前这个挨了一巴掌，却仍歪着头，一脸挑衅看着他的俘虏。 待帕克离开后，他才从外面拽过一把凳子，坐到对方面前：“不错，没喊疼就是好样的。说说吧，在哪服役的？” 对方依然不说话，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惊讶。 他笑了笑：“我服役二十多年，一个人有没有在军营待过，我闭上眼闻，都能闻出来。” “那你是属狗的，”程超笑了，“还是军犬。”程超 上校并不理解“属狗”是什么意思，但听出来对方是在骂他。 他也不恼：“或者我问得更直接一点：你们想要什么？你们不杀人，不破坏，只是抓人质。明显就是不想和我们闹僵，想拿人质做某种交换。” 他点了点头：“很好，你们的目的达成了。现在让我们跳过那些繁琐而枯燥的试探，直接开出你们的条件。” 程超再次沉默。 上校抿了抿嘴：“我们双方最终还是要谈的，我真心希望可以跳过一些不友好的过程，毕竟我尊重每一位军人。” 程超很想说一句“放马过来吧，怕死不是解放军”，但他知道这么说，“老板”肯定会生气。 正犹豫着，房间角落，他的装备堆里，通讯申请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安保人员走过去，在那堆装备中翻腾了半天，从里面找出一台军用个人终端。 上校接过来，下令打开俘虏的手铐。 手铐解开的瞬间，程超暴起发难，但一膝盖都没来得及顶出去，就被早有防备的安保人员，一把将脑袋狠狠按在桌面上。 自己不仅被老板轻易抓了俘虏，现在面对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竟然也被一招撂倒，这让程超顿时羞愤难当。 ‘我才出新兵连四个月，我才出新兵连四个月！我们解放军不是这样的，我们解放军不是这样的！’ 他不停地在心中默念，希望神奇的老板能听到他的心声，不要影响团体形象。 上校则一把拽过他的一条胳膊，熟练地将个人终端的束带捆在他的手腕处。 核实了生物电的终端，完成了自动解锁。一道平面投影直接弹出，里面映出一个远比他成熟得多的面容。 上校面容一肃，只看对方不怒自威的肃然表情，他就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一定老于行伍，而且是一位地位不低的军官。 “我是拯救地球军的邵仲伟少校，既然你们抓到了我们的人，那就来谈谈吧……” ----------------- “拯救地球军？”帕克一脸疑惑地呢喃着这个名字，又问乔木等人，“你们来的时候，地球上有这个组织吗？” 和乔木一批前往潘多拉的人，纷纷摇头。 地球上的极端环保组织多如牛毛，其中犯下大案子的更是不在少数，谁会去记他们的名字？ “该死的环保分子！”帕克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显然，他已经把这个地球拯救军，当成那些极端环保组织的一员了。 “他们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上校摇头，“他没有透露这点。” “那个俘虏也没说？”他有些惊讶。 “我答应过那位少校，在谈判失败之前，不会进行刑讯。” 听到这话，帕克有些惊讶：这家伙的道德标准突然提高了？ 上校看出了对方的腹诽，没理会对方。这种奸诈的商人，自然无法理解他们军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好吧，那他们想要什么？” “超导精矿……” “我就知道……”对方没说完，帕克就嘀咕了一句，丝毫不感到意外，“他们想要多少？十吨？一百吨？” 一公斤两千万的宝贝，在他看来，一百吨，已经顶破天了。 上校老神在在道：“他们要此刻基地中的全部。” “他们疯了吗？！”帕克直接炸毛了，“那可是十万吨！他们怎么运走？就不怕噎死？！” 对方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 帕克先生面色狰狞：“这绝对不可能！十万吨？董事会会扒了我的皮！” 乔木适时开口了：“二十多人失踪，还有接下来源源不断的袭击……董事会一样不会放过您。而且，这件事不解决，生产就不可能恢复。” 帕克默然。 片刻后，他又问：“给了他们，就能让他们乖乖滚出这颗星球？” 没想到上校却直接摇头：“不可能的，他们就是一群贪婪的秃鹫，闻到血腥味，就绝不会散去，只会一直绕着你盘旋，直到你流尽最后一滴血。” “那你们还让我……”他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对方并没有怂恿他接受这个条件，只是在给他分析利弊。 这件事，最终还是得他拿主意，这个锅他肯定是甩不出去了。 仔细思索一番后，他就意识到，这个事情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无论他如何选择，最终都会倒霉。 关键不在于他如何通过抉择降低损失，而在于他做出的决定给公司带来了损失。那他就必须承担起责任。 除非他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的视线，扫向其他人。 平日里对这种事情最为积极的迈尔斯·弗里奇上校，此刻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仿佛此事与他毫无瓜葛。 这让他心中暗恼。 “咳咳，”他轻咳两声，“迈尔斯、乔，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上校一脸为难：“帕克，你才是基地的负责人。” “当然，当然，但我只是最终决策，”他一脸正气凛然，“我希望在那之前，能听到更多的意见，帮助我更好地做出判断。” 上校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乔木说的果然没错，只要他稍微有点耐心，对方真的会自己自愿钻进套里。 既然对方主动承诺，会承担起决策的责任，那他只是“发表意见”，自然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他说出了自己的构思，“我们可以通过定位器，锁定他们的大本营，在搜集到足够多的情报后，给予他们出其不意的毁灭性打击！” “怎么打击？”帕克并没有直接上钩，“我们刚刚损失了两架毒蝎……” 打个二十人的团战，都能损失两架飞机。去打人家大本营？怕不是要把老底都赔进去吧？ 弗里奇上校笑了：“我们应该尽量避免一场会造成重大伤亡的全面战争，那样只会让我们在董事会面前陷入被动，还会让那群纳美人坐享渔利……” “那要怎么做？”帕克做出洗耳恭听状，“我相信你已经有可行的计划了，对吧？” 上校自矜地点了点头，但还是主动说：“不是我的方案，是乔的主意。” 他还没下作到要和自己的手下争抢功劳的地步。 这话让帕克惊讶地看向乔木，这个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活跃了啊。 说不定这次风波后，他就要跻身这个基地真正的高层之列，甚至在rdA中拥有一席之地了。 “可以介绍一下你的方案吗，乔？”帕克露出热情的笑容，“你不会介意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乔木正襟危坐，“我的方案很简单：在毫无预兆、敌人完全反应不过来的一瞬间，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怎么做？”帕克疑惑地问，“我们可没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里也没有能做武器改造的工程师。” “不需要，手段是现成的，”乔木摇头，“我们用创业之星。” “创业之星？”帕克愣住了。 那个大家伙，是商业货船啊，能有什么杀伤力？ 让它坠毁砸死叛军，再家伙对方，来个死无对证吗？ 没让他过多地思考，乔木直接给出了答案：“让创业之星号宇宙飞船直接进入大气层，降落在敌人头上。核聚变与反物质混合引擎，那条三十公里长的等离子尾焰，能够制造堪比核弹的爆炸，足以摧毁一切！” 帕克·塞弗里奇目瞪口呆。 他来这边十多年了，从未想过，自己的头顶，就有一颗可以重复利用的“核弹”。 他更没想过，原来屠杀，可以如此简单！ 看着神色如常的上校与乔木，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818章 789.对超导精矿的安排 帕克·塞弗里奇最终也没有同意用十万吨超导精矿去冒险。 他以“重大决策需要仔细权衡”为由，又拖延了几天时间，将绝大多数超导精矿，抢运到了创业之星号上，只在死亡之门留了一万吨。 在他看来，即便是一万吨超导精矿，价值也达到了惊人的200兆美元。 哪怕销赃销得狠一点，打个一折，也足足有20兆。 这笔财富，理论上足以买下好几个非洲或大洋洲国家了。 如果用来造反，说不定能打下半个非洲大陆！ 在俘虏程超化身“巡查员”，检查了地狱之门的所有仓库，确认确实只有一万吨存货后，叛军的那位少校，就很痛快地点头了。 这让提前准备了多套预案来糊弄……不，是安抚对方的帕克，一时有些不习惯。 按照双方的约定，将由一支车队负责运送。 这支车队由两辆d22推土机、十辆地狱卡车组成。驾驶员与安保人员均由地狱之门方提供。 车队的行动路线将由程超实时制定。 将一万吨精矿送到指定位置后，他们就能得到关押那二十多名俘虏的坐标，派出飞行器进行营救。 上校本来想亲自带队，但遭到了帕克的坚决反对。 这种关键时刻，他绝不能允许防务负责人扔下自己、扔下地狱之门，跑到鬼知道多少公里外的深山老林中探险。 上校不能去，能去的自然就是乔木了。 他们不敢冒着激怒对方的风险派遣飞机跟随，数个小时后，车队就彻底脱离了基地的陆基雷达范围。 “我们应该部署一批卫星。”看着空荡荡的全息投影，上校皱着眉头埋怨。 这一次，抠门的帕克难得点头同意了，不过又说：“那也是十二年后的事情了。” 上校撇了撇嘴，转身离开了塔台。 这一次运送精矿，除了警惕那群环保恐怖分子外，他们主要还得提防森林中的纳美人。 为此，超过1\/4的安保人员被抽调走。 此刻的基地，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空虚。身为防卫负责人，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尤其要考虑一点：等拿到人质坐标，派出空中部队后，基地防卫会出现巨大的漏洞，那段时间要如何熬过去。 之前的讨论中，他们一致认为，那群恐怖分子，将精矿与人质分开，很可能就是在打这个主意。 所以他们提前抽掉了一批无所事事的矿工，暂且武装起来，用来应急。 但那群乌合之众，终究不能和正经的退伍老兵相提并论。他还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正思索接下来的工作，裤兜里的终端响起。 上校刚一接通，帕克紧张而崩溃的叫嚷声，就喷涌而出：“迈尔斯，我们和创业之星失去联系了！” 他愣了愣：“通讯故障？” 但他立刻否决了这个假设：“电磁干扰？” “是创业之星出了问题！”对方的语气愈发崩溃了，“飞船单方面关闭了所有通讯频道，我根本联系不上他们！” 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搞什么啊？怎么什么事情都凑到一起了？ “别着急，”他沉声道，“我这就组织一支小队上去查看。” “上去？怎么上去？！”帕克当然着急，冲对方大嚷大叫，“托你的福，我们所有瓦尔基里，都驻泊在创业之星上了！你们要骑着翼兽飞上去吗？！” 上校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乔木之前提议过，为了避免敌人偷袭死亡之门，所有瓦尔基里在完成运输任务后，都停在距离地表八百公里高的创业之星上了…… 这么说，他们反而弄巧成拙了？ “立刻派出飞机，把车队找回来！”帕克愤怒地下令。 虽然搞不清楚创业之星上发生了什么，但身为商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件事：止损！ 创业之星上的事情他一时束手无策，那一万吨精矿，就必须掌握在他手里！ 但身为军人，上校还维持着理智：“你确定吗？帕克。如果创业之星的情况和那群恐怖分子无关，咱们这么做，就等同于撕破脸了。没了飞船，你确定要和那群家伙，在这颗星球上开战？” “那我能怎么办？！”帕克已经被愤怒与恐惧冲昏了头脑，“我在这里干了十二年，到头来一公斤精矿都拿不出来，你让我怎么和董事会交代？怎么和股东大会交代？！那可是72万吨精矿！我会被他们勒死在浴缸里！” “也许他们只是害怕了，”上校冷静地说，“飞船上只有极少量的武器弹药，除了精矿，所有装备和补给都在咱们手里。除非他们调头回地球，否则他们迟早得和咱们接触。” “但他们敢回地球吗？他们不敢！咱们的通讯会比他们早足足两年。等待他们的，只会是美国航天军的舰队。” 他一边用缓慢的语调安抚对方，一边即时分析着局势。 越说，他的语气越笃定：“我不觉得这和那群恐怖分子有关，如果他们有能力悄无声息地夺取创业之星，就根本没必要和咱们周旋。 “我认为，这只是飞船上的人，被恐慌冲昏了头脑，发动了一场不理智的叛乱。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等他们中最先冷静下来的人联系我们，然后向他们阐明既往不咎的立场。” 这片刻的工夫，帕克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许久后，才硬邦邦地说了句：“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先这么办，希望你是对的！” 看着挂断的个人终端，迈尔斯·弗里奇上校愣了片刻，才恨恨地骂了一句：“该死的夏洛克，该死的犹太佬！” 此时他怎么可能还反应不过来？ 无论对方最初打这个电话是为了什么，到最后，对方成功地将锅，甩给了他。 他恼火地一脚踹在坚硬的金属墙壁上：他果然还是不擅长和这些家伙打交道。乔木前脚刚走，自己后脚就被坑了！ ----------------- 同一时刻，创业之星上，所有人都在忙碌着。 有的人忙于启动飞船，准备将飞船拔高至更高的轨道上，以避免更多意外。 有的人忙于打扫卫生，比如将几具如同木乃伊一般的尸体，扔进垃圾焚化炉。 还有一群人，一群拥有诡异血红色瞳孔的人，则忙于歆享鲜血…… “都克制一些，你们已经是找回灵魂、摆脱血瘾的血族了，不要像曾经那样，做一头贪婪的野兽！” 简不满地训斥道：“如果我再发现谁把人类吸干了，我就直接把他扔出舱门，让他自生自灭！” 大部分吸血鬼都不敢反抗。 虽然地狱的吸血鬼群体，并没有一个公认的领袖，但简与亚力克姐弟，毫无疑问，是其中最强的。 而且还在原本的世界时，这两位就积威甚久。 乔木并没有在这21名吸血鬼身上花费太多心思，他们自然也没什么机会改变这种格局。 除了翼尊委任的那些干部，在吸血鬼群体中，简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其他几位沃尔图里前高阶卫兵，则暗地里不屑地撇了撇嘴。 尤其是切尔西与科林。 这条船上，看似是简与亚力克姐弟掌控局面，实则是他们两人搞定的。 切尔西修改了所有人的情感连接，让吸血鬼们都成了这些人类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科林则让他们对现状感到无比的心满意足——哪怕同僚在自己面前被吸成人干。 “我们可以把他们都转化成血族，”陪在切尔西身旁的阿夫顿提议，“这应该会很有趣。” 曾经的血族，在转化同类上存在巨大的困难。因为没有灵魂的血族，都有极其严重的血瘾，导致只有极少数拥有极强意志力的吸血鬼，能保证不把人类吸干。 更不用说被转化者即使没被吸干，在接下来的数天内，也要经历一个极其痛苦的转化过程。绝大多数被转化者，都在这个阶段猝死了。 现在他们都找回了灵魂，摆脱了血瘾。不仅可以完美地控制吸血量，更能精准把握毒液注入量，理论上是能够大幅提高转化率的。 听到阿夫顿的提议，亚克力回头冷冷瞥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 众所周知，沃尔图里的高阶卫兵普遍瞧不起阿夫顿。因为以他的能力，最多就是低阶卫兵、消耗品。但他有个好伴侣，能力很受家族领袖重视。 切尔西安抚地拍了拍伴侣的手，轻声道：“没有Boss的许可，我们不该擅自行事。” 她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 阿夫顿在地狱，在现在的血族群体中，有些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他本就是个虚荣、又志大才疏的人，很怀念曾经曾经被众星捧月的时光…… 但他们也都明白，那样的日子，不会再重来了。 阿夫顿抿了抿嘴，切换成温和的表情，解释道：“这只是一个提议。Boss希望他们接下来能够看守好这艘飞船，成为血族，能让他们更好地坚守岗位、履行职责。” 那边的简冷声训斥：“做好你分内的事！” 这一声，让阿夫顿的脸，狠狠扭曲了一下。 感受到切尔西担忧地握住自己的手，他努力给对方一个安抚的表情，却非常难看。 “这个主意不错。”一个声音传来，所有人都一惊。 坐在宽大副驾驶座中的乔木，起身迈步跨过空间门，旁边的程超则一脸好奇地探头探脑，努力想要看清这艘宇宙飞船内的模样。 他死前才18岁，宇宙飞船？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具诱惑力了！ 除了高达…… 但职责所在，他不能跟着乔木一起过来。而是必须留在头车，不断修改目的地坐标，领着车队四处乱逛，拖延时间。 好在乔木没关掉空间门，他可以一直探脑袋。 “Boss。”所有在场吸血鬼，都乖乖低头、躬身。 乔木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四下张望着动了动鼻子：“死人了？”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根本遮不住。 吸血鬼们有些尴尬。 “是反抗者，”这个时候，简站了出来，“有个别人类不服从管理，而且飞船上储备的食物也不多……” 其他吸血鬼，都惊讶地看向对方，没想到一向高傲、残忍的简，竟然会替他们开脱。 乔木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他不打算戳破对方那拙劣的谎言。 站在老板的立场上，他最喜欢的员工，不是那些闷着头做事、不给他惹麻烦的老实人；而是那些渴望上进，努力展现管理能力、能为了团队目标随时团结或得罪同事的员工。 任何企业最缺乏的，永远都是合格的管理者，而不是合格的牛马。 他也没想过要把这群吸血鬼驯成服帖的小白兔。 如果他想要高度驯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员工，当初也不会费时费力去招揽这群拿人类当饭吃的刺儿头。 他喜欢自己的地狱什么类型的人都有，就连最早从《值班闹鬼夜》拐走的那一个恶魔和他的三个恶灵跟班，他都还留着。 其他吸血鬼见他真的接受这个说法了，都纷纷松了口气，看向简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简心中有些得意。 她和弟弟亚力克本就是眼高于顶、野心勃勃之人。只是之前一直被切尔西和科林的能力束缚着。 来到地狱后，面对对他们而言如同神灵般的路西法之翼，和揍他们跟揍小孩似的乔木，她就更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再说了，当时的地狱，满打满算就是那么些人，99%还都是蓝色的怪人，话都说不到一块儿。 现在不同了，地狱中热闹起来了，多了几十万人类，还和她是一个时代的。 这让她的心思又逐渐活泛了起来。 虽然暂时还没想清楚自己打算做什么，不过她很清楚一点：不管要做什么，都得有自己的势力。 那她就得先成为这群血族的头儿，让这群刺儿头对自己心服口服。 有他们做后盾，自己才能谋求更高的位置。 “超导精矿呢？”乔木问道。 阿夫顿一个箭步上前，抢在简之前说道：“在u4到u6货仓，71万吨全都在那里，我确认过了，重量没问题。您要全部带走吗？” 切尔西被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简，又担忧地看向自己的伴侣。 “就放在这儿吧，”乔木摇了摇头，“你刚才说，想把这条船上的人，都变成血族？” 阿夫顿瞬间不敢说话了，他一时不知是该承认，还是该辩解。 乔木只是起个话题，也没想着要把对方怎么样。 “转变成血族就算了。”他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主意。 虽然他的员工不受集体无意识应激的限制，但行事风格终究还是要和项目基调保持一致，过火了依然会导致项目世界重置。 像这种科幻的世界，借助那位艾娃，搞个超级弱化版萨满，已经是极限了。 吸血鬼？还是宇宙吸血鬼？就太过分了。 见Boss没打算追究自己胡乱出主意的责任，阿夫顿偷偷松了口气。 不过他接着又若有所思道：“不过这倒是个好思路……” 对方一听这话，立刻又来了精神，想要认真解释一下，却被他摆手阻止了。 他这番折腾，将超导精矿分成两批，而不是等所有精矿运到飞船上再把船夺走，有着很明确的目的： 他要在剧情上，将这两批精矿的存在与情况，确定下来。 这样一来，即使到了续作中，这两批精矿，也依然会稳定存在。 那批一万吨的，他要分成多份，藏在远离地狱之门的潘多拉地下各个位置。 那些是留给刘焱，让他卖给公司的。 刘焱只需要带上充足的贩毒面罩，在被纳美人或野兽弄死之前，抵达指定位置。 再使用沼泽果实的能力进入地下，卷走其中的超导精矿。 最后，在集体无意识应激爆表爆表之前结束项目，返回现实世界，就算ok了。 分成多份，也是防止出现意外。例如其他人眼红，进来截胡。 而这一批71万吨，是留给他自己，或者说是留给地狱的。 他要确保项目终结时，这条船停得远远的，但保持在门门果实可以触及的位置。 这样一来，每一次进入项目，他都可以直接来到船上，将“新增”的71万吨精矿打包带走。 周产能71万吨的超导精矿，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部和续作之间，有着十多年的空白期。 这十多年的空白期不是他说了算，谁也不知道那期间，这条船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要尽可能把这条船稳定住。可具体怎么做，他还没想好。 目前来说，保底的方案，是杀光船上所有人，并关闭一些对外通讯通道，避免黑客入侵。 将飞船变成一条无人的鬼船，停留在太空某处，理论上是最安全的。 风险则是，飞船将丧失一切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一颗陨石，就能让它化作一团太空垃圾。 阿夫顿的提议，给了他一个不错的思路。 不能转化成吸血鬼，但可以“染上某种疾病”？ 很快，一位身着白大褂，吐着长长红舌头的老人，出现在飞船中。 是地狱的“首席科学家”贝加庞克。 一同出现的，还有几个奇怪的人。 “思想”爱迪生、“智慧”毕达哥拉斯、“邪恶”莉莉丝、“正直”释迦。 都是他的人造人分身。 “哇哦哦哦哦哦哦~”爱迪生一出现，就发出一声惊叹的拐角。 “闭嘴啦！”莉莉丝一拳捶在对方头顶。 “阿特拉斯和约克呢？”乔木好奇。 “一个在下层打人，一个在睡午觉。”释迦主动解释。 贝加庞克已经扔下所有人，直奔那边的一个操控台。他几步上前，抓住对方的后脖领子，给拽了回来。 “先说正事儿！”见对方的脑袋还扭向那边，他无奈地将对方的脸撇过来，“你之前不是对血族的血统进行了分析吗？有没有成果？” “有，很多，你问毕达哥拉斯，他会给你解释。”贝加庞克心不在焉。 那边已经冲到一台设备前的毕达哥拉斯立刻高喊：“问爱迪生！” 爱迪生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呆滞着双眼：“啊——？” 竟然装傻子！乔木无语了。 “我需要将人类有限地转化为吸血鬼……”乔木在贝加庞克面前打了几个响指，让他回神，“你们接下来可以一直呆在这儿，现在先听我说！” 对方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注意力：“你问老夫什么？”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重说了一遍自己的需求。 “红眼、渴血，并伴随其他皮肤问题……不能过度延寿，也不能出现生殖隔离，还不能过度强化身体素质……” 贝加庞克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你希望他们染上某种会引发恐慌的疾病，但不会因此被人类视为必须消灭的危险？” 第819章 790.一场战争 “生病了？！”弗里奇上校一脸不可思议，“因为生病，所以你们切断了与地面的通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面对他的质问，投影对面的人无言以对。 “好了，迈尔斯，创业之星没事儿，人没事儿，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过去一天一直处于狂暴状态的帕克·塞弗里奇，此刻明显松了一大口气，竟然反过来安慰他了。 显然，对方的想法很简单：超导精矿还在自己手中，就是最好的结局。至于其他的，对方现在也顾不上追究了。 虽然表面上恼怒至极，但上校心中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被对方抓住机会甩了一口大锅，他心中也忐忑不已。现在得知创业之星并没有发动叛乱，只是在犯傻，他心中的大石头也落地了。 但看着对方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脑袋，他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摘下你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露出你的脸来！” 对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犹豫着。 他立刻加重语气：“这是命令，士兵！” 听到这话，那人下意识一个立正，终于老实了。 随着一件件围脖、头巾和单纯的破布被拆开，对方也露出了真容。 塔台中的人……没有倒吸冷气，只是皱起了眉头。 瞳孔变成了血红色，皮肤苍白得吓人；还有对方一张口就露出的肿胀牙床里，仿佛即将有新的牙齿顶出来…… “你们有什么症状？”被叫过来的医生，立刻皱起了眉头。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交代：“我们没有任何不舒服，非常说的话，就是非常非常精神，完全无法入眠……我已经三天没睡觉了。” “哈？”上校皱着脸，仿佛听到了一个恶劣的笑话，“你管这叫病？” “不，长官！我们……我们精神过了头，很容易陷入过度亢奋或愤怒的状态，进而情绪失控……”对方犹豫了一下，“这几天，所有人都受伤了，三成的人不得不被捆在床上，避免他们因为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还有……一台瓦尔基里的驾驶舱被彻底破坏了……” 听到这话，上校眉头紧蹙：这……确实闻所未闻，但听上去好像挺棘手的？ “像是神经系统被扰乱了，”医生简单猜测了一句，又问，“还有别的吗？” 对方沉默了。 “你好，听得见吗？”医生以为对方没听见，又问了一句。 对方眼神闪烁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 帕克率先看出了端倪：“嘿，小子，你们是地狱之门的人，是我的手下。在这颗星球上，我有义务照看好你们，好吗？但如果你不配合，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了，明白吗？” 上校也立刻说：“孩子，迈尔斯·弗里奇从不抛弃自己的士兵，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听到这话，对方万分感动，激动之下，脱口而出：“我们现在非常渴求鲜血和生肉！”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鲜血……生肉？”帕克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是指……什么？” “我们……冷库中存着一批鲜肉，您知道的，上校，我们总会趁着任务进行狩猎，偷偷藏一些改善伙食……” 见上校点头，其他人也不追究，对方才继续说：“我们……现在生吃。” “这个听上去……不太妙，是吧？”许久，帕克才干笑起来，“你说呢，医生？” 医生也无语了。 半晌后，他才干巴巴地说：“我觉得……我依然认为是某种脑部与神经病毒，也可能是寄生虫。但这需要他们回到基地中，进行细致的检查。” “我们可以回去吗？！”对面的汇报者，立刻激动地问。 仿佛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在飞船上待了。 但这一问，把所有人的话都掐死在嗓子眼里。 医生率先开口：“你们……从出现第一例到全船感染，之间隔了多久？” 对方回忆了一下：“几个小时。午饭后出现第一例，到晚饭前，所有人……都这样了。” “嘶——”这一次，人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创业之星全长1.6公里、宽330米、高218米，内部分区大到没边。百余名船员，在里面可能一天都见不到一个人。 这种情况下，一个下午的工夫，全船被传染…… “要么是食材出了问题，要么就是空气传播，”医生断言，“通过创业之星的空气净化与循环系统扩散。” “我们也认为是空气，”汇报者赞同道，“我们回忆了当天各自吃的食物，有很多人都没来食堂，只是随便吃了些蛋白棒。” 帕克与上校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想法： 这么强的传染力，绝不能让他们回来！ 当前的地狱之门，可经不起折腾了。 既然这么决定，那自然要安抚好创业之星上面那一百多人。 否则会出大乱子。 这件事，当然需要他们两人通力合作，不能再相互推诿、甩锅了。 ----------------- “我去！” 高层会议上，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毫不犹豫地举手。 帕克与上校惊讶地看向对方，又相互交换眼神。 要安抚创业之星上的人，又不让对方回来，他们能做的事情非常少，其中有一件是必须做的： 向上面派出数量够多的医护人员。 这需要冒险，让一架瓦尔基里往返，来将医护与必要的设备、药品运上去。 当然，这是必须要冒的风险，总比将上百个喜欢鲜血生肉的暴躁怪人隔离在基地中要安全得多。 他们原本打算先尝试开高价，如果志愿者太少，再想其他办法威逼利诱。 可没想到一开口，那些医生还没表态，格蕾丝却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是生物学博士，也有医疗执照，就算没有处方权，也能协助进行必要的检查与实验。而且，上面也需要有能够做决策的人，对吧？” 对方的理由非常充分。 但这不是充不充分的问题，而是……就算没理由，他们也很高兴将这个烦人精轰走。 他们巴不得呢！ 但很明显，此时此刻，两人都犹豫了。 他们讨厌格蕾丝，却不敢小瞧对方。 这位，几乎已经是那些纳美人同情者组织的精神领袖了。 否则rdA凭什么掏出上千亿美元，供对方搞那个可笑的阿凡达计划？ 还不是为了借此机会安抚学术界与那些第三方机构？ 四处漏风的地狱之门已经够狼狈了，如果对方有个三长两短，传回地球…… 他们都不敢想象，暴怒或狂喜的董事会，会往他们身上甩多少口锅！ “我觉得还是应该谨慎一些，格蕾丝，”帕克真诚地说，“你是整个生命实验室的领导者，不能轻易涉险。” 他伸手制止对方插嘴：“我们可以先派第一批医生上去。之后还要向创业之星提供补给，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在上面情况稳定后，再登舰。” 格蕾丝犹豫片刻，同意了对方的方案。 她只是出于责任心和强烈的好奇心，想要上去研究那个……吸血鬼病——这是塔台的人给起的名字。 实话实说，她也确实放不下生命实验室的工作，尤其是阿凡达计划。 这几天，她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展。 奈蒂莉的失踪，让束手无策的奥马蒂卡亚部落愿意坐下来，和她交流了。 这也让她觉得，那个虚荣的、幼稚的杰克·萨利，也不是毫无用处。 ----------------- 愿意来四光年之外工作的人，都抱着极强的目的性。 其中最普遍最强大的理由，莫过于【钱】。 第一支医疗队的组建，远比帕克预计的更顺利。但就在医疗队拆卸完设备、准备好所有医疗器械与药品的前夕，终于还是出事了…… “什么叫扔掉了？嗯？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叫、***、扔-掉-了？！！！” 地狱之门负责人，帕克·塞弗里奇的咆哮声，传遍了整座塔台。 那前所未有的狂怒，令周围的人不寒而栗。 “我们的生肉吃完了，我之前就提醒过你……”汇报者也很委屈，“你以为没有肉吃，他们会乖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躺在床上不动弹吗？不！他们会发疯！我们会发疯！” “发疯？所以你们就打开了货舱紧急弃货闸，将30万吨超导精矿，扔了出去？！”帕克面目狰狞，“你以为只有你们会发疯？！” 他抄起桌上不知谁的终端，狠狠朝对方的投影砸了过去。对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躲了一下。 “我告诉你，我也会发疯！我也会红眼！”他恶狠狠地指着对方，“把我逼急了，我也会吃人！” “够了！”上校一把揽住帕克的肩膀，将他兜到身后，占据了他的位置，也抢走了这场对话的主导权。 “告诉我，士兵，你们有采取补救措施，对吧？” “是的，长官！”对方立刻回答，“那只是个意外，是一场斗殴中的错误操作，我们不是故意的……” “说重点！” “我们冷静下来后，已经派出了所有瓦尔基里和宇航员，尽可能回收那些精矿。 “但……所有精矿箱都散落在轨道上，回收难度很大。毕竟我们没有大型机械装置，全靠宇航员出舱，将一只只箱子推进舱内。而且瓦尔基必须频繁前往波吕斐莫斯补充能源……” “我知道了，”上校打断了对方的辩解，“继续作业，尽可能回收精矿。告诉其他人，医疗队已经准备完毕了，我们也为你们准备了大量鲜肉和……血液。” 听到这话，对方总算松了口气，脸上也终于浮现出笑容。 直到最后，上校都没问，他们抢救回来了多少精矿。 毕竟“灾难”是昨天才发生的，数字肯定不会令人愉快。否则对方自己就说了。 通讯挂断后，那名汇报者松了口气，立刻看向他旁边几米外的人：“这样就可以了吧？” “当然，你做的非常好，”海蒂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一来，他们就别无选择了，事态就能按照Boss的设想发展下去了。” 听到这句夸奖，对方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 同一时间，死亡之门塔台，帕克·塞弗里奇依然狰狞着脸，喘着粗气。 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完了。董事会不会放过他了。 “跟我来，帕克。”上校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强行将他带离塔台。 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任凭对方将他推走。 直到两人进入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上校才从兜里掏出一根雪茄递给他。 他僵硬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上校也不介意，干脆给自己点上了。 “帕克，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我们必须采取补救措施。” “补救？怎么补救？那可是30万吨精矿，五年的产量！不是30吨、300吨！”一说起这个，他的表情更加狰狞了。 “那你要怎么办？”上校冷冷地反问，“给你一把手枪、一颗子弹、一个房间，怎么样？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可以提前选好墓地的位置和墓碑的造型。” 听到这话，帕克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老朋友，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打算这么放弃，那你还不如直接自杀，”上校冷笑，“至少你的家人不会受到牵连。” “否则，你就得振作起来，拼了命去想办法补救！” 这一句话，彻底点醒了帕克。 他发了半天的呆，才重重松了一口气，从绝望的情绪中摆脱出来，让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谢谢，”他发自内心地道谢，“你说的没错，迈尔斯，谢谢你。” 上校淡淡笑道：“不客气，我只是不希望在这里待了12年，还要花费精力和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上司，重新磨合。” 逐渐冷静下来的帕克，大脑飞速运转着。 “没错，我们必须要补救……他们不可能全部救回来，但也不可能一点都救不回来。三十万吨精矿，受引力的影响，就散布在轨道上，哪都不会去…… “而且他们不是说自己根本睡不着觉吗？那就让他们加班加点！只要瓦尔基里不坏，他们就能一直工作！ “之前我们也派维修工上去了，之后要多送一些替换的零部件上去。生产零部件的工厂也要加班。”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必须想办法补上亏空。不一定要全部补上，可以把责任推到那群恐怖分子身上，强调他们的威胁。但也不能差太多…… 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迈尔斯，我们必须收缩，不能再和那些纳美人纠缠了！接下来，整个基地，只有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加班加点地给我他*的采矿、炼矿！” 弗里奇上校静静地看着对方。 在对方还在塔台发疯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接下来的情况。 包括对方此刻的方案，他都猜到了。 他必须承认，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这是最稳妥的选择了。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开口提醒：“帕克，三十万吨……打个对折，十五吨精矿，你觉得要加班到什么程度，才能补回来？那些矿工和工程师会造反的。” “那就镇压！干掉几个带头的！”听到这话，对方没有哪怕一瞬的犹豫，表情又狰狞起来。 此时的对方，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就连上校都忍不住惊叹：这还是那个首鼠两端、总是在关键时刻心软的奸商吗？果然，人被逼到绝境时，总能爆发出令人惊叹的力量。 “那物资呢？”他摇头，“地狱之门做不到自给自足。长期超负荷运转，零部件的消耗速度可不是简单地等比例增长。我们没有那么多备品备件。” 这还要怪帕克。身为基地负责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降本增效。为了压缩预算，他在备品备件的申请上，特别抠门，总是一点余量都不给。 如果他之前能大方一些，十多年下来，基地肯定能存下数量客观的易损件。 “你有什么想法？”帕克彻底反应过来了，直接问，“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案，那么我欠你个大的，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向我开口！” 上校笑了：“别这么说，在这件事上，咱们是一起的。” 他并不需要对方的人情，或者说那不是他最需要的。他需要的，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你有没有想过，预支未来？” “预支未来？”帕克茫然了，听着有些玄乎？ 上校笑了：“超导精矿的供应，真正的成本大头不在于挖掘与精炼，而在于运输。 “所以，十万吨的超导精矿，在没有运回地球之前，只算成本，其实损失并不夸张，是可以接受的。问题的根本在于如何向股东交代，如何向市场交代。 “一旦市场认为超导精矿的供应存在巨大的风险、严重的不确定性，rdA的股价就会瞬间崩盘，所有股东的财富都会化为乌有，这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对吧？” 帕克恍然，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我没有必要真的把亏空彻底补上，我只要能给股东一个交代，让他们相信，这只是一次意外，超导精矿的未来会更好……” “要怎么做？！”他直接一脸渴望与恳求地看着对方。 “一片新开发的、巨大的、富饶的、能将年产能提高数倍的新矿脉，你觉得这个题材怎么样？” 帕克瞬间瞪大了眼睛。 是那棵四百多米高的“家园树”，那个奥马蒂卡亚部落的圣地！ 那下面，是整个星球最、最、最富饶的矿脉，没有之一。 只要能拿下那里，他就能给董事会、给股东大会、给市场一个交代。 不仅可以将功补过，甚至可以……更进一步！ 但那就意味着，他们要对那群森林纳美人，开战了。 帕克·塞弗里奇的脸颊不停地抽搐着，但很快，抽搐就逐渐减缓，最终彻底消失。 他直勾勾地与对方对视，直到脸上彻底面无表情。 迈尔斯·弗里奇却笑了，笑得异常开心。 他知道自己赢了，自己拿到了这十二年来最渴望的东西。 一场战争！ 第820章 791.两人都需要的战争 家园峡谷中，杰克正百无聊赖地倚靠在树下，嘴里叼着一根类似芦苇的植物，默默地注视着不远处奈蒂莉的身影。 女孩正盘坐在十几米外的一片花丛中，双手自然地搭在两膝上，闭着眼睛，舒缓而节奏地呼吸着，整个人放松极了。 她对面几米外，还有一个堪称丑陋的“被遗忘者”……萨满。 对方也是同样的姿势，面朝着她。 对方管这个叫“冥想”。很明显是之前被掳来的“前辈”进行的翻译，还挺准确的。 这幅景象的原因很简单：奈蒂莉想要成为一位萨满。 不过对方也说了，成为萨满，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们这幅恐怖的模样，同样也是奈蒂莉可能付出的代价。 这一度让女孩放弃了这个念头。 但她很快遇到了另一名“被遗忘者”，一个名叫安布洛尔的女性，比她略长几岁。 对方也是一位萨满，而且是部落中最年轻的一位。 但对方的长相，却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堪称甜美。 显然，对方在成为萨满的道路上，战胜了什么，并未付出那个“代价”。 虽然这么说会显得奈蒂莉有些功利，但见到对方后，她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经过几天的反复与挣扎，她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杰克也很感兴趣。 毕竟这具阿凡达不是他真正的身体。比起那神奇的力量，丑一点就丑一点吧，只要能确保四肢健全，他就很满足了。 相较而言，他比奈蒂莉更加坚定。 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些萨满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自然之灵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称得上抗拒、憎恶。 它们绝不会回应他的，这辈子到死都别想！ 于是，杰克每天链接阿凡达后，除了继续探索这个美丽的峡谷、了解这个神秘的部落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在一旁百无聊赖地陪伴修行的奈蒂莉。 “今天就到这里吧。”随着那位名为费曼瓦尔的萨满开口，奈蒂莉也缓缓睁开眼。 “谢谢老师。”她坐在那里，恭敬而认真地躬身。 对方也回以相同的礼仪。 这之后，萨满才继续说：“我能感受到，你的注意力越来越集中、杂念越来越少了。我认为已经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奈蒂莉愣了愣，随后有些难以置信，“您是说，我可以……成为一名萨满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充盈了她，让她差点直接一跃而起。 “是接受元素试炼，”费曼瓦尔纠正道，“只有通过元素试炼，你才能成为一名萨满。” “即便如此，你之后也有许多需要学习的知识！”对方严肃地强调。 “是，老师！”奈蒂莉连忙再次鞠躬，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她的喜悦。 但她依旧忍到费曼瓦尔起身，才直接跳起来，转身冲到杰克身边，一把抓起对方的手。 “你听到了吗，杰克？我能成为一名萨满了！”她激动万分、手舞足蹈。 “是接受元素试炼！”身后的费曼瓦尔再次出声纠正。 她连忙回头鞠躬：“是，老师！” 然后不等对方回应，转身给了杰克一个狠狠的拥抱。 “是是是，我听见了。”杰克确实很为对方感到高兴，但他此刻更多的还是酸酸的。 这段时间，他已经听腻了那些萨满夸奖对方的天赋。对方有资格成为一名萨满，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不过…… ‘我已经足够幸运了！’感受着充满了力量的双腿，察觉到自己嫉妒心的杰克，在心中如此告诫自己。 回到自己临时的住所准备断线时，奈蒂莉依然沉浸在兴奋与喜悦之中。 “明天早晨一定要记得来旁观我的试炼啊！”她反复叮嘱道。 “好的，我保证，我一定会准时到的。”杰克笑着躺到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再睁眼时，他已经回到了地狱之门生命实验室的维生舱中。 研究员很快就帮他打开舱门，将他抬了出来。 坐到轮椅上的瞬间，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阿凡达……那终究不是他的生活，他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和情绪甩出去。 刚控制着轮椅来到实验室门口，麦克斯·帕特尔博士急匆匆的身影就冲入眼帘。 “抱歉，”险些撞到他的对方，狼狈地随口应付了一句，又问，“你见到格蕾丝了吗？” 杰克摇了摇头：“没有，我刚出来。” 麦克斯立刻大喊道：“有任何人知道奥古斯汀博士的下落吗？！” 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工作，迷茫地看过来。但没有人接话。 对方挫败地抿着嘴，绕过杰克，往里走去。 他本想直接离开，毕竟这段时间，他和这些同事的关系一直很僵。 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回头对麦克斯说：“我会帮你问问其他人的。” 对方停了一下，回头对他认真点头：“谢谢，杰克。”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就各自离开了。尴尬的氛围却依旧存在。 答应了对方的杰克，没有直接返回宿舍，而是硬着头皮去了军营。 他之前忤逆迈尔斯·弗里奇上校一事，已经在基地传来了。 即使上校本人什么都没说，但他已经成了安全营运组织的公敌。 现在的他，四面树敌，放眼整个基地，可能就只有乔木和纳什愿意搭理他了。 去军营的路上，他发现基地和以往有着极大的不同。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越往军营走，忙碌的人就越多，空地上也堆满了装备与弹药。 作为退伍军人，这一幕，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他太熟悉了…… 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滚动轮椅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杰克？”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杰克猛地停下，轮椅依然在惯性下划出去一大段距离。 他松了口气，回头道：“我正要去找你，你们要打仗？是那个……‘拯救地球军’？” “不是，帕克先生现在已经顾不上他们了。”乔木摇了摇头，表情很不好看，语气也很阴翳。 “不是那群人？那是……”杰克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就只有一个目标了…… 注意到他的表情，乔木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创业之星出了些问题，帕克先生已经被逼到墙角了，他必须拿出一份轰动的成绩单。” 轰动的成绩单……杰克恍然：还有什么，能比占领星球上最大的富矿更轰动？ “回去吧，别让上校看到你，”乔木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刚被委任为上校的副官，也要去前线，就不陪你了。” 临走前，他又说：“放心，我会尽可能降低双方的伤亡的。” 杰克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声谢。 这段时间，对方一直陪在他身边，很清楚他对那些纳美人的想法与感情。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对方的立场，对方一直希望人类与纳美人能和平共处。现在基地高层做出这种决策，想必对方心中，也很痛苦吧…… 目送乔木离开，他坐在原地，呆了很久，脑海中闪过了很多记忆，都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良久，他才回过神，使劲吐出一口气后，不再有丝毫犹豫，操控着轮椅调头，向生命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走出了几十米，他才想起来，忘了朝乔木打听格蕾丝的下落了。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12架毒蝎武装直升机，护送着16架参孙运输机、8架龙式突击艇，运载着8台Amp机甲、12辆gAv地面突击车，与420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在瓦尔基里航天飞机无法参战的情况下，迈尔斯·弗里奇上校动员了地狱之门几乎所有的空中力量，与超过的武装安保人员。 四百多米高的家园树已经映入眼帘、若隐若现。 虽然他们那位糟糕的杰克·萨利，还没来得及彻底探清奥马蒂卡亚的布防，就跑到南面去了。 但他们依然掌握了大量珍贵的情报，这些情报在Ai的分析与演算下，能够发挥出那群野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威力。 “这一趟，如果运气好的话，”坐在毒蝎武装直升机上指挥全局的上校，得意说道，“我们应该不需要降落地面作战，可以在轰炸结束后，就返回营地，说不定能赶上午餐。” 频道中立刻传出一片附和的欢快笑声。 乔木开口了：“长官，根据iCA相关规定，在非自卫性质的安保行动中，我们必须先使用催泪瓦斯和震爆弹进行威慑驱离。” 笑声戛然而止。 上校撇了撇嘴，有些扫兴，却并不生气。他对优秀的人才，总是格外宽容。 “当然，我们会严格遵守iCA的规定，但我强烈怀疑，那群野人只会仰着头流着眼泪，朝我们挥舞他们的弹弓和树枝。” 欢笑声再次充斥了整个耳麦。 参孙运输机上的乔木，一脸不耐烦地揪掉耳麦，扔到一边，往后一倒，开始闭目养神：“有事情就通知我！” 前面两位驾驶员，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他，应了一声后，又偷偷交换了眼神： 不愧是才来了不到两个月，就晋升为上校副官的人。竟然敢在上校亲自指挥的行动中，直接拽掉耳麦…… 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做。 飞行器很快就抵达了各自的预设点，完成了对整片奥马蒂卡亚聚居地的包围，将这片土地彻底纳入射程范围。 下面则是密密麻麻、慌乱地四处奔逃的纳美人。 随着数十枚催泪瓦斯与震爆弹，被飞行器上的榴弹发射器发射出去，战火，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 猝不及防之下，纳美人甚至都无法伤害到天上的敌人。 一支支射向天空的箭矢，在距离飞行器老远的地方，就力竭坠落，只换来人类更加肆意的嘲笑。 地面上，老弱妇孺，则捂着口鼻，泪流满面地在地上匍匐、挣扎，拽着自己已经昏迷的亲人，试图逃出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纳美人逃走了，下面的“蓝色蚂蚁”越来越少，但上校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 他一点都不开心！ 敌人不反击，他就没有权利下达更激烈的命令，这场他期待已久的战争，就只会沦为一场搞笑的街头镇压。 他甚至想过，干脆直接下令发射一枚燃烧弹。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不仅乔木在盯着他，他的手下中，同情纳美人的人类，并不算少。 一旦他真的下达这个命令，这群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消息传回地球。 到时候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牢底坐穿。没人会捞他。 不过很快，他就等来了一个契机。 那棵巨大的家园树上，一个“渺小”的纳美人，正背着弓箭，艰难却坚定地攀爬着。 五十米、一百米、一百五十米…… 等上校注意到对方的时候，对方已经快爬到和他们一个高度了。 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上校脑海中浮现。 “A3、A9、B2小队，向前移动一百米，压缩野人的空间。”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指令。 “长官，那里有个纳美人！”他的驾驶员立刻尽职地提醒，“B2小队距离他太近了。” 上校皱了皱眉，故作轻蔑地说：“哦——他能做什么？靠弓箭射下一架龙氏吗？” 驾驶员讪讪地，不再说话。 随着阵型的变化，那名纳美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机会。 对方立刻一个平荡，惊险万分地跳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这一幕，看得飞行员都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 对方晃晃悠悠站稳后，毫不犹豫地摘弓、搭箭，对准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人类。 “长官！”飞行员立刻提醒，“那个纳美人想要攻击我们！” “谁？攻击谁？”上校这一装糊涂，为敌人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一米多长的箭矢，呼啸射出，在龙式突击艇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贯穿了一名士兵的胸膛！ “mayday！mayday！我们有人受伤了！12点方向发现敌人！” 一连串急促的呼喊声从耳麦中传来。 一脸震惊的上校，在问清楚情况后，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新的命令。 “我们遭到敌人的攻击，我下令，解除一切武装限制，所有人，进行无差别反击！” 摘掉耳麦的乔木，自然没听到这条命令。 但他太了解上校的为人了。 他知道，从飞机起飞的那一刻起，今天的军事行动，就只会有一个结局。 第一枚燃烧弹在地面炸开，冲天的火焰，向四周弥漫，瞬间吞噬了数个纳美人。 无数的子弹、炮弹，倾泻而下。 乔木平静地看着已经化作人间炼狱的奥马蒂卡亚部落，心中没有丝毫波动。 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控制了创业之星上的所有船员，让他们欺骗地狱之门基地，欺骗对方他们得了严重的传染病，使对方不敢再轻易接触他们。 然后再欺骗对方，他们损失了大量超导精矿。 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核实，甚至都不会有丝毫怀疑的帕克·塞弗里奇，会因前途尽毁，甚至身败名裂的风险，而陷入彻底的恐慌。 而迈尔斯·弗里奇上校，则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毕竟他还在营地的时候，已经给对方演示了很多次，该如何影响、操控帕克先生了。 对方不会蠢到连这点歪门邪道都学不会。 只有战争爆发、矛盾彻底激化，他的人才有理由、有机会站出来干涉剧情、融入剧情，甚至主导剧情。 ----------------- 人类离开了，只留下了一片人间地狱。 数百枚燃烧弹制造的大火，在森林之中快速蔓延。 四百多米高的家园树，也已经彻底被大火吞噬。 直冲云霄的火苗、遮天蔽日的浓烟，即使数百公里外，也清晰可见。 奈蒂莉怔怔地望着天边，无意识地张着嘴巴，大滴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而下。 同样震惊的杰克，心痛万分地伸手，轻轻搂住对方的肩膀：“你不要担心，他们一定会没事的……苏泰一定会保护好他们，你的父母也一定会……” “闭嘴！”奈蒂莉一个哆嗦，狠狠推开他，“别碰我，人类！离我远一点！” 杰克僵在那里，手足无措。 更远一些，数以百计随他们一同赶赴战场的被遗忘者战士，都在冷眼旁观。 第821章 792.战争的代价 帕克·塞弗里奇最近状态出奇的好，甚至会热情地回应每一个和他打招呼的员工。 所有人都知道原因。 他们拿下了奥马蒂卡亚部落的地盘，成功将潘多拉最大、最富的矿脉，收入囊中。 这可是大功一件！ 等回地球后，塞弗里奇先生说不定能凭借这个功劳，跻身董事会。 当然，这与普通员工无关。毕竟这位基地主管的抠门，这么多年来大家有目共睹。他们可不会相信，这位会趁机为他们谋取福利。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帕克不是立了大功，而是保住了晚节。 就在d22推土机倾巢出动、一路向北，开辟着地狱之门通往奥马蒂卡亚的道路的同时，帕克也已经加班加点地完成了发往地球的捷报。 在报告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拯救地球军，恬不知耻地当了人奸，与纳美人勾结袭击了矿场。 为了确保员工的安全，帕克本人当机立断，抛弃了三十万吨超导精矿。 但这并非他一意孤行、妥协退让，而是他麻痹敌人的计策。 趁着那群人奸与野人彻夜狂欢，在他的命令下，迈尔斯·弗里奇上校率领大军，发动了一场完美的奇袭。 他们不仅重创了敌人，还占领了董事会一直求而不得的奥马蒂卡亚矿脉。 现在，他们只需要在矿脉上方构建起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再去找回那批不知被人奸藏在哪里的超导精矿，这场胜利就完美无缺了。 只是要在这么一颗蛮荒的星球上大海捞针，难度实在太大了。 在报告的最后，他还强调，敌人虽然元气大伤，但并未被彻底歼灭。 此刻肯定正潜伏在阴影中舔舐伤口，随时准备卷土重来。 而基地在这次军事行动中消耗很大，此刻亟需长时间的稳定，来调整状态。 话里话外都在强调，你们要是因为那三十万吨精矿，就想换掉我，那奥马蒂卡亚矿脉可能就要丢了。还请各位先生们考虑清楚。 在这份报告中，他自然没有忘记投桃报李，为弗里奇上校，与包括乔木在内的一众对方爱将邀功。 唯独缺了一个人。 地狱之门三巨头之一、生命实验室负责人，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 这位博士在行动筹备阶段就以激烈的态度发表了反对观点。 这导致弗里奇上校直接派人软禁了对方，直到战争结束，才把对方放了出来。 这也意味着，三巨头彻底决裂了。 格蕾丝已经放出了狠话，她不会再遵守与rdA之间的默契，会直接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切真相，告知iCA、所有关注这颗星球的第三方机构，以及她在学术界与政界的朋友。 真是天真的可以，对吧？ 帕克甚至都懒得搭理对方。 她又能做什么呢？整个生命实验室的经费，可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就算对方真的能造出什么舆论声势，那也是八年后的事情了。 所以，既然双方彻底撕破了脸，帕克就干脆不再搭理对方。 而且他很快就没精力去搭理对方了。 甚至就连他的快乐，都短暂得如同一只蚊子的一生…… 纳美人的反击，其迅猛、果决、凌厉，完全超出了人类的预料。 从攻陷奥马蒂卡亚的第四天开始，五天之内，27次袭击、85次干扰。 共计13人遇难、117人受伤、36人残疾。 还有2架参孙运输机、3套Amp单兵中型动力外骨骼系统、3辆gAv地面突击车、11台d22推土机、16辆地狱卡车、2座斗轮挖掘机被焚毁。 而负责护送工作的安保人员，只击伤了对方几人，还一个俘虏都没抓到。 他们对对方那神出鬼没的袭击，束手无策。 地狱之门的人类，被彻底打蒙了。 从第五天开始，所有工程师、操作工与矿工，都拒绝再离开基地围墙范围。 在上校积威之下的，勉强还能动起来的安全营运组织，也士气低落。 飞行巡逻坚决不降低高度，地面巡逻也以各种借口拒绝离开视野开阔区。 本在欢欣鼓舞的基地高层，这下全都傻眼了。 这还是那群八年前烧辆推土机都烧不利索的野蛮人？ 无奈之下，帕克先生只能硬着头皮去拜访格蕾丝，希望从她那里找到突破口。 迎接他的，是对方的打脸，而且是真·物理打脸。 意识到这条路行不通后，他又去找杰克，希望能从对方那里搞到一些情报。 他又一次吃了闭门羹。 因为杰克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理由：被遗忘者把他关进了囚笼，并警告他，如果他的阿凡达再敢醒来，就直接砍掉他的脑袋。 不过拥有阿凡达的，并非只有他们两人。目前整个生命实验室，一共有七具阿凡达。 他许下重利，说服了其中两人，试着与那群纳美人接触，或者探查对方的情报。 至少也要让他们知道该轰炸哪里。 计划非常“顺利”，这两人可没有杰克的身手和运气。其中一人在路上就被死神兽一口咬死了，另一人则走着走着就突然晕倒了。 当天稍晚些时候，一头迅雷翼兽，将那具阿凡达的脑袋，扔进了地狱之门基地内。 那两名员工，第二天一早就被格蕾丝逐出了生命实验室。 这位性格激烈的女负责人，做事非常决绝。 她不顾自己将面临牢狱之灾的事实，强行删除了两人在实验室的人事档案，让两人直接沦为了非法偷渡者。 帕克不得不命令人事部重新聘用二人。但失去了之前的工作证明，两人的一切薪资与福利，都只能从零开始计算。 但接下来，与生命实验室有着紧密联系的医疗部也拒绝接收两人。 在人事部主管没能从医疗部拿到镇痛药这一消息传遍基地后，就没有任何部门愿意接受这两人了。 最终，帕克不得不捏着鼻子，将两人安排进了完全由自己掌控的航控部，才勉强将这场闹剧摆平。 但地狱之门全体成员所面临的尴尬局面并未得到好转。 虽然纳美人不敢离开森林、靠近基地。但同样的，他们也不敢过度深入森林。 可不深入森林，他们就没法在奥马蒂卡亚建立桥头堡，那就意味着……帕克那封已经发往地球的捷报，将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至死都无法撇清的耻辱。 忍无可忍的上校，提出了一个极端的建议：兵工厂全力生产燃烧弹。 既然矿工不敢进入森林，那他们就把整片森林化作荒地！ 这个主意虽然极端、恶毒，却一劳永逸。 然而，天不遂人愿。飞行员使用库存燃烧弹首次执行任务，就出了意外。 数十名纳美人骑着迅雷翼兽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四架毒蝎的螺旋桨和引擎。 当天稍晚，八名飞行员的头颅，也被扔进了基地。 这下所有人都放弃了所有幻想，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彻底把事情搞砸了。 现在，人类与纳美人只剩下一种关系：不死不休。 不过帕克与上校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个他们早就意识到、只是不愿亲口承认的现实，而是另一件事。 是那四架毒蝎传回来的视频。 最近和上校关系非常僵的乔木，也被拽过去一起研究那四段视频了。 视频一开始，就是飞机在空中平稳飞行。 片刻后，操作员就在上校的示意下快进，直接来到投弹环节。 一枚枚燃烧弹从榴弹发射器中喷射而出，在智能系统选定的点位，制造了一次次火光冲天的爆炸。 位于末尾的毒蝎驾驶员，突然疑惑地问了一句：“什么声音？” 副驾驶没有立刻回应，但片刻后，就惊恐地喊道：“雷达！有异常！” 几秒后，镜头猛地抖了一下。 很明显，是被迅雷翼兽骑了，或者攻击了。 紧接着，抖动的镜头中，数十只迅雷翼兽，浩浩荡荡翱翔而过，分成三股，向着其余三架毒蝎冲去。 从发现雷达异常，到被敌人贴脸，之间只有短短几秒钟，短暂得令人不可思议。 “动物的雷达反射面太小了。”上校绷着脸解释了一句。 如何将人造飞行器与自然界的生物区分开，这是每个雷达研究者都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但这项耗费了无数工程师大好青春的技术进步，来到潘多拉，却弄巧成拙地成了敌人的最佳掩护…… 镜头抖动得越来越厉害，飞行员的情绪也越来越慌张。 他们一直想要进行反击，但敏捷的翼兽骑士，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直在操控坐骑躲避飞机的武器。 相比这些野兽，人类的直升机，实在过于笨拙了。 几分钟后，占据屏幕四角的视频中，四架毒蝎，就先后坠落了。 迫降的巨响结束后，只有三架毒蝎中，传出来飞行员的声音。还有意识的人，迅速从座位下掏出武器警戒。 其中一架中仅存的一人，竟然打开舱门，试图去与其他人汇合。 有人注意到了，拼命大喊大叫着阻止他，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支箭矢从树林中激射而出，将刚刚跳到松软地面上的他，钉在了身后的座驾上。 紧接着，第二支箭矢，就射穿了他的脑袋。 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让此刻房间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心头一颤。 剩下的飞行员纷纷紧张戒备，祈祷自己能够撑到援兵抵达。但这注定只是妄想。 他们甚至都没能看到敌人的脸，映入眼帘的，只是一支支从树林深处激射而出、准头与威力都极其惊人的箭矢。 为了增加驾驶员视野而做成四面全玻璃的驾驶舱遮挡，此刻却让他们面对敌人的狙击，无处可躲。 所有驾驶员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无线电中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呼叫声。 直到此时，丛林中，才浮现出一个个高大的蓝色身影。 他们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将自己暴露在镜头前。 在看清对方的相貌后，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视频暂停，上校转身环视全场后，指着屏幕严肃问道：“你们怎么看？” “他们不是纳美人！”立刻有人回答，停顿片刻，又自我纠正，“至少不是奥马蒂卡亚！” 这是一句废话。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远比纳美人高大的身材、双腿上如山羊一般的反关节、男性下巴处的章鱼触须、女性头顶的山羊角…… 怎么可能是纳美人？！ “是、是、是……”一个人磕磕巴巴喃喃自语了半天，才蹦出了答案，“是……是被遗忘者！” 所有人面面相觑。 被遗忘者？他们当然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那个瘸子的可笑故事，之前早就在营地内传开了，那家伙也因此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直到战争爆发，人们才没空再调侃此事。 被遗忘者……竟然真的存在？那个瘸子说的是真的？ 那岂不是意味着，对方“故事”里更关键的部分…… “继续吧。”上校没说什么，只是按下了播放键。 接下来的画面有些让人目不忍视。 同僚的尸体被粗暴地拽出来，折断箭矢、摘掉头盔，扔在地上。 然后，掺杂在队伍中的真正的纳美人，掏出各自的石质匕首，兴冲冲地上去割脑袋…… 上校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手下看到这残忍的一幕，相关画面被直接跳过去了。 但人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了更诡异的一幕。 越来越多的纳美人与……被遗忘者出现了，他们在用纳美语交流着什么。 很快，人群中走出四个更奇怪的……人型生物。 他们同样有着蓝色或蓝紫色的皮肤，但身材矮小、佝偻，肢体干瘪、皮肤褶皱，丑到无以复加。 但在他们出现后，所有人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恭敬。 四人来到一处其他人特意避开的空地上，背靠背站立。 一个镜头透过纳美人群腿部之间的缝隙，拍摄到了四人跪在泥土地上，似乎在做着某种宗教仪式。 就在房间中的人类，感到疑惑的时候，另外两个摄像头中，出现了新的变化。 镜头中，远处迅速蔓延的森林大火，竟然突然一滞，仿佛是被无形的东西阻挡了一般。 接着，那熊熊大火，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短短几十秒，火焰就彻底从画面中消失了。紧接着，就是纳美人让他们听不懂的激动欢呼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所有纳美人与被遗忘者散去，此地彻底空无一人时，森林远方依旧浓烟滚滚，却依旧没看到丝毫复燃的山火…… 视频再次暂停。 “就到这里了，”上校转过身，双手抱胸，“你们都是我最信赖的手下，我不希望这段视频中的任何一点细节，被你们之外的人知晓，明白吗？！” “是！”他严肃的语气，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可应声之后，气氛瞬间又古怪起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刚才那诡异的一幕。 巫师？真的？那玩意儿竟然真的存在？ “会不会是……某种障眼法？魔术之类的？”又是那个人率先开口，看得出来，他很想在上校面前表现自己。 上校完全没理会那人，而是直接看向人群最后面、最不起眼的角落：“乔，说说你的观点。” 所有人齐齐回头，看向他目光所指的方向。 紧接着，上校又加重语气：“这是命令！” 他很清楚，自己不这么说的话，对方是绝不会开口的。 瞬间，所有人眼神中都充满了妒忌。 那次成功的空袭后，这两人在上校的办公室中大吵了一架，乔木最后甚至被轰了出去。 他们都以为，这个来了短短几个月就出尽风头的年轻人，终于要失宠了，要为自己的年轻气盛付出代价了。 结果，长官竟然宁可觍着脸说出“这是命令”这种话，也要听对方的意见？ 这让他们心中一时酸涩不已。 尤其是那个率先发言的雇佣兵，此刻脸色更是青一阵紫一阵，难看极了。 乔木抿着嘴，许久没有反应。 上校也不急，只是注视着对方。 房间中的其他人，则大气不敢喘。 良久，那个年轻人终于重重叹了口气。 瞬间，上校的脸上，闪过了遮掩不住的笑意。其他人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那些被遗忘者是什么人，那些萨满的魔法又是怎么回事，一点都不重要。”乔木的语调冷淡而干瘪，明确传达出自己根本不想说话的态度。 “就把他们看做纳美人……”他停顿片刻，改口，“不，必须把他们视作纳美人，才能避免接下来再犯轻敌的错误。” “轻敌……”上校呢喃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那你认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才能扭转当下的局面？” 他没有立刻回答，这一次，沉默了更久。 就在很多人都认为他不打算再说话了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创业之星降落，代价是或早或晚，所有人都会感染‘吸血鬼病毒’。 “要么，就联系那群‘拯救地球军’，与他们结盟，借助他们的力量。” “嘶——”听到这两个意见，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就和身边的人小声讨论。 很快，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彻底失控，演变成了沸反盈天的喧闹。 这两个提议，都太具争议了！ 第一个，让创业之星降落，用飞船的尾焰去摧毁森林？ 这个大家没意见，反正死的是纳美人，他们无所谓。况且双方这都撕破脸、不死不休了。对方不死，死的就是他们了。 但这个计划的代价就是：他们没有能力让创业之星飞回太空！ 这种星级货运航母，本身就是在远离星球的大型空间站建造的，为的就是避免从地表起飞时需要克服的那恐怖的星球引力。 一旦这个计划被实施，不仅意味着这一批要回地球轮换的人，至少要再等六年之久。 更意味着，一旦地表再出现任何变故，他们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而第二个提议…… 盗窃军事装备、入侵星际殖民地、袭击rdA矿场、故意伤人、绑架、敲诈勒索…… 就凭这些罪名，那个组织就是板上钉钉的恐怖组织了，所有人大概率都要服刑役到死。 与那群人合作，可不是我从北面攻过去你从南面打过来，歼灭敌人后各回各家。 对方肯定会狮子大张口，例如提供各种补给与医疗服务，例如再给他们一批超导精矿，例如直接将对方放进地狱之门…… 谁敢拍这个板？真以为没人惦记你的位子是吗？ 值得讨论的，终究就是这么点内容。 很快，聊无可聊的人们，逐渐安静下来，都直勾勾地看着最前方的长官。 上校则依旧在沉思中。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乔木，骨子里真的是个狠人，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这两个点子。 他思考了一下午，也只是在犹豫，要不要调动创业之星而已。 和恐怖分子联手？他想都不敢想！ 别说什么这是为了保护公司资产，不得已而为之。 眼下这个“不得已”，本就是他的错误决策一手造成的。 拍这个板，绝对是错上加错、一错再错，罪加一等。 只要意识到这一点，他该怎么选，就很明显了。 “散会吧，”他没有当场公布自己的决定，而是再次强调，“我绝不容忍有人泄露这段视频中的任何内容，明白吗？” 所有人纷纷凛然，高声保证。 唯独乔木没有说话，起身就往外走。 这让本想叫住对方趁热打铁的上校，一时气得有些牙疼。 不过此刻的他并不知道，真正让他牙疼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822章 793.你会后悔的 “什么叫‘他们拒绝’？！”上校的咆哮声，传遍了整座塔台。 下意识皱着脸往后躲了躲的帕克，一脸无奈地解释：“他们拒绝驾驶创业之星，执行着陆任务。” “为什么？”上校努力压抑着胸中的怒火，“难不成他们也同情那群野人？！” 帕克摇了摇头：“他们的理由是那种传染病过于危险，医疗队抵达当天就全被传染了，无一幸免。”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理由”。 “现在谁还顾得上这个？！”上校的语气中充满了暴怒，“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那群野人全都烧成灰烬！” 见对方盛怒之下，完全没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帕克更无奈了，干脆把话挑明白： “迈尔斯，创业之星是整座基地最后的依仗。在这种情况下让它着陆，一旦有任何意外……” 话没说完，对方就粗暴地打断了他：“只要飞船降落，就不会再有任何意外！那艘飞船的尾焰，威力堪比核爆！” 他皱起眉头：“然后呢？一次核爆，能杀死整座星球的纳美人吗？” 上校不说话了，而是死死盯着他。显然，对方已经意识到了他在强词夺理：草原、戈壁、沙漠与海边的那些纳美人，又不会千里迢迢跑来与他们开战。 片刻后，对方露出一丝冷笑：“是你不愿意，对吧，塞弗里奇？” 对方甚至直接改称他的姓氏了。 对方把话挑明了，撕下了最后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帕克的表情也冷下来了。 “你搞砸了，我救了你。现在，你却打算背刺我？”上校狞着脸，“你别忘了，现在这个局面，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帮你！” “而且，你的麻烦还没完呢！拿不到那片矿脉，你打算怎么向你的公司交代？” “很好，看来你还记得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帕克露出了讥讽的笑，“听你如此恶语相向，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见对方被自己堵住了，他理了理衣领：“既然话都摊开了，我就直说吧。就算我同意，就算飞船上那些人同意，我的塔台也不会同意的。” 听到这话，上校下意识看向周围。 不知何时，塔台上已经一片死寂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这诡异的一幕，这巨大的压迫感，就连三次亲临战场的上校，都忍不住向后踉跄了两步。 羞恼之下，他胸中的火焰烧得更厉害了，立刻表现出了无比强硬的姿态：“不同意？谁不同意，就替换掉他！” “嗯，替换，可以，”帕克点了点头，但马上反问，“你能找出多少人来？” 见对方一时没理解，他又道：“我直说吧，弗里奇上校！” 他重重地称呼了对方的姓氏与军衔，作为反击。 “你的方案，征询过多少人的意见？地狱之门六个模块四十七个部门五千三百多人，包括你的安全营运组织在内，你拉到了多少票？” 上校一时哑然。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对方见状，双手一摊，“你刚愎自用惯了。” “而据我所知，就在你昨晚呼呼大睡的时候，陪你开小会的那群人，有不少四处走动、串联。 “截至早饭前，半个基地都达成了共识：如果我敢支持你向创业之星下达命令，等待我们的，只会是一场叛乱。” 上校哑然失声，之前的气势与气焰，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帕克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你还有另一个备选方案，试一试吧，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那个俘虏的通讯器你没扔吧？” 对方停顿了一下，又语重心长地说：“记住，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 这场消弭于无形之中的逼宫，已经成了迈尔斯·弗里奇上校此生最大的耻辱。 但他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如果是在军队中……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半数军队哗变这种事情，换谁来都只能乖乖妥协。 幸运的是，那群自称“拯救地球军”的恐怖分子，回应了他，而且并没有狮子大张口。 他们要的非常简单：与基地员工同等待遇。 包括通行、医疗、餐饮、娱乐、装备与补给，以及其他相应设施的使用权。 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 他不是想从对方那里索要什么利益交换，而是不信任对方。 让一群恐怖分子，随意进出基地、分享他们的武器装备，尤其是武装直升机？他还没痴呆呢！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想不到什么方法，能让双方构建互信。 这不是三言两语几个承诺就能实现的，这需要长时间的相处，才能慢慢构建。 偏偏他没时间。 他不能坐视那群纳美人重整旗鼓，重新站稳脚跟。 帕克也不会允许对奥马蒂卡亚矿脉的开发，拖到明年甚至后年。 无奈之下，上校只好再一次放低姿态，去求乔木出主意。 这一次他没再说什么“这是命令”了。 有一没有二，同样的一招，反复的用，就是不尊重人，只会激怒对方。 好在这位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俊才，最近似乎有些消火的迹象，没怎么墨迹，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让那些恐怖分子，用他们的飞船控制权，或者潜伏在创业之星上的方法作为交换。” 这个主意让他忍不住拍手称赞。 返回地球的方法，注定是那群恐怖分子的命门。只要能将这个命门握在手里，他就不怕对方使什么幺蛾子，甚至能够掌握主动权。 但对方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条件？况且现在明显是他有求于人。一来二去，事情就这么拖下去了。 上校却并不着急。 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他相信和他栓在一条绳子上的帕克也有。 直到…… 半个月后的早上，洗了个澡、刮完胡子的他，一如往常地离开自己的单间，来到停放着自己那台Amp的一号机库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为Amp和参孙运输机进行维护保养的技工，而是十几名对着Amp品头论足的…… 海军陆战队？ 站在那里呆滞了片刻后，弗里奇上校一个激灵，直接从腰间拔出他从不离身的手枪：“举起手来！” 但让他惊讶的是，那群被惊动的恐怖分子，愕然回头，看到他和他手中的武器后，既没有举枪对峙，也没有试图躲避，反而纷纷好奇地打量着他。 甚至还有几人一边低声窃窃私语，一边冲着他指指点点，仿佛是在讨论他的话题。 这群入侵者的表现，让上校一时彻底搞不清状况了。 他只能举了举枪，往前逼了一步，大喝道：“举起手来！数到三，我就会开枪！一——！” “嘿！嘿！冷静！”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帕克。 他抬头看去，才发现对方正在二层的过道上，拼命朝他挥舞双手：“别开枪，迈尔斯，冷静一点！” “他们是自己人，等我下去和你解释！”说着，对方就不顾风度地朝楼梯跑去。 上校还注意到，帕克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与其他恐怖分子不同，并没有佩戴遮面头盔，使得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那个邵仲伟少校！ 对方没有去追帕克，反而站在二层，与他对视片刻后，轻松地朝他点了点头，就好像…… 对方才是这里的主人！ 看到帕克的反应后，上校的心，就已经沉了下去。 他不傻，立刻就明白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再向周围看去时，果不其然，他看到了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穿着车间工作服或日常军服。 一大群人，没有被人胁迫，也没有丧失自由，只是三五成群地站在各个角落，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里面有他的专属技工，还有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迈尔斯，你听我解释……”一路跑下来的帕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时候的事？”上校绷着脸，直接打断了对方。 对方愣了一下，如实回答：“半个月前。” 听到这个答案，他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半个月前，他刚中止谈判，打算晾一晾那群恐怖分子，让对方别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刚把这个决定通知帕克，对方就…… “你是怎么联系上他们的？”当初审讯俘虏，与那个少校接触，都是他全权负责的。 狡猾的帕克，显然不会主动去碰这种很容易惹一身骚的活计。所以对方应该没有恐怖分子的联络方式，除非…… “是你的人，”此时的帕克非常坦诚，“他们押送那一万吨精矿的时候，与对方接触过，有人留下了联络方式。” “谁？！”上校凶狠地质问。 这一次，对方没有回答。 他又问：“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这个“他们”，自然不是指那群恐怖分子，而是安全营运组织的其他成员。 对方犹豫着，没有说话。 他的身后，却传来一个年轻而干练的声音：“是我。” 他仰着头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了出去，然后转身。 十几米外，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官乔木，就站在那里，身形笔直，坦然地与他对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一点都不愤怒，反而有种靴子落地的踏实感。 非要说的话，他的内心深处早就意识到了，他和这个青年俊才，根本不是一路人，迟早会分道扬镳。 对方与他一样，都有着不容动摇的坚定信念，绝不会为他人而轻易妥协。 不过他舍不得，也一直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 果然，逃避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没和对方说哪怕一个字，就重新转身，看向帕克。 “你说过，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以为这话至少能有效半个月……”他讥笑道，“结果不到一个星期，你就换边了。” “抛开前提的结论毫无意义，迈尔斯，”帕克却丝毫不惧，“我和你站一边，前提是我想拿到矿脉，就必须消灭那些发了疯的纳美人，而这只有你能做到。” “现在不同了？”他眉毛一扬，“你打算靠他们？靠一群恐怖分子？” 对方的答案却出乎意料：“不，我依然打算依靠你，我也只信任你。但这不代表你永远是正确的，不代表你不会犯错误。所以，我得在你犯错之后替你擦屁股，在你迟疑的时候推你一把。” 上校看着对方大义凛然的嘴脸，只想狠狠给对方一拳。 但他忍住了，他不想丢这个人。 “迈尔斯，我们已经谈好了，”帕克用真诚的语气说道，“拯救地球军会帮我们消灭那群纳美人，之后我会挤出一部分资源，在远离地狱之门的地方，例如星球背面，帮他们开辟出一处小型营地与矿场。” “这就是交易的全部内容，”对方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出了一丝骄傲，“这里有的是超导矿石，根本采不完。我们没必要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精矿打生打死。我们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听到这段“感人肺腑”的演讲，上校险些捧腹大笑。 纵容、包庇，甚至协助偷渡、盗采？ 帕克·塞弗里奇，这个该死的商人，不仅背叛了他，还顺便背叛了rdA。 很显然，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竟然会愚蠢地认为，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可他要的是战争，对方要的是精矿。两人的目标，从来都不一致，只是在各自路径的某个节点，发生了交汇而已。 不仅如此，他还忽略了更致命的一点：身为rdA任命的基地主管，对方的利益，与公司也是不一致的！ 或者说，员工的利益，从来都不可能与公司的拥有者一致。 所以，清晰认识到这一点的帕克，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他，也背叛了rdA。 “帕克·塞弗里奇，”他冷冷说道，“勾结恐怖分子，是重罪。” “恐怖分子弗里奇上校，那是你们军人的认知，”对方也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是商人，在我的字典里只有两种人：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 “只要有利润，我可以把上帝卖给撒旦。” 这个挨千刀的犹太佬！ 他懒得再搭理对方，再次转身，直接问乔木：“你呢？你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只是帮助各方捋清各自的利弊得失，让他们意识到，他们之间没有竞争关系，是潜在的合作伙伴。” 他点了点头：很好，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这位副官在搞鬼。 对方在押运任务中与那群恐怖分子建立了联系。之后说服帕克·塞弗里奇越过他直接与对方沟通。 在双方达成共识后，又瞒着他说服了安全营运组织的其他员工，悄无声息地将他变成了瞎子、聋子、孤家寡人。 “你会后悔的。”迈尔斯·弗里奇上校坚定地说。 乔木坦然地看着他，用同样坚定的语气说道：“这就是最好的结果，长官。” 他咧了咧嘴，回头朝帕克·塞弗里奇丢下一句“你会后悔的”，也不等对方的回应，就大步流星地向机库大门走去。 他的身后，乔木站得笔直，以一个标准的军姿，目送他离开。 那个军姿，还是他教给对方的…… 地狱之门的主管，帕克·塞弗里奇，则不屑地撇了撇嘴，又迫不及待地抬头，朝二层过道上冷眼旁观的邵仲伟少校，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第823章 794.各自的鬼胎 弗里奇上校预言的应验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当天中午，拯救地球军两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战士，顺利地进入地狱之门基地。 基地主管帕克·塞弗里奇，甚至还趁着午饭，为那群恐怖分子举办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并带领他们参观了基地。 他甚至出于“避免冲突”的考量，锁死了所有飞行器与Amp的操作系统。 一直将自己关在办公室中的上校，得知此事后，差点被气炸了。 不过那家伙还没蠢到根子里，并没有交出基地的权限密码。那群恐怖分子在这座基地中的权限，与最底层的矿工没什么区别。 不过从这一刻开始，对方对“剿灭纳美人的联合军事行动”，就逐渐丧失了兴趣。 每次面对帕克的催促，他们都能找到各种借口推脱。 反倒是生命实验室的阿凡达计划，勾起了他们浓厚的兴趣。 拖了近十天才意识到不妙的帕克，恼怒之中，向那个少校下达了最后通牒：如果继续推脱，那就离开他的基地。 但他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现在的地狱之门基地，还是他的吗？ 另一边，这些天一直对局势冷眼旁观的上校，在回到军营、打开自己办公室房门的瞬间，愣住了。 他的办公桌已经被人霸占了，正是那位不安好心的拯救地球军少校，邵仲伟。 “欢迎回来，上校，我等了你有一阵子了了，”对方操着熟练的英语，举起一支红酒杯，“要一起喝点吗？” 看着旁边的红酒瓶，脑子乱糟糟的上校，脸颊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竟然真的是红酒！ 要知道，在这个全球空气、土壤与水源都被重度污染的世纪，传统农业已经彻底毁灭，所有农作物都产自高端的农业工厂。 酒吧的酒，都是直接用酒精勾兑的。 用粮食与水果酿造的酒，已经是绝对的奢侈品了。 他上一次喝酿造酒，还是十几年前退伍前的授勋仪式上，每人仅有的那一小杯。 令他怀念终身的一小杯…… 虽然明知道非常不合适，但闻着弥漫满屋的奇异酒香，伴随着吞咽声，他的喉结，还是不争气地滚动了一下。 他干脆地走到桌子前坐下，倾身抄起红酒杯，没有急着喝，而是凑到鼻子前，深吸了一口气。 奇异的香气，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颅腔与胸腔。 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沉醉地品味着。 良久，他才重重叹了口气，感慨道：“如果你们能再搬出十几箱子，这个基地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倒戈。” “也包括你吗？”对方笑着问道。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对方重新将瓶塞塞回去，在上校略显留恋的目光中，将那瓶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红酒，往他这边一推。 “送给你的，作为我擅闯你办公室的补偿。” 在上校愕然的目光中，对方笑道：“他们说这瓶酒价值两千美元，不过我是实在欣赏不来。我还是更喜欢酱香白酒，或者红酒掺雪碧。给我就糟践了。” 上校神色一凝，随即断言：“你们要对付塞弗里奇？想要和我联手？” 半小时后，基地主管帕克·塞弗里奇先生，与他的一众亲信，就“因为传染病而不得不接受隔离治疗”。 在此期间，基地的管理工作，由代表rdA的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代表“拯救地球军”的邵仲伟少校，以及代表安全营运组织的乔木，三人共同负责。 是的，上校没能跻身“三人执政团”，邵仲伟不会同意，格蕾丝也不会再与他共事。 不过对方承诺，针对安全营运组织的任何决议，都会先征询他的意见，取得他的谅解与支持。 接管基地后，“三人执政团”立刻宣布，他们不会发动针对纳美人的军事行动，不会让他们的同胞去森林中送死。 这一决策立刻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支持。 至于之后博士与上校要如何向公司交代，要如何应对公司的怒火，那就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情了。 两天后，“三人执政团”发布了一项公告：他们将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逐步恢复现有矿区的作业。 员工的情绪非常稳定，没有再像帕克在位时那样，以叛乱相威胁，拒绝走出围墙。 不过上校很清楚，不是因为员工相信这群拯救地球军，恰恰是因为他们不相信这群家伙。 他们不了解对方的作风，不相信对方的人品，自然不敢对着一群恐怖分子，主张自己的权利。 眼下的平静，很大程度上是虚假的。 所以他并不着急。 当天晚上，在一场高层会议上，他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会议室中立刻安静下来，所有在场的rdA员工都竖起耳朵，等着一个他们同样在意的答案。 见那位少校眼神有些飘忽，他自信一笑，提醒道：“别跟我说你们打算留下来做走私生意，别用那套说辞糊弄我。” 邵仲伟愕然片刻后，忍不住也笑了。 “好吧，既然我们双方要精诚合作，那我就坦诚相待吧。” 对方调整了一下坐姿，清了清嗓子，环视全场后，朗声说道：“我们拯救地球军，希望能够主导这颗星球的秩序。” “主导秩序？”上校笑出了声，“就凭你们这几百人？” “我们只是第一支先头部队，负责建立一个稳固的前哨站。之后会有源源不断的移民者赶来，几万、几十万、几百万，要多少有多少。” 吹牛吧！ 上校懒得搭理对方了。 “你们可以不信，”邵仲伟轻笑一声，表情依旧淡然、自信，“你们只需要了解一点：各国政府与企业对地球的伤害有多严重，iCA与rdA对民意的玩弄有多恶劣，我们的支持者就有多少。” “几亿？也许几十亿？但足够我们在这个世界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与文明，主导这颗星球的秩序，避免它重蹈地球的覆辙了。 “而且，我们与你们不同。我们尊重这颗星球，尊重这里的生命与文明。我们愿意与纳美人和平共处，在他们的指导与帮助下，构建新的文明。”对方傲然地微微扬起下巴，“那些让你们焦头烂额的纳美人，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其他基地高管则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群恐怖分子的想法。 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的眼神飘忽不定。她只是一个科学家，一点都不想和政治有任何牵扯。 之前她完全是被帕克逼到了对立面，为了自己的实验室，被迫屈从于这群恐怖分子。 但现在，对方的理念，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而且很合她的胃口！ 不是走私赚钱回地球搞恐怖袭击，而是帮助那些在地球上无法生存的人类，移民到这颗星球，并融入、而非破坏自然与生态。 这个理念，至少对她，是极具诱惑力的。 不过她不是十岁小孩，不会立刻就举手表态支持。 “乔木知道你们的方案吗？”上校神色如常地问道。 邵仲伟摇头：“你们是第一批知道的。” “我以为你们已经是一伙的了。” 对方轻笑：“想要成为我们的一员，可不是只有理念才行，还要有信念。” 就是说，他们还要继续考察那个小家伙。 上校心中松了口气。虽然与对方分道扬镳了，但他还是不希望看到对方给这群疯子陪葬。 格蕾丝过于天真，他却听出了对方计划的潜台词：用数以百万、千万，甚至以亿计的平民做挡箭牌，阻挠各国政府对他们的犯罪与分裂行为采取军事行动。 现在他彻底相信了，这群疯子，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 他必须早做打算了。现在唯一让他迟疑的点就是，他要不要再拉那个小家伙一把？ ----------------- 如果乔木知道，他一直百般算计的上校阁下，直到现在，还想着救他狗命，他一定会非常感动。 不过他并不需要对方的拯救。 拯救地球军的恐怖主义底色，是他亲自构思、策划的，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和这群“恐怖分子”有过深的牵扯？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操心：他终于找到了那群未共体的下落。 塔台负责人、帕克的心腹米兰达，向他“投诚”了。 这段时间，被囚禁起来的帕克一党，可以说是人心惶惶，之间多次爆发冲突。 米兰达忍无可忍，率先背叛了帕克。 她的投名状有两份，一是可以解锁塔台全部功能的权限密码，二则是一条消息。 四年前，帕克先生接到过一条来自地球的紧急通知： 就在创业之星从太阳系启航三个月后，一艘从地球前往火星的小型民用宇宙飞船，突然擅自改变航向。 根据测算，对方的目的地，正是α-半人马座的潘多拉星球。 这一行为违反了多条太空航行与商业犯罪法条，地球方面要求他们第一时间就将对方控制起来。 两年了，这条消息本来早被他们抛诸脑后。时间一到，系统自会提醒他们此事。 不过在拓荒行动遭遇挫折、创业之星失联的那段时间，帕克先生删掉了日程提醒，以及与那条飞船相关的一切信息。 从那一刻起，关于这条飞船的消息，就成了只有她与对方才知晓的秘密。 帕克本来打算，一旦事情真的恶化到无力挽回的地步，他们可以征用那艘民船跑路。 这样当然对方并不是打算抛下其他人，他只是不愿意回到创业之星上，感染吸血鬼病毒而已。 米兰达掌握的，大多都是帕克的经济犯罪与违反公司规章制度的证据，她知道这些把柄对眼下的局势毫无帮助。 所以冥思苦想之下，她就想起了这件事。 她觉得，这条消息是有价值的，无论是畏惧吸血鬼病毒的人，还是将来可能需要逃亡的恐怖分子与从贼者。 而她要的很简单：自由——以一名普通员工的身份。 这样既能避免监禁的苦日子，又能与这些恐怖分子保持距离，不被牵连进去。 “普通员工？”听了对方的诉求，乔木笑着摇头，“女士，以您的能力，只做一名普通员工，这种对人才的浪费，是不可原谅的。我希望您能继续领导塔台的工作。” 听到这个要求，米兰达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咱们之间没必要相互遮掩，”他真诚地说，“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我们从来没打算与那群恐怖分子同流合污。” 见对方愕然，他笑了：“没错，面对您，我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那个所谓的拯救地球军，毫无疑问，就是一群恐怖分子。” “那我们为什么要引狼入室呢？您一定很好奇，对吧？”乔木摊了摊手，“因为我们面对的不是一场商业较量，而是一场战争。我们正在输掉这场战争。” “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是让我们的员工出去送死，让公司背上一大笔抚恤金，愤怒之下追究咱们的责任，还是……”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压低声音：“让一群该死的家伙，替咱们去死？” 米兰达微微长着嘴巴，哑口无言。 “回来吧，回到塔台，继续你的工作，”乔木笑道，“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的。那是上校、博士和我需要考虑的风险，不是你们这些中层管理者。” “还有，如果你和帕克先生之间有默契——” “我没有！我保证！” “听我说完，”他伸手安抚对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我不会过问此事。如果出现茬子，你可以来向我求助，当然我不保证我一定能保护你。” 见对方一脸懵逼，他笑了：“正如我刚才说的，我从来没想过和那群恐怖分子有任何牵连，我只是在努力为主管与上校擦屁股，尽力保住自己的小命和薪水而已。” “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吧，”他打开门往外走，“明天塔台见。” 关上门，拐过一个拐角，已经有人倚着墙在那里了。 “怎么样？”他问道。 “她是那个帕克的人，”毛懒洋洋地说，“对方想乘坐那艘飞船逃跑，需要用到塔台。她只是在以退为进，就算你同意了，她也会想别的办法重回塔台的。” 他点了点头：“和我想的一样。” 毛的身影消失了，乔木则长舒了一口气：几个月来，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他也不担心对方会直接在地球上搞爆集体无意识应激来驱逐他或弄死他。 如果这一招可行，各家机构也就不需要什么驱逐小队了，他当初也不用和红新月的人斗智斗勇了。 甚至可以说偷渡这种功能都没必要存在了。 所有外部项目都会成为极其危险的存在，跨机构调查员之间将再无信任可言，只剩下无尽的猜忌与仇恨。 所以这种行为，一定是被各机构与智脑，极其严厉地禁止的。 无论那艘飞船上面装着的是不是未共体的追兵，他都要按这个处理。 如果是，那正中下怀。 如果不是，那未共体也没别的手段来潘多拉了。 所以，不管是不是，他都得把那艘飞船处理掉。 第824章 795.起义 杰克·萨利睁眼时，已经是在阿凡达体内了。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传来，顿时让他有些头晕目眩，嗓子也火烧火燎的。 他立刻意识到，那是过度饥饿导致的。没有渴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勉强挣扎着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被锁在木笼子里了，此刻正身处一个昏暗的洞穴中，双手和双脚都被绳子草草捆住。 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事物限制他的自由了。 不仅如此，稀薄的阳光从头顶的石缝洒下来，让他隐约看到，几米外的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腿软得都站不起来，干脆重新躺倒，直接朝那边滚过去。 那是一片巨大的叶子，上面放着四颗果子，其中两颗已经变质了，另外两颗还好，但也干瘪了下来。 叶子上还有一只“被遗忘者”们烧制的陶罐，里面是干净的水。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进去，用手一捧一捧地舀起水往嘴里送。 喝了个痛快后，他忍不住发出了舒畅的呻吟声，又抄起一颗果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口气将两颗果子全部吃下去，他才总算好受了一些。 此时他才注意到，叶子上还有其他东西，就在罐子后面，刚才被罐子挡住了。 一个东西被叶子包裹着，他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 “被遗忘者”制作的熏肉，不大一块，也不好吃，却能救命。 另一件东西更熟悉：是一把小巧的石质匕首。这把匕首他还认识，是奈蒂莉的。 奈蒂莉……这么说，这些东西，都是对方留下的？ 这些果子……对方会定期回来给自己换食物？ 不仅如此，对方应该需要频繁回来，给他喂水，这具阿凡达才能撑到现在。 就着清水和剩下的一点果肉，将那块硬邦干瘪的熏肉吃下去后，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杰克才开始一点点活动身体。 身体十多天不动弹，各项机能早已衰退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他用了近一整天的时间，直到夜幕降临，才能不凭借外力，晃晃悠悠地勉强站住。但稍微快走几步，就很容易摔倒。 夜晚的森林是属于食物链最顶端的狩猎者的，他不会贸然离开山洞。毕竟奈蒂莉将他放在这里，就代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纳美人有着猫一般的夜视能力，稍微一点点人类察觉不到的光，就能在漆黑的环境中行动自如。 他就这么在不大的山洞中，缓慢地移动，进行复健。 直到后半夜，他已经可以正常走路时，就听到山洞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警惕的杰克一把抄起地上的匕首，躲到了山洞最角落、一块凸出的岩石后面，尽可能蜷缩成一团，让岩石挡住自己的身体。 奈蒂莉一进山洞，就察觉到不妙。 她一个躬身，伸手去摸出腰间新的匕首，戒备起来。 山洞中已经空无一人，她最本能的反应，是那个天外人被野兽叼走了。 但她很快注意到，山洞里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凌乱的拖拽痕迹。而且那边的食物也被人动过了。 他醒了？已经自己离开了？ 能自由行动，身体应该没事吧？他拿走匕首防身了吗？认出那把匕首是自己的了吗？ 一时间，奈蒂莉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失落，却又庆幸，还有些愤恨…… “奈蒂莉？”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个讨厌的家伙，从角落中起身，直勾勾地看向她。 那双熟悉的眸子里，有着某种浓郁到极致的情绪，让她一时心慌意乱。 几乎是本能地，她转身就走。 “奈蒂莉！”身后之人立刻追上来，听脚步，踉踉跄跄的，还摔了一跤。 她不自觉地放缓脚步，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正要加速，手腕，已经被对方一把攥住。 “奈蒂莉，你听我解释！” 她干脆地转过身，看着对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反而让对方懵掉了，竟然一时哑然。 片刻后，就在她心中冷笑，打算挣脱开对方直接离开时，对方也下定决心一般，重重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朝她挤了过来。 下一秒，她毫无防备地被一把拥入怀中。正要惊叫，双唇也被柔软而干涩地堵住了。 时间就此定格。 ----------------- 杰克·萨利的任务非常顺利。 虽然愤怒的纳美人和冷漠的“被遗忘者”都扬言要直接处死他，但最终还是认怂了。 毕竟他的背后，不止是几千rdA的地狱之门员工，还有200亿贪得无厌的人类。 纳美人同意谈判，但时间、地点由他们决定，不得有任何武装。而且他们不和“梦游者”谈，只和人类本体谈。 在上校看来，这和洗干净脖子送上门没有区别。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哪怕这会让他彻底失去对谈判与之后局面的掌控。 邵仲伟与格蕾丝则满怀期待，他们认为这将是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会晤。 “我们真的不去吗？”拘束带很遗憾，甚至有些沮丧。 “没错，你们真的不去吗？”杰克也觉得很遗憾。 这可是一件大事，一件由他一手促成的大事，他希望自己的两位朋友也能亲临见证。 就像是……婚礼一样？他脑子里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他连忙甩了甩头，将它甩了出去。 “我得留下来，”乔木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摇头道，“全都过去的话，太危险了。” “不会的！”杰克脱口而出 “为什么？” 他被问住了。 他想说凭自己和奈蒂莉那晚突飞猛进的关系，他相信对方不会这么做。但这话……不太方便说出口。 “我不是说纳美人，是说营地，”乔木解释了一句，“上校不去的话，我就不能去。” 这下他明白了，这位好友不是在提防纳美人，而是在提防那位战争狂。 这个理由让他无从反驳。 “那我呢？”拘束带依然不死心。 乔木撇了对方一眼，用没得商量的语气道：“你留下来帮我。” 对方沮丧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乔木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一个所有人都认为只产出无法复制的超导矿石的科幻项目，竟然出现了施法者，这个发现，足以让之前认真开发过这个项目的调查员捶胸顿足好几个月了。 对方很清楚他要拿走这个项目，但终究心存侥幸。 万一他失败了，那第一个与那些被遗忘者萨满接触的对方，就能揽下这份功劳了。 没有调查员能拒绝这种诱惑。 但连签了三期劳务合同后，拘束带已经是他的终身雇员了。他一日不解除合同，对方就只能什么都听他的。 他倒是不介意对方去接触那群自己安排的萨满，但他担心出意外。 偷渡而来的他，与作为小队降临的未共体追兵，按照规则，都是依附于拘束带的。 这家伙要是出了意外，他们都会被智脑踢出去。 未共体那边倒是无所谓，他就损失惨重了。 “你还是乖乖把我教给你的知识再好好温习一遍吧。” 听到这话，拘束带只能乖乖点头。 杰克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 他知道乔木一直在教纳什一些很复杂的知识，好像是物理方面的，可惜他一个高中毕业生，根本听不懂。每次旁听，几分钟后就睡着了。 别说他了，他看得出来，纳什也听不懂，但依然硬着头皮学。 这份毅力，让他对这家伙很是敬佩，对对方的看法也有所改观。 最终的名单是，邵仲伟与格蕾丝二人，将带领一支十六人的使节团，前去谈判。 这十六人中，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两名rdA员工、两名安全营运组织成员，以及十名拯救地球军负责安保工作。 “和平的曙光已经洒满大地，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走出阴暗的山洞，纵情地沐浴在阳光之下！”这是临行前，邵仲伟少校发表的简短演讲的结束语。 在所有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冷眼旁观的上校，嘴角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四周，几名安全营运组织注意到他的视线，纷纷朝他微微点头。 地狱之门所有飞行器的操作系统，都被帕克锁定了。代表团只能乘坐gAv地面突击车。 欢送的人群散去后，上校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那瓶邵仲伟送给他的红酒，为自己倒了半杯，又点上了一支雪茄。 雪茄和红酒一样，在农业彻底消亡的地球上已经是绝对的奢侈品了。 但rdA的生命实验室，培育出了适合这颗星球的烟草。 规模当然不大，毕竟垄断了超导精矿的rdA，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点利润？又怎么会将每磅运输成本高达数万美元的宝贵载货量，留给这些东西？ 不过上面也不禁止返回地球的员工，偷偷带上十几盒，回去赚点外快。 帕克每次还会为董事会准备几十箱雪茄作为礼物，据说很受欢迎。 上校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个人后仰着，双脚交叉搭在办公桌上。一手夹着雪茄，一手捧着红酒，听着悠扬的交响乐，怡然自得地闭目养神。 大约一个小时后，敲门声响起，他才缓缓睁开眼，将早已空掉的红酒杯随手扔在桌子上，又将雪茄咬在嘴里，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原本空旷的地下室，已经聚集了一百多人，拥挤不堪，空气也相当污浊。 不过所有人都不抱怨，也不交谈，气氛非常压抑。 直到上校推门而入，所有人立刻立正。 这些都是安全营运组织的成员，都是他的手下。 过去一段时间，他看似服帖、撂挑子，实则一直在独自拟定名单，一份他信得过的士兵名单。 能出现在名单上的人，不一定会跟着他发疯，但他相信，对方即使拒绝，也不会出卖他。 最终入伙的，一共137人，比他预计的少得多。毕竟地狱之门安全营运组织的成员，多达千人。 没错，他一点都不在意这群人之前背刺过他。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人当初并不是抱着“背叛长官”的念头，站到乔木一边，只是在随大流而已。 或者说，在任何决策中，80%的人，都只是在随大流。剩下那20%才是真正有主见的。 而有能力有威望带动那80%的人进行投票的，则只有那1%。 所以，他不怪那80%，也离不开那1%。他只需要甄别、排除那20%，再说服那1%中的部分倒戈，就可以了。 就如同乔木当初的所作所为。 那小子也不是上千人挨个约谈，那样能保密才叫有鬼了。 对方也只是找到那1%，说服他们，再让他们以闲聊、牢骚等方式，影响那80%，甚至影响40%。 只要有一半的人不动手，其他人事到临头，就只会选择跟随、选择放弃反抗。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想明白的道理。 不得不说，这几个月，那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小家伙，确实给他这个老东西，狠狠上了好多节课。 他当然不可能把那1%全拽过来。毕竟绝大多数人当雇佣兵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打仗。 但这么多人中，总有人厌恶环保恐怖分子，总有人不愿向野人低头，总有人怀念自己失去的地位，总有人会为了重金许诺改换门庭、铤而走险。 这就是他这半个月来的成果。 “必须承认，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两倍，他们的装备比我们更先进。如果我们双方是在战场上进行堂堂之战，我只能说，我会努力促成一个体面的投降和优渥的战俘待遇……” 有人发出轻笑，但更多的人没有任何表态，他们太紧张了。 “但我依然敢带着你们发动这场起义，因为我有把握。 “当我们全副武装地出现在那群恐怖分子面前时，他们距离自己的激光枪、防护服、战术头盔，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他们中的少数人，也许会察觉到不对劲，及时地取得装备。但他们的指挥官已经离开了，他们群龙无首，只能就近聚集、建立阵地、负隅顽抗。 “当我们救出塞弗里奇先生，拿到权限密码后，就可以摧枯拉朽地撕碎他们的一切反抗。 “胜利终将属于我们。这场起义后，我们将成为地狱之门的英雄、rdA的英雄。” 他猛地张开双臂，吐掉雪茄，高声吼道：“我会带给你们无尽的荣耀与财富！” “耶！”面前的雇佣兵们，纷纷发出兴奋的吼叫。恐惧，在此刻被一扫而空。 “行动！” 伴随一声怒吼，134名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以小队为单位，鱼贯向几处楼梯跑去。 剩余三名士兵，莱尔、菲克、z-dog，从他来到潘多拉星球第一天就一直追随他的三人，则站在原地没有动。 “走吧，”直到地下室重归平静，他将地上的雪茄踩灭，大步流星地向最近的楼梯口走去，“目标，塔台！” 那三名士兵，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第825章 796. 迈尔斯·弗里奇上校带领三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塔台，这一幕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直到上校对米兰达示意，“锁定通讯基站，不允许任何消息传到基地外面”，他们才意识到，这是又一场叛乱！ 这还真的是……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恐慌，他们几乎已经麻木了。 见塔台主管在犹豫，上校淡淡地提醒：“你是个聪明人，米兰达，不要在这种时候犯傻。” 听到这话，米兰达的肩膀塌陷下去了。 “照上校说的做。” 得到总管的指令后，所有人立刻乖乖执行。 反正有锅也不用他们背，只要不挨枪子儿就行。 接下来就是等待帕克交出权限密码，让他们启动机库中的武装直升机与机甲了。 只要能拿到重武器，他们就将立于不败之地…… “长官，”通讯器中传来手下的声音，“帕克先生这边……” “怎么了？”他按住耳麦，“有什么问题吗？他需要我过去？” 对面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 这一沉默，就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片刻后，声音再次传来，却不是那名手下的了，而是……帕克的。 “迈尔斯，停手吧，就当是一次应急演戏，还不晚。” 上校愕然，半晌后，他环视全场，不顾其他人偷偷的关注，转身大步走出去，才压低声音质问： “你疯了吗，帕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蠢，在他看来，只要自己找上门，对方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所以他没有冒着暴露的风险，提前与对方沟通。 因为从任何角度来说，对方都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一步。 结果…… “我没疯，也没傻，迈尔斯……”对方犹豫片刻，轻声道，“昨晚那家伙来找我了，你知道他问我什么吗？” “他问我，要不要换一个更容易与外界接触的房间，免得被破门者误伤。” 瞬间，上校就感觉寒毛直竖，在恒温的室内，竟然感到了无比的寒意…… “我就在这里，那也不会去的，迈尔斯。我劝你也回屋洗个热水澡……” “你……”他艰难地问，“你有没有……” “没有，”对方知道他想问什么，“权限密码依然存在我的脑子里，整座基地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上校还想问什么，但一连串若隐若现的枪声，打断了他。 对面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让你的人离开吧。” 显然，帕克也听到了枪声，也知道他们无法回头了，不想被他们牵连。 挂断通信，上校沉默了片刻，就恢复到严肃、坚定的模样。 “我们没有权限密码了，”他对身边三人说道，“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没有密码？为什么？！”莱尔一脸震惊，随即狞声道，“让我去，长官。我保证塞弗里奇会乖乖交出来的！” 上校摇了摇头，没搭理对方。 “我跟着你，长官，”z-dog淡然说道，“十二年前我就跟着你，现在我依然跟着你。” “我也是！”菲克连忙跟上。 莱尔愣了片刻，才耸了耸肩：“抚恤金应该不会被克扣吧？” 弗里奇上校畅快地哈哈大笑：“很好，那就再跟着我发起冲锋吧！” 但他最终也没能发起一次冲锋。 在他们肃清塔台中为数不多的敌人后，刚一走出塔台大楼，就呆住了： 3台rm11双发重型战斗机甲、7台re9战斗型单兵外骨骼，以及数十台pe25B轻型单兵外骨骼…… 几十支L18全自动激光步枪特有的窄小枪口，从四面八方齐齐对准他们。 上校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清一色的海军陆战队装备，尤其是那些机甲。哪怕是几乎不怎么用于一线战斗的pe25B，也不是他那一个世纪前的古董Amp能相提并论的。 更不用说re9了，那可是美军最新型装备，他都没资格接触——毕竟那时他已经退役多年、人在潘多拉了。 即便如此，只是看对外公开的数据资料，他就忍不住心驰神往。 他曾经就抱怨过，给他一个连的re9，再随便搭配点武装直升机和轻步兵，他能直接打穿整个潘多拉！ 这群恐怖分子，从哪搞来这些…… 猛然间，他醒悟过来了：这批新员工带来了一条八卦，几天之内，数个海军陆战队军械库被盗，直到他们进入休眠时，五角大楼都没能锁定犯人的身份。 现在，他知道是谁干的了…… 身后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手足无措。 “长官……”莱尔轻声征询。 上校只感觉浑身无力，软趴趴地说了一句：“放下武器。” 三人对视一眼，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照做了。 在四人被彻底缴械后，人群中，一个“老熟人”才走了出来。 “我是诚意待人的，”邵仲伟冷冷说道，“你收了我的礼物，却依然试图伤害我。这在我的国家，是不被原谅的行为。” 上校冷哼一声：“在任何国家，恐怖分子都不配活着。” 对方懒得再搭理他，转身离开了。 一场策划已久的“起义”，几乎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草草结束了…… 一个小时后，人们终于在广播的通知中，胆战心惊地走出躲藏的地点，小心翼翼随着人流，来到室外最大的空地上。 那里，全副武装的士兵与威武的机甲，将剩下的不足一百名反叛者，包围起来。 “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猜到真相了，”邵仲伟高声道，“就在我们为了这座基地中的所有人而努力的时候，有人却在背后玩弄阴谋诡计，用一场武装叛乱来回报我们。” “得知消息后，我不得不脱离谈判队伍，紧急赶回来处理此事。这也意味着，我们的谈判队伍，现在只由一位毫无经验的教授负责。谁也不知道这会给这场关乎所有人安危的谈判，带来哪些可怕的负面影响！” 随着他将本来只针对拯救地球军的反抗，强行与在场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联系起来，现场的窃窃声越来越大，绝大多数人看向那群“叛军”的表情，都变了。 很快，矿工群体中就有人高喊了一句“处死他们”。 短暂的停顿后，立刻有人跟进。 但最终，跟着呼喊的人也没多少。似乎是见没几个人附和，呼喊声很快就消失了。 “我们不是刽子手！”一个抗议的声音，从生命实验室的人群中传出。 站在高台上的邵仲伟，立刻举手，制止了一场还没来得及爆发的争吵。 “她说的没错，我们不是刽子手。”他直接定调，不再给人们讨论的机会，更不允许这些人产生“他们能够左右审判结果”的错觉。 他很清楚，这不是“公审”，而是“立威”。 等待片刻，见果然没人再出声反对，他就看向叛军。 “我们不是刽子手，更不是法官。但这场卑鄙的、自私的叛乱，必须被彻底纠正！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有人真正意识到这场叛乱是彻头彻尾的错误，发自内心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悔恨…… “就走出来。只要你们愿意忏悔，我就可以考虑赦免你们，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所有人面面相觑，无论叛军，还是看客。 他们本来还在猜测失败的下场，是终身监禁，还是戴着脚镣去矿场做苦力。 没想到，对方竟然提出，只要他们愿意认错，就放过他们。 这么宽松？ 惊疑不定之中，终于有人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出两步，但只是两步，就停住了。 随后，他下意识回头，立刻就被吓了一跳。 身后那近百名“同僚”，都在死死盯着他。 有人鄙夷，有人面无表情，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大多数人，都期待着他去替他们“趟路”，想看看他是什么下场。 他本能地想要退回去，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出步子。 就在漫长全场沉默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闷着头大步走了出去。 “我忏悔！”一走出人群，他就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并大声喊道，“我错了，我不该被他们蛊惑，参加这场卑劣的叛乱！” “我发自内心地忏悔，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也请求长官的仁慈与宽恕！” 人群中发出一片嘈杂的嗤笑。 无论是之前不忍他们被处决的，还是恨他们恨得牙痒痒的，亦或是单纯冷眼旁观的，都为他的发言感到不齿。 他对此毫无反应，只是一脸哀求地望着站在高台上的邵仲伟。他很清楚，这个男人，才有权力决定他的生死。 幸运的是，邵仲伟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很好，我愿意相信你是发自内心地忏悔。所以，我也愿意兑现我的承诺，赦免你参与叛乱的罪行。” 这位少校指着对方身旁的人群：“你可以回到属于你的位置了。” 所有人愕然相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直接赦免对方了。 他们本以为，所谓的“赦免”，不过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罢了。 没想到一场叛乱下来，活罪免了！ 叛乱者也面面相觑。这场混战中，虽然他们伤亡极大，死了仅五十人，可对方也被他们干掉了小二十人。 他们根本没想过能安全过关，但现在…… 但无论如何，求生的欲望都占据了上风。 有了第一个作为表率，很快其他人就纷纷跟进。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跑出来，有样学样地跪地忏悔，被包围的人也越来越少。 邵仲伟也真的没有为难任何人，真的直接赦免了所有忏悔者。 直到最后，只剩下不到十人站在包围圈中，没有动弹，反而冷眼看着他。 他平静地问：“即便如此，你们也不愿意忏悔吗？” 包括上校在内的九人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听不到他的话。 人群之中，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终于，又有人高喊道：“处死他们！” 这一次，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有人高声附和。 与上一次不同，很快，附和声就响彻大半个营地。 毕竟之前有七十多人，现在却只有九人，还是哪怕道个歉就能活命也不愿意的死硬分子。 只为了自己的权力地位考虑，丝毫不顾其他人的死活，在谈判这种关键时刻发动叛乱，还死鸭子嘴硬不认错。 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越来越多的人，都将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恐惧与怒火，一股脑地发泄在这九人身上。 就连不少刚刚改换门庭的叛变者，都在气氛的带动下，加入了呼喊的队列。 邵仲伟再次举起双手，向下按压，渐渐的，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这就是人民的呼声，”邵仲伟朗声道，“你们九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九人之中有人眼神飘忽，也有人欲言又止。但最终，他们都坚定了态度，不再开口。 上校知道，这八名陪着他的战士，除了三位从第一天就追随他的士兵外，其他五人都有至亲死在环保恐怖分子之手。 这八人，也是他策划这次起义时，第一时间就挑中的人。 他终究不是独自一人上路啊…… 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对着那个恐怖分子喊道：“别再假惺惺的了，既然已经收买到人心了，那就给我们一个痛快吧！” 邵仲伟注视了对方片刻，点了点头：“那就如你们所愿……” “少校！”一声高呼，打断了对方即将下达的处决命令。 乔木推开人群，大步走了出来。 他身后的拘束带，紧张地想要拉住他，在发现自己被许多人注意到后，触电般地松手，连连往后躲。 乔木走到场地中央，瞥了一眼愕然而惊讶地上校，就直接扭过头对邵仲伟高声道： “我想请问，拯救地球军，是恐怖组织吗？” 此话一出，人群中的声音一滞，紧接着，就传出几声愤怒的抗议。 仿佛他们也是拯救地球军的成员一般。 “当然不是，”邵仲伟朗声道，“我们是义军，绝非什么恐怖分子。我们义拯救地球和人类为己任，而不是为了伤害、报复任何人。” 乔木点了点头：“既然不是恐怖组织，那你们也会遵守最基本的国际公约与人权共识，尤其是关于处死战俘的部分，对吧？” 邵仲伟沉默片刻，摇头反驳：“他们已经接受审判了，现在的他们，不是战俘，而是被判处死刑的罪犯。” “谁？谁审判了他们？站出来！”他厉声质问，“是以哪国法律为基础进行的审判？说出来！” “还是说，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打算放弃国籍，放弃在rdA的工作岗位，以全新的身份，在这颗星球组建一个新的国家？如果是那样，那就行刑吧。” 没有人敢说话。 这个质问唤醒了他们，让他们意识到，虽然这里距离地球足足四光年之远，虽然这里没有国家，没有警察，没有法庭，虽然他们正陷入一场战争泥沼中。 但归根结底、追本溯源，他们只是在为一家公司打工赚钱，只是在出差、出一次以12年计的长差而已…… “都冷静了的话，我就再问一次，”等待片刻，乔木高声质问，“要求判处这九人死刑的，举手！” 数千人组成的人海之中，没有一个举手的。 如果让他们喊出来，他们说不定真的敢。但举手？他们就退缩了。 乔木的嘴角勾出一丝冷笑，仰着头坚定地看向邵仲伟：“少校阁下，这一次怎么说？” 邵仲伟板着脸，做出努力压抑愤怒的表情。 许久，他才冷冷开口：“既然如此，那之前宣布的死刑作废。改为驱逐。” 不给乔木插嘴地机会，对方直接下令：“给这九人准备一些食物和防毒面具，半小时内，将他们逐出地狱之门矿区范围！” 说完，他转身就下了高台，摆明了是不给乔木继续争辩的机会。 乔木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的背影看了片刻，才转身。 与上校四目相对，对方也朝他露出了近一个月来的首次微笑。 “谢谢。”对方朝他颔首。 他没说什么，只是朝对方敬了个礼，就离开了。 拘束带这才从人群中钻出来，跟上他。 “你刚才吓死我了！”对方压低声音，心有余悸道，“万一惹怒了那群恐怖分子，把你也驱逐了怎么办？” “我提前藏了不少防毒面具，够坚持一个月的。”直到两人走进大楼中，四周没了其他人，乔木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解释。 “你这也算是改变剧情了吧？”对方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你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应该很不好看了吧？” 这家伙，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吧？别再搞事情了，咱们还是去接触一下那群纳美人吧…… 不过这番心里话，对方并没说出口。 乔木有些无语：这家伙，直到现在还认为这伙叛军是剧情人物。 两百多人，一水儿的中国人，就一点都不起疑吗？就算猜不到真相，也该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吧？ 难道是他自己想多了？ 二十分钟后，地狱之门的营地大门，在上校九人身后缓缓关闭，但空中的三架机枪无人机却依旧死死盯着他们，确保他们不会在矿区中找个地方躲藏。 上校回头看了看这座自己待了足足十二年的营地，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九人头也不回地向远处的森林走去。 第826章 797.血色谈判 被流放者在森林中艰难前行，地狱之门的人们则心情复杂地迎来了新的秩序。 而森林深处，两个种族的谈判，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埃图卡、姆亚特，”格蕾丝苦口婆心地劝说，“我个人非常支持你们的主张，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带领所有人搬来与你们一起生活……” “但这行不通！不是所有人……绝大多数人都无法离开天花板、软床、空调和自来水。这些都需要钱——就是某种一般等价物……算了，你只需要明白，这些都需要靠采集矿石来换取。” 两位奥马蒂卡亚部落的领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天外者，这个八年前就与他们相识的天外者。 一个天外者，一嘴比他们还流利、还标准的纳美语，无论何时，都让他们感到无比怪异。 更不用说他们现在用的很多纳美语词汇，和更加标准易懂的……“语法结构”，都是眼前这个天外者发明或改良的…… “你所说的矿石，就是我们的雷鸣圣石，是我们的圣物！”一旁浑身包裹着叶子、在“被遗忘者”萨满的帮助下，刚能勉强起身的苏泰，愤怒地吼道。 当他爬上几百米的家园树，对着天外者射出那勇敢的一箭后，他就是整个位奥马蒂卡亚的英雄了。 艾娃拯救了他，在他被天外者的武器重创后，用数根突然生长的树枝，延缓了他的坠落，让他得以保住一条命。 但以他的伤势，他很可能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苏泰……”格蕾丝看着对方，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心痛。毕竟这个男孩，八年前也曾是她的学生。 那个调皮捣蛋，总是试图和她辩论的男孩，此刻已经是一位英勇的战士了……可他，可他们，本不需要成为战士的！ 他们明明可以成为教师、医生、工程师、生物学家、诗人、旅行家…… 人类的贪婪，毁了一切！ “我们可以治好他！”格蕾丝转向埃图卡，奈蒂莉的父亲，“地狱之门有着非常先进的医疗技术，我们可以让苏泰重新在大地上奔跑，作为我们的诚意……” 埃图卡眼前一亮，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泰咆哮道：“我不需要！我绝不接受刽子手虚情假意的贿赂。即使双腿再也无法移动，我也可以战斗！” “苏泰，我觉得这个主意……”奈蒂莉想要劝说对方，却被对方粗暴地一巴掌打开了她的手。 “你和这个梦游者在一起了！”对方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敌意，“你和天外者在一起了！” 杰克想要替他的女友辩解，却被对方拦住了。 “我自始至终都与部落在一起！是我带来了援军，否则你现在根本没机会朝我大吼大叫！” 她丝毫不惯着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毫不在意对方是英雄，是伤员。这一嗓子，瞬间把对方的气势吼下去了。 “我与奥马蒂卡亚站在一起！”她坚定道，“与……艾娃在一起！” 后半句，她迟疑了。不过只有敏锐的姆亚特，奥马蒂卡亚的精神领袖、艾娃的代言人、她的母亲，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所有人七嘴八舌，整个山洞里乱糟糟的，让人头疼。 格蕾丝努力想将话题拽回正轨：“我们无法放弃所有矿石，埃图卡，遥远的星空外，我们的母星上，有无数人在渴望着它们。如果我们停止采矿，他们就会派遣更多的飞船、更多的士兵、更多的矿工……” “那我们就杀死更多！”苏泰毫不客气地犟嘴。 “他们有两百亿！”格蕾丝烦躁地挥了挥手，“如果你没把我教给你的知识扔掉，你应该明白这个数字是多少！把整个潘多拉星球的纳美人和大型野兽加起来，都没有这个多！” “那我们就死战到底！艾娃会庇佑我们！” “艾娃也会被他们毁掉！”格蕾丝的咆哮，吓到了所有人。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埃图卡、姆亚特，正如我所说，如果我能做主，我一定不会允许哪怕一块雷鸣圣石被破坏……”她无奈地摇着头，“但我只是个无名之辈，我是在尽可能帮助你们，保护你们。” 等待片刻，见两人不说话，她只好继续往下说：“如果你们愿意与我们签署和平协议，我们可以承诺，接下来不再在这片森林中开采矿石。我们可以去西面的戈壁、北面的冻土……这样对艾娃的伤害也是最小的，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她诚恳道：“但我们必须将矿石开采出来，运回我们的母星。否则一定会有更多战士，更多贪婪的野心家出现在这颗星球上。” 埃图卡和姆亚特犹豫了。 他们能感受到格蕾丝的诚意与无奈。当然，他们一点都不喜欢这群天外人，可正如对方所言，这件事他们没得选。 现在他们需要的，不是硬着头皮和对方死战到底，而是重建家园。 这就需要一个和平的环境，需要双方放下武器。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时，山洞外的惊呼声，惊动了所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向外面走去。 刚看到洞口，一个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就冲进来，紧张地大吼：“敌袭！是那群被……” “噗！” 一支箭矢，直接穿透了他的喉咙，巨大的力道，甚至带着他的身体，向前摔出几米。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格蕾丝下意识蹲身想要去帮助对方，就被杰克的阿凡达直接扑开。 下一秒，又一支箭矢，射过她刚才所在的位置。 埃图卡认出了那支箭，是那群“被遗忘者”！但为什么？ 他立刻不顾一切地冲出山洞。 眼前陡然的光明，让他的双眼恍惚了片刻。 等视线恢复时，他就震惊地看到，山洞外的人类战士，大多都已经倒下了，只剩下极个别躲在掩体后面，用枪械向看不见人的丛林中，发射奇怪的光线。 那些光线击中树木后，都会制造爆燃。 而他的族人，则躲藏在另一边，呆滞地手足无措，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 很快，他就注意到，头顶高耸的树上有些异动。 没有经验的人类士兵并未注意到，但生活在森林中的他，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 正要出声示警，他却犹豫了。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几名“被遗忘者”从大树上方一跃而下，将那些猝不及防的人类战士，切断了喉咙…… 战斗眨眼间就结束了，人类遭遇了一场毫无反抗之力的屠杀。 埃图卡呆滞地看着狼藉的战场，一群被遗忘者已经从林中走出来。 “把尸体清理掉，”头领下令，“山洞里还有人，把他们抓出来。包括那个梦游者。” 数十名被遗忘者战士立刻行动，有的两两一组搬运尸体，还有人直接越过他，冲进山洞。 “这是什么意思？”埃图卡此时才反应过来，惊怒地质问对方。 对方走到他面前，那宽大的身形，几乎是他的两倍，显得威慑力十足。 “和天外者谈判？向凶手屈服？”对方轻蔑地看着他，“你们，和你们的艾娃一样软弱。” “二十年来，你们纳美人就这么一盘散沙地，任由这群天外者玷污这片神圣的土地。现在，你们甚至还想与他们苟合？ “万千年前，将这个世界交给你们，就是我们的先祖犯下的最大错误。现在，既然我们来了，那就由我们亲手纠正这个错误。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将由我们被遗忘者守护！” 埃图卡瞠目结舌，此时他才意识到，对方上一次那么痛快地同意谈判，不过是……为了用一场屠杀、一次献祭，确保双方彻底撕破脸，再无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这群人，这群突然冒出来的异族……当时他就觉得不对，但对方救了他们，在他们危难之际伸出援手。 他没想到，这群人转过头，就彻底毁掉了他们对和平仅存的期许。 嘈杂声中，五个人类，与一个梦游者，被粗暴地从山洞推了出来。 他们茫然地四处张望，除了不远处还在燃烧的树木，与那些同样迷茫的纳美人。 “我们的人呢？那些士兵呢？”格蕾丝立刻大声质问。 杰克没说话，只看到这一幕，他就猜到了。更不用说不远处，树叶上沾染的鲜血……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被遗忘者头领走到他们面前，挨个打量了一番，也没有说话，只是朝扣押他们的族人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两名安全营运组织的成员，就被割断了喉咙，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无力挣扎着。 格蕾丝与其他两名rdA文职人员，立刻发出惊恐的尖叫。 一旁的姆亚特与奈蒂莉也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幸运的家伙，”那个头领咧着嘴，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你们没有携带武器，所以可以侥幸活下去。” “至于你，梦游者，”对方轻蔑地打量着杰克，“虽然我们说过，你再以这副面容出现，我们就杀了你。但考虑到是奈蒂莉庇护了你，这一次就暂且放过你。” 他哼笑着退后两步：“滚吧，滚回你们的围墙后面，等待着命运的最终裁决。如果我是你们，就会马不停蹄地逃离这个星球，将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其他天外者。让他们永远不再踏足。” 他打了个手势，被遗忘者们松开了被扣押的人类。 “谈判结束了，你们已经不是使者了，”他接着说道，“接下来我会给你们两天的时间逃跑。两天之后，我的人就会开始追杀你们！”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震惊的人类，与同样震惊的纳美人。 “为、为什么？”奈蒂莉恍恍惚惚，如同在梦中一般。 她无法理解，之前无比和善的被遗忘者，为什么转眼间就变得如此凶残。 可……可她真的无法理解吗？ 那焚毁的家园树，那一望无尽的火场遗址，那纳美人与动物焦黑的遗体…… “离开吧，格蕾丝，”埃图卡重重叹了口气，“不要迟疑，现在就走！” 眼前这一幕，绝非他所愿。但他很清楚，奥马蒂卡亚遭受重创，需要被遗忘者的庇护。 在这种大事上，他无法忤逆对方。 纳美人与天外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和平的可能性了。 对他的话恍若味觉的格蕾丝，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傻傻的。 她这辈子都耗在实验室里了，眼前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能力。 杰克和奈蒂莉，则迷茫地凝视着对方。 今天被斩断的，不仅是纳美人与人类之间的和平，更是他们两人的未来…… 第827章 798.演技糟糕，剧本平庸 德莱尼们只是为了表决心、立人设，自然不会真的去追杀剧情人物。 但人类显然不知道。 无奈之下，杰克只能任凭三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人员在丛林中胆战心惊地行动。 他自己则果断切断了与阿凡达的链接，返回基地求援。 格蕾丝身上带着定位装置，只要出动直升机，半天时间就能完成救援。 在他看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次行动了。 但他没想到…… “我们没有飞行器的权限密码，无法展开救援，”地狱之门此刻事实上的掌控者，邵仲伟少校，双手一摊，“我建议你去找帕克·塞弗里奇先生，说服他交出权限。” 杰克震惊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之前表现得如此伟光正的对方，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搞这种该死的小手段。 他还想争取，对方却只是摆摆手：“去吧，我会通知警卫，让你见到塞弗里奇的。” 杰克无奈，只好离开对方的房间。 但他刚一关上门，门后就传来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 紧接着，隐约的咆哮声就穿透了房门。 “那群该死的野蛮人！我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和脸面，甚至愿意与他们分享这个世界，结果他们就是这么对待我的友谊的？！ “原始人！蓝色野兽！两只脚的怪物！只配出现在餐盘中的牲口！他们都该被送进焚化炉！” 门外的杰克，瞠目结舌。 他没想到，那个一心为地球、为人类着想，与人为善的少校，竟然有着这般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们恐怕真的做错了…… 地狱之门基地，落入这种人手里，他们的未来……他想都不敢想！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先把格蕾丝救下再说！ 直到杰克彻底离开，房间中，一名士兵才低声道：“首长，那个人走了……” 邵仲伟这才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的纸随手团成一团，以投篮的姿势抛向纸篓。 纸团精准地落在纸篓大半米开外，他尴尬地轻咳一声，赶在士兵动手之前，起身过去，将纸团捡起来，乖乖地放进纸篓。 随后，他转移话题地埋怨道：“这谁写的？莫名其妙，谁说话是这样的？” “是咱们宣传股的张干事，”士兵强忍着笑，“他说外国人就这么说话，他看外国名著，里面的人都这么说……” “读死书的书呆子……”邵仲伟摇着头，低声嘀咕了一句。 另一边，杰克真的畅通无阻地见到了帕克先生。 显然，后者虽然没了自由，但物质条件还是非常丰富的。这段时间什么都不用操心，甚至还胖了一圈。 多天没见到其他人的对方，看到他之后还颇为热情，仿佛彻底将他们之前因为袭击家园树而撕破脸皮一事抛诸脑后了。 杰克并不想与对方叙旧，急促地道明来意。 但对方沉默了。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塞弗里奇先生，我知道你和格蕾丝之间的矛盾。但如果连她都出事了，这座基地，就要彻底落入那些人之手了！” 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交出权限密码，才会让我们所有人沦为鱼肉。” 杰克哑然，片刻后，他艰难地说：“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那可是三条人命！” 对方面无表情地反问：“我以为咱们说的是基地中的几千条人命。” “你在偷换概念！”他大怒，“现在基地中的人，根本没有遭受生命威胁！但格蕾丝他们的危险却是实实在在的！” “轻松点，小伙子，”对方嗤笑，“愤怒和指责，不会给你增加哪怕一丝成功率。” 他终于明白了，对方从一开始，就打算对格蕾丝见死不救。 愤怒的他懒得再和对方纠缠，起身向外走去。 “谢谢你来陪我说话，”身后的帕克喊道，“希望你能平安渡过眼下的危机！” 无可奈何的杰克，本想直接带上武器弹药、防毒面具和食物，要一辆gAv地面突击车赶去救人。 但显而易见的，这些都是rdA的公家资产，没有指挥官的命令，他怎么可能随意开走？ 他找到乔木求助，没想到对方的面子也不好使。 因为邵仲伟已经下令，封闭整座基地，以应对被遗忘者可能的袭击了。 这种情况下，一只蚊子都不能飞出地狱之门。 绝望的杰克想要回到阿凡达中，让自己的阿凡达去护送格蕾丝他们，却同样吃了闭门羹。 “少校有命令，阿凡达是基地的重要资产，为了避免意外发生，现在全部暂停使用。” “阿凡达计划是属于rdA和生命实验室的，拯救地球军无权干涉！”杰克愤怒地抗议。 格蕾丝的副手，麦克斯·帕特尔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耸了耸肩：“你可以起诉他们，六年后……哦，十年后，警察就会带着逮捕令赶来了。” “麦克斯，”杰克将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我必须链接阿凡达，否则格蕾丝他们撑不过今晚！” “当然，我可以冒着被驱逐的风险帮你，但那有什么用？”麦克斯抿了抿嘴，用下巴指了指一个方向。 他看过去，才发现，那里竟然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明显是在监视实验室的行为！ 很明显，只要他敢躺进链接舱，对方就会第一时间将他拽出来，押送给那个少校处置。 “你在阿凡达那里待得太久了，”麦克斯低声道，“从迈尔斯·弗里奇的起义失败后，他们就变了。现在这里的一切都由他们说了算。我们甚至都无法向地球传输哪怕一个字。” “回去吧，杰克，”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但有些事情，不是靠几个人就能成功的。” 杰克这下真的黔驴技穷了。 他救不了格蕾丝，也阻止不了营地落入那群野心分子之手，更见不到奈蒂莉。现在就连链接阿凡达都成了奢望。 他只能坐在轮椅上，缩在酒吧里喝闷酒。 “你们不喝吗？”他醉眼朦胧地问乔木和纳什。 两人纷纷摇头：这么难喝的化学合成酒精制品，在他们看来和泔水没什么区别，也只有这个时代的原住民才能接受。 “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首鼠两端！”喝醉的他大声埋怨，“为什么就不能联合起来反抗？我们有几千人！比他们多得多！” 他没注意到，那边的吧台就坐着两名拯救地球军成员。 当然，也许注意到了，只是在故意找茬。 两人对视一眼，就神色不善地看过来。不过犹豫片刻，还是装作没听见，把头扭了过去。 毕竟Boss也在，而且没有示意。他们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来酒吧喝酒这个任务，实在太痛苦了！下次说什么都不能接这个，还不如去机库干活儿…… “……还有那个帕克，明明只要交出密码，就能救下格蕾丝。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难道他和格蕾丝的矛盾能比现在的局势更糟糕吗？！”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的杰克，依然高声埋怨。 乔木倒是知道对方为啥咬死了不交出权限密码。 对方和米兰达的约定是：那艘飞船抵达后，米兰达先借用自身权限偷偷与对方达成协议。 然后他假装屈服，换取自由，趁势直接抢下一架直升机。 只要直升机不被基地的防空火力击落，拯救地球军就没有追击他的能力。 他们就会远远飞到约定的地点，等待那艘飞船派登陆飞机来接他逃离此地。 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两步就是：一，不能被防空火力击中；二，不能解开其他飞机的系统锁定。 所以，帕克绝不会交出密码的。 交出来了，他就彻底没有逃跑的希望了。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从米兰达假意向乔木投诚时，帕克就已经决定了，抛下基地中的绝大多数人，自己带着合作伙伴米兰达逃跑。 当然，他们应该还需要至少一名飞行员。 这个任务肯定也是米兰达负责的，这个乔木就不关心了。 因为他很清楚，帕克的计划，根本不可能推进到“坐进直升飞机”这一步。 帕克本人当然不清楚这一点，他还在为自己那完美无缺的计划沾沾自喜，并焦急地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他没想到，这个契机很快就出现了。 拯救地球军宣布，格蕾丝博士与纳美人的谈判陷入僵局，他们决定来一场武装游行，震慑对方，推动谈判。 除了极个别知道真相的人，整座基地对此坚信不疑。 帕克和杰克等人，则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对方在效仿上校的手段。 对方不愿意自己营造的和平人设崩塌，这不利于他们掌控这座基地。 所以他们编造出这么一个“武装游行”来。 纳美人当然不知道这是“游行”，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击。 战争自然就势不可挡了。 帕克自然欣喜若狂，毕竟绝大多数拯救地球军与安全营运组织成员，都要因此离开基地。 杰克则希望趁着基地空虚，赶快进入阿凡达，去通知奈蒂莉他们，然后去搜寻格蕾丝等人的下落。 乔木自然不会真的把他们盯得死死的。 像“他们明明知道这两个家伙是刺头，为什么不派人盯住他们”这种剧情逻辑漏洞，有时候是必须接受的。 不然剧情怎么往下推？ 于是，在军队开拔后，杰克与帕克二人很快就发现，就连负责监视他们、塔台与生命实验室的人，都不见了。 第828章 799.新抵的宇宙飞船 有迈尔斯·弗里奇上校的前车之鉴，帕克非常谨慎。 他大大方方地走出软禁的房间，四处瞎溜达，却几乎不与任何人做过多的交流。 而且他虽然满基地乱窜，却从来不去那些犄角旮旯，基本都是将自己暴露在基地的监控范围内。 到了午饭时间，整座基地都知道他被放出来了。 酒足饭饱后，他才溜溜达达，如消食一般，回到了自己过去长待的地方——塔台。 过去一个月，塔台完全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 毕竟他把基地所有飞行器都锁了，创业之星号与那些瓦尔基里也都不搭理他们，更不会来基地。 某种程度上，双方的联系已经被切断了。 现在创业之星需要任何食物，都会直接驾驶瓦尔基里，降落到远离死亡之门的地表，自己狩猎。 整个塔台的士气非常低落，大家每天要做的，就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爱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干正事儿就行。 到后面，相当一部分员工，已经不来了。 这次帕克的出现，让塔台仅剩的几名坚守岗位的员工，颇为惊讶，也颇感不适。 米兰达则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躲他。毕竟她明面上是背叛了对方。 不过这位主管乐呵呵的，似乎既不在意他们没跟着自己被软禁，也不在意他们此刻对自己的爱答不理。 他直接去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那里自从他被软禁后，就一直空着。 他没开电脑，只是一个人把已经积灰的办公室认真打扫了一遍，才坐回工位上，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老板办公室中没有监控，谁都不知道他在电脑上操作什么。 塔台中的众人，此刻既紧张，又好奇。 这种氛围就这么持续了半个小时，那位主管才关掉电脑，大大方方走了出来。 这一次，他直接坐到空无一人的长程通讯台前，戴上耳机，又开始操作什么。 和前领导共处一室，大家更别扭了。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小时，随着帕克似乎无意识地敲击了几下桌子，得到信号的米兰达，就将一条信道，推送给了对方。 他们的行动，也正式开始了。 前面的一切，都只是帕克的试探。 他逛遍了全基地大大小小的角落，只见到了几十名留守的拯救地球军，确认大部队至少都离开基地了。 而且他不相信大部队就潜伏在不远处，专等着闹事的人跳出来。 那种事情，可一不可二，再来一次，不说别的部门，安全营运组织那群退伍的刺头就不会再服他们了。 但他还是非常谨慎地在办公室、长程通讯台前分别折腾了半个小时。 如果有人暗中监视他，应该早就动手了。 也就意味着，那群叛军，似乎真的放下了对他的警惕，认为他已经彻底服软了。 这险些让他泪流满面：长达一个月的卧薪尝胆，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这一个月来，整日吃不香睡不好，忧心忡忡之下，他都内分泌失调了！ 看他现在胖的…… 确认了自己的处境暂时安全了，他就迫不及待地接过了米兰达的工作，尝试与那艘飞船取得联系。 这种大事，还是得自己把关才放心。 好在米兰达已经与对方建立了一条稳定的秘密通讯频道，不需要他再多解释什么。 “我是rdA任命的潘多拉殖民地全权负责人，帕克·塞弗里奇。就是我代表rdA，租赁你们的飞船。” 等了好一阵子，对面都没有任何回应。 帕克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大下午的，没人值守？哪家公司的？太疏忽了！ 正在他犹豫着是直接结束这次试探，还是机会难得再等一等的时候，一条通讯申请弹了出来。 他怔住了：看通讯地址编码，正是那艘飞船。可这个频道，是非量子加密的，只做了普通的算法加密。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试图黑进频道，通讯双方根本无法察觉。 帕克的眉头死死锁住了。 他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做，明明有量子加密通道，却非要使用普通通道。 难道是某种陷阱？ 事发突然，他脑子乱糟糟的，一时也想不明白。 那天通讯申请持续了一分多钟才取消。 很快，他最初使用的量子加密通道中，传来了一条消息： “为啥用量子加密？不会是骗子吧？还是违法的勾当？” 看到这消息，帕克直接被气笑了。 察觉到有几个人看过来，他连忙收敛笑声，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朝那几人看去。 对方反而尴尬地主动挪开视线。 再看向屏幕时，他分外无语： 竟然是自己想多了。那群混蛋，是察觉到他租赁商船的行为有异，想试探一下，抓他的把柄！ 不过他马上又陷入犹豫了。 普通的商业租赁，当然不需要量子加密通道。 如果他坚持使用这条通道，对方立刻就明白他这是有猫腻，一定会狮子大张口。 要不要冒险使用普通通道？ 帕克思索了很久，才下定决心。 他决定冒一次险，尽量为自己省点儿钱。 毕竟返回地球后，他肯定混不下去了。在rdA的一切收益都会泡汤。未来的日子，他肯定会很需要钱。 他干脆地用算法加密信道，发出了通讯申请。 这一次，对面秒接通。 先来说说待遇吧……不能语音录入的他，正要打字，对方率先发过来一条消息。 看到这条消息，他直接愣住了： “你的基地中，有没有一个叫‘乔木’的人？三个月前刚到的。” 乔木？他们认识？ 不对！这是艘违法行驶的飞船，对方是冲着那个乔木来的！ 还不对……那个乔木的档案他看过不止一次，平平无奇。那样的人，能犯下什么大事，值得对方用六年追到这里？ 会不会……这条船，是跟着乔木来的？！ 一股寒意，瞬间蹿遍帕克的全身。 现在想来，那个优秀得不像话的年轻人，过去怎么可能就是个普通的搏击教练？不管放在哪里，早就应该出头了啊！ 难道是某个犯罪团伙？乔木是先过来卧底的，他们随后跟进？ 电光火石之间，帕克的脑海中涌出了大量念头。 片刻后，他毫不犹豫地伸手点向屏幕，打算切断通讯。 一下、两下……屏幕毫无反应。 卡了？什么破系统！ 他烦躁地使劲戳着，却只是徒劳。 “哎？怎么卡了？” “啊，你也卡了？什么情况？” “这是军用级的分布式系统啊，怎么会卡？是机房硬件故障？” “你都说是分布式系统了，全基地的硬件都故障了？” 一时间，没几个人的塔台，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帕克呆呆地看着屏幕，只感觉到毛骨悚然。 他意识到是什么情况了。 地狱之门的操作系统，美国军方还在使用的分布式系统，有坚不可摧的盾牌之称、号称永不出错的集成系统……、 在短短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被人成功入侵了！ 直到其他人都受不了了，发现通讯彻底瘫痪后，起身去找数字维修部的同事了，坐在操作台前愣了许久的帕克，才回过神来。 此时的塔台，只剩下他和米兰达了。 他注意到，即使这样，对方也没有过来找他。但系统的异常与他的异样，显然引起了对方的焦虑，对方正时不时朝他这边偷瞄一眼，显然是在犹豫要不要和他说话。 但现在的帕克，已经没心思搭理对方了。 他脑子乱糟糟的，心脏因为持续的强烈恐慌，几乎已经要破胸而出了！ 他得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洗个热水澡、喝几杯、吃点药，然后好好睡一觉…… 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帕克呆滞地起身，在米兰达愕然的注视下，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塔台。 ----------------- 华清宫号豪华宇宙游轮，长485米、宽273米、高68米，可同时容纳8800名游客与2500名船员。承接高端星际游览或移民业务。 这艘世界排名第四的豪华宇宙游轮，此刻却只有4名旅客，与79名船员。 这艘本该前往火星赫菲斯托斯工业区空间站进行保养的宇宙飞船，此刻却停在距离太阳系四光年外一颗名为潘多拉的卫星轨道上。 它原本的船员数量多达274人，但这一路上，在接连三次“起义”后，船员数量就锐减至79人了。 现在，活下来的人，已经彻底没有反抗的勇气了。 除非被四名“尊贵的旅客”点名，否则在完成各自的工作后，他们就只能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不允许随意外出。 连最基本的社交都没有，已经快把他们逼疯了。 他们现在完全寄希望于rdA的安保人员，能够派航天飞机来“拘捕”他们。 前提是别直接开火…… 四名“尊贵的旅客”，则完全不在意他们的小心思。 此时，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正以性感妖娆的姿势，漂过空无一人的通道。 她全身上下只穿了一套肉色三点式，远远看上去，仿佛什么都没穿。 不仅如此，在恒温24c的飞船上，对方竟然还手持一台便携小风扇，对着自己不停地吹。 另一只手则端着一大杯冷饮，下面是半杯冰块，上面的冰沙还超出杯口一大截。 即便如此，她全身上下也覆盖了一层黏腻的汗水。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热…… 女人进入标着【中央控制区】的大房间，此刻房间中已经有三个男人，其中一人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投影大屏幕。 大屏幕被切割成数十块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块单独的画面，明显是在翻看监控。 但监控画面的切换速度极其惊人，用普通肉眼观察，什么都看不到，仿佛屏幕已经损坏了一般。 不过她也不在意，似乎是早就习惯了。 另外两人，一个在百无聊赖地发呆。另一个则端正地坐着，双眼紧闭，仿佛睡着了一般。 女人喊了一大口冰沙，浑身一个舒爽的激灵，含混不清地随口问：“还没找到？” 看监控的男人没理她，睡着的男人也没反应。那个发呆的男人回过神，轻声道：“刚开始，估计还得一会儿。” 话音刚落，一个监控画面就停住了。 她定睛一看：“呦，是纳什·奥克斯。” 发呆的男人闻言，也看了过去，还没看清，另一个监控画面也停住了。 紧接着，两个画面就被扩大到了各占半个屏幕。 一个屏幕中，拘束带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拿着一台平板，皱着眉头，好像是在研究什么。 另一个屏幕中，乔木和人聊天。屏幕刚定住，他就似有所感地抬头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这就是那个死神？警惕性这么强？”女人打量了片刻，忍不住调笑，“还挺帅的嘛。” 另一边刚才还在睡觉的男人，此刻也睁开了眼睛：“长得越好，心眼越坏，跟你们女人一样。” “信不信我投诉你性别歧视？”女人冷哼一声，“说得好像你认识他似的。” “你以为呢？”对方嗤笑一声，“上次在斯瓦米纳拉扬神庙听他讲课，通篇都是胡说八道。” “胡说？”女人眉毛一扬，“哪里胡说了？我听他们转述，挺有道理的啊。” 对方却摇了摇头：“不知道，相处时间太短了。我只能感觉到他在胡说，更深的就不清楚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谁叫你是‘理解之柱’呢……”女人撇了撇嘴，没再反驳。 “都是胡说的？”另一个男人有些惊讶，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一时竟有些失望。 “好了。”随着一直在看大屏幕的男人，不耐烦地出声，三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谁是老大，一目了然。 那人转过身，整个眼部，都被一支颇具科技质感的黑色玻璃眼罩，完全遮住了。 如果乔木在此，一定会瞬间懵逼： 来者竟然不是未来共同体的成员，而是未共体的对手，纳米！ “奥克斯那个废物，竟然没有暴露，”纳米冷笑道，“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是个好消息。证明死神对我们的出现，不会有任何防备。” “那我们要突袭还是潜入？”理解之柱随即发问。 他更喜欢后者，因为那样他才有发挥的空间。而且他参与这次行动，就是为了潜入。 如果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偷袭、强攻，他根本不会来。 “我觉得突袭合适，”女人立刻发表意见，“打成持久战也可以，您可以完全信任我的能力。” “我对此从不怀疑，‘线粒体’。”纳米朝她露出赞许的笑。 听到这话，女人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笑容中带出了几丝妩媚。 对面两人在挤眉弄眼，其他两人只能视而不见。 “大人，那我……”第四个人对纳米的态度最是恭敬，明显在队伍中的地位最低，或资历最浅。 “心眼，我带着你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提防对方手中的彷徨之雾，”后者淡然道，“这一次你要紧跟在我身边。只要能帮助我看穿彷徨之雾，就是大功一件。” 上一次在神庙，被对方的彷徨之雾打了个措手不及，导致他在无数同行面前颜面扫地。这成了他此生都无法释怀的耻辱。 只有亲手解决那个混蛋，他才能一雪前耻！ 心眼认真地点了点头：神庙那次，当着众多行业大佬的面，被那个死神砍掉一条胳膊。这份屈辱，他至今记忆犹新。 所以纳米找到他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既然奥克斯没有暴露，我觉得还是先潜入为妙。”理解之柱提议。 毕竟这次纳米小队的搭配，也是这个用意。 这种科幻项目，根本不适合大部分战斗类调查员出手，纳米却是个例外。 所以战斗部分，将由纳米本人一力承担。 心眼的能力能够弥补纳米的短板。他的能力用于潜入、潜伏，线粒体的能力则用于持续作战。 各方面短板都补齐了。 “不，你们只是备选方案，”纳米淡然道，“在此之前，我还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说着，他身后的大屏幕，已经“自动”开始了一系列操作。 很快，一条通讯请求，就发了出去。 “先请他吃一艘宇宙飞船吧，”纳米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如果他侥幸活了下来，理解之柱，你再装扮成剧情人物，趁乱潜伏到他的身边，把他的秘密尽可能地榨干！” 理解之柱闻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线粒体撇了撇嘴，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阴谋诡计。 但……纳米大人，哪怕是玩弄阴谋时，也是那么英姿伟岸！ 果然，男人就得又帅又强！ 那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与那样的男人在一起，她才能得到滋润。 这么想着，无意中看到屏幕上，拘束带对着平板冥思苦想的模样，她就轻蔑地撇了撇嘴。 再看旁边那个已经不再关注监控的死神…… 似乎，比纳米大人还要帅气一些？ 就是不知道谁更强…… 第829章 800.创业之星争夺战 “谁呀？” 就在线粒体胡思乱想之际，视频通讯被接通了。 看着视频中的人，四人下意识都皱起了眉头。 那人竟然在飞船中还要戴墨镜，而且暴露在镜头前的脸和脖子，白得吓人，仿佛涂了一层厚厚的粉。 这是在低温休眠舱待久了的某种后遗症吗？ 最奇怪的是，这家伙竟然还戴着口罩…… 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早就普及透明甚至无感的过滤面罩了，只有最穷困的底层贫民窟的人，才会佩戴口罩。 “你是创业之星号的船员？我是华清宫号的三副……”纳米应付对方的同时，纳米机器人已经将病毒程序，通过通讯通道发送过去。 “华清宫号？”对方一头雾水，“是那个豪华飞船？你们不是跑太阳系航线的吗？怎么跑到这里了？” 纳米身后，三名调查员无声地交换了眼神：地狱之门主管要聘用他们，现在创业之星号也搞不清他们的情况。 他们劫持宇宙飞船一事，没传到潘多拉？有意思了…… 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这种局面，对他们非常有利。 “算了，无所谓，”对方摆了摆手，“我们飞船上出现了传染病，如果你们是想接驳或者调配物资，抱歉了，我们帮不上忙。你们去找地面求助吧。” “不，这件事只有你们能做到，”纳米说道，“所以，还请你听完我的请求。” 对方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就直接说！别婆婆妈妈的。” 纳米并不在意对方的无礼，平静说道：“我想毁掉地狱之门，所以，我需要你们立刻坠落。” “啊？”对方愣住了，片刻之后，一脸地难以置信，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毛病？！” 一边骂着，对方就伸出手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这一按，对方就愣住了：系统竟然失去响应了？ 那人又接连采取了一连串措施，都没有任何作用。 很快，冷汗就遍布了他的额头。 不会是真的吧？难道他遇到传说中的黑客恐怖分子了？ 紧张之下，他直接拧动了强制停机按钮，却依旧没有反应…… 这个戴墨镜的船员彻底慌了，他顾不上搭理完全关不掉的视讯中，那奇怪的四人，起身飘到空中，就往外划动。 刚跑出几步，剧烈的震动下，他整个人被狠狠往上一甩，砸在房间屋顶，发出一声惨叫。 创业之星号，竟然真的启动了！ 他下意识回头，看着视讯中或面无表情或幸灾乐祸的四人，才终于意识到，那个带眼罩的家伙是来真的。 那家伙真的想让创业之星号坠毁！ 顾不上剧烈撞击带来的疼痛，他不顾一切地抓住一根根扶手，将自己往房间外面荡。 视频对面的家伙越惊慌，视频这边的调查员就越轻松。 心眼忍不住感叹：“真不愧是大人，即使是一个世纪后的科技文明，在您面前都不堪一击。” 纳米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理解之柱，忍不住龇了一下嘴。 不过心眼对此倒是视而不见，毕竟想要追随在纳米身边，他们首先就得习惯随时无视这个家伙。 线粒体倒是无所谓，又吃了一大口冰。 她看中的男人，就该优秀，就该被人捧着。这不是很正常嘛。 身后大门打开，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漂进来。 “先生……您找我们？”为首的前大副、现舰长，小心翼翼地问。 纳米头也不回地说：“启动飞船，靠近创业之星号。” 舰长愕然，自从抵达α半人马星系后，他就一直疯狂祈祷，祈祷rdA的航天飞机来拯救他们。 所以他以为…… “咱们这位船长，以为咱们不敢靠近地狱之门或创业之星号呢，”理解之柱突然笑了，“他现在正祝福咱们被凌迟处理呢。” 舰长一个哆嗦，立刻哀求：“我没有！我不是！” “哦，你是说我诬陷你？” “嘎……”声音戛然而止，舰长不敢说话了，眼泪一滴滴从眼眶中漂出来。 “别吓唬他们，让他们做事。” 见纳米有些不耐烦，理解之柱耸了耸肩，飘过去拍了拍那名舰长的肩膀： “好啦，逗你玩儿呢。真以为杀你们还要理由？” 那名舰长颤抖得更厉害了。不仅是他，其他驾驶员也瑟瑟发抖。 “快点吧，不想死就赶快做事，”理解之柱挥了挥手，“做完了就能回房间，我们也不可能为了杀个人，专程去找你们。” 这话更吓人了。 但几名船员还是颤颤巍巍地努力加速划向各自的操作台。 就在此时，纳米所在的属于舰长的位置，视频通讯的投影突然消失了。 但通讯进行中的选项卡还在。 纳米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通讯模块被破坏了。” “谁？！”心眼立刻警觉起来，“还有人敢惹事？” 这杀气腾腾的话，让几名船员险些吓破了胆。 但此刻的他们，就连解释都不敢解释。 这种没有具体指向的话，谁先开口？万一因为先开口而死呢？ “总要死人的。既然你说不是他，那你就替他死吧。”这句血淋淋的话，至今还时不时出现在他们的噩梦中…… “是对面，”纳米不想解释，但眼看着这些船员连个按钮都按不动了，只好开口，“他们把他们那边的影像传输模块全都破坏了，看不到他们那边的具体情况了。” “这是做什么？”理解之柱疑惑。 就算他这种科技白痴也知道，此时就算要破坏，也该破坏所有通讯模块，而不单单是视频模块。 能认出通讯模块的，不可能不懂这个。不懂的人，也认不出哪个是通讯模块。 “也许是乱了分寸？”线粒体又含了口冰，舒爽得一个哆嗦，又含混地说，“反正一个没人的驾驶舱，有什么好看的。” 纳米刚要说什么，屏幕上绿色的【通讯进行中…】，突然变成了红色的【通讯意外中断！】 “看来是直接砸机房了。”理解之柱笑道。 纳米不在意地说：“不碍事，我的病毒没那么好清理，等靠近后，机器人就能构建起一条稳定的信道了。” 随着华清宫号缓缓启动，他也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真想看看那群人，明明毁掉了所有通讯模块，却依然无法切断数据流时的表情。 真想看看那个死神，眼睁睁看着一艘巨型宇宙飞船朝头顶砸下来时的表情…… ----------------- 华清宫号四名劫匪怡然自得的同时，创业之星号的“劫匪”则陷入了混乱。 “快一点啊，智慧，这么久了还搞不定？你改名笨蛋了吗？！”莉莉丝站在舰长座位旁，一只脚踩在座椅上，火冒三丈地挥着拳头。 那边的毕达哥拉斯则急得双耳喷烟：“老夫已经很努力啦！病毒库根本没被触发，老夫得手动检索所有文件的代码，还不能把自己链接进去，你知道这个工程量有多大吗？！” 他说得没错，他的双手已经在面前的键盘上，化作两道残影了。 屏幕中的页面，更是以一秒数百个的速度打开、浏览、关闭。 “饿了……” 莉莉丝振臂高呼：“那爱迪生就去帮忙啊！” “闭嘴！没看到老夫在忙吗？！” 爱迪生盘腿坐在操作台上，死死盯着大屏幕，头也不回地反驳。 他面前的大屏幕上，数据流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上翻动，他要确保不漏掉哪怕一个字符。 “那就让本体去帮忙！” “好饿呀……还很累……” “砰！”释迦一拳砸在莉莉丝头上，将对方直接砸得捂头蹲地。 “不帮忙的家伙，不要在这里添乱啊！” 说着他就拽起对方的衣领，要将对方拽走。 “笨、笨蛋！”莉莉丝挣扎着，“你没看到本体已经忙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吗？这种时候当然要有人居中指挥啦！” “你也知道本体在忙啊？！”释迦接着又是一拳，“那就别瞎指挥啊！本体的工作是最重要的！” “想吃奶昔……” “闭嘴！欲望！” “闭嘴！约克！” 贝加庞克本体，此刻绝不比他的两个分身轻松。 毕达哥拉斯在搜寻病毒的本体，爱迪生则在寻找被病毒劫持的程序。 贝加庞克，则需要一边和病毒抢夺程序的控制权，强行关闭那些进程；一边编写防火墙，增加病毒劫持程序的难度。 “这些病毒是能够自我进化的，”满头大汗的本体，一边忙乱，一边说道，“它们在适应老夫的防火墙，不断进行自我改造。” “老夫怀疑病毒也会不停更换自己的身份，智慧你要警惕这一点，就是已经确认过的文件，也不要掉以轻心。” “那就没完没了啦！”毕达哥拉斯大声抱怨，他的关节都开始冒烟了。 “真的好饿啊……”被释迦与莉莉丝一起骂了的约克，漂在空中，无力地呻吟着，“再饿下去就要晕倒了呀……” 莉莉丝听不下去了：“真是的！你倒是自己去餐厅找食物呀，不要在这里添乱！” 释迦又狠狠给了她一拳：“你有什么资格说她？白痴！” “正直打人啦！”莉莉丝立刻嚷嚷，“正直变成邪恶啦！从现在开始，我俩互换身份，老夫就是新任正直！全都听老夫号令……” 话没说完，她就又被释迦镇压了。 “算了……我自己去吃人吧……”被其他分身的超高强度消耗，搞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的约克，转身无力地做着游泳的姿势，想要立刻驾驶舱，前往餐厅。 欲望刚走，释迦正要将莉莉丝扔出去，就听身后几声惊呼。 他转头一看，发现所有屏幕，竟然都黑了…… “怎么回事？”几人面面相觑。 本体率先反应过来，火冒三丈地大喊：“阿特拉斯那个白痴！让她去破坏通讯模块，她是不是把显卡模块也给砸了？” 释迦绝望地以手抚额。 “老夫去吧，”莉莉丝挣脱开对方，飘了起来，“身为新任正直，老夫总要为这支新团队做出表率！” “闭嘴啊！”释迦一脚将对方踹向大门，“快去把显卡修好！” 然后他转身飘向本体，打算支援对方：“老夫负责编写，本体负责构思！” 莉莉丝顺势钻出房门，就看到约克才飘出门外不到三米远，还在有气无力地挣扎。 “真是笨蛋，你干脆改名‘白痴’吧，”她飘过去揪住对方，“老夫送你一程。” 约克回过头感激地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说：“果然还是‘邪恶’你最啊啊啊啊啊啊——！！！” 话没说完，她已经惨叫着，被莉莉丝随手按在她背上的微型火箭喷射装置带飞出去。 “自己调整方向啊！” “嘭！！！” 莉莉丝刚提醒完，约克已经一头撞在坚硬的金属墙壁上，将墙面撞得凹了进去。 她无奈地捂住脸：“算了，还是先去帮阿特拉斯那个白痴吧……” ----------------- “这就是创业之星号啊……”绕过小半个星球后，两艘飞船终于出现在双方的视线中。 虽然距离还很远，但视频中的星级货运飞船，已经可以自由放缩了。 第一次来这个项目的线粒体，打量着那艘飞船，忍不住感慨：“难怪你们总说男人的浪漫是科技什么的，确实蛮漂亮的。” “你还没去过《新伊甸》项目呢，”心眼主动介绍，“那是个彻底的星际文明世界，里面的宇宙飞船更多样。” 理解之柱点头赞同：“毕竟不需要考虑引力和风阻，怎么设计都行。” “加速靠上去！”许久不开口的纳米，突然说话了。 不远处的舰长一个哆嗦，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道：“靠得太近……很可能会发生撞击。” “到了合适的距离，我会让你停下来。” 舰长也不敢再说什么，细声细语地给其他船员下令，进行加速操作。 两艘飞船相距不到一百公里时，纳米才在舰长强忍着死亡恐惧的苦苦哀求下，同意降速。 即便如此，舰长也不得不急令飞船频繁紧急调整航向，才将将勉强避开了一场撞击。 直到两艘已经到达平行位置的飞船，将距离拉开到超过五十公里，船长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已经近乎虚脱了，衣服上更是不停渗出一颗颗细小的汗珠，飘到空中。 线粒体嫌恶地飘向远方，生怕对方的汗水碰到自己。 纳米则鼓励地笑了笑：“这不是刚刚好吗？” 舰长没说话，理解之柱却开口了：“他想骂您，但及时止住了。他现在在回忆自己的女儿。” 纳米没搭理对方。 这艘飞船最初的船长、二副、三副……全都在几次反抗中被他们干掉了。 他得留着这家伙，不然这艘船就没人能玩转了。 此刻的他，正死死盯着屏幕中的创业之星。 之前相距数千公里时，那艘飞船还非常不稳定，不停地做着各种无规律的动作，明显是在与他的病毒争夺飞船控制权。 当时他还有些惊讶，那艘船上，竟然有能勉强抵挡他的智能电脑病毒的安全工程师。一个世纪后的这种大型托拉斯，确实不容小觑。 现在，他甚至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此刻的创业之星，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只是偶尔还在做一些细微的调整。 这就意味着，他的病毒，已经被成功隔离，甚至清除了。 他深耕过这个项目，虽然没到沉睡六年跑到潘多拉这种程度，但他对这个项目、这个时代的理解，恐怕是整个行业都无人能及的。 毕竟科幻项目，本就是他的专场。 他可不相信，这个项目中，有人能够成功抵御他的病毒。 就算有，也绝不会出现在这片鸟不拉屎的星域。 这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同行！ 他们并不清楚那个死神带了多少人来，不过这么大的行动，对方肯定不会独自一人，肯定有一支配置齐全的团队。 科幻项目，配置技术人才，也是合理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将没有战斗力的技术型调查员藏在宇宙飞船上，从而避开人类与外星人纷争的危险，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对方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位强敌，从太空杀过来！ 真想亲眼见证那家伙惊愕的嘴脸啊……可惜地表的基地已经紧急重启硬件设备了，系统还原后，他的病毒也被清除了。 不过只是想象对方那惊恐的表情，他就感到无比的愉悦。 在纳米的命令下，七号接驳舱与船体内部的封闭闸门落下，随后对外闸门开启。 数之不尽的纳米机器人，立刻被舱内空气裹挟着，呼啸飞入太空中。 但这些机器人全都以精巧的机械结构相互勾连，只有一小部分被扯断后，很快就在零下一百多摄氏度的极端环境中，彻底失能。 绝大多数纳米机器人，都在平稳下来后，借助高频电流维持整套系统的温度，确保能够勉强运行。 随后它们按照既定程序，不断调整姿态、方向与连接点，逐渐从一大团，变成一片，再一点点变成越来越细、越来越长的条状，向几十公里外延伸过去。 当所有纳米机器人，都排成长长一条单一连接的细线后，几乎是一瞬间，每个机器人之间的机械连接都松开了。 与此同时，机器人内部的供电量陡然升高，共同形成一条长达几十公里的磁场。 依靠着磁力的连接，纳米机器人终于延伸出足够的长度，触及到了创业之星号。 也依靠磁场产生的热量，这条惊人的机械长龙，依然维持着良好的运转。 最末端的纳米机器人继续延伸，同时也如同触须一般，在创业之星飞船表面不停地扫动、探索。 它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缝隙，从那里钻了进去，一路向飞船内部延伸，直到找到一条动力电缆，毫不犹豫地切破特殊材质的绝缘层，连接到了上面。 得到了宇宙飞船功能的纳米机器人长龙，这下彻底稳固下来了。 在强磁场的作用下，它们得以相互拉开更大的距离，并将冗余的机器人触手，沿着电缆，分散向四面八方，进行探索。 它们从一个又一个有着红色眼瞳、苍白皮肤与尖利犬牙的船员，却未做丝毫停留。 很快，它们就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硬件中枢模块。 随着最尖部的机器人，毫无阻碍地进入硬件中枢模块的接口，也昭示着，纳米，正式夺取了这艘飞船的控制权！ 第830章 801.比比谁先落地 扫清一切障碍后，创业之星号开始无可阻挡地全速调转方向，在绕过华清宫号后，向着潘多拉地表，加速前进。 飞船上的倍加庞克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再次陷入慌乱之中。 “什么情况？为什么又失控了？还有病毒？” “老夫发誓，病毒都清除了！” “先查看系统进程！” “真的是病毒？！”看着进程列表，爱迪生震惊道，“这是什么病毒？太厉害了吧！” “这就是调查员的科技力啊！”早已累得吐着舌头、瘫在空中的本体，勉强打起精神，“继续工作！论科技力，老夫绝不向任何人服输！” “没错，”毕达哥拉斯点头，“约克，快去吃饭！” “先睡觉啦！”爱迪生反对，“我很困的……” “无要好！”约克含混不清的话，出现在所有贝加庞克意识里，“我与经……囔囔囔……很五异惹！” 第二回合开始了，所有贝加庞克都全力以赴。 但这一次，敌人更狡猾了。他们根本找不到病毒的蛛丝马迹。 而在这无用功中，创业之星号，也将自身与潘多拉星球的距离，从800公里，拉近到了500公里，即将进入电离层。 “根本不行啊！时间已经不够了，”爱迪生绝望地大喊，“就算现在找到病毒的痕迹，等不到彻底清除，飞船就已经坠毁啦！” “老夫说啊……” “实在不行就撤离吧，”毕达哥拉斯提议，“反正就算坠毁，超导精矿也是落在地面上，咱们再进行回收就是了。” “老夫这边……” “开什么玩笑？！”释迦大喊，“这么大一艘飞船坠毁，你知道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灾难与伤痛吗？！” “老夫……” “老夫觉得可以直接把这艘飞船带去地狱嘛。” “不行，老板是不会同意的。” “喂——！”莉莉丝狂暴的声音传来，“都听老夫说话啊混蛋！” 爱迪生与毕达哥拉斯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释迦却完全不怕对方：“你要说什么就快点说！我们这边十万火急！” “老夫和阿特拉斯在机房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莉莉丝不爽地大吼，“有人在偷咱们的电！” “啊？偷电？现在是追查这种事情的时候？”释迦不高兴了。 “笨蛋！不仅是偷电，还有非法接入的外部设备！”对方立刻反驳，“老夫刚刚检查了所有接口，没有发现任何外接设备。” 毕达哥拉斯立刻解释：“是误报啊……毕竟系统已经被咱们摧残成这副模样了……” 但“思想”爱迪生，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咱们的敌人不是病毒，而是某个咱们发现不了的外接设备？” 本体眼前一亮：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一次他们什么都发现不了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病毒！ “可外接设备是怎么出现的，又藏在哪里啊？”毕达哥拉斯怯怯地问。 “这不重要！”本体直接发言，“重要的是，假设真的有外接设备，我们要怎么应对？” “不可能检查所有接口与线路，时间来不及……” “可以向所有接口传输数据，看看是不是断路！” “单向传输的接口可以伪装出断路的效果……” “那就发送一个伪装的权限核验，看哪一边会回应！” “会回应的接口很多啊！这里可是有一整艘宇宙飞船的外接呢。” “那就……老夫可以修改飞船自身核验程序的代码，作为区别！” “没错！如果真的有未知外接设备，对方一定不会接受代码修改申请。做出差异化回应的，就是有问题的接口！” 倍加庞克们七嘴八舌地商讨出了对策，没有丝毫犹豫，就立刻动手了。 “发现了！只有唯一一个接口，给出了旧版回应！”短短几十秒，他们就找到了唯一“嫌疑人”。 “攻破它！”七名贝加庞克，纷纷摩拳擦掌。 但几十秒后，本体就使劲摇头：“不行了，对方的技术力非常先进，时间根本来不及！” “是啊，”爱迪生也埋怨道，“要是我们现在有一台能代替咱们工作的超级电脑就好了！” “这次回去，老夫要给自己多装几条手臂，”毕达哥拉斯的双手依然丝毫不停歇，在键盘上化作两道残影，“两条胳膊，根本不够用啊。” “没错，我要多装几个胃……嗝儿！”约克的声音响起。 “有这些闲工夫，还不如把庞克记录升级一下啊！”莉莉丝大喊。 本体立刻反对：“升级什么？庞克记录已经非常完美了！它的运行非常稳定！” 莉莉丝则轻蔑道：“当然是升级成我们需要的超级电脑啊，笨蛋！” 本体立刻大声抗议：“庞克记录已经是最完美的超级电脑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电脑，能比得上老夫的大脑！咱们只是缺乏将庞克记录的算力实时转化的外接设备而已。” “那你干嘛不把自己的大脑接入飞船系统啊？白痴！”莉莉丝鄙夷道。 寂静…… 七名贝加庞克，突然都不说话了。 “等、等等啊本体！”约克慌张地喊道，“如果被敌人侵入庞克记录，咱们就完蛋啦！会死得很惨很惨！” “咱们已经死啦！”爱迪生立刻反驳。 “不，这次是彻头彻尾的死掉啊！死翘翘！”约克气坏了，她才刚来到这个神奇而广袤的真实世界，她还有无尽的欲望等着实现呢。 但其余六人不约而同忽略了她的意见。 “我们需要一个人作为媒介……” 本体话音未落，莉莉丝的声音传来：“好啦，老夫已经把阿特拉斯砸晕接进去了，现在开始正式反击吧！” ----------------- 华清宫号，纳米的黑色眼罩，已经变成了褐红色。 三位调查员都知道，那是系统弹出过多红色警报信息导致的。证明他正在进行非常激烈的操作。 毕竟以一己之力入侵并操控一艘宇宙飞船，对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松。 这种时刻，别说那些船员了，就连他们三人，都大气不敢喘。 线粒体甚至都不敢去吃杯中的冰块，任凭自己身上的汗水，和杯中融化的冰水，变成一个个水球，在房间中四处飘荡。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视频画面中的创业之星号，也距离潘多拉星球越来越近。 那艘飞船最前端，已经出现了与等离子体高速摩擦的独特现象。显然，这艘飞船已经被星球的引力捕获，开始坠入大气层。 有了星球引力的支援，纳米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他的眼罩，也逐渐从褐红色，变成了茶色。整个人全身上下紧绷的肌肉也逐渐放松下来。 “真是一位难得的对手……” 他终于开口了，而且语气轻松，也让三位调查员顿时松了口气。 “能和我较量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了。这样的人才，在行业内竟然籍籍无名。新起点，真的是人才的坟墓……”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矜持的语气中，透着遮掩不住的傲然。 “说不定是中国人的杀手锏呢，”心眼立刻跟上，“如果被死神消耗在这种项目中，新起点那边应该会很心疼吧？死神也不会好过的。” “他不傻，不会为这条破船殉葬的。战斗到这一步，已经没有悬念了。他应该马上就要结束项目了……” 纳米微微一笑：“希望之后能打听到他的身份，等他成长起来，和我同处一个舞台时，也能能够好好切磋一番，说不定还能合作。” 三人惊讶地交换视线。 他们没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甚至连代号都不清楚的同行，竟然能被纳米如此重视。 看来对方是真的相当优秀了。 相比单纯惊讶于好奇的理解之柱与线粒体，心眼的心情就要复杂许多了。 这两位同僚，只能算他们这个派系中，地位低于纳米的人。唯独他，是彻彻底底的“纳米的手下”，与对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相比这两位，他的地位，完全仰仗纳米有多器重。 现在纳米当着他的面，以前所未有的重视，夸奖一位甚至都没听说过的同行，他的心中，怎么可能不酸？ “拘束带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应该知道他的代号。”理解之柱随口提醒。 听到这个代号，纳米轻蔑地撇了撇嘴：“他先活下来再说吧。” “你不打算管拘束带的死活？”线粒体有些惊讶。 “怎么管？现在通知他就是打草惊蛇，不通知他，谁能从这场爆炸中救下他？”纳米冷哼一声。 “他要是命大，正好我们可以继续陪那个死神玩玩。他要是命贱，我们也成功驱逐偷渡者了。” 其他三人有些犹豫，相互对视。 “那样的话，公司那边……” 线粒体有些担忧。她当然不在乎拘束带的死活。但故意害死同事……这里不是现实，这种事情，智脑可不会当没看见。 一旦智脑通报了，谁也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和稀泥。 “不妨事，”纳米却非常平静，“咱们不可能立刻降落，我只能让自己的纳米机器人去通知他。但机器人的速度能否超过坠落的飞船，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见他有通盘的考量，线粒体也松了口气，不再多嘴。 有规矩，就有漏洞，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有漏洞，就有争议。有争议，就会转为商议裁定，决定权就会从智脑转移给人类。 整个埃弗雷特，显然没人会为了一个拘束带，而得罪他。 包括那群将拘束带出卖给他，想让他出面和那个死神斗的未共体。 等处理掉拘束带，接下来就是灵魂格斗家了。 他就是要让全公司都看到，得罪了我纳米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死！ 正得意地想着，纳米那原本已经恢复成黑色，甚至没什么亮光透出的眼镜，几乎一瞬间，就变成了红褐色。 数之不尽的警告弹窗，以从未有过的速度、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规模，疯狂探出。 什么情况？！ 猝不及防的纳米，脑袋竟然还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这一个动作，立刻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注意。他们马上就注意到了他的眼罩，立刻意识到：出状况了。 纳米也意识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事实：对面那家伙，竟然还没放弃，竟然找到、并反向入侵了他！ 没有一丝犹豫，他直接跳过了防御这个选项，选择了反击。 纳米的字典中，可没有防守这个词！ 他任凭对方入侵他的系统，重新入侵对方的系统，操控创业之星号，加速坠落。 但下一刻，华清宫号突然一震，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他们脚下的飞船，竟然自己动了。 三人下意识看向一直瑟缩在角落中的船长。 对方一个激灵，惊恐地举起双手：“我没有，不是我！” “蠢货！”线粒体骂了一句，“还不快点过去操作，阻止飞船运行？！” 船长愣了一下，立刻就冲向自己的控制台。其他船员也纷纷跟进。 线粒体此刻一头雾水，虽然本能地知道情况不对，但她也说不清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相较而言，对科幻题材更感兴趣的心眼，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他们被对面那个黑客反入侵了。 这个事实让他震惊不已：纳米大人，竟然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领域，落入下风了。 要知道，除了纳米机器人，信息控制，也同样是纳米大人最强大的能力。 整个行业内，只有欧盟的信息虫偶尔能在特定情况下勉强匹敌。 现在，在这场他们占据明显优势的较量中，对方竟然打出一场令纳米大人猝不及防的反击！ 船员们手忙脚乱地操作着，那个船长似乎也紧张到了极点，好多次竟然不管不顾地大喊着下命令。 纳米没空搭理他们，其他三人好几次都想替对方“分忧”，但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 还是那个问题：他们已经没有可以替换的备用船长了。 其实此刻的纳米，在全神贯注之下，其实根本不知道船长在大吼大叫着“打搅他”。 他的注意力过于集中了，集中在一个彻底颠覆他认知的事务上。 他找到了对手突然变强的原因：一台拥有恐怖的复杂算力与逻辑能力的超级智能计算机。 但就在他试图黑进对方的设备，使其为己所用时，他惊讶地发现，这台计算机，既不使用电子计算机的二进制，也不使用光量子计算机的量子比特，而是…… 这种奇怪的生物电信号……是生物计算机！ 难怪籍籍无名却能异军突起了，原来是掌握了一台拥有如此强大算力的生物计算机。 要知道，生物计算机在处理非数值型的复杂问题方面，有着所有其他类型计算机都不具备的独特优势。 和其他计算机追求运算速度与并行处理能力，生物计算机有一个很重要的进化分支，是追求“更像人脑”。 而这个分支的终点，是使用生物计算机，完美预测“人类”这个宇宙中最大最复杂混沌系统的行为与决策。 做到这一点，理论上，就拥有了“预言未来”的能力。 有科幻生物计算机的项目屈指可数，而且都不适用于现实世界，带出来也是一滩蛋白液垃圾。 所以哪怕是纳米，在生物计算机方面的认知，也堪称“浅薄”，并有着接近无知的“敬畏”。 毕竟那可是预言啊！ 与命运有关的魔法类预言，早就被证实在现实世界全都行不通了。但生物计算机的“预言”不同，只要算法和运算能力到位，是完全可行的。 此时此刻，他突然在一个敌人那里，发现了一台成熟的、强大的生物计算机。 他怎么可能不感到震撼？ 虽然对生物计算机没有什么认知深度，但自身的骄傲，让他无法就此认输。 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转变信号模式，黑了进去。 敌人没有丝毫反抗，很明显和他一样，依然不打算改变只进攻，不防守的决心。 随着入侵，他渐渐发现不对了：这台生物计算机，与他知识体系中的生物计算机，截然不同。 它使用的根本不是蛋白质，信号也根本不是在蛋白质分子链上进行传递与处理。 它、它是……它分明是……细胞构成的完整大脑！ 纳米悚然一惊，此时才意识到：他不是入侵了敌人的道具，而是入侵了敌人的大脑！ 那个敌人，把自己的大脑，改造成了一台超级计算机！ 新起点……到底在发什么疯？！ 冷汗从他的每一个汗孔中渗出，在24c的恒温房间里，他却感觉遍体生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往常这个时候，纳米早就重新谈笑风生了。 可现如今，他的眼镜依然泛着浓郁的红褐色光芒。他本人的额头上、脖子里，以及死死攥住扶手的指缝间，都不停地飘出细小的汗珠。 可见对方给他带来的压力是多么巨大！ 那边的船员就更不用说了，一群人都已经吓哭了，他们脚下的飞船，却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快。 很快，他们的华清宫号，速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创业之星号，双方的距离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 看着视线中越来越大的创业之星号，三人才恍然：对面那个家伙，竟然是要和他们比赛，比谁的飞船先坠毁…… 疯子！简直疯了！ 虽然明知在这场较量中，调查员可以随时结束项目，根本无需经历死亡的恐惧。但对方的反击，竟然是这个形式，依旧让他们惊愕不已。 到这种时候，三人全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他们的队长纳米，想从对方的状态中看出蛛丝马迹。 看着看着，理解之柱率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很快，心眼与线粒体也先后意识到不妙了…… 不是纳米输定了，而是飞船的坠落速度越来越快。到了这一步，他们已经不可能再阻止飞船坠毁了。 就算纳米赢了，他们也只能在坠毁前结束项目！ 这一趟针对那个死神、谋划多时的行动，竟然连正主都没见到呢，就失败了？！ 这么回去，岂不是要沦为未共体那群混蛋的笑柄？ 心中正埋怨着，前面的纳米突然开口了：“准备撤离！” 三人纷纷凛然，心有不甘的线粒体，正要说话，飞船猛地一震。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将驾驶舱中所有人都狠狠甩了出去！ 好在他们身处微重力状态，在连续几次撞击后，就缓过劲儿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大屏幕上，飞船外的场景，正在疯狂地旋转。 三人瞬间反应过来： 纳米输了！ 他彻底失去了飞船的控制权！ 对方竟然将他们的飞船变成了飞盘！ 这已经不是比赛或对抗了。 这是庆祝，更是单方面的羞辱！ 三人下意识看向纳米，对方却背对着他们，不让他们看清自己的表情。 即便如此，对方那剧烈颤抖的身体，也出卖了自己。 纳米……竟然输了？ 线粒体的大脑乱成了一锅粥。 她亲自挑选的男人，竟然输给了一个籍籍无名的……行业新人？ 开什么玩笑？！ 念头刚一出现，巨大的压力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 她来不及细思，身体就瞬间进入到超负荷状态。 毫无征兆，血液从她的七窍中喷涌而出，整个人也立刻陷入了昏迷之中…… 距离她最近的理解之柱，第一个注意到她的情况，马上反应过来： 线粒体对纳米的爱慕动摇了，纳米已经无法为她提供任何“能量”了，导致她直接进入透支状态，被自己的能力反噬了！ “纳米——！”他顾不上自己此刻的态度，大吼道。 听到他这一声吼，下意识回过头的纳米，就看到无力地漂在空中，周围遍布大片血珠的线粒体。 瞬间，他的表情就狰狞起来：‘这个该死的女人！’ 男人越优秀，线粒体的爱慕越强烈，她从中汲取的能量、自身的实力越久越强。 所以就产生了这样一条逻辑链：线粒体越强大，就证明她看中的男人越优秀。 她也因此成了无数强者，想要显摆自己的“战利品”，私下被戏称为“只有最强者才有资格享用的女人”。 在埃弗雷特众多强大的追求者中，线粒体最终选择了他，选择成为他炫耀的资本。 这让不知多少同事都分外眼红。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只是一场“简单的”较量，竟然让自己失去了最引以为豪的“战利品”！ 这让一向无比高傲的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看到这一幕，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如何处理眼前的局面…… ‘竟敢质疑我？！那就给我死在这里吧！’ “准备结束项目！”一念至此，他毫不犹豫地下令。 “那……”心眼刚想问昏迷的线粒体怎么办，看到纳米那仿佛要吃人的表情，立刻恐惧地闭上了嘴。 就在此时，理解之柱突然惊恐地指着大屏幕：“纳米！！！” 纳米下意识看去，瞬间就呆住了： 那艘巨大的创业之星，就在大气层中，动力全开，以惊人的速度，强行调头。 这种摆动速度，一个不小心，飞船就会直接自行解体、崩溃、自爆！ 但要命的根本不是这个，他们也根本不在乎敌人的死活。 真正要命的是，按照那艘飞船转向的角度，它的尾焰…… 下一秒，华清宫号就在潘多拉星球的大气层中，被创业之星号那三十公里长的等离子体尾焰，吞噬了！ 几分钟后，剧烈的爆炸声与冲击波，直接穿过三百公里的大气层，传到了正下方的地狱之门。 而接下来的近三十个小时，这前所未有的动静，将传遍整颗潘多拉星球！ 第831章 802.大冲击 爆炸的冲击波让整个地狱之门基地都剧烈晃动，几处已经有些老旧的防爆玻璃，甚至还出现了龟裂。 慌张的人群，要么原地发呆，要么往桌子下面钻。 还有的人钻进去了，听到别人喊桌子裂了，又爬出来去拿防毒面具。半途中被第二轮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呆立当场，进退两难。 只有少数保持冷静的人，直奔地下掩体。他们知道那里有储备的生存物资和防毒面具，用不着自己拿。 乱糟糟的营地中，乔木逆着人流来到室外，和不少没来得及躲进室内就呆住的人，一起抬头看天。 然后他也呆住了。 好家伙！ 本该在八百公里开外的轨道上飘着的创业之星号，此刻竟然出现在万里无云的空中。 而它的屁股后面，则是另一艘飞船爆炸形成的圆形冲击波痕迹。 三十公里的幽蓝色尾焰，从正中央穿过那道圆形的冲击波，再结合飞船自身的形状，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而在那个标志下方，成千上万枚大小火球，正天女散花一般，向四面八方散去。 而地狱之门基地所在区域，正是主要坠落点。 一群人还在发呆，要求所有人立刻前往地下避难所的电子音，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座基地。 还停留在屋外的人，这才慌里慌张地向就近的建筑内跑去。 临走前，乔木依然没有从震惊中彻底摆脱出来。 他确实叮嘱过创业之星上的员工，要是遇到别的飞船，就拿尾焰喷它，或者用瓦尔基里把它打爆。 但他也强调了，觉得不保险就躲得远点儿，通知自己一声就行啊！ 这怎么为了喷个船，硬是追到大气层来了？万一没喷着呢？万一飞不起来了呢？万一直接掉下来了呢？ 这帮家伙怎么回事？ 7个稳重的科学家，和21个岁数加起来都超过人类史的吸血鬼，怎么这么不稳重？ 保险起见，要不要让拉杰夫、东仙要或库赞过去坐镇？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喷都喷完了，后面也没有创业之星能做的事情了。他们应该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已经早早跑到避难室的帕克，看到乔木进来，也不顾他可能是“卧底”，几步凑上来，急切地问： “我听他们说，创业之星号爆炸了？” 这是谁编的？而且这位不是一直在塔台泡着，抬头不就能看着吗？合着一出事儿就头也不抬地跑了啊？ “不是创业之星，”他摇了摇头，“是另一艘宇宙飞船，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 米兰达早就告诉他这艘飞船的事情了，肯定是经帕克同意的。但他们双方谁都没点破这一点。 他依旧佯作不知，既不知道那艘飞船的情况，也不知道米兰达是帕克的人。 帕克……他是否意识到这份默契还未可知呢。这位基地主管显然已经乱了方寸了。 乔木进来之前，他已经有所怀疑。现在他已经意识到，出事的，正是那艘他曾寄予厚望的华清宫号。 可…… “怎么会爆炸呢？”他下意识喃喃自语。 “是被创业之星号的尾焰击中了，”目击者有不少，乔木也没必要装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创业之星号都进入大气层了，现在看样子又出去了……” 帕克瞠目结舌。 他佯作犹豫地低声道：“就好像创业之星专门飞过来，就是为了炸掉那艘飞船。” 听到这话，帕克一个哆嗦，大脑乱糟糟的。 这短短一个小时，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先是业务范围八竿子打不着的华清宫号，莫名其妙想要……不，是成功入侵了基地系统，也不知道盗取了多少商业机密。 现在又是创业之星号……突然发疯，追杀华清宫号？或者别有隐情？ 正胡思乱想着，第一枚碎片撞击地面造成的震动，吓得避难室中所有人都乖乖蹲下，或干脆趴在地上。 好在避难室非常坚固，或者冲击并不严重，除了震感明显，就没有别的情况了。 不愿意鹤立鸡群的乔木，也乖乖随大流蹲在地上，皱着眉头道：“感觉是直接砸在基地中了，这下麻烦了啊……” 帕克却已经顾不上这个了。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的冲击也越来越密集，大家就逐渐适应了。 心依然吊着，恐惧却逐渐褪去。 理智不再被恐惧裹挟，他也能正常思考了。 然后，他就想起了那件混乱之中一度被他遗忘的“小事”…… 他一把将乔木拽到自己跟前，凑到对方耳边，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在地球的时候，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没问对方是不是犯罪了之类的，毕竟所有前往潘多拉星球的人，都要先通过rdA的背调。 别说犯罪记录了，就是有任何犯罪嫌疑，或者周围有人卷入比较棘手的案件，都会被筛下去。 这可是一年几万亿的产业！ 他问完立刻松开乔木，死死盯着对方的表情，眼见乔木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越来越冰冷，他不仅没有害怕，还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要在这种时候指控我吗？”乔木的声调很平，但帕克分明听出，其中正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雷霆风暴！ 他立刻意识到对方误会了，对方以为他要在这种时候搞人事斗争，试图夺权。 他连忙凑上来低声解释：“是那艘飞船，米兰达跟你提过，别装了。我实话告诉你，我是打算乘坐那艘飞船离开的。但他们却问我，基地中有没有一个名叫乔木的人……你这个名字，应该不是什么大众化的名字吧？是吗？” 听到这个解释，乔木心下了然。原来是未共体那帮家伙在打听他的下落，导致帕克误会了啊。 “你有跟他们说什么吗？”他慢条斯理地反问。 帕克犹豫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毕竟这个时候，基地三巨头三去其二，其他高管又明显没能力应付这种局面，他也只能依靠这个乔木了。 “我没说，我察觉不对劲，就要切断通讯。但你猜怎么着？”他卖了个关子，“他们竟然在十几秒内，就黑进了基地的系统！你到底惹了什么人？！” “原来如此，之前基地系统的重启，就是因为这个？”乔木恍然。 他想了想，既然对方直言不讳了，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我在地球时，为一个黑客组织做事。帮他们做一些他们不方便出面的线下踩点、碰头与调查……” 他点到为止，直接闭嘴。 了然的帕克，已经脑补出完整的剧情了：乔木肯定是黑了对方一笔钱，或者什么重要的东西，躲起来了。 对方查了几个月，发现他竟然逃亡潘多拉，硬是劫持了一艘宇宙飞船来追杀他！ 那肯定是一个相当强悍的黑客犯罪组织。毕竟能成功劫持并且把一艘宇宙飞船开到四光年外；所有成员的身份还都极度保密，以至于以公司的能量，都没发现乔木的身份有任何不妥。 他心中好奇乔木黑了那个组织什么东西，但知道这不是自己该了解的。再问，就过界了。 他想了想，又以笃定的语气问：“你是怎么说服创业之星毁掉那艘飞船的？” 乔木皱起了眉头，冷冷道：“收起你的这套把戏吧，帕克先生。头顶的爆炸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甚至都不知道那艘船是冲我来的。” 帕克仔细打量着他半晌，没发现他有说谎的迹象，只得暂时将此事压下去。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他目前的处境，“你不会还要跟着那群拯救地球军吧？” 乔木直接摇头：“我要是打算跟着他们，米兰达早就被送回去软禁了。” “我找到他们，是希望他们能阻止上校，阻止战争……”他眉头紧蹙，不停摇头，“暴露”了内心的恼火。 听到这毫不遮掩，几乎算是承认错误的话，帕克笑了。 这和他想的差不多。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迈尔斯·弗里奇上校极度看好的年轻人，相比起军人，其实更像商人。 对方的行事风格，非常灵活，比迈尔斯和格蕾丝那两头倔驴强多了。 而且那种我一和你撕破脸就立刻与敌人化敌为友一起对付你的手段，绝不是那群肌肉发达的大兵能做出来的。 所以他才在自己被软禁、众叛亲离后，让米兰达冒险试探对方。 虽然那段时间米兰达没联系她，但对方没被押送回来，就代表试探成功了。 从那时他就明白，就像与迈尔斯不是一路人那样，这个乔木和那群恐怖分子，同样不是一路人。 对方只是走投无路之下，看走了眼。 现在见对方如此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犯下的错误，他更加安心了。 他终究还是喜欢和同类打交道。 聪明、清醒、冷酷，为了理念或利益，可以抛弃一切，也可以妥协一切。 其他人总觉得他们这种人难对付。 实际上，和他们这种人相处，只要能够明确双方的利益点，并划出一条清晰的边界，后面的相处，会非常愉快、轻松。 相反，格蕾丝那种典型的学者，世人总说他们纯粹，其实他们才是最难打交道的。 因为他们贪得无厌。 他们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觉得所有人都活该让着他们、惯着他们。 你不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就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停地得寸进尺。 但你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就会记恨你一辈子，从来不反思自己。 “我们联手吧！”他直接朝对方伸出手，一脸真诚道，“现在的地狱之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再斗下去，咱们都不会有好结果。” 乔木没有犹豫，直接握住了对方的手，随后才问：“你打算怎么做？” 帕克露出了矜持的笑容：“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既是展现自己的诚意，也是明确自己的地位。 我只是“听听”你的意见。 不论两人怎么谋划，他们都要失望了。 这场大冲击，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才结束。 他们在里面躲了超过十个小时，避难所的示警灯才由红转绿。 几个急脾气的，立刻一马当先冲过去，要打开那扇结实和合金大门。 但手刚放上去，就发出一连串惨叫。 有人小心翼翼地试了一下，立刻大喊道：“门是烫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 帕克急忙挤开人群上前一试，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又在焦虑中等待了半个小时，他们才打开了大门。 越来越多的人，从各个建筑的地下避难所来到地面上，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座基地满目疮痍，倒塌的建筑、撞击的大坑、大火焚烧后焦黑的墙壁，和全都碎得干干净净的防爆玻璃。 令他们胆寒的是，能源模组的燃料库，与机具维护模组的机库，加起来十几座建筑，已经全部消失了…… 很明显，是在爆炸中被夷为平地的。其中的飞行器与机甲，自然也不可能剩下，全都殉爆了。 但真正要命的，是储藏模组的十多座仓库，也悉数全部被大火焚毁，一座不剩！ 这就是为什么冲击一个小时结束，他们却在下面待了十多个小时。 因为冲击结束了，但大火并没有…… 来到地面上的人，都呆呆地看着这片末日后的景象，久久不能言语。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地狱之门完了、他们的工作也完了…… 帕克先生更是欲哭无泪。 他知道，自己的股权激励和养老金，这下彻底泡汤了。 乔木则注意到了异常：“人怎么这么少？” 他打量着周围，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留守地狱之门的员工，至少有四千人。但现在，在地面发呆的，还不到一半。 还有人没出来？ 再一看那些大楼的模样，他立刻得出结论。 “有避难所被埋住了！”他一把拽过帕克，大吼道，“立刻组织救人！” 说着，他也不理会呆呆的对方是否反应过来，就向科研模组的区域跑去。 生命实验室就在那里。 这个项目的主角，杰克·萨利的人类身体就在那里！ 他怎么把这个忘了？！ 此时的乔木，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第832章 803.不再救灾的军人…… 杰克·萨利还活着。 早已和他分道扬镳的前二号朋友，植物与生态学家诺姆·斯贝尔曼，在第一轮冲击波时，就强行唤醒了他。 他的阿凡达，正在帮助纳美人，与自己的人类同胞战斗。突然倒在战场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情。 但显然还是本体更重要。 他立刻跟着研究员们前往地下室避难。 他们很幸运，倒塌的生命实验室是单层建筑，而且避难室的大门是朝里开的。 他们和乔木等人内外合作，很快就刨开了一个可以供人通过的洞口，将所有人都有惊无险地救了出来。 但其他建筑下掩埋的避难者，就没这么幸运了…… 所有人都疯狂忙碌着，但失去工具的人类，在自己的造物面前，什么都不是…… “我们缺乏机械设备……”浑身脏污、双手布满血口子，止不住颤抖的帕克，在换班时，瘫坐在地上，绝望地说道。 “还有多久？”乔木皱着眉头问。 避难所没有直通外界的气道，因为这颗星球的空气中有氰化氢，那样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意味着，在整座基地的供电设施全都摧毁殆尽后，被困在避难所内的人，只能依靠各个避难所自带的应急能源制氧。 “设计标准是120小时，但……”帕克摇了摇头，“根本没人认真维护避难所的设施，只能保证设施能够正常运行。” 真实情况如何，他也拿不准。 而且更麻烦的是，如果里面的人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无度地使用照明和净水设施，情况会更糟糕…… 帕克现在满心悔恨，恨自己过去十多年里，为了漂亮的财报，拼命压缩基地运行成本……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失去了股权激励和退休金，现在他可以肯定，rdA会告得他倾家荡产，会拿走他和他父母的每一个美分！ 他突然有种冲动，自己应该直接摘掉过滤面罩，一了百了…… “创业之星呢？”乔木追问。 “没用的，”帕克绝望地摇头，“那上面都是用来维修的精密机械，失重状态下根本不需要大型起重机械……” “改装呢？”他仍不死心。 对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改装？拆出一堆标准件，就能组装出一台起重机？你以为现实是拼乐高？ “那……”乔木轻声问，“口罩够用吗？” 这一次，对方直接点头，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够用。食物和淡水会变质，所以没准备太多。为了让避难所的柜子里装得满一些，显得好看，我们往里面填满了口罩……” 对方的语气满是讥讽，对自己的讥讽：“毕竟在这座基地中，那玩意儿是最便宜的。” 乔木默然了。 他也很不好受。 现在的他，非常矛盾。 最早的他，在得知项目世界是真实世界后……算不上不杀主义，但也绝对不会去伤害普通人。 但人总是会麻木。慢慢的，他的底线就动摇了。 例如这次项目中，他策划甚至主导了多起针对无辜纳美人或地狱之门员工的谋杀，造成了双方数十人死亡、数百人受伤。 他安慰自己，这本来就是个战争项目，这些人中相当一部分，本来就活不到最后…… 但现在，他没法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了。 因为这下面埋着的，没有一个是战斗人员，全都是平民。 但他又纠结了： 如果他愿意，可以很轻松地救出那些人。 但这会给这个项目带来巨大的变数，甚至可能导致项目失败。 他很明确，自己绝不会这么做。 自己绝不会为了救这两千人，放弃这个项目；甚至不愿意为了救这两千人，多承担几分失败的风险…… 如果他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也就算了。偏偏他不是。 此刻的他在愧疚，为自己明明能够救人，却袖手旁观而愧疚。 哪怕这些人和他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 入行两年，执行了整整五十次项目，这一刻，他才真正切身理解了公司的决定。 如果将“项目是真实世界，那些人类是真实的生命”透露给调查员们…… 只怕一个月内，行业就会在内乱中走向毁灭。 而如果将行业、项目的秘密透露给全社会，整个行业恐怕撑不过一年，就在全球范围内的道德危机与动荡中崩溃了。 他忍不住露出了苦涩的笑，心中无力地骂了一句：‘我还真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蛋……’ 挖掘行动到了傍晚，就不得不停下来。 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马上就要入夜了。失去了灯光执勤，失去了围墙、自动机枪和雷区的庇护，此刻的他们，无比脆弱…… 他们得先搬运石头，尽可能将倒塌围墙处的空档阻挡起来，避免一些饿极了的野兽从那里冲进来，大快朵颐。 过去，那些家伙都会被地雷送上天，就算侥幸没踩到地雷，在碰到围墙前，也被自动机枪撕碎了。 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只能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 更不用说，那些经常光顾营地上空的大型鸟类了。 他们还没想好要如何对付那些东西，目前商议的结果就是燃起篝火，分组守夜，用人数与火焰恐吓对方。 乔木一晚上没有睡觉，他一直装模作样地举着火把，在废墟之上巡视。 他的借口是里面的人说不定正想办法求援，他不想错过里面的人传递的信息。 然后他就真的溜了一晚上，时不时停下来，趴在废墟上仔细聆听。 这个举动，这种态度，这份坚持，让不少人深受感动、大受鼓舞。 无意之间，他在营地中的威望与形象，竟然增长了不少。 但他真实的目的，是将那些白天人们怎么都弄不开的巨石，偷偷松动几分，或砸破一部分。 混乱之中，没人会注意。 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往这个方向怀疑。 他只希望明天一早的救援，能更轻松一些。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天晚上，果然有多只巨型鸟类光顾了营地，但在人类的齐心抵抗之下，它们一只“猎物”都没能叼走。 第二天一早，疲惫不堪的救援队，就成功刨出了一个避难所。 里面一百二十多人悉数获救，无人死亡。 但有十余名伤者，其中三人重伤。 这些人不愿意提及受伤原因，但其他人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些都是人为的伤。 里面发生过内讧，和激烈的冲突。甚至其他非常糟糕的事情。 所有人都默契地对此闭口不提、佯作不知。 但他们的好运也到此为止：整整一天，他们的清理工作虽然有不小的进展，却没能救出第二个避难所。 乔木昨晚的表现，鼓舞了不少人。 到了晚上，很多白天没怎么做重体力工作的人，都自发地投入到“巡视”之中。 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认为这么做有用，还是只是单纯想要获得一个心理安慰，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念头上。 但他们的行为，客观上给乔木带来了巨大的不便。 他数次希望那些人回去休息，溜达的人，自己一个就够了。 但这话反而让对方更加感动了，更加坚定了陪他巡视下去的决心。 这让他格外无奈。 而且明天的情况会更复杂：他们的食物耗尽了，需要分配一大批人手，冒险进入森林寻找食物…… 但真正的“大麻烦”是：那群“该死的”拯救地球军，要回来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们“无心再战”，决定撤退。 最后一位“牺牲”的士兵通知他，他们已经基本摆脱了敌人的追击，正在按照合理的速度往回赶。 他没有要求对方放缓脚步，没有给基地的人多争取一天时间。 正如他所说，他是个道貌岸然的混蛋…… 第二天整整一上午，狩猎的队伍，几乎没有任何收获，只采回来了零星的果子，而且非常难吃。 毕竟地球的生态环境，在近一个世纪前就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了。 这几代人类，早就把狩猎技能还给祖先了。狩猎这个话题，甚至成了政治不正确…… 毕竟靠近矿场的森林，都被人类的工业活动污染了，就是艾娃也做不到让那些植物结出可口的果子…… 但营地中的人类，至少暂时地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 他们将那点可怜的食物，全都让给了那些能干重体力活、在挖掘工作中表现亮眼的人。 其他人，纷纷主动饿肚子。 但午饭时间过后，救援工作并未重新展开。 因为拯救地球军回来了…… 自邵仲伟以下，所有人都风尘仆仆，不少人还浑身血污、打着绷带。 灵魂怎么会流血？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的血，染在自己身上。 营地中的人们，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对方，没有迎接，也没有奉承。 几天前还“相处融洽”的两个群体，此时此刻，之间突然隔了一层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连帕克，都没有上前求他们，用机甲去营救被困者。 看到基地中的惨状，邵仲伟与他的士兵们，全都动容了。 和那些调查员不同，他们很清楚，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这些人也是真实的。 毕竟他们也来自于“类似的”世界。 他下意识就想下令展开救援，这也是他们的老本行。 甚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都在执行这件任务，而不是战斗…… 但他本能地看向自己的上级，乔木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毫无表示。 邵仲伟心中叹息，抿了抿嘴，转过身面向自己的士兵，不让那些“剧情人物”看到自己的表情。 “去搜一搜，”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酷无比，“带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撤离此地！” 人群中出现了一波骚乱，但马上就安静下来了。 战士们也愕然相视。 撤离？废墟下面还埋着两千人呢，怎么撤？！ “怎么？”邵仲伟拔出腰间的激光手枪，暴怒地质问，“你们想要抗命？！” 被长官的表现吓了一跳，战士们这才回过神来：他们是在演戏。 可……都这种时候了，还要演下去？要死人了！ “嗤！”一声怪响，距离少校最近的一名士兵脚下，被激光炸起一片尘土。 “执行命令，你们这帮连野人都打不过的废物！”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的邵仲伟，努力做出癫狂的模样。 战士们面面相觑之下，终于还是动了。 他们草草地在营地中逛了一圈，什么都没检查，也什么都没拿，就回去集合复命了。 只是视线死死锁在那些倒塌的见状废墟上，一寸都挪不开。 “一群废物！”邵仲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出发！” 说着，转身上了他那辆gAv地面突击车，示意司机开车。 直到此刻，战士们才反应过来：撤退，不仅是舍弃被困的人，还要舍弃眼前这些平民？！ “首长……”司机用颤抖的声音，低声哀求。 “服从命令！”邵仲伟将头扭向一边，不看对方，也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 他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 例如这些人和他们不是一个国家的，不是一个时代的，甚至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但他说不出口……他知道那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半晌后，他从挤出一句：“要相信组织……” 组织？哪里还有什么组织？ 但听到这话，司机的眼中，却泛起了光彩。 没错，他们那位“地狱的Ceo”，有着神奇而强大的力量，将他们带到另一个世界。 对方也在，对方出手的话，救这两千人，不过是弹指而已。 当初对方可是救了他们几十万人！ 一想到此，司机总算松了口气，心情激荡之下，一脚油门下去，突击车一骑绝尘地开走了。 落在后面还在等待首长收回命令的战士们面面相觑。 最终，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开拔。 离开时，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不去看那些围观的平民，也不想让那些平民看到他们的脸。 他们……竟然抛下平民，自己先撤了…… 幸好……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他们都穿着不属于自己的军服，穿着美国大兵的衣服。 第833章 804.拘束带的抉择 “他们怎么了？怪怪的……” 随着“拯救地球军”逐渐消失在视线中，人们纷纷松了口气。有人就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回答的人也很迷茫，“他们好像很难过？” “当然难过！”另一人忿忿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没有恒温卧室，没有自来水，没有烤肉和酒，他们当然难过！” 参与讨论的人越来越多，都在七嘴八舌地批判拯救地球军。 现在所有人都相信了，这群所谓的“拯救者”，就是一群恐怖分子！ 乔木没有参与讨论，而是转身大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刚才那些战士的反应，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他确实不能出手救人，但不代表别人不行！ “跟我来，我有话问你，”他来到杰克身后，不经对方许可，就直接推着对方的轮椅，往人群之外走，“斯贝尔曼，你也来！” 与杰克重归于好的诺姆·斯贝尔曼，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跟了过去。 “我看过报告，在地狱之门外，还有一系列处于休眠状态的哨站，随时能够启用，对吗？” 斯贝尔曼愣了愣，点头道：“确实，当初建了三十多座，但大部分要么被纳美人或野兽毁了，要么废弃了……” 说着，对方摇了摇头：“现在仅存的大约只有三四座，最多容纳不到二十人，而且没有任何补给。” “我不是说避难，我是问，那里能进行阿凡达链接吗？” “阿凡达链接？这种时候？”对方一脸懵逼，但疑惑之中，还是如实作答，“只有26号可以，但那里在哈利路亚山，没有直升机，我们上不去。” “这就够了，”乔木点了点头，看向杰克，“你能以这个姿态，找到那群纳美人吗？对你友善的那群。” 杰克犹豫了一下。 以人类姿态进入森林，几乎就是在找死，尤其是残疾人…… 不过看着自己这位朋友严肃认真的姿态，他就意识到对方的计划是非常重要的。 没做任何解释，一头雾水的他，直接点头：“可以。” 最近有太多意外事件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和奈蒂莉商量过两人一旦走散，该如何汇合。两人制订了不少方案。 “很好，我直接说我的要求，”乔木点头，“去找你的小情人，让她带你去哈利路亚山……” “不行！”他没说完，就被斯贝尔曼打断了，“那里是纳美人的圣地！任何试图涉足的人类，都会被处死。我们过去也只能偷偷地去，还把哨站藏在一个非常隐蔽……” “闭嘴！”他不耐烦地打断对方，又对杰克道，“这是命令，我不要借口，你必须做到！” 听到这话，杰克本能地挺直了腰杆。 仿佛又回到了海军陆战队的那段时光，此刻的他，正在接受来自上级长官的军事命令。 “带上他一起去，你需要一个操作工，”乔木指着斯贝尔曼，继续说道，“在那里链接你的阿凡达，向艾娃求援！你知道怎么做，对吧？” 向艾娃求援？ 杰克和斯贝尔曼全都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到了。 “你疯了！”斯贝尔曼下意识说道，“那只是个传说，乔……” “闭嘴，我没问你的意见！”乔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无条件服从，要么拒绝，我去找别人顶替！” 斯贝尔曼的嘴巴嗫嚅了几下，他下意识看向杰克，希望对方和自己一起反驳。 但杰克只是一脸的认真与沉思，根本没打算站在他这边…… “我们缺乏大型机械，但艾娃那里有，这座森林中最不缺的就是大型野兽。”乔木这才认真地解释。 “既然纳美人宣称艾娃是仁慈、博爱的，那就向我们，向此刻此地的所有人类，证明这一点！” 他原本并不打算干涉纳美人与人类之间的关系，只要改变原著剧情就可以了。至于剩下的人类怎么和纳美人相处，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因为他让人类心甘情愿地与纳美人和平共处，这个不是做不到，但非常非常耗费精力，需要他主动引导下的一连串剧情剧变。 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也无法支持这种大动作。 刚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他过于依赖自己的剧本，过于重视自己的参与度了。 过去他执行项目，为了方便引导剧情，总是会让自己成为非常重要的剧情人物，甚至取代主角的地位。 久而久之，他也形成了路径依赖。 但他想明白了：对不同的项目、不同的目的，完全可以采取不同的策略。 救人这种事情，既然他不打算过度插手，为什么不能把聚光灯下的位置，重新让出来？ 他完全可以信任杰克，完全可以信任艾娃——虽然他对那位生物意识进行了污名化。 这个突如其来的通透，让他颇为气恼，气恼自己。 他竟然浪费了整整两天宝贵的时间！ 乔木死死盯着杰克：“告诉我，你能做到！” “我能！”杰克兴奋地从鼻孔喷出一股股粗气，用坚定的语气说，“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乔木点了点头，“我会再给你安排几个人随行。你没时间坐着轮椅慢慢走，必须让他们全程轮流背负，明白吗？” 杰克坚定地点头。 这不是对他残疾人自尊心的冒犯，这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与信任。 这是只有他能完成的任务！ 一旁的诺姆·斯贝尔曼，满脸呆滞地看着两人。 “疯了……你们都疯了……”他下意识呢喃着。 ----------------- 乔木当然不可能任凭杰克他们用双腿前往目的地。 他给邵仲伟捎了话，让对方在杰克他们必经之路上，抛下一辆gAv地面突击车，稍微做点徒手就能搞定的小破坏。 为此，他给杰克配备的两名陪同人员中，特意挑选了一名老练的gAv地面突击车驾驶员。 另外一名则是早晨采到最多果子的人。说明对方在所有人中最适应森林环境，危急时刻能派上大用场。 杰克和斯贝尔曼都认为人数太少，毕竟三个人需要轮流背他……哦，是两人，斯贝尔曼显然做不到。 他没法解释，只能强硬地告诉他们，自己只能给出这点人。 他自然不能说森林中有一辆gAv等着你们，拆掉后座的机枪后，挤一挤勉强能坐下四个人…… 就在乔木目送四人队伍离去的同时，身后的人群中，还有一个人，在注视着他。 是理解之柱。 在飞船爆炸的前一刻，纳米下达了终结项目的指令，但他犹豫了。 他对那个死神的破解，在神庙时就已经开始了，可惜持续时间太短，来不及出成果。 按照那位的成长速度，恐怕几个月后，就会正式跻身高阶调查员，不和他们在一个层面了。 到那时，他再想接触对方，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如果能在这个项目中接触对方，潜伏在对方身边…… 当然，他肯定不会替纳米火中取栗，对他而言，什么都不做，只是陪在对方身边，就足够了。 他的能力是，相处时间越长，他越能够理解、看穿一个人，直到最后，彻底洞悉对方的思想与秘密。 正是靠这个能力，之前在神庙，他就发现，对方那听起来特别有道理的“课程”，其实都是在胡说八道。 这让他惊愕不已的同时，对对方的秘密更加好奇了。 就连临时编造的瞎话，都能如此无懈可击……被很多人鼓吹为“最优秀调查员”的死神……洞悉对方的思想和秘密…… 他根本无法拒绝这份诱惑！ 所以在飞船爆炸的瞬间，下意识使用了保命的道具。 地狱之门的毁灭，正中他的下怀。 一切人员识别系统尽数失效；混乱之中，管理体系也崩溃了。 他混在两千多人里，根本没人会怀疑身边这个人的身份，只当他是别的部门的人。 他就这么成功地在死神身边潜伏了下来。 接下来只需要默默无闻地伪装成一个普通原住民就好了。 窃喜的理解之柱，一扭头，就和一个老熟人，远远地四目相对了…… 是拘束带，那家伙认出自己了！ 他顿时就愣住了，紧接着，一层冷汗就从额头渗了出来。 几十米外，拘束带正一脸怪异，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急速运转，很快就意识到：拘束带是和纳米有矛盾，不是和他。 他违背纳米的命令，强行留在项目中，本来就是为了自己。现在更没必要卷入对方的矛盾中，更没必要与对方为敌。 只要他和对方没矛盾，对方自然没必要坏规矩，把他出卖给死神，给自己凭空树敌。 想到这里，他不禁松了口气，立刻朝对方使眼色、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声张。 对方的脸色更怪了，没有任何表示，直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他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死神已经走到对方身边，一脸疑惑地向对方询问什么。 瞬间，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飞船爆炸瞬间，他已经使用了一次保命道具。 之后，在三百公里的高空，他再次使用保命道具，从缺氧、低温的大气层中活了下来。 然后是坠落前一刻，第三次使用保命道具。 在持续一个小时的大冲击中，第四次…… 现在，他几乎倾尽所有才到手的宝贵道具，只剩下一次使用机会了。 为了留在这个项目，他付出太多沉没成本，几乎把自己的老本都搭进来了，现在更不能走了！ 他死死盯着那边两人，甚至都忘了隐藏自己。 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件事：他只是自己想着不掺和拘束带与纳米的矛盾，但他还没向对方表露心迹呢…… 如果对方看到他，联想到拘束带——毕竟他们是一个派系的——误以为他们这次也是一伙的，那玩笑就开大了。 不过拘束带好像没和对方说什么，没有引导对方往他这边看，而且还摇着头。两人只说了几句话，死神就离开了。 拘束带也足够谨慎，根本不往他这边看，也走了。 见状，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重重松了口气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吓死我了……”他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嘀咕了一句。 得趁死神不在的时候，去跟拘束带把话说清楚。 对方能帮助死神偷渡，肯定是有默契的。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他也不打算破坏对方的计划。 只要把话说清楚，就能各赚各的好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松了口气的理解之柱，自然没有看到背过身去的拘束带，那无比狰狞的表情。 此时此刻，拘束带的内心，在疯狂地咆哮、嘶吼。 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按住理解之柱，剜出对方的眼球，剖开对方的心腹，扯断对方的脊柱！ 刚发现对方时，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会是对方。 那家伙，根本不是未共体的人，甚至都不是同情未共体，或者保持中立的人。 那家伙，分明就是铁打的纳米一派，却出现在这里？ 未共体在这种小事上，当然不会和那群国家派联手，也没那个必要。 那国家派的理解之柱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对方偷偷跟着未共体进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来的根本不是未共体的人，而是国家派的人，是纳米他们。 未共体在印度被打怕了，没打算自己出手，而是挑拨纳米替他们动手。 那群他试图寻求其庇护的混蛋，将他出卖给了纳米！ 拘束带独自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锁在角落中发愣。 愤怒的情绪来得快，去得越快。愤怒褪去后，此刻的他，只感觉无比心寒。 他甚至想起了之前还在地球时，乔木得知他还没加入未共体时，那奇怪的神色。 对方当时就猜到了，猜到了未共体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根本就是在利用他、玩弄他。 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满心期待。期待这次行动后，自己能够得到那个组织的庇护，能够不用再心惊胆战地度过每一天。 真的是太可悲了…… ----------------- 深夜，依然保持着“巡视”习惯的乔木，消失在夜色中。 一直假寐的理解之柱，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向他记忆中拘束带所在的位置摸过去。 才走出一段距离，他就愣住了：拘束带，也朝他这边摸了过来，两人直接撞了个对脸。 对方这个表现，立刻让他放松下来，忍不住笑了笑，招呼对方和自己离开。 两人远远走到空无一人的围墙下方，确定夜色的掩护下，没人会注意到这里，才开始小声的交流起来。 听完理解之柱的立场，拘束带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问道：“纳米呢？他在哪里？” “他们应该都已经回去了，”理解之柱耸肩，“爆炸后就我自己留下来了。” “你确定？！”拘束带死死盯着对方。 那眼神，让理解之柱有些瘆得慌。他想说“当然”，但似乎是被那眼神震慑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除了我还有人留下来了，因为我没拿到小队队长职务，没收到小队信息。队长身份自然是落在那人身上了。 “但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是纳米还是心眼。不过当时线粒体是昏死过去了，肯定活不下来……” 他没说线粒体对纳米的爱意动摇，导致被纳米抛弃一事。这种事情，肯定是要烂在肚子里的。 没想到听到这话，拘束带反而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这样他有些奇怪：这不应该是听到纳米不在项目中，才会有的反应吗？这家伙脑子锈了？ 不过他也不太在意。 国际派——也就是未共体的埃弗雷特部分，和他们国家派，作为埃弗雷特两大派系，一向瞧不起这些单打独斗的散兵游勇。 一来觉得这些人废物，二来认为他们首鼠两端、没有理念，是骑墙派。 这种鄙夷，十多年下来，几乎已经成为所有人的本能了。就连很多中间派自己，对面两大派系的同事时，都会不自觉地矮人一头。 作为铁杆的国家派，他自然也没把拘束带放在眼里。 但对方下一句话，把他惊到了。 “带我去找他！” “啊？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带我去找纳米！我要去见他！” 理解之柱呆呆的：“为什么？” 见纳米？不应该是远离对方吗？ 而且，他都不确定纳米是不是还在项目中。 “我……我犯了错误，必须纠正的错误……”拘束带的语气和表情都很怪异，气喘也越来越激烈。 “我想、想向他解释、道歉。我当初不该得罪他，之后不该寄希望于国际派那群人……” “这是唯一的机会，他想对付死神，我就不能有失，否则死神会直接被智脑逐出项目……我想趁这个机会，取得他的谅解……帮帮我……” 看着对方一脸哀求，语气中甚至带出了哭腔理解之柱瞠目结舌。 面对这个小丑，眼见这滑稽的一幕，他想笑，想仰头大笑，但还是忍住了。 “我可以给你好处，回去之后就兑现，”拘束带继续祈求着，“求求你了，帮帮我！错过这次机会，我就真的要没命了！” 他真的很好奇，如果告诉对方，纳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对方活着离开这个项目，对方是什么反应…… 真的是太可悲了…… 理解之柱忍不住摇着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硬皮笔记本，解开卡扣，从中取出一张古朴的纸张。 那泛黄、龟裂的纸张上，是大段手抄的奇怪文字。 他将那张纸递给对方：“它可以锁定任何人的大致方位，还能用六次。” 见对方小心翼翼接过去，他又道：“不管你找不找的到纳米，能否得到他的谅解，报酬都必须如约支付。还有，如果你死了，你的遗产全部归我。” “好，好！”拘束带小心地捧着那张纸，连说几个好，“请智脑见证，我的遗产全部留给‘理解之柱’艾尔夫曼·马尔。” 连说几次后，两人脑海中，才分别多出了一段信息。 理解之柱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道具对他个人而言用处不大，送出去就送出去了，用来换对方在公司的全部身家，大概率有的赚。 就算亏了，就当是他看了场好戏的门票了。 “等等！”见对方转身就要走，他又叫住对方，“你这么失踪了，死神不会起疑心吧？” 两人刚见面时，他还小心翼翼向对方解释自己的立场，生怕对方把他的身份出卖给死神。 现在，两人之间的地位，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他趾高气昂，对方唯唯诺诺…… 两人似乎又都没察觉这种变化，或者说，这才是这两种人平日相处的常态。 “不会的，”拘束带连连摇头，“他平日里根本不管我，只是忙自己的事情，偶尔才会找我帮忙，绝大多数时间我都可以自由行动……” 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他怕我出事，不许我离开营地。我好几次想去接触那些纳美人和被遗忘者，他都不同意。 “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就算我不见了，他应该也只是认为我偷跑去接触纳美人了。不会起疑心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理解之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什么纳美人什么被遗忘者，他一点都不在乎。 只要知道那个乔木不会扔下这处基地和剧情人物，跑到森林里去找拘束带，他就放心了。 “走得谨慎点，别惊动其他人！” 在他的低声呵斥下，拘束带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融入黑暗，连窸窣的脚步声也彻底消失了，他才轻蔑地撇了撇嘴：真是个窝囊废。 被人这么欺负，这么出卖，这么羞辱，都还只想着找靠山，只想着求饶。 到这个份儿上，都没想过鱼死网破…… 不，不能说没想过，应该是想过，但情绪一消退，就胆怯、退却了。 最终还是只能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忍辱偷生。 这种人，是怎么成为中阶调查员的？ 纳米说得没错，这种人，死多少都用不着心疼。 他从鼻子里喷出饱含轻蔑的一声，转身就蹑手蹑脚地，往人群所在的位置走去。 走出百余米，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前方大约几十米的位置，隐约有一团黑影，似乎是什么人站在那里。 “谁？！”他警惕地发问，但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激，连忙换上疑惑而不满的语气，“谁啊？撒尿就再往前走，去围墙下面！” 那人竟真的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真是撒尿的？他见状松了口气。 但才走出几步，他就猛地站住了。 那人背对着远处的篝火，他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但……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能力自动激活了！ 这就意味着，有一个他正在“破解”的人，出现在附近了。 正在破解……还在这个项目中…… 只有一个！ 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直往上窜。 “你是哪个部门的？”疑惑的询问传来，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隐约看见了那人的长相。 真的是死神！ 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暴露了？ 但从对方问的问题来看，似乎并没有。 是试探？也不像…… “我在电影院工作……”脑中的念头百转千回，他嘴上却一刻不停。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基地有哪些部门。在电影院工作的，是他位置不远处的两人，那两位晚上聊天被他听见了。 “哦，”死神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早点休息吧。” 说着，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确定这只是个巧合的理解之柱，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又有些僵硬地走出十多米，听到对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有勇气回头查看。 不回头还不要紧，这一回头，他就看见…… 那个死神，分明就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理解之柱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是直接逃跑，还是激活保命道具？ 逃跑……怎么舍的？ 道具……过时之后呢？ 脑子乱糟糟的，左右为难、进退两难之间，理解之柱，竟然什么行动都没采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理解之柱没动，乔木却动了。 他空空如也的手，握拳一挥，从对方面前划过，根本没有碰到对方。 但对方原本充满恐惧、紧张与挣扎的眼神，却逐渐放松，瞳孔扩散。 随着整个人失去平衡，瘫倒在地，对方的表情，也变得呆滞无比。 “不要随意拐走别人的员工啊！”乔木很不高兴地抱怨道，然后弯腰从对方怀中，抽出那只硬皮笔记本。 里面空空如也，只夹了几张一看就有些年代的纸，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而且他注意到，其中一张，绝大多数文字都消失了，只剩下最下方的几行还在。 剩下几张纸，也都从上至下，凭空消失了部分文字。 按照他刚才偷听到的内容，这些道具，是有次数限制的。 那就可以合理猜测：当所有文字都消失后，这件道具，就失效了。 这张只剩下几行的，虽然没法推测具体还剩几次，但被夹在最中间的位置，前后还用两片透明硬塑料板夹住，明显就是最珍贵的。 考虑到对方刚才对他那慢悠悠挥动的手，完全反应不过来，显而易见的，这位应该不以身体素质见长。 不以身体素质见长的调查员，能在三百公里高空的爆炸中毫发无损，肯定有极其强大的保命道具。 会不会就是这个？ 这么想着，他把其他几张书页都扔进了地狱交给其他人研究。唯独这张，小心翼翼叠起来，放入腰包之中。 有机会就用一下，正好他现在缺保命道具。 没有理会地上被他摧毁脑部灵魂，逐渐向终身植物人转变的同行，他直接迈过对方，向人群与篝火的方向走去。 也没有去追拘束带。 尊重他人命运，这还是他成为中介调查员后，范鸿给他上的唯一一节课中的知识点。 第834章 805.这就是艾娃 大冲击后第三天一早，人们就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理解之柱。 没有任何医疗条件下，医护人员只能给他做最基本的体查，最后的结论就是简单的“原因不明的深度昏迷”。 毕竟没有仪器，他们也没辙。 人事主管四处询问，几圈下来，却惊讶地发现，根本没有人认识患者。这让他诧异之余，也非常郁闷。 更郁闷的是帕克。 虽然他们已经成功挖掘出三个避难所了，但这些避难所里都没有长程通讯设备。 唯一的长程通讯设备，在塔台下面，就是他和乔木那间避难所。 设备能正常启动，通讯功能却已经损坏了。之前巡检的工程师，显然并未发现这一点。 这让想要联络创业之星的他异常沮丧。 不过他心中也隐约有种预感：就算联系上了，创业之星也不会搭理他们。 毕竟这场灾难就是对方搞出来的，对方不可能不知道基地遭受冲击了，至今却一直无动于衷。 人们并没有给予理解之柱过多的关注，毕竟他们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除了救援，他们还面临更严峻的考验：他们几乎已经断粮了，而且马上就要断水了。 采集食物的队伍，在森林中遭到了野兽的袭击，一人死亡，六人受伤。现在人们已经不敢再深入森林了。 可不深入，别说肉了，连果子都没有！ 唯一幸运的，大概就是他们零零散散从废墟中挖出了一些药品，以及足够多的床褥。 帕克很清楚，随着120小时的极限时间临近，整个营地的士气已经降到冰点了。 虽然人们还维持着最基本的团结，可谁也不知道一旦过了120小时，这个营地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但他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杰克那边尽快取得进展。 直到大冲击第五天早晨，距离避难所理论供电120小时的极限时间，还剩下5小时。 但所有人都已经绝望了。 四天时间，他们只挖出了三个避难所，救出了不到四百人。 而且，四天风吹日晒、缺水少食之下的高强度体力劳动，让几乎所有人都透支了。 原本只要能够勉强视物，就会立刻爬起来救援的人们，今天直到太阳彻底挂到天上，才疲倦而麻木地起身。 救援工作还没开始，就已经爆发了数起莫名其妙的冲突。 就连明知一旦救援工作失败，自己必然遭到rdA高层残酷报复与发泄的帕克，都懒得管这些事情了。 他只是躺在那里，戴着防毒面罩，呆呆地看着碧蓝的天空，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远处隐约出现一片密集的黑点。 他最初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直到那些黑点以惊人的速度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几分钟后，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大群迅雷翼兽。 潘多拉星球最危险的空中生物之一，天生的空中杀手，也是纳美人空骑兵的坐骑来源。 他呆呆地看着那群由远及近的空中杀手，轻声嘀咕：“不知道上面有没有纳美人……” 如果有，那再好不过了。 纳美人不嗜杀，会给他一个痛快的。 如果没有，那他可能就要以猎物的身份，遭受几十分钟到几个小时的折磨，然后在痛苦与恐惧中死去。 相比回地球受审，这个样也不错…… “什么？您说什么？”他旁边，挨着他躺的米兰达没听清，下意识问了一句。 没得到他的回话，对方懒洋洋地支起身子看向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天空。 下一秒…… “敌袭——！”凄厉的尖叫声，冲击着帕克的骨膜，也传遍了周围一大片地带，甚至压下了几处冲突现场。 所有人愕然看向这边，然后又顺着米兰达惊恐的表情与颤抖的手，看向天空。 瞬间，人群沸腾了，恐慌甚至都无需蔓延，所有人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寻找着掩体。 那些已经被挖开的，原本用来安置伤员的避难所中，很快就挤满了人。 被堵在门外的人，甚至和刚好卡在门另一侧的人，大打出手。 敌人还没到，人群已经彻底陷入混乱了。 乔木则松了口气：看来杰克终于没有辜负他。 米兰达拽了帕克两下，见拽不动，就自己跑了，此时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迅雷翼兽群越来越近，帕克忍不住感慨： “它们应该盯了咱们好几天了，现在觉得咱们已经耗尽力气了，才倾巢出动……能坚持这么多天不下嘴，不惊动咱们，也真是难为它们了……” 乔木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脑子里戏还挺多。 帕克却一仰头，倒视着看向他：“去避难吧，你还年轻，就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了。没必要给我陪葬，去吧。” ？？？ 乔木有些无语。 我以为你是波澜不惊，结果你是想要自杀？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依然站在那里没动。 帕克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畏惧又解脱地，看着那群越来越近的迅雷翼兽。 直到那群野兽即将飞到头顶上，他才看清楚对方背上或蹲或站的纳美人，不禁松了口气：看来是无需经受折磨了…… 正想着，他才注意到，那些迅雷翼兽的身下，两只后爪，似乎拖拽着什么东西。 随着野兽们降低高度，为首的那头，直接松开爪子。一只巨大的重物，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地上，滚出去数十米远才停下。 看着一个个重物砸下来，帕克愕然不已：这是害怕他们的枪械，所以学会了他们“空头轰炸”？ 格蕾丝说得对，这群纳美人的学习能力，还蛮强的…… 胡思乱想中，他就眼睁睁看着一个巨物，朝自己砸了下来。 看着那巨大的东西越来越近，恐惧的本能终于占据上风，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但这几天下来，他早就饿得半死了，连支撑着起身都困难。 来不及向乔木求助，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那巨物，重重砸在自己身上…… 一声凄厉惨叫后，帕克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远处听到这惨叫的人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努力让自己藏得更深一些。 所以大部分人都没有看到，那些抛下重物后重新拔高的迅雷翼兽背上，纳美人也扔下了一个个树叶包裹，然后空着双手，朝他们做出独属于纳美人的鄙视与羞辱的手势，怪叫着飞远了。 其中一个年轻的纳美人，还朝乔木做了个很下流的耸动胯骨的姿势。这个姿势倒是两族通用…… 不过乔木也不在乎，甚至还笑着朝对方摆了摆手。这一摆手，反而把对方吓了一跳，直到飞出去老远，才懵逼地回头想要看他…… 迅雷翼兽群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等野兽的鸣叫声彻底消失后，人们才从各个角落中，小心翼翼地爬出来。 然后，甚至都来不及清点损失，他们就愕然地看着散落一地、还带着血污的野兽尸体。 其中不少鲜血依然汩汩而出，显然是刚死不久。 几十具大中型野兽，散发的血腥味，很快就弥漫了营地废墟。 人类已经近一个世纪没机会享受肉类了，很多人受不了这种气味，纷纷呕吐起来。 其他人则面面相觑。 那些纳美人，是来给他们送食物的？ 可……为什么？ 他们显然无法理解。 “会不会……有毒？”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道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些野人……想毒死我们？” 这句话仿佛唤醒了大家。 所有人都向离自己最近的动物或包裹跑去，谁也没有搭理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愣怔了一下，也跟着大部队跑了过去。 很快，他们就从那些树叶和树藤做好的粗糙包裹中，拆出了大量无比熟悉的东西。 成盒的防毒面罩、开封或没开封的螺旋藻食品与淡水、药品、雪茄、酒壶、皮夹、手枪、子弹、按摩棒、机械备件，以及…… “噫——”一个人怪叫着跳了起来，疯狂地甩着手。 旁边的人好奇地凑上去，立刻就捂着鼻子躲开了。 那是一包……纳美人的排泄物。 类似的东西，他们一共开出了六包。 但没人骂街，甚至都没人抱怨——哪怕是那五个“中奖者”。 其他的，都是属于人类自己的物品。 显然，这些都是他们在过去的大小冲突中遗失的。尤其是前不久对奥马蒂卡亚矿区的推进。那次他们损失惨重，失去了大量物资与设备。 他们本以为这些都被纳美人当垃圾处理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留着，这次通通打包，给他们送了回来。 对方显然并不真的知道其中大部分东西的作用，否则也不会将一瓶还剩一半的开塞露和一包已经开封的螺旋藻泥装在一起。 开箱结束后，剩下的自然就是做饭。 唯一的问题就是，除了乔木和十几个安全营运组织的雇佣兵，其他人都没有丝毫处理动物，或者说处理肉的经验。 哪怕那十几个雇佣兵，也生疏得够呛。他们之前只处理过一些小型啮齿类动物。 即使乔木用一头野兽，为他们做了演示，他们依然搞得一团糟。 他们不懂放血、不懂剥皮、不懂沿纹理切割、不懂清理内脏尤其是消化系统、不懂剔骨…… 到最后，看着散落一地的狼藉，乔木已经毫无食欲了。 接下来的烹饪，更是一场灾难。 几乎所有肉，都被烤成了外表碳化、内部还存着血水的恐怖模样。 但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不少人甚至吃到一半，就出现了严重的食物中毒症状。 好在这个时代的药品非常给力，待症状缓解后，他们竟然又开始吃了！ 乔木烤出来的肉，是最正常的，也是最受欢迎的。 脂肪与蛋白质的香气，疯狂刺激着人们的味蕾。再结合那诱人的色泽，简直可以让人为之犯罪。 但没有人去抢这些肉。 他烤的每一块肉，都提供给了那些重伤员和孕妇。 有一位母亲甚至本能地将肉嚼碎，想要喂给自己还是婴儿的孩子，但是被乔木阻止了。 只看那些不停捂着肚子往远处跑的人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类，消化系统已经很难适应肉食了。 更不用说新出生的孩子了。 这些孩子，只能继续吃难吃的螺旋藻食品。 帕克也有幸吃到了乔木烤的肉。 没错，他还活着，算他命大。 不过他的双腿，被一头六腿马砸断了。 在获得这些补给后，人类又一次默契地恢复了秩序与团结。 但眼下最迫切的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怎么救人。 直到…… “你们在做什么？！” 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中，一辆d-22推土机，推倒了残破不堪的围墙，轰鸣着停在他们面前。 推土机的后面，则开出来一辆破败不堪的gAv地面突击车。 突击车与推土机上跳下来的人，出乎所有人意料。 竟然是被拯救地球军放逐的迈尔斯·弗里奇上校，与谈判失败后“阵亡”的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 不过人数不太对得上。 格蕾丝博士那边三位都在，但迈尔斯上校这边，就只剩下五人了。 显然，另外四人已经不在了…… 是的，他们都没死。 乔木怎么可能允许这两位如此重要的剧情人物死掉？他又没疯。 他给德莱尼萨满们下了令，让他们想办法引导奈蒂莉，为这些人类提供庇护。 这很难，非常难。 首先，整个奥马蒂卡亚部落，当时都在“被遗忘者”的控制之下。以“被遗忘者”的人设，他们是绝不会允许的。 其次，就算德莱尼装聋作哑，奥马蒂卡亚部落也肯定不愿意。 再次，就算纳美人捏着鼻子认了，上校他们很可能也会宁死不屈。 从次，就算双方都硬着头皮忍了，相处时间久了，指不定一上头，就闹起来了。 事实上，乔木根本没指望奈蒂莉能庇护住这些剧情人物。 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干脆做起了缩头乌龟，把任务往下一发，自己就不过问了。 现在看来，德莱尼们和奈蒂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 不仅十二个人只死了四个，他们甚至还在最关键的时候，带回了一台完好无损的d-22推土机。 “别让我再问第二遍！”上校的声音传遍全场，“你们在做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可依然没人理会他。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包括勉强坐起来的帕克。 上校明显不高兴了，直接瞪着乔木：“乔，你来说！” 乔木只好装模作样地上前一步，右脚一跺，大吼道：“报告长官，我们在进行救援！” 见他如此配合，上校眼神中那不易察觉的紧张，也瞬间消失了。 “救援？这是救援？”对方冷哼一声，环视一片狼藉的现场，“我怎么觉得这是篝火晚会？！” “告诉我，你们是在举办宴会吗？！” “no，sir！sorry，sir！” “那为什么不动起来？！在等我用推土机把你们一起埋进去吗？！” 上校的咆哮声中，所有人立刻麻利地行动起来。 他们的行动不再迟疑，反而充满了干劲与希望——虽然一台d-22，显然并不能改变什么。 早已蓄势待发的d-22推土机，也在工程师的操控下，向最近的废墟开进。 巨大的噪声中，上校跳下gAv地面突击车，直接朝着那边的帕克走去。 在路过乔木身边时，他停下脚步，打量了乔木片刻，冷冷地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把这里搞得一团糟！” 乔木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咧嘴笑道：“您看上去很不错。” “哼！”上校冷哼一声，一点都不愿提及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活下来的，不再理会他，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没做停留，也加入了救援队伍。 有了推土机，救援的效率提高了无数倍。 他们仅用了四个小时，就挖出了三个避难所。 但不幸的是，其中两个里，已经没有幸存者了。另一个内，也只救出了四十多人，不到其中总人数的两成…… 这就是帕克最担心的另一个问题： 避难所设计时是人员平均分配的，可真正遇到危险，怎么可能平均？必然会出现有的人多、有的人少的情况。 那些人多的避难所，能源一定会在120小时以内耗尽。 例如一个避难所，按照一位医生推断，其能源应该在48小时前就耗尽了…… 惨剧带来的心灵冲击，摧残着所有人的精神。 上校的出现……或者说d-22推土机的出现，所鼓舞起的士气，很快又肉眼可见地回落了。 而且，距离120小时的极限时间，已经不到一小时了。 人们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绝大多数人其实都已经认定，救援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几位基地高层，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 直到…… 数之不尽的野兽咆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打断了人类越来越无力、拖沓的劳动。 所有人惊愕地四下打量着，但在围墙与废墟的阻挡下，什么都没发现。 正当他们以为只是个意外，打算继续干活时，此起彼伏的咆哮声、嘶吼声、尖鸣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分明比上一次更清晰了…… 有体力好的人，立刻顺着废墟一路往上爬，等手脚并用着爬到超出围墙的高度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夕阳之下，放眼望去，基地之外，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动物，正朝他们蜂拥而来！ 他大张着嘴巴，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在又一轮咆哮声中回过神来。 可紧接着，他又怔住了：该怎么说？敌袭？野兽？还是什么？ 犹豫了许久，他才在下方其他人焦急的询问中，双手拢嘴，大吼道：“都躲起来！快！” 简单明了。 一头雾水之中，有人选择了重新躲进避难所或废墟缝隙，但还有一群人选择留下来…… 他们不安地等待着，坚决不退缩。 直到兽群撞塌剩下的围墙后，终于有一批人受不了了，发疯似地朝距离最近的废墟跑去。 但最终，还是有极少数人选择留在外面。 他们或是绝望，或是带着最后一丝自己都不相信的希望…… 上校来到乔木身边，从怀中掏出一支雪茄，想要给自己点上。 雪茄怼到嘴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防毒面具呢，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只是将雪茄贴着面具，深吸几口气。 随后他才问道：“怕死吗？” “怕。”乔木很坦诚。 上校点了点头：“我也怕。” 两人就不再说话，只是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兽群。 锤头雷兽、蝰蛇狼、斯塔姆兽、奥鸟……这些大中型野兽，加起来数以千计。 但就在即将彻底踏入废墟时，所有野兽，纷纷减速，最终在废墟前停下脚步。 然后，在人类惊愕的目光中，它们就这么站立着，打量着眼前这些渺小的生物。 其中一些，闻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不安地摇着头、顿着蹄子，却强忍着没有调头离开。 上校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格蕾丝博士，却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试图接近这些野兽。 平日里会躲开他们，或者攻击他们的兽群，此刻却只是表达自己的不安，却并没采取任何行动，依然站在原地。 这让格蕾丝愕然的同时，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左右看了看，然后大步来到一座没藏人，也没挖开的废墟前。 深吸一口气后，她指着那片废墟，大喊道：“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 是这里…… 这里…… 里……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间来回荡漾。 然后，她死死盯着这些野兽，甚至都忘了眨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心也沉了下去，希望褪去，只剩下无尽的失望。 是啊……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有那种莫名其妙的可笑念头？ 直到…… 天空再次传来嘹亮的吼叫，人们抬头看去，两头迅雷翼兽远远飞来。 这一次，它们没有扔下东西，而是直接降落在废墟之间。 迅雷翼兽的背上，跳下来两名纳美人，一男一女。 “杰克？奈蒂莉？”格蕾丝下意识轻声呢喃。 “格蕾丝博士，见到你我很高兴。”男性纳美人开心地朝她招手。 女性纳美人，则将头扭向一边，显然不想理她。 但一扭头，就看到了乔木身边地上校，对方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干脆重新将头扭回去，看着格蕾丝。 “这是……怎么回事？”格蕾丝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杰克说着，和格蕾丝分别小心翼翼地，各自爬到一头锤头雷兽的背上。 格蕾丝惊讶地看到，这些原本从不允许其他人骑乘的野兽，此刻竟然曲下两条前腿，方便他们爬上去。 两人分别抓起自己的纽带，与身下的野兽链接。 两头野兽，立刻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有些暴躁地晃动身体。 两人熟练而敏锐地抱住锤头雷兽，也没有说什么，身下的野兽，就渐渐平静下来了。 接着，格蕾丝就震惊地看到，那两头锤头雷兽，竟然缓缓朝她走来。 其中一头的身后，还跟着一头幼兽。 来到她身边，杰克问：“是这里吗？”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就看到那锤头雷兽，竟直接低下头，用头部的巨锤，各自顶住废墟上的一块巨石。 两声嘶吼之下，数吨重的石头，竟然被它们直接顶飞出数米！ 这一顶，就如同信号一般。 下一秒，场上所有野兽，都齐齐发出咆哮声。 这咆哮，立刻将不少颤颤巍巍钻出来的人类，吓了回去。 然后，就在更多没有选择躲避的人类的见证下，所有的野兽，都动了起来。 向着每一处废墟…… 人们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令人震撼的一幕，久久无法回神。 那边的格蕾丝博士，早已热泪盈眶。 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呜咽声漏出来。 百余米外，上校一脸呆滞，甚至于最后一根雪茄掉在地上，被路过的奥鸟一爪踩进瓦砾中，都没发现。 “这就是……这就是……”他不可置信地呢喃着，却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 “这就是艾娃，”乔木平静地替他说出了后半句，“这就是纳美人信仰的神灵，一直在守护这颗星球的神灵。” 看着眼前这一幕，迈尔斯·弗里奇上校彻底没了声音。 第835章 706.谁来做指挥官 邵仲伟率领着他的营，一路向西，直到接近森林边缘，快到戈壁区域时，才停下来。 这里足够安静，没有纳美人，也没什么大型野兽。 他们倒是可以返回地狱，必要的时候再出来。但对他们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休假”，从数年如一日的桃花源重建工作中，暂时解脱出来的美好时光。 他们才不想回去干活儿呢。 直到他们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类。 一个白种人男性，眼部戴着一支像墨镜一样的黑色玻璃眼罩，而且没戴防毒面具！ 一看有人来了，原本懒洋洋的战士们，一秒入戏，立刻将那人团团围住，甚至还自作主张地搜了个身。 “你是从哪来的？”邵仲伟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对方，“rdA的人？” 对方也在打量他：“你们是什么人？” 他沉默着，仔细思考片刻，回忆了一下自己那实在不怎么扎实的人设。 随后…… “啪！” 抬手一巴掌扇了上去。 随后，一把激光手枪顶住对方的额头：“按顺序来，是老子先问你的，懂不懂？！” 对方歪着脑袋，一动不动，似乎是被这一巴掌吓蒙了。 邵仲伟见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部队有纪律不许打骂。但摊上这么群死了六年多，越来越没规矩的部下，他早就憋着火儿了。 纳米是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懵了，以至于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又被枪顶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注意到额头处的枪，对方那小人得志的嘚瑟笑容，以及周围那群士兵的幸灾乐祸…… 屈辱、羞愤、狂怒……齐齐涌上心头。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战胜了星球引力，疯狂涌向头部，几乎要把脑袋胀炸了。 整张脸都胀热、通红，左脸颊更是火辣辣的，钻心的疼。 他额头青筋直跳，双眼都染上了一层血色；瓮动的鼻息下方，死死咬住的牙关之间，发出令人感到牙瘆的咯吱声。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狂暴的火焰，甚至熔岩，破胸喷涌而出，将面前的家伙，化为焦炭！ 从小到大，都没人敢打他、骂他！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打骂别人的份儿！ “好！很好！非常好！”他的身体因汹涌的怒火而剧烈颤抖，从牙缝间挤出这么一句来。 邵仲伟心下疑惑：一般人，不该害怕吗？ 不过演员的专业素养，要求他一旦开始，心中再有疑虑，也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好？确实好……”他露出了狂妄而自得的笑容。 周围那些全身心投入的战士，也纷纷露出狗腿子该有的幸灾乐祸。 话音刚落，他脸色陡然一变，抬手一巴掌，呼啸而下！ “好你*！老子问你话呢！” 然后，他愣住了。 手扇了下去，巴掌打了下去，却既没有打中的感觉，也没有清脆的响声。 对方的右脸，也没像左脸一样肿胀起来。 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左手，才发现，不知何时，手掌竟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有着不规则断口的手腕，光秃秃的…… “噗、噗噗噗噗噗……” 邵仲伟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随着体内一连串闷响，他整个人直接变成了数十块碎块，散落一地！ 前一秒还在演戏的战士们，全都被这一幕吓到了。 战斗的本能，让他们立刻下意识做出反应，一边掏枪，一边向周围散开。 他们站得太密集了，现在开枪，一定会误伤。 但这就是分散的工夫，“噗噗”的闷响声，不断响起。 等他们找好隐蔽点时，已经有三十多名战友，光荣“牺牲”了。 已经“牺牲”的战士，无一例外，都是刚才配合少校，取笑敌人的人。 接下来，自然就是激烈的交火。 密集的激光束，在敌人所在位置，制造出大片的爆炸与火光。 射击持续了近半分钟才逐渐平息。 随着火光与烟雾散去，战士们又愕然地看到，那个奇怪的敌人，竟然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而且完好无损！ 对方的周身，则被一片隐约可见的能量场护住。明显是那奇怪的能量场，挡住了他们的激光。 乖乖！战士们一时都看傻了。 激光枪就够夸张的了，现在竟然还有人能挡住这么先进的武器？ 此时他们哪里还不明白，这是遇到和那位Ceo一样的人了。 几个反应最快的，毫不犹豫摘下腰间的手雷，拔掉保险栓，扔了出去。 伴随着几声“投掷成功”的喊声，爆炸声中，所有战士毫不犹豫地起身，向一个举着拳头的士兵跑去。 两百多号人，眨眼间的工夫，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而且逃得毫无心理负担。 根据地狱战场纪律，偶遇疑似调查员且无明确作战指令时，以身份保密为第一要务。 所以他们必须跑。不跑的话，那十多名“牺牲”的战友，一会儿就要化作虚无的灵魂之力，彻底消散掉了。 不把敌人引开，可就暴露了。 没想到这群家伙竟然使用非致命震撼弹的纳米，虽然用眼罩挡住了镁粉剧烈燃烧的强光，却被铵爆炸的巨响震得头晕耳鸣。 他坐在原地缓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眼前的重影和耳中的蜂鸣逐渐消失，等晃晃悠悠站起来时，四周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不对，还有一个…… 他猛地扭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那边的一棵树后、灌木丛中，一名年轻的战士，正扛着从地狱之门搞来的火箭筒瞄准着他。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对方愣了片刻，才按下扳机。 一枚火箭弹，卷着尾焰，就正正朝纳米飞来。 爆炸的火光遮蔽视线的前一刻，他分明看到对方朝他做了个非常粗鲁的手势。 如果对方都被他吓跑了，还没什么。 但这一手，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与羞辱了。 被这戏耍一般的行为彻底激怒的纳米，都不等爆炸的余威消散，直接仗着纳米机器人构建的能量护盾，扛着破片与冲击波，从火光中钻了出来。 但那个挑衅的家伙，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纳米铁青着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共同构筑出一个愤怒到极点的狰狞笑容。 “好！很好！非常好！”伴随着胸口的剧烈起伏，他大口喘着粗气，“你们要玩？那就陪你们玩！” 说话间，数之不尽的纳米机器人，就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出。 这场追逐战，只持续了十余分钟就结束了。 在又有三十多人莫名其妙被干掉后，其他战士就不再逃跑，乖乖聚在一起，束手就擒。 毕竟后面还有任务呢，真在这儿拼光了，没法跟Ceo交代。 等纳米赶到时，二百多人，正聚在一起，小声猜测着他是什么超能力。 他本来想再给对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不过这一路上，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而且杀了那么多人，他现在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你们是什么人？” 他这么一问，所有窃窃私语声都消失了。这种恐惧带来的尊重，让他非常满意、非常受用。 不过那些人面面相觑，没一个主动说话。 这就是恐惧的副作用了。 他等了片刻，不耐烦地说：“指挥官站出来！” 这一说，大家更加面面相觑了。 他们一个营五百多人，营长邵仲伟只带出来了一半，军官就他和两个连长。 仨人还都在第一轮就阵亡了。 毕竟俩连长站得最靠前，笑起来最碍眼…… 现在就剩几个排长了，出卖谁呢？大家一时犹豫不决。 一个战士看着身旁的排长，眼珠子叽里咕噜一转，趁对方扭头背对自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退，其他人也都学会了，纷纷往后退。 排长没看见他带头，但看到不少人后退，心里跟明镜似的，立刻毫不犹豫地也退了一步。 当所有人都退一步时，就等于……所有人都没挪地儿。 但幸运的是，没有这个等于。 因为有个人没挪地儿。 纳米懒得管这些人的小猫腻，直接指着已经成了唯一突出部还一无所觉的那个人：“你，说话！” 那人毫无反应。 纳米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 身后一个战士察觉到不对，壮着胆子捅了捅对方：“哎，张干事，说你呢。” “啊？谁？”张干事下意识回头，然后就懵逼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呆滞了片刻，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人卖了？ 但其他人都一脸无辜，仿佛真的是他自己主动出列的。 “快点儿，”那个小战士极力压低声音，“不想死就说话！” 张干事一个哆嗦：他可不想死！他还没玩够呢！ 他本能地向前一步，一个立正，昂首挺胸道：“报告……” 才说了两个字，就卡壳了。 卡了半天壳，他才用气势全无的语调和音量重新说：“报告先生，我是指挥官。” “你？”纳米上下打量着这家伙。 一副黑框眼镜，一身明显肥大、不合身的海军陆战队军服，头盔都没束带。 没有配枪，胸前反倒挂着一台相机，背后还背着一副画夹。 怎么看都不像军人，倒像是穿着二手店淘来的衣服，跑出来写生的loser画家。 他一点都不信对方是指挥官，怀疑地质问：“你是什么职位？” “报告！我是……干事！”张干事敏锐地省掉了“宣传股”这个部门。 “干事？”纳米并不了解中国军制，完全不知道这个职位是什么，“其他指挥官呢？” 张干事下意识回头，那几名排长，正不约而同地朝他摇头。 他心中一苦，只好硬着头皮道：“少校和两位上尉刚才都……阵亡了，就剩我了。哦，还有几名少尉。” 那这个“干事”应该就是中尉了？ 这么想着，纳米突然觉得，对方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毕竟所有人都全副武装，只有他能带着相机和画夹。这摆明了就是军官的特权嘛，说不定还是个背景深厚的军官，所以这种行为才会被长官容忍。 他也懒得深究这种事情，只要这群人愿意推出个能服众的就好。 他不耐烦地再次问道：“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张干事熟练地背诵着乔木为他们精心编织的背景故事时，地狱上层传送区，邵仲伟正和他的两位连长大眼瞪小眼。 “你们怎么也死……阵亡了？” 二连长挠了挠头：“我们是和您一波没的啊。” “所以，拢共就仨指挥官，就这么都没了？”邵仲伟四处看看，回过神来的几十人中，没有其他指挥官了，总算让他松了口气。 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早知道就把你们的指导员也带上了……” 再看向那些正闭着眼睛，忙着远程操控各自投影的战士，也看不出现在是谁说了算。 又等了好一会儿，看到那些没“阵亡”的人，不少开始有些动作了，明显是那边没什么事儿了，可以将一部分意识放回来了，他才直接走到一个人面前： “郑昌德，现在负责指挥的是不是你？” 郑昌德和其他大部分排长一样，都是军校毕业的高材生。 但与其他没什么存在感的排长不同，这位农村出身，是个狠人，硬是把军事技能练得，最刺头的老兵都挑不出毛病。是团里公认的兵王，团长的宝贝疙瘩，谁都服气。 所以在他想来，郑昌德是最有可能被推举为指挥官的。 没想到抽空睁眼的郑昌德，却摇了摇头：“不是我。” “不是你？”邵仲伟惊讶，“那是谁？” 谁闲的没事儿干和郑昌德争这个？这又不是啥好差事。 “是宣传股的张干事……”对方一脸无辜，但越来越低的音调中，确实遮掩不住的心虚。 邵仲伟目瞪口呆，扭头寻找不知道在哪猫着的张干事，找了好一圈，才找到对方。 对方也正一脸尬笑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相视无言，久久回不过神来。 许久，邵仲伟才无奈地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好干，这也是一次宝贵的体验……” 这话听上去倒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犹豫了许久，他才勉强道：“多听同志们的意见，别意气用事，把人都拼光了。我去向Ceo汇报一下情况。” “哎！”张干事只得讪笑着，不停点头。 第836章 707.不速之客 地狱之门。 救援工作已经结束，兽群也尽数退去，深藏功与名。 人类最终也没能救出所有同胞。被困人数超过两千人，他们只救出了四成左右。 这个数量，让他们悲痛又庆幸。 人们还在其中一个避难所中，发现了完好的长程通讯设备。在用d22推土机接电后，他们终于联系上了已经返回距地表八百公里外轨道的创业之星号。 但情况并不容乐观。 “什么叫做‘你们拒绝’？！”上校努力压抑着怒火，但他的语调还是如冰霜般严寒、如烈焰般暴怒。 “迈尔斯·弗里奇上校，我尊称您一声上校……”音频通讯的对面，创业之星的负责人，语气也颇为冷淡，“但您应该清楚一点，这里不是军队，我们也不是美国大兵。我们是雇员，万里迢迢来到这里，是为了赚钱！” 对方冷笑道：“现在你告诉我们，你们把一切都搞砸了，你们想要登船、回家？哪怕浪费我们六年……不，是十八年的宝贵生命？” “那……钱呢？”对方用轻柔而危险的语气问道，“超导精矿的缺口如此巨大，这样回到地球，除了那点可怜的基础工资，合同约定的一切其他收益，我们都拿不到！” 对方越说，火气越大，最后干脆咆哮起来：“十八年！你就打算让我们用十八年，换取那点可怜的工资？！” 房间中，地狱之门三巨头、数位高管与乔木面面相觑。 “你想要什么？”上校沉声问道。 “我想要什么？”对方冷笑起来，“我想要超导精矿！数十万吨超导精矿！越多越好，干脆把这颗破星星搬回地球！你们特么的能给我吗？！” “基地已经毁灭了！”一旁脾气更火爆的格蕾丝忍不住反驳，“我们根本不可能继续采矿！” 就算能，她也不会同意的。这话她没说。 “没错，”坐在简易轮椅上的帕克赞同，“正是你们摧毁那艘宇宙飞船的行为，毁灭了这座基地。你现在反过来怪罪我们？还有，之前那十万吨超导精矿，也是你们丢弃的吧？” 通讯对面的人，顿时哑然。 片刻之后，对方冷哼一声：“是那群该死的黑客先试图入侵我们的飞船系统，夺取飞船控制权的。我们只是正当防卫！之前那十万吨精矿，我早就说过了，那是个意外，都怪你们没及时送上足够的生肉和鲜血……” 听着这这无耻的甩锅，其他人都被气笑了。 “所以，对于基地遭遇的灾难，你们也并不知情，是吧？”帕克冷笑着讥讽。 “当然！”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出他是说反话，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让人们都震惊了。 “够了！”上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想再听这无意义的甩锅，“士兵，你最好考虑清楚。如果现在接上我们返回地球，最多就是少拿点钱。如果你们拒绝，等待你们的，只会是牢底坐穿！” 对面没再说话，似乎是被这威胁吓到了。 其他人也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来能够回家了。 可片刻后，对面说出来的话，却出乎他们意料： “弗里奇先生，你用不着这么吓唬我，”对方冷笑，“我们都跑到四光年外做雇佣兵了，还怕坐牢？” 说完，对方毫无征兆地咆哮了一句：“二十万吨超导精矿！做不到的话，我们就自己回去！就说你们都死了！” 通讯被掐断了，避难所中的基地高层，全都目瞪口呆。 “二十万吨？！他疯了！”帕克忿忿地破口大骂，骂了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扭头问其他人，“你们有什么主意？”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乔木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怎么可能放你们回地球？这里环境这么好，再多住一段时间吧。’他如此想着。 ----------------- 在大冲击中彻底毁灭的地狱之门遗址上，幸存下来的三千多人类，在收敛了遇难同胞的遗体后，纷纷为劫后余生而庆幸，为“神灵”的存在而震撼，也为之后的生存而迷茫、畏惧。 北面，奥马蒂卡亚的背叛，与艾娃出手，令“被遗忘者”怒火中烧。在一次激烈的冲突后，双方终于分道扬镳。 西面，纳米强行收编了这群“环保恐怖分子”，还在犹豫是先去和其他“不听话”的队员汇合，还是直接冲到死神面前，贴脸开大。 森林某处，拘束带则小心翼翼地按着道具的指引，艰难地在丛林中穿行，向纳米所在的区域进发。 南面的群山中，则迎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一头体型巨大的野兽，从前胸到后臀，被一道能量光柱贯穿。 数百吨的体重，轰然倒地，激起漫天碎泥块。 线粒体又一次脱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眉头紧锁，虚眯着眼睛，仿佛随时会晕倒一般。 此时此刻，她全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如同淋过雨一般，大滴的汗珠把头发打成一绺一绺的，顺着脸颊和皮肤不停地往下淌，很快就把她身下的泥土地，浸湿了一大片。 “你还好吧？需要我帮忙吗？”身旁的心眼蹲下来，满脸关心地问道。 她脑袋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想要摆手，却累得根本抬不起来，只能有气无力地说：“水……” “水？哦！”心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但他从腰带上卸下水壶晃了晃，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随即下意识打量起周围。 “水没了……我再给你去找点？”他小心翼翼地问。 线粒体却不搭理他，只是眉头紧锁，闭着眼睛，整个人倚在树下。 心眼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你自己多小心，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说完，他选了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走了很久，既没有遇到野兽，也没有发现水源，才放心地一脚踹在一片草丛上。 数只奇怪的飞蛾，惊吓地飞走了，他则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烦人的*子！” 没错，在飞船爆炸那一瞬，他也没有结束项目。 不仅如此，他还鬼使神差般地，救下来线粒体。 他自己当然没有任何战斗能力，也没什么保命能力。但他的能力，有一些小妙用，比如可以唤醒昏迷者。 爆炸发生的前一瞬，他趁着另外两人看着大屏幕发呆，直接冲到线粒体身边将其唤醒。 醒来的对方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用自己的能力保护了他，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情了。 线粒体的能力很有趣。 她能够将——不能说所有，但种类与数量极其夸张的——物质，转变为各式各样的能量。 当然，前提是她拥有足够的关于那种能量的知识。 这些能量，她能自己使用，也能供给别人使用。 这也是这次行动纳米选择带她的原因：必要时，她可以为纳米机器人提供充足的能源，充分弥补纳米缺乏持久战能力的短板。 不过她的能力，需要消耗大量的水，并产生大量的热。这也是她随时随地都一身泳装、一杯冷饮，还不停出汗的原因。 线粒体正是用某种具有防护能力的能量，构建出一道护盾，保下了两人。 至于生成这种能量的原料，说不定只是周围一部分空气而已……非常好用的能力。 但如果只是如此，她还不至于成为埃弗雷特众多大人物竞相争夺的“战利品”。 哪怕她身材确实相当傲人，也长了张姣好的脸蛋，也不至于。毕竟对那些大人物而言，美女，从来都不是稀缺品。 这个女人，有另一个能力：她可以选择一种非常独特的方式，从他人那里汲取能量。 被汲取的人越强大，她也会越强大。 而且据传言，线粒体的能力，本身是无法成长的。这个能力是强是弱，完全取决于被汲取者。 一般来说，这种能力的拥有者，大概率都会变成“黑寡妇”“母螳螂”，将被汲取者彻底吃干抹净，或者被对方提前干掉。 但线粒体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 她另辟蹊径，选择了一条所有人都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充分利用自己媚强的本性，从对强者的爱意中，汲取能量。 她用爱慕代替了汲取，用爱意的强烈代替了汲取的力度。 这对被汲取者没有任何副作用，甚至成了他们炫耀的资本。 她的能力越强，就证明她爱得越深、被汲取者越优秀。 这个能力，将雄性的炫耀欲与征服欲，完美结合，并以独特的方式，充分乃至呈千百倍地满足。 她也因此成了炙手可热、无数大人物竞相追求的“宝物”，从中捞到了数不尽的好处。 这简直是帮助利己主义者与团队完美融合的能力。 有人也私下开玩笑，埃弗雷特的每一个女人，都嫉妒痛恨线粒体；每一个男人，都梦想征服线粒体。 不过这个世界上一定不存在没有副作用的好处，线粒体的能力也是如此。 这一次，他不就亲眼见证了吗？ 一旦被汲取者、被爱者在线粒体眼中的强者形象破灭，一旦她的爱意消失，她的能力对对方失去作用…… 没有一个正常男人，能接受、忍受这种屈辱！ 也难怪纳米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宁可抛弃对方，任凭对方去死。 心眼违背纳米的意愿，冒险留在项目中，并不是为了向死神复仇。 虽然在神庙那次对峙中，死神当众砍了他一条胳膊，但他并不恨对方…… 或者说，在他意识到对方已经是名冠全行业、根本不是自己能够触及的大人物后，他就不敢恨对方了。 被大人物收拾，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甚至其实是某种相当不错的谈资。 那一念之差后，他决定留下来，正是为了这个女人。 虽然他知道对方是他老大的女人，但这不是分手了吗？谁说前大嫂不能睡？ 好吧，为了小命，前大嫂确实不能睡…… 但如果是对方……主动爱上他呢？ 哪怕只是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哪怕什么旖旎都没发生，哪怕一结束项目就分手，这对他而言，也是难以抵御的诱惑。 够他吹下半辈子了！ 正是这种想法，让他明知道自己没有这种战斗力，还要冒险留在项目中，要陪着对方在危险重重的森林中不停地逃亡。 更要给对方当牛做马，还得装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 但实话实说，他不是舔狗性格，这一路苦不堪言的逃亡下来，他的耐心已经逐渐耗尽了。 越来越疲倦、越来越不耐烦的心眼，随便找了个水潭，也不管是活水还是死水、干净还是有害，直接将森林中捡来的、人类遗失的水壶灌满，就往回走。 等他回去时，线粒体依然在那棵树下，没有遇到危险，也没有失踪。 这让他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么大的沉没成本投进去了，要是对方有个三长两短，他得郁闷好几天。 不过对方已经睡着了，呼吸趋于平稳，身上的汗水也明显减少。 没有汲取对象的线粒体，弱到令人发指。就是将一只Led灯管点亮的电力，都会让对方喘上一阵子。 所以她每一次攻击无法躲避的大型野兽后，都会陷入透支状态，需要休息很久。 而这期间，就只能靠心眼照顾、执勤。 虽然极度不耐烦，但这也是他坚持到现在的重要原因： 你都虚弱成这个模样了，又不肯结束项目，你……哪怕为自己考虑，不打算临场爱一爱我吗？ 熟睡中的线粒体，身体透支的痛苦似乎逐渐消退了，原本紧锁的眉头、拧在一起的脸，也都松开了。 傲人的身材、姣好的脸蛋、暴露的穿着，再加上那副毫无反抗之力的恬静睡意，对任何男人都极具杀伤力，会大幅削弱他们的理智。 心眼也不意外。 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伸手去占点便宜，但还是忍住了。 他好歹也是受到纳米器重的中阶调查员，什么女人没见过、没玩过？还不至于色急到做这种跌份的事情。 再说了，万一对方有所察觉，那他不就白忙活了？ 这么想着，他就不再去看对方，只是安下心，老老实实地警戒。 线粒体的透支，可不是睡一觉就能补过来的。这种频繁透支所积攒的生理与精神损伤，让她每一觉都越来越沉、越来越久。 这一次，她足足睡了六个小时才醒来。醒来时，已经夕阳西下了。 “咱们得赶快走，”这中间忍不住睡了两觉、此刻精神百倍的心眼，看着对方大口喝水，苦笑道，“天一黑，可就……” “我知道了！”他没说完，对方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语气中的轻视，丝毫不加掩饰。 这让他的脸狠狠抽搐了一下，甚至想狠狠上去给对方一耳光。 这个女人……从不掩饰自己那令人作呕的媚强本性。 一个媚强的人，自然不会给她瞧不上的“弱者”以任何好脸色。 趁着对方喝水，心眼不动声色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对方则直接将满满一壶水喝光，一滴也没留给他，只是将空水壶粗暴地丢到他怀里。 哪怕这一幕在之前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抱着空壶的心眼，还是忍不住怒气勃发。 ‘希望这水全是病毒，直接毒死你！毒得你大小便失禁、全身溃烂！到时候再给你找一面镜子，让你看着镜子死！’ 他表面乖乖地收起水壶，心中则恶狠狠地咒骂着。 “往那边走？”并不知道他的阴暗念头，就算知道也大概率不会在乎的线粒体，随口问道。 听到这愚蠢的问题，心眼偷偷翻了个白眼。 “北面的平原森林里，危险的野兽太多了，咱们肯定不能再回去，”他耐着性子解释，“所以咱们往南走。大山中的大型野兽会少很多，我们会更安全……” 他话没说完，对方已经迈步往南面去了，根本没等他。 ‘千人跨、万人骑的*子！’他心中暗骂一句，快步跟了上去。 接下来两人很幸运地没再遇到任何危险。 虽然太阳彻底落山了，但潘多拉的生态系统，有着许多独特之处。其中之一，就是这里从来不缺会发光的生物。 从数之不尽的植物，到食物链最顶端的纳美人，他们都能在漆黑的环境中发光。 所以两人并不害怕在黑暗中迷失方向。 两人又走了至少三个小时，不以体力见长、在崎岖的山路中已经累到不行的心眼，才气喘吁吁地叫住线粒体。 “咱们……该、找个地方……过夜了……” 对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看了他几眼，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仿佛休息是对他的恩赐。 此刻的心眼，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幕，在前几天已经发生不知多少次了。 对方就是不停地赶路，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 他就只能苦哈哈地跟着。 如果不是大概知晓对方的为人，他都怀疑对方是要去找纳米报仇呢。 但纳米还在不在这个项目中，谁也说不准。毕竟对方当时已经下令结束项目了。 他只知道，他们小队四人，除了他俩，还有人在项目中。 因为他俩都没获得队长职务。 所以，要么纳米也临时反悔了没走，要么就是理解之柱也在。 要么就是四个人都在…… 这也够特么搞笑的了。 折腾了半天，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他们这支小队却分崩离析了。 不过他一点都不惊讶。 这不就是埃弗雷特的传统吗？ 胡思乱想着，两人一言不发地一通乱找，就顺着一条溪流，找到了一条看着颇深的峡谷。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找对地方了。 这种峡谷中，生活着危险食肉动物的可能性并不大。只要能在里面见到数量适中的中小型食草类动物，他们就能放心地在这里过夜了。 两人试探着往里面走了一段，果然见到了不少趁夜出来觅食的小动物，也纷纷松了口气。 “再往里走点吧，保险一点。”眼见着对方就要找个角落休息，心眼连忙提议。 这些天，他是真的被这颗星球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野兽搞怕了。 听到这很怂的发言，线粒体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露出了个轻蔑的笑，却也没说什么，而是采纳了他的建议，继续往峡谷深处走去。 ‘&#￥*#&！’跟在后面的心眼，心中骂得越来越难听了。 第837章 708.两拨同事打起来啦！ “我们和纳美人联手？！”听到这话，迈尔斯·弗里奇上校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乔木面无表情地“劝说”：“我以为过去那半个多月，您对他们已经有了足以放下成见的了解了。” 一提起这个话题，上校的苹果肌狠狠抽搐了几下，不再说话。 自己被人类同胞驱逐，就在陷入绝境时，却被他之前鄙视、伤害的纳美人救了下来…… 虽然当时他们五人都被关进了一处不怎么坚固的牢笼中，但对方并没有羞辱、折磨他们，反而每天为他们提供必须的食物与淡水。 几天之后，对方甚至又给他们带来了三名同类，为首的正是他的老熟人，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 那段时间，他们亲眼见证了纳美人在极度不情愿的情况下，为了保护他们，和有所察觉的“被遗忘者”斗智斗勇，甚至付出了牺牲。 他依然瞧不起这群抱残守缺、不知进取的原始人，但不得不承认，救命之恩，乃至舍己为人，往往就连钢铁都能融化。 “拯救地球军不会放过我们的，在彻底榨干我们最后一分价值之前，他们永远都不会停手。这两次冲突就是证明，”乔木重申自己的观点，“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盟友，和我们共同抵御敌人。除了纳美人，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过去两天，原本已经离去的拯救地球军，突然又出现在地狱之门矿区周边的森林中，与执勤或捕猎的安全营运组织战士们，发生了两次交火冲突。 这让所有人大为紧张。 对方没有道明目的，他们也不知道对方图个什么。他们都穷成这个德性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正是某人引狼入室，才导致今天的这个局面吧？”上校不满地冷笑。 他虽然依然欣赏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哪怕对方背叛了自己，但现在两人已经分道扬镳了。 对方不再以他的下属身份自居，反而在安全营运组织内部和他分庭抗礼。 这种情况下，心情归心情，诉求归诉求。他自然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乔木却一点都不介意“伤疤”被揭，反而坦诚地点头：“是的，这件事是我的错误。我向大家道歉，也承诺会尽一切努力弥补它。” 真诚，永远是最好的武器。 上校哑然了，悻悻地闭上了嘴。 “我觉得乔说得没错，”“瘫子”帕克这时候开口了，“我们的工厂没了，现在极度缺少装备，尤其是弹药。我们没可能独立抗衡那群恐怖分子。” 帕克说的是事实，现在的安全营运组织，平均下来，连半个基数的弹药都没有。 他们就连狩猎都不舍得用子弹…… 帕克表态了，格蕾丝虽然没表态，但还用问？ 显然，这件事已成定局。 当然，上校也不是真的反对，他又不傻也不疯。他只是不爽而已。 “就由我去说吧。”见所有人达成共识，乔木主动揽下了这个差事。 毕竟他身上还有个【与纳美人接触并建立关系】的可选任务没完成呢。 见他这么主动，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 他们可不想揽这种事儿，毕竟向纳美人求援……从情感上来说，这确实很怪，也很难受。 格蕾丝倒是愿意，但其他人不会同意的： 天知道这个极度痴迷纳美人的“预备役人奸”，会不会私下皈依那个诡异的艾娃，化身邪教徒把他们都献祭了。 就在地狱之门高层商讨未来道路的时候，森林中的人类，则在捕猎。 他们有三千多人，这么多人口，每天要消耗的食物量是相当惊人的。 他们没有农业，也没有畜牧业，只能靠狩猎与采摘，勉强维持。 大部分人都吃不饱，但他们很快乐：因为他们吃的是肉！ 就是苦了负责狩猎的安全营运组织。 现在他们严重缺乏弹药，狩猎只能使用最传统的冷兵器与陷阱。 好在基地废墟中有的是废旧金属，根本用不完。 但效率就惨不忍睹了。 杰克与奈蒂莉，不得不承担起老师的职责，亲自教导、带领他们狩猎。 “安息吧，我的兄弟，感谢你的奉献与牺牲。愿你的灵魂追随圣母，安息吧……” 一个人类，正半跪在一头受伤的孔雀鹿面前，他一手轻轻按在孔雀鹿被箭矢贯穿的伤口上，一手轻抚着对方的脖颈。 在用晦涩的纳美语，磕磕绊绊地说完这段类似祷言后，那头孔雀鹿双眼中的惊恐，竟然真的逐渐褪去了。 他趁势将匕首麻利地刺入对方的心脏部位。 孔雀鹿缓缓闭上双眼，很快就断气了。 “很好！”伴随着一声赞扬，周围围观的人类，纷纷鼓掌。 那人拔出匕首起身，面对大家的褒扬，有些羞涩，又有些兴奋。 “如果你们有按我说的，关注它临终时的眼神，”杰克越过人群，来到已经安息的孔雀鹿身旁，蹲身轻抚着它奉献出的遗体，“就该意识到，托米的祷告真的起了作用。” 人群安静下来，他环视一圈后，严肃地说：“那是因为他是发自内心祈祷的，而不是在敷衍了事。虽然你们没有纽带，但只要诚心实意，艾娃依然能够感受得到……” 听着这话，人们纷纷点头。 虽然听上去很荒唐，但孔雀鹿临终那神奇的平静做不得假，由不得他们不信。 就在数天前，足以将所有人类踩踏致死的庞大兽群，帮他们推平了整座基地的废墟，救出了数以千计的同胞。 见证了这震撼的一幕后，艾娃这个名字，圣母这个称号，已经不再是“野人的神话”了。 无论他们信仰的是上帝，还是佛祖，亦或是家乡小镇的“现世先知”汤姆·科里森，此时此地，他们都必须信艾娃。 至少要尊重艾娃。 怎么尊重？自然是跟随奈蒂莉与杰克，学习纳美人的传统。 横亘在人类与纳美人之间近二十年的巨大鸿沟，一夜之间，就这么荡然无存了。 毕竟艾娃真的存在，上帝却在四光年之外。 至于人类社会对超导精矿的需求，与纳美人保护家园、保护自然，这二者间难以协调的矛盾…… 这关他们什么事？ 他们目前唯一重要的事，就是想办法在这颗星球活下去。 如果地球又派人过来，那他们直接回家就是了。 大不了回去后换个别的工作，加入谴责rdA一方，向媒体讲述潘多拉的瑰丽、艾娃的神奇，与纳美人的善良。 “杰克！”奈蒂莉从树上荡过来，打断了杰克的课程，“你得过来看看这个。” “大家先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 安顿好其他人，杰克立刻敏捷地跟上了足足有三米高，却异常灵活、轻盈的奈蒂莉。 两人在丛林中敏捷的动作，让人类一阵惊叹。 在失去敌对立场后，他们终于能够换一种心态与视角，去欣赏纳美人那种独特的、原始而自然的美感与天赋。 “怎么了？”路上，紧跟着恋人的杰克问道。他能察觉到对方的不安。 对方却没有说话，直到两人快速穿行了十多分钟，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下斜坡。 “这里有什么？”他四处张望，除了一条干涸的河床，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条河床，应该是某条水系水位过高后形成的支流，平日里没有水。 “这里。”奈蒂莉招呼他来到河床旁。 那里是一片湿漉漉的淤泥，上面有几枚脚印。 杰克正要询问，对方指着前面：“还有很多，一路延伸出去很远。” 杰克想了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地狱之门的人，没必要沿着硌脚的干涸河床往远走，毕竟他们是来狩猎的，动物不会辨别脚印。 走河床，应该是为了掩盖行踪，而且必然是很多人的行踪。 毕竟三五个、十几个人，就算在森林中留下痕迹，也会和他们的搞混。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拯救地球军，他们有大规模的秘密行动……” 杰克神色严峻，与奈蒂莉对视一眼：“得赶快通知基地的人！” 基地当然不需要他的通知，无论那些“拯救地球军”的目的是什么，都注定会落空。 他们在必经之路上，“偶遇”了一支“被遗忘者”军队。 双方大打出手。 拯救地球军有着强大的火力优势，还有数具机甲。 被遗忘者则有十倍的兵力优势，还占据地利。而且他们那神奇的“萨满魔法”，对人类士气也是极大的打击。 “猝不及防的遭遇”，让准备不足的双方，在抛下上百具尸体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脱离战线。 整体来说，拯救地球军占据优势，给敌人以重大杀伤。 但他们自己也损失了十几人，而且相比敌人，他们更损失不起。 没有化学武器的威势，冷兵器与激光武器之间的战斗，注定没什么大动静。 一场两千多人的战争，就“悄无声息”地在距离安全营运组织狩猎区域几十公里外的茂林中，草草收尾。 此时的杰克，甚至还没赶回地狱之门。 地狱之门的人类仍对此茫然无知，另一边，有人却要被气炸了。 “我让你们去偷袭地狱之门，你们却和那群纳美人开战？！”纳米死死掐住张干事的脖子，气得恨不得立刻将对方炸成碎片。 张干事自然不会窒息，但他依然要做出痛苦挣扎的样子。 周围的战士，也装出惊惶的模样，低着头翻着白眼，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最近在打赌，赌张干事在“壮烈”之前，能坚持几天。 不过现在，他们对这位宣传股的战友，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家伙，竟然有演戏天赋！可惜没机遇，不然说不定将来就是文工团的老戏骨了。 “大人……大人……”张干事憋着公鸭嗓子，挣扎着拍打着对方被纳米机械强化过的手掌。 发泄够了的纳米，直接将他狠狠砸在地上。 摔了个狗吃屎的张干事，脑海中回忆着这几天从一位话剧演员那里学到的表演小窍门，努力表现出痛苦的神色。 “大人，”心中模数了十多下，算着痛苦应该褪去不少了，他才起身，憋着嗓子，委屈地说，“我们也没想到会和那群野人撞个正着，而且是他们先动手的！不问青红皂白，一见面就攻击我们！” “然后你们就撤退了？”纳米心中烦躁到了极点，“两百多人，连一群还在用石头的原始人都对付不了？” “大人，他们不是普通的原始人！”张干事立刻叫屈，但看到对方的表情，他老老实实一个瑟缩。 “他们……他们太敏捷了，我们只有两百人，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火力覆盖。而且，他们的萨满……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萨满？你们遇到萨满了？”纳米眉头一皱。 又是这个词。 他之前就从对方这里听到过，当时他还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无比传统的科幻项目，怎么会有魔法？ 但对方信誓旦旦，说那些萨满，能够徒手制造湍流、熄灭大火、召唤旋风，还能让泥土突然塌陷。他们在上一次的“扫荡”中，折了不少人。 这个消息，之后他也从另一条“意外之喜”的信源处验证了，确实属实。 现在，短短几天工夫，他又一次听到了这个称呼。 “他们有多少人？”纳米想了想，问道。 “两千多……” “我是问萨满！” 对方瑟缩了一下，犹豫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见他表情不善，对方赶紧解释：“他们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人物暴露在我们面前？我们可是有狙击手的！” 这话也在理，见对方一问三不知，他干脆不再理会对方，转身看向瑟缩在树下、鼻青脸肿、全身淤青和血污的男人。 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你们接触过那群萨满吗？” “没有，没有！”拘束带满脸恐惧地连连摇头，似乎被这个动作牵连到脖颈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捂住脖子，不敢随意动弹。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解释：“我一直想去，但死神不同意……他一心想要终结这个项目，注意力根本不在那些萨满身上。” “哼！”纳米冷哼一声。 那个混蛋，倒是清醒。 终结了项目，如果有续作，发现新能力这份功劳，自然是对方的。 终结不了项目，就算接触了那些萨满，也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便宜了他们埃弗雷特。 不过他倒是有些心动了。 之前他就纠结过此事。不过考虑到那群“被遗忘者”的位置不明，他还是决定先收拾那个死神。 没想到行动第一步刚开始，就被意外破坏了。 战场离那些剧情人物的狩猎区域有些近，对方说不定很快就会察觉，并警戒起来。 现阶段再推进报仇计划，不太现实。 倒不如先去接触一下那群萨满？ 虽然他一向侧重于发掘新科技，对发掘超自然能力不怎么感兴趣。 但送到嘴边的肉，当然还是要吃的。 “知道那群‘被遗忘者’的家在哪吗？” 拘束带犹豫了一下，才摇头：“我只在全息投影地图上看到过，没亲自去过……” 纳米也不说话，就是看着他。 那藏在黑色眼罩后面的视线，让他愈发不安，甚至恐惧。 他下意识扭动着身体，努力瑟缩着，仿佛要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直到他快哭出来了，纳米才缓缓说道：“帮我找到那群萨满，再除掉死神。你欠我的，就一笔勾销了。” 欠他的……欠他的？ 听到这话，拘束带险些哭笑出声。 我欠你什么？ 是你让疫病杀我，事后还不愿救我。只是因为我活了下来，知道你和疫病勾结的秘密，你就想灭我口。 自始至终，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我什么时候欠过你？！ 他不说话，纳米也不在意，转身又问张干事：“你们控制过地狱之门，知道那些‘被遗忘者’的具体位置吗？” “啊……”张干事愣住了，想要去看周围的战友，征询他们的意见，但硬生生忍住了。 是……应该知道，还是该不知道呢？ 第838章 709.这个女人，她来真的？！ 家园峡谷。 十多名“被遗忘者”，正用树根藤蔓编织的粗壮麻绳，捆缚住一头锤头雷兽的脑袋，使劲拖拽着对方。 一头成年锤头雷兽的体型，可以达到高6米、长11米。这种巨型生物，被纳美人认为只能猎杀，无法驾驭。 毕竟高4米的六脚马，已经不是大部分纳美人能够驾驭的了，只有那些优秀的战士才能做到。 但眼前这头还是幼年，体型要小不少。十几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刚好能拽动。 “他们在做什么？”被锁在笼子里的线粒体，看着锤头雷兽发出恐惧的鸣叫，做着无力的挣扎，疑惑地问。 食物不该是杀死了拖回来吗？ 隔壁笼子的心眼，已经对这个女人的常识匮乏丝毫不感到惊讶了。 “很明显，他们是想要驯化这家伙。等长大后，就能成为他们的坐骑。” 他耐心的解释，却只换来对方不满的一瞥。 被女人目光气得险些窒息的心眼，显然不明白自己又怎么得罪对方了。 不过这一次，似乎是待在笼子里太无聊了，线粒体竟然破天荒地给了他一个冷冷的解释： “如果你打算一辈子单身，那你就继续把‘很明显’‘这是常识’‘你应该了解’当成你的口头禅。相信我，不会有任何姑娘回应你。” 心眼哑然，他想说自己身边有不少女人，还有想吃回头草的，不过最终也开不了这个口，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毕竟他很清楚，相比自己的地位和收入，围着他转的那些女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更不用说和线粒体比了。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最常见的那种沉默，谁都不搭理谁。 他无聊得要发疯，旁边这个女人，却总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发呆就好几个小时，完全不会觉得无聊。 真不知道这是某种能力，还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们已经被捕很多天了。而且被捕，完全是一次意外。 他以为峡谷中够安全，就坐下休息了，丝毫不在意女人丢下他自己走。 等他休息够了，一路往前走，直到一头撞进了彷徨之雾，才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他的能力能够看破彷徨之雾，这也是纳米点名带他进来的原因。 他当时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跑，但沉没成本太高了，实在不舍得。最后就给自己鼓劲儿：只要有危险，就直接放弃项目。 没想到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一群埋伏起来的“纳美人”。 他确实能看破彷徨之雾，可他看不破隐蔽和伪装呀。 这些自称“被遗忘者”的纳美人，将刀架在线粒体的脖子上，命令他投降。 他顺从了。 毕竟是调查员，只要不是冲上来杀他，他就不怕。 被俘就被俘吧，还能静观其变。 这些天下来，他发现这群“被遗忘者”还挺有人权观念的。 食水管够，每天还有固定的遛弯时间。遇到下雨，还会给他们的牢笼罩上遮雨的大叶片。 但真正让他留在这里的，是两个原因。 一是他很好奇，那个死神，为什么会要用彷徨之雾来掩护这些山沟沟里的“被遗忘者”。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很可能无意中撞破了对方精心隐藏起来的重要底牌。 二来，他是跟着线粒体的。而这个女人，是真的既来之则安之，这些天下来，根本没动过要走的念头。 和她之前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的状态，截然不同。 难不成是吃够了苦，觉得这里有人好吃好喝供着，不舍得走了？ 正发着呆，外面的平静田园生活，突然就出现了一丝骚动。 所有“被遗忘者”，仿佛得到了某种神秘信号一般，突然齐齐停下手中的工作，不约而同地看向峡谷北面。 然后，其中大部分男性与一小部分女性，纷纷返回屋里。再出来时，他们手中已经多出了石制的匕首、长矛或弓箭。 这些手持武器的人，纷纷向北面小跑而去。 留下的人群中，恬静荡然无存，反而多了几丝凝重。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心眼总觉得，这些人并不紧张，反倒是有几分掩盖不住的好奇。 “怎么了？”线粒体的问话姗姗来迟。 他扭头看去，发现对方应该是才回过神，正伸着脖子，疑惑地看着那些远去的“被遗忘者”。 “不知道，”他下意识回答，但刚说完，脑海中就浮现出对方那鄙夷的神色，这让他呼吸一窒，只好继续往下说，“我猜是要打仗了。” 说着，他眼前一亮，往对方那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拉克丝，刚才离开的应该就是这个部落最精锐的战士。这是个好机会，咱们可以趁机逃走……” 见对方神色如常的冷淡，明显是对他的提议毫无兴趣，他停顿一下，又补充道：“……也可以趁机刺探这个部落的秘密，比如绑架他们的长老之类的……如果你有什么别的想法，也可以趁乱实施。” 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了这个女人了，也受不了自己浪费生命跟着对方漫无目的地乱逛了。 “韦尔纳，”沉默了好一会儿，线粒体才开口，“我是不会爱上你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心眼一窒，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直接把事情挑明、说破。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的狼狈。 “我……”他想辩解，一时却没想好要怎么说。 对方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太多了。但我得告诉你，我的能力不是这么运作的，而且你也确实不是我的型。” 这话已经很婉转了，但还是颇为伤人。 可现在话挑明了，心眼反而气不起来了。 他只好故作潇洒地笑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 他摊着双手：“……埃弗雷特每个男人的圣诞愿望，你懂的。” “那就好，”对方显然已经习惯了，也不生气，只是撇了撇嘴，耸了耸肩，“这样对咱们双方都好。” 既然话说开了，心眼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所以，我救你一命，这事怎么说？” 线粒体愕然看向他，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满脸荒唐的表情。 “怎么了？”他故作无辜道，“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很是恼火：“这就是你的绅士风度？！” 他再次摊手：“当然，我的绅士风度让我等了这么多天，才提这事儿。不用谢。” “知道了！”线粒体气急败坏地说，“回去之后，我会支付报酬的！” 在埃弗雷特，恩情，尤其是关系并不紧密的调查员间的恩情，是明码标价的。 尤其是救命之恩——只是这种情况很罕见罢了——更是价格不菲。 不过他相信，这个女人出得起。 这位可阔绰着呢，毕竟有那么多大佬捧着、哄着，每年光节日礼物就不知道要收多少。 不过这位显然是占便宜惯了，压根没有付出的意识和习惯。 这一路他为了对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现在自己让对方吃了瘪，心眼突然就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起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此时此刻，他终于露出了进入这个项目以来，首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我现在可以走吗？” 最重要的事情谈妥了，他自然不愿意再留在这个项目中吃苦受累。 不过心情大好之下，他也难得善意地询问对方的意见。 毕竟他突然从笼子里凭空消失，可能会给对方带来不小的麻烦，影响对方的计划——如果有的话。 “不许走！”线粒体恶狠狠地阻止。 “那你要雇佣我吗？”不让他走，让他留下项目里承担风险，也是有代价的。 而之后如果需要他帮忙……找其他调查员帮忙，同样明码标价。 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更开心了。 果然，对这种女人，讨好哪有挑衅来得爽？ 既然得不到对方，那从对方身上捞一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好，我雇佣你！”线粒体心中恼火至极，但还是做出了理性的决定。 “明智的选择，”心眼点了点头，“不过我要提醒你，从咱俩之前的遭遇来看，最终的价格会很高。” 雇佣同事的价格有两种模式。 一种是一口价，无论发生什么，都是这个价格。但这种一口价，通常会喊得很高。 另一种则是核算价。就是事后根据他们在项目中经历的事情进行核算。经历越危险，也就越贵。 大部分人都喜欢第二种模式，毕竟他们不是新起点那个死神，没办法预估自己在项目中的遭遇。 这是明规则，这次纳米找他们三人，也是要付钱的。 没错，虽然他们三人，一个是纳米的盟友，一个是手下，还有一个是恋人，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这就是埃弗雷特的规矩。 线粒体当前没有爱人，无法汲取力量，战斗力很弱。他更是没什么战斗力。 对纳米而言如同旅游般的潘多拉星球，对这两人而言充满了危险。 所以心眼的核算价格，最终可能会非常夸张。 虽然他很想看对方事后看到账单时的反应，但在商言商，比起那微不足道的小快乐，他更看重自己的商誉。该做的风险告知，他一定不会省略。 “考虑到我救了你之后，你也顺手救了我，”他想了想，又说，“我可以给你打九折。” 这话当然不是真心的，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引出下一句。 “当然，如果你愿意逢场作戏，爱上我一段时间，也能显著降低核算价……” “不必了！”对方嫌恶地瞥了他一眼，“我大概知道你的价位，这点小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这话把心眼堵得异常难受。 他前嘴还说自己很贵呢，后者紧接着就给他来一句“小钱”…… 论嘴毒，果然还是女人有优势。 “好吧，随你，”他也只能佯作不在意地耸耸肩，心有不甘之下，又试探道，“你也不用真的爱上我，回去之后咱们可以不说破。这样我也能给你打折……” “住口吧，韦尔纳，”线粒体一脸无语地翻着白眼，“再说下去，就太可悲了。” 猛然意识到自己这话的潜台词是多么卑微，心眼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立刻从善如流地乖乖闭上了嘴。 就在此时，外面那些原本还在做着无意义观望的“被遗忘者”，突然动了起来。 他们有的跑回自己的房屋，有的跑向其他设施，开始用巨大的树叶，打包各种物资。 所有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老人还是孩童——都动了起来。 他们的行动很急促，但忙而不乱，显得很镇定、有章法。 不过看这架势，他们是打算出远门？ “喂！”心眼将手臂探出笼子挥舞着，吸引到一个人的注意力，“你们这是做什么？” 对方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想找能做决策的人。但发现所有人都在忙碌后，仔细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我们要撤离了。” “撤离？为什么？撤去哪？”心眼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也太快了。 “我们战败了，”对方已然开了口，就不打算遮遮掩掩了，耸了耸肩，用遗憾的语气说道，“这里很快就要被人类占领了。” “战败了？什么时候？” “就刚才啊。” “刚才？你们不是有几百人去支援了吗？” “对啊，他们也战败了。” “这么快？这才几分钟？”心眼愕然，“而且也没听到战斗声啊。” “确实太快了，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对方竟然还点头附和他，不过看那表情，还真没有多少震惊。 “……所以我们才这么急匆匆撤离嘛。真是的，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 对方的抱怨，让心眼更加愕然了。 他看看那些人四平八稳收拾着各种食物和奇怪小物件。甚至还有几个女性，试图将几座小巧的、用来烟熏肉的泥土炉子也搬走…… 你管这叫急匆匆？那不急是什么样子？直接搬房子吗？ “敌人是谁？”一旁的线粒体问道。 “人类，还能有谁？”对方说完，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换成了一副警惕而敌意的表情，死死盯着他俩。 这是什么反应？合着你之前忘了我们也是人类了？！心眼心中哭笑不得。 “人类？什么样的人类？”线粒体则用急切的语气追问。 “什么样的人类？”面前的被遗忘者皱起眉头，他的态度明显冷淡了不少，“就是那群拯救地球军……你们是哪一伙的？拯救地球军，还是地狱之门？” 我被捕快半个月啦！你们终于想起来要审讯我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眼险些热泪盈眶…… 线粒体也有些懵：虽然我完全不清楚什么军什么门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但你都这么说了，你让我们怎么答？ “我们是地狱之门的人。”她果断选择了唯一正确的答案。 对方神色略微缓和：“和杰克·萨利一起的？那还好。不过你们要小心，拯救地球军前不久和你们闹掰了。” 杰克·萨利？这又是谁？两位调查员面面相觑。 “那个拯救地球军那么强吗？”线粒体继续追问，“你们有多少人？他们这么短时间就能击败你们？” “谁说不是呢，”一说起这个，对方顿时愤愤不平，“他们有两百多人，我们有两千多人。不过他们有火力优势。” “本来我们还想着这是个机会，双方堂堂正正打一场，比一比哪边更厉害。没想到对方的指挥官，不知道会什么邪恶魔法。 “我们的人都碰不到对方，就全都阵亡了，好像是什么东西在体内爆炸了……一个照面，我们就损失惨重，后面就没法打了。” 两人完全没去思考一个问题：这家伙没上战场，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 就好像他们也没想过另一个问题：没人回来报信，这群人是怎么知道他们打输了？ 两人现在关注的，是对方话中的情报：是纳米！ 心眼忍不住松了口气：还好他刚才没结束项目，不然就黄泥落裤裆了。 “你不去找我，反而我一靠近你们，你就结束项目逃跑？看来你对我很有意见？” 项目结束后，他可不想面对那个小心眼的纳米如此的诘问。 这么想着，他就看向旁边的线粒体，然后就愣住了： 对方的表情是……失望？为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对方刚才打听来犯之敌时的态度，有些太急切了。 那群敌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再结合对方被俘之前，一直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心眼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对方是在找人，但找的不是纳米！ 不是纳米，那还能是谁？总不能是那个拘束带吧？ 心下疑惑，他就听见了对方的请求：“带我一起走！我和你们一起走！” 他眨了眨眼，对面的“被遗忘者”也眨了眨眼。 这是当俘虏当上瘾了？ 不过心眼马上就想通了：不再爱纳米的线粒体，落入对方手里，下场只怕不会好…… 所以于情于理，对方都得跑路。 但……他又想起另一件事： 不是吧？他们刚让智脑做了见证，完成了雇佣合同。 他心眼，身为纳米的手下，要帮对方躲避纳米的追杀？这是什么狗血剧本？ 万一让纳米发现了…… 心眼的脸，立刻拧成了一股。 “你……确定？”对面的“被遗忘者”也有些惊疑。 “我确定！”线粒体坚定道，“我保证我不会反抗，而且我能帮上很多忙。带我走！” 对方犹豫着：“我得去问过……长老阁下。” “还请尽快。”线粒体竟然用上了敬称？！心眼险些惊爆眼球。 “被遗忘者”离开后，他压低声音质问：“你到底想干嘛？你留在这个项目，到底想要找谁？” 对方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有些无奈，恐吓道：“合同都签了，这种事情是必须告知的，否则属于违约！” 听他这么一说，线粒体就犹豫了。 她一向白嫖各种男同事的帮助，几乎没怎么有偿雇过他人，自然不怎么清楚这类雇佣合同的通用条款细节。 不过她也知道，合同的违约金还是很高昂的。 她犹豫着说道：“纳米说过，彷徨之雾的能力，落在那个死神手里了，对吧？但雾气却出现在这里，就证明，这群‘被遗忘者’，和死神有关联……” “你想找死神？”心眼惊讶，“你找他干嘛？一起对付纳米？” 这问题一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这是他能问的吗？这是他能听的吗？这是他能知道的吗？ 他正要抬手堵耳朵闭眼，对方已经率先摇头了。 这让他松了口气，有些尴尬地将举到一半的手，放了下去。 线粒体了然地又给了他一记轻蔑的眼神，随后缓缓说道： “我要找死神的队友，那个在纳米最擅长的领域，将他彻底击溃的黑客！” 说完，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期待与向往的神色。 看着对方的表情，心眼目瞪口呆： 这个女人，她来真的？！ 第839章 710.大决战前夕 乔木犯了个小失误。 纳米带领拯救地球军去点艹被遗忘者，这个决策可以说正中他的下怀。 毕竟一部电影不能有俩终极反派。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果断决定：纳米赢了，尾王就是【堕落大工匠】；德莱尼赢了，尾王就是【黑暗萨满议会】。 然后等他们这边准备妥当了，再发兵去推副本。 但他忽略了一个小细节：他的彷徨之雾，是一直放在那里的，而不是像过去一样劈头盖脸直接砸向纳米的。 所以当对方的哨兵机器人失去联络后，和心眼他们一样，对方立刻猜到了这群“被遗忘者”与他之间，不可描述的关系。 更猜到了他早就背着拘束带，偷偷将“萨满”这个新职业搞定了。 这让白跑了数百公里的纳米，再次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被戏耍的屈辱。 愤怒的对方不愿意真的白跑一趟，竟然开始追杀那些撤退的“被遗忘者”老弱妇孺。 对方的想法很明显：我不管你死神在策划什么，我把这群人全弄死了，就等于搅和你了。 乔木只能安排一个德莱尼“逃到”地狱之门求援。 这次求援轰动了人类与纳美人。 总兵力超过两千的“被遗忘者”，不到半小时就被击溃，这对他们而言是难以想象的。 双方也产生了巨大分歧。 “听上去像纳米级气溶胶炸药。”曾经军衔至上校的迈尔斯·弗里奇，在这方面是绝对的权威。 听完“被遗忘者”的描述，他眉头紧锁，做出了最合适的猜测，却还是有些疑虑。 “但这种武器是无法控制、不分敌我的。它只能通过无人机投放，附着到人的皮肤上，或者被吸入体内后，以体温与生物电共作用的方式激发。在人体内爆炸后，会对脏器、血管与神经，造成巨大的损伤。” “而且为了追求小体积、躲避电磁侦测，它没有敌我识别能力，而且会随气流扩散，”他环视所有人，“所以你们应该能想象，这东西有多危险。” 听到这话，人们脑海中浮现出随便一次吸气，就吸入无数纳米炸药的场景，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格蕾丝博士脸色很难看：“我们为什么会研发那种东西？” “为了应对巷战，”上校耸了耸肩，“你知道要攻克一座钢筋混凝土的城镇，进攻一方要付出多大代价吗？” “但有了这个，进攻方只需要不停地往城市里投放，然后耐心等待，等敌人被自己的呼吸杀死。” 被自己的呼吸杀死…… 人们脸都白了。就连不明白什么是纳米、什么是气溶胶的奈蒂莉，也露出了震惊与不安的神色。 “不过你放心，这东西没通过五角大楼的安全评估……” 见格蕾丝又要炸毛了，不想和她吵架的上校解释道：“它太小、太轻了，稍微有点气流，就能把它吹老远。太容易误伤了，相较之下，更像是给恐怖分子用的。所以五角大楼直接切下令取消该项目，封存了所有项目资料。” 格蕾丝的神色有所缓和，但上校却又皱起了眉头：“据我所知，这个项目根本没进入量产阶段。它距离实战，应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才对……” 听那个“被遗忘者”的描述，那群恐怖分子使用的技术，是能够区分敌我的。他们的人也大大咧咧地身处战场之中，根本不怕误伤。 如果真的是那个项目，就算有人暗中非法资助，也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化到这种程度。 这种进化，是不可能在实验室和演习场上实现的，必须放到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才行。还得是多种环境复杂的战场。 那样的话，情报部门不可能注意不到。 这就非常奇怪了。 “那个……炸药，要怎么应对？”奈蒂莉急促问道。 “理论上，如果能够制造强风，应该能把它们都吹跑，”上校说着摇了摇头，“但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东西，就算是，也肯定相距甚远了……” “强风？”奈蒂莉皱起了眉头。 不止是她，其他人类也陷入苦思。 他们连直升机都没有，去哪制造强风？ “现在的问题是，”格蕾丝拍了拍手，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我们要不要去支援那些‘被遗忘者’？” 这才是这次会议的主题。 毕竟那群被遗忘者，之间可是和地狱之门结过很深的梁子的。双方都有不少人在冲突中牺牲。 “我们为什么要去支援他们？说不定他们扭头又会袭击咱们的人！” 果然，立刻就有人说出了绝大多数人的内心想法。 “没错，我们也没有足够的人力吧？”人事主管抱怨道，“咱们得搜集食物、运送淡水，还要修缮围墙、重建基地……” 这段时间，为了调度有限的人力资源，他已经开始斑秃了，不得不自己拿剃须刀剃了个光头。 乔木说话了，和以往一样，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我必须提醒各位，如果那些‘被遗忘者’被击垮了，咱们就彻底没有反抗的可能了。” 立刻有人反驳：“他们也是人类……” 不过对方声音很小，显得底气不是很足。 对人类下手最狠的，可不是什么外星人，正是人类自己。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但决策不是“想明白”就能做出来的。 做决策的本质，不是“想明白”，而是承担责任。 这也是为什么，“专家”这个存在，在执行层总是不受待见。 不是因为人们反智。而是因为人们反感他们高高在上、夸夸其谈，不肯承担任何责任，还要埋怨决策者与执行者不听自己的。 打破沉默的，是场上唯一的非人类，奈蒂莉。 “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是个很艰难的决定，”她抿了抿嘴，停顿片刻，“我不会向你们提出任何要求，我只是表达我的态度：我会全力说服奥马蒂卡亚部落，去支援那些‘被遗忘者’。” 听到前半句，大家自然认为她是要唱高调，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只是在表态。而且这个表态很聪明：我知道你们很难，我不会道德绑架你们，但…… 如果连奥马蒂卡亚部落都填进去了，他们可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这委婉的施压，让不少一直觉得她就是个聪明原始人的基地高管，纷纷对她高看一眼。 但这还不够。 现在纠结的点，不是未来会如何。而是当下，哪怕这一仗没有失败，一旦他们耗尽了宝贵的弹药…… 一头越过坍塌围墙的死神兽，就能将基地搅得天翻地覆。 见沉默依旧，奈蒂莉面露失望，转身就要走。 杰克连忙拽住对方，朝对方摇头。 这种时候赌气离开，只会是对自己不负责，别人不会有任何损失。 就在这时，乔木说话了：“如果我们向创业之星求助呢？” “求助？”其他人纷纷看向他。 帕克好笑地摇了摇头：“之前几次通讯，你又不是不在场。” “没错，”米兰达立刻点头支持，“那群人已经疯了！” 对创业之星号的背刺，她是最深恶痛绝的。因为她是塔台负责人，有着不可推卸的直接责任。 “真的吗？”乔木反问，“一群长期飞最漫长宇宙航线、每次运送价值数十兆的重要资产的机组，会都是疯子？” 见米兰达哑然、帕克陷入沉思，他才继续说：“之前我们是在要求，我现在说的是‘求助’‘请求’。” “这有什么区别？”上校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这段时间，他确实对乔木不怎么客气，没什么好脸色。 但帕克却坐直身子，若有所思道：“你继续。” “据我所知，创业之星号虽然也是rdA的资产，但它与地狱之门，在rdA内分别隶属于不同的公司，对吧？” 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因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不过没人催促，他们知道乔木只是借此引出后面的内容。 两家公司之间一定有明确的商业合同，但潘多拉星球情况复杂，再详细的合同，也不可能将所有可能性考虑其中。 所以创业之星号与地狱之门基地之间的确切关系、地位、在各种突发事件中的责任，其实是模糊、空白的，完全由潘多拉星球这边自主决定。 既然赋予了自主决策权，自然不可能再在合同里进行死板的规定。而潘多拉现场这边，又没权利补充合同条款，一定都是长期磨合的默契与口头约定。 平日里，你好我好大家好，这种默契无所谓。但现在不同了。 地狱之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有人承担责任，要有人进监狱、有人背上巨额债务、有人丢掉养老金、有人拿着遣散费滚蛋。 无论哪一种，创业之星号的成员，都一定不乐于接受。 “与我们不同，我们没得选，因为我们都是一线的亲历者，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乔木停顿片刻，“但他们就不同了，他们有希望甩掉一切责任。这就是双方最大的差别，而不是什么吸血鬼病。”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除了军人和教授一头雾水，在场哪一位不是职场人精？ “所以，最简单的一个问题，”乔木环视全场，“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上校冷哼道：“想要什么？他们不是说了吗，要二十万吨精矿！” “那他们要得到吗？”他直接反问，“或者说，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根本要不到吗？” “行了，别打哑谜了，你就直接说吧，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咱们要怎么做。”率先对这种弯弯绕绕不耐烦的，是格蕾丝博士。 乔木无奈地耸了耸肩，在场其他高管，纷纷露出了理解的笑容。 如此值得享受的解谜时刻，总会被这群“不解风情”的外行，粗鲁地破坏掉。 这也算是他们这个版本的“秀才遇见兵”了。 乔木揭开了谜底：“他们想要我们主动亲口承认，承认他们在这次的事件中，没有任何责任。他们做出了所有正确的决策、尽到了一切应尽的义务。” 格蕾丝惊愕：“开什么玩笑？！他们丢掉了十万吨精矿！” “这正是他们不愿意明说，一直在用这种方式逼迫我们的原因，”早就恍然大悟的帕克，作为基地总管，自然地接过了乔木的话头，“因为他们有着重大过失，所以更不能留下话柄。” “他们要咱们揽下那十万吨精矿的责任？！”这一次，格蕾丝听懂了。 她大受震撼：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不可以？”乔木摊手，“基地的一切都毁了，飞船上的记录他们也能篡改，而且有好几年的时间去覆盖数据痕迹，确保万无一失。唯一的漏洞，就是咱们的口供。” “凭什么？！”格蕾丝恼怒地嚷嚷道，“这么大的责任，我们凭什么替他们背？！” 其实这里面没有“我们”，因为无论如何，这口锅都轮不到格蕾丝头上，更轮不到任何一名生命实验室员工的头上。 但很明显，经历了一系列事件，此刻的她，真正融入这个基地、这个群体了。 同时注意到这一点，乔木和帕克，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然后，帕克开口了：“凭他们可以什么都不做，任凭我们在六年内全部死光，死无对证。” 格蕾丝被这冷酷的发言吓到了，瞬间没了声音。 “所以，破局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乔木再次接过话题。毕竟这是他想到的，也该由他说出来。 “我们接受创业之星的一切条件，承认十万吨精矿的丢失是我们的责任，是他们积极补救，挽回了损失； “然后承认他们对地表没有丝毫责任与义务，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我们感激的义举。 “只要承认这两点，就能从那艘飞船上，获取足够的物资。尤其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物资：能源、机械和武器弹药。” 他说完后，帕克接着总结：“情况就是这样……” 对方环视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听得对人类的卑鄙无耻大感震撼的奈蒂莉。 “那就投票吧，要不要执行这个方案？” 乔木没再关注其他人的反应。 从他用血族掌控创业之星后，他们其实已经没得选了，要么背下十二年后的惊天大锅，以换取此刻的一线生机。 要么就乖乖等死，死于地狱兽，或死于氰化氢。 这也是他想要的。 这样一来，地狱之星长期停留在距离地表八百公里的轨道上，不返回也不降落，这种行为就有了正当性。 而且经过这次事件后，两拨人类就算是彻底离心离德、视对方为外人了。 飞船上的那些人类，心理负担也能减轻不少。 毕竟血族的影响，会随着时间而衰退。两部电影之间，有着数年甚至十数年的空白是他无法左右的。 他必须尽可能未雨绸缪，降低空白期内出幺蛾子的风险。 这种事情，不能推到最后再做。一部剧到了尾声，是不该出现这种剧情的。 这种倒霉剧情，必须放在决战之前。 正如乔木“分析”的那般，这一次，地狱之门与创业之星的联系，颇为顺利。 他们全盘接受了对方的条件，换来了大量物资。 创业之星很大，长1600米、宽330米、高218米，载货量350万吨。这种规模的宇宙飞船， 现在满打满算只有百十号船员，就意味着上面九成九的空间与设备，都是闲置的，都在积灰中走向损坏。 把那些乱七八糟、花样繁多、完全用不上的机械、电子设备拆下来送给地表，换取自己的工作和养老金，船员一点都不心疼。 他们这种行为也算是大公无私、舍己为人了。 再说了，这船又不是他们的。 这一幕唯独苦了还在彻头彻尾对飞船上所有技术进行研究的贝加庞克。 作为完美主义的科学家，他实在看不了这个。 但无论如何，地表的人类，正在源源不断地获得大量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设备，和一批本该用于宇宙飞船武装押运的武器弹药。 唯一遗憾的是，创业之星上的人类，依然对他们有着极高的警惕，每次都会随机将货物卸在十多公里外，矿区的某个角落里，卸了货就走。 他们还得靠人力往回运送。 即便如此，得到了大量补给后，地狱之门的士气，也有了极大的提升。 尤其是在得到充足的弹药补给后，他们也可以认真考虑那群“恐怖分子”的问题了。 第840章 811.“生物武器” “被遗忘者”与“拯救地球军”，在南方群山之中，不停地你追我逃。这种状态已经持续数日了。 双方其实都不擅长在这种崎岖的大山中行军。相较而言，德莱尼有体能优势，人类则经验丰富，双方半斤对八两。 刻意保持之下，一方怎么也追不上，另一方怎么也甩不掉。 纳米自然无法理解这种情况，他只能放出机器人，死死咬住“被遗忘者”的队伍，不让他们有机会摆脱自己。 不过这也是他的极限了，毕竟他也不以身体素质见长。 心眼和线粒体，这些天一直在跟随这群“纳美人”逃亡。 这实在苦了心眼，好几次他都想直接结束项目，但又舍不得出违约金，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长时间的透支状态，令他苦不堪言。他甚至试过晕倒，希望能让这些还挺和善的纳美人抬着或者背着自己。 但他的算盘落空了，人家是和善，但不是冤大头。 在被扔到一片巨大的树叶上，拖行了几十米后，他终于受不了了，乖乖起来自己走。 线粒体就好多了，甚至游刃有余。 她可以不停地为自己补充能量，她自身生理结构几乎没什么消耗。 她平日里甚至会精确计算自己的摄入与消耗，将多余的食物直接转化成能量用掉，需要额外能量了再用能力转化。 这种状态几乎已经是她的本能了。 毕竟她需要保持形体，不能过于丰满，也不能有太多肌肉。 现在这个体型，是她请教了许多“前辈”，精心总结出来的，确保能对最大比例的异性保持吸引力。 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纳米的机器人像无形的幽灵一般，一直如影随形。总会有人毫无预兆地被残忍杀害——哪怕他们都是平民。 很明显，这是纳米的示威与恐吓。 但两人的心态反而越来越放松了。 因为纳米制造的杀伤，永远都发生在队伍末尾，这说明对方只是尽力咬住了他们，暂时还没有能力追上来。 两人由此确定，只要他们保持在队伍前端，就暂时没有暴露的风险。 不然纳米发现线粒体和敌人一起躲他、心眼明知是他还不去汇合，以那家伙的性格，他俩现在应该已经被狠狠收拾一顿了。 “被遗忘者”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路上，他们都在抓住每一个机会疏散。 不断有一支支几十人的小队，在合适的时间与地点，一头钻进丛林掩盖的小路，几乎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你发现了吗，对纳米的袭击，他们好像不是很愤怒。”看着又一支三十多人的小队，头也不回地钻进茂林，心眼低声说道。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很奇怪的违和感。 不过身体的透支导致他的大脑不太灵光，一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野兽可没有平民非平民之分。如果要为平民被杀害而愤怒，他们早就把自己气死了。” 这话说得他有些愕然，没想过这个金发碧眼胸大腿长的线粒体，竟然也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对方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也只会甩给他一记极具羞辱性的眼神。 “你还不如怀疑一下，他们是怎么和纳米他们保持距离的。” 说完，也不管他听没听懂，对方就快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显然是不想和他聊了。 直到两天后，心眼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太累了，总是本能地躲避天上的太阳，时间长了，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咱们……是不是往北面走得比较多？” 线粒体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依然是一贯的轻视。 不过他对这个已经免疫了，可以做到视而不见、转眼就忘。 “几天前，咱们就在朝北走了。只是在山里歪歪扭扭，方向变化比较频繁；而且树荫也挡住了太阳。所以你没发现。” “往……往北走？”他愣住了，“那不就去森林了？为什么？他们不该往南躲进深山里吗？” 对方接下来的话，令他毛骨悚然： “你在说什么蠢话？往南有什么用？你没听他们说过吗？地狱之门的人类，和森林纳美人，都在北面。战场当然也要放在北面。” “战……战场？什么、战场？”他磕磕巴巴地追问。 “当然是对付纳米的战场！”对方有些不耐烦了，“他们明显不是纳米的对手。不把那个混蛋往北引，怎么和援军汇合？” “引？”心眼目瞪口呆。 线粒体两天前那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了。 他们确信北面有盟友，所以放弃更易分散隐藏的群山，一路带着纳米往北走。 而且他们一路上从容不迫，一直和纳米维持着最极限的距离，不让对方掉队，也不让对方追上大部队…… “他、他们……”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显而易见，他们有某种隐秘的方式，能避开咱们，和北方的盟友保持联络，”线粒体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不仅如此，他们在那些人类叛军中也有卧底，所以能随时确认那个混蛋的位置！” 心眼大张着嘴巴，久久不能言语。 过了好久，他才惊疑不定地问：“你……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线粒体瞥了他一眼。 他愣了好一阵，才整理好思绪，恍然地脱口而出：“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明明是要找人类，一开始却甘愿跟着他们往南走！你早就知道他们迟早会转向北面，迟早会把你带到那个黑客身边！” “你累傻了？”对方嫌弃地打量着他，“这有什么可惊讶的？不是明摆的吗？” “那你怎么之前不跟我说？！” 对方停下脚步，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如同在同情一个傻子。 没等他说话，对方就大步离开了。 心眼呆立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对方如果打一开始就告诉他，他一定会扔下双方的合同，回头去找纳米邀功。 孰重孰轻，他分得清。 但过了这么多天，现在他再去找纳米，根本就说不清楚了！ 对方此刻把话挑明，与其说是推他，不如说是在拦他。 如果他现在去投奔纳米，这个女人，将来一定会拖他下水。 到时候，面对纳米“这个蠢女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那么多天你都想不明白？我看是不想明白吧”的质疑，他根本无从辩驳。 辩了又如何？ 纳米那种小心眼儿，一根刺扎进去了，就再也别想拔出来。 这个该死的女人，这是在逼他背叛纳米？ 不对，他就是纳米的人，是对方一手提拔起来的。只要他一天还在埃弗雷特，这个事实就改变不了。 这个女人不是人让他背叛纳米，而是让他继续装傻充愣，至少在这个项目中，不要去投奔那家伙。 想通这一点，心眼的脸色，顿时阴沉不定，难看极了。 他还是小瞧这个女人了。 他没怎么和对方打过交道，之前对方无论在地球、宇宙飞船上，还是刚刚落地那段时间，这家伙都堪称胸大无脑花痴的典范了，完全符合美国人民对金发碧眼的一切刻板印象。 他下意识就忽略了一点：一个没脑子的女人，怎么可能只靠钓凯子，就能把自己钓成中阶调查员？ 这女人，真的是扮猪吃老虎、暗地里使坏的那种类型。 心里百转千回了许久，他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迈着沉重的双腿，努力赶上对方。 “我被你害死了！”来到对方身边，他低声抱怨，“要是让纳米发现了，我怎么死都不知道，下场绝不会比拘束带那家伙好多少！” 现在可不是雇我帮你忙了，而是逼我暂时背叛纳米，这两件事可不是一个价！ 所以，得加钱！ 他侧着脸，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等对方给个说法。 线粒体也看向他，露出了让他一时失神的灿烂笑容。 “韦尔纳，你是在向我示弱吗？”对方调侃地问了一句，随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但你别忘了，我只会站在强者一边。弱者，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女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成了冷笑：“如果你想向我卖惨，一定要先想清楚，一个比我还弱的人，除了当炮灰，还有什么用？” 说着，她伸手去拍对方的肩膀。 但心眼不知是被她这话吓到了，还是别的原因，竟然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这一躲，两人就都愣住了。 愣怔了片刻，线粒体放下了手，轻笑着“鼓励”道：“男人，就应该坚强起来，要自信！” 说完，就又一次抛下目瞪口呆的心眼，独立前进了。 心眼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不知是在羞恼自己刚才下意识的躲闪，还是在气愤对方的直白与抠门。 ‘艹！’看着对方的背影，他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下一刻，几声嘹亮的禽鸣，从上空传来。 他下意识抬头，一缕阳光正好打在眼睛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等他朝旁边挪了一步，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时…… 数十头迅雷翼兽，载着纳美人战士，呼啸着从队伍上方飞过。 看着这一幕，心眼欲哭无泪：自己彻底失去解释的机会了，这次真的是黄泥落裤裆了…… ----------------- 面对纳米这样的敌人，你是不可能突然袭击、让他措手不及的。 所以在上校提出地面埋伏、空中突袭的方案时，乔木就毫不犹豫地开始争夺战争决策权。 就连上校本人都震惊了：这么狂妄吗？你是不是忘了，几个月前，你还是个健身房的搏击教练呢？ 但他毫无疑问地输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原因很简单：乔木有纳美人撑腰。纳美人年轻的战士们，又绝对无法接受上校这个摧毁家园树的罪魁祸首，成为他们的指挥。 这些年轻人的态度异常坚决，完全不容商量。 最终，上校只能憋屈地反过来担任乔木的副官，负责前线指挥安全营运组织的人类士兵们。 乔木的方案很简单：逼迫敌人分散，放大对方的兵力劣势。 上校强烈质疑这个想法能否实现，但谁让他是副官呢…… 第一批纳美人飞骑兵，在向“被遗忘者”打了个招呼后，就立刻拉升高度，避免触及那不知散播范围的“纳米气溶胶炸药”。 他们很快就四处散开，在高空盘旋侦查。 这种侦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毕竟下方就是茂林，他们还不敢轻易降低高度。敌人稍微谨慎一点，就能避开他们。 但很快，就有拯救地球军士兵，因“过度紧张”而向头顶的敌人开枪。 这偏到姥姥家的一击，直接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迅雷翼兽的听力非常敏锐，几十公里外就能捕捉到同类的叫声。霎时间，所有迅雷翼兽，都向同一个地点扑去。 纳美人没有试图降落作战，而是将他们带来的橡胶球囊，直接朝下面扔了下去。 近百枚原本用于给空气过滤设备平稳瞬时压力的球囊，劈头盖脸地砸在战士们的头上、身上，砸得他们抱头乱窜。 但真正吓人的，还在后面…… 高空坠落而破裂的球囊中，很快就爬出了一只只拇指大小的蓝紫色虫子。 是狼虱！这是一种如水蛭般，以大型生物血液为食的小型节肢类寄生动物。 这些虫子扒在他们的头上、身上，锋利的倒刺死死勾住皮肤，两根锯齿状的下颚，狠狠刺进他们的皮肤。 不少战士身上，都爬满了这种虫子。 这一幕，看得那些幸免于难的战友，都头皮发麻。 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向强大的敌人发起冲锋，但这些小玩意儿……实在过于挑战他们的极限了。 本就没什么战意，纯粹是在演戏，在山林中钻了十多天，早就彻底不耐烦的战士们，本能地尖叫着、拍打着、蹦跳着，四散奔逃。 眨眼间的工夫，本就只有二百人出头的队伍，就一口气跑没了小五十人，只剩下一百六七十人，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这一招，是格蕾丝博士在接受纳美人庇护时想到的。 她提议如果人类再来侵扰，就把这些狼虱扔进飞龙突击艇中，或者直接扔进地狱之门基地。 这玩意儿不致命，但极其膈应人，会严重打击敌人的士气。 不过当时的纳美人并不愿意搭理她，而且拯救地球军的扫荡来得很快、很突然，他们也没时间准备。 这一次，他们用上了，而且效果似乎很不错。 虽然树荫遮蔽，看不到下面的具体情况，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他们却听得很清楚。 不少纳美人战士，都露出了开怀的大笑。 上面的纳美人在笑，下面毫无军队指挥经验的纳米，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迟迟没采取任何补救措施。 甚至直到那些奔逃士兵的声音消失在树林中，他才反应过来…… 按理说，他应该立刻下令，命令其他人去把那些家伙带回来。 但他不敢。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群人一旦脱离他的视线，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身边不能没有这些士兵。 死神摆明了已经出手了，在丧失先机的情况下，他必须打起精神，全力应对。 尤其是那些肯定站在死神一方的剧情人物…… 他不能对那些人出手，否则万一误杀两个关键人物，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就爆了。 这在偷渡项目中，是被禁止的。 更不用说项目里还有其他三个至今不知道落在哪里，没来与他汇合的队友。 一口气害死三名同事的罪责，就是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埃弗雷特在很多方面的管理是非常宽松的。正因为如此，这家机构对那些突破底线的行为，惩罚力度非常恐怖，远比其他机构恐怖得多。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场战争中，对剧情人物进行大规模杀伤。 他必须依靠这群“拯救地球军”，替他挡住那些烦人的苍蝇。 “继续前进！”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纳米，铁青着脸，大声呵斥，“都不许停！” 死神这一记下马威， 他要做的也很简单：继续驱逐那些“被遗忘者”，逼死神主动跳出来，否则就面临终结项目失败的后果。 他一点都不怕对方给他布下了什么陷阱，没什么能逃过他遍布方圆十几公里的哨兵机器人！ 几个小时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第841章 812.拘束带的惊愕 纳米一直坚信，那个狡诈的死神，会像一开始空投虫子那样，为他准备种种卑鄙的手段。 而他也将让对方明白，什么叫“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所以，当总人数超过两千的人类、纳美人，和“被遗忘者”，山呼海啸地向他发起冲锋时，他甚至出现了一丝慌乱。 但他也不是吓大的，反应过来后，立刻展开了凌厉的反击。 他一口气杀死了数百人，试图威慑敌人。但除了一部分人类的脚步停滞了片刻，其他人，那些明显经验丰富的士兵，以及纳美人，没有丝毫停顿，坚定地向他发起悍不畏死的冲锋。 即使那些迟疑的人类，也在片刻后，被这份决心与气势鼓舞，再次向他冲来。 四百多个手持热武器的人类，一枪未开，却和身边那些野蛮落后的外星人一起冲锋。这颇为滑稽可笑的一幕，此刻却反而让他感到棘手。 不仅如此，很快，一股股越来越强烈的气流，从敌人相同的方向吹来。 气流越来越大，甚至有演变成强风的趋势。 大风席卷着泥土和砂砾，让他身旁的拯救地球军，纷纷闭眼低头，或抬手阻挡。 他也立刻注意到，在冲锋的敌人后面，有几个长相极其丑陋的“被遗忘者”，正举着双手，像是战场牧师在做祷告，又像是那些跳大神的萨满…… 萨满？ 想到此，他猛地反应过来了。 竟然真的是那群他求而不得的被遗忘者萨满？ 而且，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对方的目的：他的纳米机器人，最大的弱点之一，就是抵御气流的能力。 毕竟重量太小了，这是不可避免的。想要增强动力进行对抗，又会加速消耗他本就宝贵的能源。 如果线粒体在就好了……思维发散到这里，他更加恼怒了。 这种级别的强风，如果他愿意，还是能够将足够数量的纳米机器人强行送入敌阵的。 但他无法确保攻击精度，很可能会误伤到关键的剧情人物。 陷入畏首畏尾的窘境后，他马上就明白了死神的目的：死神就是要用这种方式逼走他。 既然他不能对剧情人物进行大规模杀伤，那么他在这个战场上的作用，和普通的炮兵、机枪兵，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 如果他不能凭一己之力主导、扭转这场战斗，那这场战斗、那些屈服于他淫威之下的拯救地球军，对他而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到头来，他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 死神，却能躲在那些剧情人物的背后，尽情嘲笑他。 眼下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想过，死神竟然会把所有剧情人物拧成一股，来对付他。 但深入一想，对方的选择却很合理。 以他人难以理解的手段操控剧情、以惊人的效率终结项目，这不正是死神最擅长的地方吗？ 对方不过是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和他对抗罢了。 就如同他刚抵达潘多拉星球时，试图用自己最擅长的手段，操控宇宙飞船砸向对方，逼对方彻底放弃一切布局与优势。 区别就在于，他最擅长的手段，被对方的人击溃了……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胸闷气短。 再看身旁那群一脸惊叹，仿佛敌人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拯救地球军，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帮家伙，来这颗星球究竟是干嘛来了？！ “张干事！”他怒喝一声，“带着你的人冲锋！” “啊？”那个戴着黑框眼镜，走到哪都死死抱着怀中相机的所谓“指挥官”，一脸呆滞地看向他。 这一个月的相处，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个废物。 政治部队的日常运转，全靠那群排长、班长。这家伙在其中，不起任何作用。 但他也懒得换将，对他而言，这群剧情人物，本就是炮灰，能用就行。 现在见对方这副模样，他自然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随着几声爆炸的闷响，几名战士应声倒地。 “我说了，”他冷冷地看着对方，“带着你的人给我冲锋！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对方不敢再有所怠慢，立刻下令所有人集合。 眼见着敌人都要冲到脸上了，对方竟然还打算列队，纳米险些气炸了。 再也受不了的他，上前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指着几百米外的敌人咆哮：“最后一次！冲锋！” 这下，所有人都老实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所有战士，没等张干事站起身，已经叫嚷着冲了出去。 不过纳米是个军事白痴，他们不是。 他们没有真的冲上去和敌人肉搏——要知道他们可是连刺刀都没有——而是在冲出几十米后，果断停下脚步，组成火力线，进行射击。 瞬间，冲在最前面的敌人，齐刷刷倒下一片。 但似乎是因为强风对视线的干扰，他注意到，其实绝大多数激光都打偏了，而且倒地的敌人，基本只是下肢受伤、丧失行动能力，而非遭受致命创伤。 不过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见到敌人被阻滞后，他果断地扔下了这群人，独自离开了战场。 对他而言，这场战斗唯一的价值，就是通过对那群“被遗忘者”的追杀，逼迫死神出面阻止。 但他没想到，死神竟然能把之前打生打死的人类与纳美人团结起来，替自己卖命。 计划失败后，他自己没什么可留恋的。 而且他还有其他选择，更直接的选择：直接去地狱之门。 只要死神还想推动剧情，就避不开那里的人类。去那里，一定能找到那个家伙和他的队友！ ----------------- 纳米就这么了无牵挂地抛弃了所有人，包括拘束带…… 这段时间被对方肆意虐待、凌辱的他，一时都没缓过神来。 最初和理解之柱做交易时，他的意志非常坚定。 可后来真正找到对方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意志坚定，不过是情绪上头、对形势判断过于乐观下，感性和鲁莽的产物罢了。 当情绪消退，当自己真正身处那曾幻想自己能硬撑下来的处境中时，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傻、多脆弱…… 现在要怎么办？ 直接结束项目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跟着死神，他完成了好几项可选任务，回去之后也能有相当可观的奖励。 纳米也说了，只要熬过这个项目，他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 他不知道能不能信任对方，但选择信任，对此刻的他而言，是最简单、最轻松的决定了。 但……如果赌错了呢？ “你是拘束带？”正当他犹豫不决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蜷缩在树下的他，迷茫地抬头。 是那个张干事。一路下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沟通。 见他不说话，对方又复问：“你是拘束带吗？”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才迟钝地意识到不对劲：他在基地中用的是自己的真名字，纳什·奥克斯。一个剧情人物，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调查员代号？ 见他承认了，对方松了口气。 “死神托我给你带个话。你们的契约已经解除了，你自由了。你可以什么都不做，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项目终结。” 拘束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他“他”了半天，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别问我，”张干事直接摇头，“我只是个传话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对方取下背包，放到他身边：“里面有食物和防毒面具，还有一把激光手枪和几块电池。足够你坚持到最后了。” “他还说，你要是想和他们……”对方指了指那边还在冲锋的人类与纳美人联军，“……一起回地狱之门，也可以。我们会称你是俘虏，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这番话，让他异常迷茫。 “他……他真的解除了？就这么……放过我？”这话问得很没有底气，但他知道，对方没必要撒谎。 死神给他的第一条命令，就是不允许结束项目。 对方之后并未取消这条命令，那么让这条命令作废的唯一方式，就是单方面解除合同。 只要他试一试自己能否向智脑申请结束项目，就知道真假了。 但得知自己自由了，他反而有些难以接受，有些……恐慌。就好像自己被人抛弃了一般。 就好像……根本没有人在乎自己、重视自己…… 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张干事有些无语。 毕竟过去一个月，那个纳米是如何霸凌对方的，他全程都看在眼里。 “回去吧……”他叹了口气，“那个纳米，Ce……死神会对付的。你没必要为那种人渣，把自己搭进去。” 在他看来，这个拘束带，根本就不是一名合格的战士——就像他自己。 只是他选对了自己的位置，对方却没有，才会沦落到今天这番境地。 他不知道Ceo所在的这个行业，到底是如何挑选那些所谓的“调查员”的。 但他真心认为，将这样一个性格怯懦的人，放在这样的位置上，让他面对这样的环境，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甚至是草菅人命。 拘束带当然不知道对方的想法。 此刻的他一个哆嗦，猛地坐起身，难以置信地抬起剧烈颤抖的手臂，指着对方： “你……你们……你们是死神的人？！” 张干事立刻闭嘴，严守纪律地不做任何解释，转身离开了。 ‘希望Ceo不会发现……’他心中祈祷着，高喊了几声暗号。 听到这个声音，除了一小部分人留下来阻敌，其他人果断起身，极为熟练地边射击边后退。 看着这群人逐渐与战场、与自己拉开距离，拘束带惊愕地张着嘴巴。 他甚至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知道这群“拯救地球军”在原剧情中并不存在。毕竟对方用的，正是死神盗窃的海军陆战队装备。 但他只是以为，这群人是死神从地球带过来的，也是剧情人物，是用来改造剧情的“工具人”。 他又如何能想到，这群人……根本不是原住民！ 他又怎么敢想？谁又敢这么想？ 因为，如果这群所谓的“拯救地球军”，压根不是原住民，那……他们还能是什么？ 拘束带的脑子乱糟糟的，震惊之中，一时完全没有头绪。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从何思考、怎么思考这个问题。 眼前这个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了！ 直到战斗彻底结束，自己被一名纳美人粗暴地拽起来，又发泄地一脚踹倒在地，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喂，住手！”立刻有人类出面阻止，“他是我们的人！” 那名纳美人明显听不懂英语。但两名人类已经挤过来，将他们隔开。 纳美人不满地瞪了几个人类一眼，又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离开了。 几个人类也没追究，而是转身查看他的情况。 “这绝对是虐俘！”一人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就在身上翻找起来，“我急救包呢？” “你跟恐怖分子谈虐俘？”另一人冷笑。 第三人则愤愤不平地骂道：“那群混蛋，竟然这么虐待自己的同胞？！” 拘束带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发着呆，任凭其他人替他处理伤口，对着他说悄悄话。 在其他人看来，则是这段时间他遭受了过多非人的虐待，精神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直到跟随其他人踏上了回程的路，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前后打量着队伍中轻松无比的人们。 他们没打算去清剿逃入山中的敌人，毕竟这是个没完没了的活计，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追击那些“拯救地球军”的任务，则落在了一批熟悉群山地形的“被遗忘者”身上。 还有一批“被遗忘者”，则要去和自己的族人汇合，护送他们返回家园峡谷。 就在这几个小时中，他已经隐约想明白了。 也许是这些人的胜利给他带来了信心，也许是那个死神的手段，让他大受震撼。 比起之前的侥幸心理，他感觉自己胸中那团火焰，那团在得知自己被未共体抛弃后就熊熊燃烧了一路，又被纳米的霸凌轻易熄灭的火焰，复燃出了一截小火苗…… 他突然意识到，跟着这些剧情人物返回地狱之门，在那里安全地等待项目终结，是最舒服、最合理的决定。 那就意味着，这是最错误的决定…… 难道不是吗？ 现在的他，不正身陷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境遇吗？ 在错误的境遇中，最舒适的决定，自然是错误的决定！ 虽然脑子乱糟糟的，一时没想透彻，但他至少想明白了一点：自己不能就这么回去！ 但要怎么离开？就这么冲进树林？那他一定会被找回来，被好生安抚，甚至被约束起来。 毕竟在其他人眼里，自己现在是“精神不正常”。 看着队伍中泾渭分明、之间的气氛却越来越缓和的三族战士，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个大胆的点头。 他假装无意地放缓步伐，调整身位，渐渐来到了几名“被遗忘者”身旁。 那几人皱着眉头看向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轰他离开。 在对方决定之前，他开口了。 “死神已经给我自由了，我要离开队伍，帮帮我！” 他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一边警惕地关注着周围其他人。 而他的身旁，几名“被遗忘者”，则惊讶地交换着视线。 片刻后，其中一人开口了。 “稍等。”对方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心脏，则狠狠跳动了一下。 难道自己…… 片刻后，那名“被遗忘者”再次开口。 “可以，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 拘束带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嗡一声炸开了。 他蒙对了？他竟然蒙对了！ 这群……被遗忘者？竟然也是那个死神的人？ 地狱之门、奥马蒂卡亚、被遗忘者、拯救地球军，剧情中的这四股势力…… 前两股，是死神的盟友。 后两股，则是死神的……手下？ 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本凌乱无比的大脑，突然之间，变得敏锐起来了。 过去几个月里，潘多拉星球上发生的一切，都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不停地、清晰地闪回。 就是说，从一开始，从他们降落潘多拉星球不到两周开始，从杰克·萨利遭遇“被遗忘者”绑架、地狱之门遭遇“拯救地球军”袭击开始…… 这个项目的剧情走向，就已经被死神彻底控制了？就完全是那位说了算了？ 这几个月来，他反复忧虑、犹疑；这一路上，他眼见着纳米不停思索、谋划…… 结果，这个项目，早就是死神的囊中之物了？ 对了，还有头顶那艘创业之星……那群突然得了什么吸血鬼病的船员，突然和地狱之门离心离德的船员…… 死神掌控了一切，又怎么可能会放弃那艘飞船呢？ 就连将71万吨超导精矿全部送到创业之星上藏起来，都是帕克被“拯救地球军”逼迫着做出的决定。 所以，什么“船员不小心扔掉了三十万吨超导精矿”，也是那家伙自导自演…… 不，何必自导自演呢？只需要让船员说个谎就够了…… 他想起了还在地球上时，对方轻易戳穿了他的背叛与出卖后，问他的那个问题： “你应该能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强大不起来了吧？”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羞恼、紧张、不忿……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种不服气的心情，就宛如小丑。 “呵……”他整个人如同泄了气一般，肩背一塌，发出了一声自嘲而自讽的笑声。 这笑声让那几名“被遗忘者”，又奇怪地打量起他来。 他没理会对方，此时此刻，他只想狠狠抽自己几十个打耳光，然后使劲哭一场。 哪怕被别人当成疯子、傻子。 他终于明白那个问题的答案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强大不起来了。 他本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认真履行对死神的承诺，配合对方完成这次偷渡，他就能轻轻松松获得丰厚的回报。 结果，他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 但他额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错了…… “就是这种首鼠两端、贪得无厌的心态，和任何风险都不愿意承担的怯懦。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不是吗？” 仅仅两面之缘，死神就看透了他。 但二十六年来，他都没能看透自己。 直到此时此刻，还要靠对方点醒自己。 结果就是，他搞砸了一切…… 他双手捂着脸，缓缓蹲在地上，身体颤抖着。 许久，他才逐渐从情绪中解脱出来。 再起身时，看着特意留下来陪他的三名“被遗忘者”，他才有些难为情地苦笑道： “帮我离开吧。” 他还有最后一个决定，他不想再搞砸了…… 第842章 813.黑客先生在哪里 心眼和线粒体是跟着人类来到地狱之门的，毕竟“被遗忘者”不会往这里跑。 “这下我可以走了吧？”进入已经废弃的矿区后，心眼就尽量避开其他人，低声问线粒体。 对方的委托内容，是他协助对方寻找那个击败纳米的神秘黑客，或对方的队友。 已经到了这里了，虽然还没找到相关人员，但接下来一定能见到新起点的人。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只要这个女人点头，就算是完成委托了。 之后哪怕这个女人死了，委托费也会从她的遗产或抚恤金中扣除，不会白干。 这个女人发疯，要去见死神，他自然不会跟着对方一起发疯，肯定要在遇到新起点的人之前开溜。 线粒体没有立刻说话，这让心眼的心一下子就悬起来了。 “你别得寸进尺啊！”他恼怒而忐忑地低声呵斥。 这一单，他已经亏大了！ 本来以为凭借他俩，这一路上肯定凶险万分。没想到剧情人物竟然敢跑到百余公里外，主动向纳米发起攻击，还打赢了。 这导致他们刚脱离“被遗忘者”的魔爪，就落入人类手中，一路上有这些人“护送”，根本没遇到任何危险。 没有危险，他自然没有出力的机会，当然就没有报酬。 他冒着得罪纳米的巨大风险，最终拿到手的，可能都不够塞牙缝…… 如果不是怕违约金，他半路就跑了！ 现在已经奉陪到这种地步，无论如何他都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个女人竟然还犹豫？真打算把他薅秃了吗？ 他气急败坏地瞪着对方，希望能够给对方施加压力。 虽然他实在没什么手段能威慑住这个女人。 唯一的手段——向纳米告状——还是鱼死网破的玩法，而且对方还不见得害怕…… 线粒体是真的不怕对方威胁，她的犹豫，也不是想薅对方羊毛、占对方便宜。 她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女人。 她只是在想，一会儿就要见到新起点的同行了，要不要把对方当做见面礼。 不过想来想去，她也没什么办法阻止对方强制结束项目，传出去了终究对自己不利。 于是，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柔声道：“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离开，会不会遇到危险。” 对方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她耸了耸肩，一脸无辜道：“好吧，我的委托已经完成了，回去之后我会支付报酬的。” 听到这话，对方也终于松了口气。 “不劳你费心了。” 说完，对方从裤兜里掏出一只气球，捋了捋，含在嘴里，使劲一吹。 气球消失了，对方仍在她身边走着，却完全不说话，而且姿势有些僵硬，好像木偶一样，关节不太灵活。 她打量着对方，除了僵硬的姿势和表情，竟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她回头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兵，那些人好像完全没发现心眼的怪异姿态。 又走了片刻，毫无预兆的“啪”的一声，气球假人直接爆掉了。 “什么声音？”前后不少人都停住脚步，四处查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完全没意识到，声音是在这里出现的。 更诡异的是，他们甚至都没意识到，队伍里少了个人…… ‘有趣的道具，回头问问他从哪搞到的。’线粒体这么想着。 所谓的地狱之门营地，此时已经是一片废墟了。但废墟已经被清出大片空地，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帐篷。 营地中还能见到大量机械设备，没有一台是空闲着的。数以千计的人类，忙碌着、穿梭着。 这里显然正在进行艰难的重建。 很快，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光头男性，朝他们这边走来。 对方一眼就看到了队伍中的她，眼前一亮，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来到她面前，对方上下打量着她，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欲望：“这就是那个幸存者？” “没错，大难不死的幸存者。”一个人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回答。 所谓幸存者，自然是那艘偷渡飞船的幸存者。 那艘莫名其妙出现在他们头顶，被创业之星干爆的偷渡飞船，正是他们营地被毁、数千人丧生的罪魁祸首。 他怎么可能对这个幸存者有好脸色？ 要不是这里是潘多拉，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人类的种族意识有着显著的觉醒，只怕这一路上，两位调查员不会有什么好待遇。 “莱尔·温弗利，”那个光头还算有理智，没直接动手动脚，而是非常绅士地想要和她握手，“美女，你叫什么？” “海蒂·拉玛。”她笑着握住对方的手。 “海蒂？真是个好名字。”温弗利这么说的时候，没注意旁边的朱迪·查孔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那表情既是对他，也是对眼前的美女。 但线粒体很快就不高兴了。 察觉到对方粗糙的拇指轻轻搓揉自己的手背、另外两根手指则不动声色地在自己掌心轻轻挠了两下，她的表情冷了下来，猛地抽回了手。 对方却并不在意，反而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在这里，有什么事，都能找我哦。” 说着，还朝她眨了眨眼睛。 线粒体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才走出十几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 她嘴角勾出冷笑，也不回头查看。 莱尔·温弗利正欣赏着对方简单泳装下的曼妙背影，就感觉鼻子里一股热流涌动。 他都没来得及抬手，两股鼻血已经从鼻孔中涌出，不到两秒，就顺着嘴和下巴，流淌到了脖子上，沾染了他的衣领子。 旁边几人注意到了这一幕，立刻发出了惊天的哄笑声。 “嘿，莱尔，你多久没见过女人和泳装了？”一人幸灾乐祸地调侃。 听到这话，朱迪·查孔转头看去，立刻露出了嫌弃的目光：“真的，莱尔？真的？太没品了吧？” 莱尔·温弗利狼狈地用双手捂住鼻子，仰着头，但鲜血依然不停地涌出。 那血量大到甚至影响了他的呼吸。呛了两次之后，他不得不大张着嘴巴，即便如此，他很快又被呛了一次。 咳嗽间，几口血污从嘴里喷出。随着他因咳嗽而低头，鼻子里的血，竟然向外狠狠喷出一股子，随后涌得更严重了。 短短十几秒的工夫，他整件半袖迷彩服，竟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看到这一幕，之前还幸灾乐祸的围观者，才纷纷察觉到不妙。 他们试图上前帮忙，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有的人是突然让他躺倒，有的人则脱下衣服让他拿去堵鼻子，还有人则高声呼喊医生。 朱迪·查孔也变了脸色，她犹豫了一下，转身快步追上去，一把抓住了那个所谓“海蒂·拉玛”的手腕： “你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线粒体一脸疑惑，不紧不慢地回头，视线越过她，落在已经成了血人的莱尔·温弗利身上。 “啧……他生病了？”她用夸张的语调惊叹，又立刻阴阳怪气道，“抱歉，我可不是医生，你找错人了。” “治好他！”朱迪将对方胳膊一拧，将对方拧成反关节姿态擒拿住，又用力拽了拽，“别跟我耍花样！” “你弄疼我了。”线粒体拿腔拿调地抱怨了一句，另一只手猛地抄到身后，反过来握住对方的手腕。 朱迪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她整个人竟然直接被这股巨力拽得离开了地面，横着在空中翻转了180°，狠狠摔在地上。 线粒体则直接如法炮制地，将对方一条胳膊拽到后面锁住，欺身用膝盖压住对方的背脊。 “我说了，你弄疼我了。” 得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被彻底控制住的朱迪，陷入了巨大的惊愕：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选美小姐”轻松制服了？！ 刚才那股巨大的力道是怎么回事？这家伙是什么人？！ “好了，别在这里打架！”僵持之中，一个年轻而严肃的声音传来。 线粒体抬头看去，是一个年轻得过分的亚裔黄种人。 “放开她吧，”对方来到她面前，“这可不是客人的礼节。” 线粒体笑了：“这也不是主人的礼节。” 对方痛快地点头：“你说得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听到这话，她也见好就收，直接松开对方。 “长官，抱歉……”朱迪起身后，立刻低声向青年致歉，又警惕地看向她，“这个女人……” “好了，”那位年轻的长官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带莱尔去看医生，他死不了。” 说着，对方又用确认般的口吻问线粒体：“他死不了，对吧？” “当然。”线粒体笑了，这一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她确定了，对方和她是一类人，也是调查员。 “听见了？去吧，”对方朝朱迪摆了摆手，又道，“提醒他，不学会尊重女性，我就把他扒光了吊起来喂死神兽。” “yes，sir！”朱迪见状，也不再纠缠，耸了耸肩，过去拽上自己的战友就走。 等其他人都走了，青年才朝线粒体伸手：“新起点，死神。” “埃弗雷特，线粒体，”她握住对方的手，停顿片刻，“夏萝·拉克丝。” 对方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说出真名，只好又道：“乔木。还有一人呢？” “走了，”她随口回答，“他可不敢见你们，也没胆量结束项目，肯定去找纳米了。” “他叫什么？”对方问了一句，又立刻补充，“你是自愿来的，不是战俘，可以不回答。” “心眼。”对方刚说完，她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心眼……”乔木觉得这个代号有些耳熟，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在斯瓦米纳拉扬神庙那晚对峙中，被自己砍掉一条胳膊扔到纳米面前的可怜人。 “纳米带他来，是提防被你夺走的彷徨之雾，结果也没用上。” 线粒体讥笑道：“他一直警告我们不要掉链子，结果是他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这话把乔木搞懵了。 他几乎确信，对方是被纳米派来探查情报的。所以才找了个穿着暴露的美女，就是希望他能怜香惜玉，下手别太狠。 但……这是要假装投诚？太假了吧？ 他的愕然，似乎让对方很满意。 “你的队友呢？”对方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好奇地问。 “队友？”这又给乔木问懵了，反问道，“你们不知道我们来了几个人？” 这一反问，反而也把对方整懵了：“你们的偷渡技术迭代很快，是唯一我们无法确定偷渡人数的……” “等等！”对方反应过来了，“这次偷渡就你自己？那个黑客呢？！” “黑客？什么黑客？” 双方的问题，竟然全都对不上。 两人愣愣的，大眼瞪小眼。 “就是……一开始击败了纳米，夺取了我们飞船控制权，让我们坠毁的那个黑客啊……” 是冲着贝加庞克来的？ 也难怪，那个纳米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被击败之后肯定怀恨在心，要打探敌人的情报，伺机报复。 不过黑客…… 他没详细过问贝加庞克击败纳米的过程，毕竟这种必然高科技的交手，人家解释了他也听不懂。 所以他没想到，他的首席科学家，竟然是用科学技术击败纳米的。 他还以为是掏出了什么强大的机械或生物科技呢。 “他……他结束项目回去了。” 他自然不会如实交代，说对方还在创业之星上。 贝加庞克的存在，怎么能透露给其他调查员呢？ 听到这话，线粒体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乔木甚至觉得，对方此刻颇为沮丧。 “说说吧，纳米让你来试探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试探，“我没什么可保密的，他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他。” 说到此，他轻蔑地冷笑：“省得他说我仗着剧情优势胜之不武。” 这话说得线粒体一愣一愣的，看向眼前男人的眼神中，流光溢彩。 吹牛的人她见得多了，几乎所有男人都会在她面前吹牛。 但对方说这话，却很有说服力，很有可信度。 她从同事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眼前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死神，在印度的时候，确实两次让纳米吃亏。 第二次甚至让他颜面扫地。 她喜欢强者，她只喜欢强者。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颇为遗憾： 可惜，她不能爱上眼前这个帅气的大男孩。 她的能力不是这么运作的，她只能爱上正大光明击败上一个爱人的强者；要么就得舍弃这种汲取方式，换个别的。 这是她一直保守的秘密，因为一旦让那些男人知道，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讨好她了，她能占的便宜就会大大减少。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去见那位神秘而强大的黑客一面。 希望对方和面前的死神一样，是一位年轻、帅气、阳光、自信的优质男人。 “能告诉我，你那位神秘的黑客同事的代号吗？”她朝对方露出勾人的笑，“我可以用纳米的情报来交换哦~” 第843章 814.神秘的第一大脑 “纳米的极限侦查范围与攻击范围有多大？” “20公里，但这几乎做不到，他的能源储备支撑不了多久。那位黑客先生的代号是什么？” “呃……第一大脑？” “第一大脑……”线粒体坐在一块废石料上，手肘顶着大腿、双手撑着头，咀嚼着这个名字，“真是人如其名的自信、霸气呢~” 乔木实在受不了对方花痴的模样——无论对方是不是装出来的：“纳米的机器人都有哪些用法？包括冷门的。” “侦查、攻击、防御、通讯、窃听、干扰、除颤、缝合伤口……”对方掰着指头说了一大堆，“理论上还能清除病毒、治愈癌症，但那需要很复杂的医学知识，他不感兴趣。” 他听得咋舌不已：“按你这么说，他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做了？是全能型的？” 见他不信对方有些不高兴地坐直身子，挺了挺胸，试图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本来就是。那家伙本来就是埃弗雷特科学技术浓缩而成的产物，是‘文明升格计划’最成功的模板。” “文明升格计划？”听到新奇的名称，他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对方以为他是在问这个，就解释道：“就是借助自动化与智能化，帮助人类从地球文明走向星际文明。几百人，甚至几个人，就能独力开发一颗荒芜的星球。” “不对！”对方说完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脑门，“该我问你了！这次你得回答两个！” 乔木想说刚才那个不是我问的，是你自己要解释的。不过他懒得纠结这种小事，只是点头：“问吧。” 对方想了想，一脸期待地问：“第一大脑的性别、年龄？” 他还没开口，对方赶忙伸手制止：“这算一个问题啊！还有一个呢……” 她想了想，兴奋而期待地举手：“我要他的联系方式！” “啊？”乔木一脸愕然，“联系方式？要这个干嘛？” “交朋友，不行吗？你管不着！”对方理直气壮，“还想不想要纳米的情报了？” “好好好，”乔木耸了耸肩，“男性，年龄……六十多吧，也许七十？” 他还真不清楚贝加庞克的年纪。 “联络方式……我没有，你换个问题吧。” 听到“六十多，也许七十”这个说法，线粒体的表情就僵硬了。 片刻后，对方干巴巴地笑起来：“你在逗我，对吧？哪有退休了跑来当调查员的……再说了这个岁数，怎么做黑客？” “他不是调查员，”乔木“认真”解释道，“他只是我找来帮忙的，就是那种……编外的临时工，只针对某个特殊项目的某种特殊情况。你们公司也有吧？” “而且他也不是黑客，他‘退休’前是为政府工作的科学家，黑客技术……”他也想了想，犹疑道，“也许是个人兴趣？” 他也不知道贝加庞克的黑客技术是哪来的，毕竟海贼王的世界，既没有电脑，也没有互联网。 也许是从他提供的资料上学到的？或者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现学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愕然发现，面前这位卧底小姐，已经快哭出来了…… “那……那他是哪一款？”对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克林顿·伊斯特伍德？安东尼·霍普金斯？汤姆·汉克斯？连姆·尼森？乔治·克鲁尼？” “或者……”对方挣扎了片刻，“丹尼尔·戴-刘易斯也可以……没有暴力倾向，只是性格古怪一些，我都可以接受。” 听到这里，乔木终于受不了了，脱口而出：“你相亲呢？” “和你无关！”线粒体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撇了撇嘴：“好吧，大约是爱因斯坦那一款。” “爱因斯坦？”对方呆呆的，“那是……什么样的？” 她对科学界没什么了解，对爱因斯坦的认知，就是一个头发乱糟糟老头，对着镜头吐舌头做鬼脸。 “智慧吗？”她喃喃自语。 可惜，就是和“帅”这个词，实在扯不上关系。这让她有些泄气。 不过她很快又振作起来。 “没关系，夏萝！”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一个外向、幽默的智者，这种陪伴也一定很棒的！” 外向？幽默？ 乔木想了想他看过的爱因斯坦纪录片中，那位内向羞涩、喜欢倾听胜过表达、总是保持沉默、不苟言笑的大科学家…… 再想想那位总是耷拉着舌头、只要与学术无关就各种不着调、各种掉链子的“地狱首席科学家”…… 还有，陪伴？什么情况？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好心提醒道：“就算你找到他，他也不可能和你去美国的……” “我知道，”对方却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我可以请长假。” “……”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这女人……是认真的？ 他一直坚信对方是纳米派来的特务，从他这里套去情报什么的。 但截至目前，对方套了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没有。 “你干嘛？”察觉到他上下打量的目光，线粒体皱起了眉头。 她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身位，想要发火，但立刻意识到自己有求于人。 而且对方的眼神中，也没有那种她见惯了的侵犯与征服欲。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 这也让她有些发不出火来。 她只能低声呵斥：“放尊重一点，我可是你队友的爱人！” 这话把乔木听傻了。 “你认真的？”他本能地这么一问，见对方柳眉倒竖，赶忙摆手，“算了，与我无关。” “回归正题，一问换一问，”他端正表情，“纳米的弱点有哪些。” 他对纳米并非一无所知，或者其实是非常了解的。 这种级别的调查员，各机构手上的情报都不会少。 在印度爆发两次冲突后，他就已经从正规渠道申请、私下又打听到了大量对方的信息。 他要用这个问题试一试，这位到底是来干嘛的。 “弱点很多……”似乎早就等着他问了，对方没怎么思索，直接开口。 “那家伙的身体没有强化过，和普通人差不多。但你别以为能够随意近身欺负他。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会在身边留下足够多的纳米机器人，再结合他的智能电脑的超强算力，足以应付各种突发状况。你要是想利用这一点，就需要认真谋划。 “不过他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任何事情，都过度依赖机器人了，很少会自己亲力亲为。文明升格项目组的人一直提醒他，但他不搭理。” 线粒体耸了耸肩：“毕竟他是整个项目最成功的案例，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项目的权威与领头羊，其他人不过是为他服务的后勤人员罢了。” 说到这里，对方轻蔑地撇了撇嘴：“你应该也发现了，那家伙自大、傲慢、不可一世，总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是老大。你要是顺着他，他很乐意展现‘领袖的宽容’；甚至你搞砸了……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他其实是期待下面人搞砸一些事情的。” 对方嗤笑道：“那家伙特别喜欢别人卑微地祈求他的原谅，这样他就能高高在上地宽恕对方……这是他最爱的保留节目。” “最麻烦的就是你忤逆了他……”对方沉默片刻，抿了抿嘴，才道，“那家伙有一本珍藏的相册，特别喜欢在霓虹璀璨的夜晚，听着交响乐、喝着红酒，拿出那本册子欣赏、沉醉……” 见对方不说话了，乔木追问：“相册？那是什么？” “他的仇人，里面都是他的仇人的死状。”线粒体的脸上，浮现出浓郁的憎恶与恶心。 “……”他哑然片刻，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有些恶心了。” “有些？”对方反而冷笑了，“你知道什么是‘仇人’吗——对他而言？” 他乖乖摇头。 “公然嘲笑、质疑过他的；拒绝过他的提议的；知道他一些私密糗事的；甚至在街上不小心踩脏了他的鞋还道歉不够真诚的……” 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这些人都……死了？” 对方耸了耸肩：“至少相册里那上百人是这样。” 乔木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邀请我看过，”线粒体很坦诚，但说起这个时，脸上厌恶的表情更明显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够恶心的。” “邀请你？这不应该是他最隐私的秘密吗？”不用问，这一本都是纳米的“犯罪事实”。这种东西，怎么会给别人看？ “我没告诉过你？”对方一脸无辜，“我是他女朋友。” 见他瞪大了眼睛，对方立刻纠正：“当然，是前女友。在我们那艘飞船爆炸的前一刻，我们分手了。” “分手？为什么？” 线粒体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简单来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没有真感情，完全是相互利用。 “我的能力是，通过爱上强者，使自己变强。他则将我的爱，视为炫耀的资本。” 她摊了摊手：“所以，在他被‘第一大脑’击败后，我的能力失效了，我又对他不存在任何能力之外的真实情感。所以，我单方面和他分手了。他则因此恼羞成怒，想要把我的照片也放进相册里。” 乔木听得目瞪口呆：纳米要杀自己的同事兼前女友？ “这种事情不该见面就说的吗？！” “这是我的隐私！”对方理直气壮，“而且我对你，对你和纳米的矛盾，对这个项目，没有一丁点兴趣。我只是来见第一大脑，或者从你这里搞到他的联络方式。我没必要告诉你这些！” “他要杀了你。”他善意地提醒。 没想到对方露出了自信的冷笑：“放心吧，他没那个能耐。我随时可以结束项目，然后在熄灯前找到一位新的庇护者。埃弗雷特可不是他只手遮天的地方。” “所以，你别指望我会卷入你和他的战争，”对方耸了耸肩，“我只和你交换情报，就这么简单。” “现在信我了吗？”线粒体当然不傻，知道死神并不信任她，这些很细节的问题都是在试探她，想要找出她的破绽。 乔木没说信或不信，而是继续往下问：“你还没说，他为什么要请你看那本相册。” 见对方立刻就要开口，他提醒：“别说什么你是他女朋友，这种东西，就是妻子，都不该暴露给对方吧？” 线粒体笑了：“你还是不了解那家伙。纸上的情报，终究比不上现实的相处。” “我说了，我们之间没有真感情。在他眼里，我只是炫耀的资本，是他的收藏品。” “换句话说，在他看来，我是他的私人所有物，是一件物品而已，”她耸了耸肩，“你会提防你的限量版跑车、你的世界名画、你的球星签名马克杯吗？” “他太自大了，自大到根本不会考虑，我会不再爱他。实际上就是，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失败，会在我面前，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人击败。” 说到这里，她笑了：“那家伙这次选择我们三人，都是为了配合他，给他打下手而已。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就这么托大，你觉得这是正常人能做出的决策？” “但你们也跟来了。”乔木冷静地质疑。 “没办法，”对方摇头，“爱情会使人盲目，这是我的能力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但也总比成为黑寡妇，或者easy girl要好……” 乔木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不清楚对方能力的全貌。对方也打算解释。 “心眼是没得选，他是那家伙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要是敢拒绝，恐怕活不过这个圣诞节。理解之柱则是利令智昏，他一心想探究你的秘密……” 说到这里，对方笑了：“你一直没问我第四个人是谁，你已经见过理解之柱了，对吧？他被你赶回去了？” 乔木摇了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 那位……现在就在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呢，已经变成植物人了。 无论之前打算做什么，身上有什么秘密，此时此刻，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一个脑部灵魂被破坏、无法结束项目的调查员，就只剩下等待一个确切的死亡时间了。 “其实你不需要怀疑我，”对方并不在意理解之柱的下落，继续刚才的话题，“因为我对你无所求，我什么都不需要。我甚至可以当着你的面，强制结束项目离开。这样一来，我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不会被那家伙所知。” 乔木没立刻表态，而是恍若随意地看向不远处的人群。 人群中，戴着顶帽子遮掩自己那一头白发的毛，冲他点了点头。 见状，他也点了点头，总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身份。 这让线粒体感到振奋，她露出了轻松的笑：“关于纳米的弱点，还有一条，对你应该非常重要。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以告诉你。” 她目光炯炯地说：“只要你承诺安排我与第一大脑见一面，我就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在埃弗雷特内部，都属于保密信息，只有少数人知道。” 在她看来，这基本就等于白送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实惠的买卖？ 但让她愕然的是，面前的死神，竟然犹豫了？！ “你还是不信我？！”这下，她终于有些气恼了。 自己废了这么多口舌，结果全是无用功？ 她多久没吃过这种亏了？在埃弗雷特，哪次不是自己一个眼神，就有一大群男人，点头哈腰地替自己把一切需要的、不需要的事情做好、摆平？ 自己何时需要如此徒费口舌？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乔木摇头否认，“其实我答应下来，事后食言，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我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我没法安排你们见面，我甚至不能向你透露更多关于他的信息。” 这话让线粒体更生气了。 她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死神。仅靠一件单薄泳衣遮挡的胸口，也剧烈起伏着，导致乔木不得不出于礼貌，挪开视线。 等了半天，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对我的能力有想法吧？” “啊？”乔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想法？” 他想了想，摇头道：“我要你的能力干嘛？而且彷徨之雾那件事是意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我可不是什么夺取同行能力的邪恶调查员。” 他不知道埃弗雷特内部，对他莫名其妙拿走了彷徨之雾一事有什么反应，所以这话他得说清楚了，免得自己莫名其妙名声就臭掉了。 毕竟夺取别人强化能力这种事情，实在太遭忌讳了。 但他这一解释，反而把线粒体解释懵了。 对方皱着眉头，狐疑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看到他都有些不自在了，才不确定地问：“你真的不是……想要让我爱上你？” 他跟着懵了，眨巴着眼睛：“为啥？我为啥……像要你爱上我？” 他犹豫了一会儿，用最大的真诚解释：“我有女朋友了，我也不打算脚踏两只船。你确实很优秀，但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那就好，”对方这才松了口气，“那你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帮我联系到第一大脑？” 对方想了想，又道：“你可以直接开价，只要价格合理，我都能接受……情报，就当是感谢你照顾第一大脑的谢礼了。” “啊——？”乔木张着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什么情况？什么叫感谢我照顾……贝加庞克？这是已经以伴侣自居了？ 但我真不能让你见到你那未曾谋面的男朋友啊…… 乔木正思索着怎么忽悠……怎么说服对方暂时放弃，正感觉一阵恶寒袭来。 瞬间，他手掌一翻，一张粗糙、干裂、泛黄的老旧纸张，出现在手中。 下一秒，他对面的线粒体一愣，猛地伸手捂住嘴巴。 但依然有一大股鲜血，夹杂着破碎的组织，从口鼻中喷了出来。 乔木脸色大变，直接扑向对方，一把搂住对方，将对方扑到石堆之中。 远处那些一直偷瞄线粒体的男人们，看到这一幕，立刻兴奋而轻浮地吹出一阵流氓哨。 对视之间，还纷纷露出猥琐的笑容： 看来他们这位不苟言笑的年轻安保副主管，终究也抵挡不住那种极致的异性魅力啊。 也难怪，毕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不过这么粗鲁吗？会不会不太合适？ 有着猥琐想法的，不止是这些男人。 一直对线粒体保持高度警惕的朱迪·查孔，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她脸色当即就变了，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朝这边快步走来。 她怀疑这个报假名的女人没安好心，不代表她能容忍其他人对对方的侵犯。 哪怕是她的直属上司，为营地立下无数功劳，救了许多人性命的乔木，也不行！ 但等她走到石堆后面时，就愣住了：这里，哪还有人的踪迹？ 跑哪去了？ 她疑惑地四下张望。 这里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啊……总不能是地面突然多了个洞，把两人吞进去后，又消失不见了吧？ 第844章 815.死神是科学家？ 就在朱迪·查孔对着空荡荡的石料堆发呆时，乔木已经跑到了几十公里外的雨林中。 林中的潘狐猴、胸甲蟹、精灵蜥蜴、蜘蛛蝎子，被两个突然出现的大家伙吓了一跳，纷纷四散奔逃。 乔木站起身，里里外外把自己检查了个遍，确认全身上下没受到任何伤害，才松了口气。 他手中那张泛黄的莎草纸，上面仅剩下的一小段文字也消失了。 这张刚才保护他免受袭击的纸，来自理解之柱。 拉杰夫帮他鉴定过，每张纸都总结了一个故事，那些故事均出自犹太教的圣经《塔纳赫》。 每张纸都有截然不同的特殊效果，从故事的内容大致能够推断出来。 他手上这张是最珍贵的，能够让他免受一系列伤害。这个“系列”很模糊，所以才弥足珍贵。 可惜被理解之柱那个混蛋用的只剩下一次了。 现在好了，一次都不剩了。 他将彻底作废的莎草纸揉成团，随手丢了出去，才去关注仍倒在那里的线粒体的情况。 这女人躺在那里纹丝不动，似乎是晕过去了。不过已经不出血了，应该是也有一些保命的手段。 不过…… 他打量着对方，看不出道具能藏在哪里。 这一打量，他就注意到，对方的防毒面罩，竟然裂了条口子。 幸好他没想着“非礼勿视”，不然对方被毒死了他都注意不到。 乔木凌空随手一抓，抓出一袋子kn95口罩，抽出一枚，又蹲身给对方换上。 这是积分商城兑换的防毒口，一袋10枚，6积分，每枚最长使用寿命一小时。挺便宜的——至少他觉得挺便宜，就兑换了一大堆备用。 换好口罩后，他想了想，又拿出一盒药品。 是积分商城的化毒草，标注用量是【中毒，一次一粒，一日两次。急性中毒，一次 3-6粒，并大量饮水】。 他按要求从锡箔包装中抠出六粒，摘下口罩，捏开对方的嘴，一股脑反手拍了进去。 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把药拍进气管里，他又掏出个摇摇杯，往里面扔了两粒固态淡水，开始摇晃。 积分商城这次更新的零碎消耗品，他一口气兑换了5600+积分的东西。 付款后商城客服甚至还主动给他打电话确认，问他是不是下错单了，提醒他总价不是五百六，是五千六。 对方大概确实没见过这么壕的调查员。 这种囤货心态，和他当年打游戏，Boss打到一半，发现背包中的弹药用完了的惨痛经历有关…… “一枚口罩0.6积分、六粒化毒草90积分、两粒固态淡水4.8积分，积分和软妹币最新汇率是1：18。你这就欠我……哦，对了，这个摇摇杯124块，牌子货。你这就欠我一千八了，好歹把情报告诉我再死啊，就当是还钱了……” 他嘀咕着算着账，一手抄到对方后脑，将对方头抬起来，给对方喂水。 结果一壶700ml喂下去，他发现对方不仅没有好转，似乎还开始大量出汗了。 这让他一时有些拿不准，对方这个状态是好还是坏。 犹豫片刻，他只能选择听从专业人士的意见。既然药品生产方要求大量饮水，那就灌呗…… 就这么一杯一杯灌下去，十几分钟的时间，足足灌下去了四升水。 别说四升了，他就是一口气灌下去一升，肚子就微微胀起来了。但他惊讶地发现，四升水下肚，这女人的肚子，真的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依然匀称无比，平坦紧致。 “怎么跟个黑洞似的……”他嘀咕着，心里直打鼓，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喂下去。 等喂了至少十升水后，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这女人，全身上下，已经彻底湿透了！ 不仅如此，他为了方便喂水，直接盘腿席地而坐，把对方脑袋放在腿上。 现在，自己的裤腿，也湿了一大片。他试着拧了一把，竟然能拧出水来。 这个汗量，也太恐怖了吧？ 到了这一步，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他反而松了口气： 没听说过谁是重伤出汗致死的，这种情况肯定是对方的能力效果。能力生效了，就肯定是好事。 又灌了好几升水，直到对方彻底不再出汗了，他才罢手。 起身躲到一边，看着自己大腿往下，被整个浸湿的那条裤腿。还好是从大腿中段开始湿的，而且只湿了一条裤腿，不然就说不清了。 他干脆从地狱里拽出条备用的裤子给自己换上。至于那条旧的，他直接嫌弃地扔掉了。 毕竟他自己懒得洗衣服，也不好带回家洗。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线粒体才悠悠苏醒。 他坐在树下，就看着对方睁开眼后，没有起身，而是躺在那里，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就开始发呆。 他没搞明白对方是怎么了，而且两人也不熟，也就没好意思贸然打扰。 没想到等了十几秒，就听对方怒目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兰迪·埃里克森，你这个**养的**，我*你***的！下次让我见到你，我就把你的**塞进你**的**里面……” 乔木发誓，他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脏的脏话。 前世高中春考班那几个混迹游戏厅的五颜六色毛，嘴都没这么脏。 妈妈说得对，知人知面不知心，脸越漂亮嘴越脏。 见对方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只好轻咳了一声。 瞬间，整片雨林都安静了。 片刻后，线粒体坐起身，神色如常地问：“是你救了我？” 没等他回答，对方就冲他露出一个妩媚的笑：“谢谢。” 随后又嘟着嘴，郁郁道：“那个混蛋，竟然连我都想杀！” ‘如果没有刚才那一段，现在的表现还是很诱人的。现在……晚了。’看着对方撸着湿漉漉的头发，乔木心中腹诽。 “你说了他那么多坏话，还想透露他的情报，他肯定会动杀心。”他随手拽下一条毛巾，抛进对方怀中。 线粒体本能地接住毛巾，愣了一会儿，才对他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句“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木竟然觉得，相比上一次，这一次的道谢，才是认真的。上一次更多是在敷衍、例行公事。 擦着头，对方又轻笑道：“你这么提醒我，就不怕我退缩？” “不怕，”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你比我更清楚那家伙的为人，也肯定比我更清楚，他不会放过你的。” 对方点了点头——或者没点，只是单纯地低头擦头发：“你说得对。从我和他分手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有善了的可能了。这一点我从不侥幸。” “你当初选择他的时候，考虑过这种结果吗？有为自己准备什么后手吗？”他好奇地问。 “我当初没得选……”似乎有了这一次共渡危机，对方也对他卸下了防备，不再像之前那样，单纯想从他这里搞到“第一大脑”的情报。 此刻，对方话匣子明显打开了不少：“那时候我的能力刚刚成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恋爱对象——毕竟追求者太多了，反而更难选择。” 对方重重叹了口气：“一次项目中我遇险了，只能就近选了个欧地联的同行。纳米直接偷渡到她下一个项目中，她被收拾得很惨……没错，这就是我的能力，我只能爱上他，没有别的选择，除非去做黑寡妇。” 乔木哑然：这段话……信息量有些大啊。 “她？黑寡妇？” “我的能力男女通吃，其实只要是我认为能够恋爱的对象，哪怕不是人类……”对方耸了耸肩，又大致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能力。 听完之后，他也恍然：“难怪你说自己不想做黑寡妇或easy girl……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个能力，实话实说，就算他拿到了，大概也会在“挣扎”一番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化身种马来汲取力量。 或者是星宿老仙那种，只是目标会放在剧情人物身上，尽可能隐蔽一些，不暴露自己。 但对方却能另辟蹊径，开发出这样一种模式。 “爱情给我力量”，本来只是一种象征的说法，对方却抓住这一点，用这种抽象的语言描述，来取代常规意义上的“汲取”。 这女人……有两把刷子啊！ 乔木意识到，对方绝不像自己之前的刻板印象，单纯靠傍男人上位。 这么想着，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蜜糖”郑佳雯。那个沉迷于玩弄他人，最终把自己玩进去的女人…… 眼前这个线粒体，硬件条件甩郑佳雯几百条街，似乎更适合选择她那条路，结果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如果之前只看郑佳雯，他还会感慨一句命运弄人，此刻两相对比，他却有了新的感悟： 哪有什么命运？抉择、习惯、性格、理念……一切结果，都有迹可循。所谓命运，反倒像是推卸责任了。 “这就是你一定要见到……第一大脑的原因？”他不自觉地想起了故人，心中一时唏嘘不已，嘴上继续问，“你亲眼见证了他光明正大地击败纳米，就必须爱上他，否则就得舍弃这个能力。” “没错，所以发发善心吧，帮我见他一面，哪怕是视频也可以。我在新起点认识的人不多，现在就只能拜托你了。我必须亲眼见到他，和他交流，才能完成爱意的构筑。” “视频也可以？”如果远程视频就行的话，他似乎没有反对的理由。毕竟视频可以做伪装，将暴露的风险降到最低。 “可以，但效果会差不少……”线粒体有些迟疑，但也听出了他的松动，犹豫片刻，咬了咬牙，点头道，“视频就可以！” 总之先得联系上对方。只要联系到对方，剩下的就都好说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别管七岁还是七十岁，只要给她交流的机会，对方就休想逃出她的掌心！ “这次项目后，我会代为询问他的意愿的。” 听到这话，线粒体抬起头，朝对方露出了自两人见面以来，首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可以告诉他，我不会打扰他的家庭的。就让他把我当成仰慕他的学生，时不时视频为我答疑就好了……” 那明媚动人的笑，让乔木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将头扭向一边。 仰慕老师的女学生……还是这副模样？这绝对会打扰家庭的好吧！超打扰！ “刚才那就是纳米最常用的攻击方式吧？”他赶忙转移话题，他的员工都是被那一招干掉的，“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手段吗？” “其他？这还不够？”对方惊讶地停下擦头的动作，反问，“那可是纳米级的机器人，比pm1都小，甚至能轻松穿过人体的血管细胞间隙。只要数量够多，可以一次性摧毁你全身的器官组织；或者直接摧毁你的大脑，让你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瞬间死亡。” “而且他还有一批造价高昂的碳纳米机器人，克服了普通机器人不耐磁场、辐射和高温的弱点。” 对方一把拽下头上的毛巾，甩了甩那头凌乱的金色中短发：“我可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能力，能防住这一招。你听说过？” 乔木想了想，乖乖摇头。 他没有真正和那家伙交过手，只是直观感觉到那家伙的能力很难应对——至少在对方先手的情况下，很难应对。 现在被线粒体这么一说，他就有些理解那家伙为什么算是行业大佬了。 能够轻易穿透细胞间隙的机器人，还抗磁抗辐射抗高温，确实让人束手无策——逼急了就只能穿一套铅板服装。 “那家伙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呢。” “那个啊……”线粒体爬起来，用毛巾擦拭着身体，丝毫不避他，“你有没有想过，他一个大活人，带着几十万几百万的纳米机器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这女人显然已经很习惯这种“用微不足道的小福利勾住异性，以换取好感与好处”的模式了。乔木只好主动转向另一边不看对方。 虽然这一幕在海边很常见，但这里毕竟不是海。 “能源。” “嗯，能源……”对方应和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言不由衷。 “应该说是应急能源，”他继续说，“那么小尺度的机器人，再考虑到项目世界种类繁多，日常供能其实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太阳能就是最普适的。” 一个没有太阳的世界，自然没有氧气。调查员也不会去那种题材的项目。 “他的机器人集成了那么多功能，输出功率还要达到叠加之后足以抵挡动能武器的程度，能耗再低也有下限。” “这么算下来，就算他把光能利用率拉到100%，以机器人的尺寸，日常收集、储存的能源，最多能够自给自足，维持基础功能。 “关键时刻，他必须有应急能源，才能应对各种突发事件，维持一段时间内的高强度操作。 “所以，他必须有，也一定有可随身携带、方便隐藏、能够充能的便携式能源。那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在对方越发惊愕的眼神中，他继续平静地说：“你能告诉我，他的应急能源是什么、藏在哪里吗？” “你……”线粒体呆呆地看着对方，大脑已经宕机了。 在研究纳米，想要击败、摧毁纳米的调查员，多如牛毛。 但大家考虑的点，都是如何躲避、探查、遏止那些危险的机器人。 “纳米本人没有任何威胁，只要找到突破机器人的方法，他就什么都不是。”这是大实话，但从来没人做到过。 一次次失败，付出惨痛代价后，人们痛定思痛，来到了第二层：消耗战。 “只要拖到他的能源耗尽，他就什么都不是。”这话也没错，唯一的问题是：纳米不是傻子。 他的机器人很多，所以他从不需要一次性派出所有。每次都只激活一部分，其他的维持待机充能状态。 更不用说，就算他只能发动几百个纳米机器人，对肉组成的调查员而言，也相当致命了。 所以每一次精心谋划的战斗，无论车轮战，还是游击战，抑或靠特殊能力强行堆砌的消耗战，最终都无功而返。 那些组织者、发起者的下场，也无比凄惨。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愿意与那家伙为敌了。 “反正只要你点头哈腰哄着，乖乖退避三舍，他就很好说话。”这渐渐成了其他机构调查员的共识。 除了极个别知情者，线粒体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触及最深层的真相，察觉到纳米最大的软肋。 “纳米机器人，需要额外的能源，才能维持高强度的运行。” 这听上去理所当然，可实际上几乎没有人会往这方面去想。就是想了，也不会真的去深究。 原因很简单：纳米的背后，是埃弗雷特，是整个行业，是无数个项目世界中的先进科技与神奇力量。 谁说得清他身上运用了多少黑科技？谁敢打包票那些机器人没有偷偷运用非科学的力量？ 这个点，就连非常了解那家伙的她，都是过去一个多月，在“被遗忘者”的牢笼中，在随队前往地狱之门的路上，冥思苦想想到的点。 但这个死神竟然猜到了！ 不，不是猜到的，不是什么误打误撞。 从对方刚才的话就能得知，对方是确信、笃定的，是有足够依据的，绝不是无的放矢。 她原本还想着震惊对方一把，毕竟这种机会对她而言实在不多。但…… “你，”她目瞪口呆地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的计算而已，”乔木耸了耸肩，“我相信埃弗雷特和新起点掌握的技术，不会差距太大，尤其是这种普适的技术，大家一定会互相……学习。” 他本想说互相窃取，但实在不好听，就临时换了个说法。 “从新起点的技术资料，能推算出他的纳米机器人大致的性能水平。再根据相对应的参数进行推算，就会发现，他的机器人，根本不可能自给自足，必须在必要时依靠外力。” 为了兑换那些资料，他花了足足七万奖励点！现在想起来，心还会流血…… 他撇了撇嘴：“当然啦，猜错了我也没损失，大不了离他远点儿就是了，他又抓不住我。” 这段话把线粒体听得呆呆的。 “你……你还是科学家？”能够两次让纳米吃瘪的人，她自然不会没有耳闻，也知道对方在空间领域的造诣让所有人惊叹；战斗方面，更是让母爱那伙人也吃了大亏。 这两层光环，已经足够耀眼了。随便一层搁在谁身上，都足以稳居一线，吃一辈子了。 两层光环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就更加惊人了。 已经有人提出来，死神应该算是超一线了。不过这事儿还没成共识，因为那些超一线的大佬们保持沉默。 超一线调查员，这项非正式的殊荣，只有他们有资格认证，其他小角色也只能口嗨。 现在，她愕然地发现，这个死神，竟然还有第三层光环？ 他竟然以一个调查员的身份，在追踪学习那些领先现实世界几十、几百年的科学知识？还活学活用，抓到了纳米最大的软肋？！ “嗯，兴趣使然的科学家，没什么学术成果。”乔木点头应了下来，心中则不停地对他的首席科学家道歉。 这个结论，自然是那位拿到七万积分技术资料后，在“领先现实世界五百年”这条道路上撒丫子狂奔的贝加庞克，给出的，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是对方的伯乐嘛~ 但他肯定不能说“我背后有个科学团队”，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就解释不清楚了。就算解释清楚了，也难保公司有人心存疑虑。 相反，“我是优秀科学家”这个理由，就算对方出去说漏了，他一句“我吹牛诈她呢”，就摆平了。 线粒体惊讶地气息都乱了，整个人娇气微喘，高耸的胸口不停起伏着：“你……不会是‘种子库’的人吧？” 种子库？ 对方这么说完，反而更加笃定了：“没错，你是种子库的人，对不对？第一大脑也是！你们就是这么认识的！所以他不是调查员，还能被你叫来帮忙；所以你才说没办法让我见他，因为他是‘种子’！” 啊？种子？这又是什么东西？这个行业到底有多少行业传说啊？回去得找其他人打听一下。 这么想着，乔木一脸凝重，严肃地朝对方摇了摇头。 线粒体立刻反应过来，紧张地捂住嘴，小鸡啄米似地不停朝他点头，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 也不知道她知道什么了…… 正疑惑着，对方就压低声音道：“放心，我绝不会把这个秘密，还有第一大脑进入项目世界的事情透露给第……四个人的！我会把它带进坟墓里！” ‘你和纳米分手之前，是不是也这么对他说过？’见对方一脸坚定，他心中万分无语，却也只能做出感激的表情。 对方见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一支拳头：“这可是我和他的第一个秘密，就带上你一个吧。以后你也是自己人了！” 什么叫“就带上你一个吧”？什么叫“你也是自己人了”？怎么搞得我是中途插进来的那个？像个电灯泡似的？ 乔木已经彻底无奈了，但也只能和对方对了对拳。 “赶紧说吧，”他不想让对方再发散下去了，赶忙将话题拽回去，“纳米的应急能源，到底在哪？” “你一定想不到。”线粒体得意地笑着，轻轻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吹弹可破的皮肤，被她拽起，又回弹，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皮肤？！”乔木瞪大了眼睛。 “没错，就是皮肤，”他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之前震惊了许久的对方，“他把全身的皮肤，都换成仿生材料了。其实是一种非常高效的太阳能收集材料。” 听到这个，他只感觉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紧、发痒。 他见过那家伙几面，完全看不出对方的皮肤，其实是人造太阳能板。但哪怕看不出来，只是想想，也够膈应的。 反正他是做不到这一点。 让他把全身皮肤换一遍，他宁可直接申请退休，离开这个行业…… 那个家伙，看来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挺狠的。 “当然，皮下还埋入了不少微型电气体发电机——那个太高深了，我不太了解。当然啦，你肯定知道那是什么，对吧？” 他没解释，只是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 这副表情看在眼里，线粒体更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了。 “还有呢？”乔木问道，“除了发电装置，还有储能装置呢？” “储能装置……”说起这个，线粒体的表情变得无比古怪。 “怎么了？”他心中咯噔一下，“不会和皮肤一样，是分布式的吧？” 那样就麻烦了，要毁掉“电池”，和直接杀掉对方，没什么区别。 不，一击斩杀对方反而更简单一些。 这就不能算是“软肋”“弱点”了。 “不，是集中的……”对方的话，让他松了口气，但对方的表情，实在太古怪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追问道。这种时候你卖什么关子？ “就是……就是……”线粒体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对方的视线…… 乔木很快就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不对劲，不是看向自己，也不是看向别处，而是看向自己的……肚子？ “肚子？”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是胃？肠子？肝？胆？肾？脾？” 他一直猜，对方却一直摇头，到后面不耐烦了，直接提示：“什么器官没了不影响……活着？” “肾？”肾没了一个，还能活。但肾已经被否决了。 一节肠子？肯定也不是。不然对方用不着这么支支吾吾…… 支支吾吾？ 他又一次看向自己的肚子，然后一路往下…… 瞬间，乔木只感觉头皮发麻。 “你……你认真的？” 对方没说话，尴尬地点了点头。 “卧槽……那个疯子！”他目瞪口呆地呢喃。 “没错，他确实不太正常，”线粒体立刻点头赞同，“他觉得你刚才说的那些器官没了，都会影响日常生活质量。除了……那个部位……那个系统，全都没了，都可以……” “只要禁欲就行，其他生理功能，也能用注射激素来代替……” 乔木的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 他突然觉得，替换全身皮肤这种……小事，好像也没什么…… 全身恶寒之下，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如过电一般。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笃定他对你没感情，只是把你当战利品了……”他对着线粒体苦笑。 第845章 816.各怀鬼胎 “你不可能和他打消耗战的，他最高记录是1对17。我相信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比17个调查员加起来更能耗。” 线粒体一改之前“不掺和你们之间矛盾”的想法，开始认真为他出谋划策。 “你也不要想着偷袭他，你要相信一点，他的智能系统，反应速度一定比你快。” 乔木笑着问：“按你这么说，这仗根本没法打，我直接乖乖跑路得了。”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对方白了他一眼，“你总不能指望从我这里搞到几百纳米的方法吧？” 这倒是实话。 “还有啊，”对方继续说道，“那家伙的机器人数量和消耗量一直是绝密，只有他项目组中极少数人才知道详情。即使他装出一副穷途末路的样子，你也不要掉以轻心。”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放心好了，我没打算亲自和他打。” “不和他打？”对方愕然。 “当然，”乔木理直气壮，“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已经融入剧情了，可以说一举一动都在摄像机的监视下……” 他摆了个摄影师肩扛摄像机的姿势：“刚才为了救你，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集体无意识应激已经爆表了。这种情况下，你让我怎么打？” 听到这话，线粒体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棘手：“那你要怎么做？强行终结项目吗？” 她摇了摇头：“那家伙不会让你得逞的。发现你的意图，他一定会强行破坏。虽然惩罚有些重，但他不是承受不起。” “而且那家伙……”她迟疑了一下，才道，“袭击我是重罪，更不用说现在死活不知的拘束带了……你驱使剧情人物赶得他满森林乱窜，已经彻底把他惹毛了。我能感觉到，他现在为了对付你，已经不管不顾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乔木点了点头，在对方露出笑容的时候，又道，“他现在已经发疯了，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疯子拼命？” 线粒体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你说，他为了对付我，已经不管不顾了。那我就更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对方眉头微蹙，想不出来他还能做什么，便试探着问，“你还有几名队友在项目中？” 他双手一摊：“就我自己了。” 对方愕然地看着他，片刻后，就气鼓鼓地说：“你是提防着我，不打算告诉我了？” 乔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为什么要袭击你？” “还用问？当然是怕我泄露他的秘密。” 他点了点头：“但你还是泄露了。” “怎么了？”对方狐疑地反问，“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该这么做吗？” “你没发现吗？”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为了防止你泄密，他犯下了袭击同事的重罪。但你依然泄密了，等于他这个罪是白犯了。” 线粒体露出了个难以抑制的笑容，但很快就绷起脸：“这是个好消息，然后呢？你打算放他离开，让他回埃弗雷特接受惩罚？” 乔木吹了口气：“你刚才说，为了对付我，他已经不管不顾了。这个我很赞同。为了对付我，为了避免自己的弱点暴露，他白白犯下了一条重罪。 “哦，他现在应该已经确定你还活着了，毕竟这么久了，项目小组人数没减少。你猜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会是什么感受？” “愤怒？狂躁？发疯？”对方耸了耸肩，“反正怎么疯怎么来。” 乔木认真摇头：“不，他会紧张，会担忧，甚至会害怕。” 对方愕然：“为什么？因为……我会泄露你的秘密？” 他摇头否认：“不，你说过，他很自信。就算你泄露他的秘密，他也不会觉得我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脚踹爆他的下体。” 听到这话，似乎是脑海中出现了画面，线粒体又一次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灿烂笑容。 “因为他背上了巨额债务，却没赚到一分钱的利润，就连本金都亏进去了。”他给出了答案。 线粒体思索着，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赞同地连连点头：“没错，可以这么说。” “所以，他会紧张，甚至害怕，”乔木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不怕自己受到惩罚。对他这种人而言，只要目的达到，那些惩罚，不过是必要的成本罢了。” “但如果他没达到目的呢？”他摊了摊手，“他会不会有这样一种担忧：我从你这里得知了他的强大后，畏惧了、退缩了，不和他斗了？” “你怕他，对他不是好……”对方正要反问，没问完，就恍然道，“他要的不是你的退缩，他要彻底击败你，甚至直接干掉你，一雪前耻！” “没错，”乔木笑了，“所以我不会和他打。实话实说吧，我觉得自己大概率打不过他，毕竟他那些机器人，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如果给贝加庞克时间和资源，对方应该能找到破解之法。但现在他没那个时间，地狱中也没那个资源。 “我要看他为了我，能做到什么份儿上。 “如果他因为前面的沉没成本，接下来畏手畏脚，那他就威胁不到我。我可以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终结项目，还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让他干着急。 “如果他因此而烦躁，出手越发激进，这对我同样利好。因为他投进来的沉没成本会越来越多。我很好奇，如果直到最后，他都没能碰到我，就这么返回现实……” 乔木笑了：“……他会不会把自己气死？” 线粒体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帅气的男人，看着对方自信的模样，觉得这太难以置信了。 “按你的说法……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怎么做都错？怎么做都是你有利？这太荒唐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局面？ 可她仔细思索对方那些话，却怎么也找不出破绽来。 “很不可思议，对吧？如果他的对手只是我一人，这自然是天方夜谭。” “他的对手……不只是你？还有谁？我？”线粒体彻底迷茫了。 这一问，反而让乔木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想到对方能自信到这种程度…… “当然包括你……”他有些狼狈地应承了一句。对方看出来了，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他的敌人，是除他之外的一切。” 他给出了答案，见对方疑惑不解，又解释道：“身份不对、立场不对、时间不对。 “身份不对。他本该选择直接加入地狱之门，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身边，破坏我的行动。但他没有，这导致他既不了解剧情，现在就是想破坏剧情，也无从下手。 “立场不对。不了解剧情的他，接下来又做了个错误的选择：选择收编那支得罪了所有剧情人物的‘拯救地球军’，这一举动将他推到了所有剧情人物的对立面，无法从这颗星球上获得任何助力。 “时间不对。他来得太晚了，这个项目的周期长达六年之久，给他造成了自己时间充裕的错觉。现在他就是想要破坏剧情，时间上也完全不允许了。我可以这么说，不管他做什么，我都能终结掉这个项目。” 他嗤笑一声：“除非他直接强杀主角，搅黄这个项目。但他敢这么做吗？” 纳米显然不敢。这么做，乔木不一定死，但他自己回去后就死定了。 恶意重置外部项目和偷渡项目，就和故意泄露行业存在一样，是行业最高禁止事项，先杀后判的那种。 “所以，他抓不到你，又无法扰乱剧情……”线粒体已经被他说服了，“这就是你说的，他无论做什么，都对你有利？” 对方随即又思索着问：“按你这么说，他其实已经失败了？一点机会都没有？” 话已出口，对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我随便问的，你别当真……” 乔木却并不在意，反而继续说道：“他其实还有赢面，理论上是很大的赢面，至少比我的赢面要大。因为他有一个机会，而且是很轻易就能抓住的机会。” 线粒体已经彻底茫然了：这叫什么话？对方赢面很大，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是我赢……这是什么逻辑？ “拘束带，拘束带和你不同，他一直跟在我身边，对剧情的走向非常了解。”他也不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 “只要他能让拘束带发自内心地说实话，只要不傻，他就一定能猜到我规划的剧情结局，就能知晓那个我不得不去的地方。然后去那里等我，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我致命一击。” 他双手一摊：“你看，就这么简单。但你觉得他会这么做吗？” “不会。”没有一丝犹豫，线粒体直接摇头。 说完之后，对方愣了愣，笑了出来。 是那种如释重负的笑。 “我需要做什么？”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轻松地问，“我也可以帮忙哦。” “不需要，”乔木有些不自然地将头扭向一边，“咱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待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外。” 线粒体打量着对方帅气的侧脸，心中有些遗憾：如果之前击败纳米的是他就好了…… 但她立刻就使劲摇头，在心中责备自己：夏萝啊夏萝，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浮？！第一大脑明明也很优秀，你已经有了他，就不该对别的男人有想法了！ ----------------- 两头迅雷翼兽从地狱之门腾空而起，向森林深处飞去。 十余公里外，纳米远远看向野兽飞走的方向，冰冷而僵硬地说：“一个中年女性，一头金色波浪短发；一个男性，暗金色左分发型，胡子很久没打理了。” 他的描述非常模糊，十分糊弄，但身后的拘束带，只是稍加思索就给出了答案：“是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和诺姆·斯贝尔曼博士，他们都是重要的剧情人物……” 有资格和纳美人同乘迅雷翼兽的，除去主角杰克，也就剩下这两位铁杆的纳美人支持者了。 其他人想见纳美人，就只能腿着去。 “他们朝南去了，是西南……”纳米刚说完，附着在对方身上的纳米机器人就失联了，显然是超出最大通讯范围了。 这一次，拘束带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犹豫不定地说：“可能是去哈利路亚山了？男主角的身体就在那里，他们应该是去找男主……”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纳米已经回过头看向他。 他低下头死死闭住眼睛，瑟缩着等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待他小心翼翼眯着眼偷瞄时，却发现对方已经走到太阳下面，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了。 一颗果子从身后递了过来：“吃吧。” “谢谢。”他嗫嚅了一声，从心眼手中接过来。 他这段时间一直饥一顿饱一顿，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又给纳米当牛做马，确实累坏了。 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水弥漫齿间，疯狂挑逗他的味蕾。一种难以言喻的清香，也顺势钻入鼻腔。 食欲大震的他，狼吞虎咽地，不到两分钟，就将那颗大小堪比柚子的水果，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依然不满足，直接看向心眼，对方却早已抱着其他几颗果子走到纳米身边。 “他试过了，没毒。” 听到这话，他也只能苦笑，却完全不气恼。 这两位对这个星球毫无认知，这段时间捕猎采摘的成果，都要他先试毒。他早就习惯了。 见那几颗果子没有自己的份了，他又认真啃食起那颗果核缝隙间的果肉，还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沾了满手的汁液。 心眼抱起一颗，用衣服随便擦了擦，很不讲究地小小咬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鼻腔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舒爽的哼唧。 对方也不再顾及旁边的纳米，直接大口地吃了起来。 直到心眼一口气吃掉两颗，纳米才矜持地抓起一颗。 他从兜里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仔细擦拭了果子表面，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看着对方那做作的模样，心眼心中不停地翻白眼。 但拘束带却完全不在意，他的视线被心眼没啃干净就扔在地上的两颗果子牢牢锁住，对这暴殄天物的一幕，抓心挠肝的。 纳米只吃了一颗半，直接将没吃完的半枚随手扔到地上。 这一幕，让拘束带更心痛了。 旁边的石头上，还放着两颗。纳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对心眼道：“再给他一颗。” 听到这话，拘束带眼前一亮，立刻点头哈腰，说着感激涕零的话。 纳米对此没什么反应，但其他两人都知道他很受用。 有了上一颗垫肚子，这一次拘束带没再狼吞虎咽，而是小心翼翼地吃起来，不愿意浪费一点果肉、汁水。 在某一口咬下去前，他甚至看到了表皮上粘着一只被压扁的昆虫尸体。他都没有吐出来，只是这一口随便咀嚼了两下，就脖子一梗，直接咽了下去。 纳米自然不会等他吃完，直接开口：“你们谁知道哈利路亚山的具体位置？” 心眼理直气壮地摇头。 他给纳米的说法是，过去两个多月，他一直躲藏在矿区与森林交界地带，那里有一些废弃的地下矿坑，很适合躲藏。其中还能找到一些被遗弃的、还能使用的防毒面具。 纳米接受了他的说法，没起任何疑心。 拘束带也不敢再吃了，快速咀嚼着，将嘴里的果肉咽下去，才说：“我在全息投影上看到过，哈利路亚山是一片很大的浮空区域。只要咱们方向不偏，就能顺利找到，不会错过的。” “浮空区域？”纳米额头皱出了几条竖纹，这让他又害怕地瑟缩了一下。 “是的，”他怯怯地解释，“那里所有石头中，都含有丰富高比例的超导原矿，所以会形成一座座大小不一的浮……” “就是说，没有飞行器的话，我们上不去？”纳米显然对此并不关心，他只要结果。 这一次，他认真思索了片刻，才解释：“应该有某条小路，只有纳美人知道的小路。地狱之门的资料显示，纳美人的飞骑兵，就是在那里诞生的。他们总得先爬上去，才能征服一只迅雷翼兽……” 他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纳米已经不耐烦地站起来了。 “你确定你认识所有剧情人物？” “是的，我确定！”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地回答了。 “很好，走吧，”对方点了点头，又再次旧话重提，“这次项目结束后，你我之间的债，就彻底两清了。” 说完，也不给他感激涕零的机会，就一马当先地，朝着矿区深处的方向走去。 其他两人也快步跟上。 走出一段后，心眼才小心翼翼地问：“大人，咱们这是去……地狱之门？主要剧情任务应该都不在那边了吧？” “你能去哈利路亚山？还是能找到死神的下落？”纳米头也不回地甩下这么一句。 心眼讪讪地缩了回去，不再多嘴。 不过对方反而主动解释了一句：“我需要大量的人质，逼死神现身。没有剧情人物更好。” 听到这话，心眼恍然：要控制几千名人质，难度肯定很大。这种情况下，像剧情人物这种不能磕也不能碰、还特别能惹事儿的“瓷娃娃”，对他们反而是负担。 他正要吹捧对方的英明睿智，就听对方冷冷说道：“而且，地狱之门还有一名咱们的同事需要营救……” 听到这话，心眼那些已经到嗓子眼的吹捧，瞬间被堵死了。一股寒意顺着他尾椎骨直往上窜。 地狱之门的同事……线粒体那家伙，竟然还在？！ 他可不信纳米真的是要救那女人。那冷冰冰的语气，到了他耳朵里，分明就是在说反话。 但反不反的，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撒的谎，可能会被戳穿！ 万一那个女人想拉个垫背的……不行，不能让他们见面！ 要怎么做？他自己不能动手，代价太大了。纳米也不会蠢到动手杀人。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他回头瞥了一眼落在队伍最后方的拘束带。 对方正魂游天外，无意识地轻抚着脸上的疤痕。 那自然是纳米的杰作，不过已经有些旧了，粉嫩的颜色逐渐褪去，现在只剩下淡淡的紫红色。 这次对方千里迢迢跑来“投奔”纳米，再次认错、乞饶的举动，让后者非常受用。所以这段时间，纳米没再折磨对方，对方身上也没添新的伤痕。 不过比起所有心思都放在死神身上的纳米，他对这家伙更加警惕，总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至少不是真心乞饶的。 但他也没说什么。毕竟总得有人伺候纳米，有拘束带在，他就不用碰那些脏活累活了。 再说了，他们两人对这颗星球都不怎么了解，有了对方，就方便很多了。 最关键的是，他也不觉得对方真的能威胁到纳米，所以就选择了冷眼旁观。 现在，似乎派上用场了？ 不过还有三个问题：怎么在纳米无孔不入的监视下，成功地怂恿对方替他除掉线粒体，然后再在对方开口之前，想办法假他人之手将其除掉。 这可是个大工程…… 第846章 817.上校的选择 地狱之门营地，唯一拥有长程通讯器的地下避难所，现在理所当然地成了指挥部。 但这并非特权行为，因为哪怕是有权使用它的人，如无必要，也实在不想下来。 原因非常简单：没有恒温系统，不通风、不透气的地下掩体，才是这颗星球上真正的地狱。 不过现在，一群人正在这里开会。 “能找的地方已经全部找遍了，那些比较深的矿洞，我们甚至找了两遍。” “创业之星送来的生命探测系统，也没有任何发现。” “再往外探索，我们就无法保证搜救人员的人身安全了，可能需要向纳美人求助，让他们随同。” “纳美人在森林里进行了搜索，也没有任何结果。不过他们人太少了，森林又那么大，我很怀疑他们的搜索效率。况且，他们最近全都在准备那件大事……” “昨晚试图入侵的那头死神兽，身份确认了，就是之前艾博打伤的那头。它咬伤了三人，我们的围墙太低了，拦不住它……” 所有人汇报结束后，房间中陷入了寂静。人们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帕克才轻咳两声，用商量的语气道：“迈尔斯，你也听到了，咱们现在……局面有些复杂。还是把人都撤回来吧。” 上校沉默了许久，才冷哼一声：“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是两个，长官，”朱迪·查孔上尉提醒，“还有那个宣称自己是第一代无线通讯专利持有人的选美小姐。” 帕克无奈地劝说：“迈尔斯，我知道你和乔的感情，我也很器重那个小伙子。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两个大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了！”上校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谁能保证接下来不会继续有人失踪？谁能保证那个人不是自己？” 说着，他盯着帕克双眼的视线，逐渐下移，停留在对方还没痊愈的双腿上，仿佛在说：瘸子，是最容易失踪的。 帕克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那就向纳美人求援？”他郁郁地改口提议，“虽然我强烈怀疑，有哪些家伙随队，在找到乔之前，你的人就得先和他们打起来……” 上校淡淡地说：“放心，他们拎得清轻重。” 说完，他又环顾全场，信誓旦旦地说：“在rdA的飞船来接我们回家之前，我们都是一体的。我不会放弃任何同伴，无论他是乔，还是其他什么人！” 这话让在场众多高管都面露异色。他们相互交换着眼神，很快，不虞的神色就悉数消失了。 上校的话让他们意识到，如果这次他们以各种理由放弃对乔的搜救，那以后万一他们遇险，其他人也会毫无负担地放弃他们。 继续压榨极度紧缺的人力进行搜救，其实也是在保护他们自己。 “那就下一个议题。”主持会议的帕克说道。 他对乔木没有成见，劝上校放弃，只是在做他认为对所有人最有利的决策。让人们去加高围墙抵御野兽，比跑到森林中搜索一个人要重要得多。 既然其他人已经达成了一致，他自然不会再坚持。 “杰克·萨利从家园峡谷带回来的种子，长势并不好。格蕾丝认为是矿区本身的污染导致的，我们可能需要向纳美人请教……” 话没说完，但帕克闭嘴了。因为外面似乎有什么人在吵闹。 声音越来越清晰，上校和临时顶替乔木，担任他副官的朱迪·查孔上尉，率先猛地起身。 在两人向出口的方向跑去时，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纷纷变了脸色：那不是吵闹，而是恐惧的哀嚎与惨叫！ 其他人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先后追了上去。 落在最后面的帕克，驱动着轮椅也要跟过去，就听到上校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帕克，你留在这里别出去！把门锁好！” 听到这话，他先是愣了愣，但马上就脸色剧变。 有了这半年的奇幻经历，他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商人了。自然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 其他高管也反应过来了，纷纷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但大部分人只是片刻，就再次加速冲了出去。只有几人，最终停了下来，他们站在过道中，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无比尴尬。 直到帕克推动着轮椅过来，他们才反应过来，将头扭向一边，不敢去看这位主管。 他没有嘲笑或讽刺这些人的意思，只是下令：“别傻站着，去把大门锁上！” 虽然基地早已面目全非，但帕克·塞弗里奇担任地狱之门总管长达12年，积威已久。整个基地中，除了迈尔斯·弗里奇上校和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没有高管敢轻易忤逆他。 而只要掌握着安全营运组织的上校不打算夺权，其他人就只能乖乖听他的命令。 等这几人争先恐后地去锁大门时，他们的背后，帕克才露出了难以掩盖的忧虑：希望这一次依然是有惊无险…… 但他的希望注定落空了。 当上校一马当先冲到地表时，基地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惊慌失措、崩溃四散的人群缝隙间，是遍地的尸体、伤员、残肢与鲜血。还有那些抱着尸体嚎咷痛哭的人，以及不畏死亡抢救伤员的人。 上校茫然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敌人。无论是人类，还是纳美人，亦或是野兽，通通都没有。 一个躲藏在角落中的士兵，看到他后，鼓起勇气冲了过来：“长官，我们没找到……” 话刚开了个头，伴随着一连串“噗、噗、噗”的闷响，年轻的士兵僵住了。 几秒后，就在上校面前，对方双眼赤红、口鼻涌血地瘫倒在地。 他蹲身伸手一探，发现对方已经没了气息，脸上还残存着茫然的表情，那双赤红的早已没了光彩的眸子里，也尽是惊愕。 见长官这种时候竟然还在发呆，朱迪·查孔一把拽住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拽回避难所的楼梯中。 就在后仰摔下去的同时，上校就看到，有两名正在抢救伤员的同事，一个身子一僵，直直栽倒在伤员身上。 另一人的脖子，猛地从内而外地炸开，头颅掉落在伤员胸口，瞬间消除了后者的哀嚎声…… “长官，我们得想办法去武器库！”朱迪·查孔紧张而急促地提议。 他们的武器，平日里都锁在另一个避难所中。袭击来得猝不及防，她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冲出大几百米的距离，平安冲到武器库。 这可能需要聚集安全营运组织的成员，共同冲刺，用大部分人的性命，去掩护…… “没有的……”回过神来的上校，茫然地摇了摇头。 “长官？”朱迪愣住了，似乎没听懂对方的话。 直到此时，上校才彻底回过神：“没用的，敌人根本不在我们的射程范围内。” 敌人不在射程范围内？难道对方都是狙击手？刚才被上校挡住，没能仔细观察外面情况的朱迪，愣住了。 “那就让所有人尽可能寻找掩体！”她立刻更改了方案。 上校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上校？！”她见状大急，不明白对方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掉链子呢？！ 被他们挡在身后，或者说乖乖留在他们身后的其他高管，也懵了。 “弗里奇上校？”米兰达试探着发问，“上面到底……怎么样了？” 上校没有理会对方，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 “所有人，和我一起投降，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 朱迪还没来得及反驳，上校已经举起双手，起身走出了楼梯，来到了地表。 “所有人！站在原地——放下武器——举起双手——不要反抗！我们投降！” 上校那声嘶力竭的声音传下来，楼梯间中所有人都愕然了。 他们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而上面的上校，就这么一刻不停地重复着这段话。 朱迪·查孔咬了咬牙，骂了一句，也跟着冲了出去。 一抵达地表，她就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但愣了片刻后，军人的本能，让她立刻学着上校，高举着双手，喊着同样的话。 她一边喊着，一边与上校走向相反的方向，希望更多同事能够听到。 楼梯间中的基地高管们只能面面相觑。 有胆子大的人，小心翼翼地凑到楼梯口向外查看，瞬间就被外面的景象吓到了。 缩回去后，有的人不管不顾地转身向下跑去，明显是打算返回地堡。剩下的人，则留在那里，不知所措。 但远近高低的哀嚎与哭喊，仍旧充斥着他们的耳膜，拷问着他们的良心，摧残着他们的精神。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车库主管率先咆哮一声，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随后在其他人愕然的注视下，冲出楼梯间，高举着双手，喊起了与上校完全相同的话。 有人起到带头作用，其他人就更容易做出抉择了。 不到一分钟，还停留在楼梯口的十几人，都先后站了出来。 数分钟后，随着基地中所有人高举双手，站在原地不动，神秘而可怕的袭击，也彻底平息了。 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场面并没有改变，没有任何人敢因此而松一口气。 更何况还有满地的尸骸与伤员…… 上校怔怔地看着视线所及的营地，他突然觉得，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但又分外陌生。 是在哪里见过呢？ 哦，对了，是丛林深处，奥马蒂卡亚部落的家园树。 那一天，他的军队，用大型震爆弹驱逐平民，用燃烧弹焚烧森林，又用导弹炸毁家园树的根基，随后用重型机枪和机炮肆意屠戮没能第一时间逃走的纳美人…… 唯一的区别就是，此时此刻，地狱之门没有被熊熊烈焰吞噬。 原来是这样吗？ 迈尔斯·弗里奇上校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踉跄了一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这就是他做过的事情吗？这就是那些纳美人当时的感觉吗…… 上校陷入了强烈的情绪中，一时无法自拔。那边的朱迪·查孔却没有闲着。 她对着不知道藏在何处的敌人高声喊道：“我投降了，我不会反抗。但我现在要移动自己，因为我要救助伤员，好吗？” 她等了片刻，没有等来任何回应，干脆深吸一口气，死死闭上眼、咬住牙、拧着脸，毅然决然地迈出了一步。 预想中的痛苦并未出现。 她没敢睁开眼，屏住呼吸，又迈出一步。 依然什么事都没有。 她睁开眼，向四周看了看，所有人，所有还有意识的人，都呆呆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结局。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不再犹豫，大步走向不远处，一位肚子上破了个大洞，肠子流了一地的伤员。 她蹲身撕开对方的背心，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医生！”她立刻高喊，这已经不是她能应付的伤势了，“医生呢？快点过来！” 嘴上这么喊着，但她很确信，这也不是这座基地现在能应付的伤势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壮起胆子行动起来，整座基地，很快就投入忙碌的伤员救治工作中。 就在所有人在纷乱的局面中，越来越得心应手，甚至一度忘记恐惧时，远处一声巨响，吓得所有人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那里，是新建的基地大门。 原本数百吨重的自动化钢铁闸门，现在已经被几块铁皮焊在一起、内部填充砖石木料、每次开关都需要手动推拉的破门取代。 而那两扇破败的大门，随着与墙体的连接部位已经断裂，轰然倒地。 烟尘之中，隐约出现了三个人类的身影。 随着三人的出现，所有人都彻底没了动作。就连伤员的痛呼声都逐渐消失了，整座基地重新变得一片死寂。 他们都知道，这三人，无疑就是那些神秘暴徒派来的使者了。 但总有人不信邪。 几名安全营运组织的士兵，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那三人视线死角，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抓不远处地上的武器。 几声闷响后，那几人，都毫无例外地摔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很快，大量的鲜血，就从他们身下蔓延开来。 “谁是负责人？”其中纳米都不去看场上的情况，直接发问。 拘束带环视全场，视线最终停留在上校身上。 “迈尔斯·弗里奇，”他指着对方，“是基地的安保负责人……” 没等他说完，纳米已经朝对方走去。他只好紧跟过去，边跟着边尽责地交代自己知道的情报： “格蕾丝·奥古斯汀是科研与医疗负责人，已经离开了。帕克·塞弗里奇是主管，但……”他又扫了一圈，“他不在这里，应该是躲在某个避难所中了。” 看清三人中，那张熟悉的面孔，此刻正喋喋不休，上校的表情，狠狠扭曲了一下。 “纳什·奥克斯！是你！”他面目狰狞、表情森然，“你背叛了我们！” 拘束带停顿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抿了抿嘴，显然很不高兴自己讲话被一个剧情人物打断。 他冷冷瞥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那个是朱迪·查孔，是安全营运组织的三把手，地位仅次于……死神。那个女人叫米兰达·塔西，是塔台负责人，基地主管的情妇，也是他的代言人……” “可以了。”纳米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这一次，他乖乖闭上了嘴巴，没有丝毫不满，微微躬身、低头，表示自己的顺从。 场面又恢复的寂静。 纳米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瘫坐在地上的上校，缓缓开口：“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效忠于我的机会。报酬就是，只有效忠者才能活下来。” 上校没有说话，只是冷冷注视着他。 纳米冷哼一声，对此早有预料：“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不要像那个邵仲伟一样，不知好歹。” 邵仲伟？上校愣住了。 他已经有几个月没听到过这个名字、没见过这个人了。 那些散入山林的“拯救地球军”，作战极其勇猛。按“被遗忘者”的说法，那群人全都死战到底，没有一个人投降。 虽然他很怀疑这一点，觉得单纯就是那些像山羊一样的纳美人在杀俘，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没能从拯救地球军那里，搞到任何情报。 这段时间，他都快忘掉那群恐怖分子了。 “是你？”他喃喃道，“你就是那群拯救地球军的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可真难听……”纳米撇了撇嘴，冷笑道吗，“不过这么说也没错，那群人确实是奉我的命令行事。” 听到这话，一直低着头的拘束带，忍不住微微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他很确信，这两人说的不是一回事儿。 因为上校并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拯救地球军”，中间换过指挥官。 纳米这个回答，等于是主动背下了“拯救地球军”的所有黑锅与责任…… 当然，以对方的傲慢，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更懒得辩解就是了。 “怎么样，想好了吗？要么服从，要么死。”纳米催促道。 经过与那群恐怖分子的相处，他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不是指挥军队的料，所以还是得留一个拥有指挥才能的剧情人物，替自己干活。 上校缓缓点了点头，随后低头躬身，像是在表示服从，又像是想要起身。 宽大的背脊，遮住了纳米的视线，但他并未在意，而是对对方的顺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迈尔斯·弗里奇上校猛地起身，迅速抬起的右手上，赫然是一把手枪。 对方狰狞的脸上，看向他的双眼中，燃着熊熊烈焰！ “噗！噗！噗！” 枪声没有响起，伴随着肩膀内部几声清晰可闻的闷响，上校就惊愕地看着，看着自己整条右臂，拦肩断裂，向地面坠去。 肩膀断裂处，鲜血泉涌而出。 神经仿佛都僵住了，一时间，他竟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觉。 ‘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此时此刻，他竟然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恐惧，他果断一个蹲身，探出完好的左臂，抓向掉落在地的手枪。 “噗！噗！噗！” 又是几声闷响。不过这一次，是左肩。 随着左臂的跌落，面前之人，飞起一脚，重重踢在他的下巴处，将他整个人狠狠踹了出去。 狼狈摔倒在地后，剧烈的疼痛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他却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哀鸣。 他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他怒目圆睁，想要在临死前记住对方的容貌。 但短时间内的大量失血，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模糊而昏暗的视线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影，一个高大、健壮的蓝色身影。 那个身影，屹立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之上，面对着数十架领先他们数千年的人类飞行器，毅然决然地抽弓、搭箭。 ‘孤胆英雄……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最后的意识，定格在那名纳美人战士伟岸的英姿上，迈尔斯·弗里奇上校，彻底失去了意识。 拘束带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和基地中的许多人一样……不，他比那些人更加震惊。 那些人震惊于上校的无畏，但他不一样，他…… “大人……”他顾不上纳米明显正处于暴怒之中，硬着头皮急匆匆地提醒，“他可是核心配角啊！” “啪！” 话音刚落，纳米反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用不着你提醒我，废物！” 拘束带捂着火辣辣的脸，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看到他这副德性，纳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驱动纳米机器人，为那个该死的剧情人物止血。 随着对方的失血得到缓解，他恼怒地对着周围的人群高喊：“医生呢？！”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噗！噗！噗……” 一连几十人，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又引发了一阵骚乱。 “立刻把他给我救活！”他咬牙切齿、语气森然地说，“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些医务人员对视一眼，才硬着头皮，抛下没有性命之忧的伤员，向那边已经陷入昏迷的上校跑去。 第847章 818.失败的谋杀 纳米用三百多条人命，和迈尔斯·弗里奇上校的两条胳膊，成功震慑住了地狱之门的所有人。 但整座基地中，还有一个人，敢和他叫板。 “我要向创业之星求援，让他们提供一批医疗物资。”朱迪·查孔提了要求。 纳米就这么盯着对方，眼罩的遮挡下，让对方猜不出他的想法。 见他不说话，对方壮着胆子解释：“我们没有多少药品了，再这样下去，这些伤员都会死。你既然要求我们臣服，也不希望和我们成为死敌，时时刻刻提防我们吧？” 纳米深深看了她一眼，冷漠说道：“去吧。” 朱迪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愿意停留。 “站住。”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如同遇到天敌的猞猁一般，全身上下所有肌肉，瞬间紧绷起来，甚至就连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僵硬地转过身子，对方却只是冷冷说道：“下次再敢这么和我说话，就自己把舌头割了。” 朱迪本能地重重吞咽了一口口水：那种恐怖残暴的事情，对方绝对做得出来，这一点她毫不怀疑。 朱迪离开后，已经在营地中巡视了一大圈的心眼，就拎着枪凑了过来：“大人，我去把那些藏起来的人抓出来。” 纳米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心中七上八下地解释：“我觉得，那些藏起来的，基本都是基地的大人物，说不定会有人知道死神的情报……” 听到这话，纳米脸色稍霁，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心眼顿时松了口气。 他立刻就去拽那边百无聊赖，看似在警戒，其实是在发呆的拘束带：“跟我走。” “干嘛……请问要做什么？” “抓人啊，”他理直气壮，“大人让把所有藏在地下的人揪出来。” 听到这是纳米的要求，对方痛快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一处直通地下的楼梯前，拘束带正要进去，就被心眼一把拽住。 后者直接掏出一枚缴获的手雷，拔掉保险，随手扔了进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阻止了。 随着一声爆响，里面隐约传来了阵阵惊叫声。 “以防万一，”心眼笑了笑，“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不长眼的东西，还妄想反抗呢。” 拘束带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远处，纳米同样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但显然毫不在意。 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对心眼的行为。 纳米的机器人，只怕早就把所有避难所监视起来了。真要是有危险，早就杀得里面血流成河了，还用在这儿扔手雷？ 这家伙……想干什么？ 心眼完全不知道拘束带起了疑心，扔完手雷还不过瘾，又朝里面盲扫了一梭子，才大大咧咧走了进去。 十几分钟后，数百名避难者，就被他驱赶出来。没有一人试图反抗。 到了第二处避难所前，拘束带还等着对方来一梭子，没想到对方竟然摘下枪，和一枚手雷一同递给他。 “你也试试。” 他愕然地看着对方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后退一步，摇了摇头。 对方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和他们共事过……”他低声辩解。 “共事过？”对方冷笑着打量着他，“咱们才是同事吧？还是你觉得比起我和大人，你和他们更亲近？” 拘束带张嘴想要辩解，想说自己和这些人维持好关系，对大人的行动有利。 但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一下子卡壳了。 “我……我再想想……我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他低声下气地，甚至有几分哀求。 心眼嗤笑一声，双眼盯着他，拔掉保险，看也不看，就将手雷扔了出去。 传出的尖叫声，让拘束带变了脸色：这次的声音，没有那种隔着一层的遮蔽感。 这里面的人，没关门！ 他立刻提醒：“他们是平民！” 但心眼却不管不顾。 爆炸与恐惧的尖叫声中，他直接朝里面补了一梭子。瞬间，哀嚎声更响了。 “他们是虚拟人，”换好弹匣后，他转过身面朝拘束带，冷冷道，“你去，让所有人都上来！” 拘束带咬着嘴唇，看着对方那似是无意间指向自己的枪口，没说什么，直接大步走了下去。 走过一段楼梯，一到拐角处，他就知道这个避难所为什么没关门了。 大门外面，地上已经有七八个人倒在血泊之中。 其他人拼命往里面挤，却也只能和这些生死未卜的伤员，拉开不到两米的距离。 可想而知，里面究竟塞了多少人。 “上去！”他板着脸，“都给我上去！” 人们畏惧地瑟缩着，拥挤在一起，没有任何反应。 “不想挨枪子，就给我上去！” 依然没人行动。 拘束带从鼻孔里重重喷出一股气，他看了一圈人群，大步上前，强行拽出一个看上去最年轻的女孩。 没人敢反抗，甚至没人敢看过来。 在对方疯狂的挣扎与恐惧到极点的尖叫中，他一记手刀，狠狠砍在对方后脖子处。 女孩瞬间没了动静。 他双手死死卡住女孩的脖子：“出去，否则我就像掐死她一样，一个个掐死你们！”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 随着他的双手逐渐收紧，女孩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终于，有人动了，那人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然后又是一步。就这么一点点从他身边蹭过去，含着胸收着腹，生怕碰到他。 刚经过他身边，就头也不回地向地面冲了出去。 “就像他一样，快点！”随着他的呵斥，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往外跑去。 他松了口气，双手卸去了力气，又叮嘱后面的人：“把这些人都抬上去，不论死活！” 没人敢反抗，虽然他们有几百，对方只有一人，还没有武器。 短短几分钟，几百人就全都跑光了。 上面又传来心眼的声音：“检查一下，别有遗漏！” 他无奈，只能将女孩随手放在墙角，进入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辣眼的汗臭味的避难所中，挨个房间地检查起来。 但刚进入第三个房间，他就愣住了。 低下头，收回脚，就看到了自己不小心踩到的东西。 一个笔记本，上面放着一把匕首。 匕首非常粗糙。看得出来，应该是临时赶制出来的，没怎么细细打磨过。 这种“劣质”匕首，就是放在人类面前，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前提是它是钢制的…… 现在，这把匕首，随着他的脚挪开，竟然在晃动中，出现了轻微的悬浮。 他立刻就意识到：这把匕首，不是金属的，而是用超导精矿打造的！ 但真正让他愕然的，是匕首下面那个笔记本。 他太熟悉了，因为这就是他的。 这是过去半年，他跟随乔木学习空间知识，所用的笔记本！ 他离开地狱之门的那晚，是临时起意，为了避免惊动其他人，并没有收拾行装，只是多带了几个防毒面具。 这个笔记本，自然也被他落下了。 现在在这里看到它，他本能地回头看向避难所出口。可避难所中的人，早就跑光了，除了空荡荡的走廊，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没有犹豫，弯腰从地上捡起两件东西，将匕首随手插在靴子里，就开始翻看笔记本。 里面的内容，都是他亲自写进去，并且反复研读了不知多少遍的，他实在太熟悉了——虽然大部分内容他都无法理解。 他很快就在中间一页，找到了一段陌生的内容。 一段看似是高能物理的描述，实则即使他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其中莫名其妙、胡说八道的内容。 他草草看完，将这段晦涩的内容记在脑海中，没对这页纸进行任何处理，就翻了过去，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后面的内容。 看了一会儿，他竟然真的有些入神了。 不是因为知识的魅力，而是这些内容，让他回忆起了几个月前，那段每天上课被骂、回到住处还要绞尽脑汁写作业的痛苦日子。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了一个弧度，但回过神来，很快就又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怅然。 “你在干嘛？”正翻着，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他直接合上笔记本，握在手里，惊魂未定地转过身，挥了挥手：“我之前落下的，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还以为丢了呢。” 没理会心眼那狐疑的神色，他从对方身边蹭过去，往里面走去：“我还没检查完呢。” 心眼没跟上来，他都不用回头看，都能猜到对方现在是什么表情。 到了下一个避难所上方，对方一手握枪，一手持手雷，死死盯着他。 这一次，拘束带没有拒绝，直接接了过来。 但就在对方即将露出笑容的时候，他转身向远处的纳米走去。 心眼还没来得及绽开的笑容，凝固了。 他死死盯着拘束带的背影，看着对方跟纳米说着什么。他不敢跟上去，只能猜测。 纳米朝他这边瞥了一眼，说了几句话。 拘束带似乎想要争辩，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变成了弱弱的辩解。 纳米有些不耐烦了，呵斥了几句。 拘束带彻底认怂，恭敬地后退几步，转身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对方彻底没了去找纳米告状时的气势。 心眼难以遏制地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等对方走到身边，他轻声讥讽：“你站错位置了，**。你不会真的以为，大人身边，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吧？” 他冷笑一声：“原本，你可以乖乖跟在我的身后，为大人将功补过，幻想有一天大人会彻底原谅你。但现在……” “我记住你了，”他狞笑道，“垃圾！” 他知道纳米的机器人，此刻肯定在看、在听。 但他不在乎，他就是说给纳米听的。 有些时候，他们这些手下之间有些小龃龉，会让大人更开心。 这一点，他早就领悟了。 拘束带没理会他，只是低着头，直接向楼梯口走去。 他一把拦住对方，冷冷道：“步骤错了。” 对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他。他也阴狠而得意地瞪着对方。 无声的对峙，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对方就溃不成军。 接下来，自然就是“打招呼”环节。 他得意地看着对方向其中投掷手雷并射击。 对方有多不情愿，他就有多开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对方擅自颠倒了顺序，变成了先开枪，再投掷。 他知道对方的小心思，但也没发作。 为了这点小事爆发冲突，就会让大人觉得他小肚鸡肠、难堪大用了。 接下来，拘束带顺理成章地接手了驱逐工作，但他没再放任对方自己下去，每次都紧紧跟着对方。 直到最后一个避难所。 ‘就是这里了，’他心中说道，‘也只剩下这里了。’ 这让他有了种靴子落地的安心感，但又有种事到临头的紧张感。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发动了能力。 那名正低着头，畏缩着替病人包扎的医生，突然一愣，缓缓起身，朝他们大喝：“这下面没有士兵，停止你们的行为！” 喊出这一嗓子，对方突然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了不可思议的惶恐，但很快就消失了。 心眼压住了嘴角的笑意，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就对拘束带下令：“继续。” 那医生闻言，顿时大急：“我说了，下面没有士兵！” 他则冷冷下令：“我说了，继续！” “你们这群刽子手！”医生震怒，竟然弯腰去抓被遗弃在地上的自动步枪。 但就在他触碰到枪之前，“砰”一声巨响，他整个人栽倒在地，抽搐着，很快就没了动静。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包括拘束带。 心眼冷冷说道：“他这么反常，下面一定有猫腻。很可能是一群负隅顽抗者。不需要活口了，全部杀光！” 说着他摘下身上的武装带，将装得满满的手雷与弹匣，递给拘束带。 对方愕然地看着他，没有去接。 “怎么？你还同情他们？哪怕让我们陷入危险，让大人的计划凭添波折？”他厉声质问。 但马上，他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轻声问道：“还是说，你和下面的人，有某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是在包庇他们？” 拘束带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都知道，这种节骨眼上，纳米可没心情也没精力断案。一旦产生了怀疑，大概率就是宁杀错不放过。 被这么一恐吓，拘束带真的颤颤巍巍地，要去接那条武装带了。 但就在触及的瞬间，对方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 “如果你有什么怀疑，那就动手吧，我绝不阻拦。” 听到这话，心眼心中破口大骂。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冷声道，“如果你拒绝，我就认定你要对大人不利。别以为大人真的需要你。” 拘束带脸色惨白，但还是勉力反驳：“我只是不想再滥杀无辜了……” “动手！”心眼厉声呵斥，打断了对方。 对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直接举起手枪，对准了对方的头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很好奇……”纳米轻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心眼心中一抖，但立刻调整状态，用激动的语气说：“大人，这家伙不对劲！他……” “拉格·韦尔纳……”纳米直接打断了他——用直呼其名的方式。 心眼的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 他放下枪，缓缓转身，对上了一双眸子。 已经变成透明的玻璃眼罩下，纳米那双眼睛中，满是好奇。 冷漠而凶戾的好奇。 “你能不能告诉我，”对方用一种悠然自得的语气反问，“你为什么要谋害我们的同事与队友呢？” 心眼，拉格·韦尔纳，瞬间浑身冰凉。 第848章 819.谁想让我死，谁就去死吧！ 哈利路亚山，一块巨型浮空石上，数名人类、纳美人，与被遗忘者，齐聚在此。 他们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站位，在圆的中心，则是一个用白灰堆砌出来的，有着奇特外形的法阵。 法阵中心，本次仪式的主角奈蒂莉，正盘腿席地而坐。 格蕾丝·奥古斯汀博士，则捧着笔记本，一边瞪大了眼睛打量着那个法阵的每一个细节，一边仔细描绘着，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她身旁的诺姆·斯贝尔曼，甚至还壮着胆子，向那些长相恐怖的“被遗忘者”萨满，询问法阵某个细节的象征意义。 但换来的只是冷淡的白眼或无视。 五名萨满——四名男性破碎者与一名女性德莱尼——围绕着奈蒂莉，站在内圈。 他们即将为奈蒂莉举行萨满的试炼仪式。 不仅是三个智慧种族将共同见证。在他们周围还漂浮着数以千计的树精灵。 那些如幼年水母，又如蒲公英一般，在空中漂浮、荡漾的树精灵，是来自艾娃的使者。 将作为她的眼、耳、鼻、唇，以及四肢，让同样对此充满了好奇的艾娃，见证这即便是她，也不曾触及的领域。 克鲁加尔率先举起双手，用沉稳的语调，高声称颂： “大地之灵。孕育果实之沃土、养育生灵之青草；世界之骨骼、玄牝之万物，无论鸟鱼虫草。奈蒂莉，奥马蒂卡亚之女，请愿于它。” 按照萨满们的教导，与过去半年日复一日的练习，奈蒂莉恭敬地在心中，向大地之灵请愿。 与此同时，克鲁加尔引动大地的力量，将其导向女孩。 奈蒂莉感觉到力量在体内升起，温暖而强大。这一刻，她仿佛成为了大地的骨骼。 她全身心地投入其中，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周围的骚动与惊呼。直到浓烈的香气充满了鼻孔时，才睁开眼睛。 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每一寸本该是岩石的地方，此刻都盛开着鲜花。 她惊讶地大张着嘴巴，一如周围其他纳美人与人类。 纳美人并不惊讶于这股力量，毕竟他们早就见识过了。他们惊讶的是，他们的“小公主”，竟然也能掌握这种神奇而强大的力量。 这让他们感到无比的骄傲，与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格蕾丝和诺姆两人，则已经震惊得恨不得将眼珠子崩出来。 格蕾丝蹲下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近在咫尺的花朵。她想要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一时却又敬畏得不敢去触碰。 诺姆的神经则大条得多，他已经抢先一步拽下了一朵花蕾，放在防毒面具前，使劲吸了几下。 淡淡的清香，逐渐充斥了面具之内的狭小空间。 面具过滤了绝大多数气味，即便如此，他都能闻到这股香气。可想而知，这些花朵的香味，有多么浓郁。 格蕾丝毫不客气地从对方手中夺过花蕾。作为生物学家，作为研究潘多拉星球生态的第一权威，她对这颗星球，实在太了解了。 花蕾入手的瞬间，仅凭触感，她就确定，这是一朵真花。 这一时让她陷入了迷茫之中。 那条凭空出现的裂缝，想要解释，可能性实在太多了。 哪怕是艾娃的存在，她也能接受。物种群体意识，地球上也有雏形，虽然没有证据，但理论上，那东西发展到高级阶段，确实有可能发展出独立的思维。 但十几秒内，从无到有生长出数以千计的植物……这一幕，彻底颠覆、粉碎了她过往几十年的常识与认知！ 此时此刻，她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花蕾，大脑飞速运转，为了维护自己的世界观与学术尊严，不停地构建着种种可能性。 但又被理性与学术良知一一否认。 旁边的诺姆，则抬头看向对面的杰克，或者说是杰克的阿凡达。 杰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死死盯着奈蒂莉，脸上满是欣喜与自豪。 当初，对方提到萨满时，他和基地中绝大多数人一样，完全不相信。 那时的他，还沉浸在纳美人宁可接纳一个初来乍到的高中毕业生，也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挫败与妒忌之中，毫无理智可言。 所以他错误地认为，对方只不过是处在他们这群高知群体中，心态失衡了，想用这种拙劣的谎言，博取他人的关注与赞叹。 那时的他，甚至为自己的判断而感到窃喜。 讽刺的是，那时的他有多么幸灾乐祸，现在的他，就有多么羞愧难当。 哪怕他们两人早就和好如初了，现在意识到这一点，看着对方时，他依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两个人类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之中，奈蒂莉的试炼，则来到了第二步。 随着克鲁加尔后退，费曼瓦尔向前一步，敞开怀抱： “风之灵。它是拂煦摩挲大地的微风，是令万物自由呼吸的空气。它托起鸟儿、飞虫与飞龙，以及所有勇于挑战苍穹的一切。请愿吧，奈蒂莉，奥马蒂卡亚之女。” “格蕾丝，格蕾丝！”诺姆张着嘴巴、瞪着眼睛，轻声呼唤着身旁还低着头的上司。 察觉到对方没有反应，他干脆伸手捅了对方几下。 回过神来的格蕾丝，听着周围窃窃的私语声，抬头看去的瞬间，也再次将眼珠子凸到了极限。 奈蒂莉，那个她无比熟悉的纳美人女孩，整个人都漂浮到了半空中，就如同他们脚下的雷鸣圣石一般。 但区别在于，女孩身上，根本没有超导矿石。那单薄的衣着，也藏不住足以让一个纳美人飞起来的矿石。 她…… “是……风之灵……”知道她完全没听，诺姆低声解释了一句。 风之灵…… 格蕾丝呆呆地看着在空中发出一连串银铃般开怀笑声、尝试着展臂翱翔的女孩，心中既震惊，又期待，但更多则是敬畏。 同样敬畏的，还有纳美人。 周围的纳美人，甚至包括奈蒂莉的父母，都已经单膝跪地。一些人甚至深深低下头颅，不敢抬头去看，担心冒犯了那神秘而强大的自然之灵。 格蕾丝特别理解他们的感受。 那可是飞行啊！ 飞行，是几乎每个智慧种族与民族，都会在古早时期就诞生的梦想与愿景。它在任何文化中，都与高高在上的神祇、强大神秘的巫术挂钩。 如果不是自己还维持着身为一名学者，最后的骄傲，恐怕此刻的她，也会和那些纳美人一样，低下头颅，对风之灵表达敬畏之情。 就如同她身旁，头低的几乎已经要磕下去的诺姆·斯贝尔曼。 但此时此刻的格蕾丝，丝毫不觉得对方的行为有什么可丢人的。 所有人都对自然之灵感到敬畏，那些萨满的心境则截然不同。 元素之灵，是一个世界最古老的原始力量，所觉醒的意识。某种程度上，它们和这个世界的艾娃有些相似。 但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诞生元素之灵——虽然Ceo说过，到了“下一部”，说不定就有了。 真正的萨满试炼，是在元素之灵响应萨满学徒的召唤，并回应对方的请愿后，赐予对方的力量。 也就是说，萨满既不像战士、游侠那样，使用自身的力量，也不像德鲁伊、法师、术士那样，汲取本就存在于世界中的力量。 他们的力量，来自某种赐予。这和圣光很像。 所以，他们必须时刻保持那些元素之灵期待的品质与思想，才能源源不绝地从后者那里，获得更充足、更强大的力量。 但在这里，因为没有元素之灵，或者说因为元素并未觉醒灵识，所以萨满们可以随意驾驭元素之力——只要他们有足够的技巧。 这违反萨满之道吗？很难说。 毕竟萨满之道，只禁止萨满为了获取力量，而奴役、压榨元素之灵，并不禁止他们调动无主的元素之力。 不过他们依然看到了这种行为的隐患：没有节制的汲取，长此以往，必将使人被力量蒙蔽双眼，进而迷失自我，沦为力量的奴隶。 奈蒂莉会变成那种人吗？他们不知道。 现在的他们，只能希望Ceo的预言成真。在“下一部”中，在奈蒂莉将萨满之道扩散出去，并出现大批“迷失者”之前，真的能够诞生元素之灵。 仪式还在继续，没有成为仪式五名主持人之一，而是一直在人群中纵览全局的男性德莱尼萨满，亚瓦德，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东北方向。 他随即侧过头，仿佛在聆听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片刻之后，他脸色大变，缓缓后退两步，退出人群围成的圈，悄无声息地，将杰克、格蕾丝他们，以及奈蒂莉的父母，叫了出来。 诺姆不愿意错过这场可能他此生只此一次的仪式，被格蕾丝拽着，才恋恋不舍地出了人群。 “地狱之门被袭击了，”来到一边后，亚瓦德严肃地低声道，“数以百计的人类遭受了残忍的屠杀，那位上校，在反抗中丢掉了双臂。现在，那里已经沦陷了，所有人类都成了人质！” 几人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仿佛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 地狱之门。 “拉格·韦尔纳，你为什么要谋害我们的同事与队友呢？你一定能给我一个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对吧？” 心眼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大人……我不明白，什么是……谋害……”沉默许久，他一度停滞的大脑，逐渐恢复运转，“我、我承认自己不信任纳什·奥克斯，但我从未想过要谋害他！” “装傻充愣？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心眼的语气有些轻佻，但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中，闪烁着毒蛇般的阴鸷、狠厉。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换个更好的理由吧。” “大人……我真的不明白……”他知道对方起疑了，这种说法根本没用。他这么说，不过是为自己争取时间罢了。 但极度紧张之下，他的大脑仿佛生锈了一般，运转得异常艰涩。 “你白白浪费了一次宝贵的机会，”纳米嗤笑了一声，“事不过三，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亲爱的韦尔纳。” 他重重吞咽着口水。 “看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给你一些提示……” 纳米嘴上说得好听，但眼神已经越来越冰冷了。心眼知道，对方即将彻底丧失耐心。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谋害艾尔夫曼·马尔？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该知道、是你担心他说漏嘴的？ “我只要这个答案，韦尔纳。接下来，你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后半生都活在无尽的痛苦与悔恨之中。” 心眼惊呆了，不是因为对方的威胁，而是因为对方说出的名字。 艾尔夫曼·马尔？那是……理解之柱的名字啊…… 他本能地想要看向侧后方的通道，但硬生生忍住了。 为什么？此刻在营地的，不应该是线粒体、夏萝·拉克丝吗？怎么会变成失踪至今的马尔？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濒临宕机了。 但强大的求生本能之下，他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其中那一线生机： 拉克丝不在这里，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不会暴露。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现在，他只需要给出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让纳米相信就好。哪怕他会因此而受到惩罚，也没关系…… 不，必须是一个让自己受到惩罚的理由，一个足以让自己丢掉半条命的理由，才能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想对马尔不利。 还要注意一点：这个谎言，绝不能被马尔轻易拆穿。 单着太难了！他心中哀嚎。 他要“除掉”马尔，就得给出一个对方知晓的“过错”。但对方……怎么可能配合自己？ 正在挣扎之中，他突然灵光一闪，注意到了其中一丝异样： 比起玩弄下属，纳米更喜欢以直接的方式，展现自己的权威。 正常来说，对方更有可能……直接叫出马尔，和他当面对质，而不是在这里和他掰扯这些垃圾话。 为什么不这么做？ 而且，对方占据营地这么久了，就没想过去放马尔出来？ 更何况，马尔被死神抓住了，为什么不结束项目？ 难不成……那家伙…… 要不要赌这一把？一旦赌输了，他的下场，肯定比拘束带要惨几百倍！ 一想到此，他就恨不得将身后那个混蛋剁成肉泥。 他知道自己没时间犹豫，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整个人，立刻变成了一副心防被击垮的狼狈模样。 “大人，我……”他满脸惶恐道，“其实，马尔会落入死神手中，完全是因为我……” 接下来，他讲述了自己如何与马尔汇合，两人如何产生分歧。 他想要与纳米汇合，对方却想潜入基地，接近死神。 考虑到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丛林之中又危险重重。最终，他被对方说服了…… “大人，他说谎。” 心眼的故事还没讲完，身后就传来拘束带的声音。 他心中一惊，马上意识到，自己搞了个大乌龙！ 果不其然，对方接着说道：“当时潜入基地的，只有马尔自己，他根本不在场！” “大人，他说谎！”被逼上绝路的心眼，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反咬一口，把水搅浑。让纳米放弃“断案”，暂时搁置此事。 “他……他肯定还和死神有联系！”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和，他的大脑终于“除锈”了，此刻正飞速运转，“刚才在那个避难所中，他就鬼鬼祟祟的，私藏什么东西！我怀疑那是死神留给他的联络方式，或行动计划！” 说完，他努力装出震惊和委屈的表情，看着纳米，想要从对方脸上、眼神中，看出些什么。 但越看，他的心越向下沉…… 此刻的纳米，似乎对他的指控很感兴趣，却完全不去看他身后的拘束带，反而饶有兴致、津津有味地看着他。 这种反应…… “纳什。”对方点了拘束带的名字。 这让他的心，彻底揪紧了：对方一开始，叫了他的姓氏；现在，却叫了对方的名字…… “这件事，我已经和大人汇报过了。”拘束带的语气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得意。 对方走到他身侧，从怀中掏出那个笔记本，恭敬地递给纳米：“这上面，都是极其宝贵的、适用于现实世界的空间能力知识。” 纳米随手接了过来，翻开看了看，上面全都是晦涩的概念、繁杂的公式，和毫无美术基础的图表。剩下的，就都是各种备注了。 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他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面，干脆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遍，就递了回去。 这期间，拘束带已经向心眼说明了一切： “我帮助死神和平偷渡的条件，就是对方教导我空间能力和相应知识。这一本上面，都是最精华的内容。我离开基地时，为了避开对方，没带走它。” “这次失而复得，我也很意外。它出现的地方与方式很不正常，肯定是那个死神所为。我当时就意识到，对方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趁我落单，借助空间能力，将这东西放到我面前。” “至于目的和原因，”他迟疑了片刻，“我只能猜测，对方是想向我卖好，提醒我要遵守约定。或者是想借此机会试探我，更或者就是想要离间我和大人。” 他看着心眼，眼神中满是得意：“所以，我拿到这东西的第一时间，就向大人坦白了一切。你却以为，我是去告你黑状了。” 心眼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对方却不给他丝毫机会，弯腰从靴子里抽出那把粗糙的匕首，“还有这个，这是我在基地的时候，自己闲来无事制作的，打算拿回去留个纪念。对方也一并送还回来了，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韦尔纳，”纳米适时开口，将话题拐了回去，“我自忖对你们已经足够仁慈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对方重重叹了口气：“罢了，谁叫你是我重点栽培的人呢。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一个活命的机会。” “你明明没有来过这里，是怎么知道拉克丝来过这里的？又为什么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对方用轻柔的语气问道，“可别说你是在替我分忧。” 心眼忍不住苦笑：事到如今，对方显然已经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意识到他真正要杀的，是线粒体了。 对方继续问道：“你究竟骗了我多少？在与我汇合之前，你究竟和谁在一起？都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咱们之间就两清了。” 如果没有最后这一句，心眼还打算如实交代，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最后这句……听到的瞬间，他只感觉毛骨悚然！ 这话，对方也对拘束带说过，就在不久前，好几次。 他本能地看向旁边的拘束带，却发现这家伙已经低下头，挡住了脸。 他只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尾椎骨，一路上蹿。 他非常肯定，对方在说谎！就算他老实交代，也死定了！ 原因非常简单：他很确定，纳米绝不会真的让拘束带活下去。 但这位大人，又一向很重视个人形象与声望，说话时会很注意一些细节。 所以，对方说的是“咱们之间两清”，而不是“放你一条活路”。 这种弯弯绕绕，只要能意识到，稍作思考，就能猜到对方的意思。 所以他才敢这么欺压拘束带。就是因为他确信，在纳米眼中，对方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现在，纳米对他……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心眼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在脑海中选择了强制结束项目。 一秒、两秒、三秒…… 数秒钟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站在这里，就像整个人吓傻了、在发呆。 什么情况？智脑又开小差了？ 他赶忙又试了一次。这一次，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再一次、第四次…… 心眼只感觉浑身汗毛炸立。 他无法结束项目！什么情况？！难道是纳米…… 他胆战心惊地看向对方，却发现，对方仍是那副不耐烦地等他回话的表情。 不是纳米的手段……而且他很清楚，对方也不可能有这种级别的手段。 难道是死神？ 对了，之前就有相关情报，新起点搞到了某种神秘道具，能够阻止调查员结束项目、返回现实世界。 对方动用了这个道具？可为什么…… 心眼猛地意识到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调查员之间，阻止对方结束项目，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要杀人！ 那个死神，并不是如他们预料的那般，躲着他们，将项目终结掉，让他们扑个空。 对方是打算既终结项目，又终结他们！ 疯了，那家伙疯了……这可是纳米啊！ 他本能地就要张嘴提醒对方，但瞬间又愣住了。 提醒对方，对方不就意识到，自己刚才想要跑路了？ 而且……那个死神，真的无法击败纳米吗？ 真的无法……干掉……纳米吗？ 这个念头一蹿出来，他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如果……也许……万一……成功了呢？ 只要纳米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错”，不就一笔勾销了？ 心眼又是一个哆嗦，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 但……看着纳米眉宇间越来越重的戾气，他就想明白了：自己，有的选吗？ “我交代……”心眼全身一松，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痛哭流涕，“大人，我交代！我都交代！” 几分钟时间，他就抽抽噎噎地，将自己和线粒体一路发生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一遍。 “我……我不敢说实话，”他抽泣着，“我签合同时，没想到能那么快就遇到大人……违约金太重了……” 说到这里，他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我财迷心窍！我是个混蛋！我罪该万死！”每骂自己一句，他就左右开弓，狠狠扇自己两耳光。 力度之大，只是几巴掌下来，他的脸就已经肿起一大片了。就连拘束带，都咋舌不已。 唯独纳米，只是居高临下地冷漠地注视着对方。 拘束带偷偷瞥了纳米一眼，对方的眼神，就如同再看一具……讨厌的人的尸体！ 他打了个哆嗦，连忙挪开视线，心中也确定了一件事：心眼，和自己已经是一个下场了。 也就是说，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面前的心眼，终于哭哭啼啼地哀求完了，趴在地上，拽着纳米的裤腿泣不成声，几乎快要晕厥过去了。 “很好，拉格·韦尔纳，”纳米终于开口了，语气如常道，“咱们两清了，我说到做到。” 心眼和拘束带的心，同时狠狠颤抖起来…… “先做正事，”纳米已经不想再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直接对两人下令，“把所有能走路的人聚集起来，带他们离开这里。” 他嘴角勾起轻蔑的笑：“死神就知道护着他的主角。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一千多人，他打算怎么终结这个项目！” 说完，他也不去看地上抽噎的心眼，转身离开了。 心眼这才有勇气抬起头，没想到却和拘束带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齐齐挪开了目光。 拘束带想起了什么，连忙向纳米追去：“大人！” 心眼坐在那里没动，但看到对方的动作，两只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恨不得直接贴上去。 “马尔要怎么……” “不用管他！”拘束带没问完，纳米就头也不回地不耐烦打断了他，“他已经完了，就当他死了！” 听到这话，后面的心眼，忍不住又是一个哆嗦。 又放弃了一个…… 而且是没做错任何……至少是没犯下大错的理解之柱。 就这么被抛弃了？ 他真正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样的纳米，真的值得追随吗？ 但不追随对方的话，对方那如附骨之疽的报复…… 他不想死，一点都不想。 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谁想让他死，谁就去死好了！ 第849章 820.要想解救人质，先得恐吓人质 一千多人，随着纳米三人，穿行在地狱之门东北方的丛林中。 “被遗忘者”在南边，主角则在西南。不想让死神继续躲在幕后，借助剧情人物与自己对抗，最佳选择就是这个方向。 剧情人物想要追上来，总要费一番力气。相反，那个死神，随便开个门就能出现。 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见不到对方。 不仅如此，他附着在两个剧情人物身上的纳米机器人，也提前设定了程序。只要发现死神，就会立刻激活，直接攻击对方的大脑。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担心对方使用空间能力，将剧情人物砸到他脸上了。 但他又很期待对方去找主角帮忙。 虽然他留在剧情人物身上的纳米机器人并不多，但足够给对方的脑功能造成显著破坏了。 对大脑的破坏，就算回到现实世界，想要痊愈，也要颇费一番工夫。 这让纳米一时不知道该期待哪种情况。 是对方去找主角，大脑遭受重创，仓惶结束项目的惨败，被全行业知晓？ 还是对方出现在他面前，被他直接弄死，成为新起点又一颗陨落的新星？ 如果两个都能选，就好了…… 他完全没有认识到一个问题：完全处在劣势的自己，凭什么靠一个小安排，就能击败那家伙。 或者说，他并不觉得自己身处劣势。 直到某个瞬间，大量的【wArning】红色警示框，在短短几十秒内，充斥了他的智能眼罩。 那个瞬间，让他又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宇宙飞船上，被那个神秘黑客支配的恐惧。 但这一次来袭的，不是黑客，而是……野兽。 地面，数以千计的蝰蛇狼、思林斯、弹弓兽、大奥鸟和六脚马，食肉的与食草的，捕猎者与被猎者，此刻正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向人类所在的位置奔袭而来。 天空中也不安宁，四翅飞龙、迅雷翼兽、魅影飞龙，甚至一向畏惧战斗的夜行生物刺蝠……数百只飞行生物，呼啸着、嘶鸣着，遮天蔽日地席卷而来。 他愣怔了好一会儿，直到数公里外的骚动，传导到这边，让人群越来越不安，他才回过神来。 心眼和拘束带也注意到异常了，正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已经变成了红褐色的玻璃眼罩。 拘束带对此也许没什么感受，但心眼……这一幕，他太熟悉了…… “大人……” 现在换成心眼不敢说话了，“立功”的拘束带，鼓起勇气，想要询问情况。 “继续走，不要停！”纳米直接打断对方，又高声道，“盯紧他们，有任何异动，就直接杀掉！” 这杀气腾腾的话，让略微骚动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队伍继续前进，纳米则不停地清除这些动物。 他很快就注意到，这些动物，比过去几个月遇到的那些，更难以清除了。 过去那些动物，往往在察觉到无法理解的伤痛后，就会立刻逃跑，至少也会放弃对他的觊觎。 但现在这些野兽，仿佛集体发疯一般，除非丧失行动力，或者直接死亡，否则受到再严重的伤痛，也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依旧随着兽群，向他们聚拢而来。 而纳米机器人的一个弱点就是，单一机器人的伤害非常有限，必须依靠数量的堆砌。 这就导致，他要阻止一头野兽，需要消耗比过去多出至少几十倍的机器人。 而现在朝他们聚拢而来的，可不是几头、十几头，而是几千头！ 眼罩后面，纳米紧锁着眉头。 虽然拘束带说过新起点只来了死神一人，但这话他根本不信。 只有死神自己？那创业之星上击败他的黑客是谁？总不能是死神掌握了和母爱类似的能力，能凭空制造手下吧？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死神玩弄的小把戏而已。 让其他人伪装成剧情人物，以拘束带的愚钝，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不过真正让他诧异的是，新起点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多新星了？ 先是名动行业的死神，随后又是那个他从未听说过的黑客。现在又冒出来了个兽王？ 这种规模，比起欧地联那位真正手握“兽王”之名的家伙，也不遑多让了。 前线纳米机器人传回的视讯中，几十上百头野兽先后倒地，却丝毫未能阻止兽潮的脚步。 一头头冲在最前面的大奥鸟，吃了只有两条腿的亏。它们是最先被击溃了。 在两条腿被炸断后，它们扑扇着翅膀努力维持平衡，五米多高的身体，还是摔倒在地。 但后面的动物们，却没有踩在它们身上，反而以惊人的动态视觉和敏捷身形，迅速调整方向，从它们身边绕过。 哪怕是那些和前面的动物挨得太近而完全没有视野的动物们，也敏锐地跟着前面的动物调整方向。 兽潮就这么被几十头大奥鸟，切割成了一条条分支洪流，又在绕过它们后，重新汇聚成海啸。 这奇特而壮观的一幕，立刻引起了纳米的注意。 这可不是几十头野兽，而是几千头，还是几十个种族。 就是兽王，驾驭这种规模兽群的同时，也不可能做到这么细微的操作。 而且他强烈怀疑，那个兽王，也不可能同时驾驭这么一大群平日里互为死敌的野兽。 只怕几秒钟的工夫，操控者的意识，就会被狂暴的兽性撕得粉碎。 能做到这种程度……一定是动用了某种战略级别的道具。 瞬间，纳米就感觉到强烈的心悸。 拥有超强生物脑的黑客、能够同时驾驭数以千计野兽的驯兽师…… 如果之前他还意识到，现在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这两个神秘的调查员，分明就是特意为了克制他而准备的。 说不定还有第三个、第四个…… 这是一场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 但……怎么可能？ 哪怕拘束带，在见到理解之柱前，都坚信追兵是国际派那群混球。 死神怎么可能在项目之前，就得知拘束带被国际派卖给他了，来的人会是他？ 除非…… 纳米的脸颊狠狠抽搐着，额头青筋暴露，双手死死攥拳，指甲甚至扎进了肉里。 国际派那群畜生，竟然勾结死神，想要借新起点之手除掉他？！ 好！很好！非常好！ 纳米此刻满脸狰狞，心中的暴虐与憎恨，已经达到了极点。 前一个瞬间，他几乎就要直接结束项目了。 毕竟他不是傻瓜，不会在敌人精心准备的陷阱中作战。 但他还是忍住了。 回去之后，他自然要死磕未共体那群混球。但在此之前，他也要搞清楚，这些年下来，新起点究竟为他准备了多少“大礼”。 想到这里，他就彻底不再留手了。 既然已经不打算和死神在这里决出胜负了，此刻他反而放下了一切戒心，全力向对方施加压力，逼迫对方尽快掏出其他底牌。 空中，数以十万计处在待机状态下的纳米机器人，被全部激活，铺天盖地地向各处战场飞去。 随着纳米的认真，兽潮的伤亡速度，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提升。 不过相比于地面上的兽群，天空中的飞禽，则更难应对。毕竟它们扇动翅膀制造的气流，会严重干扰机器人的移动路径。 地面的兽群还被挡在几公里外，只能听到渗人的嚎叫，但空中的飞禽，有不少已经飞到他们头顶了。 一头头刺蝠、四翅飞龙、迅雷翼兽、魅影飞龙…… 或是勉强飞到这里后，就直接摔向地面；又或者是在俯冲的过程中，被无数纳米机器人不计成本地围攻，在极短时间内就遭受重创，失去战斗力。 一头头巨大的野兽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地上，甚至砸到人们身上。 人群的伤亡，激发了更大程度的混乱。 若不是心眼和拘束带连连开枪压制威慑，只怕人们早就一哄而散了。 可即便如此，队伍边缘，还是有不少人，尤其是熟悉丛林环境的安保人员，趁乱一头扎进密林之中。 如果是之前，纳米绝不会饶了他们。但此刻，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这群炮灰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怪异袭击，将他的目标，从向死神雪耻、阻止对方终结项目，降低到了看死神的底牌。 在他不计代价的攻击下，兽群的攻势，终于渐渐被遏制，甚至在不少方向，已经变得七零八落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战场外围的丛林中，就出现了更大规模的骚动。 第二波？他心中揣测着，忍不住冷笑。 看来自己还是被小瞧了。 否则那个驯兽师，应该一口气将所有野兽砸进来，而不是分成一波一波的，试图给他施加压力。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各家机构虽然都策划组织过针对他的行动，但还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的。 虽然不愿意承担，但在这个项目中这几个月的经历，让他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过去各机构针对他的行动，都是依靠调查员。没有机构愿意当出头的椽子，承受巨大的伤亡，自然不会给太大的强度与烈度。 但这次明显不同于以往。 不是因为新起点这两张底牌打了他措手不及，毕竟过去他措手不及的经历多了去了，但都不影响他获得最终的胜利。 这一次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剧情人物，也全面且深度地参与到了这场对抗中，甚至成了主力。 如此激发、调动剧情人物，这在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为什么就行了呢？ 死神……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神憎鬼厌的嘴脸。 就是因为那个家伙，那家伙在开发剧情、终结项目上无与伦比的优势，才能让新起点只出几个人，就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 而且这一场较量下来，对方很可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毕竟所有代价，都由剧情人物承担了。 零成本，就试探出了他的极限。这种无本的买卖，谁不愿意做？ 可想而知，未来新起点一定会更加热衷于挑衅他的威严。 所以，这次他必须也对等地看到对方的底牌，否则下一次，他依然会陷入被动。 ‘我会让你们为这种轻视付出代价的！’他在心中恶狠狠地发誓。 但刚发完誓，从纳米机器人传回的影像里，在漫天烟尘，与一棵棵轰然倒地的树木中，他就看清了第二轮兽潮的面目。 斯塔姆兽和锤头雷兽，近千的数量！ 这些体长接近十米、高五米、体重达到数吨重、拥有六条如定海神针般粗壮腿蹄的野兽，正发出阵阵低沉粗壮的吼声，发起了第二轮冲锋。 他之前已经觉得那些蝰蛇狼、弹弓兽和六脚马不好杀了。 但比起现在这些，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也终于明白，对方根本不是因为小瞧他，才将兽群分成两拨。而是因为两批野兽的速度差，导致兽群被自然地分成了两拨。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新起点驯兽师，从一开始，就打算用尽全力。 之前因为对方的小视而恼怒的纳米，此刻终于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不过他并不畏惧，因为他很清楚，对方没指望用这些野兽来踩死他。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用兽群制造混乱，迫使他和俘虏们分开。之后没了后顾之忧，再全力对付他。 “想得美！”他冷笑着出了声。 既然看穿了对方的计策，应对之法，自然也非常简单。 就算已经有不少人逃跑了，但他依然有能力维持一支数百人的俘虏队伍。 只要他牢牢掌握住这些俘虏，对方就拿他没辙。 只要往人群里一站，他可不信那个驯兽师，会驱动这些畜生，将他和剧情人物一起踩成烂泥。 同样，那些可能潜伏在更远处的纳美人，也绝不可能对着这群俘虏发动攻击。 用剧情人物去捆住对方的手脚…… “不是只有你们会这一招！”现学现卖的纳米，嘴角勾出了得意的弧度。 但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周围的树林中，就出现了奇怪的动静。 这动静之明显，就连那些惊慌中的俘虏，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更别说三位保持高度警惕的调查员了。 什么情况？ 听着周围树林越来越响，让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大量飘落的树叶，纳米一时间有些紧张。 野兽们都被拦在几公里外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头顶剩余的机器人，调下来一半，随时准备战斗。 但机器人还没来得及就位，在人群阵阵尖叫中，他就看清了来犯之敌的“真面容”。 数以百计的潘狐猴，从荫蔽的树叶间纷纷跃下，扑到人类的头上、脖子上，拍打、抓挠着他们。 数千只胸甲蟹，浩浩荡荡从草丛中冲出来，用两根如针一般的锋利前足，扎刺着人们的脚背、脚踝和小腿。 不少人都遭了殃，惨叫着四散奔逃。 顷刻间，原本仅能勉强维持的俘虏队伍，就陷入混乱之中。 看到这一幕，纳米哪还不明白自己的疏忽？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驱动机器人，对这些小动物发动攻击。 很快，就不断有潘狐猴从树枝上、人身上掉下来；那些不停向人群逼近，制造混乱的胸甲蟹，也越来越多地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在这种小型战场上，纳米机器人的效率极其惊人。只用了数分钟，场上的盘吼吼与胸甲蟹，就被纳米屠戮一空。 只有极少数跑掉了，他也一反常态地没去阻止，毕竟他的机器人和能源，都消耗得太厉害了。 他正要让拘束带与心眼重整队伍，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就听到林中，又传出了清晰的嗡嗡声。 密密麻麻，仿佛有几万只蜻蜓在扇动翅膀。 又来？！ 纳米的表情立刻就变得难看了。 不只是他，至今没反应过来，不明白森林为什么开始疯狂袭击他们的人类，也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在他们看来，那些在混乱中“走失”的同事，此时此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相较而言，还是做俘虏更安全一些？ 不过十几秒后，他们就改变主意了…… 成百上千的旋扇蜥蜴，转动着如直升机螺旋桨一般的翅膀，从天而降，直直朝人群撞来。 这些蜥蜴的翅膀，彻底展开后，直径足有一米。 直径一米的螺旋桨，哪怕是几丁质结构的，也相当坚硬了。 顷刻间，就有几十人的脸上被开了一条条口子，在剧痛之中，惨叫着四散奔逃。 看到这一幕，纳米的脸颊肌肉，狠狠抽搐起来。 新起点那群混蛋，是铁了心要消耗掉他所有的机器人，才肯出面？！ 这让他一时陷入了巨大的迟疑之中。 都已经出动这种小动物了，大概率就是最后一波了。 但真要清理掉这些奇怪的“动物直升机”，那他剩下的机器人，就没有多少冗余了。这一点让他很难接受。 不过看着越来越混乱的人群，他也明白，不处理掉这些东西，这些俘虏，他别想留下几个。 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掉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还是保持人质数量更重要！这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绝对保障！ 几分钟后，剩下的几十只旋扇蜥蜴，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纷纷逃走了。 原本有上千人的俘虏队伍，此刻也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而且其中又有至少一半，都挂了彩。 尤其是那些从未踏入过森林的文职员工，此刻都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啜泣着，不明白只是一次“出差”，为什么会演变成这幅光景。 几公里外的兽群，也基本被遏制住了。 这让纳米，总算松了口气。 看着混乱的队伍，他没有立刻下令开拔，而是决定原地休息。 毕竟他并没有一个真正的目的地，只是想要远离剧情人物的追击，逼死神直面自己。 既然这个计划明显落空了，那他也没必要再驱赶这些人上路。 相反，让他们原地修整，让他们意识到，只有留在自己身边反而是最安全的，才是有利的选…… 一个念头都没来得及想完，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在周围的树林中响起。 纳米已经彻底狂暴了，如果不是有两名同事在身边，他甚至想要直接跳着脚对着虚空破口大骂，发泄自己的积郁。 但人群却没什么反应。 他们已经受够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意识到，这个残暴的恐怖分子，这个之前谋杀了基地几百人的疯子，似乎会保护他们？ 所以这一次，他们没有再混乱，反而默契地维持着秩序，方便那个刽子手放手施为。 可几十秒后，当他们看清这次出现的动物时，所有人，无一例外，脸色都变得惨白。 前所未有的畏惧与恐慌，从在场每个人的心底滋生。 原本力竭瘫坐在地上，发誓不管这次来的是什么，自己都不会反抗的人类，一个剪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丝毫没有筋疲力竭的模样。 让所有人陷入恐慌的，不是被誉为这颗星球陆地食物链顶点的死神兽。 而是……狼虱，和蜘蛛蝎子。 浩浩荡荡、密密麻麻、遮蔽了视线所及每一片树干，压倒了周围每一株花草、将五颜六色的森林，变成了单调而丑陋的棕褐色，并且还在不停地蠕动…… 人群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惨叫，哪怕是在营地被屠杀时，都没有这么凄惨。 在这一刻，刻在他们基因中的，对昆虫的厌恶之情，战胜了一切！ 这一次，没有任何反抗，更没有任何对抗。 不到一分钟，六百多名人质，就全部消失在密林之中。 只剩下三位调查员，呆滞地看着眼前不断被蠕动的棕褐色蚕食的空地。 就连在看到这些东西的瞬间，就彻底熄了对抗之心的纳米，此刻也只能迷茫地眨巴着眼睛。 他一时想不明白：这是驯兽师能做到的吗？ 第850章 821.最终反派纳米 “跟上他们，韦尔纳，”看着之前还如潮水袭来的虫子，此刻正如潮水般褪去，纳米当机立断，下达指令，“跟着他们，去见新起点的人，试着接触那个驯兽师。” 听到这话，心眼如释重负，嘴上称“是”，从兜里掏出一支口红，在嘴上随便涂了两下，整个人就七凸八扭地变成了另一个典型拉丁裔的模样。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扎进林子里，去追那些四散奔逃的俘虏。 旁边的拘束带看到这一幕，表情则有些古怪。 驯兽师？ 直到此刻，他才了解到纳米的想法。 这位明显并不相信他的说法，依然认为新起点来的是一支实力强劲的团队。 他之前向对方如实交代的，关于星球意识艾娃的情报，显然是被对方当成了耳边风。 不过实话实说，艾娃拯救地狱之门时，他已经离开了，并没有看到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如果不是因为杰克·萨利坚称艾娃真的存在，对方又是主角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只怕他也不会相信。 在遭遇袭击之初，他确实没往艾娃那边想，他当时以为死神在人群中散播了某种信息素。 后来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才恍然意识到了真相。 纳米显然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但当成迷信处理了。 不过这其实也无关紧要了。 他甚至怀疑，如果对方知道那些“被遗忘者”和“拯救地球军”，其实都是死神的人……对方说不定会立刻强制结束项目跑路。 相较之下，一个并不存在的驯兽师，反而无伤大雅了。 而且话说回来…… 他知道纳米为人极其骄傲、自大，但真正相处时，他才真的有所体会。 你都直呼心眼的姓氏，摆明了和对方离心离德了，竟然还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让对方脱离你的视线、驱使对方替你做事？ 你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耶稣吗？ 回过神来，他摒除杂念，贴心地提醒：“大人，咱们是不是要……换一处更合适的战场？” 这段时间，他已经搞清楚该如何与对方相处了。 撤退这种词是绝对不能说的，否则等他的就是个大嘴巴子——当然他刚立功，对方暂时不会抽他了。 转移这种欲盖弥彰得过于明显的词，最好也不要用。不然对方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痛快。 必须在使用委婉措辞的同时，还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还不能太过刻意。 不是因为我们打输了——虽然这是事实，只是因为这处战场对我们不利、不公平。 这一次，纳米从善如流，点了点头，直接转身向北面走去。 这也是他与对方新一轮的博弈： 他此刻最佳选择，应该是南返地狱之门，毕竟那里还有近千名老幼伤残可以作为人质。 不过死神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只要对方愿意暴露自己的空间能力，就能让他的南返成为无用功。 但他并不打算逼对方暴露空间能力，因为现在他的目标不再是击败、杀死对方，而是摸清楚新起点的底牌。 所以他做了个一定会出乎对方意料的决定：往北走。 越往北，越接近草原，树木越稀疏，对他越有利。 他笃定死神不会丢下他不管。 毕竟对方调动了这么多底牌，肩上一定背负着针对他的重要使命。 在他看来，这个使命，远比终结这个项目，羞辱埃弗雷特，更重要。 所以，他去哪，对方就只能追到哪。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选一处对自己有利的战场？ 夺回主动权，就从此时此刻、这个决策开始！ 拘束带并不知道这位大人，从兽潮开始，就一直在进行高强度的颅内博弈。 他只能乖乖跟在对方屁股后面，竖起耳朵，随时准备响应对方的召唤。 不过没走出半公里，新的情况，就接踵而至了。 前面的纳米，突然停住脚步，仰头看向天空。 后知后觉的拘束带，才跟着停下来，一抬头，就被一束刺眼的阳光打在脸上，狼狈地闭上眼睛，抬手遮挡。 往旁边让了一步，他才反应过来：这片林子的树叶，也太稀疏了吧？是被刚才那群潘狐猴弄掉的？真没素质…… “走！”纳米突然大喝一声，脚步陡然加快。 拘束带猝不及防，顾不上观察头顶，赶忙跟上去。 但他的身体素质，比对方强太多了，轻轻松松就跟上了在泥泞的丛林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对方。 他很贴心地没有去搀扶，避免自己又挨一记反手大嘴巴。不过趁着对方艰难前行，他也有空闲去观察头顶了。 这一次，他终于看出了问题所在： 他们头顶本该茂密无比层层交错的树叶，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这么一大片郁郁葱葱，光线半分射不进来的亚热带丛林，短短几分钟，就已经只剩下层叠的光秃树枝了。 最诡异的是，那些枯萎的树叶，并没有正常掉落，反而蜷缩成一个个小叶子卷，依旧挂在树枝上。 那些枯黄的叶子卷随着微风摇摇欲坠，但就是不脱落，仿佛还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这神奇的一幕，让拘束带一时目瞪口呆，甚至直接停在那里。 那个星球意识艾娃，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走！” 一声愤怒的呵斥，让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愣神太久，竟然被纳米落下了几十米的距离。 心中一紧，他赶紧迈开双腿去追对方。 但才迈出几步，他又一次停下了脚步：空中传来了阵阵禽鸟的嘶鸣声。 没有了层层树叶的阻挡，声音远远传来，毫无阻碍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那声音他太熟悉了，正是只有最优秀的纳美人战士，才能驯服的迅雷翼兽。 至于是野生的迅雷翼兽，还是那群纳美人飞骑兵……这还用问吗？ 纳米和拘束带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意识到，头顶的树叶为什么会枯萎了。 到了这一步，纳米也不再转移了。 很明显，他走到哪里，树叶就会枯到哪里。那他何必浪费体力？ 很快，纳美人飞骑兵的身影，就出现了。 看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影子，拘束带使劲咽了口口水： 浩浩荡荡，数以百计！ 奥马蒂卡亚可没有这么多飞骑兵，很明显，其中还有其他部落的援兵。 在艾娃的召唤下，所有纳美人，都团结在一起了。 看着那些纳美人身上截然不同的衣着、装饰和油彩风格，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原本的剧情，会不会就是这样？团结起来的纳美人各部落，在杰克的阿凡达的带领下，共同对抗侵犯他们星球的天外来客？ 似乎……还真有这种可能。 那岂不是说…… 拘束带愣住了，他脑子里接着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他们原本都认为，死神是一边终结项目，一边对抗纳米。 可真相会不会是，死神已经把这二者合二为一了？ 纳米取代了原著中的人类，成了这部作品的大反派。 击败纳米，就是死神为这部作品安排的大结局！ 而纳米落败的时刻，也就是这个项目彻底走向终结之时？！ 一时间，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了。 所以，死神会将“拯救地球军”安插在纳米身边，诱导对方袭击人类、追杀“被遗忘者”。 然后让“被遗忘者”向纳美人求援，将纳美人也拖下水。 这样一来，根本对剧情毫不在意的纳米，就这么毫无防备，甚至毫无反抗地沦为死神终结项目的工具人。 正想着，一支足有一米多长的粗壮箭矢，狠狠扎进他身旁的泥土里，吓了他一大跳。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战场上走神了！ 恨不得主动给自己一耳光的他，赶忙四处躲闪。 躲闪的同时，观察空中的情况，他发现和上一次在南方群山不同，这一次，纳美人直接选择了低空俯冲。 在纳米面前，这一招几乎就是在自杀。 果不其然，空中不断有箭矢射向地面。但也不断有迅雷翼兽或纳美人重伤坠落。 纳米显然是发了狠了。隔着几十米，他都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坠落的纳美人，都伤得不轻。 这群纳美人并不区分他和纳米。不过身为擅长近身作战的中介调查员，这些不附着任何超自然力量的箭矢，对他并没有什么威胁。只要他不走神，躲避起来就游刃有余。 相反，纳米本就没有强化身体素质，在这种丛林环境中，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完全就是活靶子。 所以对方干脆也不躲不避，就直接用机器人构筑的能量护盾进行防御。 看得出来，对方并未感到太大压力。 就算之前机器人在兽潮中消耗很大，眼下这几百名飞骑兵，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真正需要注意的，是死神一定存在的后手…… 突如其来的一阵强风，打断了拘束带的思绪，甚至猝不及防之下，将他吹了个趔趄，差点就被一支箭矢命中。 连续躲过几支箭矢，他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纳美人，正从角落中，最终咬着一把匕首，匍匐摸向纳米所在方向。 那应该是坠落地面但没摔死的飞骑兵。 只是愣怔了一瞬间，他就毫不犹豫地向对方所在方向迈出一步。 下一秒，他的身体直接化作一条修长、扁平的带子，朝对方席卷而去。 在纳美人惊恐的目光中，带子轻松将对方缠了个五花大绑，随后用力收紧。只听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纳美人就被他掰断了脖子。 而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也直接飙升到九十多，差一点就爆表了。 从尸体身上滑落，重新恢复人形后，他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当时他只想着抓住机会表现自己，完全忘记了在这种项目绝不能随意使用能力，差一点就把事情搞砸了…… 如果当时集体无意识应激真的爆了，那无论死神还是纳米，都不会原谅他的。 当然也用不着他们原谅，他大概率会被公司直接处决掉。 但他的鲁莽，不是没有收获的。 刚站起身，一支直直朝他射来的箭矢，就命中他的前一刻，就撞在一道突然出现的能量护盾上，抖动了几下，直接坠落地面。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他，硬是愣怔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台机器人在他脸上炸出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口子，才将他唤醒。 “谢、谢谢大人……”他嘟哝了一句，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 因为此时的风更大了，呼啸的风声，完全盖住了他的话语，也盖住了箭矢飞来的破空声。这也是他没能防备住这一箭的原因。 “去那边！”耳边突然响起纳米那熟悉的声音，他向对方看去，发现被能量护盾裹得严严实实的对方，正抬手指着上风向。 “那边藏着几个纳美人，过去干掉他们！” 藏着的纳美人？ 拘束带疑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是那群萨满。 对方想要故技重施，像南部群山那一战那样，用强风来遏制纳米机器人。 不过显然，这一次纳米已经放开了打了，所以这一招并不好使，至少截至目前，空骑兵的伤亡数量稳步上升，却没有一支箭矢有突破能量护盾的趋势。 当然也不是全无效果。 纳米发现了“罪魁祸首”的位置，却还要让他去处理。显然是强风让他的机器人无法靠近那个方向了。 拘束带顶着越来越强烈的风，向纳米所指的方向走去。 但他几乎是每进一步，就要后退好几步。 他干脆直接趴在地上，学习刚才那个纳美人一样，整个人死死贴着地面，匍匐着向前爬去。 这一招果然有效。原本被吹到纳米身后十几米远的他，没多久就爬到了对方身前。 纳米低头看了对方一眼，皱了皱眉头，本想说什么，最终也没开口。 毕竟他现在身边就这么一个人能用，万一对方突然撂挑子，蒙受损失的是他自己。 不仅如此，他还得将一批纳米机器人附着在对方身上，藏在对方衣物下面。 一方面是保护对方免受箭矢的攻击，另一方面是如果对方进攻不利，起码能把这些机器人送到那些萨满面前。 这个决定，让他异常憋屈、难受。 因为他确实并不打算真的绕过拘束带。 明明是要除掉的碍眼家伙，现在却不得不分出宝贵的资源保护对方…… 第851章 822.你的两面三刀并不让我意外 不得不保护拘束带的现实，让纳米异常憋屈。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除掉那些不停消耗他宝贵能源的萨满，否则他就只能继续转移了。 一旦退让，让这群家伙顺利和那个死神的后手合流，接下来他只会更加被动。 此刻的纳米并不心急，看着拘束带在他的机器人的保护下、在满地茂密杂草的掩护下，距离那群躲藏在一处土坡后面的鼠辈越来越近，他的嘴角，禁不住地勾起了一丝笑意。 这群土著，仅仅是因为上一次用强风遏制住了机器人对那群士兵的伤害，就认为这么随意的一招，就能克制他？ 他的护盾，并非单纯的阻挡异物，准确来说，是定向消除动能。 外围的侦查机器人提供的实时影像，传输到智能计算机中。 智能计算机通过对影像的处理和分析，找出其中可能对他产生威胁的因素，并对其进行进一步的分析与预判。 最后调集防护机器人，在必要的位置构建能量护盾。 这个护盾，会将以一定角度传导而来的动能进行消除。 这套完全领先于这个世界的防护系统，就算这个世界最前沿的科学家与工程师，也完全无法理解，更不用说这群还停留在石器时代的野人了…… 正想着，他就看到，几百米外，一个女性纳美人突然冲了出来，站在了土坡上。 那个女性纳美人死死盯着他。即使间隔几百米，在影像机器人的高清放大画面中，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双眼中那熊熊燃烧的愤怒烈焰。 他不知道这种愤怒从何而来，他也不在乎。 两人四目相对，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 兴之所至，他甚至抬起握拳的手，伸出大拇指，在自己脖子前，划出一条横线。 拘束带距离对方只剩下几十米远了。 这个距离，他的机器人一鼓作气，大概率能送过去不少。但他并不心急，毕竟时间站在他这一方。接下来肯定还有苦战，能源也要尽可能节约。 看着对方闭上双眼，朝他伸出双手，做出又像拥抱又像祈祷的姿势，他也并不在意。 他甚至有些好奇，对方还能使出什么手段呢？ 拘束带的情报中，这些萨满，能够使用最传统的元素力量：风、火、水、大地。 但无论哪一种，都无法摆脱【动能】这个物理概念。 这就意味着，这群神棍引以为傲、可以把纳美人甚至人类都忽悠瘸的法术，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甚至有些期待，期待着看到，当百般尝试都毫无成果，看着漫天的纳美人被屠戮一空，自己也莫名重伤倒地不起后，那个女人脸上挥之不去的恐惧与绝望…… 就在此时，异象突生。 他的智能眼罩中，再一次弹出了大量红色的警示框。 虽然数量远没有之前两次那么夸张，但当他看清了警示框的内容后，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猛地一沉。 是防护机器人出了问题！ 纳米愕然发现，防护机器人的单位能耗正在大幅提升。两秒钟时间，已经暴增了近百倍！可是为什么？ 紧接着，下一条综合类讯息，顺着眼罩在太阳穴的接口，同步传入他的大脑，瞬间让他了解了突发状况的缘由。 旋风！ 那个女人，不是在诅咒他，而是在召唤旋风！ 为了应对旋风，防护机器人不得不在智能电脑的控制下，不停地调整角度。能耗自然大幅上涨。 此刻，智能电脑判断旋风的强度不足以伤害他，正建议他考虑将气流加入白名单，以节约能源…… 可为什么？ 纳米无法理解，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想到这一招？ 他绝不相信这个女人的脑子里，有【动能】这个概念。 是误打误撞？只是试一试？ 要不要赌一把？ 如果对方真的只是试一试，发现没有效果后，应该很快就会转向其他方案。 可如果对方不是…… 他不敢往下想了。 纳米，堂堂纳米，虽然不愿承认，但在这一刻，他竟然感到了畏惧和退缩！ 不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试探，而是因为进入这个项目、抵达潘多拉星球以来，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巧合。但这么多次，每一次，无论敌人是谁，甚至无论敌人是不是人，他都被克制得死死的。 那就绝不是巧合了。 他很可能真的被人研究透了！ 可就算如此，也应该是新起点那边派出人或者道具，来瓦解他的护盾，怎么会寄希望于一个剧情人物？ 更何况，在偷渡之前，新起点怎么可能知道潘多拉星球上的情况？怎么可能知道这群严重与科幻项目基调不符的施法者的存在？ 这可是埃弗雷特的项目，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这根本无从解释，除非这个女人真的是在撞大运…… 正纠结着，有一条新的警告信息，传入他的大脑，立刻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 旋风中出现了异常，初步判断为位置效果制造的狭长状高压气流。 看到这条消息的瞬间，纳米只感觉全身寒毛直竖！ 是风刃，超自然效果制造的风刃。 不是撞大运，那个纳美人，真的知道他的能量护盾的弱点！ 但对方并不清楚他的选择与操作，所以在他还没下定决心之前，就提前发动了攻击，或者说是试探性攻击。 这一瞬间，纳米遍体生寒。 将气流动能加入白名单，对方的风刃就会直接攻击到他；不加入白名单，对方的旋风就会一直消耗他宝贵的能源。 他真的被逼到墙角了，竟然真的只能撤退，尝试与对方脱离了？ 三次交手，进入这个项目后的三次交手，他全都输了？ 这巨大的认知冲击，甚至让他出现了一阵恍惚。 真的要撤吗？还是再坚持一会儿？ 看着距离那个女人只剩下几十米距离，却因为越来越接近强风风源，行动越来越艰难的拘束带，他一时间举棋不定。 拘束带没让他犹豫太久，在距离奈蒂莉不到三十米时，终于支撑不住，拽着两把草，被强风直接掀飞了出去。 看着对方一路狼狈地翻滚着，原本爬了数分钟的距离，此刻只用了十几秒就反向滚完了，纳米的脸，狠狠地狰狞了一下。 这一次他没再犹豫，转身就走。 身后的护盾立刻切换为动能回收、助力行动模式。强风的力量，顿时成了他的助力。 他如同月球漫步一般，每跨出一步，都能凌空跃出好几米远。 “大、大人？”通讯器中传来身后拘束带愕然的呼叫，他却一刻没有停留，只是丢下一句“暂时撤退，为我殿后”。 对方没再说话，但他很快就看到，对方正跌跌撞撞、却以比自己还快的速度，一边抬头躲避天上的箭矢，一边朝自己狂奔而来。 看到这一幕，纳米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心中恨恨地咒骂着，却也没有办法。 不是因为他先丢下对方。而是因为这种节骨眼，他实在抽不出精力去收拾对方。 ‘下一个项目，就把你交给刑官！’他彻底决定了对方的死法。 刑官，是俄技黑市上手段最残忍的雇佣兵。对方的招牌就是，让目标在死前经历极致的痛苦。 身后的拘束带，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死法已经被提前定好了，一路踉踉跄跄地横冲直撞，终于凭借优越的身体素质，追上了还指望他殿后的纳米。 然后只见他猛地向上一跃，大吼一声“大人，小心！”就飞起一脚，将一支瞄准了纳米的箭矢狠狠踹开。 面对这“救命之恩”，纳米却只是无动于衷。 他有能量护盾，对方这一举动，完全是多此一举。所以他很清楚，对方这一举动，不过是在讨好他，为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奢求谅解罢了。 谅解？他忍不住冷哼一声。 但似乎是风力太大，干扰到了拘束带，对方在空中下落时，突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直接砸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纳米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不过他也没理会对方，不躲也不闪，依旧耐心等待着防护机器人的动能回收。 毕竟有能量护盾在，这家伙要是能撞到他，那他还不如直接一头…… “嘀——”尖利的报警声毫无预兆地灌注了他的双耳。 但就在那之前，智能计算机，已经通过接口，将一条级别最高的警讯，输入他的大脑。 能量护盾，被破坏了？ 不对，是被入侵了！ 然而就在当下，这套由智能计算机和多种高性能高稳定纳米机器人组成、号称最快反应速度、最强应急能力的多功能未来系统，终于暴露出了它最致命的短板。 同时也是它所服务的对象、整套系统最核心的环节：最终端的那个人类。 或者说是最终端人类的大脑。 利刃刺穿背部皮肤与肌肉所产生的痛感，刚刚传递到大脑，就被通过脑机接口直连大脑的智能计算器彻底切断了。 计算机的决策非常……理性。 它既避免了决策人的大脑因过度的疼痛而宕机，也通过短暂而适度的痛觉信号，防止人类因没有实感而忽略问题的严重性。 可无论解决方案多么优秀，它“辅助”的定位，注定了它无法真正弥补人脑的所有不足。 例如……惊愕。 纳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 直到镜面显著位置出现了一张人体背部示意图，图上出现了一条几乎贯穿整个背脊，从左肩下方直接延伸到左臀上方的巨大伤口，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系统自动做出了最优处理，一直存放在体内的医疗机器人全部启动，紧锣密鼓地为他缝合血管、神经、肌肉、软组织和皮肤。 智能计算机虽然切断了他的痛觉，但他依然能够感受到，背部有大量的温热液体，顺着皮肤流淌而下，流得满腿、满鞋坑都是。 裤子也被浸湿了，小腿肚子凉飕飕的；鞋底的袜子，更是黏糊糊地将鞋和脚粘在一起，触感恶心极了…… 纳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地上，已经被自动反击的机器人炸得双臂尽失、遍体鳞伤、口鼻不停涌血的的拘束带。 对方没说什么，只是死死盯着他，眼神中满是得意，当然也有遗憾。 他的视线掠过对方那张可憎的脸，落在对方断裂的右手还死死攥着的，那把做工极其粗糙的匕首。 他记得那把匕首，对方和他交代过，那是对方的“纪念品”，用粗提的超导矿石制作的，被死神还到了对方手上。 他疏忽了，他竟然犯下了如此幼稚的错误，竟然自负到没有当场没收这把匕首。 正是这把那群外形野人都瞧不上的丑陋匕首，他当时完全没有在意，现在却从背后，给了他痛入骨髓的一击。 但他又怎么会想到，这把劣质的匕首，竟然成了他最致命的威胁？ “很好，纳什·奥克斯，非常好，”此时此刻，他的表情无比平静，“活下去吧，你一定要活下去。回去后，等你从手术室走出来，我们就可以好好聊一聊。” 他嘴角上翘，咧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没错，我会在手术室外耐心地等你，等你痊愈的好消息。这一次，你我真的两清了。” 他们真的两清了。 他之前几个月，对对方的一切虐待行为，对方都可以向公司提出申诉，由公司对他进行处罚与强制赔偿。 当然，他不在乎。那点小钱，他出得起。 不过，现在对方出手伤到了他，他们就扯平了，双方谁都不会受到惩罚。而且公司也将不再理会他们之间的矛盾。 没错，按照公司的规矩，你被欺负了，只要能忍，公司就会替你出头。 忍不住还手了，你就不再是被侵害者，而是斗殴者，将视为自动放弃申请公司介入的权利。 接下来，你们双方的矛盾，就只能由你们双方私下自行解决。只要不搞出人命或伤及无辜，公司只会置之不理。 他之前的虐待，不是单纯为了发泄，而是在逼迫对方反击。只要对方反击了，他将获得采取一切行动的合法性。 他就可以尽情地让对方知道，和自己作对，会是什么下场。 等他玩够了，对方彻底崩溃了，他就会把对方随便丢给某个雇佣兵解决。 所以，从降临项目、抵达潘多拉以来，他一直期待着对方的反击。 唯独没有料到，对方的反击，会令他如此狼狈！ 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不打算将对方丢给刑官了，他甚至不允许对方死掉。 他要慢慢地玩儿。 五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他要用这个名为纳什·奥克斯的中阶调查员，成为全行业人尽皆知的典型。 让所有人都知道，吃里扒外背叛他、和他作对，会是什么下场！ 第852章 823.Happy Ending 懒得去看拘束带那张令他作呕的脸，和那看似坚毅的表情；更懒得去揣摩、了解这个软弱的废物，为什么会突然变得不怕死了，那个死神究竟许给对方什么好处。 下定这个决心后，纳米甚至好心地留下治疗机器人，为对方缝合了主动脉，才转身离开。 才迈出一步，隐约“砰”的一声，他前方几米处，一小片泥土直接炸开。 使用常规弹药的狙击枪？ 几乎是同一瞬间，甚至都无需智能计算机给出结果，纳米就猜到了。 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科技类与科幻类项目，对这东西，实在太熟悉了。 是地狱之门的人类？那个上校的手下？ 还真是蛇鼠一窝…… 冷笑一声，他直接无视了狙击手的威胁，甚至都懒得去定位对方所在，就要直接离开。 智能计算机传来的最高级别警告，却令他瞬间毛骨悚然。 依据纳什·奥克斯的无效行为，可做出以下合理推断：如果子弹亦是由超导矿物制作而成，威胁级别mAx，可危及生命。 建议立刻更改能量护盾模式。最佳方案：电磁场强度下调93%、电子场强度下调27%、希格斯场强度上调1334%、夸克场强度上调273%…… 这套方案被输入大脑后，纳米立刻明白了系统的意思： 为了抵御可能存在且足以致命的超导子弹，且尽最大可能节省能源，他得放弃对动能的防护与回收。 但这样一来，无论是头顶飞骑兵的箭矢，还是身后萨满的风刃，都能轻易伤害到他。 不，甚至只是一阵狂风，让他一头撞在树上、石头上，就足以要了他的命，让他以这种屈辱的方式丢掉性命！ 就在犹豫的同时，又是一声枪响。 这一次，子弹的炸点，离他更近了。很明显，那名狙击手正在不断修正弹道。 不过那些萨满制造的强风，明显给对方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这一次，纳米不再犹豫，立刻通过了系统的最佳方案，修改了能量护盾模式。 强风立刻突破了能量护盾，将他吹了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出去，摔在地上。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看到了第一枚狙击弹所在区域，一枚粗糙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圆柱形东西，正在土中不断抖动，一点点地，从泥土中倒退出来，仿佛是有昆虫从下面顶它一般。 瞬间，纳米就感觉后背一片冷汗：真的是超导子弹！ 还好他已经修改了能量护盾模式，还好前两发子弹都被强风干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有丝毫侥幸了。 先是那艘宇宙飞船上守株待兔的黑客，随后又是消耗他机器人的兽潮，接着则是扰乱他护盾运转的超自然旋风，现在更是险些让他丢掉性命的超导子弹。 显而易见，新起点，已经彻底把他琢磨透了！ 这次行动，根本不是要探他的底，而是要彻底击败他，终结掉他的传说，将他赶下神坛！ 虽然万分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结论，但到了这一步，如果他都不能面对现实，那他也没资格活到现在了。 纳米刚起身，就听到第三声枪响。 这一次，那发子弹，成功地瞄准了他。但子弹在进入护盾的瞬间，在希格斯场与夸克场的共同作用下，被强行扭转弹道，竖直地轰在距离他脚后跟只有不到三公分的泥土中。 炸起的泥土和石子，砸得他腿肚子生疼。 这一刻，纳米只感觉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关节也僵硬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却是他首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三公分……如果智能计算机计算失误，没能拦截成功，此时此刻，那枚子弹，就已经打穿了他的脊柱骨和肝脏了。 纳米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其他战斗类调查员十几次、几十次经历过的、习以为常的恐惧，对他来说，却是头一次…… 只是短短的零点几秒，他就被这种恐惧击垮了。 顾不上什么情报、什么脸面，没有一丝犹豫，他直接选择了强制结束项目。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依然站在那里，呆呆地，像一头不知躲闪的蠢鹅一样，莫名其妙地，又挨了一枪。 他却依旧没有反应，仿佛大脑过载了、宕机了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无法结束项目？智脑出状况了？ 不，不对……智脑有应急能源与算力，就算天大的问题，也会将调查员，尤其是他这种级别的调查员召回的。 不是智脑，那就是…… 和心眼一样，他立刻想起了大半年前，公司那次失败的偷渡。 更倾向于他们的犹太人派系，在那次偷渡中几乎被全灭。国际派也趁势压过他们一头，夺走了《路西法》项目的主导权，以及之后阿曼纳迪尔之翼的控制权。 之后传出情报，新起点搞到了某种具有战略价值的道具，能够阻止调查员结束项目、返回现实世界。 新起点…… 他十几秒前，才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新起点根本不是要试探他，而是要击败他。 短短十几秒后的现在，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依然搞错了。 新起点不是要击败他，而是要……干掉他？！ 干掉他，用偷渡这种方式干掉他，除了彻底激怒埃弗雷特的国家派，能有什么好处呢？ 他立刻就想到了一个。 干掉“纳米”兰迪·埃里克森，就能直接宣布，这场八大结构围绕文明升格项目组、围绕他“纳米”所进行的，持续数年的无声的较量与角斗，彻底结束了。 最终的胜利者，就是新起点！ 这是新起点的示威，但也不仅仅是示威。 这是一场宣告，宣告新起点对现有的机构排名，乃至行业格局，已经不满意了！ 他们要重新洗牌，重新确认，谁才是行业老大！ 而他兰迪·埃里克森，就是第一张被洗出去的牌！ “纳米”呆愣地站在那里，无视了智能电脑疯狂传输过来的警示框和警告信息，甚至早已忘记了自己还身处一场战争中。 这场……战争，对他而言，就是个笑话。 战争背后的潜台词，才是让他感到恐惧的点。 此刻的他，遍体生寒，身体忍不住地战栗。 他自然也没看到，身后的拘束带，做出了一个怪异的姿势。 对方任凭自己倒在地上，脖子却高高扬起，使劲朝天上探去，对着天空怒目圆睁。右脚也抬起来，不停地朝他的位置轻轻踢动，像是在提醒什么。 他没有注意到，空中所剩无几的飞骑兵却看到了。 其中一人，立刻重视了起来。 杰克·萨利，凭借着胯下唯一一头魅影飞龙，成了这支飞骑兵当之无愧的领袖与精神象征。 在纳美人的传说中，魅影这种天空霸主，是艾娃的最爱，和地上的死神兽一样，都是纳美人绝对无法驯服的存在。 只有当纳美人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危机时，才会有一头魅影飞龙出现，并与部落中最优秀的勇士链接。 那个勇士，被称颂为“魅影骑士”的存在，也将带领纳美人击败一切敌人、克服一切困难、渡过一切难关。 杰克·萨利，正是这一代的魅影骑士。 虽然飞骑兵几乎快要损失殆尽了，但残存下来的战士们，却依然没有退缩，更没有放弃。 就连那些跌落地面，侥幸没死的战士，也不顾满身伤势，毫不犹豫地向他们唯一的敌人，发起决死的冲锋。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魅影骑士还活着，甚至堪称毫发无损。 这等奇迹，在他们看来，只有一种解释：艾娃的庇佑。 有了艾娃的庇佑，他们自然更加悍不畏死。 就算战死又如何？不过是回归艾娃的怀抱，开始一段全新的旅程而已。 别说这些纳美人了，就连杰克都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受伤，仿佛下面那个敌人的奇怪攻击长了眼睛，一直有意识地避开他一般。 他当然不相信敌人的仁慈，他赶回地狱之门后，看到了那里现如今的惨状。 那就只能相信，是艾娃的庇佑了。 这让他更加无畏，更加勇猛。 他一次次射光自己的箭矢，再从其他飞骑兵那里，接过他们的箭囊。 甚至多次冒着巨大的危险，向下方的敌人发起俯冲冲锋。 虽然没能取得任何战果，但他仍旧越战越勇。 这个过程中，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好朋友，背叛了他们所有人，沦为刽子手帮凶的纳什·奥克斯。 他更加坚信，对方和乔木的失踪，绝对脱不开干系。 所以，明明好几次，他能直接一箭取走对方的狗命，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他要抓活的，要从对方那里，搞清楚他最好的朋友的下落，或者命运。 直到一次俯冲中，他惊愕地看到，他一直视为叛徒、恨不得亲手处决对方的纳什·奥克斯，在以惊人的动作踢飞他那注定不会有任何成果的箭矢后，竟然攻击了那个屠夫，还重伤了对方！ 他亲眼看见，纳什的匕首，轻易穿透了那层让他无能为力，更无法理解的能量护盾，在对方的背脊上，撕开了一条令他都感到胆寒的伤口。 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纳什·奥克斯到底怎么了？ 但他是一名合格的海军陆战队成员，他知道这不是现在该关注的事情。所以他将此事抛诸脑后，一心作战。 直到他再次看到了遭受重创的纳什，做出的奇怪动作。 对方伸着脖子，无论他飞到哪里，那双眼睛都死死盯着他，朝他发出无声的呼喊。同时用脚不停地去踢十几米外、不知为何纹丝不动的屠夫。 这似乎是某种讯号？是在让他……攻击对方？ 又一次，他决定再相信对方一次。 在一次交汇中，他巧妙地从一名飞骑兵手上，接过对方同样所剩无几的箭矢。 然后，熟练地驾驭着魅影，朝着屠夫俯冲而下，蹲身、搭弓、瞄准…… 发射！ 一支长度接近一米、直径超过三公分的粗壮箭矢，带着被磨得异常锋利的石制箭头，旋转着、呼啸着，向着敌人的背影，疾驰而去。 ‘艾娃，如果您真的在庇佑我们，在庇佑这个世界，那就……’ 杰克诚心的祷告、内心的呐喊，还没有结束，他就看到，这一次，那只箭矢，径直贯穿了那个屠杀了数以千计无辜者、却仿佛无敌存在一般的……屠夫！ 他…… 杰克呆滞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魅影从对方头顶掠过，他还呆呆地回过头去看。 只是这一会儿的工夫，贯穿屠夫的箭矢，已经在诡异的爆炸中断成三节，只剩下体内留存的一小部分。 但顺着箭杆流淌而出的鲜血，却骗不了人。 他……真的成功了？杰克感到难以置信，这么简单？ 当然不可能，否则前面牺牲的数千头野兽、数百名飞骑兵，又算什么？ 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视线，掠过那个他至今都不知其名的屠夫，重新锁定在好友纳什身上。 后者，此刻却已经彻底躺倒在地，满脸满身是血的，远远朝他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灿烂笑容。 杰克的心脏，狠狠一阵撕痛。 ‘纳什……难道是我们误会你了？难道你其实是……’ 杰克惊疑的同时，其他飞骑兵也看到了战场上喜人的突破。 敌人被重创了！被他们的魅影骑士重创了！ 所有人，仅存的无数不多的战士们，立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而鼓舞的吼叫。 他们悍不畏死地向敌人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但这一次，预想而来的，如狂风骤雨般的报复，却反而消失了…… 因为此刻的纳米，再也顾不上这群杂鱼了。 与这群土著的战争，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他与死神、与新起点博弈的一环，一道……开胃头菜？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栽在头菜上，连主菜的面……不，连沙拉都还没见着！ 但他根本没心思去铲除这群弱鸡以泄愤。 新起点想要彻底除掉他……这个认知，此时此刻，已经成了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相较之下，这一箭之仇，真的不算什么了。 体内的医疗机器人迅速释放高效纤维酶，将体内的箭矢迅速进行无害化分解；并释放高效解毒剂，避免箭矢涂有神经毒素；同时再次为他缝合破损的血管、内脏、肌肉与皮肤。 而周围的侦查机器人，除了一小部分外，绝大多数都迅速散开，在很大一片范围内均匀分布，随即集体自爆。 特殊材质的侦查机器人，在自爆与自燃后，迅速释放出了大片烟尘，顷刻间就将正片战场笼罩起来了。 头顶的飞骑兵，立刻变成了瞎子。 近一公里以外的土坡上，狙击手与观察手立刻熟练地为狙击步枪更换了红外瞄准镜。 但狙击手只看了一眼，就遗憾地摇了摇头：“热源阻断，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担心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攻击，而远远落在后面的萨满们赶到，才召唤强风，吹走了这片奇怪的、一直滞留在空中不分散也不落地的烟尘。 此刻的战场上，哪里还有敌人的身影？ 飞龙骑士们立刻四散开来，向周围搜寻敌人的踪影。杰克则驾驭着身下的魅影，落在地上。 他快步来到拘束带身边，因急切而略显粗暴地推开一名破碎者萨满，蹲下身来，一把握住对方的肩膀。 “纳什，你……” 刚开口，对方却艰难地开口打断了他：“他的……下体。他进行了人体改造。他的下体，是他致命的破绽。你必须一击命中！” 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尤其是杰克。 人体改造？这个他能理解。虽然他有些接受不了，但那些先锋派很喜欢，把身体某些零件，更换成各种机械电子器件。 不过……下体？真的？ 他甚至隐约觉得，自己的下体一阵酸涩……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扭头问奈蒂莉：“他的伤……” 奈蒂莉没有回答，而是回头征询地看向身后的萨满。 萨满们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他们没能力为对方短肢再生，却有能力保住对方的性命。 但他们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们在对奈蒂莉的培养中，隐瞒了一门非常重要的课程、技艺：魔法疗伤。 他们担心，在这个没有元素之灵的世界，一旦原生萨满们掌握了这门技艺，久而久之，很可能会膨胀到他们难以想象的地步。 没有约束的权威，所带来的堕落，是非常恐怖的。 拘束带却并不在意。 他刚才就试过了，发现自己无法结束项目后，就已经认命了。 他费力地呼唤着杰克，吸引对方注意后，有些艰难地催促：“去吧，别让他跑了，别让我的牺牲……白费。让我自己……静一静。” 听到这话，杰克一阵心酸。 这几乎是承认，对方就是卧底。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场景： 警惕的纳什，在察觉那个屠夫的残暴与危害后，决定孤身一人，忍辱负重，潜伏到敌人身边，探查敌人的秘密，寻找敌人的弱点。 这个孤胆英雄……此刻也迎来自己最终的结局了吗？ 他鼻子一酸，使劲攥住对方残破的双肩，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我也……” 他停顿片刻：“绝不会让你的付出与牺牲，默默无闻！” 拘束带艰难地咧出个笑容：“谢谢了。” 很快，魅影骑士与萨满们就全都离开了，一片狼藉的森林中，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他倒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天空。 然后他看到，那些原本已经枯萎、卷曲的枯黄树叶，竟然开始回春、转绿，重新舒张开。 就在他的面前，一片片树叶迎来了重生，一层层叶片，重新组成一张巨大的伞盖，遮蔽了阳光，将隐蔽，还给了森林。 这幅在地球上绝对不能得见的奇景，一时之间，令他如痴如醉，甚至忘记了疼痛。 直到……一个纳美人的脸，突兀地出现在他头顶，遮挡了他的视线。 不…… 看着对方下巴上不停甩动的触须，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纳美人，而是那群“被遗忘者”。 或者说，是死神的手下。 而这个“被遗忘者”，双手还握着一把剑鞘。 他愣怔了好久，才回忆起来，这把剑鞘他见过，那还是在印度的时候。 “你……” “死神让我来救你。”对方直接道明来意。 “为什么？”他没有欣喜，反而疑惑问道，“我知晓了你们……他的秘密。你们，和那群‘拯救地球军’，其实都是他的手下，没错吧？” “他已经能够阻止我结束项目了，就算不杀我，也可以放任我在这里死去。这样一来，就没有人能泄露他的秘密了，不是吗？” “被遗忘者”看着他双眼中毫不掩饰的疑惑，轻笑着摇了摇头。 “别多想。”说着，对方举起手中的刀鞘，狠狠地、粗暴地刺进他的身体。 下一秒，鲜红的火焰，从伤口中迸发，很快就遮蔽了他的视线、覆盖了他的全身。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他隐约听到对方说：“死神让我转告你，别多想，他只是喜欢happy ending。” 第853章 824.他变弱了 纳米孤身一人在丛林中穿行了一阵子，抬头看着上方一路跟随着他的“枯萎带”，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怒容。 大批机器人向四周散去。 很快，方圆数公里内，就出现了数以千计的着火点。 不到半小时，星星之火，就发展成了令人畏惧的汹涌山火。 此时的他，却已经脱离了火场范围。 回头看着遮天蔽日的浓烟，他有些后悔早先没想到这个方法。 一场大火，足以阻拦那些没有理智的野兽，威慑那些肆无忌惮的萨满。 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这一次，他要后悔的点，实在太多了。没有提早放出的山火，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一点。 他看着浓烟之中时不时冒出的高达上百米的火舌，带着畅快的笑容，一路向西面进发。 方向是他随便选的，或者说是他根据火势的方向临时决定的。 毕竟他面对的是那个死神，朝哪里走都没有意义。他走十天十夜，对方都能转瞬即至。那还不如随便选个方向走呢。 于是他最终选择了西面的戈壁。 那里，也是他着陆的地点。 这让他莫名有种宿命论的惶然。 走出很远一段距离，还未抵达预想中的戈壁滩，他却迎头撞见了一群人类。 十几个人类似乎正在搜寻什么，看到他的瞬间，全都愣住了。 对方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纷纷乖乖举起双手。 其中一人畏惧地主动解释：“我们……我们只是想搜寻其他失踪的同事……我们只是普通的打工人，不想掺和……” 话音未落，那人突然发出“哕”的一声怪音，从正在说话的嘴中，吐出什么东西。 对方下意识伸手接住，再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半条舌头？！ 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两只眼睛，从里向外猛地炸裂，玻璃体喷洒而出。 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的整条喉咙，也在同一时间，被炸断了。 那人满脸惊愕地倒在地上，捂着开裂的脖子，抽搐着，很快就没了气息。 周围的同伴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纷纷举枪就要射击。但人的速度，又如何比得上机器？ 短短数秒内，这群毫无军事素养与战斗经验的人类，就被纳米轻而易举地屠戮殆尽。 他本人则再一次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他已经彻底厌倦这场游戏了。 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挟持对方，强迫对方为自己服务。 但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这么做没有任何价值。而且虽然一时没能彻底想明白，但他有种隐约的感觉：如果真的这么做，很可能就落入死神的圈套了。 他总觉得，他之前试图挟持剧情人物与对方博弈的决策，就正中对方下怀。 他应该在着陆后，第一时间冲进死亡之门基地，直接和那个死神来一场双王对决。 于是，在确定这里面没有任何重要剧情人物后，他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不给自己留下一丝隐患。 不过依然有几人在临死前扣动了扳机。枪声传出去很远，纳米的耳麦中，很快就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侦查机器人也传回了周围的影像：几十个手持武器的人类，正十几人一组，从几个方向向这边赶来。 结合刚才那家伙死前的辩解，纳米很容易就猜到，这些应该都是被他丢弃在地狱之门的人。他们一直远远跟在他身后，并不参加战斗，只负责收容走散的俘虏。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随着他谨慎地扩大了侦查机器人的范围，立刻就发现，赶过来的，不是几个方向的几十人，而是…… 四面八方，几乎每个角度，都有人在向这边赶来。 足足有几百人，所有人都装备着热武器！ 可这怎么可能？他很清楚，地狱之门，根本凑不出这么多毫发无损、还能参与搜救行动的人！ 除非对方一早就将一大批人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躲过了他的袭击。但那也太荒唐了。 这颗星球，从哪冒出来这么多人类？ 总不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吧？ 惊疑不定之下，首次对这群人类的来历产生怀疑的纳米，猛地察觉到了一件之前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 血呢？为什么没有血？ 他快步来到尸堆前，凝神看去，果不其然，尸体堆中，根本没有鲜血！ 这让他忍不住开始回想，回想之前的战斗。 对那些纳美人飞龙骑士的攻击，就发生在不久前，所以他记得很清楚，那些纳美人，是流血的。 有那么几次，看着那些野人的鲜血，在爆炸中洒遍长空，他还认为其中蕴含着艺术与哲学之美。 再往前，对地狱之门的袭击。 那残肢断臂、血流成河的景象，以及进入营地后挥之不去的浓郁血腥味，他也记忆犹新，不会出错。 可再往前呢？ 南部群山中的遭遇战？对家园峡谷的攻防战？以及更早对地狱之门和纳美人的零星袭击？还有在更西面与“拯救地球军”首次相遇时的交手？ 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智能电脑也只提供最长15天的覆盖存储。 一时间，他也无法确定，那几次战斗中，究竟是哪一次，他没有看到鲜血，却忽略了这至关重要的细节。 这让他惊疑不定的同时，也有些懊恼。 来到这座鸟不拉屎的蛮荒星球后，为了节约能源，他关闭了大部分自忖用不到的功能，例如侦探功能…… 否则，智能电脑本可以第一时间提醒他。 可为什么没有血？是某种生化改造？自己无意中勘破了死神的某个隐藏计划？ 不过这个计划，是针对项目的布局，还是针对自己的杀招？ 如果是针对项目的，那他会毫不犹豫地置之不理。如果是针对自己的…… 正思索着，纳米死死盯着地上尸体的眼神一凝，进而脸色大变。 地上那些没有一丝鲜血流出的尸体，正在诡异地凭空消失。 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一点点变淡、变透明，直至彻底从他眼前消失…… 纳米呆滞地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地面。 如果不是那些被压垮的植被，他甚至可能会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生化改造？什么生化改造能让一具尸体直接气化？ 就算能，什么生化改造，能让衣服跟着尸体，一起气化？ 那些所谓的“人类”，根本不是这个项目的原住民，而是死神……或者新起点某个调查员的造物！ 直到此时此刻，直到意识到这一点，他才从点滴记忆中记起，那些人的衣着，分明与现实世界更加贴近，或者准确地说，就是现实世界已经过时的款式和搭配。 这么明显的破绽，他之前竟然没有产生丝毫怀疑！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些诡异的智能造物，就是新起点为自己准备的杀招之一。 虽然暂时还想不明白这个杀招是如何运作的，最终会以何种方式被引爆，但他很明白一点：自己绝不能继续心存侥幸了。 想到此，纳米彻底不再考虑节约能源的事情。 大批纳米机器人，迅速向周围扩散开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些诡异的智能造物，悉数扼杀！ 半小时后，一只巨大的魅影飞龙，扇动着翅膀，缓缓着陆。 杰克与奈蒂莉从从飞龙背上跳下来，谨慎搜索、仔细观察着这片早已空无一人的狼藉战场。 “奇怪……”杰克轻抚着一棵树干上的弹孔，轻声说道，“不是纳美人，是人类……” 弹孔的旁边，还有一个直径约两公分的贯穿洞，洞的周围有着明显的焦痕。 身为前海军陆战队队员，他对这个痕迹再熟悉不过了。 “L18全自动激光步枪。”海军陆战队的制式装备，同时也是那群“拯救地球军”的装备。 他的视线挪向旁边的树，一棵树干上，在直径五十公分的范围内，近百个黑漆漆的灼烧洞密密麻麻。 “sL7激光霰弹枪……”是海军陆战队的巷战装备。“拯救地球军”没有这款装备，至少他没见对方有过。 最主流、最不该出现在这颗星球上的高能武器，和一个世纪前的传统弹药武器，同时出现在同一个战场上，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肯定不是地狱之门的同事，但什么样的一群人，才会同时装备两种武器？ 苦苦思索着，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拯救地球军”？ 之前那两百多人，并非对方的全部，只是对方的一支部队。 对方在这颗星球的某个隐秘角落，拥有一座基地，里面还有更多的人，只是他们不知晓？ 现在，那群人出手了，与那个掌握神秘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屠夫，展开了一场激战？ 但…… 他迷茫地环顾四周。 这么激烈的战斗，尸体呢？残肢呢？鲜血呢？ 除了弹孔和焦痕，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有人精心打扫了战场，带走了所有不属于这座森林的那部分…… 这太怪异了！ 怪异得让他心绪不宁，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踪那个屠夫。 “杰克，这边！” 奈蒂莉的呼声惊醒了他，他立刻快步向对方走去。 女孩正蹲在一片灌木旁：“这里有血迹……” 不用对方说，他的阿凡达也有着极其优秀的视觉，远远就看到了。 而且那滩血迹规模不小，整片灌木上方，几乎都被淋了个透。 这几乎是整片战场唯一的血迹了吧？ 他刚蹲下，女孩已经起身，轻盈地越过灌木。 “这里还有！一路向那个方向延伸！” “奈蒂莉！”他高呼对方，想要阻止对方继续追下去，至少也要等自己一起去。 不过女孩没跑出多远，大约几十米，就停下了脚步。 对方四处张望了片刻，转身朝他摇头：“血迹消失了。” 他一路跟着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来到对方身旁，果然，在这里断掉了。 他眉头紧蹙，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最初那片灌木：“那么大的失血量，怎么会在这里就消失？” “也许是死了？”女孩猜测。 “没有尸体，”他摇了摇头，仔细打量着地面，补充道，“也没有摔倒的痕迹。” “被人救走了？” 他没说话，顺着血迹的延长线，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发现了新的线索。 “人类的脚印，只有一个人。” 奈蒂莉跟上来，只瞥了一眼，就若有所思道：“他当时被你的箭矢贯穿了……箭头涂过毒，我从没见过有人类能坚持这么久不死，还能带伤逃出这么远……” “就是他！”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奈蒂莉则有些惊讶：“那家伙，竟然也能流这么多血？这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他们付出了那么大的牺牲，都没能让敌人流这么多血。 在杰克那一箭贯穿对方胸膛后，她一度认为大局已定。 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没做，就轻松完成了止血和伤口处理，借着烟雾的掩护轻松逃脱了，还躲过了飞龙骑兵的搜寻。 这说明那一记过去足以夺走任何人类性命的伤势，甚至都没能影响到对方的行动力。 她当时一度绝望地认为，如果这些天外者中有几十个这样的人，那他们将毫无胜算，甚至可能会像那些消失在所有纳美人记忆中的其他“神灵”与族群一样，从潘多拉星球上彻底消失…… 他们明明从头到尾占据优势，却付出了前所未有、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伤亡。 这完全超出了纳美人的认知。 现在，虽然不知道这处战场发生了什么，但那个屠夫很可能一度遭受重创的消息，也足以让她感到振奋了。 相比奈蒂莉，有过战争经验的杰克，则能想到更多。 从周围的现状可以轻易得出结论：双方都没有动用重火力，这就是一场常规的轻步兵对阵……纳米气溶胶炸药的战斗。 他甚至能从着弹点的分部，大致判断出战斗的过程。 仔细看下来他就发现，轻步兵一方明显并不专业。至少与之前他接触过的“拯救地球军”要差远了，更不用说和他们这种安全营运组织的退伍老兵们相提并论了。 不过这样一群人，竟然能让那个屠夫遭受重创，甚至击退对方…… 因为周围没有尸体，证明轻步兵一方不仅没被全歼，甚至还迫使那个屠夫先一步撤离了战场。否则前者也没可能从容地打扫战场、收敛遗体、清扫血迹。 这个结论，让他颇感到不可思议。 “我觉得……那个屠夫，似乎变弱了……”他呢喃着，说出了自己的大胆猜想。 这家伙，似乎比之前更好打了？ “你确定？”奈蒂莉反问了一句。 等他回过神时，对方已经大步向留在那边梳理羽毛的魅影飞龙走去。 他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第854章 825.将群殴进行到底 纳米并未花费心思掩盖自己的行踪，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不擅长这个。 在他看来，新起点既然为他准备得如此周密，能直接将他逼入绝境，又怎么会缺乏追踪他的手段？ 他自然也没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性：只要他稍微注意一下，别让剧情人物轻易找到自己，就能迫使死神，硬着头皮亲自出来面对自己了。 这种可能性……谁要是敢跟他这么说，他只会觉得对方是在拿他当傻子，暴怒之下将对方大卸八块。 当他意识到空中追来的那对野人男女，很可能就是这个项目的男女主角后，他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自然是因为这对剧情人物，可以说是当前最佳挡箭牌了。只要能够抓住他们，他就能够松一口气。 忧的是，这种情况下，死神依然放任如此重要的剧情人物靠近自己，他不得不怀疑，对方还有什么阴谋。 会不会是之前那种诡异的智能造物伪装的？ 不，不会。只要随便一次攻击，看看这两个野人会不会流血，就能轻易试探出来了。 可如果之前那些智能造物不会流血，都是为此刻准备的烟幕弹呢？ 纳米发现，再这么臆测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可停止无休止臆测的他，却依然犹豫不决，没有个好办法。 纠结之中，他猛地清醒过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如此犹豫不决？ 自己的自信呢？自己的自负呢？自己那想到就去做，不考虑也不在意后果的决绝呢？ 那可是自己最令敌人感到棘手且胆寒的品质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新起点和死神，这一次竟然已经将自己逼到这种地步了吗？ 想到这里，他的脸忍不住一阵狰狞。 在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直接对几公里外天空中的那对野人发起攻击，不管不顾的攻击，一如曾经的他那样。 但只是一瞬间，那种冲动，就如同之前那数百具诡异的尸体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他依然维持着足够的理智。 理智告诉他，在自己无法脱离项目世界的当下，强行击杀主角，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他不想死。 哪怕这一招几乎可以带着新起点那群混蛋和自己一起死。 但他不想死。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也战胜了他自己…… 但他还没蠢到任凭那两个剧情人物，在自己面前安然着陆。 他略显狼狈地躲开一支呼啸而来的箭矢。同时，那只魅影飞龙的双翅也遭受重创，悲鸣着带着两人，坠入远处的丛林中。 巨大的撞击声并未让他感到轻松，他很清楚，身为主角，可不会因为从几十米高空坠落就丧失战斗力。 纳米正要过去，却被空中隐约的呼啸声吸引了注意力。 那不是动物发出的声音，更不是这颗星球上该有的声音。那是……大型飞行器的声音。 他抬起头向天空看去，视线却被层层树荫遮挡，什么都看不到。 但十几秒后，随着数个红色的警示框弹出，他都完全没反应过来，进入应急状态的智能电脑，已经强行接管了系统决策权，重新激活了能量护盾。 下一刻，一道修长的残影直接砸在他左面几十米远的位置。他都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那东西就已经整个砸入松软的泥土地中。 紧接着，从地下迸发的火光，就迅速向周围膨胀，吞噬了他所在的位置。 ‘空地导弹！’ 火光之中，能量护盾遮挡住了所有破片、石块、冲击波与热量，甚至还遮蔽了大部分声音。 接下来几分钟，一次又一次的爆炸和冲击证明，导弹并非只有一颗。 智能眼罩上，系统一边全力维持能量护盾，一边不断向他发送能源储量过低的示警。 视线所及尽是熊熊大火的纳米，脸颊狠狠抽搐着。 他一时脑子乱糟糟的，想不通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新起点对他已经算计到这种程度了？用地狱之门的毁灭来降低他的戒心，却提前藏起了一座机场、大量战机？ 如果他能够耐心一点，认真了解项目的剧情走向，那他此刻就不会有这种疑问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不过即使是这种上个世纪的空地导弹，rdA也不可能配备太多。 爆炸发生了大约三十次，紧急状态就解除了，智能电脑也归还了系统的控制权。 他立刻迫不及待地降低能量护盾的功率，但刚降低了不到一半，他就后悔了：席卷而来的逼人热浪，哪怕已经被削减了大半，依然险些让他昏厥。 几近窒息的炽热环境下，他只能无奈地拉高护盾功率。 不过就这几秒钟的工夫，他的脸、脖子、胸膛，都已经出现了轻微的灼伤。 皮肤传来的轻微灼痛，让纳米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与抑郁。 他何曾被逼迫到这等地步？这一次，甚至连正主都还没见到，他就已经狼狈不堪了。 又等待了几分钟，纳米就发现，周围的温度不仅没有降低，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立刻意识到，这场导弹袭击，已经演变为一场山火了！ 他不再犹豫，再次拉高能量护盾的功率，并向高空派出侦查机器人，在机器人的指引下，向着燃烧带最薄弱的方向，一头冲进了火海。 在火场中狼狈地穿行了数百米后，毫无预兆的，一股强烈的痛苦，突然袭击了他。 他浑身一僵，剧烈的疼痛让身体直接失去平衡，在惯性的作用下，直勾勾地摔倒在地。 只是从疼痛到摔倒这短短几秒钟的工夫，他全身上下，已经被喷薄而出的汗水浸湿。 系统也在疯狂发送警告：他体内的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抗利尿激素、多巴胺、内啡肽等物质的浓度，正在迅速提高。 显然，身体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作用于全身每一处肌肉、神经、骨骼与内脏的痛苦。 但这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系统早在第一时间，就切断了他的痛觉神经，但痛苦却没有丝毫减弱，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的一般。 纳米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哀嚎着满地打滚，青筋迸跳的双手使劲撕扯着自己的衣服。 他想用这种歇斯底里的行为，缓解自己的痛苦，哪怕只是一点点。 但这注定是徒劳。 挣扎许久，系统依然没能找到任何方法进行缓解。 此时此刻，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大脑能够给力一些，让自己直接昏过去——哪怕他明知这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时此刻，他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这种前所未有的软弱与怯懦。否则，这可能会进一步击垮了他的意志。 就在此时，一股浓郁的黑雾，在距离他几十米的地方，凭空出现，并迅速向他蔓延。 哪怕是在浓烟滚滚的火场中，那黑雾也异常醒目，以至于侦查机器人第一时间就发出了警戒。 但此时的纳米，根本没有一丝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到这件“小事”。 就在黑雾距离他只剩下几米时，系统再次激活应激状态，强行进入托管模式。 一部分防护机器人迅速脱离队形，前出到黑雾面前，形成一面不大的能量护盾。 但黑雾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视若无物地穿了过去。 能量护盾迅速调整模式，同时也在努力分析黑雾的成分。 本就所剩无几的能源，在这无声的对抗中，被迅速消耗。 痛苦中的纳米依然维持着最基本的理智，所以他很清楚，那股黑雾一定是某种超自然能力。 很明显，新起点的调查员，终于出手了！ 但他太痛苦了，以至于根本顾不上这个，甚至根本没有能力进行稍微复杂的理性思考，只能任由系统施为。 没有了纳米的经验，智能电脑面对这种超自然能力，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消耗了大量宝贵的能源，依然没能阻止黑雾触碰到纳米。 瞬间，纳米的五感就被切断了，整个人都陷入一个除了黑暗一无所有的世界。 但他对外界并非一无所知。 因为智能电脑是通过脑机接口直接连接他的大脑，绝大多数信息无需通过五感，就能传递给他的大脑。 但失去五感、被痛苦吞噬、完全无法移动，甚至没有能力做出理智决策……智能电脑依然判定他彻底失去了指挥能力，全面接管了整套系统的控制权。 在超强算力的辅助下，不到一秒钟，系统就制定出了数套应对方案。 数以千计的纳米机器人扑向奇怪黑雾出现的地方，在那里制造出一系列爆炸，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显然，制造黑雾的人，已经转移了。 但计算机显然不存在犹豫一说。同一时间，数万机器人，无论功能，迅速向周围扩散，开足马力，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横冲直撞。 几万台纳米机器人不计后果的撞击，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帮助系统构筑出了一副图案。 在那副勾勒出纳米所在地周围环境的图案中，除了身下的地面、燃烧的树木，与他自己，在一片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空地上，还有红色线条勾勒出的七个人形。 在痛苦的挣扎中，还要无法阻止地被动接受系统直接传递给大脑的信息，几近崩溃的纳米，看到这副图像，立刻反应过来了： 敌人能够隐身，此外，山火那逼人的热量，也干扰了侦查机器人的红外功能。 结合死神那神出鬼没的空间能力。 再加上随着能源见底，自己不得不不断关闭越来越多的功能…… 最终导致这七个家伙，竟然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了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自己却丝毫没能察觉！ 不过这七个人的站位很奇怪。既没有分散，也没有前后错落，整整齐齐排成一列，与纳米形成一条笔直的直线，仿佛在玩老鹰捉小鸡。 痛苦之中，纳米用了数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么站位只有一种可能，他们需要用这种站位方式，来获得隐身能力。 既然这样，提供隐身能力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感知到他的判断，系统当机立断，指挥着数万纳米机器人，向敌人杀去。顺着口鼻耳和皮肤，迅速进入那七人体内。 看到这一幕，仍被痛苦侵蚀的纳米，也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在心里。 他甚至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痛苦都消退了不少。 ‘我赢了！’他兴奋地在心底嘶吼，纵情嘶吼。 敌人机关算尽，却犯下了最为致命的错误：竟然认为这种痛苦和五感剥夺，就能让他彻底失去战斗力。 显然，他们大错特错了。 接下来，他们也要为这种错误，付出高昂的代价！ 隐形人、制造痛苦、五感剥夺、死神、黑客、驯兽师、人形傀儡操纵者，正好七个人，全都对上了。 可以说是绝地反击，一网打尽！ 纳米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的五感被剥夺了，否则这一刻，他很可能会抑制不住地放声大笑，让敌人警觉、逃跑。 剧烈的痛苦之下，他毫不犹豫地向系统下达了攻击指令——虽然这是无用功，因为此时此刻，他并没有系统的控制权。 不过智能电脑还是很配合的。 数以万计的纳米级爆炸，在同一瞬间，于七个人体内，同时发生。 其中站在最前方，负责提供隐身能力的最前排第一人，得到了“特殊照顾”。 瞬间，七人遭受重创，纷纷倒地。 但让纳米震惊的是，数以万计的纳米机器人，竟然没能将敌人尽数杀死！ 或者说，只杀死了一个。 一颗绝美的头颅，离开了脖颈，滚出了队列，也因此暴露了自身。 系统立刻将对方的面容记录下来，传递给纳米。 他的脑海中，也出现了一个长相：金色的大波浪长发；一双暗红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看向他，仿佛对自己的死感到万分不甘；那张绝美的脸，竟然是典型的白人面孔。 不是中国人？ 这让他不禁愕然。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思考新起点什么时候启用白人调查员了。 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注意力，全都停留在那六个活人身上。 六人在倒地后，竟然还能进行勉强的行动。 他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新起点为自己准备的底牌之一。 既然他的招牌是让纳米机器人从内部攻击人的器官和动脉，对方寻找方法加强体内保护，也是再合理不过的。 虽然不知道这种保护能坚持到什么程度，但他也明白，此时此刻，双方已经是狭路相逢勇者胜，都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立刻在意识中，催促系统继续派出更多机器人攻击。 就在第二批机器人直扑敌人时，一个奇怪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传来。 那声音并不在他身边，而是通过散布出去的侦查机器人，将声音转化为光子信号，传递到电子计算机中，再处理成对应的电信号，传输到他的大脑里，最终由他的大脑完成转译。 奇怪的不是那个声音，而是在他听到声音后，那令他几近崩溃的痛苦，竟然如潮水般褪去了！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五感，也在迅速恢复。 几秒后，他身上的所有负面效果，都一扫而光，只剩下长时间痛苦衍生出的幻痛，还在折磨着他的大脑。 但比起之前，这对他而言，甚至称得上是美妙的体验了。 停止挣扎的纳米，倒在地上，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儿，理智才重新占据上风，大脑也逐渐恢复了正常运转。 声音能够阻断敌人的攻击？那个声音……救了他？是谁？为什么要救他？难不成是公司派出的援兵？ 带着疑问，他下意识又仔细聆听了那仍未结束的声音。 是某种诵经，果然是超自然能力…… 诵经？能够让他人能力失效的诵经？ 纳米呆住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代号，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代号。 因为那个代号的主人，早就死了。 甚至，他与死神的“缘分”，也是导致对方死亡的那场事故，所引发的蝴蝶效应。 前瓦拉纳西高层，“陀罗尼”拉杰夫·德乌干。 他忍不住干笑了一声：那家伙都死透了，死得尸骨无存。这一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毕竟在神庙中，借助191那个镜子道具，在场所有调查员，都见证了对方死亡的影像。 虽然不知道这次来的是谁，为什么会有和陀罗尼接近的能力，不过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的敌人。 这么想着，已经取回系统控制权的他，立刻给第二批已经进入敌人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下达了攻击指令。 数以万计的纳米级爆炸，以人类的视觉，根本无法察觉。但于纳米而言，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无形的美”。 这种艺术之美，其中还蕴含了他的力量与权势，一向令他沉醉。 但这一次，意外出现了…… 上万枚纳米机器人爆炸了，剩下的六个敌人，不仅没有被杀死，甚至在留在对方体内的监控机器人的视角下，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仿佛爆炸都哑火了一般。 什么情况？ 纳米愕然，完全无法理解智能电脑传给他的这一幕。 片刻之后，在体感温度足以让人于几十秒内晕厥的火场中，一股寒意，凭空产生，很快就窜遍了他的全身。 切断侦查机器人音频！ 他毫不犹豫地对系统下令。 瞬间，诵经声消失了。 第三批纳米机器人，直扑那边六人。 但就在他下达命令的前一刻，他放弃了。 因为诵经声再次出现。这一次，是直接传入他的耳朵。 他缓缓回过头，看着身后距离自己只有几十米远的“熟人”，脸颊的肌肉，难以抑制地狠狠抽搐起来。 “你死了！”他的声音中，满是震惊与狰狞，和掩盖不住的恐慌，“你明明已经死了！” “新起点无权重新征召你！就算重新征召，战死的调查员也不得进入项目世界，这是铁律！” 新起点疯了吗？！ 陀罗尼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颂唱着。 事实上，就算对方说话，纳米也听不见。 因为他第一时间命令智能电脑阻断了自己的听觉神经，并派遣机器人攻击对方。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和之前一样，机器人成功爆破了，却没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陀罗尼的能力他很清楚：听到对方诵经的人，一切带有恶意的伤害——无论施加抑或承受——都会失效。 显然，这个能力带有某种规则，他之前没机会接触到的规则：对“听到”的定义。 与此同时，机器人传来的画面中，他的身后，那六人也解除了隐身能力。 他彻底看清了六人的容貌。 清一色的白种人，清一色的赤红眼瞳，清一色的黑色服装。 既没有黄种人，也没有死神。 他也看到了地上那具尸体，和之前那些一样，没有鲜血，正在缓缓消失。 纳米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显然，他搞错了，这群人依然不是新起点的调查员，他们依然是某种智能傀儡。 “让他出来，”他狰狞着脸，冷声说道，“让那个死神出来见我！” 没有人理会他。 陀罗尼依然在诵经，看向他的眼神波澜不惊，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其他六人身上的伤势则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并在恢复行动力后，第一时间将他包围起来。他们的眼神中，则是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与恶趣味。 “既然如此，那还是我去找他吧。” 他冷冷说完，直接放弃了系统的控制权，将系统完全托付给了智能电脑。 “你的能力确实让我措手不及，陀罗尼。” 在系统的操控下，仅存的纳米机器人，全被调动起来。 “但我也清楚它最大的缺陷，就是只针对恶意。如果攻击没有恶意，你的能力就会失效。” 他嘴角勾出了一个残忍而讥讽的笑容：“你不就是这么死的吗？” 陀罗尼蠕动的双唇，停顿了片刻，眼神也黯了一下，但立刻又摆脱杂念，继续诵经。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笑容转为开心，灿烂的开心，“请问，计算机，有恶意吗？” 瞬间，数以十万计的纳米机器人，被同时引爆了。 他面前的陀罗尼，甚至被直接大卸八块！ 包围着他的红眼睛傀儡们，更是死伤惨重。 唯独两人是个例外。 一个个头矮小却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还有一个身形干瘪，仿佛营养不良的女人。 两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是勒娜特的能力。她能够保护自己和一个目标免受任何伤害，还能让敌人忘记自己的目的。 其他人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阿夫顿为所有人提供隐身效果，靠近纳米。 简令敌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达成突袭。 亚力克则夺取对方的五感，迫使对方展开不计代价的反击。 科林则给对方下了暗示，令对方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满意，不会再继续逃跑。 海蒂和切尔西，则有着相同的职责。 勒娜特的职责，就是保护两人中的幸存者，等待一个时机，确保对方完成使命。 那个时机…… 就在纳米死死盯着仅存的两个女人，在评估要如何消灭她们的时候，眼罩中毫无预兆地疯狂弹出了数之不尽的警示框。 短短不到两秒，黑色的眼罩，就被红色的警示框，映成了棕褐色。 他愣了一瞬间，就感到头皮发麻：系统被人入侵了！ 他操控纳米机器人的光量子无线网络，被人黑进来了！ 是那个黑客！ 他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耳中就传出一个伴随着苍老的声音。 “喂？喂喂？听得见吗？” 紧接着是一个年轻而狂傲的女性声音：“笨蛋，让我来！” “这种时候别捣乱啊，莉莉丝！”是一个怯怯的男性声音。 随后是严肃认真的中年男性声音：“好啦好啦，给我乖乖待在一边，让本体做事！” “应该已经黑进去了……”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有些犹疑。 “算啦，不管了。前线的战士们，听得到吗？敌人的听力已经恢复了，应该能听到你们说话了。” 这一瞬间，纳米就知道，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应该做的，是转身就跑。 但脑中的念头并没有转化为指令传递给双腿。 ‘还能去哪呢？’另一个念头突兀地冒出来，‘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那个死神也能轻易找到我。’ ‘还不如就在这里决战。熊熊大火中的对决，也有种独特的意境，很适合我。’ 这个念头一惊出现，就彻底挥之不去了。 察觉到他的想法，系统不停地给他发送警告，劝说他采取回避策略，却丝毫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这是来自科林的能力，让他对自己的现状感到满意，不愿意做出改变。 与此同时，切尔西已经快步来到他面前：“听得见我说话吗？” 纳米冷冷地注视着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伤不到对方，但有能量护盾的保护，对方也伤不到他。 切尔西仔细打量了他片刻，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他确实听到了自己的话。 “杰克·萨利是你最重要的人，虽然你们已经分道扬镳了，比起伤害他和他的挚爱，你宁愿自己去死。” 纳米的双眼，浮现出了茫然的神色。 第855章 826.他死定了，我说的 这场战争，几乎将整颗星球都卷进来了。 但距离战场百余公里外，却有两个人类是个例外。 这种置身事外的感觉，让线粒体非常难受，忍不住第n次催问：“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前往战场啊？就算不去战场，好歹也该靠近一些吧？” 乔木却完全不着急。 这几天，他直接找了一块河边空地，搭起了帐篷、架起了篝火。 然后就开始优哉游哉地钓鱼。 毕竟他的地狱中什么都有，无论食材、淡水，还是生活物资。就连篝火的木柴都不需要他去收集，烧烤无烟碳管够。 他这几天都只做两件事：狩猎与采摘。 狩猎仅限于中小型食草类动物，采摘也只摘这些动物吃的果子——毕竟他不是格蕾丝，做不到对这颗星球的植物了如指掌。 也就是说，他的工作流程是这样的：找一只食草类动物，跟着对方，让对方替他鉴别哪些果子能吃；在对方酒足饭饱后，再把对方烹了。 然后就是厨艺比拼环节。 他和线粒体各支一个摊，比比谁做出来的食物更好吃。 一开始是他更胜一筹，直到对方要求提高比赛难度，例如强行交换炊具、调味品后，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在拿到他的烤架、拥有了正儿八经的烹饪工具后，线粒体的烹饪水平立刻直线上升。 而当对方拿着一大堆从森林里采摘来的、他根本不知道能不能用的怪东西，强行换走了他的生抽和耗油后，他的厨艺就彻底崩塌了。 这完全是损人不利己：因为对方根本用不到生抽和耗油，纯粹是看他每道菜都要放，就起了坏心思。 不过不得不承认，虽然在战斗力上，他能单手捏死对方，但在厨艺上，对方确实比他强。 因为对方能指着丢给他的那堆怪东西，说出每个独特的气味和味道，甚至能直接告诉他每个要怎么用、该用多少。 但他是一点儿都尝不出来，对方教给他了他都做不好。 厨子最重要的天赋是什么？味觉和嗅觉。 每个人的味觉和嗅觉灵敏度都是不同的。这也是为什么一道菜有的人说太辣太咸有的人却说寡淡；一瓶香水有的人能闻出十几种气味，有的人就只能闻到一种香味，还说不出是什么香。 厨子的味觉与嗅觉越灵敏，越能让一道菜品满足更广大食客的口味。 所以，一流厨师，是天赋胜过一切。可以说从受精卵形成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至于乔木，在他溃不成军后，按线粒体的点评，他就只配在汽车餐厅做四美元一份的汉堡薯条了。 他完全不在意，甚至更加快乐了。因为为了评选优胜者，无论他做得多难吃，对方都得吃掉一半。 取得厨艺大赛全面胜利的线粒体，反而则越来越急躁了。 她不是来比厨艺的，她是来自救的！ 她留下来，是希望协助死神干掉纳米，否则她还不如早一步结束项目，赶在纳米回去之前，给其他大佬送一送秋波。 “你到底打不打算对付纳米了？！” “急什么？”蹲在河边洗盘子的乔木，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看得她直上火。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打算亲自出手。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妥当？”线粒体一阵气急，指着那边的帐篷，“就是这么妥当的？” 她指的自然不是那两副帐篷，而是乔木帐篷旁边，漂浮在半空中的一把横刀。 她一开始认为那是日本刀，乔木纠正了，那是中国唐朝出现的横刀，是日本刀的亲爹。 现在这把刀很不正常，因为它的形状是扭曲的，仿佛一把缠腰软剑一般，一圈圈环绕、收束成锥子的形状，就如同…… 一枚特大号的海螺。 “没错，就是这么妥当。”乔木笑眯眯地回应。 话音刚落，那边的鱼竿抖动了几下，他连忙扔下盘子，在身上随便擦着湿漉漉的手，跑过去收鱼竿。 这一幕看得线粒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甚至都想直接结束项目了。 斩魄刀不是被力量强行扭曲的，那其实是一种空间扭曲造成的视觉效果。刀本身并未受到伤害，它只是恰巧身处在一片扭曲的空间中罢了。 他在《代号“赤蝶”》项目中，为了提防王宗江派人捣乱，向公司申请过那个能够阻止调查员结束项目的海螺道具。 话说回来，那个道具还是他发现的，不过发现之初，他并未真正意识到那东西对调查员和执行机构的战略价值。 那次项目中，他终于有机会重新接触那个道具并进行研究。 准确的说，是让路西法之翼和碎星河研究。 相关研究成果，在印度那次信息分享中，由碎星河教给了他。 这东西实际上就是在扭曲周围的空间，将空间扭曲成一个螺旋。 调查员和海螺身处螺旋最底层，而智脑用来监控、召回调查员的“触手”之类的东西，只能沿着螺旋，无限接近，却永远无法触及调查员。 这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对现在的他而言，只是能不能想到这个点子，捅破了就没有任何难度了。 不过对那些没有他的空间知识储备科研人员与调查员而言，就无法理解了。 他们大概会认为这是某种屏蔽效果。 现在的他，完全能够利用自己的空间能力，模拟海螺的效果，而且范围比海螺还要大。 海螺的空间扭曲只限于其周身几百米的范围。 但他能够借助门门果实和自身卍解“概念上相邻”的特性，将这种扭曲，直接扩张到门门果实的极限距离。 目前来说，是1500公里。 也就是说，方圆三千公里范围内的空间，都已经变成了一个无尽螺旋。 纳米想要回到现实世界，要么找到他，干掉他；要么就跑到1500公里以外。 所以他才不着急，更不主动往上凑。 他相信对方在“强制结束项目，仓皇逃回现实世界”和“强行诛杀主角，试着和死神同归于尽”两个选项中，一定会优先选择前者。 所以他不着急。 而只要他不主动凑过去，对方可没工夫地毯搜索他。 恰恰相反，现在主动往上凑，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反正纳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终极反派了，就算放着不管，各路剧情人物，也一定会绞尽脑汁追杀对方。 对方的机器人，或早或晚，一定会被耗尽。 他都已经在这个项目待了六年了，也不在乎再多待个一年半载。 反正他拖得起，纳米拖不起。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当他用斩魄刀来维持“海螺螺旋”时，他无法获取始解与卍解的力量。 这些，他都不会和线粒体解释，也解释不着。 所以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君子不立危墙”。 对方听懂了，反而更郁闷了：你不去把墙推倒，墙就要砸我啦！ 不过线粒体的郁闷，并没有持续多久。 两天后，森林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骚乱。 大批野兽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其中甚至还有不少食肉动物，就这么对两个人类视若无睹地，从帐篷旁经过。 线粒体将自己关在帐篷里，在远远看到几头死神兽后，别说探头了，就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外面的骚动逐渐平息，她才壮着胆子出来，看着那边懒洋洋在河边躺椅上晒太阳的乔木，已经气得牙痒痒了。 “这是什么情况？”看在对方还要为她引荐第一大脑的份儿上，她耐心而和气地询问。 “艾娃出手了。”从头到尾都对身后的骚动无动于衷的乔木，打了个哈欠，随口回答。 “艾娃？那是谁？你的同事？驯兽师？”她无意中和纳米想到一处了。 “不是，是这颗星球的星球意识，也是所有纳美人信仰的神灵。” “星球……意识？”她品味着这个词，愕然问道，“这颗星球，有意识？就像个生命体？真的是神？可这不是科幻类项目吗？” 她显然不是什么科幻迷，对这种名词没什么概念，只能从字面意思上猜测。 乔木没解释，也懒得解释。 对方显然也并不真的在乎这种细节。 “那个……艾娃，很强吗？能击败纳米吗？”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事情。 “她能操控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原生生命，无论动物还是植物。你说呢？” “那有什么用？”线粒体有些泄气地摇了摇头，“纳米还能让一群动物咬死、踩死？” “为什么不能？”乔木反问。 “那可是纳米！要是能那么简单，就凭他那性格，早就死一千次了！” “一千次……”他幻想着嘀咕道，“要咬死、踩死他一千次，那得需要不少动物吧？十万头锤头雷兽不知道够不够。估计光是征调，就得用几个月。” “十万头？！锤头雷兽？！”对方听到了，一阵愕然，继而又狂喜，“那个艾娃这么强？！” “就是不知道她舍不舍得……”他提前泼冷水。 “舍得，舍得，”对方却喜不自胜地眉开眼笑，“人家可是星球，区区十万头，怎么会舍不得，对不对？” 说着，对方竟然双手十指交叉握拳，置于胸前，闭眼祷告起来。 乔木一阵无语，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继续晒太阳。 有了这个利好消息的线粒体，接下来几天不仅没能放松，反而越来越焦虑了。 “动物们到哪了？” “它们真的会听艾娃的话吗？” “它们会不会迷路，找不到纳米？” “万一纳米躲进水里怎么办？” “咱们要不去地狱之门打听一下？我自己去也行，你能不能帮我开个门？” 诸如此类的念念叨叨，让乔木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恨不得立刻开个门把对方扔得越远越好，但他现在实在不方便开门。 虽然他的计划中，并没有自己出手的打算，但也要以防万一，给自己留下出手的余地。 这就需要他尽可能什么都不做，努力让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回落。 这段时间他对集体无意识应激有了更深的认识。 一个调查员，如果在一个项目中，完全不参与剧情，也不引起广泛关注，那他是可以肆意使用能力的。 很多调查员，都会随便找个项目世界，来磨炼自己的能力。 比如他最早遇到的调查员敌人，来自红新月的巴祖带，那位就因为层跑到一个项目里，一口气磨练了十几年的事迹而闻名。 不过当调查员接触到剧情人物，或者惊动剧情势力后，他就会被集体无意识应激关注到。 就好像这部影片的摄像机拍摄到了他一样。 而调查员的剧情身份越重要、戏份越多，当他做出有悖于项目基调的行为、展现不符合项目世界观的能力时，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增长就越激烈，容错率也越低。 不是每个调查员的能力，都恰好与项目世界相契合。或者说绝大多数调查员的能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和项目世界并不契合。 这也是调查员终结项目的难点之一。 但这一次，乔木就发现了一个小窍门：假设项目真的有“摄像机”，那它一定是围绕主角和主线剧情的。 只要他能远离这二者，就相当于脱离了镜头，自由度就会大幅提高。 比如他这段时间不停地凭空变出帐篷、炊具、食材等生活用品，但集体无意识应激几乎没有上涨。 此外，如果调查员能赋予自身能力一定的说服力，那也能够避开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关照”。 比如此时此刻，帐篷旁边那把漂浮在空中的螺旋状斩魄刀。 一把刀能浮空，这在绝大多数项目世界，都是无法解释的。 但在这里，在潘多拉星球，就可以。 毕竟这里有超导矿石，甚至还有浮空岛。一把浮空刀，还有什么稀奇的？ 所以，这一幕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 乔木知道，线粒体并不是真的要去地狱之门打听消息，对方只是在焦虑而已。 这女人原本的计划是回去依附个新大佬，争取时间和空间，所以当时对他与纳米的斗争并不在意。 现在想法改变了，看到了他彻底击败纳米的可能性，反而忍不住开始患得患失了。 不过他完全没有安抚对方的意思。 他的人一直混在地狱之门，以及纳米的俘虏队伍中。对于纳米的行踪，虽然他身处百余公里外，但整颗星球上，恐怕除了艾娃，就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了。 好在线粒体的焦虑，很快就结束了。 一场森林大火，即使间隔上百公里，依然能够隐约看到那遮天蔽日的烟雾。 她虽然对这个项目没有足够深的了解，却也知道，这种规模、如此突兀的森林大火，绝不是剧情人物能做到的。 纳米又不是纵火犯，没有放火庆祝胜利的习惯。 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只有一种：纳米必须，或者说不得不放一场大火。 为什么？还用问吗？当然是阻敌啦。 于是她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纳米真的和剧情人物交手了，而且还处于下风！ 这个结论，让她喜不自胜。 “真让你说对了，”她站在一棵树顶上，抱着小腿粗的树枝，美滋滋地向下面喊道，“剧情人物们真的在追杀纳米，这场火肯定是他放的！” 不用她说，乔木非常清楚前线的战况。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有员工源源不断地从前线传回信息，其中纳米展现的战斗力，也令他心悸。 他忍不住松了口气：还好自己足够苟。 自己一开始不愿意和纳米交手，纯粹是因为自己没把握对付对方那些令人头痛的纳米级机器人，不愿意凭白受罪，还暴露自己的情报。 现在看来，这个决策太对了。 但凡他自大一些，真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凑上去，一旦被对方的机器人黏上，恐怕下场不会好。 这场森林大火明显不正常。烧起来得非常快，一看就是有预谋的多点纵火。 但灭得也异常干净利落。 这种规模的森林大火，在地球上，不烧个个把月是不会熄灭的。 但在这里，却只用了几个小时。 一大片乌云凭空出现，倾盆的暴雨倾泻而下。 就在线粒体还在震惊地感慨这雄伟瑰丽的场面时，那如同晚霞一般的火光已经基本消失了。 只剩下更加浓郁的烟气，让人甚至在百余公里外，都有种能够闻到烟气味的错觉。 并不知道乔木的萨满们为了灭火，已经将元素之力驾驭到足以让人类都跪拜皈依的程度，线粒体还以为这是艾娃展现的伟力。 这让她对这场行动更有信心了。 不过她的心理素质显然不过关。 在有了充足信心后，她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再次开始坐立难安了。 乔木觉得应该是她的能力来得太容易、太取巧了，这让她错失了很多其他中高阶调查员必经的磨练。 “放心吧，”他终于懒洋洋地开口了，“纳米死定了，我说的，耶稣来了都没用。” 从屠杀兽潮，到被残余飞骑兵追着打，纳米明显已经被他消耗到危险线了，以至于对方甚至不得不放下最看重的尊严。 到了这一步，战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接下来就是看，究竟是纳米为自己划下的危险线足够高，还是他为对方准备的手段足够多了。 如果是前者，那对方就还能再活一段时间。 如果是后者，那这场战争，就没有拖延下去的可能了。 线粒体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话，翻了个白眼道：“你知道什么？你没和他交过手，入行时间又短，根本不了解他的可怕之处。” 不，我已经了解得很充分了。 背对着对方，乔木撇了撇嘴，没说话。 但对方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纳米的“光辉事迹”，同时半警告半提醒地让他千万不要轻敌。 对方显然是在用这种方式，来纾解内心的焦虑。 “我这人一向料敌从宽，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钓鱼了。多谢关心了。” “哼！”对方轻哼一声，也不知道认不认同他的说法，“你最好别死在他的手上，我还等着你帮我联系第一大脑呢……” 停顿片刻，对方又满怀期待地试探：“你能不能先把第一大脑的真名告诉我？这样万一你有个好歹……” 乔木没搭理对方，直接将对方接下来的絮絮叨叨，当成耳边风。 几个小时后，不停地说话、喝水、跑树林里方便的线粒体，猛地闭上了嘴巴。 同一时刻，乔木也“啊”了一声，放下了手中已经半个多小时没什么动静的鱼竿。 “这么快吗？”看着周围逐渐浮现的光点，他毫无诚意地感叹道，“我还以为得有个很有仪式感的结局呢。” 没想到杰克和奈蒂莉一起干掉纳米，就是大结局了。 “是……是不是……”身旁的线粒体猛地坐起身，一脸激动地看向他，“我成队长了！小队只有两人了，缺了纳米！是不是……” 看着对方满脸潮红、语无伦次的模样，乔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嗯，纳米死了。” “你确定？！”对方失声到声音都有些尖利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淡定？我一直在关注战场的情况，”他随手掀开一张最无关紧要的底牌，“我说他死定了，他就死定了。” 第856章 827.生个孩子 听到这话，线粒体愕然地看着乔木。 她不敢相信，但对方如此笃定的模样，却让她不得不信。 她猛地想起对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强调的一点：他不会和纳米直接对抗。 她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对方的一厢情愿、傲慢自大而已。等对方最引以为傲的操控剧情能力，被纳米直接碾压，自然会清醒过来。 但……这家伙……真的做到了？ 他真的完全没有出手，只靠着那群土著，就击败…… 不，是杀死纳米？！ 纳米……真的死了？ 一瞬间，她只感到头晕目眩。 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袭击了她。 那家伙，怎么会死？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掉？怎么会死在一群还在使用长矛和传统枪械的“土著”手下？！ 这个死神，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会不会搞错了？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也许纳米没有死，而是逃脱了？毕竟击退强大的敌人，在剧情上也说得过去吧？ 或者，纳米是通过假死骗过剧情人物，也骗过了死神？ 毕竟他本人在百公里之外，怎么可能真的身临其境？接收到的信息，肯定会有种种偏差…… “走吧，”线粒体还在惊疑不定，乔木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咱们可以回地狱之门了。” “回地狱之门？”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项目都终结了，回地狱之门做什么？ “我好歹也是重要配角，结尾自然要冒个泡，成为happy ending的一部分。否则续作的时候，作为前作失踪人员，指不定会给我安排什么倒霉剧情。” “啊？哦……”线粒体就这么昏昏沉沉地帮对方一起收拾东西。 拆帐篷拆到一半，她才猛地反应过来：“等等，续作？还有续作？！” “当然有续作，”乔木奇怪地瞥了对方一眼，“我抢这个项目，就是为了超导精矿。没有续作，我费这么大工夫干嘛？” “可是……”她脑子一时间乱糟糟的，觉得这话似乎有什么漏洞，但又觉得很合理，完全想不明白。 收拾完行李，乔木伸手握住了斩魄刀。随着斩魄刀重新变成一把笔直的横刀，海螺螺旋的效果也被解除了。 十几秒后，线粒体突然“咦”了一声：“队伍又少了个人，心眼不见了……” 他对此完全不在意：“不知道，也许是察觉不对，跑了；也许是在森林里被野兽干掉了。” “那就剩我自己了？”对方想了想，又问，“拘束带呢？”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的员工救下对方后就直接撤回来了，他也不清楚对方的下落。 反正他也用不上对方了。 当时对方根本无法结束项目，现在项目已经被终结了，对方在不在都无所谓了。 不过线粒体却喃喃自语道：“如果拘束带在的话，应该也会回地狱之门吧？” 毕竟疯子才愿意独自一人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森林中生存。 乔木没搭茬，她却想到了一点：拘束带一直跟在纳米身边，如果还活着，肯定最清楚纳米的下场了。 只要见到对方，就能知晓真相！ “回地狱之门！”她立刻激动地说，“咱们这就回去！” “啊？”乔木一头雾水地看向对方。 他不是一早就说要回地狱之门了吗？这女人什么情况？能力还有残留？被纳米的死影响了？ 从地狱之门逃出来才过了不到半个月，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仍然居于高位。 他不知道在项目被终结后的这个阶段，使用空间门会不会导致集体无意识应激爆表，他也完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尝试。 然而，一百多公里的距离，显然不是靠两条腿能腿回去的。 最终，他们没能赶在项目彻底终结前，返回地狱之门。 走着走着，眼前一黑，两人就同时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睛时，乔木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睡在一间简易的单人房间中，顺着不大的窗户看向外面，夜色朦胧之下，是一间间简易的房子，明显是用地狱之门废墟中的垃圾，和森林中的原材料，勉强搭建的。 这让他不禁松了口气：剧情总算有点良心，没把自己扔给某个纳美人部落当奴隶，而是让自己安全回到了地狱之门。 他起身来到书桌前，发现桌子上摆放着一面“镜子”。 之所以带引号，是因为这面镜子，不过是一块用木料随意包裹的镜子碎片罢了。 看来人类在这颗星球上的生活还是很苦的，物资并不丰富，所以非常依赖从废墟中“淘金”。 随便瞅了一眼镜子，他就愣住了： 镜子里面的他，胡子拉碴的，而且整个人成熟了不少，脸上甚至还有几道不怎么明显的疤痕。 这哪里还是二十岁的小年轻？分明已经是二十大几、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了。 “我勒个去……”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因为前几次终结项目进入续作，剧情时间间隔都很短，唯独这一次不同。 原著中，两部作品的剧情时间相差了13-14年。 在续作的开头，数十艘星级货运平台强行降落地表，用等离子尾焰清场，是在前作13年后。 之后，人类用时一年，建造了一座宏伟的桥头市。随后才正式进入剧情。 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就算不是13年，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放下镜子的乔木，在房间中搜索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就干脆戴上口罩，走出了房间。 但一到室外，他就意识到了不对：他并不是真的身处室外。在他的房间外，还有另一处空间。 他环顾四周，发现包括他的房间在内，大约上百间房子，都被一座边长一百多米、高约六七米的巨大墙体笼罩着。 抬头看向建筑顶部，上面遍布了上百个通风口，还能隐约看到里面旋转的风扇。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东西的用意：用来净化潘多拉星球空气中的氰化氢剧毒气体，让人们只要待在这里面，就无需佩戴口罩。 这倒是个很不错的主意，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他干脆摘下口罩，朝着街道尽头那扇明显的大门走去。 门口处有一处岗哨，两名值夜的卫兵本来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打盹，在寂静空旷的环境中，听到有脚步声，抬着眼皮看了一眼，立刻一个激灵，起身向他敬礼。 “长官！”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示意两人放松。 大门应该是进出机械和材料的，旁边还有几扇小门，关得很严，但没上锁。基本能说明这里并没有“晚上禁止外出”的宵禁制度。 “我睡不着，出去走走。”他直接提要求。 果不其然，那两名卫兵没有任何犹疑，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却没有戴上口罩的打算。 他也没戴，直接拽开一扇门，立刻发现另一面并非建筑外部，而是一条不长的通道。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个通道的作用：负压功能，防止人员进出导致有毒气体蔓延进来。 通过负压舱彻底来到外面，他才看清了现如今基地的全貌：十几座如他身后一般的巨大建筑，散布在基地中；最外面，则是一道大约只有四五米高的围墙，环绕包围了整个基地。 此时的基地，完全看不出任何高科技的痕迹了，反而多了大量很原始的设施。 而且现如今的地狱之门，比起十多年前，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安保强度。 显然，人类与纳美人关系的缓和，让他们没必要再像当年一样风声鹤唳了。 偌大的基地中，他甚至没看到任何固定或移动岗哨。为数不多的值夜者，应该都在建筑内部打盹呢。 现在显然是后半夜，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人可以打探剧情变化，想了想，干脆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直接一道空间门，开到八百公里开外，直接通向创业之星号。 剧情什么的，他是懒得探索了，就交给后面来观光或探险的同事们吧。 十多年的剧情时间，创业之星号依然安稳地停在预定的轨道上，而且内部虽然残破了不少，但明显还在维持正常运行，说明飞船没有被舍弃。 十多年了，血族们的能力影响肯定早就消退殆尽了，所以他对飞船出什么幺蛾子，都有心理准备。 没想到竟然没出任何状况，这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也不好奇这些船员为什么不作出改变，反正他只要飞船上那71万吨的超导精矿。 只要每次进入项目，超导精矿都乖乖躺在飞船货仓中任他临幸，就足够了。 就在乔木穿过空旷的飞船，前往货仓“取货”时，地面的地狱之门基地中，还有两人也成功碰头了。 线粒体和拘束带，都没有结束项目，而是跟着乔木来到了续作。 之前，项目是他们的，乔木属于偷渡者。 现在，因为续作已经被乔木夺走了，他们反而成了外来者。只要乔木一结束项目，他们就会被踢出去。 两人显然都没打算真的睡到天亮再出门，所以在寂静的基地中，随便逛了逛，就相遇了。 本来是出来找乔木的拘束带，显然没想到纳米小队竟然还有人留在项目中，心虚之下，一时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 他不知道的是，对面的线粒体，比他更心虚，就怕纳米在对方面前抱怨她泄露自己秘密一事。 两个心虚的家伙相遇后，一时间竟然都不敢开口了，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对方。在发现对方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后，就更加心虚了。 几分钟后，率先扛不住的线粒体，打破了沉默：“埃里克森他……怎么样了？” 兰迪·埃里克森，是纳米的名字。 一听到这个问题，拘束带就忍不住肝颤。 当时他下定决心，宁可拼上性命，也要让纳米付出代价。可事后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地后怕。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这么一犹豫，线粒体心里更加打鼓了，也不敢追问。 场面就这么再次冷了下来。 冷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事儿最终也瞒不住的拘束带，心一横，说道：“他死了，被主角杀死了！” 说完，他又心虚地找补：“我赶去支援他了，但是晚了一步。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凉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努力想要装出遗憾的模样，语气中的快意却根本遮掩不住。 但此时的线粒体，却没听出来。 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 纳米……真的死了？ “他死了？你确定？！”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语调，太畅快了！ 但拘束带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又担心对方怀疑他，根本没听出来，也没心思去品评对方的语气。 “我很确定，”这一次，他努力让压住了自己的语气，“我检查了他的尸体……哦，是想挽救他，但……” 他摇着头，没再说下去。 因为对面的线粒体，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了。 这让他心中更加沉重了：线粒体是纳米的女朋友，埃弗雷特人尽皆知。对方现在应该非常难过吧？会不会……想要为纳米报仇？ 如果对方真的这么想，他要怎么应对？ 一时间脑子乱糟糟的，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结束项目离开？毕竟纳米想要他的命，这在公司内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的任何反击，在道德上，也都是合理的。 总不能说他就必须等死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也多少有了几分底气，再看向线粒体的背影时，就没那么忐忑了。 线粒体当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突然转身，只是因为脸上的笑意完全盖不住了，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死了！真的死了！那个混球、人渣，真的死透了！ 在这个问题上，任何人都有可能疏忽、说谎，唯独拘束带不会。 心中的大石头彻底落地了，这一刻，她的喜悦根本不可能压抑。 她只能勉强让自己别笑出声来，甚至还准备一旦真的笑出声了，就赶紧变成哭腔，然后跑开。 狂喜之下，她甚至忘记了直接结束项目这个选项…… 做了许久的情绪管理，数次反复后，直到她彻底确定自己不会露出马脚了，才再次转身。 可此时，身后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拘束带……竟然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线粒体仔细想了想，也明白了对方的顾虑：对方还当她是纳米的爱人，自然担心她为那个人渣报仇。 所以，对方不声不响地离开，反而证明她没有露出马脚。 既然拘束带不知情，那就只剩下一个知情者了。 心眼……得想办法封那家伙的口。 不过这个也不着急，那家伙的胆子也不大，不会立刻就大嘴巴说出去的。她有时间慢慢谋划。 这么想着，她就蹦蹦跳跳地在营地中遛起弯来，甚至还开心地哼起了曲调。 纳米那个人渣，竟然死在两个没什么特殊能力的剧情人物手里。传出去，只怕会立刻沦为行业笑柄，真的是晚节不保，死后都要名声扫地…… 如果那家伙在地狱有知，说不定能直接气活过来。 更不用说死神那个家伙。竟然真的干掉了纳米，而且真的如他之前所说，是借助剧情人物之手……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种事情，就像天方夜谭一样，怎么可能真的有人做到嘛！ 想到这里，线粒体突然愣住了，停下了脚步，呆立在那里。 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的形象。 认真地在篝火前弯腰烹饪…… 笑眯眯地看着她吃下难吃的饭…… 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打盹…… 钓到鱼后兴奋地朝她炫耀…… 严肃地思索着应敌策略…… 自信地向她保证敌人死定了，让她安心…… 还有……还有…… 在危险之中，毫不犹豫地扑向她，将她搂入怀中，冒着项目失败的风险，救下她的性命…… “线粒体？”那声音中满是疑惑，似乎在思索这个代号的含义。 “线粒体……”那声音中满是对她抢走自己调味品的无奈，似乎还有几分……宠溺？ “线粒体。”那声音中是令人安心的安慰，仿佛只要想起那个声音，自己就不会再畏惧任何困难。 与那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开始在她脑海中不停地重放，仿佛绝不允许她此生忘记哪怕一丝一毫。 为什么不直呼我的名字啊？她甚至有些哀怨地在心中埋怨。 一股独特的暖意迅速在她体内浮现，她的心跳也开始剧烈加速。 她猛地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却更加愕然了。 为……什么？！ 这种感觉，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怎么会？明明已经锁定第一大脑了啊，为什么又激活了？什么情况啊？ 正疑惑着，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很快，她的双颊已经一片潮红，就连身上都浮现出淡淡的粉红色，还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无处安放的双手，躁动不安地搅在一起，不停纠缠着；双腿也忍不住来回摩擦。胯部的肌肉，更是随着身体的扭动，有规律的时不时抽搐、痉挛一下。 开……开什么玩笑啊？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一次只是心跳加速，第二次则是产生了接吻的冲动。 几个月前的第三次，甚至都没有感觉。毕竟那时她的身体刚刚过载被重创，还昏迷了一段时间，也就错过了能力激活的阶段。 事后也只是难以抑制地在脑海中幻想第一大脑的形象。 可这一次……怎么会这么强烈啊啊啊——！！！ 线粒体猛地抬起双手，捂住嘴巴，将尖叫声堵在嘴里。 但她整个人，却在那一瞬间至高的放空中，双腿彻底失力，直接瘫倒在地。 大脑一片空白的她，就这么呆呆地瘫坐在地上，双眼蒙着一层水雾，一脸娇媚，无意识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直到几十秒后，才逐渐回过神。 夜风吹过，全身都凉飕飕的，让她感觉分外舒适。 唯独泳裤，冰凉、湿腻的感觉，让身为女性的她有些心理上的不舒服。 她……她竟然就在这深夜无人的空旷室外…… 开什么玩笑啊？！这个该死的能力，当她是什么人啊？！ 心中忿忿地抱怨着，自然而然就抱怨到了“罪魁祸首”的身上。 一个念头，随之浮现在她脑海中，甚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可一经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决定了！”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基地中回荡。 夏萝·拉克丝，娇红着脸，水亮的眼眸中闪着小星星，双手捂着剧烈起伏地心口，坚定说道： “我要给他生个孩子！” 第857章 828.谁是卧底 埃弗雷特的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纳米还在传送仓里的尸体突然发生爆炸，炸得传送室一片血肉模糊。 等急救人员慌乱地将对方拽出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呆立在那里，甚至都不敢动弹了。 此时的纳米，腰部以下全部消失，内脏流满了承载床，心脏位置还有个婴儿小臂粗细的贯穿洞。 这副模样，除非耶稣出手，否则谁都救不活。 几分钟后，一通通电话，就将一位位大人物，从睡梦中唤醒。 惊愕、怀疑、焦虑、震怒、恐惧、绝望、狂喜，无数种情绪，交织在纽约不夜城的上空。 随后，更多的电话，被从各个别墅、平层和酒店豪华套房拨打出去。通讯信号越过一座座基站，飞往全美国乃至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但几个小时过去了，直到该打的不该打的电话全都打完了、该聊的不该聊的内容全都聊完了，也没有一辆车驶向埃弗雷特总部。 今夜的总部，一如以往，安静异常。美国人不加班的优良传统，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有人愿意在一切情报都被迷雾笼罩的当下做出头鸟，所有人都在观望，都在等待总部传回更多情报，等待别人率先采取行动。 纳米不是派系领袖，却是绝对的派系核心。 他的死亡，就和当初自适应与星术师的死一样，必然会导致一场大地震。 而且很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地震。 毕竟自适应与星术师身为以色列人，其在埃弗雷特内部的影响力是比较有限的。 但纳米不同，他是彻头彻尾的美国人，是国家派的核心人物之一，更是连接国家派与科学派的纽带。 他的死，不止是会让国家派内部出现权力真空那么简单，而是会影响国家派与国际派之间，在偷渡惨案与斋浦尔事件后，好不容易勉强构建起来的新平衡。 他为什么今晚会在公司？为什么会突发奇想跑去驱逐偷渡者？那个偷渡者又是什么身份？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绝大多数高层，仓促之下，都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只能不停地催促还在公司值班的人，去接触这次项目的幸存者，并阻止其他人率先接触。 一时间，纽约市暗潮涌动，公司总部却已经湍流咆哮了。 还在公司的员工，为了争夺三名“幸存者”的优先接触权，除了不能武斗，已经把办公室政治手段，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而线粒体、拘束带和心眼三人，一离开传送台，就被软禁了起来。 这不符合规矩，但此时此刻，就连他们自己，也没什么怨言。 毕竟死的不是什么歪瓜裂枣，而是纳米。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拘束带被独自关在一个单间中。房间里五脏俱全，电视、床、冰箱、洗手间、浴池，甚至还有一台单车机。 他甚至还能用桌子上的平板点餐。 该有的都有，就是没有自由。 不过此时的他并不慌张，甚至有些感慨。 这个单间，他待过。 从印度回来后，他在这里待了一周，协助调查。 那次出来后，一切就都变了。 之前还对他和颜悦色的同事们，全都下意识地躲着他。 而平日里就对他不假辞色的人，更是懒得看他一眼。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纳米身边的人放了话，他在印度往死里得罪了纳米。 之后他的处境就每况愈下，执行项目时，没有一天不是胆战心惊的。 哪怕回到现实中，他也开始疑神疑鬼，时刻都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有几次，他甚至怀疑自己家被人入侵了。 那种每一根神经都无时无刻紧绷的日子，令他几欲发狂。 直到死神联系了他。 他丝毫没想过向对方求助，在他看来，对方既不是公司的人，又远在地球另一边，怎么可能帮到他？ 于是，挂掉电话后，几乎没怎么犹豫，他就将对方出卖给了国际派。 这次回到这里，他的处境却大不一样了。 这让他有些恍惚。 正看着墙壁发呆，他的眼神突然一凝，整个人猛地跳起来，翻到沙发后面。 他面前的墙壁，电视的旁边，一股半透明的气态物质，正从墙壁中不断渗出，并在空地上迅速凝聚成一个人形。 他紧张地注视着那个人形逐渐凝聚，在脑海中搜索着，想回忆起公司有谁拥有类似的能力。 埃弗雷特并不限制调查员在公司内使用能力，引发任何后果都自行承担就是了。 如果对方打算对他不利，他自然也能正当防卫。这个距离，他有信心一击拧断对方的脖子。 但真正麻烦的是对方背后之人。 这个时候敢直接跑来见他的，一定不是什么散兵游勇。 面对那些大势力，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他就担心如果来者是他不认识的人，搞不清对方所属派系，他会说错话。 但他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 随着那人逐渐凝聚，那容貌、身材，也越来越眼熟。 线粒体…… 拘束带愕然地张着嘴巴，一时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他。 而且对方什么时候拥有这种能力了？ 变回正常形态的线粒体，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唯一的沙发上，指了指那边的床。 拘束带只能苦笑着乖乖坐到自己床边。 毕竟这个女人他也得罪不起。就算纳米死了，对方的后台也一定比他硬，而且硬得多。 “跟我说说，”线粒体一坐下，就翘着二郎腿，随手抄起桌子上的一只茶杯把玩着，懒洋洋地问道，“我要知道你在项目中的一切见闻，事无巨细。” 这个要求，让他一时惊疑不定。 他本以为对方是为了纳米的死而来的，毕竟在项目中，他趁着对方转过身，就直接跑路了。 没想到对方问的却是这个问题。 难道对方不是为了纳米，而是打算抢先一步拿到所有情报，趁机卖个好价钱？ 这么揣测着，他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他知道相比纳米小队，自己手上的情报才是最核心、最值钱的。 不过他并没有待价而沽的打算，甚至没想过用这些情报换取什么好处。 对他而言，现在的处境，已经是最好的了。 过去几个月，他无时无刻地回忆、牢记着死神对自己的点评，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反复提醒自己，不要贪心，要学会适可而止，要知道自己配得上什么。 所以这一次他打定主意，除了那些对自己极其不利的信息，其他情报，他一点都不会隐瞒。 当然，那些“拯救地球军”和“被遗忘者”和死神的关系，他绝不会主动提及。不过如果瞒不住，他也不会硬瞒。 他相信死神会谅解他的。毕竟对方本可以放任他死去，根本没必要救他。 他开始讲述自己从进入项目开始的所作所为。 那已经是六年多前的事情了，即使中间五年半都在睡觉，也是大半年以前的事情了，绝大多数记忆都非常模糊了。 不过随着他的讲述与对方不停地插话，他发现，对方真正关心的，其实还是死神的情报。 果然……他心中苦笑。 此时此刻，他最值钱的地方就在于，和死神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甚至还得到了对方的悉心教导。 所以，很大程度上，他应该是整个埃弗雷特最了解那位的了。 国家派与国际派双方，都和那个死神有着极深的矛盾。 哦，国家派之前没有，完全是纳米自己任性而已。但现在纳米死了，这个梁子就算是彻底结下了。 所以，双方一定都会绞尽脑汁榨干他脑海中一点一滴的情报。 他觉得，把所有能说的内容都告诉线粒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他现在实在怕了和那些吃肉不吐骨头的大人物打交道，也不想再被卷入任何风波之中了。 把能说的都说给这个女人，让这个女人去上蹿下跳，应该能分担自己的压力。 这么想着，他心中的负担与疑虑越来越轻，讲述起来也越来越顺利，而且开始有意识地着重讲述有关死神的部分，顺势跳过关于自己的细节。 越讲越嗨的过程中，他没有注意到，面前那个女人，看向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 拘束带越讲越投入，讲着讲着，双手开始不自觉地搓动起来。 不过此时他完全沉浸在回忆中，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直到他口干舌燥，想要喝水之际，看到了自己口中喷出的一股白雾，才注意到了房间中的异常。 “怎……怎么回事？”他又吐了一口气，一股清晰的白雾从口鼻中喷涌而出。 “我太热了，给屋里降降温。”对方的回答无懈可击。 线粒体的能力，会不停产热，让她的身体维持在一个高温状态。 这也是她为什么平日里总是穿着清凉性感，不停地摄入冷饮，还全身香汗淋漓的。 不是因为她想要勾引男人，而是因为她必须非常重视体表散热，否则会被自己热死。 这一点，全埃弗雷特都知道，拘束带也不例外。 但…… 他这才注意到，和以往基本只穿泳衣不同，对方这一次，却穿了小吊带背心、深v针织网眼套头衫，以及一条五分裤。 除了锁骨和小腿，全身上下哪都没漏，正常得不像话。 但正因为太正常了，才不正常。 “拉克丝……” 话音刚落，仿佛触发了什么开关，房间中本就零度以下的温度，陡然一降。 线粒体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神色，那眼神中的冰冷与残酷，让全身都已经冻麻木的拘束带，感受到了满心的冰冷。 “你……”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有些语无伦次“公司这里，不能袭击……” “袭击？你在说什么蠢话啊？”线粒体笑语盈盈，依然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眼神中冰冷的决然却让人难以忽视。 “我只是太热了，给房间降温而已。你要是冷的话，可以盖上被子啊。” 这番话，让拘束带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为什么？对方为什么要袭击自己？ 是为纳米报仇？还是想要独占这次项目的情报？ 可……可这没有意义啊！ 公司高层完全可以找个理由，向智脑调取他们的项目记录。只要拿到他的项目记录，对方的情报就一文不值了。 所以他们最多就是卖个好价钱，绝不可能狮子大张口的。 除非……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对方和他一样，都知道了一些项目中并没有直接体现的情报。 例如“被遗忘者”和“拯救地球军”。 这些情报，只看项目记录，不见得就能推测出来。 对方也掌握了类似的情报，想要独占？ 可……靠谋杀同事进行独占，代价也太大了吧？ “你……你不能……”刚一开口，拘束带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到了。 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思维已经越来越迟钝了，早已冻得没了知觉的双手，甚至浮现出了紫绀。 这些都是体温过低的表现。如果情况得不到缓解，下一步，就该轮到休克了…… 死亡的威吓下，他不再犹豫，整个人直接化作一条细长的带子，向稳坐在沙发上的线粒体席卷而去。 但冲出去的瞬间，他就狠狠撞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瞬间，110伏特的标准电压，灌注他的全身。 一秒钟就被电麻了的他，直接荡漾着飘落在地毯上，失去身体控制力后，变回了人形。 什么情况？！迟钝的大脑，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要袭击我吗，奥克斯？”线粒体的声音传来，“这样的话，我就只能反击了。” 颠倒黑白！ 他有些艰难地扭动僵麻的脖子看向对方。 此时他才看到，对方手中那只茶杯，已经消失了一大块，仿佛摔过一般。 是了，对方的能力，是将物质转化为各种各样的能量。 房间中的低温，和刚才那无形的电网能量护盾，应该都是这么来的。 但……她原来这么强吗？ “真的……不是我……”线粒体艰难地发声，“纳米的死……和我无关……” 但沙发上的那位却无动于衷。 她翘着无根纤纤玉指，欣赏完自己精心修整过的指甲，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似乎是觉得有些冷，她竟然直接起身，绕过还处在麻痹中的拘束带，将他床上的被子一把拽起来，裹在自己身上。 随着这个动作，房间中的温度再次陡然下降。 拘束带的睫毛上，甚至都挂上了一层白霜。 不过片刻后，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这让他更加恐慌了。 现在的他，已经搞不清，自己的身体，究竟是被电麻了，还是被冻僵了。 他用仅存的理智，寻求着渺茫的一线生机，却完全没有思路。 呼出来的白雾越来越重，身体的寒意却越来越轻，他甚至感受到了越来越明显的温暖。 拘束带越来越绝望。 为什么……明明已经扛到这一步了，明明已经扛过来了……现在竟然要倒在黎明之中？ 很快，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甚至一度在走马灯中，忘记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终于，在某一次短暂的清醒中，不知是求生的本能，还是单纯的胡言乱语，他哆嗦着、含混着，说出了一句话： “我是……死神的人……他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苏醒，不是幻想中被察觉到异常的医疗人员救醒，自己也不是躺在病房中。 而是……被热醒的。 还呼吸困难。 是那家伙放过了自己，还是出手失误，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脑子乱糟糟的，一时也想不明白。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都不用扭头，就看到自己身上压着五六床大天鹅绒被子。 ‘这是……谁干的？太没素质了吧？’ 感受着全身的汗水浸透了衣服，浸湿了被子，胸口发闷的他，忍不住心中埋怨。 “你醒了？”一个冷淡的声音，从视线死角传来，让他本能地一个哆嗦。 他下意识就想缩进被子里，犹豫了片刻，最终只能推开被子坐起来。 起身后，他没立刻去理会那个罪魁祸首，而是看了看自己的双臂。 皮肤惨白，大面积淤青，干瘪而缺乏弹性，暴露在空气中后，立刻就传来针扎的刺痛。 “你说你是死神的人，证据呢？”背后之人没给他多少发愣的时间，直奔主题。 问完话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房间中的温度，有了明显的下降。 “枕头下面，有个笔记本，”他头也不回地说，“上面都是死神教导我的空间系知识。其中还有一段无关紧要的话，是他传递给我的行动情报，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说这话，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全身上下就逐渐刺痛起来，显然是大面积冻伤。 身后传来哗啦啦的翻页声。 “阿肯色中央大学运动康复学士？”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丝毫不好奇对方为什么能查到他的个人信息。 虽然埃弗雷特在调查员个人信息上的管理极其严格，但那也只是针对他们这些“基层员工”。 对这些手眼通天的人物而言，查他们的隐私，非常简单，往往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 “那这个确实不是你能写出来的，”身后的线粒体，丝毫不掩饰自己言语中的轻蔑，“你们这种公立大学的水学位，肯定看不懂这些。” 说得好像你能看懂似的。 这一次，拘束带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但紧接着…… “这段，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概念词汇堆砌……这就是你说的行动情报？” 他愕然回头看去。 “唔……原来如此，翻译成中文，用谐音来解读，就能大致看明白了……” 那个女人，竟然真的在认真研读那段内容，而且这么快就破解了？ 他当时也看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纳米讨厌学习理论知识，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深究，甚至大概率看不懂，当成普通的专业内容。确实能瞒过他……” 线粒体没再往后翻，伸手在纸面上抹了几下，就将笔记本抛回给对方。 没必要往后看了，因为她已经相信对方的话了。 上面记录的最重要信息，除了死神大致的行动计划外，还有一条，就是纳米的储能机密。 这个秘密，还是她透露给对方的。 这么看来，这家伙确实是死神的人。 拘束带接住笔记本，下意识看了看，惊愕地发现，上面那段“暗号”，竟然消失了。那个位置此刻干干净净的，仿佛根本没写过字一样。 “说说吧，你是怎么成为死神的人的？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对方的话，又令他的脑子停顿了片刻。 什么情况？为什么关注这个？难道是想举报他？那能有多少功劳？ 或者是想让他当双面间谍，向死神报仇？ 一时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推测。 “说话！” 重重一声，房间内的温度又陡然一降。 拘束带一凛，连忙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反正印度那点子破事儿，对埃弗雷特高层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迫于保密协议，他必须隐瞒国家派与疫病之间的关系。 但…… “是疫病？” 他被堵得一阵哑然：这女人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之前一直觉得，这位就是依附于强者的花瓶而已。现在看来，这女人显然比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不过这么一想也对，能在那些大佬中长袖善舞的，总要有几把刷子，怎么可能是胸大无脑的花瓶？ 线粒体倒是松了口气： 纳米一直当她是自己的收藏品，再加上对她能力的了解，与对自身实力的自负，很多事情并不会刻意瞒着她。 所以她在对方身边，知道很多对方，乃至国家派的“小秘密”。 当然，很多事情对方也不会主动提起，所以之前她并不清楚死神让纳米吃瘪、灵魂格斗家与拘束带得罪纳米的具体缘由。 没想到这两件事竟然串在一起了。 这样一来，很多细节也就解释得通了。尤其是拘束带的很多行为。 拘束带并没有对死神明确效忠，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难具体定义。 在她看来，倒像是死神看透了这家伙，所以在必要时刻，推了这家伙一把。 不过那本笔记本上的内容，她看懂了一小部分。 那确实是非常高深、绝对领先于行业的知识。 哪怕是有着物理学和生物化学双博士学位、现在进修生物物理硕士的她，看着也咋舌不已。 这说明，死神对拘束带的教导，是真心的。 这样一来，她就不好擅自做主了。毕竟没人喜欢自作聪明还自作主张的女人。 那她就得换个方式…… “你对纳米出手了吗？” 看出对方不过脑子就要否认，她直接打断对方：“换个问法，公司会因为纳米处罚你吗？” “啊？”拘束带呆呆的，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为什么这么问？这是在关心他，还是在诈他？ 不对！ 懵懵懂懂之间，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一个吓了他自己一大跳的念头…… “你、你……”他指着对方，嘴巴因震惊而大张着，“你也是死神的人！” 对方不满地剜了他一眼：“说正事！” 但他一时间脑子乱糟糟的，又被对方不耐烦地催促了几次，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 “应该、应该不会……我砍了他一刀，但他很快就治好了。在那之前，他也……虐待了我一个月。” 这样一来，双方就扯平了。按规矩，公司就不会再干涉他们之间的矛盾，只会收拾其中过界的行为人。 再加上纳米已经死了，公司就更不会追究了。现在他可以说是彻底安全了。 他磕磕绊绊地把自己的想法倾倒而出，脑子依然凌乱不堪，想不明白对方怎么会是死神的人。 对方的能力又不是什么秘密。 可以说，全公司最不可能背叛纳米、做卧底的，就是这个女人啊！ 甚至有女性同事私下饱含恶意地调侃，这女人比狗都忠诚。 “记住，你攻击埃里克森的行为，是因为新起点的人催眠，你当时不受控制，明白吗？” “啊？”拘束带呆呆的，“为什么？” 有这个必要吗？被问起来如实交代不就好了？说谎这种行为，一旦被人戳穿，他可没好果子吃。 线粒体则不耐烦地瞪了对方一眼：“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们扯平了，你就能活下来吧？” “啊？” 她无语地叹了一口气，真的不想和这种又弱又蠢的人交流。 但这种事情需要对方主动配合，她只能勉力解释： “埃里克森是什么身份？国家派内部必须有人为他的死承担责任，才能安抚派系情绪。你觉得谁最适合被推出来分担责任？你以为这种事情，是那些所谓的公司规矩能替你挡住的？” 这话一说，总算反应过来的拘束带，瞬间脸色煞白。 按对方的说法，他此时的处境，反而比之前更加恶劣了。 之前只是纳米想杀他泄愤，现在却是整个国家派要他死！ 要怎么办？都挣扎到这一步了，让他束手就擒，他是万般不愿意的。 可他又能怎么办？ 难不成要叛逃？隐姓埋名躲起来，或者跑到中国去投奔死神、做个外围调查员？ 看着拘束带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线粒体很是不耐烦。 这种又弱又蠢的家伙，她是真的不想管，真的想要放任对方去死。 但她也明白，死神崛起时日尚短，在埃弗雷特内部确实没人可用，拉拢对方也是迫不得已。 不过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有她在，埃弗雷特，绝不会成为死神的绊脚石！ 第858章 829.和光同尘 乔木躺在传送室外间，懒洋洋地在手机上敲着字。 《经验贴：如何“节省”你的集体无意识应激》 之前在斯瓦米纳拉扬神庙的讲课，80%以上的内容都是扯犊子，都是他前世锻炼出来的“正确的废话”。这次则都是干货，是真正有实操价值的东西。 能力和技巧藏着掖着，什么好处都自己暗搓搓吃独食，生怕别人学会了饿死自己，那是封建小农时代的落后思想。 市场经济时代，无论是制度上，还是社会观念上，都为“分享”提供了丰厚的回报，和封建制度下难以想象的机遇。 这正是“制度优越性”这一概念的具体体现之一。 他甚至不在乎，或者说期待某个同事“吃里扒外”，将这些经验与技巧，传播给其他同行——这是必然会发生的。 因为他已经尝到过甜头了。 无论《大航海时代》还是《奇幻世界艾泽拉斯》，他大概是第一个能把数以百计的调查员团结起来的人。 将一群人团结起来，并不是只靠一个共同的目标就可以的。 对人类自身的高效管理，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系统工程。 能够凝聚起一支团队的因素非常非常稀少，但能够摧毁一支团队的因素却多如牛毛。 所以，在各机构都不愿意赋予调查员明确权力的情况下，在不受约束的项目世界，将一盘散沙的调查员们组织起来，一向被认为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做到了。 某种程度上，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做到。就像那些愿意服从他调遣的同行，大概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调遣。 这就是影响力。它不具备强制和约束，很多时候却比强力的约束更高效。 它只关乎人心，但人心却最能化腐朽为神奇。 这是乔木从王宗江身上学到的教训。 授人以鱼见效虽快，终究逃不过利益交换的窠臼。一旦事有不顺、风险过大，顷刻间就树倒猢狲散。 所以他要试一试授人以渔，看看这条路能帮他走出多远。 因为没提及外部项目的信息，所有调查员都能看到，这篇贴子很快就被顶上了内部论坛热搜榜第一。 1L “沙发！” “啥年代了？你是gg还是mm呀？” “楼上俩沙雕。前排蹭个合影，求大神点名！” 2L “先发后看，良好习惯。” “板凳，挤一挤谢谢。” 3L “我抢！” “超级加倍！” 4L “沙发！” “艹，没抢到，是个地板……” 5L “看了看日期，是2023年没错。楼上几个什么情况？穿越了？什么陈年旧梗？” “国足出线啦！！！” “楼上别高兴得太早，我预言会被分到死亡之组，踢巴西、土耳其和哥斯达黎加。” “我预言中国0：2哥斯达黎加，0：3土耳其，0：4巴西！有一起发财的吗？” “发国难财？【皱眉】” “这都算国难？那之后年年都是国殇了。【笑哭】” “你们在说什么啊？2001年的我，完全看不懂。【问号】” 6L “楼上的就完全不打算聊正经话题是吗？” “正经话题？有人不正经了吗？【斜眼】” “不正经？！哪呢？求车牌！【流口水】” “同求！” “……算了，我自己去看贴了，你们随意吧。” “卧槽，惊现老实人？【惊恐】【惊恐】【惊恐】” …… 乔木看着发贴后短短两分钟内爆发的回复，一脸无语地关掉了oA。 显然，他的同事们，已经习惯他又做出傲人成绩，或者分享宝贵经验了。再想让他们一本正经地震惊，几乎是不可能了。 就算有萌新想表达震惊，也会被前排这群不正经的家伙把情绪带歪。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正犹豫着去哪随便吃个午饭，就接到了方主任的电话。 “小乔啊，我看你发贴了，项目结束了？”对方的语气非常热情。 “嗯，正打算走呢。您有什么事儿？我上去找您？” “哦，不用，我今天不在公司，”对方笑道，“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就来游龙阁，我和王副主任正好也没吃呢。” 乔木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六，他是在加班。难怪打他出了传送舱，郝大夫就没给他好脸色。 加班的调查员，最遭人恨。 因为别人平日里朝九晚五，他们却可以一周只来俩小时，“睡一觉”就走。 结果人家放个假，他们却要努力工作了，带着别人一起加班？ 也是哔了狗了。 大周六的，方主任凑巧没吃饭，他是不信的。对方应该是特意在等他，有事相求。 游龙阁常年占据太原美食排行榜第一位。这家店采取半会员制，没有会员身份的人想来进餐，必须提前一天预约。即便如此，翻台率都能气死同行，可见其火爆程度。 不过他没来过。一来他对饮食没有什么要求，懒着折腾。二来他每次想带观月来尝尝，对方都说不想吃山西菜。 等他停车进入饭店，看到门口两排穿着修身旗袍、明眸皓齿的年轻女服务员，像经过严格训练的空姐一样，齐齐朝他鞠躬问候，就明白对方为啥说不想吃山西菜了。 那妮子，肯定是提前看过这家的探店视频。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绕过巨大的屏风，乔木就看到了饭店内部真容： 郁郁葱葱的热带阔叶植被间，云雾缭绕之中，雕梁画栋的水榭楼台下，一条条若隐若现的碎石子羊肠小道，蜿蜒幽深着通往仙境深处。 “先生，曲径湿滑，请您脚落归心。”服务员带着他走上一条小道，很快就抵达了预定的雅间。 方主任和王副主任一见他进来，立刻笑呵呵地起身相迎，丝毫没有自己是长辈、是领导的自觉。 “让二位领导久等了。”乔木客套着，打量起房间中精致的壁雕。 雅间名字是【鹊桥仙】。他一开始以为就是附庸风雅，没想到房间墙壁上，竟然真的刻着一首秦观的鹊桥仙。 而且环形的墙壁上，还是一套精美的壁画。粗看过去，似乎还是一个完整的小故事。应该是专门应和这首词的。 “第一次来？”看他的反应，方主任笑道，“那可得好好尝尝了，这家店可是咱们山西人的文化瑰宝。” 方主任不是山西人，但说起“咱们山西人”时，是一点都不磕绊。 三人入座后，他在客套中拿起精美的菜单，才发现，上面的菜……他几乎都没听说过。 他对山西菜的印象，除了大烩菜、过油肉、大同扒肉条、定襄蒸肉，就剩下各种面食了。 这本菜谱上的菜，至少七成，他都没印象；还有两成，他应该见过、听过类似的，眼前这个则是改良版的；只有一成，至少看名字是传统的常见菜。 “这是山西菜？”他有些惊讶。 “基本都是山西官府菜和鲁菜的融合菜，还有一些创意菜，”王副主任热心地介绍，“别看是创意菜，但口碑极佳。都是在山西特色风味的基础上进行的创新，很受欢迎的。” 创意菜，这几年在传统老饕口中，已经是贬义词了。只剩下一群小年轻探店网红还在拿钱追捧。 毕竟国内经济发展过于迅猛，缺乏时间的积淀，没有发达国家那样的高端餐饮市场容量与文化土壤。 说白了就是消费者普遍不认可高端餐饮的消费理念，认为那是智商税。 但一小撮厨子偏偏要违背客观市场环境，强行效仿西方高端餐饮搞创意菜，想要弯道超车，结果东施效颦、邯郸学步，最后真的把创意菜搞成了智商税。 两位主任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直接越过点菜员，如数家珍地介绍起上面的菜。 正讲着，门推开，几名服务员鱼贯而入。 “您好，这是您的祁门红茶。本店特意为您免费升级成最高档的祁红礼茶。” 服务员分别为三人斟茶，红艳明亮的茶汤飞流直下，醇厚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甚至都无需品尝，就连乔木这种喝茶如饮牛的人，都知道这茶绝非凡品。 “这是本店赠送的特色热带混合果汁。由菠萝、芒果、椰子、山竹、番石榴、番荔枝、火龙果、木瓜等十六种纯天然有机水果鲜榨，并精心调配而成，零添加、无公害。水果全是本店在泰国的果蔬农场专供，全程恒温空运，并严格遵守检验检疫流程。里面的沉淀物是新鲜果肉，可以放心饮用。” 乔木听得咋舌不已。 “可说好了这是免费升级和赠送啊，”点完菜的方主任调侃道，“要是最后发现你们敢收我这份钱，我就上市监局投诉你们。” 那个穿着在场服务员中独一件天青色旗袍、只看旗袍上的绣缀就知道职位更高的女服务员，抿嘴一笑：“方主任真会说笑，我们要是敢这么乱收费，您就直接把店封了，免得我们给山西老乡脸上抹黑。 “魏主厨托我向二位主任问好，您们招待贵客，他不好贸然叨扰。他特意叮嘱我们，您们有任何要求，我们都会全力满足。” 说完，见客人没有别的需求，六名服务员，齐齐向在座三人微微鞠躬，随后鱼贯而出。 乔木尝了一口饮料，丰富的香味瞬间充斥了味蕾，而且真的是新鲜水果特有的果木香，不是浓缩果汁和白砂糖勾兑调剂出的味道。 “真是专营农场？不会是噱头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还是忍不住怀疑，“一家饭店搞农场，还空运？不得赔死？” “你搞错顺序了，”王副主任哈哈大笑，“不是饭店搞了个农场，而是做高端特供果蔬的企业，投资开了几家饭店。” 听到这话，他恍然。 前世他在北京逛过高端超市，位置不怎么起眼，装修也很普通，更不用说什么非凡的服务了。 不过谁都能进，没有什么会员准入制度。 里面一个榴莲两千多，一颗椰子两百多，一盒半斤多的葡萄三百多，就连一只蛋挞也要八十多，让那时刚刚步入高级白领行列的他目瞪狗呆。 他强忍着心痛买了一盒葡萄，尝了尝，确实好吃。当时还感慨，人穷了，就连真正好吃的葡萄都吃不到。 但现在回想起来，很难说这个“好吃”里，有多少是真的好吃，有多少是价格加成。 “先喝茶，暖暖身子，”方主任举起茶杯，“这可是最顶级的祁门红茶，三千多一斤。” “这么贵？”乔木咋舌。 “贵？我记得英国女王喝的就是这款吧？”方主任问王副主任，得到了后者的肯定。 乔木笑道：“这么一说，倒是卖便宜了。” “三千是散客直销价，礼盒价是五千，英国人买得一万多，”方主任显然对茶很有研究，“这家店背靠那些高端商超，有议价优势。它买的话，也就是两千多。” “比咱们公司买还便宜，咱们省部的采购价还四千多呢。”对方说着，有些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仿佛是在开玩笑。 乔木听了会心一笑。这种招投标猫腻，他也清楚得很。 尤其是茶叶这种很难进行标准化界定的商品，需要的话，十万一斤的报价也能做出来，合理合法，让人挑不出毛病。 不过这种不上台面的话对他说，就有意思了。 他刚来省部时，方主任对他抱有极高的期待，非常渴望将他培养成嫡系。 不过没过多久，在他和胡磊的矛盾中，对方就对他疏远了。他不知道为啥，也不在乎。 之后随着胡磊倒台，他又请对方帮忙，把表姐谢琪破格招进了公司，两人之间那层清晰可见的屏障，突然又消失了。 当然，对方也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不是自己能驾驭的，也就没了最初的热情，双方基本就是相敬如宾、互不干涉。 对方对他重新热情起来，是在印度特别行动之后。 作为新起点的“封疆大吏”，对方能接触到的信息层级还是很高的。印度特别行动的信息不会向这种级别的员工隐瞒。 也是从那次起，对方终于放下了中老年领导的刻板观念，对他的评价不再是“能不能为我所用”，终于将他放在与自己平等的地位上看待，将他视作盟友，而非下属。 等他组建兴趣小组的消息传遍省部后，对方的热情就更上一层楼，甚至快赶上范鸿了。 不过还是不一样。 当年方主任初来乍到、迥然一人、前狼后虎，也只有范鸿愿意配合。 对方又一生未婚无子，范鸿那个性格脾气似乎很戳对方。 这些年对方是真的有些拿范鸿当儿子一样看待，范鸿家的小子，甚至认了对方做干爷爷，被宠得不像话。 但对方对他，是没有这种感情的。 对方对他态度的转变，更多是因为“这小子也是俗世中人”的安心感。 在这之前，谁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毕竟他这种岁数的年轻人，最痛恨的就是潜规则。 尤其他这种个人能力超群的年轻人，对那些蝇营狗苟，只怕更不待见了。 万一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主儿，往上贴？那是自讨没趣，甚至是引火烧身。 这种人，旁人说起来自然敬佩、痛快。真的存在于你身边时，你会比谁都膈应。 因为作为凡人的你，只为了有尊严地活着，就已经精疲力尽了。他却觉得你不能活得一尘不染，都是一种罪过。 没有人愿意和这种人共事、深交，他们宁可敬而远之。 所以和光同尘很重要。它是一个信号，告诉周围的人，你不会因为自身的优秀与完美，而苛责他们的平凡与缺陷。 所以在接到方主任的试探后，乔木给出了回应。 他半真半假地羡慕道：“要是公司能允许芸木股份做这种报价就好了。” 方主任彻底放下了心：“难度不小，得找对人才行。就算找对了人，也不可能由着你们报价，最多就是多给点让利。” 王副主任却听出了画外音：“芸木开发出新资源了？” 他这么一说，方主任一愣，也立刻挺直了腰板，身子前探。 “都还没开业呢……”乔木撇了撇嘴。 听到这话，两位主任也哑然失笑：是啊，工区还没装修完呢，怎么可能就出成果？ 他们也是被这位过去的表现吓到了，一个下意识问了个蠢问题，另一个还下意识当真了。 正心里吐槽自己，又听乔木接着说：“……八字才有一撇，还差一捺呢。” “咳咳咳！”两人齐齐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这分明就是真的拿到新资源了！ 不，不对…… 方主任率先反应过来：芸木还没正式开业，租用省部传送室的流程，也只走完了合同和付费，相关人员正式培训都没做，根本不可能进入项目…… 脑子一转，他立刻就想明白了：是乔木！ 这小子已经开发出了新资源，但还没移交给芸木，也还没上报给公司，申请独家经营权。 “嘶——”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看向另一边的王军，发现对方也同时看向自己，两人都没掩盖住眼底的震惊。 芸木股份是国庆长假结束后才注册的，到今天也才不到半个月。 他知道对方搞这么一家公司，还不远万里把东北首富、重型机械的龙头企业引进来，绝对不是小打小闹。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的效率竟然这么高。 芸木装修都没结束呢，对方已经给芸木拿到第一笔业务了。 他紧接着又想到，对方哪怕是在省部所有调查员中，都属于最惫懒的那一批了…… “你今天加班，就是为了这个事儿？”他也不猜了，直接问了出来。 得到乔木肯定的答复后，王军失声问道：“是外部项目？！” 内部项目当然用不着加班，对方可是乔木。 以对方的影响力，全公司的项目，甭管是谁主导的，甭管之前是啥安排，只要对方看中，都得配合着对方的时间来。 方主任也想到了这一点，却不明白王军为什么突然就失态，甚至破音了。 “嗯，做了个偷渡项目，把续作拿下来了。”这事儿最晚周一肯定就传遍了，没必要隐瞒。 两人再次相顾骇然。 这简单的一句话，信息量直接爆炸！ 一个根本不对外开放的其他机构内部项目，被他偷渡后直接终结，还很笃定地拿到了续作，并开发出了新资源。 而且一个内部项目，其他机构自己没终结，也没防住，任凭他终结项目，就意味着，对方机构大概率也不掌握项目剧情情报。 那就是说，他在没进入项目之前，靠着少得可怜的项目信息，就确信这个项目中，有自己需要的资源，有能够供自己掌握的续作，并且自己完全能够一鼓作气将其终结掉！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 这个青年，真的是总能刷新他们的认知。 两人面面相觑，又想起这次宴请要谈的事情，突然就觉得兴致索然了。 这种相较之下，自己过于小家子气的感觉，实在让人不好受。 不过该谈的事情还是要谈，毕竟别人再牛，那也是别人的事情，和自己无关。 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和王副主任交换了个眼神，方主任就决定进入主题：“小乔，我听说你还没选办公室？” 啊？ 乔木已经猜到今天这顿饭，是王副主任有事相求，方主任做中间人。 但他完全想不到，什么事会和他的办公室扯上关系。 这让他一时有些张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859章 830.这哪是小青年，分明是老油条 乔木来省部后，在外部项目事业部的工区占了个工位。 不过他当时是随手用饮水机旁的一次性航空杯占的，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估计早就没了。 按照规矩，晋级p9后，他就能在省部五楼，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了。 不过他对此没什么想法。之前后勤部为这事儿联系过他，他忙活新公司的事情，就随口搪塞过去了。 方主任劝说道：“还是应该有一间，用不用是一回事，毕竟是p9的地位象征。而且传出去可能让其他分部的人说闲话。” 经历夏天的巨变后，山西各分部在公司内的名声并不好。 所有人都知道山西省部官僚主义、论资排辈，拉帮结派、搞独立王国；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国人普遍反感甚至痛恨这种行为。 所以在内部论坛斗嘴时，对方吵不过就会阴阳怪气“原来是山西人民共和国的外宾啊，失敬，失敬，都是你对”，搞得山西的同事异常难受。 其实他们大多也是这种陋习的受害者。而且基层的普通员工，又怎么会清楚p3-p5那个层级的蝇营狗苟？ 乔木自然是无所谓，就道：“那就麻烦您帮忙安排一下了。” 说完又叮嘱道：“我对办公室没什么要求，一切从简就行，尽量简单一些。有现成的最好。” 他懒得管，但也不能放任后勤部折腾。 真的完全交给后勤部，对方为了讨好他，指不定能装修出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档次来。 到时候照片往内部论坛一挂，说他天价装修的办公室一次也没去过，他凭白惹一身骚。既然方主任有事求他，那这个事儿就交给对方操心好了。 “有你这话就行，”方主任眼前一亮，“反正你也不用，先把牌子挂起来，也能避免那些流言蜚语。” 对方又沉吟道：“现在五楼空着的都是毛坯间，装修起来太浪费时间。现成的就两个，胡磊和龚荣的，都挺晦气……” 前p9胡磊被降级p8，外调郑州，三年内不得晋升。 前副主任龚荣更是被直接拿下，已经移交司法机关，正按职务犯罪来侦办，据说最迟明年开春，就会被公诉。 过去半年，不知为什么，总部迟迟没有委任一名新的副主任接替龚荣。整个山西省部，方主任以下，就只有王军和张道红这两位副主任了。 前者几次竞争失败后，已经彻底躺平了。后者则是为了响应上级文件精神而任命的女性副职，本就没实权没威望。 即使方主任投桃报李，在大获全胜后，给了两人不少权力，两人依然担不起省部常务副这个职位，更不可能对方主任构成挑战。 这导致这半年来，方主任在整个省内，可以说是说一不二、只手遮天，日子快活得很。 就在方主任“沉吟”的时候，王副主任开口了：“小乔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用我的办公室吧。” 听到这个提议，方主任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老王平日里作风朴实，办公室布局陈设都很简单。不像那个龚荣，作风不好，办公室都花里胡哨，不成体统。用老王的办公室，收拾起来也简单，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用王军的办公室？这倒是乔木没想到的。 “那王副主任呢？”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肉戏，故作迟疑。 “你还不知道啊？”方主任笑了，“老王马上就要去总部接受培训了，得一个多月。等他回来，正好新办公室也装好了，无缝衔接。” “培训？”他很懂事地一脸疑惑顺着往下问，“什么培训能用一个多月？王副主任这是要高升？” 王军高升是不可能的了。他没记错的话，对方过了年就五十六了，再有四年就退休了。 这个岁数，已经升无可升了。 实权总监和省部主任过于抢手，轮不上他。 实权副主任，年龄也不合适。 升一级外调给个闲职，对他这个年纪的老干部而言，更像是软惩罚。 还不如让他留在家乡，留在现在的位置上，借着手头的人脉，多为退休生活做些准备、给家中晚辈铺一铺路。 只要别太过火，公司也不会苛待这些老人。 “高升？哪能啊……”果然，王军失笑着摇头，“ionr那边最近缺人缺得厉害，公司要抽调一批员工充实过去。我想着，在这一亩三分地待了一辈子，别说出国了，连省外都没去过几次。不如趁着腿脚还利索，带着老伴儿出去走走。” 方主任立刻笑着附和：“这年头不流行出国旅游嘛。你老王为国家、为公司奉献了大半生，也该享受一下生活了。” ionr缺人？还得各机构支援？那就只能是…… “您要去应急行动与和平保障署？”他恍然大悟。 国际核子研究组织应急行动与和平保障署，也就是之前的瓦拉纳西，现在已经是ionr的常设下属机构了。 它由秘书处领导，主要负责跨国打击调查员犯罪、紧急支援各执行机构的行动。 大的行动，需要理事会2\/3票同意，且ionr大会多数票追认同意，无需当事国同意，具有强制力。 不过零散的小规模行动，就可以由负责机构日常事务的秘书处自行决定了，前提是取得当事国的同意。 看上去只是ionr自2004年大改革后，重新获得了有限的行动权利与能力。 但实际上这是一次相当深远的改革。 围绕应急行动与和平保障署这个全新的机构，ionr首次获得了必要时可凌驾于国家主权之上的法理依据，而且是由所有国家组成的大会共同授权的。 只要理事会2\/3同意、大会1\/2同意，ionr就能合法针对某个国家采取暴力行动。 看上去几乎不会被任何国家接受的条款，这一次却几乎没有太大阻碍就通过了。 关键原因就在于，当年针对巴西、今年针对印度的行动，吓到了各方。 他们意识到，即使没有法理依据，只要八大执行机构及其所属国家或组织，认为有必要，就可以悍然肆意入侵他们的领土，干涉他们的内政。 既然如此，不如将这类行动直接置于ionr的管控下，由大会全体成员对八大执行机构进行约束。 八大机构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们巴不得能够获得法理依据，让自己不用承担潜在责任和风险呢。 美国倒是不愿意，毕竟两次行动都是美国策划、推动的。 但这一次，美国佬在印度丢了大脸，搞出了一大堆丑闻，至少目前已经失去了在印度特别行动及其衍生事务上的话语权了。 各国就趁这个机会，大力推动了一系列议案。 这次ionr机构改革严重缺人。按理说对ionr秘书处而言，肯定是希望编制自己做主。 但各家机构和成员国自然不会同意，最后肯定是各家坐下来分果果。 新起点分到了一批，王军说的培训，应该就是为了这个。 “还没定下来呢，”王军摇头，“培训之后还有选拔，毕竟名额有限，报名的人太多了。” 乔木恍然，终于明白今天这顿饭是为了什么了。 王军应该是知道印度特别行动的细节，看上了他在公司高层那里的名声，以及他对瓦拉纳西的影响力，想试着走他的路子。 这位老资历副主任，再有三四年就要退休了，在现有体系下已经升无可升了。倒不如跳出窠臼，到外面海阔凭鱼跃。 这倒是个很不错的想法。 不过方增耀又图个什么？ 按说这两人合作还是比较愉快的，在常务副迟迟不能落地的情况下，他应该是最不希望王军调离的人。 否则一口气换两个副职，重新磨合就不说了。万一都和他不对付，那他就有的难受了，又要回到当初和龚荣较量的时候了。 “您要是走了，方主任缺了左膀右臂，接下来可要累坏了。”乔木试探道。 “谁说不是呢？”方主任哈哈大笑，“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跟总部反应，让他们赶紧把龚荣的缺给填上。好说歹说他们才同意了。” 他心中轻笑，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个场面话。全世界人加起来，你方增耀也是最不希望有人填那个缺的。 “人选定下来了？”乔木一脸好奇。 “嗯，不仅人选定下来了，之后咱们省部的规划也定下来了。” 方主任丝毫不隐瞒：“这次不会从省内提拔，会空降一位，而且总部也明说了，就是来顶替我的，让我扶上马、送一程，站好最后一班岗。” 听到这话，再看对方洒脱的表情不似作伪，乔木是真的惊讶了。 和王军不同，方增耀正值壮年，可没到退休的年龄。那就…… “您也要高升？” “我就说这小子猴儿精，什么都瞒不过他吧。”方主任哈哈大笑，对王副主任说。 王副主任也直乐。 “您要去总部吗？”乔木有些热切地问。 对方去总部，对他而言是个好消息。 他在总部不是没有人脉，但无论张世光，还是唐蒙，抑或周小航，和他都隔着一层。不是关系上隔着一层，而是人心隔肚皮那种。 相反，一直和他忽冷忽热的方增耀，两人之间反倒知根知底，没那么多顾虑。 而且两人都是初来乍到，相互抱团取暖，也更理所当然。 不过他终究还是要失望了…… “总部可没缺，”方主任略显遗憾地摇头，“明年上海有个缺，已经提前给我留着了，只能算平调。” “那可要恭喜您了！”乔木立刻热情地举杯，以茶代酒。 王军也跟着举杯。 平调什么的不过是自谦罢了。 同样的m5省部主任，说是职级相同，实际上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人口越多，调查员数量越多，好苗子也越多，在公司的地位就越高。这是客观事实。 上海分部主任，自然是天字一号的m5，无人能及。 从山西主任到上海主任，对他们这些再往上一步就是高会成员，几乎不可能更进一步的m5而言，可以说是连跳两级、大步前进了。 看来方增耀这几年在山西的坚持，这一次漂亮的大胜仗，让高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相当满意了。 这个调动一旦传出去，在管理层圈子里制造的轰动，绝不比他乔木小多少。 三人开心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乔木咋么着嘴，忍不住感慨：“这下咱们省部可要大变样了，过几年再回来，说不定都没几个熟人了。” 过几年回来……说的好像他也要走似的。 不过两位主任并不意外。 以这位的升迁速度，明年过了年，他们三个谁先走，还谁不准呢。 只是方主任以为，这位开了新公司，怎么也要在太原稳两年，帮新公司站住了、站稳了。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倒是颇有“只争朝夕”的意思。 “你们都走了，我说不定还在呢，”王军故作洒脱地将话题拽了回来，“我这又没有人脉，又没有年龄优势的，只怕难。” 这位这么这长吁短叹的，方主任没劝说，而是直接看向乔木，等他开口。 乔木沉吟片刻，没直接说这个事儿，而是又问：“王副主任要是也走了，那太原的缺就太大了，等于又出了两个副主任的缺。” “谁说不是呢？”方主任心中一动，似乎抓到了些什么，却又稍纵即逝，只好顺着往下说，“不过总部肯定会有通盘考虑的，总不能真的让偌大的山西直接垮掉。” “没错，就算不进取，总要维持局势稳定，不能动辄又乱起来，”乔木说着，起身给三人斟茶，“肯定要从省内提拔一个，以示今年的风波彻底结束。不然一正二副都是空降，难难免有连坐之嫌了，只怕下面要人心涣散。” 这压根儿也不是他们几人该关心的事儿，又不是茶馆键政，聊这个都让人笑话。 但乔木就说了，而且说得异常顺溜，仿佛理所当然。 方增耀眼前一亮，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反倒是王军，愣了片刻，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竟然盯上他的位置了？好大的胆子！ 一时间他脑子乱糟糟的，还没想好怎么说，方增耀已经试探着开口了： “大同分部的杨海龙，这两年工作相当给力，在总部也是挂了名的。尤其是挖掘出了你这么个大天才，光凭这个，就值得重重褒奖了。到了明年，有了进一步的阶段性成果，我觉得怎么着也该给些奖励了。” 乔木哪是杨海龙发掘的？他崭露头角时，大同分部主任还是赵开兴呢。而且那位在大同哪有两年？还不到一年半呢。 不过谁也没把这两个小错误当回事。 “我这匹千里马，也要报伯乐的知遇之恩呀。”乔木腼腆却大言不惭地说道。 听到这话，方增耀也笑了，笑得异常开心：事情成了！ 接下来一顿饭，两人酒足饭饱、宾客尽欢。反倒是王军，虽然陪着，却有些心神不宁。 饭后三人还见了这家饭店的行政魏主厨一面。 这一见面，乔木才得知，这位魏大厨，之前也是公司的调查员，而且是中阶非战斗类调查员，就是他们太原的！ 这位打小爱烹饪，是个饭痴。把几乎所有烹饪类项目执行了个遍后，等了两年等不到新的烹饪类项目，竟然就直接辞职下海，自己拉来投资，开起了饭店。 一家游龙阁，直接成了晋菜复兴的名片与金字招牌，更成了山西各路人士宴请省外贵宾的首选之地。 等乔木告辞，开车离去后，方增耀看向王军，皱着眉头问：“老王你这是怎么回事？” 后半段他就看出对方的状态不对了，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视而不见。 “方主任，”王军心中忧虑，直接喊了职位，“您说乔木他是什么意思？故意装糊涂吗？” “装糊涂？”方增耀一时没理解，“他装什么糊涂？” “我的事情啊！”对方委屈地说道，“我的事情他也没给个准话，是不是想装傻直接把我赶走，让杨海龙顶替我的位置？” 他现在就怕这个。 毕竟杨海龙是乔木的老上级，又是方增耀的嫡系。他最多就是半路靠拢，而且也不是靠得特别拢。万一两人一合计，这里面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方增耀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怒还是该喜。 “你呀你呀，这些年与世无争，就等着退休，听人说话的本事都退化了，怎么还比不过一个二十岁小青头？”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批评起这个比自己还要大好几岁的老同事。 “他乔木在省部这半年，一副谁都不搭理的模样。他在大同时就会搭理人了？就能跟杨海龙关系亲近了？” 他摇着头：“人家是成大事的人，何苦在山西这个小池子里面瞎搅合？何必为了杨海龙，为了个副主任的位置，得罪人，把自己名声搞臭了？” “那……”王军愣了一会儿，才有些难以置信地试探着，“他是？” “他答应了！而且是打了包票了！”看着对方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方增耀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复杂，也没再说对方什么。 他多少也能理解对方。 当年被他的前任稳稳压了十多年，好不容易熬走了前任，又被龚荣和胡磊的组合压制。现在龚荣也走了，头上却还有自己。 而且这些年因为与自己若即若离地共同压制龚荣，王军在本土帮的名声早就臭了，资源也七零八落没剩下多少，所以才心灰意冷等退休。 但毕竟心中憋着一股气，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看到了个机会，自然患得患失。 现在竟然心态失衡到了，连听话中话这种体制内老干部基本技能都出错的程度。 “人家既然敢和我提杨海龙，就不怕事情传出去，最终却没办成？你当人家不要脸吗？ “既然直截了当提了，就是告诉你，ionr那边，肯定有你一个位置。你现在这个位置，也要给杨海龙留着！” 看着喜上眉梢，恨不得立刻掏出手机给乔木打电话道谢的对方，他也只能感慨地笑一笑。 别说对方了，这一顿饭的成果，还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他帮王军也是有私心的。毕竟他的年龄还有优势，可没想过直接在上海退休，自然打算去上海做出些成绩，更进一步。 上海作为第一大都市，一定会经常和其他机构，以及ionr产生关联。 帮助对方进入ionr，对他将来的工作，有利无害。 不过他一开始也没指望这事儿能成，想着能让乔木点头答应，帮忙打个招呼说个好话，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想到，对方不仅不厌恶这种桌下交易，反而比他还得心应手，更像个经验丰富的老油子！ 但话说回来，他不仅没有一点损失，而且还稳赚不赔。 毕竟杨海龙已经是他的人了，是他将本该烂在内蒙的那位捞回来，帮助对方完成复仇的。 明年让杨海龙上省部副主任，哪怕排在张道红后面，也没什么。毕竟杨海龙的年龄优势更大。 而且以杨海龙在大同的表现，一个末位的副主任，绝对能站稳，谁都挤不走。 而且这样一来，就等于他在山西，不仅完成了高会交付的任务，留下了一笔政治遗产，甚至还留下了足够的人脉。 将来他到了上海，举目无亲之下，也算是个外援。 就算他的接任者不待见他，省部有杨海龙和范鸿，也能给他很大的支持了。 更不用说…… 想到这里，他猛然意识到，这会不会……正是那个乔木的打算？ 在乔木的帮助下，他完成了总部的使命，更上一层楼；王军成功鲤鱼跃龙门，去了ionr；杨海龙更是一步来到省里，甚至还能拥有大同主任人选的发言权，大概率是和对方合作愉快的徐光仓；更不用说铁了心在太原养老的范鸿了。 大同-太原-上海-ionr，他、王军、范鸿、杨海龙、徐光仓…… 这几个本来只能算是合作、利用关系的人，被这么一运作，就这么被拧成了一股；甚至已经可以算是一个松散的同盟了。 某种程度上，他们这就都算是乔木的人了？ 不，不对，至少他绝不会认为自己居于乔木之下，他还丢不起那个人。 但至少，他们都算是乔木的人脉了，必要时，完全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乔木的派系成员？ ionr应急行动与和平保障署、上海分部、太原省部，虽然不会为他火中取栗，却完全可以团结起来，为他摇旗呐喊！ “嘶……” 冬季凛冽的寒风之中，方增耀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小子，打的是这个算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早有打算，姜太公钓鱼？还是临时起意，顷刻间就完成了这样的构思？ 或者是他想多了？对方真的只是知恩图报，想拉杨海龙一把？ 不然的话，那也太恐怖了。 那那是什么二十出头不谙世事的小青年啊？分明就是一个深谙职场权力斗争的老油条！ 第860章 831.芸木的新资源 “【图片】《濒临死亡的未来世界》，这个不是埃弗雷特的项目吗？怎么跑咱们这儿了？曼德拉效应？” 内部论坛上的这篇贴子，在这个无聊而寒冷的周末，激发了许多人的讨论热情。 人们最初只是热衷于讨论曼德拉效应，并没有给予这个项目过多关注。 直到有人提醒：“这是2，是续作。如果真如楼主所言是埃弗雷特的项目，就意味着咱们公司的人把前作终结了，续作才会成为咱们的。《吸血鬼家族》，还记得吗？” 这个说法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和广泛讨论。 不过很快就有人跳出来反驳了：“别扯了。我问埃弗雷特的人了，这个是他们的内部项目。抢个锤子。” 有人弱弱地提醒：“偷渡不就行了……” “偷渡？”立刻有人嘲讽，“说得轻巧，你当你翻邻居阳台呢？偷渡过去终结项目？你咋不潜入女子谈恋爱呢？” “楼上的，详细展开说说？” 有人带头反驳，立刻就有人表示支持：“没错，麻烦睁大眼睛看看，标签可是科幻！虽然比不上战争、灾难和喜剧，但谁会吃饱了撑得偷渡过去终结一个科幻类项目？” 但也有人不服：“呵！就许有人为了赌气连续终结五个项目，不许有人偷渡过去终结科幻项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时间，贴子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南柯一梦。 这是乔木的id。 似乎是某种开关被触动了，接下来，无数人开始在下面疯狂@乔木，还有人催促那些认识埃弗雷特同行的人，赶紧去打听打听。 不过乔木并不知情，此时的他，正在接电话。 “纳米死了，你知不知道？！”电话刚一接通，就传出唐蒙气势汹汹的质问。 “哦——”乔木拉了个毫无诚意的长音，“我还担心他有什么后手能复活呢。现在知道了，谢谢通知。” 听到这完全等同于承认的回答，唐蒙一阵气结。 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商量什么？怎么商量？谁知道他会去啊，又不是我邀请他的。是帮我偷渡的人出卖了我，又被别人卖给了他。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总不能在项目里给你托梦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对面好不容易捋清了其中的逻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呢？指责对方在发现敌人是纳米后，没有直接选择退让？ 他还要不要脸了？新起点还要不要脸了？ 电话那头，一时陷入了沉默。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兴师问罪？”乔木没打算饶过对方，“那你可能要扑个空了。我没对他动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搅合我，我一直在忍让，很有大局观。” 听到这无耻的话，唐蒙差点气笑了：“照你这么说，他是自己摔死的？！” “不是，他没那么蠢，”乔木语气特别认真，“他是为了搅合我，把所有剧情人物都得罪了。然后那些剧情人物，有一个算一个，连大屠杀的仇恨都放下了，联合起来把他弄死了。” “我这人很peace，不会斩尽杀绝。里面发生的事，你可以向埃弗雷特那边求证，他们应该有几个幸存者。问一问他们，我是不是从头到尾都躲着那家伙走。” 唐蒙冷笑：“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他已经傲慢到了宁可和一群原住民死磕，也不愿意结束项目？” “我又不是他爹，我怎么知道他什么脾气？”他撇了撇嘴，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犹疑地说，“有个事儿，咱们也是私下里说说啊。” “我之前不是持有过一阵子那个海螺吗？我在项目里待了六年，在空间能力上有了些感悟。当时就想着能不能模仿那个海螺的效果，不过……” 后面的扯淡话，唐蒙没听。 真相已经很明显了：纳米一心想要搅合乔木，没想到后者棋高一着，根本没出面，只靠剧情人物，就将他逼入绝境。等他慌忙想要逃出生天时，已经晚了…… “唉……”他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以为好不容易能过个安生年，又得闹腾起来了……” “闹就闹呗，热闹点还不好？那个母爱不是抱怨行业一潭死水吗？这下大家满意了吧？”乔木撇了撇嘴，轻松地哼起来，“闹太套~就跟我一起来~没有谁能阻挡我未来~” 唐蒙没听过这歌儿，但其中的幸灾乐祸怎么也遮掩不住。而且他似乎还听到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总而言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提醒，“接下来你要执行外部项目，都提前和我打个招呼。” “打招呼干嘛？”乔木立刻警惕起来，“你还能查出来埃弗雷特会不会搞事情？还是你们打算和对方通气？我警告你啊，你们敢搞右倾投降主义那一套，就别怪我左倾冒进！”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拿我们当什么人了！”对方没好气地骂道，“有一些底线是你不能碰的，我得提前帮你参谋，给你警告。不然全公司都得被你拉下水！” 说完，对饭又忍不住埋怨：“自行业伊始，也没出过这种级别的人物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倒霉事儿，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妖孽？” “自适应不算？不是被米工弄死的？”他不服地反驳，“合着就许你们总部p10放火，不许我们地方p9点灯？” “自适应当然不算！所有犹太调查员加起来都不算！”对方冷哼一声，“你也不想想，以色列算个什么东西？一条狗而已。纳米背后可是美国，大半个美国！” 他不满地抗议：“按你这意思，以后我正当防卫还得挑国籍了？” “就你还正当防卫？”唐蒙冷笑，“你别做普林西普，我就烧高香了！” “那谁啊？”乔木懵了，话题进入了他的知识盲区。 “总之，接下来你给我消停一些。美国佬那边我们会去交涉，让他们也消停下来，尽量不给你‘正当防卫’的机会！” 对方重重咬着“正当防卫”四个字。 “哎，老唐，”乔木灵光一闪，立刻来了兴致，“你说我要是再把母爱也弄死了，能不能凭借‘最能惹祸’晋p10？” 沉默，良久的沉默…… 许久，电话对面，才传出幽幽的声音：“我们在开远程视频会议，电话是公放。” “我们”，自然是指高管联席会。 他讪笑着：“我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啊。我这人可乖了，真的，人畜无害的小白……” “挂了！”对方粗暴地打断他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着息屏的手机，乔木撇了撇嘴，随手往沙发上一扔。 “谁啊？”厨房里帮他下面条的观月探出小脑袋。 “唐蒙，撒娇呢。嫌我办事儿太利落了。” “办事利落还有错？”观月有些无语。 “谁说不是呢，”他伸了个懒腰，“这个世道，就是这么荒唐。” 见他不打算细说，对方也不问了，而是关心起了另一个话题：“芸木什么时候能装修好呀？” “快了，十一月初就能竣工，”乔木笑了，“到时候让你第一个执行项目，新起点的内部项目随你选。” 女孩小脸一扬：“那我得好好挑一挑。” ----------------- 2023年11月9日，农历9月廿六，宜开业。 这一天还是作为总经理兼法人代表的刘焱精心挑选的，看得出他确实很重视这份工作。 原兴俊还差点请来一支锣鼓队，幸好被乔木及时镇压了。 新起点各部门和其他各路配套商送的花篮，堆满了公司所在楼层。搞得同楼层其他公司的人不停地撇嘴巴，觉得这家新公司太能装逼了。 不过接下来让他们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送走了方增耀为首的来贺宾客后，乔木直接带着公司五名员工，和代表星海重工的董事宋理，大门一锁，出去吃饭了。 酒足饭饱后，乔木一看手机，发现今天是周四，觉得上一天半的班也没啥意思，就大手一挥，宣布所有人下周一再来上班。 于是，同楼层其他公司的人，就惊讶地发现，这家透过玻璃门，前台连公司名称或企业口号都没贴的小公司，开了个业，就没人了…… “开业当天倒闭？” “不会是洗钱的吧？” “也许是电诈？” “你家电诈往繁华商圈开啊？” “要不要报警？” “别多管闲事，小心被报复。这些人可都是亡命徒！” 在人们的议论纷纷中，这家只能从大门旁的铭牌上看到名为芸木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新企业，隐约成了犯罪窝点，成了隐藏在打工人身边阴影之中的罪恶，成了这个社会黑暗面的佐证…… 石月梅这段时间可是花了老心思打听这位隐·老板的品德、性格和喜好，知道这位的惫懒在省部是出了名的，也并不意外。 佟思含却一颗小心脏七上八下的：刚开业就放假？这能是正经公司？一个月后不会直接进入欠薪模式吧？ 但她不敢问，生怕得罪了老板，让这好不容易抓住的时来运转的机会，也从指缝划走。 她倒是想表态自己可以立刻上岗，但看到其他同事酒足饭饱、昏昏欲睡要回家的模样，这造人厌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初中时她就因为提醒老师留作业，被几个坏同学欺负了好久。这事儿至今都让她心有余悸。 最终只好心惊胆战地回出租屋休假。 他们可以休息，刘焱和观月却已经跟着乔木去省部接受培训了。 对刘焱而言，所谓培训就是制度要求、走个过场罢了。 但观月从未在国内执行过项目，不同机构之间的技术和规矩也都是有区别的，所以必须认真受训。 培训结束后，观月就迫不及待地直接执行了自己事先选中的项目。 乔木本来想跟着去，但是被严词拒绝了，他也无事可做，只能带着刘焱去《濒临死亡的未来世界2》。 短短半个月的工夫，这个项目已经成了新起点的知名网红项目。 因为乔木的原因，现在调查员不会再降临到地球上，而是会直接降临在潘多拉星球。 而潘多拉星球……实在泰裤辣！ 不少战斗类调查员，甚至直接开组旅游团，专门护送非战斗类调查员、低阶调查员，进去游览观光。 这个过程中，续作的剧情也被开发了个七七八八。 不少配套商也注意到了这个项目特有的资源：超导精矿。只是乔木藏得太好了，他们一时想不出什么方法，能跑到距离地表八百公里的外太空飞船上去。 所以乔木得尽快将超导精矿移交给芸木，进入新资源开发的流程。 飞船上的那71万吨超导精矿，是乔木留给自己用的，根本没打算交给公司。 他留给公司的，只有在地表分十个地方隐藏的那一万吨精矿。 移交工作也很简单：他没有将十个地方全都一股脑告诉刘焱，只带对方去了路程最远、行程最难的那一处，往返走了几次，帮对方把一路上的情况都搞清楚。 这也是避免有人以刘焱为突破口，试图截胡。 刘焱有自然系的沼泽果实，在这个世界，不能说无敌，能伤害到对方的事物也屈指可数。 首次移交工作非常顺利。 刘焱强化沼泽果实后没有执行项目的机会，也就没机会磨炼，现在还非常初级，只能带出去不到一百公斤的超导精矿。 这其实也是沼泽果实售价高的原因之一： 正常来说，除非是智脑感兴趣的东西，例如乔木最早从《高校一日游2》中带出去的西西弗斯量子冷却反应堆，否则智脑绝不会帮调查员带回去这么重的东西。 他在《魔法学院霍格沃茨》中赚到的那笔金加隆，就只能存到古灵阁，等公司接手。 但沼泽果实能够直接将其他物品，无视体积与质量，融入调查员体内，随着调查员一起返回现实世界。 这相当于钻了智脑的空子，而且人家似乎也没打算堵上这个漏洞。 毕竟有财力有天赋兑换沼泽果实的调查员，也没几个人。这点小漏洞，对智脑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乔木没有急着返回现实世界，而是陪着刘焱在项目中磨炼起果实能力，直到项目这一轮周期走完，才结束项目。 芸木开工第一天就开发出了新资源，这话狗都不信。 全公司知道芸木底细的人，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乔木也不在乎这种违规行为。 无论是干预配套商的经营行为，还是将自己开发的新资源跳过公司直接移交给配套商…… 如果这种程度的违规，能伤害到此时的他，那他干脆也不用混了，直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从传送室出来，刘焱就直接在监理部的帮助下，填写了新资源鉴定申请。 省部这边效率也极高，当天下午就走完了全部流程，将鉴定申请上交给了研发部。 四天后的11月13日周一，研发部派来的鉴定小组给出了鉴定结论： 该资源之前有公司调查员提交过，不符合一类新资源标准。但因为这次是首次在内部项目中发现，具备稳定供应的条件，且初步鉴定有开发价值，被定性为二类新资源。 鉴定报告在oA上走完流程、得到研发部领导的认可后，刘焱立刻提交了独家经营申请书。 之后就不是流程的问题了。 独家经营审核与谈判，是由总部监理部、采购部、研发部和生产部共同负责的，必要时市场部也会参与进来。 监理部负责主持审核与谈判。 研发部、生产部和市场部联系的其他产业专家，来确定对新资源的需求。也就是要不要、要多少。还要评估经济与社会效益。 完成评估后，再由采购部敲定采购价。 全部完成后，才能正式签订独家经营合同，获得独家经营权。 而这个过程中，就需要配套商去“跑”。 毕竟对配套商而言，新资源价值越高、采购量越大、采购价越高越好。 这些评估都是没有、也不可能有具体标准的，就有了巨大的操作空间。 于是，不等总部监理部通知独家经营申请被接受并进入审核流程，宋理和刘焱二人，就直奔首都总部，去跑这个事情了。 这期间，乔木顺手把《吸血鬼家族3》给终结了。 毕竟他答应过里面那群前调查员，要给他们一个好结局。这事儿他还记着呢。 不过和它的前作一样，这个项目的剧情已经被其他同事摸透了，他没有独立终结项目的奖励。 而且同样操蛋的是，智脑给他发布的必选任务就是【终结项目】，一个可选任务都不给，导致他辛辛苦苦，最终只捞到了300保底积分。 把贴子发到内部论坛上，立刻就被评选为年度最惨调查员。 毕竟终结个项目，只落了300积分辛苦钱，这种事在以往，说出去都没人信。 现在却出了个活例子，还是两次！ 说不清幸运还是不幸，他还收到了外部项目事业部的邮件，通知他本月的外部项目保底取消了。 不用问，肯定是美国国家派那边还没安抚住，或者就是安抚不住了，为了避免事态恶化，就暂时免除了他的保底义务。 唐蒙也再次打电话过来，要求他近期没有不得不的理由，就别跑到外部项目里去浪。 能不做牛马，他也乐得清闲，就给自己放了个假，等着总部那边刘焱他们的好消息。 不过好消息没等来，地头蛇倒是等来了一条。 第861章 832.这个报价我不满意 刘焱给乔木打电话的时候，本以为他会立刻买票直奔首都，没想到他是第二天才到，而且是卡着点直接到了饭店。 “您什么时候来的？”一直在饭店门口等候乔木的对方，被从饭店里面走出来的他吓了一跳。 “刚到，顺便上了个厕所，”他含混地糊弄了一句，就问，“人来齐了吗？” 刘焱摇头：“没有，宋董也没到呢。约的是十二点，还有不到一刻钟。” “啧，掐着点儿来啊？”乔木正冷笑着，宋理就从一辆商务车下来了。 “乔工，”对方和他握了握手，“什么时候到的？” “比您早五分钟。” 听到这个答案，宋理愕然了片刻。 他本以为这个年轻人要么会火急火燎地赶来，要么就年轻气盛干脆不露面。 反正芸木股份法律上与对方没有半毛钱关系，对方以避嫌为由不出面，也是合理的。 没想到对方来了，而且还和他前后脚，摆明了就是一点都不着急。 这份与年龄不相符的定力，就值得他高看一眼了。 正聊着，刘焱朝着不远处一人热情地挥手：“李经理，这边！” 随后轻声道：“是监理部的m4经理，负责咱们的审核小组组长。” 说完，他就直接迎了上去。 这就是刘焱在电话里说的“中间人”了。 乔木打量着那边，一个三十大几、最多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厚重的羽绒服下面，是一条商务西裤，说明里面穿的是西装。 公司只有两种人平日里会穿西装正装，一种是注重自身形象的高层领导，一种是商务部和市场部当天有正式外联任务的同事。 其他部门其他人都着装自由。 这种情况下要穿西装上班，就很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了。 那个李经理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在刘焱的引导下，来到他们面前，等宋理主动打了招呼，才矜持地回了一句。随后就一直微微扬着下巴。 没理会乔木，更没看他一眼。 宋理作为孔敬东的心腹，在商界的地位和资历，绝对比李经理高出n个等级。 但面对宋理，李经理明显有着极大的心理地位优势。 新起点、央企、甲方，无外乎如此。 对方站了几秒，就略显不满地说：“我先进去了，你们还要等人？” 说着就要自己迈步往里走。 按理说，打完招呼后，宋理应该主动引导他去预订的包间入座，留刘焱和这个小助理在外面继续冻着等人。 然后两人喝着暖茶，先客套恭维一番，他也好提前问清楚一些比较敏感、不上台面的问题，履行好中间人的职责，打好前哨。 但两人都没这个意图。 真是不懂礼数规矩！一个愣头青调查员，一个东北傻狍子！他心中冷哼。 愣怔了片刻，刘焱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了，意识到自己犯错了，有些尴尬地补救道： “这位是我……宋董的朋友，太原省部的乔木乔工，李经理应该也听过吧？” 这次轮到李经理愣怔了。 片刻后，他的脸上，猛地迸发出热情洋溢的笑容，之前的矜持与毫不掩饰的不满，全都一扫而空。 “乔工，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他两步上前，朝乔木伸出两只手，但直接停在半空中，没有主动去握。 “李经理客气了，哪有什么大名？都是同事们抬举。”乔木淡淡地笑着，抬起了一只手。 对方停在半空中的双手立刻主动握上来，双手紧紧攥着他的单手，热情地摇晃。 乔木虽然每次接触都在心里疯狂吐槽，但也必须承认，这套能够不动声色让自己主动低人一级的潜规则，对爱面子的人而言，确实非常适合。 “乔工果然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啊，”松开手，李经理满脸惊叹地打量着乔木，“我刚才可是有眼无珠了。” 为自己刚才的失误致歉后，对方就开启了盛赞模式，丝毫不惊讶于乔木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这个申请提交上来都快一周了。他作为主要负责人，如果连这些配套商的背后实际掌控者是谁都打听不到，那他也坐不到现在这个位置，早就被那些有能量的幕后之人轰走了。 这顿饭是要谈入股一事。这种事情，根本不是刘焱这种小卡拉米能决定的，肯定得出一个能拍板的人。 不过他确实没料到这顿饭乔木真的会来，毕竟这已经算是违规了。他本以为来的会是那个持股70%、完全查不到任何信息的关芸。 那位，一看就是乔木的白手套，只是不知道是小情人还是职业代持人。 他猜是后者，毕竟看一寸照确实年轻漂亮，亮眼得很。他期待这顿饭能见到那个关芸，未尝没有当面一饱眼福的小心思。 但比起满足眼欲，还是认识乔木、和这位搭上话更重要。 乔木能来，还是和宋理刘焱一起站在饭店门口，仿佛在等待迎接他一样。虽然他很清楚对方不是在等他，但这也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这么冷的天，咱们就别站着了，进去说话。” 听到这话，乔木心中微微一动，表面还是不动声色，说笑间和对方往里走。 他们在包间中坐到十二点一刻，今天真正的客人才姗姗来迟。 “都到齐了？”那人一进包间，环视一圈，边脱衣服边埋怨，“今天怎么这么冷？” 丝毫没有任何迟到的歉意。 包间中的四人，也只有刘焱起身招待，其他三人都坐着没动。 看着李经理稳稳坐在座位上，用并不谨慎的语气介绍着来者，他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这位伍总，也不是“正主儿”，而是“代言人”或“白手套”。 而且对方肯定不是新起点的人。 原因很简单：这位对自己的身份，既不惊讶，也不好奇。 虽然这么说显得过于狂妄了，但这也是事实。 点完菜众人就进入扯闲篇模式，没有一个人主动谈起正事。 在场五人，四人深谙此道，一时间天南海北地扯，仿佛是老友聚会一般。 就是服务员都不会想到，这一桌人基本都只有一两面之缘。 刘焱不擅长这种商务饭局，但他也很放松：毕竟乔木来了，他就不需要动脑子，也用不着担责任了。 接下来他的任务，就是察言观色、端茶倒水，别丢了芸木的基本礼数，让人轻视。 乔木是调查员，李经理是商务人员，宋理和伍总则都是圈外人，而且一个是重机产业的高管，一个则是职业白手套。 按说四人之间是没什么共同话题的。 偏偏乔木前世磨炼出的技能，什么话题都能扯，一时几人甚至恍惚间险些忘了正事。 直到第一道热菜上桌，反而是伍总先受不了了，把话题扳了回来。 直到此时，李经理才反应过来，这顿饭是有主题的…… 他忍不住看了乔木一眼，心中感慨：这群最优秀的调查员，果然个个都是妖孽。 也不知道这些人在项目世界中度过了多少岁月、经历了多少事情，才能二十出头却磨炼得像个商界老油条一样滑不留手。 那边的伍总则朝着宋理和刘焱举杯： “宋总、刘经理，你们芸木刚成立半个月，就能拿下新起点的合同，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这是一鸣惊人，往后要前途无量啊。” 对方没对乔木说这话，显然也是知道规矩的。 宋理接住了话头，转手又抛了出去：“前途想要无量，还要仰仗李经理的关照才行。” “宋董说笑了，”李经理不接，又抛了回去，“我就是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每天战战兢兢，也就能勉强做好领导交付的工作。” 宋理没说话，直接看向伍总。 这位本来就是李经理引荐的，两人一唱一和，再正常不过了。 果然，他不说话，伍总却自然地接住了话茬：“李经理这话说得在理。我这些年世界各地跑，和不同国家的企业打交道，感悟最深的就是，不同国家的商业，有不同的规矩和规则。 “像美国，你想企业做大，就得讨好华尔街，任凭金融家在你身上赚得盆满钵满。到头来，无论多牛逼的企业，都成了给华尔街打工。 “日本就得依附那些大财团，让他们入股，甚至拱手让出公司的控制权。不然人家就会搞竞品，拿钱砸死你。 “国内的规矩看似更复杂，其实见得多了，在我看来反而更简单、更纯粹。就是一句话：跟着上峰走。 “你的上峰是谁，你就跟着他走，准错不了。总想着出淤泥而不染，在这个市场，是活不下去的。” 伍总侃侃而谈，其他人则都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这种场合这种话，没人在乎真假对错，伍总自己大概率也知道自己是在胡扯。 大家在乎的是，这番话的潜台词，或者要引出的正文。 趁着对方长篇大论之际，喝水润喉，乔木适时开口了，一副好奇又心动的模样：“那敢问，要怎么跟着上峰走呢？” 听到这个问题，无论李经理，还是伍总，都忍不住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伍总当然知道乔木是谁。虽然他不是行内人，无法直观了解这位年轻俊才的优秀之处。但身为职业白手套，如果他连最基本的信息收集都做不到，或者不做，那他早就被人玩儿死了。 白手套的背面，往往就是人类社会最浓郁的黑。 和李经理不同，他有想过这顿饭会遇到乔木，毕竟他见过太多的年轻气盛了。 这种人自视甚高，违规跳出来吃顿饭，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叫事儿。 但越是如此，对方年轻气盛、强硬拒绝的概率也就越大。 所以，当乔木问出这个关键问题时，就等于对方本意上，并不是强抗拒，而是愿意对话、合作的——只要价格上达成一致。 他就怕对方直接一杯茶泼在自己脸上，放两句狠话让自己滚蛋。 丢面子？无所谓。关键是白丢面子，还凭白损失一单大买卖，就不好了。 而只要有的谈，他就有信心谈出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结果。一次不行，那就多接触几次。 这样一来，他背后的委托人也能满意，他也能赚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笔。 “很多人都觉得，让上峰满意，就是不停地拿钱去填这个无底洞。我可以说，这纯粹是外行胡说八道。” 松了口气之下，他又开始为自己的最终价码进行铺垫。 “二十年前也许是这样，但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不兴这个了。咱们关上门说句大实话，这个年代，你想拿钱开路，也得看看人家想不想拿。 “你信任人家，人家还不信任你呢！对不对？” 见乔木认可地点了点头，伍总的笑容更盛了： “所以普通人张口给钱闭口送礼，我就不爱听。这个社会的资源就那么些，大家都想要，谁都不够分。怎么办？还真指望所有人一心为公啊？ “就算没有私心，一份合同两家公司，你说给谁？给优秀的那个？对，是这个理儿。可怎么算优秀？各有各的优点，凭什么这个优点比那个优点更重要，说得清吗？还不是吹法螺。” 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旁边的刘焱赶紧起身补上。 “所以呀，上峰拿你的，其实是一种认可。这么多公司，这么多竞争者，他凭什么只拿你的？还不是真心觉得你能行，想帮一帮你，顺便沾沾光？对不对？ “再说了，领导拿的多吗？你如果只看领导没出钱，那确实多。但也要想想，人家拿了，搭上顺风车了，和你站在一起了，就得帮衬着你，给你方便，给你提点。 “这能帮你省下多少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这能让你比多少竞争对手快上半步、一步，抢占多少先机，对不对？ “所以说啊，什么腐败，那都是过时的说法，都是老封建！在我看来，这叫强强联手，这叫资源优化配置！ “上峰有权力，你有潜力。你付出一些，换取领导的帮助，将领导的权力转换成你的实力。 “最终不仅你们双方皆大欢喜，还能创造就业、增加税收、为社会做贡献。这分明就是多赢，哪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堪，对不对？” 长篇大论之后，伍总直接看向乔木，目光闪动，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大脑。 乔木表面上感慨万千、一脸回味，心中则冷笑不已。 他虽然也认为，在商言商，不该把所有事情都进行泛道德化的审判。 但这种甚至视法律底线为无物的发言，还真是刷新了他的三观。 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位伍总，应该就是一个长期在这种灰色与黑色领域摸爬滚打的人物。 也只有这种人，才会对社会规则缺乏最基本的敬畏心，才能理直气壮地当着陌生人的面，说出这番暴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瞥了那边的宋理一眼。 那位此刻正低头垂目，似乎正在整理自己的餐巾，实则那个姿势，恰巧可以避免伍总直接看到自己的表情和眼神。 显然，这位星海重工派驻芸木的执行董事，也并不认可那位刚才那番言论。 这让乔木多少都松了口气：如果宋理多多少少都认可对方的话，那他就只能想办法将对方踢走了，哪怕为此得罪孔敬东，也在所不惜。 否则，对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他身边的一颗炸弹、地雷。 收回思绪，他脸上露出了惊叹的笑容：“还真是……振聋发聩啊。” 听到这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伍总的笑容，彻底变得肆无忌惮了。 李经理见状，也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开心地陪笑起来。 宋理停下了整理餐巾的动作，微微扭头瞥向他。 乔木不动声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那我怎么才能跟着上峰走？” 对面的伍总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喜上眉梢：“其实非常简单，今天咱们能坐在一起吃这顿饭，就证明你已经得人家高看了。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不需要阿谀奉承、点头哈腰，也不用绞尽脑汁送礼讨好，甚至只要你愿意，都不用和人家见面。” 他伸出胖胖的食指和中指：“20%的股份，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芸木的所作所为不过分违法违规，就绝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儿。 “除此之外，芸木所需的一切商务流程，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而且整个新起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向芸木提出过分的要求。除了关注财务状况、保证分红权，我也绝不会干涉芸木的经营。 “如果你不放心，咱们还可以签抽屉合同，将以上几点落在纸面上。如果没有做到，我可以做出合理的补偿。” 听了这一系列条件，乔木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就是一个已经非常完善且默契的灰色产业了。 对方说完，似乎料到他一定会反对，几乎气都不带换的，就伸手做了个制止他说话的手势：“你先听我说！” 他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眨了眨眼睛，像个好奇宝宝。 “我知道20%听上去有些过分。我干这行十多年了，实话实说，但凡是二一个行业，最多就是1%，通常都是零点几。20%其实是咱们这个行业的特殊情况。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不能上市套现。”乔木不给对方故弄玄虚的机会，瞬间就给出了答案。 这种交易，权力方要的不是企业分红，更不是长期持股。因为分红是不稳定的，长期持股更是会被无限稀释。 他们要的就是企业上市后，一经解禁，立刻套现。 如果权力方足够强势，企业还得配合着拉高股价，掩护对方脱手。 但新起点和它的配套商，显然是不可能上市ipo的，因为连最基本的经营信息披露这一步，整个行业都做不到。 所以拿到股份后，就只能逐年吃分红，搞细水长流那一套。 伍总愕然了片刻，没想到这个二十出头、高中毕业的小年轻，对这种事情都如此门儿清。 他下意识瞥了那边的宋理一眼，立刻就想到，应该是这位的提点吧？ 不过这也是好事，说明对方内部是提前做过工作的了，这位年轻气盛不信邪不低头的概率进一步降低了。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他带着无奈的笑，摊了摊手，“所以你应该能够明白吧？咱们这行想要赚点外快，实在太难了。20%看着很多，其实比起其他行业，上峰反而是吃亏了，对不对？” 乔木特别想回一句“怎么能让上峰吃亏呢？还是算了吧”，不过他不是真的二十岁小年轻，不会这么意气用事。 更不用说，这一套他前世已经充分接触过了。 他的前东家推动海外ipo，跑审批时，就遇到过这种情况。 甚至可以说，这本就是权力者“合法”变现的主要手段之一，最起码吃相比起三十年前那种硬抢，要好得多。 企业方面其实也是愿意的。毕竟没有一家企业能够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够严格遵循、完美符合所有政策法规要求。 就像此刻的芸木，哪怕自身没有问题，人家审核小组内部找几个合理的理由，拖你几个月，这几个月得有多少同行想方设法截胡？万一其中一个成了呢？ 就连乔木，也不敢保证能够避免这种情况。 付出一部分股份，就能避免夜长梦多，对方还会帮你提价。当下就能把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攥入手中。 相反，要是珍惜那20%的股份，最终很可能会水中捞月一场空。 毕竟那份独家经营权的合同，还不是你的呢。 所以吗，哪怕是付出20%的股份，其实并不亏。 而且他相信，这20%也是可以还价的。他这几天仔细权衡过，自己有信心能把最终价格压到10%，将股权比例锁定期压缩到3年以内。 不过…… “冒昧地问一句，除了刚才那些条件，您和……”他两只手在头两侧比了个双引号，“那位‘上峰’，还能给芸木、给我提供其他帮助吗？” 伍总愣了片刻，没想到这这个年轻人这么不知足。 这些年来，讨价还价的人他见得多了，但像这种反向要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仅是他，就连一旁一直沉默不语，仿佛事不关己的宋理，听到这话，都有些侧目了。 这种要求，在一个官本位的社会，是非常罕见的。 所谓的“权钱交易”，换个难听的说法其实就是“权力勒索”，只是大家都习惯了这种模式，或者说无力反抗这种模式，只能顺从。 在必须顺从的情况下，接受勒索，反而成了最优解。 但不管怎么说，被勒索方，其实都必然是弱势的一方。 弱势一方向强势一方要价？ 这就好像只听说过家属请求绑匪降低赎金的，从没听过家属要求绑匪提供额外服务，确保受害人一日三餐三菜一汤不重样、有热水澡、晚上十点准时睡觉，还有专业辅导老师补课的…… 伍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 无论是他，还是幕后之人，想过对方会砍价、会拒绝、会出言威胁，唯独没料到对方会提这种要求。 所以他的“上峰”，自然也没给他相关授权。 犹豫之中，乔木又开口了：“伍总，我就直说吧。芸木于你们而言，是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于我而言，却是一个跳板。所以，您开出的条件，实话实说，对我并没有吸引力。” 见对方要开口，他伸手做了一个和对方之前一模一样的手势，堵住了对方没出口的话。 “我并非要拒绝您，甚至可以这么说，从我创建芸木那一刻起，我就期待着像您这样的人找上门来，期待着和您这样的人，和您背后的‘上峰’合作。” “所以您明白了吗？您其实想岔了。您想着您的条件能帮我立刻拿下独家经营权，赚到多少钱。可我在意的是，您的条件，能帮我跳多高、多远。” “如果您的‘上峰’只能给出这些条件，”他摊着双手，温和地笑着，“实话实说，他所处的高度，距离我的预期，差距实在太大了。” “合作，不是不行。但我最多只能给1%，并承诺直到那位退休前，都锁定股权比例。我相信那位一定无法接受这个报价，对吧？” 他耸了耸肩：“所以，您不妨回去，再和那位认真讨论一下，重新给我报个价，如何？” 房间中其他四人——不，其他三人全都惊呆了。 只有刘焱，手握茶壶，毫无所觉地用目光逡巡着所有人的茶杯。 第862章 833.芸木的内耗 乔木的说法，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以权换股这种事情，要么拒绝，要么砍价，无非如此。 像这种反向狮子大张口的，伍总做代持买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这让他一时摸不透，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发自真心的狂妄，觉得自己的小破公司真的很值钱，还是用这种方式“婉拒”。 不过无论哪种，他的职业操守，都让他必须和颜悦色地处理眼前的局面。 哪怕他内心深处已经在疯狂冷笑了。 接下来的饭局，就真的只剩下吃饭了。 买卖没成，人们也没了畅谈的兴致，冷着场把饭吃完，就匆匆离去。 伍总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李经理则放慢脚步，留下来与乔木随口客套了几句。毕竟与前者不同，他是新起点的员工、乔木的同事。 “李经理跟伍总不熟？”乔木借机问道。 其实不用问，饭桌上大家就都看出来了。 李经理也并不隐瞒：“什么熟不熟的，不过是受人之托、替人分忧罢了。” 伍总是上面的关系，他本人不过是个穿针引线的角色罢了。干成一单，拿一单的钱；给的不算少，但也没到让他深度捆绑的程度。 不过这话也隐隐有劝说之意：那个伍总确实有后台，不是我们俩做局诓你，你可要想好了。 见乔木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他一时也不知道对方是听进去了，还是仍旧心存疑虑。 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他也有自己赚钱的路子。做中间人，不过是上级交付的“任务”罢了，又不是非要赚这笔钱。 “这顿饭太仓促了，没吃好，”乔木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自顾自地说道，“您近期什么时间有空，咱们再坐一坐？” 李经理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继续说道：“就你我和宋总三人就行。伍总一看就是做大买卖的人，和咱们这些混体制的聊不到一起。” 这话说得好像宋理也是新起点的人似的。 李经理彻底愣住了：这是要拉拢自己？ 可为什么？自己是m4，理论上和p9是平级。但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和眼前这位p9同桌。 就算同桌，如果今天那个刘焱不在，端茶倒水，就是自己的任务了。 他没想明白，乔木又往下说：“宋总在市场部认识一些同事，愿意来的不妨都叫上。就说我乔木做东，大家一起交个朋友。” 宋理愣了片刻，只好脸上挂着淡然的笑，点头称好，仿佛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 李经理这才反应过来：这位乔工，这分明是允许自己借对方的局和身份，与市场部那边的同事拉近关系、建立人脉。 这可是个大人情！ 他当然知道宋理的身份，东北首富的左膀右臂，那是什么社会与产业地位？市领导见了都得主动起身笑迎。自己跟对方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 但他不鸟对方，一直对对方不假辞色，一来是因为对方不是行内人，跟他扯不上关系；更主要的则是因为他身处监理部，借不着对方的好处。 但乔木出面做东了，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监理部是负责监管配套商的，市场部则是负责联络其他社会企业，帮助那些社会企业完成“技术孵化”的。 后者无论地位还是油水，都比他们高得多。 更不用说，星海集团本来就是新起点的战略合作伙伴，新起点帮助对方孵化了数之不尽的重型机械与机电技术。 宋理掌握的市场部人脉，绝对是他望尘莫及的。 如果能借着乔木的名头，和那个部门的某位领导搭上话，甚至直接平调过去，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李经理只是愣怔了一瞬，脸上就绽放出了热切的笑容。 这种事情如果都要犹豫，那他还算个人吗？ 热情地和乔木与宋理又聊了好几句——如果不是下午要回去点卯，他甚至想此刻就拉着对方直奔茶室——李经理才依依不舍地与二人告别。 不过等他拐过拐角，来到饭店的候车区时才发现，伍总竟然还在，就坐在车里，看到他出现，才隐去脸上的不耐烦。 这位竟然就这么等了十多分钟？ 他也隐去脸上还没来得及彻底消散的，发自内心的笑意，迎了过去：“伍总下午没事？” “正好顺路，我送您吧。”对方打开车门，邀请他上车。 随着车子启动，坐在后排的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如果是之前，他高低得主动和对方客套几句，安抚一二，少不得要背地里斥责那个乔木年少轻狂、不识抬举。 但现在，他完全没了这方面的心思。 等了片刻，见他没开口，伍总也不以为意，只当他和自己一样，被年轻人驳了面子，干脆就直接抱怨起来： “那个乔木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没搞清楚其中的关节？那个刘焱是不是没跟他说清楚？” 听到这话，李经理收回心思，脸上还挂着笑，心中却已经腻歪起来了。 刘焱没说清楚？为啥没说清楚？刘焱不就是负责转述他的话吗？ 对方这话，分明是在质疑他的工作出了问题，没和对方解释清楚利害关系。 搁在以前，他肯定要打起精神解释一二。毕竟让伍总误会，就是让对方背后的人误会。 让领导误会，他以后在部门里的工作就难做了。 现在他心中却满是说不出的腻歪。 人家没搞清楚？搞不清楚的分明是你们吧！ 什么钱都敢挣，什么人都敢威胁，猪油蒙心了？ 眼前这个就不说了，毕竟不是公司员工。 但他那位领导，就算不关注四大事业部的消息，还不逛内部论坛？ 那位的凶名，就真的闻所未闻？还是都当调查员吹牛逼了？ 李经理丝毫没意识到，这顿饭之前，自己也没真的把乔木当回事，不停地腹诽着自己的领导。 “人不轻狂枉少年嘛，谁还没有个年轻气盛不服人的岁数？”秉承着基本的职业素养，他笑着和稀泥。 这边总要给个说法，绝不能承认是自己工作失误了，不然指不定被这个姓伍的甩锅，回去后怎么吃挂落呢。 但乔木那边他刚接了人家巨大的人情，也不能说人家就是头铁要跟你们硬刚。 “年轻人嘛，尤其才二十岁，叛逆期都没结束呢，工作不好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几句软话，终于让伍总的脸色多云转晴了。 “那李经理您这边再操劳操劳，再帮忙做一做那边的工作？” 一瞬间，他心里更加腻歪了。 明明是应有之意，此刻的他听起来，却觉得对方就是在甩锅，觉得领导就是在没事儿找事儿。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有了刚才乔木的拉拢，此时此刻他的心态，对这件“任务”的心态，乃至对自己上司的心态，都已经截然不同了。 ----------------- 那边三人目送李经理离开后，乔木扭头问乖乖跟在身后的刘焱：“你认识的外围调查员多吗？” 刘焱想了想，犹豫道：“我在几个群里，大大小小有几百号人，有好友的也有一百多个。不过熟悉的也就十几个吧。” 这已经算好的了。 之前因为被乔木嫁祸，得罪了王宗江，他在配套商圈子里，几乎已经走投无路了。 所有群都把他踢了，绝大多数调查员都给他删了。 剩下没删他好友的十几个，也根本不搭理他，大概率就是懒得删，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他好友。 直到王宗江“毫无预兆”地倒台，再加上“乔木亲赴呼市，向省部主任要人”的新闻被传开，他的处境才陡然好转。 不少同行觍着脸重新发了好友申请，甚至不少以前根本没打过交道的同行，也不知从谁那里要来了他的飞信名片，加了他好友。 就连之前扬言要搞死他的前老板，富德商务的总经理李总，都提着大包小包乖乖上门探望他母亲，陪着笑说了不少好话。 甚至还恬不知耻地甩锅，说之前是财务把账算错了，才给他少发了工资；当场承诺都给他补齐了。 仿佛之前那个趾高气昂扬言要让他流落街头乞讨的家伙，从未存在过一般。 “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 “够了，”乔木点了点头，“就是让你散个消息出去。” “告诉那些外围调查员，如果有人让他们截胡超导精矿，让他们尝试之前先想清楚代价。直接告诉他们，这话是我乔木说的。” 乔木拒绝了那边的报价，那边自然要给出回应。 拖延审批时间，找其他配套商进项目中试着截胡，这都是自然而然的手段。 这本就是公司用来拿捏配套商、压低报价的惯用手段，谁都说不出个错来。 不过这话传出去，只怕外围调查员圈子要炸锅了。 刘焱张着嘴巴愣了半晌，没有立刻应承下来，而是犹豫着问道：“这话传出去，就摆明了您违规了吧？” “没关系，”乔木不甚在意，“这话本来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不是说给他们听的，那为什么要传话给他们？ 刘焱一头雾水，但也没再追问，只是点头称是。 一旁的宋理并不清楚这行的真相，也不清楚调查员这个身份到底是干什么的。 但乔木刚才那番话中，那绝不会让人会错意的腾腾杀气，却令他一时恍惚。 几十秒前，他都不会相信，那种语气，会出自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口中。 可这一幕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面前了。 他正恍惚着，乔木又看向他：“过几天的饭局，还请宋总多费心了。” 他心中苦笑，却也只能应承。刚才当着外人的面都认了，此刻哪里还有反悔的道理？ 乔木也不再寒暄，直接就和他们告辞了。 不过才走出两步，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唐蒙打来的。 “你在首都？”电话一接起来，对方就直截了当地问。 他心中一惊，左顾右盼：“你怎么知道？” “别瞎瞅了，我不在你身边，也看不见你，”电话那头嗤笑，“来趟总部，有事找你，去商务部五楼，到了在门口等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瞎瞅？”乔木不依不饶。 “就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了我？”对方洋洋自得，“赶紧过来，别拖时间，我最多十分钟就到商务部大楼了。” “十分钟？你当我能飞啊？我在三环呢！”他抗声，“这个点儿打车过去，怎么也得一个小时！” 听到这话，唐蒙反而嗤笑：“装什么乖宝宝？你是怎么跑首都的当我不知道？用不用我查查你的购票记录，给你申请个处分？赶紧过来！” 说完，对方立刻补充道：“哦，别直接传送到园区内，在园区外面找个没人的林荫步道，然后走过来。” “得嘞，就等您这话呢，”乔木立刻反击，“有您授权我就放心了，记得补一封授权邮件啊。我这就去洗手间。” “去洗手间干嘛？”唐蒙下意识问了一句，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不给他反唇相讥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着乔木没有去候车区打车，而是反身回了饭店，宋理就搞不明白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对方是打算怎么走。 不过这个行业、这家公司，本来就不正常。 就算哪天有人突然告诉他，这个行业的人其实都是外星人伪装的，是来帮助人类文明进化的，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最坚信的版本。 不过孔敬东不信这个版本，他们闲聊时争论过很多次，谁都说服不了谁。 旁边的刘焱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完全没有留下来等老板出来的意思。这侧面佐证了乔木今天不会从饭店里出来了。 他也就没等下去，直接去候车区，上了自己的车，并升起了前后的隔音板，避免司机听到他的电话。 “怎么样？”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面是孔敬东的声音。 “被你猜对了，今天完全没有我发挥的余地，他处理得很好。” 他今天出现在这个饭局上，不是来给乔木撑场子的。 恰恰相反，他本来是来砸场子的。 原因很简单：他不希望、不允许那个伍总拿到芸木的股份。 从一开始，星海重工入股芸木，就不是为了芸木那点子可怜的收益，而是为了结识更多的社会关系。 芸木其实就是一张饭桌。饭桌上摆的是什么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饭桌上坐的是什么人。 在他看来，那个伍总，以及伍总背后的人——副总监也好，总监也罢——都没资格和他们星海重工集团同桌吃饭。 毕竟座位有限，占座的豺狼鬣狗越多，猛虎雄狮就越少。 所以他今天来就是一个目的：如果乔木敢松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怼回去。 毕竟他不怕得罪什么监理部。 而且星海重工与乔木有协议，芸木的任何股权变更，都必须得到双方的认可。白纸黑字，板上钉钉。 没想到对方做得不错。 他把饭桌上的情况大致复述了一遍，那头的孔敬东听得直咂么嘴：“你别说，这理由有点意思。从年轻人的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得罪人，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这种狂傲的话，如果是他们这些五十多岁的人出口，那几乎就等于谈崩了。 偏偏这话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说的，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但凡要挑毛病，那就是你自己的毛病，是你自己倚老卖老容不下年轻人。 宋理没有接茬，反而犹豫了一下：“我觉得他当时是真心的。如果对方能开出令他心仪的价码，他真的会同意入股，真的会反过来做咱们的工作。” 孔敬东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他不反感这种行为？” 他对宋理的信任，是三十多年同甘共苦换来的全方位信任。他绝对相信对方在这种事情上的判断。 “反不反感不知道，但他肯定能处理好好恶和利弊的取舍。” 孔敬东又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那还真是……少年老成啊。” 在好恶与利弊之间进行取舍，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做不好这一点。 二十出头就能有这个本事，可以说是相当恐怖的素质了。 “说起来，我还被他小小摆了一道。”宋理想起分别时的一桩小事，当做笑谈似的说了出来。 “怎么回事？”孔敬东立刻来了兴致，跳过了之前的话题，“你堂堂宋大仙儿，还能被一个毛头小子阴？” 宋理轻笑着将对方两句话就迫使自己交出市场部的人脉，帮对方组局拉拢李经理的事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爆发出开怀的大笑：“昨天晚上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来着？明明是来砸场子的，最后却成了替对方撑场子。你这传到酒桌上，怕是要被兄弟们笑话好几年了！” 听到这话，宋理不以为忤，反而也跟着笑了。 昨天晚上电话中，他信誓旦旦地跟对方说，一定要搅黄这次谈判。 不仅是不愿意和这些鬣狗同桌吃饭，也是为了给乔木使绊子，让对方吃瘪。 乔木确实是大股东，手握70%股份。但控股权和主导权，从来都是两码事。觉得这是一码事的，都是没本事的人。 就像当初谈判时，即使同意了乔木绝对控股，孔敬东也要试着在其他条款上争夺主导权一样，宋理也抱着这个心思。 大股东天然就要争权夺利。 或者说，任何大股东，如果没有争夺董事会乃至公司主导权的野心，那迟早会被人吃干抹净。 因为你最肥，宰了你一个，大家都吃饱。 这就是商场，从来没有什么一团和气，只是“时机不对”罢了。 所以他要搅黄这次谈判，哪怕这可能会导致芸木丢掉超导精矿的独家经营权。 不是他不在乎，而是他有信心能兜底。 搅黄了谈判，如果乔木能花费更大的力气去弥补此事，那他自然没有任何损失，而且还给对方上了一堂课，让对方明白不要妄图仗着控股权欺负他。 如果乔木弥补不了，他就会出手。你搞不定的事情，我能轻松搞定。这家公司谁说了算，也就一目了然了。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他不仅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甚至还被对方反手将了一军。 当然宋理并不觉得是自己棋差一着。 他并不真的了解这家公司的内情，也并不切实理解乔木在这家公司的地位和影响力，自然不会料到，乔木这个名字，竟然会给那个眼高于顶的李经理，带来如此大的震撼。 说白了，他不是栽在乔木手里了，而是栽在新起点的保密制度手里了，栽在行业信息差手里了。 这是无法避免的。 未来有的是机会。他轻笑着，心中如此想道，却没说出口。 毕竟这种背后狠话，还是对一个比自己小两轮的年轻人……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孔敬东太了解自己这位老弟了，隔着几千公里，他都能猜到对方心中在想什么。 他直接转移话题，笑着问：“你觉得他能成吗？” 宋理沉默了。 他本能地想说“成不了”，这是他的心里话。 毕竟新起点的制度，本来就是极度欺负这些配套商的。 对方不需要任何盘外招，只要严格按照制度来，就能卡死芸木，还能让芸木挑不出半点理来。 这种事情，在任何时候、任何社会，都只有一种解决办法：认怂。 要么乖乖接受对方的条件，20%的股份双手奉上； 要么找到更高级的领导压对方退让，但好处也得给到位，甚至得加倍地给，不然人家凭什么为了你得罪同僚？ 这两点乔木都做不到，因为他这一关就过不了。 除非乔木不给股份，直接给现金。 可那个级别的人，谁敢收现金？以为还是二十年前呢？吓不死他们。 所以在他看来，只要他咬死了不松口，这事儿乔木就过不去，最后就得求到他的头上。 他本能地就想说“成不了”，但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离别时，乔木叮嘱刘焱的那番话，还印在他的脑海中。 那种信誓旦旦、杀气腾腾，那种智珠在握、胸有成竹，让此刻的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好说……”最终，他只能给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电话那头的孔敬东也沉默了。 许久后，对方才认真叮嘱道：“那就注意团结。” “我知道。”宋理隔着手机，点了点头。 既然没把握拿捏住对方，就要考虑到底有没有搅合的必要。 毕竟他们现在还摸不准乔木的性格脾气。 而芸木这桌宴，归根结底还是因人成事的。 他可以试着跟乔木抢着夹菜，但不能把对方气走了。 对方走了，这桌宴席就废了。 第863章 834.他是自杀的 乔木抵达市场部大楼时，唐蒙已经等在那里了。看着他懒洋洋地往过走，对方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撇了撇嘴：“刚吃完饭，正消食呢，催什么催？给我客气着点儿，不然我回去睡午觉了。” 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通怼的唐蒙，顿时气得龇牙咧嘴。 好不容易压住和这厮斗嘴的欲望，他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埃弗雷特的人提出要见你，跟你了解一下纳米死亡的细节。一会儿进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乔木眼珠子叽里咕噜一转：“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首都的？” 往楼里走的唐蒙回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撇了撇嘴：“不说算了。一会儿和埃弗雷特见面，我如实交代就行，是吧？” 前面的唐蒙停下脚步，狠狠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有前科的刺儿头，风控部都会针对你们的能力，制订对应的日常监控措施，防止你们在现实世界滥用能力导致泄密。 “对于你，上次你违规使用空间能力后，风控部就监控了你的手机定位。定位突然出现长距离转移，系统就会示警。” 见他一脸若有所思，对方沉声警告：“以后出门都给我乖乖带上手机，不许调成飞行模式。如果发现你逃避定位监控，就直接给你体内植入定位芯片！” “体内植入我也能取出去，”乔木不屑地噘了噘嘴，见对方恶狠狠地瞪自己，他只好摆手退让，“不取，不取，我是良民，保证乖乖的，像小白兔一样。” “现在知道见到埃弗雷特该怎么说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鸡啄米似地点头。 唐蒙哼了一声，直接进了电梯，不再搭理他。 将他送到会议室门口，对方就离开了，并没有打算陪他进去。 这说明美国那边来的人，级别并不高，对等接待的原则下，身为高会成员的唐蒙，并不需要出面，否则就是超规格接待了。 无论商务还是外交领域，没由来的超规格接待，都属于自认低人一等。 埃弗雷特派了六个人，其中一个竟然还是乔木的“老熟人”。 “好久不见！”他热情地朝对方打招呼。 布兰奇·瓦德兹，也就是“灵魂格斗家”，则一脸嫌弃地挪开视线，根本不想搭理他。 他也不以为意，直接入座，有些玩味地打量着对面六人，尤其是将脸扭向一边的灵魂格斗家。 拘束带和他说过，他们两人作为疫病袭击事件的唯二生还者，回到埃弗雷特后，一直被纳米的人百般刁难，处境很艰难。 现在美国佬调查纳米死因的小组中，竟然有灵魂格斗家？这个就很有意思了。 “乔先生，”他一坐下，对面一个西装笔挺的鹰钩鼻中年白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你为什么要杀害兰迪·埃里克森，也就是埃弗雷特调查员‘纳米’？”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为什么要杀他？”乔木都还没坐稳呢，听到这话，眉毛一扬。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商务部的与会人员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 美国佬这个问题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对方并不在乎乔木为什么要杀纳米，对方只想要乔木亲口承认自己杀了纳米。 原因什么的，无所谓。 他就怕乔木接下来说出“我杀他还需要理由吗”之类的话，一开场坐实了这件事。 但他根本来不及插嘴，就听乔木毫不停歇地说：“那家伙明明是自杀，跟我有什么关系？” 沉默。 冷场。 中方的，美方的，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被这个回复惊呆了。 片刻后，那个鹰钩鼻美国佬皱起眉头：“这是一场正式而严肃的会议，它应该得到充分的重视与尊重。” “这个答案不行吗？”乔木却一脸疑惑，随即耸了耸肩，“好吧，他是被依乌鲁左杀死的，后者是母爱指使的。这个怎么样？” 鹰钩鼻恼怒地抬高音量：“一位伟大的调查员牺牲了，你却试图嫁祸给另一位可敬的女士！这种不得体的玩笑，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 乔木对此毫无反应，反而撇了撇嘴：“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能不能直接点，告诉我什么答案能帮你们交差，我尽量配合。” 对方不再理会他，而是愤怒地看向他旁边商务部的人。 后者这才轻咳了一声：“乔工，关于那个项目中与……埃里克森先生之死有关的信息，你可以如·实地陈述。” 对方的声调重重咬在“如实”两字上，让对面的美国佬，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我如实说了，他们不接受啊，”乔木却一脸委屈地摊手，“我上来就说了，纳米是自杀，天地良心，我要是说谎，就……就让纳米原地复活。” “乔先生，”鹰钩鼻旁边的白人女性开口了，“埃里克森先生自杀，您不觉得这个答复太过荒唐了吗？他有什么理由自杀？”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着他，整个项目中，我俩从头到尾都没碰面，”乔木耸肩，“你们不是有三个调查员活着回去了吗？他们没把事情说清楚吗？” 几个美国人，下意识地和左右交换了视线。 “如此重大的事件，我们希望能够尽可能采集各方的信息，来还原事情真相。” 果然…… 乔木点头，心中了然：埃弗雷特并没有得到那次项目的具体情报。 否则，三名调查员的证词或记忆，完全可以给这件事盖棺定论，根本不需要跨过太平洋和他扯这个闲篇儿。 也不知道拘束带和线粒体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能隐瞒半个月之久？ 不会是没来得及交代事实，就被国家派的人愤怒之下给干掉了吧？ “你说你们从头到尾没见面，那你是怎么确定他自杀的？”那个女人抓住了他自相矛盾的地方。 “我猜的。”意识到美国佬大概率对真相一无所知，乔木自然不会再怕对方，开始信口雌黄。 “他用了六年时间追着我跨越星系，落地后却没去驱逐我，反而开始四处得罪剧情人物。你们说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我猜他这里有点儿问题，”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所以山穷水尽之后，不仅不结束项目，反而选择战死。” 说着，他摊了摊手：“高阶调查员被剧情人物干死，这不是搞笑嘛？所以我猜他是自杀。” 说完他又语重心长地补充道：“你们要多关注员工的心理健康，要有人文关怀。这么重要的人物都能抑郁，你们公司氛围一定存在很严重的问题。有问题不能视而不见，要勇于面对、积极改正……” 旁边一个新起点商务部人员一下子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其他人也努力进行表情管理，不让自己的幸灾乐祸那么明显。 对面的女人则努力对此视而不见，强忍着不耐烦说道：“这种事情不劳你费心。你刚才说他被剧情人物逼到山穷水尽？你确定？” “除非母爱的人藏在剧情人物中，否则我确定。” 好不容易压住怒火的鹰钩鼻，听到这话，火气腾地上来了：“埃弗雷特没有其他调查员进入那个项目，这个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 乔木耸了耸肩：“好吧，反正都你们的人，你们想包庇就包庇呗，我无所谓。” 鹰钩鼻都快被气炸了，不仅是他，其他几个美国人也都面带怒色。 那个女人伸手拦住同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反问道：“兰迪·埃里克森被剧情人物逼到绝路，乔先生，你觉得这个说话有任何可信度吗？” “所以我说他是自杀嘛，你们怎么就不听人说话呢？”乔木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再说了，他得罪的又不是三五十号人。” “如果你们能和活着回去的那几个调查员好好沟通，就会知道，纳米是得罪了项目中的所有人，其中包括一颗星球的星球意志。 “星球意志，懂？那玩意儿能操控星球上的一切生物，甚至能让病毒走队列。” 现场其他人对这话都没什么反应，只有灵魂格斗家，听到“星球意志”后，猛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乔木的脸，似乎是想找出他说谎的破绽。 这就是调查员和非调查员的差别。 在这个文艺作品被严格打压、限制的世界，人们在某些领域的认知，出乎意料的贫乏。 这也是为什么调查员们喜欢待在项目世界里，毕竟那些项目世界中，有着太多现实世界并不存在的文艺作品。那种精神上的饕餮盛宴，没有任何人能够抵御。 其他人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认知盲区，没有进行反驳或质疑，而是侧头看向了同行的灵魂格斗家。 一直沉默的后者，终于开口了：“听上去，埃里克森试图通过破坏剧情，来阻止你夺取埃弗雷特的资产。” 其他美国人闻言，纷纷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但他们中有几个是真的理解了，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或许吧，”乔木一脸的无所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实在够蠢的。” “为什么这么说？”灵魂格斗家伸手拦住了想要把话题撇回去的女人，敏锐地追问。 “我当时还在头疼要怎么给那个项目编写一个结局，毕竟他那么搅合，把我之前的剧本都破坏了。” 乔木的语气很委屈，嘴角却勾起了若有若无的冷笑：“他那么一搞，把本来相互敌对的剧情人物，全都团结起来了。” “然后，他就成了剧情上的大反派，”他摊了摊手，冷笑稍纵即逝，变成了一副刻意的无辜表情，“难怪他一死，项目就直接终结了。” “这么说，我还应该谢谢他，不计前嫌帮了我一个大忙？”他若有所思道，“那明年清明节，我多少得给他烧点纸钱，以示感谢。” 这番话，犹如一支利箭，狠狠戳中了在场埃弗雷特人员的痛处，戳得他们脸色铁青。 核心调查员去驱逐偷渡者，不仅没成功，被偷渡者夺走了项目续作，还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这本来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又发现，驱逐行动反而帮了对方大忙。 这已经不是脸上无光的事情了。 这个戏剧性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不仅原本令所有人震惊的纳米之死，会成为行业笑柄；埃弗雷特所有调查员，士气上都会遭受重创。 以后埃弗雷特的调查员见到新起点的同行，都会不自觉地矮人一头！ 这一瞬间，埃弗雷特在场六人，都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 在新起点商务部人员幸灾乐祸地看戏中，这次会议，很快就草草收场了。 安排人送走埃弗雷特的来访人员后，乔木才问起与会的商务部经理：“他们是怎么回事？自家的事情，怎么还特意跑来诘问咱们？不会是内讧，把自家三个调查员杀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对方摇头，“他们内部最近确实挺乱的，但还没到杀人的地步。” “你知道埃弗雷特内部，在企业理念方面，分成国家派与国际派吧？” 见他点头，对方又道：“最近突然冒出了一个新的派系，就叫中立派。这个派系没什么理念，但诉求就是受够了两个派系的明争暗斗，所以呼吁原本持中立态度的人，以及两派中对现状不满的人，都团结起来，共同抵挡这两派内耗的余波；顺便还呼吁两派停止斗争，弥合矛盾。” 对方说着，耸了耸肩：“那三个调查员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不过好像说是被这个中立派保护起来了，所以没被榨干记忆。但为啥没接受调查、道出真相，我就不知道了。” “还真是够乱的。”乔木恍然之下，忍不住感慨。 线粒体和拘束带，都在他与纳米的对抗中，背叛了埃弗雷特。这两人肯定是打死也不能说实话的。 不过调查员这行，最不怕的就是说谎。查个记忆而已，能有什么难度？ 他甚至早在心中判了这两人死刑了，对埃弗雷特从这两人身上搞到大量自己的情报，也早有心理准备。 结果现在冒出了个莫名其妙的中立派，把两人保下来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情报也被顺带保下来了？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人不能开口就算了，那个心眼呢？对方是纳米的铁杆，怎么也不开口了？ 乔木自然不知道，在那个项目中，心眼也和纳米决裂了，不仅做出了试图谋害同事的行为，甚至还上了纳米的死亡名单。 这使得三名幸存者中，对方反而成了最不敢、最不能开口的那个了。 敌人固然可恨，但叛徒才是最该死的。 他既背叛纳米，又背叛埃弗雷特的行为，一旦被人发现，必然要承受国家派此刻无处发泄的滔天怒火，只怕后半生都会生不如死。 并不了解这个细节的乔木，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就算那三人不开口，调一下他们的项目记录不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 经理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话没说完就停住了，继续摇头：“这种细节问题我就不清楚了，你要是想了解具体情况，可以向我们部门申请信息共享。” 当然不用……乔木话没说完就想明白了。 为啥不调项目记录，还用问吗？自然是因为他的缘故。 啧……智脑还真是够仗义的。不仅新起点拿不到他的项目记录，就连埃弗雷特都拿不到。 要不要承对方的情呢？ “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他随口问道。 “不知道，”那位经理坦诚地摇头，“实话说吧，埃弗雷特内部现在乱成了一锅粥，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个什么走向。” 对方想了想：“我听说公司停了你的外部项目保底？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美国佬中肯定有人想着向外部转移矛盾，他们的惯用手段了。” “确实，要是能想办法弄死我，给纳米报仇，局势瞬间就稳定下来了。而且复仇者立刻就能获得局势的主导权。” 乔木若有所思地说完，才笑着向对方道谢，感谢对方的提醒。 告辞后，他没有直接回太原，而是去了未知项目事业部大楼，直接去找周小航。 那个伍总和对方背后之人，终归要解决。比起什么埃弗雷特，这才是他的正事儿。 在午饭之前他就想的很明白了：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他能解决的。 他能在项目中干掉纳米，能在印度大杀四方，但这件事情，他无能为力。 原因很简单，战场和商场，是两套规则、两种玩法。 所以他的死亡威胁，只能传达给那些外围调查员，但一定吓不着伍总背后之人——哪怕那个人手无缚鸡之力。 保护那个人的，不是什么调查员保镖，而是新起点、全行业，乃至政府制定的规则。 想要打破规则，对对方使用人身威胁那一套，那他的敌人，瞬间就会变成整个新起点，乃至全世界了。 他刚借助一个世界的力量干掉了自己都不知该如何下手的纳米，现在可不想步纳米的后尘。 所以，在他获取足够人脉资源与权力之前，想要解决这事儿，就只有一个思路：找人帮忙。 要么找张世光投诉举报，但这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傻叉才这么干呢。 张世光有可能会吓退对方，但一定会先收拾自己。 要么就是找别人施压、说和。 能做到这一点的，首选高会成员唐蒙。可他就是不想求对方，毕竟对方早就明码标价了，他一点都不想接受那个价码。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未知项目事业部的副总监周小航了。 毕竟这位早在他和王宗江的对抗中，就直接站到了他这边，帮了他不少忙。 当初刘焱没把他和观月供出来，反而反水站到他这边，就是这位的功劳。 周小航对他的到来，一如既往的热情，不过听了他的请求后，并没有如过往那般立刻答应下来，反而陷入沉思。 这也正常。 之前让对方帮忙，最多就是得罪王宗江，对方既然选择帮他，自然就不在乎。 再说了，一个实权副总监得罪个p10……能有什么心理负担？ 但现在不一样了。 “你不知道那个伍总背后是什么人？”见他摇头，周小航又陷入沉思。 不知道是什么人，自然就无法评估其中风险。万一是个总监甚至副总呢？万一对方睚眦必报呢？高会中可不是没有这种人。 “虽然不知道具体身份，但级别应该不高，至少肯定不在高会中。”乔木解释道。 “如果是高会成员，那肯定看不上芸木那三瓜两枣，毕竟不能上市套现，只能每年吃分红。 “高会成员就算不是市场部的，也能对市场部决策产生影响。去社会企业中占股，等将来上市套现，才是赚外快的正经路子。” 公司只禁止员工在配套企业中持股，避免中层管理挖墙脚、薅羊毛；但并不禁止员工在其他社会企业中持股，也就是给高管们留了后门。 所以公司的高管，基本都借着公司向社会企业转移技术，向后者以权换股，赚外快。 一次ipo，解禁后至少入手八位数。 这样一来，他们也就看不上财务犯罪那点“小钱”了。 这也算是黑色幽默版的“高薪养廉”了。 所以高会成员，绝对瞧不上芸木那20%的股份。就算想和他、和星海重工同桌吃饭，也不会用这种手段，而是会大大方方。 藏着掖着威胁着，这种手段实在上不得台面，不是高会成员那个级别会用的手法。 听着乔木的分析，周小航认同地点着头，又不禁对这个年轻人高看了几分：这种事情哪里是一个二十出头没什么社会阅历的年轻人能了解、看破的？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里学到的。 “不是总监一级，派出那个李经理做局诈你，那就只剩下副总监了，”周小航若有所思，“监理部三个副总监，有两个我不认识，没法确定……” 他想了想，才道：“我可以帮你确认一下，再试着从中说和。但我没法给你准话。” “当然，哪能让你给保证啊，”乔木懂事地一脸感激，连连点头，又道，“您有什么亲戚朋友，愿意来芸木玩儿吗？” 求人办事，自然要给好处。 周小航却毫不犹豫地点头：“你都说了芸木是三瓜俩枣了，我可不丢这个人。那点股份，你自己留着吧。” 乔木脸上维持着笑意，心中却沉了沉。 又是这样，帮他的忙，却完全不求回报，只让他越欠越多。 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这个周总到底图他什么了。 两世为人，他的阅历绝不输给任何同事。但整个公司上下，唯独这位，他是真的看不懂，心里没谱。 这位扔下外部项目事业部，平调到未知项目事业部，这一步棋他就完全无法理解。 在他与王宗江的斗争中还处于劣势时，就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一边，甚至为他做了不少违规的事情，还丝毫不求回报。 他就更无法理解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位肯定有事求着他，而且主动权很可能在他自己手中。 想到此，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这位莫名其妙平调到未知项目事业部，不会就是提前过来等他的吧？ 对方确定他一定会选择未知项目，而非新项目？ 为什么？ 第864章 835.红颜祸水 埃弗雷特一行人，从新起点总部前往下榻酒店的一路上，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搞得前面的司机一路上难受极了，还好现在是大白天，不然他真的可能会直接开到派出所门口。 抵达酒店后，六人默契地进了同一个房间，关上房门，各自坐好，才终于打破了沉默。 鹰钩鼻男人率先开口：“今天的信息，要怎么处理？” “当然是如实汇报，不然呢？”在会议上取代他的那个白人女性，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瞥了对方一眼，毫不掩饰自己厌恶的表情。 在外人面前，他们要维持团结，至少要维持表面的团结。 可一旦没了外人，在座六人分属不同派系，此刻恨不得其他人立刻暴毙的心思，就再也遮掩不住，也无需遮掩了。 “如实汇报，当然，”鹰钩鼻轻声道，“我是说，如果董事会问起我们的意见，我们该怎么说？” “是继续各持己见，让董事会认为我们这一趟什么成果都没有；还是统一先行统一立场，为董事会提供更有力的参考？” 他确实想要隐瞒，原因很简单：他是国际派的——也就是未共体。 未共体的理念，就是全行业乃至全人类，摒弃一切意识形态分歧，组成一个真正的地球联合体。 他们自然不希望国家派为了转移矛盾，为了掩盖自身的虚弱与无能，把一件“小事”，渲染成两大执行机构之间的对抗。 不过这话不能明说，他没来得及给出足够的暗示，就被这女人敏锐地把话头堵死了。他自然只能换个角度。 这个女人并非国家派的代表，而是政府派的。 政府派，顾名思义，就是希望联邦政府能够对公司拥有更大的影响力，甚至由联邦政府来主导、管理公司。 可想而知，这个派系在坚持“美国优先”的国家派与国际派之间，天然就倾向于前者。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能够达成一致？”另一人开口了，语气中尽是讥讽。 听到这话，又有一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先生们！”鹰钩鼻拧着脸，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女士们……” “我们是董事会的眼睛、耳朵，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影响到大脑的所思所想。” “我必须提醒你们，”他大手一挥，“今年的局势已经够复杂、够混乱了。稍有不慎，我们就很可能会卷入一场战争，一场足以毁掉所有希望的战争！” 房间中的人都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但那个女人显然不在其列。 她立刻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一年来，自始至终，都是新起点在单方面挑衅我们。相反，我们一直在克制、忍让，避免事态恶化。” “就算有战争，罪魁祸首也是新起点，而不是我们！”她用凛冽的语气说道，“你还想让我们忍让到什么地步？让出西太平洋吗？或者搬去南极喂企鹅？” 鹰钩鼻心中的不耐到了极点。 你们忍让？ 帮助犹太人偷渡到新起点的项目中窃取“死神之力”，就是你们的忍让？ 为了掩盖神庙爆炸案的真相，让新起点一架满载调查员的客机坠毁，就是你们的忍让？ 纵容纳米在神庙当众围攻新起点调查员，就是你们的忍让？ 哪次事件不是你们率先挑起来的？ 忍让如果是这个意思，日科工那群忍者都得改认你们当祖宗！ 不过这话他肯定不能说出口。 对方要的就是分裂，通过激化矛盾，来维护自身的利益。他则需要弥合分歧，尽可能控制事态的发展。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耐心地劝说。 不是劝说这个讨厌的女人，而是劝说在场其他四人。 他需要说服三人支持自己，让赴华调查组统一口径。 六人私下里、回到派系中肯定会继续各说各话，但只要达成多数意见，在调查报告上形成他想要的结论，来帮助国际派在董事会取得话语权，就足够了。 房间中的五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甚至争论，唯独灵魂格斗家保持着沉默。 她并不属于这个圈子。 半个月前，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高阶调查员，是这群人眼中的“刀和枪”。 现在，她却不得不和这群政客坐在一起，陪他们玩那套自己最讨厌的虚伪游戏。 真是讽刺……她看着唇枪舌战的两人，忍不住想道。 在之前会议上，一直对死神和颜悦色的人，竟然是想要把死神、把新起点拽下水的人。 而一直对死神不假辞色的人，反而是想要让对方撇清干系的那个。只是死神对母爱的不敬，激怒了对方，导致对方没能很好地完成自己的使命，现在不得不加倍努力去弥补。 “我去打个电话，”听了一会儿，发现五人已经开始情绪上头，说起车轱辘话了，她不耐烦地起身往外走，“我就在隔壁，需要投票就叫我。” 房间中的其他人停顿了片刻，不等她离开，又继续吵了起来。 她从不认为自己属于这个圈子，这五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不过是突然冒出来的中立派声势太壮，成员参政热情极高，他们才不得不给了中立派一个名额，以示安抚。 不过一路上，他们无论商议什么，都从不过问自己的意见与看法。 自己最初倒是发表过几次意见，但立刻就被其他人轻蔑地否定或无视了。 几次之后，自己也就看清了状况，彻底当起了木头人。 反正她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见证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闹剧，而是有着别的任务。 她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中，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网络通讯。 “布兰奇？你们讨论出结果了？”电话隔了许久才接通，从里面传出慵懒的声音。 糯糯的语调，柔柔的音色，让身为女性的她，哪怕隔着手机，都心跳加速。 毕竟她上的是教会的女子中学，对同性关系并不排斥，甚至还有过两段这般的恋情。 她这才反应过来，纽约那边还是凌晨，不过也没道歉，而是继续说正事：“我们见过新起点的人了，还有那个……死神。” “哦？见过他本人了？他怎么说？”浓重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 灵魂格斗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里觉得怪怪的。 每次提到那个讨厌的死神，对面这位的反应和态度都不太正常，似乎过于……积极和关注了。 如果不是了解那位的能力，知道那位最新绑定的是董事会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她都要怀疑那位在项目里，是不是和死神发生了些什么了。 她将乔木的说法事无巨细地叙述了一遍，才道出了心中的疑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和那家伙统一口径。就算需要，不能直接联系对方吗？干嘛绕这么大个圈子？” “主动联系他？”对面之人轻笑起来，“布兰奇，我的小傻瓜，你不会以为我们躲过了记忆调查，就真的高枕无忧了吧？你信不信，只要我们联系死神，和他的所有对话，第二天都会摆在审讯室的桌子上。” “至于为什么要和他保持口径，”对方停顿片刻，才继续说，“当然是为了不给国家派那群混蛋留下任何口实呀。” “只要我们和死神统一口径，不给他们任何口实，他们就休想说服其他人支持他们扩大冲突。这样一来，他们就只能硬着头皮去直面派系内部的矛盾和纠纷了。” 说到这里，对方的语调变得欢快无比：“埃里克森那个人渣之前那么欺负你，国家派的混蛋就听之任之，你也不想他们好过，对吧？” 灵魂格斗家当然不想，不过她并不想坦诚自己的心思。 毕竟她和对方之前几乎没有过任何交集，也就是这半个月才突然建立起了联系。或者说，是对方单方面在拉拢她。 她一向独来独往、置身事外惯了，突然卷入这种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中，分外不习惯。 如果不是对方咬死了拉拢她只是为了一起报复国家派，她压根不会接受对方的橄榄枝。 正事聊完，没得客套，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万公里外，夏萝·拉克丝将手机扔到一边，往后一仰，让自己重新陷入柔软的被子中。 他双眼朦胧地望着天花板，不久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自杀……亏你想得出来~” “如果是我去中国就好了，”她噘着嘴，忍不住埋怨着，“我为了你这么努力，甚至放弃了和你见面的机会。你要怎么奖励我呀~” 说着，她卷起被子一角，搂入怀中，又用双腿夹住，忍不住摩擦着。 很快，吐气如兰、媚眼如丝、双颊霞飞…… ----------------- 从总部出来，乔木没直接回太原，而是去了故宫。 这次他是和观月一起来的，不过观月懒得应酬这种事情，两人在饭店洗手间就分开了。 观月出去的时候，还差点被一个男顾客撞见。 他去吃饭应酬，对方则去了故宫。 等他循着对方的飞信定位找过去时，对方正和一支旅行团一起，十几个人都认真听着导游的讲解。 不过有几个例外。 一个男人站在观月身旁，时不时凑过去朝她说着什么。 观月则将头扭向一边，不停地翻着白眼。 不过那男人似乎对她的不耐一无所觉，任凭她挪动位置远离，还不停地往她身边凑。 外侧还有两个男人，不停地插嘴，明显是在帮腔。 乔木走近了，就隐约听到了对方在说什么。 “……一说到军机处，我们就会想到影视剧中那些清朝的名臣。比如谁啊？和珅，对。还有呢？没错，张廷玉，《康熙王朝》中的那位……” 这是导游。 “张廷玉啊？我记得我家还有他的著作，什么诗选来着，是手稿。姑娘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一看。” 这是那个男人。 “……军机处后面有一扇小门通往御膳房，穿过那里，可以直达养心殿，也就是皇帝日常起居办公的场所……” 导游介绍着，那个男人又想起什么，状似随口道： “说起来，乾隆不是收藏了几百幅名人字画吗？我家好像就有好几幅，好多当代名家都经常上门瞻仰，像那谁……嗯——你应该喜欢艺术吧？我觉得你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 “……我们看对面，那排房子，也就是现在的母婴室。过去那里是军机章京值房，是军机处的下属机构。绝大多数奏折，既不是皇帝看，也不是军机处看，而是他们看……” “我记得在短视频里看过，好像雍正的奏折特别有意思。”男人的一架僚机，如同说趣一般，提了这么一嘴。 “没错，”另一架僚机立刻点头，“不是说雍正是第一段子手皇帝嘛。” “看短视频有什么意思？”那个男人含着笑，矜持道，“想看原版的雍正奏折吗？我家就有不少。” “行啊！”僚机立刻兴奋地高声应和，丝毫不顾前面游人不满的眼神。 不过他立刻又犹豫起来，看了观月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人多了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怎么不方便？你当我是什么人？！”男人佯怒，挥了挥手，“人多了才热闹！” 说着，他看向观月：“姑娘，你也可以叫上朋友一起嘛。我家还有不少皇家御用的首饰、玉石，和当代艺术品。都是稀世珍宝，从不外露，你要是想……” “想什么？”一个声音插进来，打断了他。 听到这个声音，观月立刻解脱地松了口气，连忙转身，一把搂住了乔木的胳膊，嗔怪道：“你怎么这么慢？” “那群美国佬事儿太多，非要刨根究底，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打发走，”乔木含笑解释了一句，又玩笑地问，“我刚才听着，你是要去研究艺术了？” “呸~”观月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就想研究怎么给你做饭。” 两人调笑着，那个男人忍不住开口了：“这是你弟弟？” 听到这话，乔木哑然失笑，指了指被观月紧紧环住的、自己的胳膊，示意对方看清楚了再说话。 观月也立刻又往过来凑了凑，甚至直接将他的胳膊，夹在了毛衣都遮掩不住的两峰之间。 注意到这一幕，原本还心存侥幸，以为眼前美女是用弟弟打掩护的男人，终于认命了。 不过……他打量着乔木，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大男孩，衣服鞋子都是平价货，也没有一件首饰，全身上下加起来不会超过一千块钱。 这个年纪、这身打扮……这是靠脸吃饭？ 与此同时，乔木也打量着对方。 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敞领风衣下面露出一件商务poLo衫，寸头上顶着一副墨镜。 典型的“成功商务人士”的日常休闲装扮，脱下风衣，都可以去打高尔夫球了。 “走吗？”收回视线，乔木直接问观月。 后者乖巧地点了点头，摘下讲解耳机，就要和他离开。 看着两人要脱队，好不容易遇到一条高质量“美人鱼”的男人，如何能够甘心？ 他快步跟上去，走到观月那侧：“姑娘，加个飞信吧。” 说着，又对乔木道：“老弟，相逢即是缘，咱们也加个飞信，交个朋友？” 观月见状，使劲吐了口气，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乔木也有些无语：“朋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现在这出就有些跌份了。” 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都戴卢加诺了，何必呢？” 男人听到这话，也是老脸一红。 这种事情，做可以，做成做不成其实都无所谓。但一旦被人点破，就确实掉价了。 他讪讪地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乔木也没什么，直接带着观月离开了。 “真恶心，”走出十几米后，观月就忍不住埋怨，“要不是担心给你惹麻烦，我早就轰他们走了。” “辛苦娘子这么忍辱负重了，”乔木立刻调笑，“为夫今晚怎么也要犒赏一二。一起研究人体艺术如何？” “呸！谁是你娘子？”女孩使劲捅了他腰眼一下，啐道，“自己去厕所研究吧。” 看着两人亲昵地调笑着离去，男人的表情阴沉得仿佛能低下墨汁。 等两人走远，男人身后的两架僚机才开口。 “妈的，真晦气，眼见着就要拿下了。那家伙再晚来个一分钟……不对，最多三十秒，李哥这次艳遇就成了。” 他是发自内心的可惜。 那女孩的模样和身材，虽然说不上顶尖，对于玩惯了明星模特的他们而言，最多算是准一流。 但结合那种青春洋溢的气质，立刻就让人挪不开视线了。 一般的青春女孩，没有这种长相和身材；有这种条件的，大多都已经被名利场浸染过了，早就褪去了一身的青涩。 所以这种款式的，哪怕于他们而言，也是极为罕见的。 而且李少为人一项大方，自己玩腻的，从不反感他们接手。 他本想着李少钓到了，自己迟早也能沾光。如果运气好，李少玩腻时，对方的青春与青涩还没彻底褪去，那就赚大发了…… 结果没想到……真是可惜了。 “要不要我去查查？”想到这里，心有不甘的他，直接问道。 另一架僚机则更加谨慎：“那个小瘪三认识卢加诺，会不会也是有点身份的？” 原本有些异动的李少，听到这话，也有些犹豫了。 这里不是天津，而是藏龙卧虎的首都。想在这里惹是生非，他也要仔细掂量掂量。 “有个球，”他立刻嗤笑，“那身衣服，加起来还没我一条鞋带贵。认识卢加诺怎么了？无非就是个爱做梦的屌丝，成天研究奢侈品和跑车，一辈子连个车轱辘都买不起。” 听到这话，对方不再说话，明显被说服了。 不仅这位被说服了，李少也被说服了。 他看对方衣着，本就不觉得对方是个什么人物，所以想着随便砸点钱，也能把那条美人鱼砸过来。 现在有人和他想到一处去了，他自然就更加笃定、自信了。 “去查查。”思索片刻，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呢，能有什么风险？他终于开口了。 “故宫入口都刷身份证了，让人去调一下记录，摸清楚那两人的底儿。” “好嘞！”僚机一号立刻应承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众所周知，李少看中的猎物，就一定会入手。 这个光，他沾定了！ 一旁的僚机二号，犹豫片刻，也将最后一丝担忧抛诸脑后，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第865章 836.大学生活 乔木和观月没有直接回太原，而是打车去了首都医科大学。 他们这次的行程之一，就是探望正享受首个大学学年的表妹露露。 王家这几个孩子，大哥磊磊就读的首都信息科技大学、二姐琪琪的山西财经大学，都只是普通一本院校； 表弟佳佳在新起点工程学院读预科，而学院因为事实上不面向社会招生，所以对外宣传是民办三本院校。 乔木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全家都知道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钱跟大风刮来似的，但说一千道一万，他就是个高中毕业生。 这在视读书胜过一切的中国家长眼中，就是最大的硬伤。 年薪十万，但博士学历？前途无量、潜力无限！姑娘们一定要抓住这支潜力股，尽早绑定啊！ 年入百万，但高中毕业？哦，土包子、暴发户啊……不会戴着大金链子成天在外面鬼混吧？姑娘们可得谨慎一些，别被骗了！ 这就是国人的刻板印象。 于是，饶是乔木工作一年就全款给父母买了一辆四十多万的新车，轰动了小半个大同市的父母圈，在家中长辈看来，他依然无法撼动露露“家族荣耀”的地位半分。 谁让人家读的是首都医科大学呢？谁让人家上的还是什么阶平班，五年后直接保送博士呢？ 抛开那些有钱人的子女，全大同市的普通家庭，一年能培养出几个这种级别的博士？ 于是，不仅大舅向在首都做程序猿的磊磊下令，要求他经常关心妹妹，周末有空就去关心一下，避免妹妹被当地人欺负。 知道乔木没事儿就往首都跑的乔母，也向他下令，要求他去首都的时候，一定要“顺路”去探望妹妹。 一夜之间，全家都把露露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地呵护起来。 两人做完访客登记，等了片刻，就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哥！嫂子！” 乔木顺着声音看过去，立刻吓了一跳：只见几十米外，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丫头，正兴奋地朝他挥手。 “嫂子！”露露一过来，没搭理乔木，而是直接牵住了观月的手。 两人之前在太原就已经认识了，不过也就那一面之缘而已。 观月也开心地应了一声，引来乔木的侧目：“我叫你媳妇你就不乐意，别人叫你嫂子你就答应是吧？” 这话立刻招来对方的龇牙咧嘴：“你少胡说八道！” 他撇了撇嘴，又上下打量露露：“你专业真的是临床医学，不是土木？不是舅妈偷偷给你改专业了吧？” 他印象中，这丫头几个月前高考刚结束那会儿，还白白净净的。怎么现在成了这副模样了？ 不仅晒得黝黑，似乎还比之前瘦了一圈——本来就不胖，现在甚至显得干瘪了。 “就是临床医学！”露露闻言，也朝他龇牙咧嘴，“我们九月底刚军训完，晒的。” “军训能晒成这样？”乔木更惊讶了，“你们军训是去非洲当雇佣兵吗？童子军可是违反国际法的啊。” “我还冲出亚马逊呢！”露露白了他一眼，“我们周末有可多活动呢，我每天也都锻炼身体。” 对方得意地掰着指头数道：“每天三十分钟跑步、三十分钟力量训练、二十分钟跳绳；每周三十分钟哑铃和拉力带两次、一小时游泳两次。” 这个运动量，两个月时间，确实光减脂了，还来不及增肌。难怪看着瘦了一圈。 乔木瞪大了眼睛：“你要当军医？舅妈知道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辅导员说了，外科医生必须有过人的身体素质，否则到了手术台上，根本扛不住。 “我现在是我们系体育成绩最好的。还能做十五分钟的高质量Cpr，就是心肺复苏，全程保证动作不变形。已经破了我们学校的本科生记录了！” 看着露露仰着脑袋，一脸不加掩饰的得意，乔木轻轻捅了捅不停夸奖对方的观月：“看看人家的上进心，海燕你可长点儿心吧。” 后者白了他一眼：“海燕是谁？” “算了，没事儿……”他摇了摇头，没做解释。 “你想吃什么？把你关系好的同学也叫上。让你哥请客，他现在是小富翁。”观月直接替乔木大方。 “不去了，明天一早我们还有活动呢，”露露立刻摇头，“我带你们去食堂吃吧，刷我的卡。我们食堂刚换了承包商，伙食现在特别好。” 一路上她拽着观月的手，兴冲冲地讲述着，两个月前在一个同学从饭里吃出的老鼠头被食堂经理强行夺走并赖账后，他们是如何勇斗食堂承包商，最后逼着装聋作哑的校方，解除合同将那个无良商家清了出去。 乔木安静地走在两人侧后方，看着表妹神采飞扬的侧脸，有些感慨，又有些怅然若失。 这是对方的青春，也曾是他的青春。 他上大学时，就曾因为学校禁止校内施工的农民工在食堂就餐，大闹过一场。 虽然校领导解释校方支付了伙食费，只是被包工头克扣了；而学生食堂有国家补贴，本就不该对外人开放。 但青年热血的学生，哪里能接受规矩凌驾于正义感之上？ 之后两天，校门口的小推车主们，几乎都被累瘫了。 迫于压力，校领导最终承诺安排专人监督农民工伙食状况、确保其施工期间的合法权益和基本保障，逼着包工头把贪污的伙食费吐了出来。 即便如此，学生们还是自发组建了“突击检查小队”，经常下了课连饭都不吃，直奔工地食堂突击检查伙食，并拍照在QQ群里通报。 这种情况一直风雨无阻地持续了两个多月，直到工程进入尾声，工地只剩下几个工人消缺扫尾，才逐渐结束。 那两个多月里，工人们每天晚上都会自发打着手电筒，在教学楼区与宿舍区之间来回巡视，为那些晚自习到深夜的学生保驾护航。 事情当时甚至还上了省台新闻，成了校领导的政绩。 他的母校，也因此成了周边五校中，唯一没有“保研路”传说的大学。 等到后来步入社会，摸爬滚打中，那种热血，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而前世的一切人与事，也随着这狗血的穿越，与自己再无半分瓜葛了。 “怎么了？”关切的声音，将乔木从记忆拽回现实，一扭头，对上了观月关心的视线。 “没什么，”他掩饰地摇了摇头，调笑道，“就是在想，我要不要也找个大学上一上。” 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的观月，仔细注视着他，确认他并无大碍后，才嗤笑道：“你就乖乖上你的班吧，别去浪费宝贵的教育资源了。” 说着，对方干脆来到他身边，不动声色地牵住了他的手，柔夷小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又挠了挠掌心。 顿时就让他心里痒痒的。 一旁的露露，看着刚才还牵着自己的白嫩小手，这就改牵到正主儿那里了，也是一脸羡慕的坏笑。 察觉到她的视线和笑容，乔木直接说：“怎么，羡慕了？羡慕了就赶紧谈恋爱去。” “说……说什么呢？！”一听这话，露露羞恼不已，立刻急眼了，“谁要谈恋爱啊！” “真不想谈恋爱？”他不信，“就没有个能让你一见倾心的校草？要是有，你跟哥说，哥拿钱砸晕他，把他扔你床上，随你折腾。” “呀——！”露露立刻叫嚷着堵住耳朵，摇着头不去看他。 观月也立刻捂他嘴：“少教坏小孩！” 见对方这副模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开窍的脑袋。” 又对观月说：“又是学医又是读博又是当外科医生的，本来就不好找对象，自己还不开窍，就知道当学霸……你看着吧，我二舅二舅妈将来得愁死。” 三人说笑着进了食堂，现在正好是五点出头，刚刚到饭点。一些窗口甚至连菜都没上齐。 正吃着，就听着一个大嗓门：“霸主！” 乔木还没反应，露露就头也不抬地举起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但刚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哥哥嫂子还在，连忙缩回手，佯作无事地继续闷头扒饭。 不过那个声音的主人没打算放过她，边往这边走边嚷嚷：“霸主这么早就用膳了？副霸主怎么没来？” 乔木看着那四个男生，说话的那个嬉皮笑脸，一脸青春痘。剩下三人，一个又高又胖，一个顶着个夺人眼球的鸡窝头，还有一个干瘦干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露露冷笑着抬头：“柯江，你再嘴欠，以后高数和医物作业自己做。下学期成绩不合格，你就等着被发配普通班吧。” “切，普通班就普通班，”一脸青春痘的男孩不屑地撇着嘴，“反正我毕业了直接去我爸的医院做行政，有个本科学历也够了。” 露露顿时哑口无言。 不过旁边的胖子疑惑地问：“你上个月月考不是还说，要是被退回普通班，肯定得被你爸打死吗？” 遭到自己人拆台，青春痘瞬间无语，进退两难了。 “我就随口一说……”年轻人爱面子，毫无底气地嘟囔了一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想着怎么转移话题，视线就落在与王露同桌的另两人身上。 或者说，是观月一人身上。 瞬间，眼球仿佛澡堂里的大金链子遇到磁铁一般，被牢牢吸住了，再也挪不开分毫。 其他三人也看到了桌前两人……哦，是看到了观月，愣怔了片刻后，立刻犹如打了鸡血一般。 “班长大人，这是咱们校友？介绍一下呗？”鸡窝头搓着双手，一脸的急不可耐。 露露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则不以为意，直接问乔木：“哥们儿是哪一级的？这位学姐是研究生部的？你们也是我们专业的？” 说着就掏出了手机：“加个微信呗，既然是校友，那往后就要多联系。将来毕业了，也可以互相帮助、互相照应。” 乔木看着对方，有些无语：好家伙，大一新生，就开始考虑毕业后的人脉关系了？ 自己大一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刷金赚点卡钱呢。 “你少寡哇，”露露蹦出一句大同话，“这是我哥和我嫂子，给我放尊重点儿！” “嫂子？”四人都愣住了。 目光在乔木与观月之间逡巡了片刻，随后就变成了四根霜打的茄子。 “霸主？”乔木这才问起刚才那个外号，“什么意思？” “没什么。”露露翻了个白眼，不想解释，但其他人不打算放过她。 “她开学第一天自我介绍的时候，就立志要做一名伟大的外科医生，”回过神的青春痘坐到旁边桌子，将自己的卡丢给鸡窝头，“帮我打饭，老规矩。” 鸡窝头毫不掩饰自己对美色的依恋，直接将饭卡塞给胖子：“轮你了。” 胖子拿着饭卡，一脸的不情愿，视线停留在干瘦干瘦身上：“父亲……” 干瘦干瘦叹了口气，接过了三人的饭卡，指着三人：“你是茄子西红柿鸡蛋丸子，你是红烧肉鱼香肉丝糖醋里脊，你……” “我随意，两荤一素，四杯生姜可乐……”鸡窝头立刻接茬，犹豫了一下，“七杯！” 干瘦干瘦走了，青春痘还在解释：“……之后就表现得极其牛逼，三次月考，两次第一；而且生活极为规律。全院的教授都知道大一新生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可惜她不打算加入学生会，不然到了大三，学生会长换届，都不用投票了。 “她后来Cpr破了校记录，不知道谁开玩笑，说她是要制霸首医，我们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霸主。她同寝室那位，是我们年级第二，就叫副霸主了。” 介绍完，没给乔木感慨的机会，对方直接转移话题：“哥，你和嫂子是哪个学校的？” 看着等人夸的露露被晾在那，一脸的难受，乔木强忍住笑：“没学校，我俩早就毕业了。” “卧槽，毕业了？！”几个男生大惊，上下打量着乔木，“哥你多大了？太显年轻了吧？” “我03年的，就比你们大一岁或者同岁。学渣一枚，没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分流社会了，”乔木笑着解释，“你嫂子是京都大学的。” 听到乔木说自己高中学历，几个男生下意识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京都大学？不在首都吧？” “怎么听着像日本的大学？” “就是日本的。” “哦——原来是海龟，失敬，失敬！” 观月没解释自己是日本人，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中国人关芸。 除了新起点的有关领导，没人知道她是畏罪潜逃到中国的外宾。 就连乔木的家人，也只以为她全家都是移民日本的华人，她这次是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 大学生的社交能力和欲望是相当恐怖的，想要和你交朋友，那是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群人很快就热切地聊了起来。只有干瘦干瘦，苦逼地一份份往回端餐盘。乔木三人则蹭到了一份免费的生姜可乐。 “你们宿舍那俩呢？”眼见着自己被冷落了，露露强行插话。 胖子回答：“千儿哥周末回家，图强不是得打工嘛。” 说着，几人下意识抬头或回头，看向那边的打饭窗口。 “哎，那不是嘛，”青春痘眼尖，立刻就指着一处角落，随后起身挥着手大喊，“图强，看过来！” 顺着对方的方向，乔木看到了一个既不显眼又显眼的身影。 说不显眼，是因为那位实在太普通了，但凡周围有俩人，瞬间就泯然众人了，根本不会引起一丝关注，存在感极低。 说显眼，则是因为那位明显瑟缩着。那种不自信，在这所校园中，堪称濒危。 那位明显想要避开他们，但被青春痘这么一吼，也只能看过来，朝他们勉强地点了点头，指着自己身上的厨房围裙示意自己有工作，然后就要走。 青春痘哪里允许对方就这么敷衍，竟然直接离开座位，向那边跑去。 “哎，柯江，你别打扰人家！”露露紧喊慢喊也没拦住，只能无奈地看着对方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真没眼力见。”她不太高兴地嘀咕了一句。 “内向？”观月如有所思地问。 “嗯，”露露低声应道，“家庭条件不太好，有些……不自信。我们班委会试了好多次，都没什么效果。” 其实就是自卑。 “别说你们了，”鸡窝头耸肩接茬，“我们一个宿舍的，我们五个都特么快歃血为盟了，都拿他没办法。你们班委能怎么着？” 乔木问：“他叫图强？” “不是，图强是外号，”胖子解释，“他叫……啥来着？” “于康富。”干瘦干瘦补充。 “对，于康富，”胖子接着说，“他学习特别努力，平时除了吃饭睡觉勤工俭学，就是学习。我们一开始给他起外号发愤图强，后来简称发愤，不过不好听，就改成图强了。” 等青春痘硬是将那个一脸不情愿的男生拽过来，乔木也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很消瘦，脸颊有些凹陷，一看就不是干瘦干瘦那种一看就是先天压根吃不胖的瘦，单纯就是条件艰苦的瘦。 穿着也确实很朴素。 不过这些多还好，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些弓腰驼背。不是生理性的，而是那种不自信的、下意识的姿态。 “躲什么啊？给你看个牛逼的！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仙女！” 随着青春痘介绍，图强的目光也落在了乔木和观月身上。 看到观月的瞬间，和其他男生一样，他也有一瞬间的呆滞。不过马上，他的视线就如触电般缩了回去，脸也胀红了。 “哈哈，图强脸红了！”鸡窝头立刻幸灾乐祸地指着他。 几乎是瞬间，他转身就要逃，但被青春痘拽着，没能挣脱开。 “你特么有病吧！”青春痘、胖子和干瘦干瘦同时怒斥。 鸡窝头瞬间哑火了，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朝他道歉。 不过等看到乔木时，他的反应就更大了。 不仅在对视的瞬间，不顾乔木善意的微笑和招呼，慌乱地挪开了视线；而且那之后，他的佝偻更严重了，整个人更瑟缩了。 这让乔木一头雾水，一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于康富，你吃了吗？”露露关心地问，“要不要一起？” “不……不用……”这位终于开口了，却始终不敢去看露露，“开餐前已经吃了……” 看得出，他和露露之间非常生疏。 乔木接触过这种人，因为自卑而敏感，你越示好，他越疏远。因为他会将善意理解为施舍。 “于同学，你每天几点，负责哪个打饭窗口啊？”观月开口了。 于康富低垂着视线，没开口。 “刚才那个阿姨，我要一份小炒肉，她手一抖，五块肉就剩下两块，真是服了！”观月气鼓鼓道，“以后我们再来吃饭，就去找你怎么样？你肯定不会手抖，对吧？” 于康富缓缓抬起了头，张了张嘴，依旧没说话。 “卧槽！对啊！”旁边桌的鸡窝头，使劲一拍大腿，“我特么怎么没想到呢？！” 他随即一脸热切地看着于康富：“图强，你平时在几号窗口来着？以后我们跟你混，行不行？” “就是就是！”胖子也使劲点头，一脸委屈，“你看我这三个肉菜，肉加起来还没霸主一个菜多。这是体型歧视！” “没错，我们男生本来就食量大，还这么对我们，太过分了！”干瘦干瘦拽起自己手腕上的皮，“你看我都饿成啥了？” 青春痘也拍着他的肩膀，热切地说道：“霸主，给我发动同学！以后我们就拿着空餐盘把那几个老女人的窗口逛一遍，然后去你的窗口打饭，再去她们的窗口嘚瑟。让她们有钱赚不到，只能干看着，气死她们！” “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于康富似乎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一脸懵逼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够仗义！”青春痘又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 下一刻，四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冲他抬手抱拳：“义父，孩儿以后就靠你养活\/投喂\/饲养啦！” 于康富原本僵硬的表情，突然裂出了一个笑容。 “嗯！”他使劲点了下头，重重应了一声。 这一次，乔木在他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丝之前不曾有过的光彩。 等于康富被那边的窗口大妈叫回去干活，五个学生的脑袋立刻凑到了一起。 “卧槽，这个学期都快结束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图强笑！” “说得好像我们见过似的。” “你们觉不觉得，他好像突然不驼背了？” “有吗？没觉得。” “啊？他驼背？谁说的？” “什么眼神？眼睛用不上就捐了，去做大体老师。”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青春痘突然抬头看向观月。 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了之前的异性色彩，清澈得不像话。 他直接朝观月抱拳：“嫂子不仅美若天仙，还善良如天使。图强这事儿，我们哥几个承你的情了。往后有用得上的，尽管打招呼！” 听到这话，其他三个男生也纷纷直腰拱手。 露露还没来得及说话，青春痘的目光就转向她：“你看看你嫂子，再看看你，这个班长咋当的？不能当就让贤，让我们千儿哥上！”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感动的露露，立刻龇牙咧嘴起来。 一群人闹哄哄地吃完饭，又跑到于康富的窗口前，义父长义父短地叫了好半天。 不仅把对方叫得面红耳赤，甚至把周围的大爷大妈都整懵了。直到后面等着打饭的学生抱怨起来，才离开食堂。 一行人边闲聊着边走在路灯下昏暗的校园中。 胖子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哥，嫂子，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和霸主明天要去参加一个敬老院的义工活动，你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露露眼前一亮，也立刻邀请：“对啊，哥，你们要是不着急，也去呗。我们正好缺人手。不累，就是陪老人聊聊天，做做游戏，给他们解闷儿。” 乔木自无不可，征询地看向观月。 后者没加思索，就点头应允了。 看到这一幕，鸡窝头立刻觍着脸：“班长，好班长，加个名额，我也去。” “你也去？”露露睁大眼睛，认真问道。 得到对方肯定地答复后，她立刻冷笑一声：“抱歉，大巴车坐满了，下次吧！” 鸡窝头张了张嘴，一脸震惊、无语。 没想到青春痘大手一挥：“没事儿，胖子给我地址，我们打车去！” 说着，他得意地看着露露：“这你总管不着了吧，大班长？” 露露瞪着他，气鼓鼓的，就是拿他没辙。 一群人又闹腾了一通，就分道扬镳了。 乔木和观月要去找个酒店，他们则要回去上晚自习。 毕竟阶平班的学习压力，远不是普通班的学生可以理解的。一届只招25人，一旦进了这个班，就意味着接下来五年，每一年都是高三。 不，有淘汰机制的阶平班，某种程度上比高三还要残酷。 学生们纷纷前往自习室或返回宿舍，昏黄的道路上，就只剩下了乔木与观月两人。 两人没急着出校，而是在校园中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溜达了一阵，观月的小手钻进袖口，握住了乔木的手。 霎时间，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将一切寒意一扫而空。 乔木看向对方，女孩机智地朝他眨了眨眼。 “我媳妇真善良，”他忍不住夸奖道，“你是怎么想到那个方法的？” 实话实说，观月一句话就让于康富放下心防，融入群体，这个本事，着实让他叹为观止、敬佩不已。 “那当然！”观月得意地仰着小脸，“不看看我是谁？” 乔木轻轻捏住她的脸颊：“你是我最最机智最最善良的老婆。来，啵儿一个~” 女孩立刻笑着躲闪，他则伸着舌头追逐。 “变态啊~”直到女孩惊笑的声音引起了其他学生的注意，他才安分下来。 “不过他好像有点怕我？”乔木想起那个男生看自己时的反应。 哪怕在窗口告别时，对方已经敢鼓起勇气与其他人对视了，却依然躲避着他的目光。 “因为太刺眼了，”观月搂住他的胳膊，“你对他而言，太过刺眼了。” “刺眼？”乔木不解。 “嗯，刺眼，”对方点了点头，“越是自卑的人，面对那些特别自信的人，越是抬不起头。就像穷人在富翁面前，总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她仰起头注视着乔木：“你自己恐怕都不知道，现在的你，在那些普通人看来，是多么耀眼。” 说着，她抬起手，手指轻轻划过乔木的脸颊：“对于康富而言，自然就是刺眼了。” 乔木思索着，默然地点了点头。他还真没想过是这么一回事。 想着，他又好奇问道：“这么了解，你也有这样的朋友？” 观月收回手，轻笑着问他：“如果我说，我就是呢？” 他愣了一下，与女孩四目相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心疼：“一定很辛苦吧？” 这一次，轮到女孩愣住了。 她猜对方会不相信，或者会夸奖她的坚强，唯独没猜到对方是这个反应。 这让她心中一暖。 “不辛苦，”她轻笑着摇头，“我遇到了一位好老师，她就是这么救我的。” 她看着前方一盏路灯的光晕，出神了许久。片刻的寂静后…… “我上的不是学校，而是神社的书塾。神社的书塾，平日里都是周边山村中穷人家的孩子。在那里，我是个异类……” 异类，自然会被排挤。 乔木没有插嘴询问，只是安静地听着。 观月从来不和他提自己的过去，只是在向乔母做自我介绍时，说过她的父母在日本从政，但没有透露其他任何信息，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说法是真是假。 不过他从未主动问过，就像女孩从未主动打探过他身上的那些疑点。 两人在这方面，默契得根本不像是情侣。 观月没有具体讲述自己的过去。她大部分时候都沉默着，沉浸在回忆中，沉浸在情绪里。偶尔会突然冒出一句。 “为什么不回去看看？”直到对方许久没有开口，乔木才轻声问道。 虽然观月在日本的通缉并未解除，但只要对方提，他有的是方法帮对方光明正大地回去。 现在的他，值得日科工给这个面子。 可观月从未提过。 他甚至都没见过对方联系日本的亲友。 观月的手机没有密码，对他完全不设防。他也见过对方的聊天软件，里面寥寥无几的好友中，根本没有看上去像日本人的。 “你想他们吗？” 女孩重重点了点头。 “他们肯定也很想你。” 这一次，女孩轻轻摇头。 “没关系的，”再次开口，是浓郁的哭腔，“我有一个……孪生妹妹，她会替我照顾好他们的……他们不需要我担心的……” 乔木紧紧搂住对方，没再追问。 又是良久的沉默。 “去食堂的路上，你问我怎么了。”这一次，是他主动开口。 “嗯？”女孩的鼻音还很重。 “我当时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光，”乔木轻声道，“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就好像前世发生的事情一样。” 他没再往下说。 观月也没有问。 两人只是紧紧搂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仿佛那是天地间仅有的温暖。 第866章 837.阴魂不散 第二天一早，人们就在食堂门口汇合。 青春痘宿舍四人是最早到的，而且各个都能做了精心打扮。 鸡窝头甚至涂了发胶。不过他的发型是天然乱卷，涂了也没用，反而成了战壕前的铁丝网，密密麻麻，更加惨不忍睹。 乔木看到他，脑海中立刻浮现了“飞蛾撞到头发，被牢牢捆在上面”的诡异场景。 可惜现在是冬天，户外没有飞蛾，他没机会目睹那神奇的一幕。 “咱们先进去吃吧，”青春痘提议，“外面怪冷的，嫂子你在日本应该没见过这么冷的冬天吧？” 观月想了想，才道：“山里比这里冷，太原也比这里冷。” “山里？”对方疑惑不解，见观月没打算解释，只好作罢。 “等等吧，”胖子开口了，挥了挥手机，“霸主说她们下楼了。” 原本义工小队中，就只有胖子一个男性，其他三人都是因为观月的缘故，硬跟来的。所以联络工作一直都是胖子负责。 青春痘闻言，也不再提这茬，几人就在食堂门口耐心等着。 他又好奇地打听：“哥，你和嫂子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昨天听说乔木没上大学，出于礼貌，大家都尽量避开这方面的话题。 不过人终究是有好奇心，也有攀比心的。 尤其是一个和你岁数差不多，学历没你强，家世大概率也没你好的男人，身边跟了个你做梦都会梦到的大美女时…… “我在国企混日子，”乔木耸了耸肩，“你嫂子最近来了个小公司。” “厉害啊，”几个男生立刻感慨，“女强人！” 观月抿嘴笑道：“什么女强人，是他开的公司，股份放到我名下了而已。” 这一世的乔木已经够懒散的了，她比乔木还懒。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俩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两个懒货，互相霍霍，也不用出去拖累那些有上进心的人。 “原来是创业啊，真厉害。”鸡窝头朝乔木竖了个大拇哥，不过他掩饰的工夫不到家，明显言不由衷。 这也正常。高中毕业下海创业，如果发生在二十年前，那是有闯劲；但发生在现如今，那就是败家子了。 只能说时代大背景不同了。 “是哪个领域的？”青春痘继续打听，“我爸也是做企业的，说不定能给我爸揽点儿生意。” 这话一听就是家学渊源了。 一般年轻人，听说对方是创业，下意识就会说“说不定我爸那能有点生意给你”。 可对方说的却是“能给我爸揽点儿生意”，直接把老爹放到了乙方的位置上，不会显得自己高高在上。 “哪有什么生意啊，”乔木笑着解释，“国庆才注册的，一毛钱进账都没有，一共才五个人。就看能不能从我单位那里揽点儿外包的活儿，赚点零花钱。” 一听这话，青春痘也不再问了，而是说：“我们家是开私立医院的，哥你单位要是有这医疗领域的业务，咱们说不定还能合作。” 这话其实就画蛇添足了，刚才摆好的姿态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自己办的小公司没资格和我家做生意。如果你在你单位有关系，能牵线搭桥，倒是可以做个中间人赚点差价。” 这话如果是能做主的，比如他父亲说，就没问题。但他说，就是故作姿态了。 乔木笑了笑，只是点头称好，也不在意。 毕竟是年轻人，天生就有显摆的冲动，尤其美人当前，更是如此。 人之常情，又是露露的同学，而且昨晚在食堂，他对对方的印象也不坏。 此刻看到对方这般小心翼翼，却又压抑不住想要炫耀自己的家世，他竟然生出一种长辈看待晚辈的宽容。 这又让他有些恍惚：前世老板带着他接手一些资源，一群中年人精在酒桌上看他卖力表现时，是不是就是这种心态？ 六人又客套了十多分钟，露露才带着两个女生姗姗来迟。 乔木就看到，还隔着大几十米，那两个女生就开始一人一边，一边直往这边瞅，一边拽着露露的胳膊不停晃动。 嘻嘻哈哈的嬉闹声，在空旷的校园中传出很远，激起阵阵余波，让清晨略显冷清的大学校园，立刻显得活力四射。 他的听力远强于正常人，别人听不清那掺杂着笑声与回声的话，他却听了个明明白白。 “快看快看，真的好帅啊！” “班长你太小气了，认识这么久了，你都没给我们看过你哥的照片！” “王露你是不是抱养的？你哥咋能这么帅呢？” “是表哥，不是亲生的！小骚蹄子，你再发情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你撕啊？说不定将来我就是你嫂子了！” …… 几十米远的路程，硬是被三个女孩闹了好几分钟。等走过来后，那两名一路上直勾勾盯着乔木看的女生，反而不敢和他对视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挪开视线，又齐齐喊了声“哥哥好。” 紧接着，视线挪到观月那边，两个女生，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纷纷忍不住夸赞：“嫂子好漂亮啊！” 但夸了一通后，反而有些蔫儿了。 其中一个模样还算不错，明显精心打扮过，还画了无痕妆的女生尤为明显，整个人恹恹的，话少了许多，再也没有刚才那股劲头了。 仿佛她是个内向的。 另一个略显丰满的女生就自然很多了，兴致高昂地跟在观月身边，一大堆关于日本的问题，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一行九人浩浩荡荡来到东门，青春痘左顾右盼，却什么都没发现。 “车呢？” “什么车？”胖子疑惑，“有人叫车了？” “接咱们的车啊！”青春痘理直气壮，“班车？大巴？” “哎呦，做个义工还要专车接送？”抓住机会的露露，立刻怪腔怪调地讥讽，“柯大少还真是养尊处优呢。” 随即冷哼一声：“少爷，坐地铁！” 青春痘和鸡窝头面面相觑，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昨天人家说“车上没座位了”，是糊弄他俩呢。 他明显想反击，但露露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早已一马当先地过了马路。 机会转瞬即逝，这时候再追上去反击，那就太没品了。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立刻朝露露的背影喊道：“别过去了，咱们打车去，我请客！” 没有一瞬犹豫，露露转身就往回走，得意地笑道：“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啊，别指望我们会领你的人情。” 青春痘立刻郁闷了：这什么世道，花钱都讨不来一句客气话？ 一路上，一群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几乎所有人都围着观月转。 反倒是乔木，不仅在男同胞中遇冷，就连那两个女生都不太搭理他。 不仅不搭理，每次四目相对，那两人都会略显慌乱地挪开视线，羞涩地不与他对视。 这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承认，比起前世普普通通的长相，现在这具身体，容貌确实有些小帅。可惜这孩子自己不争气，不然进了大学，肯定能混个不错的异性缘。 但在他看来，也仅此而已了。 这副长相，什么时候能让异性这么羞涩了？ 难不成真像观月说的，他现在的气质很不一般？ 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是什么心态作祟，在又一次通过网约车后视镜和一个女生对视的时候，他竟下意识向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一次，对方没再挪开视线，而是呆呆地直勾勾盯着他，还不自觉地使劲吞了口口水。 随着对方的双颊布满红霞，反而是他率先败下阵来，来忙收起笑容、挪开视线。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听着后排的观月和那个微胖女孩聊得火热，他心中不停念叨着，‘乔木，你是个有道德的青年，可不能因为自己长得帅又多金还前途无量，就祸害别人家的闺女啊……’ 乔木前世从未做过敬老院义工，这种活动和他想得很不一样。 他本以为就是有才艺的上台给老人们表演才艺，其他人给老人端茶倒水、倒屎把尿、打扫房间。 没想到这些通通不用他们做。 体力工作自有敬老院的工作人员，表演才艺的任务也被活动组织方承包了，其实也就是跟着手机伴奏唱个歌之类的。 他们这些义工的任务，就是陪老人们说话，和老人们一起唱红歌，再给老人们鼓掌叫好。 说白了就是气氛组，专门负责把场子搞热；同时做一个优秀的听众，听愿意聊天的老人们回忆或吹牛。 不过有相当一部分老人，头脑都已经不清醒了。 比如乔木照顾的这位，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身子还没椅背高。从头到尾，乔木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据护工说，这位老人是阿尔兹海默症晚期，就连去年新上市的那款特效药都没有效果了。 之前三个孩子还每周都来，几年下来，现在经常一个月都没人来探望。子女基本都认命了、接受现实了，就等着办白事了。 从敬老院出来后，一群年轻人都是唏嘘不已。 话题从一开始的“活动还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很快就转到了“老年人状态”上。 “我可不想活成那样，”吴晓薇心有余悸道，“等我七十岁……不，八十岁的时候，我就直接要求安乐死。” “八十？”鸡窝头一脸夸张的表情，“我打算六十之前就卖掉房子车子，花光所有积蓄，然后安心投胎。你们呢？” 青春痘嗤笑：“兄弟，你放心，等你三十周年的时候，我会让四个嫩模，八抬大轿把我抬到你墓碑前，给你烧最新一期《花花公子》。” “咱们去哪吃饭呀？” 胖子一开口，全场鸦雀无声。几秒后，人们哄堂大笑。 “吃吃吃，就知道吃！”青春痘一脸恨铁不成钢，指着鸡窝头对胖子道，“看你这身膘，再不减肥，你得走他前头！” 胖子也不在意，扭头对干瘦干瘦道：“我匀你点儿？我给你五十斤肉，你给我五十个月阳寿，怎么样？” 干瘦干瘦翻了个白眼：“我要肌肉，谁要你那点儿脂肪？” 说着，他有些羡慕地看向乔木。 之前在室内脱掉外套，他们才看到了乔木贴身保暖秋衣下，那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 胖子和干瘦干瘦两人，当时眼睛都直了。 或者说，除了观月和露露，所有人眼睛都直了，尤其是那两个女生。 “去哪吃饭呀……”他们闹着，露露在一旁划动手机，“吃火锅去？” 胖子立刻回嘴：“就近吧，我不想往远走了。吃完饭更走不动道儿了。” “附近有个老北京铜锅……” “火锅啊……这一周又白运动了。”吴晓薇有些犹豫。 另一个素面朝天的微胖女孩，则拍了拍她的背：“放心吧，不会的。” “为什么？” 前者一问，她立刻一脸坏笑道：“你这周根本没运动，晨跑都逃了，都是我和班长给你签到的。” “聂慧倩！”吴晓薇尖叫着，去挠她痒痒肉。 一行九人闹哄哄地跟着导航走，一阵轰鸣声从后面传来。 四个男生和吴晓薇下意识回头看去，就在四声下意识的“哇哦”声中，两辆跑车，竟然直接停在了他们身旁的非机动车道上。 随后，头一辆车的司机，朝他们摆了摆手，热情地打招呼：“姑娘，真巧啊，不到一天的工夫，就又见面了！” 所有人看过去，九脸懵逼。 那人见状，直接将墨镜推到额头上，笑着问：“怎么，才一天不见，就不记得我了？我还以为自己挺有辨识度的呢。” 吴晓薇下意识往前迈了一小步，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对方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观月。 她脸色微红，立刻后撤回去，又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车？”在两辆跑车面前，胖子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自己嗓门太大，惊扰了车灵。 “兰博基尼大牛，法拉利f12。”青春痘的音调也不自觉地低下去了。 胖子打量着两辆跑车：“这车都得几百万吧？” 显然，他对豪车一无所知。 “几百万？”青春痘冷笑着指着后面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这辆500万。” 没等舍友反应过来，又指着男人的座驾，那辆颜色略显低调的宝石蓝兰博基尼埃文塔多：“这是大牛21年全球限量款，一千万，不含税！” “嘶——”其他三个小伙伴，纷纷倒吸一肚子冷气。 一旁的三位女生也惊呆了。尤其是吴晓薇，听到青春痘的解释后，眼睛更是直勾勾地锁在车身上，仿佛被猴子施了定身术。 “一千万的车？”干瘦干瘦懵懵的，说起话来如同呓语一般，“我家之前拆迁，去年买了幢带车库的三层别墅，算上装修也才花了三百多万头……这什么世道啊？” 鸡窝头本能地点了点头，附和着：“是啊，这什么世道啊……” 青春痘不说话，也不想说话。 他比三位室友更适应，但正因为他更适应眼前这一幕，所以反而更难受了。 他爱面子。开学首次班级聚餐，就是他请客的。不到一个月，全班都知道他家里是开医院的，贼有钱。 他很享受别人调侃他是富二代，很享受同学们话里话外带出的羡慕，很享受班上女生们有意无意将他与其他男生区别对待。 可之前有多享受，此刻他就有多难受。 那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有一种自己在大街上，于人来人往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扒得精光的羞耻感。 四个男生还在看着两辆跑车出神，那个微胖的女孩聂慧倩，却警惕地拽着露露，往后撤了一步，用离她最近的干瘦干瘦挡在前面。 露露没有察觉，反而问乔木：“哥，这是你朋友？” 她哥什么时候认识开跑车的朋友了？难道真像爸妈他们说的那样，淘淘哥现在在单位混得特别好？ 最先回过神的青春痘也立刻看过来：能认识这种朋友，难道这位“大哥”是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 “不认识，”乔木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耸了耸肩，“就是个搭讪的。” 他这话也不避人。那边的男人听见，表情一滞，但很快就调整过来。 对方直接开门下车，来到他们面前，直接无视乔木，对观月露出得体的笑，温声道： “我最近正巧住这附近，就在北边，万柳书院。和朋友出来吃顿饭都能和你重逢，这么大的首都，这么多人，不能说没有缘分吧？” 他说着，对方口中的“朋友”也下了车，果不其然，正是昨天那两架僚机。 “万柳书院？！”一直没开口的吴晓薇，突然失声了。那略显尖利和急促的声调，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瞬间让她成为场上的焦点。 在这种环境与氛围下，她紧张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聂慧倩不解舍友为啥突然失态了，疑惑问道：“咋了，跟你一个小区？” 吴晓薇本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丝酸涩的笑。 就算人家开一千万的车，住万柳书院，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人家摆明了是冲着王露的嫂子关芸来的。 “姑娘也住万柳书院？”男人问道，脸上是假惺惺的好奇。 假到不能再假的神态，却让吴晓薇猛地抬头看向对方，眼神中多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没……没有……”她有些扭捏地红着脸，“我……我家在南边。” “哦，蛮可惜的，还以为能遇到邻居呢。” “万柳书院咋了？”聂慧倩一脸懵逼，还是没理解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 见没人回答，她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听着是个民办三本啊。” 乔木一下子没忍住，“扑哧”一声乐出了声。 那个男人也囧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冷场持续了不到两秒，就被人打破了。 “什么民办三本？你眼里就只有学校是吗？那是小区，高档小区！” 聂慧倩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吴晓薇，看着对方有些生气的模样，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朝她爆炸了。 这位确实有点公主病，同寝其他三人都让着她，但现在？为了这点小事儿？真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却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小区吗？！” “什么小区？”她懵懵地嘀咕了一句，“阴宅？” 这一次，连观月都笑出声了。 吴晓薇反而更生气了，仿佛这质疑、这笑声，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恶狠狠地瞪了观月一眼，又气恼地对聂慧倩道：“没见识就自己上网查！看看万柳书院是什么小区！那的房子都卖二十万，一平米！” 说完她高高仰起头，得意而期待地盯着对方，等着看对方的反应。仿佛那二十万一平的房子，是自己的一般…… 似乎是被这个价格吓到了，聂慧倩瞬间没了声音。 就在吴晓薇以为自己成功镇住了对方、大获全胜时，刚有些得意地冷哼了一声，就听对方又嘀咕了一句：“二十万就二十万呗，跟咱们有啥关系？又不给咱们钱……” 她瞬间炸毛了：“聂慧倩，你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一旁的露露此刻也察觉不对了，这两位室友明显不是日常斗嘴，而是动了真火了。 虽然不明白吴晓薇发什么神经，跟吃了枪药似的，但她还是熟练地把聂慧倩拽到身后，自己挡在两人之间：“都少说两句，外人在呢，让人看笑话！” 这一说，吴晓薇才反应过来，那个富二代还在一旁看着呢，瞬间就感到后悔，担心自己这副泼妇样，会不会影响对方对自己的看法，赶忙闭嘴。 被露露拽到身后的聂慧倩也不说话了。 不是因为她怕对方，而是直到此刻，她的大脑才转过弯来。 ‘北京的房价是多少来着？那天看新闻，好像马上就要突破八万一平了。老家房价多少来着？暑假听大伯说，新城区好像才一万五……’ 这么一对比，二十万一平的房子……一个厕所，就顶得上她家一套房了！ “卧槽……”那边的瘦高瘦高，忍不住呢喃，“二十万一平？一个厨房就顶我家的别墅了！” 在场的学生们，全都傻眼了。 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的他们，从未直面过来自象牙塔外的残酷现实。 此时此刻，这种首次直面世界真相的冲击力，让他们的大脑都宕机了。 他们从小到大的人生畅想中，可没有二十万一平的房子，更没有一千万一辆的跑车。 不是因为不敢想，而是因为这突破了他们想象力的极限！ “天之骄子”四个字，在现实面前，竟然仿佛成了贬义词，成了黑色幽默…… 场面就这么冷了下来。 观月则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反而意味深长地和乔木对视了一眼： 昨天下午才第一次见面，什么个人信息都没留下。不到一天的工夫，竟然就能确定他俩的位置，然后直接找过来。 显然，这不是个普通的富二代，肯定是有权力背景的。 乔木则不爽地瞪了回去：红颜祸水，出个门就招蜂引蝶！回头把你锁家里，哪都不许去！ 第867章 838.这么抠门还想抢女人？ 看着观月与乔木对视时那奇怪的眼神，男人竟然有些莫名的不安。就好像…… 他竟然有种几年前在南美玩拟真狩猎时，被国外那些老练而危险的狩猎者盯上的感觉！ 怎么可能……他哑然失笑，立刻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 “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冷场中，他左看看右看看，带着虚伪的歉意说道，“真是抱歉……” “没有，”吴晓薇立刻拨浪鼓似地摇头，“我们平时就这么开玩笑呢，是吧，倩倩？” 那所有人都没听到过的、温柔到如侯佩岑台湾腔一般嗲得人直起鸡皮疙瘩的音调，瞬间把在场的同学都整懵逼了。 聂慧倩还呆呆的，没反应过来，也没接茬。 这让吴晓薇心中暗恨：平日里怎么没觉得这家伙脑子不好使？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知道自身条件不好，没法和她竞争，就想使坏把她的好事搅黄了？ 这个念头一浮现，再看向对方，她竟然觉得，这个平日里憨憨的聂慧倩，此刻的表情，竟然多了几分阴冷和狡诈！ 男人适时开口了：“你们这是要去吃饭？不如这样吧，咱们一起吃午饭怎么样？我请客，就当是赔罪了。” “好呀！”吴晓薇几乎不过脑子，立刻应声，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欣喜。 观月看了看对方，心里跟明镜似的，轻笑道：“那你们去吧。我们还有事，要直接去车站，就不跟你们一起吃了。” 吴晓薇愣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之下，立刻上前，亲昵地挽住观月的胳膊：“别啊，嫂子，本来就说好了一起吃午饭嘛，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不给观月推辞的机会，她晃动着对方的胳膊，撒娇道：“一起吃吧，我一直想毕业旅行选在日本，有好多关于日本的问题想要请教你呢。” 说着，她又问其他人：“你们带学生证了吗？我知道很多饭店，学生证是可以打折的。” 说完，她又甜甜地对男人笑道：“这样也能省不少钱，是吧？” 她确实对那个男人抱有大胆的期待，但这种期待并没有冲昏她的头脑，反而让她更冷静了。 现在她清晰地知道，这个男人是冲着关芸来的。如果关芸走了，人家肯定懒得搭理他们，转身就会离开。 只有留住关芸，她才能有继续继续和这个男人相处。她的期待，才有实现的可能…… 而刚才这一出，她就是要向对方展示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背叛朋友的决心，以及勤俭持家的品德。 反正也不是朋友，无非就是认识不到半年的同学和室友罢了…… 网上不是说了吗，豪门看中的，不是女人的容貌，而是内在。 漂亮女人，能花钱玩儿的，干嘛要娶回家？家里坐镇的，当然得是集智慧、品德与忠诚于一身的贤内助！ 观月凝视着对方，看着对方那虚伪的模样，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她不再客气，直接掰开了对方搂着自己胳膊的双手，将对方推开。 吴晓薇暗暗和她较劲，却没想到她力气竟然这么大，自己在不让其他人看出端倪的情况下，已经用上最大的力气去搂对方的胳膊了，竟然就被那看上去精心保养、不沾阳春水的几根纤纤玉指，轻而易举地把两条胳膊掰开。 这让她在被推到一旁后，有些尴尬，又有些惊讶，站在那里，一时手足无措。 “去车站？吃完饭我送你们吧，”男人也插嘴，“我的车快。” 不愿意观月做恶人，乔木开口了：“朋友，快不快的我不知道，不过你是不是先处理一下违章？冬天开敞篷车，真的不冷吗？” 说着，他指了指两辆跑车前面不远处，那个显目的禁停标志，又指了指标志上方，亮着红灯的交通监控。 男人只是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略显轻蔑地说道：“谢谢提醒，不过没关系，开了这么多年车，我也挺想知道被开罚单是什么感受。” “还有，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我叫李贺。”说完，他就目光炯炯地看向观月，等着对方的闺名。 卧槽，这个逼装得浑然天成啊！乔木心中惊叹。 没有任何人有自我介绍的打算，除了一个。 “我叫吴晓薇，是……” 刚开口，露露就粗暴地打断了她：“哥，嫂子，那你们就打个车回去吧。我也要回学校了，午饭我回学校吃。” 说完她冷冷瞥了吴晓薇一眼，又看向那边的同学：“你们呢？” 她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这个悬浮男是对嫂子不怀好意。她自然要站在表哥一边，无条件支持表哥，防止这么漂亮的嫂子被撬走。 聂慧倩此刻也智商在线了，马上跟进：“我也想回去了，不想在外面吃。食堂的饭干净。” 鸡窝头、胖子和干瘦干瘦也纷纷点头：“回去吧，下午还要去自习呢。” 青春痘倒是犹豫了一下。 他想去吃这顿饭。说句不好听的，王露表哥的女朋友会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眼前这位看着还不到三十岁的富二代，如果能结识对方，对他，对他家里的生意，一定有数之不尽的好处！ 犹豫之中，他余光瞟到了三位室友。三人都盯着还未表态的他看，尤其是耿直的胖子，表情已经明显不高兴了。 他心中一惊，马上意识到，这种时候，忠诚不彻底，就是彻底不忠诚！ 他的犹豫，已经激怒舍友了。再犹豫下去，恐怕他在23级阶平班，就混不下去了。 一边相处融洽的是哥们、同学，另一边则是超级富二代，怎么选择？ 青春痘就算心思再重，终究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书生。 他仿佛突然回过神一般，疑惑地看向室友：“不是回学校吗？咋不动弹？都看着我干嘛？” 然后又仿佛醒悟过来一般，一脸不爽：“卧槽，合着回去的车也得我请客？你们这是吃上我了？” 那三人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赶紧叫车，父亲，我饿了！” 他心中松了口气，伸手去掏手机。 “你们……”吴晓薇呆呆站在人群中，心中慌乱至极。 她不明白这群人到底是怎么了。 王露和聂慧倩就算了，你们四个男人，不应该是见到跑车就走不动道吗？为什么宁愿站在王露一边，也不愿帮我一把？ 她能给你们什么好处？！ “你们还是学生？”李贺也不在意自己被冷落，反而饶有兴致，“方便透露是哪个学校的吗？我是英国帝国理工学院投资与财富管理硕士，不过已经毕业好几年了。” “我们是首都科技大学临床医学阶平班的大一新生。”又是吴晓薇，还着重强调了“阶平班”，以展示自己的优秀。 其他人立刻将不高兴的目光投向她。 所有人都统一了立场，此刻她的行为，自然就是背叛了。 “首都医科大学啊……好学校啊，”李贺毫无诚意地敷衍了一句，又随口问道，“曾立文大夫还好吗？” 曾立文？所有人面面相觑。 “谁啊？”鸡窝头疑惑地低声问道，“咱们学院的老师吗？” “你是不是傻？”胖子无语地瞥了对方一眼，“是曾校长啊，咱们校长！” 选定立场的青春痘，有些无语地看了胖子一眼：这个傻缺，干嘛解释啊？大家一起装傻，让那家伙自己解释，晾着他一个人演独角戏，不好吗？ 果然，听见了胖子的话，吴晓薇立刻上道地问：“李先生，你认识我们校长？” “嗯，见过几面，”李贺点了点头，“他当初在协和当主任的时候，做过我爷爷的家庭医生。他去你们学校做副校长，是我爷爷帮他打的招呼。” 死一般的寂静。 好家伙！协和主任当家庭医生？！爷爷打招呼调任副校长？！ 所有人，尤其是四个男生，震惊地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他们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今天遇到的，恐怕真的是那种神仙大人物了！ 吴晓薇虽然没听懂这其中的潜台词，但还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对方。 “关芸姐不是我们学校的，她是日本京都大学留学回来的。”她继续卖了观月的信息，展现自己的价值。 几个男生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愕然看向这位女同学，见对方对他们视而不见，又忍不住相互对视。 虽然在网上看到许多关于拜金女背叛朋友的桥段，但他们一直以为那就是艺术加工后的夸张手法罢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身边见到活的了…… 而且还是和他们相处了好几个月的同学！ 这让他们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首都医科大学，好学校啊，”那边李贺毫无诚意地敷衍了一句，才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观月，“关芸……乡来芸芸者，自意傲雪霜。真是好名字。” 好像他是个有文化的。 “好诗！”果然，一个跟班立刻略带激动地感慨，“好名字！真不愧是李少！” 观月终于忍不住冷笑起来：“查我行踪的时候，没记住我名字？不应该啊，不然也没法提前准备诗句，对吧？” 那个烘托气氛的跟班，立刻哑火了。 没想到对方真不给面子，直接当众戳穿他。饶是李贺，此时也尴尬得不行。 但他还是大度地笑道：“关小姐说笑了，看来这次偶遇，让关小姐误会了，对我有很深的成见啊。是我唐突了……” “唐不唐突的先不说，麻烦先强化一下中学语文，”乔木忍不住吐槽，“这里的‘芸芸’一听是用来衬托梅花的。你用这句诗，是在贬人。” 李贺瞬间卡壳了。这次，他脸上泛起的红晕，所有人都准确无误地看到了。 他是真的觉得臊了…… “大才子，哪个学校的？”僚机之一终于出手了。 “山西省大同第三中学。”回答得一点都不打磕绊，反而给对方整磕绊了。 对方原本想看他哑口无言的样子。毕竟他们三人的家世摆在那，上的都是顶尖的好学校。 例如李少的帝国理工，一年光学费就四十多万。这个学费，就真的是纯学费，不包含住宿、伙食和书本……根本不是普通家庭能供得起的。 就算对方是学霸，能拿奖学金上好学校，他也可以问对方那么有知识，现在赚了多少钱。 但对方出人意料的坦诚，在这一瞬间，直接让他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高中毕业？逗我呢吧？ 可再看乔木一脸的得意劲儿，碰上个不知道情况的老外，恐怕会以为这个“第三中学”是个什么了不得的教育机构呢…… 青春痘等人也乐了。 昨天乔木自我介绍高中学历时，他们还小心翼翼避开这个话题，避免说错话伤到他的自尊心。 现在再听他这么介绍，那种洒脱的气质，结合挑衅者一脸无语的表情，实在太妙了。 观月也被乔木的反应逗笑了。这嫣然一笑，竟让一直注视着她的李贺，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回过神来，他更加坚定，要搞到这个女人。 就今天！就现在！ 他可不想再拖到之后，再追到外地去争风吃醋。他一刻都不能等，今晚就要在自己的床上，见到这个女人！ 他抢过的女人数不胜数，有当场就成功的，也有反复好几次才成功的。 丰富的经验下，只是看这位关芸看那个中学屌丝的眼神，看刚才那一笑，他就知道，这两人的感情非常稳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 面对这种人，之前的装模作样是没有意义的。 必须下猛药，在对方猝不及防之间，直接撕毁对方的伪装，将对方最真实的一面，赤条条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也展现给对方自己看，让对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本质…… “一百万。”他不再与那个屌丝纠缠，平静地开口了。 “关小姐，我直说吧，我确实对你一见倾心，想要和你结识，并进一步发展咱们之间的关系。我必须承认，这么多年来，我面对一位女士，从未有过如此心动的感觉。我爱上的女人，就绝不会放手，绝不会让出去！ “我知道谈钱很俗，但我就是这么个俗人，不是什么视金钱如粪土的世外高人。我也并非是要用金钱来衡量、羞辱你。对我而言，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要给她花钱，花得越多，越能表达我的爱。” 他一边如发自肺腑一般说着足以让所有女人立刻心满意足顺坡下驴的话，一边关注着观月的表情。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眼前这位佳人，不仅没有被他感动，更没有任何心动的迹象，反而翻了个……真诚的白眼。 他干脆直接看向乔木：“朋友，只要你点头，同意独自离开，一百万车马费，会在你离开前，打进你指定的账户。决不食言！” 不等对方回话，他又看向观月：“关小姐，如果你能赏脸，与我共进午餐，同样是一百万的叨扰费。” 见观月瞪大了眼睛，他心下得意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如果你愿意……” 他指着身后那辆不含税一千万的跑车：“这辆车的钥匙，和万柳书院一套四百平米复式住宅的钥匙，就都是你的了。那套宅子，光是租金就要一个月十万。你可以把那里当自己的家。” 周围的首医学生们，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两百万现金，外加一辆一千万的跑车、一套……八千万的住宅？ 有钱人都是这么泡妞的吗？！这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世界吗？！ 更不用说吴晓薇了。此刻的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来进行表情管理。但也许是心理作用，她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僵硬很难看。 那一百万，那跑车，那豪宅，本该是她的！为什么不能是她的？！ 露露立刻就要上前一步，出言讥讽“谁稀罕你的臭钱”。没想到步子都没迈出去，就被聂慧倩使劲拽了一把。 她下意识看向对方，这个微胖的、憨憨的女孩，此刻哪还有刚才“无意间”拆吴晓薇台时的娇憨姿态？ 相反，对方此刻正死死盯着观月，脸上尽是担忧的表情。 露露顺着看过去才发现，观月的眼睛正瞪得大大的，脸上的震惊遮都遮不住。 她心中一惊，意识到这个自己一直亲昵称为嫂子的女人，似乎动心了！ 可……谁又能不动心呢？ 扪心自问，如果这个条件是开给她的，哪怕明知道对方就是玩玩，她也会动心。不，她一定会答应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急切地看向自己的表哥。 这个时候，肯定只能表哥出面制止了，她们这些人，怎么说得上话呢？ 可一看淘淘哥此刻的模样，她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女朋友都要被撬走了，他竟然还在旁边一脸看戏的表情。 这什么人啊？！脑子呢？不要就捐给我们学校！活该你高考落榜！ 露露气得直跳脚，那边四个男生也犹豫着。 他们自然看不惯这种仗着几个臭钱“强抢民女”的无耻行径。 可说一千道一万，人家……也不违法呀。 而且看嫂子的表情，也是心动了。 他们自然应该站在露露一边，也就是她表哥一边。可昨天在食堂他们也说了，欠嫂子一个人情，总不能多管闲事坏了人家的好事…… 更何况，以那个李贺的家世，再加上对方和校长的关系，万一他们给搅黄了，对方会不会拿他们泄愤？ 那种大人物，要捏死他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他们怎么能不担心？ “如何？”观月的表情，让李贺觉得手到擒来了，忍不住得意地乘胜追击、继续加码，“此外，我向你保证，无论你的事业在哪个领域，我都能为你提供难以想象的帮助。” “任何行业的顶尖人物，只要你想认识，我都可以为你介绍，甚至促成、赞助你们的合作。是任-何，无论国内外！”他着重强调了一下。 “当然，我这人尊重自由意志。如果将来咱们之间没有感情了，你来去自由，我绝不阻拦，更不会搞出让你还钱退礼物那种下三滥的招数。如果你不放心，咱们甚至可以签合同。” 说这话，是因为前不久刚刚曝出来一个花边新闻：一位网红学者，和小三儿分手后，竟然还把过户给对方的房子和存款都抢回来了，顺便给了对方三年刑期。没品到了极点。 说完，他带着满心的自信，等待对方的答复。 他赢定了！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原因很简单：逛个故宫都要逃票的男女，他绝不相信对方能拒绝他的报价。 没错，他愿意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过来抢人，就是因为他发现了对方那令人不耻的小秘密。 故宫的游客信息中，根本没有这对男女！这两人是逃票进去的！ 昨天发现这一点后，他都无语到失笑了。 后来他找人，通过交通监控，看到两人上了网约车。又通过网约车平台，拿到了这个乔木的个人信息。再通过某些渠道，看到了这个人当晚入住了ft区某酒店。一同入住的，自然还有旁边这位关芸小姐。 昨晚看到对方那不施粉黛的身份证证件照时，饶是久经沙场的他，心脏狠狠颤了几颤。 不化妆的对方，那种青春的气息，反而更加浓郁、炽烈、真实了。 那种气质，是绝对的极品！ 所以他给办事的人下了死命令，必须确定这两人今天的行程，他决定直接杀上门来。 为了这场“缘分的重逢”，他还特意要来了小舅的兰博基尼。 至于把兰博基尼给对方开，回头跟小舅说说好话就是了。实在不行，让老妈跟对方说，小舅再纨绔，总不能不给自己姐姐面子！ “真的吗？”观月惊喜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回现实。 看着对方此刻信息的模样，他的心脏，又漏跳了一拍。不过下一秒…… “车和房子都给我？今天就能过户？手续费怎么办？” “噗……” 李贺目瞪口呆着。 除了吴晓薇还陷在强烈的嫉恨与狂怒中不能自拔，其他人则惊讶之余，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逗笑了。 人家是那个意思吗？ 人家是说，交往期间你可以随便用！是使用权，不是所有权！ 这都能理解错？ 拿八千万的房子和一千多万的车泡妞？这都不是壕不壕的问题了，这分明就是大冤种！ 观月看着周围人的反应，仿佛也反应过来了一般，一脸失望：“就是给我用啊……那有什么意思？我自己不能租吗？” 她撇了撇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这么抠门，还想抢人女朋友？” 第868章 839.赚了钱就得买房 李贺愣怔了片刻，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对方就是在装傻嘲笑他。 但他一时又摸不透对方的意思。 是丝毫不动心，所以彻底拒绝他？不，不可能。就算真的有女人对这个条件不动心，那个女人，也绝不是眼前这位。 那就是……故意抬价？ 这么一想，他忍不住第一次抛开对方的容貌，认真打量起对方来。 难不成自己这是被那种青春的感觉蒙蔽了，下意识当对方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结果对方其实是经验丰富的海王？ 不过……那又如何？ 他又不是找真爱，他只是集邮而已。 他维持着得体的风度，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对方犯了个蠢萌的小错误：“那关小姐不妨开个更合适的条件，如何？” “车就不要了，上学的时候就玩腻了，”观月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不如……把那套房子过给我吧。房子给我，我就陪你共进午餐。” 这话一出口，那边的吴晓薇，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狂笑了。 李贺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 他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对方就是在逗他，根本不是真心开条件。 “一套八千万的房子？”他的语气冷了下来。 如果对方乖乖听话，认真讨好他，他可以给对方更多的耐心，给这段交往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将来万一对方凭本事钓到了他身边某个玩伴，也好相见，甚至说不定能偶尔再续前缘。 但对方这么不上道，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此刻终于消磨殆尽了。 “其他条件，关小姐不认真考虑吗？” “我是咸鱼一条，别说事业心了，连事业都没有，”观月说着，牵起乔木的手，“我现在就在他的小公司摸摸鱼，每天十一点起床，不想起床就不起，这个生活我很满意了。” 李贺看了一脸无辜，除了吐槽他就置身事外的乔木一眼：这男人，到底是太过窝囊，还是过度自信啊？就任凭这个女人顶在前面，自己完全不说话？ “你跟在他身边，又能住什么档次的房子？开什么档次的车？”彻底撕下了得体的伪装，他指着乔木冷笑，“一个月十几万的医美项目，他承担得起？” “就算你们现在感情好，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关小姐，千万不要考验男人对年老色衰、人老珠黄的容忍度。你一定会失望、绝望的。” 观月真的认真思索片刻，一脸紧张兮兮地问乔木：“他说得是真的吗？” “真的，”乔木也煞有介事，“不过你放心，回头我给你弄一块唐僧肉，让你容颜永驻，你就不用害怕了。” 听了这话，观月立刻眉开眼笑。 李贺闻言冷笑：此时此刻还要油嘴滑舌……不。 “用油嘴滑舌来逃避现实问题，”他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 观月闻言，立刻朝乔木龇牙咧嘴：你被鄙视啦！ 乔木很想说，不，容颜永驻这事儿，我是认真的。但转念一想，和对方也说不着啊。 见李贺逐渐不客气起来，知道这位富二代也没什么新花样了，他就腻了，不想玩儿下去了。 正要带着观月直接离开，身后的露露却开口了：“你这人有毛病吧？是不是打小缺爱啊？你爸妈就知道赚钱，把你扔乡下当留守儿童了？！” 她之前一直不敢说话，就怕嫂子真的禁不住诱惑跟人跑了，那她之前放话越狠，之后哥哥越没面子。 现在看着嫂子紧紧牵着哥哥的手，她顿时就有了底气了。 嫂子摆明了立场，那边四个男生，此刻也有谱了，纷纷乱糟糟地附和起来。 听到露露这话，李贺的眼神阴狠得瘆人。 他没搭理露露，而是看向乔木：“管好她的嘴，这是最后一次。” 乔木脸上前一秒还挂着看热闹的笑，听了他的威胁，瞬间就消失了。 “不然呢？你试试？” 那冰冷到极致的冷漠，瞬间让李贺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仿佛自己被封在千年寒冰中一般，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停止了运转，被定格在那个瞬间。 等他回过神来时，对面乔木的脸上，却仍然是嬉皮笑脸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一幕，不过是错觉而已。 背后湿冷的感觉传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而且不知何时，他竟然离开了原本所在的地方。 似乎是往后踉跄了两步？ 背上传来一股支撑的力量，他回头看去，是一个跟班，正伸手撑着他，还一脸莫名其妙。 再看向面前的学生们，也是一脸懵逼，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刚才踉跄的动作，是丢人现眼了。 只是为什么会突然有那种感觉？ 看着面前那个乔木笑嘻嘻的模样，他是绝不相信，对方只是轻易一瞥，就让他几乎昏迷的。 谁会信啊？小说看多了吧？就算真有这种高人，也一定是为他们这种人、为他们这种家族服务的！ 那就是……低血糖了？ 他缓缓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清醒，不头晕，也没有重影。 怎么会突然低血糖呢？奇怪了…… 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他再看向对面的关芸，心中不仅不感到可惜，甚至更加瘙痒难耐了。 如果对方真的是情比金坚的类型，虽然难度增加了不少，但将对方连人带心夺过来，岂不是更加痛快？！ “关小姐，就算你现在还年轻，还没有压力，不应该为自己的未来，甚至自己的父母考虑吗？他们可都上了年纪了，不值得更好的生活吗？” 这是他最后一次文质彬彬争取，如果对方继续贪得无厌，那之后发生什么，都怪不得他了！ 他李贺看上的女人，从来没有不出现在自己床上的！ 原本就是看个猴戏的观月，听到关于父母的话题，表情也冷下来了。 一瞬间，所有的兴致和恶趣味都消失了。 她意兴阑珊地拽了拽乔木：“走吧，不好玩儿了。” “嗯，走吧。” 乔木体贴地握住她的手，也不再去理会那个李贺，就要离开。 没想到李贺还没反应，他最能闹腾的那个跟班，却一个箭步挡在了两人面前：“说着话呢，谁让你走了？！” 乔木懒得搭理对方，正要伸手去推，身后的鸡窝头却猛地蹿出来，一把将那个跟班推了出去。 没成想，那个跟班不知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还是怎么的，竟然连着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还直接从马路牙子上跌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辆外卖电瓶车从旁边疾驰而过，险些就撞到他了。 好在外卖小哥反应迅速，猛打一把方向，才将将避开。 对方被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减速回头。看到人没事儿，才怒上心头，朝着跟班竖了个中指，骂了两句特别难听的话后。随后一拧油门，扬长而去。 这边的鸡窝头也吓了一跳。他只是想表现一下义气，又怎么敢真的伤人。 万一那一下撞上去了，以对方的身份，他肯定得倒大霉。说不定这辈子就毁了！ 见对方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心有余悸地仓惶迈出两步，重新回到人行道上，他才松了口气。 但又不想堕了气势，便色厉内荏地嚷嚷：“咋着，大街是你家开的？限制人身自由？小心我报警！” 求生本能之下，他反应极快，赶紧先给对方扣一顶违法的大帽子，万一警察真的来了，他也有的说道，能挣扎一下。 那跟班站定后，却也不搭理他，只是骂骂咧咧地恶狠狠地朝外卖小哥离开的方向瞪了几眼，见人家早就走远了，才又回过头盯着他，上下不停地看。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看着对方的眼神，鸡窝头感觉自己的表情都僵住了。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人家的事儿，他逞什么能啊！ 万一这家伙真的锱铢必较，想办法报复自己怎么办？对方还认识校长，万一随便找个由头，把自己开除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是真的慌了，整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那个跟班也看出了他的心慌气短，威胁的表情也不见了，不过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这一次打量他时，表情尽是轻蔑与嘲讽。 对方甚至还用小拇指扣了扣鼻孔，然后朝着他弹了一下。 这个极具羞辱性的表情和动作，让本就乱了方寸的鸡窝头，登时血液倒流，直往脑子里蹿。 他只觉得嗡的一声，脑袋里仿佛有一根弦绷断了。 你想整老子？一不做二不休，老子先下手为强，跟你同归于尽！ 心中恶狠狠地想着，他不知何时死死攥紧拳头的双手，就要照着对方的脸，直接挥过去。 但还没有动作，恍惚之间却感觉肩膀一沉。紧接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肩膀处传遍全身，立刻让他打哆嗦的同时，恢复了理智。 回头一看，拦住他的乔木，正平静地朝他摇了摇头。 这表情和动作仿佛有魔力一般，立刻就让他冷静下来了。 乔木没理会那个跟班，而是扭头看向侧后方的李贺：“管好你的狗。” “你特么说谁呢！艹！”李贺还没说话，那个跟班已经愤怒地向前一步，抬手就向挡在两人之间的鸡窝头推去，想要直接将鸡窝头和他都推倒。 但并未看他的乔木，仿佛后脑长了眼睛一般，一手牵着观月没动，另一手如闪电般伸出。 跟班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巨力从手腕处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 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对方竟然隔着鸡窝头探出一只手，将他的两个手腕死死擒住，锁在一起，动弹不得。 他大惊之下，使劲挣扎着，竟然完全挣扎不动。 对方那只攥着他两个手腕的手掌，仿佛不是人类的手，而是钢铁铸造的坚硬无比的锁！ “放……你放手！”腕骨传来的痛楚越来越强烈，他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哪吃过这种亏，立刻就慌了神。 被夹在中间的鸡窝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时反应不过来。 刚才对方推搡过来时，他心有余悸不敢出手，下意识想躲，却又丢不起那个人。 犹豫之中，电光火石之间，感觉有个黑影从面前一闪而过。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幕。 那边的李贺，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倒不是不在乎自己的跟班，单纯只是无法想象乔木的力气罢了。 此刻他双手环胸，如同看热闹一般。 他自持身份，不愿当街和这群臭屌丝冲突，这种事情自然需要跟班代劳。 他嘴角噙着冷笑：真把我的矜持当成好欺负？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接下来就好好给你上一课，让你认清楚这个世界是谁说了算，劳动人民！ 而就在跟班忍不住疼要叫出声前，乔木终于松开了对方，反手轻轻一推，将对方推了出去。 后者捂着手腕，有些仓皇地连连后退，不再敢和他叫板。揉了半天，痛感缓和，才查看自己的手腕。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心下骇然：才短短几秒钟的工夫，两只手腕上，竟然都出现了半圈浓重得发黑的淤青。 这是个练家子！ 他立刻意识到，今天肯定不能这么玩儿了，不然他们三个得吃大亏。 就算回头能整得对方求爷爷告奶奶给他们献屁股，现在凭白挨一顿毒打也不值当的，传出去甚至会在那些不对付的二世祖圈子里，沦为笑谈。 这么想着，他也不再当拦路狗，赶忙回到李贺身边，将自己的手腕亮给对方看。 本来看对方那副怂样有些不开心的李贺，头也不低地瞥了一眼，顿时也愣住了。 说真的，他混了这么多年，见过血，见过肉，见过骨头，甚至也见过白花花的脑浆子，但这种浓得发黑的淤青，他还真没见过。 那些都是依附他们、取悦他们的小混混，为了几万几十万的小钱，在他们面前争勇斗狠，下手没轻没重打出来的。初看很刺激，肾上腺素飙升，看过几次就腻了，只觉得恶心。 眼前这种伤，却与过去见的截然不同。这一看就是练过的，用的是巧劲儿。 他立刻就想起了那些经常替自己消气的人。那些人有一手绝活儿，把人揍得死去活来，全身淤青，但最多两周就全都消失了，什么都查不出来，验伤都不行。 不看血腥场面后，他就爱看那个，很熟悉。 眼前这两片淤青，和那个太像了，甚至比那个都……好看？ 想到此，他抬头看向乔木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和根本只认为乔木是练家子不同，他知道这压根儿不是练家子不练家子的事儿。 这种技巧使用范围很窄，没有哪个体校或搏击俱乐部会教这东西。这些都是在漫长的实践中一点点摸索出来的，拿人练出来的。 现在会这种技巧的也没几个了，毕竟暴力机关的管理越来越正规了，不像几十年前那样。 眼前这小子，从哪学来的？ 难道也是给别人做赃活儿的？ 想到此，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那个还在揉手腕的跟班道：“查查他的底，家庭、学校、工作。”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就往远处走。 除了李贺，刚才距离最近的鸡窝头，自然也清楚地看到了那跟班手上的淤青，一时间目瞪口呆：得什么力道，才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捏出这种果？ 那淤青，那颜色，那质地，那均匀度……实话实说，刚看到时，有那么一个瞬间，他都想拍照回去给老师看了！ 其他学生们离得远了点儿，没看清楚，此刻都是一头雾水，完全没看懂场上的情况。 露露对这种街头冲突毫无经验，立刻激动地警告：“我告诉你们，这是首都！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听到这话，青春痘心中哀叹：我的大班长啊，你就搞不清状况吗？对这群人，报警有什么用？那都是人家的保安！ 报警？再把咱们拘起来？或者通知学校，给咱们一人一个处分？哪能报警啊…… 不能再放任矛盾激化了。其他人不清楚这些二世祖的真面目，他多少有些了解。真要是闹下去，最后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而且是倒大霉！ 这么想着，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了，青春痘连忙来到乔木身边，拽了拽他的衣服，低声道：“走吧，别跟他们纠缠。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 乔木看过去，发现青春痘的眼神中，竟然多了几丝哀求。 旁边的鸡窝头听到这话，也反应过来了，立刻表示支持：“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刚才差点伤人，事情真闹大了，首当其冲就得他倒霉。说不定就被人按个杀人未遂呢？这帮人，仗着权势，什么干不出来？ 跟着青春痘过来的胖子也觉得不该闹大了，就没说话，只是点头。 干瘦干瘦反而不乐意了，替乔木和观月打抱不平：“凭什么就这么算了？他们不应该道歉吗？” 这一瞬间，鸡窝头掐死他的心思都有了！ 他忿忿地瞪着自己这个室友：以前只是觉得这家伙呆，现在才发现，这家伙分明是蠢！ 露露也跟过来，没跟乔木说话，反而轻轻拽了拽观月的衣摆：“算了吧，嫂子，咱们回学校吧。” 真把事情闹大，嫂子说不定能脱身，倒霉的还是她表哥。而且她也不能对仗义相助的同学置之不理。 只有吴晓薇，远远站着看向这边，脸色阴晴不定之间，竟然还有几分畅快。 刚才干瘦干瘦开口时没掩饰，那边三人也听见了。现在见他们聚成一团说悄悄话，就知道他们怂了。 那个本来还劝李贺千万别动手的跟班，立刻又挺起来了。 “伤了人还想走？报警！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之前谁敢走？算你们畏罪潜逃！直接让学校开出你们学籍！” 这威胁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学生们是真的有些慌了。 刚才纨绔们和声和气地恶心人，他们还能和对方叫板。现在对方摆明了要下黑手了，他们才意识到，什么天之骄子，什么祖国花朵，什么未来的接班人，都是假的。 此时此刻，他们只有一个身份：案板上的鱼肉！ 积极跟班见状，朝着乔木和鸡窝头露出了饱含恶意的笑：就要你俩倒霉！ 李贺没有干涉，任凭自己的跟班自由发挥。见时机差不多了，才悠悠然地开口： “我这个朋友，打小锦衣玉食，被家人惯坏了，我也是劝不住。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说说好话，放低点姿态，说不定他消了气。” 话是说给乔木听的，但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锁在观月身上： ‘看看吧，看着你爱的男人，在权势面前，在我的跟班面前，是如何卑躬屈膝、奴颜婢膝的。看完了，你也就知道该怎么选了。就算你不舍的，他也会替你做出选择的……’ 他们威胁那几个学生，就是为了让他们内讧，让那些学生因恐惧而向乔木施压。 只要乔木稍微露出些服软的意思，他们就会一点点得寸进尺。 人就是这样，一直咬牙撑着，你还真拿他没辙。但只要他一口气泄了，那就只会一退再退，毫无底线。 李贺心中得意洋洋，这种把戏他玩得多了，见得多了，轻车熟路，甚至已经有些无聊了。 他就是要在美人面前，打掉这个男人所有的尊严。 你不是不在乎钱吗？你不是情比金坚吗？那就让你看看，你托付感情的，到底是不是真男人！ 乔木看着露露和她的同学都是满脸忧色，也知道现在不可能一走了之了。 如果只有他和观月在，走就走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这些学生不同。 他摸不清这个李贺的脾气秉性，但他也知道，这些纨绔，骨子里可从来都不把其他人当人看，更不会在意其他人的人生。 他走了，对方一个不高兴，可能一个电话，就能毁掉这些孩子的大好人生。 他们应该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顶着黑眼圈，朝九晚五救死扶伤。 而不该因为这种无妄之灾，被这种人渣作践。 今天得让这家伙彻底没了心气儿才行。 “刚才他说给你房子的时候，你好像挺期待的？”这么想着，他低头笑着问身旁的观月，“是不是想要有个自己的小窝了？” 观月仰头奇怪地看了看他，确认他不是莫名其妙瞎吃飞醋，才有些羞涩地说了实话：“嗯，从小到大基本都住在宿舍里，家里的房间都特别陌生……” 乔木宠溺又心疼地轻抚着她的秀发：“那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直接买套房吧？” “啊？”女孩愕然，“现在？在这儿？” 说着她下意识左右环顾。 这周围确实有不少小区，不过要在这里买吗？人不生地不熟的……不该好好挑一挑吗？ “反正我最迟明年，一定会来首都，咱们就在首都好好买套房子，作为咱俩的小窝，怎么样？” “真的？！”观月有些惊喜，声音都上了好几个音阶。 周围其他人也懵了：这什么展开？不是，哥，这边闹事儿呢！你怎么又要买房了？你看看环境啊！ 那边的李贺，此刻也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片刻之后，竟然直接笑出了声。 现在才想起来补救？这人脑子不太好吧？难怪连个大学都伤不了。 不过还知道展现财力来吓唬他们，也不算傻到家。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不为所动地看着乔木表演，如同看一场闹剧一般，脸上的冷笑更甚了。 看来这位到现在都没听懂他之前的潜台词，都没搞明白他们之间的巨大差距。以为一言不合买房买房这种水平的财力，就能让他知难而退？ 装吧，尽情地装。现在装得越真，接下来低头认怂的时候，他就越满足。 “可……你来首都了，我还得在太原呢……”观月可怜兮兮的。 “没事儿，你也来首都住，”乔木早就想好了，“直接给你开个门，直通公司。你中午都能在家吃饭午休。” “啊？真的可以吗？”这下观月是真的惊讶了。 “当然，”乔木忍不住嘚瑟，“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可以了。” 之前他在现实中使用能力还得小心翼翼的。 昨天下午唐蒙告诉他，公司一直在监控他们这些经常在现实中违规使用能力的“惯犯”。 不用说，这里的“惯犯”，除了他，其他人肯定都是总部看好的各路种子选手，以及p10甚至p11大神。 也只有这些人违规使用能力，才能让总部网开一面，专门制定日常监督的方案，而非直接处分甚至处决。 但另一方面，这个说法，也等于公司默许了他们这种违规行为。当然，前提是不泄密。泄密了，谁都保不住他们。 所以他现在真敢直接在自家和公司之间开个空间门，供观月每天上下班。 听他信誓旦旦的说法，观月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上，修长而齐密的睫毛，喜悦地扑扇着：“那咱俩就不用分居两地了？！” “啊，哥，你要买房？在首都？”一旁的露露，完全没听明白两人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要阻止表哥的失智和吹牛。 她努力纠正着，希望对方赶紧清醒过来：“是太原吧？你要在太原买房吧？” 那天她们在宿舍还感慨呢，北京房价都快八万了，根本不是人能买的！ 更何况你有首都户口？有居住证？有连续五年社保个税缴纳证明？ “就是，乔哥，首都有政策，不是有钱就能买的，还得摇号呢。”青春痘反应最快，也帮乔木找台阶下。 他们想阻止，旁边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买房好啊，”好久不说话的李贺开口了，“就买万柳书院的吧，咱们还能做邻居。” 就买万柳书院？二十万一平？大几百平米？ 学生们听到这摆明了刺激人的话，更加气愤了，却也真的彻底怂了。 他们一开始还觉得对方无理取闹，自己占这个“理”字。现在就连最迟钝的胖子也彻底回过味儿了： 对这些人，“理”有用吗？ 从古至今，他们何曾在乎过“理”？ 见乔木明显上头了，青春痘赶紧给鸡窝头和胖子使眼色，示意他们一会儿就是扛，也得把乔木扛走。 只要冲进地铁站，就算胜利！ 这儿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就真的要出事儿了。 ‘哥，我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不仅保住了你的银行卡，说不定还能保住你的女朋友。丢点面子就丢点儿吧！’看着不知在沉思什么的乔木，他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别搭理他，”观月正沉浸在突然就要买房的喜悦中，已经彻底不想搭理那群小丑了，“咱俩回头好好挑一挑，找个环境好的小区。” “万柳书院环境就很好，”积极跟班更加积极了，“越贵的小区环境越好嘛。” 观月根本不搭理他，直接拿他当个屁。 “有道理，”乔木却眼前一亮，“便宜没好货，咱们要买就买个好点的……” 说着他干脆直接掏出手机，在上面点点划划起来。 “我记得万柳那边都是高档小区，人流也少，环境很好。不像三里屯那边，整天人山人海，堵得要死……” 他一边操作手机，一边嘀咕着。 片刻后，他眼前一亮：“这个怎么样？” 说着将手机展开成平板，递给观月看。 其他人都担心地看着他，青春痘却愣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观月接过去的平板： 什么情况？折叠手机能够像折纸一样，连续展开两次变成平板？他怎么没听说过市面上有这类产品？ 而且看那个厚度，就算折回成手机，厚度也就和他的最新款华为旗舰机相当。展开成平板，自然就更薄了。 真有这种产品，那岂不是早就卖爆了？ 他下意识看向两边，发现其他人都没注意到这一点，反而都忧心忡忡地看着乔木，顿时心里也没谱了。 是自己看错了？ 这么想着，他本能地凑了上去，从观月侧后方探头看过去。 是平板没错，这么大的平板…… 他又打量着乔木，全身上下那几个兜，最多就塞个手机，再大就装不下了。 真的是手机展开成平板？ 可这屏幕上也没有折痕啊！ 青春痘彻底迷茫了。 难不成是某种内部定制产品？乔哥是工作人员，能试用？ 但不需要保密协议的吗？ 而且乔哥不是国企员工吗？没听说国企有什么新牌子啊。 说不定是某种自己接触不到的高端定制？ 可再看乔木全身上下的装扮，怎么样不像低调奢华的有钱人。 更不用说这两个月下来，他很清楚王露的家底，对方的手机都不是旗舰机，而是中端机型。 一时间，青春痘死死盯着那台平板，却什么都没看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 观月则拿着平板，一下下划动着，看着上面的照片，越看越喜欢。 “就这里？会不会贵了点儿？”看到最后一张，她确认地问道。 乔木宠溺地点了点头：“只要你喜欢，那就定这里。” 一听这话，露露终于忍不了了，拽着聂慧倩上去，一把抢过平板，退出幻灯片模式，回到商品页面上。 然后就吓到了…… “万城华府？面积……”聂慧倩也凑上来，下意识读了个名字后，音量陡然提高了八度，“290-600平米？！” 第869章 840.有钱吗你就买房 最小的房子290平米？那是什么小区？ 聂慧倩这一嗓子，其他人也吓了一跳，纷纷凑上来。 那边的李贺和两个跟班，听到这话，一开始也心中一惊，但马上反应过来了，纷纷冷笑： 装吧，尽情装吧，我们绝不出声，看你怎么收场！ “哥……”露露满脸担忧，终于忍不住了，拽着乔木，近乎哀求道，“咱们走吧，不跟他们置气，好不好？” 胖子此时也劝道：“就是，乔哥，咱们回去吧，理他们干嘛？谁知道他们的车是不是租来装逼的？” “没错没错，”干瘦干瘦支持，“真搭理他们，就中计了。” 乔木没理会他们，而是问观月：“就定了？” 观月开心地点了点头：“定了，就这里了，不挑了！” 听到这话，乔木直接从聂慧倩手里接回平板，对折了两下，折成手机，将屏幕背对着他们，开始操作起来。 青春痘这一次看清楚了：真的是手机平板一体！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这东西是双面屏！ 两侧都是屏幕，正对着使用者的一面会亮起，背对着的一面则会直接变成陶瓷纹路的手机背面，跟真的一样，要不是他全程死死盯着，根本看不出破绽！ 难怪能够两次对折呢，因为两侧都是屏幕！ 卧——槽——！！！这特么什么牛逼品牌？！ 我、我、我……我特么也想要啊…… 要不是场景不对，青春痘立刻就要上去求链接，然后当场下单了。 哪怕卖几万，他都要买！就算六位数，他也要求着他爹给他买！ 而且他发现，不仅是他，聂慧倩那个胖女人似乎也注意到了。 不过女生对电子产品敏感度不高，只是疑惑地打量了那台手机片刻，就收回了注意力。 离得最近的露露反而没注意到这神奇的一幕。此刻她正拽着观月哀求：“嫂子，让我哥走吧，别闹了。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好不好？” 观月也是哭笑不得，只能搂着对方温言安抚：“没事儿，咱们不闹。放心好了，我还能害你哥不成？” 正安抚着，乔木朝她挥了挥手机，得意道：“下单了！” “扑哧……”一旁看猴戏的李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 积极跟班也乐了，忍不住讥讽：“下单？你当你订外卖呢？怎么着，一会儿还有外卖小哥把你的房子送货上门？” 他冷笑着走到保时捷旁，直接靠坐在车门上：“行，哥几个就在这儿陪你等，等您的房子送货上门。” 消极那个不怎么闹腾的消极跟班，看着他粗鲁地靠在自己车门上，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靠在车门上，积极跟班又道：“还万城华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你这种货色能进的地方？” 他指了指乔木手中的手机：“哎，鼻子上面那俩洞是用来看东西的，不是用来出气的，你自己好好看看，万城华府是什么价格！” 学生们都看向聂慧倩，似乎在问她价格。但她没说话。 天地良心，她怎么知道啊？刚才那个页面上，根本没标价格。为啥？因为售罄了啊。 “我话就放这儿，”对方仰着头，用鼻孔对着人，“今儿你要是能买下万城华府的房子，我全程直播，爬着回家！” 消极跟班也忍不住开口了：“我爸去年想在万城华府买一套，想着能拓展一下人脉。不过找了好多人，根本没房源，二手的都没有。” 似乎是在说自家的事情，实际上又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乔木脸上。 一听这话，积极跟班更得意了。同伴的话，等于是坐实了乔木就是个脑残装逼犯。 消极跟班点到为止，没再说话。他只是个结账的，另一个才负责提供情绪价值。 他之前一直不说话，一是因为自己本就不善言辞，担心说错话；二是害怕踢到铁板，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现在眼见着对方真的就是个倒了霉的普通人，他自然也乐得踩上一脚，给李少交个差。 又不自觉地看了眼观月，他心中满是遗憾：要怪就怪你自己没能耐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还不懂吗？自己没能耐，却弄了个这么极品的女朋友，还死要面子不肯松手，你说说是不是你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你不是栽在李少手里了，你是栽在自己的虚荣心手里了。以后吃一堑长一智，找个普通女孩乖乖过日子吧。 “好了，别说了，”两个跟班把场子焐热乎了，李贺也终于开口了，“别狗眼看人低，说不定人家真的有实力呢。” 他又一脸真诚地对观月说：“关小姐，你男朋友也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几千万的房子，说买就买，真是个痛快人。我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就一个字：服！” 说完，他又对乔木说：“不知乔先生方不方便让我们也跟着去看看房，长长见识？说真的，我还真没看过万城华府的房子，也是好奇得不行。如果能满足我的好奇心，那今天这场误会，我肯定也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当然不会允许对方“定了个外卖”装叉，然后就趁机溜走。言语之间就把对方架了起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两人越是表演情比金坚，他越是要撕破两人的伪装，要亲眼见证两人那最不堪、最丑陋的真面目。 他现在真的已经开始享受这场游戏了。 这比直接抢走一个拜金女压在身下，要有趣无数倍！ 乔木和观月都没搭理他，他也不以为意，直接回到车上等候。 跑车空调全开后发动机的轰鸣与腾腾的热气，让四个男生要付出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住不往那边凑。 乔木知道，在寒冬的街道上站了这么久，哪怕是正午，这些学生也冻得够呛了。 他四处看了看，看到马路对面一间肯德基，干脆招呼大家进去等。火锅肯定吃不成了，干脆就在这里简单吃点。 一行人也没意见，只是面带忧色地跟着过了马路。 吴晓薇则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不过很快，李贺也下了车，竟然直接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温声问道：“你叫什么？” 吴晓薇的眼中，立刻迸发出了激动的光彩。 “吴……吴晓薇！”她激动地说着自己的名字，丝毫不在意不久前自己已经介绍过一次了，对方却完全不过脑子。 如果是别的男生这样，她早就翻白眼了。可眼前这位……就没问题！ “晓薇，可以这么称呼你吗？”见对方激动地拼命点头，他笑了笑，“这里这么冷，一起过去坐一坐？” 过去，自然就是对面的肯德基。 如果刚才她还有一点点后悔，后悔自己过于鲁莽的话，被这么一搭讪，此刻已经完全把什么同学、舍友、朋友抛诸脑后了，哪里会有一丝不乐意？ 李贺轻笑着，转身直接往马路对面走。她则乖巧地跟在后面，强忍着伸手去牵对方手或衣摆的冲动。 两个跟班也没说什么，也跟了上去。 四人进去时，乔木等人已经将两张四人桌合在一起，开始扫码点餐了。见吴晓薇跟着李贺进来，露露很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随即将头扭向一边。 吴晓薇却完全没看到。她的视线，已经完全被李贺的背影吸住了，哪还容得下别的人？ 李贺自然不会自讨没趣，而是挑了更远的一桌，径自坐下。 吴晓薇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坐过去，而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仿佛一个婢女。等李贺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才乖巧地坐下。 “饿了吗？”李贺随口问道。 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对方就说：“饿了就自己要点吃的。” 听到这话，吴晓薇乖乖掏出手机扫码，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遗憾：她本以为对方会请客…… 跟着进来坐在旁边那桌的积极跟班，看着这一幕，心里跟明镜似的，忍不住冷笑：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蠢到这种地步的女人？真是和平过头了，这种货色都能活下来浪费粮食。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教，竟然让她们认为，背叛朋友的行为，能得到他人的高看？ 随便点了个薯条的吴晓薇，小心翼翼抬头瞥了一眼对面的李少。对方却只是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乔木那桌。 这让她心中很是酸涩、不忿。 “你对那个乔木，了解多少？”正不忿着，李贺的声音，让她心中一惊。 却发现对方依然没看自己。 她自然没资格和对方计较尊不尊重的问题，收敛心神，仔细回忆着昨天和今早一路上，王露讲过的内容，并复述给对方听。 “高考落榜进国企，一年连升几级，赚了几十万？”李贺呢喃着，转头看自己的跟班。 积极跟班点头：这和他打听到的情况基本一致，虽然稍微有些出入，但也不大。 李贺眉头微皱：国企虽然明面上没编制了，但也算体制内。根本不可能出现“一年连跳几级”的情况，那根本就是等着竞争对手举报呢。 不过也不好说。 现在的企业玩儿得花，学跨国大公司搞各种员工级别，用得上用不上的都能整出十几甚至二三十级来。 而且地方小企业缺乏监管，碰上个胆子肥不怕死的，还真有可能这么玩儿。 一年赚几十万……似乎也不多？ 他对这么小的数字反而没什么概念，对底层人能捞多少也没什么认知。至少一年几十万，在他看来，实在太可怜了。 但不管怎么说，听对方的描述，那个乔木，都绝无可能有能力拿出几千万来。 那他们这是玩儿得哪一出？难不成是真的不打算要脸了，打算吃饱饭起身就走？ 那样的话……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冷笑：我会让你知道，这场游戏的规则，是谁说了算！ 这边李贺胡乱揣摩着，那边的露露等人，身子暖和起来，吃着香喷喷的炸鸡，不安感也渐渐消散了。 “一会儿吃饱了咱们就走，提前叫车，出了门就上车，别搭理他！”眼瞅着那个纨绔还在不停地盯着这边看，还一脸做作的笑容，露露就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哥哥嫂子是来探望她的，是陪她做义工的，结果竟然出了这种事情、遇到这种人渣。真是晦气！ “没错没错，”胖子赞同，“我就不信他敢开着跑车当街截停咱们，这儿可是首都！” “就是，就算他敢，拍个视频发到网上，看他怎么应付。说不定能给他老子拽下马！”鸡窝头也附和。 “他真敢拦，就给他来个美式截停！咱们无责，让他自己修车去吧，心疼死他！”干瘦干瘦也有些上头了，越说越亢奋，越说越没谱。 “咱们要不要给辅导员打个电话？”聂慧倩还有些担忧，“露露你不是有院长的电话吗？要不要也说一声？” “让院长去找校长，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对方家里。我听说他们这些二世祖在外面闹，家里都不知情。如果能联系上他那个爷爷什么的，说不定能一个电话给他臭骂一顿，直接叫回去。” 露露一听，有些意动，就要掏手机。 但刚掏出来，就被乔木伸手按住了。 “不用，”他安抚地笑了笑，“本来也是可以一走了之的。不过我是真想买房，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他不愿意露露联系学校，因为那个圈层的弯弯绕绕，不是他们能接触、揣摩、理解的。 一旦事情传开了，指不定会给他们惹来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 说句不好听的，就没人看那个校长不爽、看李贺家不爽？ 对于那个层次的人而言，人命就是个数字，人生就是个故事。哪怕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只是用来恶心对方，随手牺牲几个小卒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露露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这个表哥没遛。王家六个孩子，就属这个淘淘不靠谱。爸妈每次从爷爷家回来，说起这个外甥，都没好气没好话。 “你可千万别学淘淘”，她打记事以来，听着话都给耳朵听出老茧了！ 也就是前年那惊天一跃后，家人们才不再说这种话。 现在见对方竟然又有些故态复萌了，她顿时又急又恼，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嚷嚷道：“你哪有钱啊？！” 这话嗓门大了些，立刻就传遍了肯德基，引来不少疑惑的、不满的、幸灾乐祸的眼神。 她意识到不对，赶忙缩了缩脖子，却仍然不放过对方：“你工作才两年，去年又把所有积蓄拿出来给姑父买了车。就算你赚得多，一个月好几万，就算你省着花，一个月就花个一两千，你能存下几个钱啊？！” 好家伙！乔木这才知道大同父母圈的版本是怎么传的了。竟然说他是倾家荡产买车孝敬父母…… 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看露露的反应，他也有些感动。 王家这五个便宜表兄弟姐妹中，他单方面对这个妮儿最亲近，也最上心。真是个懂事儿的孩儿，没白宠！ “放心好了，”他笑着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你哥我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你越这么说越不靠谱啊！ 露露几乎快要急哭了。 她特别想直接给姑姑姑父打电话，让对方劝劝哥哥别拿自己后半生的幸福置气。但又怕电话打过去也没用，反而把姑姑气出个好歹来。 小时候表哥就这样，倔劲儿上来了，谁都拦不住。姑姑最后也只能自己关上门抹眼泪；姑父就只能喝闷酒，喝醉了就骂骂咧咧发脾气、摔杯子。 她干脆一把拽住观月：“嫂子，你管管他啊！” 观月恶狠狠地瞪了乔木一眼，只好拼命安慰露露：“乖，别着急。你哥猴精猴精的，还能吃亏不成？再说了，我还能放着他胡来不管？” 他现在就在胡来啊！你现在就没管啊！ 这一瞬间，她仿佛突然长大了不少，明白了很多爸妈曾经说过的话。 爸爸曾说，一辈子认识了不少人，到最后发现，只有血缘，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 当时她觉得对方老土落后，还是封建家族那一套腐朽观念。 这个瞬间，看着嫂子并不在意的模样，她突然就有了种明悟：她嘴上叫着嫂子，可终归没有血缘关系，更没领证过门。 既然随时可以分手，那自然不会像她这么在意，反而还沉浸在买房的喜悦中。 不说别的，买了房，房本名字怎么办？写谁的？证还没领呢！ 这么想着，她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嫂子”，一点都不亲了。 可刚要松手，再转念一想，嫂子刚才面对那么大的诱惑都没动摇，肯定是特别特别爱淘淘哥的，那怎么现在就…… 一时间，她脑子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清楚。 整个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观月见状，连忙将对方搂入怀中，安抚起来，同时不动声色地捏了个指诀。 露露只感觉嫂子的怀抱，仿佛有某种魔力，她竟真的逐渐冷静下来了。 安抚住露露，观月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粉红色的钱包，在里面捣鼓了好一会儿，才从桌子下面，将什么东西塞进乔木手中。 乔木低头一看，竟然是花花绿绿的四张银行卡。 女孩轻轻握住他一根手指，声音在他脑海中陡然浮现：“这是我所有积蓄了，我没算过，应该有十几万人民币，密码都是六位数，我的生日。有机会我再联系一下筏罗诃他们，应该能借到一些。” 他惊讶地看向对方，对方朝他露出一个宽心的笑：“买房这种大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扛呢？” 他心中感动，也没有拒绝，而是直接把卡塞进上衣兜里。 观月看到这一幕，也松了口气，露出了安心的笑。 她就怕对方拒绝，说什么不能用她的钱。那样的话，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好心，是心疼她，她也会很难过的。 有什么事情，有什么难处，都应该一起承担才对。 那边的胖子见乔木又买不起房，又不愿跑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纠结中，竟脱口而出：“咱们集资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后用看傻子的眼神，齐齐看向他。 “集资？集资买房？”聂慧倩试探着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使劲翻了个白眼，“是你傻还是我傻啊？你知不知道北京房价多少啊？你知不知道那个万城华府多少钱啊？” 胖子懵懂地摇了摇头，他真不知道北京房价多少。 不过被这么一说，他也反应过来了：那个万柳书院都二十万，这个万城华府只怕也便宜不到哪去。 集资？集资买厕所的一角吗？ 干瘦干瘦想到了什么，问青春痘：“你家不是大款吗？你问问你爸，想不想在北京买房。就说你要买，将来在北京发展，在北京开一家全国最大的私人医院，三甲的那种！” 青春痘都无语了：“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你家不是开医院的吗？”干瘦干瘦疑惑道，“买个房怎么了？不然钱留着干嘛？炒股吗？” “我家开的是男科医院！”到了这个份上，青春痘终于装不下去了，羞恼地说了实话，“男科医院能挣几个钱？！” 他指着鸡窝头：“他家拆个迁就住别墅了，我都没住过别墅！你说我家有几个钱？！” 乔木伸出手，止住所有人的话头，才头也不回地道：“偷听别人说话？这就是你的家教？” 众人茫然了片刻，才发现，那个李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站在不远的地方，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出洋相。 刚才的争吵，肯定也被对方一字不差地听去了。 “我就是坐在我那桌，也能听见你们的话。这是公共场合，注意一下大学生的修养吧。”对方毫不客气地反驳。 “什么事？”乔木回过头，“饿了？我这儿省点鸡骨头，要不要？” 对方并不理会他，而是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飞信页面：“我刚才问了首开集团的华北区副总裁……哦，给你解释一下，首开集团，就是首都城市开发控股集团，没听过的话，你可以自己上网查。 “万城华府的开发商，万城地产，几年前就被他们全资收购了。我刚才问他了，万城华府早就售罄了，目前也没有二手房挂售。” 这些年经济形势大好，首都房价不停地涨，有钱人根本不会抛售房产。 就算有，像万柳书院、万城华府这种小区，甚至都不会挂出来。几乎每家中介都有不少客户排着队等这些小区的房子呢。 为什么？很简单：谁不愿意和那些达官贵人、企业老总、行业大牛做邻居？ 说到这里，他讥笑道：“不知你的‘地产外卖’，送到哪了？需不需要我再给众团的老总打个电话，让他帮你催一下外卖小哥？”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自然不相信乔木真的能买房，但这个二世祖专程过来说这话，摆明了就是告诉他们，这事儿不会这么完的，这个气他要赌到最后！ 这让他们一时很是慌张。 就算他们现在掏出手机威胁对方，可事后呢？等他们回去了，人家有的是手段玩儿他们。 乔木则并不在意，而是轻笑着转过身，对着对方：“我以为你们这个圈子炫富，是直接拿出一个亿把对方砸晕呢。报人名？我上一次这么玩儿，还是小学，威胁高年级的同学，我认识那条巷子的一个小地痞。” 李贺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了，走过来站在乔木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用只有这一桌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道： “是你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自己不要脸，那就别怪别人不给脸了。 “我也把话挑明了吧。如果你今天能把房子买来，那我就跪着从这里爬出去，爬到我车旁。” “要是房子买不来，”对方瞥了观月一眼，“你就跪下，让关小姐踩着你的背，坐进我的车里。否则……” 他没说否则如何，但扫过露露等人的视线中，那明显的威胁意味，一时间让学生们心惊胆战。 就连之前嘴干说话的露露，此刻都真的被吓到了，不敢再回嘴了。 乔木就这么仰着脖子，并不在意对方的示威，反而轻笑着说道：“我脖子不舒服，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再让你晕一次。” 听到这话，李贺心中大惊：什么意思？听他这话，刚才那难道不是低血糖，而是他做的？怎么可能？总不能是什么非法的超声波武器吧？ 他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但对上对方笑脸上那双毫无笑意的双眸，不知怎么的，竟然真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直到对方满意地收回视线低下头，他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穷屌丝给吓到了！ 这让他一时恼怒不已，下意识看向周围。 直到发现其他人似乎都对这桌的“聊天”无动于衷，他的两个跟班也没意识到刚才的不妥，他才松了口气。 正想着如何反击，就听到乔木说了一句“哦，来了”。 第870章 841.这年头买房还用钱？ 来了？谁来了？ 李贺看过去，却发现对方并未起身。 不过他立刻注意到，对方对面的落地窗外，路边正停了四辆车组成的车队。 打头是一辆银狐A3，后面则是一辆奥迪A8，和两辆雷克萨斯Lm。 车上很快就下来三个人，银狐上下来的人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平板，又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肯德基牌子，就直接带着另外两人走进来。 对方只环视了半圈，就看到了抬手打招呼的乔木，瞬间切换成热情洋溢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路过李贺身边时，甚至都没瞟他一眼，直接当他是空气。 这让李贺一时有些迷茫：这一幕他太熟悉了，可过去，都是那些所谓的当权者、企业家，对他笑脸相迎，对其他人视若无睹啊。 现在突然倒了个个儿，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他回过神时，那人已经热情地握着乔木的手，完成了自我介绍与客套，开始介绍起身后两人，以至于他都没听到那人是什么身份。 不过他的两个跟班也已经凑了过来。 “这位是万邦置业的许经理，整个交易都由他负责主持，避免一切潜在的法律风险。 “这位是刘助理，是首开集团的董事长助理。他能全权代表买方处理此事。” “乔先生，”地产中介的许经理立刻上前，热情地握住乔木的手，“恭喜你啊，喜提新居！” 他当然要热情，这一单，直接顶他两年的业绩了。 那个刘助理却没说话，只是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场上的所有人，似乎是想从中解读出什么来。 “来的路上我和各方都确认过，交易基本已经敲定了。不过还需要买卖双方，尤其是您这边配合一下，签署一些文件。当然，之后的手续流程，您就不用费心了，我们公司会为您办妥的。以我们的专业程度，绝不会出任何纰漏，请您放一百个心！” 听着这边的寒暄，李贺有些发懵。 不仅是他，跟过来的两个跟班也懵了，只有吴晓薇还搞不清状况，以为是乔木那边找来了什么靠山给说和呢。 李贺仔细打量着这三个人，想确认他们是不是乔木雇来的演员。 现在不是专门有这种业务吗？一群业余演员充当各种角色，突然蹦出来来一场街头闹剧，帮雇主装逼或者示爱什么的。 但至少那个刘助理，一看就是在大人物身边待过的，那种“宰相门房七品官”的架势，他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也可能是演技好？他不确定，毕竟他不怎么识人。 “首开集团的董事长是谁？”懒得观察，他直接过去，粗暴地打断了对方的寒暄。 面对这硬邦邦的质问语气，那位刘助理有些不快，但涵养很好，没表露出来。只是讶异地瞥了他一眼，又疑惑地看向乔木。 乔木耸了耸肩：“找茬的，不知道是哪路二世祖。” 找茬的？新来的三人三脸懵逼，都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不过还是刘助理率先反应过来：二世祖？ 这种二代们撞到一起，相互赌气的场面，他不是没见过。他老板家的那位公子也这么干过，作为老板的亲信，他自然也给对方擦过屁股。 乔木这么一说，他就心中了然，又对眼前这个青年多了几分好感： 这位完全可以不提这三人的身份，任凭双方爆发冲突，逼着他站到自己这一边，给自己当枪、当盾牌。 但人家不仅没这么做，反而还大大方方提醒他，让他不会贸然与人结怨。 是会来事的人，他喜欢会来事的人。 这次说不定并非一锤子买卖，以后有可能还能深交。 想到此，他脸上露出了矜持的笑容：“我们集团的董事长是寇佳宏先生，这一点您在网上就能查到。” 知道对方是质疑他的身份，他又特意转头对乔木解释：“寇总今天去刘庄路开会，赶不回来，特意嘱托我把事情处理好。” 听到这个说法，李贺心中的疑虑消去了大半：tz区刘庄路，是首都多个部门的办公地。 体制内的人在公共场合想要说得隐晦一些，避免周围群众的关注，往往会用部门所在街道或大楼的名称，代替部门名称。 这不是一个搞街头即兴演出的底层小虾米能想到的。 但……这岂不是意味着，这家伙真的把一个不得了的人招来了？ 一念至此，他又试探道：“刘助理是来卖房的？” 刘助理看了一眼乔木，见他并未阻拦，才如实道：“是的，乔先生想要在万城华府买一套房，正好我们手上还有空房，中介就联系了我们。” 李贺扭头看去，万邦置业的那个许经理，还是一脸得体的笑容，但茫然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显然，这家伙根本还没搞清状况，明显就是个底层的小虾米。这种人，能联系到首开集团的董事长助理？ 笑话！ 他忍不住冷笑：“我刚问过你们公司的舒总，他可是向我保证，你们手里并没有空置房代售。” “舒总？哪个舒总？”刘助理眉毛一扬，“我记得我们首开应该没有姓舒的领导吧？” 李贺直接掏出手机：“华北区副总裁舒庆春，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吗？” 他以为到了这一步，对方怎么也该知难而退了。 但他没想到，对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竟然点头道：“可以，这样也能把话说清楚。” 这家伙，是真搞不清状况？ 难以置信中，他真的拨出了这个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李少？是我，小舒，您还有事？”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谄媚，听音色岁数不小了，至少四五十了，却在二三十岁的李贺面前，自称小舒。 这话一传出来，店里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中，就有人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 刘助理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 毕竟对方是他们公司的高管，这副德性，丢的是他们首开的脸。 但他还是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朝李贺伸出手，征询对方的意见。 李贺自无不可，直接将手机放在他手上，心中冷笑：看你们还怎么演！ 但下一刻，刘助理只是自报了个家门，那边就传来了舒总高亢的声音：“刘助理，你也和李少在一起啊！你们也是朋友？嗨！嗨！这可是……我要是知道啊，早先就该多和您联络了！” 刘助理却并没接茬，而是直奔主题：“舒总，这位李公子说，您告诉他，咱们集团手里，已经没有万城华府的资产了。” “是！我查了一下，确实没有了，”对方回答得很痛快，但刚说完似乎察觉到不对，语气就有些犹疑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受寇总委托，来处理一套待售的资产，恰巧遇到李公子了。但他好像对我的身份心有疑虑，所以我也是贸然打这个电话，请您帮忙解释一下。” “啊？哦，哦哦！”对方愣了愣，立刻说道，“没问题！李少，这位确实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助理，很受我们董事长的器重啊！我去总部开会经常能遇到他，肯定做不得假！您买房的话，就放心跟他买吧！” 刘助理笑着看向李贺，一脸无辜。 李贺一把夺过电话，直接按掉，毫无客气可言。 刘助理也毫不在意，至少表面上不在意。 这一通电话，也让他确认了，眼前这位，绝非普通的二世祖。能让首开一个中层干部那么不要脸地舔，至少得是什么级别的背景，他心里有数。 李贺此刻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倒不是因为自己误会对方了，而是因为，这个乔木，竟然真把正经的人物给叫过来了？！ 此时此刻他哪还想不明白，万城华府不是没房子，而是有房子，但那个舒总不知道！ 明显就是总部，或者寇总自己扣下了一批，没放出去，专门用来拉关系、送人情。 这种房子，更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 你想买？那得看人家首开的老总，瞧不瞧得上你，愿不愿意卖你这个人情。 人家愿意，你才有资格按市场价买这个房子！ 可这不就意味着，这个乔木……就连首开的寇总，都愿意结交？ 寇总，可不只是一个总那么简单。 首开集团，是专门负责首都地产运作开发的大型综合地产巨头，能在这家公司做到董事长，已经不是在首都有人脉了，得在最顶层有过硬的关系才行！ 别说他了，就算他老子见了寇总，也得放尊重些。 他家里，也就他爷爷和大伯，有资格俯视对方。 不，严格来说他大伯也不行，不是一个系统一个地方的，管不着人家…… 李贺此刻再也不怀疑这是乔木演给自己看了。 这家伙，竟然真的是扮猪吃老虎？！ 不过他此时想要后悔，却已经晚了。刚才这半个多小时，梁子早就结得死死的了。 他们这个圈子，玩儿的就是个面子。他当着对方那么多小伙伴的面，落了对方的面子。 要解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找个两边都说的上话的人物，从中说和，对方给那位面子，他欠那位人情。 要么就是他乖乖认怂，当众道歉，拿自己的面子补给对方。 开什么玩笑？！ 他乔木算是个什么东西？配得上他这么做？！ 一时之间，他心思游移不定。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转身就走，直接赖账。 但这也等于认怂了，还是最没担当的那种认怂法，他怎么可能甘心？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拿定了主意，紧蹙的眉头很快又松开，脸上也恢复了那标志性的若有若无的讥笑。 “刘助理？”下定决心后，他开口了。 刘助理是来卖房的，不是来站队的，尤其是知道他是个大人物后，立刻重视地看向他：“李公子什么吩咐？” “贵公司卖房，不关我的事，”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旁边的乔木，讥笑道，“不过签合同之前，最好确认一下，买家付不付得起，而且有没有资格买。” “省得他违约了，连累您让寇总批评，是不是？” 无论那个乔木背后有什么他一时没查到的背景，但他就是笃定一点： 对方绝非富贵人家，最多就是结交了个贵人罢了。所以，对方绝对拿不出买房的钱。 只要对方买不下房子，这场较劲，依然是他赢！ 在意识到这个乔木背后可能有人时，他已经熄了抢女人的心思了。但无论如何，他都得把他刚才亲口说出的赌局赢下来，否则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搁？ 那边的刘助理听了他的话，也愣住了：有没有资格买？什么意思？他们这个圈子，买个房还要讨论什么资格？ 不过他能做到董事长助理，自然也是人精一个，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 对方的意思是，这个乔木不仅没有买房的钱，就连首都户口、五年社保这种规矩都绕不过去？是打肿脸充胖子，逗他玩呢？ 嘶——这可有意思了啊…… 他正想着要不要确认一下，那边给他们领路的新起点的谭经理，却适时开口了： “没关系，刘助理。资质什么的不是问题，您完全不用操心。有任何问题，我们公司都会解决。” 刘助理立刻闭上了嘴，把到嘴边的询问，咽了回去。 他知道新起点这家公司，在他们圈子里，被誉为最神秘国企。 电话里寇总也直接跟他说了，来到这里，就听新起点的人怎么说。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办。 他当时听得一愣一愣的，还开玩笑问是不是人家说房子白送，他也得照做。 没想到寇总只是犹豫了一瞬，竟然告诉他，如果人家要求房子白送，那他就一定要想办法倒贴点儿什么。无论贴什么，只要不超过房子的价格，公司都给他兜着！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这特么是什么公司啊？这特么是什么背景啊？竟然能让寇总做出那种表态。 现在新起点这位这么说，他虽然心中好奇到了极点，但自然不会多问，只是点头称好。 旁边的李贺，此刻则是一脑门子问号： 你们玩儿我？这就行了？就这么算了？这个世界是这个规则吗？难不成这个乔木，是什么地球隐皇的皇子不成？我们都是在给他打工？ 疑惑之间，他直接看向那个刚才说话的人，粗暴地问：“你是谁？” 那人也不以为意，笑着做了自我介绍：“我是新起点公关部经理，谭博。李公子有何指点？” 新起点？李贺有些疑惑。 这家公司……听上去有些耳熟，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积极跟班凑上来，轻声道：“那个乔木就是新起点太原分公司的。” 不，不是这个……他微微摇了摇头。一定是更早之前听过，而且不止一次，不止一句。 “办手续吧，”乔木淡然的声音将他拽了回来，“和他有什么可聊的？又不是他买房。” 听到这话，他眉毛一扬，下意识反唇相讥：“谁说我不买？” 他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心态的转变。之前对方气他，他完全不屑一顾。现在对方随口一句，他就想着怎么反击了。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那个乔木立刻轻笑：“真的？李少也要买房？” 语气中的质疑，压都压不住，仿佛再说：你也买得起房？ 这让他恍惚了一下：这一幕，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后面两个跟班却忍不住对视一眼：可不是嘛，这不就是之前在大街上那一幕吗？只是现在两人直接反过来了…… 话赶着话，他就被架起来了。 他冷哼一声，直接对刘秘书道：“万城华府的房子，也给我来一套。” ？？？刘助力此刻一脑门子官司。 你当采石场买白菜呢，张口就来一颗？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出买房，根本就是两位少爷在置气呢！ 不过几千万的置气，也确实豪气啊，羡慕嫉妒恨…… “别什么来一套了，”刘助理没开口，乔木却说话了，“万一人家说没有了，你说是真没有呢，还是那位寇总不想给你呢？这怎么算？” 这话彻底把刘助理的话堵死了，让他怎么解释都不行了，今天就必须给这位李少再整一套出来，不然就是打脸。 这是逼着对方掏钱买房啊，这是真的对上了啊，这是要往死里得罪对方啊…… 被堵得险些窒息的刘助理，此刻心中凄苦无比：我刚才怎么还会觉得这位乔公子是好人呢？这个圈子，有好人吗？！ 那边的李贺，也被这话气得够呛。 之前他只以为这位只会不痛不痒，连喷人都喷不出唾沫星子。 什么“先处理一下违章吧”，什么“冬天开跑车不冷吗”，笑死人了！ 没想到这家伙，连损人都扮猪吃老虎！ 不过乔木并没打算坑刘助理，等了片刻，见两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才道：“不如这样吧，也别为难刘助理了，我那套房子，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李贺一愣，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意思，也意识到这是个反击的绝佳机会：你这分明就是没钱买，想骗我买下来吧？ 但他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却继续说道：“咱俩竞价，价高者得，怎么样？” 所有人都惊呆了。 而坐在那里至今都搞不清状况的学生们，以及店里看热闹的食客们，此刻才逐渐反应过来“” 好家伙！传说中的富二代赌气，让他们遇到了？ 立刻就有反应快的，掏出手机要录视频。 刘助理注意到了，微微蹙眉，凑到乔木耳边低声提醒，示意他别过火。 他们这个圈子，关上门爱怎么闹都行，闹成什么样都有人给他们擦屁股。唯一一条禁忌，就是绝不能闹到网上，闹到人民群众那里。 李贺则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此刻他的脸已经胀得通红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乔木一眼，却扭头对消极跟班道：“让你爸垫付！” 他虽然贵为“李少”，但他家不是商贾世家，而是权力世家，他可拿不出几千万来。 别说几千万了，就是几十万，他都拿不出来。 不是家里没钱，而是他们必须表现得没钱。就算有钱，也只能去国外花。这是规矩。 就算他现在给他小舅打电话，对方也绝不会给他钱。不仅不会给，一定会转头就给他妈打电话通报。 所以像他这种人，平日里身边一定会有几个商贾出身的跟班，作用就是掏钱买单，例如他的消极跟班。 早在他回头的瞬间，消极跟班就已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 对方没把话说死，只是说了句“我这就打电话”，就匆匆走到了一边。 片刻之后，对方回来，仍是满脸的难色，凑到他身边低声道：“我爸说筹钱至少得两天时间……他没那么多现金，得去银行办股份质押……” 这话其实就是婉拒了，毕竟对方是跟你赌气，不是真的和你竞价，怎么可能等你两天？ 果然，那边的乔木立刻一脸夸张：“两天？那房子都能生个小房子了！要不我把小房子便宜卖你，你将就着住？” 李贺脸色青一片紫一片，凶狠地瞪着消极跟班，仿佛要吃掉对方一般。 消极跟班低着头，心中也是无奈、苦涩：我爹是让我把你伺候好了，但怎么可能真的掏出大几千万，只为了你个二世祖和别人赌气？ 你知不知道几千万能做成多少大事？能换来多少好处？ 给了你，说不定还要被你家长辈责怪。你爹还行，你娘就不是个讲理的！到时候倒打一耙说都是我们把你带坏了怎么办？ “看来是不行了，”乔木也懒得再说什么了，笑着对那三位道，“那咱们办正事吧，就在这里吗？” 谭经理立刻说：“这里就可以，如果乔工您有需要，咱们也可以换个更私密的地方。” “就这里吧，买个房子而已，没必要折腾。”乔木随口道，仿佛他真的是来买白菜的。 没人理会那边李贺铁青的脸色，都当他不存在。 四人找了张空桌子坐下，那边的露露等人，立刻起身围了上来，将这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是真的好奇，好奇乔木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吓住对方的。不过客观上也起到了帮他们保密的作用，至少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看不见、听不清这边的情况了。 有几个胆子大的，想要凑过来，立刻就被谭经理制止了。 “涉及商业机密，麻烦各位体谅。看个热闹就得了，真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嘛。” 他这威胁的话，说得却彬彬有礼。其他人也确实只是看热闹，不想惹麻烦，一听这话，就都散开了。 那边，许经理则介绍起了房总的具体信息。 “……万城华府海园中心位置，五楼顶层的大平层；520平米，五室三厅两卫，欧式豪华装修；带一个50平米地下储藏间，和两个地下车库，都是个人产权……” 露露等人全都听傻了。 尤其是青春痘，愕然地看着认真聆听的乔木，和认真解释的这个什么经理：太像真的了！他甚至完全看不出破绽来！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三个二世祖还在，心中这才有了一丝明悟：对方这是不甘心，也想看到最后，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所以乔哥这边才得继续演下去？两边这是在比拼耐心呢！ 对，一定是这么回事！ 在回过头时，许经理已经开始介绍价格了：“……房子单价22万3788，储藏间和车库属于赠送。当然，还要算上3.05%的各项税费，以及2.5%的中介费，不过0.5%的保障服务费我就做主给您免除了。” “最后算下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这套房产需花费人民币合计一亿两千两百八十万，利息除外。”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亿两千万的房子？开什么玩笑？！ 这下就连观月都被吓到了。 她拽了拽乔木的胳膊，一脸犹豫：“太贵了吧？咱们用不着这么贵的房子啊。” 没想到乔木也不讲究，竟然一拽，当众将她拽到怀中，柔声道：“我的媳妇，就得住最好的房子！不仅这个，将来赚了钱，就给你修一座大庄园，让你在里面当阔太太！” “真的能买得起？”还在担忧的观月，见他给出了坚定的答复，再也没有疑虑，认真点头，“那就听你的！” 他男人说买得起，那就买得起！ 就算将来还不上贷款了又如何？大不了一起搬出来住小房子，一起努力赚钱还债。 接下来就是在一大堆文件上，不停地填写个人信息、签字、按手印。 最后一步，乔木在房屋产权登记表上，郑重地写下了【乔木】和【关芸】两人的名字与身份证号。 那会所有文件，小心翼翼整理好，放进文件袋后，许经理才松了口气，脸上也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恭喜你了，乔先生，咱们的交易，正式达成了！” 旁边的刘助理也立刻抢着和乔木握手，随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郑重地双手递过去： “恭喜乔先生，从现在开始，万城华府这套房，就是您的了！” 成了？怎么就成了？青春痘等人全都恍惚了。 他下意识扭头和身旁的鸡窝头对视，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买房这么简单吗？ 只知道，我又没买过房…… “等等！”众人都还都在恍惚之间，没回过神来，一声呵斥打断了刘助理的恭贺。 “刘助理，”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李贺走过来，粗暴地一把推开干瘦干瘦，沉声道，“他还没付房款呢吧？” 一亿二的房子，说给就给了？买房什么时候这么简单了？你当我傻子吗？！ 刘助理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不悦。 “李公子，这是我们首开集团与客户之间的正常商业行为，一切手续都合法合规。您要是有疑意，还请您走正规渠道，我只是个小助理，还请您谅解。” 他的解释到此为止，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潜台词却非常清晰： 我们这是正常商业行为，没必要向你解释，也不可能当面向你透露客户信息。 无论您是哪路大神，也请您遵守规矩，别把你们二世祖斗气斗狠那一套，用在我这儿。 就算您想使绊子，麻烦您找规矩找我领导。咱俩都不认识，哪有越过领导直接为难我们下面人的道理？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不伺候。 李贺听懂了，表情僵了僵。 他当然不怕一个小小的国企董事长助理。但人家这次代表的是首开的寇总。他折腾人家，就是跟寇总过不去。 寇总不是他们这群挂个职无所事事成天吃喝玩乐惹是生非的二世祖，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高级别干部。 他还真不敢跟人家隔空叫板，那是坏了大规矩、犯了大忌讳的。真闹起来，就是他爷爷，也会脸上无光。 被刘助理暗暗点了一下，李贺一时讪讪的，竟然真的不敢再纠缠了。 刘助理见状，很上道地说了句“谢谢您的体谅”，就不再搭理他，而是热情地问乔木：“乔公子，要不要去看看新房？” “看房的事，许经理陪着就行。您可是大忙人，集团和寇总那么多事情等着您处理呢。这种闲事，我哪敢占用您宝贵的时间啊？要是方便，咱们加个飞信，回头有机会，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这话说得李助理舒服极了，尤其是对方两次有机会坑自己却都放弃了的坦荡，再结合那个李公子衬托着。短短数分钟内发生的种种，都体现出这位乔公子，是个明事理、懂规矩的妙人。 他强忍住回头瞥一眼那位李公子的冲动，心下感慨：同样是二世祖，就这一点上，就能看出人生格局的差别了，甚至都能预见未来前途的差距了。这就是家风啊！ 想到此，他也暗暗叮嘱自己：刘淼啊刘淼，你可千万不能把你儿子教育成李公子那种人，你可没那个家底让他败。未来要多和这位乔公子走动走动，看看人家是个什么家教！ 这边寒暄着，那边的李贺已经确定，今天他是彻底没讨着好。 不过还好，如果对方是同一个圈子的人，知道他的身份，那他就只能捏着鼻子认怂。 但这不对方不是嘛。 于是…… “走了。”他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也不管身后两个跟班听没听见，就径自往大门口走去。 但没想到，才走出两步…… “去哪啊？”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 定睛一看，正是乔木。 “赌赢了才梭哈，赌输了就想跑？天底下的好事儿都让你占了呗？” “让开！”李贺冷峻地警告。 “乔公子，李公子，集团那边还有不少工作，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刘助理一看，这是正式进入二世祖清算阶段了，就赶紧开溜。 这个阶段，是最血腥的…… 趁着乔木让开道，李贺就要跟着刘助理一起出去。 乔木也不拦着，任凭对方从他身边通过。但就在对方心存侥幸地走到门口时，他还是开口了： “堂堂津门李家，啧……” 他没说津门李家究竟怎么样，但李贺即将迈出大门的腿，硬生生停住了。 前面已经出了门的刘助理，也听到了“津门李家”四个字，一瞬间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 第871章 842.给我爬着出去 前面已经出了门的刘助理，也听到了“津门李家”四个字，一瞬间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真的是那种顶尖豪门！ 下一刻，他就知道这位“李公子”是何许人也了：李家第三代中，排行老三的李贺。 这为李家三少，这些年来的各种荒唐事迹，他可没少听说。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背后，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自己竟然真的差一点就得罪了一个顶级的二世祖！ 最要命的是，这些年关起门聊八卦，他也听说过不少那位李老爷子的事迹。 那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也从不以宽容、豁达而闻名！ 刚才真要是惹了那位的宝贝孙子……他现在想想都觉得腿肚子发软。 这一瞬间，他甚至想回过身好好和这位李三公子客套客套，弥补一下。 但他马上想到，里面还有个不知道身份的乔公子呢！能把李三公子逼到这个地步，那位恐怕也是背景深厚。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想到此，他也不管会不会得罪、要不要弥补了，立刻加快脚步，朝自己的奥迪A8走去。 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成了池鱼！ 刘助理跑了，许经理和谭经理还在里面。 前者是无知者无畏，后者则是单纯的不怕。 新起点自有新起点的规矩，他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就算天塌下来也砸不着他。这种二世祖斗法，他也没怎么见过，自然不愿意错过。 不过乔工啥时候成二世祖了？ 之前公司有人黑乔工的时候，给对方的家世扒了个底调。他现在还隐约记着，对方就是个三线小城市普通工薪家庭出身啊。 算了，不管了，看戏吧。 谭经理表面平静，其实已经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掏出手机直接拍视频，回去给部门同事炫耀。 门口，李贺的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津门李家……自己自始至终都没透露过自己的身份，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他也不记得对方有打电话找人调查。 难不成，对方从一开始就认识自己，故意往套里钻？不对，应该说，对方故意给自己做了个套？ 圈子里的人确实也会用这种手段。对方背后的人是谁？ 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几个惯常和自己不对付的家伙的嘴脸，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 “你想要怎么样？”他心中揣摩着，表面不动声色地问。 对方既然道破了他的身份，那他就没法跑了，必须硬接。否则传出去，他就没法在这个圈子混了。 “我要怎么样？应该问，李少想怎么样吧？”乔木冷笑，“刚才不是你提的赌局吗？这才几分钟？贵人多忘事啊。” 他提的赌局，对方输了，就趴在车旁，让美人踩着对方上他的车；他输了，就一路爬回车上…… 那是因为他坚信自己必胜！ 他又怎么会想到，会突然跳出来个人，以首开集团董事长的声誉，替这个穷小子背书，当众搞了一出莫名其妙的大额交易？ 李贺的脸，狠狠扭曲了一下。 “你想清楚了，”他压低声音，沉声道，“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可以了。真把我得罪死了，你背后设计我的人，也未必能保住你！” 乔木轻笑了一声，转身朝他们刚坐过的桌子走去。 正好挡住他的青春痘和鸡窝头，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自动让开了。 “帮我拍个视频。”来到桌前，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也不知是对谁说的，但观月立刻就掏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他。 他则拿起干瘦干瘦喝剩下的可乐，打开盖子，又将桌上几包番茄酱、甜辣酱，一股脑挤了进去。 用吸管搅合了几下后，他甚至还意犹未尽地用餐巾纸，捏起桌子上不知谁吃剩下的鸡骨头扔了进去。 那边的李贺，在他挤番茄酱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了。看到他往里面扔鸡骨头，脸颊上的肌肉，更是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 “请吧。”如他所料，乔木似笑非笑地将那半杯“多味可乐”递到对方面前。 李贺看着递到面前的杯子，迟迟没有动作。 乔木发出警告：“觉得不够味儿，我再加点口水？或者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就是……尿液。李贺自己就这么干过。 从这个角度来说，乔木已经相当宽容了。 倒不是他善良，毕竟当众往杯子里吐口水，或者端着杯子去洗手间，都挺跌份的。 李贺挣扎了许久，终于认命地伸手接过纸杯。 他下意识瞟向观月那边，后者此刻正举着摄像头对准他。 手中的东西一旦喝下去，他就要彻底沦为圈子中的笑柄了。 但他没办法，对方能给他做局，就肯定不怕她俩赖账。赖账，只怕会更难看。 再说了，他也不是没输过！ 深深看了乔木一眼，他没再犹豫，闭住眼、憋住气，仰起头，猛地几口，直接将杯中的可乐喝下大半。 但他没喝完，剩了个底，就直接将杯子扔了出去。 扔掉杯子，他谁都没看，没做一秒的停留，转身就走。仿佛只求自己的脸，能少在视频中出现几秒。 乔木没拦着，任凭对方转身离去。 他没指望对方真的如约像狗一样爬过马路，爬回车上。 那样惊世骇俗的一幕一旦流传出去，甚至不需要画面，只要口口相传的人足够多，对方就没法在国内立足了，只能移民海外，这辈子不回来了。 而他和他身边的人，也将承受对方家族的滔天怒火。 所以他没把事情做绝。 毕竟对方也没把事情做绝，或者说没来得及做绝。适当的羞辱也足够了。 正主儿走了，那两位跟班自然也狼狈地跟上。 这一次，乔木伸手，拦住了他们。 “你！”积极跟班刚要本能地发怒，硬生生就忍住了。 从那位刘助理出现后，他就不再跳了，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现在他哪里还敢牙硬？ “你主子姓李，你姓什么？”乔木轻蔑地看着他，嘴里吐着最能伤害他的话语，“我记得你之前也说了，要从这里爬回家，没错吧？” 见对方哑口无言，他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对方，久久不说话。 直到对方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他才嗤笑一声：“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你说的话，我权当放屁好了。” 积极跟班，此刻哪里还会在意他话中的羞辱只是鸡啄米似地拼命点头。 “不过你主子也不履约，你也不履约。我就这么放你们离开，往后传出去了，还怎么混？别人会不会说我不讲信用？” 周围人听了个n头雾水，一时没绕过这个弯来。 观月心态是最放松的，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立刻就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随着她的笑，店里那些看热闹的人，也先后反应过来，笑出了声。 “你替你主子履约，”乔木也不卖关子，指着大门外，街道对面的跑车，“从这里，爬到你的车上。” 积极跟班的脸颊，也狠狠抽搐了起来。 “怎么？平日里李少长李少短的，遇事就退缩？”乔木冷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方少，你的忠诚呢？你这个样子，让李少怎么看？” 积极跟班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个乔木，不仅不动声色地搞清楚了李少的身份，甚至还搞清楚了他的身份。 虽然他不明白这个工人家庭出身的高考落榜生，怎么敢这么对他。 但就连李少都认怂了他自然不觉得自己有可能不搭理对方。毕竟对方知道他的身份，却还敢这么羞辱他，摆明了就是不怕他。 他求助地看向门外，惊喜地发现，李少并未走远，而是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着他们。 但却没有任何动作…… 大门敞着，虽然是冬天，冷风嗖嗖往里灌，但店内没有一个人埋怨。大家都沉浸式看戏呢。 李少肯定听到对方的要求了，却无动于衷…… 他的心，被寒冬的凛冽的冷风吹得冰冷。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了。对方已经把话说死了：今天他不爬，就是对李少不忠诚。 他自己的面子和尊严，李少父母对他父亲的支持和器重，哪个更重要？ 根本不用选…… “扑通”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称作“方少”的积极跟班，直截了当地跪在了地上。 随后破罐子破摔地低着头，哼哧哼哧向外爬去。 店内的人，无论店员，还是留下来的食客，亦或乔木的同伴，全都惊呆了。 他们本以为这次会和刚才一样，说说软话，喝个恶心的东西，就翻篇了，却根本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所有人看向乔木的眼神，都微微变化了。 之前他们还觉得，这是青年反击二世祖的爽剧情。此刻却有人觉得，这分明就是狗咬狗，双方都不是好东西。 乔木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视线落在了消极跟班身上。 “我也要爬吗？”对方苦笑着低声问道，顺便做好了跪下的准备。 “不用了，你可以走了。” 乔木懒洋洋地丢下了一句，不再理会他，转身回到自己那桌。 只留下原地愕然地消极跟班，和刚爬出大门，听到这话时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的积极跟班。 消极跟班看了一眼门外，又继续开始爬的积极跟班，心中哀叹。 他明白，这个放过，对他而言才是最要命的。 小圈子最怕什么？不能共吃苦同丢人。侥幸逃过一劫的那个，事后一定会被排挤。 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如刚才心态决绝时一样，直接跪地，高喊一声我也替李少履约，然后往外爬。 但他……真的做不到啊，他不甘心啊！ 只是几秒钟的工夫，他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决心，顷刻间土崩瓦解了。 他也明白，从这一刻起，他彻底与这位李少无缘了。他爹在李少身上的所有投资，都打水漂了…… ----------------- 李贺没理会在路人愕然的注视下，于车水马龙之间一路爬着过马路的跟班，自己径自来到朝小舅借来的兰博基尼旁。 然后他就愣住了：跑车的前挡风上，赫然夹着一张违停罚单…… 他看向另一侧，消极跟班的车前挡上，也夹着一张罚单。 他记得自己之前还说，想要体验一下被开罚单是什么感觉。 没想到竟然真的一语成谶…… 他竟然真的被交警开罚单了？万柳的交警，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这种车都敢开罚单？！ “李少……”正捏着罚单愣神，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呼唤。 他扭头一看，竟然是早被自己忘在一边的……谁来着？ 吴晓薇瑟缩着，怯怯地看着他，眼神中依然闪烁着希望。 但那种小媳妇似地顺从，此刻他看在眼里，却觉得分外碍眼。 “啪！” 没有一丝犹豫，一巴掌，恨恨扇在了对方脸上。 吴晓薇被打了个踉跄，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大马路上。 她愣了好久，也没敢站起来，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是一个血红的巴掌印了。 她就这么捂着脸，仓皇无措地坐在冬季湿冷的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巴掌，也把周围的行人吓到了。但只是看着这两辆跑车，就没人敢上前阻拦，大家都只能远远围观。 “废物，你不是说他是工薪家庭吗？你不是说他没有背景吗？！” “我……”吴晓薇带着哭腔，想要解释，看着对方与之前那种儒雅截然不同的凶戾，却吓得不敢吱声。 “滚！”李贺看她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臭婊子，再让我看见你，我扒了你的皮，把你送去东南亚卖身！” 他将手中的罚单揉成一团，恨恨砸在对方脸上。随后坐上车，点着火，连安全带都不系，一脚油门到底。 而后面早已出来的两个跟班，也沉默地上了另一辆车，点火、给油，从头到尾，都没理会吴晓薇。 两辆跑车先后轰鸣而去，乌黑的尾气中，传来吴晓薇咳嗽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早就宕机了，甚至都忘了从冬天结冰、脏污且冰冷的地上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路对面肯德基的大门再次打开。 “天有些黑了，咱们现在去的话，看不清小区的绿化。不过我向你们保证，万城华府的公共设施，绝对无可挑剔！这一点，您二位可以放一百万个心！” 许经理热情的声音，穿过马路，钻进吴晓薇的耳中，她却只是呆呆坐在那里，充耳不闻。 不过她微微低头，努力不让对面的人看清她的脸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露露一出门，就看到对方了。她脚下一顿，有些犹豫。 但只是这一瞬的工夫，聂慧倩就拽着她，向停在路边，一直发动着等着他们的雷克萨斯Lm商务车走去。 “别管她，”上车后，看着露露还透过窗户看对方，她就说，“你信不信，她现在心里已经恨死你了。” “恨我？凭什么？”露露愕然回头。 她只觉得对方会悔恨，但恨她？ “天真的傻孩子，”聂慧倩冷笑一声，又有些无奈，“当然是恨你没告诉她，你表哥是个超级富二代啊。你以为呢？” 露露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她才犹豫着说：“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聂慧倩继续冷笑，“回学校你就知道了。但凡她有点脑子，回去就会向你道歉，真诚道歉。你可以接受，不过记得留个心眼儿。以后她让你做什么，请你吃什么，带你去哪里，你都要过过脑子，别张口就答应。” 露露真的被这话吓到了，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 “我觉得聂同学说得有道理，”副驾驶的胖子回头表示赞同，“这种人，见了富二代不到一分钟，就能背叛闺蜜。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霸主你最好小心点儿，实在不行就搬去你哥的豪宅住吧。” 沉默，车中陷入了沉默。 直到车子启动，彻底离开这条街，后排干瘦干瘦才满是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就买了房了？那可是一亿啊！” “是啊，”半晌后，聂慧倩悠悠地回应，“怎么就突然买了房了呢？” 一亿……在她最美好的人生畅想中，她也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一个亿，更别说一口气花出一个亿了。 一个亿，那是什么概念啊？那得多少张一百啊？放在一起得多重啊？不知道她的行李箱，放不放得下。 她收起心中的五味杂陈，扭头看向同样神色复杂的王露，试探着问：“你真不知道你哥这么有钱？” 露露迷茫地摇头。 哪怕是此时此刻，她都觉得淘淘哥是在找人演戏。 但坏人都走了，还有什么演下去的必要？他们这又是要去哪看房？ 而且，她哥才工作两年，要怎么赚到一个亿？ 或者，真正有钱的不是淘淘哥，而是姑父？可……姑父不过是钢厂的留守工人罢了，说白了就是个保安。 总不能是姑父偷偷把钢厂的设备和土地给卖了吧？ 怎么可能……她又不傻，别人又不傻。 她应该震惊的，应该震惊地拽着哥哥和嫂子，不停地问，把事情问个清清楚楚。 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震惊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一个亿实在太大了，已经超出了震惊的上限了？ 反正现在的她，完全没有震惊，只有茫然。 她再扭头看身旁的聂慧倩，对方察觉到，也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忍不住苦笑。 她们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尽的茫然。俩人都一样。 干瘦干瘦反而没她们这种想法，只是独自坐在后排，自顾自地感慨：“我要是有一个亿，我才不买房呢……” 没人搭理他。 这辆价值上百万的商务车，就这么沉默地一路开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区。 乔木他们所在的那辆车上，氛围就好很多了。 “你是怎么知道那两人身份的？”一上车，观月就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秘密。”乔木却故作神秘，就是不告诉她，急得她心痒难耐。 乔木当然不能说，自己背上有个地狱，里头有个能范围读心的家伙。自己将那家伙扔在肯德基洗手间中，听了半天那三个二世祖的心声。 “切，爱说不说，”观月撇着小嘴，也不问了，转头又感慨，“一个亿啊，不知道贷款要还多久……” “很快的，放心好了，”乔木却轻松地安慰道，“孔总承诺过，芸木第一个专营合同，他能将公司的年采购额谈到一个亿。也就是说，咱们每年分红就有五千多万，最多四年就能还完了。” 听到这话，观月立刻眉开眼笑：“原来你这么有钱？你之前就瞒着我！” “怎么叫我有钱呢？”乔木笑着将对方揽入怀中，“芸木的股份都在你名下，明明是你有钱才是。” 他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现在可是彻头彻尾的穷人了，以后就靠你养活了，富婆……” 说着，他真的摆出一副可怜兮兮讨好对方的模样，逗得观月直乐。 她伸出纤纤玉指，挑起乔木的下巴，故作认真地仔细打量着。许久才缓缓点头：“嗯，这副模样我很满意，以后跟着我，我包你了！” 乔木现在真的是穷人了。 公司再纵容他们这群调查员，也不会允许他只花费一些积分和雨燕币，就空手套白狼拿走一套价值上亿的豪宅。 于是，他卡上九百四十万，公司直接划走了九百万。并且明确告诉他，如果之后他断贷，公司就要要走他辛勤工作的每一分钱，用来还贷款，只给他留可怜的一点点生活费。 一个亿的房子，各种乱七八糟的利息算下来，是相当恐怖的。但凡是个普通的高阶调查员，也肯定会被吓住。 偏偏乔木不是。 他真敢花这个钱，哪怕孔敬东的承诺没有兑现，他也有的是方法把钱的事儿平了。 决定买房的那一刻，他已经在思维宫殿中，拟定了好几套备选方案。孔敬东这套，只是最直接、最不用他操心的方案罢了。 除了他俩在闹腾，车上其他人都静悄悄的，青春痘和鸡窝头都不说话。 如果说之前他们会认为这位乔哥是个爱吹牛的，现在的他们，已经完全不会怀疑对方说的话了。 这一下午发生的事情，就如同梦境一般，让他们至今都回不过神来。 副驾驶的许经理，听着后面的聊天，心中也是惊叹不已。 作为中介，他当然知道，这次交易，这位乔先生，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一毛钱没出！ 首都相关规定，像这种高档住宅，首付比例必须在35%；且不能使用公积金，只能走商业贷款。 但这位乔先生，和那位谭经理是怎么操作的？ 他们找了一家信用担保公司，在那家公司做担保下，一家消费金融公司替乔先生支付了房屋首付，另一家银行则秒批准了乔先生的购房商业贷款！ 这就意味着，这位乔先生，将为此额外支付数百万的担保费用与消费贷利息。 他本来还以为这是什么最新型的洗钱套路，但听后面两位业主聊天，他们是真的买房啊！ 而且，如果这位乔先生没有对无关人士吹牛逼的习惯，那就证明，人家根本不在乎多花那几百万。 毕竟一年五千多万的分红呢！ 乔木和观月闹了好一通，才消停下来。 “那段视频怎么办？发给你吗？” “你不想留着就发给我吧，本来也没打算用上，”乔木不甚在意地说，“就是留下来拿捏对方一下，省的他们回头为难露露他们。” 坐在后排的青春痘和鸡窝头本来小心翼翼的，听到这话，都是一愣。 他们本以为乔哥是为了报复、羞辱对方才录视频的，没想到人家要这个视频，竟然是为了保护他们？ 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三个纨绔是完全可以事后报复的。 现在想起来，不禁又是一阵冷汗直冒。 见乔哥心里还惦记着他们，青春痘才小心翼翼地凑上来，低声呼唤：“乔哥……” 那声音轻柔的，仿佛是怕惊扰到对方一样。 他现在，是真的不敢再把这位乔哥当哥了。无他，高攀不起了！ “怎么了？”乔木回头问。 他小心地打量着对方，神态、语气，都一如往常，没有出现什么高高在上的情况，心中总算好受了些。 这一放松，他突然愣住了：自己面对乔哥这副模样，那自己平日里在班上、宿舍炫富，其他人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态？ 尤其是图强，会不会就是自己现在这种感觉？ 那……他也太不是人了！ 这一瞬间，青春痘是真的后悔了。此时此刻，面对一个财富完全碾压自己的人，他才真正意识到，炫富，竟然真的能够伤害到他人。 财富，也真的可能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 “怎么了？”见他半天不说话，脸色不停地变化，跟四川变脸似的，乔木疑惑地问。 青春痘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要问的事儿：“您那个……手机，是什么牌子的？多少钱啊？” “你注意到了啊，”乔木了然地笑了笑，又摇头，“非卖品。” 见对方有些失望，他多解释了一句：“我们公司给员工的工作机，不对外销售。你感兴趣的话，将来来我们公司面试就是了。” 外科医生，应该比较容易面上吧？他也不太确定。 青春痘道了声谢，就缩了回去。 等缩回来了，他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没问对方是什么公司。 可对方不说，他……真不太敢问。 哪怕对方对他的态度依旧，他也没法再用之前那种态度对对方了。 他甚至还得担心，自己之前对嫂子的殷勤，对方会不会心里不高兴…… 这种明明毫无道理，偏偏无法摆脱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让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对同学、舍友的愧疚之情，更重了。 “咱们到了。”又开出一段，副驾驶的许经理突然开口。 车上的乘客，立刻顺着对方的手，向左侧的窗外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完全不起眼的小区。 说不起眼，是因为这个小区，压根就没有高层建筑，最高的只有七八层。就像九十年代的小区一样。 谁又能知道，这个“老旧小区”，里面的房子最便宜的，都要五千多万呢？ 谁又能知道，这个“老旧小区”，里面住的人，随便一个，都能让一个产业、一个学科抖三抖呢？ 不过进入小区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里面的绿化啊？分明就是一片片的小树林，其中还有一条条幽深的小径、若隐若现的回廊。 而且小区内的道路极为宽敞，已经不是普通的两车道了，而是可以轻松容纳两辆公交车的两车道！ 等一行人乘坐电梯进入乔木的新居，随着电梯门打开，智能系统直接开启屋内的所有灯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卧槽！这个客厅……比我家都大！” 人群很快就在惊叹中四处散开，完全没有了之前车上的迷茫与拘谨。 “哎，这是侧卧？也不过如此嘛，和我家主卧差不多大。不过我家主卧没有独立卫生间。” “不是，那是保姆房，保姆住的地方。” “……” …… “这个衣帽间，露露我说实话啊，我一家三口这辈子穿过的衣服，都填不满这里……” …… “卧槽！你们快过来看！” “怎么了怎么了？有室内游泳池？” “不是，快来看浴缸！” “还能是黄金打的……我了个大艹！这特么是浴缸？你特么管这个叫浴缸？我真能在里面游泳好吗？！” …… “这边有阳台哎。” “阳台有什么可稀罕……好吧，哥们儿们，快来看小型热带雨林！” “你小心有蟒蛇。” …… 参观持续了足足半个小时，人们才拖着疲倦的身体，昏昏沉沉地重新聚在最大的那个客厅。 这里的沙发，足够躺下他们所有人。 此时此刻，他们也真的躺下了——当然，许经理和谭经理除外。 但他们已经没力气震惊了。 观月也逛累了，躺在沙发上懒得动弹。 乔木则又找到许经理：“您能联系上装修对吗？ “无论是您公司还是个人，我都无所谓。帮我找个正规的施工队，把这个别墅还原成毛坯房，所有东西都清掉。报价回头发我邮箱，您估计需要多久？” 许经理都震惊了：这特么可是精装修啊！还原成毛坯房？ 有钱人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吗？ 那边观月听到，也坐起身来：“会不会太靡费了？而且再装修的话，你调来首都不就住不上了？” “没事儿，”乔木朝对方挤了挤眼睛，“回头给你个好玩儿的你就知道了。这套房子的装修就交给你负责了。” 【资深房产中介梦幻装修系统】，他当初买来送给鸣女的礼物，对方一直用来装修无限城。现在他正好可以用来装修自己的小家了。 观月一看他挤眉弄眼，就知道他肯定有一些非常规手段。一听自己能亲自设计、装修，立刻开心得眉开眼笑。 此时，她已经自动开始在脑海中构思自己的装修方案了。 所有事毕，送走了谭经理和许经理，又让学生们休息了一会儿，乔木才张罗着带他们出去吃饭。 “我根本不想出去，一刻都不想，”鸡窝头躺在沙发上呻吟着，“就让我长在这套豪宅中吧，就让我烂在这套豪宅中吧！” “美死你了，”胖子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还是烂在月考中吧。” ----------------- 二环内，某私厨。 餐桌上，一个四五十岁中年男子，和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对面而坐。 仔细看去，两人眉宇之间，颇有几分神似，明显有很亲近的血缘关系。 “你今天倒是老实，本来没指望能把你叫出来，竟然真的来了。”中年人吹着碗中的热汤，随口说道。 “好久没见您了，您不叫我，我也会去找您的。本来就打算晚上给杨哥打电话，问问您的行程。”青年说这话时很是乖巧。 如果乔木他们在，肯定会大跌眼镜：这还是那个纨绔李贺吗？ 听到这话，中年人只是笑了笑，并未当真。 “爸，有一家叫新起点的国企，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中年人刚用调羹舀起一勺汤，正要往嘴里送的动作，就这么停住了。 “怎么问起这个了？”他眉毛一扬。 “就是……今天下午遇见了个人，二十出头吧，就在新起点，”年轻人佯作轻松随意地说道，“随手就买了套一亿多的宅子，就在小舅那房子隔壁小区。” “我就想着，这几年不是一直在整顿、在规范化嘛。怎么还有这么好赚的钱？” 中年人没说话，不再喝汤，反而将手中的碗勺放在桌子上。 他仔细盯着年轻人看了半天，才冷哼道：“又惹事了？” 年轻人表情一僵：“没有……” “说个谎都没底气！”他冷哼一声，比刚才更重，更不满。 但话锋一转，说出口的却是：“吃亏了？需要我帮忙吗？” 李贺依旧低着头，竭力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道：“我就想知道他的钱是哪来的，能不能查，剩下的我自己就行。” 说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 只是低着头，没让中年男人看见。 他很少向自己父亲求助，毕竟愿意给他平事儿的人太多了。 可这次不一样，至少视频流出来之前，他自欺欺人地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这事儿。 所以才决定向父亲求助，请父亲帮忙查一查，那个乔木到底能不能查，会不会不小心牵扯出其他大人物。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中年男人没有答应，反而思索片刻后，冷静劝道：“别打听了，那不是你能打听的。遇到那家公司的员工，就离他们远点儿。”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又不是头一次吃亏，一栋房子而已，就当长个记性就算了。真想要，让你小舅再给你买一套就是了。” 李贺及时放到桌子下面的双手，指甲已经在掌心掐出了血渍。 “一个企业而已，又不是国家机密……”他怎么可能甘心？！ 中年男人有些不耐烦：“你要是问我那家公司有什么不对劲，我能给你说一晚上，你肯定也不爱听。但你要是问我那家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在儿子惊讶的注视下，他自嘲地笑了笑：“你爷爷和大伯应该知道，我问过，他们都是同一个说法。” “‘别打听，那不是你能打听的。’” 李贺还是不死心：“那女人的废物儿子不也在新起点吗？她应该也知道……” 这是他来的路上反复在脑子里纠结这事儿，突然想到的。他就觉得自己之前肯定听过新起点这家公司，原来是因为家里就有人在那家公司上班！ “什么那女人？给我放尊重点儿，那是你姑姑！”中年男人呵斥。 但李贺却无动于衷，反而撇了撇嘴：“你可从来没叫过她姐姐，跟我妈关上门不也是那女人长那女人短吗？” 中年人听到这话，一阵气结，却也没辙。 李贺反击成功，见好就收，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去吃碗中的鱼。 中年男人还想着说他几句，紧闭的房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李厅，吴秘书长的电话。”是他的秘书。 中年男人看了眼桌子上他今晚注定品尝不到的鱼汤，没有丝毫停留，起身就往外走。 打开门，迈出去之前，他又回头严厉说道：“你明年就三十了，明年之内必须把婚结了！这事儿没得商量！” 结了婚，就赶紧要孩子。男人玩性再重，有了孩子，也就有了责任心了。他当初不就是这样吗？ 到时候不管外面怎么玩儿，起码不会惹大麻烦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的中年男人，自然没看到，过去听到这个话题只会面露不屑的儿子，刚才那一瞬间，脸上竟然闪过的可怖狰狞。 如果看见了，他一定会把事情搞清楚，至少会让能和儿子聊上几句的杨秘书留下来。 可惜他没有…… 独坐房间中的李贺，待父亲与杨秘书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终于忍无可忍了。 “啪！” 一声脆响，他手中的碗，狠狠砸在墙上，摔了个粉碎。 碗中的食物和汤汁，也在墙上勾勒出了丑陋的图案，彻底毁掉了那张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墙布。 门外等候的服务员听到动静，立刻探头进来。 “滚！”一声爆喝，将那容貌清秀的女孩吓了一跳，连忙缩了回去。 “滚进来！”又一声怒喝，女孩愣了愣，确认这里只有自己，只好硬着头皮挪了进去。 “先生……” “过来！” 年轻的服务员，犹豫着，一边一点点蹭过去，一边思索着逃跑方案。 不过来到那人面前时，那人倒也没什么动作，只是死死盯着她。 但她总觉得，对方看着的，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有男朋友吗？” 女孩愣了愣，犹豫一下，如实道：“有……” “是处女吗？” 女孩这次真的懵了，手足无措。 没想到男人起身，双手一挥，就直接将桌上的餐具、美食，连带桌布，全都掀到了地上。 随后，她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等回过神时，已经被按在桌上，脖子被死死掐住，制服也被粗暴地撕开。 “先生！”她慌了，拼命挣扎。 “一百万！” 瞬间，她僵住了。 “乖乖听话，一百万就是你的了！”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向头顶这个双眼赤红，仿佛能喷出火来的男人。 对方并不丑，只是此时此刻，脸因为强烈的情绪而扭曲着，有些吓人。 但…… “一百万，要不要？！” “要！”对方一声呵斥，她在走神中，下意识给出了内心深处的答案。 男人露出了扭曲的得意笑容，然后继续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 她在网上看过，这种有钱人，就喜欢玩儿这种很吓人的东西，还有不少说法。 应该没事吧？毕竟对方肯定经常玩……这么想着，她任命地缓缓松开使劲扳对方手的手，任凭对方继续掐着她的脖子。 不过太难受了，喘不过气来，要是能再松一些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用艰难的气音祈求道：“我……我还是第一次……求您温柔一些……” 男人不都喜欢女人第一次吗？她确实是第一次，也希望这宝贵的第一次，能换来男人的怜惜。 网上那些小说中，不都是这样的吗？ 果然，这话一出口，男人手上的动作停顿了。 可她没想到，下一秒，对方下手却更加粗暴、狠厉了。对方脸上的表情，也更加扭曲、可怖了。 “臭婊子！”李贺一手掐住女孩的脖子，一手撕扯掉女孩的过膝裙，一头栽进她的胸脯之间之间，疯狂地撕咬起来，对女孩夹杂气音的痛苦悲鸣听而不闻。 “关芸你这个臭婊子，装什么贞洁烈女？装什么情比金坚？！区区一百万，你还不是从了我了！一百万就卖的臭婊子！” 关芸…… 上下同时传来的剧烈痛楚之中，女孩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听不清对方含混不清的嘶吼。 但她还是记住了那个名字。 关芸…… 这也是她短暂的人生中，听到的最后一个名字。 第872章 843. 乔木这个周末过得莫名其妙。 先是周五吃个饭的工夫，就被拽到总部，装模作样给埃弗雷特的同行一顿喷。 等到周六，本来打算好好逛一逛，没想到莫名其妙又怼了个富二代，还负债一亿买了套房。 好不容易周日了，本以为能好好休息一下，电话却直接被家人打爆了。 为的自然就是昨天的事情。 倒不是露露不仗义说漏嘴了，其实就算她说了，家里人也不会信。这事儿在他们听来，过于天方夜谭了。大概率会直接理解为乔木和朋友一起逗露露玩儿呢。 但随着一个标题为《柜台扫货什么的太假了，来看看真实的富二代斗富》的短视频，一夜之间在网上爆火，一切都不一样了。 视频晃得厉害，而且时不时会失去画面，一看就是偷偷拍摄的。而且视频主也自陈害怕惹事，删了一大堆内容，放出来的是拼接版。 本来质量如此之差的视频，大概率会在众人的嘲讽与“不喜欢”中，彻底失去流量，被海量的短视频淹没。 可偏偏有个喜欢视频打假的网红，似乎是出于职业习惯多看了几遍，然后就刷到了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不同角度发出的视频。 这位网红怀疑这是某场炒作的预热，是某家mCn要力推一位富二代人设的主播，就撸起袖子开始找破绽。 这一找，还真让他挖出了不少内容。 不仅通过多个视频，大致完整还原了整个事件经过，甚至还把所有当事人的标清脑袋，都截下来了。 乔木、观月和露露的脑袋，赫然就在其列。露露的截图还更多，毕竟她当时站在外圈。 富二代斗富、亿元豪宅、疑似炒作、六百万粉丝大播主下场打假……等等关键词叠加在一起，热度瞬间被引爆了。 随着热度的增加，视频中的表情头像们的现实身份——无论是乔木，还是露露那群首医的学生学生，甚至那边两位跟班，乃至首开的刘秘书——都被人挖出来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李贺。显然，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不敢多这个嘴。 但也不排除有人敢说，但清楚游戏规则：一旦李贺的身份曝光，这事儿肯定瞬间网络蒸发。所以对方故意不说，想让事件再酝酿酝酿，最后抛出个大的。 王家人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m什么s的炒作，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于是，一贯要睡到十点半以后才能起床的乔木，从不到八点开始，就不得不在电话里，给人们反复解释。 好在乔父乔母那边还算情绪稳定。 乔木与星海重工的协议中，星海重工从芸木获取的一切收益，他都要1%，永不稀释。 虽然公司并不禁止员工在社会企业中持股，但这份权益被他放在乔父乔母名下了，算是他占了二老独子身体的补偿。 毕竟他不是真的为了钱，就算他要钱，将来产生收益了，直接跟二老要就是了。 二老在他和星海重工法务的陪同下，签了一大堆文件，自然不可能稀里糊涂地签，也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虽然那1%的权益想要产生收益，还遥遥无期呢。但只要二老识字，能上网搜索“星海重工”四个字，哪怕看不懂合同详情，也能大约猜到，儿子是要开始做大事、赚大钱了。 所以这次曝出乔木突然跑首都买了套价值1.2亿的豪宅，二老反而成了王家所有人中，情绪最稳定的。 哦，也不能这么说。情绪最稳定的，应该是那位一向什么事情都不掺和的姥爷才对…… 除了王家人，公司内部论坛上也吵翻天了。 从乔木首次自曝自己的项目收益开始，就有好事者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计算他的现金、积分和代币收入。 虽然他没全曝，各路算的也有不小的出入。可出入再大，也大不到一个亿去！ 自然就有人质疑他哪来的钱。是不是出名了，也腐败了？还有人“好心”地@了总部监察部的同事。 乔木没做任何回应，做出回应的是总部公关部。 公关部的声明非常简单，就说了两点：公关部帮乔木买房，合法合规；公关部只很帮他买房，不帮他出钱，不管房子多少钱，都是他自己还，还不起就别住，也与公司无关。 这则声明略显隐晦，但马上就有人做出了解读：买房是真的，而且是公关部出手了，所以乔木才有资格在首都买豪宅。 以乔木的积分和雨燕币收益，这项服务，人家确实消费得起。 虽然公关部语焉不详，但房子大概率就是1.2亿，视频没错，甚至还没算利息呢。乔木应该是规避了刚性首付的规定，直接全额贷款买房了。但该付的钱，最终一分不会少。 还有人大致算了一下，首都各大银行的商业贷款利率， 于是，大家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的乔工，光荣地成为一位背负1.2亿债务的房奴了！ 瞬间，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了。 绝大多数员工，都不再去考虑仇富不仇富的问题了，而是开始热情地讨论，乔工要怎么还债。甚至还有人认真为他做起了项目与财务规划…… 不是没有人质疑这个言论风向，毕竟公司中不喜欢他的同事也大有人在。 但很快就有更多的同事予以反驳，总结起来就三点： 一，乔工那么优秀，给公司、行业做了那么多贡献，凭什么不能住大豪斯？ 二，乔工平日里对他们那么和善，从不藏私从不吃独食，还热心公益，凭什么不能好人有好报？ 三，凭什么调查员不能赚大钱？谁规定的？！ 三点的潜台词都是一样的：屁股决定脑袋，我们就是愿意支持乔工，爱咋咋地。有能耐你让叔叔们给他戴银手镯啊？ 而对于公关部的声明，乔木是看出来了，公关部真不愧是和负责和社会各界打交道、走后门的部门。 这则声明，与其说是撇清关系，不如说是一场完美的自我宣传。 以后只要还有人向新员工提起这件逸闻，就一定得解释其中种种疑点，就得说清楚公关部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发挥的作用。 新员工因为积分很宝贵，往往不到万不得已，从不购买社会vip服务。 人家不尝试，你又怎么让人家上瘾？ 现在不一样了，乔木的案例往那一摆，再没有社会阅历的新人，也该知道公关部的能耐了。 你说他们能不心动？生活中、家里人遇到困难时，会不考虑？ 相比公关部的积极解释，其他涉事者都保持着沉默。 乔木被新起点很好地保护了起来，那些充满好奇心的媒体和自媒体，竟然没搞到他的住址和联系方式，更没查到观月的身份。 观月也因此和那个李贺，被网友誉为2023年度十大神秘人物之二。 不过她现在也不敢随意上街了，仿佛又回到了被通缉的那段时光，就连叫外卖，都是让放门口。 露露他们一开始饱受骚扰，不过校方逐渐也反应过来了。几通措辞严厉的声明发出去，又将几个潜入学校的自媒体人送去拘留后，媒体们也不敢为了个花边新闻，真的去和一所很有社会影响力的一本大学叫板。 唯一遗憾的是，不少视频拍到了他制作“多味可乐”的过程，却没有一个视频拍到李贺喝的过程。 只有两个视频中，有那部分的声音，但画面是黑的。 他倒是很好奇，李贺与所谓的津门李家，看到这个视频，此刻是什么反应。 不过不得不说，什么豪门不豪门的，反应是真的慢。 这些视频在网上发酵了整整两天，才被各平台以“恶意炒作、虚假宣传”为由，齐齐下架或屏蔽。 随着各大平台纷纷下架相关视频与文章，这件事也被定性为“恶意炒作的虚假事件”。 视频被全网封杀的第二天，首医校方代露露等七名同学发表声明，宣称他们只是勤工俭学，收钱帮人拍摄短视频。并为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解释，导致事件发酵、占用宝贵的公共资源而道歉。 第三天开始，之前完全失声的各大主流媒体纷纷下场，警告“黄色新闻”泛滥将会给社会和民众带来负面影响。 当天下午，仿佛是感受到了主流媒体带来的压力，首开集团的董事长助理刘淼发表声明，声称只是帮朋友忙拍了个段子。 随后首开集团回应，将对员工刘淼的相关行为进行内部处分。至于是口头批评还是罚酒三杯，那就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了。 第四天，那位最早注意到该事件的六百万粉丝大主播发视频宣称，涉事mCn已经私下联系他，承认这次事件并非富二代斗富，确实只是一场有预谋的炒作，只是没想到会造成如此大的社会影响力。 末了他又语重心长地劝那些相信斗富的网友，不要听风就是雨，总想搞个大新闻出来。拿一个亿赌气？有钱人没那么蠢。 同时，涉事肯德基门店的经理首次接受采访，并承认确实是在拍摄段子。因为拍摄方提前取得了他的同意，并支付了场地租赁费用。 当天下午，某市网信办发在犄角旮旯的一则声明被网友挖出，上面语焉不详地写了，该机构就近期网络上沸沸扬扬的炫富事件虚假宣传，约谈了某公司负责人。 具体是哪起事件、哪家公司、哪个负责人，上面没说。但网友全都默认这就是涉事mCn的老板。 至此，这件事终于赶在12月前，彻底结束了。 乔木也终于由此一窥津门李家那迟钝的影响力。 当然他并不清楚，李家反应之所以如此迟钝，是因为他们需要处理另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 同样是李家三少做出来的，比斗富失败、丢人现眼更恶劣无数倍的事情…… 当然这就不是他能关注到的事情了。 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芸木公司的发展上。 周小航那边也终于给他回话了，但不是给答复，而是给带话：有位大人物想要见他一面，还是在首都，但不是在总部。 他追问更多的细节，但对方就是不肯细说，只是告诉他，一定要重视这次见面；还暗示他，这次见面绝不会让他失望。 看着熄屏的手机，乔木却不屑地撇了撇嘴：重视？重视你奶奶个腿儿！ 周小航的语气，已经给出足够的暗示了：要见他的，绝不是什么部门副总监，恐怕也不是总监。 就算是总监，也不至于让身为老牌副总监的周小航那副语气。 可总监上面，还能有谁？ 就剩俩个职务了：一位总裁、五位副总裁。 从人数来说，某位副总裁的概率最大。 十二月一号一早，乔木就要去赴约。 “你这是彻底得到公司器重了？说不定是找你谈晋p10的事情呢。” 观月显然比他更重视这次会面，不仅给他新买了一身商务休闲，现在还在帮他整理船上不到十分钟就被他弄皱的衣角。 他本来懒得换衣服，打算穿着睡衣和拖鞋直接过去，谈完了就回来吃午饭。结果被对方无情地镇压了。 “我觉得不是。”他乖乖站着，举着双手任凭对方处理自己。 他很清楚，高会一点都不想他晋p10，无论是因为年龄，还是惹事能力，亦或是其他有的没的的担心。 他和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米一不同，那位恐怕是真的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刀”谁都喜欢。 “晾他几年再说”，这恐怕是高会全体的共识了，包括唐蒙那厮。 就算真的要讨论这件事，也没必要去公司外面，在公司谈，不是更正式吗？ 他微微蹙眉：“我有种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 观月的手停顿了一下，才语气如常地问：“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别吓唬自己，”他笑着捏了捏对方的小脸蛋，“大概是想让我答应一些我不乐意的事情或条件吧。” 对方约的地方是顺义一处湿地公园中的高档茶室。 他没直接开门过去，而是谨慎地先去了公园大门，徒步走进去。 防人之心不可有，他也怕对方趁机抓他小辫子。 今天是周五，公园内人烟稀少，只能零星看到一些锻炼身体的中老年人。 乔木也不急着赴约，就身上贴着暖宝宝，全身暖洋洋地在林子里溜达，准备卡着点儿过去。 你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视，别想太多了。 对这些领导而言，你不提前在门口等着候着，懂得面红耳赤，就已经是一种怠慢了。 卡这点儿露面？那根本就是轻视。就如上次吃饭，那位伍总就是抱着这种小心思，卡着点进屋的。 这也是一种谈判小技巧，给对方增加压力，让对方降低预期。 前提是你不怕得罪对方，不怕对方拂袖而去。 乔木真不怕。 溜了十几分钟，觉得没什么问题，没发现林子里藏着三百刀斧手后，他才顺着路标，懒洋洋地朝茶室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断有晨跑的中年人从他身边跑过去。一些人还奇怪地回头打量这个大清早跑到湿地公园里却不锻炼身体，走起路来比那些练太极舞剑的老大爷还磨蹭的年轻人。 走到林荫间能隐约看到茶室尖顶的地方时，一声嘶哑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脚步。 “乔木。” 有同事在？但声音很陌生。 他回头巡视一圈，发现没人。 “谁呀？” “抬头！” 这一次，他也确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哪位啊，竟然喜欢在树上待着？ 但抬头看去，周围光秃秃的树干上，依然没看到有人。 但是有一只猫…… 一只黑黄相间的短毛玳瑁，全身毛色乱到令人发指，仿佛是刚从煤堆钻出来的一样。 “猫仙？”乔木试探着问。 那猫轻盈地在树枝上来回跳跃，跳到最低点后，毫无预兆地纵深一跃，竟然将他的肩膀当做跳板，直接平稳落地。 他有些无语，只好转身看向落在自己身后的猫。 “别去，”对方只是如此说道，“别和他见面。” 他眉毛一扬：“为什么？” 有意思。他本以为猫仙出现在这里，是给对方当保镖的…… “他对你不怀好意。” 乔木等了片刻，发现对方这就说完了，疑惑反问：“然后呢？” 又等了片刻，他有些无奈：“对我不怀好意的人多了去了。唐蒙、周小航、伍方升、王宗江、赵开兴、龚荣、麻明远、胡磊、颜其平、侯军军……” 他掰着指头数着：“光是我知道的公司中高层就这么多了，暗地里指不定有多少呢。我要是因为这个就不和人见面，那我现在应该在月球上独居。”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反应。但很明显，身为人类，他没法读懂猫的神态动作。 他只好问：“能不能问一下，你出现在这里，是出于什么立场？”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反而问他：“你想要什么？” 他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也没在乎对方无视他的问题，坦诚道：“权力。” 此话一出口，那只猫起身扭头就走，没有一刻停留。 乔木也没做挽留，只是看着那只猫，很快就消失在道路旁的灌木丛中。 “有意思……”他自言自语地呢喃道。 猫仙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因为欣赏他、暗恋他之类的扯淡原因。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那个魅力。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公司高层内部的矛盾，比他想象的，要更激烈。 “啧……”他咂么着嘴，转身向茶室走去。 也是，都在一颗球上，都是一个行业的，其他机构都一身臭毛病，凭什么你新起点就能例外？ 来到茶室内，门口一位工作人员立刻提醒：“抱歉先生，我们今天不对外营业。” “有约，姓乔。” 对方恍然，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乔先生，请跟我来。” 在一个很典雅幽静的古典中式房间中，弥漫着悠远的清香，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坐等于其中了。 “让您久等了。”乔木径直来到对方对面，直接坐下，也不说抱歉的话。 他瞟了一眼茶案，给自己拿了个新被子，顺手抄起小巧的茶壶，要给两人斟茶。毕竟对方是长辈，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 没想到刚握住壶柄，对方却伸手拦住了。 “快放下吧！”对方有些没好气地道，“工夫茶不是这么喝的，还是我来吧！” 他从善如流地交出茶壶，看着对方做着一系列啰里啰嗦的操作。 工夫茶，他当然会喝。 他前世作为老总亲信，接手了不少老总的重要人脉。潮州工夫茶、日本茶道，这都是必须会的基本功。 不然你和那些大人物聊天，还能让服务员在一旁旁听？总不能让对方亲自给你斟茶吧？ 不过他就是装傻，因为这一世，他是真的懒得伺候，也有资格不伺候了。 “一进门就知道你不认识我，”对方一边操作着，一边率先开口，“我叫孙庆书。” 乔木恍然：他知道这个名字，是公司副总裁，在公司新闻中看到过。不过他看那些新闻都只看标题不看内容，更不会看配图中的领导模样。 “孙总拨冗请我喝茶，这事儿够我在论坛上吹一吹的了。咱们公司应该没有副总请地方p9喝茶的惯例吧？” 他半开玩笑地捧了一下，对方笑了，却道：“什么总部p9地方p9的，没这个说法。p9就是p9，都一样。” ‘你这么敏感，反而证明了就是不一样啊……’他心中吐槽了一句。 “兀兀寄形群动内，陶陶任性一生间，”对方将一只如雪白、如纸薄的小茶杯推到他面前，“要细品。品茶，品的是‘酽、热、香、滑’，品的是人生百态。举杯就饮，那是街头解渴消暑的大碗茶。” 乔木听着这装逼的话，就直想给对方旋儿一个，但他还是忍住了：“能品出晋p10的窍门不？” 孙总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忍不住调侃：“听别人说你最擅长的就是聊正事前侃大山，天南海北能侃一个小时不入正题。怎么今天就着急了？” “能不急嘛……啧，确实是好茶，”他用心品着，不得不说，这茶在他喝过的里面，绝对一骑绝尘，“爬山不就是这样嘛，越是眼见着就到山顶了，越坐不住。” 对方品了品他的话，缓缓点了点头，不知道是理解，还是感同身受。 “p10和其他职级都不一样。其他阶段是水到渠成，唯独它是事在人为。”见他直奔主题，对方也不绕圈子了，认真解释。 这话说得很含糊，但乔木前世没少和这些体制内的人打交道，立刻就听懂了。 其他级别，都是成绩、功劳积攒够了，自然就晋级了。 但p10不一样，它是人定的。你能不能晋级，取决于拍板的人愿不愿意放行。 “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我以为一家现代化企业，会主张制度化管理。” “制度不是万能的，”孙总笑了笑，对他的讽刺不以为意，“你还年轻，等你以后真的步入管理岗，就能体会到了。” “说一千道一万，”他冷笑，“想晋级p10，就得舔高会一半以上的人呗？” 这一次，孙总却皱起了眉头，有些不高兴地柔声呵斥：“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舔？你拿公司领导当什么人了？” 对方责备地瞪着他，半晌才叹了口气：“高管联席会37人，看似有职级之分，其实人人平等，一人一票。也就偶数位的时候，总裁有1.5票，只是为了避免平票扯皮。 “你们几个朋友平日里侃大山的时候，能对一件小事达成绝对的一致吗？不能吧。那更别说我们这群人了。” 见他若有所思，不再赌气，对方的语气也缓和下来，指着他道：“就比如你这事儿吧。你觉得你劳苦功高，晋p10理所当然，但高会中一定有人不这么看。 “你杀掉了纳米，虽然是自卫，”见他要反驳，对方抬手制止他，“好吧，纳米的死和你无关，行了吧？” 对方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继续说：“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事儿，埃弗雷特差点和我们开战！而且这事儿到现在都没彻底结束，公司多少领导，这段时间都是提心吊胆的。” “还有上个月你和那个二世祖赌气的事儿，你知不知上面不少领导，因为这事儿，都对公司有意见了？” 对方一摊手：“你不知道，你就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天才，所有人都得让着你。你就觉得你在一线抛头颅洒热血，公司领导缩在后面尸位素餐。对吧？我太知道你们这些一线调查员在想些什么了。” 对方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是看不到，自己惹了那么多麻烦，是谁在默默无闻替你擦屁股。你成天在论坛上炫耀自己的功劳。我们炫耀过吗？不炫耀就能等于不存在吗？” 这套领导话术，乔木太熟了，前世他也没少这么说。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表现出恍然、愧疚的样子。 不过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再拖一拖，就绷着一张脸，佯作硬撑着不服软。 “再说句难听的，”对方继续说着，“你恐怕内心深处觉得自己立了这么多大功，公司就离不开你了。” “可你不想想，没你之前，公司也挺好的，而且越来越好。公司这么大，离开谁运转不了？地球这么大，离开谁会停止转动？” 对方终于停住了，开始喝茶润喉。 此刻嗓子干了，倒是不说好茶要品了，该牛饮还是会牛饮。 意识到对方说完了，乔木一脸不情愿地哼了一声：“说白了还不是要讨好你们？” “什么叫讨好我们？”对方的语气更加严厉了，“我就说纳米那事儿。如果换成你是公司领导，你怎么办？你管得了新起点，还管得了埃弗雷特？人家真跟你开战了，你要怎么应对？” “你能以一敌百？就算能，人家把欧洲人、日本人都拉进来，你能以一敌千？就算能，那就是世界大战了！你打算死多少人？ “就算你侥幸打赢了，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死去的调查员，他们无不无辜？你和你鄙视的那些尸位素餐者，还有什么区别？！” 乔木有些不高兴地抿了抿嘴：这就是典型的归谬了。 他怎么就要发动世界大战了？这不就是把他的观点极端化，来论证他观点的错误吗？ 你说你要开个天窗，他就说把房顶都拆了这房子还怎么住人。完全就是在玩弄辩论技巧了。 如果他真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那他恐怕还真就开始反思自己了。 见他神色复杂地陷入沉思，对方缓和下来，用柔和的语气劝道：“不是让你们年轻人讨好、巴结我们这些老家伙，而是让你们多经历一些事情，更成熟，更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复杂性，更能理解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顾虑。” 对方说着，给两人倒上茶：“说句不好听，你一个p9就这么能惹事了。把你晋p10干嘛？这不是我们自己找罪受吗？” 乔木敏锐抓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核心部分：“所以只要我完成你们交付的任务，让你们满意，就能晋级p10吗？” 孙总哑然了，思索片刻，有些无奈地叹息：“明明这么年轻，怎么就这么浮躁呢？” 但他还是说道：“可以这么理解。我不知道唐蒙跟没跟你说过，p10以上，不是权利，而是义务。你总要让我们相信，你能承担这份义务，扛起这个重担。不然贸然让你晋p10，就是在害你。” “那我要怎么做？”乔木迫不及待地问，“我从谁那里领任务，向谁交任务？公司oA里有新的版块吗？” “没有！”对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很不喜欢他的功利，“既然是我找你谈话，那自然是我来考察你。” “没有什么特别困难的任务，你就当成是一场考试，时间不定，题目不定，也没有标准答案。等我们认为你在做题中表现出的素质，足以让你承担起p10的职责了，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乔木没有表现得很兴奋，反而思索片刻后又问：“所有p10都经历过这个？” “绝大多数都没有，”对方却一脸坦诚，“毕竟绝大多数，都是人到中年才有资格晋级p10的。那个岁数，再加上几年十几年的打磨，他们的阅历已经非常丰富、思想非常成熟了，不会像你一样胡来。” “所以，某种程度上，这场考试，是专程为你准备的。在你之前，还没有一个晋级p10的审核，能让我们这么重视。” 乔木缓缓点头。 对方说得确实好听，而且逻辑自洽。但凡换一个年轻人，恐怕就热血沸腾地信了。 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上：绝大多数高会成员，都大公无私。 他心中冷笑：大家都是混过商界的，你觉得我信吗？ 虽然不知道晋级p10这种模糊的审核模式最初是出于什么考量，可就算当初的考量再大公无私，“规则模糊必然产生自然裁量权，进而导致权力寻租”，也是不容动摇的客观现象。 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些理解王宗江的选择，也有些体谅颜其平的立场了。 换成哪一个一路拼搏往上爬的人，都不会甘心：凭什么是这样？你们又不是比我们强，只不过是比我们早到而已。 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一路厮杀到p8、p9的调查员了。 就好像战场上浴血奋战回来的将士，受不了后方那些尸位素餐、脑满肠肥的家伙。 他们这些调查员又怎么能忍受？ 等一次次拼命变成无用功、情绪累计到极限，直至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绷断了，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一个念头： 这是老子们打下的江山，就算要作践，也该老子们来，轮不着你们！ 于是，一个王宗江，就此诞生了。 他看着杯中越来越澄澈的茶水，轻轻叹了一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他缓缓开口，“当初，您就是用这番话，把王宗江骗上车的？” 第873章 844.谈判破裂 孙庆书愣住了。 然后，他先是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想要呵斥乔木。 但话没出口，在仔细的打量中，眉头渐渐舒展开，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了。 “这两天有人找过你？”他说话的语气依然很平静，神态也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但乔木总觉得，此时此刻，对方的脸上，有一种……很邪、很妖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经常皮笑肉不笑，久而久之，就给人感觉很不舒服。 “没有，就周总给我带话了。其他人都是找我打听买房的事儿。”他断然否认，没打算出卖猫仙。 总不能为了说实话，两边都得罪。那他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对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似乎想知道他有没有说谎。他也不摆什么表情，就让对方看。 测谎他都不怕，看看又怎么了？ 反正确实没人找他，找他的是猫。 “你是怎么知道王宗江的事情的？” “保密。”他又不傻…… “你对我使用能力？”孙总的脸色变得难看了。 “孙总说笑了，”乔木却浑不在意，“我可没有读心的能力，您不能诬陷好人。” 他当然不会说，从洗手间回来的毛告诉他，对方忽悠他的过程中，心中一直在评估、分析他和王宗江的不同，以此不断调整策略。 孙庆书思索着、评估着，最终脸色还是逐渐缓和了。 既然被点破了，怎么点破的还重要吗？ “有一点我没骗你，我确实有能力送你上p10，就像当年我们扶持王宗江那样。” “前提是我得为你们做事，对吧？”乔木了然，“顺便也把自己的把柄双手奉上。” “我必须说明一点，王宗江确实与我们合作过一段时间。不过晋p10后我们很快就分道扬镳了，原因你应该能猜到。” 潜台词就是：王宗江的事情，你不能往我们头上算。 出乎对方的意料，乔木既没表现出不信，也没有表现出相信，反而不屑地撇了撇嘴：“谁管他？” 紧接着，他也往后一靠，反问对方：“我是谁？” 孙庆书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配合道：“乔木，新起点有史以来最耀眼的中阶调查员，未来也可能是最年轻的高阶调查员。” 乔木满意地点头，讥笑着反问：“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自己的把柄交给别人？” 这下孙庆书彻底沉默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最大的失算：他看着对方违规注册芸木股份，又和星海重工进行利益交换。这让他以为对方和王宗江一样，是个愿意为了野心而放弃底线的人。 索要股份的那顿饭、那次谈判中，对方的言语，更加佐证了他的判断。 所以他采取了和当初拖王宗江下水时几乎一样的策略。 但他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自始至终，这位都只是拿自己的优势去换取其他好处。 对方的“妥协”是你对我有用，我就多操点心，带你一起玩儿。和他理解的“妥协”截然不同。 说白了，这个乔木，从一开始就站在与他相同的生态位：上位者、恩赐者的位置！ 此时此刻才幡然醒悟的他，心中五味杂陈，看向对方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莫名。 这小子才20岁吧？这就是格局？这就是天份？ 王宗江，死得不冤！ “今天就到这里吧？”乔木伸了个懒腰，打算结束这场会面，“孙总，合作的大门随时敞开，不过还是之前那句话，你得重新给我个报价了。” 说着，也不问对方还有什么没说完的，他起身就朝外走。 孙庆书坐在座位上没动弹，也没出声，只是摇着头，微微苦笑。 “你替我做事，我才帮你晋p10”，这样的条件，有几个p9能拒绝？ 偏偏对方却认为，“你帮我晋p10，我……也不会替你做事，最多分润你点其他好处”。 双方报价分歧这么大，怎么可能谈得拢？ 走到门口，乔木又想到什么，回头笑着说道：“确实有人提前找我了，说您对我心怀不轨，不过我没信它。我怎么会对您使用能力呢，对吧？” 说完，他直接摆手说了句“再见”，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室。 孙庆书依然没动，但这一次，脸上的苦笑都消失了，反而变成了阴鸷。 良久，他才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芸木的申请，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给过了吧。” 说完这话，他也不解释，也不听对方说话，就直接挂断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真的就这么给他过了？其实可以卡着他，让他贷款违约……” “你当他拉下脸来的话，还搞不到一个亿？”孙庆书忍不住讥讽。 “他走时候为什么又承认有人找过他了？就是在警……提醒我，他知道我的对手是谁，他可以选择与对方合作！” 片刻后，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则有些犹豫：“我看见他来时在外面林子里，遇见了一只猫，当时也没多想。会不会是……” 他有些不耐烦地抬头，看向茶室墙壁上方的一扇窗户。那面玻璃中央正诡异地蠕动着，仿佛上面有张无形的嘴在动。 “哼！”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但不好说是对谁的，“除了凌曼曼，还能有谁？！” 那玻璃立刻蠕动得更激烈了：“凌曼曼？她出现在这里是严重违规！如果能抓到把柄……” “抓她？怎么抓？你现在上哪找那只猫去？！她违规得还少了？哪次抓住了？”孙庆书终于不耐烦了，厉声呵斥道，“再说了，她是严重违规，你就经得起查？！动动你的脑子！” 玻璃瞬间没了变化，又成了一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玻璃。 但片刻后，那个声音又响起了，这一次小心翼翼地：“还有一件事……您和他谈话的时候，洗手间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凭空多出来的，不是服务员。而且很快就消失了，凭空消失……” 声音是一模一样，但这一次，玻璃没再蠕动。蠕动的，是他正对面的墙壁。 孙庆书怔了一下，正要开口追问，那墙壁又道：“我没见过那人，不过我记下他的样子了，回去后可以在员工档案里找一找。” 说完停顿了片刻，墙壁又补救地补充：“包括其他机构的中阶调查员资料，我也会查一查。” “嗯。”孙庆书的脸色和语气，终于都缓和下来了。 这一次彻底没人说话了，他就独自坐在椅子上，紧锁着眉头，大口大口喝着闷茶。 半晌，他才疑惑不解地喃喃自语：“洗手间的人……会是哪一方的？” ----------------- 乔木回到家中时，观月甚至还没洗漱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吓了一跳，脱口问道：“谈崩了？” 正换拖鞋的乔木闻言，回头给了对方一记大白眼：“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对方端详了他几秒钟，语气肯定地说：“谈崩了。” 乔木闻言，无奈笑道：“我就说用不着这么麻烦吧？这衣服刚换上没半个小时，现在又得换。” “是谁啊？谈什么了？”对方一边在梳妆镜前护肤，一边问。 “孙庆书，公司副总，你不认识，”他把自己往沙发上一砸，“拿p10诱惑我，让我替他干脏活儿呗。” “干脏活？！”观月放下还没来得及挤出来的乳液，来到沙发前坐下，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按揉起来，“让我男人干脏活，他也敢想！” 乔木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安静享受着美人怀中的体香，和生涩的按摩。 他前世不是没做过脏活。 一个工薪阶层出身的普通本科生，一路拼到纽约敲钟企业高管，变现后身价瞬间八位数的级别，怎么可能只靠努力工作？ 他给老板、客户、潜在客户干的脏活多了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接触不到玩儿得最花的那个阶层，所以也脏不到哪去。 所以真要他干，他其实也能干，没什么心理负担。 只是重活一世，前世被职场、被生活彻底磨没的心气儿，也死灰复燃了。 又不是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为了这点小事就“重操旧业”，他不甘心。 既然不想再做与对方同流合污的勾当，那他就得打起精神来，与对方好好斗一斗了。 不过乔木的决心最终还是白下了。 当天下午刘焱就打电话报喜讯，监理部李经理通知了，独家经营的神情已经通过审核，正式转到研发部和生产部那边，由两部门进行评估，决定采购量与采购价。 没想到分别时灵机一动的威胁，竟然真的奏效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接下来就得用上他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董事了。 研发部大概是新起点对外最开放的部门了。毕竟公司就这么大，不可能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都养一批，那也是巨大的资源浪费。 所以新起点在评估某些自身不擅长的科技时，也会邀请其他机构或企业的行业大牛，甚至会将评估的主导权交给对方。 也因为如此，这些企业的科研主力，甚至比他们的老板都更了解新起点和这个行业的内幕。 就像星海重工，它的首席科学家长期带领一支团队与新起点进行深度合作，孵化了无数创新技术。说不定还进入过项目世界。 结果董事长孔敬东，却对这家公司堪称一无所知，甚至都没有植入脑干芯片的资格。他只需要知道，这种模式能帮自己赚很多钱、提升社会地位，就足够了。 乔木直接给宋理打电话通知情况：“宋董，芸木的独家经营权已经通过审核，进入估价阶段了。孔总的承诺，还算数吧？” 听到这话，对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给出的什么条件？” 乔木解决此事的速度远比他预料得快得多。这种事情放在其他行业，没有几个月的拉扯与运作是下不来的。 那位伍总和他背后的人，摆明了要从芸木身上叼块肉下来，占据主动之下，肯定不会轻易松口。 不到半个月就解决，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所以他笃定是乔木这边让步了，给出承诺了。 这让他很不高兴。 他没真的指望一个毛头小子能守信誉，哪怕这个小子实在早熟得不像话。 但当对方真的违约，不跟他商量就许出承诺，他还是不高兴了。 如果是生活中的事情，他可以拿对方当晚辈，一笑了之。但在商言商，这就是不尊重、甚至出卖合作伙伴，是非常恶劣的行为。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脑海中已经在思索，要怎么在不撕破脸、不散伙的前提下，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教训，让对方学会尊重白纸黑字的协议了。 “条件？没有条件，”乔木说出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直接过审，李经理刚通知刘焱的，我这是第一时间向你报喜啊，怎么听你的语气不太高兴呢？” 乔木的声音乐呵呵的，说起话来没有一丝犹豫和磕绊。这让宋理一时有些犹疑不定。 没条件？这怎么可能？ 但对方没必要说谎，说了也瞒不住他。毕竟根据协议，除了新起点规定的涉密文件外，芸木一切资料，他都能随意查看，并进行核验、审计。 对方不论是许诺股份，还是许诺钱财，都不可能瞒住他。 可他也不相信那边真的就放过这条大鱼了。 毕竟星海重工这种体量的产业巨擘都参与进来了，他作为直接负责人，这两个月还在新起点总部异常活跃，不停地建立人脉关系。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芸木未来玩儿得肯定很大。说有人不想搭个顺风车，赚个容易钱？他才不信呢！ 可这么两边都不敢相信，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乔木那边真的有很硬的高层人脉，能直接出手，替对方把不该伸的手通通打回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得重新评估这场合作中，双方的关系了。 在引入第三位股东之前，星海重工很可能要乖乖做小…… 这么想着，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了：“我已经联系好我在市场部和研发部的朋友了，他们会邀请星海重工的首席科学家参与技术评估。” 市场部和研发部那边，宋理早就搞定了，不过他一直瞒着不说，打算等审核一事再拖一段时间，再提此事，以此展现自身实力，也给乔木施加压力。 没想到小心思就这么简简单单落空了。 他本该为芸木进展顺利而感到高兴，但说实话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毕竟只要乔木服软，他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就能推动下去。 反倒是乔木表现得越优秀，他越没什么机会。 没有发挥的机会，也没有夺权的机会。 就真的只能乖乖做绿叶了。 “他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挂掉电话后，观月好奇地问。 乔木是公放，毕竟观月才是芸木大股东，就算他是实际控制人，凡事也会主动让对方知情。 他对自己的爱人，给予充分的尊重与重视，在方方面面。 “不知道，可能是心思不在这上面吧。”乔木耸了耸肩。 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想法，当初在首都吃饭时，他就看出对方的意图了。不过没必要和观月说对方坏话。 观月没什么商场打交道的经验，贸然说这些，可能会让小姑娘对宋理产生情绪化的看法。 两人挤在沙发上，就着电视中的动物世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乔木的手机就又响了，是内部oA邮件通知的专属音效。 他本来没打算去看，但那通知音效并不像正常那样只响三声，而是仿佛得了大病似地，不停地响，就像电话。 他最初以为是多封邮件一起发过来了，但听着听着就察觉到不对了：响声太均匀了。 观月也意识到不对了，主动从他身上起来，将他刚才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递给他：“看看什么事，万一是急事呢。” “能有什么急事？有急事就打电话了，不打电话就是默认没事儿……” 乔木半埋怨半吐槽着点进邮件，话就戛然而止。 这是一封来自风控部的邮件。 说实话，从加入公司以来，乔木就没少收到风控部的邮件，甚至可能是除去那群心理异常者外，收到最多的调查员了。 这一封署名风控部的邮件，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绝非来自风控部。 邮件内容很简单，要求他立刻以最快的方式，进入项目《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项目编号：zz04-201533-9-48），相关任务将会在他降临项目世界后发布。 并非他那个除了带毛“探亲”之外，早就不去了的专属镜像。他的专属镜像编号是zz04-201533-12-17。 这是另一个他从未涉足过的镜像。 看到这封邮件，他瞬间就知道这是谁发送的了。 智脑。 当初他第一次进这个项目，带着geAss回来时，智脑就第一时间以风控部名义给范鸿发了一封邮件，要求范鸿确保他的人身安全，为此甚至可以杀人。 也正是那次，他获得了一个专属镜像，同时获得了“任何人都无法调阅他的项目记录”的特权。 条件则是他必须对geAss的存在绝对保密，甚至对那个项目的主线剧情与剧情人物绝对保密。 再后来，他的geAss出现暴走风险后，他再次回到那个项目，在路西法之翼的帮助下，从C.c.的身上剥离下一片灵魂碎片，强行补完了自己的geAss，甚至将其直接进化到了最终形态。 那次项目中，智脑不停地改变必选任务，希望能够左右他的行动，但他意志坚定、目的明确，硬是从茫茫人海中联系到了C.c.，甚至还进入了C的世界，接触到了geAss的全部秘密。 最终智脑妥协了，给他改了个合适的必选任务，以表达自己的善意。 也正是那次无声的对抗让他确定，智脑不是简单的Ai程序，而是真的有自我认知，甚至有自己的利益诉求的。 那次妥协后他就猜测，智脑没选择将他扔在那个世界烂掉，也没选择让新起点干掉他，那未来肯定用得上他。 这不就来了吗？ 第874章 845.津门李家中有熟人 天津梅江，某独栋别墅，从外面看上去，和其他别墅没什么区别。甚至比起网上那些富豪动辄几十亿的别墅，还显得有些寒酸。 但正门口两名黑西装白手套的“保安”，却以如苍栢般笔直的军姿站立着，纹丝不动。而栅栏内来回巡视的“保安”，也昂首阔步，双臂笔直而有力地摆动。 他们的真实身份也呼之欲出。 这些人的存在，都证明了此处别墅的主人身份绝不简单。 一辆吸引无数少年少女目光的阿斯顿马丁轰鸣着停在门口，直到一名保安走过来，弯腰低头将车内空间仔细巡视了一遍，才在电动栅栏门打开后，缓缓开了进去。 原本只在周末才会人多起来的别墅，今天却一反常态地热闹。 停车区已经停了十几辆车，有豪横的，有低调的，但无一例外，价值不菲。 顶着简简单单的寸头、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司机根本不去找车位，随便将车往路上一停，甚至都不熄火，，下了车扬长而去。 很快，一个中年男人就小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坐进车里，将车以极其标准的姿态停入车位。 寸头小胡子双手揣兜，一路从侧门进入别墅，此刻别墅一楼的大厅中，十几个人分成好几拨，自顾自地聊着他。 看见他进来，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妇女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另一群人外围的一个中年男人也紧随其后。 其他人则大多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当他不存在。 “爱军来啦。”妇女很是热情，但热情过了头，隐约间仿佛还有几分谄媚，似乎是佣人之类的。 但…… “大姨，大姨夫，”倪爱军打了个招呼，“孝恩没回来？” 他态度非常随意，完全没有对长辈的恭敬。偏偏这随口一声招呼，被他称为大姨和大姨夫的中年男女，却立刻眉开眼笑，仿佛第一次听到孩子喊“爸爸妈妈”的父母一般。 “没呢，他还在学校呢，明年才毕业，”大姨热情地解释着，又一脸关心地问，“工作怎么样？累不累？压力大不大？单位没人为难你吧？” 一旁的大姨夫也跟着问道：“你现在具体是做些什么工作啊？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说不定能帮帮忙。” “哦，这个就不说了，我们有纪律，不能对外透露工作内容。” 听到这话，两位长辈的脸上，只剩下尴尬的笑容。 倪爱军说的是实话，但两位长辈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以为他是在敷衍。 不过他并不在意对方的想法，直接问：“我妈在二楼？” “啊？嗯……”大姨愣住了。显然，她不知道…… 倪爱军也没指望她知道自己母亲的下落，只是随口一问，见没答案，就自己去找了。 在走廊中遇到了女佣，才知道母亲在一楼会客室。 那里是老爷子专门用来与客人谈正经事情的地方。但老爷子退下来多年，早就没什么影响力，也没什么正事可谈了。 现在那里平时都闲置着，只有他们一家人齐聚的时候，大伯等人才会去那里，关上门说一些敏感话题。 他母亲级别不够，性子也冷，一向不太掺和家里的正事，不知为什么今天却去了。 他推门进去，惊讶地发现，除了三个舅舅、母亲、大哥李庆外，大舅妈和三舅妈也在。不仅三舅妈，李盈和李贺也在。 这阵仗可不常见。 家里日常谈事情的，基本就是三个舅舅和大哥说话，最多就是三姨夫也在，但说不上话。 妇女们和他们这些晚辈，可都没资格掺和。 看这个阵势，他立刻就知道今天的话题是什么了。随即就瞟了那边闷声不吭的李贺一眼。 对方恰好也和其他人一起看向门口，就看到了他那记眼神，脸上立刻扭曲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没发作。 看到对方这副德性，他开心得险些笑出声。 你小子也有今天！ 那种畅快感，别提了！ 但他面上不显，乖巧地来到母亲身边坐下。 其他人正谈着事情，也没打算和他打招呼，只有大哥李庆朝他颔首示意。 李盈倒是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了。显然这位是被硬拽来的。 是为了体现李家团结友爱一家亲，还是为了镇压李贺不让他突然犯浑，那就不知道了。 “我的意思是去英国，那边华人圈相对纯粹一些，没美国那么乱。而且地方小，有什么事，大使馆也能快速反应。”大舅继续被他的出现打断的话题。 “为啥非要去那么远？近一点不行吗？我觉得新加坡就很好，地方更小，而且还都是华人，不会不适应。咱家也有不少朋友在那边，能帮忙照顾。我也能经常去看他。” 三舅妈自然是自家骨肉自家疼，不愿意儿子再远渡重洋。 大舅想了想，觉得新加坡倒是也不错。而且非要强行将人发配到英国，也显得他这个兄长不近人情。 但他正要说话，没想到三舅妈又开口了：“要我说，事情不是压下去了吗？那个女人家里不是收了钱，签了保证书了吗？还出去干嘛呀。这一出去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孩子眼见着都三十了，本还指望他这两年把婚事办了呢，这一出去……” 她就跟个祥林嫂似的，不停地埋怨，不停地哀叹。 房间中所有人，除了她的宝贝疙瘩，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毫不掩饰心中的不耐。但她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完全没注意到。 “舅妈，我哥肯定得出去啊，”倪爱军忍不住开口了，在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后，他说出了自己饱含恶意的后半句话，“他这不是杀人了嘛，不跑哪行呀。” 三舅和三舅妈都惊呆了。 李贺年轻，反应快，腾地就站起来了：“你特么再说一遍？！” “胡说八道什么？！”两人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作为长兄的大舅率先呵斥，“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再乱说话，就滚出去！” 他这一骂，反倒是把三弟和弟妹一家的脏话给堵住了。 “你给我坐下，还不是你惹的乱子？自己造的孽还怕别人说？！”大舅也没打算放过李贺。 李贺怕大舅，全家都怕大舅，毕竟长兄如父，而且大家都知道，等老爷子殡天了，这个家就是大舅扛了。被这么一骂，刚才还要反击的他，立刻就蔫了。 骂完两个晚辈，大舅又恨恨地瞪了三弟两口子几眼，一脸不争气地骂了句“都是让你们惯得！” 说完似乎不过瘾，又看向三妹，好像想让她管好自己儿子，别挑事儿。 但刚看过去，一直低眉垂目，不置一词的三妹，立刻眉毛一竖，眼睛一瞪，仿佛在说“你骂也骂了，再拿我儿子说事儿试试？” 大舅立刻就萎了，直接收回了目光。 他这位三妹，泼辣得不像话，和家里谁都不亲近。真让对方不高兴了，甚至敢为了一点点小事儿掀年夜饭的桌子。 他不怕对方，但也知道招惹对方讨不着好处。 真要收拾对方，那也是等老爷子驾鹤西去，等他当了这个家、做了这个主之后了。 倪爱军毫不掩饰地朝自己母亲竖了个大拇指，却被母亲狠狠瞪了一眼。 他也不在意，而是一脸得意和挑衅地看着那边的李贺。 后者干脆将头扭向一边，眼不见为净。 “还是去英国吧。”大舅重回主题。这一开口，给三舅妈愣住了：合着刚才她都白说了？ 但被这么一闹，大舅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了，也真的厌倦这种局面了，只想着快刀斩乱麻。 “明年就要换届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们在外面发力，你们在家里也要谨小慎微。”良好的素养让大舅完全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不耐烦，反而耐心劝说着。 “明年贺长屹接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他是什么主张你们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咱爸当年和他爹那点事至今都说不清楚。他嘴上不说，脸上不显，谁知道心里怎么想，怎么看咱们李家？” “别看咱们家现在花团锦簇，一个不好，就是烈火烹油！”他略微加重语气，“所以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出乱子，必须以大局为重。” “小贺就先去英国，等换届后局势稳定住了，我摸清了贺长屹的心思和立场，就让他回来。” 说这话时，他直接对三舅使眼色，示意对方处理好自家婆娘的情绪问题。 女人心疼儿子，男人当然明白什么是以大局为重，立刻郑重点头。 “放心吧，弟妹，”二舅也适时开口了，“有我和你弟照顾着，他在英国还能吃了苦？说不定直接给你带个洋媳妇回来。” 三舅也开口劝道：“贺长屹这些年砍掉的脑袋还少了？你那个堂舅这都多少年了，连个保外就医都不给办。只怕他上台后，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孩子在国内，反而不安全。” 三舅妈见三个男人都说话了，知道这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能满心凄苦地认命。 倪爱军就这么冷眼旁观，这个所谓豪门的蝇营狗苟，心中忍不住冷笑。 这冷笑似乎太明显了，一扭头，就看到李贺正阴狠地瞪着他。 他立刻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对方，挑衅对方。 这事儿彻底敲定了，长辈们还要谈别的事情，就把他们这些无关人等往外轰。 那边门刚从里面关上，李贺就大步流星挤到他面前，死死盯着他。 “怎么着，想打架？”他轻蔑地看着对方，“我让你双脚和九根手指头怎么样？” 说完他想到了什么，又道：“要是我输了，我趴地上让你踩着上车。要是你输了，也不用你当众爬出去，你就给大家表演个喝可乐的绝活儿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李贺最后一根理智之弦彻底绷断了，伸手就去拽他衣领子。 对方的动作在他眼里，就跟慢放似的。他心中冷笑，就等着对方拽住自己领子，自己就有理由当众揍对方一顿了。 但没想到，对方还没拽到自己，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对方的手就被人打掉了。 “憋得慌就滚出去搬砖去！”一同出来的李盈，狠狠瞪着两人斥责道。 “你帮他？！”李贺眼睛都红了。 “动动你的猪脑子！”李盈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李贺的太阳穴，下手极重，甚至都戳破皮了，“惊动了老爷子，让他知道了你干的好事，万一气出个好歹来，你还去英国？去月球吧你！” 这一挨骂，李贺也冷静下来了，恶狠狠地瞪着倪爱军：“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他嗤笑一声，“对了，去了英国可别再杀人了。你在那边可没有叔伯替你擦屁股。”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一同出来的三舅妈，本来想像过去那样，对孩子的冲突置之不理，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但倪爱军这话，彻底戳到她的痛处，让她破防了。 “什么叫杀人，啊？！你就这么希望你哥是杀人犯？！你哥怎么会懂那些脏东西？分明就是那个女人勾引你哥的！是她教坏你哥的！是她自己心术不正，想飞黄腾达，结果搞砸了，把自己玩儿死了，跟你哥有什么关系？！” 三舅妈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要用眼神杀死他一样。声音也嘶哑得像是童话中的老巫婆。 他则完全不惯着这位长辈，不搭理对方，反而一脸“惊喜”地看向李贺：“原来是我搞错了啊。这么说你不用出国了？可以留在国内了？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大舅那主意不靠谱……” 三婶彻底听不下去了，用最后的理智拽着自己儿子——毕竟从几年前开始，李贺和倪爱军打架就再也没赢过，每次都是单方面挨揍，挨得很惨——然后扭头朝那边冷眼旁观的倪爱军母亲嚷嚷道：“你不管管你儿子？你就是这么教育他的？！果然是流浪回来的野……”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撕烂你的嘴，再让我儿子打断你儿子的狗腿！” 倪爱军母亲声音不大，但那冰冷的话语，却让三舅妈如坠冰窟，即将骂出口的脏话，立刻被堵在喉咙里了。 她知道，这位三妹，是真的干得出来。 “嚷嚷什么？！”会客室的大门终于被猛地拽开了，大伯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地瞪着走廊中的家人们。 显然刚才外面的话，他都听见了。 “还嫌不够丢人，非得闹得举世皆知是不是？！还嫌是不够大，非得惊动老爷子是不是？！” 他瞪着“罪魁祸首”倪爱军：“你想待就安静待着，不想待就上楼给你姥爷打声招呼，滚蛋！” 没想到倪爱军却嗤笑一声，丢下一句“谢谢大舅，那我不客气了”，转身就走。 气得他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 再看向那个纵容孩子、威胁弟妹的三妹，对方却只是淡然道：“这孩子被惯坏了，我会说说他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说完也不搭理他们，转身就走了。 还好这些年在领导位置上坐久了，养气工夫了得，否则他非得被这对母子气得吐血不可。 再看弟妹和这个侄子，他也彻底没了好脸色，不耐烦道：“回去就给小贺办签证，让他这个月就走，别拖！” 说完也不管弟妹的反应，扭头回屋，重重关上了房门。 李盈看着走廊中尴尬的三婶和堂弟李贺，笑了笑，没说话，也走了。 来到门口的倪爱军回过头，就看见大姨和大姨夫似乎跃跃欲试，想要过来打招呼，却又畏畏缩缩、犹豫不决。 他没理会那两口子，对母亲说：“妈，那我先走了，省得一会儿饭桌上再吵起来。我就怕我没忍住，当着姥爷的面把事情捅破了，再整出白事了。” 神奇的是，对于儿子对姥爷如此不敬的话，他母亲却毫无反应，只是白了对方一眼：“你又要去单位？” 见他默认，对方有些无奈：“真不知道你是着了什么魔，明明打小不爱学习，长大了又突然就爱工作了。” 说着，对方帮他整了整衣领子：“你可千万别跟你姥爷、你大舅和你大哥学。就知道事业……哼！” 说到这里，她又冷哼一声，改口道：“就知道当官，把人性都当没了！” 身后就是客厅，从她出来，客厅里就一片寂静了。她这话，恐怕全屋人都听见了。 可她不在乎，倪爱军也不在乎。身后那些所谓的家人也都不惊讶。 大家都习惯老爷子这位小女儿的脾气了。 “你要走？”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李盈，“不跟爷爷打个招呼？” 倪爱军撇了撇嘴：“大哥和李贺去不就行了？他老人家眼里哪有我这个外孙子？” 李盈也不在意，反而一脸雀跃：“要不我也趁机走了？去你单位玩儿。反正他眼里也没孙女。” “我单位涉密，你进不去。”倪爱军翻了个白眼，直接拒绝。 “你给我老实待着吧，”之前对谁都冷冰冰的倪爱军母亲，也一把搂住李盈的胳膊，“你俩都走了，老爷子肯定不高兴。爱军要去单位，让他走。” “得，”李盈翻了个白眼，“小姑你就向着自己儿子，我这个侄女就是外人。” “说什么呢，”他母亲笑着轻轻捅了捅对方，“除了爱军，这家就你一个家人了。剩下那些才是外人。” 听到这话，身后那些亲友们，全都神色复杂或面露尴尬。有的和别人对视苦笑，有的面露不屑或恼怒，但大部分人干脆就佯作没听见。 “真不知道你那个班有什么好上的，成天废寝忘食，还神神秘秘，搞得跟特工似的。”李盈又对倪爱军吐槽。 “你看看正常人谁爱上班啊？你看看有本事的人谁去国企啊？你干脆辞职来和姐混吧，一起打下一片江山，不比你那破国企有意思？” “可得了吧，你自己的屁股还拿瓦盖呢，”倪爱军不许别人说他工作的坏话，立刻反击，“为了家小破公司成天累得跟孙子似的，赚点钱都花医美上了吧？小心早衰。” “滚滚滚！”李盈立刻摆手，“咒谁呢？好心当成驴肝肺。” 倪爱军来了又走，连午饭都没吃，但谁都不在意、不惊讶，仿佛这是这栋别墅的常态。 他开着自己的跑车一路狂飙，直接进了新起点天津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去外部项目事业部的工区等了半个小时，约见的同事才姗姗来迟。 说是约见，其实就是被他突然袭击叫过来的。 “吃饭了吗？” “哪有时间吃啊……”对方苦笑。 “走，陪我执行项目去，”他起身就往外走，“执行完再吃，也赶趟。” 本以为他问这么一句后，会放自己先去食堂吃个饭，没想到他就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对方无奈地耸了耸肩，只好跟上。 谁叫自己是主任给对方安排的保镖呢？ 对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担待不起，只能不辞辛苦地伺候着。 好在主任大方，好处也给得足足的；这位出手也阔绰。 钱给够了，别说午饭推迟，让他戒午饭，他都乐意。 “这次执行哪个项目？”路上他问。 “还是那个吧，《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 “还没待够啊？”同事立刻苦着脸，“你又不是机甲迷，每次进去就瞎逛……” “你爱去不去，我又没求着你去，”倪爱军头也不回地反驳，但紧接着又诱惑道，“我跟你说，那个项目肯定有秘密，等我发现了，你可别后悔。” “能有什么秘密？”对方完全不信，“都被人执行烂了，有秘密还轮的着你？” “哦，都执行烂了，那发现剧情人物了吗？” 进入电梯，倪爱军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对方： “我告诉你，这可是唯一一个乔工执行过，却没贡献项目情报，更没发掘出主线剧情的项目！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搞到的情报。就凭这一点，这个项目绝对不简单！” 没想到对方完全不领情，只是当着他的面嘀咕道：“你就是个脑残粉。” “我乐意！”他哼了一声，也不在意。 第875章 846.不该出现的人 乔木睁眼时，正躺在一个欧式风格的单人宿舍里。 外面年轻的嬉闹声若隐若现，能有这么多年轻人的地方，就两个：孤儿院、学校。 他起身推门出去，险些和一个男生撞个满怀。 反应灵敏的他主动往后撤了一步，视线一瞥，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那单手持一本《基督山伯爵》的青年道了声“抱歉”，正要走过去，却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和小时候真像啊……乔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随口糊弄过去，也不理会对方疑惑的眼神，就直接离开了。 要不要去看看娜娜莉？那小妮子小时候粉妆玉砌的，煞是可爱，长大了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了。毕竟真人和动漫形象不一样。 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毕竟这个镜像的娜娜莉，正如刚才的鲁路修一样，根本没见过他，更没有那一个月的收养之恩。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查看这次的项目信息。 项目名称：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 项目编号：zz04-201533-9-48 预估风险度：零风险 必选任务：重置镜像进度。 好家伙，这个必选任务……智脑真是够直接的。 他突然意识到为啥自己一出门就能撞见主角了。 难不成智脑的意思就是让他见面直接斩首，然后立刻结束项目，不拖泥带水？ 倒也不是不行，现在追上去完全来得及，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项目中肯定有同事，大概率就是同事不听话，不搭理智脑的引导而擅自行动，已经接近主要剧情人物了，或者时间线即将进入主线剧情了，所以智脑急眼了。 重置项目没问题，但同事是无辜的，至少站在他的立场上，人家没做错什么，何至于死？ 先搞清楚时间点，再试着找找对方的踪迹。 想到此，乔木就直接行动了起来。 要搞清楚时间点其实非常简单： 玉城大厦发生自杀式恐怖袭击，目前已有八人遇难。 布里塔尼亚帝国三皇子、11区总督克洛维斯·La·布里塔尼亚，将于今天下午，向11区全体居民发表电视讲话。 “啧，难怪智脑这么着急了……”看着电视里的预告，乔木撇了撇嘴。 原来是火烧屁股了啊，早干嘛去了？ 接下来就是找同事了，茫茫人海，怎么找呢？ 他搓着下巴，陷入沉思。 ----------------- 另一边，倪爱军看着大屏幕，以拳击掌，一锤定音：“去玉成大厦看看！” 同伴惊愕地看向对方，又下意识看向自己手中的机票。 他们已经在1区待了很久了，他好不容易劝说对方，听智脑的话，去澳大利亚看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他们都人在机场了！就等着过海关了！ 临门一脚了，你变卦了？ “好好好，你说去哪就去哪。”他无精打采地附和。 这种恐怖袭击，在11区几乎每周都会发生，他早就看腻了。 在他看来，如果不想去澳大利亚，还不如想办法混进那个三皇子的记者招待会来得有价值。 但“老板”都发话了，他也只能听话。 他只好提着行李箱，乖乖起身，和对方一起往外走。 两人坐上车，直奔玉成大厦。但半个多小时后，倪爱军却突然大吼一声：“停车！立刻停车！我们不去玉成大厦了！” 司机被吓了一跳，双手一抖，车在空旷的高速路上，狠狠晃动了一下。 旁边的同事也愕然：这位平日里确实任性，但今天却任性过了头了吧？这是怎么了？ “不去玉城大厦？那去哪？总不能回机场吧？” “那里！”倪爱军指着自己那一侧，高楼外墙上的大屏幕，“去那里！” 同事这也向窗外看去，然后也愣住了。 大屏幕上只有文字，而且是中文：“新起点调查员集合”。 背景音则是女播音员不断重复的话：“现在插播一条紧急广告，现在插播一条紧急广告……” 现在应该是现实世界的午饭时间。调查员时间充裕得很，正常来说没几个人会在这个时候执行项目。 倪爱军选这个时间，也是图个人少、清净。 没想到这都能遇到同事？ 同伴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可……这也没地址吧？” “大叔，”倪爱军没理他，而是探头问前面看着广告一脸迷茫的司机，“那个标志是哪个电视台的？我们就去那个电视台！” 说着，他直接掏出一大把钱，塞进对方怀中：“要快！” 本来还犹豫不定的司机，看着怀中那相当于他几个月收入的钱，几乎是下意识地猛踩油门。 发动机的爆鸣声中，车子狠狠往前一蹿，后排两人猝不及防地砸在靠背上。 一辆本来违停的出租车，就这么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司机双手紧握方向盘，两眼紧盯着前方的道路，亢奋的鼻孔随着粗重的喘息不停扩张、收缩，任凭钞票掉落一地，也不去拣。 仿佛生怕稍微慢一点，这位阔绰的乘客，就要收回他的钱一样。 违章？无所谓！ 但这种豪气，只持续了一阵子。 等他们接近电视台所在街区时，看着对面全副武装的布里塔尼亚军人和装甲车，还是一脚刹车乖乖停住了。 “调头回去，”拦住他们的军人摆手道，“这里被军管了，原路返回！” “军管？”司机一脸茫然，“可我要送客人去电视台啊……” 他看了眼前面空旷的街道，似乎没什么情况，就想求情，让对方网开一面。 但士兵完全不为所动，坚持要求他调头离开。 司机还想说什么，前方远处隐约传来的枪声。虽然很快就平息了，但他还是吓了一跳，不再软磨硬泡。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有些祈求地商量道：“咱们可以绕路，稍微多花一点时间，就一点……” 他生怕乘客后悔，把钱收回去。 好在两名乘客很明事理，示意他可以绕行。 “等等！”他正要调头，另一个看上去像军官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你们要去电视台？现在？”对方狐疑且警惕地打量着车里的情况，“你们不会是那群恐怖分子吧？” 话音刚落，周围原本还有些懒散的士兵们，立刻警惕了起来。 被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司机差点就被吓尿了。 “下车！”那军官后退几步，厉声呵斥，“立刻下车，接受检查！” 恐怖分子？恐怖分子不是在玉城大厦吗，怎么跑这里来了？这么凑巧？ 倪爱军和同事对视一眼，无奈地举起双手，乖乖下车。 三人很快就站成一排，乖乖接受搜身。 另外几名军人，则小心翼翼地打开两人的行李箱。 随着其中一只被打开，他们还没看清里面的东西，一个不大的小球，猛地竖直弹到半空中。 他们没反应过来，刚下意识抬头看去，小球已经直接炸开。 爆炸威力不大，但只是一个呼吸间，就将白色的烟雾吹出十几米。瞬间，方圆三十余米的范围就被浓郁的白烟笼罩。 军官心中大惊，连忙捂住口鼻，正要下令直接击毙恐怖分子，却发现自己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舌头和喉咙了。 他嘴巴无力地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紧接着，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倒在地，一动也动弹不得了。 外围的士兵吓了一跳，立刻向后撤去，既不敢贸然开枪，更不敢上前救援，只能警惕而无力地等待着。 直到几分钟后，这股诡异的烟雾才散去，他们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被烟雾笼罩的同僚倒了一地，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不停地叽里咕噜乱转，显示他们还有意识。 一地的军服中，那个出租司机显得格外显眼。 那两名乘客却早已没了踪影，就连行李箱也不见了。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那个机关？”在早已清空的大楼间穿行时，倪爱军忍不住问道。 他早晨还见对方往里面收拾东西来着。 “一直都有。开箱子要先按下左边的按钮，两秒后再按右边的，否则就会触发。” 两人凭借惊人的身体素质，或者一些灵巧的小道具，穿过一栋栋大楼，避开军队的封锁，向电视台大楼靠近。 越靠近电视台，枪声越明显，他们的神情也越惊讶。 下面哪里是什么抓捕恐怖分子啊？分明就是极其激烈的两军交火！ 街道上四处可见爆燃的装甲车、军用卡车和一些其他用途的特种车辆，甚至还有三具被摧毁的knightmare！ 继续往前，则能看到一些还未来得及收敛的帝国军人尸体，以及来往穿梭的医疗人员和担架上的伤员。 再往前，就连医疗人员也看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和残骸。 而往前眺望，就是交火前线了。 “什么情况？”停下脚步观察时，倪爱军一脸懵逼，“哪来的正规军？帝国军内讧了？” 他在这个项目待了很久了，自然了解这个世界的局势。 11区的恐怖分子们，可搞不出这等阵仗。联邦的部队，也不可能深入到这个区域。 一路上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是那个召集他们的调查员搞出来的？对方是布里塔尼亚军方的人？策划了这次内讧？ “或者是他搞砸了，被围困在此，又不舍得放弃这个进度，只能向咱们求助。” 必须承认，同伴的猜测更靠谱一些。 “现在怎么办？管不管？”同伴问道。 他们本来以为对方是要发掘什么剧情，或者做什么大事，就像当初在《大航海时代》中乔工那样。 但现在看来，对方大概率是在求助。 “让他自己乖乖结束项目，对咱们更有利。”同伴提议道。 他知道倪爱军是想要发掘剧情秘密，这种情况下，搅合的调查员越少，自然越好。 倪爱军自然也想通这层关节了。 但他犹豫片刻，却摇头道：“先救一救吧，问问对方是什么打算。如果对方的计划和咱们冲突，再说服对方离开就是了。” 听到这话，同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 你帮了他之后还让他直接放弃，和你什么都不做等他自己乖乖滚蛋有什么区别？ 碰上个不懂事的，还得讹你一笔。 不过他也没劝，人家不差钱，就让人家自己造呗。 再说了，如果不是这么这么大方的性格，他堂堂中阶调查员，也不会低声下气给对方当完保镖当保姆。 毕竟再中阶，被脑干芯片监视着、约束着，也得用合法手段养家糊口不是？ 既然定了，两人就继续突进，仗着调查员的一身能耐，一路悄默默越过交火线，成功潜入电视大楼的院子。 没想到刚进院子…… “什么人？出来！”数十把枪，直接指向了隐身的两人。 没想到自己刚落地就被抓了个现行，两人心中大惊，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倪爱军率先撕掉身上的隐身符，露出真身：“别开枪，我们不是敌人！” 看着对方那样貌怪异、在这个世界完全没见过的枪械，他总有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见他出来了，同伴也只好显形。 “光学迷彩？”对方皱着眉头，打量着他们，“布里塔尼亚的特种兵？” “不是，不是！”他立刻摇头辩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支吾片刻，就在对方越来越狐疑的时候，他灵机一动：“我是新起点的调查员，我看到了广告！” “调查员？”对方用怀疑的视线打量着两人，犹豫了一下，问道，“天王盖地虎？” 这下换成他俩懵逼了。 “宝塔镇河妖！”回过神来，他立刻回答。 对方点了点头：“对了，进去吧，坐电梯上九层。” 说完挥了挥手，就让他们离开。周围其他士兵也收起了武器，不再理会他俩。 两人面面相觑，倪爱军壮着胆子问：“你知道这句口号是什么意思吗？” “我怎么知道！”对方直接翻了个白眼，“长官定的暗语，我死记硬背就行。赶快进去，别让长官久等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闷着头往里走。 “真的是联邦的部队？”进了电梯，同事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来这儿干嘛？” 联邦在西面，东京外则在日本最东面，对着太平洋。 对方不去登陆京都，和11区抵抗势力汇合，却绕了个大圈子跑到这里，还被围困了，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同事立刻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地压低声音，对倪爱军道：“还真让你猜对了！那家伙恐怕真的掌握了什么情报！” 否则不会这么大动干戈。 倪爱军也露出了矜持的笑。 虽然他什么都没猜对，但他们此刻出现在这里，也完全得益于他突发奇想要去一趟玉城大厦。 否则他们现在已经登上前往澳大利亚的飞机了，等降落后知道这条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真正值得他骄傲的，是他对这个项目“毫无道理”地投入。 追随着乔工的步伐，折腾这么久，在对方看来纯粹就是自己想当然，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真的有所收获了。 两人一路来到九楼，一出电梯，对面已经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中华联邦军人”。 对方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这是你们中华联邦的新武器？看着模样挺新奇的啊。”路上倪爱军试探着问了一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不过他很快就不再关注这件小事了。 因为一间办公室的门一开，他就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对着大门的那位同事。 瞬间，两人如五雷轰顶一般，全都呆住了。 “乔……乔工？！” 他们确实猜过，对方是想要效仿乔木搞个大的。 在乔木两次召集联合行动取得前所未有大成功后，过去习惯了各自为战、最多几个十几个相互熟悉的人合作的调查员们，尤其是近水楼台的新起点调查员们，突然就喜欢上这种大联合模式了。 可他们怎么会想到，这次的召集者，不是什么模仿犯，而是本尊！ 两人好不容易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对视一眼，都掩饰不住眼神中的亢奋。 你让新起点的调查员许三个关于工作的新年愿望，绝大多数人的愿望中，恐怕都会有一条是“和乔木合作”。 他们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愿望会变成“再次和乔木合作”。 看到两人，乔木也有些惊讶：“是你俩啊……” 他还真没想到这次来的是熟人。 这两位当初在《大航海时代》中，一起参与了他“攻陷海军本部”的大计划，不仅轰动行业，也赚得盆满钵满。 尤其是那个名叫倪爱军的寸头小胡子，让他记忆尤为深刻。 对方一开始怀疑他是装逼犯，处处跟他作对。等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瞬间化为迷弟脑残粉，配合得不行，甚至根本不许其他人对他有丝毫质疑。 不过实话实说，他挺怕和这种不理智的脑残粉打交道的，往后也没再联系过对方。对方锲而不舍的内部飞信好友申请，他也只当没看到。 没想到茫茫调查员海，他们竟然又重逢了，这大概算是缘分？ “乔工，你又有新计划了？！”倪爱军的同伴率先打破了沉默，激动地问道，“咱们这次要做什么？会不会直接发掘出主线？” 乔木犹豫了一下，直接摇头：“没计划，找你们过来只有一件事。” 见两人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要借这个进度做一个实验，和这个项目无关，但很危险，大概率会导致进度重置。所以为你们的安全着想，我需要你们放弃这个进度。” 听到这话，两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这个落差也……太大了吧？ 他们一路上先是以为只是普通地帮忙，见到乔木本人后立刻意识到要有大收获，刚才激动得都要晕过去了。 没想到到头来，人家是在下逐客令？ “真的……没什么行动？”倪爱军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 “真的，”乔木认真点头，“我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没仔细研究过，这次进来就是随便挑了一个，做个关于自己能力的实验。” 他说起谎来，脸不变色心不跳。 倪爱军下意识回头，像是在找什么，身后的走廊中却空空如也。 “那个联邦的士兵……”他一开口，乔木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他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第一次进这个进度吧？这才多久，就搞到联邦的军官身份了？甚至还能带着士兵打到这边来？” 乔木脸色有点僵：这人啊，果然不能随便说谎，你看，一个不小心就露出破绽了。 他大脑还在极速运转，想着是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谎言，还是干脆转移话题，却听倪爱军用兴奋的语气说道： “这个跑剧情的能力，是在太厉害了吧！不愧是咱们新起点的骄傲！反正我是做不到，我想都不敢想！” 哎？看着对方毫不掩饰的敬佩与崇拜，乔木迷茫地眨了眨眼：就……只是追捧吗？真的不是怀疑？一点都不怀疑吗？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话？你明明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华点啊！怎么你自己反而没意识到呢？ 他脑子有些宕机，倪爱军却扭头对同伴道：“那咱们撤？你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热乎的午饭。” ‘热乎？热你大爷！’同伴心中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脑子锈了？’ 他乔木说没行动、没剧情就没有了？他乔木放个屁到你鼻子里都是香的！ 你降临前不是也说了吗？这个项目是唯一一个乔木明明执行过，却什么成果都没有的，肯定不正常。 再说了，那么多项目，他要试能力，随便选哪个不行？找个基调相符的不行吗？非得找个没有超自然能力的项目试？他吃饱了撑的找刺激呢？ 怎么想这个说法都站不住脚，都疑点重重吧？ 说不定人家是想吃独食！ 就算人家不带你玩，你也可以潜伏在一旁，暗中关注，察觉不对劲再撤也完全来得及啊。 他也不顾乔木就在对面，不停地给倪爱军使眼色，后者却根本没注意到。 也怪他，当着乔木的面不敢有大动作，那眼色其实使不使都没啥区别，他只是自己以为有区别罢了。 “对了，”乔木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点，朝他们打听，“你们是几点降临项目的？来了多久了？” “几点来着？” 倪爱军看向同伴，后者想了想，不确定道：“十二点半之后吧，可能得四十五、五十了，但不会超过一点。我们来了俩月多了，不到两个半月。” 他记得清楚，是因为他当时满心是没赶上午饭的怨念，所以比较关注时间。 两人奇怪乔木为什么关心这个，乔木心里的疑惑却更甚了： 他是13:09开始执行项目的，这一点他很确定。 双方先后进入的时间间隔并不长，项目内时间却已经过去近两个半月了。 这个差距，实在太大了。 他之前注意过，自己每次执行项目，无论在项目里待多久，现实中都是一小时以上、三小时以内，大部分都是一个半到两小时之间。 他看过范鸿的项目记录，基本也是如此。 但这才是问题所在：范鸿执行的是恐怖类项目，持续时间鲜有超过一个月的，剧情通常都在一周甚至一天内结束。 他不一样，他绝大多数项目，都要待够三个月，甚至待好几年。 真的就像白大褂所说，两边的时间毫无规律可言。 但现在想来，正是因为毫无规律才可疑吧？倒像是智脑故意为之，怕他们从中发现规律，想要以此掩盖什么。 将这个疑点记在心中，他才回过神来，又问两人：“你们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就不管你们了。” “走！”倪爱军没有任何犹豫，很自然地说，“你让走我就走喽。” 听到这话，乔木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旁的同事一脸无语，也终于认命了，又眼神确认了一次，就直接和倪爱军相互点头，在脑海中结束项目。 两人做了很久的搭子了，这方面的默契还是有的。 “对了……”就在他确认结束项目的瞬间，乔木开口了，明显还有话说。 ‘艹！’他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眼前一黑，再一亮，自己已经躺在熟悉的传送仓中了。 他眨了眨眼：倪爱军……出来了吗？ 要是没出来，他可真的要骂娘了！ ----------------- “什么事？”倪爱军的反应，可比他的保镖哥们快多了。 就在乔木开口的瞬间，他硬生生将脑海中的确认给撤销了。 但对面的乔木反而愣住了。 他那声“对了”，不是说给对方听的啊…… 他是……突然想到了某个疑点，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他勉强笑了笑，强解释道：“算了，突然冒出了不成熟的念头，这次就不说了，等有更好的机会再说吧。” 对方一脸遗憾，却也只能点头。 他这才有空将刚才那个一闪而逝的疑点，从记忆宫殿中拽出来。 疑点很简单，却也很惊悚： 调查员公认的一个事实，智脑不能伤害调查员，就算要处置，也是交给各执行机构处置。 这应该是写死在程序里的，否则谁能阻止智脑在项目中丢弃调查员？ 要知道只要智脑一段时间内找不到调查员，后者在现实中的身体，就会直接多器官急性衰竭。 可……按照他的猜测，智脑是希望他一降临就直接干掉鲁路修，重置进度。、 杀主角，历来都是速度最快的重置方法，除了做好万全准备的杀人者，几乎没人能反应过来，能及时逃出生天。 那项目中的其他同事，猝不及防之下，自然就死定了。 这不就意味着，智脑主观上可以害死调查员？那也太惊悚了！ 当然也有可能，就是他想岔了。 开门遇到鲁路修，完全就是个意外，人家智脑并没有那个意思也说不定。 正思索着，倪爱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乔工……”对方一脸不可思议，“我强制结束项目……没反应！” 没反应？不想走？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但抬头看向对方，对方也是一脸惊讶，不似作伪。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对方似乎猜到他的想法了，有些委屈道：“我没撒谎！” “我知道。”乔木点了点头。 他刚才已经把毛叫到隔壁了。毛听了对方的心声，确定对方真的无法结束项目。 除非这位有能力骗过毛，还得知道他藏着读心的秘密手段。 他当然不能自己亲自尝试，毕竟万一阴沟里翻船，那就搞笑了。 倪爱军还想说什么，他伸手制止对方，自己则感受着周围的空间。 空间没有扭曲的迹象，不是和他类似的手段。 那是智脑那边出问题了？还是别的手段？ 别的手段的话，是谁？偷渡者？ 可这次任务是智脑突然发布的，对方应该来不及反应吧？ 就算对方有卧底，智脑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傻，讲究什么规矩。 随着他心思一动，走廊中就出现了大片凌乱的脚步声。 倪爱军愕然回头看去，一大群全副武装的“联邦”军人，正从门口小跑而过。 跑了很久，动静才逐渐消失。 好家伙……他一时间目瞪口呆，这层楼之前到底藏了多少士兵啊？ 这么想着，他也不和乔木客气，直接来到窗口，向下看去，很快就傻眼了： 数以百计……不，上千名士兵，如蚂蚁行军一般，浩浩荡荡从电视大楼中涌出，像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布里塔尼亚的军队，瞬间就溃散了。 但那些士兵却依旧没有回来，而是继续向外挺近，仿佛……要攻占整座东京特区一般！ “到底是哪冒出来的啊……”他无力地呻吟一声，直接看向乔木。 后者则没有任何表态，反而眉头紧锁，在思索着什么。 有情况？虽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他的心还是随着对方的表情，一下子悬起来了。 两人不再说话，房间中、大楼外，都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乔木才突然开口：“你还能结束项目吗？” 倪爱军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乖乖尝试结束项目。 “不行，没反应。”他摇着头，如实回答，又补了一句，“我试了好几次了。” 乔木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会是……什么情况？”他则小心翼翼地问，“是敌人？还是……” 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个惊悚的答案：“咱们不会被智脑丢在这里了吧？” 乔木依旧没说话，只是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倪爱军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耐心等待。 虽然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但既然对方只是坐着，不采取任何行动，那想来应该是有些想法的。 他只要跟着对方、听对方的话，就对了。 又等了不知多久，憋得难受的倪爱军，见对方似乎并没有烦恼的神色，才小心翼翼道：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声谢谢……” “来了！”几乎是同时，乔木神色一震，猛地起身。 来了？什么来了？他立刻四顾，却什么都没发现，窗外也什么都没有。 “你在这儿等着。”一扇空间门开启，不知通向何处。 “我和你一起去！”他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语气坚决。 “我……我能帮忙……”这话就有点底气不足了。 乔木犹豫了一下，也懒得劝对方，只是说：“发现不对或者不敌，不用管我，保护自己。” “嗯，我不会给你添乱的！”他又坚定说道。 “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乔木疑惑地问。 他张了张嘴，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之后再说吧。”他耸了耸肩。 乔木也不在意，率先通过了空间门。 他散出去的士兵，有些遇到了赶来支援的布里塔尼亚军队，被干掉了。 有些，则是被奇奇怪怪的手段干掉的。 他等的就是后者。 那些投影被杀死的士兵，也带回了详细的位置说明，让他可以直接定位到那附近。 一出传送门，他就看到一个奇怪的人，正掐着一名士兵的脖子，仔细端详着后者。 那人一席紫白色长袍，黑色的披肩长发，脸色惨白、瘦削的脸上棱角分明。 那人扭头看了乔木一眼，就将手中的士兵扔在地上，随后右手隔空一挥，士兵的脑袋就被切断了。 “真是奇怪的存在，对吧？看着像活人，其实根本不是；以为是灵魂，却比灵魂更虚在。” 那人转身朝向乔木：“不过比起这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你们这些存在。” 说着，他竟然伸出修长的舌头，在脸周围舔了一圈。 对面的乔木，则彻底懵逼了。 虽然动漫形象和真人形象有着不小的差距，但有些特征，是这种差距根本无法弥补的。 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在《叛逆的鲁路修》中，见到了……大蛇丸？！ 第876章 847.重重的迷雾 这一瞬间，乔木的大脑是真的宕机了。 下一瞬间，他就冒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自己之前努力打探到的所有消息，都是错的。 项目世界，就是虚幻的！毕竟只有虚幻的世界，才能发生这种关公战阿尔托莉雅的怪事。 亦或者，包括现实世界都是虚假的？自己其实是飞机失事的幸存者，成了植物人？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世界？怎么会有日本美少女主动找上门和自己同居又爱上自己？ 可如果真的是梦境，那他不该已经后宫佳丽三十了吗？ 什么青梅竹马、天降大小姐、温柔护士姐姐、邻居人妻与萝莉女儿、御姐高中老师、少妇上司、熟妇老板娘……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对面“大蛇丸”奇怪的目光下，他摇了摇头，将脑子宕机时自动生成的奇怪念头，全都压了下去。 冷静下来后，再看对方，他也恢复了理智：也许是认错了？也许是CospLAy爱好者？ 没听说过日科工有这个项目啊，不然各国早就偷渡成风了，甚至美国佬就直接逼着日本人把这个项目开放为外部项目了。 也许是……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日科工的？” “日科工？”对面的“大蛇丸”没有回答，一脸疑惑地思索片刻后，反而反问，“日本……科学……工程或工业？是部门或者企业？” 然后对方笑了：“原来你们那边的日本机构叫这个啊，还是头一次听说。” “？？？”乔木没反应过来。 “！！！”乔木反应过来了。 平行世界！这家伙，是其他平行世界的调查员！ “你这是……深度Cos？”虽然早就猜测平行世界之间互为敌人，但这一刻，他的好奇心还是彻底凌驾于敌对心之上了。 而且对面这家伙，还原度也太高了吧？不说医美削骨什么的，只说那条舌头，到了社会上不会引起过分关注吗？ Coser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似笑非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见对方这副反应，乔木也只好暂时搁置好奇心，认真问道：“现在这样算什么？敌人吗？” “你的手表呢？” 手表？听到这个问题，他心中疑惑又警惕，大脑飞速运转。 对方口中的手表，肯定不是普通手表，而是某种道具或者信物。 他当然没有。他连一块正经的手表都没有。 问题是，拿不出来的话，会发生什么？ 最糟糕的局面，就是…… “没有啊……”对方看出来了，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但他总觉得，对方那遗憾之下，更多的是……亢奋？ “那就只好……”对面的coser猛地抬起胳膊，两条胳膊立刻以惊人的速度伸长，向他激射而来，“让你去死了！” 果然！乔木凌空一抓，斩魄刀入手。但就在此时…… “我来！” 伴随一声呵斥，身后的倪爱军闪到他面前，对着敌人那已经化作蟒蛇脑袋，张着血盆大口的双手，挥出双拳。 没有一丝声音，那两条巨蟒，竟然齐齐调头，向它们的操控者飞去。 但对面的coser只是眉头微蹙，双臂自动拦肩断裂，与那两条巨蟒彻底分割开，随后整个人轻飘飘地向后一跃，任凭力竭的巨蟒落在自己面前，根本没触碰到自己。 两条胳膊所化、足有几十米长的蟒蛇，也没有再试图攻击他，而是很快就在他身前盘成两团，伸着脖子，吐着信子，朝着乔木这边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类似能力反弹吗？”coser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几眼倪爱军，又看向乔木手中的斩魄刀。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把刀和持刀人，比这个急着表现自己的小家伙，要危险得多。 果然，就在他的注视下，那把刀的刀刃，直接凭空消失了。 他猜测着对方的能力，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却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抢攻？那我就不客气了！’念头闪过，他重新长出来的右臂猛地一挥，一支苦无向乔木激射而去。 在苦无飞抵对方门面前的瞬间，他双手紧握结印。 霎时间，那把苦无竟在半空中，变成了数百把，密密麻麻遮蔽了整条街道，呼啸而去。 但与潜影蛇肢一样，影分身苦无依旧未能立得寸功。 数百支苦无力竭落地后，在密密麻麻的嘭嘭声中，绝大多数都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了，地上只躺着那孤零零的一支。 而乔木和倪爱军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他没再动手，甚至都没有继续警戒，干脆站直身体，摆出一副放松、没有防备的姿态，然后……如投降般举起了双手。 因为不知何时，一把凭空出现的刀刃，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刀尖刺入皮肉，距离他的颈动脉，仅一毫之遥。 “大意了啊，”他明明被制住了，语气却依旧轻松，“原来那个空间门是你的能力，我还以为是某种道具呢。” “这么实用的空间能力……还真是令人忍不住怀旧啊。” 空间门原地出现，从里面走出来的乔木和倪爱军，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现在可以聊聊了吗？”乔木问道。 “当然，”他张开嘴，伸出湿漉漉的舌头，上面赫然挂着一块同样湿漉漉的手表，“有这个就是盟友，没有的就是敌人。” 对面两人同时露出恶心与嫌弃的表情。 其实不用对方刻意解释，乔木也猜到了。 而且他在思维宫殿中思考了很久，注意到了一个很细节的疑点： 任何入侵，都应该是有明确目的的。可对方主动入侵这个项目世界，却还要问他们有没有手表，区分敌我。 就好像，对方并不知道自己进入这个世界会遭遇什么一样。 那么与其说是入侵，不如说是探索？ 可探索的话，有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吗？不应该悄悄进村吗？直接封锁他们返回现实世界的能力，明显是很危险的挑衅吧？ 想到此，他试探着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没想到这一问，对方的双眼就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片刻后又转变为失望。 “原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对方一脸遗憾，却又略显好奇地打量起两人，“你们的世界还是第一次接近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之前也从未接触过核心剧情人物，对吧？” 猜错了！但对方为什么这么猜？又为什么这么说？ 从头到尾一脑门子雾水的倪爱军，却注意到了对方话中的涵义：‘我们接近主线剧情了？！卧槽，我竟然又蒙对了！这是什么天赋异禀？！’ “你为什么这么说？”乔木直接大方地问了出来。 反正对方都点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 对方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他：“你能给我什么？” 这是要交换情报？ “你想知道什么？” “随便说说吧，给我个惊喜。”对方没有提问，而是把主动权交给了他。 这让他很不舒服，因为这样一来，对方也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他也无法收集任何线索。 他不能不说，不说的话对方也不会开口。 他也不能乱说，他对多元宇宙的情报没有任何了解，根本不知道哪句无心之言，就会泄露他所在世界的重大秘密。 只是一瞬间——却是思维宫殿中的十多分钟，他想到了一个似乎不错的话题： “你知道衔尾蛇吗？” 那个在《恐怖游轮》项目中，阴死了几乎整个大同分部，明明抓住他了却又很奇怪地放了他；之后在《死神来了2》中给他们的世界准备了一份“大礼”，但被他和内达成功破坏掉的家伙。 如果说他过去的经历，有什么能和多元宇宙沾边的，大概就是那位了。 听到这个问题，对面的家伙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简单地来了一句：“嗯哼，继续。” 他心中暗恨：这个老狐狸，一点尾巴都不肯露给他，就连尾巴毛都不给一根啊！ 继续？怎么继续？他对那个衔尾蛇，也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啊…… 只是瞬间的犹豫，对方就看出来了，面露讥笑：“还真是个调皮的小家伙，不过下次说谎之前，记得先打好草稿。” “他能够常驻在项目世界中，甚至让我们直接落入他准备好的虚假世界，足以以假乱真。”乔木知道，自己必须给出点什么东西，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没想到他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内容，对方却愣了一下，紧接着，毫不掩饰地陷入了沉思。 他心中讶异：对方竟然真的听出什么了？是什么？ 此时此刻，明明他才是那个给出情报的人，自己反而抓心挠肝的…… 片刻后，对方回过神来，恢复了淡然的神色：“继续。” 这一次，乔木不买账了，干脆一摊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完整的经历讲下来，得好几个小时。你要找个酒吧坐坐吗？” 他要对方主动问问题，问题，也是一种情报，至少能知道对方在乎什么、关心什么，能反过来帮他甄别，他手中的情报，真正有价值的是哪一部分。 听到这话，对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片刻后，对方终于退让了：“那个衔尾蛇在哪个项目中出现过？不要只说项目名称，告诉我项目的主线剧情。” 你看，情报这不就来了嘛： 不同世界对项目的命名是不一样的；而且对方很在意那个衔尾蛇，想要试着找那家伙。 “我们在两个不同的项目中，发现过对方的痕迹，”他大致介绍了一下那两个项目的剧情，又总结道，“单从这两个项目来看，那家伙似乎青睐于有死神符号的项目世界。” 这么一条似是而非的情报，那个大蛇丸coser，竟然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随后对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个问题。” 他只能问一个问题作为交换。 乔木强忍住询问对方身份，或衔尾蛇身份的冲动。 前者，等他晋级p10，自然就能知晓了。 后者……和他当前的困局，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最该问的，是“如何离开这个项目世界”，这才是当务之急。 但他有种预感，一旦问出口了，自己一定会后悔。 因为这个问题太确切了，确切到几乎不会含有任何衍生情报价值。 这一次，他在思维空间中思考了很久很久，才敲定了最终问题。 “你们这次的行动，是常规的，还是特殊的？” 对面的家伙，根本没料到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理清了思路。 看向他的眼神也与之前若有若无的轻视截然不同了。 “啧，我真怀疑你在扮猪吃老虎……”对方轻笑着，忍不住称赞，“一瞬间竟然能想到这样的问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那答案呢？”他催促道。 “你在做什么啊？”几乎是同时，一个略显严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乔木猛地抬头戒备，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一身白色羽织之上，一脸邪魅的笑容，眼睛也眯成两条缝隙的家伙…… “市丸银！” 这一次，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了呻吟声。 那熟悉的装扮与容貌，乃至那熟悉的灵压波动，这一次他不会认错，绝对是市丸银本人！ 也就是说…… 他猛地看向对面的敌人：这位，真的只是个coser吗？ “领队让我叫你们回去，”头顶凌空而立的市丸银却看都没看他，只是对着大蛇丸皮笑肉不笑：“你们这么无视纪律，会让我很难做的呀。” “这话你也给那几个家伙说了吗？他们没对你动手？”大蛇丸却只是冷漠地笑了笑，随即对乔木道，“这次也是常规行动。” “哎呀呀，”头顶的市丸银立刻装模作样地嚷嚷起来，“这是在对暗语吗？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大蛇丸先生不会是生出二心了吧？” 大蛇丸却没理会对方，整个人突然崩裂成数以百计的蛇，密密麻麻，坍塌一地，迅速向周围的阴暗角落散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这骇人的一幕，让乔木身后的倪爱军，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空中的市丸银则啧了啧嘴，一个原地转身，就从两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直到此时，一句轻飘飘的话，才将将从空中传来：“斩魄刀很不错哦。” 街道彻底安静下来。片刻后，乔木才解除始解，放松下来：“他们走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倪爱军再也忍受不了，问题像连珠炮似地，根本停不下来。 乔木挥了挥手，打断了对方的问题，兀自思考着。 他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其他动漫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是那些平行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他手头上的情报，推理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处理当前的局面。 大蛇丸说这是一次常规行动，也就是说，无论入侵这个世界，还是阻止他们返回现实世界，对对方而言，都是常规操作。 为什么要阻止他们结束项目？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和偷渡一样，他们离开了，对方就无法留在这个世界； 要么对方是要确保对他们赶尽杀绝。 如果是前者，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夺取这个项目的秘密？或者夺取这个项目？ 可这说不通。 对方仅凭他的一个问题，就确定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反过来说明，对方是知晓的，而且对这个项目非常了解。 那对方的世界，应该也有这个项目才对。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抢他们的？ 而且对方要怎么抢？这个项目又没有续作，终结掉了也就消失了。 除非关于项目终结还有更多他不了解的内情，那他就没辙了。 所以不考虑这个理由，就只有一个理由了：对方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那为什么不直接一拥而上呢？ 从刚才大蛇丸与市丸银的对话可以得知，这次来的不止那两人，肯定还有其他人。他们突然袭击、一拥而上之下，必然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让自己陷入绝对的劣势。 对方没理由不偷袭的。 除非对方受到某种限制，暂时无法出手，而是需要完成某种前置准备…… 推理到此，就彻底中断了。想要往下推理，就需要更多线索，否则就是单纯地胡猜了。 乔木也不藏私，直接将自己的推论，一股脑告诉了倪爱军。 后者听得目瞪口呆：“平……平行世界？” 见对方的思路竟然还停留在第一层，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用想得太细，太细的我也不清楚。你就把他们当成其他机构之外的敌人就是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倪爱军一时哪能这么快就接受、想通？ “就算如此，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你明明也只是p9吧？没道理比我多知道这么多秘密啊！” 乔木显然不打算向对方解释什么，直接保持沉默。 见状，倪爱军也只能干脆放空自己，不再思考，而是直接选择无条件相信乔木：“那……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还是无法结束项目吗？” 他愣了片刻，没说能不能，反而犹豫地反问：“万一我能你不能呢？” “啊？”乔木一时没跟上对方的思路。 倪爱军却道：“万一我能结束项目，你却不能，我尝试成功了，岂不是把你丢在这里了？” 乔木张了张嘴，突然就哑然了。 他很想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你真走了我才开心，我才能还无顾虑地投入战斗。 但这话肯定说不出口，而且他多少有些被对方的想法感动到了。 换成是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不停尝试，万一成功了呢？ 但对方却想着和他并肩作战，连没什么可能性地尝试一下都要犹豫。 在这一刻，这个脑残粉，似乎没他想得那么烦人了。 他只是想了想，就道：“你一直跟着我，绝对不要擅自行动。有任何意外，全力保命就是。如果失手被俘，出卖我的情报也没关系。” 他当然不在乎对方出卖他的情报，因为对方压根儿也不知道他多少情报。 他伸手制止对方不忿的反驳和辩解：“我只是丑话说在前面。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人身安全的第一责任人，谁都无法越俎代庖。 “真到了危急时刻，如果你坚持人格与忠诚必定凌驾于生命之上，我敬重你的选择，但也无法替你承担代价。 “你怎么选择那是你的事情。我只是告诉你，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同样，某些情况下，我也很可能会抛下你不管。” 目前见到的两个人，一个大蛇丸，一个市丸银。这两个家伙有多危险，他比谁都清楚。 如果对方所有人都是类似级别的存在，那他还真的就顾不上对方了。甚至他可能真的得卖掉对方，才能放心大胆地亮出自己的底牌保命。 他不是什么道德楷模，他得先顾自己。 所谓丑话说在前面，何尝不是希望真到了那个时刻，能减轻他自己的心理负担？ 倪爱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思索片刻，只是认真点头：“好，我都听你的。现在要怎么办？” 怎么办？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一路追踪敌人。不过面对那两位，他是一点点不被发现的信心都没有。 真要跟上去，说不定就一头扎进敌人的包围圈中了。 为今之计，就只剩下一条了。 “去找主角，”他断然道，“无论对方想做什么，在做什么，掌握了主角，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大不了一刀砍了鲁路修，和对方同归于尽。 倪爱军眼前一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正要夸他智计百出，不愧是乔工，突然就愣住了： “你……你知道这个项目的主角？” 乔木没有回答，而是掏出手机搜索了片刻，就直接推开了一扇通往警局的空间门。 这个时间点，鲁路修应该已经进入主线剧情了。 他并不清楚车祸地点，但车祸一定会有人报警，警局那边一定有线索。 倪爱军瞠目结舌：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对方的行为足以证明，对方很有信心，分明就是知道这个项目的主线和主角情报。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他在脑海中呻吟了一声。 不仅早就发现了主线剧情和主角身份，却能隐忍不发；第一次进入这个进度，就能带着一支军队远征11区…… 虽然早就与对方合作过一次了，但那次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他根本没机会跟随在对方身边。这一次，他算是近距离领教到他这位偶像那让人无法理解的水平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隐瞒，智脑为什么没公布，但是这一次…… 他又蒙对了？！ 第877章 848.叛逆的鲁……谁来着？ 在乔木的暴力威慑与倪爱军的金元攻势下，警员们，迅速开始按照乔木提供的特征，从浩如烟海的报警讯息中，搜寻可疑的那条。 也怪乔木这次闹得有些大。 直接占据电视大楼，向全东京发布“恐怖组织暗语”。 之后又在周边数条街区内，和布里塔尼亚军队展开正规军级别的激烈巷战。 战斗结束后，又派遣数千名士兵，人肉搜索可疑人物。 这么一通闹下来，100已经被打爆了。 等待过程中，倪爱军也终于说出了之前没来得及说的心里话。 “李贺那事儿，谢谢你了，你替我出了口恶气，实在太痛快了！他喝东西的原版视频你还有吗？能不能……” 此时的他，一脸垂涎地不停搓手，跟只渴望什么的苍蝇似地。 乔木有些惊讶：“你认识他？他欺负过你？” “嗯，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从我加入公司后，就成我欺负他了，”倪爱军撇了撇嘴，没什么高兴的意思，“不过人家是孙子，我是外孙，家里人都偏向那家伙，我最多就是捶他几拳，踹他几脚，伤不着他。” 孙子？外孙？ “你是……”他更惊讶了，“你姥爷是李……” 他说了个在现实中能惊爆路人眼球的名字，对方点头。 “你是……天津分部的？” 对方继续点头。 乔木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和已经提前离开的那位同事，普通话中确实有几分天津味儿。 这下，他是真的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了：这位还挺遭人嫌弃的脑残粉小迷弟，竟然也是一位顶级二世祖？！ “你不是诈我吧？”他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毕竟这事儿实在太巧了，巧到他实在难以置信。全国十四亿人，就让他俩碰上了？ “我大舅他大伯是住房部部长；我二舅他二伯是华叡集团董事长，也是网上那个民营金融巨头海河系的高层之一；我三舅他爹水利部任职；大舅的儿子在杭州给人当秘书。我大舅妈……” “够了够了……”乔木伸手制止对方继续自曝家门。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能不信？再看向对方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虽然是他不让对方说下去的，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你父母不会也……” 没想对方直接摇头：“我们家不太一样。我爸很早就去世了，我妈一直单着，自己搞了个公司，主要做军品订单。没怎么借家里的关系，所以是小打小闹，一年产值才几个亿。” 听听！听听这还是人话吗？！几个亿的产值算小打小闹？ 乔木摇了摇头，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乔木，你也马上就是富人了，没必要仇富……’ 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有些疑惑不解：“你们这种家庭不应该一荣俱荣，共御外辱吗？” 他对这种社会顶层的家庭有所耳闻，这些人往往更有家族凝聚力，也很重视培养家族荣誉感。 原因其实很简单：对这种级别的人而言，周围全都是阿谀奉承者，信任成本太高、甄别难度过大，只能信任家里人。 就算家里人不靠谱，也能用钱砸到靠谱为之。 “商界那些人是这样的，毕竟有着几百亿几千亿的家产需要继承，怎么分都不能便宜了外人，”倪爱军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一顶警帽，“我们不一样，这玩意儿又继承不了。” “姥爷人走茶凉，退下来越久，能动用的资源人脉越来越少，家里孩子多了，肯定要争。李家是我姥爷脾气大，一直说一不二，还好一些，起码维持着表面和气。我知道的其他家庭，就有不少撕破脸的，互相捅刀的都有；甚至还有直接给对方送进去的。” 说着他双手手腕并在一起，做了个戴手铐的动作。 乔木了然地点了点头：对方不假思索就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从这个角度来说，对方也确实应该是那个圈子的，习以为常，才能脱口而出。 他也算在涨知识了。 但对方又继续解释：“不过我家不是这种情况。我和我妈，单纯就是和那一家子人处不来。要不是我姥爷上了年纪突然想体验阖家团圆了，舅舅他们又担心我妈和我在外面坏了他们名声，让别人笑话，可能我们之间到现在都不会有任何往来。” 看着对方满脸都是轻蔑的冷笑，乔木“哦”了一声，也不多嘴。 这种事情轮不着他说那些不痛不痒的安慰的话。 “不说这些了，”倪爱军自己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偷偷跟你说个事儿，李贺要出国了，去英国，至少明年换届之前他是不会回来了。” 说着，对方把脑袋凑过来，毫无必要地压低声音：“你要是想……” 对方没说想什么，只是手掌横着划了一下：“我可以给你提供他的信息，保证可靠。” 乔木没说话，只是审视着对方，他发现对方说这话时，虽然大部分情绪都是幸灾乐祸、开玩笑，但眼神中却真的有几分认真。 他没有犹豫，断然拒绝：“我这个人一向遵纪守法，如果你想借刀杀人，建议你直接去暗网。反正你有钱，不用能力公司也不会介入。” 见他如此淡然，还透出几分疏离，倪爱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时讪讪地，尴尬地缩了回去。 两人之间沉默了，只剩下周围警员忙碌的乱糟糟的声音。 半晌，倪爱军才小心翼翼地说：“我刚才也就是嘴上痛快……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帮我出了口恶气。” 乔木也不想在需要并肩作战的时候把关系搞僵，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说法，又随口问道：“他怎么你了？” “没怎么我，”对方却摇头，“我小学时才第一次回姥爷家，第一次见他们。他无非就是私下里骂我野种要饭的之类的，顺便动动拳脚，留点淤青和伤疤。” “是我妈……”对方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妈性子比较……独立，脾气上来了谁的面子都不给。因为我被欺负的事，闹了好几次不愉快，有一次甚至直接掀了年夜饭的桌子。” 说到这里，他不仅没有遗憾，脸上反而露出了有些……幸福和得意的笑容。这种笑容，也将他最初说起此事时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看得出，他和他母亲的关系非常好，并没有出现影视剧中常看到的母亲维护孩子反被孩子怨恨的狗血桥段。 “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李贺被我姥爷狠狠收拾了一顿，最后甚至叫了救护车，”他讥讽地笑了笑，“不过以他妈的风格，我估计就是低血糖晕倒了，故意做给姥爷看呢。” “那次之后，他连我妈一起恨上了，在社会上找了几个小流氓，要报复我妈——那时候他还上初中呢！” 乔木听得都忍不住苹果肌抽搐了一下。 他一下子就理解对方为什么认真地希望他弄死李贺了。 换成是他，也会将自己和智脑间的默契抛诸脑后，直接放出员工将那种人渣虐杀当场。 “不过他也不想想，现任领导人直系亲属也是有安保的。那几个小流氓才跟了两天梢，就被当街按住了，之后全给毙了。” “他们想隐瞒，”他面露恨色，“但我姐——就是我二舅的女儿气不过，故意给说漏了。” “我妈当时特别平静，什么也没说，平静得我都害怕。一周后李贺就被送出国了，读完研才彻底回来。 “后来我长大了，问起来，我妈才说，她当时其实什么也没打算做，也不知道能对一个未成年人做什么，就是觉得累了，才那样。但其他人都吓到了，以为她要做什么过激的举动。 “当时反而是我气不过，一直策划着想要报复。没想到计划还没想好，等来的却是那家伙出国的消息。我就去他家，把他从小养到大的那条狗给药死了。我三舅肯定知道是我干的，院子里有监控。但不知道李贺知不知道。” 倪爱军一开始明明只是想随口说一下，没打算细说，毕竟是家丑。但谁承想，乔木不太想听，他自己反倒越说越上头，越说越详细。 好在他说的是汉语，否则指不定周围已经聚过来一群警员听他的故事了。 陷入情绪中的倪爱军撇了撇嘴：“那之后我一个人在脑子里恶狠狠地构思了很久，怎么报复那家伙，怎么让那家伙痛不欲生，甚至家破人亡。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小屁孩儿能做什么？时间一久，心里过了瘾，也就逐渐放下了。等长大了，懂事了，重新拾起来了，反而因为‘懂事’，什么也做不了了。” 他发自肺腑地对乔木道：“所以我是真的感谢你，你大概觉得只是让他丢脸了，根本不明白那次事情对他，对李家意味着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将李贺恼羞成怒之下，当晚失手杀人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认真道：“那件事，你真的打疼他们了，尤其是李贺。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机会分一分家里的资源的话，那件事情后，他这辈子就已经注定了。除非我大哥出意外，否则他到死都只能做个醉生梦死的废物了。” 并不知道事情后续发展的乔木听到这话，倒是大为惊讶：一次简单的当众羞辱罢了，竟然能就这么毁掉一个二世祖的后半生？这威力也太大了吧？当众漩可乐这么好使的吗？ “你说的我都有些害怕了，”他接受了对方的致谢，开玩笑道，“你家尤其是你三舅，不会报复我吧？” “他们不敢碰公司，”倪爱军反而认真道，“尤其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公司高层肯定知道他们的身份，也肯定防着这事儿呢。” “而且换届之前他们也没精力报复，他们现在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轻蔑地撇了撇嘴，“毕竟全家都指望我大舅能更进一步，他们才好继续花团锦簇地过下去呢。” 他想了想，又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去找我们主任，去找高会领导，跟他们说这个事儿，让他们重视起来，把你家人也一并保护起来。” 乔木摆了摆手，示意用不着。他只是开玩笑罢了，但对方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了他： 他在公司内部，可不是没有敌人。 公司也是由具体的人组成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绝不可能是铁板一块。 内外勾结、借刀杀人，不就是最大的洞吗？他总不能寄希望于他的敌人都很有道德修养，很有斗争底线。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捋，那位矮胖矮胖的警署署长，小心翼翼地凑上来：“两位先生，我们刚才发现了一通报警电话，是十三分钟前的，转到另一个警署了，所以现在才发现。不过不是你们说的车祸，而是……” 对方犹豫了，但闭上眼睛，脑海中就出现出那一张张布里塔尼亚不记名国债的倩影，咬了咬牙，豁出去地继续说道：“是一辆厢式卡车，在高速路上被两架无人机扫射，然后开进了一栋废弃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报警的背景音中有人提了一嘴，说是好像有个学生不知怎么就跟进去了……” “没别的了？”乔木问了一句，不等对方回答，直接伸手，“地图，位置。” “就是这个了？”来到墙壁上的大幅电子地图前，看着署长标注出的位置，倪爱军确认地问道。 “试试吧。”乔木没把话说死，扭头就走。 倪爱军则从兜里掏出那厚厚一叠的不记名债券递给署长，在对方贪婪的眼神中，提醒道：“记得好好分，让所有人都满意，除非你想被事后举报。” 那署长用肥大油腻的双手死死攥着那叠债券，视线早就彻底挪不开了，只是胡乱点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倪爱军仁至义尽了，便小步快跑，去追已经不见了身影的乔木。 ----------------- 东京湾作为曾经全球最大的城市群，除了林立的高楼大厦，还有一大特色，那就是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 在狭长的岛国上生存了数千年，日本人对空间利用的理解发展到了极致。 在沦为布里塔尼亚的殖民地，得到了布里塔尼亚强大的工程建造能力的支持后，就更是如此了。 除了发达的地下铁路系统，布里塔尼亚的设计师还设计了大规模、多层次的立体地下停车场，而且在一大片区域内还相互联通，供人们尽可能规避商业区早晚高峰的拥堵。 乔木在迷宫一般的地下一通乱逛，才捕捉到了数量从十几迅速减少至三的灵络。 两人在隐身符的掩护下，很快就摸到了战场所在地。 “就是这里？”倪爱军蠕动着嘴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三个人，两男一女，哪个是主角？” 乔木却没有说话，反而愣住了。 他们的面前，一辆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卡车旁，地上倒着被拘束带束缚得死死的C.c.，再旁边则是两个少年，正在进行……激烈的搏斗？！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做出如此残忍的行为！”其中一个穿着简易军服的少年，气喘吁吁地气愤指责道。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另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则更游刃有余，也牢牢占据着上风，“如果你没瞎没聋，刚才是他们要杀人灭口的。” “但他们已经投降了！”军服少年愤慨地反驳，“杀降这种行为，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 “切，”校服少年轻蔑地冷笑，“杀降又怎么了？这年头弑父的都有。” 这话如同有什么魔力一般，瞬间就让军服少年中了定身术，呆立当场。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 可对方却并未回答他，反而趁势欺身而上，在他猝不及防见，一记手刀将他击晕。 随后，那校服少年便扛起地上的C.c.，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乔木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发愣。 直到那人脚步的回音，都从这废弃的地下通道中消失了，倪爱军才疑惑地问：“你怎么了？所以，地上那个……是主角？” 他看了看地上昏迷的朱雀，又看向那个校服少年离去的方向，挠了挠头：“好吧，我果然还是水平不够，竟然觉得刚才那个小子更像主角呢……” “你猜对了哦。”一个突兀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乔木一个激灵，后脖子一紧，在瞬步向前躲闪的同时，几乎是本能地施展缚道。 一道巨大的透明盾牌，紧贴着他和倪爱军的后背出现，却没有遭到任何攻击。 等他落地回头时，那人却已经主动与他们拉开了距离，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大蛇丸笑着再次熟练地举起双手。 倪爱军没有跑到乔木身边，而是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警惕地注意着周围，显然是担心有什么意外导致他俩被一锅端。 他四处打量了许久，才意识到对方是来真的，竟然真不打算对他们出手。 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搞不清状况，下意识看向乔木那边，却发现对方正皱着眉头，在思索什么，根本不理会眼前的局势。 无奈之下，他只好擅作主张地问道：“你说我猜对了？那么说刚才离开的那个才是主角？你怎么知道？” 大蛇丸瞥了乔木一眼，反问道：“你不妨先说说，在你们那边，这个项目叫什么？” 倪爱军也看向乔木，发现对方依旧没打算干涉，便硬着头皮道：“《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 “呵……”大蛇丸摇了摇头，“果然，你们还没发掘出主线剧情啊，是新入手的项目吧？也难怪了……” “什么意思？”倪爱军愣住了。 新入手的项目？不对啊…… 他查了一下脑海中的项目信息，项目编号显示，这个项目是2015年就发现了的。 对方搞错了？ “在我们的世界，这个项目叫《永恒王传奇》。”大蛇丸则自顾自地介绍起来，和上次见面时的惜字如金判若两人。 “地上这位叫枢木朱雀，是前中期的一个反派。正如我刚才所说，离开的那位叫冲田祐太，这个项目的男主角，也就是项目名称中的那个‘永恒王’。 “他扛走的那个绿头发女人叫C.c.，别问我为什么叫这个。那个女人真正的秘密是，她是一位永生不死的人，任何手段都杀不死她；而且她能够赋予他人强大的超能力。 “哦，对了，那位是永恒王冲田祐太的伴侣，也是未来与他一同分享世界的永恒王后。 “虽然永恒王的伴侣有很多——其中大多数都是他现在的同学，也有什么女天皇女天子之类的。不过有资格屹立于王座之旁，与他分享世界的，只有那位C.c.。所以说，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倪爱军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有些不想相信，却又不知该从何反驳。 “你们……已经把这个项目摸透了？” “当然，这个项目没有任何难度，毕竟他们接下来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轰动世界。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耐心等下去，自然会发现主线。 “你们不就是这么等到主线来临的吗？我们刚才查了一下，你们在这个项目中这么多年，竟然真的能忍住了什么都不做啊……” “不过偌大的项目，竟然只有你们两人？其他人呢？”大蛇丸歪着头，好奇地问，“还是说你们两人有什么特殊身份，能垄断这个项目？” 其他人？也许有，但都被乔工请出去了…… 倪爱军又看了眼依然在蹙眉沉思的乔木，干脆也仔细思考着，再结合乔木之前的分析，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个漏洞： “可……如果你们的世界也有这个项目，你们还摸透了，那你们冒险偷渡过来是为了什么？” “呵……”大蛇丸发出了低沉的笑声，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问乔木，“你不打算和我聊聊吗？” 这一问，乔木终于回过神来，神色凝重地看向他，却依旧没有说话。 “你的同伴刚才问我，明明自己就有这个项目，为什么还要冒险偷渡到你们的项目中，你觉得呢？” 乔木抿了抿嘴，扭头看向一头雾水的倪爱军，叹了口气：“因为这个项目，就是他们的。” 听到这个回答，倪爱军如五雷轰顶一般，呆若木鸡。 大蛇丸也没什么其他反应，只是撇了撇嘴，又轻轻“呵”了一声，仿佛有些遗憾似的。 “这么说也不准确，”但乔木却摇了摇头，主动纠正自己刚才的话，“这个项目是咱们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应该说，这个项目来自他们的世界。” 他不去管已经一头雾水的倪爱军，而是神色复杂地看向面前的大蛇丸，继续说道： “不是他们入侵了我们的项目，而是我们在通过项目，入侵了他们的世界…… “我没说错吧，大蛇丸先生？” 第878章 849.平行世界的情报 “入侵他们的世界？”倪爱军彻彻底底地懵逼了。 几个小时前他才刚刚得知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平行世界这玩意儿，而且还和他们是敌人。 现在又得知，自家的项目，可以能用来入侵其他平行世界？？？ “那岂不是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猛地打了个寒颤。 调查员为什么会在项目世界里胡搞乱搞、肆无忌惮？ 因为他们相信项目世界是虚假的，是某个存在用不知从哪淘来的文娱作品为模板制作而成的。 所以他们进入项目世界乱搞，和在电脑游戏中乱搞，没什么区别。 可以这么说：所谓项目世界，不过是比虚拟实境还要先进、有一定危险性的拟真游戏罢了。 玩儿玩儿就玩儿玩儿呗，玩儿得过火就过火呗。 可如果乔工刚才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说…… 调查员，无论是中高阶调查员，还是低阶调查员；无论是战斗类调查员，还是非战斗类调查员……都是士兵？ 他们……一直在发动、参与一场场跨越宇宙甚至位面的对外战争？！ 倪爱军没有感到恐惧或恶心，他已经是p7了，还不至于这么脆弱，更何况他从来没“真的杀过人”。 他只是觉得这个结论太荒谬了。 就好像他听说过，埃弗雷特那边有个项目，调查员从一降临，意识就在一个拟真游戏中击杀各种虚拟怪物，以此获得积分。 但通过一些手段强行摆脱拟真游戏后，你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你以为自己在玩拟真游戏，其实一直在真实的世界中，击杀真实的人类…… 他当初听说这个项目时还觉得挺酷的，现在轮到他了…… 一点都不酷！ 他甚至还有些愤怒，愤怒于公司、行业向他们隐瞒真相，让他们在一无所觉的情况下，非自愿地走上战场。 这太恶心了！ 乔木没有关注那边倪爱军的心理健康，而是在替对方解惑后，就继续自己的推理。 之前看到那个扛走C.c.的家伙，他的第一反应那是他们这边的调查员，第二反应是对面的。 被大蛇丸这么一说，他明白是明白了，但更加目瞪口呆了。 这个剧情他闻所未闻，但那股子浓郁之极的同人网文风格，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虽然结论听上去很夸张，但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调查员为什么要终结项目？留着自己用不好吗？就算没什么产出，用来做社会实验也不错呀。 这是他刚入行时就产生的疑惑，应该也是所有调查员都会有的疑惑。 现在，看着对面大蛇丸一脸满意的怪异笑容，他终于确定答案了： 终结项目，是为了打击项目世界所属的那个平行世界！ 同时，他的另一个疑问，也有了答案： 为什么会有文艺作品审查法案？为了减少自己世界产生项目世界的数量！ 另一个全行业的疑惑，也有了答案： 项目世界究竟从何而来？项目世界，就是从一个个现实的平行世界中诞生的！ “走吧，不跟上去看看吗？你们降临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主角和主线剧情而来嘛。”见乔木神色阴晴不定，大蛇丸轻松地笑着，向主角离去的方向，闲庭信步地走去。 哪怕是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对方都没有做出任何防备姿态，显然对自己的实力极度自信。 不自信也不行，这位可是火影世界中最苟的存在，保命手段五花八门、多如牛毛…… “对了，”对方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停下脚步，回头道，“放心好了，这次我也不会动手，也没人会对你们动手。” “你想要什么？”乔木皱着眉头问道。 交易之前，总要先把价码谈清楚了，不然这个便宜他占得不安心。 占大蛇丸的便宜？那种恶徒，尤其是与调查员行业产生关联的恶徒，鬼知道对方已经进化到什么地步了。他可惹不起。 “想要什么……”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没有给出报价，反而轻声呢喃道，“我也很想知道我想要什么……” 就在他心中疑惑时，对方轻笑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想知道你身上究竟是什么在吸引我。” 说完，大蛇丸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黑暗之中。 他身上，有东西在吸引对方？ 听了这莫名其妙的解释，乔木更加一头雾水了。 ‘翼尊翼尊，呼叫翼尊，是你吗？是你在逗他吗？’ 他在心中问了一句，翅膀却根本没搭理他。 看来不是。 那还能是什么？ 首先排除他自己，他没那么自恋。 其次排除翅膀，他不相信大蛇丸能察觉到翅膀的存在。 就凭对方那在他看来，已经千疮百孔的灵魂，就能确定，对方和漫画中一样，在灵魂领域依然没什么建树，为了永生把自己的灵魂搞得一团糟。 斩魄刀？也不是…… 他仔细将自己身上所有东西都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疑点。 直到大蛇丸的脚步声都要消失了，乔木才连忙跟了上去。 “哎？”同样陷入沉思的倪爱军猝不及防，也只能硬着头皮追上来。 今天这半天的经历，信息量对他而言过于庞大了，甚至可能超过了他入行以来的总和。 他能撑到现在没退缩，已经足以证明他潜意识里对乔木的信任了。 “没问题吗？”跑到乔木身边，他压低声音问道，“他可信吗？” 乔木摇了摇头，又在对方紧张起来的一瞬间点了点头，搞得对方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信吗？敌对关系下，有什么信任可言？ 他也只是信自己，信对方没什么手段能真正威胁到自己的性命，仅此而已。 三人就这么一前两后，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在黑暗的地下，悠闲地走着，仿佛是来散步的一样。 很快，乔木又开始思考之前的问题。 三个一直以来最大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虽然不是正面回答，但他相信自己的推理和判断。 可这样一来，又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对方的世界，为什么会有同人作品？ 从对方之前的言语推断，对方的世界，没有《叛逆的鲁路修》原著。 没有原著，哪来的同人？ 还用问吗？当然是从其他平行世界带回去的。 调查员肯定有手段能进入其他平行世界。公司那些心理异常者不就是做这个的吗？斋普尔事件不就是这么爆发的吗？ 可干嘛要把其他世界的文娱作品带回去，再通过他不知道的手段，转变为项目世界？ 这不就等于敞开大门等人来偷，担心小偷不来还把后门、侧门、车库门……能开的门通通都开了吗？ 把门打开欢迎小偷，等小偷来了再急匆匆抓贼……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他只是想了片刻，确认自己推不出什么有效信息，就直接开口了：“你们为什么要额外创造这个项目世界？我们不应该尽量减少文娱作品的产出吗？” 大蛇丸的脚步停下了，缓缓转过身，那双微微泛着黄光的竖瞳眸子，在黑暗中死死盯着他，让人感到极度不安。 压根没听懂他的问题的倪爱军，立刻摆出战斗姿态，高度戒备。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轻松地站在那，和对面的敌人对视，等待对方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潮湿阴冷的空气中，那种莫名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倪爱军都已经有了快要窒息的感觉。 ‘这……这就是强者的表现吗？’他使劲吞咽了口口水，双腿肌肉紧绷，强忍着不让自己本能地后退，给乔工丢脸。、 乔木却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仿佛那股威压根本不存在，只是倪爱军的错觉。 “呵……”半晌，伴随着大蛇丸一声轻笑，弥漫在空气中的压力，顷刻间消隐无踪，“我竟然还是低看你了，你们这些人，总能给我惊喜，比我的世界有趣多了。” 这么说着，大蛇丸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乔木也沉默着跟上。 这一次，倪爱军深呼吸了几轮，直到自己基本冷静下来，双腿也不再颤抖，才加速追了上去。 前面的两人，却早已一前一后地聊了起来。 “额外……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部作品不属于你们，”乔木并不隐瞒，“我去过原著的项目世界，也开发出了主线，自然知道这是一部衍生作品。” “呵，你的秘密还真不少。”前面的大蛇丸只是感慨了一句，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在同伴面前假装不知道剧情。 “既然我们能够通过终结项目伤害你们的世界，那项目世界不应该越少越好吗？”乔木继续追问。 “你们是B型啊……”大蛇丸了然地点了点头，“平行世界分为三种，A型是尽可能鼓励文娱创作和传播，增加自己世界诞生的项目世界；B型就是你们这种，极力压制文娱创作。” “至于C型……”对方轻蔑道，“就是什么也不做，你可以理解成他们放弃了，在等死。” “死？”乔木眉头紧蹙，抓住了这个敏感的字眼。 “只是这么一说，”大蛇丸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输了会怎么样，我甚至不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有没有输赢。” 他没回答乔木的问题，但通过对三种世界的介绍，乔木已经猜到了答案。 文娱作品及其衍生的项目世界，应该就像一面盾牌。 盾牌越大，防护能力越好，但视野、机动性、耐久力则越差。反之亦然。 项目世界，应该是一把双刃剑。 想通了这一点，他嗤笑道：“你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对方说的语焉不详，明显是不清楚具体机制和原因。否则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没必要继续当谜语人。 被他这么嘲笑，前面的大蛇丸却也不恼，反而轻笑：“你的世界，难道会告诉你们全部真相？你我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刀要什么真相？” 乔木默然，旋即又问：“盟友是什么？” “不知道，我从未遇见过。他们只是给了我一块手表，告诉我遇到你们后，拿出来确认一下身份，”对方双手揣在袖子里，耸了耸肩，“反正至今也没用上过，我也没听说有谁遇到过。” 他皱着眉头思索起来：这么说，盟友和他们一样，都来自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之间可以敌对，自然也可以结盟，这没什么。 可怎么结盟？怎么接触？怎么谈判？难道心理异常者除了搞破坏，还有个任务就是谈判？ 不，郑佳雯没必要隐瞒这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信息，就算有谈判，也不是他们负责的…… 他猛地想起了对方说的另一件事：他们每一次进入其他平行世界，都有人跟随！那些人身份神秘，什么都不管，只是盯着他们，不让他们胡来。 会不会是那些人？ 由那些人负责考察目标世界能否结盟，如果不能，就放任心理异常者去执行破坏任务？ 不过没有任何佐证，这完全就是他的臆测。 他继续往下问：“什么是集体无意识应激？” “不知道。” “什么是原始异象扭曲度？” “不知道。” “什么是差异度？” “不知道。” “啧……”乔木不满地啧了啧嘴，又问，“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大蛇丸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当然是杀了你们，杀光一切入侵者。” 一直乖乖跟在乔木身后，听得头昏脑涨的倪爱军，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又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乔木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惊讶的，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内。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 “等领队的命令，”对方回过头继续走，停顿片刻，轻笑一声，给出了更具体的答案，“等领队完成必要的布置。” 没等乔木追问，他就主动解释起来：“完成布置后，我们在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干扰，自然不会被集体无意识应激追杀。” 紧接着，他用饱含恶意的声音道：“但你俩不包含其中。” 听到这个回答，乔木沉默了。这一次，他终于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对方不受集体无意识应激影响，想怎么动手都可以，想闹多大都可以。 相反，他和倪爱军，一身与这个世界调性不想匹配的能力，怎么使都是在找死…… 最麻烦的是，他们与智脑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四次使用空间门后，当下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是多少。 那自然也无法评估这个世界集体无意识应激的“灵敏度”，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可供出手的余地。 这简直就是在摩天大楼之间的钢丝绳上起舞，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不过你可以抢先出手嘛，”大蛇丸饱含恶意地挑逗着他，“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杀掉我，你们的压力会减轻不少。” 一旁的倪爱军眼前一亮，忍不住看向他，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开什么玩笑？前面的可是大蛇丸，这家伙比蟑螂都难杀！ 以最快的速度干掉大蛇丸？多快？五十年够吗？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重置项目？”对方既然如此慷慨，他自然也不会不好意思，继续发问。 像智脑交给他的任务，上来直接一刀弄死主角，其他人大概率都跑不了，这效率绝对没谁了。 不同执行机构之间不允许这么做，是因为行业高层希望他们的关系是有限对抗、全面竞争、共同进步。这种手段完全是本末倒置。 但不同世界之间是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一口气弄死斋浦尔几十万平民的战争，不存在这个问题。 “做不到，”大蛇丸很痛快地给出了答案，“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无法重置自己世界诞生的项目。” “例如现在，如果你们冲出去杀死主角，项目会瞬间重置，在这个世界中的所有人都会死。 “如果我们杀死主角，项目不会重置，但因为集体无意识应激瞬间爆表，我们接下来就会遭遇无休止的意外事件。” 说到这里，对方轻笑着摇头：“你们肯定没经历过100%集体无意识应激下的意外，你可以这么想：这个世界，人类、动物、植物、病毒，甚至连空气都会与你为敌……” 一旁的倪爱军又使劲吞咽了口口水。 乔木也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听上去是他为纳米安排的死法的千百倍增强版啊…… “所以你们上来就切断我们和智脑的联系，不止是为了赶尽杀绝，也是怕我们直接重置项目啊。”他若有所思地道破了对方的用意。 而且这也为对方口中的B型世界存在的合理性，提供了一定的依据。 自己家诞生的项目世界，需要自己人拱卫的项目世界，在具体的战斗中，却会反过来成为对方的主场、自己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怎么想都让人很不舒服，很没有干劲。 不过这于他而言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这一下午他都在担心，担心对方打不过就直接重置项目同归于尽。 那样的话，他实力再强，也是九死一生。 “你们有几个人？各有什么能力？” 这一次，大蛇丸没再说话。 乔木撇了撇嘴：他就知道，对方不会什么都告诉他。 正在想还要问些什么时…… “嘘——”大蛇丸却让他们安静，“我们到了，先看戏。” 说完，对方单手结了个印，就逐渐从两人面前消失了。 看着前方的光亮，听着那边隐约传来的模糊对话声，乔木就知道，前面应该就是主线剧情所在了。 倪爱军自觉地递了张隐身符给他，两人各自贴上后，也放轻脚步，向前方探去。 与之前在地下不同，这一次他们赶上了冲突的尾声。 那个所谓的男主角冲田祐太，正手持一把武士刀，在荷枪实弹的士兵中大杀四方。 那些士兵明明穿着厚重的防弹衣，在少年的刀前，却脆弱得如同一张纸。 不仅如此，那刀，就连自动步枪都能斩断。 乔木只是一眼就看出来，那刀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纯粹就是……少年的力量够大、刀技够精湛。 不仅如此，就和原著中的枢木朱雀一样，眼前这位主角，同样能够以单纯的体术和神经反应速度，来躲子弹。 于是乔木看到了这样神奇的一幕： 每当敌人的子弹形成少年无法规避的交叉火力网时，少年的左眼就会闪过一抹熟悉的红光。 伴随着红光，子弹的弹道就会悉数改变，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纷纷避开他所在的位置，甚至避开他的前进路径。 靠着这一招geAss，少年很快就杀光了所有敌人。 接下来就是好戏了：这位少年来到C.c.面前，直接跪倒在已经被一枪爆头的女子身旁，深情地说着感恩的话语。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同人网文，这位主角肯定是熟知剧情的穿越者，乔木甚至……也不会信。 那个演技烂到家了！谁会信啊？！C.c.不是活了数千年的老妖婆吗？怎么会信啊？！ 他是彻底看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直接往外走。 走出残破的仓库，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他总算松了口气。 等了几分钟，少年直接抱着C.c.的“尸体”离开了。 随后倪爱军就径直冲了出来，躲到了他身后。对方的后面，赫然跟着已经显形的大蛇丸。显然，倪爱军挺怕这家伙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的容貌、气质，哪怕是语调，都挺让人膈应的。 “那个能力，感觉如何？” “糟糕透顶。”乔木毫不客气地点评。 大蛇丸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 不过他没追问，而是按着自己的节奏，讲解起来：“你知道它叫geAss，对吧？ “主角的geAss有两种，两只眼睛各不同。现在觉醒的，叫伊邪那岐，每次发动都能够改变现实，将现实扭曲成对他有利的情况。”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说到这里，大蛇丸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另一种能力……”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死死盯着乔木。 “不会是伊邪那美吧？”乔木终于受不了了，有些麻木地叹了口气，“能够将人囚禁在记忆中，除非发自内心地悔过，否则到死都无法挣脱出来？” “果然，”这一次，大蛇丸竟然直接露出了略显亢奋的表情，让他的表情更加扭曲了，“你果然知道！” 他亢奋的模样着实有些吓人，至少把倪爱军吓到了。 乔木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个大蛇丸，看来并不知晓后续的剧情发展啊。 对方应该知道伊邪那岐，毕竟团藏那只很掉sAn的胳膊，就是委托大蛇丸制作的。 伊邪那美，则是宇智波一族掌握的另一项禁术，专门用来克制伊邪那岐，或者说叫惩罚那些滥用伊邪那岐的族人的禁术。 在宇智波灭族后，幸存的鼬不说，团藏又成心隐瞒，那早已叛逃木叶、中间隔着一层的大蛇丸，却是有可能接触不到这方面的情报。 所以带他来看这出戏，也是对方在验证，验证他这段时间露出的破绽，与对方的猜想。 “他不认识我，甚至不知道我，你却认识，”大蛇丸指着倪爱军，又自顾自地对乔木说道，“说明你们的世界，并没有关于我的故事。” “你明明认识我，初次见面却以为我是那些异装癖扮的，说明你没有亲自见过我，”对方继续分析，“由此可知，你们的世界也没有与我有关的项目，对吧？你是从哪里得知我的？” 对方亢奋地再次伸出那条很刺激的舌头，在口周狠狠舔了一圈：“我要你的秘密，作为之前那些情报的交换，如何？” 倪爱军有些没跟上节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乔木蹙眉不语，干脆自己在脑海中捋起整段对话的逻辑。 乔木则思索片刻后，果断摇头：“我拒绝。” 对方似乎并不意外，也不气恼于他没有契约精神，反而耐心地劝说：“其实你告诉我也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后果。这场战斗如果你赢了，我的世界肯定会放弃这个项目，否则就是自投罗网了。 “没有这个项目作为交集，无限的多元宇宙中，你我两个世界再次重逢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我根本没有机会泄露你的秘密。” “如果我们赢了……”大蛇丸笑了一下，“你就死了，不是吗？” “用你的秘密换取这么多情报，只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对你没有任何负面影响，接下来我也不会对你提出其他要求。这其实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对方停顿片刻，又道：“如果你同意，我还可以帮你们分别获得一份geAss。这种能力非常安全，几乎不与任何已知的能力相冲突。” 这是谎话。乔木心中冷笑。 geAss会暴走，而且是随着时间推移、使用次数的增多，必然会暴走。这个能力，根本与“安全”不沾边。 更不用说他早就有了…… “我这个人从不分享秘密，”他没有犹豫，继续摇头拒绝，“你还是提别的条件吧。”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大蛇丸慢条斯理地回应了一句。 那神态，那语气，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遗憾之处。 “我本来还想说，如果你同意，那之后的战斗，我可以保证不对你出手。” “但现在没这个可能了，”大蛇丸邪性地笑着，“接下来的战斗，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大蛇丸走了，还像之前那样，整个人崩塌成数百条小蛇，消失在战争的废墟间。 倪爱军虽然不知道乔木有什么秘密让大蛇丸看上了，但他也能看出来，乔木似乎主动放弃了一线生机？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刚才一直不说话的他，此刻忍不住事后诸葛亮，“如果你不想让我听，我可以躲到一边不听。但如果能少一个敌人……” “没必要，”乔木直接打断对方，“不必信他的话。” 倪爱军愣了：“他……在说谎？” “不知道，”他反问，“敌人在战场上说的话你也敢信？” 他随即认真警告道：“你信了，你就死了。” 他发现，对方是真的被公司保护得很好，这点意识都没有。 不过倪爱军的悟性还是很不错的，听到他的警告，悚然一惊，随后认真地向他点头道歉又道谢。 大蛇丸也许在大部分事情上不屑说谎，但不代表对方耻于说谎、不会说谎。 要知道，对方可是忍者啊！ “走吧。”乔木不再说什么，招呼对方离开这里。 “去哪？”倪爱军好奇地问。 “去见一见我们未来的永恒王后。” ----------------- 就在大蛇丸的身体，当着两人的面溃散成无数条小蛇时，一万公里外的沙漠地下，“另一个”大蛇丸，睁开了双眼。 他放下结印的手，起身离开房间。 来到大厅中，映入眼帘的，就是极其惊悚的一幕： 大厅中竖着一架木制十字架，上面竟然钉着一个娇小的金发男童！ 仔细看的话，那个男童不仅双手双脚被铁钉扎穿，就连七窍都被打进了钉子。不过他的呼吸很平稳，显然还活着。 可这却让场面更加骇人了…… 大厅中时不时有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经过，却都只是冷冷一瞥，仿佛对于那个浑身浴血的男童而言，这残暴的一幕是罪有应得一般。 反倒是大蛇丸，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 不过他很快就挪开视线，直接看向十字架旁，坐在一把椅子上的男人，有些惊讶地问：“已经搞定了？这次这么快？” “还没有，”对方摇了摇头，瞥了眼十字架上的男童，“他要到项目中期才会登场，而且又不会死，对集体无意识应激影响不大。再说了，我也不打算出手，就算集体无意识应激高了也能接受。” 说着，那人冷哼一声，随手一甩，一支铁钉，便直接没入男童小腹，让后者身体抽搐的同时，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当初看动画的时候就最讨厌这个家伙了，不仅觊觎玛莉安娜，还敢囚禁、强吻阿尼亚，真该死！” 说完还不过瘾，那人竟又将一枚钉子，打入男童体内。这一次是心脏，数秒后，男童身子一软，就彻底没了气息。 但他们都知道，最多十几分钟，这家伙就会重新活过来。 如果乔木在这里，就会从这句话中得知，这个世界的调查员，并非将那本同人小说带回去，换个作者就发表；而是将小说制作成了动画片。 “你那边怎么样？”又一次杀死v.v.的男子，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虽然是模仿象转之术，不过已经比原版更好用了。”大蛇丸点评道。 “借助这个项目独有的C世界，将消耗对象从查克拉改为‘思念之力’。借助所有人与C世界的连接，不仅消除了使用距离的限制，还让活牲的存活时间大幅延长。在我看来，这个天才的设想才是神来之笔。” 这个改动出自于谁，他自然很清楚。 这个不动声色，却也算是发自内心的小吹捧，让对面的男子颇为高兴。 不过对方还是摆了摆手，正色道：“我问的是你的任务，不是这个技术的使用评价。” 大蛇丸笑了笑：“那个啊，如你预料的那样，那家伙确实对这个项目有所了解，第一时间就去找主角了。不过他了解的是原版，不是咱们这版。” “原版……”那人微微蹙眉，思索着说，“但我也不清楚原版的剧情，你有试探过吗？” “没有。”大蛇丸坦诚地摇头，根本不在乎自己没把工作做到位。 对方却也没埋怨什么，只是问：“还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吗？” “他知道我，自然也知道我的战斗风格，但他并不担心接下来的战斗，”他想了想，如实汇报，“他对geAss不感兴趣，要么是已经有这个能力了，要么就是知道这个能力的副作用，觉得不值得冒险。” 他想了想，又道：“没了。” 那人点了点头，又问：“你给了他什么？” “就是那些咱们都知道的常识，”大蛇丸轻笑道，“你之前说的没错，他确实是第一次触及多元宇宙这种秘密，随便说点什么，都能骗取他的信任。” 看着对方略显得意的表情，他又道：“我答应他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对他出手。” “他信了？”对方眉毛一扬。 “当然，为什么不信？”他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强者不屑于说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抱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对方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说法：“那你就最后出手吧，然后负责杀掉他，给他上人生的最后一课。” “不愧是大蛇丸，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你最可靠，”夸赞了一句后，对方摆了摆手，“没有别的事，就自己出去找点乐子吧。” 大蛇丸离开了，带着谎言和隐瞒离开了。 乔木在他之前就已经触及多元宇宙的秘密了；他很清楚，对方自始至终也没有信任过他；他当时说的是接下来会全力出手…… 对那个乔木身上有什么东西，强烈地吸引着他，足以让他着魔、疯狂一事，他也只字不提。 在他走后，男子又恢复成懒散的坐姿，仰着头钉着昏暗的天花板发呆。 直到十字架上的v.v.活了又被他折磨着杀死一次后，他才对着空气开口：“怎么样？” “他后面几句没说实话，”楼梯处传出一个温柔醇厚的男性声音，“需要我召集其他人吗？” 男子想了想：“不必了，只要前面说的是实话，就不影响大局。” 说着，他轻轻笑了笑：“他哪次没有私心？没有私心的大蛇丸，还是大蛇丸吗？” 藏在旋转楼梯后黑暗中的男人没有说话。 他又自顾自地嗤笑道：“没有私心的话，你们又怎么会为我们服务？” 对方依旧没有接茬。 半晌，他懒洋洋地站起身，一记手刀直接斩断了一旁v.v.的头颅，才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我出去一趟，你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别玩儿得太过火，做好战斗准备。” “要用象转投影战斗吗？”之前久久不言语，仿佛已经离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不用，战场就在这里，”他边往外走边说，“那家伙能第一时间想到去找主角，就肯定能找到这里。要对他有信心。” “这样会不会太过倦怠了？”那温柔的声音质疑道。 “只要你把那群试验品处理好，就不算倦怠。”男子停下脚步，耐心地解释。 “他们只有两人，势单力薄，要对抗咱们，只能依赖剧情人物。 “这个项目中，唯一有资格对我们构成威胁的，就只有批量生产geAss的Code教团了。 “所以他一定会来这里，咱们主动出击，反而可能会错过。 “至于能给他多大的惊喜，就看你的了，猪悟能。” 直到男人彻底离开，楼梯黑暗中的人才走出来。 他正了正右眼眶前的单片眼镜，自言自语地埋怨道：“都说了不要叫我的这个名字……” 嘴上抱怨着，他还是来到十字架前，小心翼翼地将v.v.无头尸体上的铁钉，一根根拔除。 第879章 850.旅途谈心 “你们是什么人？”面对那个突然拦住自己去路的陌生人，C.c.表面淡然，心中却异常警惕。 “下午的时候，你为什么选择那个男人？” C.c.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下午的时候，也就是她被冲田祐太解救的时候。这两个人也在场？但他们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见她这副模样，乔木直接回头：“毛，怎么样？” “毛？！”这一次，C.c.彻底失声了。 紧接着她就看到，那人的身后，一个戴着耳机的白发少年，在拐角处现身。 看到对方的容貌，她的身子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知道，毛这几年一直在四处找她，但她也在一直躲着对方。 此时此刻，这个被自己一手带大的男孩，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她却根本没做好与对方重逢的准备。 就在她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时，毛却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随即摇头： “和你一样，我听不到她的心声。但我确定不是她。” 说完，那个大男孩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也不再看她，竟然直接在她面前，凭空消失了。 C.c.愣住了：怎么回事？毛的geAss不是这样的啊？而且对方为什么似乎并不想见到她？ 这么想着，之前明明还畏惧见面的她，竟然下意识移动脚步，小跑到了对方刚才所在的地方。 拐角另一侧，长长的小巷中空无一人。 “毛呢？他在哪？”她扭头质问那那个陌生人，“你们把他藏到哪里了？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乔木朝马路对面的咖啡厅撇了撇头：“现在可以坐下来谈谈了吗？” C.c.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留下冲田祐太的联系方式，否则现在就能悄悄拨通对方的电话求救。 以对方的善良和实力，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救自己，也一定能轻松救下自己甚至毛…… 两人入座后，乔木向外面瞥了一眼，倪爱军正坐在远处的行人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报纸。 顺着他的视线，C.c.也注意到了长椅上的男人。 ‘是接应他的同伙？’她不动声色地记了下来。 各自点了杯咖啡，待服务员一走，乔木就直奔主题：“为什么选择冲田祐太？你不是冲着鲁路修来的吗？” C.c.愣了一下，继而蹙眉：“你果然一直在见识我，你是什么人？教团的新人吗？” “教团？我也正在找他们。”乔木含混地说了一句，示意对方先回答自己的问题。 “你在找教团？”C.c.呢喃着这句话，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你是……夏鲁鲁的人？” 夏鲁鲁派人监视自己？是为了确保自己不脱离他们的掌控吗？ 但对方为什么要找教团的人？是因为v.v.也在找自己，夏鲁鲁不希望自己落入v.v.之手，而是希望自己继续去保护鲁路修吗？ 见他不打算回应自己，她只好无奈作答：“我确实是来探望鲁路修的，但我不明白你说的选择是什么意思。 “冲田祐太舍身涉险救了我，我赐予他力量让他得以自保，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一点都不正常……’听到这里，乔木已经确定，眼前的C.c.，和原著的C.c.，不过是有着同一张面孔的不同者。 显然，这部作品的作者，应该只看过动画，没接触其他衍生作品。 所以对方误以为谁救了C.c.，她就会把geAss赐予谁。 但事实是，在毛崩溃后，C.c.已经不会再将geAss赐予鲁路修之外的任何人了。因为她足够善良，不愿毛的悲剧重演。 只有鲁路修是例外。 因为对方的身世、血脉，也因为对方过去数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展现出的成熟与智慧，让C.c.坚信，鲁路修是唯一足以承受她的Code、结束她这被诅咒一生的人。 所以，坐在他面前的女人，不过是个“李鬼”罢了。 毛真不愧陪了C.c.十几年，远远瞥了一眼，就确定了眼前这个是“冒牌货”。不像他，还得坐下来深聊。 那孩子此刻应该很失望吧。 对方的心理问题经过这些年的调整，已经好了很多。这次来这个项目，他还想着带对方去探亲，也给C.c.一个惊喜，没想到白跑一趟。 确认了这一点，乔木就彻底失去了和眼前这位“李鬼”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了。 “告诉我Code教团最新基地的位置，”他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别说你不知道，不知道的话，就去问玛丽安娜。我知道你们能通过C的世界联系。” C.c.震惊地看着对方，随着手中的咖啡杯不知不觉间倾斜，滚烫的咖啡流了一桌子，又沿着桌子流了她一裤子，她都顾不上了。 对方知道玛丽安娜还活着，也知道C的世界的秘密？！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猛地起身，双手狠狠拍在桌子上，厉声的质问，吓了屋中服务生和其他客人一跳。 什么人？这还不好编吗？ 几分钟后，丢下独自震惊的C.c.不管，乔木心满意足地从咖啡厅中走出来，来到倪爱军身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搞定了？”对方立刻起身，将报纸随手扔到一边，“目的地是哪？” “埃及，西奈沙漠。” “这么简单，为啥就不让我旁听呢？”对方嘀咕了一句，和他一起往小巷子里走。 走在前面的乔木则幽幽解释道：“吹牛骗人这种事情，有时候很简单，但有时候就很社死了。” 倪爱军接受了这个解释，讪讪地挠了挠头：“我还以为你是怕我学去了呢……” ----------------- 浩瀚的西奈沙漠中，一辆专业越野车载着两个人类，奔驰在沙丘之上。 C.c.没有具体坐标，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进行人肉搜寻。 好在他们知道大致的方位，乔木也能看到十余公里外的灵络。教团人数众人，只要进入灵络范围内，他就肯定不会错过。 两人一路上戴着墨镜、吹着空调、喝着冷饮，优哉游哉，好不痛快。 毕竟乔木身上的补给实在太多了，除了偷袭，他们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哪怕是沙尘暴。 开车的是倪爱军，对方有越野驾驶的经验。 乔木则直接躺在后排，回答着对方的问题：“没错，我确实是高考失利，313分。那年三本线是343。” 听到他如此坦然的问题，倪爱军忍不住咋舌。 一方面惊讶于对方高中三年到底在干嘛，怎么会考出这种分数来。另一方面则是惊讶于对方高考前后的反差。 这个分数，已经不是“心态”能够辩解的了，就是大众认知意义上的“废柴”。 但这样一个“废柴”，半年后就能在另一个可以说引领世界的行业里，取得前无古人的成绩，轰动整个行业…… “说了半天我了，”乔木则直接转移话题，“你的名字是你姥爷起的？” “不是，是我爷爷起的，”倪爱军直接否认，“我和我爷爷奶奶更亲，我对我爸没印象，我妈忙着赚钱，平日里都是他们俩照顾我。我妈也跟他们亲，我们四个更像是一家人。现在也都是在他们那过年。” “我妈说我姥爷应该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才知道我的存在。因为七岁还是八岁生日的时候，我们从爷爷家回来，在家门口看到了一大堆玩具，啥都有。 “那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开始重视家庭了，想要体验父慈子孝、阖家团圆那一套了，所以找人查了我妈的情况。不过他还是硬是忍了几年，送了好几年节日礼物，见我妈没反应，才硬着头皮找上门。” 乔木注意到，对方说起那位姥爷时，语气还挺平静的：“你好像不怨恨你姥爷？” “为啥要怨恨？”倪爱军却反问，“我问过我妈，她当初离家出走，更多是她自己的决定，她自己图个自由、痛快。” “我姥姥生她的时候难产没的，我姥爷的四房也就是现任，当时是单位给他们家安排的专属护士。姥姥出事没多久，他俩就扯证了。所以我妈小时候就怀疑，我姥姥难产去世是那位使坏，跟那位不亲近，也顺带着恨上姥爷了。 “后来长大了，慢慢就明白了，都是她自己瞎想。人家最多就是看见中年领导单身了，近水楼台想攀高枝过好日子，无可厚非。不过关系是不可能再亲近起来了。尤其我爷爷又不顾家，家庭关系本就乱七八糟。 “后来她和我爸自由恋爱，姥爷正好事业腾飞，就不同意，想让她和大舅一样去联姻。因为我二姨就是自由恋爱，二姨夫嘴甜，也是看上姥爷的地位了，之后一直没啥出息。他俩现在就在地方国企做高管，家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妈当时肯定不乐意，闹了好几次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和我爸私奔了。姥爷据说气坏了，但也没阻挠，大概也是孩子多的缘故…… “按我妈的说法，姥爷至少给她好吃好穿，尽到了法定义务，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 “而且她和我爸没权没势，她那小公司是咋办起来的？嘴上说不靠姥爷，可军品订单是普通人能揽的？还不是人家知道她的身份？就算她不提，也架不住别人想讨好姥爷，暗中打招呼。 “这种事情她嘴上不说，可也想得明白。所以姥爷放下姿态上了几次门，逗了逗我，她见我俩处得来，也就顺水推舟回家了。” 乔木点了点头，才道：“你妈是个明白人。”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倪爱军笑了，有些小得意。 “其实我对李家人没什么恨，除了李贺，我真的想让他死。其他人，说破天也就是李贺欺负我的时候，他们没能帮理不帮亲，也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讨厌他们，乐得见他们倒霉，但谈不上恨。 “哦，对了，还有三观不合。我打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上的也是普通的公立区重点、市重点。我是咱们人民群众的三观，和他们这些个权贵尿不到一壶里。” 乔木了然：这也解释了这位对他为啥是这种态度，攻陷海军本部后，面对某些柠檬精“宁予外贼”的质疑，还在内部论坛上为了他和别人疯狂论战，直至被禁言。 如果是打小生活在姥爷家里，现在对他的态度应该是“你带着我执行项目，或者加入我的兴趣小组，算是你的荣幸，我也不会亏待你”。 不过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晋到p7？公司是怎么同意的？” 要知道像倪爱军这种出身的人，就算做了调查员，公司也只会供着他们，不会让他们跑到外部项目中以身涉险。 例如孔玲，东北首富独女，未来注定要继承星海重工集团的超级千金，就很自觉地在p6混了好几年，根本不考虑晋p7一事，因为知道自己肯定晋不上去。 但倪爱军却成功了，只是身边多了个走到哪跟到哪的保镖。 “软磨硬泡呗，”对方嘿嘿直笑，“签了一大堆文件，做了一大堆承诺。” “而且我的地位没你想的那么高。说白了地位高的是我姥爷、大舅和二舅，三舅勉强也算吧。我只是个旁系血亲而已。 “公司领导主要还是怕麻烦。毕竟姥爷就算退了，身份也在那摆着，真要是外孙出事了，总要有人给个交代。” 他这一点倒是看得透彻，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乔木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你是想靠自己做出成绩，摆脱李家的阴影？或者是向他们证明自己？” “你看出来了啊，”倪爱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还以为你也只觉得我就是个找刺激的普通二世祖呢。” 怎么可能？如果只是找刺激的二世祖，就不会崇拜他了。 什么是崇拜？希望成为像对方一样的人，取得如对方一般的成就，才会崇拜。 和他比，倪爱军似乎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但话又说回来，能晋p7，能成为中介调查员，在这个圈子，已经是前10%了，已经算中流砥柱了。 要知道，大同分部自己培养个p6都跟便秘似的。 “应该是后者吧。”见他不说话，倪爱军也不以为意，直接解释。 “摆脱李家阴影什么的……也没啥阴影。再说了，我花的是我妈挣的钱，又不是李家给我的。就算要摆脱阴影什么的，也该是我妈摆脱去，跟我有啥关系？我最多是间接受益。 “真要论起来的话，李家就给我添堵了。没他们我能早大半年晋p7，也不用每次屁股后面都跟个保镖了。有时候在项目里想要放纵一下都不行，总得装得正人君子一样。” 说到这里，对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直笑。 乔木也被对方逗乐了。 对方继续说道：“李家那些人吧，或者说他们那个层次的人，总有种谜之自信，就是觉得世界就是围着他们转的，所有人都得为他们而活。好像他们视线里的每个人，就连呼吸都是沾了他们的光。” “被人奉承久了，就是这样。” “没错，”倪爱军赞同地连连点头，“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所以你猜，我在公司的哪一刻是最激动的？” 乔木想了想，否定了面试成功那一刻，认真猜测：“你发现公司不受他们影响的那一刻？” “对！”对方激动地拍了拍手，方向盘失去了控制，车子立刻向一旁歪去，吓得他连忙重新握紧方向盘。 “那一刻我发现，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机会？如果我能在公司做出大成绩，甚至将来成为p11、p12，就算社会地位没我大舅高，但他也休想再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训我，好像我欠他的、就得听他的似的。” “到那时，他也得正襟危坐，放尊重了和我说话。”对方得意而兴奋地说，“我就是想看他们膈应的表情，想看他们腻歪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模样。说白了就是恶心他们。” 从后视镜看到乔木在轻笑，倪爱军又有些难为情了：“不过没想到公司里还能出现你这种人物，p12我是不敢想了，就想想p11吧，也不错。” 乔木没说什么自谦的话，也没把唐蒙那套“p11很惨”的话说出来泼对方冷水。 他直接从座位上坐起来，拍了下对方肩膀，指着一个方向：“往那边开。” “找到了？！”对方精神一震，立刻打方向。 “不确定，”他却仔细观察着那些若隐若现的灵络，谨慎说道，“也可能只是个村庄，得去了才知道。” 一有正事儿，两人就自动退出闲聊模式，一路沉默着，车子就在他的修正下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不是村庄。”距离还有几公里，乔木就确认，这里正是他们此次的目的地。原因很简单：灵络是从地下伸出的。 Code教团，就喜欢在地下岩石层挖掘巨大的空洞，建造基地。 “停车吧，”远远的他就下令，“直接开空间门过去。” “开空间门？”倪爱军愣了一下，犹豫道，“你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会不会……” “没关系，”乔木摇头，“这次我没打算战斗，就全靠你让他们老实下来了。” “搞定他们后，咱们就没什么能做的了，就等敌人主动打上门了。那段时间可以用来平复集体无意识应激。” 教团的防护措施非常到位，并没有因为自己本身不为人所知，还经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就疏于防范。 两人一进入这处巨大的地下空腔，还没走出十几米，刺耳的警笛就响遍了整片地下空洞。 阵阵嘈杂的回声，吵得他们直皱眉头。 “要动手吗？”看着不远处几个白大褂，看到他们后毫不犹豫地向最近的建筑跑去，倪爱军高声问道。 “不用，”乔木摇头，“普通人没什么危害，就是一群研究员而已。咱们要对付的是警卫和那些geAss持有者。” 说着这话，看着那几个一边逃跑，还时不时回头瞅他们一眼的白大褂，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些人见到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总不可能是因为在这部作品中，教团的基地经常被人入侵？ 或者是他多心了？那群人纯粹是有恃无恐，好奇心爆棚？ 这么一犹豫，他就停住了脚步。 只是思索了瞬间，他便凌空抓出斩魄刀。 察觉到的倪爱军回头查看，恰巧看到那柄很帅的唐刀，竟然一点点扭曲成了螺旋状。 乔木也直接开了个空间门，将那已经被扭曲的斩魄刀，送到了地面上。 “那是什么？”倪爱军好奇问道，“你的卍解？” 他知道对方的卍解是什么，但从来没亲眼见过。 卍解是需要放弃武器的吗？然后赤手空拳进行战斗？ 乔木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以防万一而已。” 来到那几名白大褂逃进去的建筑前，两人正犹豫着是先跟进去看看，还是先去处理战斗人员，乔木心中就升起一种被窥视感。 他猛地转身查看，刚远远对上一双眸子，还没看清对方，就感到一股奇怪的力道推在他身上。 那力道明明不大，他的身体却在那不值一提的推动下，无可阻挡地飞了起来，径直撞向建筑的外墙。 但就在他撞上外墙的瞬间，一道空间门凭空出现，他则直接撞了进去，又从一百多米外凭空出现。 那边正有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少年，背对着他，顶着他和倪爱军之前的方向。 ‘视线信号类的能力！’从空间门出来的瞬间，那股力量就消失了，他心中也立刻有了判断。 geAss按照施放模式大致分为三类： 一类是效果领域类，就是在以释放者为圆心的一定范围内生效。 他最早的geAss敌意扭转就是这种。 第二类是视线信号类，要求双方必须四目相对。 他如今的geAss敌意专家就是这种，眼前这个少年的能力也是如此。 第三类就是施放条件不明，大概率就是对自己施放，所以没什么要求，只要眼球还在就行。 确认了这一点，乔木直接冲到对方身后，一记手刀对准对方的后脖颈，就砍了下去。 但就在接触到对方的瞬间，他整个人一震，竟然完全无法动弹了。 还有人！是领域效果类！ 心念移动，他脚下瞬间出现了一个空间门，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又出现在了两百多米外的空地上，身体也彻底恢复了控制。 定睛一看，那边的倪爱军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出于谨慎，先躲进了大楼中。 经过这短暂几秒钟的交手，此刻他彻底确定了，这个项目与他之前项目的不同，不止是剧情和人物，就是在基本规则和设定上也有巨大的差异。 原世界的C.c.向他解释过，geAss是融合之力，是打破人与人之间的心之壁垒、让人的心灵相互融合、相互理解的力量。 所以这股力量只会作用于人的意识，绝对无法作用于现实，不会产生任何物理层面、物质层面的效果。 无论冲田祐太的“伊邪那岐”，还是刚才那两个教团少年的人造geAss，都严重违反了这个基础设定。 这个世界的geAss，已经成了纯粹的“超能力”了。可想而知，Code也成了纯粹的永生诅咒兼超能力扭蛋机。 没有斩魄刀，他无法施展始解和卍解，战斗力大打折扣。 正犹豫着要不要取回斩魄刀，一连串怪异的声响传来。 他回头一看，就看到几百米外一座大楼，竟然直接从地上连根拔起，然后经过一连串复杂的变形，竟然变成了一座几十米高的“楼巨人”！ 那楼巨人每走一步，破碎的玻璃、乱七八糟的家具，甚至一些白大褂，都直接从对方身体表面的窗户中摔出来。 而那个楼巨人额头处独一扇的窗户后面，赫然站着一个白衣少年，正死死盯着他。 看到这一幕，乔木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这个世界，越来越过分了啊！ 第880章 851.看看人家的排面 乔木设想过钢铁敌人该怎么打，也设想过石头敌人该怎么打，他唯独没想过钢筋混凝土的敌人怎么打…… 让rm11双发重型战斗机甲登场，用高能激光轰？或者pe25B轻型单兵外骨骼外挂工程器械，进行暴力破拆？ 好像都不太现实，太突兀了，会吓到倪爱军。 果然还是做独行侠最舒服，可以随便折腾…… 乔木一边用门门果实逃脱那些花样繁多的geAss的绞杀，一边思索着策略。 回头看看那个动一下就天崩地裂一般的楼巨人，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不把这玩意儿当成敌人，而是依旧当成一栋楼…… 就在一股巨大的力量锁定他，想要直接扭断他脖子的瞬间，一道空间门出现，他一个闪身没入其中，那股力量瞬间消失。 而他本人，也已经出现在了楼巨人体内，随着楼巨人惊天动地的移动，极为勉强地扎起了马步。 下一刻，几十名士兵就出现在他身边，还没站稳就摔了一地。 与士兵们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只木箱子，里面堆放着小半箱胶泥之类的东西。 好在失去目标后，楼巨人的行动也逐渐放缓了，众人也能站稳脚跟。 乔木立刻下令：“帮我把这东西炸掉！在这里面，你们遇到的所有人都是敌人，不要留手……”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包括未成年的孩子！记住，尤其是那些孩子，他们才是最危险的！” 士兵们愕然对视，没想到竟然会接到“杀害儿童”的命令。 但在地狱这么久，他们也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奇妙世界了。 本着对Ceo的信任，没有人质疑他的命令，纷纷从箱子里拿出胶泥，很快就完成了分组，进入走廊，向大楼四处散开。 那些胶泥，是乔木在《吸血鬼家族2》中，从美军军火库里搞到的八硝基立方烷，爆炸威力可以达到纯tnt的三倍。 本来数量就不多，大部分都在进攻海军本部时交给其他调查员了。 不过那些调查员很懂事，没用完的都还给他了，最后还剩下这小半箱，炸这栋楼肯定足够了。 安排过后，乔木没在这里停留，也没去理会顶层那个操控楼巨人的少年，而是选择直接离开。 他不敢对那些少年出手，毕竟他不了解剧情，不知道其中哪个是重要的剧情人物。万一错杀了，那乐子就大了。 不过好消息是，这个项目的geAss已经彻底沦为普通超能力了。 有了这个基调，那他之前不停使用空间门的行为，很可能并没有制造集体无意识应激。 也就是说，接下来只要他不胡乱展示其他与空间相差甚远的能力，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就非常安全。 乔木直接来到倪爱军附近，对方正熟练地将一个昏迷的白衣少年五花大绑，随即又蒙住眼睛、堵住嘴巴。 他本以为对方应该还在和那些三五人一组的小鬼周旋，没想到对方已经抓住了一个，还挺利索的。 “你这边怎么样？” “进展有些慢，他们人太多了，”倪爱军手上不停，回答时却也有些难为情。 乔木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鼓励道：“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对方应该还有机甲，只是事发仓促没来得及开出来，你要小心一些。” “嗯，我会小心的，”倪爱军说着，单手将绑好的少年拎起来，又指着另一边问，“俘虏就先放在这里吗？我怕有人趁我不注意，潜进来救人。” “一个而已，没什……”乔木笑着安抚对方，让对方不用太紧张，话没说完，就呆住了。 倪爱军所指的方向，赫然堆着两堆……人。 一堆有二十多个，全都穿着厚重的迷彩作战服，几十米外的角落里还单独堆满了枪支、弹匣、手雷和军刺等单兵武器。 十几米外的另一堆，则只有七八个人，而且和倪爱军手上这个一样，都是身着白色单衣的少男少女，他们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这些都是……你抓的？”乔木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这位小迷弟。 倪爱军将手上那个扔在对应的人堆里，有些难为情：“我知道有些慢了，主要是绑人不太熟练，我保证后面会快起来的。” “……”乔木没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两堆人发呆。 对方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用不用和你抓的人放到一起？这样也好照看。毕竟就咱俩……” “不用，”他果决地摇头，“这样就挺好，狡兔三窟。” “哦，也对。”倪爱军连连点头，仿佛是学到了什么似的。但乔木也不知道对方学到什么了。 “我继续吸引他们注意力，你负责抓他们，尤其是那些小孩儿。” “哎？”倪爱军愣住了，有些难以想象，“我……负责？” “当然，”乔木一脸认真地说，“这场战斗，你才是主角，我只负责帮你分散他们注意力，避免你被群起而攻之。” “这……”对方愣了片刻，才一脸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激动地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 见状，乔木也总算松了口气：偶像包袱什么的，果然要不得啊……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 两人快速来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却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搜索他们，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座巨大的楼巨人吸引了。 此时此刻，伴随着剧烈的爆炸，楼巨人的双腿、双臂和最中间的腰部，都发生了断裂。巨大的身形，正缓慢却不可逆转地坍塌。 几十秒后，楼巨人轰然倒塌的巨响和震动消失，而在它的上空，逐渐散去的烟尘中，则隐约显现出几个浮空的人影。 “行动！”乔木一声令下，自己已经通过空间门来到烟尘之中、那几个人影旁边。 那些人影都是白衣少年。他们之前显然都藏在楼巨人体内，不出意外的话就在最顶层那个单独的房间中。 做什么？当然是埋伏乔木。 在他们看来，乔木要对付楼巨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肯定要进入顶层房间。他们则可以以逸待劳、出其不备。 只是他们没想到，乔木投鼠忌器，根本不打算和他们正面冲突，所以压根儿没想过进入那个房间。 来到几人身边，他毫不犹豫地两记手刀，砸晕两个离得最近的漂浮少年。 没有使用死神的能力浮空的他，也开始迅速下坠。 但刚坠落了一米多，就进入了下方的空间门。再次出来时，他又回到了刚才的高度，出现在了另一个落单少年身边。 那少年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出现，但反应并没有那么快，手忙脚乱去取腰间手枪的时候，就被他一击打晕了。 可就在少年昏迷后，伴随着一声惊呼，原本漂浮在空中的四人，竟然都开始下坠了。 乔木啧了啧嘴，迅速看清所有人的位置。紧接着，五道空间门同时出现，原本还在几十米高空中的五人，刚跌入空间门，就直接稳稳摔在了楼巨人的尸骸之中。 最后一个还有意识的少年坐在废墟中惊魂未定，显然是被吓到了，就连乔木来到他身后都没察觉，就被敲晕了。 五个空间门再次开启，直接将四个昏迷的少年扔到了倪爱军那边，乔木则离开了烟尘已经彻底散去的焦点中心，避免自己被一大群人集火。 那边的倪爱军，刚拎着两个士兵潜回去，就看到大厅里多出来了四个昏迷少年。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乔木的手笔。 “真不愧是乔工啊，”一边给这群人上绑，他一边满心佩服地感慨，“这才出去多久，就直接抓了四个回来。” 应该是交战太激烈了，来不及处理，所以这次只能扔给他了。 再看看那边自己费了好大功夫才抓住的八个少年，他一时有些羞愧：“倪爱军啊倪爱军，乔工都说了，这次你是主力。你可不能掉链子！最最最起码，也不能比乔工的成绩差出太多了！” 说着，手上的速度也不自觉加快了不少。 另一边的乔木，正和大批士兵与少年捉迷藏，就看到地下基地边缘的机场，竟然有一架小型飞行器起飞，正向着正在逐渐打开的穹顶飞去。 ‘是大人物！或者是重要物资！’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进了空间门。 飞行器内空间狭小，进来之后他甚至都无法正常站立，完全和后排的飞行员挤在一起。 那位飞行员似乎也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两人不禁大眼瞪小眼。 瞪着瞪着，乔木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后排哪里是什么飞行员？分明就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年嘛。 不过这个少年有些奇怪，他脸上有大量的伤口还未彻底愈合，身上残破的衣物更是早已被鲜血浸透。 虽然血液基本已经干涸，但飞机中依然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几乎紧贴在对方身上的乔木，毫无防备之下，更是被这股浓郁的恶臭，熏得头晕脑胀。 “什么人？！”前排也传来了稚嫩的声音，“大人，小心！” 话音刚落，微微起身的乔木，已经反手将前面那个想要反抗的小小驾驶员，掐住脖颈，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大人？ 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v.v.？”他试探着问。 对方却根本不理会他，只是眼神中充斥着绝望，好像他是什么恐怖的存在。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难不成是刚才被楼巨人砸了？可时间对不上啊。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见眼前的陌生男人在装傻充愣逗自己，v.v.终于忍不住，还未痊愈的声带，发出公鸭一般嘶哑的声音。语气中则是崩溃与痛恨。 “你们已经夺走了教团，夺走了我的一切！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 啊？我们夺走了教团？什么时候的事儿？ 乔木下意识看向外面，基地内乱糟糟的，战斗明显还在继续。 “你认错人了吧？”他下意识一开口，自己反而愣住了。 “艹！” “嘭！” 一声巨响，乔木甚至都来不及开个空间门，飞机猛地一震，仿佛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巨大的惯性，直接将乔木狠狠砸在前排驾驶座椅的靠背上。 这剧烈的撞击，顷刻间让他大脑嗡地一声乱掉了；双眼一阵发黑，黑暗中尽是金星；双耳也被耳鸣声充斥，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了。 他还没缓过劲来，又在巨大的惯性下，狠狠撞在了飞机顶部。 等他彻底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他脑子昏沉沉地向左右看去，发现那艘飞行器就坠落在百余米外。自己应该是被甩出来的。 挣扎着想要起身，剧痛从腹部传来。他看过去才发现，一支婴儿小臂粗的钢筋，直接贯穿了自己。 刚才那一动，就有一股鲜血直接涌了出来。 他下意识就要去取自己的斩魄刀鞘，但手才伸出去，却停顿了一下。 下一刻，出现在他手中的，却是一瓶特效治疗药水。 他没有犹豫，艰难地咬开瓶口，直接仰着脖子，一口气全都灌了下去。 将瓶子扔到一旁，他整个人躺在地上，同样布满伤口的双臂握在钢筋上。 还没发力，无力地右臂也传来一阵剧痛。他立刻判断出是大臂骨折，但应该不严重。 左臂刚刚发力，腹部剧烈的疼痛就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哎呀呀，你要死了吗？”一个年轻而轻佻的声音传来。 疼得眼冒金星的他，就勉强看到头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中国风格的黑色偏襟长衫；一头橘红色的长发，一条长长的麻花辫随着低头的动作，从脑后垂至身前；肩膀上还扛着一柄巨大的油纸伞。 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的乔木，脑子昏昏沉沉的，觉得眼前这个形象非常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还在流血呢，”那人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看来你刚才喝的东西，也不怎么管用嘛。就没有更救命的东西吗？” 乔木懒得搭理对方，也顾不上去回忆对方的身份，只是指着自己肚子上那根歪歪扭扭的钢筋，有气无力地说：“劳驾，帮个忙……” “这个吗？”对方轻轻弹了弹那根钢筋。 看似轻轻的一弹，钢筋竟然在剧烈的抖动中，发出了嗡鸣声。 这一下子险些要了乔木的老命，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叫出声，却依旧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内脏都被这一下震碎了。 “还蛮坚强的，”对方竟然还朝他露出了个开心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帮你一下吧。” 说着，他几乎没看清对方的动作，那根钢筋，就直接化作一道残影，以惊人的速度飞了出去。 直到钢筋笔直地飞出数百米，直接扎在了地下空洞的石顶上，钢筋离体的剧痛才席卷了乔木全身。 他毫不犹豫地将右手直接塞进自己嘴里死死咬住，左手凭空一抓，一瓶快速止血喷雾就出现在手上。 对着伤口处一阵乱喷，直到15ml的喷雾被彻底耗尽，他才满头大汗、全身脱力地瘫倒在地上。 “这是何必呢？”那家伙竟然就这么看着自己，“反正你也要死了，何必多此一举？刚才完全可以求我给你个痛快嘛。” 随着喷雾的镇痛作用生效，乔木的呼吸也终于平稳了下来，视线也得以重新聚焦。 直到此时，他才彻底看清对方的容貌。这个看着可能还没他岁数大的青年，娃娃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双眼也眯成了两条好看的月牙状。 很难想象刚才那残酷的话，竟然是这样一张脸的主人说出来的。 “神威……”乔木终于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认识我啊，”对方一听，笑得更开心了，又有些期待地问，“就是不知道是原版的我，还是被别人胡乱改编的我？”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嘭”的一声闷响，什么东西就落在他身边。 扭头一看，他才惊讶发现，竟然是倪爱军！这家伙也被抓住了！ “对，对不起……乔工……”倪爱军说话含混不清，一张嘴，嘴里就不住地涌出鲜血，显然也伤得不轻。 不，其实没什么必要惊讶，这家伙不被抓住才怪了…… 乔木又取出一瓶特效治疗药水和一支快速止血喷雾扔到对方怀中，丝毫不在意敌人就在身边。 倪爱军愣了愣，看着两个敌人竟然都对这一幕视而不见，才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处理伤口。 “别废话了，直接干掉他们，结束这次任务。”一个冷酷的声音传来，乔木有些艰难地仰头看过去。 一个全身紫色、身材健硕的怪人，一身白色披风、光秃秃的脑门上，则顶着两根短小的触须…… “短笛……”他呻吟了一声，也不知是被这位的身份吓到了，还是仰头时扯到了伤口。 对方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但根本不搭理他。 乔木确实有些被吓到了。 来自《七龙珠》的短笛，这位的实力前后跨越极大，从三百到一百万。不知道眼前这位的实力如何。 但实话实说，以《七龙珠》的战力水平，哪怕眼前的短笛战斗力数值只有几千，那也绝不是他能对付的了。 他甚至怀疑新起点的高阶战斗类调查员都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打赢。 “干嘛那么急嘛，”神威撇了撇嘴，“好不容易能摆脱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影响，痛痛快快玩一次。” “要玩就自己找别的项目去玩，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被怼的神威，依然是万年不变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变味儿了：“既然如此，那你陪我玩一玩？玩完了，就让你杀了他们。” 两人都不再说话，也不再理会地上的俘虏。 四目相对之下，就连乔木都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变了，变得令人不安而恐惧，仿佛空气中潜伏着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怪物…… “别这样嘛，大家都有着共同的目标，何必行意气之争呢？”一个嘶哑到有些变形的声音传来，那种危险的感觉顷刻间消隐无踪。 乔木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全身绿色长袍、一头翠绿乱发的……极度丑陋的中年白人男子。 这是谁来着？自己见过吗？看着对方长袍正面那巨大的十字架纹路，他陷入了沉思。 “共同的目标？”短笛冷笑，“你们别搞错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追求力量！谁敢拖我的后腿，浪费我的时间，谁就是我的敌人！” “说得好像谁不是一样。”又一个声音传来。 百余米外的飞机残骸上，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个人。那人说这话，直接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地上，朝这边快步走来。 黑色紧身衣下隆起的肌肉，以及一条宽松的棉麻白色武道裤……这两个特征不怎么明显。 但对方那头不知抹了几瓶发胶、苍白的v字发型，以及那即使面无表情也遮掩不住的一脸邪意与残暴……刚在思维宫殿中确认绿发丑陋男身份的乔木，根本不用再去搜索一遍，就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怎么？”神威依然笑眯眯地，“你们两个，都想和我打？我倒是不介意一次打两个。” “切。”短笛双手环胸，冷哼一声。 紧身衣却直接停住脚步，双脚分开，摆出起手式：“用不着二对一，你我上次的战斗，还没分出胜负呢。” “好啦好啦，”左方之地连忙挡在两人中间，“都消消气，不要说这种气话了。我请你们喝酒，怎么样？” 说着，他摇了摇手中脏兮兮的酒瓶，发出嘶哑到渗人的笑声：“面对你们这么残暴的家伙，我不仅没砍掉你们的脑袋，还请你们这群该下地狱的异教徒品尝神圣的‘神之血’，就凭这一点，咱们也该友好相处啦。” “就凭你？”紧身衣冷冷打量着对方，随即嗤笑一声，“等你什么时候能单手拎起两瓶酒，我就考虑只用一根指头陪你玩儿玩儿。” 敌人就在眼前内讧，一旁的倪爱军倒是心中讶异并窃喜，乔木却只能感觉到嘴里发苦。 《火影忍者》的“三忍”之一大蛇丸、《死神》的三番队队长市丸银、《银魂》夜兔一族最强战力神威、《七龙珠》前期大Boss短笛、《魔法禁书目录》罗马正教最强力量“神之右席”的左方之地、《一拳超人》击败最多s级英雄的“英雄狩猎者”饿狼…… 他到底招谁惹谁了啊？ 同样是多元宇宙，为啥人家随便派出一支小队就这么有牌面？ 而自己这边…… 他忍不住看了旁边鼻青脸肿的倪爱军一眼，心中的无力感更强了。 这要怎么打？ “好啦，大家都不要吵了。”眼见着局势越来越剑拔弩张，一个温柔醇厚的声音传来，瞬间让场上所有刺头都熄了火。 一个右眼戴着单边眼睛、一脸温柔笑容、帅到爆炸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好，陌生人，我叫猪八戒——当然不是原版的那位，”他右手捂胸，朝乔木行了个非常标准的贵族鞠躬礼，“我是这支小队的负责人。” 说着，他又苦笑道：“不过你也看到了，说是负责人，其实更像是负责处理脏活累活的管家。” “乔木，”乔木做着自我介绍，“新起点p9专项派遣员。” 对方认真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解释道：“我没接触过你们的世界，并不理解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会记住你的名字。” 说着，对方收起笑容，严肃却依旧温柔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就当是临终遗言好了。” “有，”乔木认真且严肃地说，“我现在叛变，加入你们，还来得及吗？其实我很强的，能力非常好用。” 第881章 852.好戏才刚刚开始 倪爱军惊呆了，猪八戒也愣住了，其他人更是一脸无语。 “切。”饿狼更是不屑地啐了一口。 “饿狼先生！”猪八戒有些嗔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后者干脆将头扭向一边，谁也不看。 “抱歉了，乔木先生，”回过头来，猪八戒苦笑着致歉，“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比较有个性。” “至于你的提议，”对方一脸遗憾地摇头，“很抱歉，你应该还未接触到多元宇宙的战争，所以并不清楚，这场战争中，各方从不招降。” 乔木叹了口气：“那还真是遗憾了。” “是啊……”猪八戒说着，突然愣了片刻，紧接着才道，“不过如果你能够提供有价值的情报，我们可以……” 对方又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有些艰难地说：“我们可以不折磨你和你的同伴，直接给你们一个痛快。” “什么是有价值的情报？”乔木没在意对方的报价，而是反问。 “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有没有价值，我们会自行判断。”对方非常谨慎，哪怕认为大局已定，也不给他丝毫套取情报的机会。 乔木仔细想了想，直接摇头拒绝了：“这个条件对我没有任何诱惑力。横竖都是死，我宁可死得有骨气些。” 他本以为对方会再说什么，没想到对方却只是点了点头，遗憾却又不失温柔地说：“可以理解。” 这让他有些惊讶：“你们倒是也不强求？太不重视人才了吧？” 猪八戒指了指自己和周围的队友，笑而不语。 乔木恍然：需要人才的话，什么项目里没有？眼前不就是一支完全由剧情人物组成的调查员小队嘛。 他随即又好奇地问：“那像你们这种来自项目世界的人，还能返回属于自己的世界吗？” 听到这个问题，猪八戒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立刻摇头：“抱歉了，乔先生，我不会向你透露任何情报的。” 话虽如此，他脸上的失落，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相较之下，在场其他人反而更加坦然，似乎不怎么在意此事。不过想想那几位在原著中的性格，也就能理解了。 “在我的世界，如果你表现足够优秀，那你是可以申请专属镜像的，”乔木诱惑道，“我就有一个专属镜像，除了我谁都进不去。” 这一次，猪八戒没理会他，而是看向其他人：“你们谁能帮忙……” 话没说完，这些人却直接将头扭向一边。 他露出了无奈的笑：显然，这些人只想战斗，并不想做脏活。 “我去找基地的人代劳吧。要是市丸先生在就好了……”他叹了口气，显然，他也不想做脏活。 “算了吧，”乔木突然的开口，让他停住脚步，“你们不能杀我。” 对方回过头看他，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他，想看看他是如何垂死挣扎的。 “杀了我，你们就永远都困在这个世界里了，”乔木平静说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一试，能不能结束项目。”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倪爱军都神色古怪起来。 “切，”左方之地忍不住笑了，“小鬼，就这么点心眼，还是自己收好吧。想骗我们结束项目？你当我们是傻瓜吗？” “哎？我怎么还在？真的没回去哎，好神奇啊。”神威突然开口了，语气是说不出的开心与惊喜。 “我结束项目了，但是没有用。你们呢？”短笛眉头紧蹙，面色凝重。 “我也是，他说的是真的？”饿狼点了点头。 “竟然是真的？”猪八戒也忍不住惊叹地看向乔木，“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左方之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审视着自己的队友，“你们的脑子都献给伪神了吗？！” 其他三人没理他，猪八戒却忍不住辩解：“我没有尝试，我只是相信他们三人的话……” “那你看着我说啊！有点底气啊！”看着对方心虚地将头扭向一边，左方之地忍不住嚷嚷道。 嚷嚷完，他愣了片刻，才重重吐了口气：“他说的是真的，我也结束不了项目。” 其他四人也都愣住了。 “哈！”神威突然开心地双手指着他，“我们都是骗你的，我们根本没试过！你上当了！” 左方之地的太阳穴上，立刻浮现出几条青筋。 “你骗傻子呢？！”咆哮声传遍山洞。 “没错没错，”神威却开心地点头，“我骗傻子呢。” 左方之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坑了。 恼羞成怒的他，直接将手插进腰间的行囊中，紧接着，竟直接从小小的包裹里，抽出了一把巨大的死神镰刀。 死神镰刀锋利的刀刃泛着寒光，瞬间让倪爱军看直了眼。 “光之处刑！小麦粉为上，人体为下！来啊，把脖子伸出来，你这个异教徒！” “哎呀哎呀，”神威敏捷地一记后空翻，轻松躲过了对方的斩击，“我才不要被你砍呢。这么讨厌的超能力，根本挡不住，强到过分呢。” 他嘴上说着吹捧对方的话，脸上却依然是那副轻松惬意的笑眯眯，看着确实让人火大。 “两位别打了好不好啊？”猪八戒努力想要阻止，却根本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苦笑着劝说。 他这一劝，左方之地反而更来劲了，本来只是站在原地挥了下武器，现在竟然直接一路小跑去追神威。 不过只看他走路的姿势就能看出来，这位的体能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在普通人中，也是常年不锻炼的那种。 那边的神威，则时不时一个轻松的后空翻，就躲开对方的攻击，随后又是几句挑衅。 一番折腾下来，左方之地已经开始微喘，却没能伤到神威分毫。 “喂，外星人，”一旁看热闹的饿狼突然开口了，“咱俩也练一练？” 短笛还没来得及说话，猪八戒连忙冲上来，双手合十一脸哀求：“饿狼先生……” 饿狼冷哼一声，乖乖地闭上了嘴。 不过就这片刻的工夫，那边的左方之地，在神威的挑衅与羞辱之下，已经彻底狂暴了。 “这是你逼我的，小鬼！”他竟直接将镰刀扔了出去，大吼一声，“光之处刑！小麦粉为上，空间为……”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大手毫不客气地按在他的嘴上，堵住了他没说完的话。 而飞出去的镰刀，也随之化作一片小麦粉，飘洒在地上。 “喂喂喂，”那人一只手死死攥着左方之地的脸，任凭对方挣扎、拍打，“我只是出去偷个懒，这里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说着，他直接扭头看向那边笑眯眯的神威，同样一脸笑容、双眼眯成两条缝，说出的话却毫无笑意：“小鬼头，这么有活力的话，不如我陪你玩一玩？” “哎呀，那还是算了吧，”神威后退了一步，一脸做作的惊恐，“您那个把人关进黑屋子的魔法，我现在想起来，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呢。” 市丸银闻言又看向左方之地，见后者已经安静下来，才松开手。 “多亏有你了，市丸先生。”见局势被稳住了，猪八戒总算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大蛇丸呢？”市丸银左右看看。 “大蛇丸先生也出去了，”猪八戒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允许他不参加这场战斗，让他也出去放松一下。” 市丸银点了点头，看向地上的两名俘虏：“那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干掉？” 猪八戒连忙向他解释了当前的困境。 不过他们搞不清楚的事情，市丸银立刻就想明白了，指着乔木问：“他之前的战斗，有用过斩魄刀吗？” 所有人或者没反应，或者摇头。 “他的斩魄刀是空间系的，”他迅速在脑海中分析、推理，“那个能力应该就是他的斩魄刀的效果。” “杀掉他，这个效果自然会消失。” 听到这话，倪爱军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 其他人闻言也恍然大悟。 “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呢，真是可恶。”神威依然笑眯眯的，丝毫看不出任何气恼的情绪。 没想到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短笛却冷哼一声：“恐怕就算信以为真，就算会被永远困在这里，你也会杀了他吧？” “怎么会呢，”什么的手在面前扇了扇，“这个世界这么无聊，一个强者都没有，我才不要待在这里呢。” “我只是希望能等他痊愈了，再杀掉他啊。各位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同一时间，市丸银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斩魄刀，从身后架在乔木脖子上：“虽然很想和你聊一聊你那个世界的瀞灵廷，但是抱歉了，不知名的死神……” 乔木没理会对方，他没指望这个简陋的谎言能骗过对方，不过是尽可能给自己和倪爱军的愈伤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见时间耗尽了，他直接扭头认真地对倪爱军说：“跑！” 市丸银闻言脸色一变，一刀挥下，却没砍到对方的脖子，反而险些砍到自己的…… 随着十几道空间门消失，众人的包围圈中，哪里还有那两名俘虏的身影？ 但在场几人却丝毫不急，反而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们……”市丸银已经无语了。 这家伙能随意使用空间传送，这么重要的情报，不提前声明吗？ 更不用说抓到这么久了，就没采取任何措施吗？至少也要砍掉对方的四肢吧？ 看着其他人一脸做作地无辜，他就知道，这群家伙明显是故意的。 “抱歉了，都怪我……”只有猪八戒苦笑着道歉，因为其他人是在找乐子，是希望敌人反抗，唯独他确实是心软了。 但紧接着，除了左方之地的其他人，就齐齐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里赫然站着的，正是乔木！ 几乎是同时，几道身形一闪，已经将他重新包围起来。 “啧，”短笛打量着他，“竟然不跑？你就这么自信？” 神威却反驳道：“哎呀呀，乔先生明明是牺牲自己，掩护同伴撤退，这难道不值得感动吗？” “切，”饿狼闻言，又啐了一口，不屑道，“恶心死人了。” “神父，”乔木没搭理他们，反而向还在朝这边走来的左方之地说，“我是基督教的虔诚信徒……” 对方却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巨镰刀：“我信仰的是罗马正教啊！混蛋异教徒！！！” “……大意了啊……”乔木尴尬地不再去看对方，他总是下意识把这两个当一回事儿。 左方之地赶上来加入了包围圈，猪八戒却主动后退了一步：“我去追那个人。” 他的实力是所有人中最弱的，能加入这支队伍，完全是因为这群刺儿头需要一个“老妈子”约束一下。 待猪八戒离去后，市丸银冷冷问道：“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吗？” 乔木却笑着摇头：“说什么呢，市丸队长？明明碍事的人不在了，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已。” 听到这狂妄的发言，即使是已经视他为死人的几人，也忍不住要高看这家伙一眼了。 “没错没错！”神威开心地连连点头，“男子汉就是要有这样的信心才对！” 乔木看向对方，平静问道：“多问一句，你怎么看待你的家人？” 神威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下一刻，滔天的杀意从体内喷涌而出。 “这叫什么问题？”他嘟着嘴，做出与那杀意完全不相符的可爱表情，一脸不满地反问，“最亲爱的家人……当然是要杀掉啦！” 确定了，是堕落版的神威。 “那就好，”乔木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杀你的时候，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神威呆住了，紧接着就露出了亢奋的笑：“我也决定了哦。我会揍够你108拳再杀了你，以感谢你又让我想起了我那个早就该死却像蟑螂一样怎么都死不了的废物妹妹。” 神威放着狠话，其他人却面面相觑，一时想不明白，对方凭什么能说出这种话。 要知道，他们这群人，在多元宇宙中，已经是最优秀的强者了，就连同层次的调查员，都不知有多少栽在他们手上了。 更别说一个还没资格接触多元宇宙的小家伙！ “还真是会说大话啊，”左方之地忍不住讥讽，“等我砍掉你的四肢，一点点割下你的脑袋时，记得再把这话重复一遍。” 说着他就要挥动手中镰刀。 但还没来得及举起来，他就发现，其他所有人，竟然在同一时间，猛地回头，看向各不相同的方向。 就好像……地下基地的其他方向，在同一时刻，出现了能让这群异教徒重视的强者！ “喂喂喂，这是怎么做到的？”市丸银忍不住埋怨，“竟然还有潜藏起来的同伴？大蛇丸那家伙真该死啊！” “怎么会呢？”神威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大蛇丸先生啊，实在太懂我啦！” 说完，他直接将刚才对乔木的威胁抛诸脑后，脚下一蹬便冲出去几十米远，头也不回地摆手兴奋高喊：“那我就不客气地先选啦！” 紧接着，饿狼也挑了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哼！”短笛冷哼一声，直接原地起飞。他也选中了饿狼那个方向，但慢了一步，也不屑去争，干脆随便选了个方向。 左方之地却完全不为所动，举起镰刀就要砍过来。 “神父，你不过去的话，他们可就要过来了，”面对对方慢悠悠的镰刀，乔木甚至不躲不闪，提醒道，“相比你们几位习惯了各自为战，我们可是配合默契呢。” 听到这话，市丸银一个闪身，挡住了左方之地。 “你先过去，”他指着一个方向，“挡住那边的敌人。” 后者犹豫了一下，“切”了一声，最终还是屈服了。 “给我等着，我干掉那边的异教徒，就立刻回来收拾你！”扔下一句狠话，他就扛着镰刀转身离开了。 “你不去吗？”乔木又看向场上仅存的市丸银，指着最后一个方向，“那边还有一位哦。” “当然，这就去，”对方缓缓抽出斩魄刀，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不过要趁着你没有斩魄刀，先解决掉你这个危险的家伙！” “射杀他，神枪！” 市丸银的始解很快，但乔木早有防备。突然伸长的斩魄刀，直接刺进了空间门。 如果不是他本人反应快，神枪险些就要贯穿还未彻底脱离他们视线的左方之地。 后者也被突然从身子旁刺过去的刀刃吓了一跳，忍不住回头朝着这边破口大骂。 市丸银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自然从容地收回了斩魄刀。 “怎么办？”乔木一脸无辜，“看上去咱俩的能力，很难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吧？”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对方并不在意，而是将斩魄刀竖于胸前，“曾经有个混蛋告诉过我，死神的战斗，本质上就是灵压的比拼。” “我虽然恨不得杀他一百次，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卍解·神杀……”话没说完，他却突然停住了。 卍解被自己突兀地打断了，他却毫不在意，而是愕然看向那个没有人去挡的方向。 那边的敌人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过来。但似乎是在催促他一般，一股再熟悉不过的灵压，弥漫而来。 惊讶之间，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斩魄刀，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却也更冷了，同时也带出了几分五味杂陈。 “你这家伙，不会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不信了：对方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在这个项目中能遭遇他们？ “那就如你所愿，拜拜啦。”没等乔木回答，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一手拎着斩魄刀，一手告别似地挥了挥，转身就走。 这一次乔木反而异常谨慎地死死盯着对方的背影，防着对方头也不回地给他来一刀。他可注意到了，那条毒蛇自始至终都没解除始解。 直到对方彻底从视线中消失，他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同时，一个人影也出现在他身旁。 “麻烦你了，帮我处理伤口。” “好的。”康健连忙蹲身将手放在他的身上，开始吸收他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势。 与此同时，仿佛吃了弹簧果实一般的神威，在连续的长距离弹射后，率先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待着他。 一个身材姣好、穿着一身休闲装、一头粉色粗麻花辫的女孩，腰间佩戴一把西式单手剑。 另一个女孩身材娇小、一头金色波浪披肩发与一双天蓝色眼眸，仿佛一个完美的芭比娃娃一般，双手握着两把样式截然不同的匕首。 落地之后，他打量着面前的两人，既不在意对方的人数，也不在意对方的性别，只是笑眯眯地问：“你们应该很强吧？” “当然。”蕾贝卡简单回应了一句，从腰间抽出武器。 安娜则没有说话，只是将两把匕首交叉挡在胸前作为回应。 “那就好。”神威开心地将肩上的巨伞头朝下拄在地上。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伞尖便在平整的岩石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坑。 “如果你们太弱的话，我可是会非常非常失望的哦。” 他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可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让两个女孩感到彻骨的冰冷。 安娜一向人狠话不多，整个人宛如离弦之箭，毫不畏惧地冲向敌人。 但她的行动却被神威的动态视觉完整地捕捉下来。 他以伞撑地，整个人直接横了起来，朝着对方的必经之路狠狠抽出一脚。 但就在那如铁鞭的一脚即将抽中安娜时，女孩却诡异而轻盈地强行转变了方向，以更快的速度绕过神威的腿，化作一道残影，直取他的面门。 ‘好快！’那直接超出自己动态视觉上限的速度，让神威心中一惊。 不过夜兔一族强悍的战斗天赋，还是让他的身体做出了本能的反应，紧握伞柄的手瞬间松开，改握为拍。 这一拍，也顺利地将自己朝后面送了出去，让安娜的匕首，将将从他胸前划过，没能伤到他。 他本人甚至还顺势飞起一脚，用力踹在安娜身上，使两人彻底分开，也让对方失去了继续追击的机会。 但他还没落地，一道凌厉的剑气朝着他的落点后发先至。 眼见避无可避，神威干脆双臂交叉挡在身前，护住头和胸口，准备硬吃这一击。 剑气轰在身上，强劲的力道将还未站稳的他，又推出去两米远。可等他放下双臂、查看身体时，却发现自己依旧毫发无伤。 他惊讶地翻转着胳膊，确认就连袖子都没破损，才看向对方斩出剑气的蕾贝卡。 “喂，这是什么情况啊？也太弱了吧？”听上去是小孩子不满的撒娇与埋怨，传到女孩耳中，却有种莫名的危机感，甚至让她寒毛直竖。 就仿佛她刚刚这一击，吵醒了一头上古凶兽一般！ 但蕾贝卡却没有丝毫动摇，只是继续仔细戒备。 “算了，谁叫我主动选择了这边呢？”神威见状，只是噘着嘴，撒娇似地叹了口气，“尽快速战速决吧，说不定那几个家伙里会有人被干掉，我还能再打一轮。” 说着，他活动了几下肩膀，捏了捏拳头，又扭了扭脖子。 这一扭，一低头，他就呆住了：自己的袖子确实没事，但胸口不知何时，竟然被斩出了一条长长的豁口。伤口不深，鲜血渗出得很缓慢，却也染红了胸前的大片衣襟。 神威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一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确认真的是自己的血液没错。 这么一条伤口，他自然不会在意，可竟然没注意到，那就很奇怪了。 但此时此刻，胸口清晰的痛觉也证明他没有中毒。 他有些惊讶地看向这条伤痕的罪魁祸首安娜，露出了难以遏制的兴奋笑容。 “真是太好了！总算还有个有趣的家伙！” 第882章 853.双方都认为对方很强 一望无际的沙漠中，突兀地停着一辆越野车，如同原始森林深处矗立着一根电线杆一样扎眼。 下一秒，一个人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越野车旁的半空中，摔在地上，溅起一片沙尘。 倪爱军呻吟着坐起身，看了看旁边的车，眼中浮现出了茫然的神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搞清楚了此时的状况。 他立刻打开车门，却没有钻进车里，而是将副驾驶的手提箱拽过来，将里面的零碎一股脑地倒了一地，翻找了几下，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包装袋。 撕开包装袋，取出里面的东西抖开，却是几只超薄胶皮护腕之类的东西。 倪爱军脱下上衣，又撸起裤腿，轻轻按压皮肤表面各处。 “嘶——”按到左小腿前端某处时，即使他已经足够小心了，突然被放大数倍的痛楚，还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干燥的热风。 确定了左小腿处的骨折部位，随即将一只护腕套上去，又将一瓶纯净水悉数淋上去。 只是十几秒，那轻薄的胶皮就逐渐延展、膨胀，等到膨胀结束时，他试着敲了敲，原本软塌塌的胶皮，此时竟然发出了硬邦邦的声音。 确认腿上的便携式正骨绑带缠到位了，他才将另一个绑带用力拽到了极致，然后直接套在胸口处，又用两瓶纯净水，顺着胸前背后倾倒。 胸腔的痛感没那么强烈，应该只是轻微骨折，甚至只是骨裂。这也让他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内脏受到二次伤害。 酷热的沙漠中，倒了满身的水，没几分钟就全都干透了。 又处理了一下剩余的伤口，重新穿好衣服后，倪爱军坐进车里，就开始发呆。 乔工送他出来时的那一句“跑”，他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但他应该回去的。 不说什么并肩作战之类的话——他虽然崇拜对方，但他们其实没什么交情，只说一点：他现在无法结束项目，如果乔工被俘或战死了，他也不可能独自逃出生天。 早死晚死都是死，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还不如痛快点儿。 他肯定怕死，但一个中阶战斗类调查员，真正面对死亡的威胁时，还不至于窝囊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可如果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乔工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为啥还要让他逃？不应该让他留下来并肩作战吗？ 不让他留下来，是不是意味着，在乔工看来，他留下来也没有价值，反而会拖自己后腿？ 让他逃跑，说不定反而能试着引走一个敌人，让对方花费时间追击他，反而能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 也就是说，乔工并不认为他有能力独立击败其中一个敌人？ 如果对方真是这么想的，那也太伤人了啊。 想到这里，倪爱军就忍不住地郁闷。但郁闷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宁可真的是这种可能，至少证明乔工有赢的把握，他也有活下去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重重吐了口气，发动着车，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确认了一下方向，就朝着地下基地相反的方向驶去。 他选择相信乔工、听从对方的命令。 不过开出没多久，习惯性地看后视镜时，他就看到了新的状况： 沙丘尽头，蓝与黄的分界线上，在一处并不起眼的位置，突兀地冒着一片浓郁的沙尘，就好像光滑细腻的皮肤上长了一颗青春痘一样。 倪爱军立刻意识到那是追击他的追兵扬起的沙尘。 他毫不犹豫地将油门踩到底，身下的越野车立刻在剧烈的颠簸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可即便如此，接下来几分钟他还是发现，那片扬沙已经脱离了地平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接近他。 这让他心情沉重之际，却又有几分荒唐之感：明明是超能力者的战斗，为什么变成了沙漠飙车？ 不过也还好，只要不是那个能飞的绿人来追他就行…… 几公里外，猪八戒正驾驶着一辆敞篷吉普车，面前的仪表盘旁边，竟然还有一个雷达显示屏，上面此刻正有一个白色的圆点不停闪烁。 不过此刻他已经用不到雷达了，毕竟那辆越野车与其掀起的沙尘，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小白龙，接下来的路就拜托你啦。”他亲昵地拍了拍方向盘，随后竟然直接松手。 但在颠簸的沙地上奔驰的吉普车，并未因此失控，反而开得更快、更稳了。 那方向盘也如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掌控着一般，不断调整方向。 猪八戒则起身来到后排，从地上拎起一只长长的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火箭筒！ 他熟练地将其组装好并架在肩膀上，整个人直接站起身来，打开瞄准器。待追踪系统锁定了目标，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一枚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尖啸着扬长而去。 几十秒后，剧烈爆炸掀起的火光与沙尘遮蔽了视线，他看了眼前排的雷达，上面的白点依然在闪。 “打偏了啊，果然不习惯这些高科技产品。”嘴里嘟囔着，他手上却一刻不停地从箱子里取出第二枚火箭弹。 再一次扣动扳机，又是一条长长的尾焰。 猪八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扇动着手掌想要驱散周围的烟尘。 随着第二次更加剧烈的爆炸，雷达中的白点消失了。 看到这一发成功命中，他下意识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在嘴角勾到一半时停住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希望对方已经死了，还是该希望对方还活着，等着自己去击败、回收。 “唉——”将火箭筒随手扔在地上，他一屁股坐回后排座椅上，颓然地用手撑住额头，呢喃自语，“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将吉普车开到爆炸点时，那辆越野车已经被大火焚毁了大半，周围并没有人的踪影，火焰之中也看不到车内有尸体。 目标似乎是逃走了。 但猪八戒却并未急着追击、寻找，反而停好车之后，一跃翻身而出。 下一刻，吉普车直接变成一条通体雪白、如蛇一般大小、还带着一双小翅膀的幼年龙，盘旋了一圈，就直接立在他的肩头，警惕地四处张望。 他随手抚摸着白龙的背脊，同时不紧不慢地在周围溜达，仿佛只是出来散个步而已。 直到走到某一点时，他却突兀地停住了脚步，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下一刻，脚下的沙堆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这爆炸的威力，竟比火箭弹击中越野车还要猛烈数十倍！ 随着火光渐渐熄灭，爆炸中心本该依旧被沙土覆盖的地面，此刻却是一片不规则的坚硬物，那些坚硬物还绽放着五彩斑斓的光。 赫然是沙子在高温中晶体化了！ 可…… “真是惊人的威力啊，我还从没见过爆炸能制造玻璃的。”旁边的猪八戒心有余悸地擦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可实际上，他全身上下不仅没有一丝损伤，就连衣物都完好无损。 “你是怎么发现的？”十几米外，从砂砾中爬出来的倪爱军，警惕地注视着对方。 “其实一到这里，我就知道你没走了。”猪八戒轻笑。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获得了一项全新的能力，”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我能感知到周围一定范围内所有人的情绪。” 倪爱军思索片刻，试探着问：“是那个geAss？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反而还要故意踩中陷阱？” 猪八戒却摇头：“我只能通过这个能力确认你在周围，却无法确认你的具体位置。”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我一点都不想踩你的陷阱，但直到踩上去了，感知到了你的欣喜，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位置了……” 听到这个解释，倪爱军目瞪口呆，险些给自己一耳光：“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我藏在哪？我是主动被你骗出来的？！” “也不能这么说，我并没打算诈你……”猪八戒摇头否认，但看到对方几乎要抓狂的羞愤表情，又忍不住改口，“……也是在爆炸中临时想到的，很急智的谋略，对吧？” 敌人什么都没做，自己却主动暴露了底牌，这种事情确实有些伤人。 但他想做好人，肩头的白龙却不打算给敌人留面子，直接伸着脖子，发出“啾啾”的声音。 哪怕听不懂它在说什么，那嘲弄的语调，也不会让人会错意。 “小白！”猪八戒责备又溺爱地轻轻拍了拍白龙的小脑袋，又歉意地看向那边羞愤难当的倪爱军。 “哼！”尴尬之下，倪爱军只能佯作冷傲地冷哼一声。 随后他从兜里取出两枚指虎带上，摆出战斗姿态：“来吧，等被我打得满地找牙时，你再继续演你的滥好人吧！” 猪八戒没放狠话，只是又拍了拍白龙的脑袋。 后者自觉地离开他的肩膀，飞向一边。 但就在他准备投入战斗时，毫无预兆地，一股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直接从几米外的脚下轰击而出，直冲天际！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猪八戒一把拽住还没飞远的小白龙，猛地向后撤出十余米远才站定。 即便如此，就那么几米的距离，就那么一两秒的工夫，他的体表已经被那股冲击波的余威波及，于强烈的灼痛之中，泛起了大片血红与青紫色，显然是皮下毛细血管出现了大面积地破损。 另一边的倪爱军就好很多了，几乎没被波及。 即便如此，两人还是纷纷停下了都没来得及开始的战斗，不约而同地仰起头，心有余悸地看着空中那朵被轰出一个洞的云彩。 “这……这是什么阵仗啊……”刚升到中阶不久的倪爱军，何曾见过这种阵势？震惊之余，他甚至都忘记了对面是他的敌人，忍不住喃喃说道。 猪八戒也只能苦笑：“短笛那家伙，搞得太过啦……” 但说完这话，他立刻就愣住了，忍不住看向那边被从地下轰出来的洞。 本该被周围的沙子流动、覆盖的洞，此刻却完完整整地展现在那里，竟然还是个成年人大腿粗的标准圆形。 原因很简单：那个洞周围的沙子，也都被那股狂暴的能量晶体化了。 此时，周围灼热的空气正不停地向洞内涌去，竟然在周围形成了一股微弱却明显的风。 听着洞内传来的隐约的爆炸声，猪八戒脸上那悠然的温柔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罕见的严肃与警惕。 “我都出来这么久了，短笛先生都出手了，下面的战斗竟然还没有结束？！” 疑惑中的他并未注意到，周围那本就不强烈的气流，突然就停止了。反而是洞口中往外喷出了一股冷气。 四散的寒气扩散到他所在的位置，让烈日高温下的他，感到了一丝难得的舒爽；就连皮肤表面的灼痛都有所缓解了。 这让他下意识就想要更靠近那个洞穴，让自己更舒服一些。但理智还是制止了他。 下一刻，一股刺骨而狂暴的寒潮，就从洞口喷涌而出。 轰然炸开的寒霜，席卷着密密麻麻的冰晶，顷刻间就将两人吞没。 那寒潮凝聚成的霜柱连续喷发了几分钟才逐渐缓和下来。 烈日五彩斑斓的冰晶逐渐飘落、融化，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那覆盖全身的寒霜、冰楞，久久不能言语，也都一动不动。 他们不是不想躲，而是刚才被寒潮裹挟的瞬间，他们就被冻僵了。 此时此刻，他们更是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仿佛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倪爱军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只能看着自己眼睫毛上结成的冰楞，一根根垂下来挡在眼前，遮住了大半的视线，又在烈日的暴晒下迅速融化。 数分钟后，她的身体才恢复了知觉。他直接一屁股坐在温热的沙堆上，看着自己被彻底冻成青紫色的双臂双手，也不提战斗的事情了。 之前还觉得异常残酷的阳光，此刻竟然让他有种被温柔以待的感觉。 ‘太可怕了……这次的敌人，实在太强大了……’看着对面同样被波及、同样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笑的敌人，他心中泛起了强烈的无力感。 之前那个会飞的绿人，看上去轻松的一拳，竟然突破了他的能力上限，直接让他的反弹失效了！ 刚才那道恐怖的冲击波就更不用说了，竟然能将天空中的云层轰出个大洞，那得多么庞大的能量啊！ 现在这个……他甚至怀疑，这个能够制造冰霜的敌人，说不定能直接把一大片沙漠给冻起来！ 就是公司那些高阶调查员，他也没听说过有几个人有这种手段的。 这还怎么打？ 这么想着，脸上突然传来一片凉意。他下意识抬头查看，竟愕然地发现，就在自己失神落魄的时候，太阳竟然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压压的乌云，以及正漫天而下的大片雪花！ ‘这算什么情况啊！刚才那股从洞里喷出来的寒潮，竟然改变了气象？！’ 猪八戒仰头朝天，瞠目结舌，任凭冰冷的雪花落入嘴中。 ‘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真的是调查员能够做到的吗？！那个乔木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啊？！’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以及…… 敬畏感！ ----------------- “哎呀呀，这阵仗实在是过了头啦！” 山洞一角，看着那边的冰窟中横飞的冲击波，市丸银忍不住埋怨： “就算不受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影响，也没必要搞出这么大阵仗吧？万一洞塌了，还不是要连累我们？”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对面的东仙要冷冷问道，“还是说，离开瀞灵廷太久了，你连出手的勇气都消失了？” 听到这挑衅的话，市丸银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渗人的微笑：“这么说的应该是我才对吧？你身上那种虽千万人亦独往的讨厌气质，似乎消失了呢。” “你该不会……”市丸银说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结婚生子了吧？” 见东仙要直接拔刀，他连忙窃笑着摆手后退：“好啦好啦，开个玩笑而已。你这种家伙，只怕早就想好自己的死期和死法了，结婚那种事，肯定和你无缘。” “我呀，只是好不容易和故人重逢，不愿意就这么草草结束呢，”说话间，他也拔出了之前插回腰间的斩魄刀，“以你现在的灵压，只怕几分钟就能彻底搞定我吧？” 他的笑容中，透露出了几分不甘、缅怀，但更多的还是狰狞的恨意：“一想到牺牲了这么多，却依然要死在你这种家伙的手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呢。” 东仙要没有说话，只是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以此表达自己的态度。 “算了，和你有什么好怀旧的？”市丸银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拔出了自己的斩魄刀。 “虽然你身上那股子虚的臭味，隔着老远都熏得我头疼，但我还是要确认一下，”他侧身将刀身置于身侧、刀刃指向对方，“你应该不是雀老头的高徒吧？” “雀老头？雀部副队长吗？”东仙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你那个世界是什么模样，但我此生都只有一个队长，那就是……蓝染大人！” “那就好！”听到这话，市丸银的笑容，瞬间变得嗜血而狰狞，“这样一来，我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拼掉性命杀你了！” “卍解·神杀枪！” “清虫·屠割蟋蟀！” 神杀枪什么的没人在意，但那只突然升空的巨大黑色蟋蟀，就很扎眼了。 乔木远远看着，仔细和自己记忆中的狂伽蟋蟀进行对比，却发现形象有了巨大的变化。 例如狂伽蟋蟀有一双巨大的眼睛，眼前这只的双眼却只是普通大小，而且还是闭上的。相反，它却有两只巨大的蝙蝠耳朵。 显然，眼前这个蟋蟀，依然没有视觉，还是靠听觉和灵压感知来行动。 此外，原来那只全身覆盖着绒毛，眼前这只却通体坚硬的角质层，角质层上还竖立着无数根锋利无比的刀刃。 “怎么是这种形象？”这让乔木疑惑不解，毕竟他并没有亲眼见过对方的归刃形态，只在动漫里见过。 难道是因为冯硕的帮助，让蓝染提前制造出完美崩玉的缘故？ “他的形象好像改变过。”正在将他身上最后一点伤势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康健说道。 “改变过？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乔木更疑惑了。 “好了……”康健说着就移开了触碰他的手，整个人痛苦不堪地往地上一坐，大口喘着粗气。 许久，对方才再次开口：“就是你在那个宇宙飞船上，沉睡了好几年。那几年里，他有一段时间就在搞这个事情，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懂……” 这算什么？二段归刃吗？还是单纯的归刃形态改变？ 乔木更迷茫了，看着那边的大蟋蟀，用音波攻击炸得整个地下基地地动山摇，干脆摇了摇头，将疑惑甩出去。 “辛苦你了。”向康健致谢后，他麻利地站起身，活动着手脚。 “不客气。”康健恹恹地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战桃丸却出现在他身边。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直到对方尴尬地挪开视线，他才惊疑道：“怎么这么快？” 战桃丸要说最大的优点，就是那一身武装色霸气了。 结果竟然成了第一个死回来的？ “我是大意了！”对方嘴硬，“那家伙的能力太古怪了，我猝不及防……” 战桃丸越说越没底气。 可就在下一秒，又一个人影出现了。 是斯图西。 三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战桃丸率先反应过来，指着斯图西大喊：“你看，她都回来了！我就说吧，都怪那家伙的能力太古怪了！” 斯图西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他，反而上下打量着全身完好无损的乔木：“Boss，你不来帮个忙吗？” 乔木摇了摇头：“那个左方之地是这群人里最好对付的，交给你俩我放心。” “说到底就是你想偷懒吧！”战桃丸忍不住吐槽，“我们每个人都在战斗，你却在这里偷懒？” 乔木摇了摇头，扭头看向那边的基地主体：“不，我也有一场战斗要打。” “谁啊？” “哪里？” 那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乔木没搭理他们，只是满脸期待地嘀咕道：“躲到现在不出来，应该会很弱吧……” 第883章 854.56名调查员？ 将战桃丸与斯图西打发走，乔木自己优哉游哉地来到那艘坠毁的飞行器前。 将最上方几块构成残骸骨架的大型铝片拽出来，飞行器的残骸就在一片渗人的吱呀声中再次发生坍塌。 他不紧不慢地将残骸挖开，露出了下面两具早已烧焦的尸体。 后面那一具有着明显的异常，全身大面积碳化，但又零星散布着小块嫩粉色的新生皮肤，就像死人正在经历重生一般，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在这个过程中，远处隐约传来了左方之地惊怒的吼声：“我明明杀死你们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邪恶的魔鬼！！！” 乔木朝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那边，而是嫌弃地将那具娇小的“尸体”拎起来，在拎的过程中，“尸体”碳化的表皮，却因为晃动而大量剥落，露出了下面大片的粉嫩皮肤。 看到这一幕，乔木总算松了口气，没刚才那么嫌弃了。 “还活着吗？活着的话就别装死。” 这话一出口，“尸体”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淡紫色的双瞳中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尽是愤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C.c.让我试着救救你，”乔木将对方夹在腋下，径直向基地主体区域走去，“哦，应该说是试着救一救那些普通人。” “至于你，本来她托我祝你尽可能死在这里，不过我临时改变主意了。” 本来还心存疑虑的v.v.，听到对方本是来救那些普通教团成员的，心中的怀疑立刻消失了大半。 那个“祝福”也确实是那个女人的风格…… “果然是那个女人！”他恨得咬牙切齿，“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造出了一堆什么怪物！” “啪！”乔木一巴掌扇在对方的后脑上：“给我重说！我是正常人，那些才是怪物。” v.v.根本不想搭理对方。 他就知道，当初不该放那个女人离开，应该直接把对方抓起来，找个地方永久拘禁，直到弑神计划正式启动。 要不是玛丽安娜的死让弟弟怀疑上了他，在这个问题上，他是绝不会退让半步的。 现在果然出事了！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弟弟，从那女人手中夺走了教会的控制权，这才几年的工夫，自己的人造geAss好不容易有所进展…… 这次，一切付出，都可能彻底毁于一旦！ 一想到此，他就怒火中烧，感觉心中的火焰都快把自己复燃了。 “如果让我抓到那个女人……”他恶狠狠地赌咒发誓，话没说完，又被对方粗暴的一巴掌打断了。 “好了，心里想一想就得了，没必要说出来，”乔木打量着四周，“让你的手下都乖乖配合我，先把那群怪物干掉再说咱们之间的事。” 进入基地主体区域后，他就感觉到周围遍布着恶意的窥视。 其实不用感觉，灵视状态下，就能看到大量的灵络，从基地各处建筑或地下暗室中延伸出来，交织成乱糟糟的一大片，看着就让人头晕眼花。 “做不到！”v.v.没好气地拒绝。 “为什么？”乔木不满地皱起眉头。他没和这家伙打过交道，但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按说不会这么拎不清状况。 没想到对方却忿忿说道：“他们早就叛变了！那个叫猪八戒的家伙，他的能力让除我之外的整个基地都叛变了！只剩下一个手下，他的能力恰好是免疫一切外力对意识和记忆的扭曲。他小心地隐藏起来，等待时机，想要将我救出去……” 对方说不下去了，乔木却恍然大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边的飞机残骸。 显然，硕果仅存的手下，已经变成焦尸了，而且还是自己连累的。毕竟当时神威攻击飞机，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过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解释了。 “那现在怎么办？”竟然集体叛变了，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了。 “我怎么知道！”对方没好气地回怼。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你有什么办法能瞬间杀光他们吗？比如之前偷偷给他们大脑中植入自爆装置什么的……” v.v.使劲扭过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你不是教团首领吗，不应该视人命如草……算了。”在对方的瞪视下，乔木乖乖止住话头。 他本来打算让v.v.的人进行大搜查，将那个躲起来的敌人抓出来。 可既然v.v.也没办法，那他就得换个思路了。 如果不能把那个人找出来，就得让对方被迫自己站出来…… “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是空间穿梭。所以我可以帮你逃离这里，甚至直接将你送回潘多拉贡……” 听到这话，v.v.眼前一亮，就要说话。 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先听他说：“这里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些手下你肯定也要不了了。那些家伙……” 他指着远处两拨调查员战斗的惊人景象：“你就算把所有圆桌骑士拽过来也没用。”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急于脱离此地的v.v.不耐烦地催促。 乔木将对方放下来，蹲身平视对方，朗声认真说道：“我建议你去11区，C.c.已经抵达鲁路修身边了。” v.v.愣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教团毁灭？其实还好，毕竟说破天也只是个工具而已。 但C.c.突然跑去和玛丽安娜的遗腹子私下接触，立刻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他肯定会抛下一切，优先处理此事。 这等于是…… “你……为什么要背叛C.c.？”对方不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吗？怎么一声不吭就更换阵营了？ “跟着她有什么好处？”乔木站起身，轻笑道，“布里塔尼亚皇帝的亲哥哥，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大危机与大虚弱，正是用人的关键时期……” 听到这话，v.v.恍然大悟：原来是良禽择木而栖。 说心里话，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人。但数百年的时光中，他也见识过无数这种人，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这副德性，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非常好，”确认了双方的关系后，v.v.上位者的气势瞬间就回来了，“那就送我回潘多拉……不，直接送我去11区，去东京特区。” 乔木没动作。 他瞥了对方一眼，心中冷笑，表面不动声色：“我现在不会许诺给你什么。但你应该明白，身为布里塔尼亚帝国的亲王，我还不至于为了那点能填饱你的可怜财富，就反悔。” 他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乔木却依然没有动作。 v.v.开始有些恼怒了，对对方贪得无厌的恼怒。 但就在他思考是要继续安抚还是直接威胁时，乔木却开口了，视线越过他的头顶，直接对着他的后方开口： “躲了这么久，最后不还是要出来？” 他就知道，猪八戒怎么可能是领队？他那个性子面对那群刺头，能领得了谁？ 那家伙肯定只是个替身。征召成熟的剧情人物充当打手，尤其征召的还都是刺头，那肯定要有一个足够强硬的“自己人”充当“监军”才行。 否则鬼知道这帮刺头能捅出什么大篓子来。 一个身穿牛仔背带裤的男子，双手揣兜，懒洋洋地朝他们走来。 v.v.猛地回头，看到来者的容貌时，忍不住大大打了个寒颤，随后竟然一个撤步，躲到了乔木身后。 但很快他就躲不下去了。 因为周围的建筑中，不断走出白衣少年；各层窗户前，武装人员也架起了一只只黑洞洞的枪口。 他们被彻底包围了。 “立刻送我离开！”v.v.在乔木身后，小声地从死死咬住的牙缝中挤出这么一条命令。 乔木还没开口，对面那个人却说话了：“我不相信你的空间穿梭能达到一万公里，所以你肯定要带着他一起走。你敢走，我就彻底消失，永远不再出现。咱们就在这个世界耗下去，看看谁先崩溃。” 听到这话，乔木却掏着耳朵，不屑地轻笑一声：“吓唬谁呢？你真能跑，现在干嘛还跳出来？不就是怕我借v.v.之手把这个项目终结掉嘛。” 对方也毫不退让，嗤笑着质疑：“你吓唬谁呢？就算我告诉你剧情，你能一次就终结项目？一个连无限战争都没参加过的人，竟然以为能唬住我？ “就算不说这个，和智脑断了联系，你连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都不知道。哪怕你侥幸终结了项目，没有智脑的接应，你也永远回不去你的世界了。” 乔木立刻反唇相讥：“你当我是吓大的？你要是真能切断我和智脑的联系，我早就死得透透的了，根本不需要你们出手。” 项目中的调查员一旦失联，智脑就会直接抛弃掉对方。 韩启生称其为“大扫除”，称这是为了“避免某些潜在的风险”，具体是什么风险，对方也不清楚。 沈新海当初也说过，他们这些偷偷假面化的调查员，归刃之后就会被视为失踪。所以他们严格地将归刃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之内，绝不逾越分毫。 这个小Bug直到乔木将夺来的崩玉上交公司，公司将【虚化体质改造】纳入积分商城服务才彻底解决。 不过据此也能推断，智脑对“调查员失联”的容忍上限，绝不会超过半小时。 所以在来的路上他就想明白了，如果对方真的彻底切断了他和智脑的联系，那他早被智脑抛弃、清除了，对方也根本不需要搭理他了。 “我没猜错的话，你所谓的‘切断’，不过是切断了我们和智脑的信息交换。智脑无法向我们发布信息，我们也无法将‘结束项目’的要求传递出去。但它依然能‘看到’我们，对吧？” 背带裤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鸷：“明明以为在这里守株待兔，已经是足够高看你了，没想到还是小瞧你了。” “你可以走走试试，看看你今天究竟走不走得了！”随着他狠厉的言论，周围那些白衣少年纷纷向前一步，乔木的头顶也响起一片子弹上膛声。 身后的v.v.也说话了：“掩护我，先送我离开！” 乔木没有反应，也没有任何行动。 背带裤见状得意道：“或者你可以试试再叫出几名队友来。虽然不知道你们用手段躲过了我们的侦测，不过我还蛮期待的，你究竟还能变出多少人？” “多少人……”乔木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真的没多少啦……” 下一秒，背带裤骇然地后退一步，双臂交叉紧紧护在胸前做出防御姿态。 “怎么可能？！” 在他惊骇到脱口而出的惊呼中，数十道人影从天而降，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将乔木所在的位置团团围住。 那群人人种、性别、相貌、穿着打扮各不相同。 而且他马上就注意到了他们另一个共同特征：无论穿什么服装，他们上衣的中心位置，都有一个巨大的数字。 最小是01，最大是56。 不过这群人降临后，却只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这也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大脑不自觉地运转起来。 56个调查员同时降临一个项目？类似的事情他可是闻所未闻。难道是对方世界独有的、某种特殊的调查员快速反应部队？ 可这也太奢侈了！ 根据大蛇丸提供的情报，对方世界的调查员应该和他们一样，还是有国别之分的，不可能跨国组建这种部队，更不可能一次性派出这么多。 更不用说…… 思索之中，他仔细打量，终于发现了端倪：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无论人种，竟都是非常养眼的俊男靓女，而且全都面无表情、不苟言笑、一言不发。 就仿佛……不是真人！ 这时他猛地想起大蛇丸最早告知的情报，那家伙在与敌人相遇前，曾遇到过一群奇怪的武装分子。那些武装分子使用的武器非常先进，而且全都是没有生命、没有灵魂、却有完整意识与情绪的高级傀儡。 那眼前这批…… 想到此处，背带裤终于笑了，原本悬着的心也彻底落回到肚子里。 “不错的尝试，竟然真的被你吓了一跳。”他大度地承认了自己刚才确实被骗到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说话间，他抬起一只手，食指中指并拢，勾了勾。 得到信号的教团卫兵，毫不犹豫地对着下方扣动了扳机。 可就在背带裤满心志在必得的时候，只见人群中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立刻仰头张嘴，开始吸气。 本射向人群的子弹，竟然就像纸糊的一样，全都平飘飘改变了方向，随着那人吸气产生的气流，尽数涌进了那人口中。 背带裤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可这还没完。 那人仿佛有两颗无底洞的肺一般，一刻不停地吸气，而且嘴巴越长越大，到最后足足张到了脸盆大小！ 随着对方嘴巴的扩张，那吸力也越来越惊人，原本边缘区域漏掉的子弹，也被悉数吸了过去。 不仅如此，几名见惯了geAss超能力的卫兵见状，冷静地掏出手雷抛了出去。 不出意外，那几枚手雷也随着强气流被吸进了那人的嘴里，却没有发生意向中直接将对方炸得四分五裂的爆炸。 相反，伴随着几声几乎被射击声与风声掩盖住的爆炸闷响，那人却只是肚子连续膨胀了几下，随即随即从鼻子和耳朵中飘出一股黑烟，又立刻被强风裹挟着吸进了嘴里…… “庞克之力，把这里打扫一下。” 随着乔木一声令下，原本在枪林弹雨中没什么反应的其他人，纷纷动起来了。 就在背带裤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其中十几人，直接化身为巨大的野兽，如犀牛、老鹰、巨狼…… 十几头野兽，分别咆哮着向那些有卫兵驻守的大楼冲去。 其他人没有变形，而是直接扑向周围那些白衣少年。 下一秒，他们就全部被定身在原地动弹不得。 可紧接着就有一人如同融化一般流淌到地面上、渗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周围大片坚硬的岩石地面，竟如一块松软的地毯般，剧烈起伏着，抖动出一层层波浪，将那些踉跄的白衣少年抖倒了一地。 而另一个人则原地消失，化作一股夹杂着冰雪的旋风。 随着旋风的扩散，大量冰雪呼啸着充斥了大片区域，也遮蔽了那些白衣少年的视线。 随着这两人的出手，那些编号人恢复了行动能力，再次向自己选中的目标发起攻势。 有的变成一支巨大的遍布尖刺的轮胎，直接滚向目标； 有的体表的汗毛猛地竖起、伸长，变成无数根闪着寒芒的锐利尖刺，向目标激射而去； 有的则伸手从岩石地面上抓起一块来，就好像抓土块一样简单，随即向目标投掷而去。那石块砸中白衣少年后，并没有砸伤、砸晕对方，反而软趴趴得糊了对方一脸，任她如何拼命拉扯都拽不下来…… 竟然都是拥有超能力的调查员！ 没有丝毫犹豫，背带裤从兜里掏出一支小巧的漏斗，往头上一扣，整个人竟直接被吸了进去。 将人彻底吸完后，那漏斗又直接将自己也吸了进去，最终化作一个小点消失了。 下一秒，一望无际的沙漠中，一个扭曲成麻花的身影凭空出现，在落地的过程中迅速恢复成了正常的人类模样。 一落到地下，背带裤双腿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勉强用双手撑住了沙地。 “那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反身一屁股坐在地上，搓揉着酸麻的四肢，缓解着空间跳跃带来的巨大不适感。 虽然很多世界都会整一些拿手绝活出来，可一口气调动超过五十名实力强劲的调查员，这种事情别说闻所未闻了，理论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了安全的位置，他惊慌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也终于能够冷静地思考了。 “难道是全民皆兵的‘独狼’世界？”思索片刻，他喃喃自语，但立刻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不可能是‘独狼’……” 从屏蔽对方智脑消耗的能量规模，就能确定绝对不是“独狼”。 不是“独狼”，却能为了一个项目紧急调动那么多调查员…… 可如果不是调查员呢？如果就是那家伙制造的傀儡之类的呢？ 想到此，他都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逗笑了：开什么玩笑？独自操控一支调查员军队？真要是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只怕对方早就会被所属的世界肃清掉了。 “两个都不是，还能是什么情况呢？”背带裤陷入了冥思苦想。 可下一秒，身后却传来一个好奇的声音：“你还没说什么是‘独狼’呢。” 一瞬间，背带裤狠狠打了个寒颤，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十指大张伸直，猛地朝后方使劲一甩。 瞬间，十支洁白的骨钉从指尖处激射而去，而他自己则趁机向前狂奔几步，拉开距离。 直到对方彻底稳住阵脚，乔木都没追上去，而是咧着嘴拔着扎进自己体内的骨钉。 每拔一下，都会疼得冷汗直冒。 “百分百命中，嘶……还有放大痛觉？哎呀！”他龇牙咧嘴地拔着这些刚才明明躲开了，却依旧以各种诡异方式命中自己的骨钉。 这让他想起了蕾贝卡和他说过的，埃弗雷特那个总能百分百割喉的敌人。 拔掉所有骨钉，感受着痛楚如如潮水般褪去，他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埋怨：“因果律类型的技能，真是变态……” 再抬头看过去，前面哪里还有敌人的身影？ 那个背带裤，竟然趁着他专心拔钉子，脚底抹油溜了？ 乔木无奈地摇了摇头：“跑什么啊？我能跟你一次，就不能跟你两次了？” 说着，他随手一推，推开了一扇空间门，门的另一侧依然是沙漠。 那个背带裤正趴在沙子上呕吐，在他看到对方的瞬间，对方已经变了脸色，不顾自己还没吐完，又将手中的漏斗按在了头上。 随即，整个人被拧着麻花吸走了。 乔木叹了口气，再次推开一扇空间门，看也不看，直接迈了过去。 这一次，他甚至比对方还快！ 他都已经站稳了，对方才将将恢复成正常人形，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 “何必呢？你这道具的副作用也太大了吧？”乔木没有攻击，而是凌空抓出一瓶矿泉水，丢到对方身旁。 “你……”背带裤想说什么，但才说出一个字，就继续干呕起来。 乔木也不急，只是站在安全距离外等着：“你这道具不仅副作用大，而且贯穿空间的痕迹太明显了。你每次传送都不足十公里，这也太好追踪了，就别挣扎了，啊？” 背带裤直到呕吐反应彻底消失，才无力地瘫坐在沙堆上，一脸虚弱地看着他，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这种实力……就凭你的空间能力，怎么可能没参与过无限战争？” 乔木想了想，耸了耸肩：“我也很委屈啊。我就差一步就能晋p10了，就能参加你说的那个战争了。但那群尸位素餐的老东西，就是嫌我年轻，就是卡着我，我能怎么办？！” 他越说越委屈，背带裤死死盯着他，似乎是想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对方最终还是放弃了，摇了摇头，又不甘地追问：“那群衣服上带编号的人是谁？别告诉我他们是你的战友！” 乔木点了点头，如实回答：“他们有各自的名字，不过也有统称：庞克之力。他们……是克隆人。” 庞克之力，是某位贝加庞克和一群无聊的家伙，在那六年中，搞了一次全地狱选秀，选出了56强后，用对方的基因培育出的克隆人。 这些克隆人都食用了乔木从圣地玛丽乔亚打包带走的56颗恶魔果实。 他们平日里住在地狱最上层的科研层，为贝加庞克打下手，同时也承担着试验品的职责，供贝加庞克研究“恶魔果实血清”。 “克隆人？”听到这个答案，背带裤惊呆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呆愣许久后，他面目狰狞地疯狂摇头，“培养克隆人作为调查员，这个计划在任何宇宙中都从来没有成功过！克隆人根本无法担任调查员！” 培养克隆人做调查员？原来对方是误会成这样了？ 这一瞬间，乔木也被这个天才的想法惊呆了。 不过对方接着一说，他也有种恍然之感：也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没人考虑过呢？但凡可行，早就实行了。 “好了，换我问你问题了。”他拍了拍手让对方回神，习惯性地要和对方交换情报。 “问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背带裤却恶狠狠地拒绝了他，“你以为这么拙劣的谎言，能骗得了谁？！” 乔木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认为他说谎了，所以拒绝和他交换情报？ 这可亏大了啊…… 但他实在不想解释，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没理由就这么轻易交出去。 “你这样的话……”他想了想，试探道，“我可就严刑逼供了啊。” 没想到背带裤却冷笑起来了：“你还没打赢我呢！你不妨试试，下一次，我就直接射穿你的大脑和心脏！” 面对这种威胁，乔木却并不在意，反倒连连摇头：“你这么说，我还真不信。” 因果律的能力不可能没有限制，不然就无敌了。 之前蕾贝卡推测过，埃弗雷特那位的能力，应该是需要在非常极限的距离内施展，不能过远也不能过近。 这是因为她在复盘时才意识到，对方两次交手时，都特别注意维持距离。那个距离以对方的武器长度和出手方式而论，并不舒服，甚至相当别扭。 以此类推，眼前这位的能力，也不会过于夸张。 “我猜，你的百分百命中，无法命中致命区域对吧？”乔木老神在在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否则你应该早就养成在任何情况下都追求一击毙命的习惯了，更不用说刚才那种被人偷袭的情况。” “我甚至怀疑，就连那些会严重削弱敌人的部位，你的能力都会受到影响，比如命中率下降什么的。同样的道理，你应该养成第一轮攻击就废掉敌人四肢和双眼的习惯。” 看着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表情，乔木得意地笑道：“我猜对了吗？” 背带裤铁青着脸沉默许久，终于认命地重重吐了口气：“我们放弃这个项目。” 他开出了自认为最有诚意的条件：“我会立刻命令他们停止战斗，然后解除一切限制，任凭你们离开这个世界，将我们的情报带回去，如何？这样一来，你我之间，就无需出现不必要的伤亡了。” 作为交换，乔木也要放过他们，解除对他们的限制，允许他们结束项目离开。 乔木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对方却也平静地看着他，显然对自己的报价很有信心。 “可我不信你，”许久，他终于开口了，说出来的话，却让对方直接变了脸色，“你根本不会死，因为此刻在这里的，根本不是你的本体。” 乔木冷淡地指着对方：“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发现了，你的身体根本就是一个空壳子，里面那个灵魂根本不是你的，而是你从v.v.身上撕下来滥竽充数的。” “呵，”被彻底拆穿的背带裤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最后一个秘密都被你看穿了……” 对方重重叹了口气，有些郁闷道：“亏我直到十分钟前，还坚信我在智谋上彻底压到你了，一直能够抢占先机……” 说完，对方突然从坐姿改为爬姿，供着的背部也迅速隆起，直至彻底将对方的皮肤撑裂，然后……一只雪白的骷髅，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骷髅略显笨拙地将皮肤的口子扯大，晃晃悠悠地从里面一点点钻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直到那具骷髅彻底站起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具足有七八米高的巨型骷髅！ 乔木仰视着这个巨大的怪物，看着对方每一根骨头上都附着着的无数骨钉，在炎炎烈日下泛着令人肝颤的寒光，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我没有骗你，我是真心想要和你和解的，”那骷髅说话了，声音与之间截然不同，很难听，难听得让人牙齿发酸，“这确实不是我的本体，只是一只傀儡。但这只傀儡战死的话，我的本体就无法取得在这个项目中的一切记忆和相关情报了。” “嘭”的一声闷响，一根骨头上的上百只骨钉激射而出。 同一瞬间，乔木没有丝毫犹豫，凌空抓出斩魄刀鞘，狠狠捅在自己身上。 上百只骨钉同时命中所带来的巨大痛楚，在那一瞬间，直接让他的大脑宕机了。 但生命缚誓者的祝福，却又在同时修复着他的身体，让他保持清醒的同时，也努力驱散着那足以令他彻底崩溃的痛楚。 而他则用仅存的意志力推开一扇空间门，往后一倒，躲到了一公里之外。 随着身上鲜红的火焰消退，那些骨钉也早已荡然无存。 全身早已被冷汗浸透的乔木松了口气，坐起身来，就看到那具巨大的骨架，正笨拙地朝他走来。 “刚才是我，现在换成你了！”那骨架一边走一边开心地问道，“现在的你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来吧！”那骷髅用令人牙酸的声音亢奋地吼着，“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来堂堂正正地战斗！就像你之前追击我那样！” 眼见着对方越来越近，乔木没有犹豫，后退一步，再次拉开一公里的距离。 “不会吧？不会真的怂了吧？”那骷髅得意地嘲讽着，继续锲而不舍地向他追来，而且行动越来越流畅、速度越来越快。 “别想跑！如果你跑了，我就去日本直接杀掉主角，让你永远无法终结这个项目。然后我再像之前所说那样，找个地方躲起来，让你在这个世界渡过凄惨的五十年、一百……” 说到激动之处，骷髅的语调越来越亢奋，但到了最后却戛然而止。 不仅是它的话，就连他的步伐，都猛地停住了。 “说啊，怎么不说了？”乔木冷笑着问，“刚才不是说得挺开心的嘛？” “你……”骷髅低着头，看着凭空出现在他周围二十多名全身罩袍、双眼暗红的人类。 视线向远处延伸……更外围那数以千计的、通体蓝色的健硕人型生物大军…… “你……”骷髅想说什么，却一时组织不起语言。 乔木抬起手，食指中指并拢，微微一动：“拆了它！” 下一刻，冲锋的号角响彻正片沙漠。 “你到底是什么？！！！”骷髅只来得及发出这最后一声饱含绝望与恐惧的嘶吼，就被人潮淹没了。 第884章 855.狛志的选择 拆骷髅架子的工程比乔木预估得要费劲得多。 这具傀儡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全身彻底砸碎后，再砸开颅骨，里面竟然还有个小一号的骷髅头。 那骷髅头很快就长出了完整的身体，然后又是一通强拆。 等这个骷髅头砸开了，里面还有一颗…… 根本就是俄罗斯套娃！ 而且随着套娃的体型越来越小、发射的骨钉越来越少，骨钉的威力却在增加。 乔木的员工们损失了大几千的投影，才拆掉了十二套骷髅。 最后是路西法之翼对这种无端浪费灵魂之力的行为忍无可忍，出手抽走了对方体内v.v.的灵魂，才彻底结束了这场战斗。 最后剩下的那只骷髅头失去了能量源，再也无法长出新的身体了。 将拳头大小的骷髅头握在手中仔细端详，乔木才逐渐意识到，这个背带裤似乎和他有点像。 首先他们都在灵魂领域有所建树。例如对方让眼前这个傀儡动起来的方法，就是消耗填充进去的灵魂。 这种消耗理论上本该相当惊人，尤其是在战斗中。但对方却巧妙地因地制宜，选择了v.v.那在Code诅咒下不死不灭的灵魂，就如同得到了一台永动机。 而且对方在灵魂领域方面的造诣，其实比他强，而且强不少。 毕竟他在灵魂领域的知识都源自路西法之翼的教导，而且他学得并不精，离开对方的协助，不从地狱“偷偷”薅灵魂之力，他能做的事情就非常有限了。 其次他们都有空间类技能，还都是空间传送。 不过这方面他绝对碾压对方，因为对方完全依赖道具。 再次他们都带着一堆强大的剧情人物给自己打下手，自己则更喜欢躲在幕后偷懒，享受敌人被一脸懵逼干掉的情景。 区别就是对方比他更张扬一些，他更喜欢从头到尾不露面，对方则喜欢在大局抵定时跳出来嘚瑟。 这也是因为他的手下是不能曝光的，对方却可以。 非要说的话，他的员工可以用投影来战斗，对方则使用傀儡之类的东西战斗，也算相近之处。 被乔木攥在手里来回颠弄了许久，骷髅头终于受不了了：“慢点儿，晕！晕晕晕！” “你在你们世界的地位怎么样？是不是知道很多机密什么的啊？”乔木停下手头的动作，笑眯眯地问，“我就把你带回我的世界，慢慢拷问怎么样？” “呵……”骷髅头却发出了轻蔑的短笑，“我倒是没意见，不过你真的敢？” “万一我落入别人手里，你的秘密可就保不住了，”对方眼眶中的幽蓝色火苗猛地蹿出眼眶，“你召唤出来的军队，和刚才夺走我电池的那个东西，恐怕都是见不得光的吧？” “所以，与其想着从我这里获取情报，不如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秘密，免得被自己一心为之征战的世界抛弃、被自己最信赖的战友处决吧！”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直击要害。 如果乔木没穿越，对方这话可能会让他不痛快。 可乔木是穿越者……他对这个世界，实话实说，实在没什么认同……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可能揭开这个世界的秘密，让自己的空间能力变得更强，像路西法之翼那么强，然后找到回家的路。 所以他没有否认或反驳对方的说法，不过也没搭理对方的离间与动摇，反而问道：“你这是一心求死了？” 对方却语气不屑：“我说过了，我只是一具傀儡而已。我被毁掉的唯一后果就是我的本体无法获得我的记忆，仅此而已。” 这话强拆之前对方确实说过，不过此刻心情放松下来，他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为什么要记忆？你们的智脑没有项目记录吗？” 骷髅闭嘴了，接下来任凭乔木怎么试探、如何威胁，它都一言不发，仿佛自己就真的只是个骷髅头而已。 无奈之下，乔木也只好先带上它，返回了教团的地下基地。 才出来了不到半小时，基地已经被毁得惨不忍睹了。除了千疮百孔的核心区域还维持着稳固的结构外，外围区域都已经坍塌得七七八八了。 大量黄沙从坍塌处不停涌入，最多几个小时，就会将这里彻底吞没、掩盖。 打了胜仗的员工们并没有散掉投影、返回地狱，反而和庞克之力们一起展开了救援行动，为那些教团的俘虏们处理伤口，顺便将科研人员从避难所中轰出来，然后押解着他们向地面转移。 其实也不用押解，大家的配合度极高。毕竟傻子才会继续留在那下面等着活埋呢。 “都打赢了？”乔木朝他们摆了摆手，笑着高声问道。 “当然！”最先开口的是战桃丸，那家伙远远地拍了拍胸脯，“我是谁？我可是地狱防御第……第二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输？！” 地狱防御第一的名头，在过去几年中，已经被他主动让给了拉杰夫，毕竟人家的能力是“针对恶意伤害的绝对防御”，唯一的问题就是不分敌我。 听到这话，斯图西远远地嗤笑着，揭了他的老底：“那家伙的能力确实很诡异，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每次施展能力都只能针对一个目标。只要发现这一点，就很好对付了。” 一蹦一跳朝乔木跑来的蕾贝卡则朝他炫耀：“我和安娜是最早取胜的！” 乔木下意识看向远处原本也想凑过来，却硬生生停住脚步的安娜。 他本来还想着朝对方笑一笑、夸对方一句什么的，但对方已经抢先一步挪开视线不去看他了。 这样他只能苦笑。 他至今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名员工对他的感情。 就算面对蕾贝卡，他也没有这么棘手的感觉。毕竟蕾贝卡对他那种若有若无的爱慕是真实感受，可安娜对他的爱意却源自他人能力的诅咒。 他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阿凡达》中那凭空多出的六年，对方怎么也该调整过来了。没想到不仅没有好转，似乎是因为六年没见面，这段时间以来反而还多了几分……幽怨？ 被一个14岁小女孩“爱得幽怨”，他每每想起来，就感觉头皮发麻。 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佯装没注意到对方的情绪，好奇地问蕾贝卡：“那个神威的实力如何？” “很强！”蕾贝卡认真评价，“那家伙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战斗天才。” 不过她随即画风一转：“但他没接受过正规的武技训练，全凭天赋、本能和经验战斗。只要我们能承受他的速度和力量，就能凭借情报优势，以我们的能力打他个措手不及。” 说起正事，女孩就变得颇为严肃，丝毫没有刚才撒娇的意思了。 乔木点了点头，看了眼那边懒洋洋戴着眼罩躺在沙滩上的库赞，本来想着就不问了，没想到对方却撩起眼罩，坐起身大大打了个哈欠，主动汇报： “那个短笛的实力是最强的，也是最多样化的。如果你需要，我回去后可以做一份详细的报告给你。简单来说……” 停下来的库赞，表情突然就变得奇怪起来了。片刻后他才好笑地摇着头：“我无意中发现，那家伙害怕口哨声。我一吹口哨，他就不停地打冷战，甚至全身发软……” 在场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听库赞说起自己的战斗。 那场战斗毁天灭地般的景象，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惊在心中。他们自然都知道，那场战斗才是最关键也是最艰难的。 之后看到库赞只是受了些轻伤，更是对这位前海军大将的实力感到惊叹。 结果没想到……面对这种“取胜”，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乔木也有些哭笑不得：那美克星人的这个弱点他是知道的，但在动画中这只是幕间日常的“笑料”，没想到竟然真的能用在战斗中。 他四下看了一圈，疑惑地问：“东仙要和狛志呢？” 没人回答，大家都面露古怪。 但没等他追问，狛志就凭空出现在他身边。 “乔……先生……”少年一脸的愧疚，“我……” 乔木立刻反应过来了，安慰地拍着对方的肩膀：“打输了？没关系。毕竟那个恶狼，绝对是不输给你的战斗天才。” 没想到狛志却摇着头：“不是，我打赢了……” 这一说，乔木更奇怪了：“那你这是？” 一旁的蕾贝卡忍不住开口了：“他输了三次，第四次打赢了，不过被恶狼逃掉了。东仙先生去追饿狼了。” “不是的！”乔木还没表态，狛志却大声反驳。 少年愧疚地对蕾贝卡说：“谢谢你为我辩解，蕾贝卡，但是……我不想说谎……”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后，说出了实情：“恶狼是我放跑的。第四次击败他后，他受了重伤，我本可以拦住他，甚至直接杀死他。但我……” 狛志低着头，双手死死攥拳，痛苦地喊道：“我觉得我胜之不武，就选择放过了他！” “东仙要知道了，就替你去追他了？”乔木这下算是听懂了。 “对不起！”狛志干脆直接跪下，以头触地，向乔木请罪。 他问了个不需要问的问题，全场也没有人回答。大家都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爆发或者处罚。 在地狱这么久了，大家自然都清楚，他们的存在于乔木而言，是最高机密，甚至可能关乎生死。 所以大家都默认一个最最基本的铁则：绝不能让现实世界中的人，知道他们的存在，甚至不能让那群人产生怀疑。 如果出现了怀疑，就必须果断灭口。 恶狼虽然不是现实世界的人，但有这个项目作为交汇点，往后两个世界很可能会继续产生交集。 只要有交集，就会有情报的交流。时间越久，乔木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所以他们也清楚，狛志这个过去一向靠谱的少年，这次捅了个大篓子…… 乔木若有所思地看着脚下的狛志，没有说话，也没表露出任何情绪。 其他人在一旁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 严格来说，他们与朝夕相处的狛志关系更好，感情上大家肯定亲同僚胜过亲领导。 可乔木不是普通的领导，而是他们的避风港，是他们存在于世的基石。 更何况他们也是认可乔木，才愿意随对方离开自己的家园，前往完全未知的新世界。 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也让他们左右为难。 “乔……乔木……”哪怕是在乔木面前一向大大咧咧的蕾贝卡，此刻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想要说好话，却又不敢说。 她不知道乔木会怎么处置狛志。 好的话，就是骂对方一顿，让对方去将功补过，未来不再允许对方离开地狱。 坏的话……会不会直接将狛志，甚至狛志的家人……抛弃掉？ 她本还坚信乔木绝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之前才那么放松。 可事到临头，心里又打鼓了。 “东仙要的本体呢？还在地狱吗？”乔木终于开口了，所有人立刻屏息凝神。 就连他手中的骷髅头都安安静静，仿佛自己真的是个装饰物。它自己大概率是回不去了，当然期待饿狼活着将项目情报带回去，带给自己的本体，也好让自己的本体将功补过…… “在！”蕾贝卡连忙回答，“他是用投影去追的。” “哦，”乔木点了点头，平静地下令，“那就告诉他，如果恶狼没死，只要那家伙答应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向任何人透露有关咱们的情报，就放他一马吧。” 所有人都惊呆了，战桃丸更是使劲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扭头问身旁的32号庞克之力：“我是不是听错了？那群小鬼是不是对我使用能力了？” 庞克之力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真……真的？！”蕾贝卡立刻雀跃着惊叫，不等乔木回答，赶忙踢了踢狛志，“还不快去通知东仙先生？！” 那模样，仿佛就是怕乔木下一秒会反悔一样。 狛志却傻在那里了，一直没动弹。 就这片刻的工夫，蕾贝卡也冷静下来了，一扫前一刻的激动，而是不安地问乔木：“那……万一情报泄露了怎么办？” “下次来把这个项目终结掉就好了。”乔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对啊！”蕾贝卡狠狠地以拳击掌，“把项目终结掉不就好了嘛！你最擅长这个了！” 说着她就又要去催狛志。 “你去吧，”乔木却拦住对方，“他去了，万一东仙要不信他怎么办？” “对对对！”蕾贝卡使劲点头，临走之前，激动之下，竟扑上去一把搂住乔木的脖子，对着他的脸颊就是“mua”的一口。 “我就知道你最好啦！”留下这么一句话，女孩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 远处的安娜却猛地抬起头，死死看向这边，但在乔木尴尬的目光即将扫到她身上时，又慌乱地避开，只是心中地遗憾和羡慕，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当着一众下属的面被强亲，尴尬的乔木用足以杀人的眼神，让库赞将刚到嘴边没来得及释放出来的感慨音吞回了肚子里。 随后他佯作无事发生一般，一把将地上的狛志拽起来：“他之前骂你了吧？” 他随即安慰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了，别生他的气。他在自己世界的时候就这么刻板，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狛志羞愧地摇着头，没有说话。但当时东仙要得知他放走敌人后，那种理解与失望交织的表情，和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的背影，却在脑海中浮现。 不知是东仙先生的态度刺痛了他，还是乔木的态度感动了他，少年死死低着头不愿意抬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却不停地滴落在沙地上，和那些融化的雪水融为一体。 “对……对不起……”半晌，他终于还是开口了，带着浓郁的哭腔与发自内心的感动与感恩，又后退一步，猛地鞠躬，“谢，谢谢先生！您的恩情，狛志……” 他没说完，乔木已经按住他的脑袋，使劲搓揉着他的头发：“行了，你已经卖身给我了，连工资都没有，就用不着赌咒发誓了。” “回去吧，”乔木随即拍了拍手，朗声道，“忙完了就赶紧回去，别在这儿耗着，我可不想一会儿灭口同事！” 原本都停下手头工作看着这一幕的员工们，纷纷忙乱了起来——主要是庞克之力在忙活，其他人基本都在偷懒。 乌云与大雪之下的沙漠，再一次变得忙碌嘈杂起来。 骷髅头依旧安静地待在乔木手中，一言不发。 他了解恶狼，那家伙是个武痴，为了武技什么都能牺牲，包括尊严。所以那家伙还真有可能答应下来。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乔木不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表面上施恩暗地里派人追杀，那恶狼大概率是活下来了。 可他了解恶狼，那家伙虽然什么都不在乎，连尊严也无所谓，却有着自己的骄傲。 面对击败自己的强者，那家伙答应下来了，可能还真的不会反悔，真的会用生命去捍卫这个承诺！ 也就是说，也有很大的概率，就算恶狼活着回去了，他的世界和本体，也搞不到这次项目的情报…… 这事儿闹的！ 而且最让他疑惑的是这个乔木的选择。 说什么之后把项目终结了就是了。那群白痴就这么信了？ 就算他假设对方确实牛逼，能在两个世界再次交锋前终结掉这个项目，可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明明拖一会儿放任手下杀掉恶狼就能解决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脑子进水了吧？ 这种理由，只有那群脑子里全是肌肉的白痴才会相信！ 他很清楚像乔木这种自身藏着巨大秘密的调查员是何等谨小慎微。毕竟他的世界……应该说哪个世界没有几个这种人？ 这种人最后要么战死要么被处决，只有极个别能跻身最高层，但也要承担他们这些人难以想象的责任和压力，最终基本也是战死。 所以他无法理解，就算这家伙要施恩，可拿自己的性命安危作为赌注，这恩施得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 这已经不是在拉拢手下了，倒像是在培养死士！ 看来这家伙所图甚大，比自己之前认识到的还要危险啊！ 不过还好，这次项目结束后，本体大概率会直接推动放弃这个项目。无论这家伙有什么野心阴谋，都只能留着霍霍自己的世界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庞克之力离开，主要员工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从乔木语出惊人开始就一直暗中观察对方的斯图西，在临走时突然笑着对战桃丸说：“这家伙竟然真的没再安排人去偷偷追杀啊。” 不仅她的投影，她的本体也在地狱中观察着，这期间乔木没回去，也没人进入传送区。 “啊？”战桃丸却惊了，“你这家伙，内心也太阴暗了吧？” “阴暗？你去天龙人身边待几十年试试看？”斯图西却并未反驳。 “看来这次终于跟了个不错的老板呢。”看着那边乔木的身影，她轻笑一声，随即消失了。 战桃丸也看了眼那边的乔木，认同地点了点头，也随即消失了。 很快，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个…… 乔木看向依然懒洋洋坐在那里的库赞：“你是什么情况？看见下雪就舍不得走了？” “呵，”后者直接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毫无诚意地说道，“身为前海军大将，用不用我提醒你慈不掌兵的道理？” 听到这话，乔木的神情也严肃起来了。 “你不认同我的决定？”他认真问道。 “我认不认同并不重要，毕竟我不是你，”库赞摇头，“我只是要提醒你，仁慈会诱发倦怠，倦怠会导致失败。最终为失败买单的人，一定是你。” 这话说得乔木哑口无言。 他确实是高管，但再高，也没法和库赞这种管理几千、几万海军的大将相提并论。 跑到思维宫殿中思索片刻，他才强辩道：“我们是公司，不是军队啦！有主观能动性的员工很重要，但一丝不苟执行领导命令的员工也很重要。 “毕竟我只是让你们参加战斗，没让你们必须杀死敌人。像狛志这种领导说一不二的老黄牛员工，可是很少见的！” 库赞怔怔地看着乔木狡辩，良久才突然笑出了声。 他当然听出了对方是在胡搅蛮缠。狛志哪里是领导说一不二？明明是出于个人原因放走了敌人。 不过…… 他摆了摆手，笑着示意自己不想辩论：“好吧，我没开过公司，这种事情你说了算。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快走快走。”乔木一脸不耐烦地连连摆手。 但库赞离开时，还是多说了一句：“在这方面，你和我的老上级有些像。他不是个合格的中将，却是个优秀的海军和老师。”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他就解除了投影。 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看着只剩下自己的空荡荡的传送区，他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自言自语： “真是的，又遇到这种上级了。怎么到了哪里都得替这种家伙多担待啊……” 与此同时，沙漠中，乔木看着那群乖乖坐在地上不再反抗的教团成员发呆。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径直朝他走来。 “你根本没打算投靠我，也根本不打算帮我，对吧？”来到他面前，v.v.仰着头大胆地质问。 乔木没说话，却直接随手一推，推开了个空间门，一扇通往他来时路过的一处小镇的空间门，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已经决定了，离开前要彻底重置这个项目，此刻自然不打算和v.v.虚与委蛇。 不过他也不敢小瞧这位的果决和能量，不可能直接将对方送回潘多拉贡或者东京特区。不然说不定半小时内，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就爆表了。 所以干脆扔到布里塔尼亚帝国的殖民地小镇，等对方验明正身，和皇帝陛下联系上了，他应该也彻底完事儿了。 v.v.也理解他的意思了，形势比人强，不敢和他叫板，冷哼了一声，直接走进了空间门。 但就在关掉空间门的瞬间，乔木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剧烈的爆炸。 就连近在咫尺、飞溅而起的沙子都没来得及溅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身后和脚下，已经分别出现了一个空间门。 可他却并没有掉下去。 因为一条粗壮的、遍布纯白鳞片的巨蟒尾巴，已经敏捷地绕过空间门，缠住了他的身体。 被巨蟒缠住的乔木，就这么纹丝不动，显然是被某种能力控制住了。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瞳孔也不再聚焦，就如同意识被人剥夺了一般。 那边的教团成员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了骇然的神色。不少科研人员甚至直接起身，尖叫着向远处逃去。 没人理会他们。 是大蛇丸！虽然被人攥在手里，视线受阻，但骷髅头还是意识到了眼前的情况。 他就知道，这个大蛇丸当初对他说谎，绝对是另有所谋！ 而且此时此刻，几乎是瞬间，他就确定了对方的目的…… 很快，伴随着“沙沙”的响声，一只巨大的白磷蟒头，绕过乔木背后的空间门，来到他的身侧。 那条蟒蛇在他身上闻了闻，随即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腥臭的气息喷了乔木一头、一身，他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但巨蟒并没有如远处旁观者预料的那般，一口将他吞掉，而是从口中，探出了一个半身赤裸、全身遍布粘液的人类。 赫然正是大蛇丸本人！ 大蛇丸只是瞥了一眼乔木手中的骷髅头，没搭理对方，而是重新将目光锁定在乔木身上：“啧啧，终于得到你了啊。那完美到令人心驰神往的……灵魂！” 说完，他也张口嘴巴，露出了四颗锋利的犬牙，对着乔木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瞬间，被束缚的乔木、只有半个身子的大蛇丸，和连接他上半身的白鳞巨蟒，全都顿住了，仿佛时间在此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过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那巨蟒的身体，就突然瘫倒在地，直接遮住了那只容一人通过的空间门。 乔木和大蛇丸也顺势分开，跟着摔到了巨蟒的身上，手一松，骷髅头就一路滚了出去。 等它停止滚动，迫不及待地努力让自己转了个方向时，巨蟒和半个身子的大蛇丸，都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只有乔木站起身，背对着他，认真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 “怎么样？！”自战败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骷髅头，终于忍不住急促地问道，“既然拿到了他的身体，那能解除他的封锁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依然在检查这具全新的身体。 他不耐烦地催促：“别看了！回去之后有什么缺陷都能给你修补！你赶紧去拷问他的灵魂，找到解除封锁的方法……”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又补充道：“他还有个同伙，猪八戒去追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也去处理一下！” 似乎是他不停的催促起了作用，对方终于不再检查自己的身体，而是简单地用袖子擦掉脖子上沾染的粘液，随后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骷髅头瞬间惊呆了，随后便是彻彻底底的绝望。 大蛇丸……竟然输了？ 夺取别人的身体，囚禁别人的灵魂，榨取别人的知识……明明是那家伙最拿手的好戏，竟然输了？ 这怎么可能？！除非…… 他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就感到强烈的荒谬感与恐惧感，席卷了他仅剩的颅骨： 这家伙不止擅长空间系？还和自己一样，是灵魂系的强者？！ 不……自己可没自信能抵挡大蛇丸的侵占与掠夺。那岂不是说，这家伙在灵魂领域，都比自己强？！ 开什么玩笑？！ 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愤怒与嫉妒，彻底填充了他，让他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呢？他现在仅存的一点点能量，也只能维持意识。 “你……”回过神来，再次看向那个敌人时，他终于维持不住仅存的风度、尊严与气势，声嘶力竭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你的世界为什么会允许你这种人存在？！” 乔木没再去取地上的骷髅，只是平静地说：“他们确实不允许，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骷髅头又一次沉默了，许久，才苦涩地说：“成神，对你们而言，真的就那么有诱惑力吗？” 成神？怎么又扯到这个了？ 乔木忍不住蹲身看向对方：“你难道不想吗？” 这一句试探，竟然让那骷髅双眼中越来越微弱的火苗，使劲晃动了几下，险些就熄灭了。 这也证明了刚才那一刻，对方心中激烈的波澜。 “这是想不想的事情吗？谁还没做过成神的梦呢……”许久，骷髅才缓缓说道，“但有几个人敢？就算敢，有几个人能做到？就算能……” 就算能，怎么样？ 乔木等着听，对方却没再说下去。 他还在想着如何继续试探，远远的竟然传来一个温柔醇厚的沙哑嗓音：“乔先生……” 乔木回过头，就看到猪八戒正朝自己走来。 而且不是一个人，对方的肩膀上，还扛着个全身浴血的倪爱军。 看到猪八戒出现，那些被俘的教团成员立刻骚动起来。但没等乔木做出反应，反而是猪八戒伸手示意安抚，让他们安静下来。 来到最极限的安全距离，对方直接将倪爱军放在沙地上。 “对不起，乔工……”倪爱军又羞又愧。 乔木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对方身上的包扎，有对猪八戒道：“多谢你了，竟然真的没杀他。” “只是没有理由杀他罢了，”猪八戒却真诚地说，“如果我们赢了，就不需要我动手。如果我们输了，杀了他也没有意义。不是吗？” “而且，”对方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同样被处理了伤口的教团成员，“从你们最初大闹基地，却没有伤害任何一个孩子开始，我就没理由伤害你们的性命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你，”说着，乔木凌空一抓，抓出了自己的日轮刀，“做好准备了吗？” 猪八戒愣了愣，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能开口，只是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随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第885章 856.掌握自己的命运 “乔工？！”倪爱军惊呆了。 猪八戒没杀他，在彻底击溃他后，还帮他包扎了伤口；甚至没用他来威胁乔工，而是直接还给他自由。 在他看来，他无论如何都得请求乔工放对方一马。 但知恩图报的他，此刻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他应对最弱的敌人都打输了。这么拉胯的表现，让他在乔工面前实在没有说话的资格。 乔木却要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恐怖的强敌，只怕就算赢，也赢得极其艰难，损失惨重…… 这么想来，乔工愤恨之下，想要杀人泄愤，也完全说得通。 看看稳步向猪八戒走来的乔木，又看看毫不辩解，只是闭着眼睛绝望等死的猪八戒，倪爱军最终也只能颓然地闭上嘴巴、低下头。 “还有遗言或遗愿吗？”日轮刀出鞘，架在对方脖子上，乔木问道。 猪八戒缓缓睁开眼睛，摇了摇头，遗憾地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了却心愿后才来到这个崭新的世界的。” 那就是没什么遗愿了，乔木点了点头。 手起刀落，猪八戒的头颅，直接飞了出去。 倪爱军瘫坐在沙地上，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他就看到，乔木左右看了看，随即凌空一抓，从那边凌乱摆放的战利品中抓来了市丸银的斩魄刀，对着猪八戒已经瘫倒的尸体上空，反手将刀柄末端凌空按了上去。 然后他就惊愕地看到，空气中，竟然出现了一个新的猪八戒！而那刀柄，正印在对方的额头上。 随后，那个猪八戒原本茫然没有焦距的眼神，瞬间恢复了焦距，看着对面的乔木，感受到了自己的情况，反而更加茫然了。 伴随着这种茫然，短短数秒，那个猪八戒就如蒸发一般消失了。 只留下地上的无头尸体，和不远处还在摆动的头颅…… “哈，哈哈！果然！”就在倪爱军一脸懵逼，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景象的时候，那边的骷髅头，突然发出了亢奋而狰狞的笑声，“你果然想要成神！你想要成神！你想要……” “砰！” 乔木一个瞬步来到骷髅头旁边，直接一脚将其踩爆。 “聒噪。”他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又看向那边还一脸茫然搞不清状况的倪爱军，啧了啧嘴，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骷髅头摆明了就是故意让倪爱军看见猪八戒的灵魂、听见那句“你想要成神”。 他真的是大意了，竟然被这个看似穷途末路的骷髅头，在最后时刻阴了一把。 虽说他一早就知道，这家伙在灵魂途径的造诣比自己强，但他又怎么能想到，这家伙能用仅存的一点能量，强行让猪八戒的灵魂显形？ 说到底，还是他在灵魂领域学艺不精，所以无法像在空间领域那样，能够抢占先机。 眼下关键是倪爱军要怎么处置？ 对方自己想没想明白并不关键，关键是对方回去之后肯定要接受公司调查，把看到的听到的一说，公司那边必然会对他警觉、怀疑。 他依仗的就是公司对路西法之翼的存在毫不知情，压根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可一旦公司有所怀疑了，他真没信心……或者说他可以确定，面对公司那些调查员和手段，自己铁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暴露。 要灭口吗？可对方的身份、家世，真不是他能随意灭口的。 让吸血鬼们操作一下？不行，公司没那么傻，尤其是衔尾蛇一人偷换了不知多少调查员后，更是如此。 这种必死之局都能活下来，公司肯定会进行严格的监测和审查。之前刘焱的事已经证明，吸血鬼的手段瞒不过公司。 大脑光速运转着，乔木的视线，不自觉地在倪爱军的脖子上反复逡巡。 后者却对此一无所觉，只是看着旁边猪八戒的尸体又时不时抬头看看尸体空无一物的上方，只感觉一脑壳子浆糊。 直到此时，他才有空去注意脑海中多出的一段信息。 项目名称：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 项目编号：zz04-201533-9-48 预估风险度：未知风险 必选任务：重置镜像进度。（已取消） 必选任务：结束项目。 可选任务1：击杀尽可能多的异域之人。 可选任务2：重置景象进度。 当前集体无意识应激：37。 这是他踩碎骷髅头的瞬间，在脑海中浮现的信息。 正如他所料，他们只是与智脑的联系被切断了，但智脑应该还是能观察到他身边发生的事情，所以不仅修改了必选任务，还发布了两个可选任务。 只是可选任务1并没有完成，应该是因为他放过了恶狼的缘故。 而且他也在这段信息中发现了新内容：未知风险。 哪怕是p1的实习生都知道，项目风险分为五档：零风险、低风险、中风险、高风险和未知风险。 其中未知风险类的项目，保底积分和可选任务积分都是最多的，但也是最神秘的。 与其他四档项目情报满街飞、有积分谁都能买不同，未知风险项目没有任何挂售情报，除了p10以上的调查员，没人知道这类项目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乔木知道了：未知风险项目，应该就是这类可能遭遇其他平行世界调查员的项目。 那未知项目事业部，是不是就是专门负责这类项目的部门？ 可话说回来，另一个新项目事业部又是干嘛的？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现在最有价值的情报是，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才37，这说明他坚持只使用门门果实，绝不使用其他任何能力的策略是正确的。 而且还有这么大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冗余，他也不用急着撤退了。 想到此，他的视线再次落在倪爱军身上。 后者此时也正呆呆地看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却又说不出口。 乔木没理会对方，而是凌空一抓，取回了自己藏在沙漠中的斩魄刀，解除了空间螺旋状态，随后径自向那群教团成员走去。 从猪八戒死后，那群人的骚乱就越来越严重了，就这么不到一分钟的工夫，竟然隐隐有些压不住的架势了。 他们不是在为猪八戒的死鸣不平，而是摆脱了猪八戒的能力。 不过随着乔木走到他们面前，人群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除了几个少年一脸的不服不忿，似乎想要再挑战一下这个空间能力者，其他绝大多数人都无比乖巧。 乔木审视了他们片刻，也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随手推开一个宽阔的空间门，门的那边是一片无人的戈壁，但几十米外就有一条硬化公路，说明并非无人区。 “你们可以走了。”丢下这句话，他就转头往回走。 听到这话，人群又是一阵骚乱。人们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入侵者会这么好说话，担心有什么阴谋。 不过很快就有胆大的人带头走进了空间门。 有人打头阵，跟随着就越来越多，不到五分钟，上千人就这么走空了。 “还能走路吗？”来到倪爱军身边，乔木直接问。 “啊？哦，可以。”依然反应迟钝的倪爱军连忙点头。 “那就走吧。”乔木直接推了个一扇空间门。 “哦，”对方愣头愣脑地勉强站起身，直到乖乖跟着他穿过了空间门，才突然问道，“咱们……去哪？” “回东京。”他解释了一句，回过神仔细地端详起对方来。 “怎……怎么了？”被他看得不自在的倪爱军忍不住问道。 “你伤到脑子了？” “……”对方张着嘴巴愣了半天，才尴尬地否认，“没有……” 乔木点了点头，又推开一扇直通1500公里外的空间门：“如果伤得严重就别硬撑，你可以先回去。” “回去？回哪？”对方又下意识反问。 一只脚迈进空间门的乔木，停住了脚步：“结束项目，返回现实世界。你确定没伤到脑子吗？或者中毒？或者被洗脑？” 这一问，才终于把迷迷瞪瞪的倪爱军问清醒了，他急忙摇头，闷声道：“我没事……就是脑子里在想别的事儿……” 乔木没再追问对方在想什么。 两人回到东京特区，在阿什弗德学园找到了主角冲田祐太，也看到了混进学校、跟在对方身边的C.c.。 “你可以回去了，”乔木直接对倪爱军说道，“我要重置这个镜像了。” 这一路上，乔木也想清楚了他之前忽略掉的一点：智脑对这个项目很敏感，肯定要像当初找他那样，第一时间找倪爱军谈判。所以公司没那么容易拿到这个项目的情报。 既然如此，他也乐得智脑帮他擦屁股。 “嗯，好的……”倪爱军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句。 总算恢复正常的他，此时此刻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知为什么，明明和乔木也勉强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可战斗彻底结束了，两人之间反而隔了一层，感觉距离更远了。 仿佛之前在沙漠中、在越野车上的谈心，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梦…… 他总有种预感：这次结束项目后，他和这位乔工，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他的追星梦，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让他心里堵得厉害，总想要大声吼几嗓子发泄一下，甚至一度想要掐住乔木的脖子使劲前后摇晃，大声质问对方为什么。 不过最终，他也只能苦笑，心中空落落的。 “嗯，好的……”沮丧地应了一声，他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在脑海中发出了“结束项目”的指令。 但在确定指令时，他猛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个，乔工……”他小心翼翼地呼唤对方。 “怎么了？”乔木扭过头，平静地看着他。 “就是……我回去了，肯定得汇报这件事吧？” “嗯哼？” “我该……怎么说？” “怎么说？”乔木仿佛没听懂似地重复了他的问题。 “嗯，就是……咱们这次的经历，有没有哪些……是不太适合……搞得……人尽皆知的？” 他艰难地组织着措辞，尽量不显得自己是那种违规成性的人。 乔木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对方。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眼神却深邃了不少：对方是在钓他吗？ 他就这么毫不掩饰地审视着对方，直到对方已经再也掩盖不住自己的紧张和局促了，才缓缓说道： “关于我和敌人的对话，你都没有听见。其他方面，你听智脑的安排就可以了。” “哎？”倪爱军愣住了，呆呆地，仿佛没听懂。 “有什么问题吗？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直接问。”乔木耐心地说。 倪爱军仔细想了想，发现对方的说法非常明确，可又……全都是问题！ 为什么他要假装没听见乔工和敌人的对话？他们不该和敌人对话吗？ 什么叫听智脑的安排？那个智能计算机能安排什么？听上去像是那个智能计算机会联系他跟他说事情一样…… 倪爱军懵懵的，甚至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脑部受伤了。 不过他还是很知趣，乔木的要求非常明确，他也就不去追问具体原因，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听你的。” 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乔木，见对方依然是那副平静而深邃的表情，似乎没什么要嘱托的了，他才又打了个招呼，随即结束了项目。 随着倪爱军的身影消失，乔木也直接施展曲光隐藏身影，向着主角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刚才他本想直接叫出毛，让对方确认倪爱军的真实想法。 可那一瞬间，他硬生生止住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离不开毛的读心能力了？ 离开了超能力就无法相信他人…… 直观感受上，这似乎不是一种很健康的心理与精神状态。 如果这种情况发展到极端的话，他会不会彻底丧失信任他人的能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忍不住生出一背脊的冷汗。 前世他看过不少类似的文娱作品： 上位者掌握了巨大的权势与财富后，就越来越多疑，越来越无法信任他人。与身边的人一个个决裂，直至沦为孤家寡人，在万众的吹捧中，惶惶不可终日地迈向最终的毁灭…… 前世看到这类题材，他的心态是幸灾乐祸的。 此刻身临其境，他才切身体会到那种感觉。 那种无论自己多强大、多伟大，似乎都无法摆脱的不安、每时每刻都萦绕心头的恐惧。 害怕周围的人都对自己逢场作戏、虚与委蛇、阿谀奉承，只为了讨好、欺瞒，只为了从自己身上攫取好处，甚至夺走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所以他忍住了，他没有叫毛出来，他决定自己进行判断，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哪怕赌上的是自己的性命。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得自己判断。 此时此刻，倪爱军已经结束项目了，已经彻底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但他依旧不知道自己是赢是输。 那种悬而未决的感受，让他非常难受。 可难受之余，此时此刻，他又有种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实在感与安全感。 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却在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此时此刻，这种久违的感觉失而复得，竟让他有种奇妙的安心感。 他摇了摇头，轻笑着喃喃自语：“人心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是吗？” 听到身后莫名其妙的发言，冲田祐太满心奇怪地回头看去。 什么都没看清呢，动态视力与体术足以躲避子弹的他，只觉得眼前一道寒芒一闪而过，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886章 857.地狱添丁进口 乔木躺在传送室外间的躺椅上，喝着白大褂递给他的热可可，检查了一下邮件。 见智脑没给他什么新的指示，就干脆去了地狱。 顶层禁闭室关着猪八戒。 这位其实比恶狼更有理由活下去，但偏偏乔木最不能放过的，就是这位。 因为依照他的了解，除了左方之地那个疯子，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冷门的信念与坚持。只要能戳中他们的那个点，完全可以让他们为自己的秘密保密。 这位猪八戒，虽然温柔、善良、博爱，反而是最不可能替他保密的。 非要说原因，就是这位太正常了，正常过头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会为初次见面的敌人保守秘密？ 可干掉这位又实在过于暴殄天物了，乔木干脆就先把对方带到地狱。 如果对方愿意，那就聘用对方。如果不愿意，那就帮对方安息。 禁闭室已经空了很久了，此时此刻，东仙要和库赞两人，却在禁闭室的走廊中盘腿席地而坐。 这两位地狱当前最能打的员工，是来临时充当狱卒的。 不过需要看守的，并不是猪八戒，而是另一个意外进入这里的家伙，一个被两人同时判定为极度危险的家伙。 “大蛇丸，”乔木看着乖乖待在禁闭室中的犯人，“给我个留下你的理由。” 这家伙明明想要夺取乔木的身体，却在争夺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路西法之翼。 不，以大蛇丸在灵魂领域的造诣，他发现不了路西法之翼。 但他那破败不堪的灵魂，却对灵魂之力有着极其惊人的本能向往。 这家伙的灵魂在脱离自己的身体后，自控能力似乎大幅下降了，以至于在察觉到那股磅礴而浑厚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灵魂之力后，他的本能瞬间战胜了理智。 就如同看到白面的瘾君子一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大蛇丸的灵魂就“背叛”了他自己，直接放弃了本来的目的，如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了路西法之翼。 后者从不嫌弃地狱人多，自然就顺势收下了这只小小的残破飞蛾。 不过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背叛”。吸引大蛇丸的，恐怕本来就是路西法之翼，只是他本人以为是乔木。放弃乔木的身体，反倒可以说是“纠正”。 但现在问题来了：乔木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家伙，他讨厌这种难以掌控的危险分子。 或者说没有一个领导会喜欢大蛇丸这种员工。 “你知道我，那就该知道我很能打。”大蛇丸倒是一点都没有面临生死抉择的觉悟，懒散地坐在禁闭室的地上，悠闲地做着自我介绍。 “而且我很擅长医学、生物工程、机械工程、电子信息工程，最近在钻研人工智能领域。 “只要你留下我，我的一切能力和知识，都可以毫无保留地贡献出来。 “如果你担心我不受控制，可以把我锁在这里，直接给我下达任务。” 说着，他看了看左右：“不过我需要你提供必要的设备、材料和资料，这间牢房也需要扩建。” 紧接着他站起身，来到禁闭室门口，轻笑着将手探向作为禁闭室门的高能激光束。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手掌，就轻松穿过了本该轻易将之彻底灼烧殆尽的激光。 “虽然我对灵魂不是很了解，但高能量密度物理和高能物理，恰恰是我过去几年主攻的方向之一。” 将手完好无损地缩回去，又抬起来展示给在场几人观看的大蛇丸，矜持地说：“想关住我，你得升级牢房的安保措施。如果你缺乏这方面的工程师，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另外，我还有一项独特的优势，我相信这里的人都不具备。” 大蛇丸挑衅地看了眼东仙要和库赞，脸上浮现出邪性的笑容：“我很擅长领会上级耻于承认的真实意图，更擅长干脏活累活。如果你足够了解我的故事，就该知道，这方面我是绝对专业的。” 这话说完，东仙要已经杀气腾腾地拔刀了。 乔木一把按住了对方拔刀的手，制止了对方强烈的制裁心。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禁闭室，问里面的猪八戒：“你觉得呢？” 没想到自己会被问到的猪八戒有些猝不及防，但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和思绪，还是起身认真地回答对方的问题。 “大蛇丸先生……”他慎重地思索着，严谨地组织着措辞，“他确实非常非常优秀，即使在我们之前的世界，他的表现也从不输给任何人。” “但是，”果不其然，他话锋一转，“他不太喜欢被道德与规则束缚，也对自己不感兴趣的责任嗤之以鼻。” “我觉得，大蛇丸先生……嗯——过于关注自己的目标，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就是说，这家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不怕地不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毫无底线可言。 这些乔木都知道，他只是需要了解眼前这个大蛇丸是个什么状况。 毕竟C.c.都能给别人当后宫，更不用说这个指不定从哪部同人作品里钻出来的大蛇丸了。 不过他还没说话，一片洁白的天鹅羽毛飘荡着从天而降。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伸手接住。羽毛一落入他的手中，就化作一卷羊皮卷。 这是路西法之翼与地狱员工之间的契约，或者叫劳动合同。 乔木知道，这是翅膀在表态了。 在聘用员工一事上，翅膀从来不发表观点，任凭他自作主张。 可这一次，对方却忍不住了。很明显，大蛇丸很对对方的胃口。 实话实说，他挺理解翅膀的感受的。 人家过去亿万年中都陪伴着真正的地狱之主，身边不是万恶的魔鬼就是挨千刀的魂渣。 现在这个新地狱的人，对翅膀而言，确实善良过头了。 不是说不能有善良的人，而是善良的净含量实在太高了，一个个三观都太正了。 现在突然机缘巧合之下来了个“顺眼”的家伙，翅膀怎么可能忍得住？ 不仅是乔木，就连东仙要和库赞，此刻都沉默了，脸色也有些凝重。 翅膀平日里根本不搭理他们，不代表他们可以忽略翅膀的存在。 毕竟这个地狱本来就是人家翅膀的，他们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打工仔。哪怕乔木也只是Ceo，说白了不还是打工的？ 拥有百分百股份的董事长都做出决定、下达命令了，哪里还有他们置喙的余地？他们只有执行的份儿。 乔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已经没得商量了。 翅膀能把合同给他，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他再犹豫，人家可能直接就把合同给到大蛇丸手里了。 那样的话，他以后还怎么管这家伙？还怎么当这个Ceo？ 以大蛇丸的尿性，大概率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到最后地狱很可能会分裂，他和路西法之翼恐怕也只能分道扬镳了。 “签字吧。”他直接将羊皮卷穿透高能激光束递了进去。 大蛇丸倒也不着急，接过羊皮卷，饶有兴致地又观察了一圈三人的表情，才开始认真阅读起来。 见乔木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又一片羽毛缓缓落下。乔木随手接住，转身递给了猪八戒。 “东仙要，以后你负责盯着他，”他随即给旁边的员工下令，“如果他敢对地狱的人动手动脚，你有权召集所有员工，直接砍了他，无需向我通报。” 乔木没有过问翅膀的意见，直接对员工下令。 这是他们当初的约定，翅膀提供平台，他负责具体运作。 毕竟翅膀要的是“打造一个让路西法都惊艳不已、自惭形秽的新地狱”。但从诞生起就作为路西法所有物的它，并不知道具体该如何落地，就必须充分尊重专业人士的意见。 乔木就是那个它目前最信任、最满意的专业人士。 如果翅膀觉得“我看中的员工只能我来处置，容不得你插手”，那他们此时此刻就可以直接分手了。 听到这条命令，见翼尊也没有反对，东仙要的表情总算有所缓和。 对面的大蛇丸却全不在意，好像没听到似地，在看完合同后，按上手印，才晃了晃羊皮卷问道：“我什么时候能拜见这位……翼尊？” “你没有那个资格！”这次是东仙要开口，“地狱中的一切事务均由乔木大人负责，除非翼尊亲自向你下达命令，否则你只需要服从乔木大人的安排即可。” 乔木强忍住去看东仙要的动作，心中却万分惊讶：这位来地狱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称呼他为“大人”。 原因很明显：因为来了个更讨厌的家伙，导致他们需要统一战线了…… 他忍不住心里苦笑：先是和翅膀无声的妥协，现在又是东仙要的态度180°大转弯。这怎么和他前世的公司这么像呢？ 果然，职场这东西，永远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那么，我的管理者，乔木大人，”大蛇丸并不在意，而是直接向乔木鞠躬，轻松地做出了顺从的姿态，“在开展工作之前我要确认一件事：您缺少的是科学家，还是黑手套？” 听到这话，乔木赶忙打补丁：“你的任何实验，都必须向地狱的首席科学家贝加庞克提出申请、随时汇报进展、确保完全公开透明。 “还有，我不需要黑手套，也不需要你做任何揣摩上意的行动。做了错事，就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他可不想哪天地狱下层失踪了几百几千人，最后发现是大蛇丸做的，对方还拿出他的某条陈年旧令，振振有词地说自己是揣摩上意…… “啧，”大蛇丸撇了撇嘴，却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还食指中指并拢敬了个很轻浮的礼，“明白，Boss。” “不过如果有一天你需要黑手套了，我随时待命。” 乔木没搭理他，而是让库赞关闭了高能激光束，带着他们往外走：“我要知道你们掌握的一切情报。” 走在最后面的猪八戒和大蛇丸对视一眼，就达成了共识：由大蛇丸开口，猪八戒补充。 “我猜大人感兴趣的，是多元宇宙与无限战争的情报吧？”大蛇丸轻笑，“关于那个并立宇宙的情报，我会和猪八戒先生一起，事后总结出一份详细的报告的。” “不过这种报告的价值并不大，毕竟多元宇宙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战争持续了几十年，我们却从未听说过两个并立宇宙重逢的情况。那个世界一旦放弃了《永恒王传奇》项目，你们重逢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这一点我会自行判断的，”乔木依然要求对方整理出所有情报，不过随后又问，“并立宇宙？” “并立宇宙指的就是你的世界与之前那个世界之间的关系。”大蛇丸没说什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的讨厌话，而是很顺人心意地直接解释。 “我们将宇宙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并立宇宙，第二种是次生宇宙，也就是项目的世界……说到这里，大人是否知道一件事……” “我知道，”乔木直接打断对方，“项目世界是真实的世界，是真实的宇宙。” 走在乔木后面的大蛇丸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毛：“不愧是大人，这么核心的情报都早已知晓……” 见乔木扭头冷眼瞪他，他连忙举起双手辩解：“这可是我真实的想法呢。这条情报，在我接触过的所有并立宇宙中，都属于最核心的机密，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知晓。” 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不信您可以问猪八戒先生，他都不知道呢。” 乔木闻言看去，才发现猪八戒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和队伍拉开了十多米的距离。对方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双眼中是掩盖不住的震惊。 逐渐的，对方那失焦的眼神中，又逐渐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双手也死死攥拳，身体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大蛇丸用事不关己的语调，低声轻笑道：“看来，他是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项目世界中做过的某些事情呢……” 乔木扭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就给东仙要下令：“带猪八戒离开吧，可以直接带他去中下层待一会儿。” 那里有更多美好的生活气息，应该会有所帮助。 看着东仙要强拽着猪八戒离开，乔木心中忍不住感慨：他知道猪八戒是老好人，没想到对方能好到这个程度。 明明不知道项目世界是真实的，竟然还会把原住民当成真人对待，以至于发现他们没有伤害那些教团的孩子后，就决定绕过倪爱军的性命。 这个道德标准……乔木感慨之余，竟感到有些亚历山大。 毕竟没人喜欢自己身边活着一个道德标杆，时刻提醒自己还不够格。 “继续。”回过神来，他继续带着大蛇丸和库赞逛上层研发区。 六年过去了，只有10平方公里的研发区，在贝加庞克的改造下，已经大变样了。 因为地狱没有天气变化，所以这里并没有屋顶，绝大多数设备都是露天安放的，只有极少数非常危险的设备，四周建了防爆墙。 大蛇丸看着那些远近的设备和进进出出的科研人员，其中绝大多数项目他都认不出来。可只是极少数能猜出个大概的设施，就已经让他食指大动、科研魂疯狂颤栗了。 难怪这位大人在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后并不在意，以这里展现的科技水平，即使是在并立宇宙中深耕多年的他，恐怕也要从学徒重新做起了。 对了，这里的负责人，似乎是那位……首席科学家贝加庞克？ 只听名字，就是个相当有气势、相当威严的人物呢。 能在这里担任首席科学家，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杰，好想快点见面呀，好想听听对方对很多科学领域的见解啊…… 这么想着，大蛇丸竟然一时失神了。 “怎么了？”乔木询问的声音将他唤醒。 他也不掩饰自己对这些知识和技术的渴望，坦诚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那位首席科学家见面了。” “继续刚才的话题，”乔木没接茬，“我们所在的世界叫并立宇宙，项目世界是次生宇宙，那第三种呢？” “第三种的名字有些怪，叫——后暴涨泡沫，”见乔木一脸茫然，大蛇丸笑道，“不过您完全不必关注它。这类宇宙与并立宇宙相比，具有完全不同的物理定律、物理常数、时空纬度与粒子种类。” “它只是一种客观存在而已，与无限战争无关，也与我们人类无关。 “哦，对了。虽然我接触过的并立宇宙并不多，大约只有几百个……” 听到这话，乔木忍不住咋舌：几百个？那岂不是意味着大蛇丸已经与几百个世界的调查员战斗过了？这还叫不多？！ 大蛇丸享受着他的惊讶，自顾自地往下说：“有一点基本可以确认：这种分类方式，以及三种宇宙的名称，是所有人通用的。” “哦，”乔木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但正要问下一个问题时，突然愣住了，“通用的？所有？！” “几百个世界，很难代表‘所有’，”见他反应过来了，进行了一次小小试探的大蛇丸哂笑，“不过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们的世界对那个背带裤怎么称呼？” “我们这些从次生宇宙而来的人叫执行者，他们那些人叫领队、督查、策划……职责不同，称呼也不同。” “你见过多少世界，称呼我们为调查员？” “调查员？”大蛇丸想了想，缓缓摇头，“记不清了，应该非常非常少。” “有意思……”乔木忍不住喃喃自语。 对他们的称呼是不统一的，甚至行业模式也是不统一的；但对宇宙的划分却是统一的。 那这种划分法，究竟从何而来？ 大蛇丸知道的情报也不多，按他的说法，那个世界对他们这些执行者是非常防备的，什么都能给，就是不给权力，不给情报。 在执行者中，他知道的已经算多的了。这也归功于他特别喜欢和其他并立宇宙的敌人唠嗑。 但愿意响应的敌人非常稀少，毕竟像他这么好奇心爆棚的人，实在不多。 而且无限战争中，一向没什么信任可言。 对于这个说法，乔木是相信的。 在教团基地中他就发现了，对方世界“招募”执行者，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特点：实力有限。 例如大蛇丸的《火影忍者》，不是还有更强的佩恩、斑和辉夜姬吗？ 例如短笛的《七龙珠》……那更不用说了。 那为什么偏偏招揽他们？ 原因一目了然：能够驾驭。 真的将一个能动辄毁灭城市甚至星球的强者招募到现实世界，那不是要反客为主、鸠占鹊巢了？ 乔木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耗在这里，干脆直接将大蛇丸甩给库赞，让后者带着对方熟悉地狱，又叮嘱对方尽快将所有情报都整理出来上交后，就返回了现实世界。 他还得将这次的事情汇报上去呢。 具体的报告他懒得写了，打算留给调查组人员自己写。 他直接编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发送给了相关的几个部门。 邮件的内容非常简单：本人于《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项目编号：zz04-201533-9-48）中，遭遇自称来自其他平行世界之敌，并发生激战。 将邮件发出去，连杯中的热可可都没有喝完，他就收到了未知项目事业部的邮件。 邮件的内容也很简单：授权他使用门门果实能力，要求他即刻前往总部指定地点，协助调查。 第887章 858.下马威？ 新起点总部中，最空旷的就是新项目事业部和未知项目事业部两栋大楼。这其中又属后者尤其过分。 最著名的事迹，大概就是p10猫仙，直接独自占了一层楼养猫——哦，从半年前开始是两层了。 说是那两层用来养猫，实际上那百十条猫可不会老老实实待在那两层，而是会满总部地乱窜。 为了确保这些猫上下楼方便且安全，公司甚至特意为它们研发了安全性极高的宠物专用电梯。 那三套日夜不休的电梯，也一度成了未知项目事业部的“网红打卡地”，甚至被员工发到网上，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和争议。 最后在风控部的警告下，那名员工以“Ai绘图”进行澄清并道歉，算是搪塞了过去。 那之后，原本除了一群p10之外啥都没有，所以管理极度松散的未知项目事业部大楼，门口也增设了人脸识别门禁，还放了两个新版的仿生人保安。 但门禁拦人不拦猫，乔木每次来，依然能在这栋大楼旁边的花坛中，看到一大群搂着猫薄荷醉生梦死的猫。 但这次没有，他一只猫都没看到，大楼周围仿佛被市容大队整顿过一般。 猫群不见了踪影，反而让他无所适从，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这大概就是书中常提到的预兆？’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次的地点是在一间不大的会议室，乔木进去的时候，里面还空无一人。 他看了看门上的门牌号，确认自己没走错，才进去随便坐下。 等了十多分钟，身后有人推门而入，他顺势起身，回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两名保洁阿姨。 三人六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这里一会儿有会，我们得布置一下，小伙子你要开会的话，换个会议室？”一个大妈试探着问。 乔木狼狈地逃出了会议室，又上下楼溜达了一圈，彻底确认刚才那个会议室就是自己的目的地，才无奈地回去。 等他回去时，两个保洁大妈已经离开了，会议室布局也变了，变成了一个“闩”字型布局，三排桌椅包围了中间一套孤零零的桌椅，搞得如同审讯一般。 看到这一幕，他就确定，肯定是这里了，而且自己的座位是哪个也很清楚了。 这算是周小航的下马威吗？因为他上次拒绝了孙庆书的招揽？ 乔木撇了撇嘴，毫不在意地坐到了那个“被审讯者”的座位上。 这样也好。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周小航莫名其妙地那么照顾他，他还真不安心。 坐在座位上刷着短视频，正看着漂亮小姐姐因为对象不给买薯片而躺在超市地上秀大腿，就收到到了oA的消息通知。 切进去一看，是倪爱军发来的消息。他结束项目后，就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我到总部了” “我在会议室了。” “一会儿见【抱拳】” 这“一会儿”，就是十多分钟。 门再次打开，七个人鱼贯而入，他认出了三个，却没有倪爱军。 一个工作人员推开门，打头走进来的周小航看着会议室的布局，却是愣了一下，接着就一脸无语地看向乔木。 见他一脸无辜，丝毫没有恶作剧得逞的反应，又是愣了一下。 不过对方没什么表示，只是嘴上客套着“久等了吧”，直接坐在他正对面的主座上。 看着周小航这副反应，乔木心中反倒有些惊讶。 这个无聊的“审讯室”，他以为这是周小航搞的，结果周小航也以为是他搞的？ 这就有意思了。 接下来进来的五个人都没说话，其中四人乖乖地两两坐在乔木左右的长桌后面，一个中年男人则熟练地坐在周小航右手边。 反倒是最后一个进来的铁华，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怎么跟审讯室似的？” 见其他人都没说话，他也没再说什么，热情地跟乔木打了个招呼，坐到了周小航左手边。 “你们部门的效率真差劲，我等了半个小时了，下次再有事儿我直接走过来。”直到此刻，乔木才开口对周小航吐槽道。 不等对方回应，他对铁华说完“好久不见”后，又对周小航右侧的男人打招呼：“又见面了，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那个男人明显愣住了，不是没认出乔木，而是没想到乔木竟然知道自己。 男人没说话，铁华也没多想，热心地介绍：“这是我们部门的p10荣路，代号‘万物之灵’，有点内向，你们见过？” 乔木和荣路都没说话。 乔木不认识对方，也没见过对方。但对方那独特的灵魂特征，他印象深刻。 就在今天早晨，在执行项目前，和孙庆书见面的那座茶室，整座建筑都映射出与此时荣路高度相似的灵魂特征。 虽然是高度相似，而不是一模一样，但也足以说明这位是谁的人了。 乔木马上意识到，开场就给自己个下马威的罪魁祸首，似乎找到了？ “行了，”周小航适时开口了，“等会开完了再聊不迟，现在先忙正事儿，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乔木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天花板上不知何时亮着绿灯、正对着自己的监控，点了点头。 显而易见，除了房间中这几位，还有人在幕后关注着这次调查。 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却没有出面旁听，而是选择通过监控器旁观。 幕后关注者不方便出面，肯定不是因为自身见不得人，而是因为人数太多，不方便乌泱泱都跑来围观，却又急于了解事情原委，掌握第一手信息。 那监控器对面之人的身份就很好猜了：只能是高会了。 也只有高会，才有资格让一位副总监和两位p10，硬是拖了半个小时才过来。毕竟那边37人各有各的事情，你拖一会儿他晚一会儿的，等人到齐了，半小时也就过去了。 不过这个判断，也让乔木自己分外惊讶：这次遭遇并立宇宙之敌，竟然能引起高会的高度关注？ 他们是关注这次事件，还是关注他，亦或是二者皆有？他一时有些拿不准。 这边的周小航则直奔主题：“乔木，那些开场的程序就不走了，你就直接说一说你在项目中的遭遇，不用太详细，先描述一个大概，之后我们会进行针对性的询问。” 房间中所有人都看着乔木，乔木却没有说话，而是保持着沉默，用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嘟、嘟、嘟”的轻响。 声音很轻，但在狭小安静的会议室中，却让人很是不安。短短几秒钟，就有两人开始坐立不安地四下逡巡、扭动身体。 “怎么了？”马上就意识到氛围不对的铁华直接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乔木平静地问：“倪爱军呢？我没见到他。” “倪爱军在楼下的会议室，是另一位副总监负责的，也有两位p10协助，”周小航接过话，“你们两人的会是分开的。” 乔木嗤笑一声：“分开审讯？这是怕我们串供？”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小航立刻低声呵斥：“别胡闹！这次是很严肃的！” “能有多严肃？像之前我揭露衔尾蛇那次？”乔木却丝毫不给面子，低声轻笑，“你们这是担心我被其他世界的人替换了？” 说着他反手用指关节使劲敲了两下桌面：“这个阵仗，我是不是该自觉地佩戴镣铐啊？两位p10的前辈不会是带着道具来的吧？” 调查员现实中佩戴道具，那就是要动手的意思。 听到这话，周小航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没忍住瞥了旁边的荣路一眼，心中已经骂上了：你吃饱了撑的招惹他？ 那位倒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不过此刻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显然也不傻，已经明白过来乔木这是为的哪出了。 铁华则一头雾水，不明白乔木这是耍的哪门子性子。 他对这位后辈的桀骜确实有所耳闻，印度特别行动中那几十位同事的性命虽然公司没给个说法，但他们这群p10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他不喜欢这种极端手段，但他偏偏对这位第一印象不错，也明白这位是防守反击，不能过于苛求，于是耐心解释道： “乔工，这不是审讯，而是你掌握了非常重要的情报，所以请你来协助我们进行调查。这是功劳，但也非常严肃！” “至于那位倪爱军，你们两人分开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主要是担心他会不小心被你误导，”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毕竟你有完全记忆能力，他没有。” “你们在项目中肯定吃了很多苦，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这些都会影响他记忆的准确性。我们怕他一拿不准就不自觉地向你的说法靠拢，导致情报失准。” 铁华说得很真诚，态度也非常友善，特别老好人，搞得乔木有一瞬间都有些愧疚了。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子，确认似地问道：“所以这不是下马威？是我想多了？” 下马威？ 这下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该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铁华进屋时说屋内陈设像审讯室，不过是无心之言，此刻上了心，也立刻意识到不妥了。 他直接扭头问周小航：“周总，谁让收拾的会议室？” 周小航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起身，叫着其他人：“都麻利点儿，重新摆一下！直接并成两排，面对面。” “有劳周总了，”乔木此时才乖巧地起身帮忙，边搬桌子边真诚地说，“让您为难了，回头给您赔罪。” 一手一个搬着自己和周小航桌子的铁华，听到这话愣住了，下意识看向了直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荣路。 乔木发作，不是冲着周小航去的，而他又问心无愧，那满屋子就只剩下一个人值得对方发作了…… 此时他才注意到，这位平日里虽然内向，但今天又不是社交，而是工作，这也内向过头了吧？ 想到这里，他一面摆桌子，一面不动声色地问道：“乔工，我进门时听着，你好像和荣工认识？” “不算认识，就见过一面。” 乔木刚说完，荣路终于开尊口了：“就是大批调查员被替换那次紧急会议，那次你不在，我们去会议室时乔工正好也在场。” 铁华脸上恍然，心中却更迷茫了：不是荣路？那是谁这么无聊，把会议室布置成了审讯室？ 那边的荣路找补了，乔木却不打算放过他，笑着说：“其实还有一次，不过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见面’。” 荣路的脸色瞬间变了。 乔木却完全不看对方，径自说道：“就是今天早晨，我去北面那个湿地公园喝早茶，恰好当时荣工也在。不过当时没见着荣工的面，也不能算‘见面’对吧？” “是吗？那还挺巧的，我当时确实没看见你。”对方嘴上不承认，但铁青的脸色已经彻底出卖了内心。 “汉石桥湿地公园？”铁华却脱口而出。 “铁工也知道？”乔木一脸惊喜，“看来那边还挺有名的？那我以后得多去了。” 铁华没理会这话，而是谨慎地追问：“你去那干嘛？你不是在太原吗？大早晨跑顺义喝茶？” 他不去，但公司很多人都知道，有位副总爱去那里。那里本来就是那位副总的一位远房亲戚开的，那位很喜欢在那边约人谈事情。 “这不是有人请客嘛。”乔木的回答，让他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他没再纠缠这个话题，反而皱着眉头，用不满的语气质问：“你在现实使用能力？” “行了！”周小航恼火的语气，让所有人都闭嘴了，“先说正事儿！” 说着话，他就狠狠瞪了乔木一眼。 他不是孙庆书一派的，但孙庆书想要拉拢乔木他自然知道，也乐见其成。 只是他觉得最多就是乔木心高气傲不会立刻答应。 没想到看着这架势，双方明显是谈崩了，所以荣路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他现在真的有些生气了。 荣路明知道这场调查会的重要性，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这套。 乔木明知道他是牵线人，明知道背后有大人物在关注，仍然当众把事情捅破。 双方都不给他面子，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看来自己这几年似乎太好说话了。 见周小航真生气了，乔木也不再说什么，也不需要再说什么。只看此刻铁华看向荣路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他就是要在公司所有高层面前，戳破副总裁孙庆书“请他喝茶”一事。 不论高层是个什么游戏规则，私下拉拢他这样的调查员，一定是犯忌讳的。 任何潜规则都不能见光，见了光就得被明规则收拾，所以才叫潜规则。 至于能给那位孙总造成多大的麻烦，他并不在乎，他只是要传达自己的态度： 我不容忍、不妥协、不退让。收起你无聊的小动作，否则就开战。 至于这个下马威真的是荣路安排的吗？就不可能是未知项目事业部其他讨厌他的p10？万一有王宗江生前好友呢？ 无所谓，他不在乎。 就算时光倒流，他明知荣路是无辜的，这盆脏水他也会照泼不误。 这就是斗争最不讲道理的地方：我需要是你做的，那就是你做的。你只要考虑要不要反击。 解释？真相？那不过是分出胜负后，体面收场的台阶罢了。 所以，他不在乎真相，他要的是对方的应对，要看对方选择反击还是忍让，据此判断对方对他的态度和底气。 这就是乔木需要的：以斗争求和平。 斗争是为了和平，而不是为了真相。 前世的他，能从十几人小公司的应届生新人，十多年后成为准上市企业的高管，这种办公室斗争的小手段，他得心应手、举重若轻，如呼吸一般，都快成本能了。 “现在能说了吗？”周小航敲了敲桌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副总监发火了，其他四名员工都噤若寒蝉，当事人却不怎么在乎。 但乔木还是恭谨地说了声“好”，然后老老实实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 那乖巧的模样、认真的态度，与之前闹事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让周小航一时都没回过神来。甚至有那个几个瞬间，他都觉得自己的脾气是不是发过火了…… 乔木则拿出了前世在董事会上做汇报的架势与状态，全身心投入进去，瞬间就将之前的冲突抛诸脑后。 高会的领导看着呢，他可以是个年轻气盛的刺头，但不能是个不顾大局的混球。 很快，满屋子的人，都被乔木的陈述吸进去了。 只剩下荣路自己，如不小心吃了口大便一样，绷着脸独自生闷气。 他本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早晨被孙庆书撒筏子训了一句，现在逮住机会找事主发泄一下罢了。 说破天不过是场恶作剧，却没想到就被这么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堂堂p10，无论做什么，都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教训别人的份儿，何曾被人这么作筏子过？ 乔木以为正常调查会只有高会的领导在关注，可他却知道，此刻在盯着他们看的，可不止那么点人。 这次他真的是丢了大脸了！ 第888章 859.大麻烦 未知项目事业部大楼两个会议室中，调查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新项目事业部礼堂中，此刻也坐满了人，比乔木在的那次还要多得多。 所有人都认真地看着主席台上的大屏幕，大屏幕被左右一分为二，画面中的人，正是此刻正协助调查的乔木与倪爱军。 如果这时候有人路过，好奇地推开门瞄一眼，应该会被这阵仗吓一跳： 所有在总部的p10探索员，无论战斗人员还是非战斗人员，包括那批明明应该还在执行项目的，此刻都齐齐出现在了这里。 这么大的阵仗，可以说一年也见不到一次。 不仅如此，就连那些下到地方去的p10，此刻也都各自找了个空无一人的房间，捧着个人终端，实时旁观这场调查会。 此刻的礼堂中没有领导，无人负责会场纪律，交头接耳就在所难免。 “原来那次替身入侵事件也是他举报的啊？”一个人显得颇为惊讶，“当时咱们来礼堂的时候他也在？” “那种小事谁记得？”旁边的同伴摇着头，轻声说道，“论坛上扒过他的项目经历，就有《复制游轮》。我当时一看日期就知道肯定是他没跑了。” “不过他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人疑惑地问，“我记得那个项目应该是全军覆没吧？老徐和那个姓李的都折进去了，俩p10啊……” “谁知道呢，资料上语焉不详的，”同伴耸了耸肩，“公司也不给咱们看原始调查报告……” “老徐？徐子俊？他是这么没的？”后面一个p10突然凑过来，“你们那次集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荣工说‘大批调查员被替换’是什么意思？” 前面两名战斗类p10都没说话，只是回过头看着后面这位。 后面这位哪还不明白，这是对他们非战斗类调查员保密呢。他不满地撇了撇嘴，却又习以为常地缩了回去，不再多嘴。 事实上，前面两位也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的任务就是按名单抓人，然后交给公司处置，遭遇反抗可以就地格杀。 可为啥要抓，为啥要杀，他们也不清楚。 不过时间过去了一年多，就算有好奇心，也剩不下多少了。 两人继续往下聊：“我记得那都是去年六月的事儿了吧？他当时应该是……p4？那时候就有这种水平？” 那个项目折进去两个p10和不少p8、p9，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公司一线、准一线的战斗类调查员。 毕竟在那个项目中，能和自己的“分身”战斗，对于那些战斗狂人而言，相当有诱惑力。 虽然执行、终结项目不太需要战斗，可无限战争很需要啊……结果这么一大群种子，就平白无故被处置掉了，任谁想起来都会心里滴血。 “p3，我对过日期，他是在那次行动后晋p4的，”同伴说完，又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他p1就终结了俩项目，你说他啥水平？” “啧，”前者咋了咋舌，“人比人，气死人。” 同伴也撇了撇嘴：“小富靠勤，大富靠命，人家就这命。天赋这种事情，你找谁说理去？” “也是，”他闻言点了点头，又有些自我安慰地半开玩笑道，“起码我比他勤奋。” 同伴没再接茬，已经不想再聊下去了，因为感觉越说越可怜…… 这边聊不动了，其他人却也没闲着。 一个人看着屏幕中周小航发脾气，一头雾水地问：“荣路这是咋了？他和这个乔木有矛盾？” 左边的封让和右边的金渐层都没理他。 前排一位同事却头也不回地说道：“还能咋了，想当官了呗。” 那人依旧疑惑不解，身子往前挪，凑上去问：“想当官？和乔木有啥关系？” “汉石桥湿地公园的陋室茗你不知道？乔木一大早去那里喝茶，你说啥关系？” 这话已经说得够直接了，但凡哪个行政人员在场，肯定得起身骂娘让他闭嘴。 后面那人思索片刻，还是没想明白：“那茶室不是孙庆书家的吗？和荣路有啥关系？” 前排的同事回过头，讥笑道：“想当官，先当狗，就这么个关系。” 旁边的封让听着这赤裸裸的话，不自觉地皱着眉头。 那帮人的事儿他不愿掺和，他也拒绝过孙庆书那伙人的拉拢，甚至还拒绝过未共体的邀请。 拒绝就拒绝呗，之后各自安好，各奔前程就是了。 所以他想不明白，这个乔木怎么到了哪都这么能惹祸、树敌？这是什么特殊体质？ “哈！当初在印度我就看这小子顺眼！”他头顶上，一个中年秃顶男人的灵魂，开心地鼓掌叫好。 “孙庆书那种蛀虫，就该离得远远的！还有这个……荣禄？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狗！给孙庆书当狗的人，肯定不是好东西，就该狠狠打他的脸！” “孙庆书是谁？” “怎么又扯到孙总了？” “啥意思啊雷叔？你别光嚷嚷，倒是给解释一下啊！” 原本散布在礼堂各处的上百个灵魂，纷纷凑过来，围着秃顶男魂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甚至都重叠到一起了。 没叠进来的也都竖着耳朵等着听下文。 没想到被称为雷叔的秃顶男魂刚清了清嗓子，一副要说书的架势，下面封让的手机就响了。 里面就一条信息：“让他们消停会儿，吵死了！” 封让回头朝发信人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也没说话，直接伸手将手机举过头顶。 周围的同事，有的奇怪地看向他，有的则见怪不怪。 而注意到他动作的灵魂们纷纷围过来看了一眼，便悻悻然地散开了。 雷叔则半空中回过身，朝发信人的位置直接比了两个中指，无声地做了个很不友好的口型；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倏地钻回了封让体内。 十几秒后，封让的手机又响了，点亮一看，还是那人的信息： “你让那个雷什么给我过来！！！” 他撇了撇嘴，点进对方头像，直接将对方拉入黑名单。 “这下都清净了。”他冷哼一声，将手机塞回兜里，无视了胸口探出来的比大拇指的手，继续认真听屏幕中乔木的讲述。 没想到那边一声“艹”的爆呵，把礼堂中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不过待人们看清突然骂娘的人是谁，反而习以为常地丧失了兴趣。 那人旁边的宋文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那人盯着手机，恼火地嚷嚷：“封让把我拉黑了！” “安静点儿，先安静点儿！”宋文意连忙安抚，也不了解事情原委，直接劝说，“他摆明了就是气你，这么多次了，你还上他的当？” “上他的当？”对方一脸不服，“我直接削他！”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穆工，你和封工有事情需要出去解决吗？” 脾气火爆的男人听到这声音，瞬间哑火了。 那边的封让更是正襟危坐，仿佛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调查会。 见旁边的人消停了，宋文意无声地笑了笑，心中却也满是羡慕： 还得是米工，平日里冷冷清清谁都不搭理，关键时刻就是能镇住这群眼高于顶的家伙。 明明是资历最浅的p10，偏偏大家都卖她面子。无他，都是一次次生死搏斗间杀出来的威望。 也难怪所有人都坚信她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位p11，王宗江生前为了拉拢她，甚至都不要脸地展开追求了。 一场见怪不怪的冲突就这么消弭于无形，和封让仅有一座之隔的金渐层，却完全没关注这场冲突。 此刻的她正襟危坐，全部注意力都在刚才乔木与荣路的冲突中。 乔木没接受孙庆书的招揽？而且双方还谈崩了？ 此时的她，心中的惊讶绝不比周小航小。 早晨一言不合转身离去后，这一中午的时间她都挺后悔的，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冲动，应该多一些耐心，多和对方聊几句，了解一下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可话说回来，他们这群p10，本就是天之骄子，各个眼高于顶。 尤其是她这种不争权不夺利的，平日里更是谁的面子都不给，董事长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要是米工和穆工那种功勋卓著还无欲无求的，那更是……别说董事长了，更上峰的领导想接见一下，公司这边都得小心翼翼说好话请他们调整档期。 再加上项目里基本就是战斗，时间一久，他们这种人真就不太会好好说话了，很难对其他人有耐心。 ‘所以也不能都怪我，谁让他说话那么难听？什么叫想要‘权力’？我还想要一家猫罐厂呢！’ 金渐层这么想着，拧巴的脸也重新展开了，忍不住舔了舔小爪子，又揣着小手手重新趴回座位上。 不过之后还是得找个机会，和对方认真聊一次了。 她偷偷跟过对方一个项目，这个礼堂中，没人比她更清楚对方的能力了。 这样的人，不能被孙庆书那种家伙污染了。 她不能再让王宗江的悲剧重演了！ 随着调查会的推进，礼堂中的杂音越来越少，直到后面干脆就鸦雀无声了，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直到乔木讲述完与大蛇丸的第二次接触，讲述进入“无聊”阶段，礼堂某处，才传出一个声音： “我没理解错的话，是说那个宇宙找到了精准降临自家次生宇宙的方法？”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大堂中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不仅如此，”另一个人回应，“那个大蛇丸一露面就断定乔木他们是第一次接近主线剧情，那岂不是说……” 他没说下去，但停顿片刻，另一人替他补完了：“那个宇宙还能监控自家的次生宇宙，一发现有人即将触及主线剧情，就立刻派人阻止。” 礼堂再次陷入沉默，无声的压抑开始弥漫。 “这就意味着，”几十秒后，又一个人开口了，“与那个宇宙相关的所有项目，都已经不再安全了。我们能确定哪些项目源自那个宇宙吗？” 没人回答，答案显而易见。 在今天之前，所有人都是拿到一个项目，就去探索它、开发它、终结它。 谁会在乎这个项目来自于哪里？在乎了又有什么用？毫无意义的事情。 但现在不同了…… 第四个人开口了，不是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崭新的问题：“你们说，这项技术是刚诞生不久，拿咱们做实验呢，还是已经成熟很久了？” 她没指望其他人接茬，直接自问自答：“如果是已经运用多时的技术，而且那个宇宙行事比较激进的话，那就不是一部分项目不安全了……” 所有人闻言，皆是神色凛然。 “没错，理论上到了最后，所有的项目都将不再安全，”第五个人附和完，又提出了疑问，“这个过程需要多久？” “不知道，”第四个人回答，“这是资讯部的工作。不过要我猜的话，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他们也拿不出可靠的答案。” 似乎是感觉氛围过于凝重，第六个人试着开起了玩笑：“不过这对你们战斗人员算是个好消息吧？你们的地位要提高啦！” “好消息？”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从今天开始，所有中阶调查员、低阶调查员、试用工，甚至学院的学生、各分部的面试者……所有项目、所有调查员，都将面临死亡的威胁。越接近主线剧情和剧情人物就越危险，这是好消息？” “！！！” 瞬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有的人面面相觑，有的人脸色铁青。 p10和其他调查员玩的已经不是一个游戏了，所以刚才他们下意识忽略了这最要命的一点。 内部项目、外部项目、新项目、未知项目； 零风险、低风险、中风险、高风险、未知风险； 试用工、调查员、派遣员、探索员。 公司进行如此复杂的划分，为的就是尽可能隔离风险，让所有调查员都能在适当的难度梯度中稳步成长。 现在，敌人找到了实时监控、准确降临自家次生宇宙的方法。 于他们而言，则意味着无论内部项目还是外部项目，都没有安全可言了。 调查员这个职业，无论战斗类抑或非战斗类，都将成为极度高危的职业。 新手村里全是魔王、厉鬼、邪教教宗、天阶魔兽、龙级怪人，只有你一个Lv.1的那种高危。 “这下麻烦大了啊……”仰头看着一股脑全都从自己体内喷出来，瞠目结舌的几百个调查员灵魂，封让幽幽地自言自语。 ----------------- 高管联席会大楼顶层会议室中，此刻的气氛绝不比那边礼堂的更好。 一位总裁、五位副总裁、一位工会主席、17位部门总监；一位首席科学家，五位高级科学家；一位首席探索员，六位高级探索员。 一共37人，共同管理着这家可以说影响着国家命运的公司。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这间会议室中。 圆桌会议室的中间，是乔木与倪爱军的全息投影。 而在圆桌外围，则亮着几块屏幕，上面正是那些无法赶回来的同事。 相比p10们的视角全部集中在调查员上，这些大人物的视角则更广。 与那些p10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拽去礼堂开会不同，他们在赶来之前，已经看过倪爱军的报告了。 倪爱军可不是乔木那种刺头，报告还是比较详细的。 一看到报告他们就知道，这次很可能真的出大事了。 “所以，是我们选错路了？”一人懒得听鸡毛蒜皮，直接开口质疑。 另一人毫不客气地回怼：“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让时光倒流，重新选择？” 质疑的人沉默了，没有做出反驳。 “谁说得准呢？”另一人叹了口气，又笑了笑，“说不定挺过这一次，就会有新的突破，就会发现我们选对了，是他们选错了。” 这安慰的话此时此刻显得格外苍白无力，谁都没能安慰住。 “如果我们现在转向？”最初那位试探着问。 “在做矛还是做盾上，当初各国是经过充分磋商、反复论证的，”一人解释，“就算要改弦更张，也不是咱们、不是当下要考虑的事情。” 当初全球各主要国家在这件事上进行了长达五年的谈判，最终才在千禧年达成共识，在成立ionr的同时，也各自出台了文艺作品审查法案，以大幅削减次生宇宙数量。 现在23年过去了，突然说要转向？哪那么容易？ “老任说得没错。我知道各位现在心里一定都不好受，我也和大家一样，”有一人沉声道，“但正因为如此，我们现在更应该首要考虑我们自身，更要稳住心神做好分内的工作。大的战略问题，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不要为这种事情分心。” 这话有着一锤定音的功效，所有人也心下凛然，纷纷收回早已不知散到哪里去的心思。 随着讨论的推进，那位一锤定音的人，也开始给同僚们安排起任务。 “这件事情的后续走向与影响，资讯部要尽快拿出个结果来……我知道很难，不用太准确，这种事情也准确不了。但我们做决策，总要有个参考和依据，哪怕是错的、失真的，也比两眼一抹黑要强。” “商务部一会儿散了会，就立刻通知ionr和其他机构，先口头通知，正式的文件之后再补。我一会儿亲自去向上级汇报，有事情联系不上我的话，老刁帮我盯一盯。” “四大事业部那边通知下去，所有集体项目都停一下；人数较多的组对项目，让各分部管理人员动起来，尽可能劝说推后。” “几位p11一定要注意那些p10的思想动态，这个时候是最容不得他们乱来的。” “人事部通知下去，各分部招聘全部暂停，所有广告都撤掉，等总部通知。” “学院那边所有实习也都停了，务必做好学生的思想工作。有需要的话，像易品沅、卫怡这些明星学生，都可以调回去帮忙安抚学生。” “生产、安保、采购、后勤、财务五部门的预备干部全部激活，全体上岗待命，随时准备接替智脑管理。” …… 一条条意见，逐渐形成了一条条决议，下达给了在场所有人。 直到最后，见没人再发言了，下达命令者环顾全场，与每个人对视后，又缓缓说道：“我知道相比这件大事，我刚才下达的命令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随即加重语气：“但事情小，不代表不重要！相反，危难之时最见人心！我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工作中，都能牢记这一点，这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新起点马上就要迎来它的20周岁了，它会经历一个怎样的20岁，完全取决于你我，”他语重心长地说，“公司四万两千名员工在看着我们，上级领导们也在看着我们！” 此话一出，原本讨论完正事后又有些涣散的心，立刻就凛然起来。 在场的人，视频中的人，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腰杆。 看到这一幕，发言者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散会！都去忙吧！” 那边的调查会还未结束，但房间中的人齐齐起身，不做停留，快步向外走去；那几个视频也停顿了几秒，也纷纷挂断了。 那位却又对着一个背影高声道：“老孙，你稍等一下。” 孙庆书脚下一顿，背对着对方的表情阴沉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一贯的柔和。 “洪总，还有什么事？” 被称作洪总的男人却没急着说话，反而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等到圆桌会议室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对方才缓缓开口：“你早晨见到乔木了？” “嗯，好奇得紧，就约他见了一面，聊了几句，”孙庆书神色如常，有些开玩笑地说，“确实意气风发、后生可畏。跟他一聊，我都觉得自己得服老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乔木若是在场，指不定要怎么反击呢。 年轻人在领导面前不恭恭敬敬，反而意气风发，甚至让领导感到“畏”……没有领导会喜欢和这样的年轻人共事。 毕竟对方存在的每一秒，都在无声地提醒你，你老了、落伍了、保守了、精力不济了…… 孙庆书随口给乔木上眼药，洪总也是人精，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没听懂一般。 “你这段时间好好把你分管的三个部门梳理一下，接下来恐怕又要有大的调整了。” 听到这话，孙庆书赞同地点头。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根本不是几张A4纸就能解决的。 整个公司，乃至整个行业，都要进行大的变动、改革，以适应新的局势、推出新的策略。 别的不说，会中他就意识到一点：当前的调查员制度肯定要做大手术了，不然还真任由那些中低阶调查员和非战斗类调查员以身犯险吗？ 调查员制度一改，分部、省部格局也得改，他们这些总部部门职能当然也要改。 这些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洪总当然不是在提点自己这位野心勃勃的副职，刚才那句只是在做铺垫而已。 “乔木那点小事你就不要管了，让老刁去操心吧。他分管新项目和未知项目两部，本来也是他分内的事情。” 孙庆书没说话，而是一边微笑着点头，一边观察对方的表情，揣摩对方的意思。 对方刚才单叫住他时，他就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只是对方这话，究竟是让他不要再试图拉拢乔木，还是不要为难乔木？ 亦或是二者兼有之？ 洪总的养气工夫相当到位，孙庆书看了好一阵也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应下来。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绝大多数协议都拿不上台面，也不能签合同。可双方又有极强的互信需求，那一口唾沫一根钉、言而有信是最基本的素养。 所以不彻底搞明白就绝不轻易许诺，也是必备的认知。 “乔木本人的事情我当然管不着，无非就是晋p10的时候有我一票，”见看不透对方的想法，他直接挑明，“不过他那个芸木股份怎么说？” “毕竟我分管着监理部和投资部，等独家经营权批下去，那个芸木和背后的星海重工总得和我打交道不是？” 一听这话，洪总就意识到自己这话欠妥了。 他只想着让孙庆书别把乔木当王宗江二号，结果脑子里全是事儿，一时间竟然忽略了对方不可能不和乔木打交道。 他思索片刻，终于给出了更明确的说法：“他年轻气盛不怕惹事，你更有大局观，现在是非常时刻，有些事情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孙庆书勾着嘴角哂笑一下。他知道这话得反着听，对方不是让他忍让乔木，而是让他这段时间别去招惹乔木。 不过对方正着说，他也就顺势正着问：“那还让唐蒙盯着他？” 四大事业部这些在高会挂了名的刺头，各个都有个“监护人”，就是负责关键时刻按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别添乱。 洪总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让周小航去吧。” 这个答案把孙庆书搞懵了。 乔木距离p10就差临门一脚了，唐蒙身为p11高级探索员，不仅手握一个重量级的项目，还和一位准p10——将来大概率也是p11——关系密切。 整个高会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所以虽然不明说，但要想办法拆掉唐乔Cp，是所有人的默契。唐蒙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也是仗着这一共识，才敢大大方方接触、拉拢乔木。 他刚才问这个问题，就是想试探洪总更希望把乔木推给哪一派，知道了这一点，也就清楚接下来高会的平衡游戏该怎么玩了。 可周小航……这个人选，是他完全没料到的。 不仅如此，哪怕对方给出了答案，他一时也无法理解。 加入公司前，还在地方时，周小航就是唐蒙的老上级，也是他将唐蒙拉进公司的。所有人都默认他们是一派的。 让周小航过去监护乔木，那和依旧让唐蒙负责有什么区别？ 难道洪总有什么他想不到的计划？ 可无论什么计划，压制调查员这一大原则，都不该被动摇才对。 往大了说，这是上峰的意志，是全行业、全ionr、全国际的共识。 往小了说，这是对方最大的政绩。 08年的公司改革，将那群通过垄断积分商城物资来拉帮结派、攫取权力的老一代调查员打压下去。对方正是凭借这一政绩，奠定了第一副总的地位，并在几年后顺利接棒，成为新起点的总裁，直至今日。 亦或者，对方知道什么他不了解的信息？ 他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唐蒙和周小航有龃龉了？不……是翻脸了？ “好，”想到此，他直接痛快地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那就让周小航去盯着吧，要是有什么事，我去找周小航就是了。” 听到这话，洪总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了。 他自然听懂了这位副职的潜台词，知道对方这肚子坏水，这辈子都流不干净了。 两人没再说什么，正职与副职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话可聊。 几分钟后，孙庆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洪总则坐车前往主管部门汇报情况。 他升起前面的隔音板，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世光，我要去26号院汇报工作。关于山西省部主任的人选，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 监察部大楼主会议室外，张世光看着挂断的电话，眉头紧蹙。 推荐省部主任人选，那是行政部的职责。 虽然他是高会一员，但在这件事上只有投票权，没有推荐权。 尤其他是监察部总监，更应该避嫌。别人都能提，唯独他不能。 洪永义却这个时候主动打电话问他的意见，这是要干嘛？ 看来刚才对方和孙庆书谈崩了？孙庆书铁了心要拿那个乔木做文章？ 可孙庆书图个什么？拿一个调查员做文章，能有什么好处？ 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想要拿下监察部？ 不，孙庆书没这么看不清形势…… 张世光愣住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孙庆书，是冲着洪永义去的？ 洪永义的主要职责就是压制、约束调查员系统，不让他们过度膨胀。 如果调查员系统最闪耀的那颗星捅了大篓子、踩了权力的红线，不就是洪永义的大失败吗？ 洪永义看透这一点了？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向他示好，想和他联手？ 想到此，张世光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股。 到底要不要答应？ 第889章 860.积分商城再上新 调查会是周五下午进行的，员工们集体懵逼是周一一早发生的。 其实准确来说，员工懵逼从周六就开始了。 先是资讯部的在周五当天就被通知周末加班，给他们都整懵了。 上次加班还是斋普尔事件之后，一时间各省部资讯部都议论纷纷，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件。 不过理论上应该没上次大，因为这次没启动应急预案。 紧接着是周六中午，各分部人事部都接到通知，招聘工作全部暂停，周一一早就要把所有招聘广告撤掉。 这期间如果有打电话咨询面试的，一律留下联系方式，之后再说。 周日早晨，大批调查员都接到通知，他们预约的集体项目全部暂停，原因不明，持续时间不明，等待后续通知。 在此期间，他们可以自由执行其他项目。 到了周一早晨，等最勤奋的那批调查员去了公司，其中一部分人就发现不对了： 他们都是要执行组队项目的，但都遭到了分部领导的劝说，建议他们暂时搁置组队项目。 还是原因不明、持续时间不明。问就是要识大体、懂大局、随大流，不要当刺头。 等到当天午饭后，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因为各分部都在各自的群里，以非正式的方式下达了通知：建议调查员选择难度较低的项目；完成当月低保的，建议不要再执行任何项目。 本来就万脸懵逼的内部论坛，瞬间就炸开锅了。所有人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中介调查员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很快就将从其他同行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传了回来： 各家机构都在正式或非正式地发布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和新起点这边大差不差，但又不完全一致。 相较之下，项目编号zz04-201533-9-48的《三大势力的机甲战争》镜像，被正式更名为《永恒王传奇》（项目编号zz04-2024122-01-02），且刚改名就被锁定，谁都进不去的新闻，就没几个人关注了。 这一次风波终究和上一次不同。 上一次的斋浦尔事件，很多情况虽然也不能明说，但大家心里都有谱：这事儿和印度佬脱不开干系。 可这次不同。 最近几个月，地球风平浪静，除了每年的保留节目——亚马逊森林大火又把地球的肺烧掉了一个角，巴西打着灭火的旗号找各国要了笔钱，其他的什么大灾大难都没有。 这种事情就是这样，越是看上去没什么事儿，人们反而越不安。 没事儿？没事儿你吃饱了撑的折腾？折腾了又严防死守，才说明是大事儿！ 不安的情绪，伴随着越来越不靠谱的谣言，开始在行业内迅速蔓延并迭代。 其中最夸张的，莫过于“创造项目世界的高维造物主终于对人类失望了，打算顺着项目世界入侵现实世界，所以才要减少项目执行”。 不过各机构也不是吃素的，都在通过各种方法转移员工的注意力。 其中最夸张的要属非盟安全与发展办公室。 这个由55个国家和地区组成的机构，莫名其妙地爆发了一场内部冲突，死了二十多名调查员，伤了两百多人。 关键是调查结果显示，这场冲突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冲突的起因是机构高层要求各国负责人转移本国调查员注意力，减少对此次事件的讨论，却没给出具体的可供参考的方案。 于是55个国家，竟然给出了八十多种方案，其中不少还是相互矛盾的！ 基层的调查员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互相打听的过程中就爆发了口角，随后国仇家恨一起算，最终演变成大规模的暴力冲突事件…… 因为定力足够、内部环境相对稳定，所以没急着编瞎话的新起点等机构，立刻吸取了先行者的教训。 几天后，新起点颁布了自己的方案。 公司没给出任何理由，对内部论坛的谣言也不做出任何辩解，而是将积分商城的第三次上新，直接提前了两周。 积分商城已经在十月、十一月中旬，分别进行了两次上新。 那两次上新，都是花样繁多的消耗品道具，加少量的人体强化、科幻武器和魔法装备。对调查员而言实用价值十足。 这次的第三轮上新，风格则明显不同。 这一次没有消耗品道具，也没有制式的武器装备，而是一口气上新了两百多件稀有道具！ 所谓稀有道具，就是数量极其有限甚至只此一件、且具有通用道具无法比拟之独家特效的道具，例如乔木的水银饰带就是如此。 而且和批量生产的通用道具不同，稀有道具基本都是从项目世界中获取，且难度极大的道具。 调查员在项目中获得的所有道具，都要上交公司，要么由公司收购，要么挂在内部商城上寄售。 所以稀有道具即使在整体数量上，也相当稀有。 这次如此大规模的上新，绝对是前所未有的。 按照内部论坛的推测，这次上新的道具，大概率有两个来源： 一是过去研发部和生产部那边收购的，研究透彻不需要了，就扔在仓库里积灰，这次统一清仓； 二就是很多牺牲的调查员，牺牲时一些道具没带进项目世界，也就没有遗失，都便宜了公司，这次也放出来了一批。 可想而知，这类道具一定是被所有人优先争抢的。 即使争抢不上，比起那些不限量供应的通用道具，话题度也相当爆炸。 而且这次上新公司相当鸡贼，不是一口气上架的，而是工作时间每两小时上架一批，一天四批，历时五天！ 于是随着积分商城的上新，整个公司，无论是不是调查员，注意力都被成功转移了。 调查员们紧紧盯着积分商城，生怕错过了非常契合自己，自己又恰好能买得起的道具——俗称捡漏。 看不到积分商城的其他部门员工，则死死盯着内部论坛。只是看调查员们贴出截图并进行讨论，就已经相当过瘾了。 身为调查员，尤其是“首富”调查员，乔木自然也不能免俗…… 这一次上新，最引人瞩目的一件道具，是【魔鬼协议】。 这件红黑相间的皮甲，它并不具备额外的防护能力。 不过当你遭遇极度糟糕的事情后，它的特殊效果将被激活： 接下来24小时，你身处的世界内，一切针对你并试图给你带来损害的行动都将有极大概率失败，并给行动者带来意想不到的损害； 但24小时后，如果行动仍在持续，将有极大概率会成功，并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额外损害。 这件道具标价积分10000，锦鲤币2100，是目前整个积分商城中最贵的，仅次于当初那件【破损的替身娃娃】。 直到上新彻底结束，这件装备都无人问津，依然挂在商城中。 乔木也明白，这个价格，导致它的争议过大了。 先不说整个公司都没几个能买得起的，就算有，只怕也在纠结，甚至干脆放弃。 这点钱对于乔木算不上什么，此时此刻他最不缺的就是积分和锦鲤币。 这次公司的效率非常高，他一号执行的项目，三号就拿到了项目的各项奖励。 从背带裤那里缴获的能让人瞬移最长10公里的袖珍虫洞，他实在瞧不上，员工能享受翅膀羽毛的专车接送也用不着，就上交了。 毕竟他打了这么多场大战，总是一点战利品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 一同上交的还有市丸银的斩魄刀。 在真正的《死神BLeACh》中，死神战死后，斩魄刀会变回浅打形态作为陪葬。但那个市丸银的世界显然不是正统，所以战死后，斩魄刀依然是完好的形态。 但市丸银的斩魄刀，除了他自己，别的死神都用不了，乔木留着也没用。 不过研发部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这可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敞开了研究队长级斩魄刀。 这两件道具，一共为乔木赚了10200积分、1200锦鲤币和220大熊猫币。 此外，乔木主动提供重大情报，也得到了一大笔奖励。 上一次他提供重大情报，还是《复制游轮》中的衔尾蛇，那一次，公司一口气奖励给他5290雨燕币。 那次大同分部的杨主任就告诉过他，五千雨燕币，能让一个高考零分的学生，直接拿到清北的录取通知书。 当然只是录取通知书，不是学位证毕业证。 而让一个彻底没救的人完全康复，则需要消耗四到八千雨燕币。 可想而知这份奖励有多重。 他有生命缚誓者的祝福，那批雨燕币就一直闲置着。后面直接用在了冯硕的植物人弟弟身上。 将对方卧床三年的植物人弟弟唤醒，一共花费了4126雨燕币、5880积分。 而这一次，公司比上次痛快了不少，给他的雨燕币奖励不再挂零头了，而是直接给了个整数： 整整10000雨燕币！ 现在他的账上除了10055雨燕币、56藏羚羊币、 2737大熊猫币外，还有17031锦鲤币、343381积分！ 藏羚羊币看着不多，但能力强化标价一向不高，他的思维宫殿才35藏羚羊币，灵压体质改造才10，门门果实体质改造才75，刘焱的泥沼果实强化也才105。 56藏羚羊币，足够他再强化一个次要的能力了。 而且他的战斗模式已经成型了，对强化能力没什么需求，终结项目后的奖励，就一直没再选择藏羚羊币。 而2737大熊猫币，要留给他现在还没制作出来的第三件专属道具。前两件专属道具，地狱合同2422，灵魂透镜1361。 这样看来，那2737大熊猫币，基本够用。就算不够，大不了拿积分抵一小部分。 一万七的锦鲤币和三十四万的积分，就成了他此刻面对商城上新的最大底气。 他很快就挑中了一件心仪的装备： 【不破鳞甲】积分9500，锦鲤币1800。 一件贴身软鳞甲。 吸收重伤，将其削弱为普通伤害。 每完成一次吸收，一片鳞片将转变为紫色，并在24小时后永久失效。 需在鳞片永久失效前将吸收的伤害释放出来，且必须由本人承担。 释放时间越晚，释放出的伤害越严重，最高可达到原本的4倍（间隔时间为23小时59分50秒）。 若吸收伤害为致命伤，则至少一片、至多十片鳞片直接永久失效，但无需释放。 无法抵御普通伤害。 目前剩余甲片98片。 与【魔鬼协议】一样，这件装备也引发了巨大的关注和争议。 原因很简单：承受的重伤事后加倍释放，这一条劝退了大部分调查员。 通常来说，重伤都是涉及内脏或动脉的，最高四倍施放，恐怕内脏就要直接碎掉了。 这在项目世界，是绝无可能生还的。 更不用说吸收致命伤害会导致最多十片鳞片失效这一条，直接将这件装备变成了消耗品。 当然啦，这件消耗品，至少能帮持有者保十次性命，至多98次。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件装备已经是绝对的极品了。 但问题在于，这个价格，对于普通调查员而言，是相当不友好的。 调查员一直不怎么青睐保命道具，因为这类道具往往极其稀少、价格极其高昂。 这笔投入对绝大多数调查员而言，都是一笔巨款。 将这笔巨款花在别的方面，完全可以让自身实力更上一个档次。 而且调查员能随时结束项目，面临的生死危机并没有那么多。 这些原因共同导致人们普遍对保命道具的需求不大，相反大家更喜欢那些保护意识的道具。 毕竟意识被干扰或切断，就没法结束项目了，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所以大部分调查员都只是讨论这件道具，丝毫没有出手的念头。 不过乔木知道，未来的“游戏”规则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到那时，只怕无数调查员都会悔恨，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倾家荡产囤一件保命道具…… 所以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这件道具上架不到两分钟，就直接拍下来付款了。 以至于其他那些同样知道未来之大变局、正心动不已的高阶调查员，还在举棋不定之中，就随着商品下架、页面自动关闭，直接齐齐傻眼了…… 而这么一件引发广泛关注、甚至可以说饱受争议的天价道具，上架不到两分钟就被神秘土豪秒杀，也成了当天内部论坛热议的话题之一。 不少同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们的“首富”乔木，并@他试图了解真相。 第890章 861.员工越积极，老板越富裕 两百多件装备，乔木最终只看上了那一件。 但他还是又买了不少，毕竟他之前就送了不少员工礼物，还有一批员工没遇到合适的，就一直没送。 现在好不容易有合适的了，没理由厚此薄彼。 毕竟积分代币什么的，留着就是个数字，总要花出去。 花给自家员工，也能提升他们的战斗力和工作积极性，最终受益者还是自己。 员工越积极，老板越富裕。 【延命札甲】积分7200，锦鲤币1500。 平时将生命力灌注入札甲中储藏，必要时刻释放出来延长自身生命。 这件是送给康健的。 康健的血鬼术是将他人的创伤转移到自己身上，在替身娃娃彻底碎掉后，这个能力就成了乔木自保的一环。 不过这个能力最大的问题就是，康健本人是死后才饮下【义血】的，并非真的鬼，没有那么强的自愈能力。所以他承受创伤的能力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 在《大航海时代》中，他曾试图救蕾贝卡，最终就因为自己无法承受蕾贝卡的伤势而失败，导致蕾贝卡直接成了他的同事…… 乔木也不清楚这件延命札甲的性能如何，不过公司在一分价钱一分货上，从来都是童叟无欺。 这个标价，想来性能不会差，只是思索片刻，就直接给秒了。 这一秒不要紧，让那些又一次犹豫不决的高阶调查员们，又傻眼了。 有再一没有再二，这下人们终于确认了，确确实实是有人在明确地争夺这些保命道具。 一向不怎么受待见的高价保命道具，突然就被人连秒两件，不用问，肯定是他们这群知情人士干的。 一时间人们纷纷打听，是哪两位眼疾手快，这么幸运。 那边的乔木则无人打扰，继续美滋滋地大采购。 【灵智镶甲】积分8900，锦鲤币2050。 一件锁子甲。 穿着时，所有针对你思维、精力、意志与精神的负面效果，都会被大幅削弱。 和那些不受待见的保命装备不同，这件装备在调查员群体当中，绝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它不仅能有效避免调查员陷入昏迷、眩晕、思维迟滞、幻术、催眠等致命的处境中，实际适用范围其实更广。 乔木一开始都没抢到，以为自己要和这件装备失之交臂了。 没想到率先抢下的那位，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超时未付款，导致这件装备重新上架。 这一次，乔木直接给秒了。 不过这件装备他没打算自己穿。毕竟他有路西法之翼罩着，那些针对思维、精神的攻击，对他本来就不起作用。 例如geAss这个针对思维与精神的能力，在翅膀的位格庇佑下，他对其完全免疫，不受任何影响。 这件装备他打算送给新员工猪八戒。 那位一旦解开妖力制御装置就会丧失理智、大杀四方。有了这件装备，说不定就能控制自己的暴走。 如果那些两次都没抢到的同事们，知道他花一大笔巨款拍下这件人人垂涎的装备，竟然是拿去送礼，还是送给自家员工…… 不知要气炸多少人。 【妖鬼短剑】，积分7000，锦鲤币1800。 给敌人造成散发着墓穴恶臭的可怕伤口。该伤口极难自愈，且随着时间推移，将大幅削弱甚至摧毁伤者的免疫系统，此外还会吸引周围环境中的微生物。 这件装备简直就是行走的超级艾滋病毒，但它的售价并不夸张，是因为调查员有太多手段治愈伤口、提高免疫力、抵御病毒了。 乔木拍下这件装备，打算送给斯图西。 和斯图西同期加入地狱的蕾贝卡和库赞，都在《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那次阿塔哈卡神庙之旅中获得了自己的礼物，唯独她和战桃丸没遇到合适的。 这次怎么着也得给他俩挑两件礼物。 乔木本来打算给她买一把有着特殊效果的手枪，毕竟原著中她就喜欢用小巧的女士手枪，很优雅。 不过内部商城改版后，所有道具都有照片了。 照片中的那把枪，外形着实……一言难尽，实在猎奇得很，想来斯图西也不会喜欢。 乔木挑来挑去，最终选择了这把外形平平无奇，剑柄做工还颇为精良考究的窄身短剑。 【复仇巨斧】积分5800，锦鲤币1500。 一把两面巨斧。 斧面两侧印有骷髅头。当敌人伤害到持有者后，一个骷髅头会变幻成加害者的模样。 当持有者对对方造成伤害时，伤害程度会翻倍。 两个骷髅头均可变成一人模样，即伤害程度为原本的四倍。 两个骷髅头也可变为两个人的模样。 不用问，这把巨斧就是送给战桃丸的。那位属于防御有余，进攻不足。 这把“以伤换伤”的斧子，就非常适合对方。 【割字镰】积分6000，锦鲤币1400。 一把羽毛笔模样的匕首。 用这把匕首在一本书上写下持有者的名字，持有者会立刻了解这本书的大致内容，就像速读了数分钟一样。 这把匕首就是送给大蛇丸的，虽然乔木一点都不想给对方礼物…… 但确实不能搞特殊对待，毕竟人家并没有做错什么。只因为人家的过往就搞歧视，不利于公司团结。 大蛇丸在地狱中非常老实，这段时间一直乖乖研读科研层的科学资料，以及贝加庞克那不到七年就浩如烟海的科研笔记，简直就是个三好学生。 乔木一点都不想增加那位的战斗力，这件道具还挺合适的。 至于那28位吸血鬼，乔木一直没送给他们礼物，主要原因就是他们……人太多了。 这一次，他总算发现了一件不知何时上架的礼物：《人工血液生产技术资料汇总》。 吸血鬼们在找回灵魂后，对鲜血已经没有那么疯狂的渴求了。不过几百上千年的饮食习惯，可不是那么好改的。 之前因为乔木的原因，他们只能忍着，只在圣玛丽乔亚放纵了一次。 这次有了这套技术，就可以让贝加庞克直接给他们批量生产不同血型、不同成分、不同口感与口味的人造血液了。 也省得乔木再给他们每人买一件礼物，他可没那么阔绰。 这一次采购后，除了拉杰夫，地狱所有员工，都有了自己的礼物。 当然，鸣女的礼物现在暂时在观月那里…… 拉杰夫也不能说没有礼物，之前从理解之柱那里搞到的那十多页带有特殊魔法效果的犹太教圣经《塔纳赫》残页，除了免疫一切伤害的那张被他用掉了，剩下的都留给拉杰夫了。 不过拉杰夫也没打算自己用，只是说之后谁有需要，他就把那些道具交给谁。 他之前想过给对方买礼物，但被对方婉拒了。 按对方的说法，能获得他的许可，定期离开地狱去见韩启生，已经是最大的礼物了。 第三期上新宣告结束，乔木也完成了大采购，美滋滋地等着道具到货，就去项目中给员工分发礼品。 同一时间，总部后勤部负责核验发货单信息的订单员，却注意到了异样。 他愣了片刻，伸着脖子高喊：“宋哥，你来一下！” 正坐在工位上刷内部论坛的业务组主管，用脚滑动着身下的座椅滑了过来，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 “你看这个，”订单员在自动整理归纳好的表格上，一口气将十几行括起来，“看这些收件人信息。” 听着对方那神秘到不行的语气，宋哥抬头看了几眼，马上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十几款上百件道具，竟然是同一个买家！ 表格没有收件人名字，只有收件人工号和对应的分部地址。 工号是独一无二的，可以避免重名。到了地方分部，那里的后勤部理货机器人，会直接根据三维码中储存的收货人信息，将货物送入仓储区对应的位置。 “买了这么多？”宋哥看着那十几行的内容，忍不住咋舌，“地方还有这种大款？” 积分商城可没有货到付款一说，不付款就不生成发货单。既然他们看见了，那肯定是付过全款的了。 “这有什么，你再看这几个。”订单员献宝似地，又将其中六行单独括出来。 “怎么了？六款道具，都是单件……”宋哥没说完就愣住了。 两秒后，他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几乎就要钻进屏幕中了，自己却似无所觉。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订单员，满脸惊骇之色：“六件稀有道具？！” 订单员正要点头，就听脑袋上方一句雄浑有力的“卧槽！” 他不抬头都知道是谁。 这一声卧槽，也终于惊动了工区其他同事。 “怎么了怎么了？看到什么了？”人们纷纷扔下手上的活儿，凑过来看热闹。 很快，一句句“卧槽”声，就此起彼伏地响彻整个工区。 有人立刻猜测起来：“这是哪位土豪？不会是那些做黑市的二代吧？” “不可能，”另一人立刻断言，“公司不是不许他们做中间商吗？” 那人却不屑地反驳：“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真要是大有来头的，规矩能拦得住？刑法还不许腐败呢。” 没想到对方也是寸步不让，冷笑道：“真要是大有来头，做点啥不好，做这种小买卖？你当皇帝的金锄头啊？” 那人被驳倒了，却依旧嘴硬：“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你见过几个二代？！” “上着班呢，吵吵什么？！”宋哥一声严厉的呵斥，让两人乖乖闭上了嘴。 又一个人开口了：“哎，小王，你算算这些一共多少钱。”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订单员的肩膀。 订单员也是好奇得不行，就切换回商城页面，找起了道具信息。 “别找了，都卖出去了，早下架了，”宋哥说着低头看向平板，“这批应该都是咱们部门挂售的，我问问运营那边，他们手里肯定还有价格……”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不算那些通用道具，六件稀有道具合计锦鲤币10050、积分44400。 “通用道具我刚才算了一下，13款128件，合计积分8981。二者总计……” 所有人都沉默了，工区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宋主管看着那片堆满水桶、包裹和文件的凌乱角落中，唯一一个没凑过来的手下，勉强地笑了笑：“小艾这记性真是没的说啊，不去财务部是真的可惜了……” 其他人闻言，也只得附和地干笑几声。 感受到同事的目光，角落中的女孩不自觉地低下头，躲避着其他人的视线，又伸手按住裹着包胶布的眼镜腿，阻止眼镜从鼻梁上滑落。 停顿片刻，她从抽屉中取出自己的手机，将布满蛛网纹的屏幕紧贴着衣服，努力用手掌攥住已经发黄的手机壳，随即起身轻声道：“我先走了……” “啊？”宋主管愣了一下。 她又蚊子哼哼似的：“工作做完了，发您邮箱了……” “啊……哦，”对方这才反应过来，“那你路上慢点儿。” 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女孩就快步向门外走去。 路过人群时，还特意侧过身，死死拽着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以努力远离人群的姿态，蹭着另一侧的办公桌，小心翼翼地挪过了宽阔的过道。 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反而一个个屏气凝神。 整片工区，就只剩下女孩棉服和桌边摩擦的声音，除此之外，就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女孩仿若未觉地走出了过道，但还是加快了脚步，逃也似地离开了。 女孩刚消失，立刻就有两个女同事，厌恶地在鼻子前扇动手掌。 “那味儿越来越浓了。” “就是，真受不了她，就不能勤洗澡吗？就差那点水费？实在不行我给她垫！” “宋哥，你倒是说说她啊。我离她最近，这味儿每天熏得我头疼。” “行了，”宋主管并不严厉地呵斥了一声，又往女孩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才继续说，“都给你们调那么远了，再调就不像话了。还有味儿的话，就把空调换气开到最大，你们自己也买点儿香氛去去味儿。” 女孩最角落的工位，周围几圈十几张桌子上都空空如也。哪怕此刻完全没人在工位上，那种排挤的感觉也相当明显。 物流组排挤一个穷苦小姑娘的传言，早就传到他耳朵里了，也让他很是尴尬。就连领导也为了这事儿找了他好几次。 “实在不行就给她调别的部门去吧，”女同志们依然不依不饶地埋怨，“你不也说了吗，财务部就挺合适的，还能给她涨工资。看她那穷酸……拮据的样子，肯定也缺钱。” “调什么调？”宋主管语气严厉了些，“跨部门调动那是我能说了算的？你们想调，自己找经理说去！” 见领导不耐烦了，女同志们纷纷识趣地闭上嘴巴。 男同志们则一直没开口，几个关系好的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调离？开什么玩笑？ 这一屋子人，哪个不是托关系进来的？哪个不是来混日子的？ 把艾忆调离了，那些脏活累活谁干？他们组的评优咋办？他们的奖金咋办？宋哥的功劳咋办？ 搞笑！ “我知道了！”电脑前的订单员拍着大腿一声大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一惊一乍地干嘛呢？！”宋主管气不打一处来，照着对方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没好气地骂道。 订单员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我知道这批订单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宋主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收货地址道，“这么大的太原分部看不见？太原分部有谁你不知道？” 其他人稍加思索，立刻恍然大悟：可不是嘛，整个公司上下，除了那位，还能有谁这么壕气？稀有道具都一买就是六件！ “行了，看个热闹就得了，”宋主管翻了个白眼，示意他们让开，自己要回工位，“赶紧回去干活，别啥事儿都往小艾那堆！” 听到这话，几个男同事忍不住背对着他露出讥笑：是，我们不能啥事儿都找艾忆，因为人家得优先把你的所有工作做完！ “不对呀宋哥，”订单员倒是没想这么多，而是依然盯着屏幕，“你看他买的道具，三件武器，一件长柄的斧子，一把短剑和一把匕首。这也用不到一块儿去吧？” “跟你有啥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宋主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订单员倒是不以为意，继续对旁边的同事说：“你们看，还有另外三件，鳞甲、札甲和镶甲，这不都是重甲吗？他要一口气穿三件重甲？他穿得下吗？” “那有什么，”一个同事不以为意，“你刚来没多久不知道，这些调查员都是不同的项目带不同的道具，正常。” “是这样吗？”订单员挠了挠头，觉得这么说也合理，自己似乎是想多了？ 话题结束，人们都散了。那边的宋主管看着平板，这事儿却一直在脑海中盘旋。 这事儿确实可以这么解释，也确实和他们没关系，毕竟他们就是负责发货而已。不过…… 一个念头冒出来，他的心思渐渐活泛起来了。 与此同时，太原，乔木的出租屋中，观月正趴在他的床上，玩着他的个人终端。 “你们公司的东西可真多啊……” 听着女孩的感慨，躺在她身边的乔木随口问道：“日科工很穷？没这么多道具？” “不是，”女孩解释，“日科工下面十一家公司都是各成一系的，我们没有统一的交易平台，想要夸公司交易只能走黑市。十一家公司倒是经常互通有无，但那是高层主导的。我们调查员只能从自家公司那里买东西。” “啧，”听到这话，乔木忍不住感慨，“这就是典型的既得利益集团在阻碍社会进步。” 正说着，女孩把平板递过来：“电话，陌生号码。” 紧接着，电话铃声才响起。 “你接了吧，”乔木懒洋洋地，也不伸手去接，“直接公放。” 观月也不客气，直接接通电话。 “乔工？是乔木乔工吗？”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出来，里面是说不出的紧张和兴奋。 “你是？” “哦，乔工您好，我是公司后勤部物流组的主管宋金川，我们现在正在……” 宋金川一通长篇大论，乔木也没打断，只是耐心地听着。 听到最后，他才明白对方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是向他核实，他买的道具都是出于自身意愿，而非不小心买错了。 “嗯，是我想好之后买的，没有买错，直接发货就行，”乔木给出了确切的回答，又问，“需要几天到货？” “您放心，您的快递我刚才给您批了加急，现在是……嗯，最晚明天中午就能送达，请您做好查收。” “多谢了，”他随口道了声谢，“还有什么事吗？” 这一问，把电话对面的宋金川问住了。他支吾了片刻，又客套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你们公司服务这么好的吗？竟然还担心你买错了，打电话确认。”观月没问乔木为啥买这么多重甲和武器，而是感慨新起点不愧是大公司，比她的前东家劝银商贸强太多了。 “没这服务，这可是国企，不丢件都已经是行业加成了，”乔木却心里跟明镜似的，轻笑了一声，“人家这叫主观能动性。咱俩这种咸鱼，这辈子也体会不到了，将就着过吧。” ----------------- 地狱员工们对各自的礼物都非常满意。 尤其是猪八戒，还特意解除了妖力制御装置，发现自己除了情绪容易暴躁，真的能够很好地维持住自己的理智。 不过大蛇丸依旧是那个最不招人喜欢的显眼包，他竟然问这个道具能不能用作研究——这样就有极高的概率会损毁，他过去搞到的所有道具，都是这么没的。 乔木不想搭理他，翻了个白眼扔下一句“是你的，你随意”，就对其他人道：“还有一件事，想要借助你们的智慧和经验。” “怎么提升实力？”片刻后，面对乔木提出的问题，所有人都陷入思索。 没错，乔木想要变强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实力已经停滞很久了。 在修成卍解后，他的硬实力虽然还有小范围的涨幅，但基本就停留在《死神》队长级的层面不动弹了。 在印度与依乌鲁佐的战斗中，他的实力倒是突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但那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翅膀借给他的力量。 而且为了理解、承受、驾驭这股力量，他不得不接受翅膀的改造，让自己朝着《路西法》世界的天使形态，迈出了一大步。 碎星河早就警告过他了，借用翅膀的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那之后，他都是能不出手尽量不出手，有事就让员工解决。 而他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提高空间能力上了。 毕竟从一开始，他的计划就是找到回家的路。 按照他的设想，自己应该凭借穿越的优势迅速升至p10、p11甚至p12，在彻底了解这些多元宇宙的秘密后，想办法找到自己的家乡，再凭借超强的空间能力，直接跨越位面回家。 计划通。 但现在不行了，不是说这个计划不通了，而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需要调整了。 多元宇宙敌人的复杂程度与多样性超出了他的预估。 他发现原本那套“让员工出面群殴一切敌人并顺便灭口”的路子，开始出现变数了。 例如上一个世界，他为什么一定要干掉那个背带裤？就是因为对方来自一个有着无数文艺作品的世界，而且已经见过他的员工了，还是灵魂领域的强者，很可能会参破他的秘密。 到那时，对方完全可以在《永恒王传奇》项目中，再与他的同事接触，并泄露他的秘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灭口。 幸运的是，对方进入项目的虽然不是本体，但也有着“傀儡死掉本体就无法获取项目记忆”的设定。 那以后呢？如果遇到一个傀儡实时传输记忆给本体的敌人，他要怎么办？ 所以未来他不能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门门果实上了，得分出一部分精力，提升自己的战斗力才行。 “你们新起点有强化能力的资料吗？我们可以帮你参谋一下。”内达提议。 乔木则摇头：“我基本都看过了，没有太适合我的强化。” 他的灵压强化体质、始解和卍解，都过于自成体系了。强化了别的能力，也不见得能融会贯通，说不定反而就学杂了。 拉杰夫也表示赞同：“强化能力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叠加，强化太多反而可能会适得其反。” 拉杰夫是瓦拉纳西的创始人，也是高阶调查员，他都这么说了，内达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破面化呢？”东仙要发言了，“我记得崩玉就在你的公司手上吧？蓝染大人做过大量的实验，完美的破面化，最多可以让队长级死神的灵压再提升十倍。” 这倒是个好主意，乔木自己也想过，不过还是被他否决了。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够不是人了，他可不想再朝着不做人的道路上撒丫子狂奔。 不然他直接让翅膀把他彻底改造成天使不就得了？天使不比破面让人舒服啊？绕那个弯子干嘛。 “我觉得还是得多锻炼，像我一样，这几年我每天都坚持练拳，能感觉自己的实力一直在进步。” 这是狛志的建议，被乔木自动无视了。 我要是愿意数十年如一日勤学苦练，我还问你们干嘛？我要的是走捷径啊！我可是主角啊，怎么可能搞勤能补拙那一套？开什么玩笑？ “我觉得狛志说的有道理。”蕾贝卡的支持，继续无视。 “你考虑让大叔帮你进行人体改造吗？”战桃丸搓着下巴，“有了你的资料，大叔最近有不少很不错的点子，而且不会把外形搞得过于夸张。” 乔木盯着对方：“你怎么不做？” 对方却撇了撇嘴：“我这不是也在等别人先尝试吗？” 他使劲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对方。 “我倒是可以对你进行特训，”大蛇丸突然插嘴，“这些年我也见识过足够多的调查员，我相信我的战斗经验也是这里所有人中最丰富的。” “当然，前提是你信任我。毕竟快速提升实力的特训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哦，那还是算了。”乔木撅了噘嘴，果断拒绝。 他可不想被对方在自己体内植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圈讨论下来，大家才发现，这么多人，竟然都没什么好的方案。 一时间，场面就冷下来了。 乔木也愁得直嘬牙花子。 “不问问翼尊的意见吗？”内达突然发问。 第891章 862.不可能达成的目标 乔木最终也没问翅膀的意见，只是给员工们布置了家庭作业，让他们各自回去好好想想。 内达留了下来，等人都走光了，才一脸担忧地问：“你和翼尊闹矛盾了？” “没有，”他摇了摇头，“不用问我也知道它是什么建议。” 他没详细解释，打了个马虎眼，就把对方打发走了。 看着对方离开时都不掩饰的忧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内达是地狱第一位员工，一个人在这里度过了好几年的光阴。 他不经常来，那些无人机又有自己的小圈子，而且不具备人类的情绪，很难进行感性交流。 那段时间，内达基本就是和翅膀作伴。 虽然翅膀很高冷，不怎么爱说话，但终究是个陪伴。 所以整个地狱，内达对翅膀的感情是最深的，与翅膀的关系也是最好的。 其他人对翅膀单纯是敬畏，她还多了些其他感情。 所以内达也是地狱中唯二有正式职务的，是翅膀亲自任命的首席人力资源官。乔木不在时，地狱这些员工都归她管。 所以她对乔木刚刚的反应最敏感，也最担忧。可正因为如此，乔木最没法对她解释。 怎么变强这个问题，他自己心中是有一个答案的，甚至可以说这是目前唯一的答案：灵魂之力。 汲取、运用灵魂之力，能直接提高他的实力。 这玩意儿还是现成的。 可问题在于，地狱和此处的灵魂之力都不是他的，都属于翅膀的资产。 每次都从地狱中汲取灵魂之力临时强化自己，和直接让员工去打架有什么区别？ 他还不如兑换几个能让人改头换面的道具，每次都让员工进行伪装呢。这样不是更方便？ 想要让灵魂之力成为自己的资产，就只有一个办法…… 当然不是夺权篡位，将翅膀赶下台。 而是——建造、背负自己的地狱！ 这不就和翅膀成了竞争关系了吗？哪位董事长能接受自家Ceo一边给自己打工一边在外面另起炉灶和自己竞争？ 而更麻烦的是，他对灵魂之力的认知还很浅薄，也不知道该如何打造地狱。 他现在对灵魂之力的运用，还停留在“力大砖飞”的层面，就是和灵魂透镜消耗灵魂之力进行投影相比，技术含量也少得可怜。 所以……他得求翅膀传授他更多的知识，甚至可能是看家绝活儿。 一边吃里扒外，一边还让老板帮你吃里扒外，这事儿……他真的开不了口啊。 从地狱出来，乔木看着被他打晕在脚边的山贼，一把拽起来，麻利地扭断了脖子。 很快，那个山贼的灵魂，就出现在尸体上方。 灵魂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双眼没有一丝焦距，显然是还没有恢复意识。 乔木用手指戳了戳对方，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他想了想，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将对方那轻盈到完全感觉不到重量的灵魂原地拔起，扛在肩上。 感受了片刻，又直接往后一甩，头朝下背在了肩上。 “啧……”什么成果都没有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背负地狱，果然不是字面意思。” 他将背上的山贼灵魂拽回来，攥着脚踝开始思索起来，一边思索，手一边无意识地甩动着，将灵魂甩成了大风车。 正思索着，一串若隐若现的铜铃声传来。 那铃声听着很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让人有种耳朵不好使了的错乱感。 乔木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凝神思考的时候，周围竟然已经遍布了一层薄雾，让原本就光线昏暗的树林中，视野更加受阻了。 这雾来得极快，他思考的时间也就几十秒。这么短的时间，感觉与其说雾气是弥漫过来的，倒更像是直接从地下渗出来了。 “来妖怪了？”他谨慎地取了个口罩戴好，眯着眼观察着四周，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片山区还挺繁荣的，他在县城告示板上看到的被通缉的山贼群体就有三四个。 县城里还有一个山货集市，有南来北往的商人收药材、野味和皮货，说明采猎经济还是比较发达、稳定的。 这样的山区，按说不可能有什么动静大的妖怪才对。 他本想问问山贼是什么情况，可对方的双眼依然没有焦距，显然还没恢复神志。 “早知道就晚点杀了。”他撇了撇嘴，凌空一抓，斩魄刀入手。 要长个记性，下次抓住俘虏了，一定要把问题问清楚再杀。 像这次，他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打晕对方之前，没问这山上有没有妖怪。这很不应该。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铃声，两个身影也逐渐在薄雾中显现。 看着那两个模糊的身影，乔木的眼睛也眯出了个危险的弧度： 竟然是两只妖怪，而且看轮廓应该是同一种类的。 两颗脑袋足足有大半米长，跟俩反光路锥似的，什么妖怪长这样？ 长颈鹿精？不对，中国本土没那个物种。而且长颈鹿是脖子长，不是头长。 肩膀上顶个锤子的才是长颈鹿，顶个路锥的…… 而且那两只妖怪，左边那只是正常走路，看步伐还挺沉稳的；右边那只却一蹦一跳，好像想要显得活泼一些，实则却相当诡异。 长颈鹿可不跳着走，那玩意儿跳一下就是一条命。 难道是某种器物成精？比如高帽？ 但高帽还能成精？还一次成精俩？ 哎，高……帽……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逝，乔木都没来得及进思维宫殿查看那个念头，整个人就僵住了。 他看清了两位来客的长相。 那那是什么长半米多的脑袋啊，其实就是正常脑袋上戴着顶高帽。 两个人之中，左边那位步伐沉稳的，通体黑衣，一张圆盘大脸上满是褶皱，跟年画中的钟馗似的。 头顶的黑色高帽上竖着四个大字：天下太平。 右边那位一蹦一跳的，则是全身素白，一条血红的舌头一路耷拉到胸前。 白色高帽上四字则是：一见生财。 黑白无常！ 一瞬间，乔木就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这哪是山里闹妖怪啊？这分明是他杀了人，人家过来拘魂儿来了。 第一次见到黑白无常的他，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该友好地打招呼，还是该恭敬地请安？ 他愣着神，对面的黑白无常也停下了脚步。 阵阵凉风中，一人两鬼的衣摆发出飒飒的摩擦声。 几秒后，还是黑白无常先动了。 只见左边的黑无常直接原地踏步转身，右边的白无常则一蹦一跳地绕着圈来到了黑无常的左侧。 然后，两人就头也不回地原路返回了…… 还在发愣的乔木眨了眨眼睛，伸手喊道：“哎，两位……差役大人，稍等啊！” 刚才是从小到大的文化敬畏感生效，导致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两位被他奶奶用来止他夜啼的“名人”。 现在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正常聊天不就行了吗？ 且不说他是活人，对方不会拘他。就算要拘他，他还能怕对方不成？ 乔木喊了一句，黑白无常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离去。 他见状赶忙边喊话边追过去：“你们听我说，我也是死神……鬼差！我是国外……域外的，咱们是同行！我有事请教。” 他不说还不要紧，这一说，对方的脚步反而更快了。 眼见着和对方的距离逐渐拉大，乔木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直接施展瞬步就要追上去。 可谁能想到，一个瞬步施展开，他与对方的距离，反而又拉大了不少。 他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难道就是传统小说里面的缩地之术？ 乔木有些急了，又高喊：“我没恶意，真的！你们要的鬼魂还在那呢！” 可话音刚落，前方的黑白无常，竟然干脆都不走不跳了，而是直接原地腾空而起，在离地一米多的高度上，以惊人的速度飞了出去。 几乎是眨眼间，就彻底没了踪影…… 等乔木跑到两人消失的地方时，这里除了树和灌木，哪还有别的东西？ 低头再看，原本弥漫四周的薄雾，也不知何时消隐无踪了。 怎么见了同行跟见了鬼一样？ 这些鬼差见到阳间的修行之人，不应该很高冷，甚至趾高气昂吗？ 毕竟有编制护身啊…… 他站在那里愣了好半天，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个字：“靠……” 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山贼尸体旁，他却又愣住了： 被扔在尸体旁的灵魂，不见了。 自己跑了？ 他连忙开启灵视，周围却空空如也，只能看到动物的灵络。 那灵魂没那么快，肯定不是自己跑的，那就是说…… “我被调虎离山了？”他难以置信地得出了结论。 郁闷之下，乔木一脚踹在旁边的树上，头顶一阵窸窣声中，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他敏捷地抬手一把抓住，没让那东西砸到自己脑袋。 拿下来一看，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裹。 脏兮兮、黏糊糊的，有些恶心。 他抬头看向树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疑惑地解开麻绳，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二十多枚同样脏兮兮的铜钱。 这是那位猎户或山贼藏的私房钱？ 乔木好笑地挠了挠头，这算什么？飞来横财吗？可这有什么用？ 刚想着把钱包好塞回树上，他又愣住了。 白无常的帽子上写的是什么来着？ 【一见生财】？竟然是真的？！ 乔木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要不要抓一个回现实世界？” 但接下来，他又接连弄死了十多个山贼，黑白无常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甚至还跑到上百公里外试了试，依然无果。 鬼差之间应该有群。 看着那群乖乖跟在自己身边瑟瑟发抖的灵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残酷的现实： 别说打造地狱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提取灵魂之力…… “怎么别的主角想提升实力就有那么多方法，我咋就混得这么惨？！”气不打一处来的他，飞起一脚，将离得最近的灵魂踹飞出去老远。 其他灵魂吓得瑟瑟发抖，纷纷挪动着远离他，但又不敢过于远离。 而那踹飞出去的灵魂，爬起来后不仅没跑，反而瑟缩着小跑回来，乖乖站在人群中。 无他，一路上被他收拾怕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对这些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的人渣，他可没什么慈悲可言。 人都是他杀的，再说什么对灵魂好一点，那也太虚伪了。 ‘碎星河，你有什么好方法吗？’他看着手中的斩魄刀，在心中问道。 脑海中响起一声冷哼：‘我的所有知识都共享给你了。我现在也就是在空间领域的天赋方面比你强，但知识储备和你已经一模一样了。你都想不到，我自然也想不到。’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复，乔木颓然地一屁股坐回石头上。 发了好久的呆，直到天边的夕阳晃得自己眼晕，他才重重叹了口气。 ‘翼尊，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乔木愣住了：声音不是在脑海中浮现的，而是现实中响起的。 他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发现那群灵魂也都懵了，呆呆地看着魂群中一个瘦削的年轻人。 紧接着，他们如同受到惊吓的野兔一般，慌乱地向四周散开，试图远离这个年轻人。 而后者只是站在那里，双手抱胸，一动不动。 他衣衫褴褛，露在外面的双臂骨节凸起，颧骨高耸、脸色蜡黄、嘴唇皲裂，生前明显营养不良。 不过这副惨样倒也不稀奇。毕竟这种世界，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但真正吓到其他鬼魂的，是他那双眸子。 那双略显浑浊的双眸，除了焦距什么都没有，没有情绪，没有思想，空无一物。 这个年轻人看着乔木，只是这么看着，却让乔木生出了一种荒唐莫名的感觉： 在对方眼中，自己什么都不是，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是，甚至就连对方的存在也什么都不是…… 这让他一时坐立不安，甚至有种想要起身就跑的强烈冲动。 努力抑制着这种如同生物本能般的冲动时，乔木心中也有了明悟：这不是那个被自己随手杀掉的年轻山贼，这是…… “翼尊……”他轻声呢喃出了对方为自己起的尊名。 他并不好奇对方是如何“附身”这个羸弱的灵魂的，或者说对方身为地狱之主的象征，这点小手段都没有，才叫可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翅膀面对面对话，也是他头一次见到对方除翅膀之外的另一种形态。 翅膀原型下的对方，优美、典雅、高贵，绝对配得上天国副君、地狱之主的象征这个身份。 按这个形态下的对方，只是那双眸子，就让他首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什么“翅膀”，而是陪伴了地狱之主亿万年、见证了无数文明的兴起与消亡、拥有并折磨着上千亿人类灵魂的存在。 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首先向对方下跪，为自己过去数年来的种种不敬，进行诚挚地忏悔。 他真的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这么做，以至于他的双腿都在颤抖…… 但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说话。” 毫无感情、毫无语调的一句话，让他一个激灵，猛地从刚才那种情绪中脱离出来。 卑微的敬畏，如潮水般退去。 乔木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想要指责对方欺负人。可情绪的余韵还在，他最终只是苦笑着嘀咕：“这是下马威？其实没必要……” 毕竟他身为对方的合作伙伴，却想着自立门户，自知理亏之下，本来就心存愧疚。 对方虽然不像碎星河那样与他心意相通，但也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想法。 “路西法虽然堕入地狱，却并未被剥夺天使的身份与权能，所以他依然掌握着天国副君的光辉，”翅膀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我则是天国副君与地狱之主的共同象征。” 对方抬手指向乔木：“而你在几次借助我的力量后，已经有一部分是天使了；同时你还是地狱的一员。” 这就意味着，路西法之翼，对乔木有着天然的位格上的压制。这种压制是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 也就是说，路西法之翼可以主观上不压制他，但他依然在生物本能上敬畏、臣服对方。 就像现在…… 明明刚才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可对方这么随手一指，他竟然直接单膝跪下了！ 这真的就是生物本能，完全凌驾于自控能力之上的可怕本能。直到膝盖抵在碎石子上，他才反应过来。 回过神来的乔木更加郁闷了。 这事儿双方从未言明过，但他对此早有预料。 毕竟这么粗的大腿说抱就抱，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就算是会寄生的老爷爷，人家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让你抱…… 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郁闷。 好在西方不讲究双膝跪地，他单膝下跪还能安慰自己好歹也算是一名骑士，聊以自慰吧。 “我能起来吗？” “我说了，我没有压制你，”翅膀毫无语调、毫无感情地说，“等你能站起来的时候，你自然就能站起来了。” 就是说我现在实力太差、过于小卡拉米了呗…… 他连郁闷都郁闷不起来了。 “说事。” “哦，好。”乔木连忙收敛心神。 他本来还想了一大堆溢美之词，不过面对这双眸子，他突然就明白了：啥都没用，说事儿就行。 可刚抬起头，正要说话，他又愣住了。 对面的翅膀……不，对面年轻人的灵魂，就在他的注视下，正在一点点地、坚定不移地崩溃。 “这……”他刚发出一个字，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崩溃似乎到了某个临界点，那个千疮百孔的灵魂，就在他面前，彻底崩碎、消散了。 “说事。”什么都没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距离年轻人不远处的中年灵魂。 周围偷窥的灵魂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发出惊恐的呜咽声，想要逃走，却无论怎么逃，都只是在原地踏步。 乔木看过去，果不其然，又是那双足以让他做大半年噩梦的眸子…… 显然，这些脆弱的灵魂，无法承受路西法之翼的附身或降临。后者也没打算对他们进行加固，直接当成消耗品了。 他不再去想这些小事，屏息凝神，壮着胆子，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变强，想打造自己的地狱，想从您那里获得足够的知识！” “这是三件事。” “啊？”乔木愣住了。 “想要变强，有的是方法，你的公司就能给你提供无数方案；想要打造自己的地狱，也有很多途径，鬼杀队项目、吸血鬼项目中的那两位存在都能帮你。” 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应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直到对方附身的第四个灵魂都崩散了，他才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那如果我想要从您这里学到打造地狱的方法，我需要付出什么？” 对方那么说，其实就是在告诉他：你的要求太多了，得加钱！ 只是对方此刻这副姿态、这种气势，和这话实在不搭边，所以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一年，一百亿灵魂。” “嘶——”听到这个条件，乔木使劲倒吸冷气。 地狱现在也才35万条灵魂！这还是他过去八个月的成果。 现在却……一年？一百亿？！ 哪个项目世界能有一百亿……别说一百亿了，就是一口气拿走一百万条灵魂，集体无意识应激也该当场爆炸了。 按照这个标准，他接下来一年啥都不干，每周掐着点儿雷打不动执行项目去收集灵魂，它也干不完啊！ 他正要说话，翅膀却直接堵他：“我没有和你商量，也不打算讨价还价，这是我的条件。你只有两个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 听到这最后通牒式的发言，乔木沉默了。 他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然后跟着对方把知识学到手再说。 至于对方的要求，只要自己努力去做了，就算最终没做成，至少自己能问心无愧。 但不知是位格上的压制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想在对方面前耍这种滑头。 而且理性来说，对方可是地狱之主的象征，亿万年间和不知多少无比狡诈的灵魂、长生不死的魔鬼打过交道。 他一个两世加起来也就五十多年的小小人类，真的能和对方玩小聪明？ 可如果不耍小聪明，他是发自内心地没把握达成对方的要求。 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完成这个任务。 不过对方一开始也提醒了他，他还可以去项目世界找那两位存在。 《鬼杀队与鬼的战争》中创造死后世界与筛选规则的那位，《吸血鬼家族》中将荒芜世界从死后世界分离出去以惩罚吸血鬼的那位。 这两位他都没接触过，但毕竟事在人为。 而且他不相信那两位打造、控制死后世界是为了做慈善，他们肯定有方法利用死后世界的资源——灵魂，将之转变为自己的力量或别的什么。 只要有方法，他就能想办法学到。 毕竟他可以不停地重置项目，反复尝试，就像扑街仔奇异博士那样。 这也是个选择，某种程度上而言，是比翅膀这边更好的选择。 只是他要想清楚，这两个……不，这三个选择各自的利弊与风险。 乔木没再说话，开始自顾自地思考着。 路西法之翼也没干涉他，只是平静地等待他做出最终的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夕阳彻底跌落山涧，天地间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光明。 直到周围只剩下最后一个绝望的灵魂时，乔木重重吐了口气，抬头看向那边依旧淡然，或者说依旧什么情绪什么思想都没有的翅膀。 “我想好了。” 第892章 863.欢送会 再睁开眼睛时，乔木已经身处传送室了。 他在这个项目中度过了一年半。这一年半来，他一直在全心全意跟随路西法之翼学习灵魂领域与空间领域的知识。 因为不愿意进一步被改造，他没有选择像过去那样直接被知识灌体，只能真的进行学习。 在这之前，他如何都不可能想到，别人穿越后是八方来朝，他穿越后竟然还得重回高三！ 甚至比高三还要残酷，毕竟翅膀可不是什么好老师。 结果一年半过去了，他依然没能拥有自己的地狱。 打造、背负地狱，根本就不是现在的他能做到的。 别说现在的他了，就算直接让路西法把他彻底改造成天使，也做不到。 因为从零开始打造地狱，其本质并非简单地扣起一块土地，用空间能力随身携带，再把抓来的灵魂养在上面。 打造地狱的本质，是创造世界。 简称创世。 这一点，按翅膀的说法，就连路西法本人都没能做到。毕竟路西法是被直接放逐到现存的地狱中的。 那个地狱其实也是上帝造的，用来圈禁那些他并不喜欢，却因为事业规划而不得不创造的家伙——魔鬼。 路西法不过是负责主持了地狱的后续经营与扩建工作。 而翅膀背负的地狱，其实就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山寨货，这也是为什么翅膀会容忍乔木在扩建地狱一事上一直进展缓慢。 因为进展快了，它自己也扛不住，毕竟它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直到它幸运地摸到了阿曼纳迪尔之翼，这家伙在上帝身边待了亿万年，在创世方面的知识储备是路西法之翼无法相提并论的。 幸运的是，路西法之翼当时手上有着几万灵魂供它榨取，对方却迥然一身，最终被它成功捕获。 直到榨取了阿曼纳迪尔之翼掌握的知识，路西法之翼才逐渐有了确切的方案，这次才敢狮子大张口，开出一年一百亿灵魂的报价。 按它的说法，上帝是先创造世界再创造灵魂。它则可以试着反其道而行之，集齐一百亿灵魂的力量后再试着创世，打造真正的地狱世界。 至于乔木，创世什么的，他想都不敢想。 他现在的计划很简单：一边跟着翅膀学习知识提升自己的学识，一边打造自己的山寨地狱，从中汲取灵魂之力以提升自己的实力。 山寨就山寨呗，没啥羞耻的，好用就行。 这一年半的学习，让他有了足够起步的知识积累。但上一个项目本身并不适合他练手，所以他需要再找一个合适的项目实习。 简单来说，他需要找一个遍地是堕落、扭曲生物，且那些生物的灵魂都非常简陋、卑微的项目。 类似的目标其实有不少，其中一个他之前就执行过了。 不过怎么着也是下周的事情了，现在他得去楼上参加聚会。 太原省部副主任王军的欢送会。 王军两个月前报名参加了总部的培训，拿到了合格的成绩。 乔木又和米拉图姆那边打了招呼，后者还代表整个瓦拉纳西欠着他大人情呢，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于是上个月月底，王军拿下了新起点往ionr应急行动与和平保障署的派驻管理名额，目前已经正式卸任太原分部副主任一职，不日将前往应急行动与和平保障署任职。 但他的工作地点不在印度北方邦瓦拉纳西，而在南美洲的巴西利亚。 这就涉及了ionr各方针对应保署驻地的斗争。 斗争发展到最后，基本就剩下了三个声音： 埃弗雷特强烈要求设在自家的巴尔的摩，甚至诚意满满地许诺了包括承包建设费用在内的一系列好处。 这个要求遭到了几乎所有成员的反对，哪怕是美国的传统盟友，支持起来也非常不坚决。 毕竟美国的前科实在让人心有余悸，再把能针对所有成员国展开合法暴力行动的应保署交到对方手上，那谁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红新月和俄技则希望应保署留在印度。 毕竟前身瓦拉纳西与印度的官方机构斯瓦米纳拉扬神庙长期不和，可预期的未来也很难化干戈为玉帛。 而留在印度，距离他们近了，也方便他们施加影响力，甚至借此干涉印度内部事务。 这个提案遭到了埃弗雷特、欧地联和日科工的激烈反对。斯瓦米纳拉扬神庙则保持沉默。 新起点的提议最有趣，建议直接放到南美洲。 毕竟一个大洲没有任何执行机构，是非常不合理的。一个大洲的人力资源被闲置，也是极大的浪费。 这个神来之笔的提案，彻底把埃弗雷特打懵了，也直接引爆了各方的热情。 在之后的激烈交锋中，为了阻止这一提案的通过，埃弗雷特不得不强势支持红新月与俄技的方案，将应保署留在了印度本土。 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南美诸国已经被动员起来了。 之后就爆发了一件大事：巴西驻ionr大会代表，代表南美十二个国家发布联合声明，如果ionr继续无视他们的利益诉求，那他们只能选择退出该机构，并废除自2000年以来签署生效的一切相关国际协议与国内法规。 这场混乱几乎摧毁了ionr的所有后续议程，在僵持了半个月后，双方最终各退一步。 ionr应保署，将在巴西首都巴西利亚，组建一个分部。这个分部将大部分选用南美洲各国的派遣管理人员，但这些管理人员必须优先服从ionr的纪律与命令，而非他们所属国的。 南美各国想要乘胜追击、更进一步，直接包圆该分部的一切经费，但遭到了所有其余各方的反对。最终还是决定该分部由ionr全额拨款，不单独核算。 这场斗争完全没有乔木的戏份，不过他依然和其他所有中高阶调查员一道，在内部论坛上以看热闹、聊八卦的心态，旁观了整个经过。 今天就是王军正式离职的日子了，对这位在省内干了大半辈子、在太原省部待了十多年的老资历功臣，山西上下可以说是给足了尊重。 除了省部，其他十个分部的正副主任，与那些背景深、资历老的经理，包括不少已经外调其他省份的老同事，都赶来参加这场欢送会了。 从一大早开始，整个省部就人山人海、沸反盈天。 乔木也是被一群人拽着社交到受不了了，仓惶地逃到了项目中。没想到这一逃，竟然逃了一年半，也是神奇。 更神奇的是，他辛辛苦苦躲了一年半，其实只逃过了不到俩小时…… 好在现在已经是饭点了，一早晨的工夫，大家应该也都聊累了。 在传送室外间喝了杯热牛奶，乔木才施施然上了楼。 今天人实在太多了，食堂根本装不下，大楼物业和食堂承包商干脆将食堂连带大厅，都改成了宴会厅。 桌子椅子不好摆，又从不知道哪个学校，紧急运来了好几车长桌和椅子，贴着墙摆放。 大家如果不想站着吃饭，也就别讲究了，就像吃快餐那样，随便找个座吃几口便是…… 门口则临时增加了几个保安拦着，避免好奇的外人趁乱溜进来，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内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方主任本来想直接包个度假村，但架不住食堂承包方是他小舅——说是小舅，其实比他小了一轮半，这在农村也很常见。 他明年就去上海了，可他小舅不愿意放弃山西这边的业务，就想借这个机会和其他领导熟悉一下，看看能不能抢救一下。 在国企，尤其是人事极其稳定的地方分公司，这种事情真的瞒不住人…… “刘经理，你们聊，我还没吃东西呢，先去垫吧几口。” “没有没有，张主任您说笑了，终结项目哪有这么简单？” “哎呦，周主任……哪有躲着您呐，您放心，有机会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咱们坐下来好好唠唠！” “啊，宋主任，又见面了……嗯，嗯，嗯……哎，是王主任！人家可是今天的主角，您不去打个招呼？” “……” 盛个菜的工夫，就有一大群人围上来。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随便弄了点吃的，乔木就远远看见又有几个人朝着他过来了，也顾不上看自己都拿了什么，捧着盘子转身落荒而逃。 他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直接穿过空间门逃到了四楼，才总算安静下来。 松了口气的他，端着盘子来到都没怎么来过的外部项目事业部工区，才惊讶地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出席欢送会的肯定都是能社交的，此刻应该都在下面唠嗑呢。社恐的调查员今天也不会来。 那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乔木才认出了对方：是太原省部的四位p9之一，颜其平。 这位可是太原p9中最长袖善舞的主儿了，此刻出现在这里，乔木却丝毫不意外。 胡磊倒台后，这位在省部的处境就大不如前了。 山西调查员系统那曾经被他和胡磊织得密不透风的网，硬是被乔木粗暴地撕开了一条口子。 透了风、看见了天空的调查员们，自然撒丫子地狂欢。 不搭理他已经算是好的了，不少人甚至仗着调查员系统没有明确的上下级关系这一点，当面或背地里对他恶语相向、冷嘲热讽。 好在那时候颜其平一门心思冲击p10，也就没当回事。 但等王宗江被处置的消息传出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其实在印度特别行动结束后，政治嗅觉极其敏锐的几位主任副主任，就已经开始对他不假辞色了。只是下面的人尤其是调查员们没那个眼力见，也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现在的他，在省部可以说是人嫌狗不理。 跟他有过矛盾的自不必说，就是那些跟他没矛盾的，也有不少会忍不住踩他一脚。 这就是人性。 今天这种场合，他躲到这里，也完全可以想象了。 看到来者是乔木，颜其平也吓了一跳。 乔木没说话，只是笑着举了举自己的盘子，示意自己也是躲过来的。 颜其平点了点头，也没想说话，不过视线扫过他的盘子时，却愣了一下。 他正走进来找空桌子，对方就清冷地问：“你就吃这个？” “啊？怎么了？”他反口问着，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端了满满一盘子凉菜上来。 显然，食堂是按自助餐的摆放方式来的，把凉菜都集中到一起了。他匆忙间随便夹了几夹子，结果都是在凉菜区…… 乔木嘴角抽了抽，尬笑着解释：“就这样吧，随便吃一口，等饿了再说。” 说完他就找了个空工位坐下，正要开动，却发现自己……没拿筷子…… 这下是真的尴尬了。 他郁闷地叹了口气，将餐盘从面前推开，也不打算吃了。 那边的颜其平却看在眼里，嗤笑一声，从旁边一抓：“接着。” 说着，餐巾包裹的两只筷子就朝他飞了过来，被他稳稳接住。 “我随手多拿了两双，没用过的，你用吧，”对方停顿一下，又道，“放心，不知道你回来，没下毒。” “多谢了。”乔木没理会对方话中的刺，真诚地道了声谢，就开始往嘴里送菜。 不过寒冬腊月只吃这一盘子凉菜，下面还是半盘子老陈醋，也是够要命的。他只吃了几口，就决定彻底放弃这顿午饭了。 抬头一看，那边的颜其平倒是一手玩着手机，一手戴着一次性手套，悠闲地啃着羊蝎子。 “来了好多省部主任副主任，还有总部的经理。不下去和他们聊聊吗？”他没话找话，“你打算就留太原了？” 颜其平划动手机的手指停了下来，整个人停滞了好一会儿，才头也不抬地反问：“不然呢？拜某人所赐，我不留在太原，还继续做首都大梦不成？” 乔木的本意是问对方为什么不平调出去，省得在这儿待着也不痛快。山西省部的同事有理由踩他，外省的人可没有。 不知对方是没听懂他的问题，还是故意这么说。不过也算是知道了，对方真的没打算外调，似乎是决心赖下来了。 语气倒是很不客气。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他干翻了王宗江，也顺便毁了对方晋p10的最后希望。 而且他在印度绑架对方，还以家人相威胁，其实也挺没底线的，他自己想起来都有些尴尬。 再加上对方这几个月确实过得不好，对他有怨气，有迁怒，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他理解对方，不代表他会心怀愧疚。 说到底，不是你们先冲着我来的吗？一次次、一件件，没完没了，我不反击还能怎么办？ 再说他当时也就是吓唬一下，没真的想伤害颜其平的父母。 祸不及家人，这不只是公司给他的底线，同样也是他自己做人的底线。 而且那次绑架他也说得很清楚了，只要颜其平交出名单，彻底退出此事，他们之间也就此两清。 他做到了。 王宗江也算仗义，没拉任何人垫背。 所以对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处分，只是单纯没啥前途了。 他乔木在这件事上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眼见对方说话夹枪带棒的，他也没了聊天的兴致，掏出手机要刷会儿短视频。 颜其平等了半天没等来反击，抬眼瞥了他一眼，才又垂下了眼帘。 “对不起，”半晌后，对方突然又开口了，语气有些低沉，“就是心里不痛快。” “理解。”乔木头也不抬地回道。 房间再次恢复了安静，不过很快就被乔木手机传出的律动的节奏填满了。 颜其平看着手中的羊蝎子，忽然就索然无味了。 他扔下骨头，摘下手套，又从不知是谁的工位抽屉里抽出张湿巾擦了擦手，将团成一团的手套和湿巾直接扔进还有大半食物的餐盘里。 “你有计划什么时候去总部吗？” “啊？去总部？”乔木被问得猝不及防，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问什么。 他按灭手机，摇了摇头：“年前肯定没戏了。高会那帮老东西铁了心要卡我几年，都不带掩饰的。” 这次的立功奖励给得太迅速了，一号周五刚拿到情报参加了调查会，四号周一刚上班奖励就到账了。 迅速到仿佛不愿意给他任何开口的由头。 而且他所料不差的话，芸木的独家经营权恐怕也快下来了。 毕竟一万雨燕币的奖励就想让他暂时放弃晋级……埋汰谁呢？ 对方真敢这么干，他就敢直接内部论坛发大字报，再直接贴到高会大楼正门前。 他理解高会的担忧。 他太年轻太耀眼了，升得太快，将来恐怕就真的奖无可奖了。而且他和高层确实没什么磨合，和其他机构的调查员也没什么磨合，年轻气盛，很容易捅娄子。 但还是那句话：他理解，但不接受。 他不是来给国家、给公司做贡献的。他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目的，有自己的节奏。 一想到他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两年来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就心如刀割，一刻都不愿停留。 甚至恨不得直接一个空间门冲到总部去，掐着董事长和总经理的脖子让他们屈服。 听到乔木坦言自己暂时晋不了p10，颜其平心里终究好受了不少。 毕竟他最近过成这样，对方却平步青云晋p10，他不是圣人，肯定得心态爆炸。 不过哪怕此刻，他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瞧瞧人家说的，高会要卡他几年，他却说年前晋不了，而不是未来几年晋不了。 这种绝对的自信，这种强势的叛逆，让他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吧……颜其平在心中发出无力地叹息。 乔木抬眼就看见对方一脸的落寞，思考了片刻，还是开口了：“其实留在太原也挺好的。同事们只是一时不忿罢了，不是真的要和你割席断交、划清界限。” 颜其平没有任何反应。 这点他当然知道。调查员全都眼高于顶，又自由自立惯了。等到了省部，却被他和胡磊联手压制，像手下一样使唤。谁能心甘情愿？ 但说破天也就是这么个事儿。该给的好处他从来不吝啬，也不贪图那点小便宜。 所以过个一年半载，甚至都用不了那么久。只要他愿意摆出姿态，最多一两个月，矛盾自会消失，他依然是大家尊重的p9专项派遣员。 可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在意的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的前途！ 乔木并不在意对方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虽然我不知道p10这个选拔标准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套模式是不可能长久的。上升通道太狭窄了，对任何组织而言，都会摧毁基层和中层的积极性。 “你在省部可以好好把调查员们组织起来，认认真真做出些成绩。最晚明年，上面恐怕就要有大动作，就要对现在的调查员体系进行梳理和重整了。到时候，就算成不了p10，也不代表升不上去。” 他认真地说道：“会有别的上升通道的，事在人为。” 颜其平终于有反应了，他抬头愕然地看着一脸认真的乔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长篇大论地安慰自己。 “嗯，谢谢。”他发自肺腑地点头道谢。 他并不相信对方说的话，只当对方是安慰自己。 乔木的分析确实没错，当前的p10制度肯定长久不了。 可这事儿多少年前大家就都看明白了，又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 看得明白，结果呢？ 这么多年下来，改了吗？ 哪个p9酒桌上不是拍着桌子咒这套制度明年就完蛋？完了吗？ 年年都是肯定完蛋，年年都是必将终结，年年复年年，年年何其多？他们这些逆水行舟的调查员，又有几个年年可以等、可以耗？ 一个个颜其平，就在这永无止境的“年年”中，彻底耗尽了心气儿，变成了一个个胡磊…… 乔木看出对方不信他了，但他也没解释什么。 脑干芯片管着呢，他可不想今天遭电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风控部拎去总部挨处分。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有些事情可以不提前说，但不代表不能提前做。 谁规定了各分部就必须一板一眼地跟着总部的文件走了？谁规定各分部不能自己探索一些有价值的管理与执行模式了？ 近水的楼台，总要先得月吧？不然凭啥比远水的房价贵？ 第893章 864.拧成一股 两人无话可说了，气氛就尴尬得要死。乔木受不了了，端着盘子先开溜了，毕竟他还有自己的办公室可待。 颜其平没兴趣回自己办公室，眼见着午餐毁了，干脆直接坐电梯去地下车库，开着车就回家了。 不过刚开到半路，手机就响了。他瞥了一眼，惊讶地发现，竟然是方增耀。 这还真是个稀罕人，竟然会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兴致缺缺地，也不接。没想到电话就一直响着，直到自动挂断，没几秒钟又打过来了。 颜其平眉头一皱：难道是出什么事了，要召集他们这些p9？那这可由不得他任性了。 没成想，一接通电话，那边略显嘈杂的背景中，方增耀的语气却并不急迫，反倒还挺热情的。 “怎么，小颜是在忙？” “没有，颜其平将车平稳地停在红绿灯前，回家路上，开车呢。” “哦，是家里有什么事吗？”对方不厌其烦地关心道，“还是有别的安排？” “都没有，您有事？” “嗯，是有事找你。我们这不正好趁这个机会开个会嘛，大家都到了，想着不能少了你。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就过来一趟，咱们一起把这个会开了。” 方增耀语气乐呵呵的，听不出是什么大事，但说出来的却是命令和要求，不容他拒绝。 颜其平心中疑惑不解，无奈之下只好应了一声，打着方向调头回去。 直行车道红灯调头，代价就是后视镜中，一个交警指着他的车“哎！哎！”地大喊。 他也没理会，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扣分就扣吧，反正他就这样了，积分和代币留着还有啥用？下崽吗？ 回到公司，上了五楼，没进会议室，隔着玻璃幕墙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人太多了，并非他以为的只有两位主任和其他三位p9，但也不是包括部门经理和其他p8的大会。 主任和p9都在，但其他人却都不是省部的，有些还挺面生。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是时隔数月，总部来人要查他，甚至是风控部的人要抓他。 但看着里面一群人三三两两聊得热火朝天，他就意识到肯定不是这样。 方增耀注意到他在外面，热情地招手让他赶紧进来。 他推开门，一个人正在说话：“……要是能再留一年就好了，现在调走，总有种事业未竟的感觉。” 这话说得他心头一跳，不禁想起了午饭时乔木的话。 这是见他自己不走，嫌他碍眼，想直接踢走他？ 方主任起身热情地拍着他的肩膀：“咱们省部四大天王这下可到齐了。” 听到这话，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些不认识的、有些眼熟的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这让他更迷糊了。 方主任这态度他并不陌生。龚荣倒下后，对方并没有冷落他，反而一直在示好，对他比过往更热情了。 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人少。 而且后来王宗江被处置后，对方的热情也依旧不减。 反倒是他，这段时间心灰意冷，一直没给对方回应。毕竟如果他铁了心留在地方混日子，也不需要给主任什么好脸色，甚至不需要给任何人好脸色。 这就是制度赋予他们调查员的特权之一。 时间一久，方主任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态度就冷淡下来了。 现在突然又莫名其妙热情起来了，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颜看着面生对吧？”方主任看出了他的迷茫，“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一介绍，他才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他们山西的，是下面分部的主任副主任。 人数不多，远没有今天来参加欢送会的人多，但这一屋子人除了副主任张道红、专项派遣员乔木，其他人竟然都是方主任的嫡系。 至于张道红，过去一直在方增耀和龚荣之间当墙头草，谁更强势她就偏向另一方。 但只看这一屋子人的立场，也能猜到对方此刻的立场了。 也能理解，毕竟明年省部要一口气换新一正两副，就剩下她一个老人，很可能被那三人当成靶子。 此时抱住人家的大腿，往近了说可以依仗对方留下来的资源，甚至直接继承也说不定；往远了说万一将来人家进高会了，她也有靠山了。 他就隐约听说，那些残存的本土派，在王军彻底倒向方增耀后，已经隐隐有将方增耀捧为新领袖意思了。 这就很搞笑：方增耀明明是外来者，而且来这边的任务就是瓦解本土派，还超预期地完成了。 整个本土派被对方和乔木联手杀得人仰马翻、支离破碎，此刻却想改换门庭，竟然奉对方为领袖。 着实讽刺，可这就是现实。 颜其平不动声色地坐到师耀强旁边，方增耀又接回刚才的话题，问那个人：“海龙你是真不想来？” 那个说话没头没尾导致他险些误会的人，正是大同分部主任杨海龙，方增耀嫡系中的嫡系。 两年前两人相互雪中送炭。一个铁了心要做伯乐，力排众议将他调回来顶替赵开兴。 另一个则奋发图强，最终真的成了千里马，也成就了伯乐之名。 方增耀大获全胜之后，这件事在公司中也成了一段佳话。 杨海龙之前说得没头没尾，方增耀现在问的也莫名其妙。颜其平不明就里，也没向旁边的师耀强打听，就只是沉默地听着。 杨海龙倒是沉默了，片刻后只是沉默着摇头。 “小杨这是贪心不足啊。”吕梁主任善意地调侃了一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杨海龙闻言，也只能苦笑。 师耀强主动歪头凑过来，轻声对颜其平解释：“方主任想让杨主任来省部。” 颜其平立刻就想明白刚进门对方的话是怎么回事了。 杨海龙这是既舍不得更上一层，又贪着大同那边吃个全功，正左右为难呢。 众人笑声渐消，乔木开口了：“其实能早上来就早上来吧……” 他这一开口，所有人立刻噤声了，都认真地听着。 “有些事情，现在看着是功劳，往后就不好说了，”乔木毫不怯场，侃侃而谈，“接下来恐怕会越来越不太平，真等个一年半载，指不定是个什么局面。而且这年头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错过了再想找个坑，恐怕也没那么合适的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含混不清，仿佛说了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说。但屋内的人，却全都陷入沉思，仿佛这话中隐藏着什么深意一般。 颜其平左看看右看看，一开始以为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导致没听到，结果发现左右两位p9也都是一头雾水，同样没听懂。 这让他心中有些骇然：这个乔木，什么时候对这群八竿子打不着的行政管理人员，都有这种影响力了？随便诈唬几句，别人就得仔细思索、反复琢磨？ “不太平？能有多不太平？”坐在杨海龙旁边的副手徐光仓玩笑道，“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他是在座职级最低的，其他人就不怎么给面子了，没陪笑。 乔木却轻笑：“要是真能太平，上面还折腾个什么劲啊？”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想起了这两周总部那边种种非正常的指令，纷纷愣住了。 乔木又道：“天要是真能塌下来，也用不着咱们操心了，回家陪着家人爱人不就行了？怕的就是天不往下塌，却不停地下雹子砸你，这谁受得了？” 人们纷纷交换视线，脸色也逐渐严肃起来：确定了，乔木确确实实是知道些什么。 不，应该说，乔木肯定已经很确定什么了，这是要提点他们，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个会。 不少人立刻看向今天召集大家开会的方增耀，却发现后者也是一脸认真和思索地看着乔木。 显然，方主任也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今天这会，不是方主任要开的，而是乔木要开啊…… “那我就换一班岗？”杨海龙率先开口。 嘴上说的是问句，但大家都知道，他被说动了。 这下，部分刚才还心存疑虑的人，此刻也心中凛然：乔木一句话，就让杨海龙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改了主意？ 这小子真的不是无的放矢？ “换吧，早换早好，”乔木说得云淡风轻，语气却不容置疑，仿佛能做了杨海龙的主一样，“不要怕没事做，舞台越大，功劳越多。大家都有机会。”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这话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了：接下来真的要有大变故、大调整，才能让大家都有机会赚取功劳！ 不过颜其平注意到，张道红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看来这位是真的生了继承方增耀势力的心思了。 而杨海龙一入省部，虽然排位绝不会超过她，但方增耀的派系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她心中自然不会痛快，此刻却也只能保持沉默。 那边人们听了乔木的说法，并没有人试图试探究竟发生什么了。行业保密制度下，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谜语人一样的聊天方式。 反倒是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玩手机的范鸿，这个时候开口了：“你跟我们说这些，公司那边会不会有什么看法？” 听到这话，又见其他人一脸不甚在意的模样，颜其平心中叹息。 省部过去几个月一直有传言，说乔木和范鸿私下里闹掰了。因为两人就刚调来时合作了一次，还失败了，之后也没什么合作和互动。 这一年来乔木身上风波不断，也没见范鸿站出来力挺他的小兄弟，更没见他帮什么忙。 不过只是听这一句问话，就可以确定那些都是谣言，都是其他人自己胡思乱想。 满屋子的人，都只在乎乔木暗示的究竟是什么大事，都在揣摩未来会有什么变故。 只有范鸿一人，在担心对方说得太多导致泄密。 这种不经意间的关心，是演不出来的，也没必要演。 面对范鸿的担忧，乔木则笑着摊手：“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提一些建议。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信任我对局势的判断，不是吗？” “那乔工觉得接下来我们可以做些什么？”朔州副主任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接下来的话，就完全是我个人的观点了。”乔木提前打预防针。 众人闻言也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无论变化是什么，总部应该还没想好应对的策略。 乔木则也只是根据自己已知的情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思索对策，让他们争取能取得一些领先优势，不可能直接把总部商量出但未公布的政策提前透露出来。 不过哪怕是这样，也足够了。 这个世界的领先，归根结底无非就两种：能力上领先，信息上领先。 能做到其中一种，就是难以想象的巨大优势了。 “过去调查员都是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各自为政。战斗类和非战斗类调查员甚至都不是各自为政，而是泾渭分明了。” 乔木沉稳地说着，其他人则大气不敢喘地竖着耳朵认真听，生怕错漏了一点。 “这种方式其实挺落后的，毕竟团结才是力量。那么多人类过去难以想象的能力，如果能够反复尝试、充分磨合，肯定能配合出难以想象的效果，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听到这里，不少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或者相互交换疑惑的视线：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乔木的建议，竟然是这方面的。 这就好像你问工厂管理有什么办法能显著提高产能，管理给的意见竟然是“一日三餐外，再给员工提供下午茶和夜宵”。 有道理吗？细思下来也有，却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 乔木对他们的反应如若未觉，自顾自地说道：“当然啦，这种组合不是强行把所有人分队就能解决的。也要看人们的脾气与性格，更要看面对的具体问题。” 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其实难如登天。人，永远是最难管理的，而且管理难度随人数呈指数增长。 所以心理学、管理学、社会学、经济学这些学科，很多时候才会如玄学一般，全靠生搬硬套和硬凑。 “我知道这种事情说着简单做起来难，不然公司二十年，早就有人付诸实践了，”乔木也笑着说道，“不过咱们可以先从小的方面做起。” “咱们可以把空闲的调查员组织起来，先让他们自愿组队，去项目中合作完成一些任务以外的小目标。 “这个目标的设计，应该是需要双方共同出力，甚至可能是做一些反常识、反惯例的事情。 “比如让战斗类调查员，摸索如何在非战斗类项目中进行战斗、保护队友，还尽可能少地触发集体无意识应激。 “比如让非战斗类调查员，尝试多角度开发自己的能力，在一场假设的遭遇战中，为自己的队友提供侧面的支援，甚至取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成果。” 说到这里，乔木又笑了：“我刚才还说这是小的方面，但我自己就是调查员，很清楚这个提议真正做起来有多难。 “不过咱们也不用要求太高，一定要拿出什么成熟的成果来。就这么先做下去，一点点探索、尝试，逐步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哪怕只是取得一些很小的经验，也是值得关注的。” 乔木说完了，会议室中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这事儿……有些大啊。 他们做好乔木抛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说法的心理准备了，却没想到，对方抛出的说法一点都不惊世骇俗，甚至堪称平庸。 因为乔木的意见，几乎是每一个低阶调查员，每一个刚走上管理岗的管理人员，都会生出的念头，说白了无非就是团队合作、提高效率。 可每个人用不了两个月，就会自动按灭这个念头。 无他：难度大，还没意义。 可现在提出来的是乔木，这让他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乔木很清楚这些人心中的顾虑，这些顾虑说一千道一万，总结起来就是一句：你哪个系统的？什么级别？懂管理吗？靠谱吗？别是个愣头青吧？ 职场中，每个人在跨部门会议上发表涉及其他部门的言论，都会经历这么一遭。 他现在已经算好的了，毕竟他的地位和成绩在这儿摆着，没人敢直接开口怼他。 面对这种沉默，他也不争辩不解释，而是直接看向主持位上的方增耀。 面对这种跨部门质疑，年轻气盛者会选择当场辩论，试图证明自己。 这是最蠢的行为，因为辩论说服不了任何人，能证明自己的永远都只有实打实的成绩。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可你又不是人家部门的人，你怎么可能有人家部门的成绩去证明你自己？ 所以职场中面对这种情况，其实只有一种解决思路：争取掌握决策权的领导的支持，让领导拍板。 就这么简单。 一直没怎么说话，任由乔木自由发挥的方增耀，此刻心中也是无奈叹息。 不是无奈于乔木的方案不靠谱，在场所有人，他的地位最高，多少能接触到总部那边的一些信息。 虽然似是而非，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 一号当天，乔木刚执行完项目，就出现在了总部。 随后总部就召开了一场级别相当之高的会议。 会议过后，就是那一大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和要求，到现在都没解除。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非常怀疑，和以前各种奇奇怪怪的大事一样，这一次，这个乔木，恐怕又是事件漩涡的中心了。 所以他非常相信对方的情报与判断。 他无奈的是，没能让乔木提前给他透透风，没想到对方提出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计划。 对方的提议，哪怕只是尝试，哪怕只是总结出一些似是而非、不成系统、没什么推广价值的经验，没有个大半年的工夫也是不可能的。 这就意味着，他此时推广此事，就会面临和杨海龙一样的尴尬：无法享受全功。 因为真正取得突出成果时，他早已调离多时了，只能便宜了继任者。 可他又不可能为此放弃更上一层楼的机会。历任上海分部主任都成功进入高会了，他怎么可能拒绝这份诱惑？ 如果能早一步知道对方的计划，他完全可以拖延此事，等自己去了上海再推动。 如果能在那边取得首功，他说不定能在两三年后实现再跳一级，凭这个功劳直接调往总部、迈进高会！ 这样一来，他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可惜想法是好的，就是马后炮。水都被乔木泼出去了，肯定已经收不回来了，他又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只能忍痛了。 说一千道一万，人家乔木只是他的盟友，又不是他的手下！ 乔木看着方增耀没有立刻发言，反而表情有些僵硬，将自己代入对方的立场，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他轻轻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开玩笑：“方主任这是已经在考虑怎么安排部署具体工作了？” 说着又看向与会其他人：“咱们可一定要配合好主任，做好主任的试验田啊。” 刚回过神方增耀，听到这狗腿的话，直接愣住了。 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乔木的潜台词： 这种事情推行起来肯定阻力重重，毕竟他们名义上是不能过多干涉调查员系统的。 他在山西有足够的威望强推此事，初期最混乱的时候，能避免很多矛盾被激化、被有心人利用。 如果他能在山西力推此事，尽可能多地总结经验教训，去到上海后，就能少走很多弯路，避免很多挫折，也避免自己本就不多的威望遭到进一步打击。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是有利无弊的。 想到这里，之前还无比遗憾，甚至对乔木事先不私下沟通颇有怨气的方增耀，瞬间就豁然开朗了。 他这还真是利令智昏了啊！ 这种事情是那么好做的吗？他光想着成功了一步登天，就没想过失败了可能会一蹶不振？ 看来这段时间他过得实在太轻松了，竟然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了，真是利令智昏啊！ 心下凛然的方增耀，此时再看向对面的乔木时，之前那股子着实不讲道理的怨气早已烟消云散，甚至多了几分亲近与感激。 “什么试验田不试验田的，”他发出爽朗的笑声，摆了摆手，“我这无非是站好最后一班岗。总不能人还在这里，心思已经飘到憋出去了。那像什么话，对不对？” 其他人纷纷配合地发出轻笑。 大家明白，这是主任表态了：这件事就按乔木说得办，他作为主导者、推动者，还是会以山西省部，或者说以与会大伙的利益为重，不会只想着自己。 他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不会有什么疑问，跟着做就是了。 不过这一会儿的工夫，有少数人敏锐地注意到了乔木举的例子中的潜台词：都和战斗有关？ 是不是意味着对方所说的变故是指，未来非战斗类项目、非战斗类调查员，也会遭遇危险？ 那样……可真的就是大变故了啊！ 难道行业内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各机构要打破不对非战斗类调查员出手的规矩了吗？ 师耀强心中大震，马上又想到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这种变故，是哪个级别的？ 如果仅限于中高阶调查员那还好说，可这样一来，为什么要把地方分部也叫上？ 如果是全体调查员都要面临这样的危险……这哪是大变故，分明是大地震！ 但无论哪种可能，他作为费战斗类p9，恐怕都无法置身事外了。 惊惶之下，师耀强当即就要开口问清楚，没想到刚挺直腰板往前一倾，还没开口，左右两边，范鸿和颜其平，却一人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的胳膊，一人在桌下按住了他的大腿。 他愕然摇头看向两人，两人纷纷朝他使着眼色。 他心中一惊，随后又是一松：他们也想到了！ 再看向那边的乔木，没想到对方也正看着他，趁着方主任发言的空挡，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现在说话。 见其他三位p9都和自己想到一起了，师耀强反而有了种靴子落地的安心感，甚至有了种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轻松感。 他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重新向后靠在椅子上，一副安稳的姿态。 左右两人见状，也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按着他的手。 865.你司涉嫌金融犯罪 那边的方增耀慷慨激昂地讲了一番，这场非正式会议也就步入尾声了。 毕竟他们不可能现在就直接当场制订一套方案来，都得回去细心思索、慢慢琢磨才是。 随着方主任宣布散会，有的人打着招呼起身往外走，有的人则放慢了脚步或者干脆坐着不动，显然是还有事情要私下里谈。 吕梁主任出了办公室，老神在在地往电梯间走。 他是龚荣倒台后新投靠过来的，和此刻留在会议室中的人都隔着一层，所以没打算留下来碍眼。 正走着，和他十多年交情的临汾主任凑了过来，低声问道：“老安，你说那个乔木说得靠谱吗？咱们真的就这么干？传出去了不得让外省那些人笑话？” 听这话，摆明了还是信不过乔木。 老安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偷听他们说话，才笑着低声道：“跟着方主任做就是了，人家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不懈怠，也不挑尖儿。有方主任在上面遮着，有杨海龙他们积极的在前面挡着，谁能笑得着你？” 对方一听，也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老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可以不信，不信的话你也没别的可信，就什么都别做了。不做事，就不会有过错，但也不会有功劳，就这么简单。 但这是实话，是心里话，他不会和对方说。 一个派系的又如何？龚荣倒下的时候、调查员进驻的时候，那些拼命竹筒倒粽子争取立功的同僚们，哪个不是十几年的交情？ 哪个念旧情了？哪个自己扛了？一个都没有！ 他们这些能留下来的，要么是自身问题不大，上峰也不愿意搞得太难看，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要么就是事情做得干净，没让调查组拿到证据。 再说了，他们都是分部主任，同系统同职级的哪还有什么朋友？就算不是敌人，也都是竞争对手。 他乐得少一个竞争对手。 怕别人笑话？ 笑骂从汝，好官我自为之！ 那边会议室中，师耀强迫不及待地问：“乔工……” 刚开了个口，乔木就伸手制止他，随即扭头问留下来的杨海龙与徐光仓：“杨哥和徐哥你们是……” “哦，我就是想跟主任打听一下，”杨海龙看了眼被堵得难受的师耀强，连忙长话短说，“大同分部的主任……有什么人选了吗？” 乔木笑了：“您这是替自己打听呢，还是替徐哥打听呢？” 一旁的徐光仓听到这话，难为情地笑了。 杨海龙则很坦诚：“都有吧。毕竟是我一手支起来的摊子，肯定希望能交给知根知底的人，不然就算走了我也不安心。” 乔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而是回头看向方增耀。 后者缓缓说道：“我也没听说什么消息，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小徐接你班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大同分部就是快要出锅的肉，盯着这锅肉的人太多了。” 杨海龙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却也并不意外。 徐光仓则显得有些沮丧，不过马上又强打起精神来。他本也知道这个答案，毕竟自己实在没什么过硬的背景。 不过他没说话，杨海龙又开口了：“主任，小徐在大同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大同分部的今天也离不开他的辛劳，他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并不意外，徐光仓自己反而愣住了。 他只想着要是能接杨海龙的班就好了，毕竟正如对方所言，大同分部重建过程中，他可以说一直鞍前马后当牛做马。 但他还真没想过升官什么的，更没想过要调离。 不能接班，还要升官，可不是就要调离了嘛！ 他顿时就有些急了：“主任，杨哥调走了，我要是再调走，大同分部就没有个熟悉情况的人了，会不会不太好？” 听到这话，杨海龙回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他这个副手小兄弟的心思，他心里明白，所以才不愿意对方一直待在基层当牛做马。但眼下他也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和对方辩论。 方主任沉吟片刻，才不认同地摇头：“没人熟悉情况？我看不见得吧。你俩在大同分部努力了两年，就没锻炼出个堪当大用的？那些经理中就选不出一个能干副主任的？” 这话一下子就给徐光仓堵住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当然，工作调动，肯定要尊重当事人个人的意愿，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听到这话，徐光仓脸色一喜，没想到对方反转之后还有反转： “不过主任一职是肥肉，副主任就不是了？你确定你不想着升官，就能留在副主任位置上？” 这话问得徐光仓目瞪口呆，立刻就蔫儿了。 他祈求地看向乔木，似乎是希望乔木帮他说说好话。 没想到乔木一开口，也不是向着他的：“方主任说得没错，就算你不想出去，架不住别人想进来。大同分部说破天就那么小一块盘子，容不下两个副主任。你强留下来，最后的结局就是被架空，被供起来做个吉祥物。” 听着乔木的劝说，徐光仓彻底颓然了，却也开始认真思考自己面对的局面。 乔木又道：“而且方主任要去上海，又要在省部的人事任命上发表意见，还要把杨哥推上来。我们要做的太多了，你的位置虽然小，但也很难说得上话了。 “不然会给别人我们水泼不进、针扎不进的感觉。总部怎么看咱们？刚打掉一个小团体，就又冒出来了个新的更紧密的小团体？” 这话说得很在理，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连连点头，就连一直不表态当稻草人的范鸿都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见徐光仓认命了，方主任突然灵机一动：“小徐，你要不和我去上海？” 他虽然不能在山西的人事问题上多嘴了，但迥然一身去上海，工作肯定很难开展。他这么大的功劳，提出带一个同样有功劳的m2过去配合自己，也是合情合理的，上面也会认真考虑。 听到方主任的邀请，杨海龙立刻给徐光仓使眼色让他答应，但他自己还是犹豫了。 “让他想想吧，”乔木开口了，“他在大同这么多年，突然让他跑那么远，肯定不是立刻就能做决定的。” 他对徐光仓确实挺有好感的，这是个一心做事情、能替他人着想、不邀功不滑头的老黄牛。 这种老实人，很容易被埋在基层让人看不见。 但谁看见了，心里都会喜欢，都会有试着拉一把的心思。 至于拉不拉得动，那就另说了。 方主任自无不可。 “还有什么事吗？”乔木这一问，杨海龙就知道人家要谈其他事情了，就果断拽着徐光仓告辞了。 两人一走，房间中就剩下方主任、张副主任和四个p9了。 张副主任是方主任硬留下来的，也是示好、安抚。 “师工，”没给师耀强提问的机会，乔木直截了当，“战斗类和非战斗类调查员说是同事，其实泾渭分明、各成一派。咱们接下来的工作要想做好，必须有人站出来把这两根麻绳拧成一股。” 他真诚地说：“我们这边有我们三个，谅谁都说不出个不字来。但你那边就不一样了，我们和非战斗类调查员没什么交情。” “我可能有些影响力，”他自嘲地笑了笑，“不过那都是不涉及具体工作的时候。到了关键时刻，还得看您的面子。” “所以您得多操劳操劳，要想办法把咱们山西十一个分部所有非战斗类调查员组织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范鸿和颜其平，直接替二人做主：“我们这边也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要是有刺头捣乱，您尽管提，我们替您撸刺儿！”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却也侧面解答了师耀强的疑惑：变动，是波及所有人的，不分级别！所以必须用重典，拿出力度来！ 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师耀强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他们这些非战斗类调查员，和对方不同。 战斗类调查员还能说谁能打谁是老大。非战斗类的，执行的项目五花八门，各自的特长五花八门，谁都不服谁。 他p9又如何？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他擅长的项目简单…… 这是真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但正因为如此，一旦他在其他p9的支持与配合下，把山西的非战斗类调查员拧成一股，那他的地位将是此刻难以想象的。 他真的有可能会凌驾于其他战斗类p9之上，成为山西调查员系统当之无愧的话事人！ 一想到此，他的心脏就不争气地狂跳。 但他能做到p9也不是傻瓜，马上就能意识到，收益越大风险越大。 这件事情的风险，只怕也超出他此刻的想象。 不过颜其平满脑子晋p10，他难道就甘愿止步p9了？说到底，谁不渴望权势地位？ 如果他不渴望，他又何必一路拼搏到p9？ 蹉跎了这么多年，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见师耀强下定了决心，乔木也不避着其他人，直接对颜其平道： “颜工，范哥我是指望不上了，咱们省的战斗类调查员，得你出面组织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留在地方也大有可为，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虽然有些事情我没法明说，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能带着咱们这些同事做出成绩，让上面认可，这一次，总部也绝不会玩什么安抚安慰、卸磨杀驴的把戏。 “有些东西，之前是攥不住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攥进手里的，就是你自己的了！” 乔木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狠狠搏动了几下。 别说颜其平了，就连范鸿，有那么一瞬间，都有些动心了。 但一想到家里小儿子让他崩溃的成绩，他立刻就掐灭了心中的火苗。 那边颜其平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使劲地点着头：“我跟你干了！” 听到这话，乔木却并不高兴，而是不动声色地瞥了那边的方主任一眼，见对方至少面色正常，才摇头纠正： “不是你跟我干，是咱们联合起来做大事。颜工，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我不是王宗江，我也不喜欢他那套。” 说完他又提醒：“在新起点，他那套是行不通的，你也不要学他。” 听到这话，不止颜其平，一旁不动声色的方主任，也陷入了沉思。 谈完所有的事，众人散去，范鸿才问乔木：“晚上去我家吃饭？叫上你家那口子。” 说起这事儿他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好朋友，莫名其妙失联了大半年，结果又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小兄弟家中，还成了人家的行李…… 这你找谁说理去？ 乔木正要答应，手机就响了。 他随手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略显陌生，却又紧张不安的声音：“领导，警察来咱们公司了，说要见你，你快过来一趟吧！” 咱们公司？ 乔木愣了片刻，才想起电话中的人是谁：他十月亲自面试、十一月正式入职、芸木股份的行政兼后勤兼前台，佟思含。 警察去公司了，还指明要见他，干嘛呀？ 疑惑之中，他指了指自己耳旁的手机，对范鸿耸了耸肩：这饭大概是吃不成了。 ----------------- 佟思含过去两个月的日子过得可以说是莫名其妙。 她从山西师范毕业后，因为学的是幼师，还是专项生，回老家县城根本找不到工作，就在太原送起了外卖，边跑边找其他工作。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让她期待不已的工作，芸木股份，一家新成立的公司，加上她也只有五名员工。 按网上的说法，这种初创公司都是拿女人当牲口使，把男人当两头牲口使。 不过无所谓，税后五千的工资，竟然还有五险一金，这个待遇，就是拿她当两头牲口使，她也会咬着牙坚持下去。 可好不容易等了一个月，等到公司正式开业、她正式入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开业当天，幕后老板直接大手一挥，给大家放了三天假。 等新的一周她起了个大早，想要好好表现，赶到公司却发现……就她自己来上班了。 一早晨啊，整整一早晨啊，一个人都没有！她都以为公司跑路了！ 要不是财务的石月梅十点出现在公司大门前，她恐怕就要崩溃、自己抱头痛哭了。 没想到石姐只待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十一点半竟然起身就走，说回家给孩子做饭，下午再来。 下午两点多，人家确实回来了，可不到五点，就又走了，说是回家给孩子做晚饭！ 这上的是什么班啊？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意识到一点：石姐肯定是关系户，说不定是那个幕后乔老板的亲戚、家中长辈！她可不能得罪对方！ 但接下来她就发现不对劲了：每天出现在公司的，只有她们两人，其中一个还习惯性迟到早退。 开业那天见过的其他员工，什么总经理刘焱，什么商务专员原兴俊，还有那个老板的女朋友、项目部员工关芸，通通没再出现过！ 就仿佛他们都是……托儿？ 可托什么呢？骗自己什么呢？她有啥可骗的？肾吗？ 她自己都被这个念头逗笑了。 她问过石姐，后者给她的答复是，那三位都常驻新起点那边，没事儿不来公司。 她懵懵懂懂的，再问石姐也不多说，只说你待久了就知道了。 她还试着打听那个幕后乔老板的身份，这一次石姐直接守口如瓶，告诉她别多管闲事，拿足了工资就好了。 石姐这一说，她就真的不敢再问了，只能这么每天浑浑噩噩地坐在前台熬时间。 熬久了，同楼层甚至上下楼层的人，都注意到了这家公司的异样。不少人好奇地过来打听，她却什么都回答不上来。 天可怜见的，都入职快一个月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这家公司究竟是干啥的，她能说啥？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啥都不说的模样，很快，种种谣言也就在这栋写字楼中传开了，越传越邪乎。 其中一些版本她也听说了，因为同楼层有个其他公司的人事女孩，以及另一家公司的销售小伙，都挺闲的，时不时会跑来找她聊天。 聊多了她就知道了，那个女孩是给自己舅舅打工，啥也不用管，每天就负责开门锁门打印复印端茶倒水，赚个死工资等着相亲嫁人，无聊到爆炸。 那个小伙子更是给自己父亲打工，不过对方的梦想却是做个网络小说家，所以每天就是摸鱼写小说，没灵感了就出来“串门”。 听着两人的满腹牢骚，她心中却羡慕到扭曲。 大部分关于公司的谣言，都是那个名叫耿俊的小伙带给她的，对方也坚信这家公司是用来洗钱的，一直劝她尽快脱身，辞职走人，还说要把公司作为素材写进自己的小说里。 她没在意，也没资格在意。 就算真的是洗钱的，那又如何？工资确确实实是打进她卡里，被她寄回家里了，还能要回去不成？ 而且就算是犯罪，也不是针对她、伤害她的。 就算将来东窗事发，她不过是个前台，什么都不知道，还能跟着蹲监狱不成？ 五千块钱的工作，辞了她去哪再找？难不成继续回去送外卖？ 可心里这么想着，当两名身着警服的民警找上门时，她还是慌了神，仓惶地从电脑中找出幕后老板的电话，给对方打了过去。 可笑的是，打这通电话，她第一反应竟然是通知对方躲起来…… 但两位警察站在她两旁虎视眈眈，她可不敢说那种话，就干脆直接点明了是警察找来了，希望老板能反应过来，千万别过来。 这也算是还了老板过去一个月白送她五千元和五险一金的恩情了。 没想到刚挂掉电话，脸上挂着哭也似的笑容，等着两名警察的呵斥甚至威胁，两名警察却完全没有训斥她的意思。 她正疑惑着，那边一个声音传来。 “怎么了？是找我吗？” 她定睛看过去，出现在门口的，正是她一个多月没见的乔老板。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对方还是挺帅气挺耐看的，尤其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特别特别吸引她，让她回去之后连做了好几个晚上的春梦。 此时意见对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就算长相模糊了，那种独特的吸引人的气质，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独此一份。 但此刻的她，却没心思欣赏美色，心中只是暗暗焦急： 看着速度，打电话时，老板已经进了楼里了。肯定是电梯里信号不好，没听清她说什么。 怎么一个多月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这个时候来？！ 她心中着急上火，暗自焦急，心想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给对方传递暗号，让对方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你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两名警察也是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开公司的人这么年轻。 看对方的模样，要么是保养得太好了，要么最多就是二十出头，甚至可能都没有。 乔木点了点头：“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一名民警皱起了眉头。 “这家公司是我张罗的，但股份都在我对象名下，至少公司在法律上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乔木大致解释了一下，“不过公司的事情我都清楚，有什么问我就行了。” 听到他的解释，两名民警对视了一眼，有些警惕起来了。 自己开公司，股份放到对象名下，这种情况要么是小伙儿有钱，给对象的好处；要么就是想要掩盖什么。 如果是后者，那那个被掩盖的东西，应该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了。 “我们是滨河西路派出所的，”一个民警说道，“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 另一个人跟着问：“能不能让你女朋友来一趟？我们有事情需要了解一下。” “她今天过不来，要是真的需要，回头我和她直接去派出所找你们，”乔木解释着，“身份证没带，我报一下身份证号吧。方便问一下是什么事儿吗？” 他报了身份证号，两名民警查验无误，确认他确实没案底、身份很干净后，才解释：“有人举报你们公司涉嫌违法经营和金融犯罪，我们过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听到这话，佟思含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乔木却一脸好笑：“违反经营？金融犯罪？这是什么说法？” 他回头问一旁的佟思含：“你了解情况吗？” 女孩连忙拼命摇头。 他见状又问：“今天就你自己？” 女孩正要点头，却猛地戛然而止：她不能出卖早退的石姐。 虽然猜测石姐是乔老板的亲戚，应该没有大碍，但这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然人家一家人，事儿传到石姐耳朵里，指不定要怎么误会自己呢。 乔木就是随口一问，压根没指望公司有人，见女孩没反应，他也没在意，又问民警：“谁这么无聊啊，编织了这么两个罪名？太不靠谱了。” “有没有问题，得我们查过才知道。你放心，如果真的是乱举报，我们也不会诬陷好人，给你添麻烦。” 民警刚说着，门外就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是我举报的！” 三看过去，是个没见过的年轻人。 但看到对方的瞬间，佟思含却脸色煞白，如见了鬼一般。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段时间经常找她聊天的隔壁企二代小说家耿俊。 这位一直劝她赶紧离职，离这种犯罪团伙远一点，免得被拉下水。她也就当对方是好心，并未放在心上。谁能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报警了！ 耿俊大步流星走进芸木股份的大门，昂首挺胸、器宇轩昂地瞥了乔木一眼，对两位警察道： “警察同志，就是我报的警，我实名举报！这家公司很有猫腻，肯定不正常，就是个用来洗钱或走私的空壳公司。你们尽管查，一查他的电脑和账本，肯定就能发现端倪。” 两名警察又对视一眼，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了，直接问：“能出示一下身份证件吗？” 耿俊立刻从兜里掏出特意准备的身份证，故意用手挡着递给民警，末了又挑衅地瞪了乔木一眼。 搞得乔木一头雾水。 耿俊本来很谨慎，怕犯罪分子报复，就没想站出来。 但藏在拐角处，听到犯罪分子已经怀疑上了佟思含，竟然当着警察同志的面就做起了排除法。 那个傻丫头竟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不赶紧把其他员工拉下水，他在一旁是听在耳中，急在心里。 眼见着佟思含被对方两句话就套出了重大嫌疑，他终于坐不住了。 事情是自己做的，怎么能连累那个无辜的可怜姑娘呢？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他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自己的事情自己扛！我还就不信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群经济犯，还能有多嚣张？还能大过天去不成？！ 两名警察核实完身份，又拍下了身份证正反面：“你说你举报这家公司洗钱、走私，是有什么证据吗？” “有！”耿俊朗声道，“证据就在他们的电脑和账本里！” 沉默……寂静…… 这一刻，就连空气都呆滞了。 一名民警想了想，确认道：“也就是说，你手上并没有证据，但认为他们公司会留下……犯罪线索？” “肯定的！”耿俊认真地点头，“我观察他们很久了，向您保证，绝对一查一个准！” 两名民警见多识广、基层经验丰富，立刻就有了判断：这特么就是个愣头青法盲啊！ 但眼见着对方如此信誓旦旦，甚至一脸慷慨悲歌的模样，他们一时又有些拿不准了。 万一是真的呢？要是他们今天打个哈哈走了，之后出事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搭档和自己想到一处了。 一个警察也没进行普法，没说自己没有证据不可能搜查人家的电脑和账本，这也不是他们民警的职权，他们也看不懂。 就算真有犯罪事实，那也得调市局的经侦支援。 他直接看向乔木，一脸坦然：“乔先生，你看你这边怎么说？” 乔木现在也还懵着，看着那个突然跳出来的愣头青，也不明白对方是哪条道上的。 同行恶意竞争？那找的人也太没水平了。 地头蛇？之前来收“卫生费、消防费”，小丫头没听懂就随便给打发走了。这次是来报复、捣乱的？ 想到这里，他又扭头问佟思含：“你认识他吗？” 这一问，把佟思含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了。 但她还是强忍着恐惧，心中不停挣扎要不要实话实说。 没想到她还没下定决心，那边的耿俊却抢着开口：“她不认识我，我一直非常注意保密工作。她每天就知道工作，根本没注意到暗处有人在盯梢你们。” ‘说得太多啦！太假啦！’两名民警同时在心里喊道。 佟思含惊呆了，不理解对方到底是来干嘛的，为什么要这么护着自己。 乔木左右扭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更懵了：这怎么还有这个丫头的事儿？难不成自己之前看走眼了？成了东郭先生？ 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干脆以不变应万变，朝两位警察一摊手：“警察同志，我是搞不清楚状况了，你们看怎么办吧。” “那方便进去看看吗？”民警朝里面努了努嘴。 乔木让开身位：“请。” 两位民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们没有搜查令，没法擅自进去检查这家公司。但如果是对方为了自证清白邀请他们进去的，那就没问题了。 两人立刻就大步往里走，乔木随后跟上。 佟思含犹豫着正要跟上去，耿俊却拽了她一下。这一停留，前面三人已经拐过去了。 耿俊趁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假装不认识我，放心不会连累你的。看我怎么捣毁这个犯罪窝点！” 佟思含回头愣愣地看着对方，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里面传来乔木让她倒水的声音，她才手忙脚乱地忙碌起来。 耿俊也没阻止她，干脆直接走了进去，丝毫不管自己并不在受邀之列。 两人并不知道，里面的乔老板，听力远胜于常人。耿俊刚才的悄悄话，已经一字不差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竟然真的是误会？乔木都无语了。 那佟思含呢？是知道什么但不敢说，还是之前说错了话导致了误会，此刻不敢解释？ 他没立刻下定论，打算打发走警察，再和对方问清楚。 那边的两位民警同志，却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866.要感恩老板 两名警察一进入工区就呆住了：上百平米的宽阔工区，竟然被一条条形状各异的长花坛隔开，长花坛中则是密密麻麻的绿植。 大片的翠绿和扑面而来的泥土芳香，让他们一时间心旷神怡。难怪他们走进这家公司就觉得很潮。 整个工区除了花坛就只摆放了五六张桌子，而且全都分散在各个角落。剩下的都是大片空地。说是空地，其实也摆满了大中型盆栽。 这哪是上班的地方啊……跟他们说这是某种绿植展，他们都信！ “乔先生，你们这是……”两名民警瞠目结舌。 “怎么样，还不错吧？”乔木有些得意，“我们公司人少，就那么五六个人，空着也是空着，就想着弄得漂亮一点。不然每天都在钢铁丛林中，哪有精神状态认真工作啊。” 这个布局其实是他抄袭总部商务部的，那个部门的大楼就整得跟热带雨林迷宫似的。 听着他的炫耀，民警都无语了：你这样才没让人没心思工作好吧？！ 不过两人也没说啥，绕着花坛逛了逛，发现整个工区不仅没人，六张桌子上除了电脑和文件筐，甚至都没有任何个人物品。 他们伸手碰了碰那些没有任何标注、新得不像话的文件盒，里面也都是空的。 其实不需要碰，那些文件盒连塑封外包装都没拆…… “你们这儿真的有人上班？”一名民警忍不住质疑。 “有啊，”乔木理直气壮，“刚才那位就是我们行政，其他人今天可能没来吧。” 说着他扭头对外面喊：“小佟，把咱们公司人员名单拿过来！” “不用了，”那警察摆了摆手，“我们已经看过了。” “你这也太干净了。”另一名警察继续质疑。 乔木闻言点头：“嗯，我们把保洁外包出去了，看来干得不错。” 那警察使劲敲了敲办公桌：“我是说你们这怎么一点办公的痕迹都没有？！” 正巧进来的耿俊，听到这话，立刻补充：“没错，警察同志。我盯了他们一个多月了，他们根本没人来上班！所以我才说他们就是洗钱的空壳公司！” 乔木自然知道警察在问什么，刚才不过是逗他们。此时也不反驳耿俊的话，只是一脸无辜：“我们到现在都没开张呢，大家都在外面跑业务。上班？一点业务都没有，来这里上什么班？那和摸鱼、放羊有什么区别？” 那警察抿着嘴，从鼻子里喷了股气。 之前觉得没什么，现在他是真的认为这家公司有猫腻了。那个耿俊，竟然歪打正着了？ “能看看你们营业执照吗？” “营业执照……”乔木四下瞅了瞅，墙上除了挂画，什么都没有。 对方立刻看出端倪了：“你不知道自己营业执照在哪？” “我这也是第二次来，”乔木摊了摊手，“上次来还是开业的时候，请员工吃饭。” “营业执照在石姐那屋……”端着餐盘上的几杯水走过来的佟思含提醒道。 “哦……”乔木拍了拍脑门。 正要说那就去财务那屋吧，女孩又提醒道：“石姐那屋是锁着的，您有钥匙吗？” 这下场面真的尬住了。 乔木倒是不介意给大家表演一个超能力门上开门，但估计观众受不了这个。 “给你们财务打个电话，看看方不方便过来，”民警放话了，“最好能过来，有什么事情一次性说清楚，不然我们之后还得再跑，你们也折腾。” “你去给石月梅打个电话问问吧，”乔木安排佟思含后，又解释道，“我们财务家里俩孩子，看她能不能走开吧。” 那边倚墙而立的耿俊冷笑一声，仿佛在看他困兽挣扎。 场面一时陷入冷清，两个警察又开始在公司里转悠，乔木也只是后面陪着，并不阻拦。 公司并不大，从前台进来后就分成左右两条岔路，左边那条直通工区，右边则通往其他房间。 所谓的其他房间，就是总经理办公室、财务室、资料室、库房和大小两间会议室。 会议室空空如也。库房没锁，只有几桶桶装水和几个纸箱子，里面都是简单的办公用品。 总经理办公室更不用说，关着门，没上锁，里面啥都没有。 宽大的红木桌上就一台电脑；文件柜里摆了个玩偶，是开业那天不知谁送的，被观月把玩了一会儿就扔一边了。 财务室和资料室则都很正规地上了锁。 “警察同志，”来到资料室门前，耿俊又来劲了，“我跟你们说，这间屋子你们一定要查，里面不对劲！我在里面听到过异响，滴滴滴的声音，特别规律。我怀疑是用于电诈或洗钱的非法电子设备！甚至可能是网上赌场！” 两名警察立刻看向乔木，观察他的第一反应。 乔木此时正在无语地翻白眼：你刚才还说不连累佟思含，这才几分钟就说漏嘴了？ 你不认识她，她不认识你，你咋进来的？ “这位不知名的先生还潜入侦查过？”他轻笑着点破了对方，“这算非法闯入吗？有没有同伙呀？” 这一问，耿俊一个哆嗦，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什么叫有没有同伙？坏了！ 他立刻对紧张地举报：“警察同志，他威胁我！” 乔木对这位的想象力彻底无语了。 一个民警也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另一个则贴在门上听了听，点头道：“确实有电子音。里面是什么？” “服务器，”乔木很诚实，“我们公司采用数字化存档，所有资料都是本地与云端双备份，避免丢失、损毁。” 这是新起点对所有配套商的硬性要求，服务器的钱自然是配套商出。 新起点的配套商，不允许留下任何纸制文件，避免文件遗失导致的泄密。 存入服务器中的文件，想要提取，必须有新起点的动态识别码。 至于数字化储存的信息安全，那就不是配套商该操心的事情了。 两位民警当然听说过无纸化办公，但亲眼看到还是头一次。 “你们这是什么公司啊，整得还挺大气，跟那些互联网大厂似的。”其中一位忍不住评价。 “就是照着那个来的，”乔木恬不知耻地吹牛，“我们的目标就是跨国大集团。” “刨开一个月不开张的事实，目标倒是挺远大，”另一位也开玩笑，“不过公司老板一个月不来一趟，大厂可没这么干的。” “而且，”他说着，敲了敲墙上的一块写字白板，上面是芸木的企业规章制度与员工守则，“我刚过来就看见了，你们就是这么对标大厂的？” 不大的白班上，只写了寥寥数语： 1.遵纪守法，从我做起； 2.爱护公物，人人有责； 3.节约水电，下班锁门； 4.放假期间记得排班浇花，算加班。 短短四条守则，还是三种笔迹。 前两条是乔木的杰作，第三条是石姐的。第四条字最丑，还不如小学生写的，自然出自观月之手…… 这下乔木有些羞赧了，不再说话。 正说着，佟思含进来了，双手拽着衣襟，紧张地低声道：“乔老板，石姐的电话打不通……我打了好几个了……” 她怕乔木怪她办事不力，乔木却完全无所谓，只是无奈地看向两位民警：“您看这……”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那这样吧，你方不方便把你和公司员工的联系方式给我们一份，我们回去打电话核实一下，也省得再来回瞎跑了。” 如果这家公司真有问题，他们一走，对方肯定要清除犯罪痕迹。 但他们没办法，程序就是程序，他们必须遵守。 拿到名单，就可以试着对那些员工各个突破，也能有更多的调查方向。 乔木直接下令：“给两位打印一份吧。” 佟思含转身正要出去，就听见门外想起了高跟鞋的声音，以及一个熟悉的嗓音：“小佟你打电话了？我在电梯里没信号。” “石姐！”佟思含惊喜地喊了一声，“我在这儿！” 石月梅一拐过来，看到一群人，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乔工您怎么来了？” 她知道公司的内情，所以没称呼乔木为乔总之类的，而是按对方是新起点员工的身份来称呼。 刚打完招呼，她才注意到了其他三人：“这是……” “这位小哥举报咱们洗钱什么的，”乔木做了个介绍，“两位警察同志过来了，说想看一看咱们营业执照。你带钥匙了吧？” “带了，”石月梅说着就伸手去包里摸钥匙，一边又疑惑道，“怎么还洗上钱了？” 说着，她又打量着耿俊，愣了愣，疑惑道：“哎？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来着……” 她那个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干脆直接扭头问身后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佟思含：“他叫什么来着？不是经常来找你聊天吗？怎么还举报上咱们了？” “我……我……”佟思含吓得直哆嗦，整个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耿俊见瞒不住了，干脆也摊牌了：“没错，我就是伪装着过来套话的！哼，你用不着吓唬佟女士，她算是揭发检举立功！你们则都得坐牢！” 说着，他又扭头问两名警察：“警察同志，我说的没错吧？” 两名民警没搭理他，而是直接问石月梅：“能先取一下你们公司的资料吗？” “哦，好。”被耿俊彻底搞糊涂的石月梅，只好先去开门。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只留下佟思含自己，双腿软得几乎走不动道了，干脆靠在墙上，强忍着即将丢掉这份好工作的悲痛。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恨耿俊…… 不出两位民警所料，财务室也是干净地能让耗子流眼泪。 文件柜里空空如也，因为保洁不能随便进，甚至还积了一层灰。 两张办公桌上两台电脑，不过石月梅的桌子上，总算看到了些个人物品，证明这里确实有人工作。 趁着警察检查公司资料，石月梅低声问乔木：“乔工，到底怎么回事？” 乔木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招惹那个愣头青了。” 这话其他人都听见了，但都装作没听见。 两名民警对视一眼，知道最后的机会就是那间“资料室”了。 他俩一回头，乔木就知道他们的意思了：“把资料室打开吧，带钥匙了吧？” “带了，搁一起呢。”石姐把所有人都叫出去，锁上财务室的门，这才去开资料室的门。 大门一开，往里一看，没有预想的几百上千台同时运作的手机，里面除了空调和灭火器，就真的只有一套电器柜。 打开电器柜，看着里面的电子模块，别说那三人了，在场就没一个能看懂这些是什么东西的。 但看着确实不像是什么违法犯罪活动。 可一家五六人的小公司自己安装服务器……这种事情两位民警也确实没听说过。 “我们拍张照。”一位民警掏出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了不少照片。 应该是要发给局里懂行的人。 乔木也没拦着。 几分钟后，那边应该是给了回复了，对方将同事叫过去。同事看着手机，脸上是遮不住的疑惑与迷茫。 那边懂技术的同事给了明确的判断，这就是一套相当先进的存储服务器，看模块上的编号，一部分是大品牌的，价值不菲；还有一部分他也没见过，可能是某些小厂或者进口的。 但总体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这下两位民警是真的给整不会了，总不能再找个梯子查天花板吧？ 难道真是误会？ 两人的视线在坦荡荡的乔木、茫然的石月梅、自信的耿俊与恐惧的佟思含之间来回逡巡。 他们马上注意到了疑点：如果真的是误会，那个佟思含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 就在他们想着是不是将佟思含与其他人分开，作为突破口时，那边的女孩，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支起身子，来到乔木面前：“乔老板，对不起，这其实是个误会，都是我的错……” 随着她的解释，几分钟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更大的疑惑。 “所以，楼里一直传言咱们公司不正经。恰好你也不知道公司的具体业务，所以在聊天中就加剧了他的怀疑，让他误以为咱们是犯罪团伙？” 听着这个答案，乔木也是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对不起！”女孩难过地再次道歉，“我本来应该跟他解释清楚的，但……” 她没说但什么，不过乔木和石姐也猜到了：她没解释，恐怕是因为，她也有些被对方说服了，真的以为公司不正经…… 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各自的眼神中都是无奈。 佟思含没植入脑干芯片，是因为乔木觉得一步步来，如果对方确定要长期留在这行，再植入也不迟。 万一人家存点儿钱就回老家或者考个证就换工作，啥秘密都接触不到，你给人家植个脑干芯片干嘛？显你赛博朋克啊？ 没想到竟然能惹出这么个乌龙来。 那边的民警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来公司一个月了，不知道公司干嘛的？”他问完直接看向乔木，“话说回来，你们公司到底干嘛的？” “新材料研发？”乔木一时也不确定。 民警同志无语了，抿着嘴喷着鼻息瞪他：“那研发人员呢？实验室呢？” 在另一个世界…… 乔木摊手：“注册才俩月，哪有那么快啊？不得一步步来嘛。” 就是说没有喽？！民警同志彻底无奈了。 “警察同志，我还是建议你们直接立案查他。这公司真的不正常。”耿俊又来了。 不过乔木也不怪他，这小子这一个半月都坚信他们是犯罪团伙，指不定自己脑补了多少狗血剧情。现在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情有可原。 毕竟这家伙看着就是一根筋，转弯困难。 “乔先生，你要是这样一问三不知，我们可能真的得让我们经侦的同事查一查你们了。”民警同志无奈地警告。 这家公司疑点确实太多了。 乔木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对这事儿丧失了兴趣，正要说你们去找新起点核实吧，央企总能相信吧，兜里的电话就响了。 他说了句“抱歉”，掏出手机一看，是刘焱。 “还真巧，”他笑着向对方展示手机上的来电信息，“这不是我们的总经理同志嘛。” 说着他就直接接通了电话。 “老板，报价下来了！”他没开公放，但刘焱那激动的大嗓门，还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一公斤两万！他们明年要十吨，整整两个亿！” “而且他们一口气给了最长的十年独家经营权，承诺每年采购总价不低于两亿，按季度结款！只要咱们接受，明天一早就能签合同！” “还有咱们现在的1200公斤，他们全要了！一共2400万，年底前打款！” 刘焱激动之下还想说什么，但突然戛然而止。 片刻后，他疑惑地问：“老板，你那边还有别人？” 看来是脑干芯片工作了。 “嗯，小佟也在。”乔木没说警察的事儿。 刘焱恍然地“哦”了一声，又道：“宋董说了，这个价位是很公道的，如果咱们没有别的诉求，基本可以直接签了。哦，我只是代为转述，最终还是要看您的意见。” 乔木并没有那么高兴。 孔敬东说能帮他把合同额做到一个亿，没想到最终结果竟然是两个亿，还把最终经营权拉到了理论上最长的十年。 这根本就是白送钱。 看来高会不让他晋p10的意志已经非常明确、坚定了。 这对他一点都不算好消息。 在外人面前，他没表现出不高兴，只是平静地说：“嗯，我也觉得挺合适的，那就签了吧。” “行！”刘焱嘿嘿直乐，兴奋之余又开起了玩笑，“这么大的单子签成了，有啥福利不？” “你先把你卖身契还完再说吧！”乔木笑骂了一句，才道，“年终奖给你们包个大的。没事儿就挂了吧，我这边还有客人。” “中！”刘焱高兴地整出了一句河南话，才挂掉了电话。 收起手机，再一抬头，乔木才看到，两位民警同志脸色都变了，此刻已经凝重无比。 他愣了愣，突然就想明白了，心中忍不住哀叹：这是当他们搞新型毒品的了？！ 别说两位民警了，旁边的耿俊也脸色发白，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捅出了这么个大案子。 毒贩子，那是他这种人能招惹的吗？！ “你们这是……什么生意，这么来钱？买家也够豪气的啊。”一个民警试探着问，另一位已经手揣进兜里，盲打字求援了。 乔木搞清楚了真相，不想再耗下去了，恍若未觉地得意笑道：“做央企的生意嘛，门路对了，来钱自然快。” “央企？”两位民警愣住了，这个答案可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了，“哪个央企？” “新起点啊，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离这边不远，”乔木笑着解释，“我有些门路，这个公司专做他们的生意，算是参天大树上的一根小小藤蔓。” “新起点……”两位民警自然听说过这家公司，其中一人说着“我去核实一下”，起身就小跑着出去了。 另一人也起身来到通往公司前台的拐角处，既能继续盯着他们，又能一有不对转身就跑。 “乔老板……”这边佟思含怯怯地想要道歉。 “没事儿，都是误会，就当是个消遣了，”乔木摆了摆手，又对石月梅说，“你刚才也听见了，我答应刘焱那家伙给你们搞点福利。” 石月梅一听，顿时面露喜色。 “之前光提工资和五险一金了，把其他福利待遇给忽略了。你记一下。”这是乔木的失职，毕竟他没干过人事，一时没想那么细。 他想了想：“先来点补助吧。公司所有人，每人每月一百通讯补助、三百交通补助。公司不管饭，再给一千的餐饮补助，这个标准够吧？” “够了够了！”石月梅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一边连连点头。 “差旅补助一天200，刘焱不是一直在北京吗？都给他算上吧，这个月给他补齐了。” 说着他又补充道：“还有，租房的人，一个月两千的租房补助。” 旁边的佟思含愣住了。她现在租的房子特别便宜，一个月才四百。而她的工资才五千。这要是能拿两千的租房补助，相当于多涨了一千六的工资！ 更不用说其他补助了，省吃俭用一些，相当于她一个月工资就有小八千了！还有五险一金！ 这个待遇，放在太原，足够让任何岗位的任何人挤破头了！ 做记录的石月梅脸上带着喜色，心中却有些郁闷：她当然不可能租房住，这两千算是与她无缘了。 不过乔木倒也没忘了她，又道：“国家不是鼓励生育嘛，咱们也得响应一下。” 听到这话，石月梅的心脏不争气地狠狠跳动了几下。 “育儿补助，”乔木想了想，他也不知道养孩子是个什么价位，“每个未成年子女每个月暂定一千五吧。” “太谢谢老板了！”石月梅也忘了称呼对方为乔工，此刻几乎就要扔掉手机给乔木跪下了。 她为什么扔下稳定的工作跑来赌乔木这边能赚钱？还不是家里两个孩子，巨大的生活压力逼得吗？ 先不说乔木给她开出的一万五的月薪，就是她老公都眼红不已。 现在这个育儿补助，分明就是专门给她一人设的福利。 一下子又多了三千块钱！ 明明两个月前，她和老公还整天对着账单愁眉不展，白天夹枪带棒，晚上唉声叹气。 一夜之间，难题竟然就这么消失了，生活突然就上了一个巨大的台阶。 她真的赌对了！ “剩下的……”乔木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了，干脆道，“至于高温补贴低温补贴大风补贴什么的，你看看国家是怎么规定的，发给我看一下再说。” ‘哪有什么大风补贴啊……她们坐办公室的也没有高温补贴。’石月梅心中莞尔，此刻突然就觉得这个年轻的老板，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又壮着胆子半开玩笑地问：“那年终奖呢？” “你猜？”乔木白了她一眼，“现在不告诉你们，就吊着你们，让你们难受。” 那头的民警同志已经听愣住了：给好家伙，这一通补贴下来，如果都拿的话，都赶上他的月薪了！ 如果不是公务在身，他几乎就要问“你们公司还招不招人”了。 耿俊现在也从恐惧中走出来了，他也想明白了，警察在这儿呢，今天肯定能把这群犯罪分子一锅端了，他怕什么？！ 而且对方没看见他身份证，不知道他的身份，警方也会保护他的。 现在见对方许诺起来那叫一个大方，他在一旁也只是冷笑。 等乔木说完了，他才认真对怔怔的佟思含道：“你别上当，他现在就是拼命许诺，想安抚住你们，让你们继续知错犯错。警察同志已经去核实了，他藏不住的！” 他想了想，又安慰道：“你别怕。你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有立功表现。警察同志不会为难你的，最多就是带你去做笔录。你要是害怕，我陪你去！” 这话一出口，那边两人也纷纷侧目了。 石月梅瞥了对方一眼，就展现出了中年女人独有的天赋，开始一脸八卦地朝乔木使眼色了。 乔木也觉得有意思，直接开起了佟思含的玩笑：“小佟，你要不试着和他交往吧。” 佟思含被这一说，立刻闹了个大脸红。 耿俊也被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答应？他似乎没这个意思，就是觉得小姑娘挺可怜的。 不答应？那也挺伤人的…… 我在想什么啊？！他猛地反应过来，现在说的是这事儿吗？ “走吧，佟小姐，咱们去警察那边待着，省得他一会儿劫持人质！” 他起身了，佟思含却没动，还躲开了他伸出来的手。 耿俊眉毛拧起来了，心中有些生气，气对方不争气：“你还不信是不是？” 他指着乔木：“什么公司能养着员工一个月不开张？他做慈善的？！ “早不赚钱晚不赚钱，警察来了就赚两个亿，什么钱这么好赚？！ “他说在央企有关系就有关系？我还说我在市政府有关系呢，你信我还是信他？！” 这一番话听得一旁的乔木和民警同志忍不住连连点头：这家伙那根筋终于转起来了，能捋逻辑了，不容易。 佟思含却还是呆呆地仰头看着他，犹豫着说：“可……乔老板确实认识新起点啊……” 她越说声音越小：“开业那天一半的花篮都是新起点送的，他们的什么经理还来了……就是我们公司原工的叔叔……” 耿俊愣住了。 这些事，对方之前从未跟他提起过。当然，他也没问过。 就在此时，另一位民警热情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查清楚了，还真的是误会。新起点那边确认了，贵公司的经营合法合规，那边都给做担保了。电话里那笔交易他们也核实过了，是真实有效的。乔先生，我们这可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呀！” 听到这话，耿俊彻底懵了。 他呆滞地低下头，看着佟思含，喃喃道：“你之前……就知道？” “嗯，”佟思含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我……我只是不知道新起点是国企……央企……我、我也是刚才知道的……” 一旁的石月梅听到这话，使劲翻了个白眼：这傻丫头是彻底没救了。 “总算说清楚了，”乔木站起身，对民警同志笑道，“这一下午也挺有意思的，对吧？” ----------------- 民警同志告辞了。 乔木也走了。 闹了个大乌龙的耿俊，乖乖道了歉后，也仓惶而逃。 公司里只剩下了佟思含与石月梅二人。 “石姐？”坐在前台发了好一会儿呆，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佟思含，关上公司大门后，敲响了财务室的门。 “门没锁，”石月梅正在电脑前工作，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佟思含推开门，但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倚着门框。 这是石姐的规矩，公司里除了她、老板和刘经理，谁都不能迈进财务的门；有事就在门口说，说不清楚她出去。 据她自己说，是因为当年差点被一个经常来财务串门“好姐妹”坑害，最后甚至闹成了刑事案件。 “你说……乔老板真的原谅我了吗？”佟思含小心翼翼地问着。 她心里还是担忧。 警察都闹来了，浪费了老板一下午的时间，对方就这么放过她了？连一句批评教育都没有？ 可越不批评，她就越害怕。 网上都说了，老板就是这样，表面上对你特别好，回头就让别人开了你。 “等等，我快弄完了……”石姐依然头也不抬。 佟思含就真的等着。 她清楚石姐说一不二，让你等，你就等；不让你等，她会明说。 十多分钟后，石姐按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终于支起身子松了口气，摘下眼镜后，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不过对方依然没理她，而是将u盾从电脑上拔下来，认真地锁进保险箱里，用身子遮住保险箱门，弄乱密码后，才回头看向她。 正要说话，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还挺快，”石姐抄起手机看了一眼，顿时美滋滋，“到手啦~” “什么到手了？”佟思含也掏出手机，这一看，就彻底愣住了。 一条短信，是银行发来的通知，工资卡转入3400元，名目是补助。 “上个月的补助，乔工不是说了吗，上个月的也补发，”石姐一边在公司群编辑着通知一边说，“这个月的月底随工资发。你有租房合同吗？没有的话回头找房东签一份，到我这儿扫描留档。” 佟思含看着手机，呆呆地发愣。 发完短信，石姐才抬头看她，噗嗤笑出了声：“你还怕什么？乔工真要开了你，还会补发你上个月的补助？他钱多得烫手啊？” 说完又从包里拿出个橘子递给她：“放心吧，人家是做大事的人，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你这点小事儿，人家都懒得过脑子，就当看热闹了。” 之前还平静的佟思含，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出涌、往下滴。 石姐见了，也没安慰她，知道小姑娘没见过世面，这一下午是真的被吓到了，也只好轻轻叹了口气。 佟思含就这么倚着门框，也不哭出声，就是不停地抬胳膊抹眼泪。等止住眼泪了，才坚定地说：“石姐，我一定努力工作，好好报答乔老板！” 石月梅听着这三十年前就没人再说的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反倒是佟思含，说完之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不是觉得这话雷人，而是…… “可……石姐，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点啥……老板也没给我安排工作。” 她现在仅有的工作，就是上班开门开灯、下班关灯锁门，每周浇个花，隔几天换桶水。 然后就真没了。 看她这副模样，石月梅也无奈了：“没事儿做就学习，考证去。” “考证？”佟思含更迷茫了，“我学的是幼师，考幼师证吗？也用不上……” 石月梅皱着眉头不解地问：“你不会真打算在这个岗位上干一辈子吧？行政、前台，这工作有什么好的？好歹也考虑一下转型吧？” “可……”佟思含疑惑地问，“这份工作挺好的呀，我挺满意的……乔老板人也好，石姐你也是好人……” “我不是说工作，工作是工作，岗位是岗位，”石月梅彻底无语了，“你就算在公司里待着挺好不想走，也得考虑换个更有技术含量、上限更高的岗位吧？” “不然你真打算一辈子就坐在前台端茶倒水？这工作谁做不了？来个残疾人都行。” 佟思含这下明白了，却也更迷茫了：“那……公司需要啥岗位啊？” 这一问，反而给石月梅问住了。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没好气地挥手轰人：“我回家给孩子做饭呀，你不是在群里吗？直接问乔工去。” 佟思含回到前台，看着手机又愣了许久，最终也没能鼓起勇气给乔木发信息。 ‘下次吧……’她怂怂地安慰自己，‘下次乔老板来了，当面问他，会更有诚意。’ 她又暗自下定决心：‘佟思含，你要懂得感恩！乔老板对你这么好，你也不能辜负他！你一定要忠诚，对公司忠诚，对乔老板忠诚！’ ‘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但只要公司还在一天，哪怕有更好的工作，我也绝不辞职！’ 第894章 867.嫡系的傲慢 两位民警同志给太原省部打电话确认芸木股份的情况，这个倒是没什么，不少经营状况“诡异”的配套商，因为不能泄密，在和警方打交道的时候，都是让新起点做担保的。 但这次有些许的不同。 那位民警同志问到了“一公斤两万的是啥东西”，直接导致芸木的专营合同还没签，就已经被省部公关部知道了。 于是很快，全公司都知道了…… 那个发贴人很谨慎，贴子里只是说“山西的配套商芸木股份，拿下了一年两个亿的专营合同”。 这倒是没啥，除了监理部，新起点的员工对配套商专营合同的合同额一向没啥概念，最多就是其他配套商嫉妒到红眼。 但这位在最后又来了一句，“芸是芸木的芸，木是乔木的木”。 你特么开篇就打出公司名了，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 于是，有好事者立刻展开了联想。 其实也没啥可联想的，乔木的名字都被人写上去了。 一夜之间，风云再起。 虽然芸木被人扒了，两个股东，一个是星海实业投资股份有限公司，背靠大名鼎鼎的巨头企业星海重工集团。 另一个则是神秘的个人股东关芸。 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个关芸是什么身份，但论坛上所有人都认定，这位就是乔木的白手套，乔木就是靠她来规避公司员工不得参与配套商的限制。 这事儿有争议，但不大。 违法吗？肯定不，毕竟都找白手套了。 违规吗？深查下去大概率有，但最多也就是给个处分扣点奖金的程度，撑死了也就是几年内不得晋升。 这几条对乔木有什么意义吗？没有。 违德吗？这个有争议，一些人认为这种打规则擦边球的行为就是不道德的，但更多的人觉得人家凭本事打的擦边球，关你屁事。 而且调查员发现新东西上交公司，就只能赚点代币。配套商发现新东西上交公司却能大把大把赚钱。 凭什么？这难道不是歧视调查员、剥削基层员工吗？！ 论坛上声浪最高的说法是：人家有能耐合法赚钱，凭啥不赚？反对者这么大公无私为啥还要工资？ 归根结底还是乔木当前的舆论形象好，所以大家都愿意替他说话。 如果他是当初刚曝光时那种形象，监察部的举报电话应该已经被打爆了，说不定会有好事者煽动罢工来逼公司处置他。 公众就是这样，喜欢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对的；等不喜欢你了，你呼吸声太重都该死。 乔木本人并没有关注这场小风波，此刻的他身在岳阳，正和岳阳分部进行谈判。 谈判的内容很简单：他想要对方手上一个专属项目，《国中少女的日本战国大冒险》。 或者说他要的是这个项目的当前镜像进度：mx04-202180-01-14。 第14次重置的进度，正是他一年半前和小伙伴们一起执行的那次。 这次却是三方谈判，除了他、岳阳分部一正两副三位主任外，还有长沙p7李文成。 这位就是当初和他们一起执行这个项目的同事。 或者说这个项目本来就是以对方为核心的，所以只有对方能够和主角团一起行动，取得核心配角的剧情身份。 其他人包括人缘很好的柯羽，都只能敲边鼓。 “我不同意。”李文成一开口，在场三位主任的心就狠狠跳了一下。 太不会说话了，什么叫你不同意？ “哈哈，文成这孩子，跟谁说话都这么直来直去，还以为长大了一岁、去了省会，能改改呢。”岳阳主任宋昕乐呵呵地打圆场。 这位主任，听名字是个年轻开朗的职场女性。实则却人不如其名，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丰满妇女，还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 据柯羽说，这位宋主任还是很好说话的，岳阳分部的人都和她关系很好。这些年她手下已经升上去好几个副主任了，就她自己止步不前，她也不恼不妒。 所以乔木本认为今天这次谈判应该会很简单。只是没想到，岳阳分部的集体项目，已经升去长沙的李文成会跳出来横插一脚。 他一时也不确定是不是岳阳的领导故意为之，让李文成扮黑脸方便抬价。所以面对对方一上来很不客气的态度，他也只能静观其变。 宋昕打着圆场，李文成似乎也不怎么领情，继续硬邦邦地说： “四魂之玉就要集齐了，项目肯定已经步入尾声了，这个时候让出进度明显不合适。我们应该完成这次进度，获取全部情报后，再讨论这件事。” “那具体是什么时间？方便我了解一下你们的进度规划吗？”乔木从善如流，温和地问道。 他并不是非这个进度不可。只能说有这个进度他更省事儿，没这个进度他就是多麻烦一些。 没想到这一问，把在场所有人都问住了。 看着三位主任在那边面面相觑，李文成则一言不发，乔木有些疑惑：“你们……没有计划？这个进度已经一年半了吧？” 他是去年七月执行的这个进度。《犬夜叉》的剧情时间大约三年，最多不会超过四年。 岳阳分部的执行规律，不像《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那样每次待够三个月，而是根据主角团的冒险进程来的。 主角团每经历一次大战，众人进入疗养期，就结束项目。这是为了李文成能出来接受治疗，以免在科技落后的日本战国时代留下病根。 剧情中犬夜叉一行从头到尾经历的大战也就那么三五十场。这么一个项目，规划起来应该绰绰有余，执行起来应该游刃有余才对。 就算因为现实原因拖延了这么久，也不至于没有规划。 场面冷了片刻，三位主任没来得及开口，李文成却硬邦邦地说：“这是我们内部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宋主任重重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李文成的话。 后者停顿了一下，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太不客气了，又改口道：“你可以等我们这次进度结束后再来讨论这事儿。” 这话也没好到哪去，还是“没得商量”的意思。 那边一位副主任轻咳了两声，温和地解释：“乔工，如你所见，我们在这个项目上投入太大、花费太久了。眼看就要获取完整的项目情报了……” 对方没说下去，只是一脸为难地摊着手。 这个时候把项目让出去，接下来再重来一遍，于情于理确实都说不过去。 乔木理解地点了点头，但也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又问：“但你们确定现在收集到的情报是完整的吗？我记得去年我参与的那次，可是搞出了不小的偏差。” 而且奈落那家伙手段还是蛮丰富的，有他当初那一番忽悠，再多出李文成这么个配角，那家伙指不定又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手段了。 不过这话他没说，他不想显得自己很了解那个终极大Boss。 “这不劳你费心！” 又是这话！这一次，乔木的眉毛直接拧起来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 现在的他，有足够的资格向所有人表达自己的不高兴。 他不明白这个李文成是怎么回事。按说他们之间只有那一次交集，而且也没什么矛盾。 非要说矛盾的话，就是他那次搞事情，把对方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搞崩了，应该给对方之后几次执行项目带来了一些不方便。 但这个进度直到一年半后的今天都没重置，说明对方解决那个麻烦了。 对方这种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敌意，让他很不爽。 “那个，咱们先休息一下？”宋昕见状，立刻打圆场。 这两位，一位是近期最炙手可热的调查员，另一位则是学院学生，是公司重点栽培的种子。这两方她倒是不怕，但也不想轻易得罪。 她笑呵呵地晃了晃手机：“我这边有点急事需要打个电话，麻烦你们先等等？” 乔木自无不可，客套了一句，也不理会那边李文成的态度，起身就往外走。 李文成倒是想说“没必要等，这次就这样吧”，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着乔木开门出去了，宋主任也急匆匆地紧随其后，只好忍下来。 “乔工。”会议室大门一关上，宋主任也顾不上隔着玻璃幕墙能看见，直接叫住了乔木，示意他跟自己走。 两人拐到电梯间，她才一脸苦笑地解释：“文成那孩子不是针对你，他就是这样，做事一板一眼必须按计划来，哪怕是失败也必须有个结果。” “咱们倒是没感觉，但你让他放弃一件还没结果的事情，对他来说……”她停顿片刻，组织了一下措辞，“就像强迫症那样，特别难受。” 乔木是带着诚意上门的，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莫名其妙怼了两句，此刻也没什么好脾气，直接讥笑：“这么个项目拖了一年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收尾。他这计划我是没看出板眼在哪。” 宋昕被堵得有些尴尬，心想不愧是最近风生水起的年轻人，还真是锋芒毕露、得理不饶人。 但她还是耐心地解释：“确实如此，不过这也是他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 这次乔木没再说什么，收敛起不友好的表情，做出一副耐心聆听的姿态。 见状，宋主任也松了口气：“你知道他是咱们学院的学生吧？” 见乔木点头，她又问：“他现在还在读，这事儿你知道吗？” 乔木摇头，不过也不惊讶，毕竟他的朋友，总部p7卫怡也是在读。 宋主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据我所知，这孩子去省部后，压力一直很大，”宋主任叹了口气，“我们这里有两个集体项目，都是以他为核心的。他调走后本该还回来，但这孩子做事就必须得有个结果……” 所以即使人家已经是长沙的人了，可岳阳的项目，却依然以其为核心。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乔木和岳阳分部谈，长沙的调查员会跳出来横加干涉。 不是岳阳这边故意抬价，而是人家确实还是这个项目的主导者。 “那他可是够忙的。”乔木不置可否地评价了一句。 宋主任一时听不出他是感慨还是讽刺，只好继续掰着指头数：“除了这两个项目，他在长沙还有外部项目、中等难度项目的保底；长沙自己也有集体项目需要他出力。更不用说他还没毕业，还有学业在身……” 所以压力大？所以不给他好脸色？ 他撇了撇嘴，直接问：“宋主任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安抚一下李工，尽量说服他？” 宋主任一时更加尴尬了：她就是这个意思。 项目是岳阳分部的，于情于理乔木都只需要和岳阳分部谈即可。至于李文成，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自己关上门解决去。 但宋主任现在等于是让乔木除了给他们的条件外，再额外给李文成一份换取对方让步。 乔木算是搞明白这个宋主任是怎么回事了：难怪柯羽说她好说话，人缘好，还不嫉妒。 这种两头不得罪的性格，可不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而且谁都不得罪，就意味着从来不拿主意。那一个偌大的分部怎么运行？只能靠其他副主任了。 谁扛事儿，谁享功，谁升官，这是再正确不过的道理了。她原地不动，副职升上去，那是应有之义，她凭什么嫉妒？ 岳阳分部算是数一数二的明星分部。 要知道大同分部目前也只有一个集体项目，还是没人要的那种；太原省部手里也只有不到十个。 但这里，一个李文成就能同时主导两个集体项目，足以见这个分部的阔绰与豪气。 也不知道这么个肥差，怎么会落到这样一位和事佬手上。 “行吧，我试试看吧，但我不做保证。”乔木没拒绝，但也没把话说死。 毕竟是他求上门，没必要搞得咄咄逼人。人家什么性格、内部什么关系，那是人家的事情。他只需要专注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好了。 见他同意了，宋主任也松了口气，乐呵呵地直点头：“当然，当然，我也帮你去说说那孩子，做做他的工作。” 说着，宋主任就做了个手势：“咱们回去继续开会？” 他有些无语，指了指头顶的指向牌：“我去趟洗手间，您先回去和他聊聊？” 对方恍然地拍了下脑门，尴尬地笑着辩解：“对对对，你瞧我，这段时间也是忙糊涂了。” 乔木自然不去洗手间，等宋主任离开了，他才掏出手机给柯羽打了过去：“你和那个李文成熟吗？” 柯羽疑惑地反问：“李文成？他就是咱们当初一起执行项目时那个出马仙。我俩执行的项目不重叠，没什么交情，普通同事关系。怎么问起他了？” “今天和你们宋主任开会，他也来了，态度挺强硬的。” “他去了？他去干嘛？”柯羽问完马上就反应过来，讶然道，“那个项目还是他主导？他不怕把自己累死啊？” “你还好意思说他？”乔木忍不住调侃，“咱们这群人里就你最忙，最多的时候手里有六个项目。” “那是特殊情况，我到省部后连《天宝武侠传》都退了，现在除了省部的项目，手里就剩一个《艾泽拉斯奇幻世界》了。” 随便聊了几句，见柯羽说不上话，乔木就要挂了。 “你别太强硬，别和跟我们在一起似的，什么事儿都是你拍板，”柯羽又叮嘱，“李工是学院出来的，他们这种人都比较……傲。” “我知道，谢了。” 学院出来的，这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为什么李文成都调走了，岳阳分部还要给他留着那两个项目？ 为什么一个发现所有剧情人物的项目，被李文成拖了一年半都结不了，项目组成员迟迟拿不到集体项目的功劳，还要忍着？ 为什么李文成今天态度那么糟糕，岳阳分部一正两副却只是和稀泥，甚至试图说服他让步？ 就是因为“学院学生”这个身份。 全公司都知道，公司高层将工程学院的学生视为嫡系，这些学生全都是当成未来高层进行培养的。 和这些学生搭上关系，就等于和未来的中高层搭上了关系。 尤其像李文成这种还没毕业就已经p7的学生，更是超级潜力股，谁都不愿轻易得罪。 不是不敢得罪，而是不舍得得罪。 你乔木开的条件再好，也是公家落得实惠，不可能直接把钱打到我个人账户上。 但和这些潜力股打好关系，却是在给自己铺路。 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乔木挂断电话，又给卫怡打了过去。 对方不知道在干嘛，等了很久才接起来。 “你认识你们学院的李文成吗？”乔木开门见山。 “李文成……”对方拖着长音思索了片刻，“认识，大我三届，怎么了？” 得，看着回忆的速度也是不熟了。 不过乔木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下。 “不熟，应该没说过几句话，”果然，卫怡直接回答，“他不怎么参加学生活动，没机会认识。” 停顿片刻，对方又道：“他和谷月是一个班的。虽然他俩很可能不对付，不过你可以打给谷月问问。” “你替我问问呗。” 乔木刚开了个玩笑，对方直接一句“滚”，就挂断了电话。 “还假装自己不在乎。”他撇了撇嘴。 卫怡每次提起谷月都好像没事人似的，偏偏其实心里在乎得要命。 当初在印度，谷月对她见死不救一事，确实将这丫头伤得不轻。 看着手机，他还想着要不要给易品沅打个电话问问，毕竟他认识的学院学生就这几个。 不过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他上一次和易品沅正儿八经地联系，还是为了佳佳入学的事儿。当时他和工程学院闹得难看，对方又是学院的三好学生，他就想请对方帮忙居中调节。 没想到对方正好也要帮老领导张世光捅学院刀子，就顺手要了他个人情。 那之后他们也就是逢年过节群发个飞信，并没有其他联系。 贸然联系对方说我要对付你同学，你能不能帮忙出个主意……没这么干的。 这么想着，他正要回会议室，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是柯羽。 对方也是开门见山：“乔木，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孙悠的同事？” 乔木随便回忆了一下，直接回答：“没印象，怎么了？” “你确定？”对方却追问道，“她是我们省部的p7，之前牺牲在印度了，她的能力大概是操控一根彩带。不过当时我是p6，不了解具体情况。” 对方这么一说，乔木也上心了，去思维宫殿搜索了一番，还真的让他找到了这个女人。 这女人和长沙p9匡铎，正是当时奉王宗江之名，要从他手上抢走人质的那个女人。不过那次这两人被他教训了，之后又被突然出现的铁华给赶走了。 再之后，等他去了西线，派员工去东线定点清除王宗江的嫡系铁杆死硬分子。这两人就被他的员工干掉了，应该是死在了吸血鬼手里。 “嗯，我想起来了，”他如实回答，“我们在印度发生过冲突。” 这事儿瞒不住，因为当时的围观者甚众，大量视频被传到内部论坛上。虽然后来被删光了，但还是有大量员工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竟然是真的……难怪他们都这么说，”柯羽呢喃了一句，又压低声音，“我刚才打听了一下，李工刚来省部没多久，好像就开始追求孙工了。但孙工当时和另一个同事有些……” “哎呀，算了算了！”意识到说得太多了，对方连忙打住话头，“我一时也不确定他们说的是八卦还是真事。你说李工会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对你有误会？” 误会？这事儿只会有一种误会，就是李文成误以为孙悠不是他杀的…… 如果对方因为孙悠的死而对他有意见，那就不叫误会，而是歪打正着。 “多谢了，我会注意的。开完会我去找你吃饭。” 挂断电话等了片刻，见没人再给他来电话了，他才返回会议室。 还没进门，他就透过玻璃幕墙，看到会议室中，两位副主任在和李文成说着什么，三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表达出了激烈的情绪。 宋主任则在一旁苦笑着劝说，继续做和事佬。 乔木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分部的管理层生态，还真是有意思…… 他故意一路用指甲节奏地敲打着玻璃幕墙，提醒屋里的人。果然，等他推门进去时，会议室中已恢复了平静。 两位副主任神色如常，只是其中一人脸有些胀红，应该是说话太多缺氧了。 李文成则表情僵硬。 “咱们继续？”乔木坐回自己的座位，不等其他人说话，就直接问李文成，“李工，我先小人一回，多问一句，你对我没有成见吧？” 第895章 868.非嫡系的反击 听到这话，其他四人皆是一愣。 “我刚才想起来，我年中在印度的时候，和两位长沙的同事，在工作思路与方式上产生了一些分歧，当时好像闹得有些大。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文成没说话，但他狠狠抽搐了一下的脸颊，与攥拳的双手，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乔木也不再追问。 那边三位主任则是一头雾水。显然，他们这个级别，除非有心打听，否则根本接触不到印度特别行动的那些细节。 “我先说说我的诉求和条件，供三位领导参考。”乔木朝三位主任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确认了谈判双方的立场，他也知道该怎么往下谈了。 “这个项目我只要一个进度，最好是这个进度，因为能帮我节省很多精力。而且进度会被重置，这一点是比较肯定的。” 那边的李文成张口就要插嘴，一直暗中注意对方的他立刻抬手制止：“先让我说完，谢谢。” 这淡然的仿若无意的一句话，立刻把对方堵了回去。 “不过我可以承诺，这个项目我不会拿走任何有形资产，项目中的一切道具、强化，都是贵部的所属物，我绝不会截胡过来自己邀功，更不会谋求开发后续剧情甚至尝试终结项目。 “另外任何情况下，我都会自愿放弃在这个项目中的一切直接与间接收益；无法放弃的分毫不留，全部移交给贵部。” 听到这里，三位主任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他们差点就怀疑乔木偷听了他们刚才的争论。 对方说的这些，正是刚才李文成向他们表达过的“忧虑”，这位天之骄子就差明着说那位乔工是来欺诈截胡的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这个担心：别的不说，就一个四魂之玉，就足够他们在意的了。 尤其对方可是乔木啊！万一人家大幅推动剧情，直接将完整的四魂之玉带回现实上交公司赚取特殊道具的奖励，他们就只能牙碎了往肚子里咽了。 到那时，岳阳分部肯定会沦为笑柄、负面典型。 不过现在倒是好了，对方竟然主动给出了承诺。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是口头承诺，事后都要落在纸面上。 三位主任放心了，李文成则冷哼了一声。 乔木没理会对方，继续往下说：“前几天我们山西开了个不算正式的大会，达成了一项共识，打算接下来一两年的时间，十一分部群策群力做一些事情。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上海也会参与进来。” 听到这里，三位主任甚至都顾不上遮掩自己的惊讶了，不停地交换着眼神： 总部是很不乐意省部对分部过度干涉的。所有省部一向对分部只有部分管理权，另一部分则分散在总部其他部门手中，尤其是行政部。 全省十一个分部的集体行动……这件事一旦被曝光，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甚至会引来总部的强势干预。 这不是好事，而是祸事！ 就算有调查员拎不清，管理人员也肯定能想明白。 部分主任拎不清，半年前刚立下大功、即将调任上海的方增耀肯定能想明白。 那他们这是要干嘛？ 但三人也相信乔木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他们虽然没直接接触过，但人家可是大明星，他们也从各个渠道了解了不少对方的事迹，也比较清楚对方的风格。 乔木说完这句就停下来了，专门让他们消化一下这件事。 两位副主任思索之间，则率先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性：总部默许了？！ 山西提前掌握了什么他们不了解的情况，并把工作做到了前面？ 两人想到此，立刻齐齐看向乔木，想从他的表情神态中看出蛛丝马迹。 乔木见状，也知道两人想明白了，懒得等略显迟钝的宋主任，继续往下说：“我觉得这种大行动，肯定是人多力量大——当然人太多了也不好，反而会乱。不知道咱们岳阳分部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 “哦，对了，”见三人仍旧惊疑不定，他笑道，“这个行动我是主导者之一，所以接下来无论我调去哪里，都会全程深度参与的。如果贵部感兴趣，到时候还可以和贵部的调查员合作，多认识一些南方的朋友。” “乔工，”一位副主任开口了，“能不能透露一下那个行动的大致情况？” “这个，我知道得太多了，反而不方便说。”乔木故作为难地解释，让三人面露失望，一时有些担心这是他在夸大其词。所谓的大行动，说不定只是合作开发某个项目。 李文成也想到这一点了，冷冷道：“我们岳阳就算要合作，为什么不选自己省内的兄弟部门？为什么不选长沙省部？” 但乔木依然不搭理他，甚至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掏出手机播了个号出去。 “我想着这样，我不方便说明，但可以劳烦我们省部的方主任跟三位解释一下。三位意下如何？” 三位主任正在惊讶之中，电话已经接通了。 “小乔？什么事？”里面传出来的，正是方增耀亲切的语气。 “方主任，我在岳阳这边呢，正和岳阳的三位领导说起咱们前两天开会的事情。三位领导还有些疑虑，我这人嘴笨说不清楚，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这边三位主任听了这话面面相觑：怎么？不需要事先私下沟通吗？你们十一个分部的大项目，就算你是p9，也不能说加人就加人吧？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三人心中疑惑着，电话那头果然也沉默了。 但就在三人以为那边的人会随便搪塞一句在开会就挂断时，声音又响起了：“行政部在开省部主任视频会，刚才在里面不方便，我出来说了。” 没等三人反应过来，对面之人的语气昂扬了起来：“岳阳的同事们也想参与？那是好事啊！你小子可能不关注，岳阳分部可是咱们公司里数一数二的明星分部。他们愿意参与进来，对咱们的计划是大好事！” 说着，对方又道：“你开公放，把手机给他们宋主任，我和人家谈——他们宋主任在吗？还是别的主任？” 在三人震惊的注视下，乔木起身将本就公放的手机，推到了宋主任面前。 宋主任一时间竟然有些紧张，拿手机时手抖了一下，险些将乔木的手机摔回桌上。 不过她这手忙脚乱的模样，没有任何人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接下来要谈的事情。 “方……方主任？”宋主任的声音有些发颤。 对面可是方主任啊，即将调任上海的方主任。按年龄计算，那位只要不捅大篓子，将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高会一员。 而她呢？则是个早就不指望晋升，就把自己当一块砖，坐等领退休金的没前途分部主任。 明面上他们差了两级，实则隔着天堑！ 但这样一位人物，竟然知道她？直接道出了她的姓？ 饶是她早就躺平了，此刻心中又哪能不激荡？！ 方主任当然知道宋主任的姓，毕竟这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市级分部，作为政治动物的方主任怎么可能记不住？ 他不仅知道宋主任的姓，刚才说话间，已经在手机上查到了岳阳分部另外两位副主任的姓。 不仅如此，以防万一，他直接在个人终端上调出了湖南所有分部m2与m3的姓名。 坐回座位上的乔木不再说话，只看着对面三位主任的脑袋凑到一起，对着手机和方主任沟通。 他知道旁边的李文成此刻正恼怒地瞪着他，但他就是不看对方。 不是躲着对方避免冲突，而是直接无视。 讨价还价、货比三家、不太愿意、绝对不行、故意搅合……谈判对象的态度不同，谈判的策略也有所不同。 李文成的态度，就介于绝对不行和故意搅合之间。 你越和他沟通，越不可能成事。 方主任自然不可能一个电话就把所有事情透露出来，或者说其实他也啥都没说。毕竟人心隔肚皮，万一走漏了风声，功劳就轮不着他们了。 他的作用只有一个：以自己的身份为乔木背书，让对面三人相信乔木这份报价的份量远超他们想象。 虽然他并不清楚乔木要和岳阳分部谈什么，但毕竟整个行动都是乔木促成的，这个面子他肯定要给。 他相信乔木有分寸，不会逮住谁都往里拽。 甚至可以说，第一个拽岳阳分部入伙，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神来之笔了！ 再加上未来他的上海分部，瞬间就把入门门槛拉高了几百丈，任谁都挑不出理来。 未来行动开始了，其他分部想要托关系进来分润功劳，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 你们比岳阳分部如何？岳阳分部当初可是花了大代价的呀。你们一没实力二没付出，这么挤进来，让人家怎么想？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做，对不对？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有了方主任的背书，虽然依旧一头雾水，但三位主任也已经深信不疑了。 现在三人满脑子都是那个神秘的大行动，相较之下，眼前这个小项目的谈判，也配他们花心思？ “行动呢，有成功，自然也会有失败，”让三人平复了一下心情，乔木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着，总不能用包含风险的事情做交换。” “我们省部有个外部项目，《鬼杀队与鬼的战争》，这一期进度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打算之后把它撤下来一段时间。” 见三人一头雾水却认真聆听，他笑道：“三位可能不了解，那个项目之前是山西另一位p9颜其平负责的，他本来想靠着这个项目晋级p10，但受王宗江的牵连，事情也泡汤了。” 三人闻言，皆是神色一凛：王宗江的事情，他们自然很清楚。 其中一人甚至知道颜其平，知道这位是王宗江力推的下一位p10。他不动声色地朝两位同事点了点头，示意事情是真的。 “这个项目已经有了一套极其稳定的强化能力开发模式，有血鬼术、义鬼术和呼吸法三大类强化能力。前两类因人而异，各个不同；呼吸法则有几十种分支，而且各机构调查员们还在不断开发出新的分支。” 三人精神一震：如此丰富的强化能力宝库，难怪被用来作为晋p10的项目！果然名不虚传。 而且他们也已经预料到乔木接下来的话了，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颜工接下来要在大行动中承担重要职责，没空管这个项目了，所以就把这个项目交给我负责了，”乔木继续说道，“所以这个项目我完全能做主。” 颜其平经营这个项目就是为了晋p10，现在晋不了p10了自然也不在乎这个项目了，他就给要了过来。 “我想着作为山西省部的集体项目，加速培养地方的低阶调查员，甚至让一些非战斗类调查员也借此开发出独特的能力。不知道咱们岳阳分部的同事，嫌不嫌自己的强化能力多？” 这是要敞开了带着他们岳阳分部玩？！ 三人的呼吸，急促得不像话。 要知道，公司各分部，尤其是跨省的分部之间，除非有人——一般是调任的主任——穿针引线，否则很少能这么相互开放。 普通项目合作一下是正常的，但像《鬼杀队与鬼的战争》，明显就是一个省部的宝藏项目，几乎不可能拿出来与外人分享。 更不用说十一个分部密谋的大行动也向他们开放了。 目的却只是为了帮乔木拿下一个项目的当前进度，连项目本身都不要，用一下就还回来…… 三人齐齐意识到：他们远远低估了这位明星调查员在自家地盘的影响力！ 这个乔木，是要做下一个王宗江？ 很有可能！ 那个颜其平，他自己都承认了是王宗江的人，两人在一个地方任职，对方过去恐怕也没帮王宗江少阴他。 要知道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了，当初王宗江可不是要搞臭乔木，而是要杀了乔木！ 作为王宗江的左膀右臂，那个颜其平和乔木的过节能小了？ 可他刚才是怎么说的？颜工要在大行动中承担重要职责，颜工把这个省部的宝藏项目交给他了。 也许是交易，但能将敌人变成朋友甚至盟友，而不是直接打倒踩扁，仅凭这份胸襟，对方就绝对是做大事的人！ 至于对方是不是真的要做王宗江……他们不在乎。 就算是，那又如何？王宗江倒了，也没见谁受牵连。 调查员系统被和其他系统隔离开，虽然让调查员不受外界因素的裹挟，却也反过来让他们不受调查员的连累。这是相互的。 对方爱做什么做什么，但好处和利益，确实实打实的！ 三人最后一次交换视线，就已经明白，他们已经做好选择了。 “乔工的诚意真是让我动容……”宋主任露出了轻松的笑，但刚一开口，就被李文成粗暴地打断了。 “主任，您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分部花费了这么多精力，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要许出去了？” 李文成身子前倾，手忍不住地敲着桌面：“就算不说我，那分部其他同事的付出呢？这又不是我个人的项目，其他同事，包括柯工，也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啊！” 他知道自己人缘一般，不像柯羽，大家都喜欢，所以还抬出了柯羽做挡箭牌。 但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其他人顿时就不开心了。 宋主任没说话，而是看向了乔木：乔木之前答应她，会试着安抚李文成。 可现在，乔木却只是垂着眼皮，谁也不看，也不说话，就连呼吸都很迟缓、匀称，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宋主任愣了愣，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开的条件够多了，不会再给新的条件了。相反，现在是该你们展现诚意的时候了。 她微微张着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她不说话，其他两位副主任却不忍了，直接替她开口了。 “文成，不要有情绪！你那只是一个项目，就算把项目终结了，那点功劳够几个人分的？但咱们和山西的合作，却是前所未有的，能够让分部每一个同事都收益。你说说这二者孰重孰轻？” “没错，小李啊，我明白你在这个项目上花费了大量的心血，现在放弃实在可惜。可也不能算浪费，毕竟之前开发出的情报，该给的奖励都已经发下来了，又不是说作废了，不给了。 “再说了，光你浪费心血？那我们呢？我们这些幕后工作者就没损失吗？就不心痛吗？我们这也是两利相权取其重！我们也心痛，但我们懂得以大局为重，对不对？还是你觉得我们这些幕后工作者的付出不算付出、损失一文不值？” “哎，这话过了。不过话糙理不糙，文成啊，你刚才提小柯。可当初小柯为了配合你的项目，多少次延后、放弃自己的项目和计划，人家事后抱怨了吗？找你要补偿了吗？没有吧。 “小柯那么重视《天宝武侠传》，直到升去省部都没能有个满意的结果，人家说什么了？不还是忍痛割爱，把项目移交回来了？现在《天宝武侠传》已经交给小翁了，小柯也没见有什么成见，还经常主动提点小翁。上个月甚至还陪着小翁执行了一次项目，取得了重大成果！” “小李啊，我知道你这孩子做事认真，一板一眼，总要求有个结果。我理解，啊，充分理解。不过咱们工作，首先要讲究以大局为重，而不是个人得失，对不对？我相信这一点，你们学院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吧？” “……” 两人你一句“文成”，他一句“小李”，听着是劝说、开导，实则是明嘲暗讽、阴阳怪气，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指责李文成耍小性子、自私自利。 李文成一个学院出来的天之骄子，当初可是被岳阳求爷爷告奶奶说尽好话才来这里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吃过这等委屈？ 被这么一通说，此刻的他已经是脸色铁青、身子颤抖。乔木甚至怀疑他放在桌下死死攥拳的双手，已经把手掌抠出血口子了。 但他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言不发，仿佛这事儿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事儿当然和他有关系。两位副主任连番开炮，某种程度上就是在替他出气，给他一个交代。 不过他觉得，两人更多还是在发泄他们自己的不满。 毕竟人到中年了，还要对这个明显脾气不好、性格不佳的年轻人，没日没夜地捧着、哄着。 人家都远走高飞了，都和自己没关联了，还得忍气吞声，任凭自家的资源被占着。 现在明明是自家的好事，你一个外人还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只想着自己做事做个结果，丝毫不为我们考虑，丝毫不动感恩。 谁能不气？ 过去不发作，不过是因为李文成的身份在那，大家都在他身上投入了那么多沉没成本，都指望着将来他高升后念旧情拉自己一把，所以不愿意得罪他。 现在不同了，乔木给他们带来了更好的选择。 投资李文成，只是投资未来的可能性。毕竟谁也说不准李文成就一定能成大人物。被扫地出门的或者中途夭折的学院学生多了去了。 而和乔木合作，不止是投资未来，更是投资当下，功劳是立竿见影的，没有任何折扣。 二选一的话，根本不用犹豫。 两位副主任很有分寸，一通语重心长“我为你好”的发泄后，纷纷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然后齐齐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宋主任。 一同看向她的，还有李文成。 区别在于，前两位是等着她一锤定音；后者则如同落水的小鹿在眼巴巴看着那根救命稻草。 宋主任心中苦涩不已。 这个主任的位置本来也轮不着她。当时是各方争抢得太狠，争得主任位置空置了许久，副主任都升上去了都定不下来。 然后各方突然恍然大悟：主任就一个，不好争；可副主任可以好几个呀。 于是一向佛系的她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主任。 从一开始，她的任务就只有一个：不争功，只团结。 而她身边这两位副主任——一开始很过分，足足有六位，后来眼见着乱套了才减下来——才是各方真正力推的人，才是真正来刷功绩的人。 现在，又到了需要她出面“团结”的时刻了…… 一分钟后，一声传遍楼道的巨响中，李文成踩着碎玻璃拂袖而去。 当天下午，李文成一脚踹碎会议室门玻璃，怒气冲冲扬长而去；随后三位主任与乔工把手言欢，一路送行到楼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岳阳分部。 并在当晚，先李文成一步，传到了长沙省部。 第896章 869.打造地狱的第一步 乔木漫步在原始森林中，他并非独自一人，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半透明的巨型动物。 巨大的蜈蚣、巨大的蜘蛛、巨大的蚊子、巨大的螳螂。每一只的体型都至少是他的十几倍。 那些同样巨大的步足、复眼、獠牙，通体茂密的刚毛，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但它们很乖，乔木停，它们就停；乔木走，它们就走。 而且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全都是半透明的。 “你就打算这么一只只抓下去？”休息期间，一个人影浮现在他身边。 那人散乱的长发下，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好看到乔木不得不承认，他迄今为止都没见过比对方好看的女人。 偏偏对方却是个男人…… 那人纯黑襕袍上的点点星光，随着他的动作，如星河般摇曳、飘荡。 这位，正是他的斩魄刀灵，碎星河。 “不然呢？”乔木摊了摊手，又随手指向身后，“我总不能派它们去抓吧？” 他这一指，身后那些乖巧的妖怪们，更加不敢动弹了。 “我现在能控制的范围就这么点儿，它们稍微离我远一点，就会直接坠入冥界。那我不是白抓了？” “你跟着路西法之翼这么久，就没从它身上获得哪怕一丁点的灵感吗？”碎星河以扇面遮脸，扇面上方露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头……无可救药的猪。 “是它跟着我，”见对方愣了一下，他继续解释道，“它一直在我身后，位置上来说，肯定是它跟……着……” 看着对方的眼神，他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只好转移话题：“我想过了啊，但它抓灵魂那些手段，我是实在学不来啊。你不是能共享我的思想吗？” 翅膀是怎么抓灵魂的？其实很简单： 先用灵魂能力，让一片区域内的灵魂显形；再用空间能力，将这片区域的灵魂，连同它们脚下的大地，像捡玩具一样揣进兜里，一起打包带走。 经过一年半的学习，原理他都很清楚了，只是单纯的实力不够、做不到。 他现在只能让方圆几百米内的灵魂显形，并勉强禁锢它们不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拽去冥界。 “你的地狱劳务合同呢？” “用着呢啊，”乔木一脸无辜，“不用地狱劳务合同，它们凭什么死后都这么乖？” 掌握了足够的灵魂知识后，他对地狱劳务合同的运用也更丰富、灵活了。毕竟这个道具本来就是作用在灵魂层面的。 现在他既能和亡灵签订合同，也能让与生者的合同效果延期至死后。 身后这群妖怪，一部分是被他弄死后逼着签下合同的，也有一部分是签完合同弄死的。 但无论哪种，都乖乖签了三期合同，成了他的终身雇员，死后都得被他操控。 “我可真是个大魔头啊~”乔木得意地摇头晃脑。 “那可是从你灵魂中诞生的道具，可以说是除了我之外，这个世界上和你最契合之物了。你就是这么用它的？” 碎星河无奈地叹了口气：“那门门果实空间呢？” “用了啊，但不好用！”说起这个，乔木不得意了，却仍理直气壮。 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将碎星河还给他的门门果实空间，作为自己的地狱。毕竟他没有创世的能力，没法创造一个新空间。 然后再用地狱劳务合同作为灵魂契约，以像翅膀那样，掌控地狱中的所有成员。 当然这个过程会很麻烦：地狱劳务合同连签三期才能成为他的终身雇员，每期15天，至少需要一个月的周期。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真正的大麻烦在门门果实空间那边。 他之前用那个空间切割并装载过依乌鲁佐的一片残魂。 虽然残魂已经倾倒在《海贼王》的世界里，用来糟践天龙人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家伙实在太脏了，竟然把那个空间给污染了。 依乌鲁佐的灵魂，会本能地扭曲一切灵魂，将其变成与自己一样的负面情绪集合。 当初依乌鲁佐曾试图扭曲他，不过他毕竟有翅膀罩着。借助翅膀力量的时候，翅膀改造他灵魂的同时，顺便把污染修复了。 但其他灵魂就没那么幸运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上个项目扔进去的那些灵魂，全都崩溃了。不是互相残杀，就是自我崩解，最终一个都没剩下。” 他上个项目待了一年半，可不只是上学。学习之余，他也四处寻找一些自己看得上眼的灵魂。 没想到那些灵魂进入门门果实空间后，很快就被污染了，最终一个都没剩下。 他选择《犬夜叉》的世界，也是因为这里面有足够多扭曲的生物、邪恶的灵魂。他打算用这些灵魂去“稀释”乃至清除空间中的污染。 反正都是垃圾，消耗起来不心疼。 等空间中的污染被彻底耗尽后，他就能正式组建属于自己的地狱了。 这个计划看似愚钝，却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正洋洋得意地想着，碎星河身形一扇，瞬间来到他身边，扬着手中的折扇，照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一扇。 “啪”的一声脆响，乔木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地嚷嚷：“你干嘛？！” 对方用修长纤细的手指猛戳他的太阳穴，恨铁不成钢地说：“就你这个效率，给你十年也完不成翅膀的任务！” 乔木却不服气地反驳：“这种事情，从零到一难，从一到一百易。刚开始肯定会慢一……” 他没说完，碎星河冷哼一声，直接消失了。 但他脑海中，却又多出了一段思想。 那是一个方案，一个碎星河制定的方案。 只是稍微研究了一下，甚至都没有细细捋一遍，他就被这个方案的天马行空惊到了。 “果然……”震惊之余，他喃喃自语，“果然是因为你把我的天赋都夺走了……” “啪！”他后脑毫无预兆地挨了狠狠一击，疼得他直接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这次不是扇面，而是扇骨。 这就是一体两魂还思想相通的代价。 他会什么，碎星河就会什么，继承了他大部分天赋的对方，甚至比他还强。 他能够令灵魂显形并禁锢在自己身边，作为他的斩魄刀灵、他的一部分灵魂，对方自然也拥有了显形于世的能力。 而且不受他的控制。 揉了揉后脑，他立刻精神百倍地推开空间门。 不过迈入门门果实空间没多久，他心中就升起了一股恼怒：那个碎星河，明明只是他的一小部分灵魂，竟然敢对他如此不敬！ 不过深知这股情绪是怎么回事的他，立刻使劲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 他从兜里取出地狱劳务合同，将手中的A4纸抛出，那轻薄的纸张在脚下快速旋转、变大，很快就变成了一张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白纸。 乔木落在白纸上，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留在白纸上的残缺的泥鞋印，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留脚印没用，还是得留名字。” 随着他心念一动，巨型白纸迅速缩小，又变回了一张A4纸。 他捡起A4纸思索片刻，将纸张竖了起来。 纸张又变成了一堵洁白的墙壁，并迅速向四周延伸，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 看着面前无边无际的高墙，他凌空一抓取出一支笔，在上面随便画了几笔。 但转念一想，又不满意地摇头，盯着墙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它们哪来的笔？而且肯定都不识字。还是不太方便……” 他需要让每一个进入门门果实空间的妖怪，都乖乖在地狱劳务合同上签名，而且是每15天自觉签一次。 但显然，就算他在墙角下摆满了笔，也不是每个妖怪都会像八岁小孩一样，看见一堵洁白的墙就会忍不住在上面乱写乱画。 真正麻烦的地方在于，怎么才能让妖怪们在互相残杀、死伤殆尽之前，优先署名？ 思索了片刻，没什么好的思路，烦躁与不耐烦之下，他对着墙壁就是狠狠一脚。 那挂着鞋印的墙壁立刻收缩，重新变回了A4纸。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糟糕，乔木也不再停留，直接离开了果实空间。 一回到森林中，刚才那股没主意的烦躁、对斩魄刀的嫉妒、与对翅膀的愤懑、对地狱的贪婪……所有负面情绪开始逐渐退去。 他对着自己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只是情绪被左右，灵魂没被污染，才松了口气。 刚坐下要仔细思考，乔木又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异动。 他扭头看去，发现那边原本乖巧无比的那群妖怪灵魂，此刻正不安地骚动着，显然是被空间中逸散出来的污染影响到了。 乔木大手一挥，关掉空间门，上去逮了一只最丑的蜈蚣妖怪，就是一通胖揍。 那妖怪却只是趴在地上，哀嚎着忍受，在地狱劳务合同的控制下，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直到那家伙的灵魂被他揍得千疮百孔，几乎就要彻底消散，他才停下手来，长舒一口气。 这一顿胖揍彻底平息了骚动，让其他十多只妖怪完全老实了下来，他自己也借着这一通发泄，将心中没来得及消退的负面情绪，全都丢了出去。 “果然，恐惧是最好的奴役工具。”拍了拍手，神清气爽的他，自言自语着重新坐回岩石上，认真思索起来。 随着思索，他手中的地狱劳务合同也在不断变化成各种形态，但没有一种能让他感到满意。 思索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他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点子来。郁闷之下，他开始将合同变化成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物件，消遣时间，也为了撞大运。 不知变化了多少种形态后，随着A4纸化作一件斗篷将他整个人团团围住，他突然就愣住了： “对啊，为什么要让它们去找合同？不能让它们一睁眼就看见合同、走到哪里都离不开合同？” 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豁然开朗的他从石头上一跃而起，丝毫不做停留地一头冲进门门果实空间中。 这一次，他一路来到空间半空中。 随着他选中一个合适的高度，地狱劳务合同脱手而出，在空中迅速扩大的同时，四角上翻，竟直接化作了一张巨大的帷幕、一个巨大的包裹，从四面八方将他裹入其中。 半空中的他纵身一跃，直接落在纸面上。虽然对脚下的柔软与晃荡有所预料，但落地那一刻，随着包裹的晃荡，他还是险些摔个狗啃泥。 扎着马步勉强维持住平衡后，他也不敢再随意动弹了。 他纹丝不动，脚下松软的纸张也逐渐停止了晃动。 虽然站都站不稳，乔木却感到非常满意。 “站不稳才好，越难受它们越得乖乖签名。” 真好受了不就直接住下来了？ 如何让灵魂们随时都能找到合同、签下名字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第二个问题：它们要怎么签名？ 思路打开了，这个问题也不在话下。 随着乔木心思一动，原本由巨型纯白纸张构成的包裹，直接变成了墨蓝色。 复写纸。他妈是会计，家里有不少这东西，他是从小玩到大的，实在太熟悉了。 那些妖怪在包裹中的每一步，都会留下独一无二的脚趾指纹印记，也算是签名了。 如果它们平衡不好，不小心摔倒了，手一撑地，就留下了指纹或掌纹。 当然，如果那些异形妖怪，这些特征都没有，那还可以让它们留下唇纹、舌纹、齿痕、眉纹…… 至于怎么说服那些桀骜不驯的渣滓们留下这些特征，他也有一些思路了。 此刻的地狱劳务合同，就高高挂在门门果实空间的上空，从地面望去，如同一只巨型的略显扁平的茧。 乔木回到森林中，将自己奴役的十多只妖怪悉数赶进空间里。 这些妖怪虽然大多都是虫子、节肢动物，但甫一踩在松软的纸面上，还是晃得东倒西歪。 没有经验的它们，在惊慌之中不停挣扎，但这种挣扎却使得纸面晃动得更加厉害了。 没几分钟，妖怪们就被晃得七晕八素，不敢再随便动弹，纷纷乖乖地趴着。 不过一直这么趴着也不是个事儿，不是没有脑子灵光的妖怪，直接攻击脚下的纸面，想要剖开这松软的东西。 可这注定是无用功。 地狱劳工合同最大的特征就是无法损毁，这是公司研发部和生产部盖章认定的。 公司将道具交给他之前，肯定经过了充分的实验。以公司掌握的花样繁多的手段都无法破坏这东西，更别说这些妖怪了。 妖怪对纸面的攻击并未持续太久。 空间中的污染，很快就彻底扭曲了这些本就没太多神志的怪物。 彻底被负面情绪操控的它们，开始盯上彼此，试图展开一场肆无忌惮的厮杀。 只是它们还不习惯在纸面上行动，所以在乔木看来，它们的战斗颇为滑稽，倒像是一场闹剧。 这些妖怪是他过去一个月好不容易抓住的，都签满了三期合同，他可不会让它们在这里白白消耗掉。 一片浓雾从天而降，很快就将纸茧填满。 前一秒还在相互厮杀的妖怪们，只是踉跄了一下，稍微分开了一瞬间，就失去了彼此的踪迹。 唯一能看穿彷徨之雾的乔木，看着妖怪们如没头苍蝇一般乱晃，得意地点着头：“我还真是垃圾利用小能手。” 当初碎星河为了做实验，夺来了这部分彷徨之雾。后来觉得没啥用，就打算扔掉。 还是他本着“现在没用将来说不定有用”的原则，把这玩意儿留下了。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接下来就剩下一件事了：这些妖怪的灵魂在签完三期合同，降落到门门果实地狱后，如何避免它们在无休止的厮杀中消耗殆尽。 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去不停地抓妖怪。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也已经有了一个很不错的思路。 ----------------- 西国，建造于苍穹之上的云顶仙宫。 一个头戴白骨面具、一席及腰红发的男子，腾云驾雾降落在仙宫正殿前。 下一刻，十余条巨犬从仙宫各个角落腾空而起，降落在他周围，让他团团包围起来。 面对十余条强大犬妖龇牙咧嘴、低沉呼声的警告，来人却不为所动，只是满是怀念地打量着周围。 片刻后，一条通体纯白、体型比在场所有犬妖都大了好几倍的巨犬从天而降。 那巨犬降落在正殿前宝座上，霎时化作一位雍容华贵的绝美高冷贵妇。 “麒麟丸，你竟然醒了？”那贵妇慵懒地坐在装饰奢华的宝座上，打量着来者，“我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 “现在的西国，是你来执掌的吗？”麒麟丸打量着对面五百年前就与他相识的女人，“我以为会是你的儿子杀生丸。” “唉，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可是孩子一直在叛逆期中不愿意出来，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也只能多担待一些了。你应该对我的烦恼也感同身受吧？” 女人摆出一副忧伤的姿态。麒麟丸总觉得对方是在演戏，却又像是发自内心。 五百年前他就看不透这个女人，或者说没人能看透对方。今天他依然看不透。 时至今日，他沉睡了五百年，对方清醒着五百年，岁月的打磨，让对方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斗牙王已经死了，他自忖全天下都没人是自己的对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和城府都没有意义。 不想和对方继续纠缠下去，麒麟丸直奔主题：“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最近的风波。” “风波……”女人思索片刻，才一副恍然，“你说那件事啊，你竟然是被这种小事吵醒的？” 麒麟丸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过去几个月里，崛起了一位神秘的人类除妖师。四国——不，应该说是三国，东南北三国的不少妖族，都被那个神出鬼没的除妖师屠戮一空。 “如南国的大蛇一族、尸舞鸟一族、猴妖一族、独眼猩猩……又如北国的猪妖一族、山岚一族，以及那些鼬妖、熊妖……就连玛瑙丸死后龟缩不出的飞妖蛾一族也惨遭屠戮。 “我们东国也未能幸免，那些喜欢吃狼妖的极乐鸟，还有喜欢吃和尚的土蜘蛛、喜欢吃丈夫的螳螂妖、喜欢吃孩童的七节虫……” “好啦好啦，”女人一脸嫌恶地以手遮面，埋怨道，“不用说下去啦，我知道你们东国净产些奇奇怪怪的恶心东西。” 麒麟丸嘴角抽了抽，才继续说道：“但只有你们西国是个例外，没有被波及。我这次前来，就是要问清楚，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女人嫌弃地撇了撇嘴，“没有被波及？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西国海边那群百鬼蝙蝠就被杀得一个不剩。那些零零碎碎所在山里的杂碎们，也都没了踪影。” 她嗤笑一声：“那群家伙，在首领死后就群龙无首。听说了那个除妖师的事情就吓破了胆，把周边渔村的渔船都给毁掉了。没想到还是被人家杀上了门，一个洞穴一个洞穴，杀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对方幸灾乐祸的模样，麒麟丸眉头直皱：“你是西国群妖的领袖，自己治下的子民遭受如此惨剧，你不仅不施以援手，还如此态度？” “什么领袖……”女人如变脸一般，脸上的笑意瞬间变成了郁郁寡欢，“先夫死后，西国的妖怪们原本对我还算恭敬。时间久了，又眼见着杀生丸那孩子不管事，就全都懈怠了。” “那群百鬼蝙蝠，仗着自己有强大的结界，平日里就不把我们犬妖放在眼里，”说到这里，女人重重叹了口气，又突然露出开心的笑，“这样不是很好吗？那些家伙实在太丑了，死光了也好。我们西国妖怪的整体长相也能提高不少。” 麒麟丸彻底无语了。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五百年前的大妖怪时代。他那个时代的大妖怪，无论本身性格如何，但能够成为一方领袖的，自然都有足够的担当。 不像现在，眼前这位西国领袖、犬大将的遗孀……在不打算掀起战争、一统天下的当下，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打交道。 不想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他直截了当直奔主题：“你西国的事情我不关心，我今日来是要问清楚，你是否那个人类的身份？” 女人噘着嘴摇了摇头：“你都说那家伙神出鬼没了，这种情报我怎么会知道？你若查清楚了，能不能也告诉我一声？” 麒麟丸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冷哼一声：“他日若是让我知晓你在骗我，就休怪我不顾身份，欺负斗牙王的遗孀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犬妖，齐齐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但下一刻，女人只是挥了挥手，一句“好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一空。 麒麟丸打量着周围这些实力强大、却对那女人俯首帖耳的犬妖，不禁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妖怪一向以实力为尊。没有力量的人，就算再狡诈再奸猾，也不可能让其他强大的妖怪听命。 不说西国如何，五百年了，这个女人还能让犬妖一族如此恭顺，就绝非等闲之辈。 这一趟既然什么都没问到，他也不愿在敌人的地盘上多做停留，纵深一跃，便腾云驾雾地离去了。 “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女人慵懒地侧卧在宽大的宝座上，优雅地打了个哈欠，“我可没骗你哦，我确实不知道哪个小家伙的身份。” “至于他的下落和目的，”她轻轻一笑，“你又没问我……” 第897章 870.按照约定击败我吧！ “你认识犬夜叉吗？”看着面前直立起来足有十几米高的巨型熊怪，即使被对方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震得头晕脑胀，乔木还是按照既定程序询问。 熊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他又是一声吼。 随着吼声向他喷射而来的口水，在溅他一身一脸之前，悉数落入一个突然出现的奇怪圆圈中，随即又从空中凭空跌落，劈头盖脸砸了熊怪一头一肩一背。 好在熊怪毛发浓密，并未在意。 即便避开了这最致命的攻击，那空间门挡不住的浓郁口臭，还是熏得乔木扇动着手连连后退。 他这一退，本来本能觉得他很危险，没有贸然进攻只是示威的熊怪，立刻就觉得眼前的小家伙示弱了，应该是真·口粮。 觉得自己占据上风，它便踩着沉重的步伐大步向前。 “看来是不认识，”眼见对方步步紧逼，乔木依旧不紧不慢地追问，“那弥勒、珊瑚、七宝、桔梗、钢牙、菖蒲……这些人都你认识吗？” 数了好一长串名字，熊怪却依旧不为所动，两只漆黑的小眼睛中，凶光更盛了。 “吃……”步步紧逼中，熊怪那不停滴落口水的血盆大口中，吐出了个含混不清的词。 “什么？”乔木没听清。 对方却直接四足落地，摆出冲锋的姿态，压着背脊，对他发出低吼。 “算了，看你这样子，也认识不了母熊以外的物种了。” 一句完整的话都没传入耳朵里，面前的口粮，却直接诡异地消失了。 熊怪愣了一下，有限的智商完全无法理解食物去哪了。 它下意识上下左右地寻觅，刚一扭头，就看到脑袋左侧，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生物。 吓了一跳的它，还没看清对方的长相，伴随一道寒芒闪过，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脑袋刚刚不受控制地砸在地上，它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可真是好人啊，杀个妖怪还要分好坏善恶。”嘀咕着自言自语的乔木，刀刃归鞘后，对着巨熊无头尸体上方那长相一模一样的半透明巨熊，一把按了过去。 随着他的触碰，那巨熊的灵魂就消失不见了。 “我就喜欢这种有手有脚的妖怪，”专属地狱中多了一员，乔木满意地点了点头，“进去随便走一步，就算是签了名了。30天后稳稳加入人才档案管理中心，都不用别人操心。” “本来也不用你操心吧！”漂浮在不远处的碎星河忍不住吐槽，不等他反驳，就指着一个方向，“去那边看看，那边有东西。” 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乔木只看到了大片树木和灌木：“你怎么看见的？我怎么看不见？话说你这又是什么能力？我怎么没有？你别藏私啊，哎！” 不想搭理他的碎星河，已经消失了。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看着熊怪的尸体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去碰那四只布满增生组织的巨大熊掌，而是乖乖朝着斩魄刀所指的方向走去。 只是一步，他就迈出了数百米，直接出现在视线的尽头。 下一步，便又是数百米。 不到一分钟，他就已经跨过了数公里的山路，来到了一座炊烟袅袅的村庄前。 “竟然真的有东西！”闻着沁鼻的香气，看着村庄周围漫山遍野怒放的花丛，乔木忍不住惊讶道。 不仅如此，他已经知道盘踞在这里的妖怪是哪个了。 “看到了吗？”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自从能够自由显形后，碎星河在项目世界中，就特别爱往外面跑。似乎是过去寄宿在斩魄刀中憋坏了，现在在报复性地现身。 乔木只是“嗯”了一声。 他看得很清楚，目光所及的每一朵花，都是假的。 花朵的内里，以及掩盖在花丛之下的一条条藤蔓，都共同属于一个遍布整片原野的巨大灵魂。 这个灵魂体型很大，却很脆弱，比他见过的所有妖怪都要脆弱。 而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花香，也有着特殊的功效：那些被他吸入体内的香气，此刻正化作无数无形的触手，不停戳着他的灵魂，似乎想要钻进去。 只是力道不够，只能做无用功。 不过这些都不值得他关注，他知道将碎星河吸引出来的是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属于植物的灵魂。 不是某种植物进化而来的高级生命形态，也不是他上个月砍过的那种树妖，而是单纯的植物。 “这个花皇不是妖怪？”他们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见识，乔木只能回忆着漫画中的内容，若有所思，“难怪当时犬夜叉他们察觉不到妖气。” “应该是一种独特的生命形态，”漂浮在头顶的碎星河猜测，“这个世界不止有人和妖怪，还有鬼之类的其他东西。出现这么个东西也不足为奇。” 具体是什么，他们得抓到这个灵魂的核心，也就是那个花皇才行。 两人正漫步在花丛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群劳作归来的农夫朝他们打招呼：“你们是路过的旅人吗？太阳快下山了，这座山里有野兽，如若不嫌弃，今晚就在我们村子里过夜吧？” 这个位于深山中、连一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的村子，甚至还为路过的旅人准备了一间房子。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战国时代，摆明了就是告诉旅人他们不正常。 乔木知道剧情，也知晓这个村庄已经被花皇同化了，这些村民为了逃避一切悲伤与痛苦的回忆，向花皇彻底献出了自己。 他们白天会变成人类的模样，继续生活、劳作。到了晚上，则会变回陶土，献出自己的悲伤，成为花朵生长的温床。 而失去悲伤与痛苦的他们，则会经历安详、轻松与幸福的一夜。 这就是花皇的能力：它以人类的悲伤与痛苦为养分，繁衍自身。 而借助人类的软弱与逃避心理，它不需要击败或征服谁，只要向对方展现自己的能力，对方自然会心甘情愿地沉沦。 乔木在旅社中吃着薯片、喝着果茶，直到深夜，也没等来敌人的袭击。 “什么情况？”他嗦着手指起身，“这是嫌人少，懒得动手？” 漆黑的深夜万籁俱寂，他随手抓起一根火把，一路向村子中心的宅邸走去。 看上去应该属于地主的宅子里，却没有一个活人。 他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大门，不顾那扑面而来的浓郁香气，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人呢？出来！” 宅子中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可在他的视野中，那全村最显眼，或者说全村唯一的灵魂，正在向与他相反的方向快速移动。 “跑了？”他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识时务，凌空抓出斩魄刀，在手里转了个剑花，刀刃向下的同时迈出一步。 这一步落地的同时，他已经出现在百余米外，手中的刀刃，狠狠扎进身旁看似平平无奇的花丛中。 顷刻间，惨烈到令人耳不忍闻的嚎叫声，就遍布了整个村庄、旷野。 无数熟睡中的动物，纷纷被这瘆人的声音惊醒，或是瑟缩在地洞中不敢动弹，或是干脆不要命地向远方逃窜。 乔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将刀拔出来：“发自灵魂的痛苦，你也是第一次品尝吧？再跑，我就继续捅你！” 哀嚎声逐渐减弱，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面上，一个身影逐渐浮现。 一个身着狩衣、长相妖艳的男子趴在地上，扭着头，一脸畏惧地看着乔木……手中的刀。 “为什么要跑？” “什么？我不明白……我并没有想要与您为敌……” 支支吾吾说到一半的花皇，看着乔木随手架在他脖颈处的刀刃，死死闭住了嘴巴。 看着对方身子都僵硬了，乔木冷哼一声：“说句话眼球转了十几圈，一看就没说实话。” “我……”对方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半晌后终于豁出去地说了实话，“我的花粉无法窥探您的内心，我也无法驾驭您的灵魂。您一定是一位强大的驱魔师吧……” 看着对方一脸的讨好，乔木恬不知耻地认了下来：“没错，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驱魔师了，跟我混吧，怎么样？” “当然，”对方立刻如一只乖小鸡仔一般，不停地点头，谄媚地说，“能够为您效力，是我的荣幸。”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呢。” 说着，乔木露出了开心的笑。花皇见状，也松了口气，脸上劫后余生与谄媚的笑容，一时间更灿烂了。 下一秒，他的身体，就被那令他畏惧不已的刀刃，斩成了两半。 遍布旷野的鲜花，眨眼间就尽数消失了，放眼望去，只剩下了荒芜许久、杂草丛生的农田。 乔木打了个哈欠，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转身一步回到了被花皇霸占的宅邸。 “睡了几个月的荒郊野外，总算有张床了，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 第二天清晨，乔木是被外面的叫喊声吵醒的。 他将天鹅绒被子叠好，压在枕头上，再用床单裹起来，全都扔回地狱，才打着哈欠，在外面“杀生丸大人，等等小的呀”的尖利嗓门中，懒洋洋地走出了门。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纹丝不动地矗立在院门外。 他瞥了眼对方腰间唯一的刀，自然地朝对方打着招呼：“嗨，好久不见。你是冲我来的？” “咦？这个村子里竟然还有活人？”上气不接下气追上来的邪见，看着乔木有些发愣。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立刻跳着脚大骂：“卑贱的人类，怎么敢这么对杀生丸大人说话？！杀生丸大人，让小的好好教训教训他！” 杀生丸没理会自己的小跟班，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类。 他刚来这里时，就觉得这股气味熟悉又陌生。此刻见到对方和他打招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终于回忆起了对方。 在鬼婆里陶那里，与龙骨精大战时，这群有着奇怪能力的人类，曾出手帮过他和犬夜叉。 不过击退了龙骨精，他就走了，根本没和那些人类有什么交流。四舍五入之下，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交情。 “这些是你做的？”不愿与对方过多交流的杀生丸，冷冷问道。 他没说是什么，不过看这一地的人形陶俑，也不用他额外说明。 “不是，”乔木摇头，“是一个花妖……也不能算妖怪，说不清是什么。昨晚被我干掉了。” 杀生丸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开心的童稚呼声：“哇，好多陶俑啊！这里有陶俑师傅吗，杀生丸大人、邪见大人？” 回头看去的邪见立刻火冒三丈地跳脚：“笨蛋！离那些陶俑远一点！那些都是死人！” “啊？！”听到这话的玲，花容失色得连退几步，一时不察又踩到了身后的陶俑，将那具陶俑的胳膊踩断的同时，自己也惊呼着失足摔倒，直接将那陶俑的上半身压得粉碎。 杀生丸却头也不回，对身后的闹剧毫无兴趣：“最近有一个人类除妖师，一直在狩猎、屠戮那些人数众多的妖族。那人是你吗？” 乔木双手互揣，点头认下：“嗯，是我干的。你要替那些妖怪报仇？” 他想了想道：“也正常，听说你本来就该是西国妖怪的统治者，很多妖怪至今都自愿以你为尊。你替它们主持公道，再合理不过了。” “无聊。”没想到杀生丸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哎？”乔木愣住了。 那女人不是答应他，会让杀生丸主动找他，对他出手的吗？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等等！”他立刻出言叫住对方，“你真的不打算替那些妖怪报仇？那你来干嘛？” 杀生丸只是回头冷冷一瞥，没有说话，就继续前行。 那次这群人类与他共战龙骨精，也算帮了他的忙。这次他不出手，放过对方，是为了还那次的人情。不过这种话他自然说不出口。 眼看着对方渐行渐远，邪见与玲也一路小跑跟了上去，摆明了就是要离开了。 这下乔木是真的急眼了，连忙追上去：“等等！” 没人理他，只有玲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摆了摆手。 “站住！”他拔出了刀。 这一次，杀生丸终于停下了脚步。 “嗯……那个……”对方回过头来，乔木却词穷了，支吾了半天，视线落在玲的身上，终于有了主意。 “我身为驱魔师，怎么能允许你这么堂而皇之地绑架无辜人类女孩？交出那个小女孩，我就饶你一命！” 对方冷冷注视了他片刻，又扔下一句“无聊”，转身就要走。 小女孩却主动开口了：“大哥哥，玲是自愿追随杀生丸大人的哦，并没有被绑架~” “是吗？”乔木一脸的义正词严，叱声道，“身为人类，竟然与妖怪为伍，简直就是人类之耻！既然如此，今天我就替天行道，先消灭了你这个人类叛徒！”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之前一直冷漠无比的杀生丸，此时看向他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乔木见状，心中也松了口气。 下一秒，一记巨大的妖气弹向他袭来，仅仅是余波便将夯实的地面犁出一条深沟。 妖气弹命中的剧烈爆炸，掀起了漫天的烟尘。被轰至半空的碎砖瓦与木屑缤纷散落，噼里啪啦砸在上百米内的大地上，砸得身后的邪见抱头鼠窜。 “邪见大人，快躲进来呀！”躲在阿哞身下的玲欢快地朝他招手。 狼狈躲进阿哞肚子下面的邪见，看着远处逐渐散去的烟尘，得意道：“区区人类，竟然敢挑战杀生丸大人的威严！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击，就让他尸骨无存了吧！” “杀生丸大人威武！杀生丸大人勇猛！” 听着身后两个跟班的助威，杀生丸却无动于衷，只是皱着眉头，紧盯着那片尘土弥漫之处。 那个人类的臭味并没有消失，他也没有闻到一丝血腥味。更何况几年前与那群人类并肩作战后，他也不相信这区区一招就能伤到对方。 烟尘散去，身后邪见的叫喊声也戛然而止：明明那套宅邸已经大半化为乌有，那个人类却仍旧站在原地，寸步未离、毫发无损。 看到这一幕，杀生丸的战意也被激起了几分。 他一个无声的高速移动，瞬间来到对方的身后，一记毫不留情的毒华爪挥出。志在必得的一击划过对方的身体，指尖却没有丝毫命中实物的感觉。 “打偏了哦~”调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杀生丸一惊，转身又是一爪，却再次挥空。 “你视力不太好嘛~”戏谑的语调，依然在他身后。 好快！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在速度上胜过他，尤其对方还是区区一个人类！ 惊骇之余，战意被彻底点燃的杀生丸，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但他马上就想到，自己此刻只有一把无法伤人的天生牙，这把刀根本不具备任何战斗力。 再强的妖怪，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也无法发挥出全力。就像再健壮的猎犬，没有了牙齿，也只能任人鱼肉。 明明遇到了一位值得尊敬的敌人，自己却反而无法全力以赴，这个现实让他顿感心烦意乱。 这一个分神，他挥出的光鞭，速度与力道就多弱了几分。 只是这一个破绽，就被乔木捕捉到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前一秒还战意十足，后一秒就犹疑不决，但他不是真的要和对方来一场人妖对决。 光鞭呼啸而至，就在即将命中他的一刻，他只是微微后退一步，整个人竟瞬间出现在大几十米开外。 光鞭挥空一事并未让杀生丸感到惊讶，真正让他惊骇的是，他亲眼看到了对方那诡异的身形。 对方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步，竟然就直接出现在几十米外，而且他还完全没看出任何破绽。就仿佛对方根本不是速度快，而是能够瞬间移动！ 他自然不相信区区一个人类，就能掌握瞬间移动这种即使在妖怪中也多只是传说的技艺。 但这速度……这一瞬间，杀生丸竟然有些心虚了：即使全力以赴、铁碎牙在手，他便真的能够战胜这个人类吗？ 但动摇只是一瞬的事情，下一刻他就摒除了心中的杂念。 不是因为他的内心足够强大，而是因为他注意到，对方所处的位置，正是阿哞的身旁。 而阿哞的身下，则是探头探脑的玲和邪见！ 察觉到杀生丸的视线脱离了自己，瞥向了一旁，乔木微微一笑，直接伸手抓向那头奇怪双头牛坐骑的身下。 ‘就这样按照我和你母亲的约定，用出你最强的一击，毫不留情地击败我吧！’ 这一伸手，再结合他之前的威胁，果然如同点了炮仗一般，让对面的杀生丸彻底慌了神。 只见对方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天生牙，对着他所在的位置，不假思索地隔空一斩！ 下一秒，一道漆黑的月牙状空间裂隙直接出现在他的周身。 一股巨大的吸力同步而至，如同成百上千双手同时发力一般，将乔木拽向裂隙深处。 见目的达成，他心中松了口气，又试着推开一扇空间门，却失败了。 这说明他已经身处另一个次元了，自然无法开启通往这边的空间门。 他忍不住感慨：“在被裂隙包裹住的瞬间，就已经身处冥界了？真不愧是冥道残月破啊，明明使用者没有空间天赋，却能如此轻易地制造出这种单向空间通道……” 月牙状的空间裂隙，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他话都没说完，周身的光亮就彻底消失了。 现世与彼界的单向通道，就这么关闭了。 而作为被冥道残月破放逐至冥界的人类，他也将永远无法返回现世。 但乔木却丝毫不在意。 他漂浮在冥界半空中，凌空一抓，从地狱中拿出一支火把点燃。 积分商城兑换的魔法火把，立刻将方圆上百米照得通透无比。 “哇哦，好亮的光呀！”身下一声童稚的惊呼，亿万年来，首次打破了冥界的死寂。 乔木无奈地低下头，看着双手死死攥着自己裤腿，双脚交叠笨拙地踩在自己脚背上的女孩。 后者正仰着头，瞪大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火把，脸上看不出丝毫恐惧。 “杀生丸那个白痴！！！” 第898章 871.冥界 “我叫玲，是杀生丸大人的女仆，你叫什么？”小女孩一开始还挺拘谨的，不过很快就放开了。 尤其是落地之后，乔木大方地将那个明明没有火焰，却能释放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周围数百米的火把交给她，她就更自来熟了。 “乔木。”他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随口回答。 “乔木？”玲有些生涩地重复着这个名字，随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好奇怪的名字啊。” 乔木不接茬，他一点都不想和一个七八岁的拖油瓶社交。 玲却并不在意，挥舞着魔法火把绕着他不停地转圈，自娱自乐。 不知多久，她又看向两人的来时的方向，那里已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乔木大人，这里好黑啊，咱们还是回去吧？”她忍不住提议道，“杀生丸大人一定会来找我的，万一错过了，大人会生气的哦。” “冥道残月破只是打开通往冥界的通道，但并不能锁定冥界的具体坐标，”乔木摇头解释，“就算杀生丸找过来，也不会出现在咱们刚才的位置。” “是这样吗……”玲并没有质疑他作为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所说的话，反而深信不疑地感到失落。 乔木还想说什么，却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的身体素质早已一日千里，很久都没生过病了，上一次生病还是在大同分部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打了喷嚏。 “不会是有人在骂我吧？”他嘀咕了一句，凌空一抓，一瓶果味vC含片入手，倒出两片扔进嘴里，又取出两片递给小女孩。 “哇——！！！”甫一放入嘴中，玲就眼前一亮，整个人的表情都绽开了，眼中更是闪烁着一颗颗小星星。 “现实世界的人骂我也传不到这边，陌生人骂我我也不认识……不会是那个犬妖老妖婆吧？”在玲的惊叹声中，乔木兀自嘀咕着。 另一个世界，云顶仙宫，正殿前的宝座上，一位雍容妩媚的贵妇，正捧着一块石头，津津有味地看着。 听到乔木介绍冥道残月破，她忍不住生出了好奇心：“明明是第一次和天生牙交手，却能准确说出冥道残月破的情报，这个人类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啊……” “主上！”正说着，一只犬妖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前腿弓屈做出跪姿，“少主……不知为何，自己跃入冥界了！” “哎？”原本聚精会神看戏的贵妇听到这话直接呆住了。 那只犬妖继续汇报：“现能汇报，少主是为了斩草除根，也为了西国牺牲的妖怪们报仇，所以要亲赴冥界，斩下那人类除妖师的头颅……” 听到这话，贵妇忍不住嗤笑起来：“我那个儿子，什么时候会在乎别的妖怪了？这次让他去对付人类除妖师，也是我用天生牙的秘密作为交换条件，才说动他的……” 但她转念一想，又饶有兴致道：“不过这个说法倒是很不错，和我的计划很贴合嘛。那群现能倒也懂得揣摩上意？” ‘哪有什么揣摩上意？那群小妖怪大概率是真的这么认为……’犬妖心中吐槽，‘而且计划……你能有什么计划？分明就是趁机捉弄自己的孩子罢了。’ 虽然心中吐槽，但它还是尽职尽责地做着汇报：“属下觉得……虽然这么说很不可思议，但少主不顾个人安危跃入冥界，很可能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贵妇不耐烦地催促。 犬妖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少主很可能是为了救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类！” “哈？”贵妇面露不屑，正要嘲笑这个手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也转为惊讶。 随后，她闭上了嘴巴，垂下头陷入沉思…… 犬妖不再说话，只是等着主上的进一步命令。 自己的丈夫醉心人类公主，自己的儿子也被人类小丫头迷惑。这种事情传出去，别说主上了，就是他们犬妖一族也会颜面无光。 此刻他什么都不敢说，生怕心情欠佳的主上拿自己发作，只能沉默以待。 等了许久，却只听对方“咦”了一声，紧接着说道：“这下有意思了……他要怎么应对呢？” 犬妖微微抬首，偷偷看向前方，却见主上不知何时，竟然不知何时，又捧起了怀中那块冥道石，此刻正一脸好奇地死死盯着石头看。 犬妖的脑子嗡了一声，才逐渐反应过来：所以你刚才不是在沉思，也不是在生气，而是在看戏？！ 所以你对你儿子坠入冥界可能永远回不来一事一点都不关心？！ 所以你对你儿子被人类迷惑的事情是一点都不在意？！ 所以你对你亡夫有个人类外室和半妖私生子的事情也无所谓？！ 你…… “你怎么还在？”疑惑的问句，将犬妖唤醒。它一个激灵，抬头看向前方。 主上也正一脸疑惑地打量着他，仿佛在问…… 不，对方问出口了，问的是他怎么还在？！ “主上……属下在等主上的命令，下一步要做什么？”他强忍着持续了五百年的无力感，勉力问道。 “做什么？你能做什么？你能去冥界把杀生丸接回来？”贵妇嗤笑着挥了挥手，“看热闹就……为杀生丸那孩子默默祈祷就好了。” ‘你已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啊！’犬妖已经彻底麻了…… ----------------- 另一边，在冥界中穿行了不知多久的乔木突兀地停下脚步，边回头看边走的玲，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他的腿上。 乔木头也不回地一把按住对方的天灵盖，避免对方摔倒：“待在我身边，哪也别去。” “怎么了怎么了？”女孩立刻紧张又好奇地问，“是遇到妖怪了吗？” “每次遇到妖怪，邪见大人都会让我待在他身边不要乱跑……唉，也不知道邪见大人会不会一起来接我，杀生丸大人说不定又丢下他一个人了……” 玲絮絮叨叨的，乔木也不清楚这个小丫头是真的这么话痨，还是以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不安。他很久没去思维宫殿翻看原著了，只记得这丫头片子确实很坚强、很乐观。 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的黑暗中。 “嘘——”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孩的嘴巴，止住了对方的话头，“小心周围。” 顺着他的话，玲仔细看向远处的黑暗，这才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之中，此时此刻，竟然多出了数以百计大小不一的光点。 那是……眼睛？！ 不仅如此，随着她安静下来，远处那隐约可闻的窸窣声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玲立刻紧张地死死闭住嘴巴，但只坚持了一秒，她又尽可能压低声音问道：“乔木大人，那些是野兽吗？是狼群？” “不是野兽，”乔木也声量如常，语调如常，“是妖怪，冥界的妖怪。” 听到这话，玲不仅没有更加害怕，反而大大地松了口气：“原来是妖怪啊，吓了玲一跳呢……” 说着，她竟然开心地朝黑暗之中挥了挥手。 好在乔木反应快，一把堵住了她的嘴巴，才把她没喊出口的话，变成了一连串“呜呜”声。 但这声音加动作，还是引发了变化：周围的窸窣声越来越近，那些光点也在迅速变大。其中一些格外大的，乔木甚至都能看清它们的眼瞳了。 察觉到包围圈在逐渐缩小，迟钝的玲也终于意识到危机了。 这次她学乖了，等乔木松开手，才又低声问道：“您说它们认识杀生丸大人吗？也许它们可以带咱们去找杀生丸大人。” “不，它们不认识。”说着，乔木原本空无一物的右手，渐渐涌现出密密麻麻的光点，那些光点又迅速延伸成一缕缕光芒，光芒之间交织、缠绕，在女孩惊叹的注视下，逐渐凝聚成一柄暗紫色的刀。 “好……好漂亮啊！”玲睁大眼睛，一脸新奇地看着那把光刀。 乔木也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武器。灵魂之力在不同世界所呈现的颜色不同，上个世界的颜色是苍白，这个世界则是暗紫。 归根结底是因为不同世界的灵魂规则不同，他需要改变灵魂之力的性质以适应那些规则。 一些世界的规则比较苛刻，他水平不够，还必须借助翅膀的帮助。 一些世界如果在底层规则上就不允许灵魂存在，那他就无法凝聚灵魂之力，甚至不能打开门门果实空间。 否则两个空间一旦连通，他收集的妖怪也会顷刻间魂飞魄散。 “站在这里不要动，”随着包围圈缩小到不足百米，乔木说道，“遇到危险就大喊，我会救你。但不许乱跑！” “嗯！”玲乖巧地使劲点头。 刚点完头她就发现，身旁的乔木瞬间就不见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黑暗之中一道暗紫色光芒，划过一道残影。 伴随着一声哀嚎，一排三个、两排六只“光点”，就逐渐熄灭了。 一刀砍了一只蜘蛛妖怪，乔木总算松了口气。 《犬夜叉》的冥界规则很独特：生者世界的手段无法伤害冥界的生物，除了犬大将遗物三把刀之一的天生牙。 所以他必须确认自己的灵魂之力能否伤到这些怪物。如果不能，那他就只能灰溜溜地逃离此地了。 确认了能够伤到对方后，他才安心地用斩魄刀试着砍了几下，如他所料，无论斩击还是破道都无法伤害这些冥界妖怪分毫。 斩杀这些冥界妖怪的同时，乔木还试着将它们直接扔进专属地狱的纸茧中，但失败了。 这些妖怪在坠入纸茧的门门果实空间的瞬间，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并推回来。 显然，它们已经“有主”了。 有某种更高位的存在，或者单纯是冥界的规则锁定了它们，让它们无法脱离冥界前往别的世界。 “啧……”确认了这一点，乔木万分遗憾。 这么多妖怪，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一场饕餮盛宴。现在他就站在海陆大餐前，却被拦着无法享用。他自然不爽。 他不爽了，这些杂碎就得遭殃。 玲乖乖地站在原地寸步不移，她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 乔木大人每迈出一步，他的身影与那柄泛着暗紫色刀挥出的残影，就会出现在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就会有一只可怖的妖怪被毫无防备地斩杀。 而周围其他怪物想要攻击他时，他只是一步，就原地消失，瞬间出现在几百上百米外，又轻松斩杀一只猝不及防的妖怪。 “好……好厉害啊！”玲张着嘴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不自觉地比较起乔木大人和杀生丸大人哪个更强。 “怎么可以这样？”意识到不妥的她连连摇头，“杀生丸大人永远都是最强的！” 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就有几十头妖怪被一击毙命。不少智力较高、能够审时度势的妖怪，已经毫不犹豫的转身逃入黑暗中。 但还有一些智力较高、欲望也不小的，不愿意放过嘴边的猎物，视线自然就锁定在在场另一个人类身上…… 玲正四处寻觅乔木的落点，只感觉背后有些动静。还没反应过来，乔木已经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不过她还是谨慎地回头查看是不是有妖怪偷偷混过来了。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就呆住了：一只五米多高的牛头妖怪，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后不足一米的位置！ 惊慌之下，她正要大声尖叫呼救，可火把一举，视线一亮，待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声音却卡在喉咙中了： 那牛头妖怪并没有逼近她，反而是在后撤……不，不对，这头巨大的妖怪是在向后倒下！ 它的左胸则有一处明显的伤口，伤口中迸发出隐约的暗紫色光芒。 它的脸上则挂着难以置信与恐惧的神色，双眼却早已失去了光泽。 玲呆呆地看着牛头妖怪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才意识到这头怪物竟然在被自己发现之前，就已经死了。 那胸口处与周围其他被斩杀的妖怪如出一辙的暗紫色光芒，让她意识到了保护她的人是谁。 “真的好厉害……”玲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来到这个黑暗世界前，杀生丸大人与乔木大人一言不合的战斗。 等杀生丸大人找到她时，会不会又和乔木大人起冲突？那样的话……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中一紧，反而不期待杀生丸大人来救她了。 另一个世界的云顶仙宫，贵妇手捧着冥道石，慵懒地侧卧在宝座上。 不过她的眼神中却满是震惊。 人界的一切手段都对冥界生物无效，能够消灭冥界生物的，只有天界的手段。 只是这个世界的铁律，所有大妖怪都深信不疑。 她的先夫就曾经亲探冥界，堂堂天下第一的大妖怪却被区区一群小妖怪逼得狼狈逃窜。 那之后才有了天生牙。 天生牙，正是一把蕴含着天界力量的刀，所以才能消灭那些来自冥界的存在。 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年轻的人类驱魔师，用灵力或某种法力凝聚出的武器，竟然轻而易举地消灭了近百只冥界妖怪！ 哪怕不说那即便是她也看不懂、跟不上的身法，只凭这一手，一旦传出去，就足以轰动天下了。 哪个大妖怪不觊觎遍布妖怪的冥界呢？如果能够掌握这种手段，借此一统冥界，在冥界组建一支妖怪大军…… 天下尽入囊中！ 那可是她的先夫斗牙王都未曾实现的丰功伟绩啊。 想到这里，贵妇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饱满的胸口也剧烈起伏着。 她本只是想借与这人类驱魔师的交易，帮自己那愚钝的儿子恢复几分在妖怪中的名声。可没想到此刻看戏，倒是真看来了意外之喜！ “要怎么拉拢他呢？”贵妇猛地坐起身，一手捧着冥道石，一手的纤纤玉指抵在嘴边，开始认真思索起来，“要怎么获取他的秘密呢？” 第899章 872.冥界之主 冥界没有光，冥界的生物也不需要光。 所以一旦出现光，那就是生者世界的活物闯进来了，就意味着大家可以饱餐一顿了！ 这是冥界生物的共识，但这条共识在此刻被打破了。 一群群、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冥界生物，被火炬的光亮与生人的气息吸引而来，最终含恨逝去。 乔木手中那把没有实体、完全由暗紫色光芒组成的刀，成了这群不老不死生物的催命符。 在连续杀掉数以百计的各色怪物后，他的凶名也被那些侥幸的逃生者传出去了。 然后就没有东西来打扰他了，除了某个跟在他身边的小女孩。 不过比起最初的聒噪，现在的玲虽然还在说话，但嗓门却小了不少。 “乔、乔木大人……玲有些不舒服，是不是……生病了？”她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 乔木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小姑娘此刻脸色蜡白，头发被虚汗打湿成一绺一绺的黏在脸上，走起路来脚步轻浮、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狼狈极了。 见对方这副模样，干脆一把将对方拽到自己背上，背着对方走。 玲也不逞能，就这么乖乖趴在他背上，一手勉力举着火把帮他照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乔木的脸色也不好看，而且额头和后脖子也有一层细密的汗水。 “乔木大人……也生病了吗？”玲虚弱地关心道。 “不是生病。”乔木确实也不舒服，却比玲强得多，还有精力解释。 “这里是冥界，死者的世界不欢迎生者。生者来到这里，体内的灵魂会被拉扯出去，也就是死亡。” “这么说，我们会死吗？”听到乔木的解释，玲却出乎意料地并不恐惧，更没有崩溃。 相反，她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才被杀生丸大人救活没几年，竟然又要死了，而且还不是死在杀生丸大人身边。 不过这样也好，杀生丸大人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死亡，应该就会少难过一些了吧…… “不会，”乔木一边漫无目的地赶路，一边解释，“我的能力能够将灵魂锁在自己的身边。” “在灵魂离体的瞬间，你本该毫无察觉、毫无痛苦地昏迷、死亡。但因为我的能力，冥界的规则在不停拉扯你的灵魂，才会让你难受。” “这么说……玲、不会死？” “不会，只要待在我身边就不会，”乔木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乱跑，遇到危险就大声呼救。” 有他的庇护，玲确实不会死。但他们越是深入冥界，那种拉扯就越强，他们也就越难受。 他倒是能忍受，这个小丫头大概率会受不了。 “嗯……”玲答应了一声，又断断续续地问，“乔木大人、这么厉害……还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他坦诚道。 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现世的妖怪实在太分散了，而且他的凶名传开后，那些消息灵通的群居妖怪就都躲起来了。 还敢在外面晃悠的，要么是不邪恶的妖怪，要么是他瞧不上眼的小卡拉米，要么是消息闭塞的散兵游勇，要么是对付起来很麻烦的大妖怪。 效率太低了…… 相较之下，原著中冥界之主身下那座万人山，他实在印象深刻。里面说不定就有不少妖怪的灵魂，他自然不会放过。 两人在地狱中一路探索，这黑暗的世界没有任何能够锚定时间的参照物，乔木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了。 他只知道，背上的玲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不知是难受地睡着了，还是陷入昏迷了。 直到就连他都有些受不了，想要停下来先原地睡上一觉缓一缓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飘进了他的鼻腔中。 本该让人眉头紧皱的臭味，此时此刻却仿佛提神醒脑的风油精，让他一个哆嗦后，整个人精神大震。 他一步百米地一口气冲出去数百米，越来越明显的气味终于让他确定，那就是腐烂的臭气。 又冲出去几公里，在四周狠狠寻觅了一番，人被熏得头晕脑胀，却依旧什么都没找到。 但这反而让他更加确信恶臭源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了：这么大范围的恶臭，绝不是几十几百个死人能够散发出来的。 只能是他在寻找的万人山！ 想到此，乔木也不在乎魔法火把只能照亮方圆百余米的范围，直接一步数公里地四下寻觅起来。 他并不害怕自己走丢，只要朝着恶臭加剧的方向就不会出错了。 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通体漆黑，却散发着暗紫色光芒的巨人，正是原著中被称作冥界之主的杂鱼。 几十米高的巨人散发的光芒，映照出了旁边一座完全看不到尽头、只能窥见一角的尸山。 那哪里是万人山，恐怕得有百万人、千万人了！ 看着那尸山的一角，饶是见多识广的乔木，也忍不住骇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吸气，立刻让他头晕脑胀得如同要炸开一般。若不是他提前佩戴了防毒面具，只怕刚才那一口就能直接将他带走了。 可即使戴着防毒面具，这一口也险些要了他的老命。足可见这座尸山的威力。 可那边那个黑暗巨人却完全不受影响，甚至还慢悠悠地用两根漆黑的手指，从尸山上捻起一具尸体高高举过头顶，随后仰着头张开血盆大口。手指一松，那具尸体就跌入它的巨口中。 随后就是愉悦的咀嚼，还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如同妙脆角。 看到这一幕，乔木嗓子抽搐，忍不住呕了一下，差一点就吐出来了。 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了的他，也不再旁观，决定速战速决。 他手中灵魂之力凝聚为刀，也不将背上的玲放下，直接背着小姑娘，一步迈至冥界之主旁，一刀斩过对方的脖颈。 ‘完活儿~’见偷袭真的如漫画中那么简单，乔木忍不住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剩下从尸山中挑挑拣拣，找出那些妖怪的灵魂了…… “嘭！”正这么想着，一股巨力就直接轰在乔木的全身，将他整个人直接轰飞出去。与此同时，他的双眼也变得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一击直接将他打懵了，巨大的冲击让他脑子嗡地一声就停止了运作。 但天旋地转之中，他失明的双目中却泛出一片暗紫色。 大脑宕机的乔木凭借战斗本能，脚下凝聚灵子，在半空中向后滑出几十米，才稳住身形。 冒着金星的双眼中，视线逐渐恢复，他再看向刚才的位置，这才发现，那个冥界之主竟然没死。 不仅没死，而且左臂还直接反关节伸至身后，给了他一巴掌。 刚才也不是什么失明，而是自己的正面完全被对方漆黑的手掌笼罩了，才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回事？这东西生命力这么顽强？’ 心中疑惑不解的乔木再仔细看向那东西的脖颈，立刻发现了不对劲：那家伙的脖子上，根本没有伤痕。自己刚才那本该直接斩首的一击，并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乔木心下疑惑不解，可敌人却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遭受攻击的冥界之主，展现出了与进食时截然不同的敏捷。它以一个几十米高巨人完全不该具备的敏捷转过身，随后迈着大步向乔木直冲而来。 乔木还没从刚才的一巴掌中彻底缓过来，直接一步就在空中躲出了足足三公里。 可没想到之前对他的偷窥与偷袭毫无所觉的敌人，此刻如同雷达开机了一般，就在他躲开的下一瞬间，竟再次敏捷地转身，双腿扯出恐怖的幅度，以一步上百米的惊人步伐，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加速狂奔而来。 见到这一幕，乔木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原著中杀生丸手持天生牙，再加上偷袭，一刀就剁了这东西。堂堂冥界之主，表现得比杂鱼还要杂鱼。这导致他是真的大意了，险些阴沟里翻船。 他不打算让出主动权，趁着对方还在狂奔，直接一步来到对方侧面，手中灵魂之刃一刀划过对方的脑袋。 不过冥界之主的反应速度也相当惊人，他的刀还没从对方脑袋里砍出来，对方那只巨大的右手已经呼啸着抓向他。 好在这一次他早有防备，一步迈出，又出现在几公里外。 等他回头看去时，那个漆黑的巨人，巨掌抓空的同时，身体已经再次敏捷地扭动。在一个猛烈的急停后，几乎是贴着地面，以匍匐的姿态划出数百米。 随后那东西竟然双手撑地，做了个并不标准的田径起跑姿势，然后双脚一蹬，再次迈着夸张的步伐朝他所在的位置狂奔而来。 自始至终，那东西的脑袋和脖子，都没出现任何伤口。 看到这一幕，乔木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现在他确定了三点：首先，他的灵魂之力伤不到这东西！其次，这东西真的能感知到他的位置！最后……这东西显然很能打！ 他一时气得破口大骂：“高桥你个穷画漫画的，懂个锤子的《犬夜叉》！” 早知道就应该换个思路，想办法带着杀生丸一起闯冥界才是。 眼见着那东西转眼间就将双方的距离拉近了一半，乔木直接散掉手中的灵魂之刃，凌空一抓，斩魄刀入手。 刀刃随即消失，伴随着他的挥动，狠狠刺进了几公里外巨人的头颅，随后破头而出，在巨人的脑袋上留下了一条不小的豁口。 可巨人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完全不去阻止，依旧速度不减地朝他冲来。 后退一步再次拉开距离的乔木却心中一喜，进而又感到疑惑： 不是说人界的手段无法伤到冥界的生物吗？为什么他的普通斩击能够伤到冥界之主的脑袋？ 而他的灵魂之刃能伤到其他冥界妖怪，却唯独伤不到冥界之主？ 心中疑惑，他手上动作却毫不停滞，连连挥动，控制着刀刃对着对方的脖子就是一通砍。 可这一次，刀刃没有砍进对方柔软的脖子，反而砍在了某种极其坚硬的东西上。 金铁相击，火花四溅。猝不及防之下，乔木只感觉手掌一麻，刀柄险些脱手而出。 他不信邪地挥动刀柄，砍在脖子另一边，换来的依旧是一片火花。 惊愕之下，他以极快的速度挥动刀柄，神出鬼没的刀刃则不停砍在冥界之主身体各个部位，可每一击都是相同的结果。 随着斩击越来越密集，敌人越来越接近，他也逐渐看清了对方身体的变化： 每一记斩击命中的地方，都会浮现出一片暗紫色的鳞片。正是那些坚硬的鳞片，挡住了他的攻击。 “这家伙，竟然有别的能力？”乔木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这东西就是速度快、力量大、身形矫健、反应敏捷，外加不怕砍，可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有其他能力。 惊讶之中，那已经冲到不足一公里内的巨人突然对着他抬起双手。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漆黑的双臂竟然猛地伸长，以更快的速度向他激射而来，几乎只是两秒，就伸到了他的面前！ 乔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本能地后撤一步，又拉开了几公里的距离。 可巨人却依旧丝毫不停地向他冲来，那两条已经延伸出足有一公里多的胳膊，也继续向他伸长。 “这东西竟然不只一个能力？”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躲在防毒面具后面长舒一口气。 超强的感知、敏捷的身形、惊人的速度、坚硬的鳞片，外加延伸的双臂……难不成这东西的本质是蛇妖？这个巨人的姿态只是掩饰？ 心中分析着巨人的情报，眼见着那两条胳膊已经伸出好几公里了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乔木看着胳膊大后方，那浑身紫光显眼无比的巨人，心中一动。 他不再和这两条胳膊纠缠，而是迈出一步，瞬间越过那几公里长的手臂，来到了巨人脑边，随即对准对方的脑袋上那条并未愈合的豁口，一刀砍了下去。 “没了双臂，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反击！” 可没想到的是，冥界之主却猛地将那颗巨大的脑袋扭向他所在的位置，黑漆漆的脑袋上空无一物，唯一的黑盆大口猛地张开，耀眼的光芒晃得乔木头晕脑胀，紧接着一股汹涌的火焰喷射而出，汹涌的火焰瞬间吞没了乔木与被他绑在背上的玲。 几秒后，重新出现在几公里外的乔木，难受地揉着眼睛，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也顾不上那恐怖的腐臭味了。 在冥界呆得太久了，刚才竟然直接被那刺眼的火光致盲了。不过好在这么多年下来，遇事就进思维宫殿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他才第一时间在自己面前开了个空间门，让绝大多数火焰都喷到了别的地方。 这东西竟然还能喷火？这也太全能了吧？他现在能够肯定这东西绝对还有别的手段。 可这样一来，他反而更迷糊了。 一时想不明白，又不知该如何下手，他就生出了走捷径的心思：‘翼尊翼尊，呼叫翼尊，这东西看着蛮不错的，你想不想要啊？’ 如果翅膀看上了，直接把这个冥界之主拽走，他就省心了。 可惜翅膀没给出任何回应，显然是对这东西没有兴趣。 乔木有些遗憾，却也只能打起精神来，自己想办法解决。 不过此时，他终于迟钝地注意到了不对劲：那个冥界之主，这一次竟然没朝他追来，而是站在了原地。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就见那家伙脚下一拧，竟然开始原地转圈了。 原本一头雾水的他，在一道令人心惊胆战的呼啸声从头顶掠过时，终于明白了那东西的用意： 它竟然甩着那两条少说得有十公里长的双臂，开始原地Aoe了！ 那东西原地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大，双臂甩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就形成了两道黑色的残影，快到就连乔木的视觉都有些跟不上了。 头皮发麻之下，他毫不犹豫地躲进了自己的门门果实空间。 毕竟此刻他也不知道双臂的尽头究竟有多远，光是远离恐怕还不够。 不过躲在自己的专属地狱里，安全有了保障，仔细观察之下，他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那两条胳膊，在旋转扇动中，还在无规则地上下晃动，而不是对着他刚才所在位置附近狂扇。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在第一时间就被拍飞出去。 这一幕也让乔木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东西喷完火之后就看不到我了？” 什么情况？嘴里没装隔热板，高温把雷达烧了？ 外面的冥界之主，转了不知几百圈，什么都没打到，也终于逐渐停了下来，两条胳膊也耷拉在地上，开始往回收缩，在地上拖出了嘈杂的摩擦声。 趁着这个机会，乔木毫不犹豫地冲出专属地狱，远远地一刀砍了过去，又砍出了一片鳞片。 但他也不气馁，而是延续之前没成功的偷袭，一刀捅向对方脑袋上的豁口。 这一次，斩魄刀刃没有遭到任何阻碍，顺利地捅了进去，又从后脑伸出，将巨人的脑袋捅了个对穿。 他见状大喜：那个鳞片的能力果然只能保护体表，无法保护他砍出来的豁口。 冥界之主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重新胡乱挥动起两条几公里长的双臂，想要攻击乔木。 但那两条胳膊只是胡乱地在空中舞动，这一次没有身体的带动，挥动的速度并不快，对他而言非常好躲。 乔木也彻底确定了，那东西已经没有“雷达”能力了，并不知晓自己此刻的位置；而且不仅是具体位置，就连大致方位都不清楚。 他也终于放心下来，开始连连攻击对方头上的豁口，不断扩大伤口。 在他的不屑努力下，冥界之主那颗巨大的脑袋终于被从中间切成了两半。 那巨人只是略微一晃，上半颗脑袋就直接沿着粗糙的豁口被甩了下去，砸在地上的瞬间，失去了暗紫色的光芒，也摔成了一滩如沥青般的黑色粘稠液体。 可让乔木失望的是，丢了半颗脑袋的冥界之主，不仅行动丝毫不受影响，脖子上还顶着的半个脑袋中，竟然不停涌出如地上那滩异样的黑色粘稠液体。 那些液体冒着泡泡，不停涌动，又一点点凝固，越积越高，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竟然就重新在半颗脑袋上面形成了一个不怎么规则的半圆。 看到这一幕，他只感觉头皮发麻：这东西竟然自己把脑袋给补上了！ 不仅如此，随着那个脑袋表面收缩、流动，变得越来越规则、越来越光滑，先前他出其不意砍出的豁口，也消失不见了。 “白忙活了！”乔木气恼地骂了一句。 不甘心的他，又是一刀下去。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他的刀刃没有砍在鳞片上，而是畅通无阻地砍进了对方的脑袋。 他愣了一下，立刻换个地方再砍一刀，依然砍进去了。 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对方那个鳞片的能力也消失了！ “这东西到底什么情况？”高兴之余，乔木心里反而更迷糊了。 这是平日里偷懒不勤加修炼，学艺不精临场掉链子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种局面都对他有利。虽然明知大概率还是无用功，但他依然兴奋地挥动刀柄，不停攻击对方。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自生长的能力什么时候消失！” 接下来，乔木不停地攻击冥界之主的脖子和双腿，却又故意留着那两条根本扇不到他的胳膊。 他已经发现了，对方的远距离攻击能力很匮乏，基本就是靠那两条胳膊。留着胳膊，对方有任何异动，他都能提前察觉。 在先后重新长出了一颗脑袋、一条大腿和三条小腿后，冥界之主终于迟钝地察觉到不对劲了，放弃了毫无意义的反击，转身迈出距离惊人的步子，拖着一点点回收的双臂，朝来路狂奔而去。 想跑？！看到这一幕，乔木大喜过望。对方的反应恰恰说明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他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一击，再次斩断了对方的一条小腿。 才冲出两步就失去平衡的冥界之主，巨大的身躯直接摔了出去。 它几次试着爬起来，却因为胳膊已经伸长成了两条没有关节的带子而根本无法发力。 趁着这个工夫，乔木再次砍断了对方的脑袋和双腿。 这一次，冥界之主终于毛了，就在乔木面前，它那两条迟迟没能彻底收回来的胳膊，竟然直接齐肩断开，瞬间崩溃成了两条长长的沥青带。 竟然是壁虎断尾！ 随后，它肩部的断口处，新的粘液如之前一般开始涌出，双臂开始重生。 看到这一幕，乔木忍不住感慨：“啧，这东西到底还有多少能力啊？怎么学得这么杂？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那边的冥界之主，这一次却不再修复脑袋，反而竭尽全力修复起了四肢。 显然它也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没有眼睛和耳朵，靠牙也咬不到敌人，不停地长脑袋没个卵用。 四肢勉强长出一个大致的形状后，也顾不上精修，它就双臂发力，从地上一跃而起，迈着大步继续逃命。 胜券在握的乔木也不着急，就保持一个安全距离，远远吊在后面，不停攻击。 他在等，等对方的自生长能力失效了，应该就能彻底砍死对方了。 就这么跟在后面砍了一会儿，他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个冥界之主的身后，似乎总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一闪一闪的。 他降低高度，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东西的屁股里竟然延伸出一根根极其细微、普通线头粗细的细线。 那东西边逃边排，那些细线就这么随着对方的动作四散开来，软塌塌地落在地上。 如果不是也泛着暗紫色的光芒，他根本无法注意到这些东西。 乔木瞬间警惕起来：这是什么？对方反扑的手段？还是保命的后手？ 但不论哪种，既然他发现了，就不能让对方称心如意。 这么想着，他挥刀就砍了过去，轻而易举地将其中几十根砍断。 果不其然，那些被砍断的细线，立刻就失去了光泽，坍塌成了一条条断断续续的粘液线。 可几乎是同时，其他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细线，却猛地一震。 乔木心中一跳，余光就看到冥界之主突然停下逃亡的脚步，上半身猛地下伏，将屁股高高撅起，做出了一个怪异的姿势。 ‘要放屁？’他的脑子自动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对方的目的了：原本散落在地上那些还未斩断的黑色丝线，全都在对方突如其来的大幅动作下，被扬了起来。 顷刻间，乔木的眼前，就被密密麻麻的暗紫色光芒填满。 那那是几百根丝线啊？就是说有几千上万根，他也信。 再次本能进入思维宫殿的他立刻意识到，这些丝线肯定是反击的后手，而且反击的方法，一定是通过触碰他来触发的。 他的意识漂浮在本体上空，大致扫了一眼“静止”在周围的密密麻麻的丝线，确认至少周围数百米内是没得躲了，得往更远处…… 脑海中的念头还没结束，乔木只感觉视角一变，意识竟然直接回到了自己体内。 ‘什么情况？我怎么从思维宫殿出来了？’ 刚想着，他就觉得身子一沉，紧接着就是如同从梦中惊醒的那种强烈失重感。 但这并非梦中……他在下坠？！ 乔木立刻在身下凝聚灵子，却发现自己根本感知不到体内有丝毫灵压！ 不仅如此，他的门门果实能力也消失了！ 下坠之中，他看了眼沉重的右手，果不其然，刀刃回到了刀柄上，他的始解不知何时也解除了。 “嘭！”只来得及看着一眼，他就从四五米高的空中，狠狠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原本从十几米空中坠落都不会有事的他，此时却被摔得七晕八素，地表凹凸不平的岩石更是硌得他背部疼得要死。 头晕脑胀的乔木看了眼身上不知何时缠绕得满满当当的暗紫色丝线，也终于明白了对方的反击是什么了： 被这些丝线触碰，竟然会失去所有能力！ “艹！” 在地面规则而剧烈的震动中，乔木只来得及呻吟着骂出这么一句，就被快步冲过来的冥界之主，挥舞着巨大的拳头，狠狠砸了个通透！ ----------------- “结束了啊……” 云顶仙宫，西国的统治者、斗牙王的遗孀、杀生丸的母亲，捧着冥道石，遗憾却又幸灾乐祸地轻轻舒了口气。 冥道石中，那头漆黑的冥界之主，正挥舞着两只巨大的拳头，轮番砸在那个人类除妖师倒下的地方，砸得周围乱石四溅。 看着这一幕，她忍不住感慨：“也不能怪你，谁又能想到，区区一头冥界之主会这么强呢？” 进入冥界还能活着回来的大妖怪，全天下也没几个。 能伤到冥界生物的大妖怪，更是只有她的先夫斗牙王一人。 而且斗牙王当初被冥界群妖赶回来后，痛定思痛想方设法打造了天生牙，回到冥界后很是拿一群妖怪祭了刀，却也没去招惹这个冥界之主。 这也导致她未能一睹对方的战斗，也就不了解这东西的情报。 这次借着人类除妖师之手，她也涨了见识：这冥界之主，单看实力，放在人界，绝对是顶尖的大妖怪了。 而且这东西花样繁多，明显远远还未使出全部能力，谁也不知道它还藏着多少手段。 以有心算无心，她那位已逝的丈夫若不能借着天生牙一击毙命，只怕也要吃亏的。 “还好这种家伙无法离开冥界……不过那个除妖师太可惜了，明明之前还想了个很棒的计划，借助他的力量呢。”她遗憾地撅了噘嘴。 “而且那个人类丫头也被牵连了呢，恐怕已经尸骨无存了吧？希望杀生丸那孩子知晓此事后，不会难过太久……唉，希望他只难过个三五百年就能放下吧。” 她嘴上说着怜惜儿子的话，说出口的内容里，那股子幸灾乐祸却都不加遮掩。 三五百年，哪怕是于他们这些大妖怪而言，也是一段相当漫长的岁月了。儿子情伤五百年……这哪是什么祝福？诅咒还差不多。 说着，她的手在冥道石表面轻轻拂过，石头的画面一转，依然在冥界独自游荡的杀生丸，就出现在了画面中。 “可怜的孩子，若是得知这个噩耗，还不知会多难过呢……” 说这话，她高高举起冥道石，石头表面一道光芒射出，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空洞。 空洞的对面，正是没有一丝光亮的冥界。 人界的光透过空洞，照出了另一面杀生丸的身影。 “回来吧，杀生丸，那个女孩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冷漠的杀生丸一愣，握着天生牙的手不自觉地死死攥紧。 虽然他依旧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情绪，又岂能瞒过他的生母？ “这个门很快就会关闭，到那时，你将永远留在冥界，再也回不……” “她在哪？”杀生丸冷冷打断她。 “唉……”贵妇叹了口气，一脸忧伤却又并不意外，“她已经被冥界之主砸得尸骨无存了，就是天生牙也不可能复活她了，你此刻找过去还……” 她没说完，因为空洞另一侧的杀生丸，已经转身离去了，没有一丝犹豫。 “唉……”贵妇又叹了口气，看着空洞逐渐闭合，忍不住埋怨，“怎么和他父亲一个样？还都是在喜欢人类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上面……” 看着冥道石中杀生丸坚定的身影，她遗憾地摇了摇头：“傻孩子，你可不是冥界之主的对手，只希望天生牙能保护你。” “否则我只能再重新生个孩子解闷了……” 说着，她的手再次拂过冥道石，画面回到了冥界之主那边。 随后她就愣住了。 冥界之主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回到尸山旁继续迟钝地进食，而是在…… 逃亡？ 她只是走开了这么一小会儿而已，那边发生了什么？ 正惊疑着，画面之中，那熟悉的刀刃凭空出现，直接将冥界之主拦腰斩断。 “怎么可能？！”她猛地坐直身子，死死盯着追在冥界之主身后的那道熟悉身影，“区区人类，怎么可能还活着？！” 刚才冥界之主那一通硬拳，只看那力道，可是连大妖怪都吃不消的啊！ 第900章 873.这场战斗亏大发了 “让你捶我！让你捶我！” “你才是破鼓！你才是破鼓！” “没灵魂了不起？！就你了不起？！” 被捶得七晕八素的乔木，对着被自己拦腰斩断、趴在地上靠着双手艰难往前爬的冥界之主，恶狠狠地一刀刀切起了生鱼片。 被切下来的身体部位，全都塌溃成一滩滩黑色粘稠液体，被残破不堪的冥界之主粘得满身都是，随着对方的爬动，在地上拖出了条令人作呕的黑色印记。 乔木此时也不好过。 哪怕不破鳞甲将重伤与致命伤都转化为普通伤害，几十拳下来，也把他捶得够呛。 此刻他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豁口，皮肉外翻、浑身浴血，就像从刑架上下来的俘虏一般。 这些倒还好，真正要命的是，被那东西暴捶了几十拳，鳞甲剩余98片鳞片，失效了六十多片。 可见几乎每一拳都是致命伤。 如果他不想这些鳞片永久失效、这件保命装备第一次使用就报销三分之二，那他就必须在24小时内释放并承受最多四倍的伤害。 足以杀死他两百多次的伤害。 然而，生命缚誓者的祝福在挨第一拳之前，就被他用在玲身上了。 毕竟他有不破鳞甲，那个小丫头没有，被他绑在身下，只需要一拳，就会被砸成肉饼。那乐子就大了，项目说不定会直接重置。 生命缚誓者的祝福，冷却时间远不止24小时。 康健的义鬼术，也不可能一口气救他两百多次。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顺便拿眼前这个冥界之主泄愤。 不过他一边挥刀切片，一边保持高度警惕，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警戒上了。 被这东西触碰到身体，就会失去除了身体素质之外的所有强化能力。这个能力实在是逆天，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而且与对方肉体接触几十次，他也终于发现了这玩意儿的真相。 冥界是灵魂的世界，这里的生物全都没有肉体，只有灵魂。 但那几十拳下来，他惊讶地发现，冥界之主却是完全反过来的：这玩意儿只有身体，没有灵魂。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根本就是个空壳子！ 所以他的灵魂之力才对这玩意儿无效，且无论他怎么切对方都切不死。 也难怪翅膀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翅膀一向讨厌没有灵魂的东西。 但这里可是《犬夜叉》的世界啊，什么东西没有灵魂还能动弹？ 傀儡…… 冥界之主艰难却坚定地向着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尸山爬去，身上的暗紫色光芒也已经暗淡无比，几乎就要熄灭了一般。 乔木忍不住冷笑：“这些灵魂，不会就是你的能源吧？你之前突然放弃战斗，头也不回地往回跑，不会是能源要耗尽了吧？” 还真是遇到同行了。 他从灵魂身上榨取灵魂之力当成武器，冥界之主的创造者却将灵魂当成傀儡的燃料、动力源。 他不停地攻击着下方匍匐前进的巨人，延缓对方接触尸山的时间。他倒要看看，能源耗尽后，这东西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彻底丧失爬行能力后，冥界之主肩膀平滑的断口处，却激射出一条黑线。 那线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尸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末梢猛地分散成几十根，直接拍在尸山上。 随后，那黑线猛地一收、一扬，几十个灵魂就被拽了回来。 这一手确实出乎乔木意料，但他也不会给对方这种机会。 手起刀落，被斩断的黑线直接溃散成漫天的黑色液体。不过失去引导的尸体，依然在惯性的作用下，被抛到高空，隐入黑暗之中。 冥界之主的体表又有数道黑线射入黑暗，明显是去抓那些半空中的灵魂的。 “我玩水果忍者还从没输给过谁！”乔木冷笑着连连挥刀，再次将那些黑线一一斩断。 就这样，双方你不动我不动，对着黑暗中的灵魂较起了劲。 不时有一些灵魂没被及时接住，直接在半途中坠落，狠狠摔在了地上。 乔木就看着有的挣扎间就被泥土中伸出的鬼爪直接拽进土里，彻底没了声息。 身体素质更好的，则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起身就向远处的黑暗跑去。但换来的往往是片刻后黑暗中戛然而止的惨叫。 冥界的妖怪，谁会不爱吃人界的灵魂呢？ 双方的隔空较量中，越来越多的灵魂落在地上，便宜了那些平日里饿死也不敢从冥界之主口中夺食的小妖怪们。 可乔木也不是真的水果忍者，目标多了总会有漏网之鱼。 终于，第一个灵魂成功落入冥界之主早已扬天大张的黑盆大口中。 “给我吐出来！”见没砍到水果，乔木果断几刀下去，斩断了冥界之主的脖子。 巨大的脑袋直接溃散成一大片黑水，散落一地，其中却并没有那个被吞食灵魂的身影。 “咽得这么快？” 紧接着是第二具。原本还疑惑这东西没嘴了怎么吃的乔木，就看到灵魂即将越过脖颈飞过去的瞬间，冥界之主的脖子上，猛地迸射出一根触须，将那灵魂缠住，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入体内。 “这也行？”大喊着犯规的乔木，这次直接几刀斩开了对方的后背，将对方的胸腔彻底暴露出来。 冥界之主的胸腔和颅腔一样空无一物，甚至比颅腔还干净。里面只有无尽的黑暗，仿佛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异空间。 其中又哪有那个灵魂的身体？ 看到这一幕，乔木终于确定，这玩意儿的“进食”，并非真的咀嚼、吞咽、消化。那些灵魂在进入对方体内的瞬间，就被转化为能量了。 除非这东西身上集成了远超他认知的空间技术，那些灵魂的存在是被空间技术掩盖了。 他选择相信前者，因为每一次灵魂入口的下一刻，冥界之主那暗淡无比的暗紫色光芒，都会直接变强一分。 几具灵魂被吞噬后，冥界之主的自我修复速度猛地上了一个台阶，但它没有选择行动，而是再次发射出更多的黑线去捕捉灵魂。 这东西显然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这一次乔木没有再阻止了。这东西于他而言已经没什么神秘性了，早杀晚杀都是杀。哪怕现在放过对方，先想办法把不破鳞甲的问题解决了，再回来收拾它都可以。 他一开始只是想直接干掉这东西抢夺尸山上那几十几百万的灵魂。 在确定对方是某种集合了灵魂领域技术的傀儡造物后，他反而对这个冥界之主更感兴趣了。 反正尸山放在这里也丢不了，迟早都是他的。 他在《永恒王传奇》中遇到的那个背带裤，用的也是类似的技术：没有灵魂的傀儡，以他人的灵魂作为驱动。 那个傀儡各方面都非常粗糙，却在智能上展现出了碾压冥界之主的优势。 可惜比起这两具傀儡的制造者，他目前的水平就是个小学生，否则他还真想偷偷师。 心中起了研究的心思，乔木砍水果的手速就明显下降了。 前前后后补充了上百个灵魂的冥界之主，这下子终于支棱起来了。 但它起身后没选择攻击乔木，反而撒丫子继续向尸山狂奔。 它冲到尸山前，双手并用，大把大把抓起几十个灵魂，就往朝天仰起、张到极限的黑盆大口中塞，完全不复刚见面时的细嚼慢咽。 乔木任凭它大快朵颐，只是换了个周边没有黑色液体的位置静静观察着，同时也做好直接跑路的准备。 几十、几百、几千……冥界之主越吃越多，身上的紫色光芒已经耀眼到完全掩盖住了它自身的黑色，甚至将周围数公里照得通亮。 大批原本躲藏在黑暗中的妖怪，也在这光芒中，惨叫着向更远处跑去。 可它的进食却依旧没能停下。 渐渐的，察觉到不对劲的乔木，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这玩意儿似乎不是为了进食，而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正心里揣测着，那边的冥界之主，仰天张开的血盆大口中，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 这是乔木第一次听到这玩意儿的声音，在此之前他甚至以为这玩意儿是没有声音的。 而且那咆哮中，竟是遮掩不住的悲愤与绝望！ 在那仿佛能够撕破天空的吼声中，原本躲在地下逃避光照的那些妖怪，也全都从泥土拱土而出，纷纷仓惶地向远处逃去。 乔木拧着眉头堵着耳朵，却依然被这吼声震得直想吐。 但此刻他更多的则是迷茫：他明明已经放任对方进食、补充能量了，对方为什么反而会表达这种情绪？ 他还在疑惑着，冥界之主却没有悲愤太久，而是嚎完了这一嗓子，又继续疯狂进食了。 这下把乔木整得更懵了。不过这一次，对方没让他懵逼太久。 很快，随着进食，乔木敏锐地意识到，冥界之主那巨大的暗紫色身躯，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它的光芒不再变强，反而随着进食黯淡了下去。 随着光线的黯淡，能够观察到体表的细节后，他也看到了更多奇异的现象： 对方的身体正以极高的频率无声震动着，体表在震动中甚至都出现了模糊的残影。 这是要自爆？！ 心中惊骇之下，乔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钻进了自己的专属地狱，只留了一个可以随时关闭的观察孔。 外面的地狱之主终于停止了进食。 不是它吃饱了，而是它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幅度越来越大，以至于它的双手已经无法将食物准确地送入口中了，连续几把基本都丢在了地上。 那些灵魂摔在地上，脱离了尸山，也如之前那些“水果”一样恢复了行动能力，纷纷惨叫着向远处跑去。 他们比“前辈”更幸运，周围几公里内都没有妖怪了，这次他们至少都跑得更远。 乔木没理会这些灵魂，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越来越不对劲的冥界之主身上。 那玩意儿的振幅越来越大了，甚至已经将自己甩成了左右两个一模一样的残影，就像是要分裂分身一样…… “分裂分身？”乔木被这个念头惊到了，“卧槽……” 话音未落，外面那无声的震动，瞬间结束了。 冥界之主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物。 但那位置的左右两侧，之前震动的残影位置，此时此刻，分别站着一头一模一样的冥界之主！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它们身上的暗紫色光芒，比起原来那个，明显黯淡了不少。 乔木视线所及的尽头，也重新被黑暗笼罩。 他彻底被这一幕惊到了，可即便如此，他的大脑依然在迅速运转，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这个冥界之主，进食到极限、体内的能量积累到极限后，就会直接分裂成两个新的冥界之主。 所以那东西刚才才会那么绝望：它察觉到了自己即将分裂、即将消失的事实，却又无力阻止。 可它为什么无力阻止？它只要停止进食，然后使劲运动将能量消耗掉一部分不就好了？ 疑惑之中，乔木就看到，那两个新的冥界之主并没有转身来寻找他，反而如前主一样，大把大把地抓起尸山上的灵魂，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 “它们这是要制造一支冥界之主军队来对付我？”他茫然地看着外面的情况，想了想，干脆试探着离开了专属地狱，重新站到两个冥界之主身后。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新的情况：他出现的瞬间，其中一个冥界之主就猛地扭头，将只有嘴巴没有其他器官的脑袋正面，对向他此刻所在的位置。 不过对方只是对着他“看”了片刻，就重新回过头继续进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而另一个冥界之主，则从头到尾都如同一无所觉一般，不停地进食。 “要么是它们脾气性格不同，要么就是……另一个确实没发现我？那就是能力不同？” 从一个冥界之主体内诞生的两个新生儿，究竟是性格不同的可能性大，还是能力不同呢？ 乔木只是思索片刻，就选择了后者：之前那个冥界之主确实拥有过能够第一时间锁定他的能力，只是那个能力后来不知为何失效了。 如果这玩意儿分裂之后，能力并不是复制分裂，而是分别继承，那雷达能力就只能分给其中一个了，另一个自然没有。 要验证，非常简单。 他毫不犹豫地对着两个冥界之主挥刀就砍！ 十几刀后，他却再次疑惑地停手了。 不对劲！眼前两个大家伙，都被他砍断了四肢，却完全无动于衷，反而在生长出新的双手后吃得更起劲了。 为什么不防御？之前那个大家伙是有鳞片防御能力的，按照他的推测，这两个中应该有一个继承了那个能力才对。 难道它们并没有继承前身的能力？那它们的能力差异是从哪来的？总不能真的是性格差异吧？ 疑惑之中，乔木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在他持续不断的攻击中，越来越多的灵魂从两个冥界之主那里脱手而出，摔在地上恢复了行动能力，随后起身就跑。 乔木也不在意，相比那座尸山，逃掉的灵魂不过是九牛一毛、百牛一毛、千牛一毛，还是那根毛上的毛尖尖儿。 而且他早就注意到了，这座尸山几乎都是人类灵魂，而他需要的是妖怪灵魂。 他观察了这么久，大概只见过十几只妖怪，其中大多都是狼妖，应该是一批抓回来的。除此之外就是一只飞妖蛾、一只大蜘蛛、一只百足蜈蚣。这些他的专属地狱中都有不少，也不稀罕。 至于那些人类，跑就跑了吧。 不过变化还是出现了。 就在乔木将视线从那些仓皇逃窜的灵魂身上挪开的同时，灵魂之中，一个身着和服的年轻女子，踉跄着跑出一段距离后，从头上拔下盘发的簪子朝天一扬。 那羽毛簪子竟直接在空中化作一片巨大的羽毛。逐渐恢复过来的女人纵深一跃，跳到羽毛上，随手一挥，宽大的袖子中立刻鼓出一阵强风，将羽毛向高处、远方吹去。 那女人坐在羽毛上，还回过头来，好奇地看了乔木一眼。 “呵，竟然是她啊。”乔木自然认出了对方。奈落最初制造的分身之一，也是最早背叛他的分身，风之神乐。 这家伙的灵魂竟然还在冥界没被吃掉也没去投胎。 他只是稍加思索，就放弃了去抓对方回来的打算。 他的专属地狱需要的是能逐渐稀释污染的人，稀释的同时人自身也会被污染扭曲得不成样子。所以他要的是可以作为消耗品的人渣败类。 他对神乐这个形象印象不错，就算了吧。 不过乔木放过了神乐，不代表其他人愿意放过。 他刚回过头，就见一道黑线激射向空中，顺着黑线重新回头，愕然看到已经飞出大几百米的神乐，竟然被那黑线黏上了，正被巨大的力量拖拽回来。 “救救我！”路过他身边时，绝望的神乐向这个神秘而强大的人类，发出了凄惨的求救声。 不过乔木还没动，一只黑色巨手猛地伸出，直接将神乐死死攥住。那是另一个冥界之主。 而最先将神乐抓回来的冥界之主也不甘示弱，直接冲上去将对方扑倒在地，长着黑盆大口，一口锋利的獠牙就咬向对方攥着神乐的手。 一口没咬到，却被对方一拳狠狠砸开。随后双方就扭打在了一起。 这一幕直接将乔木看呆了。 那边那么多灵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两个之前一直和平共处的家伙，竟然为了神乐的灵魂内讧了？ 神乐的灵魂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就在他深入思考的时候，那边混乱的局势又出现了新的变化：其中一个冥界之主张开的大嘴里，突然喷吐出一片白色的东西。 那白色的东西在空中张成一张大网，直接糊在另一方的脸上，在惯性的作用下绕了几圈，直接将另一方的脸嘴巴，层层包裹起来。 乔木立刻集中精神：是蛛网？蜘蛛精的能力？ 而另一边也不甘示弱，见咬不到对方，嘴巴干脆闭上，噘出一个小口，开始猛地吸气。 这一吸，这边冥界之主身上的暗紫色光芒，竟然化作一道流光涌向对方口中。 汲取灵魂！是飞妖蛾的能力！ 这边冥界之主则继续喷吐着，不过喷吐的不再是蛛网，而是一滩滩粘液。那些粘液喷在另一边的身上，立刻将后者的身体腐蚀得惨不忍睹。 百足蜈蚣的毒液！ 另一边一面汲取灵魂，一面用十指中伸出的锋利指甲，不停攻击这边的身体。 而这边也不甘示弱，一手死死攥着神乐，另一手也伸出五根锋利的指甲，回敬过去。 狼妖的利爪！ 这些妖怪，都是他刚才看着两个冥界之主吃下去的！ 这下乔木终于恍然大悟了：这些冥界之主的能力，都不是它们自己的，而是它们从吞噬的灵魂中获取的。 所以最早那个冥界之主，才会中途突然失去一些能力：因为提供能力的那个灵魂，应该是被它彻底消化掉了。 所以这些冥界之主明知道继续进食灵魂会分裂、自身会消失，却仍旧悲愤而绝望地不停进食：它们需要强大妖怪的灵魂为自己提供战斗力，否则就无法对抗乔木。 所以眼前这两个玩意儿，才会为了神乐这个有着丰富能力的妖怪灵魂而大打出手：谁先抢到神乐，谁就能够停止进食转身去战斗，就最有可能活下来。 所谓冥界之主，真的就是个空壳子？不仅自身是没有灵魂的空壳子，而且还是没有任何能力、外强中干的空壳子？ 不，不对…… 想到刚才神乐被那根黑线拽回来，乔木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那个只要触碰到就使一切技能失效的能力，应该才是它们自身具有的。 再看下面打得天昏地暗的两个家伙，他又补充了一条：还有那惊人的身体素质也是天生的。 正是凭着这个几乎克制所有妖怪的能力，那个冥界之主才能在冥界攒下如此丰厚的“家底”，没被其他妖怪群起而分之。 被它碰到就会失去一切能力，哪个妖怪还敢送死？ 这一刻，解开了所有谜题的乔木，反而有些佩服这些冥界之主的创造者了。 那家伙的构思真的太巧妙了，种种设定，让冥界之主称霸冥界的同时，也无法成长变强，更无法大肆繁衍。 不过他此刻真正亟需搞明白的问题是：要怎么干掉这两个傀儡？ 在解开所有谜题后，乔木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漫画中的天生牙并不是秒杀了这玩意儿，而是杀生丸那一击超度了这东西体内的所有灵魂。 只要这东西失去体内所有灵魂了，自然就会死亡。 所以它们才要一直守着这座尸山，要不停收集灵魂。所以之前那家伙才会在能量快要耗尽时，不顾一切往回跑。 不回来，就会死！ 乔木一刀下去，斩断了冥界之主攥着神乐的那只手。 同一时间，一道巨大的空间门出现，还在缠斗的两个冥界之主毫无防备之下，齐齐掉了进去，空间门随即关闭。 两个冥界之主，此刻已经身处几百公里之外，乔木抵达冥界时的位置了。 将那两个家伙远远扔出去，让它们在狂奔回尸山的过程中逐渐耗尽能量就是了。 冥界之中遍地妖怪，它们一路上想要收集到足够的灵魂补给可没那么容易。 要解决这东西，其实就这么简单啊。 “啧……”他低头看了看身上不破鳞甲表面那些紫色的鳞片，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这一仗真的是亏大发了。 他随即将视线投向那边的尸山：喵的，老子这次要狠狠回一波血！ 第901章 874.愿望的代价 “我来到冥界后，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战斗，直到被那个冥界之主捕获。”神乐怀中抱着依旧昏迷的玲，大致讲述着自己的遭遇。 乔木则盯着那座看不到尽头的尸山，认真思索着。 神乐见状解释道：“这座尸山很古怪，只要碰到它就会失去一切能力和行动力，只能任人鱼肉。” “就像被冥界之主抓住？” “比那个更严重。被抓住还能挣扎，落在这上面甚至都无法挣扎，只能一直保持着清醒，溺毙在无尽的绝望中。” 她脸上露出了心有余悸却又自嘲的笑：“那漫长的时间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足够幸运，尽快被那个怪物选中，给自己一个痛快……” 乔木用刀鞘从尸山上撬下一个灵魂，那个原本纹丝不动的灵魂，叽里咕噜滚到他脚边，立刻开始挣扎起来。 但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一把拽起对方，直接扔回到尸山上。砸进尸山的瞬间，那灵魂又不动弹了。 “效果还在……”乔木搓着下巴若有所思。 一旁的神乐没说话，只是冷眼旁观他这种不做人的举动。 乔木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一会儿把我弄出来”，就在对方惊愕的注视下，径直直接倒向了尸山。 皮肤触碰到尸山的瞬间，他就感到全身都失去了控制，就连眼珠子都动弹不得了。 但五感还在，他还能感受到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就如同额头以下全部瘫痪的患者一般。 紧接着，什么东西突然晃晃悠悠离开了他的身体。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的神乐惊呼一声，紧接着一条缎带伸过来将他缠住、拽离尸山。 对身体的控制权瞬间恢复了，乔木坐在地上，仔细品味着刚才那种感觉，神乐的提醒却从头顶传来：“你不先管管那个？” 他抬头看去，对方却没看他，反而谨慎地凝视着他的身后。 他再回头，自己也愣住了：身后几米外，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踉踉跄跄地离去。 那个背影……是他的？ 乔木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此时的自己竟然是半透明的，身上还散发着暗紫色的幽光。 他竟然灵魂离体了？！ 他立刻蹦起来，快步来到自己的肉体前。 此时此刻，他的肉体脑袋低垂、双眼无神、一脸呆滞、口水顺着嘴角流淌，一副失了魂的丑陋模样，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反应，只是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本能地游荡着。 “有点儿意思……”看着肉体脖颈处轻微的脉动，乔木双臂抱胸，一只手搓着下巴，忍不住嘀咕道。 他的身体还活着，还有心跳，他也就不急着“救活”自己。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在鬼女里陶那里见过的桔梗陶偶。在里陶捕获戈薇之前，那具人偶确实就已经活了，和此刻他的身体一样都只是行尸走肉。 某些情况下，肉体失去了灵魂却也依然可以行动？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正思索着，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念头：之前那个名为冥界之主的傀儡，会不会并非傀儡，而是被某个灵魂舍弃的肉体空壳？ 如果是这样，那冥界之主确实称得上名副其实了。 可问题来了：冥界之主的灵魂去哪了？ “有意思？”一旁的神乐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却懵了。 都灵魂离体了还“有意思”？这个人类除妖师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界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一位性格古怪的强者了？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不打算先……” 话没说完，一股骇人的威压，遮天蔽日般汹涌而来，顷刻间就席卷了二人所在的位置。 “这……这妖力……”神乐满脸惊骇，“开……开什么玩笑？！” 那边乔木的躯体，更是本能地扭头踉跄跑向尸山，不顾那足以杀人的腐臭，直接在尸山下缩成一团。 “啧，丢人现眼……”看着自己无意识的躯体这个表现，乔木只觉得脸上无光，好在那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神乐，表现也没好到哪去。 回过头的他看向那威压出现的方位，火把照亮的百余米外就是无尽的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却依然能感觉到某个强大的东西正在迅速靠近。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颤栗。 不过他却并不慌张，甚至都称不上紧张。 “实话实说啊，比起翼尊你那次借壳现身要差远了。”他甚至还有心情拍翅膀的马屁，不过这也是实话。 毕竟现在拍得越响，翅膀越开心，一会儿对方出手就越痛快。 没几分钟，这股妖气的源头，就出现在了乔木与神乐的面前。 “果然如此……”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暗紫色冥界之主，乔木不禁有种靴子落地的感觉。 之前他对付的空壳，肯定是这家伙抛弃的。而且他也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抛弃身体了： 眼前这个明明只是灵魂，却已经凝实到接近实体了。也就是说，这东西几乎快要将灵魂进化成新的躯体，彻底实现灵魂与肉体的一而二、二而一了。 只凭这一点，他就知道自己和对方不止是实力，哪怕是境界上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样的存在，确实无需再被身体束缚了。 对方此刻出现，他也能大致猜出原因：被他扔出几百公里的那两具躯壳，应该是油尽灯枯挂掉了。 虽然用不上了，但自己的身体被毁掉，这位终归是有脾气的，这不就来兴师问罪了嘛。 真·冥界之主俯下巨大的身躯，用那只有一张大嘴的脑袋正面，对着渺小的乔木。 后面的神乐明明没有被注视，却依然遍体生寒、不停地打颤，上下两排牙齿忍不住撞击出“哒哒哒”的声音。 如果她能出汗，恐怕现在应该已经小便失禁了…… 乔木心态很好，但其实也不好受。这种灵魂层面的威压，和有人往你肩上放一百公斤重物一样，不是心态好就能扛住的。 “要谈谈吗？”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可等待片刻，头顶的冥界之主都没有说话，那股威压反而变强了几分，其中也出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东西动了杀心！ 乔木心中叹息：老子就是来收集点儿灵魂的，怎么就这么难呢？你占着这么多灵魂也不吃，都放臭了，就不能分我点儿？ 这么想着，他扭头看了身后的神乐和被对方丢在地上的玲一眼，又看了眼更后方正在装死却也装得不像的身体，准备带着他们跑路。 “怎么灵魂一个没抓到，累赘却多了一个？”正嘀咕着，头顶的冥界之主猛地起身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转身向后面扑去，没理会在坐在地上发呆的神乐，而是选择扑向自己的身体。 门门果实能力还在他的身体里，他得先取回身体才能跑路。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圆闸扇也出现在他身后，准备替他承接来自敌人的攻击。 但他冲到身体旁却停住了：他的身后，冥界之主并没有发动攻势，反而直起身子，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嚎。 那嘶嚎实在太耳熟了，其中的恐惧与绝望，他好像不久前才听到过…… 回过身的乔木就看到冥界之主巨大的身躯已经挺得笔直，甚至来了一个后仰。对方的双臂也伸到身后，似乎想要去捂住什么。 但对方的后背，依然飞溅出大量暗紫色的血液……不对，那不是血液，而是数量惊人的灵魂！ 那正分成几十股子喷涌而出的灵魂，已经多到如同液体一般了！ 冥界之主恐慌地原地乱转，这一转，就让乔木看到了它的背后，那条相较体型根本不值一提的豁口。 等对方再转过身来时，就连正面也多出了一条同样的豁口，正疯狂向外喷涌着灵魂。 随着喷涌，冥界之主的身体开始急剧缩小，体表的暗紫色也越来越暗，开始向黑色转变。 终于在漫天的灵魂暴雨中，某个临界点到来了。冥界之主那收缩到不足三米高的身体，从头部开始，自上而下地崩溃成黑色的粘稠液体，顺着身体向下流淌，但还没淌到地上就凭空蒸发了。 不过乔木已经不去看那家伙的最终结局了。 在冥界之主的身后，他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手持天生牙的杀生丸。 后者同样无视了一旁正在不可逆转迈向死亡的冥界之主，正死死盯着他，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想杀他，就指了指旁边几乎快要被无数灵魂彻底盖住的神乐。 杀生丸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却只是愣了一下，就重新转向他，眼中杀意更甚了。 “哎？”心中疑惑的乔木看向神乐，立刻恍然地拍了拍脑门，连忙过去将那个女人拽起来推到一边，又刨开灵魂堆，从最下面使劲拽出了依然昏迷的玲。 刚将小姑娘提起来，他只感觉眼前一花，手中一轻，再看去时，手上已经空无一物了。 几十米外的杀生丸，正紧紧抱着小姑娘，一脸紧张地检查着她的情况。 “她还活着，但适应不了冥界的环境昏过去了，回到人界就会恢复了，”乔木解释道，“你最好别让她离开我周围三百米，否则她的灵魂会被冥界的规则掳走。” “哦，对了，她已经被天生牙救过一次了吧？如果这次她的灵魂再被掳走，天生牙也救不了她了。” 听着他的解释，杀生丸的眼神一凝，瞥向他的视线中，敌意也轻了几分。 乔木的视线则落在对方插在一旁的天生牙上。 一刀……不，两刀就秒杀了那个强大的冥界之主…… 他甚至怀疑，这个冥界之主扔掉身体，灵魂独自躲了起来，就是五百年前为了躲避打造了天生牙的斗牙王。 “有个好爹真好啊……”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他是嘀咕了，却低估了狗的听力。那边的杀生丸，又抬头冷冷瞥了他一眼，让他讪讪地闭嘴了。 管人家干嘛？他自己的事情还没着落了。不破鳞甲的事儿要怎么办？足够他死两百多次的伤害…… 乔木突然愣住了，视线重新从自己身体的软甲上挪向那边的天生牙上。 杀生丸已经一手搂着玲，一手拔出刀，眼见着就要施展冥道残月破离开了。 “等等！”乔木连忙阻止，“看在我一直尽心尽力保护这个小姑娘的份儿上，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对方没有说话，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仿佛除了冷冷就没有别的表情和态度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讲述了一下自己面临的问题：“……总之就是，我需要你在我死亡后，用天生牙救我一次。” 对方沉默了许久，才问出了不相干的问题：“你和那个女人做了交易？” 那个女人……连名字都不提吗？ “是的，我需要来冥界一趟，她则想帮你立威树名，”眼见着对方的表情越来越不好，乔木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和这个小姑娘无关，我没想连累她，这完全是个意外。” 听到后面这句，对方的表情缓和了。 他很清楚该怎么安抚这条生气的狗狗。 片刻后，杀生丸终于开口了：“只此一次，死活不论！” 我只砍你一刀，能不能救活都与我无关。 乔木却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因为他知道这事儿肯定能成。 天生牙的能力是斩杀不属于人界的冥界妖怪，将作乱人界的妖怪放逐冥界，拯救那些值得拯救之人。 这把刀的本质明显涉及了这个世界的轮回规则，是维护轮回秩序的重要一环。 乔木从抵达冥界、察觉到灵魂被冥界规则拉扯时，就知道自己也受到了轮回的影响。 既然轮回将他纳入其中，那维系轮回规则的天生牙自然也会对他有效。 “那就拜托你了。”他笑着做了个揖，直接回到了躯体中。 刚一释放不破鳞甲中储存的伤害，前所未有的痛楚铺天盖地袭来，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感想，大脑就自动切断了他的所有意识。 ----------------- 乔木苏醒时，只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全身上下是说不出的舒服与轻松，如同被生命缚誓者的祝福烧过一遍一般。 他都没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查看脑海中的信息。 智脑还在实时更新集体无意识应激，这说明他没有被判定死亡，依然还是调查员的身份。 这让他松了口气，心中最后的一丝忧虑也消隐无踪了。 他就怕杀生丸傲娇耍小孩子脾气，故意等个许久才救他，导致他被智脑抛弃。 看来对方没这么无聊。 “醒了就睁眼。” 杀生丸冷淡的声音传来，乔木睁眼起身，又朝对方拱手致谢。 但对方这次却不再理他了，反而翻手凌空一刀，直接在空中斩开一道冥道残月破。 空间通道的另一头看着有些眼熟，正是他们之前被花皇统治的那个村庄。 杀生丸率先抱着玲迈过通道，随即才转头看向后面二人。 乔木却后退一步，笑着摇头：“多谢了，不过我还有事，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杀生丸闻言眼神一凝，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人类。 听对方的说法，竟然自己有办法从冥界返回？难怪敢只身前往危险重重的冥界。 他不再说什么，又看向一旁的神乐。 没想到神乐也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冥道残月破就已经关闭了。 短暂的重逢后，两人竟又生死相隔，饶是杀生丸，一时间心中也有些怅然。 “哎呀呀……”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感慨。 “那位除妖师大人竟然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真是太可惜了。” 杀生丸回身冷漠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女人，与周围几十只强大的犬妖。 冥道残月破连通两界的瞬间，他就闻到了这浓郁的气味。 那个人类虽然不知为何还要留在冥界，却也无意中破坏了这个女人的计划。 不过他并不在意，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女人的所思所想，更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同族。 碍事的话就全都砍了！ “邪见，走了。”丢下这么一句，他转身就走。 “啊？哦！”那边在群妖环伺中瑟瑟发抖的邪见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拽着阿哞跟上，临走前还畏惧地瞥了一眼那位不知身份的贵妇，显然是怕极了对方。 “杀生丸大人，此行可还顺利？玲这丫头是睡着了吗？太没有礼数了！竟然敢在大人怀中睡觉……好羡慕啊……” 听着远去的不知名小妖怪跟班不停地絮絮叨叨，贵妇只是莞尔一笑，视线挪向冥道残月破关闭的位置，又有些遗憾。 “真是的，明明计划得很好，还特意赶来埋伏……哦，是等待了这么久，结果却落了个空。” “主上，现在要怎么办？”一只犬妖问道。 “还能怎办？”她叹了口气，撇了撇嘴，“人家躲着咱们，不愿意和咱们来往，那便算了。” 说完她又轻笑道：“反正他迟早得从冥界出来，你们刚才都从那个小丫头身上闻到他的气味了吧？以后外出的时候多留心一些，闻到这个气味就立刻通知我。” ----------------- 滞留冥界的乔木倒是真的不知道刚才那边有几十条大狗在埋伏自己。 他留下来，是真的有事情没办完。 “你怎么办？”他看着一旁一脸怅然若失神乐，有些惊讶于对方的选择。 这娘们明显是对杀生丸动心了，能离开冥界并跟随在对方身边，这种机会竟然放弃了？ 听到他的问话，神乐却立刻收敛心神，双手交叠摆放在腹部，摆出了恭敬的姿态，鞠躬道：“请大师帮帮我！” “哎？”这话直接给乔木干懵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合着这位强忍着不跟杀生丸走，不是觉得生死殊途，而是认为自己才是更好的选择？ “帮你？帮你做什么？”他随口一问，神乐反而愣住了。 是啊，帮自己什么呢？帮自己返回人界？可刚才杀生丸就能做到。 帮自己复活？复活了做什么？继续做奈落的傀儡吗？ 一时之间，她也陷入了迷茫。 看出了她的迷茫，乔木也有些无语：合着你自己也没想好之后要怎么办啊？ 他是真不需要这位。 他的专属地狱要的是人渣，翅膀的地狱倒是能要，可这位的实力实话实说真不够看，实在没什么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他无奈地叹息说道：“想不通，就先跟在我身边吧。等我忙完了返回人界时再问你一次就是了。” 听到这话，神乐连忙再次恭敬地鞠躬：“多谢大师。” 乔木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还真不习惯别人对他这个样子。 他不再理会对方的事情，将视线落在那座尸山上。 没错，冥界之主被彻底干掉了，尸山却依然存在，上面的灵魂依旧被束缚着无法动弹。 显然这东西并非冥界之主的手笔，而是另有其人。 冥界应该还有其他堪比冥界之主、甚至更高级别的存在。不过这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了。 接下来，乔木带着神乐以一步十几公里的步幅，在冥界绕了一大圈，顺手弄死了不少妖怪。 神乐很好奇他在找什么，他的回答却让对方摸不着头脑。 “我在找不该存在的脏东西，”见对方一头雾水却又不敢追问的模样，乔木笑了笑又道，“差不多是时候了，你想清楚没有？到底要我帮什么？” 这一次神乐不再犹豫，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想要复仇！” 听到这个答案，乔木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他本来还以为对方会许愿解救自己的姐姐，至少也是自由什么的，这些他都能帮上忙。 结果却是向奈落复仇？那对方愿望注定要落空了，因为这个愿望和他此行的目的冲突了。 正要开口拒绝，却犹豫了，他脑海中冒出了一个乍一想还很不错的计划。 “你说的报仇是指什么？”看对方一脸忐忑，他问道，“杀死对方？还是让对方希望破灭？” 原本见他叹息就心中一紧的神乐听到这个问题，听到这个问题立刻眼前一亮。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做出了选择：“死亡太便宜他了，我要他也体验我的痛苦，对自己的梦想永远求而不得！” 她刚说完，又马上补充：“却求死不能！” 她一生追求如风一般的自由自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梦想成真。对奈落却希望对方永远活着，却永远无法实现追求、达成梦想。 这娘们还真够狠的啊……乔木心中感叹。 但此刻的他反而对对方更满意了。 他的专属地狱不需要三好员工，对方越狠，对他的计划越有利。 “可以，但你要想清楚，握住我的手，你就属于我了，”他朝对方伸出手，“相反，如果你现在反悔，我可以带你离开冥界，放任你去做任何事情。” 手伸到一半的神乐听到后半句，整个人都僵住了。 自由…… 他也不催促，就这么看着对方，静静等待对方做出最后的选择。 良久，神乐停在空中的手缓缓垂了下去。这一幕让乔木心中遗憾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我可真是个好人啊。’他忍不住感慨。 “大师，”做出选择的神乐又鼓起勇气问道，“如果……如果我想求你给我姐姐自由，我需要付出什么？” “你的姐姐……”乔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你确定你姐姐想要的是自由吗？” 神乐被问住了，她与神无相处那么久，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要的。 似乎对那个少女而言，什么都不用想，就这么接受命令、执行命令，直到生命的重点，才是最好的归宿。 但神乐不甘心，她不甘心神无就这么被奈落操控、利用。哪怕对方不在乎，可她在乎！ “我不知道！”她咬牙切齿道，“但只要能让她远离奈落，就怎么都好。到那时，如果她需要什么意义，就由我取代奈落赋予她意义！” 这个决心让乔木眼前一亮。 但光有决心还不够…… “很好，”他再次伸出手，用冷酷的语调说道，“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代价则是你的自由。” 听到这个答案，神乐惊呆了。 她愕然地看着乔木，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表情，却注定徒劳无功…… 乔木依旧不催促，只是等待对方做出选择。 对方依然可以选择退缩，然后回到人界去享受自己的自由。 可对方如果要为他做事，就必须有足够坚定的信念，才能不被……或者说延缓被依乌鲁佐的灵魂污染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一次，神乐犹豫的时间远远少于上一次。 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她就坚定地紧紧握住了乔木的手。 松开手后，乔木轻松地环顾漆黑的四周：“该做正事了。” ‘要回去了吗？’谨守本分的神乐恭谨地站在一旁，心中忍不住期待，却又有几分紧张与退缩。 可出现在她眼前的却不是她以为的返回人界的通道，而是乔木身后突然浮现并张开的、一对美丽高贵到不像话的巨大天鹅翅膀。 ‘什……什么？！’猝不及防的神乐震惊地后退了一步。 ‘他……他是妖怪？！不，不对！他身上根本没有妖气，全都是人类的气味。可怎么会……’ 看着那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向外伸长，几乎是眨眼间就没入黑暗之中，神乐的脑子乱糟糟的，一时无数年头在脑海中闪过。 可短短几秒后，她还没来得及理出个头绪，就被乔木一把抓住。 紧接着她身子一沉，整个人瞬间成了被乔木拎在半空中的样子，猛地回过神来，才惊恐地发现，两人脚下的大地，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彻底消失了。 此时她的脚下，只剩下无尽的黑暗深渊！ 冥界的大地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 “呼，”拽着她的乔木长出一口气，“第四层地狱到手~” 什么？地狱？神乐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涵义，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在自己背上，直接将自己推了出去。 就这么眼前一花，紧接着，她的双眼就被一股强光致盲，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身后拽着她的手松开，她心中一惊，却并没有坠落深渊，反而摔在了坚实的土地上，双手甚至还摸到了什么东西，那触感熟悉而又陌生。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攥了攥：‘是……草？’ 她有些不敢置信。 “欢迎回来，”头顶传来乔木轻松的声音，“果然还是人间最舒服。” 人间？我回来了？ 第902章 875.三年前的旧相识 森林深处，湖畔的巨大垂柳枝头，一位一席白衣的少女倚树干而坐，抱着一面圆镜出神，一席白发在风中飘荡，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寂灭感。 不知何时，周围的鸟叫与蝉鸣由远及近，齐齐消失。 直至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浓雾没过她小巧精致的脚丫，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坐起身子左右打量。 “谁？”清冷的声音与其说是在质问、警惕，只听那喃喃的音量，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周围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仿佛是被这浓雾锁在这狭小的树荫中。 神无没有慌张，也没有警惕，更没打算战斗或求救。她只是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这股雾气，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直到某个时刻，浓雾毫无预兆地变成薄薄一层，她的视野也豁然开朗。 但她马上意识到，雾气并没有变淡，而是不再遮挡她的视线。 不过她在意的不是这诡异的现象，而是不远处林中走出来的人。 “幻觉？”看着那个绝无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她又轻声呢喃道。 “神无，你还是老样子，就不能给自己找点事做？”神乐走到树下，仰头看着头顶久违的姐姐，强忍着眼睛的酸涩与喉咙的哽咽，强笑着问道，“我的扇子呢？你没扔掉吧？” “嘭”的一声，神无没有使用任何法术，直接自由落体双脚着地。 “你是谁？”轻声的质问中竟多了一丝怒气。 随即镜子翻转，一道强光打在神乐的脸上，晃得她睁不开眼。 “你干什么？！”她用宽大的袖子挡在面前，“我之前刚失明了半个月，视力还没完全恢……” 她的埋怨戛然而止，被一个直接扑到她怀中的纯白女孩粗暴地打断了。 浓妆艳抹的脸上，前一刻的埋怨与嫌弃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拥住怀中的女孩，将下巴搭在对方头顶，轻声道：“神无，我回来了……” 正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心，怀中的神无却猛地挣脱开，使劲推了她一把。 “快走，”对方推搡着她，焦急地呢喃，“奈落会发现你的！他现在很强！” 神乐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心中暖暖的，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温言安抚：“放心吧，只要在这片浓雾中，谁都发现不了咱们，哪怕是奈落。” “雾……”神无左右看看，一时难以理解这雾为什么能够抵挡奈落的窥视。 “和我走吧，神无，和我一起报仇，然后离开这里！” 听到这份邀请，神无却犹豫了。许久，她才缓缓点头：“奈落很强。” 听到这个拒绝，神乐却笑了。 她一点都不为对方的拒绝而失望，此刻甚至因为这个理由而欣喜。 “我自由了，神无，”她开心地牵起对方的手，答非所问，“你也将不再一无所有！” ----------------- 空无一人的城堡中昏暗无比、遍地狼藉、满目疮痍，奈落却并不在意。 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还需要假扮成人类躲在坚固的城池里面、被卫兵的长矛团团护住的柔弱半妖了。 他看着手中那颗光滑却冰冷的暗紫色宝玉，玉的表面有一处不起眼的缺口，但也仅仅只是一处不起眼的缺口而已。 “现在的我，无需任何伪装了，桔梗，”他把玩着四魂之玉，炫耀地说道，“反而是你，五十年前就号称最强大的巫女，现如今却不得不缩头缩脑、畏首畏尾。” 很快，只剩下两个碎片，他就能集齐完整的四魂之玉，许下五十年来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心愿了！ 奈落嘴角不自觉翘起的弧度凝固在半路，他抬头看向障子门外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冷声道：“什么事？” “神无失踪了，”门外的梦幻白夜揣着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才接着说，“我找遍了她常去的地方，什么都没发现，也没有战斗的痕迹。” 奈落眉头微微一皱，立刻施法看去。 作为他借助四魂之玉力量制造的分身，他们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 尤其是一无所有、一无所求的神无，因为无欲无求，所以面对他时坦然赤诚，从不封闭、掩饰内心。 只要他想，就随时能够见对方之所见、听对方之所闻、洞悉对方之所想。 但现在，他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就仿佛那个分身，就在他不知不觉间，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是谁？’奈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桔梗？犬夜叉？还是杀生丸？难道是赤子那家伙？总不能是那头蠢狼吧？’ 他在脑中将所有敌人与潜在的敌人快速捋了一遍，却依旧没有头绪。 心中的不安更甚了，可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冷静而冷酷：“算了，不必理会。她已经是一枚弃子了，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 “啧……”门外的白夜咂么着嘴，“身为你的分身还真是倒霉，来世我宁可作一朵安静的莲花。” “你没有希望了，我的分身没有灵魂，亦没有来世，你们只是我的工具而已。”奈落冷漠地说着伤人的话，起身向外走去。 “去哪？” “该去做一个了断了，”从白夜身边经过时，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取回琥珀的四魂之玉碎片后就继续去找，我要知道神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竟是谁，能悄无声息地消灭我的分身？离计划的最后一步越来越近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纰漏。’ “是——”白夜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却依旧倚着门框，完全没有行动的意思。 奈落也不理他，直接腾空而起。随着包裹他的结界越来越小，很快他整个人都凭空消失了。 “好麻烦呀，”白夜又滞留了好一会儿，才支起身子向外走去，口中则不停地抱怨，“一点都不想干活，我也好想凭空消失啊……” 奈落再次现身时，已经身处东国群山之中。 他这一路并未刻意掩盖自己的行踪，可想而知，他的气息已经四处逸散了，那些一直在追击他却永远只能扑个空的敌人们，此刻应该正在疑惑而亢奋地赶来他这边吧？ 感受着两股迅速由远及近的妖气，他忍不住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果然如此，和我猜测的一模一样，你们依然是那么的……简单。” 山坡上的犬夜叉一行，与空中飞来的魍魉丸同时出现在他面前。 犬夜叉一伙中，那个被黄鼠狼妖附身的人类不在？是有什么计划吗？要注意一下。 魍魉丸身上果然带着自己故意留给他的四魂之玉碎片。 杀生丸还在很远的地方，应该赶不来了……咦？那家伙和四魂之玉的气息挨得很近，是琥珀？ “啧……”他有些遗憾，看来白夜要白跑一趟了，这次是无法毕其功于一役了。 不过无妨，琥珀远比魍魉丸好对付得多，他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轻松取到对方身上的四魂之玉碎片。之前一直寄存在对方身上，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借对方来确认桔梗的行踪罢了。 桔梗……感知不到，那个女人依然将自己藏得很好，真是个胆小鬼。不过无妨，就算那个女人在场，也无法阻止自己达成今天的目标。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速战速决才行。 一边与对面的魍魉丸斗嘴，一边在心中快速权衡了一遍局势、利弊与风险，奈落也确定了自己此行有着必胜的把握。 但一阵风吹来，他却愣住了。 风中夹杂着一股人类的气息，非常淡，应该距离很远，却有些熟悉……是谁？ 桔梗？不可能，桔梗的气息是香……不！是他很熟悉的。 那个黄鼠狼附身的人类？更不会，那家伙的臭味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是某个曾经有过交集、被自己放过的人类？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驱魔师，或者只是巧合？ 奈落很多疑，多疑的人总爱胡思乱想，这一想，嘴上就没什么工夫说话了。 那边的魍魉丸觉得自己被轻视了，恼怒之下竟率先展开攻势，势要今天就彻底取代他成为新的奈落。 这边一动手，奈落就是想缓一手也没得选了——毕竟他就准备了一手。面对此刻的魍魉丸这种妖怪中最顶尖的移动堡垒，他也没有多少手段可选。 他只得姑且放下心中隐约的不安，全力应对好眼前这一战，先取回自己的心脏再说。 “奈落打算取回自己的心脏了！”不远处山坡上，戈薇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一旁的珊瑚却疑惑不解：“不过奈落有办法攻破魍魉丸的铠甲吗？他的瘴气对对方根本无效吧？” 犬夜叉却神色凝重：“那可是奈落，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他就不会应战了。” “现在正是一石二鸟的大好时机，”弥勒遗憾地叹气，“可惜了，文成先生竟然在这种时候突然离队。只要他把犬夜叉和我送过去，我们说不定能一举铲除奈落这个祸患！” “这个家伙！”说起这事，犬夜叉也有些恼火，“说去镇子上一趟，结果连个口信都不留就独自离开了。下次我一定揍他个满头包！” 听到这话，七宝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天灵盖。 “其实不在也好……”戈薇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什么？”珊瑚没听清。 “没……没什么！”慌乱的戈薇连连摇头。 她自然不能承认，那位一直并肩作战的队友总让她感觉不舒服，觉得对方心思深沉、另有所图，甚至觉得对方的身世与来历很有问题…… 毕竟文成先生和黄大仙爷爷可是当初救了珊瑚全家的大恩人。 珊瑚奇怪地看了看她，正要说什么，就被犬夜叉打断了：“人类的气味，有些熟悉……” “人类？是琥珀？！”珊瑚闻言立刻精神大震，连忙追问，“他在哪？” 犬夜叉却摇头：“不是琥珀。” 他没往下说，这个气味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偏偏又很熟悉，好像闻到过好几次。 而且不知为什么，一闻到这个气味，他就有种更加熟悉的心痛…… “是在下方的森林中被魍魉丸的瘴气困住了吗？”看着山脚下被瘴气腐蚀成一片死蜮的森林，弥勒有心下去搜救，却也感到棘手。 “不是，气味是从空中传来的……”犬夜叉依旧喃喃的，蹙眉深思。 “空中？人类？”伙伴们纷纷抬头，四处寻觅。可湛蓝的碧空中，除了正在激战的两只妖怪，哪里还有别的东西？ 七宝忍不住胡思乱想：“不会是被魍魉丸吃进肚……” “是桔梗！”犬夜叉一声大喝，打断了他的话。 “桔梗？她也在这儿？” “桔梗小姐来了？” “那琥珀岂不是也在附近？！” “不，不是，不是桔梗。”犬夜叉却连连摇头，面对众人的追问，他也不再回答。 他想起那个气味了，他每次遇到桔梗都会闻到！ 第一次，应该是在……鬼女里陶那里？当时场面太混乱了，他又身负重伤，具体在哪里闻到的已经不记得了。 可之后他每次与桔梗相遇，都能在对方身上闻到那股气味。 若有若无，而且一次比一次淡。大概在三四次重逢后，那股气味就彻底消失了。 他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桔梗的某位故人。可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闻到了这股气味，而且前所未有的浓郁，就像是……那人本人就在此地！ ‘难道是桔梗请来的帮手？会是某位得道高僧吗？’犬夜叉四下耸动着鼻子，想要找出那人的确切方位。 可他嘴巴上面的是鼻子不是定位器，只能确定大致方位，不可能精确到具体位置。而且周围就这么几个山头，空中也确实没有人了…… “快看！”戈薇突然大喊道，“分出胜负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边还内讧着呢！急忙看去，这才发现，奈落那巨大的身躯竟然被魍魉丸撕得粉碎，只剩下一颗脑袋带着半截脊柱骨在空中漂浮，却也很快就被对方吸入体内。 “奈落……竟然输了？！”几人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犬夜叉却是唯一的例外，此刻的他，正死死盯着一个突然出现在几百米外半空中的人。 有了之前的回忆作铺垫，只是片刻他就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那个和柯羽一起的人类，有着和柯羽相似的奇怪法术，似乎是个道行很深的除妖师，叫什么来着？桥？桥洞？还是桥郭？或者都不是？ 那一次，这人和桔梗一起离开了，去找诅咒了戈薇的黑巫女椿。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咦？那是……那是……是……”七宝也注意到了凭空出现的人，指着对方是了半天没是出个所以然来。 乔木这才想到，那次对方和桔梗离去，乘坐的正是七宝。 “人类竟然能够凌空站在天上？！”珊瑚震惊地眺望着那人，对方却对他们这边视若无睹，只是盯着那边的魍魉丸看。 “七宝认识他？他是谁？”戈薇好奇地问。 犬夜叉一行中，其他三人都没见过乔木，毕竟乔木唯一一次现身，戈薇被诅咒了，弥勒昏迷了，珊瑚当时还未出现。 “他是……是……”七宝支吾了半天，才一脸尴尬，“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犬夜叉，你也认识他？”弥勒注意到了犬夜叉的表情，连忙追问，“他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犬夜叉一行这边几脸懵逼，那边的魍魉丸也注意到了情况。 一边是宿敌犬夜叉，另一边则是突然出现的奇怪人类。先揍哪边？一瞬间他竟然有些犹豫了。 不过这也只是片刻，他马上就做出了选择：先揍那个看着最嚣张的！ 两边谁嚣张？当然是那个身为人类却飞在半空中的！ 数百根世间最坚硬的金刚石所组成的金刚枪从他体表激射而出，在瘴气的包裹下，以摧枯拉朽之势轰向乔木所在的位置。 “小心！” “快让开！” 犬夜叉那边立刻发出警告。 七宝更是直接蒙住眼睛不敢再看那人的下场。 但话音刚落，空中的瘴气枪却悉数射入一个凭空出现的空洞中。 与此同时，魍魉丸身后也出现了一个空洞。 “轰——！”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数以百计被他发射出来、足以削平一座山峰的瘴气枪，一根不浪费地尽数轰在了他自己身上。 猝不及防的魍魉丸被这攻击直接轰至山脚，随着一片片剧烈的轰鸣，消失在了漫天的瘴气与烟尘中。 犬夜叉一行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那……刚才那是什么？！”珊瑚脱口惊呼。 七宝依旧双手捂脸，但指缝见漏出的双眼中也尽是惊愕。 “瘴气枪竟然突然出现在魍魉丸的背后！”弥勒难以置信地本能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身边有人没看到似的，“这究竟是什么法术？！” 犬夜叉没有说话，此时此刻，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样的场景：被变换位置的不是魍魉丸的瘴气枪，而是他的金刚枪破；被命中的也不是魍魉丸，自然是…… 这一想，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冷汗直流。 如此威力惊人的一击，如果真的是自己挨了，只怕顷刻间就尸骨无存了！ 戈薇则死死盯着山下仍未散去的瘴气与尘埃：“魍魉丸……死了吗？” 奈落被魍魉丸吞噬了，如果魍魉丸也被刚才那一击杀死了，那岂不是说……他们彻底胜利了？接下来就只需要想办法净化四魂之玉就好了？ 被戈薇这么一问，所有人立刻看向山下。 “四魂之玉的光芒还在，但我看不到魍魉……” “疼……”一声呻吟打断了戈薇的话，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狰狞声，“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下方的瘴气超一个点骤然一缩，又猛地向四面八方散开，一个巨大的身影随之轰然冲出。 正是魍魉丸！毫发无损的魍魉丸！ “怎么可能？！”这一次，犬夜叉更加震惊了。 瘴气枪的威力远远凌驾于他的金刚枪破，而且那威力惊人的一击显然也是魍魉丸的全力了，却依旧无法破开对方的防御！ 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犬夜叉不自觉地死死攥住腰间的铁碎牙。 “人类，你是什么人？刚才那是什么把戏？！”这一次魍魉丸彻底无视了那边的死对头，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乔木。 “还真硬，”乔木上下打量了他片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了指他胸口的位置，“在哪里对吧？” “什么？”魍魉丸没反应过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那是……赤子所在的位置？ 等等！那个人类什么意思？！ 他猛地抬头正要质问，就看到那个人类身边竟然又出现了一个洞。不过这一次的洞远比上一次更小，只容得下一只手进入…… ‘又是这种手段？’他立刻高度戒备起来，警惕周围出现同样的洞，再被对方偷袭成功。 但乔木这一次却没有攻击，只是将手伸了进去。 ‘蠢货！快阻止他！’一声惊恐地怒喝从体内传出。 魍魉丸还没反应过来，乔木的手已经缩了回来。 随着手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怀中抱着一枚圆球、通体白色的婴儿。 魍魉丸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那边的犬夜叉一行也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先寄存在我这里了，”乔木毫不怜惜地单手攥着婴儿晃了晃，对魍魉丸道，“你知道去哪里找我，我不会等你太久的，抓紧时间，奈落。” “等等！”仓惶地魍魉丸立刻就要扑上来。 可乔木只是后退一步，瞬间就从所有人视线中消失了。 冲上来的魍魉丸直接扑了个空，他原地愣怔了片刻，扬天发出了狂怒的吼叫。 紧接着，成百上千支瘴气枪，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设去。 短短几十秒的工夫，方圆一公里已经彻底面目全非，成了一片鬼蜮。 ‘真是废物！’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个本该彻底消失的声音，顿时让茫然无措的他一个激灵。 “奈落？你还活着？你在哪？！”乱了分寸的魍魉丸似乎寻觅，却什么都没发现。 “真是个废物！” 这一次他听清了，那声音正来自他的体内。 可下一秒，一只手从内部冲破了他的躯体。他刚低头看向自己被破开的胸口，都没来得及看清楚，整个人就被从内部四分五裂了。 顷刻间就将魍魉丸吞噬一空、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崭新能力的奈落，此时此刻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难得地感受到了暴怒与恐惧，以至于都顾不上在刚才那轮无差别攻击中仓惶逃走的犬夜叉一行了。 他的心脏竟然被一个人类夺走了！ 那个人类一直潜伏在附近，就等他全力从内部吞噬魍魉丸，最抽不出空、最缺乏应对能力的时候，夺走了他关乎性命的心脏！ 他奈落诞生五十年了，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痛的失败！ 最关键的是，他在魍魉丸体内时，就认出了那个人类。 那个三年前突然出现在他藏身的城堡中，道破他的身份，还自称来自异世界的人类。 那个他事后留心搜寻了三年却一无所得，仿佛真的是凭空出现的人类。 那个他早就抛诸脑后，甚至当成是某个无聊除妖师的人类。 竟然毫无预兆地又出现在他面前了！ 第903章 876.谢谢你的大礼包 人见城，曾经繁华的城镇，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被奈落的瘴气污染，又没有强大的法师净化，这里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反而盘踞了不少小妖怪。 此时此刻，这里却只剩下四处可见的妖怪尸骸。 奈落行走在被杂草掩盖的荒芜街道上，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三年前，没有四魂之玉的他还是个普通的半妖，每当朔月之夜就会失去一切妖力、脆弱无比。 在被除妖师追杀了五十年后，他终于学聪明了，偷偷替换了人见城少主的身份，躲在这座城中，将自己隐藏于人类中。 拆穿这个伪装的正是那个奇怪人类，这里也是他们唯一的见面场合。 在那之后，他就离开了这座城镇。除了那个人类外，没有人知道他与这座城镇的渊源。 所以对方虽然没有明言，但他立刻就想到对方会在这里等他。 此行前他已经派出了大量妖怪提前来探查，甚至还特意制造了一个新的分身，却都石沉大海。 他进城后的一路上，已经看到了其中的部分尸骸，包括那个分身的。 全都是一击毙命，这让他表情愈发凝重。 与三年前被那四个人类肆意羞辱时不同，他的实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可现在看来，对方也更强了，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 如果不是对方说了不会等他太久，他绝不会轻易亲自踏足此地。他无法接受对方带着他的心脏如三年前那般凭空消失。 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将那个分身一击毙命。 看到那些妖怪的尸骸，他终于确定，此行是他少有的没有十足把握的行动。 ‘但我也不是毫无准备！’即将进入城主府范围时，奈落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天。 “你们妖怪不分种类，鼻子都这么好吗？”城主府早已垮塌的城墙上方十几米处，乔木凌空而坐，好奇地近距离打量着奈落的最新形态。 “真丑……”这是他唯一的感想。 这家伙吞噬的能力太多，导致全身上下集合的元素太多了。各种风格并不统一的元素堆砌在一起，显得臃肿而凌乱。 “我还是喜欢三年前的你，就是上半身人身下半身触手那个样子，”乔木随手比划着，“很CooL。” “我的心脏呢？”奈落对对方的品评置之不理，也不理解“狠库”是什么意思。 乔木伸手没入凭空出现的圆洞中，再出来时，婴儿形态的赤子已经被他粗暴地捏在手中。 “放心吧，完好不损，不信你看。”他说着，像展示玩具一样翻转着手中的赤子，展示过后还在手上颠了颠。 之前一直与奈落离心离德，一心想要背叛他、取代他的赤子，此刻看向他的目光中除了屈辱和羞恼，竟然还有求助。 恢复了对心脏的感知，暗暗松了口气的奈落则选择视而不见。 “这次找你来只是想叙叙旧，还记得三年前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 “几个月前突然冒出一位强大的除妖师，四处捕杀群居的妖怪族群，就是你吧？” “我当时问你究竟想要什么，你当时说想要力量，现在有新的想法了吗？” “西国传出消息，你被杀生丸击败并放逐至冥界，看来是假消息了，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放出假消息是想欺骗谁？” “啧，干嘛总是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见双方自说自话，完全聊不到一块，乔木略显不快地皱了皱眉。 他不高兴地用赤子脑袋在自己的膝盖上敲出几声“咚咚”声，仿佛老师用黑板擦敲讲台让学生们收回注意力。 奈落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只好闭口不言。 乔木见状，脸上浮现出满意的浅笑：“很好，言归正传，对于四魂之玉，你现在有新的想法了吗？” 奈落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对方，心中有些惊疑。 他本以为抓住了对方的一条小辫子，对方和杀生丸联手制造假死传言很可能是在躲避某个强敌的追杀。 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真的对此毫不在意。自己竟然失策了？还是这只是对方的伪装？ “我需要用四魂之玉的力量，成为真正的妖怪，没有任何弱点的大妖怪。”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评估对方，他一面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过去三年早就被犬夜叉那群大嘴巴四处宣扬了。 但面前的人类，听到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失望？ 乔木则撇了撇嘴：“倔起来连自己都骗，你们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这话什么意思？骗自己？’但马上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涌现，阻止奈落继续深思下去。仿佛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话题。 “交出我的心脏，我可以既往不咎，任凭你离开。”他试探着开出了自己的价位。 乔木没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着他，仿佛在问“你能把我怎么样”？ 奈落很不舒服，不是因为对方有恃无恐的挑衅，而是因为他心中似乎有另一种声音，蠢蠢欲动，催促他就刚才那个问题继续深思下去。 与此同时，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愈发强烈。 两种感觉反复拉扯。这种感觉熟悉而又陌生，是五十年前他刚诞生时经常发生的那种人性与妖性的碰撞与挣扎。 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这不是可以静下心来做自我剖析的场合。 下一刻，蓬勃的妖气从体内喷涌而出，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间乌云密布，天地之间变得昏暗无光。 乔木仰头望天，露出了惊叹的神色：电闪雷鸣的乌云中，什么东西在穿梭着、翻滚着。 他很快就看清了那个——那些东西的真面目：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妖怪，从云层中探出狰狞恐怖的面孔，齐齐盯着他。 那气势、那氛围，饶是见多识广的乔木，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换成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恐怕当场就吓晕过去了。 “还真是一份大礼啊……”他忍不住喃喃道。 奈落也不太好受。他的计划原本不是这样的，至少要等潜伏在暗处的白夜到位了，再突然发动，于对方惊愕恐慌之间，由白夜迅猛出手夺回心脏。 可现在，他竟然为了压制心中的疑虑与挣扎，自己主动破坏了计划…… 不过木已成舟，悔之晚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而且至少剑拔弩张之间，他内心的挣扎确实被压制下去了。 “我的心脏。”听着人类的“感慨”，奈落带着稳操胜券的笑容，朝头顶的乔木高高伸出手。 他确实没有输的道理。 在他用新获取的瘴气枪四处融了十几个山头后，这些桀骜不驯的妖怪才愿意乖乖臣服于他。 上千只妖怪，已经足够他轻而易举地攻占一个国家了。 这些妖怪的成分非常复杂，为了将它们统合起来，他将本已只剩最后一片的四魂之玉，硬是重新拆下十几枚碎片，赐予其中那些服从于他的妖怪，命令它们统领群妖为己所用。 如果不是犬夜叉的铁碎牙、杀生丸的天生牙都有大规模杀伤能力，这股强大的军势，本该用来碾碎那几个杂碎的。 “现在把它还给我，我的承诺依然不变，你可以活着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隐姓埋名度过余生。也许几十年后，我就会忘记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放过你的后代子嗣。” 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他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的“仁慈”。 人类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对方仰着脖子左顾右盼，似乎在数数：“一共多少妖怪？” “足以摧毁一个国家，”奈落冷笑，“无论多少都不是区区一个人类可以抗衡的。” 又等了片刻，他不耐烦地催促：“不要以为掌握着我的心脏就能有恃无恐。凭借四魂之玉，即便没有心脏，我也能够活下去。” “稍等。”乔木却看也不看他地摆了摆手，随后凌空起身，丢下一句“等我片刻”，迈出一步后，就瞬间消失了。 ‘跑了？！该死！’奈落心中一惊，四下环顾确认自己丢失了对方的踪迹后，立刻向空中的妖怪大军下令，让它们立刻散开追杀那个人类。 “诡异的能力……”那个驱魔师不仅能像妖怪一样不借助外力飞在空中，还能直接凭空消失。 这样的人类，他闻所未闻。比起三年前对方展现的奇特法术，现在的对方反倒像个妖怪……若不是三年前就知晓对方是人类，恐怕他此刻真的会这么认为。 奈落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双手则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该死的人类，一旦让我抓到你……” “啪！”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摔在他身旁不远处。 是一节断裂的触手，落在地上后摔得汁液四溅，却还在不停地扑腾。 “啪！”另一边又是一节。但这次不是触手，而是一条牛小腿。 “嘭！咚咚咚咚……”一颗头颅。 奈落愕然抬头，就看到数之不尽的妖怪尸骸，正从云层深处跌落，漫天挥洒而下。 一滴血打在他的脸颊上，紧接着便是第二滴、第三滴…… 很快周围就下起了血雨，真正的血雨。 鲜血、碎肉、短肢……掺杂着落入荒芜的人见城废墟中，只是短短不到一分钟的工夫，整座城就被臭不可闻的腥臭味笼罩。 置身其中的奈落，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浸染，还挂满了碎肉和内脏，显得恐怖恶心至极。 他本人却毫不在意，只是纹丝不动地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云层在无数妖怪疯狂的逃窜中剧烈翻滚，如同一片滔天的黑色巨浪。 即使时不时有一只妖怪成功冲出云层，或向远处飞去，或向地面降落，也会很快就随着一道寒芒，尸首分离。 但这还不是最诡异的。 那些妖怪死后，尸体自然喷洒着鲜血坠向地面。可它们死亡的地方，却又凭空出现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妖怪。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些突然出现的妖怪都是半透明的，而且呆滞地飘在空中一动不动。 随后，一扇有些奇怪的木门出现在它们身旁，并向它们移动。它们却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那扇门经过它们的身体，将它们吞了进去，随后消失不见。 看着这一幕，一次次伸手抹去迷住眼睛的血雨，奈落的心跳也越来越剧烈。 这个人类太强了！即使自己已经尽可能高估对方，甚至视对方为超越那些大妖怪的存在，也还是小瞧对方了。 对方的实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恐惧与求生的本能不停地呼唤着他尽快离开，但理智却将他的双脚牢牢钉在地上。 他的心脏还在对方手中，除非他愿意受曲灵的钳制，否则他逃不掉的。 情报，他必须收集更多情报！ 意识到这一点，理智开始驱动他的双脚，让他立刻起身飞往云层之中，看个真切。 这一次，恐惧与求生的本能却颠倒过来，开始阻止他，甚至还占据了上风。 等他彻底反应过来时，空中的残肢与尸骸已经尽数落地，只剩下少量血雨缓缓飘落。 战斗结束了，漆黑的乌云尽数散去，没有一只妖怪在他的注视下逃走。 空空如也的天空也恢复了澄澈。 仅仅几分钟，数以千计的妖怪，就被那个人类除妖师斩杀殆尽！ “久等了，”一步从上百米高空来到城墙上方几米位置的乔木朝他打了个招呼，“主要是不想被这些恶心的东西沾上，所以稍等了一会儿才下来。” 乔木看着奈落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说完，他也忍不住在鼻子前扇了扇，干脆掏出一枚口罩戴上：这冲天的腥臭味，几乎快赶上冥界那座尸山了。 奈落没有说话，反而后退了一步。 不是被吓到后退，而是毫无疑问地生出了退意。 他的底牌就这么被人撕了，就算留下来也夺不回心脏，倒不如趁对方激战过后、疲惫之余，先全身而退，之后再用他最擅长的嫁祸离间徐徐图之。 “你这些不要了？”看出他意图的乔木伸出手，掌心散落着十余枚暗紫色四魂之玉碎片。 看到这一幕，奈落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的心在滴血。 这可是他用了不知多久才集齐地四魂之玉啊，一下子就没了1\/3！他怎么可能不心痛？ “接着。” 一声轻呵，十几枚暗紫色碎片被抛出来，在空中凌乱的散成一片。 奈落心中一惊，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率先行动。十余条触须从他背后激射而出，一条一枚地精准裹住了所有四魂之玉，并顺利拽回自己面前。 “你……”他正要说什么，却愣住了。 自己取回的不是十二枚，而是十三枚。多了一枚？ 不信邪的他立刻清点了一遍，没错，确实是十三枚，那岂不是说…… “琥珀身上那枚也一并给你算了，”在他惊愕的目光中，乔木轻笑道，“毕竟那玉缺了一角也不好看。” 奈落不再掩饰，或者说他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也不顾这个神秘的敌人就在对面，手中四魂之玉浮现。 其余十三枚碎片拼接上去，在妖力的催动下，融合成了一枚完整的、圆润的暗紫色圆形宝玉。 由妖怪拼接而成的半妖，此时此刻脑海中有无数声音在嘶吼、放歌、狂笑、低语…… 一波波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前所未有，几乎就要将他冲垮了。 他真的集齐了四魂之玉！失而复得，如此简单…… 他的梦想，他毕生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啧，”乔木打量着那枚绽放着光芒的四魂之玉，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好看，颜色再亮一些就好了……” 四魂之玉重新融入体内，奈落这才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强忍住转身就走的冲动，沉声问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都说了，这次只是叙旧而已，想看看你和原著相比有什么不同。” 原著？什么意思？是指三年前吗？奈落心中疑惑。 “至于那些四魂之玉碎片，本来没打算给你，不过礼尚往来嘛，总不能没个表示，我又不想把心脏还给你。”乔木耸了耸肩。 “礼？”奈落心中疑惑。 “那一千只妖怪，”一说起这个，乔木就忍不住露出了开心的笑，“我几个月下来才收集了四百多只，你一口气给我带来了两倍多。这份大礼，我总要回敬一下。” 看着对方发自内心的笑容，奈落本就不平静地心情彻底凌乱了：竟然将他准备对付对方的底牌当成了礼物？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类的心理似乎和常人不太一样，这让奈落愈发警惕、忌惮了。 ‘彻底吸纳四魂之玉的力量后，一定要除掉他！’ 知道从对方身上得不到什么情报的他不再停留，又深深看了人类一眼，仿佛要将对方的长相印在灵魂里，便直接消失了。 片刻之后，城主府破损昏暗的房屋中，神无神乐姐妹走了出来。 踏着满地的鲜血与尸骸，神乐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他没有发现我们。”神无轻声道。 神乐则心有疑惑：“主上……” “老板！” “……老板，”神乐改回这个她怎么也习惯不了的奇怪称呼，“奈落一旦集齐完整的四魂之玉，再想消灭他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为什么要消灭他？”乔木却笑着反问，“我可从来没想消灭他。” 神乐哑然片刻，这才想起来，在冥界时，她已经主动放弃了向奈落复仇的愿望，换取对神无的拯救。 意识到这一点让她非常不痛快。 “一次就消灭有什么意思？”乔木却自顾自地说道，“你不是说了吗，想让他永远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与绝望之中。” 神乐猛地抬头，惊愕地看向眼前这个神秘的人类……老板。 心中雀跃的她正要说些什么，一旁安安静静的神无却拽了拽她。 她低头看去，对方拽着她示意退回去：“有人来了。” 有人？神乐看了看周围的惨状，不明白谁敢在这个时候进入这座鬼蜮一般的废城。 不过她还是听话地准备和神无一起退回房间中，暂时藏起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老板说了，她们少现身、少被人看见，对他的什么意识什么激动有好处。 她听不懂，但她懂得听话。 “不必了，”乔木摆了摆手，“她已经发现你们了。” 他的脑海中，集体无意识应激又莫名涨了几点，距离爆表只剩一步之遥。智脑正在疯狂地向他示警，提醒他立刻结束项目滚回现实保命。 显然是“神乐的死而复生”在这一刻被某个剧情人物发现了。 很快，伴随着木屐踩踏地面的吱呀声，一位三人都认识的巫女，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第904章 877.琥珀的新命运 桔梗打量着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三年了，随着那个和枫关系不错的柯羽也凭空消失，她本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直到此刻，她的怀中还贴身放着一枚黑色灵魂石。 三年前这个男人一共给了她四枚，每一枚里面都充盈着澎湃的灵魂，可以支撑她行动三个月之久。 她后来又找到了将灵魂填充其中的方法，只是质量大不如前。 但有一次，奈落设下陷阱将她与死魂虫隔离开，以为她灵魂耗尽彻底失去意识后，她凭借黑色灵魂石，给了对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那之后，那家伙很是老实了几个月，那也是她复活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之后黑色灵魂石或是遗失或是损坏，如今只剩下一枚了。 可她至今都没查清楚这东西究竟源自何处，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个男人，真的非常神秘。 “又见面了，”见她一直打量着自己不说话，乔木只好率先打破沉默，“你是追踪奈落而来？那你可能要失望了，他刚走，你们错过了。” “我看到他了，他也看到我了，”桔梗露出了讥讽的笑容，“然后就像一条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走了。” “果然很苟。”乔木闻言撇了撇嘴。 如果是他，得到了完整的四魂之玉，大概率会选择和敌人碰一碰。但奈落就明显不同，这家伙显然没有被四魂之玉冲昏头脑，冷静地选择了绝不在非预设战场战斗的习惯。 不过看桔梗的模样，那家伙跑路恐怕是正确的选择，女巫说不定真的有办法借助完整的四魂之玉直接把他给净化了。 桔梗并不明白“很狗”这个用法，只当对方是口误，还是解释了一下：“犬夜叉向我转述了你留给奈落的口信。我调查过奈落过去五十年的行踪，知道这座城与他的渊源……” 她左右看了看破败的城池：“在我复活前不久，这座城就被废弃了。我猜那件事与你有关，就过来试一试。” 乔木点了点头：这行动力，碾压犬夜叉一行一百八十条街啊。 原著中犬夜叉一行也是全程靠桔梗喂奈落情报，靠刀刀斋喂武器情报，靠冥加喂其他妖怪的情报，不然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奈落拿到完整的四魂之玉了。” “我知道，我已经与翠子的灵魂合二为一了，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感受到四魂之玉的情况。”桔梗不甚在意地回复。 她本来就在等奈落集齐完整的四魂之玉，这样才能毕其功于一役，一口气将那家伙和四魂之玉一起彻底净化掉。 她又左右看了看：“琥珀呢？他不在你这里？” “在后面休息，这几天一直缠着我训练，累坏了。”乔木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神无神乐姐妹。 “我去叫他。”神无反应最快，扭头就往里面走去。 神乐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她实在不想待在这个巫女身边，对方那无意识逸散的磅礴灵力让她很有压力。 桔梗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你从冥界把她们带出来的？” “这都能看出来？！”乔木惊讶地回头，审视着两姐妹的背影，“看不出差别啊？” “你们身上冥界的臭味，我隔着一座山就隐约闻到了。” 对方的说法让他哭笑不得：“怎么冥界都有味道了？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鼻子都这么好吗？犬夜叉就不说了，奈落也是靠闻味儿发现我。你一个人类也是如此。” “只是一种描述罢了，”桔梗却摇了摇头，“你在冥界待得太久了，身上沾染了太多死亡的……气息，并不是真的气味，也不是真的靠鼻子闻，而是身为巫女，对这种气息的感知，这是基本功。” 说话间，她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忍不住猜测起对方的身份。 这股臭味，要么是在冥界待了不知多少个岁月，要么就是和冥界的强大妖怪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无论哪一种，至少她这个“人界最强女巫”自诩是绝对做不到的。 原来是职业被动技能啊。乔木恍然地点了点头，突然就发现……好像没啥可聊了？ 也对，他们这本来也是第二次见面，已经不能说不熟了，压根就算不上认识。因为他两次见面都没说过自己的名字，对方显然也不在意，更不会主动问。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八卦地问道：“你和犬夜叉、戈薇的关系怎么样了？” 桔梗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但依然将不满的情绪传达给他：“我是已死之人，不应该受人界情欲的影响和左右。” 不应该……也就是说还是受了，但在尽力憋着。 ‘啧，这不就和原著一样了嘛。’想到奈落吞噬魍魉丸的剧情都和之前一样，乔木不禁感慨剧情的惯性实在是大，硬是给扭回去了。 除了被李文成救下的除妖师村庄，那群人被救活后，一直得到了桔梗的庇护，奈落在几次拿他们做手段都被挫败后也就不搭理那群人了。 此外就是琥珀…… “桔梗小姐！”琥珀一路飞奔而来，冲到桔梗身边停了下来，笑着向她展示现在的自己，“我现在特别健康，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很好，不像原著，他留在桔梗身边完全是打算牺牲自己、做对方的工具。 桔梗也上下左右前后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片刻后脸上绽放出了乔木认识她以来的首个笑容。 很灿烂的笑容，甚至一度令他失神。 “谢谢你救了琥珀。”桔梗发自内心地向乔木表达感谢，对他一瞬的失态视而不见——她知道自己的容貌，长久以来早就习惯了。 “举手之劳而已，总不能为了一个碎片就害死他。”乔木自谦了一句。 不过也确实是举手之劳。 与原著不同，被他找到的琥珀并不是死而复生，而是全身上下早已被奈落的邪恶力量改造成了扭曲的怪物，体内还尽是妖怪的瘴气。 被四魂之玉扭曲的真实形态，就连桔梗也无能为力。她只好将一片纯净的四魂之玉碎片置于对方体内，勉强维持着对方，使之不沦为彻底的怪物。 至于琥珀的相貌，桔梗则施展了一个强大的幻术，就连琥珀自己都会被骗过去。只是他必须定期让桔梗补充幻术。 乔木取得对方的信任，看着对方解除幻术后的模样时，都被吓了一跳。 他明明记得奈落在原著中审美还是及格线以上的，分身不说各个郎才女貌起码也都不面目可憎，不知道为什么能改造出这种骇人的东西。 不过在这个世界完全无解的扭曲，就被生命缚誓者的祝福一把火给解决了。 “其实真正的功劳在你，”乔木真心说道，“那片四魂之玉碎片阻止了对方彻底沦为半妖，否则我也没有办法。” 看着恢复了开朗的琥珀：“而且他的心理状态保持得非常好，很健康。这一点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换成是谁，维持那个恐怖状态两年，时刻心惊胆战担心幻术失效，时间久了恐怕都会出现心理问题。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完全没发现琥珀的性格和心理有任何问题。 有太多的人无条件地爱他、关心他、支持他了。他有足够的后盾，有足够的力量，有足够的能量支撑自己。 桔梗温柔地看了琥珀一眼，仿佛对方真的是自己的弟弟一样，随即又问：“奈落的心脏，你也还给他了？” “没有，还在我这里，”乔木摇头，“我本来连四魂之玉的碎片也没打算给他，没想到他带给我一份大礼，我实在不好意思……” 对方并没有问大礼是什么，而是接着问：“那颗心脏，能交给我吗？” 他却继续摇头：“抱歉了，我本来就是冲着这颗心脏来的，不可能把它交给任何人。” 巫女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默然点了点头，仿佛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其实我这次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她缓缓开口，“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要带奈落离开，”他停顿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四魂之玉我也想一并带走。” “不可以！”这一次，桔梗终于暴露出了情绪。 她盯着乔木，严肃地说：“无论奈落还是四魂之玉，我都一定要净化掉。他们都太过危险了，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和什么打交道！” 不，我很清楚。 “这不好吗？”乔木疑惑问道，“我把他们都带走了，他们往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世界了，这不是好事吗？” 他说谎了，他带走那两个家伙，这个世界就重置了，还要重来一遍。 不过话说回来，剧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终结项目的可能性了，无论如何都会重来一遍。所以他这个谎说的没什么负担。 “‘你们的世界’……”桔梗呢喃着这个说法。 这个男人，果然来自其他世界吗？ “那你的世界呢？”她质问，“你的世界的人们却要承受他们的危险与侵蚀。” “不会的，”乔木认真道，“我会将他们置于一个单独的世界，他们逃不出去的。在那里他们只能祸害自己。” 单独的世界……听到这个说法，桔梗已经不敢想象这个男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 至少肯定超出自己的理解范畴了。如果戈薇在这里，说不定能够揣摩一二。 沉吟片刻，在乔木的期待中，她还是缓缓摇头：“我不会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点头。” 听到这个回答，乔木遗憾地叹了口气：“抱歉，我也不是在和你商量。” 抬弓、搭箭，一气呵成。 锋利的箭头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直直地对准乔木。 “桔梗小姐！”旁边的琥珀吓了一跳，立刻急起来了。 本来说得好好的，怎么就一言不合吵起来了呢？ 他苦苦劝说，桔梗却无动于衷。 “你要对我出手？”乔木则没有拔刀，那箭伤不到他，他有绝对的自信，“事先声明，我在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做任何坏事。” “你确定要对一个无辜者动手吗，巫女小姐？” 桔梗却心如磐石：“当你为了一己私欲而打算放过奈落那个魔头，还觊觎四魂之玉时，你就已经算不上无辜者了。” “桔梗小姐！”一旁的琥珀急得直跳脚，见劝说无果，连忙看向乔木这边，“神无姐姐、神乐姐姐，你们快劝劝他们啊！” 神无毫无反应，被撇着嘴的神乐拽到一旁，免得一会儿她俩被波及。 琥珀见状彻底急了，干脆挡在了桔梗的箭矢前：“桔梗小姐，求你冷静一些，先放下弓箭。乔木先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让开，琥珀！”桔梗却坚定地呵斥，“如果我们之间不能分出胜负，一旦被他得逞，你想没想过，会有多少无辜者面临和你一样的悲惨境地？！” 这话瞬间让琥珀呆住了。 半晌后，他艰难地回头看向同样无动于衷的乔木，最终缓缓挪动了脚步，沮丧地让到了一边。 乔木平静地看着那支箭矢，心中有种荒唐的感觉：他没和索要心脏未果的奈落打起来，反倒和没什么矛盾的桔梗爆发了冲突？ 接下来不会还要大战犬夜叉杀生丸两兄弟吧？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对峙着，那一箭迟迟没有射出，乔木互踹的双手也一直没有拿出来。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原本张到饱满的弓弦缓缓卸去力道，箭矢下垂，桔梗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她才停下脚步，用那又恢复清冷的声音催促：“走了，琥珀。” 琥珀原地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心地追了上去。 跟着桔梗离开地他，还不忘了转身朝乔木三人挥手告别。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神乐这才走到乔木侧后方，恭敬地问：“老……板，巫女桔梗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要我暗中……” “不必了，”乔木摇头打断了她，“她是要和我比一比，是她先除掉奈落，还是我先得手。” “那就比一比吧，”他努了努嘴，自言自语道，“我还真不信她能赢。” 虽然剧情出现了偏差，但他依旧确信桔梗赢不了。 原因很简单：剧情自有惯性，桔梗不是主角。 在没有调查员干涉的情况下，奈落是一定会留给犬夜叉和戈薇消灭的，桔梗的结局也是注定的。 第905章 878.痴情的妖怪绝不独活 乔木估计得非常准确。 得到完整四魂之玉的奈落彻底人间蒸发了，硬是又失踪了两个月，以至于犬夜叉一行又解决了不少事件，还额外干掉了奈落最新的分身。 不过借助神无的镜子，乔木看得很清楚：那个分身能力很杂乱，完全不像其他分身一样有着明确的构思与搭配。 那家伙似乎更多是实验性质的，是奈落在考察自己融合完整四魂之玉后，对各种力量的掌控程度。 这场实验让奈落通过实战，对自己的情况有了充足的认知。 短短几天后，蛰伏了两个月的他就迫不及待地采取了行动。 就在犬夜叉和弥勒刚开始养伤时，大量蛛丝从天而降，粘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其中一股甚至还直奔乔木而来，被他轻松躲掉了。 与原著不同，这一次奈落的计划简单粗暴：他直接将其他人束缚起来，唯独拽走了戈薇和玲，还把她们分别扔在了不同的地方，交给全新的分身看守。 他本人则在犬夜叉与杀生丸一行离开后，直接以巨型蜘蛛的姿态出现在了枫之村的上空。 洒下的蜘蛛卵全部孵化成妖怪的姿态，对村民展开血腥的屠杀，并将枫婆婆和幸存者逼入仓库中团团围住。 随后，无论是奈落本人还是他的小蜘蛛崽子们，都停止了行动，仿佛陷入休眠一般。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等不知藏身何处的桔梗自投罗网。 桔梗自然很快就现身了。 这一战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在桔梗看来，她不能说稳操胜券，也有着极大的胜算。 在彻底射爆奈落那庞大的身躯，使他仅剩下的头颅跌落地面后…… “终于结束了，”她手持最后一支箭矢，来到奈落面前，“你完了，奈落。” “我完了？”失去身体的奈落倒在地上，却一脸好笑，轻松说道，“你似乎忘记了，持有四魂之玉的妖怪几乎是不死的。” 看着桔梗努力在箭矢上凝聚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他面带轻蔑：“就算你净化了四魂之玉，还有足够的力量杀死我吗？” “你会死，而我已经达成心愿，成为了最强的大妖怪，”他得意地宣告，“是我赢了，桔梗。这场延续五十年的恩怨，我才是最终赢家。” “是吗？”桔梗对此无动于衷，反而问道，“那你的心脏呢？” 听到这个问题，奈落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那个人类把心脏交给你了？” 但他马上反驳：“不可能，如果心脏真的在你手里，你一定不会拖到现在才使用。” 说着，他冷笑道：“我已经有四魂之玉了，此刻就算心脏被毁，我也只是虚弱更久而已。而你，早就在灵力尽失的那一瞬间，就被我杀死了。” “这就足够了，”桔梗却无比平静，“我并不真的奢望能亲手除掉你，奈落。我只需要彻底净化掉四魂之玉，让你变成一只虚弱的妖怪，自然会有人消灭你。” 听到这话，奈落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犬夜叉？” 他哼冷一声：“你我二人激战至今，你都要死了，他都没有现身。在他眼里只有你的那个转世，即便如此，你还信任他？” 桔梗无动于衷：“我信任的不是他，而是戈薇。” 这个答案让奈落愕然了片刻，他随即摇头失笑，满脸讥讽：“你太可悲了，桔梗。你真是个可悲的女人……” “这么认为的你，才是最可悲的，奈落。”巫女却不为所动，如此说道。 奈落则死死盯着她，良久才笑道：“那就动手吧，看看你我之间，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不用他说，完成了最后的灵力凝聚，也彻底耗尽了翠子灵魂的桔梗，蹲在他身前，将箭矢抵在他嵌在额前的暗紫色宝玉上，双手用力，狠狠按了下去！ 箭矢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四魂之玉，原本温润圆滑的宝玉，顷刻间被裂痕填满。 随着暗紫色的光芒从裂缝中射出，奈落终于忍受不住，发出了可能是他此生最痛苦最凄厉的惨嚎。 与此同时，数之不尽的妖怪灵魂随着光芒喷涌而出，四散逃逸。但它们仅仅飞出没多远，就悉数崩散为漫天的灵魂尘埃，随即彻底消散。 桔梗对这一幕视而不见，双手死死攥住箭矢，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送入奈落的颅骨之中。 终于在某个节点，破碎不堪的四魂之玉直接炸成漫天尘光，同一瞬间，奈落的惨叫也戛然而止，他仅存的脑袋开始崩坏、消散。 彻底脱力的桔梗倒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已经消散大半的奈落头颅，露出了解脱的表情。 “终于……结束了……我的使命……”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她愕然地看到，奈落脑袋上仅存的一对复眼，竟然朝她眨动了一下。 本该随着这头妖怪的死亡而暗淡无神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得意的光芒。 “你……”话没出口，那双仅存的复眼也彻底消散了。 但紧接着，一只脚踩在她的脑袋上，她的头顶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看来是我笑到了最后呢，桔梗。” 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的桔梗，努力侧着头用余光瞥向重生的奈落，冷笑道：“就算这一次你活下来了，没了四魂之玉的你，什么都不是，奈落。” 妖怪闻言，沉默片刻，才缓缓点头：“没错，你说得对。没有四魂之玉的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妖怪，可以被轻松杀死的大妖怪。” 听到这话，桔梗心中反而不安到了极点。 “所以，”奈落笑着伸出一只手，“只要重新拥有四魂之玉，不就可以了吗？” 话音刚落，一枚暗紫色的宝玉就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中。 那宝玉散发出的无比熟悉的力量，让桔梗心中大惊。 “这不可能！”惊怒之下，她终于失态了，“我明明净化掉它了，我明明……明明……” 她嘴上越说越慢，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震惊。 “你……你取代了曲灵？”她说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你许愿让曲灵替你去死，而你则取代了它的位置！” “不愧是最了解四魂之玉的巫女，只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计策，可惜终究输给了我，”奈落夸赞着敌人，高高在上，“将四魂之玉交给我，任由我研究，就是你最大的失策，桔梗。” 他的视线也落在手中的四魂之玉上，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你说得没错，现在的我，就是新的曲灵。只要我活着，四魂之玉就永远不会毁灭。” 说完，他却掐住桔梗的脖子，将后者从地上拽了起来：“不过还差最后一步。” “什、么……”被掐得有些说不出话的桔梗，略显艰难地质问。 “四魂之玉既需要曲灵，也需要直灵……”只说了这一句，看着巫女脸上惊怒的表情，奈落的得意更甚了。 “你果然是最理解我的人，桔梗，”他双手捏住四魂之玉，不顾对方的挣扎，向对方的额头探去，“翠子的灵魂已经彻底消散了，这个世界上，你就是最佳的直灵人选。” “成为直灵吧，和我一起在四魂之玉中，进行一场永生永世的较量！” 听到这话，原本还挣扎的巫女，却突然安静下来。 她的表情也恢复了沉稳与宁静，其中又有着无比的坚毅与决心。 ‘那就来一场漫长的战斗吧！’ 看着她的表情，奈落笑了。 ‘就是这样，桔梗。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永生永世在一起了，即使我注定得不到你的爱，却能永远享受你的恨……’ 四魂之玉，毫无阻碍地贴在了桔梗的额头上。 可预料中的触感并没有传来，四魂之玉，连带他的手，都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桔梗的额头，甚至脑袋。 如果不是他的另一只手还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他甚至都要以为眼前这个只是幻觉了。 奈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他竟然看不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他手中的桔梗也意识到了什么，视线开始向周围扫动。 下一刻，奈落只感觉另一只手一空，他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看过去，就又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手中。 是他的心脏，赤子。 “多谢你的礼物了，心脏就作为谢礼还给你吧。”一个熟悉的、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缓缓转过身，就看到那个神秘的除妖师人类，正搀扶着不知用什么手段从他手上夺走的桔梗。 而那个男人的身后，则站着失踪的神无，以及……神乐？ 她不是被自己…… 奈落摇了摇头，不再去关注那个可悲的前分身。这种货色，不值得他关注！ “我这人就讲究个礼尚往来，”此时的乔木，正和怀中的桔梗说话，“你看，当时要是把心脏给你了，现在就不好意思把你救过来了。” 怀中的桔梗，则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把她交出来，人类！”手中四魂之玉重新融入体内，奈落没有急着吞噬另一只手上的赤子，而是脸色阴沉的低声警告。 乔木看看桔梗，又看看奈落，突然笑了：“这么在乎她？看来你终于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 听到这话，奈落愣住了。 “未来的任何时候，只要你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愿望，我就帮你取得其他四魂之玉……”这是对方三年前说过的话。 “倔起来连自己都骗，你们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这是对方两个月前说的。 “你……”他脑海中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个人类，三年前的初次见面，甚至才刚刚戳穿他的身份，就已经看破他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一直压制在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了？ 这怎么可能？！ “我说了，把她交出来，人类！”四魂之玉的力量被驱动，奈落的身体开始迅速变化，很快就变成了可怕的妖怪形态，看上去杀伤力十足。 乔木却只是瞥了一眼，就毫不在意地挪开了视线，低头看向桔梗：“你怎么说？” 一直盯着他看的桔梗，此刻眼眸低垂，认命似地低声说道：“你赢了……” “那就好，”乔木脸上绽开了笑容，“那我就不客……” “带我走！” “啊？”话被打断了，他脸上没完全绽开的笑容也凝固了。 看着对方重新睁开的眼睛与坚毅的表情，他试探着问道：“你刚才说……” “你要带走奈落和四魂之玉，就连我一起带走！”桔梗坚定说道，“整件事是因我而起，五十年前如果不是我……” 她抿了抿嘴，没有说完，而是直接道：“既然事情因我而起，我就必须承担起责任。” “带我走！只要奈落还活着一天，只要四魂之玉还存在一刻，我就必须盯着他们，确保他们不再伤害无辜，不再为恶世间——无论是哪个世界。” 乔木直愣愣地看着怀中的巫女，感受着对方的坚定与坚决。 许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好吧，我答应你……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啊。” “多谢。”桔梗也松了口气，轻声道谢。 “那你还要和谁道别吗？枫的话就让神乐带你去。犬夜叉的话……” “不用了，”桔梗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他们都有各自的人生了，他们的人生中，本来也没有我的位置，那又何来告别？” 乔木默然点了点头，凌空一抓，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又反手抵在桔梗的胸前。 “住手！”那边的奈落看到这一幕，瞬间炸了。 一条触手猛地向他冲来，冲到半途中，触手前端突然张开，一支瘴气枪毫无预兆地激射而出，直接瞄准了乔木的脑袋。 这个距离，这个速度，几乎只是眨眼的工夫，乔木就会被瘴气枪射爆脑袋。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瘴气枪刚脱离触手，就凝滞在了空中，再也不得存进。 ‘结界？为什么感知不到？’奈落正警惕地思索着，却看到那本来凝滞在空中的瘴气枪，竟然缓缓枪头朝下，随后高度不断下降，最终稳稳落在地上。 这违反运动常识的一幕，让他一时搞不清状况。 “不用试了，”乔木平静说道，“我固定了你我之间的距离。无论你有什么攻击，都会永远和我保持五十米的距离。” “除非你能穿越空间。” 说话间，他手中的匕首便刺进了桔梗的心窝。 “不——！！！”奈落发出了狂怒的无能咆哮，不顾一切地向他冲来，想要赶在桔梗死前，强行将对方转化为直灵。 但正如对方所说，无论他如何狂奔、飞行、使用妖术，他与乔木的距离都无法拉近。不仅无法拉近，也无法拉远。 知道自己彻底错失了机会而停下无谓的脚步后，奈落死死盯着乔木，发出了恶毒的诅咒： “除妖师，我会找到你，我会无时无刻盯着你，我会让你和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永远活在恐惧与绝望之中！” “那你可要努力了，我挺难找的。”乔木头也不抬，无所谓地回了一句。 说着，他将桔梗的尸体放在地上，而那具尸体则正在逐渐变回一具陶俑。 片刻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半透明的桔梗，竟然直接从自己的尸体上坐了起来。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肉体的伤势不会传导给灵魂。”乔木随口解释了一句。 “桔……梗？！”对面的奈落则彻底看傻眼了，甚至问出了一个傻问题，“你还活着？！” 站起身的桔梗冷漠地瞥了他一眼，问道：“接下来怎么做？现在的我没有办法战斗。” “不需要，”乔木说着，那扇奈落曾经见过的奇怪木门凭空出现了，“和神无神乐一起去休息一会儿吧，她们会教导你尽快熟悉自己的灵魂状态。” 桔梗点了点头，跟着两姐妹走进了那扇其中满是雾气、什么都看不清的木门。 两姐妹刚一迈入雾气，身影就直接消失了。 桔梗惊讶地打量着那完全没有流动，仿佛凝滞了一般的雾气，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站住——！”看着桔梗的灵魂消失在自己面前，奈落彻底慌了，再次向乔木扑来。 他绝不能允许这个女人和眼前这个除妖师一样，凭空从世上蒸发。 这一次，空间力量消失了，只是纵深一跃，他就直接来到了对方面前。 但他却丝毫不理会近在咫尺乔木，而是一反过去谨慎的心态，直接扑向那扇还未消失的木门。 可就在他成功冲进去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本人竟然又直接从门里冲了出来！ 猝不及防之下冲出好几步才停下地他，愕然地回头看向那扇门。 他不信邪地再次冲过去，毫无悬念地，又一次在冲进门的同一瞬间，从门里冲了出来。 “这是什么幻术？！”他看向乔木，沉声质问。 明明拥有四魂之玉，却无法看穿这幻术，这让他一时无比难受。 “不是幻术，这是我的世界，死者的世界，”乔木平静地说，“除了我，没有生灵能够进入。” “死者的世界……没有生灵能够进入……”奈落呢喃着他的话，凝重地打量着那扇门。 他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想要进去，他就必须去死。 荒唐！可笑！竟然以为他堂堂奈落，会被这种拙劣的伎俩……欺骗…… 死死盯着那扇门，奈落的脸色阴沉不定、晦暗不已。 乔木却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既不催促，也不离开，仿佛一切都任由他自己做主。 不知过了多久，奈落终于动了。 他大步流星地向那扇依然存在的木门走去。 “啧，你还真是痴情啊……”即将迈入木门时，乔木戏谑的声音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他冷冷地瞥了这个神秘人类一眼：“没有直灵的四魂之玉是不完整的，我必须夺回桔梗的灵魂，才能造出完整的四魂之玉！” 乔木却噘着嘴耸了耸肩：“你不用向我解释的，我不在乎。” 奈落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不再理会这个讨厌的人类，直接一步迈过了木门。 一条腿跨过木门的瞬间，奈落变成了两个。半透明的那个，直接进入木门，消失在浓雾之中。 他的身体，则无力地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并迅速崩溃、消散。 “还真好骗……”乔木撇了撇嘴，关掉了专属地狱的大门。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将桔梗扔到专属地狱中遭受依乌鲁佐的污染？ “没想到啊，”看着那具迅速崩溃的尸骸，他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费了那么多工夫精心准备的心脏，结果竟然没用上……”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比原计划顺利许多，”说着，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下就算彻底搞定了！” 活动了一下身体就要结束项目的他，就被一抹光亮所吸引。 奈落尸体消失的地方，却还有一颗暗紫色的珠子，静静地留在那里。 “四魂之玉？”乔木走过去，好奇地将那东西捏起来仔细端详。 “不是四魂之玉。”他随即摇了摇头。因为里面没有任何灵魂，这只是一件半成品。 他颠了颠这件半成品，犹豫了一下，还是扔进了地狱中。 “拿给桔梗看看吧，说不定她有用。” 至于答应岳阳分部不拿这个项目的一针一线…… 只要留给员工，不上交公司，就不算拿~ 第906章 879.乔木的专属地狱 奈落疯狂地穿梭在无尽的迷雾中。 这里仿佛没有时间，也没有方向，更没有尽头。他已经不知疲倦地狂奔了许久，却依旧没有触碰到雾气的边缘，更没有遇到一个人或妖。 无论他如何喊叫，发出怎样的动静，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仿佛这里只有他，就是为他单独打造的无尽的牢笼、监狱…… ‘难道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是妖怪们前往的冥界？’ ‘难道那个强大的除妖师，其实是冥界的使者？’ 饶是心性坚定的他，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也忍不住胡思乱想。 但这只是胡思乱想罢了，因为他很确定，这里还有其他存在。 他脚下踩着的这片奇怪的软塌塌的地面，每次自己稍微移动，地面就会跟着一阵荡漾、晃动，想要将自己晃倒。 他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勉强习惯。 那种感觉，就仿佛他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布口袋里。 说是口袋，他试了很多次，却都伤不到地面分毫。脚下踩着的，仿佛是这个世上最坚固的东西。 不过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即使他不动弹，时不时也会有一阵晃动传来。这就意味着晃动的源头是其他人在移动。 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找，哪怕晃动近在咫尺，他也遇不到任何人，甚至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基本可以确定是这片浓雾有问题，却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但他依旧不知疲倦地在迷雾中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周身仿佛凝滞了的雾气，突然翻滚起来。 这个变化让奈落立刻停下脚步，警惕着周围。 很快就有一个男子从迷雾中走出来，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有着修长的耳朵，暴露在外的脸上、手背上遍布奇怪的青藤纹路，一看就不是人类。 而且奈落马上就注意到，对方看到他之后并不惊讶，也不警惕，反而一直神色如常，就像是特意来找他的一样。 “你就是新来的奈落？” 这话让他心中一惊：“你从哪里知道我的？” “那位巫女小姐告诉……” 不等对方说完，他粗暴地插话：“桔梗在哪？带我去见她！” 说完却又解释似地补充道：“我要立刻用她的灵魂重塑四魂之玉！” 猪八戒并不知道什么是四魂之玉，也不关心，他摇了摇头：“我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我来找你，只是要告知你这里的规则……”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起一只手。几乎是瞬间，几根触手从前后左右狠狠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上。 偷袭未果的奈落收回触手，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结界？融命树的能力竟然无法穿透它？ 对面的猪八戒却凌空一掌击出，无形的力量竟直接击溃了冥王兽的铠甲，将奈落的下半身轰得粉碎！ 漂在半空中的奈落，愕然地看向对方，强压住心中的惊骇，沉声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冥王兽的铠甲号称世间最强，这究竟是什么妖怪？竟然如此轻易就击溃了他引以为傲的防御？ 这样强大的妖怪，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猪八戒也惊讶于自己这一击的威力。 乔木告诉他这个奈落很强大、很危险，所以他特意吸收了大量灵魂之力，增强了十倍力量。 没想到十倍力量之下，他再普通不过的一击气功，就展现出如此可怕的破坏力。 不过他自然不会让对方看出他的想法，神色如常地踩了踩脚下松软的地面。 “将你独一无二的印记留在地面上，”他瞥了一眼，确认对方还有手，“签名或者指纹之类的都可以。” “之后每隔15天重新留一次，三次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漂浮在空中的奈落低头看向地面，但被浓雾遮挡什么都看不见。 ‘这么简单？’他心中冷笑，‘我才不信！’ 对面的猪八戒继续说道：“这里没有日夜交替，你们无法计时。所以我每40天会来一次，杀掉所有本该离开却依旧滞留的妖怪。所以你最好重视起来，搞不清时间就时不时留个印记，是最安全的选择。” 这蛮横的话让奈落心中一惊，沉声问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留下印记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猪八戒已经向上千只妖怪讲过同样的话了，“只是前往真正地狱的必要流程而已。” “真正的地狱？！”奈落愕然，随即又冷笑，“我为何要主动前往真正的地狱？” 他已经是四魂之玉的曲灵了，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就算打不过对方，对方却也杀不死他。 猪八戒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自顾自地解说：“你们的任务是在地狱中尽情厮杀，当地狱中只剩下一只妖怪时，它就可以重获自由。 “如果不擅长厮杀，也可以做别的事情，只要是释放欲望的事情都是被允许的。但无论如何都只有一只妖怪能够获得自由。” 奈落的表情消失了。这个规则他太熟悉了，简直就像是用他的手段反过来折磨他一样。 “桔梗在哪？”什么追杀，什么自由，他通通不在乎。 他只在乎桔梗，只在乎四魂之玉。只要得到直灵，重塑完整的四魂之玉，他就能凭借四魂之玉的力量离开这里，甚至…… 反客为主，占据这里！ 见对面的妖怪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只有到了真正的地狱，你才能见到巫女小姐。” 将身体修复完整的奈落，刚迈出去的脚步停住了：“桔梗在地狱？” “在另一个地狱，这里只有妖怪，没有人类。”猪八戒如实告知。 “她说过，你一定不会如我们所愿乖乖听话的。所以她托我转告你，她会不定期前往地狱，净化那里最凶残的妖怪灵魂。” 听到这话，奈落回过头，恰好看到了对方拿在手上的一支箭矢。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桔梗的箭。 “桔梗……” 他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直接蹲下身子将双手全都按在了那奇怪的深蓝色地面上，又使劲压了压。 被压陷下去的地面，随着他的抬手，很快又恢复原样，并没有留下掌印。 但他抬头正要询问，对面那个强大的妖怪却已经消失了。 但对方的声音则穿透浓雾传了过来：“记住，每15天留下一次印记，你还需要留两次。” “桔梗，”看着已经彻底恢复的地面，奈落冷声自言自语，“我会找到你的，你逃不掉的……” 他并不知道，猪八戒并没有走远，距离他只有几米之遥。虽然有彷徨之雾的阻拦，但如果他此刻施放大范围的瘴气，还是能伤到对方的。 看着奈落不再四处乱窜，而是直接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一副“这三十天我就这样了”的模样，猪八戒摇了摇头。 “真是扭曲的欲望……” 忍不住点评了这么一句，他回过身来，身后不远处，已经站着另一只妖怪了。 “花皇，你还在啊，”猪八戒冷漠地看着对方，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记得你应该已经停留超过40天了吧？” 岂止40天，对方已经在这一层停留超过三个月了。 只是之前一口气涌入太多妖怪了，他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就只能暂且放对方一马。 现在他腾出手了，就要执行纪律了…… “等、等等！”慌张的花皇连连后退，摆手求饶，“我、我只剩下最后一次了，随时可以前往地狱。我只是……” “问！”猪八戒冷冷呵斥。 乔木先生说得很清楚，能进入这里的妖怪，都是人渣中的人渣。那些不滥杀无辜的妖怪是不会来这里的，所以面对这些家伙，他不需要有好脸色，也不需要任何仁慈。 “我……您应该知道，我不擅长战斗，”花皇紧张地搓着双手，讪笑道，“一旦进入地狱，岂不是任凭其它妖怪宰割，毫无胜算？” 这确实是个问题。花皇擅长玩弄人心，却并不擅长战斗，或者说压根儿就不会战斗。 但……谁在乎啊？ “你似乎把地狱当成市场了？”听到猪八戒的回复，花皇脸上小心翼翼的尬笑凝固了。 猪八戒则亮出了一只有着锋利指甲的手掌：“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花皇脸色剧变，身上肥大的狩衣猛地一震，大量花粉喷涌而出，又随着他袖子扇动，快速向猪八戒席卷而去。 却见对面的猪八戒冷笑一声，随后他眼前一花，对方已经消失了。 ‘跑……跑了吗？这么简单？’花皇心中惊疑不定，脸上则浮现出得意的笑。 笑容还未完全绽开，某个锋利的东西，已经轻轻抵在他的后脖颈上。 “这是最后的机会。” 猪八戒近在咫尺的声音传入耳中，花皇只感觉遍体生寒。 没有一丝犹豫，表袴下一根藤蔓猛地按在地上，留下了一抹花粉，完成了第三次签名。 几乎是瞬间，他只感觉身子一沉，竟开始缓缓下降。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彻底没入那深蓝色的奇怪地面，还在不断下陷。 “怎、怎么回事？！”他下意识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 可纸茧之中又哪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借力？ 很快，花皇就在恐惧中，彻底陷入纸面，从猪八戒的视线中消失了。 “下一个是谁来着？”猪八戒没有停留，而是四处张望着，只想尽快完成工作，离开这个时刻影响着自己情绪的讨厌地方。 而彻底陷下去的花皇却并没有来到专属地狱的地面上。 在被地狱劳务合同吞没的瞬间，他就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如果那些已经来到地表的妖怪能够看破头顶的彷徨之雾，就会看到地狱劳务合同所化的巨型纸茧下方，吊着数百个大小不一的“小茧”。 每当巨型纸茧中妖怪的移动导致纸茧晃动，那些同样由纸组成的“小茧”就会不停摇摆晃动。那纤细的纸质连接部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断，却又迟迟不断。 这些“小茧”，正是【地狱劳务合同】中【地狱人才档案管理中心】的具现物。 每一枚“小茧”都在有规律地膨胀、收缩，仿佛一颗颗心脏，体型越大的律动越快。 每完成一次律动，它们都会向外喷散一股灵魂之力。 花皇的下沉，在纸茧下方挤出了一个新的“小茧”。随着“小茧”的彻底完成，它的存在也被投射到更下方一面微不足道的透镜中。 新来的灵魂激活了灵魂透镜，它迅速运转起来，自动吸收逸散在周围的灵魂之力，将新来的花皇投射向地面。 投射完成的瞬间，地面的“花皇”猛地睁开眼，紧张、警惕又期待地打量着周围。 确认周围没有其它妖怪，他自己查看了自己的身体，没发现任何问题。又赶忙看向地面，确认地上的是泥土，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很快就犯愁了：放眼望去，这个“地狱”根本没有任何植物。无论他如何伪装、躲藏，都过于显眼了。 心中凄苦愤懑，但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为自己打气：“无论如何我都要活到最后，成为最后的赢家，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 路西法地狱上层科研区。 桔梗与神无神乐姐妹并没有看花眼。究其原因，满地的设备、管线、光影效果和智能机器人，她们根本看不懂！ 这里任何一项技术对现代人而言都是令他们惊叹的科幻。 可在她们这些古代人看来，这些机器人只是某个特殊的妖怪种群，那些设备和管线只是它们独有的生活设施，那些让人头晕目眩的光影效果则是某种强大而神秘的妖术。 无知而无畏，在此刻并非贬义词，而是真实的写照与描述。 乔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她们介绍这里，只是带着她们草草浏览了一番，就坐进了前往中下层的轨道交通。 贝加庞克利用他带回来的超导精矿，打造出了连通地狱各处的轨道交通。 没有摩擦力和空气阻力，更不需要考虑灵魂对重力加速度的承受上限，一辆辆停靠在站台旁、最多承载十人的磁悬浮车，只需要最多十几秒就能将他们送到中层或下层五岛。 当然，现在不叫中层和下层了，而是改名为第二层和第三层。 因为地狱有了第四层。 路西法之翼从冥界撬走的一万平方公里死域，以及至少五百万人类灵魂。 他和翅膀瓜分了这一层的“资产”：人类灵魂归翅膀，妖怪灵魂归他；冥界妖怪被冥界规则束缚带不走，就直接扔掉了。 趁着内达给新来的三人介绍地狱的基本情况，拉杰夫问道：“你对最底层有什么规划吗？” “没有，”乔木坦诚地摇头，随即又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没想到拉杰夫也摇了摇头。 第四层地狱已经“加入”两个多月了，但那里太大了，而且环境非常糟糕，人又多又有代沟，几乎很难沟通。 员工们普遍很佛系，至少在“建设地狱”这个事情上不怎么上心。 “是第三层的人们，他们有些想法。”见乔木面露惊讶，他详细解释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在完成了重建工作后，第二层的德莱尼和第三层的人类发现，地狱生活实在有些太无聊了。 尤其是在他们把能想到的娱乐都玩腻了之后，就更无所事事了。 这显然不是一种健康的生活态度。 第四层地狱的出现，宛如刺破乌云的光线…… 比起员工们的唯恐避之不及，他们反倒对下面那层看着就很破败的新地狱充满了兴趣，一个个斗志昂扬。 “五岛的子民已经开始自发制定方案了，包括生态改造、聚居地建设和人口教育。上层一些科研人员也很感兴趣。还有一些德莱尼想去传教……” 乔木思索片刻，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坏处，干脆就直接点头：“那就让他们去做吧，注意安全。你们也要随时关注、随时出手干涉。下面那层终究是生活在乱世中的人。” “乱世人”虽然可怜，但绝不会傻白甜。相反，比起五岛上来自和平现代的人类，前者恐怕会非常危险，危险到那些和平人类根本无法想象、应付不来的地步。 想要扭转几百万灵魂的三观，是一件旷日持久的工作。 “我也去吧。”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是桔梗。 所有人都看向她。 “那些应该是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灵魂吧？你身上的冥界臭味就源自他们，对吧？” 见乔木点头，她平静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和他们打交道。有任何问题，我都可以代劳。” 只是这一会儿的工夫，桔梗已经意识到了，她和周围这群人格格不入。 不是因为她性格不合群，单纯是因为他们的认知和思想差距实在太大了。 连她都如此，更不用说那五百万普通人了。 “可以。”乔木直接同意了，毕竟这确实是个好提议。 但他话锋一转：“但我要提醒你，你是我的员工，并不属于这里。你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我的专属地狱被污染了，不适合长期居住。但那边才是你的工作重心。” “工作重心？”桔梗面露疑惑。她既不明白什么是“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是“重心”。 “就是说那边的任务是最优先的，无论这边发生什么、无论底层那五百万灵魂发生什么，都是如此。” 桔梗了然地点头：“当然，奈落也在那里吧？我跟你离开的目的就是盯着他。” “很好，”乔木很满意地介绍起了她和神无神乐的工作，“我的专属地狱中有数以千计的妖怪在相互厮杀。每当它们决出最终胜负时，你们就要负责杀掉活到最后的那只妖怪。” “当然，也许偶尔会有突发状况，没到分出胜负你们就要插手。那样的话，你们就得杀光里面所有幸存的妖怪。” 桔梗若有所思，神乐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听上去，你总能抓到大量妖怪？” “你们去过一次就清楚了，”乔木懒得解释，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想找的人，“你们有一位同事叫猪八戒，他应该去专属地狱干活了。回头可以让他解释。”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咱们这位Ceo还真是个恶魔，对吧？”队伍后方，斯图西悄声对战桃丸吐槽。 后者则一脸迷糊：“啊？为什么？” 她笑着摇了摇头，没解释。 几个月前，顶层的传送室被取消了，传送室中那枚可以让他们制造投影的灵魂透镜也不知所踪。 现在答案揭晓了：那枚灵魂透镜被放到Ceo的专属地狱去了。 他哪是“总能抓到大量妖怪”啊，分明就是一批妖怪反复的杀。 作为唯一能前往专属地狱的员工，猪八戒之前提到过那里的情况：所有妖怪都要在厮杀中消耗那里的污染，活下来的最后一个就可以获得自由。 但乔木刚才又要求新来的三人“杀掉活到最后的妖怪”…… 显然，根本没什么“活到最后”，更没什么自由。 那些妖怪应该是在以投影的方式进行厮杀，每完成一轮，由这三个新来的负责清场，然后开始下一轮…… 永无止境的厮杀地狱。 但也不能算骗，毕竟所有妖怪自始至终都活着，被干掉的只是投影，不是吗？ “真是个恶魔……”斯图西自言自语地吐槽着，远远看向乔木的视线中却满是欣赏。 这样的上司才对她的胃口。 听到这话的战桃丸疑惑地看向她，却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逛完上面三层地狱后，员工们对新人的好奇也得到了满足，很快就散去了。 乔木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人群中，却一反常态地好不热情，反而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蕾贝卡。 以及平日里就很内向了，此刻却更加低气压的安娜。 “她俩怎么了？”他有些头疼地偷偷问内达。 内达反过来白了他一眼：“你说怎么了？某些人就是毫无自知之明对吧？” “我最近没招惹她们啊！”乔木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招惹她们？”内达的问题把他彻底整沉默了。 她无奈地叹气摇头：“你既然有了自己的专属地狱，为什么不邀请她们成为你的员工？” “啊？”乔木迷茫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反驳道，“她们已经是翅膀……翼尊的员工了啊……” 说着他看向那边，两个女孩依然不理他，却也没走开，明显是竖着耳朵在听。 他叹了口气，详细解释起来：“我的专属地狱根本没有员工，那些妖怪纯粹是工具、消耗品。 “她们三人也没和我签订灵魂契约，在专属地狱完成净化，里面所有消耗品进行无害化处置后，她们就可以来去自由，甚至直接安息。 而且我不可能挖翼尊墙角的，它非撕了我不可。” 桔梗和神无没有插嘴，只是安静地听着。 神乐倒是眼前一亮。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得到自由，顿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蕾贝卡忍不住大声抗议：“可……可猪八戒就能去你的专属地狱替你做事！” “因为他有灵智镶甲，而且他对情绪控制有非常丰富的经验，他本人情绪心性也相当稳定，可以将污染的影响降到最低。”乔木耐心地解释着。 “我可以借他的灵智镶甲！”女孩继续抗声，“至少我们可以轮班！” 她犹豫了一下，一把抓起旁边安娜的小手：“我们三个人可以轮班！猪八戒先生人很好，肯定会同意的！” 安娜没有说话，只是主动攥住蕾贝卡的手，还鼓起勇气抬起了头，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乔木顿时哭笑不得…… 他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哄住蕾贝卡和安娜，让她们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好不容易将她们劝走，他终于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就在他以为没事儿了的时候，后方一个声音悠悠传来：“我也可以帮忙哦。” 乔木头也不回地翻了个白眼：“想都别想！” 大蛇丸却用轻笑道：“我是一个科学家，你却不让我从事自己的本职工作，这可不公平。” “你的本职工作是协助贝加庞克。” “他感兴趣的领域和我的不同，”对方却耐心劝说，“而且让我给首席科学家先生做副手，你不觉得这是很严重的人才浪费吗？科研区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好这份工作，其实他自己的几个分身就做得很完美了。” “你一直不允许我对地狱的子民进行研究，我同意了，并严格遵守这份约定。你的专属地狱既然都是些消耗品，让我研究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见乔木的神色有些意动，他有用蛊惑的语气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实验绝不会突破你的道德底线。而且我的一切研究成果都会第一时间与你分享，为你所用。如何？” 这下乔木真的心动了。 ----------------- 同一时刻，某个并不存在于任何世界的医院。 随着医院中的白大褂突然齐齐崩溃成一滩滩乳白色液体，原本寂静的产房中，突然传出一声嘹亮的啼哭。 但等在外面的黑人们却并没有丝毫喜悦与轻松。 片刻之后，一个年轻的黑人女性推门而出，怀中抱着一个用白布单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里面正传出阵阵婴儿的哭喊。 她与外面等待的人们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就快步离开了。 随着她的离开，其他人纷纷鱼贯进入产房。 产房中，另一位年轻的黑人女性，正温柔地用毛巾帮产床上丰腴的中年女性擦拭着身体。 “母亲？”人群中最年长的男性站出来，满是心疼地呼唤着产床上的女人。 生产后无比疲倦的母爱缓缓睁开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 很快，她脸上的疲惫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威严。 “那次不是意外，”她语气中的冷峻，完全将疲惫遮掩住了，“他的形态又变化了。” 站在对面的“子女”们听到此话，纷纷表情严肃地交换目光。 “死神确实在试图成神，必须通知新起点了。” 第907章 880.埃弗雷特的会议 纽约，埃弗雷特总部大楼底层会议室，此刻里面已经坐满了大半。 十几个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各干各的，谁也没有交流的打算。整个会议室安静得吓人。 不知过了多久，厚重的大门推开，一位老人拄着拐杖，稳步走了进来。 这位老人脸上星星点点地遍布老年斑，褶皱的皮肤耷拉着；干瘪的嘴唇与周边区域全都凹陷，显然牙齿情况也不容乐观。 但他身板却挺得笔直，走路姿势板正、迈步雄浑有力，显示出了与容貌截然相反的健康状态。 随着老人走进来，房间中的人们都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 有的人松了口气，随即欣喜地起身迎接以示尊重。 但更多的人或是敷衍的抬了抬屁股，或是干脆就坐着不动，以此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还真来了……”坐着的人中，不知谁嘀咕了这么一句。 只有一名干练的中年女性离开座位，主动迎上去与对方握手寒暄： “埃弗雷特先生，很高兴看到您恢复健康。总统阁下特意叮嘱我，代她送上最诚挚的祝福与问候。” “谢谢你，泰勒女士，也替我转达对哈里斯总统女士的问候，”老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也感谢你为国家安全所做的贡献。” 这边两人寒暄着，这边或站或坐的埃弗雷特高层，看着这个依旧健康的老人，却有着不同的心思。 休·埃弗雷特三世，这个一手创建了埃弗雷特公司，甚至一手创造了整个行业的传奇人物。 虽然这几年他时不时会出现健康问题，也正在逐步移交权力转入幕后，可这样的人物，哪怕还剩下一口气，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影响力。 他每一次请病假，都会牵动整个公司乃至整个行业的心。 寒暄完的埃弗雷特坐到专属自己的座位上，视线缓缓扫过整间会议室，扫过那一张张熟悉的、不熟悉的，以及一两张陌生的面孔。 有些人会满脸荣幸地与他对视，向他点头示意；也有人会好奇地打量他，揣摩他此刻的想法；更有人会本能地挪开视线，避免与他四目相接。 最后他才将视线落在正对面那个空无一人的位置。 “先生，会议现在开始吗？”他左手边的会议主持者凑过来低声询问。 他的视线却并未离开那个空位置：“萨万娜呢？” “她迟到了，并没有通知我们来或不来。”对方立刻回答。 埃弗雷特三世闻言，直接向后靠在松软的靠背上，闭目养神：“那就等她来。” 听到这毫不珍惜他人宝贵时间的霸道发言，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有人直接看着腕表的时间，皱着眉头就想要说话，但抬头看了看自顾自休息的老人，再环顾全场，评估了一下局势后，还是忍住了。 角落里的夏萝·拉克丝则饶有兴致地观赏着从老人进场以来，众人如同魔术表演似的切换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会议室中的氛围越来越浮躁，一些人已经将不耐烦写在了脸上。 埃弗雷特三世则依旧无动于衷，闭着眼睛靠在那里纹丝不动。如果不是那明显的匀称呼吸，只怕会有人认为他已经寿终正寝了。 又过了许久，终于有人率先开口了：“我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她从大溪地度假回来吗？” 这充满火药味的话，反而让全场重归寂静。 所有人齐齐看向主座上那位老人，他却依旧毫无反应，仿佛真的睡着了。 那人干脆直接向对方旁边的会议主持人发难：“伦德先生，会议流程是这样的吗？先展现耐心，再讨论正事？” “伯格曼先生，”后者不紧不慢地回复，“如果您等不及了，可以先出去透透气。等人到齐了，我会派人去通知您的。” 伯格曼立刻讥讽：“哦，那你们也会等我从大溪地透气回来？我的私人飞机可不比恩迪迪女士的手段快。” 人群中传出几声并不掩饰的窃笑。 有人跟着煽风点火：“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大溪地开会，顺便度个假？” 立刻就有犹疑的语气传出：“那样会不会让人误会我们被法国佬俘虏了？” 窃笑瞬间转变为哄堂大笑，其中还夹杂着几人投向说话者的愤怒目光。 被中国人俘虏一事，对萨万娜·恩迪迪威望的打击非常大，更成了敌人攻讦她的重要工具。 国际派公开宣称她只是去中国与新起点高层开会，但全行业都知道这是个可悲的拙劣谎言…… 他们不能攻击埃弗雷特三世，那传出去会引发众怒，却可以当着对方的面攻击对方的接班人萨万娜·恩迪迪。 夏萝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这场闹剧，紧挨着她的老人却将头偏过来，低声提醒：“不要说话。” 夏萝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乐开了花：我干嘛要掺和？你们越乱越好。 她甚至想点一份爆米花和一杯可乐。 场面逐渐失控了，埃弗雷特三世却依旧没有反应，就连呼吸都一如既往地平稳，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嘭！”会议室大门被猛然撞开，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了会议室中众人一跳。 一位高贵、丰腴的黑人女士，在两名年轻黑人少女的左右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脚步有些轻浮，仪态并不稳定，显然正处于虚弱状态。但她的登场，依然让房间中的某些人感到一阵窒息。 之前肆无忌惮的嘈杂与浓郁的火药味瞬间消失了。 彻底走进门后，母爱停下脚步，如同刚才的埃弗雷特三世一样，视线逐一扫过屋内所有人。 但与那位老人不同，她的视线中仿佛藏着一把锋利的刀，让她的敌人如芒刺背，不自觉地低下头避开她的注视。 扫视完所有人，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向房间另一头，属于自己的座位。 路过那位伯格曼身后时，她再次停下了脚步，却没有看对方，只是停在那里，仿佛在欣赏壁纸中隐藏的艺术。 并未被注视的伯格曼，此刻却感觉有一万只眼睛在背后死死盯着他。 如坐针毡的他忍不住使劲吞咽着口水，想要缓解紧张的情绪。不知不觉间，他的头越来越低，低到无可再低时，几乎是不受控制一样，他做出了一个弓腰缩脖子的动作。 站在他身后的母爱，此时才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光秃秃的后脑，露出了所有人都不会错过的轻蔑的笑，随后直接走了过去。 看着并不知道自己被当众无声羞辱的伯格曼，其他人则纷纷露出幸灾乐祸或失望至极的表情。 直到彻底坐下，母爱才注意到，对面的埃弗雷特三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直勾勾看着她，似乎是在问她为何如此虚弱。 她没做任何回应，冷漠地挪开视线，朝对方身旁的伦德下令：“开始吧。” 伦德立刻拿起面前的文件夹打开，开始诵读议程。 议题在一次次汇报、讨论甚至争论中，通过投票得出结论或暂时搁置。 “本次会议第13项议题。由新起点通报的矛宇宙突发紧急情报所引发的特殊状态，距原定期限还剩两天。是否继续延长，且延长期限定为多久？” 被漫长会议搞得疲惫不堪的人们纷纷神游天外，这是最不值得他们关注的议题了。 唯独早已昏昏欲睡的夏萝一个激灵，立刻来了精神：是和死神有关的议题！ 虽然新起点的官方通报没有明说，埃弗雷特还是几乎第一时间就搞到了未被通报的细节，例如这次事件是由那个臭名昭著的死神发现并圆满解决的。 可惜关于这一点，埃弗雷特的人私下里已经讨论够多了，公开场合更是闭口不提。 这次也不例外，各方没有争议的情况下，特殊状态将继续延长至本月底，计划于本年度最后一天一早自动取消。 从头到尾，没有人提及死神。这让竖着耳朵的夏萝很是失望。 “我有一件事，”伦德宣布所有议题讨论结束后，母爱开口了，不等其他人反应，直接说道，“针对兰迪·埃里克森的死因调查可以结束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伦德更是忍不住苦笑：这哪是商量？分明是通知。这位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兰迪的死因还没查明白呢！”立刻有人反对。 没想到母爱随口反问：“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听到这话，人们纷纷愕然。 这还是人话吗？！ 立刻有人反击：“恩迪迪女士就打算用这个说法，给公司全体员工一个交代？” 母爱并不在意对方的阴阳怪气，而是看着对方，缓慢而有力地说道：“兰迪·埃里克森死于狂妄和愚蠢，这就是最终结论，也是我的交代。” 那人被她气得表情都扭曲了，正要反唇相讥，另一边一位老人却开口了：“我赞同恩迪迪女士的提议。” 那沙哑浑浊的嗓音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让所有人都闭住了嘴巴。 华尔街金融巨鳄、埃弗雷特董事会成员克鲁兹·休斯，不到两个月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他突然发力，趁着国家派与国际派的斗争，搞出了一个所谓的“中立派”。 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神来一手，也让他的影响力成功突破埃弗雷特三世的封锁，成了首个也是目前唯一有能力干预公司具体事务的董事会成员。 休斯在公司内部没有具体职务，理论上只有例会旁听权，根本没有发言权与投票权。 但他背后站着的是数以千计对内斗感到厌倦与痛恨的中立派调查员，只要他开口了，就绝不能只因公司制度就选择无视。 不过此时此刻，人们疑惑的还是这位大佬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议题上发言，他是受谁所托？ 人们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休斯先生旁边的女士。 对方性感美艳、穿一身得体女士西装、戴一副金边眼镜，显得格外书卷气，却又别有一番独特魅力。正是夏萝·拉克丝。 所有人恍然大悟：她是兰迪·埃里克森的生前女友，或者说战利品，组队执行了那个项目，却一直对埃里克森的死闭口不提。 这让国家派和所有同情埃里克森的人都极度不满。 此时结束调查，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这个女人。 这是要英雄救美？再看向休斯先生时，不少人的表情就变得玩味而八卦了。 就在大家胡思乱想的时候，另一人开口了：“既然休斯先生表态了，那我也没有意见。” 这下所有人都惊到了：阿蒂尔·维奇，国家派的领袖之一，也是公司最可能的接班人。 他竟然为了给休斯面子而同意这场斗争？ 人们面面相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情报，才看不懂眼前的局势。 可无论如何，国际派、国家派和中立派的领袖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会硬顶。 这条本该引发激烈争吵并继续搁置的临时议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安全落地了。 会议结束，人们纷纷散去。坐在轮椅上的克鲁兹·休斯，被夏萝推着来到埃弗雷特三世身旁，与他寒暄了几句，看上去关系非常亲密。 很快，会议室中就只剩下休·埃弗雷特三世、萨万娜·恩迪迪和伦德先生三人。 埃弗雷特三世看着不再晃动的大门，若有所思：“推着克鲁兹的那个姑娘是谁？” “公司员工夏萝·拉克丝，代号‘线粒体’，”伦德先生提醒，“这段时间她已经成了休斯先生的副手了，不止是公司事务，包括休斯先生自己的公司事务。不久前的白宫晚宴都带着她，只是没有出现在镜头面前。” 他虽然位高却并不权重，基本属于埃弗雷特三世在公司事务上的“管家”，他自己也安于这个定位。 “甚至有传言她会取代休斯先生的三个子女，成为那位金融帝国的接班人。” 听到这话，埃弗雷特三世却笑着摇头：“我和克鲁兹斗了二十年，相信我，吉米，这肯定是那条老狐狸的烟幕弹。那个姑娘不过是吸引火力的靶子。” 听到这话，伦德先生蹙眉询问：“要不要我关注一下？” 他知道对方很反感公司员工被外人利用。 埃弗雷特三世还没说话，对面一直沉默的母爱却开口了：“他们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拉克丝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她的语气很生硬，并且在老人看过来后就闭口不言，还撇开视线不看对方。 老人也没发问，身上却多出了几分萧索的气息。 察觉到氛围不对的伦德先生主动开口了：“女士？” 埃弗雷特三世正在逐渐退居幕后，之前又休假养病了一段时间。他则在公司中没有势力，对很多不上台面的消息并不灵通。 “‘中立派’和休斯的关系不大，更多是拉克丝为了自保创建的，”母爱用不耐烦的语气解释，“埃里克森的死和她脱不开干系，包括‘拘束带’和‘心眼’。那两个幸存者也得到了她的庇护，他们三人肯定在共同隐瞒埃里克森的死亡真相。” 这一点她清楚，国家派高层也清楚，但双方都不捅破。因为没人真的在意那家伙的死，大家只是在借题发挥、维护或攫取利益罢了。 “休斯是看到她拉拢到不少调查员，认可了她的能力和潜力才与她联合的。当然，在将小团体扩张为派系的过程中，他的智慧和经验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中立派基本在拉克丝的控制下，不过这个派系很松散，在绝大多数事务上她的控制力都非常有限。他们两人应该是合作关系，拉克丝的中立派为休斯提供渗透公司的突破口，休斯则为她提供一个必要的高层背景，以及眼界、经验，或许还有财富。” 她语气很不耐烦，但解释得很详细。 首次得知这种内情的伦德先生一时也惊叹不已：“所以，拉克丝女士的能力绑定了休斯先生，这个传言也是假的？” 问完，他又低声向旁边的埃弗雷特三世介绍起夏萝的能力。 母爱却不理会他的介绍，自顾自地开口：“上个月那次恶劣的袭击行动几乎就要杀死她了，袭击者的记忆显示，她在殊死反抗中展现的力量，甚至比不上绝大多数低阶调查员。” 对面被打断的两人只好先耐心听她把话说完。 “根据公司的记录，那确实很接近她最初获取能力、还未绑定任何人时的水平。由此推断，她要么确实绑定了休斯——当然前提是她找到了主动绑定的方法。拉克丝为人慕强、虚荣，我可不相信她会对一个声名狼藉、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糟老头子一见钟情。”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冷笑了一下，继续道：“要么就是还没绑定任何人，只是说谎欺骗休斯。或者她绑定了其他人，一个绝不能曝光的人，所以她对所有人说谎了。” “克鲁兹不喜欢绯闻，”埃弗雷特三世已经大致猜到夏萝的能力了，摇头道，“绯闻只会影响他的股票价值，他不会接受的。” 伦德先生则想起了上个月那起几乎直接导致内战爆发的袭击事件。 无论是调查报告中令他背脊生寒的文字描述，还是事发地满地满墙的鲜血碎肉，尤其是夏萝·拉克丝进急救室前被抓拍到的照片中，那惨烈的不成人形的模样，都让他连续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最后不得不寻求调查员的帮助才能睡个好觉。 他不相信有人能为了保守一个秘密而被凶残的暴徒凌虐成那副模样。 “怎么可能是隐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的他，立刻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想。 埃弗雷特三世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确信，但还是乐呵呵地八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拉克丝小姐确实找到了主动绑定的方法，主动爱上了克鲁兹那个老东西。” 说着他看向对面的母爱，顽皮地眨了眨眼。 这一次，母爱给出了回应。她面无表情地冷冷符合：“我也这么认为。” ----------------- 夏萝推着休斯先生一路来到地下车库，将这位八十多岁高龄的下肢瘫痪老人抱进车里安置后，随后坐在对方的对面。 后排与驾驶室的隔音板升起后，休斯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看恩迪迪的提议？” 乖巧地正襟危坐在对面的夏萝思索片刻，如学生回答问题一般说道：“这是好事，这样一来那些人就不能再借此事公开向我发难了。再加上上个月的袭击者与包庇者被一并处以极刑，也没有人敢私下挑衅了。” 她一边回答，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知道对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想了想又补充道：“母爱……恩迪迪女士应该是想和咱们联合，压制国家派的气焰？” “应该？”休斯声音的嘶哑含混，丝毫遮掩不住其中的不满，“那维奇呢？他为什么选择支持？” 夏萝被问住了，犹豫良久，才不确定地试探道：“他……是担心恩迪迪女士以此在我们之间制造矛盾，不想为了这件事得罪我，只好点头同意？” “看来拉克丝女士已经是一位需要人人讨好的大人物了。”休斯粗鲁地讥讽。 夏萝尴尬地坐在那里，半晌后才起身换到对方身旁，拽着对方的西装袖子一角，用撒娇的语气求饶。 没想到休斯却冷冷道：“按照协议，你为我延长生命，我假装你的情侣。这不代表我真的喜欢你对我演戏。还有，我交往过的所有女人中，你的演技是最拙劣的，你应该去西海岸报一个表演培训班。” 这下夏萝更尴尬了，松开对方的袖子，乖乖坐回对面。 休斯则虚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和刚才拙劣的撒娇不同，但他依然确信对方此刻的乖巧，不过是一种极具天赋的伪装。 他原本也只以为对方是个在危机逼迫下突然觉醒的新晋野心家，直到上个月，他通过自己的门路搞到了那场袭击的调查报告…… 虽然不太清楚调查员的具体实力，但只从这个女人平时为他续命所展现的能力来看，就绝无可能是调查报告中那种水平。 这个女人远比他最初估计的要可怕得多，对方竭力隐瞒的事情显然也比他预计的要大得多。 与这个不说实话的女人合作，潜在的风险恐怕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越这样，他就越兴奋。 风险超乎想象，收益才能超乎想象。 他是来自华尔街的鲨鱼，无论流血的是史前巨兽还是火星怪物，只要有血腥味，他就绝不会放过。 “恩迪迪在为国家派松绑。”他缓缓开口，直接点破了母爱的真实目的。 “松绑？”夏萝呆呆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还是太稚嫩了，这种高端局对她而言为时尚早。 “只要调查不结束，国家派就必须耐心等待调查结果，也就无法合理合规地对新起点展开复仇行动。之前恩迪迪强行组建调查组，就是为了用调查行动约束他们。 “现在重要的不是调查结束了，而是调查没有任何结论就结束了。这样一来，国家派的人无论怎么想、怎么做，都不再有任何阻碍。” “恩迪迪不是在拉拢你这位大人物，”他说到这里还不忘讥讽夏萝，“她是同意国家派对中国人采取行动。维奇怎么可能拒绝？” 夏萝听得目瞪口呆：“可……她为什么要突然转变立场？” “无关紧要，”休斯却直接摇头，“这不是你需要关注的事情。说说看，你现在需要做什么？” 夏萝思索着，思索的却不是对方的问题，而是对方刚才的分析。 母爱同意国家派对新起点采取行动？ 不，不是新起点，而是死神！未共体那群讨厌鬼又要对付死神了，还是像上次那样借刀杀人！ “必须阻止他们，破坏他们的计划！”想到这里，她坚定不移地脱口而出。 “没错，”休斯满意地点头，“国际派与国家派可以适当缓和，却绝不能改善关系。否则你的中间派就会彻底失去生存空间。” “你确实要阻止他们，但无需破坏他们的行动，”他向夏萝露出了鼓励的笑容，“弹簧长时间绷紧只会彻底失去弹性。这次可以放任他们行动，让他们适当放松，再激化他们的矛盾，效果才会更好。” 第908章 881.被重点关注的神术 乔木在传送室外间休息时，就给岳阳的宋主任打了电话，通知对方项目已经用完了，顺便再次表达感谢。 随后他就开车回家了。 他可以直接推个门就回去，但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开着车穿梭在城市道路上，耐心等待一个个红绿灯，仔细观察每一条斑马线，会有种生活的气息。 会让他觉得自己依然是个事业有成的人类。 生活的气息不止源自开车，还包括每次推门进家时，扑鼻而来的饭菜香气和钻进耳朵的电视声音。 观月正将两个盘子摆在餐桌上，嘴上说着“你回来了？午饭马上就好”，回头看向他时，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怎么了？”乔木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 对方却一把捂住口鼻，嗡嗡地嚷嚷起来：“你掉粪坑里了？怎么这么臭？！” “啊？臭？”他闻了闻自己的胳膊，“不可能，我昨晚才洗的澡，你忘了？” 观月挥了挥手，指着洗手间下令：“去洗澡，不然不许吃饭！” 乔木没多想，乖乖肩向洗手间走去。经过身边时，却猛地转身，一脸坏笑地朝对方扑去。 观月早有防备，尖叫着转身逃到卧室里，将房间门关上死死抵住，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打开。 两人隔着门连哄带骗笑闹着对峙了好一通，他才心满意足地去了洗手间。 “哪有味儿啊……”嘴上这么说，他还是乖乖打了三次浴液才作罢。 可裹着浴袍刚从洗手间走出来，做好饭正盘腿坐在餐桌前玩手机的观月，就猛地扔掉手机捏住鼻子，抬起头死死盯着他。 “怎么还这么臭？”女孩疑惑地发出闷闷的声音。 乔木立刻叫屈：“我打了三次浴液，皮都快蹭掉了！” 随即他狐疑地观察对方的表情：“你是不是puA我呢？又从网上学到新招了？” 女孩却翻了个白眼，起身过来，一把扯掉他浴袍带子。 “干嘛？”他后退一步，拉紧浴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少废话，又不是没见过，”对方却直接扯他的浴袍，“打开我看看！” 很快，赤条条的乔木就故作羞涩地双手捂胯，任凭女孩转着圈观察他。 “没腐烂啊……”女孩仔细打量了一番，疑惑地呢喃。 “你才腐烂了呢，你咒谁呢？”他回击。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真的特别臭，腐臭！”女孩有些急了，“你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在项目里被人诅咒了？很多诅咒不需要接触你本人，借助你使用过的东西，隔着很远就能施展。” “诅咒？不可能啊，那个项目里对我有敌意的人都死了……” 察觉到女孩的认真和焦急，乔木终于也认真起来了。很快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你说我身上的是腐烂的臭味？我在项目里的冥界待了很久，会不会是这个？出来好几个月了，一个巫女还说我身上有死亡的臭味……” “对！”他没说完，观月猛地一拍手，“就是死亡的臭味！” “真的？”乔木观月得到了答案，乔木却懵了，“智脑将这股味儿也给我带回来了？它有毛病吧？” 可女孩却又摇头：“你说你在冥界待久了染上这股味儿的？这不可能。” 见他疑惑，对方解释道：“气味只是一种象征，死亡的气息并非真的气味，而是某种独特的感知。它不可能出现‘沾染’这种情况，只可能存在于‘死亡’本身上。” 说完，对方又重新打量起他刚裹上浴袍的身体：“你死了？” 乔木翻了个白眼，正要反讽，却愣住了。 他……确实死了，在项目中，为了承受不破鳞甲积累的伤害而死，不过很快就被天生牙死而复生。 难道是这个原因？那也太惊悚了。 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他立刻将这个情况讲了出来。 他一边讲，观月一边施展不知功效的神术为他检查身体。他刚讲完，对方就不假思索地摇头：“不是这个原因，你的生命没有问题。” 乔木只好无奈耸肩：“那我就想不出来原因了，回头联系研发部让他们查一下？要是真的特别臭，这几天先分床睡？” 女孩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你这次有没有借用或尝试过死亡的力量？沾边的也算。” 死亡的力量？ 他想了想，犹豫片刻，就说出了实情：“我刚刚搭建了自己的地狱，能够榨取那些灵魂的力量，这个算吗？” “啊？”出乎意料的，观月却张着嘴巴，一脸懵逼。 “什么叫搭建……地狱？还是自己的？”她迷茫地看着乔木。 这个回答显然超纲了。 “给你演示一下。”乔木抬起手，一道道如水般透明的波纹从他手掌浮现，汇聚、涌动，逐渐向刀型凝聚。 “停停停停停！”连剑柄都没凝聚好呢，观月却一跃而起，连连后撤拉开距离，双手死死捂着口鼻，“臭死啦！快窒息啦！” 乔木立刻将手中的灵魂之力散去，一脸无辜地摊着手：“破案了……” 女孩则伸手抄起沙发上的靠枕朝他砸了过去。 臭味源找到了，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他不是第一次使用灵魂之力了，为什么只有这次臭，之前没事儿？ 问题显然出在两个地狱的差别上，可差别在哪？ 他试着联系路西法之翼解惑，但人家显然不是他的小叮当，不会为屁大点小事儿就有求必应，压根儿没搭理他。 他只能自己想，还没想明白，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观月，却轻轻捅了捅他：“你生气了？” “没有，”乔木立刻摇头否认，“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会臭，明明之前用……别的灵魂之力都没事儿。” 女孩却摆摆手让他看自己，随即严肃地问：“先别考虑这个，大不了分房睡。你刚才使用的那个力量，是神术吗？” “神术？”这个词已经好久没听到了，上次听到还是在印度。 当时观月解释过，神术就是源自神灵的力量，可能源自赐予，也可能源自教导。 修习神术的调查员不仅有小圈子，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获得神灵全部能力的人，才有资格以相应神灵之名作代号。 例如非盟的依乌鲁佐，这是他唯一知道的例子。 灵魂之力，他也不知道这个能力算不算神术。毕竟这个力量和知识源自路西法之翼，既不是路西法，也不是上帝。 见他有些犹豫，女孩便认真道：“你刚才那个能力再施展一次让我看看。” “你确定？”听到这话，乔木惊讶反问，“很臭的，要不要戴口罩？” 对方却摇头：“没用的，捂口鼻也没用，只是本能动作而已。我不是说了嘛，死亡的气息并不是真的气味。” “那你忍着点儿，我尽快。”犹豫片刻，他还是在手上凝聚了灵魂之力。 自己都说了只是本能动作、心理安慰，观月却依旧死死捂着鼻子，却又直接将脑袋凑到他手前，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上流动的透明灵魂之力。 刚凝聚好剑柄，对方就伸手示意：“这样就行，维持住。” 然后他就看到观月一手捂住心口，随后轻轻一扯…… 居家服外面什么都没有、里面倒是鼓鼓囊囊，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形状。 没想到观月这一扯，就如变戏法一般，手上直接多出一张有几条明显裂纹的狐狸面具。 他是第一次见，却立刻猜到这个面具指向的应该就是对方信仰和侍奉的稻荷神。他查过，日本的稻荷神最常见的形象就是狐狸。 乔木看向那副面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涌上心头。 面具上的狐狸并不逼真，相反全都是艺术加工的痕迹，而且眼部镂空。可他却总觉得那个面具正用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自己。 没有恶意，也没有情绪，但那种强烈的窥视感也让人不好受。 直到观月直接将面具按在脸上，那感觉就瞬间消失了，仿佛这真的就是一张损坏了的普通面具。 而戴上面具的女孩，则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那个他心爱的观月惠美。 这让乔木松了口气，乖乖地任凭对方折腾自己，或者说是折腾自己握着刀柄的手。 一个个奇怪指诀下，一道道功效不明的神术施放在手和刀柄上。不到两分钟，观月“嗯”了一声，坐直起身子。 “可以了。”她拍了拍乔木的手，示意他散掉刀柄，自己则取下面具往心口一按，狐狸面具又瞬间消失了，“你的灵魂之力确实是一种神术。” “所以我现在也可以加入你们的小圈子了？”乔木不明就里地开着玩笑。 没想到观月却一脸严肃：“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永远保密，绝不让任何人知道你能够使用神术这件事，也不能在了解神术的调查员面前施展。 “要么就立刻通知新起点，向他们交代你有关神术的所有秘密和经历，还要接受他们的调查、监督与研究。” 听到这话，乔木茫然地眨巴着眼睛，疑惑问道：“听上去，使用神术还是个大麻烦？” 女孩摇头：“不是大麻烦，只是会被重点关注。神术使用者的经历、成长，都会被所属机构严格调查、核实并记录在案。尤其是神术的掌握情况。” “咱们这行大多数情况下，对调查员一些不当行为都会视而不见，不去深究。但神术使用者不同，”她指了指自己，“我们对机构而言，没有任何秘密，就算有心隐瞒，也会被调查得一清二楚，然后乖乖接受惩罚。” “我和筏罗诃聊过这件事，虽然他是瓦拉纳西的，但也有过类似的遭遇。瓦拉纳西也在重点关注神术使用者。” “筏罗诃也是神术使用者？”乔木惊讶。 “他不是，”女孩却摇头，“当初瓦拉纳西担心他是，他的力量并非真的源自毗湿奴，却也来自一位拥有神性的远古德鲁伊。” “但你已经脱离日科工了，这半年来怎么接受监督？智脑吗？” “不知道有没有智脑的事，”观月摇头，“我还是当初听了你的分析，才知道智脑一直在监视咱们。” “每个神术使用者受到的关注都不一样。我的神术完全源自稻荷神的恩赐，就是那个面具，它是无法磨炼、精进的。所以针对我的监督，只会在我执行对应项目后才会例行一次。” 她逃离日科工后就无法再执行那个项目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接受监督和调查了。 而他的灵魂之力，监督起来只怕会更加严格。 见乔木面露凝重，观月笑着安抚道：“不过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不自由而已，其他方面，我们不会遭受任何限制或歧视。” 乔木点头，又缓缓摇头：“问题就出在不自由上。” “没错，”女孩也赞同，“如果你有很多小秘密不希望被公司知晓，神术使用者这个身份就是个麻烦。大不大就看你自己了。” 小秘密？他苦笑着摇头：“我可没几个‘小’秘密。” “不管怎么说，你得先把这股臭味儿藏起来，”观月提醒，“我能联想到的，肯定有人也能。” 说着她又做起无用功，抄起一本不知哪来的拍卖图册，不停地扇啊扇。 乔木则只能盛一碗菜，乖乖去沙发上吃。 午饭后他趁着午休时间去了趟地狱。 “神术？”听了他的描述，拉杰夫·德乌干直接承认，“确实有这回事。” “这件事情是ionr的一位专员和我们对接的，当时其实是一揽子要求，都是所有调查员共同遵守的规则。只要我们遵守，就能获得智脑的接入权，继续执行项目。 “但那位专员没解释原因，瓦拉纳西实际上还是被排除在行业高层之外了，接触不到高层的秘密，所以才只能算是编外执行机构。” 说到这里，拉杰夫指着自己：“其实我的能力也是神术，每个月都要在ionr保密与稳定工作小组特派专员的全程监督下，接受调查和实验。” 听到这话，乔木若有所思：“我记得你的能力很单一吧？” “嗯，”对方不以为忤地点头，“我只有这一个能力，就是无差别保护所有人免受恶意伤害。” “陀罗尼之本意，就是令善法永不失效，令恶法永不生效，”拉杰夫笑道，“我学艺不精，只能学会一半。” 乔木又好奇地打听：“如果你学会了所有能力，会以哪位神佛的名讳为代号？” 这个问题把对方问住了。 拉杰夫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并不是所有神术都源于某个具体的神灵。神术其实往往源自某种神话体系，是一群神灵共通的力量。 “像那种追随某个具体的神灵，学习对方一切神通的情况反而很罕见。” 说着对方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就是依乌鲁佐那种情况，其实是相当罕见的。当然也包括你这种情况。” “吃百家饭、四处偷师，总比缠着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要简单得多，”对方笑了笑，“如果只是修习佛法，有的是愿意指点的高人。但如果点名道姓要学某位菩萨的手段，就太难了。” 依乌鲁佐就是单纯继承了那个非洲神话中拆狼神的能力。 “我记得你和那个疯子有矛盾对吧？提醒你一句，别拿他当非盟的调查员。非盟约束不了他，他们比任何人都恨不得他去死。” 听到这话，他想了想反问：“未共体？” 拉杰夫却摇头：“不是未共体，是母爱，也只有母爱能管束他。” 随即对方又补充：“但他并不是母爱的私兵，当然也不算埃弗雷特的人。” 见乔木一脸懵逼，对方又笑道：“我知道听上去很怪，但这些都是同行一起总结出来的。那种危险分子，总不会缺了关注。” 难怪当初在印度时，韩启生就说他要是能弄死依乌鲁佐，非盟都会给他授勋。 灵魂回到现实中，睁开眼从沙发上坐起来，瑜伽垫上，正将双腿交叉搭在肩膀上，将身体柔韧性展现到极致的观月，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睡醒了？” “嗯。”他很清楚，对方知道他没睡。这种情况发生很多次了，对方也习以为常了，从来不刨根究底。 在这方面，他们依然维持着清晰的边界，不去触碰对方隐藏最深的秘密。 “那个臭味有解决办法了，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尽可能在下周的项目里解决掉。” “我也想了个应急的办法，”观月放下双腿，转身朝着他，“不知道行不行，正好拿你试一试。” 观月的办法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在他体表覆盖一层膜，将那种气息隔绝在膜内侧，这样外人就闻不到了。不过得试了才知道行不行。 “你的神术手段这么丰富吗？”乔木回想着对方一直以来在他身上施展的种种奇特效果，就忍不住一阵羡慕，“你那位稻荷神还招人吗？” 技多不压身，而且这个神术的实用性实在太强了，远超他的灵魂之力。 聚精会神切换着指诀的观月还是抬头白了他一眼：“你已经是其他神灵的信徒了，没机会了。” 这么说着，对方还是解释：“我的神术不是手段丰富，而是境随心转，心生万物。缺点就是威力不足，而且完全依赖稻荷神的恩赐，自身无法修行。搞定！” “这么快？”看着对方松开指诀，乔木低头查看自己，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观月倒是耸动着鼻头嗅了嗅，开心地拍了拍手：“有效果了，臭味减弱了。” 说完又提醒他：“你最近注意一下，不要剧烈运动，也要避免强烈的兴趣波动，尤其不要受伤……哦对了，不要和其他人发生频繁的肢体接触。” “这么麻烦？”乔木呆呆地瞪大眼睛，“这些都会破坏神术效果？” 女孩诚实地摇头：“不知道，我这也是第一次，只能凭经验猜测。” “肢体接触也不能有？”乔木叫屈。 一听这话，女孩的眼神顿时变得危险了：“怎么了？你打算和谁有肢体接触？” “商业伙伴、公司领导，握个手什么的，”他却一脸无辜，“怎么了？” 女孩一阵哑然，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猛地扑到他身上，抄起旁边的靠枕就往他脸上按：“让你耍我！” 乔木拼死抵抗，笑着求饶：“哎，哎哎小心，小心你的膜！” 这话很管用，女孩立刻停手了，仔细打量着他，又认真闻了闻，才松了口气：“没事儿，膜没破。” “那就好，”乔木将对方抱起来放到身旁的沙发上，“我回屋睡一会儿。” 说着起身就走。 “你等等！”观月此时才有些回过味儿，“你刚才说什么膜？！” 乔木却已经一个箭步冲回自己的房间，反手将门锁上，在里面叫嚣：“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肮脏？” 观月都被气笑了：“你还倒打一耙？！” 不过她还是起身过去，敲了敲门。 隔着门板传出闷闷的呼噜声，假的要命。 她无奈地笑着：“你记得看内部论坛，他们都在讨论你买了一大堆道具的事情。” 确实，执行项目的同时，乔木再一次登上了内部论坛热搜，还短暂地成了热搜第一。 因为他一口气购买六件稀有道具的事情被曝出来了。 一万多锦鲤币、四万多积分，大家当然知道他出得起，也从不怀疑他手上必定捏着一大堆宝贵的道具。 但事情真的发生时，还是引起了热议。而且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不再是一边倒地支持他，反倒多了不少阴阳怪气。 原因倒也很简单。过去他是赚公司的钱，而且身为调查员顶流，他在公司里赚得越多、在社会上过得越好，其他同事理论上的成就上限也就越高。 等于他推高了所有调查员的想象力与期待感天花板，大家自然愿意支持他。 而当他开始在公司内部花钱，大肆采购数量有限的稀有道具时，他与其他调查员就成了竞争关系。 此时他钱包越鼓囊、出手越大方，其他调查员能分到的蛋糕就越小，自然就会不高兴，就觉得他不可爱了。 这是人之常情，但那个泄密者就不值得原谅了。 调查员的道具，理论上属于个人隐私。虽然公司一大堆部门都能接触到这个所谓的隐私，但接触和外泄显然是两码事。 最初的泄密贴应该已经被论坛管理员删掉了，乔木没找到，不过他还是向监察部进行了投诉，要求监察部给他一个交代。 监察部的反应很快，第二天一早他就接到了总部后勤部的电话。 电话对面的后勤部经理向他表达了诚挚的歉意，并且告知他已经对泄密者进行开除处理和全公司通报了。 此外论坛管理组也加班加点修改相关贴子权重，降低事情热度，积极引导舆论，消除负面影响。 乔木知道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痛快地接受了道歉。 泄露隐私归泄露隐私，舆论反转归舆论反转，这两件事不是一码事儿，后者算不到后勤部头上，他也不可能逮只蛤蟆就攥出团粉来。 不过随后总部监察部的回访电话又主动提到了另一件事。 “乔工，我们调查过程中还注意到，前几天有人暗示配套商芸木股份与你之间存在一定的关联。请问此事是否需要我们跟进调查？” “不必了，”乔木直接回绝，“我知道是谁，他前天察觉到不妥，已经删帖并向我道歉了，我们已经和解了。” 那边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停顿了片刻后，才告辞挂断。 “你怕他们查你和芸木的关系？”瑜伽垫上将自己扭成麻花的观月，气喘吁吁地问道。 乔木嗤笑：“这事儿又不是什么秘密。但凡那些讨厌我的人有点敬业精神，过去一个半月足够他们搜集完整的证据了，根本不用再浪费时间调查。” “我真的认识那位，就是省部公关部的，托琪琪姐联系的，”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他得意地说道，“人家是受我所托才泄密的，我怎么可能出卖人家？” 听到这话，观月连忙将自己扭会人形，盘腿坐在瑜伽垫上好奇地问：“你让他泄密的？为什么？” “就为了这一刻，”他挥了挥手中的个人终端，“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见女孩依旧疑惑不解，他详细解释：“民众喜欢造神，喜欢塑造一个值得自己信任、追随的权威，在这个复杂的难以理解更无法掌控的世界上，为自己提供安全感。 “但这个神是虚假的，是他们自己幻想出来的。只要是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戳穿。幻想破灭、不安感卷土重来，他们就会迁怒于无法承受他们幻想的‘神’，就会毁神。” “这个过程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被推上神坛的人是无力反抗的，”他自嘲地笑了笑，“哪怕我从一开始就警觉、自污，他们也会觉得我真实、真诚、坦荡……” 观月恍然：“所以你是要……要……” 她要了半天，没要出个所以然来。 “我要在自己被推上那个足以摔得粉身碎骨的万丈悬崖之巅前，提前‘毁神’，”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试着掌控‘毁神’的节奏，让自己摔得尽可能轻一些。” 女孩沉默良久，默默起身坐到他旁边，轻轻搂住他：“很辛苦吧？” “还好，就是要谨小慎微，”乔木也抱住对方，无奈地笑了笑，“这不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 女孩突然想到什么，直起腰：“这次泄密会不会是故意的？那个孙什么的副总的阴谋？” “不会，”乔木摇头，“我昨天也这么怀疑，但监察部的调查太顺了，后勤部的回应也太快了。” 见对方不理解，他解释道：“如果监察部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有人为操控的迹象，就不可能这么快结案，肯定要请示领导。 “如果后勤部是受人示意，他们不可能半天时间就果断采取行动撤热度，至少也要打官腔拖个两三天让舆论再发酵一下，给幕后之人一个交代。” 见观月恍然，他笑道：“两个部门都这么痛快，说明双方都认为这就是一个小人物制造的意外，随手处理了就是，根本不需要认真对待。” 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个人终端：“整个事件中，唯一值得他们认真对待的，就是我这个举报人了。” 说完，他又若有所思：“吃完饭去总部逛一圈儿，要是那个被开除的员工还没走，可以和他聊两句确认一下。” 第909章 882.疯狗的托付 艾忆没什么个人用品，她的办公电脑、个人终端，甚至笔记本和笔都是公司资产，必须上交。 唯一属于她的，只有那个用来喝水的黄桃罐头玻璃杯。 于是等她收拾个人物品的人事部同事，看着她走到工位前，拿起那个玻璃杯就又走了回来。 “没了？”这利索程度让他有些发懵。 “没了……”艾忆低着头，双手死死攥着温热的杯子，蚊子哼哼似地回答。 “哦……那行吧，”他这才回过神来，将一只信封递过去，宣讲公司政策，“你可以向公司配套企业求职，并享受优先受录用权。这里面是配套企业内招平台的网址与登录权限，，权限有效期三个月。” “建议你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先完成求职再……”看着对方明显肥大不合身、陈旧到掉色的衣服，和那脏兮兮的、用胶带绑起来的眼镜腿，他停顿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说，“……再给自己放长假休息，免得错过这三个月的优先录用期。” 说完，他又好心而同情地多提了一句：“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现在问我，我会尽可能在权限范围内给予解答。” 艾忆却只是接过信封，“嗯”了一声，什么也没问。 人事部员工等了片刻见她不说话，只好侧身让开，同时推开工区玻璃门：“那就走吧，我陪你出去。” 他们必须亲自陪同被解聘员工离开办公楼，必要时甚至要“护送”对方走出公司范围，目送对方上车，才算完成整个解聘流程。 艾忆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他跟出去前，瞥了一眼工区中那些闷头“工作”，丝毫不告别、不送行的后勤部员工。 ‘这个物流六组的办公室氛围这么差吗？’他不满地摇了摇头。 艾忆离开后，工区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电脑，却连一声键盘或鼠标敲击声都没有，大家都在魂游天外。 过了不知多久，憋得不行的宋金川，刻意地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次却没人吱声。 “行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人都走了，就别瞎想了。都抬抬头，咱们把小艾的工作分一下。” 依然没有人回应。 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心中一阵烦躁，干脆直接点明：“老赵，以后的月数据整理你来负责。小李负责出报告，你俩协调好时间……” “宋哥……”小李出声打断他，随后小心翼翼探出头，脸上挂着为难的讪笑，“您忘啦？我明年三月结婚，这段时间还忙着婚礼的事儿呢。月底要请假去拍婚纱照……” 宋金川没好气地说：“知道了！那报告的事儿……” “宋主管，”他没说完，又被人打断了，“我自己的工作还忙不过来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让我整理月度数据，我就得加班了。” 看着老赵那张油盐不进的老脸，宋金川一阵烦躁：“那就加加班，能累着你？！” 对方却并不害怕他发脾气，反倒轻描淡写地问：“那加班申请找你签字？” 宋金川卡壳了。他知道对方婚姻不美满，和老婆关系很僵。真让这厮加班，这厮说不定真敢住在公司。到时候财务查下来他得跟着倒霉。 “这周每天加班两小时够不够？”他给对方划定底线。 老赵却老神在在地摇头：“以前这活儿都是小艾负责的，我没做过，不知道够不够。到时间交不出来你可不能怪我。” 宋金川一阵气急，却也知道自己拿这些家伙没辙。除了艾忆，这一屋子谁不是走关系进来的？ 时不时扣这些人一点绩效没问题，但更多的手段他就不敢使了。 可这些人就是进来混铁饭碗的，扣绩效除了凭白给自己树敌，能有什么用？ “小慧……” “宋哥，我最近备孕的，不能长时间电脑办公……” “我眼睛不好，明年还打算做激光手术呢……” “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多担待一些，也没多少活。” “就是，总不能啥都让我们女同志干吧？” “小孙，你来！”他气急败坏地向组里最年轻的手下下令，说完死死盯着对方：艾忆就是给你顶锅的，你拒绝一个试试？！ 看着他凶狠的表情，小孙顶着一张茫然的娃娃脸，懵懂地应承了下来。 他见状刚松了口气，对方却又茫然地问：“宋哥，我该做啥？” “我不是说了吗！审核、汇总月度数据，整理出来交给……”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选好做月总结报告的人选。 小孙却尴尬地说：“宋哥，这个我知道，我是说月度数据咋审核、咋汇总啊？我跟谁要这些数据？啥时候弄呀？” 宋金川呆呆地看着这个刚入公司不到一年的新人，又环视工区一周，最终颓然地一屁股坐回办公椅上。 偌大的物流六组，离了她艾忆就转不动了？！ ----------------- 乔木没见到那个泄密的人，人事部告诉他对方一早刚上班就收拾铺盖走人了，整个流程走得非常痛快。 那个经理说起此事时还有些得意，似乎是在炫耀本部门的高效率。 和打工人炫耀开除打工人的速度？真不明白这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也懒得深究，没见着就没见着吧，权当遛弯消食了。 总部的绿化越做越好了。 几个月前那次袭击造成的最明显破坏就是碎了一大批地砖。后勤部也是人才辈出，没把那些地砖补上，反倒连垫层一起清掉，露出了下面的泥土层。 然后面积小的就种树，面积大的就种灌木。一时间总部园区遍地都是毫无规则的绿意，乍一看凌乱不堪，习惯以后置身其中，反倒有种自然、健康的感觉。 这一遛，就让他遛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冯硕。 那次交易后，两人就没有任何联系了，仿佛余生都要井水不犯河水。 这一次乔木也不例外，远远地朝对方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就继续遛自己。 没想到对方离开没多久，却又翻了回来，直奔着他就过来了。 “冯贤现在很好。”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啊？”乔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冯贤是冯硕弟弟，也就是花了他四千多雨燕币和近六千积分的那个植物人，“哦，恭喜啊。” “他一直都想见见你。” “啊？”他又愣住了，挠了挠头，“不用这么客气吧？你没跟他说咱们只是交易吗？他该谢你这个哥哥。” 冯硕依然板着脸，语调也没什么起伏：“不是这个，他是在内部论坛上看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迹。” 我的事迹？这是拿我当偶像了？ 倪爱军那家伙的形象立刻在脑海中浮现。不过乔木马上就反应过来： “内部论坛？他……他成调查员了？” 目瞪口呆之下，他差点就说出“恭喜”，但硬是被对方那张晚娘脸给憋回去了。 而且惊讶的情绪也很快消退。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大难不死的人会获得成为公司口中的“天赋者”，获得成为调查员的资格。他不是之前就知道了吗？ 他应该惊讶的是，冯硕竟然没阻止对方。 “我没拦住他，他是趁我不在偷偷去的。” 听对方这么说，乔木感到无语：好吧，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行吧，毕竟是后辈，约个时间？”乔木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冯硕愣怔了片刻，表情竟然也变得柔和了。 他只是和冯硕有过冲突也不对路，又不是要保持距离老死不相往来。再说了，人是他救的，他凭什么不享受人家的感激？ 可没想到冯硕丢下一句“地库，坐我的车”，转身就走。 乔木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半晌才憋出一句：“现在？” 几分钟后，他还是乖乖坐进了对方奔驰CLs的副驾驶。 汽车在右侧车道上行驶着，左侧时不时就有一辆超上来的车降下副驾驶车窗，司机好奇地打量几眼才一脚油门开走。 确实，CLs63本来就少见，开着小二百万的“恶魔之眼”却在路上跑四十迈的就更罕见了。 哪个懂车的碰见了都会好奇，万一运气好看见车里的香艳一幕呢？ 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对方专注开车的侧脸，乔木心里直犯嘀咕：他还以为这家伙是那种一路狂飙，飚输了直接下车给对方司机揍一顿的类型呢。 一路上他不开口，冯硕也不说话，就专心开车，车里尴尬得要死。不到二十分钟他率先受不了了，直接找了个话题：“你弟的面试官是谁？” 对方的回答很简短：“p10常耿。” 常耿？没听说过。 不过他还是随口客套：“p10当面试官，这待遇可不一般，全公司也没几个这种排面的吧？” 冯硕却不接茬，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想托你平日里多关照一下冯贤。” 疯狗也会求人了？这引得乔木一阵侧目。 也是，摊上这么个哥哥，想要在公司、行业里混得开，确实难于登天。真要为弟弟好，最好的选择就是兄弟俩划清界限。 不过乔木也不是活菩萨，谁求上门他都答应，那他还不如直接找个寺庙，往大殿正中央一坐。 “他都有p10的面试官了，还用得着我关照？”他敷衍道，“我可比你能惹事多了，你不怕我连累他？” 冯硕却直截了当地摇头：“我信得过你，但信不过常耿。” 乔木随口就想问为什么，不过张了下嘴又闭上了。他不想多事。 没想到对方却主动道：“他是王宗江的朋友。” 怎么又有王宗江的事儿了？这下他不得不开口了：“你和王宗江那厮也结过怨？” “抓捕王宗江的行动是我负责的，之后对他罪名的调查与复核我也有参与。” 乔木恍然：那可以这么说，他乔木是推动王宗江死刑的检察官，冯硕则是负责抓捕和执行死刑的警察。 如果王宗江还有什么死党余孽，情感上来说那确实该优先报复他俩。 “常耿和王宗江关系很亲密，他们俩还是低阶调查员时就是朋友了，这些年却没有他和王宗江同流合污的迹象。” 听着对方的解释，乔木却迷糊了：“这么洁身自好，难道不该更值得你的信任吗？” 冯硕打着右转灯将车靠边停下，按下双闪后扭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污水池里不会出现干净的鱼，如果出现了，只能是我们没看到那鱼的脏。” 说完，对方按灭双闪，打着左转灯重新起步。 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遵守交通规则，不禁惊讶地打量着对方：难不成这家伙的疯批只是表象、伪装？其实内里是一个柔软而善良的人？ “你的人脉比我广，能不能查一查常耿的情况？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我可以除掉他。你也少一个潜在敌人。” 听到这话，乔木翻了个白眼：得，是他自作多情了。 “你别乱来啊，”他赶忙劝阻，“我可不想真的卷入p10谋杀案，你也不想你弟弟受牵连吧？” 说完这话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啥，这话说出口感觉怪怪的，有种淡淡的既视感，好像很久之前经常听到别人这么说。 “我可以去项目里动手，我的始解是一击必杀，卍解是交换伤势。一对一的话，我绝对能除掉他。而且我在公司登记后就没有归刃过，还有一次归刃不被智脑发现的机会，不会连累你们。” 乔木彻底无语了，他发现这家伙竟然是认真的！ 几乎都想让对方靠边停车了，他连忙转移话题：“先跟我说说冯贤的情况吧。” 冯硕沉默片刻，顺着回答：“冯贤是五年前陷入昏迷的，他今年已经23了，记忆和心性还停留在五年前，18岁生日那天。他现在又回去接着上高三了，学院要求他必须完成高三课程才能读本科。” “学院？”乔木惊讶了一下，不过稍加思索就想明白了。 学院面向的是学龄人群，显然不可能录取一个23岁青年，这应该是冯硕的手笔。 对方大概是以“冯贤的记忆和心性还停留在18岁”为理由，想办法让学院破格录取了冯贤，让弟弟从“心理异常者直系亲属”一跃成为“新起点管理层重点栽培对象”，给对方多加了一道护身符。 那个弟弟，还真的是这条疯狗的软肋。 “他毕竟已经23岁了，在学校和同学相处不太顺利。不过上周末回家，他告诉我他交了两个朋友。” 说到这里，冯硕降低车速，扭头瞥了他一眼：“那两个孩子叫王子豪和石帅。” 紧接着对方又说：“我从没和他提过你和那两个孩子的关系，也不认识他们。冯贤告诉我之前，我都忘了当初你和学院那点事儿了。” 乔木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解释。 他不是真的信对方，他只是相信公司对学生的保护，与对这些心理异常者的地方。 冯硕也许确实很疯，但一定不蠢。他信这一点。 他随即又问：“沈新海他们呢？” “他们答应了。但我不同意冯贤虚化，他们就算嘴上答应，也不会真的对他上心。沈新海是个例外，但他人在广东。” 在虚圈时秦默说过，他们这些虚化的调查员有个共同的变化：认知上不再认为自己是人类。 这些虚化的调查员会自觉地组成一个小圈子、小团体，报团取暖。这件事在公司内部并非秘密。 他们也许会看在同类冯硕的面子上答应照顾冯贤，却不可能真的上心，最多就是顺手而为。 毕竟冯硕外号是“疯狗”，名声臭到不行，这种人能有多少面子？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 沈新海受破面化的影响极其重视友谊，又视冯硕为挚友，可能真的会上心，但毕竟相隔几千里、鞭长莫及。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尴尬的氛围却减弱了不少。 和绝大多数学校一样，新起点工程学院大门外，空旷的马路对面全是一看就很廉价的餐馆、理发店、网吧和小旅店。 马路这边，铁栅栏外面则遍布小吃摊，卖什么的都有。 看来在这方面，哪怕是新起点办的学校也无法免俗。 冯贤是和佳佳、石帅一起过来的，一进小饭店包间，他没理会冯硕，反倒死死盯着乔木看。 直到佳佳喊了声“哥”，石帅也乖乖跟着喊了一句，他脸上才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与激动的神色。 “你……您、您真的是乔木？”他语无伦次地问道，“您、您认识我哥？” “我刚升p3没多久就认识他了，”乔木笑着拍了拍冯硕的肩膀，仿佛和对方很熟一般，“当时他是我培训项目的负责人，臭屁得很，说话特别狂。我们一群人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说着他一脸嘚瑟：“现在我都p9了，他还是p9，纹丝不动。” 他这么一说，冯贤才真的信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冯硕：“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你认识乔木？！” “啪！”佳佳一巴掌拍在他后脖子上，“什么乔木？叫乔哥！” 乔木正要制止，冯贤却从善如流，张口就是一句“乔哥好！”直接给他整郁闷了：冯贤今年生理年龄23，他……他生理年龄20！ 他狠狠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佳佳，才招呼三人入座：“先点菜吧，看看想吃什么。” 三个小屁孩是真不懂的什么是礼让，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点了一大堆。 佳佳更是不客气，嚷嚷着表哥是富翁，房子都几个亿，扬言要让表哥大出血。 乔木也想看看对方打算怎么在一家人均二十的苍蝇馆里让自己大出血。 不过就点菜这么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冯硕是真让他开了眼了。 不管冯贤点什么菜，这家伙要么是嫌辣，要么是嫌油腻，要么是嫌不新鲜，总能找到借口否决对方的决定。 连续几次反抗无果，羞恼之下，冯贤直接将破旧油腻的采单往桌上一拍：“那你吃吧！我去对面买套大饼鸡排。” 没想到冯硕却冷淡地说：“不许吃那种没营养的东西。” 冯贤却不屑地瞥了对方一眼，冷笑道：“关你屁事！” 包间中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佳佳不停地给乔木使眼色，石帅则眼观鼻鼻观心。 乔木不紧不慢地看了看一脸叛逆的冯贤，和对此完全无动于衷的冯硕，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对你弟都这个德性？我现在心理平衡了。刚才真应该拍下来发给孔玲看看，她现在提起你还恨得牙痒痒，看你家门不宁肯定高兴。” 凝滞的气氛瞬间松动了。 没想到冯贤又冷笑：“他活着就是遭人恨的！” 佳佳一个激灵，赶忙转移话题：“哥，你说的孔玲是谁？” 乔木没搭理他，反而对冯贤道：“你恨他也行，等他哪天出事儿成植物人了，你也拼命赚钱养他五年。等他醒了你就可着劲儿地恨他。” 没想到冯贤却死死盯着冯硕，恶狠狠道：“他要是成了植物人，我立刻拔他的管儿！” 这下给乔木整不会了，他无法理解这个才醒来俩月的冯贤，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亲哥哥有如此大的敌意。 不过他完全不给冯硕面子，直接就问：“你干啥了把人家气成这样？” 见对方不说话，他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们爸妈呢？一路上也没听你提起过，在托养中心也没听护工提起过。她们光提你了。” 依然没有回应，反倒是对面的冯贤冷哼了一声。 乔木没理会冯贤，等待片刻又催促：“是你找我的，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 冯硕脑袋纹丝不动，转着眼珠子瞥了他一眼，僵硬地说：“五年前都死了，车祸。” 一瞬间，包间的空气都凝滞了。 “怎么聊起这个了……”搞不清状况的佳佳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小声”嘀咕道。 冯贤又冷笑一声就要开口说话。乔木却不再给他爆猛料的机会，重新拿起面前的菜单：“点菜吧，冯贤刚才想吃的那些都点上。吃不了就打包带走。” 说完他又对冯硕说：“你管他这个干嘛？吃完饭你一走，他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管不了的事儿就别管，这么大的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懂？” 仿佛他主动挑起沉重话题一事根本不存在。 佳佳和石帅也很有眼力见地立马活跃起来，开始引导话题。 三个孩子很快就七嘴八舌聊起了学院的故事。要么是哪个招人厌的老师有什么黑料，要么就是哪个惹人烦的学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么是哪个美女又换男朋友了。 乔木和冯硕都不插嘴，也不问三人在学校乖不乖、成绩好不好之类的废话，就安静地听着。 直到菜全都上齐了，老板娘也不进来了，他们才聊起了行业内的事情。 冯硕不说话，冯贤知道的也很少，基本都是佳佳和石磊两人在滔滔不绝地说。 不过他俩连p1都不是，了解的信息非常有限，绝大多数都是道听途说。 偏偏他俩还就爱聊高层的事，什么高管联席会什么部门总监什么p11和p10的恩怨，甚至还有不少莫名其妙的同行“秘闻”。 冯贤则瞪大眼睛一脸好奇地听着，时不时扭头问乔木“是不是真的”。 看着两个连执行机构都有哪几家都不知道的小屁孩儿聊那些行业内幕，乔木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他知道这三个小子鸡贼着呢，分明就是想从他这里套取真实信息。 “我泄密挨罚，好让你们回学校装逼，是吧？”他冷笑着戳穿了对方的目的，惹得三个小孩讪笑不已。 见这个目的落空了，佳佳很快又有了新的目标。 “最近无聊死了，实习课全都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开。”实习课就是他们在老师的组织下执行某个零风险项目。 这小子一边埋怨，一边偷偷瞄乔木，见他无动于衷，又刻意道：“我每天去网吧都去腻了，实习课再不开，我都想去酒吧了。” 乔木心中冷笑不已，继续闷头吃饭。 佳佳见状，只好朝两个好朋友使眼色。 冯贤犹豫地偷瞄乔木，最终摇了摇头，显然是怕影响到乔木对自己的印象。 佳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好使劲捅石帅。 后者被捅得受不了了，无奈地放下筷子：“酒吧很乱的，全都是黄赌毒。” 佳佳立刻一脸轻蔑道：“怕什么？你不主动去沾，那些东西还能缠着你？我看你就是怂，敢不敢跟爸爸去探险？就今晚！” 他一边朝着石帅说话，一边不停地偷瞄乔木。乔木却依旧老神在在地剔着鱼刺，完全不搭茬。 冯硕也闷头吃饭，仿佛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冯贤死死盯着冯硕，脸上很快就浮现出冷笑：“王子，我跟你去，就今晚，就咱俩！” 冷场…… 乔木慢条斯理地将鱼肉咽下去，放下碗筷，才慢条斯理地问：“说吧，到底想干嘛？” “干嘛？当然是去酒吧长见识啊。”佳佳依然在加筹码。 “哦，那你去吧。吃完饭我顺便去见见你们校长，跟他聊聊你的情况。王子豪，接下来几年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保证你们三个在学校里会得到最高级别的重点关照。” “哥！”佳佳瞬间溃不成军，愤懑地喊了一句后就狼狈投降。 乔木见状冷笑：他还能让三个小鬼给拿捏住？那他干脆别混了。 “我就是想让你带我们执行项目……”小鬼终于扭捏着说了实话了。 “我们的组队项目也停了，”乔木摇头，“等我们放开了，你们的实习课也恢复了。” 佳佳闻言，却眼珠子一骨碌：“我打听过了，你们的组队项目不是暂停，只是劝说延后。要是你们坚持，上面也不会强求。” “但队伍里有学院学生就不一样了。” “没事儿！”佳佳却一脸喜色地和石帅对视一眼，毫不停顿地回应，“我保证我们能拿到我们年纪的批条！” 这下乔木不得不认真审视对方了。这么信誓旦旦能让学院开绿灯？他还真的低估这几个小子了。 “零风险项目。” “耶！”佳佳一跃而起，兴奋地转身和石帅击掌，又回身和另一边的冯贤击掌。 “我说的零风险是指，哪怕只是出现风险提升的可能性，你们都必须立刻结束项目。” “啊——？”听到这话，佳佳的表情就垮下去了，“那和我们的实习课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实习课呢……” 乔木却不搭理他，继续说道：“还有，最多四个人，算上我五个。你带谁我不管，但多一个都不行。” 他不想做保姆，四个人他都嫌多，最好只有佳佳一个。但他刚才也想起来了，几个月前他曾经答应过对方带对方一起执行项目，当时就提了要求，最多四人。后来各种事情之下，这事儿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郁闷的佳佳却眼珠子一转，显然又有了新想法：“就我们三个，不过你得带我们探索剧情，不能只是进去待着……” 对方灵机一动，又补充道：“我们至少要完成必选任务，怎么样？！” 乔木闻言冷笑：你们凭什么跟我提条件？ 可他还没开口，佳佳立刻一脸哀求：“哥，我们入学这么久了，都没正儿八经完成过一个必选任务。我们的任务都是智脑专门提供的，特别简单，跟玩儿似的，啥都学不到……” 对方双手合十祈求道：“你就带我们完成一次必选任务，让我们长长见识好不好？” 旁边的石帅和冯贤也连忙加入祈求者队列，纷纷说起了好话。 乔木思索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底线：“我可以试一试，但不保证能做到。” 三人一听立刻喜上眉梢。 “乔哥你肯定能做到！”冯贤激动地给他打气，“他们都说你是最强的调查员，情报一片空白的项目都能被你终结掉，你那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 乔木没接这个彩虹屁，反倒打量着那边相互使了个眼色的佳佳和石帅。 思索片刻，他又补充了一条：“项目我来选。” 瞬间，佳佳的表情又垮了。 乔木冷笑一声，继续夹菜，无论对方怎么哀求都不再搭理对方。 第910章 883.《奇门遁甲》 长安惊世堂，招生面试。 “乔木……”挺着大肚腩坐在主位的考官，读着名帖上的名字，又瞥了眼面前的青年，拖着调地问，“说吧，为什么想学医？” “学生从小的梦想就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乔木说得大义凛然，对面的胖考官却面露不屑。 “读书读傻了吧？”胖考官不耐烦地摆手让这个傻子滚蛋，一枚小巧的荷包却被塞进手中。 颠了颠，至少二两重。 “不愧是读书人，有理想！有道德！有担当！”他笑着竖了个大拇指，又问，“平日里都读些什么呀？” “学生读的不多，只读过《三字经》开篇……”听到这个答案，其他队列和排在后面的考生纷纷发出轻蔑的笑声。 胖考官刚皱起眉头，又一枚荷包入手，这次足有五两重！ 胖考官顿时和颜悦色：“虽然知识面窄了些，但能静下心钻研，不心浮气躁，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一旁一位满身补丁的中年书生痛心疾首、连连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正在此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谁是好苗子？让老夫看看！” 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考官们纷纷起身，回身鞠躬颔首：“馆长！” 满场考生也有样学样。 一袭白衣的老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缓缓来到乔木面前上下打量着：“你就是好苗子？老夫倒要考较一二了。” 旁边的胖考官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了，却又不敢插嘴。只能一手攥一个荷包，后悔自己为何如此贪婪。 那边的乔木却丝毫不惧，手掌一翻，如同变戏法一般，一只精致的木匣出现在手掌中，并双手呈上：“这是学生的文章，还请馆长斧正。” “文章？这里是医馆，文章顶什么用？！”馆长冷笑不已，却还是粗暴地一把夺过木匣，颠了颠，“还挺沉……” 推开盖子的瞬间，一道耀眼的金光射出，直直打在馆长脸上，将其映得金黄，更是晃得周围几人睁不开眼！ 馆长猛地合上盖子，光芒散去，所有人再看向乔木时，表情都变了。 “天才！百年一遇的天才！”馆长激动地猛拍乔木的肩膀，“扁鹊再世、华佗重生，亦不过如此啊！哈哈哈哈哈！” 在他开怀畅快的大笑中，周围其他考官对视一眼，纷纷拱手贺唱：“恭喜馆长，贺喜馆长！” 就这样，乔木力压众考生，成了惊世堂的天字一号学生。并凭着自己的身份，主动揽过了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工作：为关押在岩洞单间中的病人送饭。 “乔师弟，你可千万小心呐！若是稍有不对，立刻扔下东西转身就逃。那些病人饿上几天也无所谓，你可不能出事啊！” 原本负责这项工作的师兄千叮咛万嘱咐。他可不敢让这位馆长身边的新晋大红人出事，不然馆长非拿他实验人体分割疗法。 在对方千叮咛万嘱咐下，乔木大大咧咧地将一个个餐盒，送进一间间病房，并且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在一间满地遍布狰狞抓痕的岩洞中，一个少女席地而坐，安静地读着手中的书卷，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病症。 “开饭了。”乔木将餐盘放在对方身边，蹲下身打开盖子，往出取食物。 “你走错了吧？”少女的视线从书卷中挪开，落在他的身上，“送饭都是放在门口不进来的。” 乔木笑着反问：“进来会怎么样？你会吃了我啊？” 女孩摇了摇头。 “会伤害我？” 女孩迟疑了片刻，依旧摇头。 “那不就得了？”乔木看着糟糕的饭菜皱了皱眉，直接将它们一股脑倒到一边。 女孩顿时急了：“哎？你怎么扔我的饭？” “那也叫饭？”他摇着头随手一抓，“吃这个。” 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香气扑鼻而来，女孩瞪大眼睛看向他的手掌，上面是个圆圆的东西，被一层精致的油纸包裹着，看不见里面的真面目。 她下意识探出手，又猛地缩回来，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问：“这是……给我的？” 乔木剥开外面那层纸，将食物递过去：“给你的，吃吧。” 女孩又吞咽了一下口水，瞬间的犹豫后，一把接过食物，一口咬了上去。 “好吃吗？”看着对方狼吞虎咽，上一口还没嚼碎，就迫不及待去咬下一口，乔木笑着问道。 “吼……吸！”女孩连连点头，“呵嘿横护？” “这叫汉堡，奥尔良鸡腿堡，你愿意跟我走的话，以后每天都能吃到。” 听到这话，任何人都该立刻警觉起来，可女孩没有，反而激动地连连点头：“偶很诶吼！” 点头的速度太快，都把自己呛住了，剧烈的咳嗽中，面包渣和肉渣喷了一地。 “慢点儿，没人跟你抢。”乔木帮她拍着背，又把水壶递过去。 等女孩缓过劲来，他又问：“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得的什么病？你的病历上什么都没有。” 女孩啃着汉堡摇着头，含糊不清地说：“不知道。我醒来时就在这里了，什么都不记得，也哪儿都没去过。 “我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就知道自己会经常昏倒，再醒来时衣服就没了。外面那些人都特别怕我，不敢靠近。” 说话间，她已经将手中的汉堡吃完了，又将十根指头各嗦了一遍，还伸出舌头舔手掌，然后就可怜兮兮地看着乔木，像一只祈求收留的流浪小狗。 乔木随手一抓，一个热腾腾的汉堡出现在手中。女孩的视线立刻转向他的手，眼巴巴地盯着。 他剥开包装纸递过去：“只能吃两个啊！” 女孩乖巧地点头，随后继续大快朵颐，边吃边朝他傻笑：“你对我真好，你是不是认识我呀？” 乔木当然认识她，妖兽苍穹，有治愈、重生之力。 这个项目是前世的一部电影，袁和平执导的《奇门遁甲》，一部……让人一言难尽、没有任何观赏价值的电影。 上古黄帝与蚩尤之战，黄帝胜，人类主导世间；蚩尤败，则妖兽尽数蛰伏、等待时机。 千百年来，黄帝创建的雾隐门，一直于暗中提防妖兽、保护人类，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但承平数千年让雾隐门日渐凋零，到了这一代，就连消灭妖兽的遁甲之力都失去了，再也无力和妖兽抗衡。 只剩十余人的雾隐门，只好一边与强大的妖兽周旋，一边寻找命中注定持有遁甲之力的继任掌门。 却没想到，他们的继任掌门，竟然是妖兽苍穹所化的小女孩。奉妖兽为掌门？这在雾隐门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 乔木来这个项目的原因也很简单：收集这里的妖兽，充实自己的专属地狱。 “我是第一次见到你，”他巧妙地换了个不算谎言的说法，“你没有名字的话，我给你起一个？” “好呀好呀！”女孩憨憨地笑着，对他没有丝毫戒心。 准确地说，对方此刻就是一张白纸，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对任何人都没有戒心。 玄鸟苍穹…… “你的身世和病情都这么玄乎……”乔木想了想，“就叫你小玄吧？” “小玄？”女孩重复了一遍，立刻连连点头，“这个名字好，那我以后就叫小玄了！” 就这样，乔木用一个新的名字，替换掉了对方在电影中的名字“小圆圈”。 接下来几天，乔木一有空就会来陪她，晚上还会带着她溜出去玩，顺便也帮她熟悉自己的能力。 直到有一天，医馆来了一个熟读医书的瞎子考生…… “我要走了。”小玄吃掉第二个汉堡后，乔木说道。 “嗯，我这就收拾东西。”小玄说得很自然，她依然记得自己说过要和乔木一起离开，没有丝毫迟疑。 “我希望你能留下，”乔木阻止，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他解释道，“我不是要带你离开医馆，而是要带你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你诞生并生活过的世界。” “这和晚上偷跑出去不同，这次你一旦和我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认真道，“所以我不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听从我的决定，我希望你能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再做决定。” “啊……”小玄懵懵懂懂，却感到有些难过，“那……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我会再来找你的，”乔木笑着安抚，“到那时候我会让你做出决定，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小玄答应了，或者说她几乎不会拒绝乔木的任何要求。 乔木独自离开了，他不可能现在就带着小玄走，那样的话，这个项目的集体无意识应激非爆表弄死他不可。 让小玄顺着剧情，随雾隐门“二哥”诸葛青云返回雾隐门，能够有效避免集体无意识应激暴走。 而且他对对方说的那番话是真心的。就算小玄跟他走，身份也应该和桔梗她们一样，而不是像奈落那种。 对这些“预备役员工”，他自然希望对方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真心实意跟随他的，而不该是被他骗去掳走的。 ----------------- 洛阳，龙门石窟。 “看到了吗，赤目？”轻松击败雾隐门老大、夺回兵器御神机的妖兽白虎，向同类炫耀道，“人类就是如此可悲。只要稍加诱惑，他们就会为了欲望自相残杀。” “看破了这一点，就能让他们陷入内斗，自我毁灭！至于你所说的与你合为一体，增强力量……”他大手一挥，“根本不需要！” 妖兽赤目死死盯着对方，全身抖动发出声音：“你的自大会毁掉一切，白虎！” 白虎却不屑一顾：“一点蝇头小利，就让五大门派掌门人服下我的丹药、沦为我的奴隶。接下来，我会驱使五大门派，甚至整个江湖，共同追杀雾隐门人。 “借助人类自己的手，彻底消灭他们的守护者！就如同过去千年中，让雾隐门自相残杀、走向没落一样。妖族将在我的手上重振雄风！” 赤目再次发出一片刺耳的震动：“那就走着瞧吧！” “妖族重振雄风？你们的数量很多吗？”头顶一个好奇的声音传来，吓了两头妖兽一跳。 两人各自猛地后撤一大步，再仰头看去。一个年轻的人类，竟盘腿凌空坐在空中。 “此等神通……是雾隐门的人？” “不！”赤目立刻反驳，“这些年来我一直暗中监视，雾隐门中根本没有这个人。你是谁？！” 乔木不满地反驳：“是我先问的，应该你们先答，懂不懂礼貌？” 白虎也不废话，爪子猛地伸向乔木，在途中迅速延长、变大。然而他的胳膊不断伸长，却无论如何都触及不到乔木。 “没教养！”乔木抱怨了一句，斩魄刀入手，起身朝着白虎的方向一斩。相隔几十米的一刀，却直接将白虎那条手臂拦肩斩断！ “什么？！”白虎大惊，立刻捂着伤口，扇动肉翅飞起躲避。 那边的赤目见状，全身上下无数根蚯蚓般的赤红藤线开始剧烈抖动。 一道无形的声波刚发射出来，只见那人类向前迈出一步，竟直接消失了。 赤目见状，冷笑一声：“障眼法？愚蠢！”他继续发力，一道道声波将周围的石像悉数震碎，并掀起阵阵爆炸。 可唯独那个人类，却并未如他所料，被声波重创后现出真身。 直到卢舍那大佛那近二十米高的巨大石像整个坍塌成一片废墟，赤目才停下攻击，得意又遗憾道：“被他逃走了。” 说着他又看向白虎：“竟然会被区区人类斩断手臂，你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小伎俩有用？” 他朝对方伸出一只手：“和我合为一体吧，集合你我二人之力，定能复活灵主，重振妖族昌盛！” 白虎冷冷看着他，正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猛地一愣：“小心——” 话音刚落，毫无预兆之下，身后一刀凭空袭来，竟直接将赤目的脑袋斩了下去。 脑袋在天空中翻滚，让他看到了身后几十米外的人类。 “吵死了！”乔木一脸不爽地掏着耳朵。 赤目的脑袋向地面坠去，过程中却直接解体成一片赤红蚯蚓，噼里啪啦摔落一地。 而他依旧漂浮在空中的身体，脖子的断口处，红色的藤线迅速蔓延，很快就重新组成了一颗透露。 “你……” “刷！”他刚吐出一个字，泛着寒光的刀刃凭空划过，再次毫无预兆地砍下了他的脑袋。 “你什么你？让你说话了吗？！” 乔木训斥了一句，又看向更远处的白虎。这平平无奇的一瞥，竟让一直高度戒备却迟迟不敢出手的白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吾乃黄帝转世，”乔木朗声道，“此生的目的便是杀尽世间妖族，还我人类一个朗朗乾坤、太平盛世！” “今日先饶你们一条狗命，接下来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召集同族。十五天后，洛阳城外，与我决战。 “如若不来，我便率领雾隐门三千隐世门徒，一村一镇、一山一洞地将你们揪出来，斩杀殆尽！” 说完，也不给两头妖兽反应的时间，乔木迈出一步，瞬间消隐无踪。 只留下两头受伤的妖兽在龙门石窟的废墟之中，骇然地大眼瞪小眼…… 第911章 884.第二批妖怪 洛阳一之居客栈内，雾隐门人已经吵成了一团。 “她胳膊上有前代掌门黄裳的印记，她就是咱们的继任掌门！你们怎么就不能接受现实呢？”历尽千辛万苦将妖兽女孩小玄带回来的黄裳苦苦劝说。 “现实？谁知道那个印记是真是假？雾隐门几千年都没有妖兽担任掌门的历史！”青梅竹马的铁蜻蜓毫不客气的反驳，引来其他师兄弟的纷纷赞同。 她随即又冷笑：“我们不接受现实？我看是你太接受现实了！是你一路上被那个小丫头迷了魂了！是不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对你千依百顺的女子啊？” 其他正点头不已的同门听到这话，猛地僵住不敢再点头了。 楼上房间中，小玄缩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地板下面传来的争吵声。 “你好像并不难过？”一路走来与小玄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的刀宜长，本是来告别的。此时听了楼下的争吵，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 “我知道他们不是在欺负我，”小玄摇头，“乔木说过了，你们是人类，我是妖兽。人妖殊途，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听到这话，刀宜长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方的明理让他惊讶，可小姑娘没有丝毫城府，说这话时脸上的没落却骗不了人。 对方一路上总提到的那个乔木，他也早就不感兴趣了，只当是对方曾经的朋友。 沉默许久，他心中叹息：“衙门公务在身，我要走了，你……以后多保重。” 小玄点了点头，就算是告别了。她没打算告诉刀宜长，所谓“衙门公务”，不过是铁蜻蜓编造的。 刀宜长之前为雾隐门仗义出手而断了手脚，昏迷期间早就被开封府衙轰出大门了。 这大概就是乔木所讲的“善意的谎言”？好像确实有用…… 刀宜长前脚刚走，还没出客栈，数十只金色飞环袭来，顷刻间便杀伤客栈内十多人。 “小心！无定飞环，是蜀中唐门的手段！”示警之中，一位雾隐门人高高跃起，将一枚直击刀宜长面门的飞环，一锤子砸飞。 那飞环被击飞出去，却并未落地，反倒在空中乱抖一阵后，直接一分为二。 在客栈内雾隐门人与江湖人士的反抗下，飞环数量不增反减，逐渐将他们比如绝境。 “这里太狭窄了，得冲出去！”铁蜻蜓大声呼喊。 无需她的提醒，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向四面八方散去。 但他们刚冲出客栈…… “八臂运天掌！” “白骨追魂掌！” “烈火掌！” “不好！”诸葛青云大喊，“是五大门派掌门人！他们果然和妖兽有勾连，大家不要力敌，先想办法各自突围！” 雾隐门人闻言，纷纷使出各自的奇门绝技。 可四大掌门人却并未追击，反倒任凭他们逃窜后，齐齐向残破不堪的客栈冲去。 ‘糟了！’藏在暗处窥视的诸葛青云大惊，‘他们的目标是小玄！’ 他正要冲出去，却被一旁的铁蜻蜓一把拦住：“你不要命了？！” 他使劲挣扎：“放开我，我要去救小玄！” “你救那妖兽做什么？！” 诸葛青云回身打掉铁蜻蜓的双手，恶狠狠道：“松手！她可是咱们的掌门！” 铁蜻蜓怔怔地看着他这副从未见过的扭曲表情，仿佛突然不认识他了。 待他冲出去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四大掌门全力攻击之下，客栈二层顷刻间就化作一片废墟。 “小玄——！”看到这一幕，诸葛青云目眦欲裂。 这一吼，却招来了四大掌门的视线：“奉主上之命，凡雾隐门徒，格杀勿论！” 回过神来的铁蜻蜓心中一惊，冲出去抓住师兄的脖领子，大吼道：“走啊！” 一场前所未有的血腥江湖追杀，就此展开。 ----------------- 曾经务必繁荣的洛阳城，如今已化作一片尸山血海。 雾隐门仅剩的三位幸存者和刀宜长共计四人，被数十只妖兽团团围住。 更外面则是数之不尽的妖兽，它们四处搜寻藏起来的人类幸存者。周围时不时会传出几声戛然而止的哭嚎与惨叫。 “为、为什么？这么多妖兽，竟然毫无预兆地聚在一起……”重伤的诸葛青云颓然倒在地上，看着周围的惨剧，一时悲从心起。 “对不起……”铁蜻蜓突然虚弱地呢喃，“如果不是我带头排挤小玄，若能取得遁甲之力，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 “别傻了，”失去双臂的老大绝望地安慰，“这么多妖兽，仅凭我们区区十余人，根本不可能是它们的对手。” 说话之中，妖兽群散开，白虎与赤目走了进来。 “人类，”白虎盯着剩余四名幸存者，“说，你们的三千隐世门人在哪？黄帝转世又在哪？！” “什么？！” “黄帝……转世？” “雾隐门……三千门人？” 三人全都傻眼了。对方的问话，他们听懂了，可又总觉得自己听不懂。 刀宜长一口呕血，一边看向三人：“你们雾隐门……真的还有三千人？快叫他们出来啊……” “你说什么蠢话呢……”铁蜻蜓无力地摇头，“莫说此刻了，千百年来，我雾隐门又何时有过三千门人？” 听到这话，赤目直接看向白虎：“他们还在负隅顽抗！” 白虎冷笑不已：“冥顽不灵！现如今我已将藏匿世间各处的五千妖兽悉数召集于此。便是你们那三千门人齐齐现身，也不是我等敌手！我奉劝你们最好如实交代，我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 正要动手，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叫。 那声音明明很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清晰地传入城中所有人与妖兽的耳朵里。 霎时间，五千妖兽悉数抬头，只见一只美轮美奂的玄鸟翱翔而来，只是眨眼地工夫，就飞到洛阳城上空。 “小……小玄？！”下方几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他们明明亲眼看见小玄被四大掌门联手杀害，就连尸体都四分五裂，怎么可能…… “是苍穹！她还活着！”赤目双腿用力，身体旋转着，率先向空中飞去。 白虎也立刻下令：“杀了她！” 顷刻间，周围数百只妖兽便向空中的玄鸟飞去。 玄鸟却也不与他们缠斗，只是以惊人的速度在洛阳城上空盘旋，并发出一声声鸣叫。 随着鸣叫，下面的雾隐四人发现，他们的伤势竟然在好转，甚至痊愈！ “这……这是小玄的力量！”曾有幸被小玄救治过的刀宜长激动开口，“真的是小玄，她还活着！” 诸葛青云看到这一幕，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 但天空中，随着越来越多的妖兽腾空而起，苍穹的腾挪空间也越来越狭小，已经好几次陷入危机了。 “这不是长久之计，”老大沉声道，“我们必须想办法帮她！”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只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伤势距离痊愈还远得很。就算痊愈了，区区四个人类，又如何与那成百上千的妖兽抗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中的小玄已经几次受伤。白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目的，直接指着下方四人下令道：“干掉他们！” 负责包围的妖兽闻言，毫不犹豫地齐齐扑了上来。 空中的苍穹长鸣一声，立刻向地面扑来，却被赤目抓住时机，一把掐住了脖子。 四人紧紧靠在一起，绝望地等待着最终的命运。 就在此时，一支箭矢呼啸而来，从几只妖兽间疾驰而过，最终飞进小巷消失不见，没能命中任何人。 可那箭矢飞过的地方，迸发出的强大力量，顷刻间就将触及到的妖兽摧毁殆尽！ 四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具具残破的妖兽尸体瘫倒在地。老大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扭头。 视线尽头，一位穿着红白相间奇怪长袍的女性，正不停搭弓射箭。每一箭都能带走数十只妖兽的性命。 空中的白虎立刻察觉到不对，朝着那位清冷俊俏的女人俯冲而下。 桔梗却对此视而不见，只是不停攻击妖兽最为聚集的方向。 “小心！”刀宜长紧张地喊出了声，却为时已晚。白虎的巨掌已经呼啸着拍向对方。 但惨烈的一幕并未如期出现，白虎那携万钧之势的一掌，竟然被人挡住了！ 一身白色道服的狛志扎着马步，只用一只手就轻松挡下了对方的攻势：“妖兽，你的对手是我！” 说着，不等白虎反应过来，他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连续挥出数拳。 破坏杀·空式！ 下一秒，身形巨大的白虎，竟然被他那看似柔弱的拳头，直接轰飞出去，一路撞穿了不知多少栋民房的墙壁！ 不远处的四人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什么工夫？” 老大和铁蜻蜓都没回答诸葛青云的问题，只是茫然地摇着头。 “是雾隐门余孽！”空中正与苍穹缠斗的赤目，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立刻全身振动，向全城妖兽下令，“所有妖族，立刻围杀雾隐门余孽！” 随着一声令下，数之不尽的妖兽从城中各处咆哮而出，遮天蔽日向这边战场赶赴而来。 雾隐四人看着这令人绝望的一幕，纷纷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他们两人……能行吗？” 没人回答刀宜长的问题，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答案，也因为对方的问题已经过时了…… 两人？ 一阵突如其来的旋风，竟直接将一头体型巨大的妖兽卷到半空中，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旋风中凌厉的风刃切成了漫天碎肉与血雾。 “雾隐门……什么破名字？”神乐挥舞着手中的扇子，“为什么不能叫风隐门？” “只有你是风，我们都不是……”旁边的神无低声说道。 “哈？”神乐皱着脸低头看向对方，“你刚才是在吐槽我吗？” 神无却不再理会她，怀中的镜子飞到空中，挡在一只妖兽前。 那妖兽的利爪狠狠砸在镜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镜子却毫发无损。相反的是，那妖兽身上，却突然多出五个贯穿前后的血洞，就仿佛它的利爪攻击的是自己。 空中的赤目眼见情况不对，直接扔下已是满身伤痕的苍穹，全身剧烈颤动，向周围无差别释放声波攻击。 可就在声波抵达地面的瞬间，地面上一个男人直接朝他所在位置伸出双手。 下一刻，空中凭空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声波打在上面，溅出阵阵涟漪，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吓死我了，”猪八戒侥幸地松了口气，“我还担心气功挡不住声波呢。” 赤目见状，干脆直接朝地面俯冲而来。没想到另一边的巷子里，突然激射出几十条青色的绳子。 不，不是绳子，而是缠绕在一起的蛇！ 那些蛇足足射出几十米长，将它缠了个结结实实，随后猛地一拽，便将它拽进小巷中，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雾隐四人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数千妖兽，竟然在区区六人的攻击下溃不成军！ 很快，失去了指挥官的妖兽就士气全无，不少外围妖兽转头就跑。 可紧接着，伴随一阵急促的乐器声，整个洛阳城中的建筑都开始动了起来。 道路伸长、墙壁长高、民房移动、佛塔旋转、天地对折……就如同整座城都活了过来一般！ “不许走！”洛阳城白马寺塔顶，鸣女弹着琵琶，操控着被她化为无限城的洛阳城，将五千余妖兽，一个不剩地悉数围困起来。 战场边缘的私人则瞠目结舌。 “这……这怎么可能是人类的力量？！” “难道是传说中黄帝使用的六十四卦奇门遁甲？！” “难不成他们真的是隐世的雾隐同门？可怎么从未听黄裳掌门提起过？！” “喂……你们两边到底谁才是对抗妖兽的雾隐门啊？你们不会是冒牌货吧？” 四个人各有各的疑问，可注定没有人为他们解答。 整个洛阳城成了一座没有出口的活迷宫，五千妖兽，就这么饱含绝望地猪突狼奔，最终被斩杀殆尽。 待洛阳城恢复正常时，除了苍穹，城中已经没有一头活着的妖兽了。 玄鸟苍穹落到地上，重新变回小玄的模样，并为雾隐四人治疗伤势。 “小玄……”诸葛青云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一旁的铁蜻蜓也欲言又止。 小玄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率先被治好的老大起身想要找刚才那些“奇人”问个明白，周围哪里还有那些人的踪影？ “果然……”老大忍不住感慨，语气中满是骄傲，“来去无踪，不求名利，是我雾隐门的风格。他们定是雾隐门的隐世高手，是门派最后一道防线！” “靠不靠谱呀……”刀宜长却直犯嘀咕。 老大笑着摇头，正要说话，铁蜻蜓却猛地看向一旁，大声呵斥：“什么人？！” 众人闻言一惊，立刻戒备。小巷中走出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的人类。 “你是幸存者？”老大问道，心中却更加警惕：此人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哪里像是幸存者？倒像是路过一般。 为刀宜长疗伤的小玄却开口了：“他是乔木。” 乔木？！诸葛青云心中一惊，立刻看向对方。 他与小玄相处旬月，对方对自身情况一无所知，却对那个乔木如数家珍。 他看得出来，小玄虽然只与乔木相处短短数日，却受对方影响颇深。而且那乔木明知小玄身份，却既不戳穿也不利用，不知是何打算。 他本想待此间事了，就去查查此人，没想到这就见面了。 乔木并不理会雾隐四人，只是问小玄：“我要走了，你做出决定了吗？” 小玄头也不回地点了点头：“做好了。” 却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安静地为刀宜长疗伤。 “什么决定？”诸葛青云连忙问。可无论他如何追问，都没人回答他。 直到四人伤势痊愈，小玄一脸疲惫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才转身对乔木笑道：“我跟你走。” “什么？！”雾隐四人惊讶之下异口同声。 “小玄，你要去哪？！” “不可以！你可是雾隐门的掌门人！” “这……” 一时间，除了眉头紧锁的老大，其他三人各有各的说法。 小玄却笑道：“我已将遁甲之力分于你们四人。今后你们不需要我，也可以对抗那些为非作歹的妖兽了。”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 “小玄！”诸葛青云急忙起身，追上来拦住她，“你为什么要走呢？是我们伤害了你吗？是我们对你不好，惹你伤心了吗？” 铁蜻蜓也急忙跟过来：“小玄，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小玄却并不在意，只是平静地问诸葛青云：“如果我不是你们的掌门，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这一问，诸葛青云哑口无言。 小玄笑了笑，朝两人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刀宜长挥了挥手：“我走啦，再见！” 乔木搂住她的腰，迈出一步，便已是百余里外。 将小玄的灵魂送往地狱后，他也总算松了口气： 他可真没想到，那两头弱爆了的妖兽，竟然能召集五千多只妖物。这次真的是大丰收了！ 下周就该给那三个小兔崽子当保姆了。 第912章 885.恶语杀人 项目名称：无情报的当代社会659 项目编号：ds04-202339-01-42 项目性质：组队项目\/4人 预估风险度：零风险 必选任务：搜集一条与项目有关的有效情报。 王子豪等三个臭小子甫一降临就展现出了极高的热情。 他们在学院的实习课全都是特供内容，基本都是剧情早就被探索出来了，只是不对他们开放。 在学院看来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学生的人身安全。 毕竟谁也害怕遇到一个“看上去正常实则隐藏着几百万吃人恶鬼”的傻叉项目。 可在学生们看来分明是耍猴戏，他们自己就是那群猴子。 所以在乔木看来他只是随手选了一个还未来得及探索出任何情报的项目，但在佳佳三人看来这却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执行项目。 三人降临当天就从附近报刊亭卷回来几十斤报纸杂志，甚至包括大量早就过期只是老板还没来得及处理的。 他们在客厅中不停换台，专找过去压根儿不会多瞅一眼的新闻；同时还抱着笔记本上网乱搜。 顺便把报纸杂志摊得满地都是，搞得乔木都无从落脚，只能缩在屋子里自己随便找个综艺看。 三个臭小子摩拳擦掌发誓要做出一番成绩，甚至还颇为矛盾地，在期待之中有些忐忑。 他们期待着能遇到一些超自然的“酷剧情”，却又担心遇到了乔木真的把他们轰回现实世界。 乔木则是既不参与也不鼓励更不阻止。 他不觉得三个臭小子真能发现些什么牛逼剧情。 虽然次生宇宙并非单一来源，而是来自无穷无尽的并立宇宙。但至少目前为止，乔木遇到的所有项目，都是他前世接触过的。 就算一些项目的进阶情报他很陌生，却也基本遵守前世他所熟知的影视规则。 例如美国电影在选角上的刻板印象和政治正确；再例如国内电影那些不言而喻的规则。 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就是非常重要的一条。 这是一个和现实差别不大的当代社会，既然智脑选择把他们扔到国内，就说明剧情是发生在国内的，这是一部国产剧。 当代国产剧，剧情又发生在国内，那自然可以排除掉灾难、怪兽、鬼怪等题材。 十有八九就是校园青春、家庭伦理、打黑破案、职场男女这几类。 这也是他选当代都市项目的原因。 当然，都市异能不是没可能，但概率太小。真要是万分之一的概率都让他撞上了，他也认了。 “看这个！东南亚赌王林泽远买下太平洋无人荒岛，举办荒岛求生竞技真人秀，奖金一百万美元！” 听到外面王子豪扯着嗓门嚷嚷，乔木愣了一下：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不会真让他们这么简单就找到了吧？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下地穿鞋，就听石帅骂道：“你是不是傻*？看新闻不看日期是吧？这新闻是特么12年前的！黄花菜都特娘的凉了！” 听到这话，他直接躺了回去，任凭佳佳和石帅两人对喷。 “这个怎么样？”冯贤的声音传来，“三名大学生毕业返乡带领全村脱贫致富。上周的报道。” “报道是新的，事儿是旧的。你看，2019年……” “豫南警方破获特大制毒贩毒窝案……” “都报道出来了，早就结束了，怎么可能是项目剧情？！” “这个怎么样？首富之子窦少聪疑似劈腿，恋爱长跑遭遇七年之痒，灰姑娘宫菱豪门梦再次破灭？这个是正在进行的了吧？” “哎，我看看……嗯，我觉得这个靠谱。” “靠谱个毛……你看过几本恋爱小说？谁家恋爱剧上来就七年之痒的？你当家庭伦理剧啊？” “啊！！！！！”佳佳狂暴地猛砸手中的杂志，“这都几天了？找个剧情怎么就这么难？！” “废话，能不难吗？”石帅继续泼冷水，“这破项目名字叫啥？《无情报的当代社会659》。老师课上咋说的你们忘了？这类项目但凡能有一点特色，就不会起这种名字。” “说明啥？说明这种一点情报没有、一点特色没有的当代社会项目，光公司手里就有659个！这还不包括镜像。找剧情简单的话，能积攒这么多？” “唉……我现在理解为啥那么多学长都要去做管理或研发了，只有像谷月和卫怡那种实习成绩超牛逼的人才愿意毕业后继续当调查员。”佳佳唉声叹气。 “我倒觉得也还可以，大不了不去这些零情报的项目就是了……”冯贤嘀咕道。 “一年前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石帅幽幽道，“明年这个时候你要还是这个想法，我算你牛逼。” 客厅久违地恢复了寂静。 半晌，佳佳的声音猛然传来：“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你们想啊，如果从零到一真的就像老师们说得那样，完全靠人力去堆、凭运气去撞的话，那我哥是咋回事？” “对啊！”冯贤眼前一亮，“乔哥不是终结了好多零情报项目吗？他肯定有什么独门秘诀！” “人家就算有秘诀还能教给你……” 石帅没说完，佳佳已经一跃而起：“我可是他弟！” 等他狂奔到乔木房间门口时，整个人都傻了：房间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乔哥睡着了？”跟过来的冯贤听着没动静，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拐过来看到房门大敞、空空如也的房间，也傻了。 石帅最后一个过来，愣了愣，下意识问道：“这是跑了？” 此时的乔木正穿着拖鞋、双手插兜、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在街上瞎溜达。 他没听到三个小鬼后面的谈话就先出来了，这几天他确实无聊透了。 现在是十月下旬，可南方依然很热，又热又潮，还很闷。 他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这两天一直这个德性，这雨就是下不来，搞得他成天身上一片黏腻，很不舒服。 他好几次真的很想直接冲到云层中释放几个冰系鬼道，看看能不能把这场雨给催下来。 好消息是，这个项目不是什么跨度几年的电视剧项目。 坏消息是，这破项目不知道是讲什么的，跨度依然有好几个月。 所以他下定决心，最多待一个月。一个月后不论那三个小鬼怎么想，他都会逼着他们结束项目，返回干燥舒适的现实世界。 乔木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完全不看方向，直到彻底找不着路了才停下。但他也没急着回去，而是随便找了家街边小店吃了碗奥灶面，才懒洋洋往回走。 说是往回走，其实就是找到回住处的大致方向，继续闷着头瞎走。 他还挺想下场雨把自己浇个透心凉的。 不过这次只走过两个街口，就遇到了意外：警察封路了，里面还有消防员在给气垫充气。 乔木抬头看去，十几层高的楼上，一个中年女人正抱着个最多两三岁的孩子站在天台边缘，朝着里面哭喊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楚。 不过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街道两侧，聚集了一群吃瓜群众，显然都是附近居民。 听他们的议论，他也了解了事情的大致原委：女人是家庭主妇，家庭支柱的丈夫前不久出车祸死了。 然后更狗血的事情发生了：女人拿着老公的意外险去找保险公司理赔，没想到被查出他俩的结婚证是她老公找人办的假证，民政局系统里根本就没有她俩的婚姻信息。 反倒是她老公在老家还有个已经分居多年却没办离婚手续的正牌妻子，和已经上初中的女儿。他老公这些年一直在隐瞒个人收入，将大约40%的工资打给老家的正牌妻子。 听到这个消息女人如遭雷击，彻底傻眼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好，毕竟她孩子是死者的法定继承人，能拿到一半的保险金。 可他俩是假结婚，保险公司就据此要求出示孩子的亲子鉴定证明。女人这边却死活不同意，就是不停地闹，闹着要钱。 她这不同意，周围的知情者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原本对她的双倍同情也开始变味儿了。 导致今天这个状况的，应该是今早法院的判决。 判决宣布女人必须在保险公司理赔期限内提供孩子的亲子鉴定证明，否则保险金就要交给被保人在老家的父母、法定妻子和女儿，与她和她儿子无关了。 女人在法院就闹了一通，考虑她有个两岁的孩子就没拘留，直接给轰出去了。从法院回来后，就直奔天台。 过几天有台风，天台这几天正做防水加固，师傅出去吃午饭没锁门，就把她给漏进去了。 现在连物业带施工队都傻眼了。尤其是负责管钥匙的师傅，在那边边哭边跳脚边哇啦哇啦一口让人听不懂的方言跟警察解释，急得跟刚浇油的松鼠桂鱼似的。 乔木站在人群末尾安静地听着关于楼上女人甚至她“先夫”各种或真或假、似是而非的八卦。 甚至有几个明显退休的老太太，已经开始宣称知道女人的姘头了。只是每个人说出来的都不一样，警察明显也不信。 屋顶上的女人也不和劝说的消防员沟通，就是一个劲儿地哭诉，下面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怀中的孩子嗓门比她大多了，明显也没少哭，已经沙哑得不像话了。消防员苦苦劝说让她先把孩子递过去，她也不理会。 乔木就这么看着，感慨现实果然比剧本精彩多了。哪个编剧敢这么写啊？ 心中正感慨着，街道对面突然响起一个大嗓门：“你特么的要跳就跳，别耽误我回家！当了*子还想要牌坊？想要牌坊你就跳啊！跳了我们给你立！” 此话一出，楼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人们愕然看向那个穿着两股筋背心、大裤衩子和人字拖的六七十岁老大爷。 警察们更是变了脸色，指着他呵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老头瞬间怂了，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却不敢再大声捣乱了。 但这一句却也足够致命了。 天台上的女人听见了，似乎还听清了。她回头往下瞥了一眼，不知有没有看见是谁喊的。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又回头看了眼还在苦苦劝说的消防员，朝对方鞠了一躬，随即在对方冲上来之前猛地往后一仰，和怀中的孩子一起消失在了天台边缘。 “啊——！”看到这一幕，楼下顿时响起一阵惊呼，还在给蔫吧的缓冲垫充气的消防员，以及正在维持秩序的警察，也下意识抬头看去。 下坠的女人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在空中接连难以察觉地顿了几下，就连下坠的轨迹都改变了。 最终她狠狠砸在一棵树上，撞断枝丫后，伴随着周围又一阵惊叫声，“嘭”的一声摔在了只充了一半气的缓冲垫上。 周围的消防员立刻手脚并用冲上去救人。 几分钟后，一个年轻的消防员从楼道冲出来，双眼通红地指着人群：“谁？！刚才是特么的谁？！艹尼玛地给我站出来！我艹尼……” “你冷静点儿！”紧跟在后面冲出来的消防员一把搂上去，想要捂他的嘴。 周围所有人都沉默了，鸦雀无声。 “发什么疯？！”正迅速干瘪下去的气垫上，一个中年消防员回头大吼：“人没死呢！过来抢救！”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相应他的话，翻卷的气垫中，猛地爆发出一阵孩童沙哑得嚎哭省。 两名消防员愣了愣，连忙冲了上去。 更远处的救护车急救员也冲了过去。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乔木身前，一位刚才信誓旦旦讲述着那女人多脏多坏的老人，此刻正握着手腕上的佛珠，不停呢喃着。 很快，昏迷的女人和哭闹的孩子就分别被担架送上救护车。 随着救护车呼啸而去，警察解除了封锁，将刚才那个口出恶语的老头带上了警车。消防员们也在收拾满地狼藉。 人群逐渐散去。马上到中午饭点了，他们还得各自回家做饭。 消防员们也开口了：“真是命大……我从下面看着，好像是撞到什么东西，缓冲了几下，改变坠落轨迹了。” “嗯，没错。不然最后肯定落不到树上。没有树做缓冲，恐怕就悬了。” 一人抬头看去，瞅了半天也没瞅出个所以然来：“看不出有啥东西。” “可能是谁家护栏里的东西探出来了吧，”另一人不以为意，“这是老小区，你看看那护栏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都快赶上咱们库房了。” “孩子肯定是没事儿，被护在怀里又有缓冲，你看最后哭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一人露出了轻松的笑，“那女的应该也没事儿吧？” “谁知道呢？”有人摇头，“反正看急救员的反应，不是很好。”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随之一窒。 乔木没走，就站在原地打量着、听着。 女人撞到的东西，自然是他的鬼道。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做得太过，只能小幅度阻拦了几下。 当时不少人都举着手机在拍，让这么多人看到超能力现象，他就只能夹着尾巴逃离这个项目了。 他不是救世主滥好人，说实话他对一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同理心，更不在乎邻里间的传言几分真几分假。 他只是不能接受恶语杀人。 如果那个女人醒来后依然决定自杀，那他也无所谓。可趁别人情绪崩溃之际落井下石，他这关就过不去！ 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力却在一个人身上。 不是那群消防员，而是一个女人。 那个十多分钟前才满身伤口地被救护车拉走的女人，此刻正站在一旁的人行道上，双眼茫然地看着正在收尾的消防员。 直到消防车启动、驶离，她左右看了看已经彻底恢复平静的街道，一脸怅然地转身走进了身后的楼道。 乔木没有犹豫，快步追了上去。可等他来到楼道口时，狭长的、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楼道里，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就连感应灯都是被他的脚步声唤醒的。 他抬起手停留在空中，仿佛在触摸什么无形之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至空间涟漪彻底消失，他也没试着穿过涟漪，去看看另一侧究竟有什么。 国内当代社会的背景，竟然出现了鬼魂，这是多大的概率？ “那三个小鬼……运气这么好？竟然真的让他们撞上了？”乔木觉得不可思议。 第913章 886.石帅的旧疾 一回到住处，乔木就被三个小鬼堵在门边逼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组队项目最大的好处——共享部分任务的进度，此时却成了他的负担，让他想瞒都瞒不住。 他依然不打算认真执行这个项目，不愿说得太细致，就随口解释了两句，推脱说明天还要去一趟医院才能确认。 三个小鬼纠缠了许久，眼见着套不出什么话，互相交换了眼神，就嚷嚷着出去吃饭，换上衣服就跑了。 乔木知道他们这哪是去吃饭啊？分明就是去医院。不过他也懒得管，只是由着三人折腾。 虽然智脑发布的两个可选任务，其中之一就是保护三个小鬼的人身安全。 但他并不觉得这三个没有任何强化的小鬼真能查出什么来，也不认为他们真的会惹上什么麻烦。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招惹麻烦，那这个世界的灵异爱好者早就死绝了。 他甚至觉得三人都不知道该去哪个医院。 三个小鬼直到晚饭时间点才回来，进门以后就三脸疲惫地瘫在沙发和地毯上。 “查到什么了？”乔木从房间里走出来，倚在门框上有些幸灾乐祸。 “那个跳楼的女人醒了，伤得不重，就是情绪不稳定。” 乔木脸上的幸灾乐祸消隐无踪：他可没提自己的发现和“一个跳楼的女人”有关。 看着他的表情，佳佳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我们猜对了？！” “不错，是那个女人，”他坦然承认，然后在三人欢呼击掌后好奇地反问，“你们是怎么查到的？” 佳佳一脸得意，抢先说道：“你中午是穿着拖鞋出门的，不可能打车出去吃饭，也不可能走太远。考虑到你出去的时间，我们把范围定在两公里内。 “既然你说要去医院合适，我们就四处打听周围有谁受伤或生病叫了救护车。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跳楼，一个老人脑梗。你肯定不会没事儿往小区里跑，女人住的楼就在街边，你看见她的可能性最大。 “我们打120问了那边优先往哪个医院送，路上买了点水果，去医院随便问了几个住院的病人就打听到了。然后又谎称是熟人，问了一下她的大概情况。” “怎么样？”佳佳得意地看着他，满脸都是“赶快夸我”。 乔木必须承认，他确实小瞧工程学院的实践课教育水平了。 比起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野生调查员，尤其是他这个完全仰仗剧情先知优势的“作弊者”，这些接受正规教育培训的学院学生，做事确实很有想法、章法，有板有眼的。 看来公司这么看中学院学生，也不只是因为“自己拉扯大的孩子更亲近”。 他自然不是那种吝于夸赞他人的人，狠狠夸奖了三人一番后才问：“你们见到她本人了吗？” 这一问，三人却面露尴尬了。 最终还是冯贤硬着头皮解释：“我们见到本人了，想搞清楚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就问她有没有跳楼后昏迷这段时间的记忆，或者知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听到这里，乔木差点笑出猪叫声。他强忍着笑意问：“然后呢？” “然后……”冯贤尴尬地挠了挠头，说不下去了。 佳佳却破罐子破摔地嘀咕：“就是被她骂了几句神经病，然后被护士轰出来了呗……” 教育水平不错，但教育时间尚短，还需继续努力。 乔木在心中评价，嘴上却说：“别做无用功，明天去了医院就全都清楚了。” 说完他就转身回房间。 后面三个小鬼愣怔了片刻，佳佳率先从沙发上跳起来：“哥，你同意带我们一起执行这个项目了？！” 乔木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我什么时候说不带你们了？” “耶——！”身后的尖叫声几乎要把房顶掀开了，他赶紧关上房门，图个清净。 其实他一开始真的想直接找个由头把三个小鬼打发走，不过既然三人表现还挺靠谱，没掉链子没闯祸，他也不介意带着他们长长见识。 第二天大清早，他还没睡够，就被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眯着眼打着哈欠开门一看，平日里不睡到十点多坚决不起的三个小鬼，竟然已经在洗漱了。 不仅如此，石帅甚至还罕见地出门买了早餐回来。 乔木直接将三人的积极性按灭，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才舒舒服服地起床。 四人打车来到医院住院楼，进入电梯后，他直接按下六楼按钮。 “是三楼。”佳佳立刻提醒着去按按钮，却被他一巴掌拍开。 “找那女人没用，直接去iCu。” iCu？三个小鬼三头雾水，不明白为啥要去iCu。 不过他们马上又兴奋起来了：iCu那是什么地方？鬼门关前哨站。直接去这种地方，事儿肯定小不了！ 重症监护病区外面有一道大门，门口坐着个值班护士，负责阻止无关人员误入。 不过不需要进去，只是站在大门前，乔木就已经感受到了一阵细微的空间余波。 “里面有人醒了？”他随口打听。 护士抬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而是警惕地反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找谁的？” 乔木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带着三个小鬼走远一些，到了拐角另一侧。 没一会儿，拐角那边传出大门开启的吱呀声，紧接着就是两人说话的声音。 “……不能掉以轻心，还需要着重观察。不过人醒了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你们也要往好处想。” “是是是，太谢谢您了李主任，您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啊！” 两人边说着话边穿过走廊去了另一边。 人一走，佳佳立刻凑过来问：“哥，你咋知道里面有人醒了？这是你那个死神的能力？” 乔木摇了摇头。灵络没这么细致的功能，他只是做出合理推断。 那种空间波动是灵魂进出异空间引发的，如果是有人死了或重伤昏迷了，那空间波动应该发生在抢救室，而不是这里。 所以他猜测那阵空间余波，应该是有灵魂从异空间出来所致。 灵魂既然出来了，那大概率就是人醒了，活下来了。 他依旧没有解释，而是叮嘱道：“这几天就在这里待着，等机会。” “什么机会？” “等人醒来？还是等人送进去？” “都不是，你们察觉不到，这事儿只能我来。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别给我乱跑。我丑话说在前头，机会转瞬即逝，谁要是乱跑错过了，别怪我不等他。” “啪！”佳佳立刻当场来了个标准的立正，还敬了个礼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安静点儿，这是医院！”乔木立刻低声训斥，“你学学人家石帅，看人家多稳重？” 佳佳却嬉皮笑脸地一把搂住石帅的肩膀：“那也是我教育得好。” 石帅白了他一眼：“滚！” 等乔木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去，佳佳才低声问石帅：“你咋了？这两天咋不爱说话了，是紧张了？” 石帅没说话，只是摇头。 “你这人咋回事儿啊，当初闹着要刺激的是你，现在紧张的还是你。你看人家贤孙，才入学一个多月都不紧张，你紧张个球？” 一旁的冯贤对这个外号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是石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他滚远点儿。 佳佳则继续嬉皮笑脸逗他：“你要是害怕就找个由头结束项目，我们保证不笑话你。不过回去跟那帮逼炫耀的时候就没你的份儿了啊。” 石帅依旧没说话，歪着的脑袋却如同痉挛一般抽搐了一下。 “怎么了？”佳佳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松开搂着他的胳膊，“又不舒服了？” 乔木此时也看了过来，正巧看到对方连头带脖子又明显抽搐了一下。 “怎么了？”他起身就打算叫大夫，正好这里是医院，旁边那条走廊里就是医生办公室。 佳佳却摆了摆手：“没事儿，他老毛病，一会儿就自己好了。” 就在此时，石帅的脑袋又是一抽，这次嘴巴似乎也抽搐了一下，甩出一声“省城”来，抽搐之中声音都变了，像是四十多岁中年男人发出来的粗犷音色。 一旁的冯贤一脸紧张也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反倒是佳佳还嬉皮笑脸地回了一句：“省城？那叫省会！没文化。” “他真的没事？”乔木走过来蹲在石帅面前仔细观察起对方，但他不是医生，什么也看不出来。 石帅顾不上回话，反倒是佳佳在解释：“没事儿，都一年多了，他早就习惯了。” 接下来石帅的脑袋、肩膀和胳膊又时不时抽搐了几下，但他似乎不想引起关注，死死闭住的嘴巴里没再甩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词来，只是又发出了几声失声呜咽。 突如其来的发病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直到石帅放松地重重吐了口气，对着佳佳骂了一句“忘恩负义的狗儿子”，佳佳才又搂住他肩膀对乔木笑道：“你看，我就说没事儿吧。” 说完又一脸心疼地去抚摸石帅的脑袋：“就是脑子抖傻了，辈分都搞反了。” 石帅一把打开他的手，接过冯贤递过去的水猛灌了一口。 “你这是什么病？大夫怎么说？”乔木好奇地问。看上去像是脑神经方面的问题。 连续几大口将半瓶矿泉水喝光后，石帅才说：“脑干神经损伤，大夫说没别的办法，就是吃药养着，等它自己修复。” “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年底吧，”佳佳回忆了一下，“他下楼的时候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撞着脑袋了，别的没事儿，就落下这么个毛病。” “去年年底？”乔木想到了什么，确认地追问。 石帅“嗯”了一声：“十月底的事儿。” “然后你就能看到公司的招聘广告了？” 听到这话，佳佳眼前一亮：“我就说吧！校门口那个广告你一直看不见，偏偏摔了一跤回来就能看见了！” 他立刻拽着乔木追问：“哥，那个广告果然有问题对吧？是不是需要大脑受伤……” 他停顿片刻，又纠正道：“不对，我脑子没受伤……是不是需要大脑变异什么的才能看见？” “不知道。”乔木直截了当拒绝回答，让佳佳立刻郁闷了。 冯贤倒是若有所思：“我是植物人，我也是脑子的问题，说不定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王子豪你回头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呗。” 佳佳立刻兴奋地点头。 乔木没阻止他们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而是想起了之前一件旧事。 “有人跟我提过一嘴，说你喜欢模仿别人说话，也是这个原因？” 石帅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佳佳却替他回答成习惯了：“算是吧。大夫说他的大脑比正常人要更活跃一些，说不清怎么回事，猜测应该是脑干神经受损后，大脑那什么……什么来着？” “代偿。”石帅低沉着声音提醒。 “对，代偿！”佳佳一拍手，“就是大脑试着用其他神经来替代受损的神经，这样其他神经工作量一大就容易累着，就会出错。” 他恍然：“所以你模仿别人说话，就是大脑使用过度的缘故？” 石帅点头：“嗯，大夫是这么说的。” “回去让康复中心检查一下吧，”乔木劝说，“那个医生诊断错了。” 佳佳惊讶地看向他：“哥，你还懂医学？” 他自然不懂，是地狱中正巧在关注外面情况的大蛇丸告诉他的。 脑干神经和负责模仿行为的镜像神经元细胞是两套系统，之间不存在相互代偿的可能性。 见他依然爱答不理，佳佳不爽地撇了撇嘴，但还是若有所思地看向明显紧张起来的石帅： “说起来，你药一直吃着呢，感觉发病越来越频繁了啊。那庸医不会真的给你误诊了吧？” “这一个月我就见过他四五回了，”冯贤插嘴，“他之前有这么频繁吗？” “没有，”佳佳回忆了一下，面露忧色，“你回去得去康复中心好好查一下。” 说着他又安慰地拍了拍石帅肩膀：“放心好了，咱们公司康复中心连植物人都能治得跟正常人似的，你这个更是不在话下！” 冯贤闻言，使劲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他。 “嗯，知道了。”石帅闷闷地应了一声。 就在此时，乔木猛地起身，隔墙看向iCu的方向：“来了！” “来了？谁来了？”被石帅的病一分神，佳佳都反应不过来了。 只是这不到两秒的工夫，空间波动已经骤然减弱。 乔木来不及解释，斩魄刀入手的瞬间凌空刺出，直接刺出了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拳头大小的洞。 那洞出现的瞬间就迅速缩小，却又被他的刀鞘牢牢卡住。 他直接拔出斩魄刀顺着刀鞘与小洞的缝隙再次刺了进去，消失的刀身如软剑一般弯折绕圈，沿着洞的边缘旋转，将洞口支撑住。 随着刀身首尾相连盘成的圈逐渐扩张，洞口也被逐渐撑大。但洞口越大，刀身发出的吱呀声就越密集、刺耳，仿佛随时会折断。 显然，以他现在的水平，独力维持一个跨次元的空间门，还是稍显勉强了。 乔木没有拖延时间，伸出手掌在三个小鬼的额头前各狠狠一击，三人的灵魂先后被他从体内击出。 就在三人灵魂离体的瞬间，那空间门仿佛有某种莫名的吸力一般，他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三条灵魂就被空间门吸了进去。 他顾不上琢磨，连忙灵魂离体。 仿佛被一台巨型吸尘器盯上了一般，他完全来不及抵抗，也被吸了进去。 坐在对面长椅上的病人家属，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又是发病又是吹牛的四个年轻人，突然间就毫无预兆地齐齐倒地失去了意识。 几秒后，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楼道，险些将拐角另一侧的值班护士吓得心脏骤停。 第914章 887.石帅的疑点 乔木的视线恢复时，周围的景色已经变了。 医院外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此刻空无一人。透过明亮的玻璃幕墙，本该人声鼎沸的医院大厅也空荡荡的。 这让原本只是阴沉的环境染上了几分惊悚的色彩。 “王子豪！石帅！冯贤！”乔木见左右没人，大喊着三人的名字。 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荡起阵阵令人寒毛直竖的回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直接开启灵视，六道灵络浮现。 四道属于人类的白色，从医院中射出，其中一道还在不停移动。 一道不属于人类的红色，乖乖停留在街道拐过去的位置。 在《死神》的世界，红色的灵络正代表了死神。但那红色与乔木散发的红色有着明显的不同。 还有一道很奇怪，底色是白色，其中又掺杂着混乱的黑色、灰色、棕色与褐色等深色，如同被孩子胡乱涂抹的白纸卷起来后的模样。 和这道灵络相比，那条原本很碍眼的红色灵络瞬间就正常起来了。 乔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还是决定先进去找那三个小子。灵络毕竟不是万能的，把人带在身边他才安心。 他找到佳佳时，这小子正在住院楼里，一个一个病房挨个搜过去，手里还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搜刮出来的手术刀。 这小子听见他的脚步声，还躲在门后面想偷袭他，被他送了个黑眼圈后依旧不老实： “哥，你去找我儿子和孙子，我继续把这栋楼搜完，咱们在门诊楼汇合！” 他不由分说夺过手术刀扔到一边，拽着对方的脖领子就往楼上走。 可走到六楼重症监护病区时，他却愣住了：这里的两条灵络，属于一位老人和一位中年人，他都不认识。 中年人看到他们，皱着眉头提醒：“你们走错了，这里没有其他病人。” 对方显然将他俩当成来探视的了。 倒是那个坐在病床边上，正在换衣服的老人，对他们乐呵呵地说：“这里可不是年轻人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别乱跑，父母要着急了。” 乔木朝老人点了点头，拽着佳佳扭头就走。 “哥，哥！”佳佳拼命反抗无果，只得乖乖跟着，同时劝说，“那俩人有问题！” “这里又没医生又没病人的，那个大叔都没察觉出异常。还有那个老爷爷，这可是iCu啊，哪有iCu病人直接坐起来的？” 乔木也不说话，拽着他进了电梯才松手。 佳佳噘着嘴埋怨：“哥，我知道我没法跟你比，我做你弟弟也挺骄傲的。但我好歹也成年了，你能不能别跟我爸妈似地，稍微尊重我一下？” “现在的问题不是那两个人，而是石帅和冯贤，”乔木终于开口了，“我的灵视中，这里只有一个人类。” “啊？啥意思？只有一个人类？咱俩这不都两个了吗？”佳佳没听懂。 乔木严肃地看着他：“现在除了咱俩和楼上那对父子，这个空间还有三个存在，其中只有一个人类。你认为是什么情况？” 这下佳佳听懂了，一时间目瞪口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问：“是……是有谁没进来？或者……或者……” 他“或者”了半天才道：“或者有人落在更远的位置了？我进来的时候就我自己……” 乔木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佳佳彻底老实了，甚至反过来一路小跑催着他加快速度。 另一条属于人类的灵络一直在固定的地方没动地儿，他们很轻易就在门诊楼找到了躲在杂物间中的冯贤。 看到是他们，原本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的冯贤也松了口气，却又对自己的怂样有些难为情。 他忍不住辩解：“我……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嫩了，担心给乔哥你惹麻烦，就先躲起来……” “看看人家！”乔木瞪了佳佳一眼，“干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自知之明！” 佳佳却顾不上反驳，拽着冯贤急切地问：“你见石帅了吗？！” 冯贤茫然地摇头：“我进来以后就在这栋楼里了，谁也没见着，也一点声音都没有。走路都是回声，特别吓人……” 佳佳却紧张地看向乔木：“哥，你那个灵视能找到石帅吗？” 他摇了摇头，佳佳立刻急了。 “怎么了？”冯贤见状也急了，“石帅出事儿了？” 他连忙安抚：“我能看到项目人数，他还在项目里。我的可选任务是保护你们三人的人身安全，任务没失败，也没接到救援他的任务，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听到这话，另外两人也松了口气。 “那现在怎么办？怎么要去哪找他？”佳佳依旧火急火燎。 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先去见见另外两个东西。” “两个……东西？”佳佳没听懂，但乔木也没法解释。 三人很快就来到那条同样停留在固定地点的红色灵络处。 还未见到红色灵络的主人，乔木已经看清了对方的藏身之处。 那是街边一家平平无奇的门店，店门上方挂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照明商店】。 瞬间，他就知道这个项目是怎么回事了。 松了口气的他直接推门而入，店里没人，佳佳和冯贤却依旧紧张，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不自觉地弓着腰、攥着拳头，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哥，”佳佳悄声问道，“那个东西藏哪了？是不是伪装成灯了？” 乔木还没来得及说话，通往里间的门上挂着的帘子，就被突然伸出来的手撩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佳佳和冯贤吓了一跳，两人惨叫着随手抓起离自己最近的灯。 佳佳直接将那枚灯泡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扔去，冯贤则将手中的台灯挡在面前，整个人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啪！”另一只手轻松抓住灯泡，随后一个悠闲的声音传来：“砸坏了东西是要照价赔偿的。” 听到是人类的声音，还是个没什么恶意的中年男性声音，佳佳才壮着胆子看过去，这一看就惊呆了。 “鲁……鲁教授？！您、您怎么在这儿？您也……您也成调查员了？！” 听到佳佳这么说，冯贤也起身看了过来，瞬间也吓了一跳：“王主任？！”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佳佳：“他姓王啊，你怎么叫他鲁教授？” 佳佳经验更丰富，一听这话立刻察觉出不对了，拽着冯贤就躲到乔木背后，又一点点倒退着往门口撤，打算一旦有异变就夺门而逃。 “哥，我看到的是鲁教授，是那个给我爸切瘤子的鲁教授！我妈说当时还是你给挂的号！” 冯贤也立刻说：“乔哥，我看到的是咱们公司总部康复中心的王主任，就是他唤醒我的，还一直负责我的复查……” “我知道了。”乔木点了点头。 他看到的则是太原省部康复中心郝大夫的形象，他每次计划过执或长时间执行某个项目，都会找这位大夫做他的监护人。 “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看到的形象，就是自己心中坚信能救死扶伤的那个人的形象。对吧，老板？” “郝大夫”站在柜台后面，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语重心长地劝说：“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别再过来了。” “我们还有一个人在这里，他叫石帅，和我们走失了。我们找到他就会离开，你知道他在哪吗？” 佳佳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拽他：“哥！你怎么把名字告诉他了？” “郝大夫”摇了摇头：“我只是守着自己的店铺，怎么会知道你的朋友的下落？你得自己去找他。” 乔木点了点头，说了句“打扰了”，转身就往外走。 佳佳也赶紧跟上，早就悄悄撤到门口的冯贤更是直接替他们推开了大门。 “等等！”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郝大夫”叫住了他们，“你们最好快一点，拖得太久，可能就出不去了。” 原本见店老板没威胁就觉得没什么危险的佳佳，听到这话瞬间更加紧张了。 离开照明商店，他急迫地问乔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光做不说啊，我都要急死了！” “这里，”乔木跺了跺脚，“你可以将之理解为阳间与阴间的交界处。” 听到这话，两个小鬼瞬间变了脸色。不是害怕、恐惧，而是惊讶中带着几分兴奋与期待，同时又有几分忧虑和紧张。 “这不是一个稳定的世界，这个空间只会在将死之人还有强烈的留恋与遗憾时出现，供他们在此处了却遗憾、放下执念。” 冯贤一脸敬畏地问：“这么说，我们要死了？” “来到这里的不是必死之人，而是将死之人，”乔木摇了摇头，随即反问，“你们为什么会看到自己最信赖的医生的形象？” 佳佳立刻抢答：“因为我们潜意识希望自己能得救？” “没错，”乔木点头，“来到这里的人，是有可能被救活的，不然要医院和医生做什么？” “那个老人！”佳佳立刻反应过来了，“那个老人直接从iCu病床上坐起来了，他就是被救活了，对不对？！” 乔木却再次摇头：“那个老人要死了，他只是在弥留之际，想要了却自己的遗憾罢了。” 佳佳目瞪口呆，冯贤则一头雾水，他没见过那对父子。 乔木则若有所思：“等他的执念消失，这个空间就会消失。咱们需要赶在那之前找到石帅，然后离开这里。” “对对对，”佳佳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没找到失踪的石帅呢，“咱们去哪找？分头行动？” “可这个空间究竟有多大？如果有一个城镇甚至一个国家那么大，那要怎么找啊……”冯贤犯难了。 “还有一个东西要确认一下……”乔木说着就再次开启了灵视。 《照明商店》这部电影中，这类异空间里只有两种存在：人类灵魂，和死亡的接引者。那他之前看到的“调色盘”又是谁？ 可紧接着他就愣住了。 视线所及，既没有之前那个“调色盘”，甚至连那对父子的灵络也消失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剧烈的空间波动传来。 他扭头一看，红色的灵络依然还在，没有丝毫犹豫，他一个箭步重新冲了回去。 老板依然站在柜台后面，手中捧着一只已然熄灭的灯泡发愣，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看到这一幕，意识到老板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乔木二话不说，转身又冲出店门，一手一个拽住佳佳和冯贤。 强烈的推背感袭来，三人一个踉跄，下一秒，嘈杂的声音就席卷而来。 乔木一睁开眼就猛地坐起身，力道之大，甚至将正在为他做检查的医生撞倒在地。 “哎呀！你这人怎么回事？！”那个年轻的大夫下意识抱怨了一句。 他却不搭理对方，而是立刻环顾左右。 佳佳和冯贤也睁开了眼，一个躺在地上，一个躺在轮床上，两脸茫然，显然还没搞清楚情况。 而石帅……正和他一样坐在地上，任凭旁边的医生不停地询问，就是不作答。 但眼神沉静、理智，没有丝毫迷茫，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且刚刚醒来的模样。 “卧槽！儿子你没事儿啊？！”看到石帅的瞬间，佳佳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推开试图阻拦他的大夫跑到石帅面前，上下打量起来。 轮床上的冯贤也急忙跳下来过去，轻轻捶了对方一下：“你吓死我们了！我们以为你被丢在那边了！” 石帅勉强地笑着，挠了挠头，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此时对方才仿佛刚刚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对方才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勉强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突然跑到医院外面了，而且什么人都没有了。 “我就一直四处找，不知道找了多久，突然感觉身子一沉，下一秒就回来了。然后我刚坐起来几秒钟，你们也醒了……” 对方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又一脸疑惑地问：“你们不是这么回来的吗？” 似乎是心理作用，这副表情看在乔木眼中，却怎么看怎么假。 佳佳和冯贤手舞足蹈地讲述他们在那个空间中的见闻，偏偏周围都是医生护士和围观人群，他们不敢说得太细。 乔木则沉默地注视着石帅。 灵视之下，对方的灵络是再正常不过的白色了。 他的双眼此时已经附着了灵魂之力，正在一寸寸打量对方的灵魂，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他依旧面沉如水、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对方的灵魂。 第915章 888.石帅的清白 一回到住处，乔木就问出了当下最关键的问题：“咱们是继续执行项目，还是结束项目？” 冯贤小心翼翼地问：“咱们不直接回去吗？” “我是在问你们的意见。”乔木没打算直接赶人。 一来项目预估风险度目前还是零风险，也就是说在智脑看来他们还是很安全的。 而且，那个“调色盘”是否危险他也不确定，那对中老年父子的灵魂究竟是怎么消失的他也并不真的知情。 石帅身上的疑点，他也不想装作视而不见。 三人闻言则相互对视一眼。 “我觉得还是回去吧，”见两位小伙伴没说话，冯贤硬着头皮举手，怯怯道，“咱们已经完成必选任务和一个可选任务了，足够咱们回去吹了，太贪心不好。” 说完停顿片刻，见其他两人依然没说话，他才催促：“你们说呢？” 佳佳则直接问石帅：“你是什么意见？” 问完他又补充：“我觉得之前的遭遇，丑子是最没安全感的。他要是觉得适可而止也挺好，那咱们就适可而止。” 这话的潜台词是，他本人是希望继续的，但选择替朋友考虑。 冯贤一开始没听懂，等反应过来时就面露尴尬，羞于自己没替朋友考量。 石帅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乔木。打量了片刻又问道：“乔哥，接下来会有危险吗？” “我本以为没有，但那个异空间中的情况有些超出我的预料，现在我也说不好。”乔木如实回答，却也没解释得太细。 石帅闻言一脸为难。 佳佳见状，以为他是放不下面子，就主动开口：“实在不行就算了吧？我也觉得挺吓人的。贤孙说得对，咱们这次够本儿了。” 石帅看了看他，反而摇头道：“我还想再待一阵子。” 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他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啥也没学到，挺遗憾的。总不能就知道回去吹牛吧？” 一听这话，佳佳乐了：“嘿，你倒是挺有思想觉悟。” 冯贤此时也补偿性地横跳：“那我听你的。” “行，三票都赞同，那咱们就再待一阵子，”乔木乐见其成，“不过我再强调一下纪律……” 说完他就回屋了，留下外面三个小鬼窃窃私语。 “你们觉不觉得我哥突然好说话了？” “是不是对咱们之前的表现刮目相看了，不拿咱们当累赘了？” “不知道……” “不知道？那不是你哥吗？” “又不是亲哥，哪那么熟悉。而且他这两年变化特别大，以前还不如我呢。丑子你咋不说话？” “啊？哦，想事儿呢。” “想啥呢？别憋着，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 “我就是在想，咱们午饭还吃不吃了？我饿了……” “……” “……” ----------------- 深夜，石帅缓缓睁开眼，看了眼一旁打着呼噜的王子豪，轻轻从床上坐起来，也不换衣服，就这么穿着大裤衩子、光着膀子走出房间。 来到大门前，手刚放在门把手上，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要出去？” 他吓得一个激灵，险些原地跳起来。 借着窗外洒进来的路灯看向客厅，沙发上躺着的不是乔木还能是谁？ “乔哥，你没睡啊……”石帅勉强地笑着，压低声音问道。 “嗯，这几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也不想吵到你们，就在客厅待会儿，”乔木说着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又问，“这么晚还要出去？” “嗯……我也、睡不着，”石帅支支吾吾，“满脑子都是白天的事儿，亢奋过头了，就出去走走。” 乔木闻言起身：“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石帅连忙摆手，又赶忙解释，“我、我就是想自己走走，就在小区里，一会儿就回来。” 乔木也不强求，直接坐回沙发上：“那就去吧，别走远了。” “哎。”石帅应了一声，轻轻开门，又从外面轻轻将门磕上。 黑暗的客厅中，乔木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的神色：石帅被他吓一跳的反应太真实，不像作假。 他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存在，就算最菜的战斗类调查员，也不该察觉不到他。 对方的反应，太像一个没有任何强化与战斗经验的普通人了。 他算好时间起身来到窗台边，等了片刻就看到石帅走出楼道，真的就像普通人一样双手插兜漫无目的地瞎溜达，一双拖鞋在水泥路面上划出刺拉拉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中格外刺耳。 他小小迈出一步，整个人就从房间中消失，直接出现在漆黑的半空中，居高临下观察着对方。 石帅并未像之前所说只是在小区里溜达，而是溜达了小半圈，来到小区大门前原地驻足片刻后，就直接出了小区。 乔木还想跟上去，但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他就收到了智脑发来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短时间内增长过快的警告，只好乖乖落回地面。 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基本规则：你可以在一个项目中展示与项目基调不符的能力，前提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别被人发现。 他要么是因为早晨在医院住院楼的集体“昏迷”，要么是因为出现在照明商店中。总而言之，他现在已经被集体无意识应激锁定了，虽然因为暂时没介入主线剧情，反应没那么激烈，但他也没有浪的资本。 无法在天上直接追踪，他也只好跟在对方屁股后面远远吊着。 石帅似乎真的只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半个多小时后，他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空间波动。 一瞬间，乔木眼神一凝，立刻死死盯着几百米外的石帅，可对方却仿佛一无所觉，依旧在懒洋洋地走着。 死寂的深夜中，前面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奇怪的破音，似乎是那家伙在唱歌。 乔木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该进那个空间看看，还是该无视空间波动，继续跟着对方。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一件事：哪边更像是调虎离山？只要想通这个问题，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斩魄刀入手，直接刺入空间之中，硬生生破开一个洞。在洞口转瞬即逝之际，乔木的灵魂已经钻入其中。 异空间中也是深夜，和外面没有任何区别，仿佛双方的时间是同步的。 但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因为这个异空间刚刚形成，自然要以外面此刻的模样作为蓝本，或者说是复制。 两边的时间并不同步，异空间内的时间流逝是外面的无数倍，很可能这里度过数日，外面却只是短短半个小时。 电影中女主角在异空间中度过了数天，现实中的她也只是趴着睡了一小会儿而已。 乔木也不犹豫，立刻开启灵视。 一红、十几白，与一……棕？ 不再是多种深色盘绕白色组成的调色盘，而是单纯的棕色。 只是愣怔的瞬间，就有两条白色灵络消失了。 乔木眼神一凝，一步迈出，就跨越了一公里的距离。 刚落地，老旧居民楼中一声声惊恐的尖叫就钻进他的耳朵。 他立刻锁定了整栋楼唯一一套亮着灯的房子，瞬间出现在房子内部。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一只长相恐怖的人形怪物，正一手一个，将两名人类高高举起，拖离地面。 那东西的脸上皮肤层层堆叠、褶皱，除了正中央一个圆形空洞中遍布几圈密密麻麻的獠牙之外，就没有任何奇怪。 就在乔木出现的时候，那东西头上的口器正扩张了一大圈，一圈圈锋利无比的獠牙也随着奇怪的嘶鸣声不断抖动。 察觉到乔木的出现，它不再享受这场猎杀，而是直接一口咬向手中的疯狂挣扎的女人。 几乎就在触碰到女人的瞬间，那口器如同一个黑洞，竟直接将女人整个吸了进去。 此时他才看到，对方的手上根本不是五根指头，而是一只巨大、锋利的钩爪。 就在这东西咬向另一只手上的老人时，乔木出手了。 他的斩魄刀表面覆盖着灵魂之力直接砍向对方。他没忘记，这里是灵魂的空间，只靠物理攻击，只怕很难伤到这头奇怪的怪物。 可就在斩魄刀即将命中的前一刻，怪物竟然直接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那个侥幸逃脱虎口的老人，也直接从空中摔在地上，整个人呆呆地瘫坐着，显然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乔木眼神一凝：空间能力！那东西是凭借极其精妙的空间能力逃走的！ 没空理会房屋中的人类，手中斩魄刀狠狠地凌空一刀，在残存的空间涟漪中斩出一条缝隙，他也立刻钻了进去。 再次落地时，他已经身处一间灯火通明的商店，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灯具和灯泡。 而在面前的柜台后面，那头怪物正勾着“郝大夫”，朝着不惊不慌的猎物一口咬了下去。 乔木一刀斩去，凝聚着灵魂之力的斩魄刀，却径直从怪物身体穿了过去，仿佛对方真的只是一个幻影。 但这不可能，“郝大夫”都被那东西拽着脱离地面了，这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就在那东西的口器咬中“郝大夫”的瞬间，反手又是一刀。 这一次，却依然什么都没发生。 他没有伤到怪物，怪物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将“郝大夫”吸掉。 乔木立刻皱起了眉头：他刚才的猜测是这东西只能在吸食人的瞬间被攻击。所以这东西是停手了？反应这么快？ 可对面的怪物，却也歪着头“打量”着“郝大夫”，随即失望将其丢向一边，又转身朝向乔木。 那恐怖的口器抖动了几下，似乎是想攻击，可乔木总觉得对方是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双方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直到郝大夫模样的店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毫无感情地对乔木开口： “时间不多了，你该回去了。” 听到这话，乔木心中一惊，连忙开启灵视。 视线之内，哪里还有一道白色？只剩下眼前的红色、棕色，以及远处一闪而逝的灰色。 那些灵魂都被吃掉了，自己竟然被调虎离山了！ 他再看向对面那头怪物时，对方的身影正猛地暗淡了一下。 要逃！ 他心中一动，没有追上去，反而本能地挥出一刀。 鲜血四溅、惨嚎炸响，那几乎已经透明的身体突然恢复成了凝实的模样。 成功了！他心中一喜，立刻就明白过来：必须在这东西发动空间能力时，才能伤到对方。 看着怪物用仅存手臂捂着肩膀断口，乔木也总算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要考虑怎么抓活口审讯了…… 一个念头没完，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袭来，此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灵魂都消失了，这异空间也会随之消失，那他这个闯入者呢？ 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直往上窜，乔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拔刀凌空刺出一个洞，就要往外钻。 可刚钻到一半，他却猛地停住了。 刀刃凭空斩出，划过对面身影变淡的怪物脖颈，直接将对方的脑袋砍了下来。 ‘既然抓不到你，那就只好弄死你。’乔木也不检查战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双脚感受着大地的坚实，他忍不住松了口气：虽然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回到阳间了。 他环顾左右，没有看到石帅的身影。但灵视之下，一个人正在几百米外，依然维持着悠闲的速度，似乎是在闲逛。 乔木快步追上去，果然是石帅。 后者听到背后快步追来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些紧张，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将自己藏在一根路灯杆子后面了…… “出来吧。”乔木没好气地说。 “乔、乔哥？”石帅愕然地探出头，“怎么是你？你跟……你来找我的？” “废话！”他翻了个白眼，故作不耐烦，“不是说就溜达一会儿吗？这么久不回去，人还不在小区，我能不出来找你吗？” 听到这话，石帅讪讪地尬笑：“就是……走着走着就走神了，我也没注意……” “行了，”他摆了摆手，“遛够了吗？遛够了就回吧。” 他没问对方关于异空间的事情。他知道，无论对方是否知情，他都问不出什么。 第二天乔木又独自出门了，这次他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昨天晚上，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死了。 她是留守儿童，父母长期在外地打工，是奶奶拉扯。 昨天晚上奶奶去别人家通宵打麻将，小姑娘独自在家触电身亡。 乔木见到了那个奶奶，对方还活着，但失去了一部分灵魂，整个人状态非常不好，明显是昨夜那怪物的手笔。 他又去见了那个丧父的中年男人，对方也缺失了一部分灵魂，证明昨天上午这对父子也遭受了类似的攻击。 不用想，昨晚出现在异空间中的十多个人，应该都是这个下场。 这反而让乔木更疑惑了：这是石帅那小子能整出的手笔？ 可怪物明显不止一只。之前那个“调色盘”，后面灵络为棕色的怪物，以及灰色的灵络，这就三只了。 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其他机构的偷渡者？ 又或者和之前的《永恒王传奇》一样，是其他并立宇宙搞的鬼？ 想要确认这一点，他就不能继续待在这个小县城里了。 犹豫再三，乔木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要直接介入主线剧情！ 第916章 889.过了今晚就真相大白了 江东市街边饭店中，佳佳看着一桌子菜，满脸愁容： “哥，咱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啊？你不会是怕我们不听话，故意拖延时间，把项目拖黄了吧？没必要，真的。” 冯贤立刻点头附和：“没错，乔哥，你要是真的担心有危险，哪怕让我们去网吧打两个月游戏，也比现在这样强啊。” 石帅也忍不住抗议：“我又不是体育生，真的扛不住了。” 过去几天，他们一直被乔木带着，漫无目的地在江东市四处乱逛，他们也不知道乔木到底在逛什么，反正就是不让他们闲着。 一天至少要走十几公里，即使是三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也经不起这么造。每天晚上回到旅店，他们几乎往床上一倒就直接昏迷了——累晕的。 乔木却对他们的抱怨无动于衷，这几天他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他将一只翡翠烧麦一整个塞进嘴里，含混地反问：“你们不想找主角？” “找主角找主角，你倒是找啊！”一听这话，佳佳就来气，“满大街溜达就能找着主角？合着公司以后直接找那些暴走团老头老太太当调查员呗，还用得着我们？” “为了找主角”，这话乔木这几天都说了不知多少次了，他们已经一个字都不信了。 乔木掏出手机看了下日期，确认今天是10月22日，才继续说：“那个贤敏，我说他是剧情人物，没说错吧？” 三人对视一眼，乖乖点头。 初次探索异空间的第二天，乔木就告诉他们打算离开他们降临的小县城前往不远的江东市，理由是他怀疑那边才是剧情发生地。 证据就是网上对那个名为贤敏的男人的报道。 该男子在一场事故中，整个人几乎被腰斩。经医院抢救后转入iCu，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却依旧艰难地活到现在，展现出了极其惊人的求生欲与意志力。 随后参与报道的记者又挖出猛料：贤敏的未婚妻智英，在他出事后以为他死了，竟然直接上吊殉情了。 新闻瞬间引爆了公众舆论。 如果将这个项目当成普通都市项目对待，那这确实只是一条吸引眼球的新闻。单单去医院iCu病房探查陷入昏迷的贤敏，也查不到任何线索。 可如果考虑他们发现的异空间，这条新闻就很价值了。 按照乔木当时的“推测”，之前的调查员没在贤敏身上发现任何情报的原因在于，真正的剧情人物不是躺在病床上的贤敏肉体，而是身处异空间的贤敏灵魂！ 真正的剧情发生地也不在阳间，而在那个调查员们根本不知其存在的异空间内！ 这个“推测”瞬间就说服了佳佳三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跟了过来。结果到了这边，情况却与他们想象的截然不同。 你要搜寻剧情人物，那不应该去找贤敏和他的亲朋好友吗？ 你要发掘主线剧情，不应该守着病床上的贤敏，守株待兔等着进入异空间吗？ 满地乱跑算是怎么回事？ 乔木自然不能说他带着三个小家伙满地溜达，就是为了累垮他们，让他们没精力四处乱跑；同时也是为了不给石帅第二次深更半夜出门遛弯的理由。 他自然有另一套说辞：“贤敏或者说贤敏的灵魂很可能是剧情人物，但我觉得主线剧情并不在他身上，因为时间对不上。” 见三个小家伙三脸茫然，他详细解释：“如果贤敏的事故，比项目开始时间还要早大约一周；智英的殉情也早于这个时间，这不是主线剧情该有的特征。” 石帅和佳佳立刻恍然，他们在学院自然学到过类似的理论知识： 无论故事本身是正序、插叙、倒序或者混乱叙事，故事衍生出的项目世界，都会且一定会遵循基本的时间先后顺序，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时间跳跃或时间回溯。 “那他是剧情人物，却不在剧情里……这不是矛盾了吗？”石帅思索着发问。 “你可以这么想，贤敏的故事会不会是一个引子？用来交代异空间的设定，方便观众或读者理解后续的主线剧情。” 乔木的话让三人顿时眼前一亮，他们立刻感觉自己的思路被打开…… 不，事实上并没有。他们试图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但立刻就发现，根本想不下去。 “按你这么说，线索岂不是又断了？”佳佳龇着牙花子，苦恼地问，“寻找剧情人物的目的就是顺藤摸瓜找剧情。一个和主线剧情毫无瓜葛的剧情人物，和不存在有什么区别？” 一旁冥思苦想的石帅和只能被动接受信息的冯贤也点头赞同。 “真的没区别吗？”乔木笑着反问，“只要我们确定了贤敏是剧情人物，基本就可以锁定剧情的发生地和大致发生方式了。比起之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这个范围已经缩小到几乎白送了吧？” “那还不是便宜了别人，给他人做嫁衣？”佳佳不爽地摇头。 他们发掘出这么多情报，结束项目后至少需要一周才能进入。这七天内，一定会有其他调查员发现这一进展，并参与其中。 俗称截胡。 在此期间，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干看着。 “调查员不就是这样吗？大家群策群力，公司也会将功劳进行合理地分解、细化，”乔木反倒看得很开，“这才是这行的基本模式，个人英雄主义在这行是没有出路的。” “你就能独自终结项目！”佳佳明显是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要和我比？”乔木觉得好笑。 “为什么不能？”佳佳一脸不服。 这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让乔木不禁恍惚了一下。 他马上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在其他调查员面前是有神秘光环的，但在佳佳面前没有。 佳佳作为他的表弟，很清楚“他”在学生时代是个什么德性。 其他调查员就算知道“他”学生时代的表现，也只会觉得他是被摆错了位置的天才。唯独佳佳却会觉得“淘淘哥上学时还不如我呢，凭什么他能做到的我做不到”。 他也不打击对方，只是顺着对方的话：“你要是觉得自己也行，将来独立执行项目的时候可以努力试一试。” 小孩儿就是这样，你越劝他他越逆反，你就得让他自己撞南墙，撞疼了自然就回头了。 反正年轻，疼一疼也没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 就算对方真的钻牛角尖里出不来，他也能护对方平安。无非就是一辈子平平淡淡没什么成就，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管怎么说，他都能对重视亲人的乔母有个交代，也对自己这具身体有个交代。 他顺着佳佳的话说了一句，却被对方误会为是一种轻视。 佳佳立刻不忿地昂起头：“不用等将来，就从这个项目开始！我非得挖掘出一些情报给你看看。” 冯贤见这兄弟俩顶牛，一脸担忧想要劝说，却开不了口。 “有志气！”乔木却比了个大拇哥，又一脸好笑地问，“你打算从哪开始调查？” “当然是贤敏的家人！”佳佳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随即又补充道，“还有智英的家人，以及他们共同的朋友！” “那就去吧。”乔木也不拦着。 虽然佳佳三人没有强化，但他们是接受过一年正规调查员教育与培训的，想要搞到这些资料还是很轻松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剧情在今晚就正式开始了，而且这个项目的项目周期虽然长达数个月，但真正的剧情周期大约只有今晚短短的不到一小时。 他们恐怕是没时间去挖掘贤敏和智英那条线了。 “我有个问题。”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石帅开口了。 “按照乔哥的推测，贤敏的身份和主线剧情无关，那他的亲友就更不可能和主线剧情有瓜葛了。我们调查他家人有什么用？” 佳佳愣了愣，不服气地反问：“万一我哥是错的呢？！” 石帅却也不惯着他：“你调查贤敏的前提就是乔哥的推测，如果乔哥错了，你就更不应该调查贤敏和他的家人了。” 这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直接给佳佳干懵了，他愣怔了片刻，果断开启胡搅蛮缠模式：“石丑你站哪一边的？！” 石帅摇了摇头，不搭理他。 这更给佳佳气得够呛。 一旁的冯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更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你怎么想？”乔木好奇地问石帅，“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调查下去？” 石帅想了想，直接摇头：“不知道。我会直接见好就收，打三个月游戏然后结束项目。” 这个光棍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佳佳更是气得直哼哼：“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一顿乱哄哄的饭吃完，乔木买了单，酒足饭饱地起身往外走，出了饭店走了十几米才施施然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三个小鬼： “你们不是要自己调查吗？跟着我干嘛？” 石帅光棍地接茬：“我没打算参与。” 冯贤看看别着脸不说话的佳佳，一脸为难：“我……我也不知道该查啥呀。” “查贤敏！”佳佳立刻怒目相视。 “是是是，查贤敏……”冯贤赶忙附和，却明显心口不一。 乔木也看出来了，心口不一的不止冯贤，更多的还是佳佳。 这小子其实早就反应过来了，可能在石帅戳破他的逻辑漏洞之前就自己反应过来了，只是话说得太满，把自己挂在上面下不来了。 年轻人就是好面子…… 乔木笑道：“给你们个提示吧……” 此话一出，扭着头不看他的佳佳，耳朵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咱们几次探索异空间，与那些灵魂确认过，照明商店的店主都是各自最信赖的医生，或者是见义勇为的救命恩人什么的。这是一个突破口。” 佳佳眼前一亮，张着嘴就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卡住了。 显然他还是没想明白，只是乍一听很有道理，以为自己想明白了…… 乔木笑着摇了摇头：“贤敏当时的主刀大夫是谁？现在的主治医生又是谁？能够把一个近乎腰斩的患者从鬼门关前拉回来，这样的大夫是什么水平？他得救下多少患者伤员？ “如果贤敏本人和主线剧情无关，那与主线剧情有关的，或者说连接贤敏与主线剧情的，会不会是这个医生？” “对！”话音刚落，佳佳亢奋地大喝一声，吓了周围路人一跳。 “跟我想的一样！”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佳佳自己也愣住了。 看了看旁边石帅和冯贤一脸鄙夷，他也臊得不行，干脆冲上去给了乔木一个熊抱：“哥，我就知道你是最牛逼的！” 说完他扭头就跑，完全不考虑这里距离一医院好几公里。 “这样就行了？”冯贤下意识想要跟上去，但还是停下脚步，“乔哥，你确定吗？” 乔木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不确定。” “啊？”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确定？这项目又不是我家开的。” “啊……”冯贤有些失望，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反而是自己着相了。 冯贤扭头追着佳佳跑掉了，乔木这才看向一直站着没动的石帅：“你怎么不去？” “啊？我也能去？”石帅话一出口反而自己愣住了，脸色变了变，没再说什么，转身追了上去。 “有意思……”看着石帅离去的背影，乔木笑着撇了撇嘴，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几天他仔细排查了自己记忆中所有与对方有关的内容，又时不时找机会从佳佳那里旁敲侧击打听了不少和对方有关的事情。 再加上这几天他几次探索异空间，明明石帅不在附近，异空间却依旧遭到怪物入侵。 他本来都已经要排除石帅的嫌疑，将之前的突发事件归结于隐藏于暗处的偷渡者或并立宇宙的敌人了。 但刚才对方的反应…… 一个问心无愧甚至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怎么会本能地乖乖待在他的身边自证清白？ 他长长舒了口气：过了今晚，就真相大白了。 第917章 890.义血 10月22日21：11分，东江市开发区，一辆321路公交车正常行驶至光明路与庆民道交叉口时，左侧遭遇渣土车的猛烈撞击。 事故原因为渣土车司机疲劳驾驶，且在驾驶过程中违规使用手机拨打电话，经过路口时既未减速也未充分观察所致。渣土车负1022特大交通事故的全部责任。 事故发生时，除公交司机外，321路公交车上共有五名乘客：一对母女、一对姐妹，与一位老人。 事故导致公交司机郑满、中年妇女朱小梅、女青年刘嘉怡三人当场死亡。 女青年刘雨珊、渣土车司机李增宝送医院抢救无效，不治身亡。 少女蒋珠珠很快苏醒；伤势较重的老人江涛也在半个月后脱离危险。 这是公众通过新闻报道了解的情况。 而不为人知的是，少女蒋珠珠在异空间中与母亲完成了最后的告别，带着对母亲的爱与思念，坚强地继续自己的人生。 女青年刘雨珊原本也有机会活下来，在得知姐姐刘嘉怡当场死亡后，最终决定和姐姐一同赴死。 渣土车司机李增宝在救下患有阿兹海默症无法顺利返回阳间的老人江涛，并取得老人的谅解后，得以安息。 公交司机郑满，与被他的思念拽入异空间的女友许念告别后，带着其他三位逝者，坦然前往阴间。 东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护士许念经过心理辅导后，终于走出阴霾，继续前行。 这就是电影《照明商店》的全部剧情。 但这里不是电影，这里是电影投射出的真实世界。这个世界中，还多了一个电影中并不存在的人。 车祸现场人头攒动。 消防员的呼喊声、急救车的警铃声、交警的呵斥声、记者努力沉稳的报道声、围观群众的议论纷纷，甚至那些年轻人举着手机现场直播的讲解，混杂在一起，在熊熊大火的映照下，让人愈发地心烦意乱。 救援远比预期简单得多。 据知情人士描述，在消防员抵达之前，已经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冲进火场，将车内所有人都救了出来。 对方给伤员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在消防车与救护车的警铃声响起后就独自离开了。 现场一半的网络直播者都在讨论那个消失的英雄，互联网上此时也议论纷纷。 大家都在猜测见义勇为者的身份，有人怀疑他是军人，才能如此深藏功与名；有人揣测他是安全工作者，不方便出现在镜头前；还有人猜测他是在逃的通缉犯，听到警铃声只好躲起来…… 这也不能怪网友，他们实在没什么可讨论的了。 现场情况非常清楚：渣土车司机超速驾驶承担全部责任。 他也是唯一一个被抬上担架时还有意识的，这让很多人纷纷诅咒他不得好死，甚至隔空要求急救人员直接放弃治疗。 而公交车上的六位无辜者，四人被救护车接走，还有两人身上盖着白布，正在等待殡仪馆的车辆。 相较之下，还是那个不明身份的见义勇为者有讨论价值。 随着消防员确认现场没有其他遇害者，救援工作彻底结束。 救护车全都走了，消防员们也开始收拾东西，只剩下警察留下来维持秩序，等待清障车的到来。没了热闹可看，人群很快也散去了。 自始至终谁都没有看到，车祸现场的一角，五个人一字排开，沉默地注视着那辆已经被烧得只剩下空壳的公交车，与地上两具盖着白布的遗体。 “嘿！”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突然从后面走到郑满身边，“看什么呢？” 郑满愕然看着身边的女孩：“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换班了吗？”女孩不甚在意地看着前方，“出车祸了？” 郑满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死了，地上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中，就有一具属于他。 这里应该就是死后的世界了吧？为什么……许念会在这里？ “妈妈，消防员叔叔……”旁边七八岁的小女孩蒋珠珠指着正在收拾装备的人群。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朱小梅不动声色地将女儿的脑袋扭向一边，阻挡她的视线，“要下雨了，回去吧。” “咱们也走吧。”郑满搂住许念的肩膀。 后者却扭了两下躲到一旁，噘着嘴撒娇：“早晨的事儿我还没原谅你呢。” “我买滚刷了，你看，”不知何时，郑满空空如也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滚刷，“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念噘着嘴看了他片刻，终于笑了，随即一把搂住他的胳膊：“好吧，那我就宽宏大量原谅你啦。”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行六人穿过昏暗潮湿的小巷，来到一栋筒子楼前。 “你们也住这里？”朱小梅好奇地打量着腻在一起的许念和郑满，以及队伍最后面的年轻人。 “哦，我们是新搬来的，住405，”许念立刻自我介绍，“我叫许念，是一医院的护士；他是郑满，公交司机。”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队伍末尾的年轻人，对方却如一路上那般沉默着打量四周，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 “我叫朱小梅，这是我女儿蒋珠珠，我们住302。”朱小梅笑着自我介绍。 她身旁的蒋珠珠则率先冲了出去，向楼道内跑去。 朱小梅立刻大喊：“哎，你慢点儿！别撞着江老师！” 一行六人进入筒子楼，这是一栋呈回字形的五层筒子楼，在中间大面积的方形天井区域内，四个“之”字型楼梯分布在四个角落，将各个楼层连接起来。 上楼梯之前，朱小梅扭头看向队伍末尾的年轻人：“你……晚上要住哪里？” 她下意识想说如果没有住处，不妨来我家凑合一晚上。但她马上想起包括她家在内，这里的房子都是小开间，对方怎么能住进她家？ “不用管我，”乔木仰着头透过天井看向漆黑的天空，“我随便找个屋子就好了。” “那行，那……我们先回去了，”朱小梅犹豫了一下，又道，“今天晚上谢谢你了。” 见乔木摆了摆手，她才走上楼梯，又对已经一马当先跑到三楼的女儿喊：“珠珠，还不对哥哥说谢谢？” “谢什么呀？”珠珠探出头一脸迷茫，但看到妈妈一脸不高兴，还是认真地对乔木喊道，“谢谢大哥哥！” 郑满牵着许念走到乔木旁，认真说道：“谢谢你。” 乔木低下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没帮到你。” 郑满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眼身旁一头雾水的女友，最终还是沉默了。 三人的头顶则传来朱小梅的声音：“江老师，快别上楼了，您住207，别再走错了。” 郑满带着许念上了三楼，一路上许念还时不时回头看向依旧驻足在一楼天井的乔木。 “这人好奇怪啊，什么叫‘随便找个屋子’？”她压低声音问郑满，“你和那位大姐刚才谢他什么啊？” 郑满却说：“别管别人的事，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做夜宵？” “不要！”许念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连连笑着摇头，“你做饭那么难吃，我还不如点外卖。” 六人各自进屋后，天井中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雨水打在叶子上的啪啪声。 乔木没有真的随便找个房间入住，而是转身离开筒子楼，向街角处那家唯一亮着灯的照明商店走去。 商店中空无一人，柜台前摆着一只盒子。 乔木打开盖子，里面是五只明明没有接电却不停闪烁的灯泡，每只灯泡下面还有一个名字： 朱小梅、蒋珠珠、江涛、刘雨珊、李增宝。 没有郑满和刘嘉怡的。 因为担心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反应，乔木没有干涉那场车祸本身，只是介入了车祸后的救援。所以这二人和电影中一样，在车祸中当场丧命。 盒子里同样没有他和许念的灯泡。他是主动入侵，许念则是被亡魂的思念牵引而来的，他们的性命没有任何问题。 乔木拿起其中唯一一只稳定发光，只是偶尔有些明暗的灯泡，这只属于卡车司机李增宝。 在车祸现场，李增宝的情况是最好的，代表他生命的灯泡此刻自然也最亮最稳定。 门帘撩动，商店老板从后面走了出来。对方已经不再顶着郝大夫的脸了，取而代之的则是贤敏的主治医生、江东市一医院急救科主任，也就是电影中的容貌。 乔木前几天在一医院探望贤敏时见过他。 对方上前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灯泡，小心翼翼地放入盒子中。 “这里有什么异常吗？”他开门见山地问。 对方却注视着他，目光深邃：“你不就是那个异常吗？你不属于这里，尽快离开吧。” 他也仔细打量着对方，视线穿透对方的外表，直达内在的本质：“前几日柯城太末县有照明商店遭到袭击，还凭空消失了十多个灵魂，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老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中却也透露出几分迷茫。 “果然，难怪那怪物会放过你，”乔木了然，“你并非真正的灵魂，而是规则的产物……” 他想了想，给对方起了个名字：“伪魂？虚假的灵魂，没有食用的价值，对吧？” 老板的迷惑更重了，显然并不理解他这番话的含义。 “只拥有阳间的部分常识，并没有超自然领域的认知吗？”得出这个结论后，他就知道不可能从这个老板身上获得什么情报了，便不再驻留。 “尽快离开吧，你不属于这里！”身后的老板还在大声提醒。 走出商店，刚走进巷子，迎面就撞见一个人。 全身上下潮湿泥泞、满脸满头都是沙土的卡车司机李增宝，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踉跄着冲上来，好几次险些摔倒。 乔木立刻主动上前搀扶住对方，对方的双手则死死攥住他的胳膊，急促地问： “你有没有见过其他人？一个老人、一个年轻男人、一对母女、两个女孩……你见过他们没有？！” “我见过。” “就是你从公交车救出来的那些人，你知道他们在哪吗？一个老人、一个年轻男人、一对母女、两个女孩……” 李增宝仿佛没听见一般，又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脸上满是焦虑与哀求。 对方之前被埋在沙土之下，双耳也被沙子灌满了，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乔木抬手探过对方的脸，来到对方耳朵旁。 金色的灵魂之力在他指尖凝聚，他的手指轻而易举地穿过对方的皮肤、钻入对方的耳朵里，直至大半根手指都凭空没了进去。 【我见过。】 “……两个女孩，都这么高……” 李增宝的话语戛然而止，抬头呆滞地看着他，两眼中很快浮起希望与惊喜的神色。 “你见过她们？你知道她们在哪？快带我去找她们！快没时间了，我得找着她们！” 乔木却回头看了眼尽头闪烁着霓虹的商店牌子：【那边就是照明商店，快过去吧，你可以先回去。】 听到这话，李增宝却猛地后退了一步。 乔木泛着金色光芒的手指也从他眼睛下方被甩出来。 “我不回去！”李增宝猛烈地摇头，“我不回去！我得找到他们！” 说着他不再理会乔木，转身踉跄着向巷子深处走去，边走边嘀咕：“得找到他们……快没时间了……” 看着那个佝偻而狼狈的背影，乔木心中五味杂陈。 电影中，李增宝就为了赎罪、为了将其他人送回阳间，主动放弃了自己生还的希望。 此刻的对方，依然做出了相同的抉择。 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对方，金色的手指再次没入对方耳中：【我能帮你，但不是现在。】 想要返回阳间，不是只拿到灯泡就行。 他们需要等待医院完成救治，生理指标稳定下来，才能去取回灯泡。 否则即使他们拿到灯泡暂时恢复意识，也会如那个被腰斩的贤敏一样，不停地返回异空间。 那个贤敏每次返回异空间，都会被他已经死去的未婚妻想办法送回阳间。 但他的生理状况非常糟糕，不停地在生死线上徘徊。 结果就是他在异空间中往返了十多次，直到现在都没彻底稳定下来。 他凌空一抓，手上出现了一支玻璃小药瓶，里面小半瓶血红色的液体荡漾着。 那颜色仿佛有某种魔力，李增宝只是看了一眼，视线就被牢牢锁定，怎么都挪不开了。 乔木将药瓶递过去：【如果你的愿望足够坚定，它一定能够帮到你。】 ----------------- 第二天一早，和郑满斗完嘴的许念下楼，就看见乔木正坐在天井中的长椅上发呆。 “嗨~”她上前打了个招呼，好奇地问，“你也住这里啊？你住哪一间？” “111吧？”回过神的乔木确认地看了眼一楼唯一大敞着门的房间，随口纠正道，“哦，是110。” “这怎么还现看啊？你连自己住哪屋都不知道啊？”许念觉得好笑又荒唐，“你不会真的是随便找一间推开门就住进去了吧？” 乔木耸了耸肩：“反正没人住，空着也是空着。” 许念闻言，惊讶不已：“你认真的？那你原本住哪啊？” “柯城太末县，四天前才来江东的，旅店在广陵那边。” “哦，那确实挺远的，昨晚下着雨也不好打车，”许念自动脑补了乔木留在这里的理由，“你不怕房东发现报警啊？” “发现不了的。”乔木含混地说着，又反问，“你不去上班？” 听到这话许念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 “上班……好像请假了？”她支支吾吾地嘟哝着。但乔木总觉得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此时身处异空间的人里，除了他，就只有郑满、朱小梅和李增宝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郑满已经死于车祸了，在现场救援的时候，他的灵魂已经目睹了一切。 朱小梅和李增宝则在车祸中保持了清醒的意识，所以也明白此刻的处境。 其他人要么在车祸中昏迷不醒，要么就是被亡灵的思念拽进来的，不仅搞不清情况，还会下意识忽略很多疑点。 乔木起身往门口走：“有人来了。” 他这一走，许念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仿佛刚才的浑浑噩噩并不存在一般。 有人来了？她看了一眼，这边到公寓大门的走廊要拐两个弯，根本看不到大门，她也没听到声音。 “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看着乔木的背影，她嘀咕了一句，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各家的燃气表和阀门都在楼道里，她下来就是为了开燃气，好起火做饭。 门口，一个女孩正对着一大堆行李束手无措，热心的许念立刻跟上去帮对方取行李，并且自来熟地将最大的那支行李箱塞给乔木。 迟到的短发女孩正是刘雨珊，只有她自己，却不见她的姐姐刘嘉怡。 两个女孩很快就熟悉起来，乔木则沉默地拖拽着行李箱走在最后面，一如昨晚刚来时。 他并不关注刘雨珊，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对方身后。 楼道的顶灯下，自己和许念的影子都短短地跟在身后。刘雨珊不同，她的身后，有两个影子。 其中一个影子，还表现出了与她截然不同的动作。 那个影子的手中没有拖拽任何行李，反而挥动了几下，仿佛在向乔木招手。 【谢谢你救了雨珊。】 “不客气。” “什么？”许念和刘雨珊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没事。”乔木摇了摇头，示意她们继续走，不要挡路。 刘雨珊没在意，只当自己听错了。 许念心中的异样感却越来越强烈：这个公寓似乎都是些很奇怪的人？ 这么想着，走了几步的她又下意识回头看去。 刚一回头，余光就扫到那个乔木似乎抛出了一个红色的东西。 但没有物体摔在地面上的声音，她下意识低头看去，空空如也的地上，除了她们的影子，哪有其他东西？更不用说红色那么显眼的了。 ‘一定是看错了，不然总不能是被影子吞了吧……’这么想着，她瞥了眼一脸坦然的乔木，好笑地回过头去。 看来这几天自己是累坏了，有点神经衰弱了…… 第918章 891.汇合 “珠珠？珠珠？！珠珠你在哪？快出来，别吓唬妈妈好不好啊？！”朱小梅的呼喊，打破了异空间那令人不安的宁静。 “怎么了，小梅姐？”许念依旧是第一个出现的人。 “珠珠不见了！”朱小梅满脸焦急，“这孩子，我就是说了她几句，她就跑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她到底去哪了啊？！” “您别着急，小梅姐，我也帮你一起找吧，”许念连忙安抚，“珠珠那孩子很懂事的，肯定躲在什么地方了，不会往远处跑的。” “她躲起来也不行啊！”朱小梅急得直跳脚，嗓门又大了几分，“快没时间了啊！” “没时间？什么没时间啊？”听到这话，许念一头雾水。 朱小梅也不解释，直接从她身边挤过去，向楼下跑去。后面的许念无奈，却也依旧跟了上去。 两人抵达天井时，恰巧乔木也从屋里出来了。 “哎，小乔！”朱小梅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一把攥住乔木的胳膊，如同攥住救命稻草一般，“珠珠不见了！” “我听见了，”乔木点了点头，“你先别急。” “怎么能不急啊！”朱小梅原地跳脚，“那孩子快没时间了！得赶快让她去取……” 她猛地意识到许念还在身后，连忙止住话头。 “取什么？”许念好奇地追问。 没有人回答她，乔木开启灵视环视一周，丢下一句“找到了”就往外面走去。 朱小梅立刻跟上，落在后面的许念很不爽地抿了抿嘴，却依然选择跟上去。 三人还没走出公寓大门，就远远看见李增宝死死拽着珠珠的手站在大门前向里面探望，珠珠则拼命挣扎。 朱小梅尖叫一声，立刻冲了上去，撞开门一把将女儿搂在怀中。 使劲抱了抱女儿，她才不停念叨着“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上下检查着女儿的情况。 确认女儿没事，她才连忙拽着女儿远离李增宝。 “她要木时间了，”李增宝却对此浑不在意，反而有气无力地说，“要尽快带她去照明商店……” “你……”朱小梅愕然看着对方。 “谢谢了，”此时才走到门口的乔木出声，“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李增宝看了他一眼，又认真地叮嘱朱小梅：“这孩子要木时间了，要抓紧啊。” 说完就转身浑浑噩噩地离去。 “什么没时间？珠珠怎么了？为什么没时间了？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许念连珠炮似地追问，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解惑。 “他……”朱小梅扭头看了乔木一眼，仿佛确认了什么，回头看向李增宝踉跄的背影，神色复杂地高声喊道，“谢谢你！” 乔木却摇了摇头：“别喊了，他听不见的。” 说话间，李增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拐角处。 此时蹲在地上的朱小梅，才狠狠打了蒋珠珠两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妈妈刚才有多害怕？” “我不走！”珠珠此刻也哭得撕心裂肺，“我就要和妈妈在一起！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回去！我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 朱小梅闻言泪流满面，却不停地伸手抹着女儿脸上的泪水： “妈妈才不会丢下珠珠自己，妈妈也一定会回去找珠珠的。只是妈妈的时间还没到，需要珠珠先自己回去，回到那边去等妈妈。珠珠是个坚强的孩子，一定能理解的，对不对？” 珠珠搂住母亲嚎啕大哭：“妈妈说谎！妈妈骗人！妈妈怎么能知道自己能回去？！我不回去！我不离开妈妈——！” “妈妈没有说谎！妈妈说的是真话！”朱小梅泣不成声。 手忙脚乱之中，她想起了什么，拽着珠珠回头看乔木：“你看，乔木哥哥也在这里，他能够证明！妈妈不是说了吗？就是他救了咱们，救了你也救了妈妈。乔木哥哥一定不会说谎的，对不对？” 一通混乱后，蒋珠珠终于被说服了，在朱小梅的带领下前往照明商店。 商店中，店老板正双手捧着一只越来越暗淡的灯泡，焦急地等待着。隔着窗户看到珠珠，才松了口气。 珠珠来到柜台前，看着店老板迫不及待递过来的灯泡，又犹豫地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朱小梅朝她露出鼓励的灿烂笑容，示意她快接着。 珠珠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接过了灯泡。 霎那间，原本还明暗不定的灯泡，突然光明四射，几乎照亮了整个商店。 强光闪耀得人们睁不开眼，待光芒消退后，照明商店中再也没了珠珠的身影。 店老板如释重负的表情还没完全浮现就凝固在脸上：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店里少了一个珠珠，却莫名多出来了三个年轻人…… 看着三个年轻人坐在地上三脸茫然，他的表情也渐渐变得铁青。 “我们又进来了？”佳佳左右打量了几眼，看到店老板的瞬间，愣了一下，立刻激动地狠拍旁边石帅的肩膀。 “卧槽！变脸了！真的是那个急救科主任！我哥猜对了！牛不牛逼？！” 石帅和冯贤闻言抬头看向柜台后面，看清店老板的最新版容貌后，也纷纷惊到了。 三人再扭头看向乔木时，视线中不约而同地多了几分崇敬。 店老板却铁青着脸死死盯着乔木，一字一顿道：“他们不属于这里，你们不属于这里！离开这里！” 乔木却不搭理他。这东西看着很神秘，实则不过是阴阳两界规则下的产物罢了。 说白了就是个看着很像那么回事的智能系统。 他何必和一个智能系统较真？ “他们是……”朱小梅看着地上突然出现的三个年轻人，又惊疑不定地看向乔木。 “我弟王子豪，你叫他佳佳就行，”乔木却神色如常地做起了介绍，“这是他同学，石帅和冯贤。你叫……随便叫吧。” “叫我小贤就行。”冯贤搞不清状况，不知道眼前的npC是什么来路，匆忙起身，站得笔直地打招呼。 “先出去吧，”见朱小梅完全搞不清状况，乔木招呼几人，“店老板不欢迎咱们，别在这儿待着了。” 刚一走出店铺，朱小梅就如同换了个似地，整个人一身轻松。 虽然她自己还没有脱离危险，但她女儿平安了，这让她有了种无所求的解脱感。 “你们怎么进来的？也受伤了？严不严重？”此时的她已经有心思去关心别人了。 三个小鬼对视一眼，佳佳率先说道：“还好还好，食物中毒而已，洗个胃就没事儿了。” “妈呀！食物中毒还是小事儿？！”朱小梅大惊失色，“现在的年轻人，可不能瞎吃东西！” 劝说中她转念一想，珠珠将来不会也吃坏肚子吧？连忙追问：“你们吃的什么？在哪家店啊？” 见没人帮自己，佳佳只好打起精神勉力应付这位热心肠的阿姨。 另一边，一旁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却也被母女真情流露感动得眼眶发红的许念，一路浑浑噩噩地跟着朱小梅三人来到照明商店前，正要跟进去，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拽住。 “你怎么在这里？”是郑满。 “我……”许念正想解释什么，郑满却拽着她往回走，“我菜都切好了，就等着你炒了。你可不能耍赖皮，快跟我回去！” “可是……”许念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拽着往回走，直到过了拐角，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使劲一拉扯，“等等！” “你怎么了？”郑满回过头茫然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又不高兴了？你要是不想做饭，我做也可以……” 正在此时，拐角那边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这声音也将许念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 “不是，不是这回事！”她猛地反应过来，挣脱开郑满，立刻向来路跑去。 刚拐过拐角，就和走过来的五人撞了个满怀。 她呆滞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陌生人，又看了看乔木和还在擦拭脸上泪痕的朱小梅，紧接着四处打量一番：“珠珠呢？” “珠珠啊，她回……”朱小梅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看到跟在许念身后出现的郑满，立刻改口，“她回她爸那了。” “回她爸那？”许念狐疑地打量着朱小梅，“怎么去的？” “公交车呀，”朱小梅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牌，“她每次都是坐公交车去的，车已经开走了，你找珠珠有事吗？” “啊？”许念已经彻底迷茫了，“是这样吗……” “你到底怎么回事？”被朱小梅使了个眼色，郑满立刻上来牵起女友的手，“你是不是这几天没休息好？是咱们刷墙甲醛超标了吗？要不要暂时换个住处？” “我……”许念迷茫地摇了摇头，又进入了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就这么被郑满轻而易举地牵走了。 朱小梅这才松了口气，幽幽道：“真不知道这孩子知道真相后要怎么面对。”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一旁的乔木提醒，“在公交车里让你安分点，你非要乱动。给你止血喷雾保命，你扭头就全都用在珠珠身上了。珠珠是没有大碍，你能不能活下来还两可呢。” 朱小梅闻言却也不难过，而是朝乔木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救了珠珠，只要那孩子平安健康，我就心满意足了。” 朱小梅离开了，三个小鬼立刻围了上来。 “哥，到底咋回事啊？快跟我们讲讲！” 他们在医院里守着，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可选任务就一口气完成了三个，直接来到了终极可选任务：终结项目。 三个人当时就傻眼了，给乔木打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急得宛如热锅上的三条黄鳝。 现在和老大汇合了，三人心痒难耐，自然要赶紧搞清楚状况。 听完乔木的大致讲述后，三人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之前乔木说出自己的推测，他们在医院待了大半天，总觉得不靠谱，担心是乔木故意戏耍他们。 没成想人家竟然真的按照这个思路，找到了剧情人物和主线剧情，甚至还成功融入其中了。 佳佳和冯贤都陷入沉思，在思考如果换成自己，能不能做到像乔木这样。 石帅则问道：“乔哥，你之前说这个项目有其他危险的东西，我们的身体还在医院里，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乔木想了想才回答：“那个怪物是灵魂体，而且没有过出现在阳间的记录，应该是安全的。” 听到这话，石帅大大松了口气，又随口似地问道：“你的身体在哪呢？安顿好了吧？可别出意外。” 乔木不动声色地看了对方一眼，状似无意地回答：“放在车祸旁边居民楼里了，那个房子没人住，很安全。” “那就好，那就好。”石帅闻言连连点头。 -----------------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刚被郑满拽回房间，许念就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整个人又恢复了神志。 “什么不对劲啊？”郑满随口附和，又系上围裙继续处理午餐。他是看出来了，许念今儿个是不可能帮厨了。 “那些人都不对劲！”许念站在原地转圈思索。 “小梅姐和珠珠就很不对劲，你刚才没看见，她俩在楼门口那副模样，哪是要送珠珠去她爸那啊，简直就是生离死别！” 听到这话，郑满切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还有那个流浪汉，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在照明商店门口遇到的那个全身沙土的聋子。他也不对劲，一直说什么没时间了，让人去照明商店。” “哦，对了！”她又想到一个疑点，“我之前不是做噩梦了吗？噩梦里就是那个聋子趴在咱们家窗户外面，问我见没见过……” 她回忆了一下，发现细节已经记不起来了，只好说：“见没见过几个人之类的。” “咱家可是在四楼，他怎么爬上来？”郑满头也不回地反驳。 “都说了是噩梦嘛，你别打断我！”许念很是不满。 “好好好。”郑满也不说话了，安心做饭。 诸如此类的疑点还有很多：例如她做噩梦前根本没见过那个流浪汉，怎么可能在梦里梦到对方？ 再比如一楼刘雨珊有两个影子，只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还比如那个乔木，哪有不回自己住处，直接推开别人家门就住的？ 许念不停地说着，郑满就沉默地听着。 他的女朋友至今都没意识到最大的问题：她已经“好几天”没去上班了，而且这里除了他们几人谁都没有。 这就意味着，对方虽然看上去在主动发掘真相，实则依然无法面对现实，潜意识依然在逃避。 逃避他已经死亡的真相。 “对了！”就在他心中五味杂陈的时候，许念突然一屁股坐上他旁边的台子，狐疑地盯着他，“前几天晚上，就是下小雨那晚，你和小梅姐都对那个乔木说谢谢，为什么？” “还有，你刚才一直拖着我走，是不是在帮他们掩饰什么？老实交代！” “掩饰什么啊，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刚才楼下发生了那么多事，”郑满一脸无奈，“我说谢谢，是因为那晚我那趟车有些意外，乔木很热心地帮了我。小梅姐也是为了这件事，不然她们到家都得几点了？” 许念死死盯着自己的男朋友，追问道：“真的？” “不然呢？我们能隐瞒什么？” 见找不出什么破绽，她有些沮丧，但又不肯轻易放弃：“他们肯定有问题，我必须得查出来才行。” “不是，人家的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咱们接下来就要住在这里啊！你说关系大不大？！”许念抗声，“你就说吧，你帮不帮我？” “帮，当然要帮，谁叫你是我的亲亲女朋友呢，”郑满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头，“只要你准备好了，我就帮你。” 许念开心地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要请他们吃饭，饭桌上喝点酒再聊天，肯定能露出不少破绽。” 第919章 892.突如其来的变故 许念的请客，依然是电影中的天台烧烤。 她也依然如电影里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的食物是从哪来的。 其实不止是她，车祸第一时间就昏迷，同样没意识到这里不是阳间的刘雨珊、有阿尔兹海默症的江涛也是如此。 佳佳他们意识到食物的问题了，一开始说什么都不吃，到了后半夜饿得扛不住了才找朱小梅讨了几桶泡面。 这次聚餐，三个小鬼异常活跃。 他们已经知道这个空间中的都是剧情人物了，只是乔木刻意隐瞒了许多细节，他们搞不清楚谁是主角谁是配角。 这反而加剧了他们的挑战心，一大清早就上蹿下跳，绞尽脑汁和几名剧情人物套近乎，想要套取更多情报。 从智脑的角度来说，他们的行动应该是有效的，肯定贡献了一定的情报开发度。 毕竟乔木很清楚剧情，懒得作息，几乎不怎么和剧情人物交流，一旁观察的智脑肯定有些懵逼。 那边负责烤架的郑满和朱小梅也依然在窃窃讨论要怎么让许念醒悟过来，尽快离开这里。 如电影中一样，朱小梅脱下手套，露出了十指上反长的指甲，等待许念的发现。 弯腰去捡筷子的许念僵了半天，猛地站起身，一脸惊恐地朝着朱小梅伸出手。 她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同桌人一跳，就连最迟钝的老人江涛，也被椅子倒地的声音惊到了。 “怎么了？”刘雨珊一脸奇怪地看向她。 朱小梅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中忍不住叹息：‘傻丫头，快回去吧……’ 一旁的郑满心中苦涩不已。 和朱小梅不同，他已经死了，没有任何机会了。一旦许念意识到这处异空间的异样，返回阳间，他们就再无重逢的可能了。 但谁也没想到，许念的目光和手指直接划过朱小梅的头顶，指向了她身后的位置。 她指着那边，身子不停地颤抖，因恐惧而撞击的齿间也发出“咯哒哒”的轻响。 她的异样，终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人们纷纷看向她所指的方向。 “卧槽！”佳佳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下意识往后一退，被正在倒地的椅子一拌，直接一个后仰狠狠摔了出去。 冯贤则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恐惧的嘶鸣，本能地往乔木身边蹭。 其他人没什么反应，是因为他们都吓傻了。 天台边缘，赫然出现了一只正在攀爬的怪物！ 而且那怪物身形矫健，原本只是露出半个脑袋，只是这么一瞥的工夫，就已经爬出了大半胸膛。 那怪物的头上没有任何器官，只有一个布满锋利獠牙的圆形口器；它扒在天台上的也并非十个手指，而是两条布满角质的勾爪。 “快跑！”郑满率先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拽住许念的手，率先向楼梯口跑去。 许念完全吓傻了，任凭郑满拽着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要倒在地上了。 其他人随之先后反应过来，顷刻间如鸟兽散。天台聚餐都没来得及开始就这么草草中断了。 唯一还稳稳坐在座位上的乔木，打量着那头马上就要彻底爬上来的怪物，反而有种靴子落地的安心感。 别人也许看不到，但他看得很清楚，那怪物左肩和脖颈各有一条金色的伤口，那是灵魂的损伤。 就在不久前，他在太末县的异空间中遭遇了一头一模一样的怪物。 那一次，他砍掉了那只怪物的一条胳膊和脑袋，看来就是这只了。 “竟然没死，还接上了……” “哥，我们要怎么做？”佳佳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木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隐隐的亢奋。 他头也不回地说：“跟在我身边，别四处乱跑，没人能伤到你们。” 听到这话，三个小鬼如同吃了定心丸，之前大气不敢喘的冯贤更是重重松了口气。 “这东西应该不危险吧？也许只是看着吓人，”放下心来的佳佳试着分析，“那些剧情人物可不像有超能力，说不定用桌椅板凳就能砸死，用菜刀砍死？” 这小子明显是将这怪物当成剧情的一部分了。 “有道理，”冯贤又长舒了口气，“毕竟直到现在还是零风险……” 话音刚落，四人脑海中同时浮现了一条信息： 预估风险度：未知风险！ “……”四人都呆住了。 半晌，佳佳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艹”来。 乔木也很惊讶，以至于面对对面那个有着很强空间能力的怪物，他都下意识挪开视线，扭头看了眼全身紧绷的石帅。 他已经确信有问题的是石帅了，此刻智脑却突然通知他，问题出在并立宇宙的敌人身上，和石帅无关？ 自己真的搞错了？ 正犹豫着，身后的天井中突然爆发出一连串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啊——！” “江老师——！” “小心！” “快跑！” 听到这动静，佳佳扭头就要冲过去查看情况，却被乔木反手一把抓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猝不及防，而乔木的灵视中，除了他自己的红色灵络、其他人的白色灵络、对面怪物的棕色灵络外，又多了一道灰色灵络。 和几天前那晚一模一样的调虎离山！ “哥！”佳佳急声抗议，“剧情人物被袭击了啊！” 乔木却毫不为之所动。 ‘为什么？’进入思维宫殿的他，眉头几乎拧成了一股，‘为什么会袭击江涛？为什么会袭击剧情人物？’ 这些并立宇宙的敌人，不应该如之前那样尽量不打扰主线剧情吗？为什么会主动袭击重要的剧情人物？ 大蛇丸和猪八戒非常确定，他们无法重置自家宇宙的项目，自然无法通过袭杀主角的方式直接团灭其他并立宇宙的入侵者。 相反，如果主线剧情被他们自己破坏殆尽了，他们将遭受集体无意识应激无休止的报复，而暴走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也将无法对入侵者做出反应。 所以袭杀剧情人物，反而是在帮助入侵者。 那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眼前这头怪物和袭击江涛的灰色灵络，又为什么这么做？ 从思维宫殿脱离出来的瞬间，乔木手中的刀凭空斩出。 刀刃没有砍向对面的怪物，反而斩进二者之间出现了一个通往天井的空间门。 空间门的对面，一只体型接近成年人、如同一条壮硕巨型犬的怪物，正对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大快朵颐，猝不及防之下被乔木直接腰斩。 直到两段躯体轰然倒地，他才看清了那怪物的真面容。 这东西不是如同巨型犬，分明就是一条狗。唯一的区别就是它全身的皮肤高度腐烂，直接露出了里面大片血红的肌肉和黄白相间的脂肪。 不过乔木只是简单一瞥就挪开了视线，也顾不上去看地上已经彻底没了动静的江涛。 右手的刀来不及转换动作，他直接左手猛地向身侧探出。 而他的身侧，此时已经多了个东西，正是原本和他对峙的那头口器怪物。 那怪物趁他攻击腐烂巨型犬的空隙，直接挥动钩爪攻击他身旁的佳佳。但钩爪还没来得及碰到佳佳，就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 同一时刻，灵魂之力顺着他的手涌向对方，怪物的脖子上直接燃起金色的熊熊烈焰。火焰蔓延得很快，顷刻间就将怪物吞噬。 怪物再也顾不上袭击，踉跄着后退几步，直接摔在地上，痛苦嘶嚎着满地打滚，却完全无法阻止火势的扩大。 没多久怪物就没了动静，金色火焰逐渐熄灭，只剩下地上黑漆漆一滩残渣，却比炭黑还要黑，黑得仿佛能把光都吸进去一般，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这东西……”佳佳三人看着地上这一滩直吸冷气。尤其是他想要上去动一动，却又不敢。 乔木却没空搭理他们，因为伴随着天井中几声嘶吼，他的灵视中，又出现了两道灰色灵络。 他再次打开空间门查看，江涛旁边早已没了腐烂巨犬的两节躯体，取而代之的则是两只一模一样、生龙活虎的腐烂巨犬！ 看到这一幕，他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这东西灵魂都被他一刀两段了，结果不仅没死，反而分裂成了两只。 两只腐烂巨犬不再理会地上的江涛，而是耸动着猩红的鼻头，迅速分散开，各自去狩猎新的目标去了。 不仅如此，灵视之中，那滩漆黑的残渣，依然散发着棕色的灵络。那个口器怪物也还活着！ “乔哥……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这次的情报够多了……”透过空间门看着那两头跑远的怪物，冯贤的声音剧烈颤抖着。 乔木慎重地摇了摇头，没有同意这个提议。 他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按之前的经验，这些敌人正式对他动手，就意味着对方已经完成了对他们与智脑的隔离，他们无法结束项目。 就算要尝试，他们也得先从这个异空间出去，返回自己的身体。 可一旦离开，他们就再也进不来了。到那时，他就失去了最关键的一张底牌：杀主角同归于尽。 敌人无法杀主角重置项目，但他可以。只要主角和他在一起，他就能以此要挟对方。反之只会便宜了依旧躲藏在暗处的敌人。 “不能走，先去找主角。”他当机立断。无论敌人是什么打算，只要将许念攥在手里，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让敌人投鼠忌器。 可一只脚刚踏入空间门，就听身后一声惊呼。 乔木回过头时，恰好看到那滩黑色残渣中伸出的眼熟的钩爪，勾住了石帅的脖子。 他脸色一变，挥刀斩去，可那东西终究快了一步，连残渣带钩爪带石帅，就这么凭空从他面前消失了。 “丑子！”佳佳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然后狠狠摔在早已空无一物的地上。 他猛地回头，哀求地看向乔木：“哥，丑子他……” “躲起来！”乔木直接打断对方。 两道空间门出现在地面上，猝不及防的佳佳和冯贤身子一坠，直接摔了下去。 乔木则顺着那怪物留下的空间波动，狠狠一刀斩出一条空间裂隙，直接冲了进去。 ----------------- 106房，刘雨珊在房间角落中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喘地堵着耳朵，隔离着外面老人的哀嚎声与怪物的咆哮声。 直到声音渐渐消失，外面归于平静，她才壮着胆子放下手，又紧张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唤醒屏幕。 她双手死死握着手机，两根大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一条条发送着信息，却收不到任何回复。 ‘快点回复啊！你到底在干嘛啊？！快点回复啊！刘嘉怡你到底在干嘛啊？！！！’ 她心中越来越急，就在即将喊出声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瞬间将她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 刘雨珊紧张地听着外面的东西。 走路的声音、指甲划门的声音、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不知什么生物从嗓子里发出的低沉呼呼声…… 她下意识蜷缩着身子，屏住呼吸，直到那些声音渐渐远去、彻底消失，才松了口气。 可一口气还没吐完，“嘭”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破门而入！ “啊——！”刘雨珊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崩断了，尖叫着起身向屋内跑去。 她冲到紧挨着小巷的窗前，手忙脚乱试图打开窗户。此刻的她，只恨自己前几天被巷子里的动静吓到，将窗户卡得死死的。 缓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那粗重的呼吸伴随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传来，她依然没能打开那扇窗户。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腥臭气息喷打在头顶，刘雨珊停下手上的动作，全身颤抖、带着哭腔地缓缓回过头，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十几公分的恐怖腐烂巨犬。 “刘嘉怡……”她呜咽的口中吐出一个名字，绝望地说出了此时此刻仅存的念头，“我想你了……” “叮叮叮叮……”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女孩和怪物同时低头看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地上，此刻正有一支小巧的空玻璃瓶滚动着。 ‘哪来的……’ 下一秒，刘雨珊身前的另一个影子如同活过来了一般，猛地朝着尽在咫尺的怪物影子狠狠伸出双手。 那双漆黑的手影没入怪物脑袋影子的瞬间，怪物本体，腐烂眼眶中那双扭曲凸起、布满混沌血丝的大眼珠子猛地炸开。 “嗷呜！”毫无防备的怪物仰着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下意识一掌拍向面前的猎物。 早已被吓破了胆的刘雨珊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那影子却反手拽住她左手的影子，将她向旁边狠狠一拽，狼狈地躲过了怪物的袭击。 “走！”影子拽着她绕过怪物向大门跑去。 熟悉的声音让她愕然不已，却又来不及多想。 一人一影一路跑出房门，穿过天井，钻进走廊，冲出公寓，扎进小巷。 不知何时，奔跑的女孩变成了两个。 前面的女孩拽着后面的女孩，后面的女孩看着前者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往出涌： “刘嘉怡，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 第920章 893.医院的突袭与埋伏 江东市第一人民医院来了一对奇怪的男女。 男的一头乌黑的男性中长发，帅气的面容上是冰冷的表情，那冰山霸总的气质，任哪个小姑娘看到，都会心跳加速、想入非非。 女人则有连衣裙遮挡不住的傲人的身材，与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那副高傲的表情让每一个路过的异性都难以遏制自己的征服欲和幻想。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这两人都是外国人，还都有着一副奇怪的银色眼眸。 两人穿梭在医院中，寻找着什么，却并未向医护人员求助。被今晚的特大交通事故搞得焦头烂额的医护人员也没空搭理他们。 “到底在哪啊？”女人语气慵懒，还有些不耐烦，“总不能这么一层层找过去吧？如此浓郁香甜的血腥味，我可扛不了太久哦。” “他们被带去异世界的时候在四楼……iCu，现在肯定被转移了，那就找那些有……急救……设备的房间。”男人说话时不时磕绊一下，那些人们习以为常的词汇，对他而言似乎颇为晦涩。 他说着话，不满地瞥了女人一眼，不满地质问：“我们说话的时候你究竟在做什么？” “人家睡过去了嘛，”女人撇撇嘴，毫无诚意地说，“毕竟断血这么久，我都要干涸了。我不睡觉的话早就忍不住了，你们也会暴露，不是吗？” 男人不再理会她，瞥了眼走廊尽头的房间，毫不停留地转身就走：“这层没有，去下一层。” 被落在后面的女人重重翻了个白眼，漫步跟着：“要我说，你干脆直接高速移动去找，我则把所有发现异常的人类吸干。这样你节省了时间，我也能饱餐一……怎么了？” 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跟在后面的女人疑惑地探出头，立刻就发现了异常。 原本喧嚣无比的医院，突然寂静无比。除了病房中仪器设备和电视的声音外，无论是之前一刻不停吵得人脑瓜子疼的广播声，还是周围人群的呼喊声与议论声，都消失了。 但人却没有消失。周围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和手上的工作，直勾勾盯着两人看。 那场景，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二人，在这一刻也感到瘆得慌。 “什……”女人话音未落，原本死死盯着她的人群，在一瞬间突然齐齐动了起来，他们全部以惊人的速度转身向远离二人的方向奔跑。而那些病房中的人，则纷纷关上病房大门，甚至合力推动病床、柜子，明显是要堵死大门。 “追！”男人只丢下一个字，身体瞬间就消失了。 但下一个瞬间，他的身体又出现在十几米外，做了个急停。 走廊两侧包括头顶的通风管道中，浓郁的黑雾翻滚着、躁动着向两人袭来。 “什么情况？！”女人声音凛然，慵懒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凝重的战斗姿态。 而她身后茂密的长发，如同活过来一般，纷纷飘起，像一条条细小的蛇一般，向着四面八方飘动。 下一秒，几束头发以惊人的速度伸长、激射而出，直接刺入黑雾，一通搅动之后，却又无功而返地缩了回来。 “雾里什么都没有，有问题的是雾本身！”她出声提醒。 可那边的男人还在她用头发搅动雾气时，就已经先一步采取了行动。他没有冲向雾气，也没有试图打破病房大门躲进去，而是躬身对着地面就是几十拳，那拳速快到几乎都是残影。 碎石四溅，他硬是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坑，随后一跃而入：前后左右和上面都有雾气，自然要走下面。 见自己被丢下了，女人轻声骂了一句，也冲向男人留下的洞口。可与男人不同，她明显不以速度见长，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距离洞口不到两米的地方，被通风口中喷涌而出的黑雾糊了一头。 瞬间，她的世界就变得一片黑暗、死寂。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气味，甚至没有她自己，仿佛除了她的意识，整个宇宙都消失了。 只是片刻女人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全都消失了！ 没有丝毫犹豫，倒在地上就连动都不能动的她，整具身体突然就溃散成了一片黑色的淤泥，表面还不停涌动着令人作呕的泡泡。 与其说是淤泥，倒更像是沸腾的沥青。 “真讨厌啊……”黑泥发出了如同塑料泡沫摩擦般令人难受的声音。 恢复了本体后的她，或者说它，虽然抱怨着，却依旧向那个洞口蠕动而去。 虽然此刻它不受五感的限制，却也知道敌人情报不明，自己和队友在一起才是最稳妥的。 可就在它最前端的淤泥即将触碰到洞口的时候，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中，却突然闪出一个女人。 本就近在咫尺的女人毫不犹豫地直扑向它，淤泥虽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样，却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了，只能在蠕动中，任凭那女人的双手触碰到自己。 顷刻间，它的“身体”突然发生了奇怪的变化，那变化前所未有，让它大感不妙。 但它马上意识到，自己竟然还能动？没有丝毫犹豫，它立刻流进了洞中，直接一大滩流到了楼下。 楼下没有黑雾，但和楼上一样空空如也，每间病房都大门紧闭，里面的人还在不停搬运更多的东西去堵门，明显是怕它们冲进去。 而它的同伴，已经和敌人交过手了。 对方是个身材娇小的白人女孩，看着年龄不大，容貌绝艳，如同一个制作精美的高档洋娃娃。 不过那个一手一把匕首的女孩，脸上的表情却比她的同伴还冷。 察觉到她成功脱困，同伴什么也没说，整个人瞬间就从她视线中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对峙的女孩。 不过它知道，两人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速度太快了，快到它根本捕捉不到其行动。整条走廊中不停回荡的密密麻麻的金属撞击声就是明证。 这让它心中讶异：那么小的丫头，看上去最多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竟然能跟上银眼狮王的速度？！ 短短三秒，两人的身影再次出现，而且是各自出现在了之前的位置。女孩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它的同伴，左手不正常地弯曲着。 这让它更加骇然：不是对方能跟上银眼狮王，而是对方的实力竟然在银眼狮王之上？这怎么可能？！ 同伴回头瞥了它一眼，见它还是一滩烂泥，立刻冷声质问：“你在发什么呆？！” “我中招了！”它立刻解释，发出的还是那如同塑料泡沫摩擦的声音，而非之前性感美女的慵懒声，“我没办法变形了，我……我被融化了！” 最后这句话，让一直面容冷峻没有表情的同伴，脸上都浮现出了一闪而逝的愕然。 融化？开什么玩笑？它们本来就是一滩没有固定形态的烂泥！ “我知道这不合理……”它还在解释，但同伴已经将注意力转回到了敌人身上。 虽然难以理解，但也不是不能想象。大千世界，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这本就在它们的预料之中。 只是战斗还没开始，己方就直接减员，而敌人明显不止一个，这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不再犹豫，他断掉的手掌连同小半条胳膊，突然崩溃成一片烂泥。那烂泥挂在半条胳膊上，向下垂落，显得很是恶心。 但冒着泡的烂泥还没来得及垂到地上，又迅速凝聚成了手臂和手掌——完好无损的手掌。 紧接着，他全身血管暴起，随着身体的膨胀、衣服的爆裂，全身每一寸皮肤都钻出金黄色的毛发。数秒后，原本的冰山霸道总裁，已经变成了一头体型略大于成年男性、直立行走的雄狮。 “速战速决！”话音刚落，银眼狮王与对面女孩的身影先后消失。 这一次金铁交加的爆鸣声持续了足足十几秒，当两人再次分开时，两人身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口子。相较而言，女孩身上的伤口更多、更深。 但无论哪一方，都没有流血。 “你也不是人类？”银眼狮王眼神一凝，“你不是调查员！” 对方没有回答，身影再次消失。 心中惊疑不定，但继承自银眼狮王的战斗素养还是让他瞬间摒弃掉一切杂念，全身心投入战斗。 可就在双方再次交手几次后，医院广播中突然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他听不懂那毫无声调的声音在说什么，但他的记忆中，自己在……电视里听到过类似的声音：和尚的诵经声。 就在诵经声响起的瞬间，他就看到迎面而来的敌人突然改防御为进攻，两把匕首直取他的脖子和心口，分明就是要以命换命！ 他见状不自觉地狞笑一下：那就换了！ 双手的十根利爪同样直划向对方的要害。 利爪划过，本该被他直接撕成两段的敌人，却依旧完好无损的在他面前。 ‘什么情况？躲开了？’惊疑之中他立刻否定，‘不对，触感是真实的，我真的砍到她了，为什么……’ 疑惑之间，敌人的匕首也刺中了他，可预想中的痛感却并未出现。 两人再次分开，他立刻检查自己的身体，本该被刺穿的脖颈和心口，此刻却毫发无伤。 这让他一时无法理解，但他知道，这种变数一定对自己不利，他虽然没被对方伤到，却反而进一步落入下风了！ ‘不能耗下去了！’心思一转，他没有一丝犹豫，竟直接转身就跑，连自己的同伴都不管了。 可刚越过地上的“烂泥”同伴，还没来得及跑远，汹涌的黑雾再次从走廊拐角处席卷而来，直接将他逼退。 与此同时，黑雾之中突然冲出一个女人，一个即使在他看来也是绝色的女人。 看到女人那双暗红色眼瞳的瞬间，从未动过心的银眼狮王，竟然出现了瞬间的动摇。 “别走，不要逃跑。”优雅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竟觉得自己应该听对方的话，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女人来到他面前，得意地还要说什么，他猛地醒过来，双爪挥舞就要将对方撕成两半。 可一如刚才，他的利爪刺入对方身体，对方的身体却完好无损。 顾不得探究真相，他再次转身就跑，直奔之前被自己砸开的洞口，双脚用力直接一跃而上。 可脑袋刚探出洞口，似是早有准备，一块石头直直砸向他的面门。 他自然不会畏惧一块石头，也懒得躲闪。可没想到那石头砸在脸上的瞬间，竟直接变成了一滩烂泥一样的东西，将他的脸紧紧糊住，让他直接失去了视线。 银眼狮王双手扯着脸上的东西，那东西软蔫蔫的，毫无吸力，却无论如何都扯不下来，仿佛长在了他的脸上。 失去视线的他，几步之后就没了方向，一头撞在钢筋混凝土的支撑柱上，整个人撞得七荤八素。 下一刻，他当机立断，整个人突然一沉，身体直接塌溃成了一滩黑泥，一如他之前的同伴。 随着它现出本体，之前糊在脸上的东西也轻松脱落，沿着它的身体滑到一边。 他毫不犹豫立刻重塑身体，恢复银眼狮王的形象，心中却突然涌起一阵迷茫：为什么要恢复成人形？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只是这么一个犹豫，原本已经重塑出来的双腿，顷刻间又崩塌成了烂泥。 但下一刻，它猛地醒悟过来，心中骇然地就要再次重塑。可这短短两秒的时间，已经足以致命。 一双手贴在了它的身上，下一刻，它就感觉到了身体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奇怪变化。 它直接失去了重塑人形的能力，还是那滩烂泥，还能在地上蠕动，却清晰地产生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自己被融化了…… “呼——太不容易了。”烂泥的“后面”，为了扑向敌人而把自己摔了个狗啃泥的内达，略显狼狈地起身，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多谢啦。”她朝身后摆了摆手。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中，一个一袭黑袍的男人凭空现身。 “这是我的荣幸。”吸血鬼阿夫顿向这位地狱的领导鞠了一躬。 虽然他的任务只是把自己和对方藏起来不被敌人察觉，不过他总算起到作用了。 在原世界中，他虽然是家族高层，可那完全是沾自己伴侣切尔西的光。他自己很清楚，整个家族高层没人瞧得上他，也没人在乎他，更没人指望他。 现在在地狱中，他反而时不时能参与行动、发挥作用。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这让他与切尔西的交往中也更加自信了，两人的关系也更加和谐了。 “吓死我了！”吸血鬼海蒂从地上的洞口轻松跳了上来，拍着胸脯，“这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不受我的影响。” “我也一样，”科林从一间病房中走出来，“我的能力只影响了它几秒钟。” “我的能力倒是能起作用，”拥有泥巴果实的人造人和吸血鬼亚历克一起从拐角走出来，“不过它变成烂泥后就失效了。” “它们变成烂泥后，我的能力也不起作用了。”高冷的亚力克，厌恶地瞥了眼地上的烂泥，小心翼翼地躲开。 “这东西要怎么处理？”内达看着地上还试图逃跑，却只能缓慢蠕动的烂泥，有些发愁，“找个箱子装起来吗？” “等等拉杰夫先生吧，问问他的意见。”从头到尾没能帮上忙的康健挠了挠头。 “拉杰夫呢？”洞的下方，安娜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诵经刚停，他从广播室走过来还要几分钟呢，”康健的脑袋探到洞前，一脸期待地问，“安娜小姐，要我帮你处理伤口吗？” 安娜没再说话，更没搭理他，让他有些尴尬。 “别生拉杰夫的气了，”身为地狱首席人力资源官的内达见状，来到洞前劝说，“我们相信你肯定能赢，但拉杰夫不在现场，他也是出于谨慎。” “毕竟乔木把灵魂透镜拿走了，咱们现在都只能用真身。万一出什么意外，可真的没有后悔药。 “乔木不也是怕这个，才让咱们这么一大群人守着那三个小鬼嘛。不然这么简单的行动，他也不至于兴师动众到把所有熟悉当代社会的员工都搞来了，不是吗？” 她好一通劝，才成功在拉杰夫回来之前，让安娜停止生闷气。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看到地上的烂泥，姗姗来迟的拉杰夫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与其他人的无感不同，他修的是佛。地上这两个奇怪生物那几乎盈满每一块黑泥、每一个气泡的扭曲与邪恶，让他非常不舒服。 内达也一脸疑惑：“这东西肯定不是调查员，会不会和上次那具骷髅一样，都是某种造物？” “这东西是什么我不认识，”安娜的声音从下层传来，她要盯着下层那滩泥不乱跑，“但刚才那头狮子我认识。” “那头狮子叫里卡鲁多，出自《银眼的魔女》项目。项目是新起点的，我偷渡的时候和它交过手。” 第921章 894.大蛇丸的小心思 医院的战斗就在一大群地狱员工的管控下，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各个病房的房门重新打开，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们全都恍若未觉地恢复到正常工作生活中。除了六楼地上的大洞和四楼走廊墙壁上莫名其妙的大片划痕外，什么都没留下。 相较而言，另一边车祸现场的战斗就要激烈很多了。 “风遁·风切之术！”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C级风遁忍术，从大蛇丸手中激射而出的，却是数百道高速旋转的圆形风刃。 不仅对面的敌人，就连敌人身后的钢筋混凝土墙壁，都被那些风刃轻而易举地切穿了。 如此威力，已经堪称s级忍术了。 可对面的敌人，却也并未被切成一地尸块，原本被切得支离破碎的身体，却在攻击结束后，轻而易举地凭借着那一点点连接点，重新组合在一起，顷刻间就完整了，也让那威力惊人的忍术没能取得任何效果。 恢复完整的敌人足足有几十米高，比她身旁的六层居民楼还要高出不少。 她用做作的声音叹息着撒娇：“大叔真是粗暴呢，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击，我可以陪你玩一整夜哦~” 大蛇丸丝毫不为所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面前的敌人。 对方通体漆黑，上半身是人类姿态，不着寸缕、通体光滑，如同一具精美的黑色大理石雕塑。 腰部以下却并非臀部和腿脚，而是一条条黑色的带状物。那些带子柔韧无比，如同篱笆一样相互交织成宽大的蓬蓬裙状，将对方支撑起来。 见他一脸沉思的模样，对方又用娇嗔的语气道：“大叔干嘛这么认真嘛，人家只是来找一个昏迷的大哥哥而已，并不想与大叔为敌呢。” 对方的下半身全是各种带状物，上半身也好不到哪去，通体黑色的上半身虽然光滑细腻，仔细看却能发现一条条竖直的纹理，将整个上半身进行了精确的几十等分。 大蛇丸知道，这正是对方的特性：对方全身上下都可以无限分裂的纵向带状结构。 这一点他在之前的进攻中已经试探出来了。他的草薙剑轻而易举地砍进了对方的脑袋，对方却自动一分为二，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是对方那些带状的头发突如其来的攻击，险些让他吃亏。 不仅如此，刚才他的风切之术也证实，不止是竖直的攻击，水平的切割对对方也无效。 水平切割虽然能成功破坏对方的身体，但那些带状物只要不是彻底断裂，就能瞬间重新连接起来。就算被彻底切断的部位，也能很快长回来。 也就是说可以这么推断：一切物理攻击都对其无效。 要换个进攻方式了。 这么想着，大蛇丸双手迅速结印。 对面的敌人虽然看不懂手印，却已经吃过风切之术的亏了，没有丝毫犹豫，身下数百条带子立刻狂暴地舞动起来。 顷刻间，方圆百余米如同被巨兽蹂躏一般。 尘埃瞬间席卷而起，顷刻间就遮天蔽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硬化的沥青、混凝土和碎砖块，在猛烈的轰击下化作一枚枚炮弹，向四面八方呼啸而去。金属路灯更是被拍得七扭八歪，在金属扭曲的刺耳声音中，一根根轰然倒地。 烟尘逐渐散去，整条街道已经变得惨不忍睹。原本平整的柏油马路如今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完好。道路两侧砖石结构的建筑悉数倒塌，就连那些钢筋混凝土的大楼，外墙也是大片钢筋裸露。 唯独少了敌人的血肉。 “没有血腥味，不在周围，那就是……上面！” “火遁·火龙炎弹！” “土遁·岩囚之术！” 天空中，两个大蛇丸同时结印，施展不同的忍术。 她刚抬头，就看到三条比成年人身体还要粗几倍的巨大火龙，三面包夹从上空呼啸而来。 头后面的带子只来得及飘动起来，三条火龙就裹挟着惊人的热量，撞到她身上或带子上的瞬间，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轰然爆开的火焰，短短一息之间便将她巨大的身体吞噬，变成一个巨大的火团。 与此同时，她脚下的大地剧烈震动，猛地伸出数根岩石与泥土构成的石笋，那石笋越长越长、越伸越宽，很快就连在一起、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座半圆形石牢。 而周围洒落满地的碎渣土和混凝土砌块也在震动中不断颤抖，随即如同被吸铁石吸引的铁屑一般，悉数向火团飞来，纷纷连接、镶嵌在那半座石牢之上。 数秒之后，那个燃烧的火球，就被一座封闭的石牢死死锁在里面了。 落地之后，影分身消失，大蛇丸满意地看着对面渗着团团热气的石牢：“既然斩杀没用，那就烧个痛快吧。” 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巨响，石牢一次次发出剧烈的抖动。敌人的反抗非常激烈，不断从内部破坏石牢。 但大蛇丸丝毫不给对方机会，他看透了对方虽然生命力顽强却进攻手段单一的缺点，不断结印，一层层加固石牢。 时间流逝，石牢内反抗的动静越来越弱，直至最终消失。可大蛇丸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直到被内部火焰烧得通红的石壁不再渗出逼人的热浪，他才解除了忍术。 轰然碎塌陷一地的碎石块与砂砾中，多了一大片黑色的灰烬。这些比墨还黑的灰烬，在破开的石牢中间堆成了一滩。 这一大滩灰烬虽然量不少，却与之前对方那巨大的体型完全不成比例。 大蛇丸顶着依旧逼人的热气，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些灰烬，许久后突然开口：“你不是调查员，也不是执行者。” 现场安静无比，除了高温骤降之下岩石崩裂的声音，就只剩下远处的警笛声。 他也不介意，只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搞出这么大阵仗后也不打算躲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不仅没能靠近，反而越来越远，直至消失。终于，一个难听至极的嘶哑声音响起：“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那声音如同塑料泡沫摩擦一般渗人，语调中却有几分惊疑与无奈。 它本想装死，靠着警车的声音逼走敌人，没想到对方一早就看破了它的小伎俩，完全不为所动。 但它想不明白，这个项目的降临者明明只有四个人，这个皮肤白得像鬼、脑袋丑得像蛇的家伙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难不成是新起点的其他调查员也凑巧执行这个项目，还偷偷和那个乔木联系上了？ “你竟然会认为我是原住民？”大蛇丸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后，鼻孔因兴奋而不自觉地扩张着。 “你不是调查员，也不是执行者。”他重复着之前的话，涵义与语气却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之前说这话，更多是推测与试探。这次他几乎确定了，这东西和他一样，都是某个调查员藏在身上的“工具”！ 那滩灰烬不再说话，它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自己这次恐怕是遇到不该遇到的人了。 这个“不该遇到”，自然不是能打赢它的人，而是那种脑子很活泛、很擅长挖掘秘密的讨厌鬼。 大蛇丸也不再说什么，双手直接飞快地结了九个印。 “尸鬼封禁！” 随着他一声轻喝，出现在他背后的并非某个丑陋而巨大的“死神”，而是一片洁白无瑕的羽毛，漂浮在半空中，泛着圣洁的光芒，令人心旷神怡而又仰慕膜拜。 那光芒洒在他的手上，让他的双手也泛起了微光。 他松开的双手随着伸长的双臂，直接扎进那滩灰烬之中。 灰烬中响起了一声惊慌的叫声，随后一团漆黑的浓雾，竟直接被他拽了出来。 那浓雾勉强成为一个球形，不断扭曲、突出，似乎是在挣扎。可每次凸起的部位触碰到洒在周围的光芒，都会如同灼伤一般，冒出一股黑烟，并伴随一声痛苦的惨叫。 “等、等等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黑雾试图求饶，大蛇丸却丝毫不为所动，双臂用尽全力将对方拽向自己。 “大蛇丸，你在做什么？！”就在此时，一个新的声音响起。 “你来了啊，比我预想得要慢，”大蛇丸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在抓俘虏啊。” 看着对方身后漂浮的羽毛，猪八戒恭敬地鞠躬，起身后立刻不满道：“那位先生没有命令你这么做。” 在敌人面前，他要避免自己提及其他同事的名字，尤其是乔木。 “可也没禁止我这么做，”大蛇丸对答如流，“遇到无法消灭的敌人，抓起来交给上级处置，这难道还要上级嘱咐吗？” 猪八戒皱着眉头，有些无奈。 他知道对方不过是在敷衍他。大蛇丸哪里是在抓俘虏？他与对方相处这几年，对对方的为人再了解不过了。对方分明就是在收集实验素材！ 真让对方把这奇怪的东西拿到手了，就别指望对方会老老实实干干净净地交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那团黑雾上：这东西有些诡异，他不在乎大蛇丸能研究出什么来，只是害怕对方搞砸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担忧，大蛇丸主动道：“放心好了，我会把它扔进那位先生的专属地狱，那里再合适不过了。” “不行！”猪八戒闻言大惊，立刻反驳，“这东西必须带回地狱，并且通知所有员工，安排人手负责监禁！没有那位先生的命令，你不许接近这东西！” 地狱中有一大群实力强劲的同事，更重要的是有翼尊坐镇，就算这东西失控了，也不会捅出大篓子。 反倒是乔木的专属地狱，看着群魔乱舞不多这一个，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安全保障。万一这东西在里面没有天敌，发展壮大了，那就麻烦了。 可刚说完这话，看到大蛇丸侧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就后悔了： 他们本来是在争论要不要把这东西带回地狱，没想到被对方轻而易举转移了话题，变成了这东西要带回哪个地狱。 只是这片刻的工夫，那团黑雾就被大蛇丸拽到了面前。羽毛的光芒彻底包裹了它，取代大蛇丸的双手，将它拽向自己。 猪八戒有些挫败地抿了抿嘴，只能接受这个现实：这片羽毛是翼尊赐予他们的，离开地狱的员工人手一片。 翼尊既然同意大蛇丸借助自己的位格施展尸鬼封禁，他也没有坚决反对的立场。 更何况大蛇丸的监护人并非他，而是东仙要。这次的行动东仙要没有参与，因为那位的能力动静也不小。他被乔木先生委托跟在大蛇丸身边替对方擦屁股，说白了就是在大蛇丸动手之前，尽可能将周围清场，避免激烈的战斗引发原住民的恐慌。 所以他也被东仙要委托，代为监视大蛇丸这个家伙。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下手速度这么快，他才将那些警车消防车救护车打发走，对方已经结束战斗开始搜刮战利品了，还直接祭出了翼尊，让他想阻止都做不到。 想到此，他也没什么好主意：“我先回去通知东仙要先生……” 但话没说完，他就改了主意：“你和我一起回去，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当然，”成功将那团黑雾封印在羽毛中的大蛇丸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就是因为太了解了……”猪八戒无奈地嘀咕，紧接着又愣住了。 大蛇丸没有立刻跟他回去，而是取出了一个忍术卷轴平铺在地上。 “你要做什么？”他认了出来，那是一个封印卷轴。 “不浪费而已。”嘴上说着，对方结完印的双手按在卷轴上，面前那一大滩黑色灰烬，瞬间就消隐无踪了。 ----------------- 异空间。 冯贤揉着屁股站起身，看着这套略显陌生的小巷有些犯迷糊。不过一抬头，就轻易看到了他们住的公寓。 看来这个异空间不大，乔哥没把他们扔到爪哇国。 “现在怎么办？”他一时没了主心骨。 佳佳倒是痛快：“咱们可不能躲起来！” 这小子一脸严肃，可那雀跃的态度却如何都藏不住。 冯贤有些退缩：“那东西太危险了……” “那剧情人物是怎么对付它的？总不能这是个悲剧，最终所有人都被怪物吃了吧？” 见他无言以对，佳佳趁热打铁：“咱们也不托大，就努力救一个剧情人物。大不了扛不住的时候拿对方当挡箭牌，咱俩撒丫子就跑。” 冯贤想了想，觉得确实是有可行性的：“那咱们救谁？” “谁是主角就救谁！”佳佳显然早就有成熟的想法了，直接一锤定音，但说完又反问，“你觉得谁像主角？” 冯贤想说话，对方却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他真的能分析出谁是主角，干脆自言自语地自己分析起来： “江老爷子肯定不是，哪有老年痴呆的主角啊。朱小梅应该也不是，否则她女儿不会这么早就康复。那个渣土车司机形象太差，演不了主角。我觉得那个郑满是主角，女朋友这么漂亮……” “许念是主角。” “不过也有可能是许……啊？”佳佳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许念是主角，乔哥跟我说过。”冯贤回答。 “我哥……跟你说过？”佳佳一脸迷糊，“什么时候？为啥？咋没跟我说？” “昨天下午，你和丑子不在，我就随口一问他就告诉我了，”冯贤有些尴尬地解释，“不过他不让我跟你们说，说是磨炼一下你们，让你们自己找。” 他一边解释，佳佳一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似乎更加疑惑了。 不过对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管了！既然我哥说是许念，那就是许念了！” 说着，对方直接拽着他就朝公寓的方向跑去。 两人跑过一个口，就与两个手牵手奔跑的女孩擦肩而过。 “哎？那不是……那谁吗？”佳佳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对方的名字，看着对方的背影又疑惑不解，“另一个是谁啊？咋又多了个人？” 正说着，那边公寓中就传出一声动物的咆哮，紧接着就是急促的奔跑声，明显是朝这边来的。 冯贤脸色剧变，拽着佳佳就要往回跑。 “来不及了！”佳佳说着，直接拽着他躲到垃圾桶后面。 “躲不下的！”他急忙大喊，声调都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扭曲了。 但佳佳的力气不比他小，或者说比他大一些，他硬是拽不动对方。 “听我的！”佳佳低喝一声，直接将他按得蹲了下来。 几乎同一时刻，腐烂巨犬恐怖的身影出现在巷道尽头。那东西奔跑速度极快，拐弯刹停时甚至还四爪贴地滑行了一段路程。 冯贤立刻不敢再发出声音了，甚至恨不得将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捏住，避免发出声音。 这个垃圾桶别说两个人了，就是一个人都遮不住，总会露出些什么。更不用说对面那狗鼻子还在不停耸动。 但他已经没辙了。现在起身逃跑，绝对会被当成猎物盯上。 他只能祈祷，祈祷乔哥在危急时刻现身，再救他狗命一次…… 极度紧张之下，他竟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正想着，那腐烂巨犬已经再次启动，四爪并用朝他们这边狂奔而来。 然后……就径自从垃圾桶旁冲了过去，没有丝毫停留…… 冯贤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怪物的身影再次消失，就连奔跑声都听不见了，他才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双脚都失去了知觉。 “呼——”一旁的佳佳也常舒一口气，激动地一拳捶在垃圾桶上，发出一声巨响，“太牛逼了！那东西眼神不好使！” 冯贤被那声巨响吓了一跳，瞬间回神，后怕地狠狠打了对方手一下。 他大口喘着粗气，平复了片刻心情，才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它……它发现咱们了……” “啊？”佳佳立刻四处打量，“哪呢？” “我是说刚才，”冯贤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勉强道，“它跑过去的时候……瞅了我一眼，和我对视了……” 佳佳眨了眨眼睛：“你确定？你看错了吧？那东西跑得那么快，你肯定眼花了。” 对方显然不信，但冯贤却非常确定，那不是眼花，那怪物一早就知道他俩躲在这里了。 见他如此坚持，佳佳也摸不准了：“那你说它为啥没搭理咱俩？因为咱俩不好吃？” 冯贤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但佳佳却反应过来了：“那个刘雨珊！那狗应该是去追她了！那家伙肯定是得罪那条狗了，所以那条狗根本没空搭理咱们！” “也、也许吧……”冯贤劫后余生，根本不在乎那头怪物为什么会放过自己。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的公寓中，就传来一声隐约的咆哮，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声直接破音的女性尖叫。 “坏了！”冯贤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主角！” “主角！” 两人同时大喊，随后对视一眼。 “主角可不能出事啊！” 两人也顾不上什么怪物不怪物的了。佳佳起身，一马当先地撒丫子就向公寓楼跑去。冯贤双腿还没彻底缓过劲儿来，却也一瘸一拐地努力跟在后面。 第922章 895.进击的冯贤 佳佳和冯贤冲到天井时，正好看到许念、郑满和朱小梅被另一头腐烂巨犬堵在角落里。 佳佳反应很快，立刻缩回走廊里，还拦住了慢了几步的冯贤。 两人小心翼翼探出头查看，那边三人各自持着晾衣杆、椅子和菜刀，尖叫着试图反抗。 这种“武器”自然拦不住那头怪物，但它似乎也不急着捕猎、饱餐，反倒像是在捉弄猎物。 “怎么办？”眼见着局势危机，三名剧情人物陷入绝境无计可施，冯贤有些急迫地压低声音问，“他们怎么看也不像能对抗这个怪物的样子啊……” 按他们的设想，剧情人物总能找到对抗怪物的方式，他们就跟在主角身边打打下手，顺便拿主角当挡箭牌，最后有惊无险地带着项目情报满载而归…… 佳佳一脸踌躇，显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但看他没了主心骨，还是勉强道：“得想办法把那怪物引开。” “拿头引啊！”冯贤骂了一句，又没好气地问，“你去？” 佳佳却指着他反道：“你去。” 听到这话，冯贤呆住了，一时搞不清对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你听我说，”佳佳则自顾自说起了自己的计划，“你不用自己勾引，看见那边没？” 他指着距离两人最近的楼梯：“只要你顺着这个上楼，尽量别发出声音，楼上就有诱饵。” “楼上？”冯贤抬头看去，虽然角度有限，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了，“江涛的尸体？” “没错！”佳佳点头，“你负责把江涛扔下来吸引怪物，我冲上去抢剧情人物。我们这边四个人，怪物肯定会跟着我们跑，你就安全了。” 听到这里，冯贤才明白了对方的计划，立刻就为自己刚才的小人之心难为情了：“还是你去吧……” “你没我能跑，”佳佳直接打断他，“而且你不是腿脚麻了嘛。让你带着主角跑路，万一掉链子了怎么办？不就把我们全都害死了？” 这话说得非常在理，冯贤完全无从反驳，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他躲在楼道里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又不停地活动腿脚，确认自己状态没问题了，才悄默默探了出来。 那边的怪物似乎非常享受玩弄猎物的过程，都这么久了还没打算行动。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摸到楼梯处，整个人躲在楼梯后面，尽可能压低身子，见怪物完全没有反应，这才想起还要喘气。 又是几次深呼吸后，他才在佳佳无声地鼓励与催促下，小心翼翼地爬楼梯。怕自己不小心弄出动静，也为了缩小目标，他干脆直接爬着走，像动物一样手脚并用。 就这么有惊无险地来到四楼，他又爬过大半公寓走廊，终于来到了血肉模糊的江涛旁。 浓郁的腥臭味冲击着他的鼻腔，让他好几次都产生了呕吐反应。但死亡的恐惧战胜了一切，他硬生生将那反应给忍下来了，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又躺在地上活动了一会儿胳膊腿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起身，拽着江涛的尸体用尽全身力气往护栏上顶，随后怒吼一声，奋力将尸体抬过护栏，扔了下去。 这一声吼叫和头顶重物的下坠声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它本能地抬头查看，都没看清是什么，只见一片阴影直直朝自己砸了下来，下意识就灵活地向旁边一跃，躲出了好几米。 楼道里的佳佳一直在关注冯贤的动静，在他扔出尸体的瞬间，已经朝着剧情人物冲了过来。 在巨犬被尸体砸地声又吓了一小跳的同时，佳佳已经冲到了三个剧情人物前，一把抄起许念的手，大吼一声“跑啊”，也不管他们反应过来没，用尽全身力气拽着许念撒丫子就跑。 似乎是被这一幕惊到了，许念就这么毫无反抗地被他拖走了，剩下的两人一犬则三脸懵逼，一时间谁都没有动作。 不过女朋友被抢走的郑满还是反应过来了，立刻就要追上去，才追了一步，又回头拽住朱小梅的胳膊，要带她一起走。 可朱小梅一个普普通通中年妇女，此刻脑子早就一团浆糊了，被他这么一拽，竟然一个踉跄直接摔了个狗啃泥，还险些把他也拽倒了。 郑满瞬间懵住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去追许念，还是先救朱小梅？ 他这一犹豫，腐烂巨犬也回过神了，一声咆哮就弓起了腰，摆出了战斗姿态。 这一嗓子似乎唤醒了朱小梅，她的大脑依然一片空白，却顺从本能喊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别管我！去救许念！她不该在这儿！” 这一嗓子终于让郑满醒悟了，也卸去了他的道德负担。他深深地看了这位大姐一眼，不再犹豫，转身就向通往公寓外的走廊冲去。 腐烂巨犬看了看逃跑的郑满，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发呆的朱小梅，只是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它张着血盆大口，嘴里躺着黄色的脓水与红色的鲜血，缓步向朱小梅走去。 看着怪物一步步走来，朱小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对不起，珠珠，妈妈要食言了……你一定要坚强……’ 一个念头都没转完，什么东西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感觉，似乎是……谁的手？ “走！”一个陌生的吼声传来，她都来不及睁开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身子下面一空，整个人就向下坠去。 下坠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刚下意识要挣扎，连一个动作都没做出来，整个人又摔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快！快点！”还是那个声音，狼狈却洪亮，中气十足。 朱小梅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处那间照明商店了！ 而那个说话的人，此刻正一脸迫切地看着她的人，正是车祸现场那个渣土车司机，李增宝。 “你……”她脑子乱糟糟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灯泡！”李增宝却大声提醒，“你的时间到了！快拿灯泡！” 听到这话，朱小梅心脏狠狠一跳，下意识回头看去。果不其然，柜台后面的店老板，此刻正双手捧着一支明灭不定的灯泡，同样期待而急迫地看着她。 “快点！”见她没动静，李增宝干脆直接粗暴地将她拽起来推到柜台前。 “我……”一时之间，朱小梅竟然犹豫了。 其他人似乎还在危险之中，她…… “拿着吧，你的时间不多了，”店老板也催促，见她还在犹豫，干脆提醒，“你不想见珠珠了吗？” 这一句话，彻底唤醒了朱小梅。 她回头看了眼店外似乎无比平静的巷子，又对李增宝点了点头，坚定地接过了那支属于自己的灯泡。 强光乍起，片刻后又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朱小梅的身影。 店老板再次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开始自顾自地低头收拾柜台。 李增宝则转身颤颤巍巍朝门外走去：“还有一个……得找到她……得赶紧找到她……” 直到李增宝推门离去，看着盒子里那支属于对方的、光线已经微弱无比的灯泡，店老板深深叹了口气。 ----------------- 冯贤瘫坐在地上，紧张地剧烈呼吸着。 他刚刚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 扔下江涛的尸体后，他不敢多看，直接趴在地上尽可能隐藏自己，甚至不惜沾了一身腥臭的血液。 可没想到下面一片乱糟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人都没了，那怪物却还在！ 那东西不仅没有追出去，反而还攀着楼梯往上跳，来找他了。 他当时都吓懵了，坐在地上全身发软、动弹不得。 不过得益于江涛的血液润滑了护栏，那怪物爬了两次都滑下去了，之后似乎对他失去了耐心，朝他吼了一嗓子就离开了。 应该是去追那些剧情人物了，毕竟那边人更多。 他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双手攥着护栏，支撑着站起身，就想找个房间躲起来。 他可不想再出去作死了！乔哥肯定不怕那些怪物，他就躲得深深的，等乔哥解决了怪物再回来找他。 可才踉跄着走出几步，他又停下了：剧情人物他是无暇顾及了，可王子豪怎么办？ 虽然刚才出了那么个“小插曲”，可严格来说，王子豪的计划是替他引走怪物。 那家伙都为他牺牲到这种地步了，他怎么能不顾对方死活，自己躲起来？ 冯贤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他狠狠骂了句“艹”，又给了自己一耳光，就扶着护栏，支撑着软塌塌的身体向最近的楼梯走去。 可只下了几个台阶，他就一个踉跄直接摔了下去。 身体滚下十几个台阶，剧痛之中却没撞上护栏，反而直接身下一空，向地面坠去。 完了！那段护栏没了！ 他心中骇然，在自由落体的恐怖感受之中，下意识蜷缩起身体，死死闭上双眼。 短短几秒的下坠，在恐惧之中被无限拉长。纷乱的思绪中他猛地意识到一件事：‘我是灵魂啊！我怎么会怕摔伤？’ “嘭！” 下一刻，一声巨响，他狠狠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剧烈的疼痛呼啸而至，如风暴般险些撕碎他的意识。 但在这期间，他又不自觉地冒出一个意识：‘我是灵魂，灵魂也会疼痛？也会昏迷？’ 痛觉就像夏天的酒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贤睁开眼，看着天井上方密布的乌云，愣怔了片刻后缓缓起身，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甚至一尘不染的身体，有种恍然的感觉。 过去几天，乔哥总能变出各种各样的生活物品，而且都是能用的。不仅如此，那些剧情人物也会每天起火做饭，甚至还能装修房子。 他们三人对这种“心想事成”的能力羡慕得不行，按乔哥的说法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成功。 当时王子豪还觉得这太难了，想要做到，要么就得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像剧情人物那样；要么就得像乔哥那样优秀。 “原来是这样……”这么一个意外，他突然就领悟到这个能力的真谛了。 不是要相信这个异空间是真实的，而是要相信那些食物、现象能够在异空间中存在。例如…… 他的视线瞥向天井一角，原本什么都没有的那里，此刻正停着一辆电瓶车。 “成了！”他激动地挥舞着拳头一跃而起，“太牛逼了！” 突然之间觉醒了“超能力”，让他无比激动。也顾不上再研究这个能力，他冲过去骑上电瓶车，就笨拙地操控着方向向通往公寓外面的走廊驶去。 顺着那头怪物留下的血脚印，他很轻松就一路跟了过去。 王子豪他们没跑多远，又一次被堵在一条死路中了。奇怪的是，这次只有三人，没见到朱小梅，他一路上也没发现朱小梅的尸体。 ‘大概是走散了吧。’冯贤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将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毕竟他在意的是王子豪和主角，配角什么的他现在根本顾不上。 巷子里，王子豪勇敢地将许念挡在身后，不过他并没有冲上去和怪物搏斗，顶在最前面的是许念的男朋友郑满。 郑满受了伤，胸前被划开几条口子，血流不止。不过依然在勇敢地挥舞着手中的两把菜刀，威慑着怪物。但怪物显然并没有被威慑，即使背对着冯贤，他也能感觉到，怪物此刻相当放松，完全是在捉弄眼前的口粮。 他意识到在这狭小的单向巷道中，他实在没有什么选择，只能要么转头离开，要么直接莽过去。 冯贤深吸一口气，将电瓶车电门拧到最大。车子动力很足，猛地向前一窜，险些将他甩下去。 伴随着一声豁出去的怒吼，他胯下的电瓶车直直朝着对面的腐烂巨犬撞了过去。 这一声吼叫也立刻引起了小巷中所有人的注意。巨犬敏锐地试图转身，却被狭小的巷子阻拦了一下。紧接着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猝不及防的它直接撞了出去。 在巨大的冲击下，巨犬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狠狠撞上了避无可避的郑满，直接将郑满压在身下。 冯贤闭着眼睛没有松开把手，将巨犬撞飞后，电瓶车继续前行，再次撞了上去，这次直接倾覆压在了巨犬身上，他也从车子上摔了下去。 睁开眼睛的他看着身下被撞懵了的巨犬，又抬头看向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懵了的王子豪与许念，早有准备的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踩着怪物冲过去，一手拽住王子豪，一手探过去拽住许念，大吼一声“跑啊”，就拼尽全力往回冲。 后面两人就这么被他拽着，恍恍惚惚地又从怪物身上踩了过去。 刚跑出几步，许念就挣扎着想要停下：“郑满！救救郑满！” 冯贤则使劲拽着她：“都什么时候了，先救自己吧！” 此时巨犬也回过神来，咆哮着就要起身。但它身下的郑满，毫不犹豫地一把抱住怪物：“跑啊！你们先跑！” “不——”许念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 冯贤双臂死死勒住她的嘴巴和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她，见没什么效果，立刻对还在发愣的王子豪大吼：“愣什么呢？帮忙啊！” 这一吼，王子豪才回过神，连忙一把捞起许念的双腿，两人就这么直接将这个不停挣扎的女人扛走了。 巷子口还停着一辆体型更大、动力也更足的电瓶车。 冯贤想要上车，不停哭喊的许念却怎么都不配合。急迫之下，他狠狠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 场面瞬间安静了。 许念那俏丽的脸蛋，立刻就肉眼可见地红肿了起来。 “你这么闹，我们也得被你害死！”冯贤恶狠狠道，“乖乖跟我们走，我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就回来救你男朋友。你越不配合，他死得越惨！” 听到这话，许念表情呆滞，却不再闹腾，乖乖坐上了电瓶车。 冯贤发动着车，却发现少了个人，回头一看，王子豪竟然还站在旁边回头看巷子里。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之前挺机灵的，怎么现在这么呆？ “快点！”他没好气地催促，“不然就不管你了！” 王子豪闻言，乖乖跨坐上来。电瓶车立刻发动，歪七扭八地冲了出去。 不过这片异空间就这么大，他们对地形也不熟悉，根本跑不了多远。 冯贤很快就在复杂的小巷中转得头晕脑胀，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开下去，那玩意儿是狗，耳朵肯定灵。 最终他只能无奈地找了个自认为隐蔽的地方停下车：“咱们暂时先躲到这里，等乔哥来救咱们。” “郑满……” 冯贤终于彻底没有耐心了，对着许念呵斥：“你们世界的怪物，你堂堂主角不想办法，靠我们两个学生？又不是我男朋友！要救你去救！” 话是这么说，他可不敢真让许念离开，心里打算对方真要是走的话，他就打晕对方。 许念也没让他失望，下了车真的转身就走。 可他还没来得及找个趁手的武器，对方又停住了，还缓缓往回退。 “知道怕了？”冯贤这话刚一出口，就察觉到不对了。 隔着许念的前面，还有别的声音，是粗重的喘息声。 他下车探头一看，瞬间就呆住了：又是一头腐烂猎犬！ 不，不对。看着那头猎犬满脸满胸的鲜血，他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刚才那头。这东西竟然直接就跟上来了，还如此悄无声息。 一瞬间，他只感觉全身发软，遍体生寒。 不过看了看旁边依然呆呆的王子豪——那家伙明显已经被吓傻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勇气涌上心头。 兄弟，之前你替我引开怪物，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了！ 他大步上前，将王子豪和许念拽到自己身后，强忍着恐惧，如郑满一般独自扛在了最前面。 “别以为我怕你！”他壮胆地冲怪物大吼，“看我不把你打成筛子！” 说着他的双手直接端了起来，怪物也愣了一下，停住脚步，视线落在他的双手上。 那里空空如也。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想要一把冲锋枪来着，怎么什么都…… 艹！他猛地醒悟过来，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冲锋枪？就算他发自内心地想要，也根本不可能相信啊！ 他自己都不信，又怎么可能凭空制造出枪来？ 怎么办？怎么办？没有枪，还有什么武器能和这头怪物抗衡？ 恐惧之下，冯贤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宕机了，却一直没什么好的念头。 腐烂巨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黔驴技穷，又如之前一般，挪着小步一点点拉近与他的距离。 那咧着的布满脂肪、肌肉和獠牙的大嘴，仿佛是在无声地嘲笑他，在享受猎物的恐惧。 电光火石之间，冯贤手上突然多出了一杆红缨枪，毫不犹豫地狠狠捅了出去，直接捅进了怪物的脑袋里，足足十多公分！ 怪物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立刻向后撤了几步，重新拉开距离。 冯贤见状松了口气，他刚才想到儿时住的四合院里，有个老人就爱耍红缨枪，这里说不定也有。没想到这么一想，竟然真的成了。 这次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掌握这种“超能力”的诀窍了，而且他相信，这种能力，一定就是原本剧情中主角战胜这些怪物的法宝！ 眼见着怪物停在红缨枪的攻击范围之外踌躇不前，他就要将这种凭空造物的能力告诉身后两人。 没想到有人先他一步开口了。 “别玩了，”那个声音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快弄死他，还有正事儿呢。” 冯贤愣住了，下意识回头问：“什么？” 身后的王子豪却双手揣兜，一身不合时宜的轻松与懒散，也完全不看他，而是对那头腐烂猎犬说： “抓紧时间，咱们还得去处理乔木和石帅呢。那边才是关键！” 第923章 896.限定灵印 乔木追着那头绑走石帅的怪物，一路破开了数条空间。 那怪物并没有在主角们所在的异空间中和他纠缠，反而不断穿梭于不同的异空间。 显而易见的，至少在空间穿梭这件事上，那东西比他更擅长，至少更熟练。 不过对方的活儿很糙，应该是之前从未遇到过他这样的敌人，所以穿梭空间的动作非常粗鲁，完全不懂精细化操作，留下的空间波动之大，堪比菲律宾跳水运动员的水花。 即使对方的速度比他更快，效率比他更高，但顺着这些空间波动，即使一直无法追上，他也能一直死死咬在对方身后，确保目标不丢失。 就这么一刻不停地破开空间追赶，直到某个明显是农村风格的异空间中，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终于遇到了人，却不是那头裹挟了石帅的怪物，而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背对着他，一头栗色的细长麻花辫下，是不着寸缕的完美身材。 ‘什么情况？’乔木立刻停下脚步，进入戒备状态。 对方摆明了是在阻拦他，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轻易突破对方的阻拦。 他知道对方是个高手，原因很简单：虽然这个女人背对着他，可他一直有种强烈的被不舒适感，就好像周围有成百上千人在围观他、盯着他一般。 那种感觉让他全身寒毛直竖、坐立难安，很不好受。 “你是什么人？”他谨慎地出声询问，对方却毫无反应，直至空间波动逐渐消失。 乔木心中叹息：终究还是追丢了。 那女人终于缓缓转过身来。转身的过程中，对方身上也凭空出现了一身运动紧身衣，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并不在乎这个，而是注视着对方的脸庞。 不知为何，也许是与能力有关，对方一直没有睁眼。但他已经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对方，至少自己看过的文艺作品中没有类似的形象。 “你不属于这里，人类，离开吧。”这话听着很耳熟，和照明商店老板是一个调调。 乔木却不为所动，直接质问：“刚才那只怪物，你们是什么关系？” 女人冷冷回答：“这与你无关，你还活着，离开这里。” “是吗……”乔木的表情也冷下来了，直接拆穿了对方，“你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听到这话，女人原本没有一丝表情的脸，瞬间松动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把锋利的刀刃凭空出现在她头侧，对着脖子横扫而来。 乔木动手了。 可几乎是动手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的行动非常滞涩，仿佛有着巨大的阻力，如同在某种粘稠液体中活动一般。 以至于本该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因为速度太慢而被对方轻松躲了过去。 就在躲开这一击的同时，女人身旁的地上凭空出现了一把骑士剑。对方一把拔出骑士剑，直直向他冲来。 他想要抵挡，可双臂的滞涩感突然变得更加强烈了，直到对方的剑以同样的角度斩向他的脖子，他都没做好格挡的准备。 但与之前不同，虽然双臂的滞涩感加强了，可双腿受到的限制却轻了很多。 他立刻后撤了一步，瞬间整个人就与对方拉开了几十米的距离。攻击落空的女人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 不过乔木没给对方机会，又迈出一步，整个人就消失了。但几乎是同时，女人直接敏锐地回身一剑，向身后挥去。 来到女人身后进行偷袭的他，此刻双臂依然滞涩，见状不得不放弃攻击。就在他想要再次拉开距离时，他的双腿猛地浮现出强烈无比的滞涩感，强到如同铅一般，一瞬间竟然完全无法挪动。 “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一道透明的护盾成功挡下敌人这一击。 “破道之二十·灼火！”一股汹涌的火焰在他面前的空地上凭空爆燃并迅速向前方蔓延，几乎瞬间就将猝不及防的女人给吞噬了。 女人发出痛苦的呼声，踉跄着连连后退，乔木身上的滞涩感也迅速减弱。 他欺身而上，再次一刀斩向对方的脖颈，但那个被火焰覆盖的女人却突然猛地后撤，轻松躲开了他的攻击。 那速度竟然比之前还要快上不少。 很快，对方身上的火焰迅速退去，直至熄灭，就连原本焦黑的皮肤也开始剥落，露出了下面粉嫩圆润却青筋暴跳的新皮肤。 乔木也不觉得一记舍弃咏唱的下位破道就能干掉对方，不过这种惊人的自愈能力在正常的调查员群体中，还是非常罕见的。 他越来越在意对方的身份了。 “你不是这个项目的原住民，也不是其他机构的偷渡者，更不是其他并立宇宙的人。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谁？” 对方却歪了歪脑袋，依旧闭着眼睛，疑惑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乔木闻言冷笑：“这个世界的人？你甚至都不是人。” 对方的灵络并非人类的白色，而是黑红的，颜色很深，如同一滩凝结已久的血液。 就在此时，他收到了地狱中传来的简讯。 “银眼狮王里卡鲁多？”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他感到一阵恍惚，又有种荒唐的感受。 《大剑》中的角色，初代男性大剑中排名no.2的存在，深渊者伊斯力的副官，也是漫画中期主角团面对的最强Boss。 《大剑》和《照明商店》，这两部作品八竿子打不着吧？ 听上去倒是很像某个并立宇宙的手段，可眼前的敌人如果真的来自其他并立宇宙，又何必故弄玄虚隐藏身份？而且为什么不屏蔽他与智脑的联系？ 虽然一时之间他还搞不清状况，但看着眼前一直不愿意睁开眼睛的女人，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就算是感知型，也没必要一直闭着眼睛吧？是怕我看到你银色的眼睛，猜到你的身份吗，觉醒者？” 听到这话，对方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可露出来的却并非他预期中的银色眼瞳，而是灰蓝色的。 ‘猜错了？还是伪装？’ 就在乔木暗自揣测时，对方又闭上双眼，却说道：“觉醒之后我们的瞳色会恢复正常，当然也有一些人会维持银色，不过大家更乐意变回成为大剑前的颜色，方便我们躲避组织的追杀。” 说话间，女人体表的碳化皮肤彻底剥落，露出了从胸口一路延伸至小腹的恐怖伤口。 不过对方毫不在意，反而一手拢着伤口避免内脏流出来，一手用凭空出现的针线，自顾自地缝合起来。 她一边缝合还一边平静地解释：“不睁开眼睛不过是习惯而已。如你所料，作为感知型大剑，于我而言，视觉反而是一种阻碍和干扰。” 随着缝合，她赤条条的身体上各处青筋也在不断迸起。待她缝合完成时，她的脑袋和身体都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形变，身体也在迅速拉长。 这家伙在觉醒！ 乔木毫不犹豫地挥刀斩去，可那种滞涩感已经变得前所未有得强烈，就连举起胳膊都无比艰难。 就这挣扎的片刻，对面敌人的身体已经长到了足足上百米长，如同一条巨大的蚯蚓，堆叠、虬盘在一起。除了竖起的最顶端顶着一颗能勉强看出人类特征的脑袋外，全身是白花花的皮肉，再也没有半点人类特征。 “自我介绍，万物的露西达。”那怪物的语调很奇怪，如同说梦话一般。 听到这个名字，乔木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大剑》中曾经的某期no.1。 也就是说，此刻在他面前的，并非普通的上位觉醒者，而是一头深渊者！《大剑中》最顶尖的存在，最强大的战力。 不过他已经今非昔比了，曾经哪怕是听到动静就得远远躲开的觉醒者，现如今的他却并不畏惧。 敌人身份的揭晓反而让他更加疑惑了：万物的露西达从未在剧情中出现过，只被组织的人提起过一次，也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嘴外号和名字。 而且《大剑》项目的剧情起点是泰蕾莎遇到克蕾雅，露西达无论存在还是死亡都远早于这个时间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剧情中，更不存在被并立宇宙征召的可能性。 这家伙究竟是哪来的？ 那怪物的身体蠕动着，很快就在乔木周身绕了一圈，那颗五官唯一缺了眼睛的脑袋来到他面前不远处对着他，让他感到一阵反胃。 说真的，《大剑》中的女性觉醒者，觉醒后的模样还是很有美感的。但眼前这家伙的形态，已经不是丑陋，而是恶心了。 他持刀的手缓缓抬起，然后将刀刃翻转指向自己——这一切都并非出自他的意愿，他的身体正在被对方操控。 “为什么要杀我？”他努力挣扎着，效果却并不明显。 “你知道得太多了，”眼前的怪物发出如同梦中呓语的朦胧声音，“而且我们需要你的血肉，只要得到你的血肉……” 对方没有把话说完，就操纵着他的手，将刀刃一点点刺进他的胸膛。 余光看着这一幕，乔木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对方避开了他的心脏，不想让他死？ “需要我的血肉？为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 对方却不再回答了，只是操纵着他将刀从胸口拔出去，又凑到他胸前仔细闻了闻，随即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没有鲜血……果然还是要找到肉体……” 需要血肉？ 这一次，乔木反应过来了，而且是难以抑制地狠狠一个激灵。 曾经某段狼狈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你不是露西达，”他沉声质问，“你是……无形者？汲取了露西达血肉，可以变化成她的模样、获得她全部实力的无形者！” 蠕动的露西达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瞬间停滞了。 片刻后，对方又重新动了起来，用恍惚的声音说着：“被你猜到了啊……” 对方的承认，如同最后一块拼图，立刻就让乔木将所有情况都串起来了。 出现在医院的里卡鲁多，眼前的露西达，之前遇到的那个口器怪物和腐烂巨犬，他们都是无形者所化。 在他经历的那个进度中，万物的露西达确实被组织复活了，无形者也的确有机会搞到对方的血肉。 可无形者并非《大剑》的原住民，而是他经历的那个进度中独有的存在，是某个倒霉调查员惹祸的产物，应该随着项目的重置彻底消失了才对啊？ 他执行《大剑》项目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现实世界一年的时间，项目至少也该重置个十几回了啊！ 乔木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沉声质问：“你们是怎么跑到这个世界的？究竟有什么目的？” “怎么来的？什么目的？”对方反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可他看得分明，那种疑惑根本就是刻意为之的做作与戏谑。 刀刃再次举起，这一次对准的，是他的心脏。 “不是你带我们来的吗？”无视他的挣扎，被对方操控的手狠狠按下，将刀身刺入心口、洞穿心脏，直至刀柄抵住胸膛。 “永别了，”这一次，露西达终于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得意，“你的天才，我们会好好利用的。”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 露西达面对着乔木，等待着，可预想中人类倒地不起的画面并未出现，对方反而平静地看着她。 片刻后，她感知着凭空贯穿自己脑袋的刀身，又操控着乔木的手缓缓前伸。 果不其然，刀柄前面什么都没有。而随着乔木的动作，她脑袋里的刀刃也自动抽离出去。 “你是杀不死我的。”露西达轻声说道。 乔木并不意外，既然对方是无形者而非觉醒者，那攻击头部自然无效。 他在那个项目中，曾将化身鲜血的阿加莎的无形者大卸几十块，都没能伤及对方分毫。 不过他也并未感到忧虑，反而打量着对方完全没有任何肢干，似乎除了拿头撞就没有其他进攻手段的外形，回敬道：“你也杀不死我。” “是吗？”对方对此不置可否，并张开了血盆大口。 即使是嘴里，也没有一根獠牙。这怪物吃人的方式应该和蛇一样，是整吞的。 但紧接着，对方就吐出了舌头……不是单条的舌头，也不是尖部一分为二的蛇信子，而是厚厚一簇、数百条如寄生虫一般的细长线。 这些如铁线虫一般的东西在空中各自摆动，看着格外渗人。 看着这一幕，乔木只觉得头皮发麻、苹果肌直抽搐。但露西达并没有用这些东西触碰他，而是任凭几十条虫子脱离口腔，落在地上，迅速钻入泥土中不见了踪影。 几分钟后，周围就有了动静。 十几个农村装扮的男女老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踉跄着从村子里走出来。每个人都表情麻木、眼神空洞，手中却紧握着菜刀、镰刀、剪子之类的生活利器。 “杀了他。”露西达呓语般地下达命令，身后的人们立刻缓缓向乔木围了过去。 他依然被露西达操控着身体，动弹不得，只能观察这些人。 很快，他就在这些人身上发现了异常所在：他们的皮肤下，时不时能看到某种细长的东西在游走，很快又消失。 是刚才那些虫子…… “你不会真的是铁线虫吧？”感觉自己全身皮肤发紧，他难受地看向敌人，“这些虫子要怎么取出去？” 一把剪刀捅在他的大腿上，疼痛瞬间取代了皮肤不适的错觉。 “取出去？”露西达仿佛听到了可笑的问题，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好笑的神色，“为什么要取出去？” “我的孩子们会操控他们，让他们彻底忘记恐惧，以维持最美味的口感与口味，静待自己血肉被作为产卵与孵化子嗣的温床、自己的内脏被吞噬殆尽。 “然后，我的孩子们就会带着它们汲取的营养回归我的本体，壮大我的力量。” 她轻笑着反问：“为什么要取出去呢？” 一把菜刀切过他的胸膛，乔木疼得皱起眉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默然片刻后，他才再次开口：“所以他们已经没救了？” 听到这话，露西达总是如同梦游的脸上，终于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了愕然：“救他们？为什么？你认识他们？” 她疑惑地重新感知了一下这些被操控的灵魂，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能救，自然要救一下。”乔木轻轻叹了口气。 每一个项目世界都是真实的，这里的每一条生命也都是鲜活的。他不会悲天悯人，却也不至于只顾自己的目标，无视路人死活。 镰刀对着脖子直直劈来，却在即将命中时诡异地改变了轨迹，几乎贴着他的鼻梁划过。 “新起点的‘死神’，原来是这么慈悲的人吗？”露西达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讥讽，“这样好了，你去死，我就放过他们，如何？” 乔木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冷漠地说：“不能救就算了。” 下一秒，周围的十几个灵魂的身体，突然齐齐向内皱缩，仿佛周围的气压突然增加了成百上千倍一般。 他们很快纷纷倒地，身体被不断压缩到不成人形，又因极限的收缩而破裂，最终连同他们体内的寄生虫一起，彻底变成了一滩滩烂肉。 “什么……”被这一幕惊到的露西达，本能地向后退缩，却一个踉跄险些失去平衡摔到地上。 此时她才察觉到，自己那虬盘的身体竟然也在不断压缩、爆裂。 “之前那一剑，你的反应就很慢，”恢复自由的乔木同样往后撤，让自己远离地上那些生命力顽强、还在不停蠕动挣扎的寄生虫，“对外界的感知非常敏锐，却对自身的情况无比迟钝？还是说在操控他人时，你的感知能力会被整体削弱？” “你……”露西达的身体依然在无法阻挡地崩溃，“这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只是解除了限定灵印而已。”冷冷注视着对方的惨状，乔木随口解释道。 “毕竟为了赶路方便，我一直维持着部分卍解。超越队长级别的卍解灵压，不刻意压制的话，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摧毁方圆千米范围内的一切灵魂。 “所以我平时都会施加限定灵印……哦，抱歉，你应该不知道那是什么。简单来说，我会把自己作为死神的力量，封印至只剩下5%。除非确保几千米内没有无辜者，否则不会轻易解除。” 乔木凝聚着灵魂之力的手掌，每抹过身体的某处，那里的伤口就会开始逐渐愈合。 在《犬夜叉》中的日子里，他已经可以使用灵魂之力修复灵魂损伤了。 他修复着自己的身体，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露西达身上。 “只是解除灵压限定就受不了了吗？觉醒者，也不过如此。” “你！”只来得及发出最后的声音，露西达全身上下唯一坚硬的脑袋，就被他骇人的灵压，彻底压碎了。 “现在，该以一个无形者的姿态面对我了吧？” 第924章 897.与其害了你，不如先废了你 眼前无形者的形态，和乔木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不是那种冒着泡的沥青状粘稠态物质。 而是如同一个黑色的气球，里面有个奇怪的生物挣扎着想要出来，不停地将气球绷成乱七八糟的形状。 这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遇到灵魂与本体外形不一样甚至相去甚远的情况。 这东西显然不愿坐以待毙，趁着他没注意，原本一大滩猛地缩成细长一条，倏地钻进了地面，只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不知何时被挖出来的、不及三根手指粗的洞。 但不一会儿，一条像长条气球的东西从天而降，“啪”地一声，结结实实重新落在乔木面前。 那一长条直接摔回了一大滩，在距离地面一米有余的空中挣扎、蠕动，但身下一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挡着，怎么也掉不下去。 “你这是要去哪儿？”乔木冷笑着，抬手就是一刀，直接剖开了“气球”表面。 裂开的表皮下，是一片漆黑的空洞，就连光都照不进去。片刻后，那空洞中却猛地喷射出一股黑色的物质，如烟，如雾，又如粘液。 那物质朝着乔木蔓延过去，他却不躲不闪，任凭那东西将他的上半身包裹进去。 “你在吓唬谁？”冷静的声音从黑烟中传出，闷闷的。 下一刻，一片金光就从内部刺破了黑烟。无形者惨叫一声，那黑烟如触电的触手一般，骤缩回它体内。 将灵魂之火散去，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乔木又将灵魂之力凝聚而成的匕首捅进对方体内。 随着匕首的拧动，那东西体表的每一寸，都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嚎。 但他依然不停地搅动着，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很快，随着惨嚎声的力竭，这滩东西也整个垮塌了下去，就连那种无规则的凸起、形变，也减弱了许多，仿佛真的没了力气。 乔木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失手弄死对方。之前那头口器怪物都被他斩首了还没死，被腰斩的腐烂巨犬更是直接分裂成两只。眼前这个更不用说。 “没关系，我相信你足够坚强，”他撸起袖子，摆出一副持久战的模样，“咱们继续，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告诉我。” 说着，他举着匕首就再次往里捅。 “我说！我说！”无形者声嘶力竭地惨嚎着求饶。 匕尖停在体表，乔木打量了一下对方，摇头道：“不，你还是不想说。” 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他就一刀捅了进去。这次捅得更深，就连手都跟着没了进去。 匕首凶狠的搅动和手上附着的灵魂之火，给无形者带来了诞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痛楚。它挣扎着、哀嚎着、怒骂着、诅咒着，却于事无补。 显然，它的灵魂，或者说它的本体，确实没什么威胁。它的战斗力，完全取决于它能够变化的形态和身份。 几分钟后，无形者已经被折磨得求死不能了，只能彻底无力地摊成一滩，微弱地呢喃着“我说，我说”。 这一次，乔木决定给它个机会。他拔出匕首，停止了折磨：“说吧。” 对方却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良久的沉默后，他冷冷一笑：“不见棺材不落泪！” 随着左右手两把匕首重新捅了进去，无形者甚至连哀嚎都变得有气无力了。 “你这个恶魔！变态！你个***的！有种就给我个痛快，何必假惺惺地找理由！” “给你个痛快？做梦吧，”两把燃着灵魂之火的匕首，搅动得更加卖力了，“直到你心甘情愿开口之前，这场折磨都不会中止。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听着这威胁，无形者终于彻底爆发了：“你究竟想让我说什么？你倒是问啊！” 匕首尴尬地停住了。 思忖片刻后，乔木找补地冷哼：“你自己有什么问题你自己不清楚？还用别人问？我看你分明就是在负隅顽抗！” 无形者彻底被这个人类的无耻震惊了。 不过乔木还是问了出来：“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项目世界的？” 无形者满心委屈：“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跟着你过来的。” “跟着我？怎么跟？”乔木眉毛一扬，留在对方体内的匕首又动了动，“说详细点！” “我们……当初在森林中偷听了你和那头沼魔的对话后，我们没有真的离开，而是一路尾随你去了北方，藏在你身上，跟着你去了你们的世界……” 听到这里，乔木的眼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他之前就猜到这种可能了，毕竟对方摆明了就对他很了解，对现实世界的情报很了解。 但他多少还有些侥幸心理，期待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 “你是怎么躲过智脑检查的？”他沉声质问。 见对方犹豫着没说话，他又狠狠拧动匕首，让对方发出惨烈的嚎叫。 “我说！我说！”无形者连连求饶，“我们可以把自己伪装成非生命体。只要彻底排出体内的水分，我们就会变成一滩泥沙之类的东西。” “在北方的时候，我们烘干了一部分自己，找机会藏在你背包里……至于智脑的检测，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理解什么叫“一部分自己”，但乔木大概听明白这些东西是如何躲过智脑检查的了。 正因为理解了，他反而更加不可思议了：从遇到大蛇丸和猪八戒起，他就知道剧情人物能够前往现实世界。或者说从他将毛的灵魂招募为员工起，就知道这件事了。 但他一直下意识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他能这么肆无忌惮，完全是因为路西法之翼比较逆天，不仅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骗过了埃弗雷特和犹太佬，甚至直接创造了一个与现实世界并无关联的亚空间。 可现在看来，从项目世界偷渡到现实世界并瞒过智脑，似乎并不是太困难？ ‘感觉智脑也不怎么靠谱啊……’他忍不住这么想。 至少眼前这玩意儿如果没有说谎的话，那真的是靠小聪明和小运气，就实现了跨位面偷渡。 随着无形者的解释，乔木也终于从记忆宫殿中找出了一条早就被自己扔到爪哇国的记忆。 从《大剑》项目出来后，他身上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件道具…… “被妖魔血液浸透的泥土？” 他当时还疑惑这东西是哪来的，不过研发部鉴定为无价值、无危险的普通泥土后，他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直到两个月后，他去仓储区时才想起那东西。因为道具放在仓储区长时间不用是要收手续费的，干脆就当成垃圾交给公司处置了。 但他当时也顺便看了研发部的鉴定报告。上面写得非常清楚，在清除妖魔血液后，那就是普通的泥土，成分和地球上的土壤几无二致。检测成分表里除了腐殖质、植物纤维、动物粪便外，还有微量的化学纤维、塑料和橡胶颗粒…… 乔木愣住了：化学纤维、塑料和橡胶颗粒？大剑世界的泥土中，为什么会出现石油化工的产物？ 这么重要的破绽，他当时竟然就这么漏过去了，说白了还是太相信公司了，看报告的时候根本没带脑子。 可研发部鉴定的时候怎么会忽略这一点？是因为鉴定人员并不清楚《大剑》项目的时代背景吗？ “你们在被研发部鉴定之前逃走了，并且调换了土壤？”乔木回忆着并不多的记忆细节，做出合理的推测，“然后就偷偷潜伏在我身边？” “研发部鉴定？我不清楚。我们风干后就会失去意识，必须吸收足够的水分才能醒来。”无形者却否认道。 “我们苏醒时就在大同分部仓储区的一个玻璃瓶里，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们当时也不知道那里是哪、瓶子有什么用，脱身后出于谨慎，重新往瓶子里装了些泥土。” 看来这个家伙并不是在刻意躲避研发部的检查，只是机缘巧合，提前逃走罢了。 但他立刻意识到不对：那个瓶子不应该是研发部的吗？ 他刚翻找完记忆，对那个明显出自实验室的玻璃器皿印象非常深刻。因为瓶身贴着常见的标签，上面是记号笔写下的一串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序列号，龙飞凤舞的。 他当时就认为那个瓶子是研发部完成鉴定后懒得收拾了，就连瓶子一起发给他了。 无形者醒来时在瓶子里？那岂不是已经在研发部鉴定之后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时间捋不清楚的乔木，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不过他也意识到，这中间应该还有一些他不了解的信息和事情，只是他现在无法判断那些信息的重要性，只好暂时放下此事，继续往下问： “然后呢？你们之后是如何潜伏在我身边的？这次又为什么冒险跟着我进入这个项目？” 片刻的沉默后，无形者悠悠道：“我们没有潜伏在你身边，而是加入了公司……” 瞬间，乔木瞳孔骤缩。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怪物竟然真的替换掉了某个人！ 它们找到并袭击一个人，通过对方的血肉获取对方的全部记忆和身份后，以对方的身份加入公司。 甚至细思下去，恐怕不止一个！毕竟替换的人越多，才越保险。 “是谁？你们替换了谁？！”他努力维持冷静，沉声追问。 “是……”无形者刚发出声音，却又猛地停住了。 同一瞬间，乔木猛地从对方体内拔出双手，手中匕首瞬间伸长为刀，原地一个回旋，向身后砍去。 他的身后，凭空出现的，赫然是之前那头逃脱的口器怪物。 可就在即将砍中对方的时候，乔木却横挪一步，直接闪出几米，原本志在必得的一击也因此落空。 那口器怪物，依然将被掳走的石帅死死锁在怀中，明显是当成挡箭牌了。 见他放弃攻击，那怪物也不纠缠，原本朝他劈来的钩爪，直接砍在那滩无形者身上，直接将其整坨钩起，随后直接带着石帅和那一坨原地消失。 乔木正要追击，那怪物却又出现了，只是和他拉开了几十米的距离。 而对方的一只钩爪上，那坨无形者嘶哑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跑？”本以为成功逃出生天的无形者，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质问道。 对方没有理会自己的同类，反倒是他怀中的石帅，满脸鼻涕眼泪地向乔木求救：“乔哥！救我啊！” 那怪物紧了紧卡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他立刻没了声音，只能双手徒劳地掰弄对方的手臂。 “快走啊！”那坨无形者急切地催促，“这家伙比我们预计的危险得多，他能直接把咱们的灵魂压垮！” 口器怪物却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晃了晃怀中的石帅，示意自己有人质在手。 随后，那占据脸部正中央一大片的圆形口器开始剧烈高频抖动，喷溅出来的口水淋了石帅一头。 借着这高频抖动，怪物竟然发出了略显模糊的人语：“交出身体，否则他死！” 说着，？什么他又紧了紧锁住石帅喉咙的手臂，此时的石帅已经被他锁得满脸通红、呼吸困难了，悬空的双脚也无力地乱蹬着。 “身体？什么身……”那坨无形者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惊怒地尖叫，“咱们的身体丢了？你确定？！” 怪物依然没理它，显然靠口器高频振动模仿人语不是件轻松的活儿。 无形者再“看”向乔木，发现对方没有丝毫惊讶或疑惑，仿佛这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一般。 它一时摸不准对方是真的早有准备，还是在故弄玄虚，惊疑不定之下，马上替自己的同类发话：“你把我们的身体藏哪了？交出来，否则这三个小鬼都别想活，都得给我们陪葬！” 乔木却并不理会它，而是对石帅说：“不要被自己的习惯欺骗，你现在是灵魂，不需要呼吸，也不会窒息昏迷。” 听到这话，意识越来越模糊的石帅愣了愣，又下意识挣扎了几下，随后竟然真的平静下来。 片刻后，他脸上的陀红迅速褪去，整个人也不再感到难受了。 那坨无形者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质问：“你明明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下，什么时候返回车祸现场盗取我们身体的？” “车祸现场？”乔木撇了撇嘴，“不是医院吗？你们把医院地板砸了个洞，还把人家墙壁弄得一团糟，这个要怎么赔偿？” 听到这话，口器怪物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证实乔木说的话是真的。 那坨无形者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对方不是在故弄玄虚！它们的身体真的在对方手上！ 这让它一时方寸大乱。 就算成功干掉乔木，没有身体，它们也无法连接智脑，无法返回现实世界，只会随着这个项目的重置而被彻底埋葬。 现在身体落入对方手上，它们更手足无措了。 “误会，这都是误会……”沙哑的讪笑中，它从口器怪物的钩子上滑落，那团破败不堪的黑色气球，朝着一个固定的形状改变，最终重新变回露西达的人类形象。 “咱们之间并没有不可调解的矛盾，我们只是为求自保，”她的语调也重新如同梦呓一般，“你杀不死我们，我们也拿你没办法。咱们不妨各退一步如何？” 见乔木不说话，对方皱了皱眉头，继续释放善意：“你之前不是问我们替换了谁吗？其实你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 “和你降临这个项目的三人中，冯贤是一个月前才成为调查员的，”她又指了指旁边的石帅，“他则成了我们的俘虏，那就只剩下一个了。” 乔木的表弟，王子豪。 答案揭晓了，可乔木却依然没什么反应，既不愤怒，也不悲伤，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紧要一般。 他的表现，让露西达心中更没谱了。她甚至怀疑，这个乔木真的在意自己弟弟的死活吗？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按照既定思路说下去：“我们之前是故意误导你，让你怀疑石帅的。你没有提防自己的表弟，现在冯贤应该已经落在他手上了。 “一次项目同时损失三名学院学生，即使是你也无法承担这个责任吧？” 她开出了自己的价码：“我们不妨就此和解，用石帅和冯贤交换我们的身体，然后分道扬镳。 “回到现实中，我们谁都不提此事。毕竟我们是跟着你偷渡到现实世界的，如果我们的身份被揭穿，你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在这件事上，咱们其实有着一致的立场。” 乔木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他承担不起一次折损三名学院学生的代价。 一旦被扣上这个屎盆子，以高管联席会那群人的尿性，再加上不怀好意的孙庆书，他这辈子也别想调任总部了，只能一直靠违规手段挖掘真相。 此刻双方相互牵制、投鼠忌器。眼下他最好的选择，或者说唯一的选择，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回到现实中再考虑是重新开战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不过…… 乔木的视线落在满脸鼻涕眼泪的石帅身上。 “石帅，你怕死吗？” 听到这个问题，石帅愣住了，那两个无形者也愣住了。直到他又问了一遍，这小子才反应过来。 石帅被这问题背后的潜台词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哀求：“乔哥，我不想死啊！我才刚18，我还没享受过人生呢……” 对方停顿一下，又继续祈求：“我是独生子，我爸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孩子，我要是死了，他们下半辈子要怎么办啊？我和王子豪是好哥们儿啊，你不能……” 石帅说着说着就抽噎地说不下去了，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 不仅是他，露西达明显也有些惊疑不定：“乔木，你真的打算和我们鱼死网破？我警告你，我们的手段超出你的想象，就算赢不了你，拉着你垫背也不成问题！” “别紧张，鱼死网破什么的不至于，我只是想最后确认一件事，”乔木毫无诚意地出言安抚了一句，又问石帅，“为了活下去，你愿意付出什么？” 这个问题把石帅问住了。 为了活下去，他愿意付出什么？ 当然是一切啊！ 可他总觉得这个问题不该这么回答。 也许该说“我什么都不想付出，就想活下去”？似乎也不对…… 纠结之间，乔木却直接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什么了？石帅下意识想反问，还没开口，乔木的身体微微一动，瞬间就出现在口器怪物面前，举着刀朝着对方的头颅直直劈了下去！ 口器怪物的反应慢了一拍，可一旁露西达的反应并不比乔木慢，手中的骑士剑从一个极其叫钻的角度刺向他的视线死角。 乔木却完全不加理会，只是微微调整站姿，避开要害部位，在口器怪物发动能力逃跑之前，一刀砍了下去。 灵魂之刃直接没入口器怪物体内，毫无阻碍地一路向下。 被吓了一跳的口器怪物此时才反应过来，它只有在攻击别人的瞬间，才会被攻击到。 对方疏忽了？忘了这一点？ 感知着露西达的利刃成功刺入乔木体内，口器怪物感到一阵狂喜。 成了！ 可乔木的反应却出乎它的意料。明明一击失败，却并不后退，反而继续这毫无意义的攻击。就仿佛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它，而是…… 口器怪物还没反应过来，被露西达的骑士剑刺中的乔木，轻轻一步，已经重新拉开了距离。 一条手臂摔落在地上，鲜血喷涌之中，石帅抱着自己齐肩的伤口，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那惨叫甚至把两个无形者都吓到了。 再看石帅，一道平滑的伤口，从脖侧一直到腋下，将他整条左臂连带左肩完完全全削了下去，甚至还砍断了几根肋骨，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器官。 石帅凄惨的哀嚎声中，还夹杂着乔木的声音：“你是灵魂，不会流血，更不会失血性休克或大出血死亡。别被自己的潜意识骗了。” 那声音冷静无比，丝毫没有暴起伤害无辜的愧疚。 本就被石帅伤势吓了一跳的两个无形者，此时听到这话，更是心中一沉。 此时此刻，它们终于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了。 这个乔木，根本就是个让人无法捉摸的疯子！它们干嘛要和这个疯子过不去？干嘛不一开始就躲得远远的？ 可它们又怎么会知道这家伙那平易近人的伪装之下，是这么一副面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断臂的恐惧远超之前的窒息，这一次石帅用了许久，才彻底从内心深处接受自己不会流血更不会死的真相，肩膀处不断喷涌的鲜血，瞬间就消失了。 喷洒了满地的血液却还在。 看着对面神色如常的乔木，脸色煞白的石帅想要说些什么，嘴巴嗫嚅了几下，最终也没有发出声音。 乔木却继续说道：“灵魂状态下你自然不会流血而死，但我刚才砍你，用的是灵魂之刃。” 他挥了挥手中泛着金光的唐刀：“公司没有治疗灵魂的手段，我现在也做不到，你的左臂彻底废了。” 不等石帅反应过来，他又看向露西达，脸上也露出了冷酷的神色：“现在他是个废人了，公司不会对一个残疾人寄予厚望，学院也不会重点栽培。 “我确实承受不了害死三名学院学生的代价，但害死一个的代价，我能承受。” 对面三人彻底被他这番话镇住了。 “王子豪是被你们害死的，石帅……”乔木看了眼对方，又平静地说，“严格来说，从他成为残疾人的那一刻起，他就不配享受学院学生的特权待遇了，死了也无妨。” “我只会害死冯贤，但他的命本来也是我给的，这次就当是我收回了。” 乔木冷酷而平静地注视着露西达：“现在，怎么说？” 第925章 898.最后的人质 “你们的筹码已经没了。想和谈？可以，先把新的筹码摆上来。” 乔木冷酷的表现，彻底把两个无形者镇住了。 许久，露西达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艰难的话：“你这个疯子！” “多谢夸奖。” 他刚才那番话确实很疯，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胡搅蛮缠、胡言乱语，根本经不起任何推敲。 但他要的不是讲道理，而是要不讲理。他就是要疯起来，才能震慑住对方，才能逼对方犯错。 看着沉默的露西达，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一时想不出来也没关系，这孩子就先麻烦你们照顾了，我去看看冯贤那边怎么样。” 话音刚落，口器怪物反应过来了，本能地就要抢先出发。 不管对方怎么疯，冯贤都算是人质，怎么能放任对方救走？ 可露西达却拦住了对方。 无形者会继承所变之人的一切记忆与能力，自然也会受到所变之人的影响。 比起口器怪物本就不高的智商，万物的露西达，毕竟是组织曾经的no.1，论聪明才智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这片刻的工夫，她已经想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我们可以还给你一个人质。”她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哦？石帅吗？”乔木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孩子，冷笑道，“他可算不上人质了。” 听到这话，露西达咬着牙说：“是王子豪！你的表弟王子豪，他还活着！” 乔木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见他这副模样，露西达也总算松了口气。 “我们没有杀他，而是把他藏起来了，并且给他施了一些手段，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他的位置，一回到现实你就可以去找他。” 似乎是怕他不信，对方又解释：“我们获取一个人的身份，并不需要杀死对方，只需要对方的一点点血肉就可以了。” 这一点乔木相信，在《大剑》项目中，狄特莉丝就提供过这条情报了。 但他依然不信对方会留活口，还一留就是一年半。 “我们并不不滥杀，”露西达解释，“在我们的世界里，你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我们可以化身鲜血的阿加莎，可真正的阿加莎也还活着，还活得很好。” “我们无形者无法从进食死物中获取能量，肉、糖、蛋白，只要是死的，都不行。想要获取能量，就必须恢复成没有战斗力的原始形态，用身体将活物完整地包裹起来，一点点消化。 “这个过程漫长而复杂，充满了不确定性，还会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反过来说，留下活口，还能帮我们混淆视听。” 这条情报狄特莉丝也曾说过，不过乔木对对方的解释却不置可否。 杀了没有意义，并不能反证它们不滥杀。相反，滥杀这种行为，本就是无意义的、扭曲的。 不过他还是谨慎地询问：“他在哪？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见他还是在乎王子豪的，露西达也松了口气：“我已经表现出诚意了，现在轮到你了，把我们的身体带过来再交易！” 沉吟片刻，乔木点头：“好。” 听到这话，露西达彻底放松下来了。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它们原本的计划很简单：大家分工合作，引开乔木、抓捕剧情人物、去医院回收身体、去车祸现场获取乔木的血肉，并毁掉他的身体。 能干掉乔木最好，干不掉的话，就直接杀掉所有剧情人物重置项目，它们则在最后关头独自活着返回现实世界。 可不仅乔木没干掉，就连自己的身体也丢失了，这变故让它们猝不及防。 刚才露西达就想明白了：它们现在最后的希望，就是去车祸现场的丽芙露找到了乔木的身体，这样一来双方就扯平了，甚至它们占优。 所以她明知道乔木不会乖乖把它们的身体带来，也要用这个条件暂时支开对方，好去处理更要紧的事情。 不过随着乔木拔剑斩开空间，感知到空间裂隙另一侧景象的瞬间，露西达的脸色就变了。 空间裂隙的那一头，根本不是阳间，更不是医院，而是主线剧情所在的那个异空间。 它们的身体不可能在那里，乔木是在骗它们！ 她大吼一声“拦住他”，也不管口器怪物反应过来没，就率先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过去。 乔木回头瞥了她一眼，一个瞬步，就以更快的速度从她面前消失了。 露西达最终还是晚了一步，没敢冒险冲进极速消失的空间裂隙，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扬长而去。 无形者很难死，但不是死不了。她没有空间能力，万一被空间裂隙一斩为二，可就真的死了。 “***！”露西达狠狠地骂了一句，正要让口器怪物带她追过去，一时却犹豫了。 是追过去争夺冯贤和剧情人物，还是去车祸现场找乔木的身体？此刻究竟该怎么选？ 它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追上去！”另一个同类做了决定，“医院的阿加莎和里卡鲁多都失踪了，丽芙露那边恐怕也无法幸免。我们必须抢到主角！” ----------------- “你……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尽快干掉他，再去解决乔哥和石帅？ 冯贤愕然地看着王子豪，卡壳的脑子完全转不过来，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开这种并不好笑的玩笑。 呆滞间，身后却传来一声嘶吼。呼啸的风声骤起，什么东西朝他扑了过来。 冯贤依然没反应过来，一旁的许念却狠狠撞进他怀中。巨大的力道下，两人一同摔了出去，却也避开了腐烂巨犬的袭击。 一击不中，腐烂巨犬灵巧地落地、转身，咧着血盆大口，弓着背就要再次进攻。 目标依然是他们，完全无视了近在咫尺的王子豪。 急忙起身的许念急中生智，突然伸手将电瓶车油门拧到最大。电瓶车猛地蹿了出去，在狭窄地小巷里，避无可避地和腐烂巨犬撞了个满怀，也将对方没来得及发动的攻击撞没了。 趁着这个空档，她拽着茫然的冯贤，扭头就跑，丝毫不理会身后王子豪“真是条废物”的呵骂声。 王子豪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被对方拽着，甚至都忘了自己在哪里。直到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怔怔地看了看面前双眼含泪却坚强地没哭出声的许念，又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清醒一点！”许念用压到最低的嗓门呵斥，“你到底还想不想活命了？！” “我……”他下意识想说“想”，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却卡住了。 这一卡，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活命？怎么活？乔木丢下他不管了；石帅被怪物掳走了，估计凶多吉少；王子豪又…… 想到王子豪，他大脑就又有些宕机。 那家伙为什么会和那些怪物是一伙的？如果那家伙是，岂不是说乔木也是…… 他猛地摇了摇头，将这条骇人听闻的不靠谱念头甩出去。 “现在……怎么办？”他下意识磕绊地问了出来。 许念闻言忍不住冷笑：“你们之前丢下郑满的时候不是很果决吗？” 冯贤很是尴尬，下意识辩解：“我只是想保护你……” 听到这话，许念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了。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的容貌优势，也知道这些男人面对自己会有什么想法。但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精虫上脑，还为此害死了她男朋友？！ 气急之下，她恨不得再左右开弓给对方一百八十个大嘴巴。 看着许念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想歪了，不过冯贤也不想解释。他甚至干脆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你做什么？”彻底对这家伙没了好感，许念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 “还能干什么？要么等人救，要么等死。”冯贤躺平了。 “等人救？谁？警察吗？”许念都被气笑了，可转念一想，“对啊，咱们为什么不报警？！” 冯贤抬着眼皮子看了对方一眼：“报警？这地界会有警察？” “这怎么了？”许念下意识左右看看，没理解对方的话，马上就自顾自地思索起来，“公寓门卫室有电话，我见过，咱们偷偷潜回去……” 话音未落，冯贤已经朝她抬起手，手上握着一部手机。 许念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真是被吓糊涂了，竟然忘了还有手机这回事。 可她无论怎么拨打报警电话，电话那边都是忙音。这也让她越来越急。 “别打了，没用的，”躺平的冯贤干巴巴地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警察，报什么警？” 许念没理他，还是不停地拨号，不仅试着报警，还试着打给每一个自己能记住的电话号码，却都是徒劳。 冯贤终于不耐烦了，起身粗鲁地一巴掌扇在对方手上，将手机打落在地。 “听不懂是吧？！”他烦躁地吼道，“我都跟你说了，这儿没警察！这儿不是阳间！这儿是死人待的地儿！你都要死了还报什么警？！你男朋友本来就要死了，还救什么救？！安静点儿等死不行吗？！” 许念呆住了，不知是被他说出的话惊呆了，还是被他的态度吓到了。 许久，她才支支吾吾地问：“你……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死人待的地儿？谁本来要死了？” 冯贤不耐烦地深吸一口气，使劲跺了跺脚：“这儿！那么大的公寓就你们几个人？这么一条巷子连个遛弯儿的都没有？你这几天去哪个菜市场买的菜？你都多少天没去上班没联系同事了？你男朋友上班了吗？你来这么多天了就跟个傻*似地啥都没发现吗？！” 许念呆呆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下意识想要回避这些问题，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现在最要紧的是那头怪物，是求救，是郑满，不要在这种紧要关头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冯贤的话不停地萦绕在耳边，逼着她不得不去想。 越想，脑子越乱。隐约之中，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电话铃声？广播声？急促的脚步声？交谈声？呼喊声？求救声？无数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很熟悉，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可偏偏一听到这声音，身体仿佛被激活了一般，总想跳起来去做些什么。 做什么呢？似乎是要做很紧急也很熟悉的事情，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要做什么…… 就在她越来越陷入那奇怪的感觉中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声音。 “你……没事儿吧？” 冯贤小心翼翼的声音，瞬间将许念的思绪拽了回来。之前那些嘈杂声，也瞬间消隐无踪了。 “怎么了？”她茫然地下意识问了一句，马上又反应过来，“你……你说我们要死了？为什么？我们怎么了？” “车祸！”见对方没事儿，不会当场被他吼死，冯贤又没好气了，直接说出了乔木昨天告诉过他们的内容，“你们在一趟公交车上出车祸了，都要死了，甚至有人已经死了！” “公交车？车祸？”许念愣怔了片刻，又努力回想，“可……我没坐公交车啊，我上下班都是走路，从来不坐公交车的……” “谁知道呢？”冯贤不耐烦，“说不定是去逛街或者吃饭之类的，你都不记得，我怎么知道？” “逛街？吃饭？”许念又想了想，继续摇头否定，“不可能，我轮值还有半个月呢，不可能逛……” 话没说完，她自己愣住了：对啊，自己大轮值还有半个月呢，可这都几天不去上班了？ 对面的冯贤听到这话也愣住了。 他想起乔木说过的异空间规则，这里除了将死之人外，还有另一种人，那就是被前者极致的思念与遗憾召唤而来的人。 这类人，会在弥补前者遗憾后，自动返回现实生活，并且将异空间中的一切经历都当成一场梦，很快就遗忘殆尽。就算个别人能记住一点内容，也不会当真。 他看着眼前的许念，终于明白了过来：眼前这位主角，并不是将死之人。真正的将死之人是她男朋友郑满！ 想到这里，他心中立刻燃起了希望，生的希望！ 如果能够唤醒许念，让对方提前离开这个空间……有没有可能，他也能想办法跟着对方离开？ 乔哥不就是必须跟着那些灵魂才能进出这些异空间吗？虽然他没有乔哥的本事，但至少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而只要能逃离这里，那些怪物肯定不会追到阳间。否则阳间早就闹翻天了。 求生的本能，立刻重新点燃了他的斗志。 他立刻打起精神，双手狠狠按在迷茫的许念的肩上，又一次将莫名陷入浑噩状态的对方唤醒。 可他正要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哎呀，我的好贤孙，这是终于开窍了？” 冯贤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正是王子豪，和紧跟在对方身边的腐烂巨犬。 看着这一人一狗和谐共处的模样，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了。 “王子豪……”他很少叫对方的全名，平日里都是以外号相称，此刻念出来，竟然有几分陌生，“为什么？” 对面的王子豪打量着他，撇了撇嘴：“你说说你，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把他们引开，你找个地方躲起来。逞什么英雄啊，能有好下场？” 这一句话，让冯贤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他不顾一切地朝对方咆哮：“我特么的是为了你！” 大喊间，眼泪难以抑制地喷涌而出，因为恐惧，也因为委屈。 “唉，”王子豪一脸惆怅地重重叹了口气，双手背后，仰头望天，沉重地感慨，“你终究还是错付了啊……”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听着对方的话，冯贤的表情狠狠地扭曲了一下。 王子豪则笑了笑：“本来想着一个无名小卒，这辈子已经够惨了，毫无痛苦地死去也算是种解脱。可既然都这样了，那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说着，他拍了拍旁边的腐烂巨犬：“快点弄死他，把主角带走。” 巨犬则使劲甩了下头，将他的手甩开，又扭头朝他龇着牙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谁叫你是狗啊，还怪我？”王子豪嘴上这么说，还是举着双手乖乖后退两步。 巨犬这才重新看向前面的冯贤二人，可头刚扭过去，一道黑影已经扑面而来。它还没做好准备，就被抢先出手的冯贤用尽全力撞翻在地。 冯贤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巨犬身上，可巨犬的力量远比他想象得更大，几次都险些将他掀翻出去。 他勉强压制着对方，右手攥着凭空制造出来的三棱军刺，朝着对方的脖颈狠狠捅了进去。 滚烫的鲜血喷了他满脸满胸，糊住了他的双眼和鼻孔，渗到了他的嘴里。 他则发狠地一次次拔出匕首，再一下下捅进去。 十几次后，身下挣扎的巨犬终于彻底没了动静。冯贤擦了把脸，将糊住眼睛的血液擦掉，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向对面的王子豪。 王子豪也正惊愕地注视着这一幕，察觉到他的眼神，不仅没有惧怕，竟然还在惊叹之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牛逼！贤孙你是真牛逼！爷爷我这次是真的服了！”面对起身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冯贤，王子豪不退不躲，丝毫不惧，甚至还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 “少特么叫我的外号！你不配！”冯贤恶狠狠地说着，手中的三棱军刺攥得更紧了。 王子豪撤去笑意，却也并不恼，反而指着他身后：“不管那个？顾头不顾腚是吧？” 冯贤头也不回地继续一步一个脚印朝对方走去，丝毫不受对方的欺骗。 可身后却传来了许念惊慌的声音：“这……这是什么？！” 听到这声音，他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查看。 然后他就看到，本该倒在地上的腐烂巨犬尸体已经消隐无踪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不断变形的黑色气球。 不仅如此，那气球的形状越变越稳定，越变越像一头……巨大的狼或狗…… 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直蹿上脑门，冯贤忍不住向后踉跄了一步，下意识想要远离那东西。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身后的王子豪，还在没心没肺地幸灾乐祸，“别费劲了贤孙，我们是杀不死的。” 见冯贤回头看自己，他露出了开心的笑：“没错，我和那东西一样，我们是同类。” 说着，他使劲拽着自己的脸颊，仿佛是要将脸彻底拽起来一般，可拽了好几下都没成功。 “骗你的！哈哈哈哈，”看着在这个过程中一脸惊恐的冯贤，他开心地大笑，“要是这么容易，我们不是早就穿帮了？” 冯贤恶狠狠地瞪着王子豪，但求生的欲望还是占据了上峰，让他恢复了理智。 他没理会王子豪，而是重新转身扑向那还没来得及彻底成型的怪物。 此刻的怪物还很脆弱，被他这么一撞，竟然直接重新散落一地，变成了一片软塌塌的黑色物质耷拉在地上。 冯贤则直接冲了过去，抓起许念的手，又冲了回来。 地上的怪物刚开始变形，被他俩这么一踩，又散架了。见他气势汹汹冲过来，王子豪却没有丝毫阻拦，而是举起双手转身贴在墙上，让出一条道路。 冯贤愣了愣，顾不上理会对方，直接带着许念冲了过去。 可刚拐过拐角，一只纤纤玉手却毫无预兆地伸了过来，在他猝不及防之中，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一套扫堂腿狠狠砸在他的小腿外侧，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几乎要让他晕厥过去了。 他的腿骨被砸断了！ “你们怎么来了？”剧痛之中，王子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乔木呢？他来了吗？”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是个女人，与其很怪，如同在说梦话。 “没有，怎么？你们没拦住他？”王子豪的语气很不满，“不过无所谓，主角落在咱们手上了，咱们已经赢了。” “咱们的身体在他手上。” “……” 漫长的沉默后，王子豪猛地爆发出刺耳的尖叫，随即就是一串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下一秒，冯贤脖子一松，整个人直接摔在地上。断腿着地那钻心的疼痛让他再也难以忍受地吼出了声。 可他依然坚强地睁着眼睛，观察着场上的情况。 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竟然一剑战掉了王子豪的脑袋！ 疼痛让他思维迟钝，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更惊悚的一幕：尸首分离的王子豪，竟然直接溃散成了和腐烂巨犬一模一样的黑色形状，随后又在他面前，一点点地变回了王子豪的模样，分毫不差！ “嘴再这么脏，我就杀你一百次！”女人冷冷警告。 王子豪瞪了对方一眼，才怂怂地问：“现在怎么办？” 听着那两人的交流，冯贤终于了解了最新情况。 ‘乔哥还在战斗！乔哥没有放弃他！乔哥只是被强敌、被比那头腐烂巨犬强无数倍的敌人缠住了而已！’ 一想到这里，他原本又一次冷下去的心脏，此时再次燃起了熊熊火焰，心思也再次活泛了起来。 ‘对了，我是灵魂啊，怎么会骨折？’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可疼痛依然没能减轻。 他立刻意识到，对方对他造成的伤害是真实的，那就…… ‘我是灵魂，灵魂怎么会疼？’ 瞬间，剧烈的疼痛如退潮般消退，只剩下一点点余韵。 他松了口气，终于有精力关注此刻的局势了。 场面上除了王子豪、裸体女人和那头腐烂巨犬外，那个口器怪物也在！ 不仅如此，对方一条胳膊还将许念死死勒在怀中，另一只手臂中束缚的，则是石帅。 丑子还活着！冯贤精神一震，立刻感到一种强烈的安心感。 但他朝对方甩了几个眼神，却发现对方根本没理会自己，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 几次之后，疑惑不解之中，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奇怪的地方： 和不停挣扎的许念不同，石帅似乎……并不害怕，也不着急？ 对方反倒绷着脸一言不发，好像很不高兴，像是在生谁的气？ 丑子怎么了？ “这家伙要怎么办？”疑惑之中，伴随着王子豪的问题，一只脚在他脑袋上轻轻踩了两下。 冯贤对此毫无反应，此刻的他，哪里还会在乎这种小小的屈辱？ “你已经暴露了，他是咱们最后的人质，”女人梦呓地说着，“用他和主角换回咱们的身体。” “也好，”王子豪又踹了踹他，“还好没弄死你，看来玩心重也不是坏事，对吧？” 冯贤没理会对方。 此刻的他，大脑空空如也，正呆呆地看着石帅，双眼却没有任何焦距。 最后的人质？ 丑子…… 第926章 899.我们的身体究竟藏在哪里 “石……丑子，你怎么了？”冯贤仍然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小心翼翼地，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他这一开口，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了，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石帅，你的伤呢？！”露西达往这边一瞥，立刻不高兴了，“万一乔木此时在周围窥视怎么办？！” “不是有你盯着吗？”石帅却不以为然，“你不是号称最强感知系吗？” “别逼我亲自砍你！” 被对方这么一威胁，石帅脸上一阵怒容，却敢怒不敢言。 冯贤听得迷糊不已，不明白什么伤、什么组织。 但他知道，“组织”，肯定不是公司，也不是学院，更不是年级学生会。 还没彻底想明白，他的双眼就因为震惊而瞪得牛大：石帅的整条左臂，竟然如同泥巴一般直接齐肩融化，还流了一地，只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看着对方明明失去了一条手臂却神色如常的模样，他只感到遍体生寒。 石帅正要扭头对勒着自己的口器怪物说什么，没想到露西达已经上前，将地上那滩他手臂所化的黑色物质，一脚踹飞出去，精准地摔进了垃圾箱。 “你！”石帅的脸扭曲了几下，显然有一肚子的脏话想要喷涌而出，却硬生生憋住了。 露西达也不理会他，而是直接对在场所有人下令：“钩爪者和追猎者去把其他剧情人物带回来，我要活的！还有，不许再玩儿了。” 她又头也不回地指了指身后的王子豪：“他在这里也没用，给他一条追猎者，去阳间去找丽芙露他们。” 露西达停顿片刻，分别指了几个方向：“郑满在那边，趴在地上没动静，但是还活着。” 听到这话，原本还不停挣扎的许念，突然就安静了不少。 “那边是那个不知道姓名、一直在巷子里游荡的脏东西。他在漫无目的地乱逛，速度不快。” “那边是那对姐妹……”说到这里，露西达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疑惑，“她们在和追猎者战斗？” “不太对劲，其中一个人不停地出现，又不停地消失……水泥钢筋这些死物的共鸣太弱了，我的感知受限，你要谨慎一些。” 那条追猎者低声应了一声，整个身体开始迅速抖动，越抖越激烈，最后甚至直接抖出了重影。 重影越来越宽，猛地向两边一闪，追猎者就变成了六条。 其中五条分别朝着露西达所指的方向跑去。 还有一条则漫步来到冯贤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在他紧张而略带恐慌地吞咽着口水的瞬间，毫无预兆地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瞬间撕裂的剧痛从肩部涌向大脑，化作一波波凄厉的哀嚎回荡在巷子里。 从冯贤肩上硬是扯下一大块皮肉的追猎者，咀嚼着嘴里的肉，看着捂着肩头哀嚎的冯贤，脸上露出了报复的快感。 它在报复对方刚才用匕首捅自己的仇。 “行了，”露西达不耐烦地催促，“他现在是灵魂，没有血肉，你复制不了他，别做无用功！” 报了仇的追猎者也不再纠缠，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王子豪身边，待后者骑到自己身上，纵身一跃，连狗带人直接凭空消失了。 直到它彻底消失，险些昏过去的冯贤才努力让自己相信灵魂是不会疼的。 痛感消失了，但幻痛仍然存在，疼痛的记忆更是清晰可查，令他心有余悸。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逞能。 冯硕给了他保命的道具，不止一件。那个叫沈新海的男人来探望他时也转了一件道具给他。 就凭那几件道具，他就是工程学院数得上号的“富翁”了。 但他都没拿，一件都没拿。 他不想用冯硕给的东西，更不想用冯硕朋友给的东西。 就连生活费他都要说清楚，他用的钱不是对方赚来的，是父母的意外险赔偿金。 但他现在真的后悔了。人是混球，但道具是无辜的。 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他现在的想法彻底扭过来了： 他就该心安理得地用冯硕的东西、花冯硕的钱！这是那家伙欠他的！ 而且但凡他随便选个道具带进来，此刻的他也不会如此狼狈如此凄惨了…… 就在冯贤胡思乱想的当口，钩爪者也将怀中的两个人质扔了出来。 甫一落地的许念突然弯腰绕过对方，不顾一切地朝着巷口冲出。但她才跑出几米远，就被后发先至的露西达按着后脑，狠狠地一头撞在墙上，整个人瞬间就瘫软了。 露西达拽着许念的衣领使劲往后一甩，竟然直接甩出去十余米远，摔在了冯贤身旁。 “啧啧……”看热闹的石帅一脸的幸灾乐祸，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走到他身旁的露西达突然暴起，竟直接一剑将他的双腿从膝盖处齐齐斩断！ 一时不防的石帅愣住了，直到自己一屁股重重摔在地上才反应过来，对着对方怒目圆睁：“你疯了？！” 冯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 露西达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现在是人质，自然要有人质的样子。乔木都不在乎你，我们为什么要在乎？” “凭什么我们都听你的？”石帅则眉头紧皱，“我才是主体吧？过去一年多，你们用的都是我的身体！” 听到这话，正要离开的钩爪者停下了脚步。 露西达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冷笑：“就凭现在我最强，就凭你除了主体这个身份，什么忙都帮不上。之前一切都由你说了算，结果呢？连身体都能搞丢！废物！” 这番话说得石帅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彻底没了声响。一旁的钩爪者也不再停留，直接离开了。 原本乱糟糟的巷子，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 露西达直接在巷子出口方向倚墙席地而坐，明显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冯贤的怀中，许念显然被撞得不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意识很是模糊。 石帅则懒洋洋地呈大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起伏的胸膛，不了解情况的人看到他那残破的四肢，只怕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但冯贤看着他，却只觉得全身发冷。 他知道，眼前这个根本不是石帅，甚至都不是人。 什么人会被砍掉手臂和双腿，还能如此云淡风轻？他手指划条口子都能疼一整天！ 他就这么死死盯着对方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你……你们到底是谁？石帅和王子豪呢？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石帅用仅剩的右手支撑着坐起来，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死了，不弄死他们，我们怎么变成他们的模样？” 听到这话，冯贤心中一痛，只感觉什么东西卡在胸口，堵得自己喘不上气。 石帅则兴致盎然地边说边观察他：“他们死的时候可有意思了，甚至还求我们别伤害你……” 冯贤心中一震，痛苦地死死闭上双眼。他扶着地面的双手紧紧握拳，胸口剧烈起伏着，痛苦地想要大哭一场，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这让他更难受了。 “噗嗤……”看他这副模样，石帅反而开心地笑出了声，“逗你的，傻瓜。石帅在认识你之前就死了，你根本没见过他，从头到尾都是我。他怎么可能替你求饶？” “至于王子豪，你认识的确实是他，不过他可没替你求情，只想着拿你的命换他自己的命了。” 听到这话，冯贤表情一僵，脑子乱糟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死死攥住一般。 “哈哈哈哈哈！”石帅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没了右手的支撑甚至直接失去平衡朝后仰摔在地上，“真应该把你的表情拍下来给你自己看看，哈哈哈哈哈！” 对方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大口喘气地摇着头直乐：“你们人类也太有意思了，成天嘴上嚷嚷着什么友谊什么交情，结果我随便一说你就信了？三人成虎，好歹也得够三个人吧？” 但他笑着笑着，就停下来了。因为他发现，冯贤对他的嘲弄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 冯贤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直到他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才干巴巴地问：“王子豪……还活着吗？” 石帅心里有些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人类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愤怒或者羞愧吗？起码也该有点情绪吧？ 他一时有些拿不准。他是新生儿，是吞噬石帅后诞生的，即使算上项目中的时间，年龄也不超过两岁。 虽然他能共享其他同类和石帅的一切记忆和情感，但那终究是他人的东西，不是自己的经历，没那么感同身受。 石帅下意识扭头看向那边的露西达，对方显然对这边的恶作剧没有任何兴趣，闭着眼倚着墙壁纹丝不动，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刚才被对方那么下面子砍双腿，他也实在没脸向对方请教，干脆重新扭回头来。 “死了！”被人类搞得兴致全无的他，没好气地回答，“死得透透的，吃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是吗……”冯贤轻声呢喃着，缓缓低下了头。 石帅打量着对方，眉头越皱越紧，却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扫兴地冷哼一声，干脆也不理会对方了。 冯贤低着头，看着靠在自己腿上的许念。对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焦距，显然已经清醒过来了。 他见状直接开口：“乔哥一定会来救他们的！” 他声音很轻，却也没避着在场其他人。这么小这么安静一条巷子，怎么可能避过其他人？ 许念眨了眨眼，神色有些迷茫。 他没解释，想要说清楚，得讲一大段漫长的故事。他只是用自己最坚定的神态和语气重复了一遍：“乔木一定会救他们，他们不会有事的！” 这次许念有些懂了，对方似乎是在告诉她…… 她还没细想明白，冯贤已经一把将她掀开，一跃而起，朝着巷口冲去。 许念大脑再次宕机：他跑了？丢下自己跑了？ 冯贤自然没跑，他根本没打算跑。跳起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各握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刚才已经试过了，这玩意儿比三棱军刺更顺手。 而他的目标，赫然是那仍旧席地而坐、纹丝不动的露西达。 ‘我是灵魂，我不怕疼！我是灵魂，我不怕疼！’心中声嘶力竭地吼着这句话的他，如猎豹一般扑向场上最危险的目标。 不过路过愕然的石帅时，他还是恶狠狠地一跃而起，单脚带着全身的重量和下坠的冲击，直接狠狠跺在对方的脸上，将对方刚抬起一点的脑袋，直接重重砸回到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那惨叫声传入他的耳中，简直就是他这两个月来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 但下一刻，他就后悔了：他可不是什么运动健将，而是在床上躺了五年的植物人。 这一脚，直接让他的身体失去平衡，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等他踉跄了几步刚勉强维持住，一抬头，一双修长雪白、肌肉匀称健美的大腿映入眼帘。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条腿直接化作一道残影，膝盖直接重重撞在胸口处，让他双眼直接一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我是灵魂，我不怕疼！我是灵魂，我不怕疼！’从一开始就不停重复的话，此刻依然因为惯性而在心里重复着。 几乎是遭受重创的下一瞬间，痛感消失，视线恢复。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张开双臂，死死抱住怀中的大腿，甚至顺势将两把匕首捅进对方体内。不是为了伤害对方，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与对方轻易分离。 露西达单脚站立，看着如八爪章鱼一般死死捆在自己腿上的人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不理解对方这种无用功有什么意义。 可下一刻，冯贤就让所有人知道了自己的目的。 “醒过来，许念！”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这些都不是真实的！你快醒过来啊！” 听到这话，露西达和石帅瞬间变了脸色，他们知道这家伙打得什么主意了。 露西达飞起一腿，直接将腿上的冯贤狠狠砸在墙上，力道之大，砖石的墙壁直接被轰出了个洞！ 可这没有用，这个人类仿佛失去了所有痛觉一般，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大吼大叫。 那边的石帅见状终于慌了神，仓促间就要起身，却忘了自己早就没了双腿双脚，直接以一个狗吃屎的姿态摔倒在许念面前，却对近在咫尺的女人毫无办法。 “打晕他！”他趴在地上大声吼叫，“快点打晕他！” 可冯贤的嗓门比他更大，完全压制住了他。 露西达自然不惜要他教，早就对着冯贤一阵猛烈输出，却都是徒劳。 回头看到这一幕，石帅气得只想跳脚：“打晕许念啊！打晕这个女人啊！她不知道啊！她能打晕啊！” 许念依然呆呆的，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些莫名其妙的说法，还是让她反应不过来。 露西达则恍然，拖着冯贤就向这边走来。冯贤一个一百大几十斤的成年人挂在她腿上，她的速度比起正常走路竟然只快不慢。 察觉到危机的冯贤也不单纯死死搂住她了，他咬着牙，冒着被对方抓住机会甩掉的风险，双手握着匕首，对着对方的身体，反手就是一阵乱捅。 这毫无章法的攻击对露西达自然没有威胁，她干脆对此不管不顾。 意识到许念还在，冯贤仍旧不停地大声吼叫，慌乱之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吼了什么，更不知道许念能不能听明白。 可他哪有时间整理逻辑啊？ 就在露西达快走到许念身边时，他那全都冲着对方后腰和屁股去的攻击，终于产生了效果。 谁也不知道是那一刀，命中了最不该命中的地方。瞬间，人类形态的露西达身子一僵，竟然直接瘫倒在地。 她瘫了！ “妈的，真是个废物！”旁边的石帅气得破口大骂，也顾不上什么乔木什么泄密了，自己直接溃散成了一堆黑色物质，然后开始重组。 露西达也没有放弃，她只是腰部以下没有知觉了，上半身还行动自如，干脆扔下长剑，双手扒着地面，拖拽着自己和冯贤两具身体向许念爬去。 狼狈至极，却看得冯贤心惊胆战。 “你醒醒啊——！”就在露西达的双臂距离许念只有不足两米时，冯贤终于发出了绝望的哀嚎，“都跟你说了这是假的，你怎么就听不懂啊？！” 许念惊愕、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是啊……怎么可能是真的呢？这一切，都太假了…… 可……怎么可能是假的呢？这一切，又太真了…… “你不想救郑满吗？” 听到郑满的名字，许念一个哆嗦，又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了。 “再不醒来，我们就都死了！郑满也得死了！醒醒啊啊啊啊啊！！！” “醒醒啊！” 许念猛地坐起身，头狠狠撞在了坚硬冰冷的东西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干嘛呢？吓死我了！一惊一乍的！”旁边传来陌生的声音。 她下意识看去，有些面生，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再环顾四周，她才发现不对劲：自己不是在分诊台吗？怎么跑到……停尸房了？ 此时她才想起来，旁边那人，正是停尸房的老师傅。 “怎么不去办公室睡，跑停尸房来了？”老师傅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 “抱歉抱歉……”许念双手合十，不停作揖，倒着歉迷迷糊糊就往外走。 她还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跑到停尸房来的。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得赶紧回去。万一让护士长知道，她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转身，才迈出两步，她突然就愣住了。 疑惑地看向一边角落中，那里整齐地摆放着三张轮床，上面躺着三个年轻人。 停尸房的床上……肯定不是死人，因为三个人身上都贴心地盖着被子。 “他们……” “哎，没事儿没事儿，你快去忙吧。”老师傅连忙挡在她面前，挥着手赶她走，那一脸的紧张和尴尬，显然是有事。 “不，不是……”如果是平时，许念就走了。可现在不一样，那三个年轻人的脸，她太熟悉了！ 思绪混乱之中，她粗暴地一把推开老师傅，冲到轮床边，终于看清了三人的面容。 原本已经模糊不清的梦中记忆，突然清晰地浮出水面，向她涌来。 冯贤、石帅、王子豪……是梦中那三个年轻人！ 怎么会？！ 第927章 900.阴影是我的地盘 “嘿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冯贤趴在地上，得意而肆意地笑着，丝毫不顾自己满身的伤、满地的血。 他都不会疼了，他怕什么？ 他都不怕死了，他怕什么？！ “王八蛋！”石帅咬牙切齿地用匕首，一刀刀捅在他身上，割着他的肉。 他却依旧得意：“嘿嘿嘿嘿，你们打不过乔哥，丢了身体，现在还弄丢了主角……哈哈哈哈！你们完啦！” “我们完了？这个世界完了，我们都完不了！”石帅说着硬气的话，脸色和语气却不会说谎。 “要完也是你先完！”他咆哮着。 “来啊！”冯贤怒吼回去，“反正有你们陪葬，怕一下我就是狗娘养的！” 似乎是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石帅一时间竟然没再吱声，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嘿嘿嘿……”冯贤却不管不顾地笑着，“你们都得给我垫背，给我陪葬！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要不是为了折磨冯硕那个畜生，我醒来当天就去死了！” “嘿嘿嘿，拉着你们这群怪物垫背，我够本儿了！” 说着，他支起脑袋，对着天空大吼：“王子豪——我给你报仇了！谢谢你和我做兄弟！石帅——我特么不认识你，也给你报仇了！” 吼完，脸上血液、眼泪和鼻涕掺杂的他，又开始不停地笑，笑得石帅心里燥得想杀人，却偏偏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拿仅存的人质没辙，他只好把气撒在露西达身上：“这特么怎么办？！你倒是放个屁啊！” 此时此刻，露西达的脸色也难看极了，甚至都睁开了眼睛。 她也狠狠瞪着倒在地上的冯贤，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你呆在这里，我带着他去找追猎者，去抓那个许念……” “你们要回阳间？”没等她说完，石帅炸了，“为什么我要等在这里？！” “追猎者没有肉身，带不了那么多人！”一向沉稳的露西达也有些急了，语气异常急促、烦躁，再也没了之前那种梦呓的感觉。 “那就把他也留下！” “你看得住吗？乔木来了你能挡住？” 石帅思索片刻又改主意：“我们去把另一个找回来！” “有什么用？！”露西达终于爆发了，对着他吼道，“乔木说来这里，来了吗？冯贤就在这里，他救了吗？这么久了，他去哪了你知道吗？！”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冯贤、什么石帅、什么王子豪！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比咱们还疯的疯子！除了主角，什么都拿捏不住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主角，不把主角控制住，咱们就全完了！你到底懂不懂？！” 石帅被堵得无从反驳，只是大口喘息着。 露西达却不再理会他，拎起冯贤就要走。 “不行！”他一个箭步上前，挡住对方的去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我的身体？万一出什么意外，你们扔下我自己逃命了怎么办？” 露西达死死攥紧手中的剑，最终却没砍过来：“那你说要怎么办？！” 石帅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在还在笑着的冯贤身上，下定决心般恶狠狠道：“我们杀了他！” 露西达愣住了，冯贤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你不是说了吗？那家伙根本不在乎他，那带着他做什么？！直接杀了他，不留给那家伙，然后咱们就去现实！” 露西达脸色阴沉不定，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可道理归道理，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哪有讲道理的？ 可她也无法下定决心丢下石帅。一旦她开了这个先例，先不说自己未来会不会落得相同的下场，只怕等不到那时，他们内部就先崩溃、内讧了。 不仅如此，身体是石帅的，没有对方掌控，他们担心自己会露出破绽被智脑和公司发现。那样可就一切皆休了。 露西达看看石帅，又看看冯贤，沉思片刻，终于拿定了主意。 “好！杀了他，咱们走！” 听到这话，一直紧张到屏息的石帅，也终于松了口气。 “嘿嘿……”命运被注定了，冯贤却又笑了，“怪物，爷爷我在下面等着你们！等你们下去给爷爷舔脚后跟！” 石帅不再搭理他，手中的匕首冲着他的脑袋就捅了上去。 可意外发生了，匕首没能捅进冯贤的脑袋，反而捅进了一个凭空出现的空洞。 石帅还没反应过来，那空洞就直接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把匕首，与他握着匕首的右手。 “哎？”后知后觉的石帅，这才举起右臂，迷茫的看着手腕上那平滑的伤口。 还没等他理解这一幕，“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摔在了他的身旁。 他低头看去，正是那把消失的匕首，和自己那正在变成黑色物质的右手。 露西达猛地将冯贤挡在身前，手中长剑抵在对方脖子上，警惕地环顾四周。 此时石帅才反应过来，立刻紧张地龟缩到一旁，贴着墙站。 “他在哪？” “不知道……”露西达的语调又恢复成了梦呓，可其中的难以置信却非常明显，“我……我没发现任何异常！”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的妖力感知，甚至已经超越了妖力本身，能够通过妖力与水、石头、动物、植物等世间万物共鸣，借助它们感知周围的一切。 所以她才是“万物的”露西达！ 可就在刚才，敌人对他们发动了攻击，她却什么都没感受到。 一旁的石帅，此刻的心也彻底沉入谷底。 露西达感知不到乔木的存在……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那家伙从一开始就在，就在他们周围，看着他们、听着他们、嘲笑着他们！ 他们就像一群自以为得计的小丑！ 强烈的恐惧让他忍不住梗着脖子，使劲吞咽着口水。 许久，他才勉强开口，低声道：“先……先去找追踪者……” 露西达闻言点了点头，可正要伸手去拽他，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能不能先把人质放了？”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时，露西达已经扔下冯贤一跃而起，长剑直刺看上去空荡荡的天空。 声音对空气的震动暴露了对方的位置，她有信心一击命中！ 可她的剑凭空刺入那看似什么都没有的隐藏空间，却依旧没有命中的触感。 反倒是此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从下方传来。 “多谢。” 不知何时，乔木已经出现在她刚才所在的地方，还将瘫在地上的冯贤捡起来扛在肩上。 灵魂之力从手中流向冯贤全身，后者身上那骇人的伤口也开始一点点愈合。 下落的露西达没再攻击，而是一个翻身，在空中就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而距离乔木几米远的石帅，则死死贴着墙纹丝不动，甚至在乔木的目光投过来时，恐惧地顺着墙瘫倒在地。 他不是害怕乔木这个人，他很清楚对方没有能杀死他的手段。 但……那种可怕的威压，那种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的颤栗感，他无法理解，也无法应对，更无法承受。 乔木则打量着石帅右肩处的金色伤口，和之前他留给钩爪者的伤口一模一样。 这让他忍不住啧啧称奇：“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连灵魂之力都无法彻底毁伤你们的灵魂？” “你一直在窥视我们？”露西达脸色很不好，这是她的职责，她失职了。 “窥视？说不上，只是让子弹飞一会儿，”乔木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不就有成效了嘛。” 他既不打算按着对方的路子来，也不希望对方跟着自己的步子走。那样的话，人就喜欢亦步亦趋，不爱动脑子。 不动脑子，怎么捅娄子？ 在《大剑》项目里，这群无形者就是最招人厌的。因为它们仗着自己死不了，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据狄特莉丝说，组织应该掌握了消灭它们的手段，但敝帚自珍，藏得很严实；也不太主动招惹它们，只会适当控制它们的数量。 这样一来它们就更无法无天了。 果不其然，他只是藏起来一小会儿，这些家伙就捅了个大娄子。 但真正让他惊喜的，还是冯贤这小子。 实话实说，他之所以躲起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观察冯贤。 这趟行程最初他最有疑虑的正是这小子。一来对方是冯硕的弟弟，二来对方的面试官身份有些敏感，三来相处太短，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前一天他私下里向对方透露许念的主角身份，也是一种试探。 没想到提防来试探去，到头来反而是这小子最干净，剩下两个都有问题。 再看向那边贴着墙满头大汗的石帅，他直接问：“是去年中秋节，对吧？” 石帅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中秋节那天中午，我去网吧叫王子豪回家吃饭。你就是那个时候袭击了石帅，对吧？” 潜伏起来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把相关记忆都完整地梳理了一遍，最终锁定了一个疑点： 那天离开网吧时，他余光扫到了一个黑影冲进了网吧洗手间——当时石帅就在里面。那时他以为是网管养的猫，就没在意。之后整理记忆的时候也直接忽略了这一点。 刚才他仔细检查所有与石帅有关的记忆，检查到第三次才注意到了那个黑影。 当时的视角不太好，即使在思维宫殿中，他也看不清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突破口在影子，无论当时网吧中的灯光环境如何、影子如何叠加，一只猫的影子，都不可能叠出那种乱七八糟的形态。 那压根就不是一只生物该有的形态。但如果是无形者的本体，就很容易凹出那种奇怪的造型来。 石帅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乔木轻轻笑了笑：“看来我猜对了。” 听到这话，肩膀上还没从劫后余生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的冯贤愣了愣：去年中秋节？如果是那样的话，眼前这个所谓的石帅就没有说谎，他确实不认识真正的石帅，和他交朋友的一直是这个怪物。 这让他心里更加难受了。 石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想跑，却也知道自己跑不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时间，拖到钩爪者或追猎者察觉到异常，回来救他。 抱着拖延时间的想法，他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怀疑我？” 前面他猝不及防进入异空间时，露出了大破绽，他认了。可后面为了洗脱嫌疑，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还吃了那么多苦头。 然而对方却跟一条狗一样，无论他做什么都死死咬住他不松口，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这让他很挫败、很难受。 没想到乔木却摇头：“我早就不怀疑你了，在来江东市之前，我就不怀疑你了。或者说，我知道你有小心思，但我以为那些怪物和你没关系，只是碰巧了。” 他最初是怀疑过石帅有猫腻，可他又怎么能想到对方压根不是人类，而是无形者？他更不可能猜到这玩意儿能躲过智脑的监视。 所以几次试探后，他就将那些怪物当成偷渡者或并立宇宙反击者的手段了。 在他看来，这个石帅大概就是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野心和阴暗小心思，胡思乱想想搞事情出人头地之类的。 他这么一说，石帅也懵了：“你没怀疑我？那为什么要砍我？” “为了保你的命啊，”乔木理所当然，“我说得很清楚了，你废了对学院就没有价值了，你的命也威胁不到我了。它们想要和谈，最好的选择就是放了你。” “至于回到现实后怎么办，那是另一回事。我会尽全力想办法治愈你，虽然我目前无法让残缺的灵魂再生，但那么多项目，用心去找总能找到愈合灵魂的手段。 “就算治不好，你最多就是做不了调查员。凭我在公司的影响力，完全可以让你毕业后进其他部门，让那些部门领导多多关照你。” 石帅听得目瞪口呆：他以为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结果人家其实是个好人，完全是他自己想多了？可……哪有好人会这么救人啊？ “看来你当时并没有理解我的意图？”看着对方的表情，乔木撇了撇嘴。他的真心却让对方误会成试探，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你……”石帅的脑子乱糟糟的，“你不应该竭尽全力保护我，甚至不惜自我牺牲吗？” “你觉得我对你有责任？因为你是弱者？因为你是王子豪的朋友？”乔木闻言，眉毛一扬。 他以为这些无形者会更复杂、更邪恶一些，结果这家伙似乎很傻很天真？ “别搞错了，无论是你，还是冯贤，甚至王子豪，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对你们没有任何责任。” 说着，他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露西达：“不信的话你大可试一试，看看你袭击冯贤时，我会不会为了保他而放弃战机。” 一听这话，原本跃跃欲试的露西达也安分下来了。 “来这个项目是你们自愿的，我之前问你们要不要结束项目，你们也选择继续。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一切后果自然是你们自己承担。” 这话说得石帅脑子更乱了。 一开始他以为乔木是个隐藏很深的疯子，之前那番话让他觉得乔木似乎真的是个好人，可现在又好像不是了。 他倒不觉得弱者就有理，但他确实下意识觉得自己是王子豪的铁哥们，又是乔木的老乡，还是跟着乔木来的，乔木自然对自己有几分责任，会对自己投鼠忌器…… 应该说不是他觉得，而是石帅这么认为。 他诞生才一年半，大部分时间都在上课、做作业。他对现实世界三观与思维方式的认知，几乎完全来自石帅的记忆和认知。 那他对乔木的误判，可以说完全是因为石帅对人性的认知过于狭隘。 ‘所以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石帅的思想出了问题……’这只化身石帅的无形者，此刻面对搞砸了一切的责任，不由地生出了这种念头。 石帅脑子一团浆糊，那边的露西达更沉稳也更清醒：“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们握手言和，对吧？” “我这个人确实不喜欢争斗，如果有机会和平共处，我一定不会放过，”乔木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很可惜，你们的身份注定了你我不可能共存。” “因为我们不是人类？”露西达沉声质问，“因为我们来自项目世界？” “不，没那么复杂，”乔木摇了摇头，“因为新起点的阴影是我的地盘，我不愿意和别人分享。” 第928章 901.最强的大剑 沉默…… 露西达无法理解这种想法，石帅更是压根听不懂。 乔木却将肩上的冯贤放下来：“站在一旁别乱跑。你不跑，我不一定会救你；但你跑了，我肯定不会管你。” 听到这话，冯贤愕然地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说过了，自己做选择，自己承担后果，你也一样，”乔木瞥了眼对方，“我不是你哥，对你没有义务。” 冯贤支吾了半晌，最终才沮丧地说出了一句：“我知道了。” 之前绝望之中爆发时，他明明已经不打算活了，现在情绪退去、豁出去的决心消散，听到这话，还是很难受。 如果乔木说这话时他是旁观者，一定会拍手叫绝，一定会觉得太有道理了。可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只好乖乖拖着断掉的那条腿，踉跄着走到一边，乖乖等待自己的命运。 那边的乔木也斩魄刀入手，不再理会明显手无缚鸡之力的石帅，转身面对露西达：“开始吧？” 恐怖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本就狭小的小巷，甚至在无意间挤压着她的妖气同调，将她原本无限宽广的感知硬生生压缩在这条狭窄的巷道中。 虽然明知道有冯贤在，乔木不会像之前那样，只用灵压就直接压垮她，可露西达清楚，即便如此自己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把她放出来！”咬牙切齿之间，她对石帅说。 “什么？”石帅愣了愣，“她……你确定？” “不然呢？放出来！立刻！”露西达烦躁地吼了回去。 石帅不敢说话了，他也明白他们现在已经没得选了，整个人瞬间就崩溃成了一坨黑色的物质。 和之前露西达那坨一样，如同气球一般的黑色物质中，似乎有有东西挣扎着想要出来，不停地在物质表面撑起一块块奇奇怪怪的凸起，又力竭般地消退。 不过这一次，有一块凸起尤其明显，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在不断伸高。 随着伸高，黑色的表面竟然被绷出了一张人脸的形状。那人脸继续长高，又在黑色表面承起了一个人形。 随着人形不断变高，形状也越来越明确，逐渐成了一个全身纯黑、身材高挑、身姿曼妙的女人外形。 直到那外形彻底稳定下来，一声脆响，那黑色人形与地上的一坨直接分离。 很快，地上那坨重新变回了石帅，而那个黑色女人外形，也彻底变成了一个人，一个熟人。 “好久不见，你似乎变强了不少？”她微笑着和乔木打招呼，伸手将胸前的金色波浪长发撩到身后，看上去很自来熟，可眼神中那不容辩驳的冷漠与疏离，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 “微笑的泰蕾莎……”乔木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上一次见面时，他们甚至都没有交手，只是感觉到对方的气势和压迫感，他就知道自己远不是对手。那次被对方连追了几个小时，差点把自己跑死。 这一次面对对方，那种气势与压迫感却已经荡然无存了。 不是对方变弱了，而是他变强了，身体生存的本能不再受对方的干扰与胁迫。 “这次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它们还真不会这么轻易放我出来。”他没听懂对方的话，不过听上去，这些无形者之间似乎也不是那么融洽？ 疑惑间，泰蕾莎却动了。 她猛地一个转身，竟直接用手刀斩断了身后石帅的脑袋，紧接着瞬间出现在露西达身旁。 作为组织no.1的感知系，露西达的反应能力绝对毋庸置疑。可面对泰蕾莎，她只是本能地晃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剑，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对哦山的动作，就被对方如法炮制，一手刀斩断了头颅。 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惊得一旁的冯贤直接叫出了声，泰蕾莎却对他视而不见，仿佛那里根本没有人，弯腰捡起地上的骑士长剑，挥动了几下，感受着手感。 “你要在这种时候内讧吗？”已经破碎成满地黑色物质的露西达，用嘶哑的嗓音质问。 泰蕾莎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内讧？你们也配？别忘了谁才是老大。困了我这么久，这次只是收取一点点利息，回头再和你们慢慢算账。 “还有阿加莎和丽芙露那两个叛徒，如果还能找回来，我也会慢慢收拾它们的。” 听到这话，两只无形者才松了口气，重新变回人形。 “敌人很强，就算是你，恐怕也很难制服他。你需要我的配合。”露西达不动声色地说着服软的话。 泰蕾莎却也不搭理她，只是对乔木笑道：“虽然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垃圾的死活，不过我对你的世界很中意。好不容易从那个无聊得要死的小世界脱离出来，我可不打算就这么回去。” 说话间，她单脚后撤，摆出了准备作战的姿态，脸上却依然是轻松的微笑：“所以很抱歉，新起点的阴影，我也不打算让出来。” 说完她就直接朝乔木冲来。 乔木正要出手，身体却突然一僵，变得干涩无比，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剑挥向自己的头颅。 就在即将被枭首的一刻，他的身子一坠，直接跌入身下的空间门，将将避开了那一击。可泰蕾莎的反应速度也极快，竟然直接追了过去，不管不顾地一同钻进了空间门。 下一刻，乔木直接凭空落到露西达身后，一刀砍去，却被同样从天而降的泰蕾莎一剑挡住。 “抱歉，我可不会给你机会各个击破。”泰蕾莎依然面带微笑，显得非常轻松写意。 但下一秒，乔木左手一挥，发散出的灵魂之力瞬间点燃，顷刻间化作一道金色的火幕，将面前的两名大剑全部吞噬。 “我可没打算各个击破。”说话间，他围绕着火幕快速绕了一圈，手在火幕上拂过，划出了一个闭合的圆圈。 火幕之中突然冲出一个身影，正是全身金色火焰的露西达。可试图逃离的对方，冲到火幕边缘时，却狠狠撞上了无形之墙，被拦了下来。 露西达惨叫着，绝望地不停斩击、撞击着那无形的墙壁，却只是徒劳无功。 她的旁边，同样全身被火焰覆盖的泰蕾莎却缓缓走出，从她紧蹙的眉头就能看出她也在承受着灵魂灼烧的痛苦，可她却依然沉稳，若有所思地将手贴在墙上，摸索、感知着什么。 “没有实感？这不是阻挡……”她们人被拦在里面，声音却畅通无阻地传出来，包括火焰燃烧身体的噼啪声。 这确实不是阻挡，所以她们无论怎么攻击都没有命中感；怎么撞都出不去。 “只是空间折叠而已。”看着火焰迅速蔓延、填充，汹涌的火舌再次将她们吞噬，乔木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简单的空间折叠，里面即是外面，外面即是里面。当她们试图从里面冲出去，触碰到折叠的瞬间，就成了试图从外面冲进去。这样自然出不去。 但这种空间结构非常粗糙、简陋，能够阻挡的事物还很有限。例如声音的机械波，目前就拦不住。 乔木也没办法，这不是小说世界，能力的提升不是靠盘腿修炼或者猛吃丹药就能获得的。 一切实力，本质上都是对知识的理解和应用。 他的空间能力和灵魂能力能走到今天这个境界，完全是因为他有路西法之翼这位老师，虽然说不上倾囊相授，但人家随便漏点儿也够他吃撑了。 而想要获取其他领域的知识就比较麻烦了，他倒是可以找个项目世界去读大学甚至读博，但他打小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一个学位投入十几年，只怕他没修完几个学位，人就疯了。 空间折叠内部，露西达率先受不了了，竟然直接当场觉醒，身躯也开始迅速膨胀、伸长。 她不明白什么是空间折叠，但本能地想用觉醒后的巨大身躯直接撑暴那堵无形的墙。 很快，露西达的身体就将一个圆柱形空间填满，甚至都将灵魂之火压住了。 可这样一来，不仅空间没有被她撑破，并不会因此而熄灭的灵魂之火，反而也悉数遍布她的全身，让她愈发痛苦了。 绝望之中，她的口中开始不停喷吐之前那些能够操控人的铁线虫，虫子一落地就疯狂挣扎着试图钻入地下，最终却只能在灵魂之火的焚烧下化作虚无。 泰蕾莎被露西达巨大的身躯挤得整个人都贴在空间壁上，显得很不舒服，脸死死贴着无形的墙壁，不耐烦地不停翻白眼。 露西达却顾不上她，极致的痛苦中，剧烈地挣扎着，将她挤得更难受了。 “我说……你这个混蛋……”被挤压得几乎喘不上气的泰蕾莎，咬牙切齿地勉强地从嗓子里挤出几声鼻音。 她手中长剑翻转，瞬间化作一道道残影，顷刻间挥出几十上百道剑风，划过露西达的身体。 挣扎立刻停止了。 “……到底有完没完啊？！” 露西达庞大的身躯直接碎成了数百块碎肉，带着金色的火光，轰然坍塌！ 塌陷的碎肉堆在地上，直接崩溃成一大滩黑色物质，并在火焰的燃烧下逐渐干瘪、龟裂。 泰蕾莎却直接走上前，不顾那金色火焰的威胁，一把将那物质捞起来。 火焰直接沾染到她手上，并向全身蔓延。露西达的灵魂则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裹在她的手和手臂上，一点点地融入她的身体。 看着这一幕，泰蕾莎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进去了，十年之内你就别想出来了。十年时间，之前你和它们串通囚禁我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露西达的灵魂停顿了一下，也不知是觉得这笔买卖还能接受，亦或是实在不想承受灵魂灼烧之苦，又继续往她体内钻，很快就彻底没了踪影。 回过身来时，泰蕾莎整个人都再次被灵魂之火覆盖、灼烧，明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可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一幕即便是乔木，也不禁感到钦佩。 他忍不住感慨：“同为无形者，你们之间的差距可真大啊。” “不过是找到了一个优质形象罢了，我们的表现完全取决于所化身的对象，”泰蕾莎一边继续研究那空间折叠，一边微笑着谦虚道，“等我们取得你的血肉，新诞生的同伴，恐怕就要超越我了。” 乔木觉得自己大致搞明白这个物种的模式了：“当初决定跟踪我偷渡到现实世界的，就是你吧？” 他记得这家伙之前就抱怨过《大剑》的世界太无聊了。想想也对，取得了泰蕾莎的血肉，她就已经是那个世界的战力天花板了。无敌之下，那么小的世界，确实容不下她。也只有这样的存在，才会冒着未知的风险，不经任何调查就直接偷渡。 他又瞥了一眼身后紧张到不行的石帅：“他们都是你的手下？” “无形者是平等的，只会在共同行动时推举一位临时领导者……”泰蕾莎的手又缩了回去。 可这一次，乔木的眼角却狠狠抽搐了一下：对方的手，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已经突破空间折叠了，只是没能坚持下去！ “其他无形者都响应了我的召唤，但他不同，”泰蕾莎也看了眼石帅，“他是在现实世界中吞噬真正的石帅后诞生的，还有刚才那个王子豪，则是在这个项目世界诞生的。” “石帅诞生后，我们要以他的身份潜伏下去，身体的主导权自然要交给他，”泰蕾莎说到这里，石帅忍不住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她又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谋划了一场叛乱，将我囚禁起来。” 她轻蔑地摇了摇头：“当然我也理解，现实世界前所未有的精彩冲昏了它们的理智，让它们迷失了自我。它们不想再遵循古老的传统，接受我的领导与约束，满脑子都是自由、无拘无束地追求自己的野心，满足自己的欲望……成了！” 迪妮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就在乔木眼皮子底下，她的一条手臂，穿过空间折叠，伸到了外面！ “怎么做到的？”乔木并不意外，他从来不觉得这一招能困住甚至困死对方。 “前进与后退会在瞬间颠倒，对吧？”迪妮莎得意而自矜地笑着，“只要让每一寸触碰到它的肉体，都在那一瞬间变前进为后退，就可以一点点出来了。” 这方法直接给乔木听傻了。 这就是微笑的迪妮莎，不解放任何妖力，以完全的人类姿态轻松斩杀深渊者的超级no.1！ “你还真是个怪物……”他露出勉强的笑容。 “多谢夸奖，你也一样。”迪妮莎微笑着，一点点从空间折叠中探出来，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 就在还剩后半个身子时，她干脆直接一大步迈了出来。 “看来彻底适应了呢，”她语气非常轻巧，仿佛只是迈过了一个大坑而已，“对了，你见过真正的怪物吗？” 乔木还没明白过来，身后的石帅，却发出了奇怪的“咕噜”声。 他回头望去，对方此刻满头大汗、满脸惊恐地看着的，不是自己，而是迪妮莎。 看着一点点向后挪动的石帅，迪妮莎冷冷道：“你要是敢跑，就处以五十年凌迟之刑哦。” 惊人的压迫感席卷而来，瞬间弥漫在空气之中。 乔木猛地看去，发现对方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条条跳动的青筋，很快银色的双眼就变成了金黄色，颜色比她那波浪长发还要艳丽几分。 即便如此，那进程也依然没有停止。 她在释放妖力…… “你要觉醒！”话音刚落，乔木猛地一挥手，凭空出现在迪妮莎身后的刀刃直直斩向对方的脖颈。 可同一瞬间，对方竟然头也不回地将手伸到脑后，用两根指头轻松夹住了斩魄刀刃。只是两根手指，那巨大的力量就轻而易举和他形成僵持，让他根本无法继续挥刀！ 他不得不双手同时死死攥住刀柄，双臂因用尽全力而肌肉隆起、青筋爆膨。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勉强握住刀柄不被对方反向通过刀刃夺去，更别说继续挥刀了。 看到这一幕，身后石帅的呜咽声更明显了。仿佛占据上风的是什么可怕的敌人一般。 不过乔木现在已经完全没工夫思考这件事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吗？”迪妮莎轻松地说道，“面对你这样的怪物，不觉醒可就无法抗衡了。” “我宁愿你没夸我！”用尽全力下，乔木死死咬住的牙齿间挤出这么一句。 虽然明知道no.1觉醒后的实力提升可以达到几百倍，虽然明知道对方可是大剑世上最强no.1，更是整个大剑世界的最强存在，是能直接秒杀最终Boss的无敌存在。 看着对方面部的轻微变化，他嘴里忍不住发苦：这只是不到50%的妖力解放吧？太夸张了吧？！ 可即便如此，对方也根本不打算停下。 随着妖力解放的深入，迪妮莎的脑袋没有像其他觉醒者一样变形，而是开始由外而内地皱缩，并一点点缩进脖子里。 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化，证明妖力解放已经超过了50%！ 乔木继续用尽全力和对方僵持着，一边艰难地朝那边死死贴着墙角、被那骇人气势压迫得纹丝不敢动的冯贤说道：“跑！越远越好！” 冯贤已经被这一幕吓呆了，听到他的声音，竟然一辆茫然地看着他。直到他又重复了一次，才反应过来。 可对方才艰难地迈出两步，泰蕾莎就开口了：“谁都不许离开哦。你若敢走，我就杀了王子豪。” 原本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冯贤，听到这话，本就艰难的脚步立刻顿住了。 泰蕾莎那已经皱缩到丑陋不堪的脑袋上，露出了一个更加难看恐怖的笑容：“抱歉了，这种生死之战里，我可不会任由你排除干扰，全力以赴。” 话音未落，冯贤身子一滞，猝不及防地坠入身下凭空出现的空间门。 泰蕾莎的反应更快，松开刀刃的瞬间，身形一闪，已经一把掐住了冯贤的脖子，将他从新拽了出来。 然而几乎是同时，伴随着一声“缚道之十七·逆替”，她只感觉手感一变，手中冯贤的脖子，竟然变成了一根树干。而冯贤本人，已经出现在乔木身边。 她松开树干，身形一闪，再次瞬间出现在冯贤面前，伸手抓去，却一把抓住了乔木挡过来的手。 她看了看挡在自己面前的乔木，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想要从对方肋下穿过去，直取身后的冯贤。 乔木见状立刻伸手阻挡，却被对方敏捷地一掌打开。他立刻反手一掌，又将继续探向冯贤的手打开。 两人就这么对面而立，乔木的右手和泰蕾莎的左手死死攥在一起暗暗较劲，双方的另一只手则不停地在空中你追我赶，互相拍打，如同孩童游戏一般。 可这游戏却让冯贤看不懂了。 在他的视线中，那两只手已经化作两道视线完全无法捕捉的残影，在空中高速挥动。空气中则传来密集刺耳的“啪啪”声，震得他双耳剧痛、头晕目眩。 就在他恍惚地以为自己即将就这么晕倒时，一道白影袭来，轻轻贴在他胸前。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就感觉一股巨力将他推了出去。 等他再恢复意识时，自己正躺在软软的东西上，好像是张床？周围则很阴冷，刺得他毛孔紧缩，显然是空调开得很足。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正是许念那张疑惑而迷茫的脸。 他毫无预兆的睁眼，显然吓了许念一跳。对方犹豫着、试探地问道：“你……记得我吗？” 冯贤没说话，而是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看向自己的胸前。 一片洁白的天鹅羽毛贴在他的胸前，正一点点化作光斑，凭空消失。 一时间，两人都被这一幕看呆了。 第929章 902.最强的变异者 异空间中，随着冯贤的突然消失，两人也不再较劲。 “刚才那是什么？”重新拉开与乔木的距离，泰蕾莎好奇地问，“一片羽毛？那是什么能力？” 泰蕾莎很强，比乔木见过的绝大多数人都强。但那只是实力上的强大，而非位格、层次上的。她显然无法感知到那片羽毛中所蕴含的能量，更无法理解那种层次的存在。 乔木揉着拍得生疼的手，不想说话。 要不是他储存了充足的灵魂之力，不停地修复自己的左手，刚才那短短几秒的交锋，他的手早就被拍得粉碎了。 见他不解释，泰蕾莎也不以为忤，只是笑道：“你的手段还真多，不觉醒果然对付不了你。” 话音刚落，她的压迫感再次暴涨，仅剩的那还不如一颗火龙果大的丑陋脑袋，也彻底缩进了脖子，只在脖颈上留下了一个难看的伤口。 看来和原著一样，她依然是被暴走的普莉西亚偷袭斩首而死，所以被组织“复活”并觉醒后，是没有脑袋的。 泰蕾莎体内溢出的妖力，如同无数根尖锐的钢针。只是置身其中，乔木就感觉全身每个毛孔，甚至身体内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神经元，都无时无刻被无数根钢针反复戳扎。 但他依然没有选择彻底解除限定灵印，而是依旧靠着有限的灵压苦苦支撑着，哪怕冯贤已经不在这里了。 看着对方身体开始出现异变，虽然明知对方是敌人，他还是忍不住感慨：“这就是最强的深渊者吗？” “是变异者哦，”泰蕾莎却纠正道，声音是从她的腹部发出的，“泰蕾莎等八位no.1，是被组织使用海怪血肉复活的，她们也从中受益，觉醒后获得了一些很独特的东西，所以并不是深渊者，而是异变者。” “其中五位，包括泰蕾莎，因为失去了部分肢体，实力受到影响，也被称为残缺变异者。”眼前的泰蕾莎失去了脑袋，竟然还有心情做常识科普。 “新东西？那是什么？” “干嘛这么简单揭开谜底？不亲自试一试就没意思了。”泰蕾莎轻笑道。 话音刚落，她身子前倾顶起后背，两只肩胛骨处的皮肉迅速隆起，两丛数之不尽的血管冲破血肉，迎天飘荡、舞动。 乔木瞬间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解除了限定灵印，同时全力向前方释放灵压。 一阵旋风于泰蕾莎周身凭空而起，向四周呼啸扩散，彻底扰乱了周围的气流。即使庞大的灵压在前方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护盾，呼啸的飓风依然吹得乔木睁不开眼。 天地之间只剩下如同世界毁灭一般的轰鸣声，大地剧烈震颤，脚下的青砖不断崩裂、翻滚、下陷。 被飓风裹挟着漫天乱飞的碎石块、碎砖瓦、树枝，甚至锅碗瓢盆等乱七八糟的硬物，时不时重重砸在乔木的身上、头上，让他苦不堪言。 但他此刻集合全身灵压对抗那头怪物的威压，甚至连施展一道下位缚道的余力都没有。 即便如此，那强大的威压，也如一辆载满千吨的火车、一条碾碎一切的邮轮、一座毁天灭地的大山，那源源不断的恐怖冲击令他苦不堪言，好几次都想直接向路西法之翼求助。 随着天崩地裂结束，被震得七晕八素的乔木勉强地站在半空中灵子凝聚而成的地面上，也顾不上弥漫在空气中的大片灰尘，大口喘着粗气，缓解这痛苦的余韵。 烟尘逐渐散去，他也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这个异空间规模并不大，但也有一个小镇大小了。此时此刻，小镇如同经历了一场大地震一般，放眼望去尽是废墟，已经没有一座完好的建筑了。 看向对面泰蕾莎时，他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骇然：只是觉醒时所爆发的气势与威压，竟然就引发了一场巨大的天灾，直接毁灭了一座小镇！ 这威力，在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无论是调查员还是剧情人物——都闻所未闻！ 虽然他没见过原版泰蕾莎真正觉醒，但他敢说原版的泰蕾莎绝对没有这种实力和威势。看来这就是那海怪血肉所带来的变数了。 或者说是变数之一…… “你还……”原本想说对方现在的模样还真是丑陋，但面对异空间如此惨状，在那无形的威慑下，这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不得不说，比起原著中妖气同调觉醒后的四翼天使形象，此时此刻泰蕾莎的觉醒确实堪称丑陋。 她的脖子上依旧空空如也，只有一道丑陋的不平滑伤口，伤口中，探出几十根血红的肉芽，随风飘荡。 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反而遍布一根根血管。那些血管经纬交错，覆盖在红色的肌肉表面。 最令人瞩目的则是她的后背，那里多出了两只巨大的翅膀。可这对光秃秃没有一根羽毛的翅膀，与天使产生不了任何关联。 这根本就是无数根血管相互盘绕、纠缠所组成的翅膀，上面遍布着丑陋的镂空。 最令人作呕的是，每一根血管最终都汇聚到翅膀的最中央，那里则挂着一双巨大的血红色眼球。 眼球四周连接着密密麻麻的血管，表面也遍布青筋，随着翅膀的扇动，时不时无规律地转动着，似乎正在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真是个怪物……”此刻的他，只能如此评价面前的敌人。 “这……这是什么呀……”身后，一个憨憨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尽是恐惧与迷茫。 乔木深深看了一眼依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泰蕾莎，对方此时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那双眼球不停地转着，里面透着说不出的邪恶与……好奇，仿佛从未见过这个世界。 虽然不明白对方这是怎么了，但他意识到短时间内对方并不打算有所行动，就警惕地回过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出现在那里的，正是渣土车司机李增宝，和那对姐妹中的妹妹刘雨珊。 也正是这两人的突然闯入，让乔木没能躲进自己的专属地狱，不得不全力释放灵压，硬扛那波毁天灭地的冲击。 直到此刻，乔木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冲击波中，智脑似乎更新了项目信息，但他当时根本顾不上查看。 此刻一查，他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好了。 可选任务5：确保剧情人物的安全。（失败） 这说明有剧情人物在那场爆炸中死亡了。看着面前的两人就能猜到，死的应该是郑满。 这直接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郑满可是男主角，或者说是第一男配角啊。对方的死竟然没让项目直接重置，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幸事。否则他们所有人，无论是他，还是这群无形者，一个都跑不掉！ 他没去关注身后的泰蕾莎，而是直接把手按在李增宝脸侧。他相信，不论这群无形者有多疯，只要它们还想活命，在这场摧毁一切的冲击波后，都不会选择在剧情人物在场的时候动手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一个误伤，就直接所有人共赴黄泉。 被灵魂之力覆盖的手指探入李增宝耳中：【你在做什么？】 连问了几次，李增宝才回过神来，将敬畏而恐惧的视线从那头怪物身上挪开。 “我……老板不在了，找不到灯泡……” 乔木恍然：李增宝找到了刘雨珊，却找不到照明商店老板，无法将女孩送回阳间。所以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他。 看着地上浑浑噩噩的刘雨珊，乔木一时也有些踌躇。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把握强行将对方送回阳间，可那样回去的对方到底能不能如他们一般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就无法确定了。 而且原著中刘雨珊是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他这么改变剧情，实在太危险了。 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局势，他已经不想、也不敢和剧情人物有任何交集，给剧情带来任何影响了。 可眼见着泰蕾莎那副毁天灭地的架势，他也不敢将这两人留在这里。 恐怕再死个剧情人物，这项目就要瞬间重置了。 就在他沉吟时，刘雨珊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他：“你……你就是让刘嘉怡……变成影子的人？” 见乔木点头，她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原本颓废不堪的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死死拽住乔木。 “帮帮我！救救刘嘉怡！”她语气中带着浓郁的哭腔，“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我怎么叫她她都不理我，而且她……我的影子，越来越奇怪了！” 对方这么一说，乔木低头看去，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影子和身体截然不同，堪称支离破碎！ 而且还在不断地碎裂，一小块一小块地崩开，崩裂下来的黑色影子碎片，就如蒸发了一般凭空消散。 显然，刘嘉怡受的伤非常重，已经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刻了。 “她为了保护我，和那些怪物战斗，一直战斗，不停地战斗……被那些怪物攻击、撕咬，受了很重的伤，却就是不跑……”刘雨珊已经泣不成声了，不停地抽噎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 “那些怪物也咬我……可伤却都跑到她身上了……我想替她分担，但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看着地上不断崩坏的影子，乔木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种程度的灵魂损伤，他根本束手无策。 “求求你了！”刘雨珊见状死死攥住他的手，不停摇晃，“只要你能救她，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就是让我去死都行！” 说到这里，她猛地想到了什么：“你不是能让她变成影子吗？” 她死死攥住乔木，一脸渴望与迫切：“你把我也变成影子，变成她的影子！我替她去死，好不好？求你了！” 乔木深深看了女孩一眼，缓缓掏出一瓶义血：“我救不了她，但你能不能，就要看你自己了。” 刘雨珊一把躲过那支小巧的玻璃瓶子，摘下木塞就要一饮而尽。他却一把拦住对方：“我必须提醒你，你现在还能醒来，还能活下去，还有大好的人生。一旦你喝下它，你就死定了。” 一旁的李增宝什么也听不见，但看到那个眼熟的瓶子，就反应过来，着急地伸手去抢：“可不能！你得回去！你得醒来！” 刘雨珊敏捷地躲开对方的抢夺，没有任何犹豫，将瓶口凑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李增宝呆住了，瞪大双眼看着对方，许久后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你这是作甚呀？！你咋这么糊涂呀？！你这让我可咋办呀？！我欠了这么多血债我还咋活下去呀？！” 刘雨珊却没理会对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脸上流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她正要对乔木说些什么，身体却瞬间崩坏，直接消失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立刻让李增宝的哭嚎戛然而止。他呆呆地看着刘雨珊的身影消失不见，地上却多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 那女孩还在昏迷之中，整个身体这儿缺一块那少一块的，惨不忍睹。 可随着她的影子越来越浓郁，她身体残缺的部分也在一点点浮现、补齐。脸色也好转了不少，惨白的脸颊逐渐浮现出血色。 乔木见状，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她们竟然真的做到了。 义血能够根据人的心愿赋予人独有的血鬼术。 此刻的刘嘉怡与刘雨珊，在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对方的坚定信念下，成了彼此的影子，替彼此分担伤害，永远共生、永不分离…… 乔木将地上的李增宝拽起来，提醒对方：【你的债还没还完，这里太危险了，你要带她们逃离这里，逃得越远越好，听见没有？！】 李增宝眼前一亮：“这……这也是还债？” 他认真点头：【这也是还债！】 “嗯！我知道了！”李增宝郑重地说着，直接将地上的刘嘉怡扛在肩上，“我一定会带她们躲得远远的！” 说完，对方竟然直接原地消失了。 感受着那转瞬即逝的空间波动，就连乔木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作为车祸的罪魁祸首，李增宝的愿望是不惜一切及时找到那些有机会生还的人，将他们及时送回阳间。 这个愿望赋予他的血鬼术，正是熟练到连乔木都自愧不如的空间穿梭能力。 送走李增宝后，乔木终于松了口气。现在这个异空间中，只剩下他和该死之人了，他也终于可以无所顾虑地战斗了。 回头看向那边依旧纹丝不动的泰蕾莎，不知何时，对方翅膀上的那对眼睛，已经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其中透露出的邪恶与疯狂，只是瞥了一眼，就让他有种不顾一切、拔腿就跑的冲动。 乔木立刻挪开视线，竭力不让自己再去关注那对眼睛。但刚才那匆匆一瞥，犹如烙印一般死死烙在他的大脑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只是一瞥，后背就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此时此刻，他甚至已经感到后悔了。 新起点的阴影那么大，自己干嘛不学会分享呢…… 不过到了这个份儿上，就算想要和谈，也得再打一场不分胜负才行。可凭他的经验，这种级别的战斗，想不分伯仲，比大获全胜难得多。 似乎上级他切断自己与眼球视线的行为产生了某种效果，原本如同被定身一般纹丝不动的泰蕾莎，此刻终于有了动静。 她那肌肉裸露的双手，覆盖在表面的血管开始生长、汇聚、盘绕。顺着手指方向延伸出近一米的血管群，很快就组合成了双刃状。 这独特的武器看的乔木有些迷茫：血管能有多硬？更别说这边缘粗糙的“刀刃”还都没开刃。 不过他依然不敢大意，仅凭对方觉醒瞬间的冲击力，这两把看上去像个笑话武器，就绝不会那么简单。 “在哪……”泰蕾莎那边，突然传出了一声微弱的呢喃。 “什么？”乔木一时不防，没听清楚。 “是谁……” 这次他听清了对方说的话，可却更加迷茫了。 是谁？什么意思？而且听对方的语气，似乎非常茫然。 他没再反问，而是警惕地盯着对方。和之前相比，觉醒后的泰蕾莎，明显很不正常。 但他前一秒还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警惕，后一秒，对方竟然直接从他面前消失了。 乔木猛地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在后面！ 他一步直接跨出上百米，和对方拉开距离，待对方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确认对方没有追击，才松了口气。 饶是如此，他也被刚才那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竟然完全没有捕捉到对方的行动轨迹。如果不是没有丝毫空间波动，他甚至要怀疑对方也在使用空间能力移动了。 这速度实在太惊人了！ 只是这区区几十米的移动，就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双方的实力差距。 此时此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究竟能在对方手下撑过几招。 乔木此时心惊不已，可那边的泰蕾莎却没了后续行动，不仅如此，对方甚至维持着背对他的角度，完全没有转向他的打算，还朝着反方向走去。 就在他的注视下，泰蕾莎踩着脚下的岁砖瓦来到某处废墟中，右手所化的血管刀刃突然直接刺入废墟之中。 就在他还一头雾水之际，那刀刃轻松一挑，直接挑飞了大量碎石块碎砖瓦，将一团黑色的物质挑了出来。 乔木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化身石帅的无形者。 这东西显然没能躲过泰蕾莎觉醒的冲击，也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怎么的，竟然躲在废墟下面不出来。 他都已经选择忽略这家伙了，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将对方抓了出来。 不过此刻的无形者明显也不对劲，被泰蕾莎的血管刀刃贯穿的它，明明算不上多重的伤，却在不停地抖动。 从那抖动中，乔木竟然能察觉到强烈的恐惧情绪。 那只无形者，竟然在害怕自己的同伴，在害怕此时的泰蕾莎？这个判断让他愕然不已。 泰蕾莎却直接挑着无形者送到自己胸前，与此同时，她两侧的翅膀也向前合拢，那两只恐怖的眼球直接围在无形者左右，仔细打量起来。 而被泰蕾莎这么一包围，那无形者更恐惧了，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出惊恐而崩溃的呜咽声。 可两只眼球只是打量了几秒钟就直接挪开了视线。 “不是你……”泰蕾莎的身体发出遗憾的声音，随手一甩，如同扔垃圾一样，将无形者丢在地上。 那无形者入逢大赦，却也不跑，反而直接就地往下钻，很快就躲进了满地的废墟残骸之中。 这一次，乔木依然没搞清楚状况，泰蕾莎却直接转身对着他了。 “是您吗……” “什么？”他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可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对方竟然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距离他只有短短几寸的距离。 他甚至能够闻到对方身上某种奇特的淡淡香气。 这些无形者，竟然连女人的体香都能变出来，太变态了！ 心中吐槽着，乔木却既不躲避，也不反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身体的本能告诉他，这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幸运的是，也许是他的体型较大，也许是他没躲在废墟下，这一次泰蕾莎没有选择刺穿他，而是如刚才那样直接用两只眼球左右观察他。 虽然竭力不让自己去看那两只眼球，但一想到那两个怪东西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乔木就全身寒毛直竖。 “不是你……”那遗憾的声音再次出现，泰蕾莎如之前一般，转身就走。 这让乔木忍不住大大地松了口气。 毕竟如此短的时间内，还不足以理清接下来的行动方案。现在他亟需对方的情报，不仅是战斗情报。 不过目前可以确定，觉醒前后的泰蕾莎，已经不是人性扭曲和异食癖的问题了，压根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物。 对方似乎并没有继承觉醒前的记忆和计划，而是完全自行其是，似乎是在漫无目的地寻找什么。 是在找头？他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这似乎也是最合理的推断。 如果真是那样，那这位残缺变异者注定要失望了，她的头可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看着泰蕾莎远离自己，乔木正在犹豫要不要跟着对方，或者先回阳间安排其他事宜，却猛地意识到一件事。 泰蕾莎在远离自己，可她的翅膀没有。那双翅膀依然在他身侧，那两颗眼球也依然在他身侧！ 下一秒，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就是你！” 那邪恶、怨毒、亢奋而扭曲的语调，让乔木瞬间如坠冰窟。 与此同时，泰蕾莎也停下了脚步。 第930章 903.消失的战魄刀 伴随一声轰鸣，乔木直接飞出了大几十米，又在地上翻滚了十多米才勉强停下。 他躺在废墟中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强烈的眩晕感与呕吐感还没得到一丝缓解，一声爆鸣之下，特蕾莎再次出现在他的上空，两把血管长刃直接化作长鞭，狠狠朝他砸来。 每一鞭砸在身上，都是深入骨髓的剧痛，却并未给他造成伤害。 因为他将全部灵压都附着于皮肤上，使皮肤变得极其坚硬。这是他从破面那里获得的灵感。 如果是平时，这招“钢皮”确实没什么用，稍微有点实力的敌人就能轻松突破皮肤的防御。但当他完全解除限定灵印时，那凌驾于队长级死神之上的灵压，使这一招产生了质变。 虽然被一鞭鞭抽打下疼得死去活来，不过趁着挨揍的工夫，他总算从刚才那记重击中缓了过来。 趁着爆炸扬起的灰尘遮蔽双方的视线，乔木直接开了个空间门溜之大吉。 可刚进入空间门、抵达千余米外，双脚都没落地，远处就再次传来音爆的轰鸣。 “艹！”他只来得及骂了一声，都还没抬起手中的斩魄刀，一股巨力便轰在他的背上，再次将他轰飞。 不过这一次他没任凭自己犁地，直接摔进一扇空间门，来到了百米高空。 然而几乎就是同一时刻，地面上泰蕾莎的血管翅膀上，两只眼球同时抬起，直勾勾看向空中的乔木。 下一刻，泰蕾莎双腿微曲，随后猛地一跃，在一道轰然炸开的冲击波中，化作一道残影直冲云霄！ 这一幕吓了乔木一大跳，不过对方飞到半途中速度就开始大幅减弱，最终在距离他尚远的地方彻底停滞下来，随后向地面坠去。 可乔木还没松了口，下坠的泰蕾莎突然抬起双手，两条血管刀刃解体为两丛松散的血管群，朝着上空的他迅速生长蔓延而来。 血管蔓延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泰蕾莎的行动速度，他没有丝毫犹豫，隔着老远就挥刀斩去。 可没想到刀刃砍中血管时，那些血管竟然极其柔韧地顺着斩击方向陷出一个凹槽，紧接着又反过来将他的斩魄刀层层困住动弹不得。 乔木立刻就要解除始解，取回刀身，却突然脸色剧变：他竟然无法解除始解了！ 在他试图解除始解的时候，一股奇怪的斥力在和他对抗，试图阻止他。 虽然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但他心中却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他知道是谁了。 是他的斩魄刀灵，碎星河！对方在制止他接触始解。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也从他心底浮现：【不要解除，刀会断。】 听到这话，乔木神色一凛：解除始解会导致斩魄刀断裂？这种事情他可闻所未闻。 看来那些血管可不只是靠蛮力缠住刀身那么简单，而是从某种根源上甚至概念上，就让他无法取回自己的斩魄刀…… 意识到这一点，乔木只能挥动刀柄，试着操控刀身试图脱困。 可那些血管如同有着自我意识一般，活动极其灵活。刀刃朝哪个方向砍，它们就顺着哪个方向同速挪动，让他有力气使不上；他想抽出刀身，血管群又立刻紧紧缠住和他较劲。 下方的泰蕾莎顺势狠狠一拽，巨大的力道下，收缩的血管将乔木拽得直接摔在地上，整个人都死死挤在身下灵子凝成的地面，竟直接将之挤出了蛛网状的龟裂。 狼狈之下，他只能撤掉灵子，自己也被那惊人的力量拽得加速向地面坠去。 与此同时，从几百米高空自由落体的泰蕾莎也摔回了地面，双脚落地再次激起一阵冲击波，自身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她稳稳站在地上，左手所化的血管丛依然死死缠着斩魄刀，右手的血管丛则继续向乔木蔓延。 那东西只是远远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乔木自然是半点都不愿意靠近，坠落到距离血管只剩下几十米的位置时，他直接跌入突然出现的空间门，再次出现时，已经换了个地方继续下跌，成功远离了那丛血管。 可与之前一样，就在他从空间门跌出来的瞬间，泰蕾莎翅膀上的一只眼球，几乎没有任何延迟地转向他的最新所在，与此同时那丛已经长达两百多米的血管也迅速调转方向，再次朝着他蔓延而来。 他将斩魄刀柄置于胸前：“卍解·方寸星河！” 下一刻，一片黑色从远处血管缠绕的刀身中喷涌而出。 那些血管仿佛察觉到一样，其中一部分迅速抬升，以更快的速度绕到那片黑色的上方，试图将其一并捆缚住。 看到这一幕，乔木心中一紧。他知道，那片星空是有实体的。当初在总部风控部地下试验场进行报备测试时，那片星空就险些将试验场的天花板顶爆，即使他及时阻止，也损坏了不少设备管线。 可这一次，那星空却如同没有实体的影像一般，凭空穿过那些血管，丝毫不受阻碍地继续上升、扩张。 虽然一时想不通其中关节，这也让乔木狠狠松了口气。 星空的展开速度极快，很快就将整个异空间的天空填满。原本刚过正午、明亮无比的异空间，立刻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仅存的光源就是漫天繁星散发出的微弱光芒。 下一刻，严丝合缝刀身与血管之间，突然就凭空出现了十几公分的空隙。血管们疯狂向内涌动、挤压，可无论如何都无法缩小距离、填补空隙。 而另一边，另一簇至距离他只有十几米的血管，也遭遇了相同的情况。血管丛在空中疯狂涌动，却迟迟无法接近他。 乔木轻松抽出了斩魄刀身，却并没有取回，而是直接斩向下方的泰蕾莎。 后者对这突如其来的奇怪变故显然没有任何预料，一时之间也无法理解这种现象，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他成功地一刀斩下了整条右臂！ 那条右臂摔在地上，上面的血管在挣扎的摆动中迅速枯萎。枯萎一路蔓延向空中，很快，数百米长的血管群，全都变成得干瘪、枯黑，无力地摔向地面，最终悉数摔得粉碎。 但断臂之痛显然并未重创泰蕾莎，她弯腰捡起地上肌肉裸露的右臂，重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乔木也不给对方安心短肢再生的机会，连连挥刀猛攻。但反应过来的泰蕾莎也没有再犯之前的低级错误，她的血管一如最初，变得极其柔韧、难缠。 虽然卍解后他终于能砍进去了，也砍断了对方不少血管，但那些血管的再生速度极快，往往是他还没来得及二次挥刀，就已经接好了。 而泰蕾莎也并未如乔木预料的那般，借助再生能力将那条手臂接上，反而是肩部的血管迅速蔓延，重新缠绕在整条手臂上，甚至还在手部重新盘绕出了新的血管刀刃。 她手臂与肩部的断口清晰可见，明显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可在那些血管的包裹与操控下，那手臂的灵活程度一如最初，仿佛从未断过。 双手重新解放出来的泰蕾莎再次迎敌。 乔木很快就发现，随着卍解带来的实力提升，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而且泰蕾莎对卍解的距离掌控毫无办法，两把刀刃上的血管无数次蠢蠢欲动，想要重新捕获斩魄刀，却都无功而返。 也就是说，自己终于取得了一点点小优势，可以开始考虑反击了。 ‘这场战斗的关键不是泰蕾莎的身体，而是那些血管。而那些血管则是受眼球的指挥？’虽然一直避免和那两颗恐怖的眼球对视，但他也能察觉到那两颗眼球对那些血管起着重要的引导作用。 他很快就拟定了作战方案，一步直接出现在百余米外，挥刀斩向一颗眼球。 但一如之前，就在他完成移动的同一时刻，眼球就敏锐地捕获了他的最新位置，与此同时，两扇翅膀上的血管迅速膨胀、生长，轻松挡住了来袭的刀刃。 乔木没有丝毫犹豫，略微挪动一下，又出现在另一个方位，挥刀再砍，再次被挡…… 就这么连续十几次之后，翅膀上那些来不及收回的血管，已经密密麻麻乱成一团，如同一个毛线球一般死死缠绕在一起。 仍立于空中的他终于找到机会，左手一翻，一把短剑入手，对着空旷前方直接狠狠斩了下去。 目标：血管团！设定距离：零！ 短剑凭空斩下，数百米之外的血管群却猛地躁动起来，仿佛察觉到了极其危险的情况。 可凌乱地缠绕在一起一时间根本解不开的它们，除了躁动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处理眼前的情况。 下一秒，血管群的根部，与泰蕾莎肩胛骨的连接凭空裂开，一道平滑的伤口下，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被一剑斩断根部的血管群迅速崩散，露出了缠绕其中的眼球。 与此同时，一直站在原地的泰蕾莎也动了。 既然乔木手中的短剑能直接砍到她，那至少在这个瞬间，她自然也能顺着短剑触碰到乔木！ 她双手处的血管，没有选择去捕捉短剑，而是直接顺着短剑一路向乔木蔓延而去。 可就在那些血管距离目标只有短短几公分时，它们的蔓延停住了。 或者说不是它们停下了，而是它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拉近与目标的距离了。 乔木及时解除了他与泰蕾莎的零距离，将距离恒定在短短五公分上。 就是这短短的五公分，对于那些诡异的血管而言，却成了永远无法越过的天堑。 于此同时，乔木的右手猛地捅出，刀柄之上却空空如也。 而泰蕾莎的身侧，那些再次察觉到危险的血管疯狂涌动，想要重新相互连接、愈合，进展却出人意料的缓慢。 妖鬼短剑，乔木送给斯图西的礼物。这把短剑造成的伤口极难愈合，且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摧毁伤者的免疫系统，加剧感染和传染病。 血管们徒劳地舞动着，却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只能任凭凭空出现在眼球视线死角的刀刃，畅通无阻地狠狠捅进了眼球之中。 ‘成了！’乔木顿时大喜。 可下一刻，他就脸色一变：刺入眼球的刀身，没有传来任何命中的触感。他根本就没击中那只眼球。 他右手下意识拧动刀柄，带动斩魄刀在眼球中搅动，却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察觉到不对的他立刻抽出斩魄刀，却什么都没有。握着刀柄的手也是一轻。 他失去了对斩魄刀刀身的感知！ 惊愕之中，乔木终于难以抑制地与那眼球产生了对视。 此时此刻，那邪恶至极的视线中，还夹杂着一丝得意。 他中计了！ ‘碎星河？碎星河！’乔木在心中反复呼唤着斩魄刀灵的名字，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心中的慌张已经到了顶点，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嗓子里跳出来。 这一路走来，他遭遇过不少危机，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能让他紧张、恐惧到产生本能的呕吐感。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强忍着才没有选择拔腿就跑。 恐惧的本能不停地催促着他至少也要“暂避锋芒、从长计议”，但理性也告诉他，此时此刻，他绝对不能走。 不仅不能走，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打赢这一战。 否则，失去斩魄刀的他，就要面对真正的大麻烦了！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智思考的乔木，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距离自己只有五厘米之遥的血管簇上。 看到那些还在不断涌动，却依旧无法靠近他的血管，他愣住了。 天空依然黑暗，卍解的效果还在！ 死神必须依靠与斩魄刀灵的协作才能施展卍解甚至始解。也就是说，他的斩魄刀不是【被夺走】了，而是【被藏起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乔木精神一震，也瞬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安心。 现在他得搞清楚斩魄刀究竟被藏在哪里了。想要搞清楚这一点，他首先得搞清楚，那两颗眼球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这个能力，可不是战斗直来直去的大剑世界所有诞生的。 下定决心后，失去斩魄刀的乔木自然无法继续立于空中，只能乖乖回到地上。 他一个瞬步直接来到泰蕾莎身后。 一股刺鼻的腐烂恶臭扑面而来，只是瞬间就将他熏得够呛。不过他知道那是妖鬼短剑造成的负面效果，也不受其干扰，左手直接探过依然没能愈合的血管丛中，直取那只眼球。 没错，他就是要像之前那样继续针对眼球做文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这么做，他怎么收集眼球的情报？ 这一次，察觉到他意图的眼球，并没有放任他触碰自己。 原本对空中的他无能为力而站在那里充当木桩的泰蕾莎，猛地转身，手刀直取他的脖颈。 乔木不愿触碰那些血管，直接一个瞬步躲开。 但一如既往，两只眼球总能无缝衔接地捕捉他的轨迹和位置，并第一时间帮助泰蕾莎采取行动。 他刚一站定，泰蕾莎已经欺身冲到他面前，双手的手刀再次砍来。 但与一开始不同，卍解的他已经能够跟上对方的速度了，又一个瞬步重新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可对方也继续追击，双方你追我赶，一个一刻不停地施展瞬步，另一个则完全依靠惊人的反应能力、爆发力和移动速度强行追击。 但乔木也不甘心就这么采取守势，他不停地试图反客为主，重新占据主动。他一边躲避着泰蕾莎的攻击，一边不停尝试绕到对方身后，试图攻击那两颗眼球。 两人就这么化作两道残影，在空旷的异空间废墟中毫无规律地高速穿梭，反复争夺那一丝主动权、那一击率先命中的宝贵机会。 竞逐中，乔木渐渐发现，那些血管似乎并不能很好地适应如此高速的移动。尤其是那些之前被他斩断的血管，之前泰蕾莎静止不动时，还多多少少接上了几根；可自从泰蕾莎展开高速竞逐后，它们甚至连断口衔接都做不到了，更别说进一步的修复愈合了。 这对乔木而言是个好消息，以此推论，至少理论上，只要他能维持这种高速竞逐，然后有耐心地一根根砍断那些血管，就能在某个时刻让敌人直接“裸奔”。 没有血管保护的敌人，哪怕只是短短一秒钟的空窗期，就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但维持几分钟甚至可能几十分钟的连续瞬步……根本不可能。 而坏消息是，在这场高速竞逐中，他又逐渐落入下风了。 不是他的速度变慢了，而是对方的速度变快了。 虽然很不愿意，但乔木不得不承认并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眼前这个名叫“泰蕾莎”的无形者或者别的什么怪物，它的实力依旧没到达极限，还在不断提升！ 察觉到这一点的乔木满嘴苦涩：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啊？ 意识到这么僵持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乔木终于连续几个瞬步重新回到空中，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 对空中敌人毫无办法的泰蕾莎再次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双手的血管却再次朝乔木蔓延而来。 看着对方全身上下没有一滴汗水、赤裸的胸口也没有丝毫起伏，仿佛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疲倦，这让早已气喘吁吁、满身大汗的乔木更加挫败了。 在这个瞬间，他心中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将所有地狱员工召唤出来，直接用人海战术淹死对方。 但他知道这只是幻想。 能为员工提供投影的灵魂透镜已经被他安置在专属地狱了，和地狱劳务合同一起，成了专属地狱运作机制的核心部件。 以泰蕾莎展现出的实力，就算人海战术有效，没有投影只能以真身现世的员工，只怕会死伤惨重。 而他也不可能为了这一战，去主动破坏截至目前还运行良好的专属地狱。一旦专属地狱中有妖怪察觉到循环的真相，他就只能来一场真正的大清洗，然后从头开始重建专属地狱了。 如果每遇到一个强敌，都要来这么一回，那他往后就什么都别干了。 看着地面上纹丝不动的泰蕾莎与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血管群，有些技穷的乔木，终于下定了决心。 “干了！” 他恶狠狠地嘀咕了一句，下一秒，磅礴的灵魂之力从专属地狱涌出，充斥了他周围的空间，并向着他的每一寸身体涌去。 “大不了我不做人了！” 第931章 904.无法理解的敌人 感受着体内磅礴的灵魂之力，此时此刻的乔木，只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那不是单纯的身体素质的提高，而是更加玄幻的、力量层次的提升。 灵魂之力要怎么用？作为一个世界的神灵本源力量，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话题。 但无论答案是什么，都绝不会是“凝聚成刀拿去砍头”或“放火烧他娘的”。 这种简陋甚至低劣的运用，在灵魂之力的掌握者看来，简直就是对神灵的侮辱…… 但过去一段时间，乔木就这么干了。不是因为他掌握不了更高深的用法，而是因为他有所顾忌。 灵魂之力，在路西法之翼的世界里，是源自上帝的力量。上帝也将它赋予了自己的两种造物：天使和魔鬼。 反过来说，除了上帝本人，只有天使和魔鬼能够使用灵魂之力。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天堂和地狱渴望灵魂，并以掌控灵魂的数量定尊卑。而人间的其他小型势力往往更痴迷于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式魔法。 人类无法掌握灵魂之力。想要使用灵魂之力，乔木就必须将自己的生命形态向天使或魔鬼转化。 或者说，使用灵魂之力这个行为本身，就会不断将他改造为天使或魔鬼，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所以乔木对这种力量的使用非常谨慎，甚至内心深处多多少少都有些抗拒。 他的梦想是以人类的身份返回家乡，与父母团聚并孝敬他们，然后过完自己正常的人生。而不是变成一个不老不死的神话物种，独自陷入无尽的永生诅咒中。 一直以来，他都将这种力量当成绝地求生的底牌，而不是随意支取的零花钱。因为他知道，力量这个东西，用惯了真的会上瘾，一旦上了瘾也就没有回头路了。 可惜这一次，他还是不得不用了，而且这一用就得是大剂量…… 灵魂之力充盈了全身，但他的身体如同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乔木静静感受着从身体到灵魂的变化。他清晰的意识到，大量过去从路西法之翼那里学到、却因为自身受限而无法运用的知识，从这一刻起，他都能够尽情使用了。 下一秒，他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泰蕾莎面前。 几乎是同一时刻，泰蕾莎的两条翅膀向前扇动，直接从两侧包围住他。与此同时，大量血管喷涌而出，毫无阻碍地刺入他的体内。 他却完全不以为意，右手直接贴在对方胸口，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泰蕾莎轰飞出去。 摔飞出去的泰蕾莎凌空翻滚几圈试图寻找平衡，但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在冲击的余波下不停震颤、抖动。 最终，她直接狼狈地摔在地上，像个破布娃娃一般失控地又滚出去了好几圈才停下。 她试图站起来，但身体依旧在不停抖动，无法恢复控制。而乔木已经紧随其后来到她身旁，继续无视那些依旧在体内不停搅动寻找什么的血管，直接伸手抓向她翅膀上的眼球。 组成翅膀的血管立刻活了过来，在眼球前方交织成一道护盾，挡住了他的手。 “果然，血管和身体是两个存在。”泰蕾莎的身体已经失去控制，血管却能活动自如，得出这个结论也是顺理成章。 果然只有进攻才能获取重要的情报。 乔木的手贴在血管护盾上，再次施放灵魂冲击。可这一次，血管却没有像泰蕾莎那样受到影响。 “没有灵魂，只是某种傀儡？”他若有所思。灵魂冲击，对付没有灵魂的事物自然无效。 与此同时，泰蕾莎也从冲击的余波中摆脱出来，猛地起身，一剑挥向他。 利刃斩腰而过的同时，高速斩出的数道气旋打在身上，乔木的身体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投影，被打出了一片涟漪与氤氲。 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手上的不是血管组成的刀刃，而是一把真正的骑士长剑。 遭受重击的意识体直接原地溃散，露出了还在里面不停蠕动的血管们，空中乔木真正的灵魂现身而出。 泰蕾莎的两只眼球猛地抬起看向他，可看过来时，他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地了。 察觉到危机的两只眼球猛地向后转动，却终究慢了一步。泰蕾莎的身后，乔木避开血管组成的护盾，对着对方的背脊，又是一道灵魂冲击，将其打飞出去。 趁着对方身体失去控制，他一把抓出妖鬼短剑，一剑斩断了血管护盾的根部，直接将一只眼球暴露了出来。 可就在他将手探向那颗眼球时，却被另一只肌肉暴露的手一把钳住，在巨大的力道下直接破碎。 随后，泰蕾莎另一只手撑地，飞起一腿，从头砸到胯，直接将这个意识体砸穿、砸碎。 这一次，泰蕾莎竟然还没落地，就已经适应了灵魂冲击的影响，甚至还察觉到那些血管对他无效，直接撤掉手部血管，徒手去阻止他。 这可怕的成长速度，让乔木惊叹不已。他甚至怀疑这家伙究竟有没有成长上限，如果放任对方在战斗中成长下去，天知道对方最终会变成怎样一个战斗怪物。 如果其他并立宇宙的人征召了某个次生宇宙中的泰蕾莎…… 想到这里，乔木就一阵心惊。但他立刻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这显然不是他当下该操心的事情。 那边泰蕾莎刚刚打散了他的意识体，一个全新的意识体已经无缝衔接地出现在对方旁边，再次伸手抓向那颗眼球。 他抓向眼球的手中并非空无一物，却也没有武器，而是捏着一枚奇怪的球形灵体。 这一次，身体已经扭曲到完全无法做出反应的泰蕾莎，和那些散落一片的血管，终于只能放任他将那枚灵体送入眼球。 落地之后，泰蕾莎第一时间转身一记重击，再次将乔木的意识体打散。 而另一个他，此时正打量着自己身处的诡异世界。 一根根比重卡车还要粗的巨大血管，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中纵横交错，看不到尽头。 “碎星河！”他大声呼喊着斩魄刀灵的名字，脚下灵子凝聚，在血管之间快速穿梭。 但跑出很远都没听到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喊声，于这死寂的世界里，被茂密的血管丛荡出阵阵回声，让人头皮发麻。 停下脚步的他，视线投向距离最近的血管。即使他整个人都要贴在血管壁上了，也看不清其中汩汩涌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记破道打上去，剧烈的爆炸中，粗壮沉重的血管在空中笨重地回荡，却没有丝毫破损，只在表面留下一片焦黑。 但他的这一举动，终于导致了一些变化。 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又自心底而生；自头顶倾泻而来，又从下方的无尽虚空中喷涌而出。 似平平无奇的呼吸，又似无可奈何的叹息，似低声的喃喃自语，又似雄浑的钟鸣鼓乐。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乔木如遭雷击，全身一震，双眼直接失去焦距，站在那里彻底没了动静。 紧接着，他体表的皮肤开始皲裂、破碎、剥落，露出了下面……更加嫩滑的皮肤。 随着“乔木”彻底碎成漫天残渣，飘落向无尽深渊，苏醒过来的玛丽·兰克福德·波莉，脚下灵子消失，整个人直接向下方坠去，吓得她本能地发出阵阵尖叫。 下坠了几十秒后，她才逐渐平静下来，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粗壮的可怖血管，很快就回想起了失去意识前的记忆。 然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亢奋与激动的潮红。 从《值班闹鬼夜》世界进入地狱后，生前崇拜撒旦、死后化身恶灵的她，一度以为自己终于抵达了天堂。 可无论创造地狱的路西法之翼，还是地狱的真正掌控者，“大魔鬼”乔木，都对她们丝毫不感兴趣。就连地狱里的其他灵魂，都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她谨小慎微地过了这么多年，终于在漫长的煎熬后，等来了“大魔鬼”的垂青，等来了自己的使命。 “我将完成主人的任务！”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也不知是说给谁听，“我将满怀荣耀与信仰，将我的一切都献给主！” 嘶吼间，她按照乔木教导的方法，触发了自己体内的灵魂之力。 沉睡在她胸腔内的力量迅速苏醒，并迸发出强烈的能量。那能量是如此狂暴，几乎要将她身体的每一寸摧毁、碾碎。 可她并不畏惧，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我将与死亡融为一体，我将获得死亡永恒的垂青……”她看着破碎的胸口内迸发出的如太阳般的耀眼强光，不停地呢喃着，甚至喜极而泣。一只手不停地凌空画着六芒星，另一只手则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似乎是被这危险的气息惊扰，之前已经沉寂下去的叹息声再次浮现。 与之前的乔木一样，玛丽·波莉瞬间失去了意识，身体也直接崩坏。 但她胸口处的光芒却不受影响，继续膨胀，那狂暴的能量，甚至在她彻底崩坏之前，直接将她吞噬殆尽。 紧接着，不断扩张的光球触碰到了距离最近的血管壁。破碎的血管中，黑色的粘液喷涌而出，一部分洒落在那光球中，一度甚至将光球浇灭了一部分。 可紧接着，那光球如同获得了燃料一般，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以更快的速度扩张，并摧毁着更多血管。 终于，一股无形的气势与威压，从无尽深渊的每一寸空间中迸发，挤压向那团已经膨胀到如一座小山的光球。 光球的扩张为之一滞，但却并未被压缩回去，反而光芒越来越强，直到某个临界点…… 如宇宙大爆炸一般，光球无声地爆发了，所迸发出的足以毁天灭地的能量，将那无形的气势与威压悉数湮灭，将被爆发波及的血管悉数摧毁殆尽，又在那些粘稠黑色液体的助力下继续猛烈爆发，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扩张、吞噬着一切，仿佛永远不会停下。 乔木与泰蕾莎的战斗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对方的成长速度实在太快了，再加上那些血管强悍的再生能力，使他总能伤到却无法重创对方。 为了击败对方，他不得不继续消耗更多灵魂之力强化自己。可对方总能在被他彻底击溃之前，适应并追上他，重新让这场战斗变得势均力敌。 想要解决这场战斗，添油战术已经行不通了，他必须一口气投入极其可观的灵魂之力，对自己进行大幅度的改造。 但他没变过神话物种，不知道继续改造下去自己会不会突然就触及某个临界点，使自己彻底变成别的生物。 在这方面，路西法之翼也没法给他建议，因为对方也没改造过现实世界的人类，不知道具体的进程。 这种不确定性让他很难受，但不得不承认，他别无选择。 可就在他打算豁出去的时候，异变出现了：自从他从天上下来就一直积极迎战的泰蕾莎，突然又一次站住不动了。 不过乔木很快就找到了原因：对方身后，那双高昂的血管翅膀上，左边那只眼球猛地膨胀了一下，直接比旁边那颗大了至少一倍。 但他还没看清楚，那眼球又猛地缩了回去，而且越缩越小、越缩越干瘪，不仅整颗眼球在迅速失去光泽，就连内部的青筋和外部连接的血管都在迅速枯萎。 而右边那颗眼球，此刻再也顾不上盯着乔木，而是直接转过去看着那颗迅速干瘪下去的眼球，眼神中竟然是说不出的惊恐。 直到干瘪到只剩拳头大小时，那颗眼球终于猛地炸开。然后，在眼球原本的位置，虚空之中，大量黑色粘稠液体喷涌而出，如爆裂的加压消防水管一般，淋了泰蕾莎一身。 与此同时，泰蕾莎左半身的血管也尽数枯萎，从身上滑落，彻底露出了她那肌肉裸露的身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看呆了乔木。 “原来血管是从眼球里伸出来的，不是伸到眼球里的？”他喃喃自语道。 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他以为那对眼球是失去头颅的泰蕾莎用来视物的，没想到事实恰恰相反，是那对眼球在控制泰蕾莎？！ 那对眼球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且他只是扔了个灵魂炸弹进去，怎么就把那么邪性的东西直接给炸碎了？ 乔木此刻满头雾水，自然也不清楚他那颗再普通不过的“智能”灵魂炸弹，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变成了核弹。 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因为泰蕾莎那边，新的异变又出现了。 不知是操控她的眼球少了一颗的缘故，还是被那些看着就很不祥的黑水淋了一脖子的缘故，她那伤口狰狞的脖颈断口处，那几十根摇摆晃动的小肉芽，此刻竟然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起来，并迅速相互靠拢，拧成一股。 与此同时，泰蕾莎那纹丝不动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越抖越剧烈。 乔木很快就知道了原因：那只完好的眼球发出了怪叫，顾不上“同胞兄弟”的惨死，立刻催动右半身完好的血管向左半身蔓延。其中几根最粗大的血管都伸向了脖子，一圈圈一层层地将那些已经长大的肉触须分隔开，阻止了它们的聚拢。 ‘眼球中喷出来的黑水，反而给泰蕾莎带来了眼球不想看到的变化？’这复杂的共生关系让他一时间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依然选择隔岸观火，完全没打算趁火打劫。原因很简单：那些黑水，那些眼球正伸出十几根血管辛勤吸收、打扫，仿佛非常珍贵舍不得半点浪费的黑水，他有种极其强烈的感觉，如果自己不小心碰到那东西，一定会后悔的。 一方在打扫垃圾，另一方在偷懒旁观。一时间，战场竟然恢复了难得的平静。 直到最后一片黑水被彻底吸净，血管们纷纷抽离废墟、离开地面，缩回泰蕾莎体表，乔木心中那强烈的不安感才消失，才忍不住大大地松了口气。 泰蕾莎的形态也发生了新的变化。 单颗眼球能够操控的血管数量似乎很有限，所以眼球没有再用血管覆盖、包括她的体表，而是从各个位置直接扎进肌肉、钻入她的体内。 至于这带来了那些变化，还要他亲自去探索。 乔木身形一闪，瞬间来到泰蕾莎身侧，伸手抓向对方仅剩的一只翅膀。 泰蕾莎反应速度极快，转身抬手抵挡。 “慢。”他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对方的速度瞬间下降了好几个档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把抓在翅膀与肩胛骨的连接处。 无论眼前这个无形者或泰蕾莎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无法改变它是灵魂的事实。只要是灵魂，没有肉身的稳固，就会受到他的能力的影响。 乔木狠狠一扯，直接将那只血管组成的翅膀，直接从泰蕾莎的肩胛骨处连根拔断！ 但他并没有丝毫得意，而是毫不犹豫地扔下翅膀，重新拉开距离。 就在下一刻，一道黑色光芒突兀地从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刷过，瞬间消失。 那里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可早已躲得远远的乔木，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完全无法理解其能力的敌人。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战斗本能在给他示警。 或者说，其实是路西法之翼在提醒他？毕竟过去的他，可从没有这么强的本能…… 丢在地上的翅膀已经彻底枯萎了，不过上面并没有眼球的踪迹。事实上，在被他扯下来之前，翅膀就已经枯萎了，也就是说翅膀与眼球的连接已经被切断了。 那边的泰蕾莎转过身来，让乔木看清了她的最新模样。 她的胸口正中央裂开了一条缝隙，并不正常地鼓起一个大包。 此时此刻，大包里面、缝隙后面，一只巨大的眼瞳，正朝他投来怨毒的视线。 第932章 905.黑光 “慢！” 乔木一声轻呵，原本化作一道残影朝他冲来的泰蕾莎，如同踩下急刹车一般，身形一滞，速度大幅下降。 可那些血管并不受影响，将他刺向眼球的短剑死死缠住。 他直接松手，任凭血管夺走自己——哦，是斯图西的武器，越过血管徒手抓向眼球。 此时泰蕾莎也反应过来，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可他不仅不反抗，反而反手也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对方虽然没头，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愣怔。 下一刻，金色的光芒渗入泰蕾莎的手腕，一路渗入她血红的肌肉，将之映出半透明的橙黄底色。 那橙黄色在肌肉中流淌着，朝着她的肩膀、胸口涌动。 察觉到不对的泰蕾莎拼命挣扎，但乔木一直让自己的力量与对方持平，僵持之下，她的双手依然被乔木死死锁住。 “我倒要看看为了保护那只眼球，你能牺牲多少。” 话音刚落，强烈的不安感袭来，乔木毫不犹豫地直接后撤，却依然死死攥着泰蕾莎的双臂不松手。 泰蕾莎被他拽着，猝不及防之下往前两枪了一下。 下一秒，黑色的光芒在他刚才的位置凭空闪过，他只感觉双手一松，直接没了着力点，险些朝后仰倒。 但泰蕾莎就没他这么幸运了。 此时此刻，她的双臂已经连同上面缠绕着的黑色血管，已经悉数凭空消失。大臂的断口处也是一片诡异的黑色，除了黑色什么都没有，仿佛骨骼、肌肉等一切组织，都变成了名为“黑”的物质。 乔木低头看着被自己攥在手中的泰蕾莎的双手，手腕的断口处同样是一片纯粹的黑，不仅如此，失去了与身体的连接，那两只手正在渐渐消散。 直到那两只手彻底消失，手腕断口处的两片黑色却并没有随之消失，而是如同液体一般落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乔木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猛地向后撤身，和那两片黑色液体拉开了上百米的距离，心中莫名的惊慌才逐渐平息。 他依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本能不会骗他。 经过这几次莫名的惊吓，他已经反应过来了：示警的并不是他的战斗本能，也不是路西法之翼，而是他的生物本能。 是他身为神话物种的那部分，在向他示警。 但紧张的不止是他一人，与之前一样，泰蕾莎身上的血管再次伸向地面，小心翼翼地将那零星的黑色液体吸了进去，然后又将对方大臂断口处的黑色吸了进去才作罢，仿佛那是什么不容丝毫浪费的奇珍异宝。 而躲在泰蕾莎胸口裂隙后面的眼球，投向他的眼神，更加怨毒了。好像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样。 不过紧接着，那眼球竟然露出了一丝惶恐的眼神，紧接着猛地骤缩了一下。待眼球重新恢复成正常大小时，一股黑水从它表面喷涌而出。 那黑水并不是用来攻击乔木的，更像是单纯的……呕吐？ 乔木打量着地上的黑水，很快就注意到了异样：黑水之中，隐约残留了几丝金色的光芒。虽然那光芒越来越暗淡，像是被黑色吞噬一般，很快就消失了，但他还是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就像黑水对他很致命一样，他的灵魂之力对那些黑水也很危险？ 视线再投向那眼球，此时此刻，呕吐过的眼球竟然表现出了几分萎靡不振。就连泰蕾莎体表的血管都干瘪了不少。 仿佛刚才的呕吐让眼球伤了元气一般。 但更奇怪的还是泰蕾莎。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不战斗的时候就原地纹丝不动，而是在小范围地徘徊着，那脚步中还透着几分茫然。 游荡的同时，她还不停在双臂处凝聚妖力，试图断肢再生。可黑色消失后露出平滑切口的断臂却没有丝毫动静。 就好像她并不了解那黑色液体的作用一样。 看着对方胸口几乎完全闭合的裂隙后面那颗黯淡无光的眼球，乔木有种明悟：眼球对泰蕾莎的控制又变弱了？ “可以了吧？”他趁机质问。 在他看来，打到这种程度，这场战斗其实已经见分晓了。 泰蕾莎的进步能力确实很恐怖，但他已经证明，在灵魂之力的强化下，他的提升速度绝不比对方慢。 彻底分出胜负不是不行，可他现在更希望对方乖乖投降，好让自己无惊无险地取回斩魄刀。 这才是当务之急，剩下的都是狗屁。 见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他又问：“要谈谈吗？我觉得你应该比你那些同类更容易沟通。” “什么……” “什么？”对方没头没尾的呢喃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在……找什么……” 这次他听清楚了，却更迷糊了。 “我怎么知道你在找什么？”他皱着眉头思索着，试图理解对方的意思。 “你在找脑袋？”他指着对方脖子上方的空空如也，“你知道自己没脑袋吧？” 但话音刚落，泰蕾莎却猛地冲到他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偷袭让乔木有些猝不及防，但他还是立刻做出应对，直直一拳砸向对方大开的中门。 可他没想到，对方对他的反击竟然不躲不闪，任凭他一拳捶进胸口的裂隙，将自己打了个对穿。 不仅如此，对方也没有做任何反击，在挨了一拳后又立刻后撤，重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仿佛刚才就是为了挨他一拳。 乔木一时无法理解对方的行为，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对方胸前。 对方胸口的裂隙被他开了个洞，但里面的眼球没受到任何伤害。 这一点他并不意外，他一早就发现了，那眼球既不是灵魂也不是物质，甚至都不一定处在这个位面。目前为止他也搞不清那眼球究竟是什么东西，之前搞爆另一颗也是稀里糊涂的。 不过眼球虽然没受伤，却依然萎靡不振，刚才泰蕾莎的奇怪行动，并不像受对方操纵。 乔木还没问出口，泰蕾莎却又开始呢喃了。 “不是你……” “不是我？”乔木更糊涂了，“我不是什么？” 他想起对方刚觉醒时就这么说过，而且当时说完就要走，根本没有和他动手的意思。 反而是那两颗眼球对他一直抱有敌意，说了句“就是你”，就操纵着对方对他大打出手。 他忍住不耐烦，追问道：“你到底在找什么？我说不定可以帮忙。” 然后也麻烦你投桃报李，把我的斩魄刀还给我，谢谢。 泰蕾莎却没理他，转身就要离开。 但下一秒，她又停住了。紧接着，她体表的血管开始一根根从她体内拔出，然后迅速向胸口退去，如同战斗结束后收刀一般。 随着血管的撤去，她颈部那几十根肉芽也失去了压制，再次开始了之前被打断的进程，继续生长、纠缠、融合。 然而乔木一步来到对方正面，只是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动攻势。 原因很简单：泰蕾莎胸口的裂隙又扩大了，那眼球也摆脱了之前的萎靡。很明显，对方不是要停战，而是要继续打下去！ 趁着敌人还在“变身”，行动迟缓，他双手直接抓住对方的大腿，将金色的灵魂之力灌注其中，紧接着右手凝聚出一枚灵魂炸弹，如法炮制地塞向那颗眼球。 但就在触碰到眼球的前一刻，他猛地后撤，放弃了未完成的攻击。 紧接着，一道黑光闪过，不仅是在他刚才的位置，更是闪过了泰蕾莎的双腿。 黑光消失，如同那已经彻底消失的双臂，泰蕾莎的双腿也消失了，彻底失去支撑的身体，直接仰倒在地上。 但很快，大腿根部的漆黑中，大量血管涌出。那些血管每十几根拧成一股，几十股子从不同角度支在地面上，将她的身体重新架了起来，重新面对乔木。 乔木也因此看到了新的变化：泰蕾莎颈部上方的那些嫩芽，竟然已经发育出了一个球形，像是……一颗肉做的头颅。 泰蕾莎在为自己造头？她要找的不是头？ 一个念头在乔木脑海中闪过，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因为从对方颈部的伤口里，一股黑色涌出，迅速向上蔓延，很快就将那颗粉嫩的“肉脑袋”染成了彻彻底底的黑。 紧接着，黑色的球体裂开，露出了里面充满怨毒的眼睛。 那眼睛一睁开，就有一道黑光闪过，将再次冲上来试图先发制人的乔木逼退。 但这一次并非仅此而已。乔木刚拉开距离，在强烈的危机感下再次躲避，一道黑光紧随其后，在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闪过。 就这么连续不停地闪了十几次黑光，才停歇下来，地上也多了十几滩黑色液体。 那颗眼球竟然将之前用来防御的黑光，当成了进攻手段！ 略显狼狈的乔木看着那颗得意的眼球，一时看不出什么。但他知道，那东西只怕也不轻松。 如果这黑光这么好使，对方不可能被逼到这个份儿上才这么使。 使用这个黑光，一定有某种代价。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泰蕾莎又开口说话了。虽然反复就是那几句无意义的呓语，但比起之前战斗中的一言不发，可以确定，眼球对她的掌控变弱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很简单：让它使！逼它使！ 乔木没有再冲上去，而是凌空一抓，一把智能电磁步枪入手。下一秒，8mm超音速穿甲刺钉弹，在灵魂之力的裹挟下，以每秒30发的速度向泰蕾莎射去。 一个个打空的弹匣丢在地上，一道道黑光闪过，一滩滩黑水遍布泰蕾莎周身。 她的呓语也越来越频繁，声音越来越大。 直到智能电磁步枪的电池彻底打空时，她甚至已经尝试着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了。虽然她只是单纯试图离开，但那眼球投射出的怨毒，也让乔木看着心惊胆战。 果不其然，下一刻，泰蕾莎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伴随着抖动，她的身体越来越干瘪、越来越萎缩。 那颗眼球在吸收她！ 乔木试图上前阻止，但马上就被几道黑光逼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泰蕾莎那虽然猎奇却也高挑丰满匀称的人棍身体，逐渐变成了一具干尸。 随着泰蕾莎的身体迅速枯萎，那些血管也越来越粗壮，逐渐取代了她，组成了核心的躯干。 直到最后，她那干瘪的身体，竟然变成了套在血管怪物外的一层皮囊。 “还不够……”呢喃的声音响起，不是泰蕾莎的声音，有些陌生，但乔木听过。 是那颗眼球的声音。不久之前，那东西就是用这个声音，朝自己说了句“就是你”，开启了这场战斗。 “还不够……”眼球操控着身下的血管，如同一开始的泰蕾莎，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不过和漫无目的的变异者不同，它很快就锁定了自己的目标，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移动，来到一片平平无奇的废墟下，一根血管凌厉地插入地面，随后将一团黑影带了出来。 是一只无形者，或者说就是化身石帅的那只。 这让乔木有些意外：这么久了，这家伙竟然还没跑。不仅没跑，此刻被穿在血管上，依然瑟瑟发抖，显然是被吓破了胆。 随着血管有规律的胀缩，那只无形者的灵魂也迅速干瘪下去，干瘪的速度远超过泰蕾莎。 但不同的是，它没有被吸成一张干瘪的皮，而是直接被吸了个一干二净，连渣都不剩下一点。 “还不够……”眼球继续四下打量，很快又锁定了一个方向，朝着那边高速移动。 一路上，乔木不停地使出各种手段，试图干扰对方。但在黑光的威胁下，他很难近身；而远程的鬼道，又都拿那些奇怪的血管没辙。 于是，他只能一次次眼睁睁看着那只怪物，从异空间的废墟下拽出一只只无形者，然后彻底吸光。 渐渐的，乔木也回过味了：一只无形者没跑还说得过去，已经四五只没跑了，那就不正常了。 这意味着，不是这些无形者不想跑，而是它们跑不了？ 仔细回想下来，它们应该都是被泰蕾莎的觉醒波及，才变回了原始形态。但之后不仅没试图逃跑，甚至没有再次变身，那就意味着…… 他的视线投向那颗饥饿的眼球：这东西对无形者存在某种位格上的压制？只要它现身，无形者们就会丧失行动能力，只能留在原地任人宰割？ 所以，无形者们将泰蕾莎囚禁起来，不是因为理念不合什么的，而是它们惧怕因为这个怪物，试图从根源上阻止泰蕾莎觉醒？ 直到泰蕾莎之外的第六只无形者被吸干，怪物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也不知是它吃饱了，还是这个异空间中已经没有无形者了。但不管怎么说，无形者的数量，还是远远超出了乔木的预料。 就在他面对重新转向他的怪物，谨慎地等待着对方出手，思索要如何打这一仗时，那只眼球却没有看向他，而是仰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紧接着，乔木就感觉视野的边缘突然一暗。下意识瞥了眼天空的瞬间，他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原本覆盖异空间的漫天星辰已经尽数消失了，无尽的、彻底的、纯粹的黑色，彻底吞噬了天空，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下方蔓延而来，并湮灭沿途的一切，无论时间、空间，还是物质。 这东西竟然想用黑光直接毁掉异空间？！ “艹！”大脑宕机的乔木，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就被黑光吞噬了。 一同被吞噬的，还有整个异空间中的一切。 虚无之中，只剩下一只诡异的眼球与它四周密密麻麻摇曳的血管。 以及它的对面，一双纯白的、圣洁的天使翅膀。 眼球死死盯着那双翅膀，投射出的眼神中不再有丝毫的邪恶与怨毒，反而尽是贪婪。 “就是你……” 没有任何介质的虚无之中，它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递给了对方。 “就是你！” 路西法之翼没有任何回应，但它体表散发出的圣洁光芒却迅速膨胀，反过来一点点将那绝对的黑暗吞噬。 光芒逐渐扩散，黑暗随之退缩。很快，虚无就被广与暗一分为二。 这种对峙只持续了片刻，黑暗就被更快地逼退、压缩。光芒稳步推进，很快就逼到了眼球周身，那些飘荡的血管，在被光芒笼罩的瞬间就彻底崩解、消散。 直到最后，就连眼球也彻底沐浴在了光明之中。 贪婪之中带着一丝不甘，被光芒刺激得急剧收缩的眼球正要膨胀、爆裂，一片天使羽毛突然飘来，贴在它的上面，恰恰挡住了它那条狭长的竖瞳。 眼球中的情绪迅速消退，自身也变得黯淡无光，甚至呆滞无比。 随着眼球周身的最后一缕黑暗消失，光芒也逐渐消散。翅膀和眼球的身影越来越虚。 最终，虚无之中既没了翅膀，也没了眼球，只剩下虚无本身。 第933章 906.累了，都毁灭吧 地狱科研层的上空，一直飘着这副黑色的天使翅膀。那对翅膀被几根从虚空中探出的铁链牢牢缠绕、锁死，一动不动，如同死物。 但对广大有资格来科研层观光的地狱子民而言，这依然是最著名的网红打卡景点。 原因很简单：这是翼尊的唯一收藏。 每个人都希望通过这件收藏，更多地了解他们信仰、侍奉的那位“神灵”。 当然他们并不知晓这副黑色翅膀的来源。考虑到地狱第三层过半子民都曾信仰上帝，告诉他们这副翅膀来自某个世界的上帝长子、首席大天使，显然是自找麻烦。 所以地狱员工们统一口径，一律对外宣称这副翅膀来自一个强大的堕天使。 只看颜色，这个说法就很有说服力，大家自然深信不疑。 不过现在，翅膀的旁边多了一件收藏。 一颗篮球大小的眼珠子，周身耷拉着几十根干瘪的血管，最中央的瞳孔则被翼尊的羽毛挡着。 此时此刻，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地狱员工们，正聚集在这里，仰着头观察、讨论这东西。 这眼球和翅膀一样飘在空中、纹丝不动，如同死物。如果他们没亲眼目睹乔木与这东西的战斗，一定会如此认为。 “……像是某种寄生体。” “我倒觉得不是，应该就是某个存在的器官。” “器官？为什么会跑到银眼魔女身上？”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还和你讨论什么？” “……” 员工们议论纷纷，一向寡言少语的毛却回头问道：“锁？这是锁？” 听到这话，周围一圈人闭上嘴巴，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 “是的，”人群最后面的大蛇丸双手揣袖，并不在意毛听到自己的心声。 他知道毛的能力就是这样，想和人交流就得摘下耳机，可摘下耳机就能听到他人心声，也没啥交流的必要了。 他对此没什么看法。或者说有这样一个人在，对他反而是件好事，能帮他避免很多误会引起的不必要的麻烦。 “更准确的说法，这东西是某种人造的……”他歪着头组织了一下措辞，“生物工具。这颗眼球的功能很多，不过按照我的推测，它最初的使命，就是连通某个地方。亚空间、位面，或者某种生物的体内之类的。” “你见过这东西？”乔木拨开人群走出来，眼神不善地盯着大蛇丸。 “当然，像我们这种从次生宇宙征召而来的执行者，执行的往往都是最危险的任务。次数多了，总能遇到一些罕见的事物。尤其是我这种科学家，总会去主动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你没有提醒我。”乔木的眼神变得危险而锐利。 “是的，因为没用，”大蛇丸却坦然地摊开双手，“我对这东西的了解，是站在一个科学家、探险者的视角，而非一个战士。” “我从未和这东西直接打过交道，更没和它们交过手。我手上的情报，对战斗中的你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干扰你的判断。” 乔木死死盯着他，半晌后突然扭头看向那边的毛，似乎想要让对方确认。 可毛还没做出回应，他又挪开了视线，重新看向大蛇丸，冷峻地质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大蛇丸点了点头：“我在好几个宇宙都接触过这东西的传说和记载，不同文明对它们的称呼和描述各有不同，但深入分析，去除掉那些不可信的部分，提炼出来的信息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停顿了一下，才故作神秘地继续说：“它们在狩猎神。” “神？” “狩猎神？” 不少员工都面露惊容，面面相觑。一种专门狩猎神的生物工具……听上去确实颇为惊悚。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大蛇丸补充道，“这个推测存在一个问题：幸存者偏差。也许这东西的食谱很广，神只是其中一道菜。但却是最显眼、最容易被记录下来的。显然不会有人记录这东西还喜欢狩猎三文鱼寿司。” “总体来说这东西太少见了，或者说多元宇宙太大了。我又有任务在身，实在没太多精力去深入研究。” “但你之前说它是锁？”贝加庞克对这个话题显然很感兴趣，“你认为它不是为了自己进食，而是替背后的创造者狩猎？它们其实是猎犬，同时还掌管着输送猎物的通道？” 乔木没再听两人的深入探讨，转身向空旷的地方走去。 他这一离开，不少员工都下意识松了口气。Ceo的低气压，对他们这些员工而言，还是很有压力的。 内达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却被人从后面轻轻推了一下。她回头一看，推她的人是安娜，顿时有些无奈：“你怎么自己不去？”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追了过去。 “你也别太难过，”她坐在乔木身边，轻声安慰，“我问过东仙要，斩魄刀和卍解都是可以重塑的，那个……零番队中有人能做到。虽然剧情难度很大，不过以你的能力，肯定没问题的。” 乔木沉默不语。 没错，他本人被路西法之翼救了，但他的斩魄刀没了。当然说斩魄刀没了也不准确，毕竟刀鞘和刀柄还在他这里，没的只是刀身。 但真正让他难受的是，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斩魄刀灵碎星河。 那个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一部分灵魂，实则与他有着截然不同的意识、记忆与人格，陪伴他最久、知晓他秘密最多，与他完全心意相通，唯一一个让他能够彻底放下防备、坦然面对的人。 彻底消失了…… 从哲学角度来说，即使他找到二枚屋王悦重新打造斩魄刀，新诞生的“碎星河”，也不再是原本那个了。 可他真的需要一个“崭新的碎星河”吗？ 不，他需要的是完好的卍解，他想要的是曾经的那个碎星河。 那个明明陪伴了他十多年，却在几个月前才刚刚能显形于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一有机会就要冒出来，却其实也没出来几次就彻底消失的碎星河。 话说回来，其实他们的交情也没多好，至少碎星河只是单方面分享他的心意，并不对他放开自己，也从不和他交心。两人永远都是有事说事，没事各忙各的。 真正让他难受的，是那令他感到窒息的寂寞感。 这一次，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 “……我们从没看到过所谓的广告，都是听王子豪说的。不过到大同分部面试时我们发现，他们似乎也没法确认谁真的能看到那些广告，谁是在撒谎。不过他们显然也不需要确认。我们就这么通过面试，成了调查员…… “成为调查员之前，我们从未想过智脑和脑干芯片这种存在。露西达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智脑无时无刻的监视，这让我们根本无法觅食、繁衍，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项目世界，都不行。 “不觅食，我们就无法获取能量，更无法繁衍同类。一个无形者同时承担多个人的记忆，或者多个无形者长期粘粘在一起不分开，都会让我们在记忆共享中思维混乱。 “最近半年，我们已经出现这种情况了，越来越严重，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过石帅假装脑部后遗症，暂时瞒了过去。但我们也知道，这种事情瞒不了太久。” 地狱的禁闭室中，名为“王子豪”的无形者，如同竹筒倒粽子一般，将它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毕竟它们已经输了，输得很彻底。如同天方夜谭一般，它们本以为自己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到头来被包围的却是自己…… “这次执行项目，我们本来只是不好推脱，没想到却有了意外之喜。那个异空间将我们的灵魂与肉体分开了。没有了肉体中脑干芯片无时无刻的监视，我们就可以在智脑监视的空窗期中，将无形者分出去透风、觅食。” “但我们没想到，你……”王子豪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你根本没和我们商量，就把我们拽进异空间了。从那里一出来，我们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知道你怀疑我们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所以我们才决定在这里除掉你，获取你的能力。这样一来，我们就彻底安全了，未来也可以肆意进食、繁衍了……” 地狱员工们俘虏了五只无形者的灵魂，丽芙露、里卡鲁多、阿加莎、王子豪和一只追猎者，当然还有所有无形者的身体。 凭借着这些家伙几乎不死的特性、倍加庞克们狂热的好奇心，以及大蛇丸激进的实验手段，他们已经进行了相当深入的实验，有了一定的收获。 例如现在，大蛇丸已经大致摸清了该怎么把它们黏在一起或拆分出来。 “不过我需要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它们？”汇报之后，他好奇地打探。 乔木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重置项目，让它们烂在这里。” 禁闭室中的其他无形者没什么反应，王子豪身子一抖，立刻冲到高能激光栅栏前，本能地喊了声“哥！” “嘭！”刚说完一个字，他直接捂着胸口应声倒地，发出痛苦的哀嚎，胸口处则多了一个不规则的贯穿伤。 一旁的蕾贝卡一声惊呼，上前要拽着乔木往后撤。乔木则对自己半条右臂被高能激光瞬间蒸发一事毫不在意，仿佛那根本不是他的手。 相反，这种自残还让他感到一阵快意，强烈的痛楚冲淡了他内心深处久久无法减轻的孤独感与窒息感。 蕾贝卡、安娜和内达将他拽到一边，死死按在远离高能激光的墙上。 大蛇丸却对这一幕无动于衷，而是继续说道：“我希望能够留下一到两只——当然，最好是三只无形者。包括一个普通人，一只追猎者，以及一个觉醒者。” 他停顿片刻，见乔木毫无反应，只好继续往下说：“这里是地狱，它们无法从这里获取血肉和新的能力。相反，它们所具备的生物特性与独特能力，对我们而言很有研究价值。” “例如这种灵魂粘粘，就给我们提供了一条全新的思路。爱迪生和莉莉丝那边都生出了不少令人惊叹的新点子，就差验证了。 “还有那种从血肉中复制他人记忆和能力的天赋，如果我们能够予以破解，就像贝加庞克先生破解恶魔果实的血统因子一样…… “当然，即使是那只追猎者所掌握的空间天赋，对您也大有裨益。” “我不需要，”他冷冷说道，“你们也不需要。” 大蛇丸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继续劝说，不过最终还是沉默了。 他确实不需要，他只是想要。得不到的话，也没什么，无非就是遗憾。 “你……你不能杀我……”倒在地上的王子豪甚至都不敢靠变回原形来修复伤势，痛苦地呻吟着，“王子豪没死！你杀了我们，就找不到他了！” 听到这话，几名员工相互交换眼神，似乎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乔木却无动于衷。 这话泰蕾莎早就说过了，不过对方当时是用这话威胁冯贤不许逃跑。 是谎言吗？他觉得不是。眼前这只无形者之前已经交代了，它是最新诞生的一只，诞生时间以天计。 没错，它是诞生在这个项目中的。也就是说，降临这个项目的佳佳，是真的。 考虑到智脑一直没通报佳佳的死亡信息，那佳佳还活着这件事，基本可以确定就是真的。 如果是原先的他，还会试图降低损失和这次项目的影响，最起码也要将冯贤和佳佳平安地带回去。但现在的他，胸中那暴虐的火焰无论如何都无法熄灭。 那种毁灭一切甚至干脆毁灭自己的念头，在脑海中不停盘旋，挥之不去。 他真的不想管了，他就想让这些无形者去死，然后自己回去，面对公司高层和学院的问责，狠狠大闹一场，闹个天翻地覆。 谁都别想好活！ 内达最先看透了他平静的表面下那恐怖的精神风暴，察觉到他状态非常不对。整个地狱中，她反而是最了解乔木的那个。毕竟他俩相处时间最久，最初地狱只有她自己时，乔木时不时会抽空来陪她，防止她心理变态。 “你先回去吧，”她推着乔木往外走，“你是肉身进入地狱的，智脑可能已经失去你的踪迹了。时间久了，你可就再也回不去了。这个项目一旦重置，那就完了……” 乔木下意识就想回一句“完就完了”，但看着对方低三下四、一脸哀求的模样，他心中一软，终究没法当着这么多员工的面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看着旁边小心翼翼等着他做决定的员工们，他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被他带来的，他不仅对自己有责任，也对这些人有责任。 还有现实世界，有人还在等着他回去。 还有他的故乡，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去。 “继续审讯，我要知道它们的一切，什么手段都可以，都弄死了也没关系。”他朝大蛇丸扔下一句，就转身往外走。 “等、等等啊！”王子豪猛地跳起来，“现实世界还有其他无形者，是我们成为调查员前分裂出去的！我们死了，你永远都别想找到它！” 乔木的脚步只是停了一瞬，又继续往前走。 “它叫达耶！它很危险的！”死亡的恐惧，让王子豪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你不能放任不管，否则它会毁了你的世界！它已经毁了一个世界了！” 这一次，乔木的脚步彻底停下了。 第934章 907.收拾残局 江东市第一人民医院，一处原本空旷的备用诊区，此时乱七八糟堆放了几十具身体。 有人类的，有怪物的。最角落里甚至还堆着一棵被截成数段的参天大树，不过已经枯萎了。 这些都是大蛇丸带着自己的科研团队，从石帅的身体中分离出来的其他无形者身体。 “四个银眼魔女、五个觉醒者、七头妖魔、两头追猎者、一只钩爪者、十三个普通人类，还有一些其他动物。其中并未发现与‘达耶’容貌相近的。” 大蛇丸很正式地做着汇报。他知道乔木心情非常不好，自己作为对方最不喜欢的员工，此刻自然要谨小慎微、夹起尾巴做人，不给对方发作的机会。 “另外，地狱那边，又从那五个无形者体内额外分离出了十三个无形者灵魂，其中有九个可以变成大型动物，有四个可以变成人类。毛已经确认过了，都是普通人，没有审讯价值。” 乔木此时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看着下面院区内的人来人往，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这些身体全部销毁，一个不许留。” 大蛇丸对这条命令并不意外，只是面露遗憾。 他想了想，还是劝说道：“这种行为意义不大，我们的研究表明，它们的灵魂也有吞噬能力，只要让它们有机会接触到血肉，它们应该可以创造出一具全新的身体。” 他停顿了一下，让乔木理解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又补充道：“它们在意石帅的身体，不过是因为里面有脑干芯片。但既然您决定要将其中一只带回现实世界，那不妨为他保留一具……” 他没说完，因为乔木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让他意识到对方此刻并不想听他这些理智的发言。 不过他也没有乖乖闭嘴，而是在乔木重新下令之前转移了话题：“贝加庞克先生希望您能抽空去一趟地狱，翼尊对这次的收获非常满意，慷慨地赐下了一大份灵魂之力。贝加庞克先生认为他有办法修复您的灵魂损伤。” 他没说，自己对这个课题也很感兴趣。毕竟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被不尸转生将灵魂搞得千疮百孔了。 这也是他当初甫一见到乔木就兴趣大增，之后更是试图抢夺乔木的身体，却被翼尊轻易捕获的原因：他对乔木体内的灵魂之力，有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难以克制的强烈欲望。 乔木依然没有说话。 碎星河的消失，让他的灵魂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残缺。 灵魂的残缺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尤其对他这种死神。东仙要也警告过他了，即使他不是《死神》世界的灵魂，时间久了，也可能会逐渐从“整”向“虚”转化，最终因没有崩玉的帮助而灵魂崩溃。 或者在路西法之翼的帮助下变成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所以其实他没得选。即使他对碎星河还心存侥幸，但没人知道他会在多久之内向“虚”转化，也许几天，也许几秒。所以这个问题他必须尽快解决。 一旦修复了灵魂，他的灵魂中，就彻底没有碎星河的位置了。 “我知道了。”他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还要再说什么，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先告退了。”大蛇丸立刻抛下这么一句，带着他那些正在抓紧时间从无形者身上采集数据的团队成员，瞬间消失了。 乔木这才反应过来，他最终也没下达销毁所有无形者身体的命令。 又被这个大蛇丸混过去了。 沉重的大门被从外面撞开，冲进来的是冯贤。 “乔哥，派出所电话！”对方激动地挥舞着手机，“他们找到王子豪了，在江陵市！” 江陵市距离他们上千公里，佳佳出现在那么远的地方，显然是那个钩爪者的手笔。 “王子豪脑部受伤陷入昏迷了，被好心人发现送到了医院，过去几天医院一直查不到他的资料，就报了警。昨天当地警方在内部系统里看到了寻人启事，觉得描述很像，刚才就联系了我。我视频确认过了，就是王子豪！他真的还活着！” 说到这里，冯贤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乔木对此没什么感想，但看着对方一脸的亢奋和剧烈的气喘，对方显然是挂了电话就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他也只好做出安心的反应。 “咱们现在就过去接他吧。”冯贤催促道。 他却摇了摇头，在对方愕然的注视下，指着一地的身体解释：“无形者还没彻底剿灭，我还要分出精力保护主角，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方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 不过转头对方又有些扭捏：“那……乔哥，我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只会拖累你……” “你想先去找他？”他直接点破了对方的意图。 冯贤尴尬地点了点头。 他自无不可：“去吧，这样也好，有你照顾他，我也放心。” 听到这话，冯贤松了口气，又很是雀跃。 他一方面是真的关心王子豪，内心深处甚至有种恐惧，害怕对方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变成植物人。 另一方面，他确实不太想待在乔木身边。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异空间中发生了什么。但出现在医院后，乔哥就明显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怎么说呢？好像整个人都消沉了不少，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他问了一次，对方没说，他就不好再问了。不过他甚至有过怀疑，怀疑眼前这个乔木，会不会也是无形者假冒的，真正的乔木已经被…… 不过这个念头实在过于惊悚，瞬间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得到了乔木的许可，冯贤就张罗着要买车票，也压根不在乎那一地的身体。或者说他也在下意识避开其中石帅的身体。 离开备用诊区，冯贤就掏出手机订票。他很好奇为什么所有人都避开了这个区域，对他在医院中乱跑的行为也视若无睹。不过这种“小事”，对大名鼎鼎的乔木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小手段小伎俩罢了。 冯贤离开不久，乔木也走出了备用诊区。血族们一直都在暗中掌控这家医院，顺便以权谋私蹭医院的血库，所以他并不担心有人会误闯这里。 不过他刚要走进电梯，就被一个人从身后拉住，拽着他直接走进旁边空无一人的楼梯间。 “刘雨珊死了，没救回来……”许念一脸疲惫地说道。声音很低，像是通知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从停尸房醒来，又和紧接着醒过来的冯贤四目相对，她就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冲上楼加入抢救工作不久，在她有心地观察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就出现在她面前。直到某张她根本无法面对的面孔出现…… 异空间中发生了很多事情，但阳间的此刻，不过是车祸第二天的下午罢了。 从昨晚醒来到现在，她一直工作，不停地工作，不让自己有一刻清闲的机会，不让自己去想昨晚的“梦”，和失去的人。 直到刚才，早会时还当众夸奖她积极能干有责任心的护士长，从别的护士口中得知了郑满的事后，终于给她下了死命令，命令她必须放下手上的一切工作去休息。 她浑浑噩噩地来到电梯口，恰好就看到了正在等电梯的乔木…… “我知道，”乔木很平静，内心毫无波澜，“刘雨珊为了救她姐姐，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许念有些愕然，没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她看了新闻报道，刘嘉怡死于车祸当场，甚至都没送到医院，直接拉去殡仪馆了。 但刘雨珊在医院，她还参与了抢救。 什么叫刘雨珊救她姐姐？ 乔木没继续解释，反倒想起了一件事：他让李增宝带着那对姐妹逃走，之后就没再关注了。他们还“活着”吗？还在某处异空间中游荡吗？没了那间对应的照明商店引导，他们知道该如何前往阴间吗？ 一连串的变故，竟然让他把这件事忽略了。这可是个定时炸弹，一旦没能及时处理好，只怕他那本就岌岌可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立刻就会爆掉。到时候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我要走了。”想到此处，他留下这么一句就绕过楼梯间大门，向电梯口走去。 “你去哪？”许念下意识问了一句，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人家去哪关你什么事？ 她苦笑了一下，还想再问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等她反应过来时，乔木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许念怅然若失地独自站在楼梯间，有些无所适从。 另一边的乔木则在异空间中穿梭着。 经过灵魂之力的大幅强化，现在的他，已经能够轻松感知到那些存在的异空间，并肆意进出了。 这些异空间，是存在于阴阳两界缝隙之中、依附于阳间的亚位面。很脆弱，也很“普通”。 他本来对这场搜寻之旅没抱什么希望，可没想到只找了十几个异空间，就让他发现了目标。 三人都服用了义血，成了鬼，灵络与正常人类的区别非常明显。 他找到三人时，李增宝已经恢复了听力。他的遗体还在医院停尸房，显然是医院的护士替他清理了耳道中的沙土。 “都结束了，你们可以前往下一站了。” “下一站？什么下一站？”两姐妹疑惑不解。 李增宝则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的表情很震惊，仿佛乔木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乔木却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点头：“嗯，结束了，你们三个都已经死了，该前往该去的地方了。” 听到这话，李增宝颓然地瘫坐在地上，表情复杂、眼神呆滞。 他不是在为自己心痛，而是在为刘雨珊惋惜，这个女娃本可以活下去的…… “该去的地方？”刘雨珊却完全没有这种觉悟，反而好奇地看向刘嘉怡。后者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阴间、冥界、地狱，随你叫什么都可以。” “去那里，然后呢？” “不知道，”乔木坦言，他确实没研究过这个世界的阴间体系，“我猜是转世吧。” 《照明商店》漫画是韩国的，电影是中国的。这种东亚题材，通常都是转世说。就像西方题材通常都是天堂地狱说。 听到这话，刘雨珊却猛地摇头：“我不去！” “啊？”刘嘉怡和李增宝同时惊愕地看向她。 “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才能继续在一起，一投胎又要分开了，我不想这么快就和你分开！”刘雨珊挽着刘嘉怡的手臂撒娇，“谁知道咱们会不会投胎到一处？万一我是人，你是猪，怎么办？” “你才是猪呢！”刘嘉怡笑着挠对方痒痒肉，“那么能吃，你肯定转生成猪！” 不过两姐妹笑闹了一会儿，也达成了共识。 “我们……暂时不想去……”刘嘉怡小心翼翼地向乔木表达着自己的意见，有些担心会触怒他。 对方似乎把他当成冥界使者之类的了？ 乔木摇了摇头：“随你们便，这事与我无关。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们，这些异空间随时会消失，你们也不可能返回阳间。” 这个世界的灵魂与他和那些无形者不同，是无法以灵魂的姿态在阳间驻留的。 心存遗憾的灵魂，一定会进入异空间。或者更准确的说法，那些灵魂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异空间。 可像这对姐妹这样的，是不可能再产生异空间了。 不能驻留阳间，也无法产生异空间，乔木也不知道她们会怎么样，也许会直接消失？ 听了他的推测，两姐妹一脸为难。刘嘉怡安慰地搂住刘雨珊的肩膀，将对方揽入怀中，轻抚着对方的脑袋，低声安抚对方。 “对了！”刘雨珊却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站直身子，从姐姐怀中挣脱出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乔木，“你为什么可以来回跑？是不是有什么诀窍？能不能教给我们？” “还是说你是牛头马面？只要我们也应聘牛头马面，是不是就能和你一样，一直不投胎了？” 乔木有些被对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惊到了，不过看着两姐妹满脸渴望，他还是随口解释了几句自己的情况。 “另一个世界？”两姐妹有些迷糊，可她们终究是21世纪互联网时代的大好青年，对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非常高。 “我们……能不能跟你走？”刘嘉怡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你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帮忙！”刘雨珊连忙补充，“就……就当是我们给你打工，不要工钱，只要我俩在一起就行，怎么样？” 乔木愣了愣。 他从未想过招募这个世界的剧情人物作为员工。不过服下义血后，她们似乎也有一些资格了？ 毕竟康健那种“水货”都能当地狱员工…… 他下意识看向地上颓废的李增宝，这位也服用了义血，还是和鸣女一样罕见的空间能力。 李增宝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了，察觉到他的视线，犹豫了片刻，朝他摇了摇头。 显然，这位中年卡车司机，选择了另一条更“正统”的路。 乔木心中遗憾，但依旧尊重对方的选择。 ----------------- 几天后，江东市第一人民医院。 乔木已经不在备用诊区了，而是一间没有人的办公室。 “乔哥，你找我？”冯贤推门而入，但下一秒就愣住了，随后脸色剧变，几乎就要拔腿就跑。 办公室中，乔木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石帅则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身上没有任何束缚。 看到这一幕，任谁都会觉得这两人有问题。 冯贤甚至觉得，自己之前那个猜测成真了。乔哥真的出意外了，眼前这个是那些怪物变的！ “别担心，他是俘虏。”他正要转身逃跑，乔木一句话让他松了口气。 对方也没啥必要骗他，还不如直接弄死他呢。 下意识看向那边的石帅，对方确实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畏畏缩缩的，和之前在异空间中趾高气昂凌迟自己的石帅，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想到这里，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为啥要跑？遇到危险，明明可以直接选择结束项目啊！ 但转念又一想，自己跑了，还在病床上修养、什么都不知道的王子豪咋办？自己不就等于把他卖了嘛！ “找你来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乔木的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一听乔木有事摆脱自己，一时间他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您说！”他略显激动地回应，“我一定全力以赴！” “先听我说完再许诺吧，”乔木对此不置可否，指着一旁的石帅道，“他是无形者变的，我打算把它带回现实世界。” “啊？”冯贤呆呆地，一时反应不过来，半晌后才回过神，有些激动地质问，“为什么？这么危险的怪物，不该直接就地处决吗？！” “你说得对，”乔木赞同了对方的意见，成功地让对方安静下来听自己后面的解释，“它们在现实世界还有其他同类，我需要借助它们对同类的了解，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家伙拽出来。” 听到这话，冯贤先是脸色大变，继而神色阴晴不定。 犹豫许久，最终他重重吐了口气：“太危险了……” “我知道，但这是最有效的。毕竟他们在我身边这么久我都发现不了，我实在没把握能靠自己揪出它们。” 说完这些，乔木才道出自己的目的：“按照我的计划，这件事也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我才过问你的意见。如果你觉得不靠谱，不愿意，我们就在这个世界除掉它们。现实世界的那些无形者，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在冯贤惊愕的注视下，他认真道：“我尊重你的意见，你也无需任何顾忌，做出最遵从本心的选择就好了。” 这话彻底打消了冯贤最后的疑虑，他深吸一口气，郑重而激动地对乔木点头：“我相信你，乔哥，就按你说的做！” 但说完这话，他又有些犹豫：“我……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我啥也不会……” 乔木笑了：“放心好了，我自然不会给你强加重担。你的任务非常简单……” 他指着石帅：“他的身份依然是工程学院高三学生石帅，我不可能时刻把他带在身边，所以我需要你成为他的监护人。” “监护人？” “是的，你放心，我会在你们之间施展一个法术，让他在灵魂层面上对你言听计从。而且我会封锁它的所有能力，确保它不会想办法绕过法术，伤害你、威胁你。当然还有其他注意事项，我后面会一一和你说明。” 灵魂层面的法术？泰裤辣！冯贤眼前一亮，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漏洞：“可马上就要寒假了……” “寒假期间我会想办法，你只需要在校期间盯好它就行了。”乔木并不打算把事情拖到一月下旬放寒假，而是打算在那之前就彻底解决这个该死的突发事件。 “行！”冯贤答应得很痛快，没有丝毫犹豫。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临出去前，冯贤又似无意地问乔木：“乔哥，丑子……石帅的事儿，王子豪还不知道。这事儿能告诉王子豪吗？” “可以，你愿意的话就你去说，”乔木点头。他不打算让佳佳蒙在鼓里，而且毫不知情的王子豪，一定会被这些狡诈的无形者利用。 虽然得知真相，会让佳佳很痛苦，但痛苦总比稀里糊涂丢了性命要强。 冯贤又问道：“那为啥不让王子豪做监护人？” “他和石帅三年的好兄弟，感情太深了，我担心他做监护人会捅娄子，”乔木说出了心里话，又指着石帅，“而且他表面是石帅，里面的灵魂其实是能够变身王子豪的那个。” 在冯贤震惊的目光中，乔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怪，但能变身石帅的那个已经死了。其他无形者要么太危险，要么对现实世界不了解不适应，很容易露馅。这个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我明白！我会认真和佳佳说清楚的，也会做好他的工作！”冯贤诚恳而坚定地承诺。 离开办公室的他一身轻松。 不仅是因为自己终于可以有所表现、有所作为了，也因为他知道了，乔木找他，不是因为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觉得他可以牺牲，而是因为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让他异常激动。 第935章 908.自己捅的篓子自己弥补 卫怡被服务员引导着来到约好的包间，一进门她就撇着嘴抱怨：“农家院有什么好吃的？求人办事就选这种地方？还不如去吃火烧云呢。” “这里也是别人带我来的，别小瞧这里，人家可不是普通的农家院，”乔木笑着解释，“想吃这儿的鱼，得提前两小时打电话预约，还不一定能约上。” 包间里除了乔木还有其他两人，不过卫怡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们：学院高三的石帅，和入学刚一个月的冯贤。 尤其后者，有个在总部“大名鼎鼎”的哥哥，本人更是有着颇为“传奇”的经历。学校领导还专门找过她，让她帮忙多关注一下这个新生。 “你说有事求我，是为了他们？”卫怡很自来熟地拽开一把椅子坐下，随口问了一句，又紧盯着两个学弟。 石帅的表现很不正常，整个人瑟缩在椅子上，很紧张、很害怕，仿佛经历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受到了惊吓。 冯贤她不太了解，但也能看出对方面对她时的紧张和局促。 “你们两个，捅什么娄子了？”她直起腰板，皱着眉头，语气威严地质问。 一旁的乔木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他从未见过卫怡的这幅面孔。这丫头和他在一起时，基本都是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形象。此时竟然一反常态，变成了严厉学姐的模样。 两个学弟都一副怂样，不敢说话。乔木只好主动开口：“惹祸的不是他们，是我。” 听到这话，卫怡看了他一眼，却毫不惊讶，反而点了点头：“合理。” 这两个字给乔木堵得够呛，只好闷闷地说：“找你的事儿不复杂，就是请你在校期间多关注他们一下，他俩，包括王子豪。如果你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劲，就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会立刻赶过来。” “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劲，你要首先听信冯贤的话，其次是王子豪，”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相信石帅的话，而是第一时间把他控制起来。可以使用暴力，必要时可以伤害他。出了任何问题，我替你承担全部责任。” 听着这个请求，卫怡惊讶地张着嘴巴，看了看乔木，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又看向两个学弟。石帅依旧低着头，怂怂得一言不发。冯贤则神色有些复杂。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卫怡，严肃地盯着乔木，“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会很难办的。” “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必须知道真相才能答应你的请求。”卫怡认真地坐直身板，身体前倾。 在乔木开口前，她又补充道：“如果你不说，我就只能回去报告给学院了！” 在乔木有些意外的目光中，她又解释道：“咱俩关系确实好，在印度一起出生入死。但我是工程学院的院学生会主席，我有责任保护在校同学的身心安全。这是原则，没得商量！” “还有，”她左右看了看，“王子豪呢？他怎么不在？” “我明白了。”乔木叹了口气，虽然他决定找卫怡之前就做好和盘托出的准备了，但到了当下还是有些敬佩这个小丫头的原则与人品。 “事先声明，我没直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不想让你也卷进来。知道了真相，到时候万一事情闹大了，你也要承担连带责任。” 听着他的解释，卫怡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正如卫怡所言，他俩性格相投、出生入死，交情称得上过命。他既然有求于对方，就不会刻意隐瞒或者说谎。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乔木并不打算掐头去尾，而是从最初自己在《银眼的魔女》项目中遭遇无形者开始讲起，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和盘托出。 直到他讲完两个项目中发生的一切，桌上的几盘子鱼和鱼汤都凉透了，已经没法吃了。可从头到尾，谁都没动一下筷子，一桌水库鱼，就这么糟践了。 听完乔木的讲述，卫怡沉默了许久。就在乔木心里都有些没谱了的时候，她突然一抬手，三面镜子凭空出现在乔木三人侧后方，泛着微光的镜面将他们的侧脸映照出来。 冯贤的镜子里就是他自己，石帅的镜子里却是一个人形的黑色泥巴状物质，表面还冒着气泡。 看过他俩，乔木却注意到卫怡没怎么关注石帅的镜子，反倒死死盯着自己的镜子看。 他回头看去，与镜子中的自己四目相对，微微有些发愣：镜子里的依然是他，却又不是他。 那里面的乔木，双眼是猫一样的竖瞳，火红的脸上和脖子上还有若隐若现、没有彻底消退的蛇鳞。如此不祥的样貌，头顶上却还漂浮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光圈。 这副模样，就像是天使与恶魔拙劣的杂糅…… 看到这一幕，他立刻就猜到这副形象是怎么回事了，回过头对卫怡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真实模样，以后可以时不时来找你照照镜子了，也能帮我确定自己的状态。” “你这是……”卫怡欲言又止，看看他，又看看镜子，又看看旁边惊得瞪大双眼的冯贤，最终还是主动撤掉了镜子。 乔木故作洒脱地笑着：“干咱们这行，想要走得更远，总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卫怡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他，最终只是提醒道：“你悠着点儿，别玩儿脱了。” “有你的这个能力提供参考，我玩脱的概率就小很多了，”乔木反过来安抚对方，随即转移话题，“怎么样？你愿意帮忙吗？” “我有的选吗？”对方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怎么可能不帮？再说还把学院的学生卷进来了。” “多谢了。”乔木终于松了口气，发自内心地道谢。 即使有灵魂契约，他也不觉得心理年龄18岁的冯贤能应付这些无形者。有卫怡帮忙照看，他就可以安心了。 此时的卫怡，则一脸好奇又厌恶地打量着对面的石帅：“这东西究竟是怎么混进咱们世界的？智脑和研发部那群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这个问题乔木也给不出答案，这也是他接下来要调查的内容之一。 《银眼的魔女》这个项目，已经从公司的项目列表中消失了，不知道是谁终结的，内部论坛上也没有答案。就算那个项目还在，只怕早不知道重置多少次了，也没有调查的价值。 不过按照无形者的供述，它们从大同分部仓储区的瓶子里苏醒时，名为达耶的那只无形者就已经消失了。 无论当时还是后来，它们显然都没有能力去调查此事，只能小心翼翼蛰伏下来，以不暴露为第一要务。 或者说它们在醒来重获自由与参加面试成为调查员这几个月中，没有放肆地大肆捕猎、繁衍，而是占据了石帅的身份就潜伏下来，也正是因为达耶的失踪。 否则指不定它们已经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了。 所以这些无形者也不知道达耶究竟去哪了，在大蛇丸的审讯下，它们甚至承认，都无法确定达耶是不是成功抵达现实世界。 半路掉了也说不定。 乔木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和身上的道具返回现实，是智脑带回来的。智脑可从没有过搞丢调查员或者搞丢道具的不良记录。 就算有这方面的记录，他也不敢这么赌，怎么也要努力调查一番，尽量排除一切可能才行。 他捅的篓子，又不打算乖乖向公司认罪伏法，那就必须尽全力弥补。 无形者的讲述中，还有一些疑点。这些疑点就是他当前的主要调查方向。 这些事乔木也没隐瞒，大致向卫怡交代了一下。毕竟人家上了他的贼船，他肯定要坦诚相待，不能遮遮掩掩。 卫怡倒是很赞同他的思路，又提醒他：“如果需要和公司的人打交道，不要来硬的，可以问问我，我试试能不能说得上话。公司里一向以咱们调查员为主，但不代表其他部门好欺负。很多部门都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背后的水深得很，你要小心阴沟里翻船。” 听到这话，乔木重重松了口气。卫怡的另一个身份是新起点八卦协会会长，这个兴趣小组可是全公司规模最大、成员最多的。虽然成员之间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但多少都是人脉，卫怡作为创始人和会长，自然也是“人脉广泛”。 有她帮忙作中间人，乔木的调查会轻松很多。 “你打算先调查什么？” “那只瓶子，”乔木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最开始以为那只瓶子是研发部的人偷懒留下的，可事实是，无形者们被送到总部研发部检查之前，那只瓶子就存在了。这是最大的疑点，我觉得只要找到那只瓶子的主人，就能找到那只失踪的无形者。” “瓶子……”卫怡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一只瓶子，你要怎么查？” “查的不是瓶子，而是上面的编号，”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任何实验室内部都一定有自己统一的编号规则，只要找到类似规则的实验室，就真相大白了。” “那可不好找。” 确实不好找，乔木叹了口气，又给自己打气：“但终究是个方向。” 说完他又振作起来：“而且也不完全是大海捞针。虽然全国的实验室多如牛毛，但能接触到调查员带回物品的实验室能有多少？” 这一点，他在项目中时已经想到了。 卫怡也是眼前一亮：“你是说就在公司内部？就在研发部？” “是不是研发部还两说，但很大概率就是公司内部。不过要查，肯定是从研发部查起。” 研发部肯定不是他首查就能查的。研发部本来就和他们眼高于顶的四大事业部不怎么对付，互相瞧不上。他真的找上门，人家也不会配合他。哪怕他是大名鼎鼎的乔木也没用，反而会让人家更兴奋。 咱落的就是你这天才的面子！ 不过他在研发部里，恰好认识个人，勉强算是有点交情，能说得上话。而且以他对对方的了解，那位可能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 崔少利，研发部t6技术专家。他两次领取个人专属道具，都是对方负责对接的。 他对那位的印象，就是个狂热的泄密爱好者、捅娄子大师、上级领导的眼中钉肉中刺。 两次和他对接，都在想尽办法向他泄露公司机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公司即将放出一大批强化和道具，甚至还透露了部分道具的内容。 为了泄密，对方甚至还做了一些小东西来降低脑干芯片的惩罚。 当初范鸿告诉他，就像调查员普遍喜欢违规藏东西或黑市交易一样，研发部的科研人员也普遍喜欢泄密。这似乎是某种不太上台面的部门文化，当然背后的根本原因还是利益驱动。 调查员违规，归根结底是为了通过非法手段获取道具，来提升自身实力，获取更多利益。 研发人员泄密，自然是为了用自己脑海中“禁忌的知识”，换取财富。 一切都是欲望的错…… 不过他总觉得那位崔少利不太一样。 如果是为了不法得利而违规，那肯定要悄悄摸摸、藏着掖着，绝不让任何人发现。 可那位的泄密，可以说是明目张胆、毫无顾忌。 两次见面时，研发部领导都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直接在电话里狂喷。 如此猖狂的家伙，但凡有违法乱纪的行为，只怕早就被清理掉了。可对方却一直干到现在，平平安安。 说明什么？说明公司抓不到对方非法牟利的证据！别说证据了，就是嫌疑都没有，否则早就调离研发部，不允许他接触“禁忌的知识”了。 由此可以推论，这家伙要么就是隐藏极深的高智商犯罪分子，要么就是真的无所图。 或者说，对方图的不是别的，就是挑战公司的保密制度，并以此为乐。 这种情况下，对方怎么泄密都不会造成严重后果，甚至还能帮公司堵上保密体系的漏洞。站在公司的立场上，这么一个“刺头”，反而还很有价值。 正胡思乱想着，接待室的大门推开，崔少利黑着眼圈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你的那件专属道具我们还在测验，暂时不能给你。” 还真是开门见山，连个招呼都不打吗？乔木心里犯嘀咕。 他的第三件专属道具按说早就做出来了，却一直没通知他取货。他大概也猜到了，应该是有某些特殊的地方，被见猎心起的研发部扣下了。 遇到这种事情，调查员也没辙。毕竟这是申请专属道具时白纸黑字的明文规定，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我是有别的事情，”他从兜里掏出张纸递给对方，“这串编号你看着眼熟吗？” “什么东西？”崔少利又打了个哈欠，嘀咕着接过纸条看了看，又想了想，摇着头，“没印象，这什么东西？” 乔木仔细打量着对方，对方满脸疲倦，从一进来眼神就很恍惚，显然最近加班强度很大。 这种状态下，人的自控能力会大幅减弱，他没从对方脸上看出说谎的迹象。前世干了那么多年管理工作，这点识人的自信他还是有的。 这让他有些失望，第一个突破口，失败得太干净利落了。 “这不是你们研发部实验室的某种编号？”他不甘心地追问。 听到这话，崔少利又低头看纸条，思索许久，再次摇头：“研发部大得很，比你们四大事业部加起来都大得多。我怎么可能知道所有实验室的编号规则？” 对方依然在否认，但乔木反而振奋起来了。 不知道，就是此刻最大的好消息！ “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算我欠你的，这对我很重要，”他一脸认真地请求，犹豫片刻又补充，“还要保密，至少不能让这串编号被别人知道，不然……可能会有危险。” 听前面请求时还一脸不在意的崔少利，听到他最后说有危险时，整个人瞬间就支棱起来了，脸上的疲倦和恍惚顷刻间一扫而空，眼神甚至都放出了光芒！ …… 几分钟后，送走了高度亢奋的崔少利，乔木毫不掩饰地直接从研发部大楼推了个空间门，回了太原的住所。 “你回来啦！”观月愉悦的声音从洗手间传出来，一同传出来的还有水声。 “怎么这个点洗澡？”乔木随口问道。 “不是我，是小米哦~”观月的声音嗲嗲的，好像在撒娇。 “小米？”他有些疑惑，换了拖鞋走过去，说了句“我进来啦”，就直接拉开门。 洗手间中，观月穿着衣服——甚至可以说全副武装——蹲在地上，一手握着蓬蓬头，一手撸着盆子里的怪物…… 不，不是怪物，是一只淋成落汤鸡的猫。 “猫？”乔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小米~”观月挠了挠小猫的下巴，猫舒服地抬起头露出脖子，似乎既不怕她，也不怕水，甚至还很享受洗澡这件事。 “我在小区外面遇到的，特别黏人，我就抱回来了，”说到这里，观月才回头可怜兮兮地问，“你不介意吧？” “你开心就好，”乔木对猫这种动物没什么感觉，说不上喜欢也不觉得讨厌，“记得带它去打疫苗、做驱虫。” “好哒~亲亲老公~小米，说谢谢爸爸~” 关上门的乔木摇着头直笑。 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对方这副活泼的模样了。两人确定关系后，对方简直就像一个贤妻良母一样，每天在家打扫卫生、做饭等他回来。 如同一个完美的大和抚子……但他知道对方不是。 真正的大和抚子，怎么会第一次见面就直接色诱一个陌生男子？ 观月一直在努力扮演好一个贤内助，一个东亚传统观念中合格的、完美的另一半……再加上她在中国没有任何社交圈，这段时间应该是憋坏了，养只猫没什么不好。 他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怎么没早一点想到送对方一只宠物，他这个男朋友也是够失职的。 正想着要不要给猫添置家当，还没掏出手机，他就愣住了。 有哪里不对？ 刚才那只猫看他的眼神…… 第936章 909.猫仙的邀请 “我去买猫粮猫砂，你俩乖乖在家，要好好相处哦~”给猫吹完身子的观月，等不了需要几天才能到的快递，换了身衣服哼着小调要亲自出门采购。 “喵~” 关门声传来，房间里只剩下乔木和名为“小米”的金渐层。前者瞪大眼睛瞪着后者，后者则停止舔毛，抬起头和他大眼瞪小眼。 “我以为你会当场拆穿我。”这只猫的声音很不错，天然夹，让人听着就有种它肯定很会踩奶的感觉。 “你走了这猫我还养呢，”乔木坐直身子，警惕地打量对方，“你潜入我家想干嘛？是谁指使的？” “潜入？”猫仙给了他一记很人性化的鄙视眼神，“我真要监视你，就会去你邻居家，每天都来你家阳台晒太阳。” 他扭头看向沙发背后的客厅阳台，阳光的确充足，而且还和邻居家的阳台挨着，仅有一墙之隔，确实很适合猫长期潜伏。 他接受了对方的说法，换了个问题：“那你来干嘛？什么事不能直接找我说？” “就是来找你的，”对方似乎不喜欢仰视他，走到一边借着椅子跳到餐桌上，然后随手将餐桌边上的筷子扫到地上，“只是恰好遇到小米，这孩子不适合流浪，就顺便替她找个家罢了。” 听到这话，乔木的眉毛直接拧成了一股：“你对观月使用了能力？” 猫仙来找他，遇到一只猫，他女朋友又恰好当场收养了那只猫。如此巧合，由不得他不这么想。 猫仙又甩给他一记看白痴的眼神：“说正事，你不该得罪孙庆书。” 乔木没想到对方要说的是这事儿，眉毛一扬：“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替孙庆书做说客？” 话一出口，他又意识到不对了。上次去和孙庆书见面，就是对方试图阻拦他，对方怎么会和孙庆书一伙？ 果不其然…… “我和他没一毛钱的关系，”猫仙冷冷道，“我只是在告诉你，你不该得罪他，不该继续得罪他，不该继续和他有任何瓜葛。那种人，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最好一辈子不要打交道。” “还退避三舍？”乔木轻笑，“前辈，麻烦你搞清楚，是他主动招惹我，难不成让我躲到国外去？我倒是不介意跳槽，公司同意？” “他不是招惹你，他是在招揽你！”猫仙也有些来脾气了，夹子音变得有些锐利，“拒绝招揽能有多难？直接告诉他你独来独往惯了就是。你非得和他翻脸？” “看来你当初就是这么拒绝他的？”乔木这么一反问，让猫仙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其实可以这么做，我当时就这么想过。婉拒而已，谁还不会了？”他平静地点了点头，在对面略显惊讶的目光中，话锋一转，“可我凭什么那么做？莫名其妙摆我一道抓我软肋，还让我主动说软话？就凭他？他也配？！” 他冷笑道：“但凡让我早点儿知道公司还有他这种货色，我先和王宗江握手言和弄死他再说！” 这种身居高位人事儿一点儿不干就知道假公济私以权谋私的货色，前世他见了那么多、忍了那么久，甚至还每天虚与委蛇笑脸相迎，左一句某总右一句某处地叫着，晚上回家想起来就犯恶心。 这一世，凭什么他还要忍？ 猫仙沉默了，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 许久，她才默默叹了口气，收起了自己的脾气，温声劝说：“咱们调查员有自己的事业，也有自己的使命，没必要掺和这些腌臜事。我不是让你退让，而是让你被这些琐事纠缠。” 听着对方的劝说，乔木也沉默片刻，平静地反问：“你不就已经掺和了吗？” 你不掺和，怎么会第一时间知道孙庆书要拉拢我？你不掺和，今天怎么会跑来劝我？ 猫仙点了点头，又怅然地说：“是啊，我已经卷进来了，所以我不想你也卷进来。” 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乔木：“你知道出现一个像你们这样的调查员有多难、有多宝贵吗？” 乔木有些惊讶：这是因为惜才才来劝他的？而且“你们”之中，还有谁？总不会是王宗江吧？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对方注定要失望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做一个纯粹的调查员，做一把纯粹的刀。他肯定要攫取权力和地位，他必须这么做。 除非有人告诉他，只要他不停立功，就能顺利晋级p11，这个世界的所有秘密就都能为他双手奉上。 可这是不可能的。p9以上，晋级就已经不是功劳说了算了。 乔木沉吟着要如何“委婉”地拒绝猫仙的好意，可对方却误会了他的沉默。 “你们既然已经交手了，再想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不可能了，现在想要置身事外，就要找别的方法。” 他没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各退一步不是不可能，只是他的地位不配对方让步，他也找不到一个足够有能量的中间人居中说和。 “你需要找个靠山，”猫仙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找一个有相近实力和地位的人护着你，让他投鼠忌器，时间久了，自然就把你抛之脑后了。” 乔木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看着那深邃的目光，猫仙竟然有种自己被扒光、看透的羞耻感，下意识两只前爪分开支着桌面蹲下，挪开视线不去看他。 乔木有些好笑，不是笑对方，而是笑自己。自己竟然会觉得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同事，会因为“惜才”而特意跑来劝诫自己。 “这就是你的目的？”他内心无比平静，“你在替谁做说客？总部那些领导我知道的没几个，你也别打哑谜了，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我没有！”恼羞成怒之下，小猫直接破音了，有些嘶厉。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既然已经卷进来了，有靠山、有盟友，再正常不过了，”乔木反而笑着劝解，“从我卷进这种事，我就没想过靠自己单打独斗就能扛过去，政治不是这么玩的。有了敌人，自然需要有更多的朋友。” 猫仙愕然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比她这个局内人还要通透，更没想到明明是自己来劝诫对方的，现在反过来成了对方在开解自己。这让她很别扭。 “我们和孙庆书不一样。”憋了许久，她才闷闷地憋出这么一句。 “当然，我信你。”乔木点头，见对方一脸狐疑，歪着脑袋警惕地打量他，他无辜地摊手，“我真的信你。” 对方从一开始就摆明车马瞧不上孙庆书的为人和手段，那她自然不会找一个和孙庆书差不多的势力栖身。无论那个势力的真面目如何，至少是能够满足她的道德需求的。 猫仙又盯着他看了许久，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透眼前这小子，不禁有些泄气，干脆挑明了问：“你怎么看张世光？” 乔木愣了片刻，突然哑然失笑。 公司高层他知道的确实不多，但关于对方背后的人，他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还真就唯独漏掉了张世光这号人物。 而且这也太戏剧性了。 因为和范鸿的关系，地方大部分同事都认为他早就是张世光的人了，毕竟这个“师承”关系太明显了。只有总部高层才清楚张世光从来没向他伸出过橄榄枝，甚至还对他敬而远之。 他最初不是没想过和张世光套套近乎，但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他是不屑去做的，丢不起这个人，后来干脆就当对方不存在。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还真是……”他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笑着直摇头。 他这样有话不直说，就是不停地笑，终于把猫仙笑毛了，尾巴直愣愣地竖了起来，跟个杆子似的。 他见状止住笑意，却还是感慨：“没想到他浓眉大眼的张世光也玩儿这个？” 猫仙看过90年春晚，那个小品可以说是几代中国人的记忆，刻在骨子里的那种。 她恼火地反驳：“我说了，我们不是那种人！我们是因为共同的理念和理想走到一起的，别把我们想得那么不堪！” “理念和理想？”乔木彻底收起了笑意，认真地品味着这句熟悉又陌生的话。 “还有！”对方自顾自地辩驳，“我们从来没想过要拉拢你，只是不想你被孙庆书那种人污染、耽搁。我们也从没指望你做什么，只是想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你只要点个头答应下来，往后就可以对外宣称你是我们的人！然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大路朝天，两不相欠！” 对方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越说越觉得好心成了驴肝肺。 乔木有些赧然，也终于彻底收起了心底那些轻浮的想法，认真对对方说道：“对不起。” 猫仙没好气又有些得意地冷哼一声：“没关系！” “……但还是请容我拒绝。” 猫仙彻底呆滞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为什么？” “你说了，你们是因为共同的理念和理想走到一起的，”乔木平静地解释，“无论那是什么，我很确定我一定没有。”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义务的权利。你此刻再真诚、再无私，你们庇护了我，我都不可能不作出回报，哪怕是被动的。 “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就算暂时走到一起，迟早也会分道扬镳。现在贴得越近，将来分开时就越难看。” 见对方脸上不可思议的神色越来越重，他歉意地笑着：“刚才你说我应该婉拒孙庆书，我觉得很有道理，只是那家伙不配。现在我只好婉拒你们的好意了。” 猫仙呆滞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质问：“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卷进了什么事件里面？你以为孙庆书只是被你驳了面子，想拿你撒气立威那么简单？” 乔木轻轻摇头，他可从没这么觉得。 能做到公司副总这种级别的人，无论人性如何，都必定是成熟的政治动物。政治上的成熟，首要标志就是不赌气，不被情绪左右决策，只考虑理念向背和利益得失。 猫仙却又误解了他的反应，大声嚷嚷道：“他想利用你扳倒洪永义！” 这话让他恍惚了一下。洪永义，新起点的m8总裁。新起点有董事会，也有董事长，但都没有实权，只是个分果子的机构。总裁洪永义就可以说是新起点第一人了。 他也揣测过孙庆书对付他的利益诉求，但没什么头绪，还真没想到那家伙是这个打算。 用一个p9扳倒总裁？还真看得起他…… “洪永义可是上面钦点的总裁，这十多年来地位稳固至极！想要扳倒他，那一定得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才行。你明不明白？！ “一旦孙庆书把你当成突破口，将你置身漩涡眼，你的下场会有多惨，你明不明白？！ “而且洪永义可不会因此就庇护你！你一旦靠上去，他只会和孙庆书一样，把你当成一把刀，一把反过来刺向孙庆书的刀！你明不明白？！ “你以为自己是新起点的天才调查员就了不起了？你以为公司的天才少了？你以为这行的天才少了？！在权力面前，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就是一把特殊点的工具而已，你究竟明不明白？！” “我明白，”乔木发自内心地感谢对方，“谢谢你的提醒，这条情报对我很重要，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了很多。 猫仙对这件事看得很透彻，他们这些调查员再优秀，也不过是权力手中的工具罢了。谁会和工具结盟？无非是加以利用、榨干价值罢了。 他既不可能和孙庆书和解，也没资格和洪永义结盟，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同样受到上峰某位大领导青睐的张世光的庇护，让孙庆书投鼠忌器，主动放弃。 他甚至可以假装认同、追随张世光，借助对方的势力达成自己的目的。 张世光只是不拉拢他，不代表对方没有自己的势力。毕竟孤臣直臣诤臣做不到监察部总监，在那之前早就被撕碎了。 可他不想欺君子以方。 虽然张世光可能瞧不上他，但他不得不承认，就自己在公司这两年的见闻来说，张世光算是公司里风评最好的高管了，确实尽可能做到刚正不阿、眼里不揉沙子。 这样的人还是很值得敬重的。 最关键的是，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危机，危险永远与机遇并存。这件事的机遇是什么？ 你们高会不是不想我晋p10，不想我掺和高层的事情吗？ 我不掺和，可你们中有人硬要把我卷进去，那就不怪我了。 他要借助这场危机，被迫地、堂堂正正地掺和公司高层的事情，让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来！ 猫仙死死盯着乔木看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这小子不是在赌气，更不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对方是认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让她更加挫败了。 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这么倔？！为什么就是不听人劝？！ 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可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这猫将来如果不想养了，就给我送去总部，不许弃养！”最终，她只能无力地丢下这么一句。 乔木应允下来，又反问：“我给它绝育你不介意吧？” “你的猫，关我什么事？！”猫仙没好气地回怼，怼完了就要走。 “对了，”乔木却叫住了她，“下次不要再擅作主张了，这种事情如果你提前和张总商量，也不至于白跑一趟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条重要情报，还是那句话，我欠你个大人情。” 猫仙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是擅自行事，就离开了。 桌子上的小米身体抖了一下，原本灵动得不像话的眼神，在看到沙发上发呆的乔木的瞬间，就变得警惕起来。它转身蹿到桌子最角落，躲在茶壶后面，探出小脑袋警惕地注视着面前的两脚兽。 不过那个气味很熟悉，好像也没什么危险…… 虽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气味熟悉、安全，但它还是遵从本能，渐渐放下了戒备心，从茶壶后面小心翼翼探出身子。 又观察了一会儿，见两脚兽依然坐着不动，它干脆跳下桌子，压着背开始探索起这个陌生的环境，顺便用气味做标记。 第937章 910.好朋友收容中心纳新 2024年的元旦，随着行业领袖埃弗雷特率先解除持续了一个月的种种限制，其他机构也在两天内纷纷跟进。 直到此刻，调查员们依然不明白这场波及全行业的限制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迷迷糊糊地重新开始牛马生活。 元旦假期一过，乔木就重返了《奇幻世界艾泽拉斯》项目。 这一次他不仅召集了“好朋友收容中心”全体成员，还多了一个小伙伴。 “倪爱军，天津p7，这次和咱们一起行动。” “他是预备役？考察期？”严牧之随口问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乔木否认，“玩得来就一起玩，玩不来就各玩各的。” “啧，”严牧之闻言连连摇头，“堂堂死神都这么说了，我们哪敢玩不来呀，对吧？” 其他人纷纷起哄附和，一时间乱哄哄的。 上次喜迎荒野诸神后，不止乔木成功晋级p9，柯羽、郭天宇和严牧之三人也成功晋级p7。 本来说好了他带着三人一起执行他们的首次外部项目的，可没想到偷渡《阿凡达》弄死了纳米，导致自己的外部项目权限被公司停了，只能失约。 这三位首次接触到公司以外的行业信息，彻底看花了眼。尤其是之前一直隔着一层，现在终于能直观地了解到乔木过去半年来做的大事，这让他们更加震撼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之前就没少在群里调侃乔木，现在见了面更不能放过他了。 其中郭天宇的心思多少有些复杂。 他们西北五省地广人稀，一向抱团。之前印度特别行动一口气折了十一个中阶调查员，不仅轰动五省，更加轰动全公司。 当时他还是p6，接触不到相关信息，只知道五省部都对此事噤若寒蝉，似乎有什么内情。 现在他知道了，那十一人的牺牲，罪魁祸首就在自己眼前。 难怪那段时间好几位曾经还算交好的中阶调查员，看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怪怪的，让他心里发毛。要不是汪文中安抚他不让他胡思乱想，他都想申请调离，去别的省了。 实话实说，牺牲的十一位中介调查员里，确实有几位和他关系不错，多少都照顾过他。这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乔木，在群里也一直沉默着。 好在时间总能冲淡一切，而调查员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他们永远不缺时间。 这次和乔木重逢，看着对方和其他同伴插科打诨，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也只是没滋味而已了。 郭天宇不怎么掺和，旁边的孔玲也没说话，反而一脸疑惑地盯着倪爱军看。 “怎么了？”心思细腻的柯羽率先注意到，低声问道，“你认识他？” 孔玲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觉得眼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说着又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有些讨厌……” 柯羽也仔细打量了倪爱军一阵，自然看不出什么：“以前在项目里起过冲突？” 孔玲没回答，半晌才犹豫地摇头：“应该没有，要是有过矛盾，我肯定能记住。” 听到这话柯羽也是无语了：你还怪记仇的嘞？ 现在唯二的女士就这么盯着一个人看，其他人也注意到不对劲了。 “咋了？”早就浑身别扭的倪爱军终于受不了了，摸着自己的脸，靠玩笑缓解尴尬，“我脸上有东西？” 乔木却反应过来了：“你们见过？” “她爹是孔敬东，星海重工那位，”见两人都是一头雾水，他干脆挑明，“他……他姥爷姓李，天津的。” 后面的介绍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孔玲对这个比较敏感，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她指着倪爱军“啊”了好长一声，才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你是和那个……李盈李贺一起的！我就说肯定见过你。” 说着她又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乔木：“你不是和李贺不对付吗？” 乔木也有些惊讶，他当初当众打脸李贺那事儿，孔玲从来没主动跟他提过，没想到对方也知道、也认识。看来顶层这个圈子还真不大。 倪爱军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立刻辩解：“我和李盈一起的，别跟我提李贺那个畜生！法律不管我非活剐了他！” 他态度很激烈，比之前和乔木交心时激烈得多，不知道是降临之前又有不开心的事儿了，还是在新团体面前表立场。 不过见他这样，孔玲的脸色也好了一些，不过还是嘀咕：“李盈啊……我和她也玩儿不到一块儿……” “你和李贺又有什么事了？”乔木好奇地打听。 “他大伯管着住房部，他爹还在水利部，我爹干重工的，你说呢？当初还有人吃饱了撑的还想过撮合我俩……”说起这事儿，孔玲脸色很不好，显然记忆很不愉快。 “那我姐呢？”倪爱军犹豫地问道。 他和李盈关系好，本着朋友的朋友自然也是朋友的原则，有些在意为啥孔玲对李盈没好印象。 “你姐？哦，李盈啊，这还用问？”孔玲撇了撇嘴，“你们这种人会真心和我们交朋友？不过是拿我们当提款机罢了。” “我姐不是那种人！”倪爱军本能地反驳，但反驳完又有些犹疑了。 乔木的朋友，应该不是坏人不会胡说八道。可李盈……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并不清楚李盈在外面是什么样子，只是因为李盈和母亲关系好、处得来，他也就和李盈关系好。 “谁知道呢，”孔玲却也没把话说死，但还是说出了两人之间的事情，“见了两面就跟我谈生意找我拉投资，张口就要三千万……” 倪爱军闭嘴了。 第二次见面就要三千万投资？怎么听都像在坑狗大户，确实是那群二世祖的风格。 可这事儿发生在李盈身上，他还是很难接受。 “李盈……是事业型的，一直在关注自己的公司……”这一次他的辩解就很没底气了。 不管多事业型，见面就要三千万，这事儿搁他也接受不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毕竟李盈的爹、他二舅可是华叡集团董事长，民营金融巨头海河系的幕后掌舵人之一，她家缺啥都不会缺钱。 三千万企业融资，对她而言不过是撒撒娇的事儿，根本用不着自己亲自化缘。 那这三千万在他看来，就不是什么正经融资了，只怕就是拿去糟践的。这种钱二舅肯定不会给，自然要找“狗大户”筹。 “谁知道呢……”见对方解释不了，孔玲撇着嘴又嘀咕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她也不想和对方闹矛盾。她老子一直想让集团实现多元化经营，这几年步履维艰、战战兢兢。她不操心集团的事儿，却也知道不能给她爹惹麻烦。 看着彻底尴尬下来的场景，乔木有些头疼，又有些无奈。 “你们这个圈子还真小啊……”此刻的他也只能这么感慨。 “说说这次你又要干嘛吧？”柯羽体贴地转移话题，“又有什么大计划大行动？不会是筹划晋级p10吧？” 其他人顿时来了兴致。 上次乔木“谋划个大功劳直接晋p9”的表现他们至今记忆犹新，那也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竟然有人能想晋p9就晋的，实在是小刀拉屁股。 这次和上次一样，乔木说让他们来帮忙，他们不假思索就来了，并不清楚乔木又在策划什么大行动，所以还挺期待的。 “晋p10没那么简单，光靠功劳没用，”乔木摇着头解释，“这次不可能一劳永逸，只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计划？！”严牧之愕然，“你还真有晋p10的计划？！” “当然了，哪有晋p10是撞大运撞来的？”乔木反而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你不做职场规划的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见状，他分外无语地摇头：“你们还真是被公司惯坏了。” “说得好像你是跳槽过来的一样。”孔玲白了他一眼。 他也不解释，只是说：“咱们这次的目的地是无尽之海另一侧的大陆卡利姆多。” 除倪爱军外的其他人闻言皆是愕然。 调查员早就从荒野诸神那里得知大海的另一边还有一块绝不比这里小的大陆，不少人都蠢蠢欲动。可冷静下来就意识到这种事情纯粹吃力不讨好。 因为人类船只根本不知道具体航线，天知道这场探索需要多久，这期间要错过多少起点城这边的机遇。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调查员们显然不感兴趣。 “你知道怎么去卡利姆多？”严牧之惊讶地打量着乔木。 乔木反而也疑惑地打量他：“你们不知道？” 一听这话，对方理直气壮：“我们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他都被这群人整不会了，“诺瑟隆高地满天飞的黑龙，几百号调查员都没想过问问它们？” “艹！”严牧之一巴掌狠狠拍在脑门上，后悔地直跳脚。 他怎么就没想到？！他怎么能没想到？！气死他啦！ 见他这副懊恼的模样，乔木无奈地直摇头。 严牧之很懊悔，郭天宇却无所谓，他早就习惯跟在别人身后听从号令了。要不是上次外域之行他们分头行动，让他有了独当一面的表现，只怕他现在还是个p5呢。 他好奇地打听：“咱们怎么过去？骑黑龙？” “暂定如此，毕竟我也没去过，没有定位，开不了空间门。” 一旁的柯羽惊疑道：“有定位就能开？你的门门果实究竟能开多远？” “保密。”乔木摇头晃脑。 孔玲立刻不满地龇牙咧嘴：“对我们也保密？还是好朋友吗？” 乔木却一脸无辜地摊手：“对你们本可以不保密，但你们嘴巴太松，藏不住秘密。” “谁说的？！”孔玲更加不服了。 郭天宇状似无意地问道：“骑黑龙过去的话，六个人会不会有点多？有那么多成年黑龙吗？” 这话一出，场面就冷下来了。一旁本来就插不上话的倪爱军，此刻更加尴尬了。 乔木看着郭天宇，有些不明就里，不懂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排挤倪爱军，这敌意是哪来的？ “怎么了？”对方却迎着他的目光，一脸坦诚。 “黑龙可能真的不够……”柯羽再一次站出来解围，对乔木解释，“黑龙公主带着大部分黑龙去外域了，已经很久没回来了。现在留在诺瑟隆高地的成年黑龙很少，还要照顾那些雏龙和龙蛋。” 一听这话，郭天宇的胸脯挺得更直了。 “要不我就先四处逛逛吧……毕竟第一次来，这里也挺有意思的……”倪爱军尴尬地低声劝说。 “那就找别的方法，”乔木却直接摇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次的敌人比伊兰尼库斯的阴影更强，需要的人也更多，咱们六个远远不够。我要把起点城的调查员尽可能都调动起来。” 听到这话，其余几人骇然相顾。 除了孔玲，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三个月前乔木在外部项目《大航海时代》中策划了一场大行动，带着两百多名各机构中阶调查员，将一个规模不亚于《奇幻世界艾泽拉斯》的项目搅得天翻地覆，所有人赚得盆满钵满。 和每个刚晋级p7、刚从内部论坛得知当初之盛况的调查员一样，他们自然也会对这种闻所未闻的大行动心驰神往，幻想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甚至是行动的主导者。 不过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他们也就是想想而已。没想到这次乔木却声称要把这个项目的调查员都调动起来。 这次项目可是降临了至少五百名调查员啊！ “你究竟要干嘛？！”郭天宇亢奋又紧张地连连追问，也顾不上挤兑倪爱军了。 “你们听说过泰坦守护者吗？” 其他人继续面面相觑：“那是什么？” 严牧之却主动举手：“我知道，克尔苏加德有提过，那是矮人的神话。那东西真的存在？” 乔木正要细说，一阵敲门声响起。 郭天宇主动去开门，一张陌生的面孔探进来瞟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乔木身上：“乔工，幸会幸会，随州p5曾宇俊。” 乔木和对方寒暄了两句，对方又问：“勇士竞技场开新赛季了，你们去不？可以一起。” 勇士竞技场？ 乔木知道，那是调查员们在高地森林深处建造的一座巨型竞技场，不过他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也就没关注。 现在看其他人兴奋的目光，那里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第938章 911.勇士竞技场 勇士竞技场一年一个新赛季，今天正是第二赛季开幕日，有盛大的开幕式。所以起点城通往勇士竞技场的宽阔水泥路上，堪称摩肩接踵，甚至直接堵车了。 乔木他们等了片刻，实在等不住了，干脆付了车马费，直接走空间门过去。 一到这边，他们就明白为什么会堵车了：停车场满了！数量本就不多的警察，正为疏散交通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分身应付那些趾高气昂的各国贵族。 竞技场自然是罗马竞技场的模式，不过规模要大得多，不比现实世界的国家体育场小多少。但看着现场人山人海，他总有种还是建小了的错觉。 这里并非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竞技场，而是围绕竞技场直接发展出了一座规模相当可观的城镇。下了马车必须穿过城镇才能抵达最终的目的地。 与起点城不同，这座人类、矮人、地精甚至巨魔等多个种族杂居的城镇，明显没有经过任何规划，显得颇为凌乱。 整个城镇环绕巨大的竞技场，为那些全副武装的参赛者或衣着华美的观众提供住宿、餐饮、购物、医疗、按摩，甚至发泄欲望缓解压力的服务。 乔木甚至看到一个地中海中年贵族，搂着一头穿着暴露的蓝色女性巨魔，一脸猥琐地走进了对方那简陋的小房子。两个随从则神色如常地在门口等候。 这种猎奇的癖好也是让他很无语。只看对方那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他强烈怀疑对方那话儿的尺寸，恐怕都没有女巨魔獠牙的三分之一。 “按照咱们和山地矮人议会的约定，竞技场和主干道之外的所有土地都归山地矮人所有。他们可不懂什么城市规划什么公共卫生，只知道卖地收钱。 “去年还爆发了瘟疫，咱们紧急调动了一大批医疗类的同事来支援，才没砸了招牌。最后那群矮子不得不请咱们设计了公共给排水系统和公共医疗系统。” 同行的曾宇俊非常热情，知道乔木在“三年前”那场大行动后就没来过这个项目了，立刻自发地担当起了导游与解说的职责。 “去年的乱子多到难以想象，好在竞技场实在太成功了，掩盖了不少问题。今年就好很多了，那群矮子同意拿出税收的三成请咱们代管勇士镇，他们只负责卖地、收钱。这种事还是得专业的来。 “我们打算等这个赛季结束、游客都走了，就对勇士镇进行棚户区改造和道路拓宽。 “现在这个客流量对森林生态很不利。我们正在和南面的侏儒、矮人谈判，打算修建一条连接起点城和勇士镇的地铁。 “铜须矮人还想修一条铁炉堡和起点城的地铁，但要经过黑龙栖地和世界树，绿龙担心会伤到安达希尔的根须，他们还在谈判。 “等警察学校的毕业生到位，人手充足了，还要对这里的居民进行户籍登记，甄别那些危险分子，尤其是那些通缉犯、黑帮和蛇头……” 看得出来，作为起点城官僚团队的一份子，曾宇俊对这里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热情。 没有男人能拒绝一款优秀的城市模拟经营游戏。 一行人一边死死攥着腰间的钱袋子，一边在人声鼎沸中努力听清曾宇俊近乎咆哮的讲解，一边在人群中艰难穿梭。不长的一条路，硬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成功穿出勇士镇，抵达镇子与竞技场之间宽阔的空旷地带。 这里的人也不少。尤其这里属于竞技场的配套设施，调查员们种了大量树木，可以用来遮阴。 树下挤满了人，小贵族、选手、商人、贫民、异族，所有人都在树下挤作一团，这种时候没有人还有心思抱怨这种事情。 买不起包厢、又没抢到前排固定座位、只能坐后排随机座位的他们，只想着开场后早点进去，尽可能抢占靠前的位置，近距离享受只是办了一次就已经享誉大陆的开幕式。 曾宇俊直接带着他们，在周围人群艳羡的目光中走进了贵宾通道。 调查员自己的产业自然不可能委屈了自己，他们在最顶层的包厢区中隔出来一大块，装修出了一间超级奢华、能容下数百人的大型包厢，并不对外经营。 对外宣称，此处包厢是留给联盟各国领袖无偿享用的，只有他们才有这种地位和资格。 但除了正值壮年的普罗德摩尔、年轻的乌瑞恩，其他各国老态龙钟的国王们，显然不可能不远万里跑来观看开幕式。所以这个最好的包厢，实际上就被调查员们占了。 乔木又和包厢中的同事们好一顿客套，才听曾宇俊介绍起了赛事安排。 勇士竞技大赛的奖金非常丰厚，前64名全都有奖金可拿，具体金额与门票和赛季期间勇士镇税收直接挂钩。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本赛季即使是第64名，也能拿到至少五百枚金币，这已经超过绝大多数小贵族一年的利润了。 此外，所有参赛选手在被淘汰之前，都能享受免费的食宿、医疗与按摩服务。当然都是最基本的服务，你要是想要更好的，就自掏腰包。淘汰之后也能得到一张前往大陆任意港口的免费船票。 而且赛事还为选手提供了另一项福利：打赏。 如果那些出手阔绰的观众成功被某位选手的表现打动了，可以选择打赏对方一笔任意金额——哪怕只有一个铜板——的小费。 这笔打赏，会在赛事主办方扣除10%的手续费后，连同详细的打赏名单一同交给选手，方便他们感谢自己的衣食父母，必要时能准确地将自己送到榜一大姐的床上。 当然如果你想跳过主办方直接打赏某位选手也不是不行，可那样一来你的名字就无法出现在竞技场上空那块巨大的【打赏榜】魔法屏上了，也无法享受每次排名提升时为你燃放的盛大烟花、在魔法效果下响彻大半个诺瑟隆大陆的颂名了。 赛制安排非常灵活，第一天是开幕式，先是所有参赛选手入场，并会隆重介绍上赛季取得优秀名次的选手、背景深厚的选手——这类人通常都有贵族或骑士头衔，以及那些取得过某些可信成就的选手。 随后就是万众期待的开幕式表演，这方面的信息是严格保密的，除了组委会相关人员，就连起点城管理层都不了解。 第二天开始预赛。预赛采取多人混战制，会根据参赛人数和观赏性来划分每场战斗的人数。当然每场成员不是抽签决定的，都是组委会暗箱操作，目的也很简单：竞技大赛又不是什么比武大会，目的不是选拔武状元，而是增加观赏性来赚钱。 预赛每场战斗站到最后的三人自动晋级，此外还提供现场复活名额。 如果有人表现优秀却时运不济，可通过魔法道具采集现场观众的欢呼声，根据声量大小选择最多两人复活晋级。 此外如果有哪位贵族公子哥不甘心一轮游，也可以购买复活资格，当然不是自己买，而是由观众打赏替他买，底价100金币，上不封顶，自由竞价，每场最多一个名额。 当然考虑到某些选手比较能苟，魔法道具还会采集观众的嘘声，决定是否淘汰前三强中的某人，并由第四名顶替晋级。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增强观众的参与感。 预赛结束后就是最常见的两两捉对厮杀，小组赛、晋级赛、复赛、半决赛、决赛…… 中间还会穿插各种中场表演与表演赛，避免观众情绪过于紧绷而感到单调。 另外还有对明星选手的采访。都是提前对好的词儿，主要方向有三个： 贵族选手是如何从小勤学苦练，最终成为王国栋梁，带领自己的扈从在战场上斩杀兽人酋长于马下； 穷人选手如何从农家穷小子或孤儿乞丐，一路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赏金猎人，轻而易举地剿灭一整个山贼营地，救出贵族小姐并得到她的热吻； 小有名气的冒险者，是如何深入上古遗迹，识破危险的魔法机关、消灭沉睡其中的恶龙，拿到价值千金的上古宝藏。 当然还有那些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粗糙的女性冒险者，是如何从一个农家野丫头一步步成长为优秀的女战士，甚至让王国最年轻有为的骑士拜在锁子甲下——当然这类采访要提前化妆打扮，不然魔法影像一给特写就没有说服力了。 总之就是要刺激观众，不停地戳他们的肾上腺和下丘脑，让他们想入非非、为自己早已放弃的梦想付费。 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从小组赛开始，组委会正式开放官方博彩通道，玩法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直接让艾泽拉斯各赌场老板怀疑人生。 此外也少不了必备的环节：观众投票。 选出你心目中的最美女选手、最帅男选手、最想约会对象、最佳梦中情人，等等等等。 组委会还会从获奖者的支持者中“随机”挑选一名幸运观众，获得与获奖者在起点城珍馐美味商城高档餐厅免费共进烛光晚餐的机会。 至于晚餐后会不会发生些什么，就看幸运观众自己的本事了。 决赛结束后就是颁奖典礼，以及感谢打赏榜上那些金主爸爸的环节。最后则是同样万众期待的闭幕式。 说到最后，口干舌燥的曾宇俊又一脸神秘地透露：“虽然报名还没截止，但结合去年的情况，从数据曲线推算，今年第一名的奖金会超过五千金币。算上打赏，很可能会达到一万金币！” “五千金？也不算多吧？”64名还500金呢，中间隔着62个人，奖金却只有十倍差距，其实并不大。 “五千金币，年利润比这个高的贵族已经屈指可数了。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曾宇俊摇头笑道。 “而且取得名次的好处可不只是金币。上赛季的声势完全超出我们的预料，今年各国都在关注新赛季了。据我们所知，那些有潜力的选手，如果愿意在战斗中佩戴所属国家的国徽，并在采访中宣布自己是为国王或某个大贵族而战，他们一旦取得好名次，回国后很可能直接获得骑士头衔甚至一块封地！” 这下就连乔木都惊讶了。 这个世界，有没有贵族头衔那可是云泥之别。你是贵族，你就是铁打的统治阶层，没落了也有机会东山再起。你不是贵族，再有钱也只是那些贵族眼中的肥羊，迟早会被吃干抹净。 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又获得骑士头衔甚至封地，这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直接躺平了。要是有幸再买下一些收益稳定的产业，不作死的话，甚至可以福泽三代。 难怪在勇士镇会见到那么多明显是来参赛的选手。 这种诱惑，放到现实就是“在奥运会上拿到个差不多的名次，就奖励首都户口和大平层，外加几千万，并且解决编制，去体育部门当小领导。” 所有体育生都会发疯的。 “你们要参加吗？”看着乔木的表情，曾宇俊显然很受用，毕竟这里的“奇迹”也有他的功劳，“报名截至傍晚前中止，现在报名还来得及。” “我们还能参加？”乔木惊奇地反问，“伪装成原住民？你们允许？” 曾宇俊却大手一挥：“不用伪装，调查员当然能报名。这里最初本来就是为咱们调查员建的，后来才群策群力搞成现在这样。” 乔木看向他的小伙伴，除了初来乍到的倪爱军，其他人并不意外。 “你们都参加过了？” “就我自己，”郭天宇耸了耸肩，“他们都不感兴趣。” 想想也是，孔玲的始解是令能量无效化，只对施法者有效。柯羽擅长远程攻击，在擂台战上天然吃亏。严牧之更不用说了，他那一手暗影魔法，恐怕比赛没出结果就已经被观战的达拉然成员抓走了。 “你第几名？”乔木好奇地问，“发财了吗？” “发什么财啊，”郭天宇却撇了撇嘴，“调查员取得名次也没有奖金，我打了几场感觉就那么回事儿，就找了个机会认输了，四十多名。” “认输？”孔玲却立刻拆台，“你明明就是跟不上彭工的速度，从头到尾只能挨打。” 乔木却在关注另一件事：“为啥调查员没奖金？” “没必要，”曾宇俊解释道，“你们战斗类调查员需要的是以此为舞台，在聚光灯下尽情地享受战斗。这个项目的货币现在这么贱，就是拿到一万金又能值几个钱？所以干脆就不给你们金币奖励了，你们也不需要惦记名次，上去过瘾就好了。” 对方这么一解释，乔木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调查员这行就是典型的富贵不还乡、锦衣夜行，空有一身超能力却就是不能在现实中展示、炫耀。谁不憋屈？ 尤其是他们这些战斗类调查员，更憋屈了。 不仅憋屈，他们甚至没有一个系统地磨炼战斗技巧、提升战斗意识、积累战斗经验的场合。 没有一家执行机构提供这项服务。他们只能各自找个项目去和原住民战斗，或者去外部项目和同行交手。 前者不痛快，后者有风险，还会导致自身情报严重外泄。毕竟同行是冤家，总有敌对的时候，总要防一手。 这个勇士竞技场，可以说是完美地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在这里，调查员不仅可以和各式各样的原住民与同事切磋，还能在万众瞩目之下获得前所未有的虚荣心满足感。 不得不说，唐蒙带领的项目管理组，这次还真的搞出了个让乔木都佩服的创意。 “时间久了前几名不就全被咱们调查员包了？” “不会的，”曾宇俊摇头，“咱们内部有限制，每个调查员每场战斗只能用一个道具，多了不行。而且自己人关上门什么都好说，该认输就认输，大局为重、来日方长，大家也都不含糊。” “碰上不懂事儿不主动认输的，就安排其他同事帮他认输。”说到这里，对方还不动声色地瞥了郭天宇一眼。 郭天宇恍若未觉，其他人也假装没看见。 解释完，曾宇俊又兴致勃勃地问乔木：“乔工要露一手吗？” 乔木只是略加思索就拒绝了：“我这次来有别的计划，应该待不到赛季结束；这几天还要抽空去见一些剧情人物，这次就不掺和了。” “没事儿，咱们自己的场子，来日方长嘛，”曾宇俊有些遗憾，不过马上又上心地打听，“你这次不会又有什么大行动了吧？我们能有幸沾个光吗？”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乔木不想宣扬得人尽皆知，就随口道：“到时候有需要，肯定会请大家帮忙。” 曾宇俊一听这话，顿时眼神一亮：看来还真有大计划！他虽然是非战斗类调查员，大概率掺和不进去，但他是项目管理组成员，这个项目取得任何大的成绩，他都有功劳。 接下来，他自然对乔木更加热情了。 包厢中的调查员们，吃着新鲜的果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黄昏，嘈杂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众人神色一震：开门放人了！ 向下看去，果不其然，黑压压的人群化作几十条线，从各处通道涌出，疯狂地冲向最优质的座位。 没过多久，整座竞技场就几乎座无虚席了，人声鼎沸、热气翻腾，带着劳动人民特有的汗酸味直冲云霄，却没有任何人介意。调查员们同楼层的其他包间也都亮起了魔法灯，保护贵族隐私的纱帘内人影绰绰。 在所有人焦急的期待中，在竞技场最高处围墙上站了一圈的魔法师们，看着手中魔法沙漏里最后一粒沙漏下，同时打下响指。 齐齐一声闷响，数百盏魔法射灯同时亮起，将空旷的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场地上什么都没有，观众却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堵着耳朵的乔木左右看看，发现不少同事也都和他一个动作。看来接下来这段时间，高地森林中的动物们都要失眠了。 随着欢呼声逐渐消散，数百盏魔法灯的灯柱齐齐移动，共同指向同一个位置。与此同时，分布在会场顶部的魔法屏幕也纷纷亮起，供观众们观赏细节。 那些贵族和商人见状，也纷纷放下手中提前准备好的单筒望远镜，和周围的亲友对那神奇的魔法屏幕议论纷纷。 紧接着，灯柱之下，一片片花瓣凭空出现、缓缓飘落，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很快就在地上堆积成一小滩。 随着一股风吹来，那些花瓣立刻又被吹到空中，但它们并没有被吹散，反而在原地卷成了一股花瓣旋风。 从未见过此等场景的人们，顿时齐齐发出一阵惊呼。 惊呼还未消散，突然之间，花瓣旋风顶部，一只让人看了想入非非的纤纤玉手伸出，伴随着一记响彻全场的清脆响指，花瓣瞬间消散，露出了一位衣着华美、略显性感却又不失庄重的年轻女孩。 那女孩脚尖踩地、原地旋转着向所有人示意。随着她双手优美地扬起，就连观众席上，也纷纷飘下了朵朵花瓣，浓郁的花香顷刻间传遍全场。 随着她优美的鞠躬，全场观众，包括那些一向矜持的大贵族们，如同癫狂了一般，纷纷起身朝着她欢呼、尖叫、股掌。那巨大的响声，甚至将整座竞技场震得晃动不已。 而就在这欢呼中，竞技场上空，又一块巨大的魔法屏亮起，紧接着，一个个乔木闻所未闻的姓名依次出现在上面，后面还伴随着一个两位数的数字。 那些姓名的次序不断改变，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或者干脆就消失无踪了，又有几个消失后不久又重新出现了。 而姓名后面的数字，也从三位数一路暴涨至四位数。 随着数字的增长，下面的观众更加癫狂了，甚至已经有人因过度亢奋而晕厥了过去，被来回巡视的工作人员搀扶着离场。 乔木自然知道，那块屏幕就是所谓的【打赏榜】，那些数字，就是榜上之人的累计打赏金额。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个开场，只是个生化人登场，就能让那些大贵族们纷纷一掷千金。 当年的他为了一匹千金马，那可是…… 不止是乔木，包厢中的其他调查员此刻也目瞪口呆。 “疯了……这些土著都疯了……”曾宇俊瞠目结舌地喃喃自语。 此时的他们，谁都没想到，更疯的还在后面。 开幕致辞结束后便是漫长却并不枯燥的选手入场。在名为艾琳的生化人主持的口灿莲花之下，所有人都对那些组委会选中的明星选手有了初步的认识，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决定要“粉”哪位选手了。 这个阶段的打赏不再疯狂，可总量却极其惊人。尤其是那些登场的贵族子嗣，总要博个好彩头，他们的家人各个出手极其阔绰、大方。 而不少去年就取得过不错名次、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选手，也得到了观众们的积极打赏。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具体金额，但只是抬头看看头顶打赏榜上那夸张的金额，他们就能乐得合不拢嘴。 参赛者立场时已经是深夜了，但所有人依然亢奋，哪怕嗓子都已经喊哑、失声了，也维持着极高的热情。毕竟这可是他们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的盛会。 随着艾琳打响响指、原地凭空消失，头顶的魔法射灯也齐齐熄灭。 瞬间，会场变得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他们期待已久的开幕表演。 顶层见多识广的大贵族们自然要好一些，此刻也纷纷开始揣测这次的表演会是什么样子。 焰火表演？肯定少不了，而且只会更加宏大。 魔法表演？应该也会有。 舞蹈、杂技、魔术？这些都是宫廷晚宴的标配，这里又怎么会少？ 那还有呢？想不出来了…… 他们发现，其实能看的也就是这些，无非就是场面更宏大、表演更精湛，配合起点城独有的魔法影音，更震撼人心罢了。 去年也就是这些，今年就算再创新，也万变不离其宗。 这么想着，还没看到开幕表演，他们竟然已经感到索然无味了。 “那是什么？！”大贵族们正魂游天外，或者和身旁的亲友炫耀去年的开幕式，下方突然传来阵阵惊呼。 他们立刻回过神来，齐齐看向下方。 原本一片漆黑的赛场中，此刻已经泛起了点点荧光。 “啊——魔法表演。”某位撇了撇嘴，发出了了然的声音，以展现自己的先见之明。 周围的亲友还没来得及吹捧他，只听下面又一阵惊呼。 紧接着，那些荧光腾空而起，直到他们面前时，他们才看清，那分明就是一根根泛着柔和绿光的藤蔓。 那些藤蔓破土而出、迅速生长，随后向中间并拢，盘绕成一个平台，然后就没了动静。 那位大贵族此时才回过神，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闭上了大张的嘴巴，又连连点头：“不错，比去年的魔法表演阵仗要大，不过只是这样就太单调了。” “那是要做什么？”身旁的妻子指着藤蔓在顶部盘绕出的平台，疑惑地问。 大贵族用不屑的语气回答：“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在上面跳舞。不过如此……” “是吗？那也很厉害了啊……”从小学舞的妻子看着那片平台，幻想着自己能在万众瞩目之下，在那上面跳上一支舞，并得到所有人的赞美，顿时就心驰神往。 大贵族并没有察觉妻子的情绪，反而撇了撇嘴，故作深思熟虑道：“希望一会儿别掉下去或者崴……” “啊！”他还没说完，他的妻子却一声惊呼，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被打断的大贵族很是不快，但还是看向窗外，瞬间也惊呆了：那藤蔓的平台上并没有凭空出现一群舞女，而是凭空长出了一只巨大的花骨朵。 没等人们反应过来，那只花骨朵就开始绽放。原本拘束在一起的花瓣，一片一片舒展开，给人一种惬意的感觉，让人看着舒服极了。 而舒展开的花瓣，表面闪耀的光点也随之飘落。 不少观众纷纷起身，向搞出深处双手，想要抢在别人之前触碰到那些光点，仿佛是在讨个好彩头。 可那些光点还没触及他们，就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人群中很快就响起了嘈杂的私语声，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大声喊了出来：“那里面有东西！” 这一声仿佛触碰到了某个开关，漫天的光球如同肥皂泡一般纷纷破裂，里面的东西舒展开，让人们看清了它们的模样。 一只只巴掌大小、通体透明、如同冰晶般的冰雪精灵，顶着一头碧蓝色的秀发，扇动着背后两对泛着五彩光芒的蜻蜓翅膀，开始成群结队地环绕场地肆意飞舞、欢笑。 而它们飞过的地方，便有一阵寒气缓缓飘落，落到人群中，让早已燥热难耐的人们发出一阵舒爽的哆嗦。 很快，原本闷热不看的竞技场内，竟然变得清凉舒适。不仅如此，早已口干舌燥的人群，竟然觉得自己不再口渴了。 那些调皮的冰雪精灵不停地向人群俯冲，在即将被抓住的瞬间灵活地拉升，看着没能抓到自己的人类一脸懊恼，立刻开心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本该充满铁血与汗水的竞技场，此刻竟然变成了快乐的海洋。 这等场景，不仅是艾泽拉斯的原住民，就连顶层包厢中的调查员们都看痴了。 “竟然请来了红龙、绿龙和蓝龙来帮忙表演……”此刻的乔木，对策划这个节目的组委会也是佩服得不行，“果然还是要群策群力啊……” 正感慨着，蔓藤之上那朵火红的花终于彻底盛开了，通天的光柱直冲云霄。 而那光柱似乎惊扰到了什么，森林深处立刻响起几声远在天边却又清晰可闻的禽类鸣叫与野兽嘶吼。 难道是惊扰到了森林中的巨龙？它们生气了？观众们立刻惴惴不安起来。 不过还没等他们讨论出个结果，伴随一声清脆的长鸣，一条体型巨大巨鸟从勇士竞技场上空一闪而过。 人群中顿时一片骚乱，大部分人都没看清那东西。不过那只巨鸟很快就飞了回来，这一次干脆就扇动着翅膀，停在了竞技场上空。 此时人们才看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大鸟，更不是什么巨龙，而是一只全身燃着火焰、体态优美的神鸟！ 瞠目结舌之中的人们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一声嘶吼，一只全身都由宝石组成、通体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巨型猎豹，从场外一跃而入，径直落在空旷的赛场上。 这突如其来的入场吓得人们一阵惊呼。 可呼声还未散去，赛场中央的地面突然炸起，漫天四溅的泥土惊得空中的冰雪精灵们一阵惊呼。 紧接着，一只体型同样巨大、透明的身体上流淌着彩虹般七色流光的巨蜥，从地下爬了出来。 …… 随着一只只闻所未闻的神奇生物登场，观众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危险，而是开幕式表演本身。 他们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表演中了。 那位贵族夫人，看着那只火鸟缓缓落在那朵美轮美奂的花朵旁，下意识问道：“没有舞蹈表演吗？” 一旁的丈夫此时此刻却根本听不到妻子在说什么，只知道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奇幻表演，努力让自己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是他未来一整年在宫廷宴会上的谈资！ 上面的乔木则看着越来越多的神奇生物目瞪口呆：那群家伙不仅找了巨龙帮忙，还找来了这么多荒野诸神亲自登台表演？ 荒野诸神这么好说话吗？怎么做到的？！ 第939章 912.与唐蒙的交锋 有了这场开幕式，已经注定了s2赛季的大成功了，甚至哪怕没有闭幕式也无关紧要了。 乔木看了半天的群体赛，观赏性确实相当不错，哪怕是他这种接受过无数大片与3A熏陶的当代人，在几万人的赛场氛围下，也难以自控地沉浸在狂热的情绪中。 更不用说还有一群同样来自现代的同事在幕后刻意操控、引导几万人的情绪，种种手段放在现实世界可以说人尽皆知，放在这个世界就是降维打击了。 这是征服艾泽拉斯人民精神文明的二向箔。 半天下来，他的嗓子都已经哑了，才返回起点城去找唐蒙。 “不行！”听了他的来意，唐蒙这家伙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地拒绝。 他抿着凉茶，不满地抗议：“你都没问我要做什么。” “不用问，”对方却如此说，“不管你想要做什么，调动几百名调查员这种规模的行动，我都不会同意。你也不用解释，想都别想！” “这不只是为了我，对咱们这个项目都有很大的好处，能让咱们的项目收入更上一个台阶！” 没想到对方却干脆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根本不再搭理他。 乔木没料到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对方却依旧丝毫不为所动。 房间中一片寂静，只剩下唐蒙翻书的声音。他盯着对方看了许久，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 “你们达成共识了，对吧？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我有机会晋级p10。” 唐蒙正在翻页的手顿了一下，依旧没有接茬。 “明白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乔木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冷冷说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顶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就推开空间门要离开。 他知道高会那群大叔爷爷们不想和他共处一室，也对他过去的表现，尤其是惹事能力心存疑虑。 公司对调查员的晋升有着非常明确的明文规定，他们唯一能卡自己的机会就是晋p10这一次。只要自己晋了p10，有的是办法逼着他们让自己快速进高会，接触最核心的机密。 所以公司肯定会在晋p10这事儿上狠狠卡自己，毕竟这事儿没有具体标准，在某个领域独当一面这种说法，解释权完全在人家手里，还得拿到半数票。 但他没想到高会那群老东西，竟然为了挡他，已经下三滥到这种地步了。 拖后腿？真的？ 这一次，他是真的领教到这群人的底线了。 既然你们的底线这么低，正巧我的道德底线也很灵活，那咱们就矮着身子玩儿！ 这么想着，他就冷笑地走进了空间门。 “等等！”身后传来唐蒙无可奈何的声音。 “干嘛？”空间门另一侧，乔木冷漠地问。 唐蒙有些头疼地重重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儿和你晋p10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他刚才差点就没反应过来，真要是让这小子产生了误会，带着误会这么离开，事后可就解释不清了。到时候他可真不知道这小子为了晋级能干出什么来。 说不定要把整个高会搅得天翻地覆。 他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回来。乔木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迈过空间门。 “坐，”他指了指那边的椅子，将书放到一边，又叹了口气，“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乔木。” “？？？”唐蒙这一句话，瞬间给乔木整懵了。 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歧义产生了？ “你没发现吗？过去几个月我几乎不主动联系你了，”唐蒙却没发现，自顾自地往下说，“高会那边已经有决议了，往后由周小航周总担任你的监护人，有任何事情都是他和你联系。” 这事儿乔木有所预感，周小航从调到未知项目事业部就开始主动向他示好，莫名其妙。没过多久，唐蒙也不怎么联系他了。 他并不在乎对方出了什么问题，他们的关系没那么好，便直截了当地问：“这和你拒绝我的行动计划有什么关系？” “高会一直认为我和你是一伙的，”唐蒙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指了指，“我已经同意和你分割了，你要是再在这个项目里立大功，我就说不清了。” “你可以现在就结束项目，然后申请调离项目组，换其他p11来。这样就说得清了。” 这话直接给唐蒙气笑了：“哈！我怎么这么有牺牲精神？！” 乔木却理直气壮：“你别忘了，这项目本来就是靠我。” “你也别忘了！”唐蒙指关节使劲敲了敲桌面，“你现在还能谋划晋级，我之所以没法跟高会解释咱俩的关系，都是因为我在保护你的秘密！” 听到这话，乔木沉默片刻，随后又摇头反驳：“保护那个你自认为的所谓秘密，是你我之前另外的约定，和这件事无关。这事儿还论不着那个，你要是打算废除之前的约定，那咱俩再从头论！” 见话题在两人的赌气下渐渐进入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领域，人到中年的唐蒙只好主动退让，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就当我胡说八道。” 乔木也沉默片刻，随即又问：“周小航是怎么回事？你和他又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疑惑周小航为啥要从内部项目事业部平调到未知项目事业部，这招棋他完全看不懂。 而高会让周小航顶替唐蒙，就说明这两人肯定是分道扬镳了。他记得这两人关系很紧密，十多年的交情，搁谁那儿都不是说绝就能绝了的。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唐蒙只是回以这个答案。 乔木闻言缓缓点头： 对方没说这事儿和他无关，说明周小航去未知项目事业部确实别有用心，而且大概率就是冲着他来的。 对方也没否认俩人绝了，那就是真的了。为啥呢？ “因为我？”他随口一问，察觉到对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溃，又极其勉强地维持住了，干脆直接起身，“算了，我不问了。” 手一挥，一道空间门出现在身旁：“这次行动我自己想办法，不过你最好尽快调离。这个项目我很看重，我只让你这一次。” 说完不给唐蒙反应的机会，他就直接从另一侧关掉了空间门。 “还真是因为我闹掰的啊……”阳光下，乔木搓着下巴，一脸八卦，“这家伙伤得不轻啊，这都几个月了还没缓过来，还挺重情义的……” ----------------- 唐蒙被乔木最后的威胁气得不轻，差点把一本珍贵的魔法典籍孤本给一魔杖烧了。 不过他多多少少也松了口气：这次算是硬扛过去了，乔木来这个项目并不积极，他有的是时间。就算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动用手中的权力，把那家伙直接从项目组除名，不让那家伙进来。 不过那样终究会落人口实，毕竟那家伙有一件事说得理直气壮：这个项目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家伙是所有参与者中，唯一一个无可替代的。 可他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正打算去看看竞技比赛，项目组其余几位主要管理人员就联袂来访了。 “唐工，那个乔木说他这次有个大计划，需要调动很多调查员，这事儿您知道吗？” 本来就觉得不妙的唐蒙，听到这话顿时气结。 “不知道！”他没好气地直接扯谎，“他没来找我。” 沉默……在座各位都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撒谎，一时反应不过来。 但很快就有一个人直接戳破：“我们来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顾虑，毕竟这种大事肯定要仔细权衡，不该轻易做决定。” 听到这话，唐蒙心中顿时勇气一股怒火。 显然，乔木不甘心，所以昨天去见了其他管理人员并说服了他们。现在这群人是来逼宫的！ 他缓缓深呼吸平稳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开口平静地说：“现在整个联盟高层的局势可以说是一团浆糊，不仅各国之间矛盾日益激化，就连兽人也重新闹起来了。再加上黑龙公主带走了几乎所有黑龙，一旦出现任何意外，能保护起点城的，只有咱们这几百个调查员。你们说我怎么同意他的计划？” 听到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其他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他没有胡说，艾泽拉斯现如今的局势确实不好。因起点城强劲消费而一度续命的联盟，终于在过去三年土崩瓦解了。 因与库尔提拉斯的海洋贸易竞争失败、份额谈判破裂，财政日益紧张的吉尔尼斯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宣布退出联盟。不仅如此，他们国内似乎出了什么问题，直接关闭了格雷迈恩之墙，切断了一切陆地往来，还严格限制海上交流。 斯托姆加德也紧随其后。当初这个国家就因为瓜分奥特兰克的方案，与洛丹伦闹得很不愉快。之后据说泰瑞纳斯又在米奈希尔港的问题上食言而肥，彻底激怒了托尔贝恩。 现在斯托姆加德虽然没有宣布退出联盟，却也不再履行任何联盟条约了，其中就包括养活收容所中的那群兽人。 而随着洛萨正式前往外域，临行前还公开宣布自己不会再回来了，松了口气的奎尔萨拉斯也对联盟彻底怠慢了下来。 更不用说为了米奈希尔港的归属而与人类几国闹得很不愉快的铁炉堡了，铜须国王已经三年拒绝出席联盟领袖会议了。 铜须矮人不去，本就对政治毫无兴趣的侏儒大工匠自然也不会去，原因很简单：路上没伴儿。 到现在可以说联盟这个同盟组织已经名存实亡了。 而乱世，往往都是从政治矛盾的失控、政治组织的解体为起点的。 更不用说收容所里的兽人了。 那些兽人原本跟失了魂儿似的，最近不知怎么逐渐支棱起来了。一支由越狱兽人组成的队伍，神出鬼没，不断袭击各地收容所。 而联盟各国忙于政治倾轧，对此根本视而不见。这导致兽人军队的规模越来越大，将来说不定就要重新席卷洛丹伦大陆，甚至刀锋直指起点城。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拒绝乔木的提议。 见其他人有些无言以对，他又加重了语气：“我知道你们对这种行动眼热，可咱们要认清一个事实：无论什么行动，都是以当下的起点城为基础的。如果这个起点城没了，这个镜像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你们的大行动也不会有任何意义。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这话他对乔木说没用，那家伙不是项目组管理，对这个项目没有义务。但用来堵这群管理人员的嘴，却很好用。 房间中几人面面相觑。 “也许可以派拨一部分人给他？”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试探。 “一部分人是谁？怎么选？传开了，没被选中的闹起来怎么办？”唐蒙冷笑，“说到底，咱们对项目组调查员没有任何指挥权，真碰上几个混球怎么办？对他们动手吗？” “还有，他张口就要五百人，咱们能给他多少人？一百？两百？够吗？不够的话，出现重大伤亡怎么办？谁来担责？” 最后这句才是关键，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立刻就退缩了。 出了事儿谁担着，这句话在任何官僚系统中，都是一句恒久远的万金油。 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了，知道事情已定的唐蒙就要开口送客。 “我们不如问问他的意见？”此时又有一人开口了，“如果他能确保安全，给他一小部分人打个下手也不是不行。毕竟咱们这边说是情况复杂，但要恶化到兵戎相见也没那么快，不是吗？” 听着这话，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压力瞬间又给到了唐蒙这边。 他知道这是图穷匕见了，之前那些不过是烟幕弹，就是用来让他拒绝的。这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或者说这才是乔木的真实目的。 眼前这群人，不过是乔木的传声筒罢了。 他不怪他们，他自己已经是p11了，升无可升，也不缺钱，要功劳有什么用？但眼前这群人需要啊！ 谁工作中会嫌功劳大？会拒绝升职加薪？这是人之常情，他不怪他们有私心。 话说回来，他何尝不是为了私心才拒绝乔木的？ 真要是为了公司、为了这个项目，他就应该像乔木说的那样，当场结束项目、退出项目组以示清白，也给乔木松绑。 可他没这么做。说白了他一个p11被架空在高会做投票机器，这些年下来已经憋得太久了。他想做事，不为别的，就图自己痛快。 所以这个项目他确实承了乔木的情，却不愿为了对方而退让。 他和眼前这群人没有本质区别，真要细究，这群人在大义上比他更站得住脚。因为他们支持乔木，而比起他的阻挠，乔木的行动肯定对公司更有利。 再说了，这些人也不是他的嫡系，而是妥协之中，其他各派塞进来的人。 他看着图穷匕见的那位，沉默半晌，才缓缓问道：“你确定？已经想好了？” 唯独问这位，原因很简单：这位可是孙庆书塞进来的，就算为主分忧，也不该站在乔木那边。 没想到对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我觉得可行，如果要投票，我投乔工一票。” 一句话，直接否定了他的拍板权，改成了集体投票决定。这是公司传统，是大义…… 唐蒙也只能摇头苦笑：真不知道孙庆书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你孙庆书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对付乔木，你的手下也可以为了个人前程帮助乔木。 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唐蒙突然就觉得有些萧索，摆了摆手：“不用投票了，就这么办吧，你们确定好，就配合他选人，别闹得太大压不住。” 其他人纷纷大喜，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 他坐在书桌前，幽幽地发呆，也不打算跟过去监督。 他知道乔木这个所谓“只需要一点点人的新行动”，其实就是个幌子。 哪有什么新行动？不过是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大行动，以此向他示威、向他宣战罢了。 下一次对方再降临这个项目，就要对他来硬的了。 先是周小航，现在又是这家伙…… “一个个的……”他重重叹了口气，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憋了半晌，只是又重复了一次，“一个个的……” 第940章 913.治愈之手 如果乔木知道唐蒙对他的判断，一定会大肆嘲笑对方。 他的“新计划”自然是用来向对方示威的，却也并非虚假的计划。 他在这方面记录良好、声名斐然，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名声和对方较劲？你唐蒙也配？切…… 在项目组的协助下，他很快就聚集了一批不打竞技场、或得知消息后连夜退赛的圣骑士和德鲁伊，又拽来了一批年轻的山地矮人萨满撑场面。 当然还有一部分消息灵通的战斗类调查员，也硬是跟了过来，他自然是来者不拒。什么起点城守备空虚，关他屁事？大不了所有人立刻结束项目，回公司搬救兵，多大点事儿？ 他的目的地自然就是最熟悉的地方：外域的沙塔斯城。 不过他并不打算带着这么多人一路南下穿越黑暗之门，而是打算直接过去。 勇士镇外的森林中，此刻调查员云集，大家都很好奇乔工为什么不带他们回起点城，而是跑到这里。但没有人多嘴，所有人都耐心等待。 乔木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地方，闭着眼睛感受着。 他的感知已经不在此地，更不在诺瑟隆高地，而是一路向南，翻过雪山冰原、越过燃烧的大地、穿过茂密的森林、路过漆黑的白昼、绕过险些将他陷进去的奇怪空间乱流，最终抵达了那片赤红的死亡之地，那座雄伟的大门。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意识嫁接了上去。狂暴的空间能量汹涌而澎湃，他的意识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只能在随波逐流中勉强维持。 直到某个节点，突然之间，风浪消失了，阳光刺破乌云、重新洒下来。他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草原，一时有些茫然。 不过远处那略显熟悉的群山剪影还是为他指引了方向，他将疑惑抛诸脑后，继续飞驰，很快就找到了那座熟悉的、依然颇为残破的城市。 他的意识直接落在圣光穹顶内，另一道意识立刻凝聚在他身上。那意识前一秒还颇为灼烫，下一秒热量消散，变得温暖而怡人。 他向纳鲁克乌雷微微鞠躬，对方也发出嗡嗡的鸣响作为回应。 起身后，他的意识开始凝聚、收缩、反向来路延伸。 下一刻，乔木睁开眼睛，已然身处诺瑟隆高地的森林中。 周围的同事们或是惊叹或是好奇地打量着他与他的身旁凭空出现的巨大空间门，空间门的另一侧，连同温暖的圣光一同传递过来的，还有德莱尼圣光祭司们惊疑的视线。 有了这个直接连通外域的空间门，那些本次被瞒在鼓里、没能参与的同事们知情后也不会造反了。走几步就追过去了，还有什么可闹的？ “这样就可以了，”乔木故作辛苦地大口喘气，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表现出一副吃力的模样，“我把这个空间门和黑暗之门串联起来了，只要黑暗之门不关闭，这个空间门就会稳定存在——前提是没有人恶意破坏。” 他对惊叹不已的项目组管理人员叮嘱：“你们之后可以把这里围起来，不要让人随意靠近。往后咱们的人就可以通过这个空间门，随时前往外域了。” “这……这得几万公里了吧？”其中一人还是无法想象。 “公里？”另一人却很识货，“这是跨越星球，甚至可能是跨越星系，距离得按光年算！” 一听这话，周围所有人都悚然一惊。 跨越光年的空间能力？他们可闻所未闻，在项目里也一样！ “没那么夸张，”乔木却笑着解释，“真正跨越星系的是黑暗之门，我只是借助黑暗之门的能量，在它两侧分别构建了一个几千公里的空间门而已。” 听他这么一解释，其他人纷纷恍然，直观感受上也好受了一些。 虽然他们并不真的懂空间知识，更无法理解空间嫁接、空间能量贯通这种事情。但听上去乔工做的还是挺简单的。 虽然这个几千公里的空间门依然足够夸张，但好歹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而且人家不是说了嘛，是借助黑暗之门的能量才能开几千公里的门。 见大家都不再深究，藏拙成功的乔木就带着他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空间门，重新回到了几年来都没啥变化的沙塔斯城。 圣光穹顶内，不少圣骑士已经拎着战锤冲了进来，不过看到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乔木和柯羽等人，立刻松了口气，解除了戒备。 “你们先知呢？”乔木朝最前排明显是指挥官但他并不认识的圣骑士打招呼，“我找他谈生意。” 那名指挥官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摇头道：“先知去……” 刚开口，这名圣骑士又愣住了，一脸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透露。 走过来的柯羽则发问：“莫索尔，你们是遇到什么难题需要解决吗？” 名为莫索尔的圣骑士指挥官，立刻向柯羽敬了个军礼：“报告柯羽将军，先知去纳格兰了。我们正在就吉尼达尔的问题，和那里的兽人谈判。 “高阶守备官欧纳拉阁下和灰舌死誓者族长阿卡玛阁下一直驻守影月谷前线，首席游侠达坎阁下陪同先知去了纳格兰。 “沙塔尔总督拉安达阁下前天刚动身前往奥金顿视察重建工作，首席技师罗姆尔阁下几个月前去虚空风暴验收新的生态穹顶。 “大萨满努波顿阁下……一直和尊敬的萨满们四处游荡，治愈这个世界，我不清楚他的行踪。” 果然还是一起扛过枪好使啊……乔木忍不住感叹，又有些无奈：“那沙塔斯城就没个能拍板的人了？” “当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扭头一看，正是首席技师罗姆尔。对方风尘仆仆一身疲惫，显然是刚回来就过来这边了。 乔木见状也松了口气，他没打算在这里等下去，如果这边没个话事人，那就真的只能以后再说了。 “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罗姆尔熟练地用人类的礼节，热情地和柯羽、乔木拥抱，随后开心地打量着他们。 和当年一样，三年了，岁月却没有在他们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他们和自己一样能活几千年一般。 “当然是来找你们做生意，放心，你们肯定有的赚。” 听到这话，罗姆尔的视线落在两人身后，那里有至少上百人，都是黑发黑眸的容貌，和当年皈依圣光之道的人一样，正一脸兴奋地对着克乌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他知道，这些都是“乔木那个世界的人”。 “跟我来吧，”罗姆尔不想这些人打扰纳鲁，带着他们向外面的圣光广场走去。莫索尔也带着圣骑士小队一路护送，在广场上为他们开辟出了一片空地。 这一路上，乔木也知道了如今外域的格局。 世界复苏后，接连几个月的大雨，将赞迦沼泽变成了赞加湖。那片巨大的赞加湖横亘在世界中心，再一次将这个残破的世界分割开。 德莱尼依然以泰罗卡森林为核心领地，一边通过在赞加湖上那些巨型真菌表面建立前哨站来控制这座湖泊，一边提防纳格兰草原上的兽人，同时派遣军队和影月谷的恶魔作战。 但这个世界毕竟已经和扭曲虚空连接起来了，想要杀光那些源源不断涌入这个世界的恶魔，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德莱尼们不信邪，不接受。他们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光复曾经的卡拉波神殿、如今的黑暗神殿。 被赞加湖隔开的戈隆德尔成了一座与虚空风暴类似的孤立区域。那里的戈隆和食人魔出不来，外面的各方势力也压根不想进去。 而星界财团的虚灵虽然已经将这个世界收割得七七八八了，却依然守诺地履行着他们与德莱尼的协议，在虚空风暴建造了大量生态穹顶，孜孜不倦地修复那片被邪能与奥术污染的土地。 至于地狱火半岛，或者说如今的塔纳安草原，则成了联盟的外域总督安度因·洛萨的领地。 不过遗憾的是，塔纳安草原与泰罗卡森林之间也被隔断了。曾经那条小径，在那几个月的暴雨中发生了不计其数的坍塌和滑坡，被埋得严严实实。现在双方只能通过赞加湖上的船只来相互联系了，非常不方便。 得知地狱火半岛变成了草原，乔木恍然：他算是明白之前意识穿过黑暗之门后看到的那片草原是怎么回事了。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被空间乱流卷到纳格兰了呢。 “这个世界恢复得怎么样？” 罗姆尔摇了摇头：“不算好。扭曲虚空渗透进来的邪能污染是个大问题。” 纳格兰草原的雨水变多了，水草更加丰美了，这也导致兽人与德莱尼之间为资源而爆发的冲突大幅减少。 赞迦沼泽变成了湖泊，本就脆弱的生态被彻底毁灭了，短短三年根本恢复不过来。 影月谷依然被邪能笼罩，根本不可能有所转变。 虚空风暴也被邪能与奥术污染得过于严重，那片已经死亡的土地根本不具备自我修复能力，只能靠虚灵的技术缓慢地修复。 戈隆德尔曾经一度好转过，日照减少、温度降低、雨水充沛。但那头名为格鲁尔的戈隆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攻击了刚刚诞生不久的火元素领主。 其他元素之灵不愿意得罪火元素领主，纷纷放弃了那片土地。 现在好了，那里比以往更热了。 转变最大最喜人的还是曾经的地狱火半岛。近半年的暴雨将浅层土壤中的邪能污染冲刷一空，那里的生态也在逐渐恢复，未来说不定还能重新变回茂密的塔纳安丛林。 介绍完外域的格局，罗姆尔好奇地问：“你们这次来了这么多人，是要采购大宗商品吗？” 他可不觉得现在这个百废待兴的外域，能有什么艾泽拉斯没有的大宗商品。本应该是他带着人去艾泽拉斯大规模采购才对。 事实也是如此：这三年来，往来于两个世界的商队，一直都是往外域卖东西；最多就是离开时随便带点动物与矿物制品，聊胜于无。 罗姆尔这么一问，周围的调查员们也立刻安静下来，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他们也不知道乔木带他们来是要做什么生意。 乔木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制造就业。 调查员们正在源源不断地培养圣骑士和德鲁伊，这些调查员留在诺瑟隆也无事可做，这是极大的人力资源浪费。 “他们中有不少圣骑士、萨满和德鲁伊……”乔木介绍着，“哦，德鲁伊你可能不清楚，他们遵从自然之道，是大自然的保护者，很擅长修复生态。” “你们可以雇佣他们。他们和你们的萨满，可以一起组建一个中立组织。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治愈之手’怎么样？” 人群中立刻起了一片骚乱：牛逼啊！这不就是“梦境之盾”的翻版吗？在场绝大多数调查员可都是梦境之盾的成员啊，这个他们太熟悉了。 当初乔木一手“梦境之盾”，直接给所有同事上了一课。这三年来，他们也各自花样频出，四处拽着原住民组建各种组织。 可他们发现，这些组织要么就是个摆设，要么就是原住民试图反过来利用他们，他们基本上赚不到什么好处，一些人甚至还倒贴。 更关键的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强的势力，也就是各个王国中的贵族。那群尸位素餐的家伙根本就是将这些组织当成争权夺利的工具。 慢慢的，这股风气也就过去了。大家一致认为这种行动非常看机遇，可遇而不可求。 没成想人家三年没来，这次一来，直接就要复刻过去的操作。 他们哪能不兴奋？ 听到“治愈之手”这个名字，罗姆尔也是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混沌的脑子反应慢了几拍，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他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雇佣他们，还组建一个中立组织？用来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乔木笑了，“当然是用来治愈这个世界。” “治愈……世界？”罗姆尔惊愕之中，下意识地确认道。 “没错，”乔木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其他调查员道，“我们会尽全力帮你们治愈这个世界。” “除了在场这些人，我还向你承诺，未来我们培养出的每一位圣骑士、德鲁伊和萨满祭司，都会加入这个组织，为治疗这个世界做贡献。 “还不止于此，我们认识不少荒野之神，也愿意说服祂们来这个世界瞧瞧。祂们每一位都有着凡人难以想象的力量，能对这个世界的恢复起到事半功倍的……” 他还没说完就止住了话头。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心有所感地扭头看向那边的圣光穹顶。 穹顶的通道中，一只巨大的青蛙和一条巨大的鳄鱼，正四下张望着缓缓走出来。 第941章 914.竞技场经济大有可为 “卡格瓦？”乔木惊讶地喊出了青蛙的名字。 听到有人喊自己，青蛙看过来，愣了半天才恍然：“是你啊，人类的小子。” 说着它又张望四周：“这里就是传说中那个破碎的世界？还真够烂的……” “又臭又烂，”一旁的鳄鱼赞同地闷声嘀咕，“全是恶魔的恶臭，比上古之战时还臭！” 鳄鱼乔木不认识，但青蛙他很熟悉，正是纳兹米尔的洛阿神灵之一。 巨龙解放奥迪尔、清除了纳兹米尔的诅咒后，那些洛阿的生存环境有了极大的改善，也和巨龙军团搭上了线。 之后绿龙连通了安达希尔与翡翠梦境后，乔木就拜托驻守奥迪尔的巨龙们，靠他们的面子邀请纳兹米尔的洛阿们去诺瑟隆高地做客。 卡格瓦就是首批响应的荒野之神，也是乔木成功晋级p9的功劳之一。 不过对方喜欢湿地，不怎么在诺瑟隆高地待着，他这次来也没见到对方。没想到对方不知怎么的，竟然不声不响地穿过空间门跟了过来。 “这位是穆哈姆巴，来自荆棘谷的洛阿，”卡格瓦给朋友做介绍，“我本来是带祂去高地看比赛，恰好闻到了恶魔的臭味，就跟过来看看。” 正说着，又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哇哦，这里可真穷，遍地都是垃圾的香味。” 穆哈姆巴笨拙地挪开身子，它的身后，一只小不点细颚龙正双眼放光地打量着这座残破的城市。 “加尼啊……”卡格瓦有些嫌弃地跳出一步，不让对方碰到自己。 乔木真的没联系这些洛阿，主要是嫌麻烦，毕竟这些神灵各个脾气古怪、桀骜不驯。万一你邀请了人家，人家拒绝了；之后你忙别的忘了三顾茅庐，人家说不定就嫉恨上你了。 所以他这次只是想着先把同事们带来，之后荒野之神的工作交给同事们去做。 没想到一扭头，竟然有三位洛阿自己跟过来了。 “它们……”莫索尔全身颤栗，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身为工程师的罗姆尔没什么感觉，只当眼前三只动物比较特殊能说话，可圣骑士小队长莫索尔就不一样了。 三只动物身上那澎湃的生命力，那与纳鲁截然不同的强大力量，即便是时常侍奉在纳鲁左右的他，此刻都有一种跪下来顶礼膜拜的冲动！ “祂们，”乔木轻声纠正，“祂们就是我说的荒野之神。” “荒野之神……”莫索尔呢喃着这个称呼，竟然不自觉地踉跄来到那三位面前。 “是食物吗？”穆哈姆巴闷声问道，“可以吃吗？” 卡格瓦还没回话，“食物”却直接放下战锤、摘下头盔，单膝下跪，颤抖着问：“请问，你们愿意帮我们……治愈这个多灾多难的世界吗？” 三只洛阿沉默着打量着眼前的全新物种，周围的人也全都沉默了下来。 就在德莱尼的心逐渐沉下去时，加尼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尖声嘀咕：“加尼可不会治疗世界，加尼只想收集垃圾……” 德莱尼们面露失望，眼睁睁看着这只小巧的细颚龙离开，乔木却及时开口了：“我们可以保证，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处贫民窟和难民营，都为你竖立图腾和祭坛。” “成交！”正大步离开的细颚龙，毫无征兆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再次看向他们的小豆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加尼不会治愈世界，但可以保护那些穷苦的凡人，这样也行，对吧？”不等别人接话，它又一刻不停地说，“就这么说定了，契约达成，不容悔改。之后会有信徒把加尼的标记送过来。” 说完对方就直接从圣光广场高耸的围墙上一跃而下，落入贫民窟不见了踪影，从头到尾不给德莱尼们讨价还价的机会。 “它丢尽了洛阿的脸面……”穆哈姆巴不满地闷声嘀咕。 “你们呢？尊敬的卡格瓦和穆哈姆巴阁下？”乔木又看向这二位，“你们可以在这个世界自由生活、传教，甚至收集魔精……” “我要北面的那片大湖，那里归我了！”率先开口的，竟然是穆哈姆巴。 “血顶巨魔最近越来越过分了，穆哈姆巴想要换个清净点的地方，”卡格瓦替自己的朋友解释了一句，又向对方埋怨，“你占了湖，我去哪？就剩下西面那些水泡子了。” 穆哈姆巴想了想，决定退一步：“那咱俩分享那个湖，一人一半。” “你那一半的蚊子怎么办？”卡格瓦却不依不饶，“你又不吃蚊子，那么多蚊子……” 说着，祂竟然一脸渴望地向着北方眺望。 乔木这才恍然：这位青蛙洛阿，分明就是被赞加湖那繁茂的血蚊群吸引过来的。那数之不尽、堪称天灾的物种，对其他生物是致命威胁，对祂和祂的子嗣却是饕餮盛宴。 “那就不划分领地了，只划分食物。” “我还想邀请雅伦来住，我想和她交配……” “不行！你们青蛙太吵了，我需要清净！” “那你可以去西面的水泡子……” 两位洛阿，这就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斗着嘴离开了，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德莱尼们面面相觑，乔木苦笑着安抚：“祂们可是神灵，你不可能用一个组织、一纸规则去约束祂们。” 见莫索尔满脸失落，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放心好了，祂们是非常特殊的生命，只是存在就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好处。和祂们和平共处，必要时照顾好祂们，会有越来越多的荒野之神来这里的。” “真……真的吗？”莫索尔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周围其他德莱尼也面露疑惑。 可就在此时，圣光穹顶中传来一阵舒缓的嗡鸣声。听到这声音的德莱尼纷纷面容一肃，紧接着各个面露喜色。 “克乌雷说，这些神奇的生命体确实对这个世界的治愈大有裨益！”罗姆尔激动地转述着纳鲁的话。 在看向乔木时，他的眼中、周围所有德莱尼的眼中，都只剩下无穷的感激。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乔木，”他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些年来，你给了我们太多帮助了，无数次拯救我们于危难之中。相较而言，我们能给你的却少之又少……” “事实并非如此，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乔木止住了他的感谢，“就像这次的交易一样，你我各取所需，你们并不欠我什么。” 罗姆尔并不赞同这个观点：乔木没有他们，也会过得很好；但他们没有乔木，只怕会无比凄惨。从这个角度而言，他们之间的交易并不公平，德莱尼一族依然欠这个人类很多很多。 不过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再说下去就矫情了。 “那让我们讨论讨论，这次的交易要怎么做，”他看着周围那些若有所思、蠢蠢欲动或满脸渴望的人类，“你们需要什么？金币？还是珠宝、矿石、皮毛？” 他说这话时很没底气，德拉诺可不用金币，德莱尼上千年也没攒下多少那玩意儿，绝大多数还都支付给艾泽拉斯前来的商队了。 但他也发现，自己提这些物资时，周围的人类不仅不兴奋，反而有些失望，好像看不上这些东西。 这让他心中更忐忑了：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如今的德莱尼，真的拿得出来吗？ “放心好了，我们要的东西你们肯定有，”乔木了然地开出了这边的价码，“奥术附魔的装备、圣光灌注的武器和圣契，以及任何拥有奇特能量的物品。” 这让罗姆尔无法理解了。他从未听说过有人大宗采购附魔装备的。这玩意儿需要的人本来就不多，奥术师、圣骑士和圣光祭司自己就能做。而做不了的士兵和冒险者……他们也买不起，就算买得起，高高在上的法爷和圣骑士，也不会屈尊为了钱给他们灌注能量。 见罗姆尔面露疑色，乔木笑着解释：“这些东西对我们而言是硬通货，你们有多少我们要多少。至于什么金币、珠宝、矿石，我们不感兴趣，那些玩意儿对我们而言和路边的泥土没什么区别。” 调查员当然只要道具，财富什么的也带不回去，带回去了也不值钱。 阻止新起点调查员人手一身艾泽拉斯出品道具的唯一原因，就是产量和价格。即便如此，也有一些装备已经通过非法渠道流到同行那里了。 其他机构也有人偷渡过这个项目，但来了之后就发现这里并非传说中遍地道具的调查员天堂，那些道具都是新起点的调查员自己组建势力打造的。意识到偷渡手段蹭不到装备，他们也就灰溜溜离开了。 看着周围人类那一张张脸上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狂喜，罗姆尔总算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需要这些物资，不过德莱尼确实不缺。 乔木却继续说道：“‘治愈之手’可以向他们发布任务，再给他们在任务中的表现打分，折算成贡献度之类的数字。然后将那些装备以贡献度明码标价，用贡献度来换取装备。” 听到这话，罗姆尔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方法。公平、直观，还方便调整。 周围原本兴奋不已的调查员们，前一秒还沉浸在如何坑狗大户的幻想中，下一秒就集体懵逼了。 卧槽？哥们儿，怎么还帮上外人了？有你这么坑自己人的吗？ 乔木却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他知道这群家伙无组织无纪律，放任他们自行其是，只怕一次项目就能把德莱尼榨干，最终伤害的还是他自己的名誉。 相反，定下一个明确的交易模式，虽然短时间内收益会下降，却能实现细水长流，虽然没让头一批同事吃的脑满肠肥，但对后续加入的其他调查员是重大利好。 “还有一件事，”他回头招了招手，将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起点城高管叫过来，“我们希望能够和你们实现长期合作与贸易，例如长期的大型动物进口之类的。” “动物进口？”这下罗姆尔更懵了。 他听说过长期进口肉类、皮毛或者兽骨，可没听说过长期进口大型动物的。 这也是乔木和起点城管理们商讨出的行动之一：除了想办法压榨这些整日无所事事的调查员，他们还打算发掘越来越成功的勇士竞技场的潜力。 毕竟现在的勇士竞技场，一个赛季才不到一个月，剩下的时间就空着，任由调查员随便使用。这是极其可耻的资源浪费，任何管理者都无法接受。 更不用说这种现象还严重影响了勇士镇及周边的土地增值与商业发展。一年只有一个月能赚钱的旅游区，并不居民友好。 所以起点城的管理者早就想要让竞技场赛事常态化了。但他们也不能俩月一个赛季，那是涸泽而渔，是在透支勇士竞技大赛这个品牌的价值。 乔木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大赛一年一次，小赛可以常态化。 怎么搞小型赛事呢？很简单。 首先，收回调查员对勇士竞技场的自由使用权，所有人想上场战斗，都必须报名参赛。调查员那些奇特的能力和由此衍生出的独有战斗场面，也可以成为这些小型赛事的顶梁柱，反过来也能吸引公司那些优秀的战斗类调查员加入这个项目。 其次，比赛模式多元化，不要拘泥于人与人之间的战斗。人与兽、兽与兽、人兽与人兽、人兽与兽人……这些模式都大有可为。 不过这个的前提是有足够的野兽来源。东部王国被人类、矮人、精灵和侏儒开发了上千年，吸人眼球的大型野兽早就濒危或灭绝了，根本不现实。 但现在，他们有了外域这片“处女地”。这里独特的野兽甚至蛮族，放到艾泽拉斯，绝对话题度爆表！ 此外他们还商讨了许多其他模式。例如收养、训练那些可怜的孤儿或穷苦人家的孩子，让他们进行不危险的表演战斗。再从中挑选出佼佼者，或者输送给各个王国或贵族的卫队，或者交由那些在勇士竞技大赛中名列前茅的参赛者收徒培养，以此制造话题度。 总而言之，竞技场经济大有可为！ 接下来就是调查员们和德莱尼之间的磨合，以及起点城管理方和德莱尼大主教的商业谈判了。 乔木并没有做甩手掌柜，而是又多留了几天。毕竟万一他前脚一走，有人后脚就扯虎皮做大旗，打着他的名号逼德莱尼让步，那就麻烦了。 他可不觉得这些同事面对实打实的利益，还会贴心地为自己的名声考量。这种事情就得他自己盯着。 这期间，他也知晓了安度因·洛萨元帅的近况。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这位人类的救世主，似乎快要死了。 第942章 915.洛萨的重幕 曾经的地狱火半岛，如今的塔纳安草原，放眼望去一片宁静、祥和。 但如果从天空俯瞰，还能看到大量建筑的废墟，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从草原正中央将其东西分割的狭长废墟。 那正是曾经的地狱火堡垒和地狱火城墙，其中大部分都在长达半年的暴雨与洪水中被摧毁，剩余部分也成了危房，最终被人类全部拆除。 如今的地狱火草原只剩下三处明显的建筑物：最东面巍峨耸立的黑暗之门、最西面毗邻赞加湖的沙纳尔码头，以及重建的荣耀堡。 还有一些小规模的村落和哨所，在草原各处星罗棋布，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效忠于安度因·洛萨，接受他的征兆，并向他纳税。 两年前，联盟大元帅安度因·洛萨与23岁的洛丹伦公主佳莉娅·米奈希尔喜结连理，随后被联盟各国共同册封为六国的守护者、联盟秩序的捍卫者、外域总督。 这些称号是各国精心策划的：你是六国的守护者，你就不能对六国刀剑相向；你是联盟秩序的捍卫者，你就不能破坏秩序，宣称自己对六国的继承权；你是外域总督……那你就是吧，最好永远别回来。 六国最初甚至想要让他做外域王，彻底把他和他的后嗣栓死在那片蛮荒的世界。但洛萨自己不愿意，他需要考虑德莱尼、兽人、鸦人甚至食人魔的感受，最终他只接受了总督头衔。 但这个头衔是由联盟所有国王共同授予的，想要废除也必须由所有国王共同废除。这也是联盟对他的安抚。 在离开前，洛萨元帅又在联盟领袖会议上，当着无数大贵族的面公开宣布，自己不会再回到艾泽拉斯了。作为回报，联盟诸国共同宣布永久免除外域总督治下的进口关税，并且给了他一大笔援助，避免他在外域冻饿而亡。 这其中最慷慨的自然就是洛丹伦国王泰瑞纳斯·米奈希尔，毕竟嫁出去的是他女儿，他还幻想着靠着这场姻亲，在两代人后让米奈希尔与洛萨血脉融合，成功获得六国的继承权。 到现在，整个塔纳安草原的行政工作，基本都由来自洛丹伦的书记官和税务官们把持着，与支持洛萨的军队相互提防又相互合作。 草原的生活无聊而平静，直到某一天，一道凭空出现在荣耀堡外的空间门，打破了这场平静。 待看清来人的长相后，城墙上的卫兵，除了个别年轻人，其余大部分都露出激动的神色。 “是柯羽将军！快通报元帅！” 他们很快就被引入城堡中，可等待他们的并非洛萨，而是另有其人。 在城堡的会客厅中，总督夫人佳莉娅·洛萨，穿着得体却并不繁复的日常服，金色的短发在头侧挽起一个发髻。 她坐在那里，腰板笔直、双腿侧斜，双手手掌向下交叠置于大腿上，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一丝不苟，得体得让人觉得不自在。 她问出的问题也都一板一眼，乔木和柯羽每回答完，站在她身后的侍从官就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将下一个问题传达给她。 从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青春的灵动与活泼，那略显无神的双眸中只有无尽的得体和隐藏得并不巧妙的疲惫。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乔木根本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刚刚25岁、正值花季青春的姑娘。 不知多少个问题后，乔木终于受不了了，粗暴地打断那位侍从官：“你要是有问题就直接问我，用不着通过他人转述，我不歧视洛丹伦人，不介意和你面对面交谈！” 旁边的柯羽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就连一直正襟危坐的佳莉娅，那得体到刻板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她身后的侍从官更是愕然地僵在那里，甚至都忘记了起身，呆滞地看着乔木，脸上红一阵青一阵。 显然，从没有平民敢这么和他说话。 “你……您！”那位侍从官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平民，恶毒的话语被仅存的理智死死卡在喉咙里。 “我什么我？”乔木一脸嫌弃地打量对方，随即轻蔑地挪开视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下去，不懂礼数的贱民！连贵族头衔都没有，竟敢在这种场合搬弄是非。” 听到这话，侍从官脑中最后一根弦绷断了。 “卑贱的蛮种，这里不欢迎你们，给我出去！卫兵！” “桑德斯，出去！”几乎是同时，佳莉娅的声音响起。 门外听到动静的卫兵推门而入，就好到桑德斯侍从官站在总督夫人身后，正一脸惊愕地盯着对方的后脑勺。 两名卫兵面面相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桑德斯病了，带他回房间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意进出。”佳莉娅头也不回地下令。 得到准确命令的卫兵没有犹豫，直接上去一左一右架起侍从官往外走。 门都还没关上，乔木就对柯羽笑道：“对这种狗仗人势的家伙，你就得使劲戳他的痛点。他的痛点是什么？就算能背后操控总督夫人，他也只是个平民。我现在出去一刀弄死他，也不会有人为他喊冤。” 柯羽笑了两下，突然意识到“被操控的总督夫人”就在对面坐着呢，连忙收起笑容，还给他使眼神。 乔木并不打算给佳莉娅留面子，他也丝毫不同情这位被手下轻易架空、当着客人的面肆意羞辱的洛丹伦公主、外域总督夫人。 可怜？放眼望去，外面哪个人类、德莱尼、矮人、巨魔、兽人、食人魔、豺狼人……不可怜？谁不比她可怜？ 他可不相信她会没有依仗。她那个国王爹、王子弟弟，会允许她被这么欺负？ 更不用说近在咫尺的总督与亲信指挥官了。他了解洛萨的为人，那位元帅就算不爱自己的妻子，也一定不会亏待她，更不会由着别人欺负她。 这种局面，只可能是她自己无底线纵容的结果。就像养狗，你不从小给狗立规矩，狗就分不清大小王。这不是狗的错，完全是饲主的错。 这种锦衣玉食、天胡开局却又懦弱不堪的人，不是可怜，而是可悲、可恨。 佳莉娅坐在那里，听着对面这个人类丝毫不留情面的点评，除了尴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才那一瞬间，她靠着突如其来的勇气与冲动反抗了一下，完全没想过反抗之后呢？她要怎么办？ 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乔木平静地询问：“请问夫人，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探望元帅？” ----------------- 安度因·洛萨确实病得很重，已经下不了床了。 和三年前那个一身板甲、苍老却精神矍铄的元帅不同，此刻的总督躺在床上，身体又瘦又小、干瘪的皮肤褶皱着，表面遍布老年斑。 很难想象三年的时间，会将一位驰骋沙场的勇士变成这副模样。 看到这样的元帅，柯羽的鼻头一酸，眼泪立刻就止不住地往出涌。 她毕竟真的和这些战友并肩作战了好几年。 “听说你们来了，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们了。”洛萨的声音沙哑，气若游丝，普通人恐怕还真听不太懂。 他艰难地仰着头，却并没有看向两人所在的位置，尽力半睁的眼睛里是雾蒙蒙的一片，显然已经失明了。 柯羽大步来到窗前，半蹲下身子，伸手握住对方如枯枝般的手掌，仔细打量了对方片刻，又转头征询地看向乔木。 乔木沉默着缓缓摇头：安度因·洛萨确实已经时日无多了。 没有什么办法能挽救，因为这既不是伤也不是病，只是最单纯的衰老。生命总都有尽头。 柯羽自己也是死神，也能做出判断，征询乔木的意见只是心存侥幸。 “是小柯羽啊，怎么不说话？”洛萨沙哑着询问，“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没有，”柯羽摇头，忍着哭腔，“您这样反而更可爱了。” “几个月前，邪兽人刚策划了一场针对元帅的暗杀。”一旁的侍从官插嘴。 这位侍从官乔木认识，在远征军时代就追随在洛萨左右，是一位值得信赖的老兵。 “邪兽人？他们还没死绝？”一听这话，柯羽身上顿时冒出了阵阵杀气。 “那些东西就像阴沟里的蟑螂，隔一段时间就要冒一下头，”洛萨却轻轻摆手，“亚尔科说得太严重了，那些刺客甚至都没能冲进城堡，不碍事的。” “我们来之前先拜访了您的夫人，所以晚了一些。”乔木适时转移了话题。 “佳莉娅啊，你们聊的如何？”没等他们回答，洛萨又道，“她只是担心我的状况，对你们没有成见，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夫人确实很善良，对内对外都是如此。”他不阴不阳地点评了一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洛萨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息：“是我的错……我希望她身边能有家乡人陪伴，就一直由着她，从来没有教导过她这些事情。” 25岁的人了，这种事情还需要夫家教导？ 乔木撇了撇嘴，随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以代为教导。” 这种事情洛萨做不了，这里的谁来做都不合适。相反，他们这些外人肯定下得去手。这点小忙，他自然不介意帮一帮。看柯羽那样子，就算他不提，对方之后只怕也有起心思。 这话中的腾腾杀气洛萨绝不会察觉不到，他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摇头：“不说这个了，小柯羽，你听说其他同僚的近况了吗？快跟我说说。” 显然他还是下不定决心。 没想到洛萨并不清楚其他人的近况，柯羽回头看向亚尔科，后者一脸尴尬地朝她摇头。罪魁祸首找到了。 远征军其他将领的近况也不好。 索拉斯·托尔贝恩日益年迈，长期卧床，他的侄子达纳斯因为赫赫战功而被视为加林王子的有力竞争者，并因此遭到排挤。而且也很难说达纳斯自己有没有这种心思，去年他在宫廷政治斗争中失败，已经被发配到斯托姆加德边境地区去镇守大海了。 库兰德·蛮锤本来在辛特兰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能是吃饱了撑的想要做些事情，主动揽下了与诺瑟隆高地的老乡山地矮人改善关系的活计。没想到这个脾气火爆的家伙竟然受人挑拨，酒醉之后和孤立主义的山地矮人群体狠狠干了一架，造成了伤亡。 山地矮人直接将他驱逐，并宣布蛮锤矮人不受欢迎，不许踏入诺瑟隆高地半步。而库兰德因为这件事也在族内饱受指责，整日寡欢，借酒消愁。 卡德加就更不用说了，几重尴尬地身份让他根本融不进现如今的达拉然，与同僚们格格不入。最终他放弃了在达拉然的职务，独自回到卡拉赞隐居，在那里整理老师麦迪文留下的浩如烟海的藏书和笔记。 这些远征军的高级将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过于习惯军营的生活了，根本无法再适应和平环境下的政治角力、勾心斗角。 柯羽自然不会将这些事如实告知，又不愿意说谎，担心被戳穿，就尽可能将同僚们很不顺心的状况说成了无聊、厌倦。 洛萨听得很认真，就连他的妻子抱着孩子走进房间，在一旁站了许久都不知道。 听着柯羽那明显避重就轻的讲述，佳莉娅原本略显紧张的表情也逐渐放松、柔和了下来。乔木发现，现在的她，比之前在会客厅中多了几分人性化，虽然依旧吝于表达情绪，可也不再像个活木偶了。 柯羽讲述完其他人的情况，又反问：“我们并不清楚您的身体状况，信使似乎没有把信送达” “是我命令他们封锁消息的，”洛萨轻声道，“大伙都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我不想搞得所有人鸡飞狗跳，也不想……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他身体状况只告诉了先知维伦和圣光大主教法奥这两位挚友。 法奥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之前去诅咒之地拜访他，回到提瑞斯法后就大病了一场，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维伦上个月刚来探望过他，但那位先知也不可能逆转生死，只能悲伤地接受这个现实，并坚持每个月和他书信往来。 “我在城外打开了一个稳固的空间门，直通沙塔斯，”乔木开口，“您和先知以后可以每天一起喝个下午茶。” 听到这话，洛萨原本暗淡无比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光彩。 “维伦之前还提起过，希望能成为简的老师，只是这并不现实，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转机。乔木，你真是我们所有人的幸运之星。” 听到这话，佳莉娅略显惊讶地看了旁边的乔木一眼。 洛萨并不是一个喜欢讲述自己英勇故事的人，相反他很沉稳、从不喜欢多言。而佳莉娅的女仆转述的老兵的故事中，乔木这个奇怪的名字，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甚至似乎是个满眼都是商机与财富、每次见面都只知道拽着联军做生意的狡黠商人。 她从不知道自己丈夫对这个看上去还没自己岁数大的人类，评价竟然这么高。 不过此时的她也顾不上这些，听到丈夫提到了简，连忙将怀中的女儿抱过去。 “佳莉娅？”洛萨有些惊讶，“抱歉，我不知道你也在……” “我才来，不想打扰你们叙旧，只是简想你了。”佳莉娅很温柔地解释。 她没有将孩子放手给洛萨，而是抱着孩子凑到对方身边。以洛萨现在的情况，根本抱不动这个刚满一岁的婴儿。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抚摸着自己的女儿，小婴儿似有所感，咿呀着伸出小手，搂住他那布满伤疤和老茧的干瘪手指。 “简·洛萨？我以为未来总督的名字会更有气势。”乔木开了个玩笑。 “她是圣光的恩赐，”感受着自己的女儿，洛萨那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其他人从未见过的幸福与温柔，“我只希望她能度过健康、快乐的一生，哪怕无所建数，哪怕贫穷。” 说到这里，他却又调皮地笑了笑：“当然，以她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会贫穷。所以我还是挺贪心的，对吧？” “她说不定能够成为人类的救世主。”乔木继续开玩笑。如果调查员们不改变阿尔萨斯王子殿下的命运，那一个远在外域的人类总督，再有调查员的支持，确实能够在关键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哦，不，千万不要，”洛萨笑着反驳，“做救世主太辛苦了，我已经受够了。而且过去十几年，人类已经够倒霉了，千万不要再有救世主了。” 在三人的聊天中，洛萨的精神越来越轻松，但身体也迅速变得疲倦。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医生终于出面阻止了。 告辞时，乔木犹豫着说道：“我们要回艾泽拉斯了，未来几个月应该不会再来了。” 他们无法参加对方的葬礼，如果近期有什么事情，他们也无法帮忙。 “没关系……”洛萨很平静，轻笑着要说什么，佳莉娅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让你的朋友多留几天，多陪陪你吧……” 感受到妻子的欲言又止，洛萨迟疑了片刻，才反手握住对方的手。 “你们愿意在我这里多停留几天吗？” 柯羽立刻朝着乔木双手合十。 “当然，荣幸之至。”乔木自然不会拒绝她。 第943章 916.佳莉娅的未来 第二天早晨，乔木就在侍女的引导下，在城堡花园见到了等待多时的佳莉娅。 “谢谢你们，”佳莉娅开场就表达感谢，“安度因现在的状态非常好，比他过去半年的状态都好。你们的探望对他、对我，都意义重大。” 乔木却直截了当地给了对方当头一棒：“他最多只剩半个月时间了，不会更多了。” 这一棒将佳莉娅砸得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我们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她红着眼睛转过头去，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不止是她，就连一旁五大三粗的卫兵，也在惊愕之后流下了眼泪。 没想到佳莉娅缓和情绪后，却下令：“约瑟夫，你先离开一会儿，我有事情要和乔木先生商议。” 卫兵看看总督夫人，又看看乔木，没有动弹。 佳莉娅神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了。乔木却眉毛一扬：“你是？” “我曾经是元帅阁下亲卫队成员，”约瑟夫敬了个礼，“乔木先生，我见过您很多次。” 乔木对这个人没印象，也懒得去思维宫殿中搜索，直接说道：“离开吧。你可以去通报亚尔科，如果他认为不合适，会来阻止的。但你必须服从夫人的命令，这是对元帅的尊重！” 这句话终于触动了卫兵，对方向两人行了个礼，转身大步离开了。 “你也看到了，”目送对方的身影消失，佳莉娅才叹了口气，“无论父王的人，还是安度因的人，都是如此。” 这一天的时间里，乔木已经发现了，荣耀堡中基本分为两派，从他们对洛萨夫妇的称呼就能明确区分。 洛萨的人依然称呼洛萨为元帅，却称呼佳莉娅为总督夫人。 洛丹伦来的人则称呼洛萨为总督，但在佳莉娅的称呼上又分为两派，关系较近的那一派称她为总督夫人，关系疏远的那一群则依然称她为公主殿下，仿佛是在时刻提醒她不要忘记母国。 “这是当然，你既无法带领他们上阵杀敌，也无法册封他们贵族爵位，还无法赏赐他们肥沃的土地和大把的金币。你还能指望他们怎么对你？” 佳莉娅愕然地看向乔木，有些惊讶他竟然不向着自己说话。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在反驳她，而是为她指出这种境况的根源。 看着总督夫人的苦笑，乔木就知道，这位洛丹伦公主只是被保护得太好，过于善良、软弱，但并不傻。 相反，无论昨天突然决定留下他，还是此刻的反应速度，都证明对方还是很聪明的。 想想也对，在游戏中能潜伏十多年，最终取代女妖之王，成功统治乱成一团的被遗忘者，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许性格会有缺陷，但智商绝不会有问题。 “我该怎么办？”佳莉娅诚恳地看着他，“安度因信任您，那些远征军的老兵也信任您，请您帮帮我！” “我愿意给您回报……”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虽然我们现在还很困难，但我会支付您的报酬的，以洛萨之名！” 原本不为所动的乔木，听到那句“以洛萨之名”，表情松动了。 洛萨太穷了，这种时候，“米奈希尔”才是最好用的。但对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洛萨”，这就代表了对方内心深处的立场。 “帮您……您想要实现什么目标呢？”他也用上了敬称。 一个简单的问题，把佳莉娅问住了。 乔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其实您面临的局面并不艰难，更不危险。无论远征军的老兵还是洛丹伦的官员，他们只是不尊重您的权威，但从未想过、未来也不会伤害您和您的孩子。 “可您本来也没有权威可言，您从未追随元帅上阵杀敌，也不曾治理过任何封地、处理过任何政务。要求他们只因为您的出身就尊重您的权威，在这个弱肉强食、危机四伏的世界，实在是痴人说梦。 “只要您愿意抛下一切事务，将政务与防务分别委托给两方某位可靠之人全权负责，自己安心抚养孩子、享受生活，这一切烦恼都将离您而去。待孩子成年后，那就是她要考虑的事情了。” 佳莉娅呆呆地回味着乔木这番话，此时她才反应过来，事实好像真的如此。 许久，她才喃喃自语：“安度因……他会希望我这么选择吗？” “这就需要您去问元帅了，”乔木想了想，又补充道，“以我的了解，他会尊重您的选择。” “我的选择……”佳莉娅自然没有选择，她甚至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至少没想到这一层。 这场非正式的会面，才开始没几分钟就草草结束了。 总督夫人昏昏沉沉地离开了，她回去之后有很多事情要思考。 乔木则走另一条路，转过拐角，迎头撞上了之前那名名叫约瑟夫的卫兵。 对方没有去找元帅的侍从官亚尔科，而是找了处看不见那边状况、听不到谈话声的地方等候，如果有什么意外，也可以及时支援。 不愧是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很聪明的选择。 对方看到乔木这么快就出来，还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乔木朝对方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下脚步，和对方闲聊起来。 短短几句对曾经的回忆，就让对方逐渐放下了戒备心，乔木这才随口问道：“约瑟夫，你们这些追随元帅的老兵，之后打算怎么办？” “之后？”约瑟夫意识到，对方问的是“元帅去世之后”，这让他一阵迷茫。 “我……我不知道……也许继续做个卫兵，也许被赏赐一块土地，娶个婆娘过日子？” “我不是说你，”乔木摇头，“我问的是你们这个老兵群体，你们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比如组建一支职业军队，担任军官之类的。” 这话让约瑟夫更迷茫了：“需要那样吗？这里又没有那么多敌人，元帅也没有那么多钱组建军队……” “那如果洛丹伦王国给你们赏赐、或者招募你们呢？” “洛丹伦王国？”约瑟夫瞪大了眼睛，“洛丹伦为什么要赏赐我们？” “为了让你们效忠简·洛萨。” “可我们本来就会效忠小主人啊……” “我是说，如果洛丹伦王国希望你们未来支持米奈希尔与洛萨融为一体，彼此不分呢？” 约瑟夫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表情立刻变得激烈起来：“绝不可能！洛萨之名，怎么能被他人夺走？我们……我绝不会同意的，无论洛丹伦给我多少好处都休想！我会用我的生命捍卫洛萨之名！” 到最后那句，他甚至直接咆哮起来了，吸引了周围不少人惊愕的视线。 “我明白了。别紧张，我只是做个假设而已。”乔木点着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在对方迷糊的注视下告辞了。 这场谈话让他确认了两件事：首先，老兵这一派并不像洛丹伦那一派，有着明确的政治目标和利益诉求，他们更多是在本能地抵制“外来者”、抵制“不是一条心的人”。 其次，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确实对姓氏、家族、血脉，有着某种他无法感同身受的信仰与坚持。 第二天早晨，他又被侍女带到了那座小花园，佳莉娅还在这里等他。 这一次，约瑟夫非常自觉的离开了，但与昨天不同，这名卫兵离开时，多看了总督夫人一眼。乔木没看到对方的眼神，却有些莫名的不安。 “我想好了，乔木先生，”佳莉娅开门见山，“我并不在乎所谓的权威，但我既然冠以洛萨之名，就绝不容许任何人为了自己的目的肆意操控、玩弄它！哪怕是……我的父亲！” “还有简，”提到自己的女儿，她坚毅的表情就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温柔，“她是我的明珠、瑰宝，是我的一切。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为了肮脏的政治目的，肆意摆弄她的人生、未来！” 对乔木而言，这也是最好的选择。通过昨天和约瑟夫的聊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佳莉娅选择做缩头乌龟，那荣耀堡的矛盾很可能会在未来数年内迅速恶化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一旦这群老兵意识到洛萨之名将无可挽回地被人夺走，谁也不知道毫无政治智商的他们，几杯烈酒下肚后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当然更好的结局是洛丹伦的文官们早就靠政治手段将这群老兵收拾得七零八落，不过乔木并不看好这一点，他从不对官僚抱有哪怕略高一点点的期待。 他前世和官僚系统打了无数交道，在脱离现实、狂妄自大和敷衍塞责上，他们从未让人失望过。 所以佳莉娅愿意主动维护洛萨之名，目前来看是最好的情况了。 但他还是要尽告知义务：“我必须提醒您，这是一条非常艰难的路。您要做的可不是阅读文件、计算财政、发号施令那么简单。 “您需要和您见到的每一个人勾心斗角。面对曾经的闺蜜，您首先想到的不是儿时的快乐时光，而是她此刻的身份，她夫家的势力与立场。 “面对忠心耿耿的大臣，您要考虑的不是如何感谢他，而是他还有没有利用价值，该如何将他彻底榨干。 “您每天要做的，就是拉拢、分化、打压、误导、欺骗，必要时甚至是处决和暗杀。” “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看着他每说一个词，脸色就惨白一分的佳莉娅，他没有丝毫怜悯，冷酷地说道，“这意味着，您将变成您的父亲。” 佳莉娅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这就是洛萨之名的份量，这就是六国继承权的重量，”乔木轻声总结，“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他指着一个方向：“在那里有一座空间门，您可以走过去，虔诚地跪在纳鲁脚下，向它诉说您的烦恼与忧虑，请求它和它的德莱尼盟友庇佑您和您的孩子。 “元帅曾经拯救德莱尼于危难之际，纳鲁和先知绝不会拒绝。有他们的支持，在简成年大婚之前，你们母女能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漫长时光。然后她将在重兵护送下返回洛丹伦，成为您侄子的王妃，并为他诞下子嗣。其中一名将继承洛萨之名……” “不！”佳莉娅猛地起身，激烈地摇头，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不允许！” 她双手死死攥着宽大的裙摆，胸口随着大口的喘息剧烈起伏，狰狞的脸上却有着坚定的表情。 随着呼吸平复，她低头看着乔木，一字一顿、满脸渴望地请求：“谁也不能将简置于危险之中！帮帮我，乔木先生！” 乔木就这么看着她，良久，直到对方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依然没有反悔的迹象，他才点头：“好，我帮你。” “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幸的是，我时间有限，所以我们要抓紧，”他当即就安排了第一份作业，“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向元帅传达你的决定。至于你我之间的对话，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比我清楚。”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向元帅坦诚时，亚尔科需要在场，他需要准确无误地听到你说的每一个字。” 只有这样，那群老兵才能搞清楚他们的使命，才能找到新的方向，才能不再凭借迟钝而简单的本能做事情。 但意外来得比所有人预料得都快。 就在当晚，甚至都没到后半夜，城堡中就传来一阵阵混乱的嘈杂声。 亚尔科的传令兵敲开客房大门时，乔木与他的同伴们已经蓄势待发了。 “阁下，亚尔科先生让我来找您，”那名传令兵看清房间内所有人后，又压低声音说道，“他让我告诉您，他旁听了……元帅与元帅夫人的谈话。” 这是一句用来取信乔木的话，不仅传令兵需要这句话表明身份，亚尔科也在用这句话来表明立场。 元帅夫人……还真是个新鲜的称呼。能这么多年侍奉元帅左右的人，的确是个聪明人。乔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走吧，”乔木招呼着其他小伙伴跟上，“发生了什么？” “是……大约是那群没有执勤的卫兵喝醉了酒发酒疯，亚尔科先生已经去弹压了。”传令兵说得很委婉，但这事实上就是一场哗变。 一场没头没脑的哗变……乔木一时也搞不清状况。 但他并不在意，有他们六人在，任何粗暴的兵变都不会成功。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确实会给他的计划带来难以估量的影响。 “元帅呢？” “元帅……夫人去陪伴他了，告诉他发现了两名邪兽人刺客。” 乔木点点头：这是个合理的解释。 这场哗变似乎真的只是临时起意。没有任何流血冲突，甚至没有任何人携带兵器。亚尔科一出面，没多久那群老兵就乖乖认怂了。 数十只火把将本该漆黑的操练场映得明暗交错。十几名满身酒气的老兵乖乖蹲在地上，任凭亚尔科指挥着仆从，将一通通冰冷的井水浇在他们身上，帮他们“醒酒”，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我现在就应该就地处决你们！你们玷污了洛萨之名！玷污了你们胸前的洛萨家徽！玷污了远征军的荣耀！” 乔木他们抵达时，亚尔科正站在“叛乱者”面前暴跳如雷。 他们远远站住，默然旁观，也顺手拦住了那名打算过去回令的传令兵。 待亚尔科发泄完，那群老兵中明显的领头人，才抬起湿漉漉的脑袋，鼓足勇气询问：“亚尔科，我们确实该死，但在受死之前，你必须告诉我们，洛丹伦王室打算窃取洛萨之名一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一问再次激发起了其他人的勇气，他们依然蹲在地上，却纷纷抬头看向亚尔科。 看到这一幕，乔木恍然的同时心中一动，立刻叮嘱传令兵：“去请元帅夫人来一趟，让她带上元帅的佩剑。” 第944章 917.这个女人也姓米奈希尔 作为洛萨元帅长期以来的侍从官，亚尔科是远征军中为数不多拥有基本政治智商的人。 虽然不多但勉强够用的政治智商，也让他明白，有些事情可以私下里关上门说，但绝不能公之于众。 例如洛丹伦王室那人尽皆知的阴暗小心思，也例如元帅夫人佳莉娅·洛萨今天下午做出的重要决定。 所以他无法向这些战友解释什么，而他的不解释在这群大老粗看来，就等同于默认了。 原本老实下来的人群，渐渐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这一次，就连词穷的亚尔科都不知道该如何弹压了。 不过好在柯羽在。她在远征军中是实打实的三位将军之一，地位甚至仅次于为远征军殚精竭力、基本充当元帅副官角色的洛萨私人魔法顾问卡德加，要显著高于达纳斯和库兰德，更不用说很早就失踪的图拉扬与奥蕾莉亚夫妇了。 眼前这群元帅亲卫队士兵，显然是无法与她相提并论的。她一登场，所有人瞬间就老实了。 老实只是说不再闹事而已，但他们并没有安静下来。相反，柯羽一登场，他们立刻就抓住了救命稻草，逮着她那一通检举揭发、抱怨指责、赌咒发誓，核心诉求就一个： 您带着我们召集远征军旧部，咱们一起干那群卑劣的米奈希尔他娘的！ 柯羽自然可以轻松弹压他们，但这群人自认为占据了大义，一个个摆明了口服心不服。直到佳莉娅出现，他们立刻变得更加群情激奋了。 被乔木耳语叮嘱一番后，佳莉娅故作镇定地来到他们面前，尽可能摆出威严而非宽容的姿态。 “我代表元帅，来聆听你们的冤屈或忏悔。” 与此同时，传令兵立于她身后，双手捧着元帅佩剑。 这把剑本该在佳莉娅手上，但让这么一个肩不能抗的娇弱公主手持一把骑士巨剑，显然并不现实，只能如此折中。 没有人能够未经元帅许可出示他的武器，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总督府，那都相当于谋逆，自然没人相信佳莉娅会那么大胆。 看到元帅佩剑的瞬间，人群终于不甘地安静下来，乖乖单膝跪地，等待总督夫人的审判。 “就从你先开始吧，巴杜，”佳莉娅直接点了带头闹事的那位，“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位也是破罐子破摔，直接起身，梗着脖子质问：“我们听说，洛丹伦的米奈希尔王室一直在策划侵吞洛萨之名，整场联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请问总督夫人是否如此？” 如此直截了当、不留情面的提问，让这朵温室中的花朵一时有些窒息。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本就强迫自己站出来的她，一时之间竟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应对。一路上想好的说辞，此刻竟然全都凭空消失了。 她下意识地挪开视线，避开与巴杜的对视，茫然地环顾四周，想寻找那个三年来一直为她遮风避雨、阻挡明枪暗箭的苍老背影。 但那背影此刻还在卧室中，刚刚喝过魔药，已经入睡了。 她的目光慌乱地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一个略显熟悉的青年身上。那人此刻也看着她，双眸之中没有任何情绪，更没有任何暗示，有的只是平静，一如暴风雨散去后的洛丹米尔湖面。 那双眼睛仿佛有某种魔力，又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竟一点点将她的紧张与无措全都吸走，让她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此时，长时间的沉默与她明显不正常的状态，已经让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了。 她重新看向那群卫兵、那个巴杜，换回自己那一贯温柔的语气：“是，也不是。” 这个答复顿时引起了一片嘈杂。 不仅是那些卫兵，就连周围提着水桶、没被遣散的仆人，一时间都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她却并不打哑谜，直接揭晓了答案：“我的父亲，洛丹伦的国王泰瑞纳斯·米奈希尔，确实渴望拥有洛萨之名，以及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对六国的继承权。此事在各国王庭中并非秘密。 “所以，是的，米奈希尔王室为了占有洛萨之名而策划了我与安度因的结合。” 操练场瞬间变得喧闹无比，所有人都顾不上什么尊卑什么规矩什么礼仪了，大家都在或骇然或兴奋或惊怒地呢喃、交谈、争吵。 “安静！”等待片刻的亚尔科看不下去了，一声怒吼，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只有巴杜，毫不畏惧地狠狠瞪着佳莉娅：“你这个……” “唰！”没给他将那个大不敬的词吐出来的机会，亚尔科直接拔出了腰间佩剑，那是最后的警告。 巴杜却将视线挪向他，饱含轻蔑地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你这个叛徒、渣滓！” 佳莉娅瞥了一眼那距离自己的鞋只有几寸之遥的浓痰，却并不在意。 “你的第二个问题，这场联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吗？不，不是。” 她平静的视线缓缓扫过面前每一个卫兵，最终停留在巴杜身上： “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辞别她的父母兄弟，离开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宫廷，只身一人，不远万里来到另一个世界，一片蛮荒的草原，嫁给一个年龄是她三倍、可以做她祖父的男人，还为那个男人生下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儿、唯一的继承人。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一句抱怨——哪怕在心底，她嫁给了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心甘情愿、竭尽所能将自己最好的一切都奉献给这段婚姻，奉献给她的伴侣。 “她的伴侣是两个世界的救世主，是人类自索拉丁大帝以来最伟大的将军，是每一个女性最渴求的梦中情人。可你们现在却指控她嫁给对方，只为了窃取对方的姓氏？” “你们究竟是在羞辱谁？是一位无辜的、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自己丈夫与孩子的妻子、母亲？”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冷笑，“还是那位带领你们冲锋陷阵、摧垮一切敌人的大元帅、大英雄？” 不知是被她这番话驳倒了，还是被她此刻的气势镇住了，原本气势汹汹的巴杜，此刻竟然如同一只受惊的鸡仔，在众目睽睽之下，瑟缩着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成了！看着对方的反应，此刻的佳莉娅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昨天花园中，乔木用“不尊重夫人就是不尊重元帅”的小手段迫使约瑟夫退让，那一幕令她印象深刻。没想到此刻灵机一动下的活学活用，效果会这么好。 见巴杜被她彻底压垮了，她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主动后退了一步，缓和局势： “我的父亲确实觊觎着洛萨之名，因为他是米奈希尔，他对米奈希尔王室负有责任。” “而我，”她高傲地扬起下巴，用自豪的语气说道，“我是安度因的妻子，我是佳莉娅·洛萨，我属于洛萨家族，我只对我的丈夫、我的女儿负责！” 我是佳莉娅·洛萨…… 三年来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可这个事实从未有哪一刻，如当下这般触动人心。 看着面前这只高贵而高傲的凤凰，巴杜最后的防线也崩溃了。 他终于低下了叛逆的头颅，再次单膝下跪。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其他卫兵也纷纷跪地。 佳莉娅的脸上难以遏制地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她赢了！她独立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可她下意识看向乔木时，对方的脸上却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反而还在朝她缓缓摇头，似乎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一个激灵，猛地想起自己出场前，对方在她耳边提醒的话语。 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结束…… 与一旁为佳莉娅的表现感到激动甚至骄傲的小伙伴们不同，乔木只是冷眼旁观，情绪丝毫不为之所动。 全场大概只有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佳莉娅说了很多，可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那就是她爱安度因·洛萨。 这个女人的潜力比他想得更加恐怖，这也让他有了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省事的计划…… 佳莉娅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兴奋的心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回到刚才那种情绪中。 “那你们呢？”片刻之后，她开口反问，“你们要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把这些哗变的卫兵问住了，选择什么？这还用选择吗？ “我愿意效忠于您，就如同效忠于元帅！”巴杜率先开口了，其他人恍然大悟。 可就在其他卫兵就要有样学样宣誓效忠时，佳莉娅却直接打断了他们：“我无需你们的效忠！” “我的父王不会因为我的反对与抗拒，就放弃他的计划与野心。他是洛丹伦的王，他是一头雄狮，他此生都不曾被任何困难打倒、都不曾在任何难题前退缩，在此事上也不会。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达成自己的目的与野心，哪怕为此而伤害他的女儿，乃至他的外孙女、洛萨家唯一的继承人。 “那时，安度因，我的丈夫、简的父亲、你们的元帅，已经不在了。告诉我，到那时，你们要怎么做？”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操练场上只剩下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所有人的脸都被火光映得阴沉不定。 率先做出回应的是亚尔科。 他从佳莉娅的身后，大步来到她的面前，站在那群哗变卫兵的最前端，向着佳莉娅单膝跪地，双手呈上自己的佩剑。 但他正要说什么，佳莉娅却连续后退两步，直接退到了那个传令兵的身后。 “不是我，是它。” 所有人恍然：佳莉娅要求他们向元帅佩剑宣誓！ 亚尔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收起自己的佩剑。待传令兵将元帅佩剑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后，高声道： “我亚尔科·罗森宣誓，我将效忠我的主人，简·洛萨，一如我此刻效忠我的主人，安度因·洛萨。我将爱其所爱，仇其所仇。主人凡践履契约，因我委身投附而善待于我，赐我以应得，则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必将以他的意志为准，绝无违背！” 有了亚尔科打样，其他卫兵纷纷效仿，向元帅佩剑起誓，效忠于洛萨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年仅一岁的简·洛萨。 在卫兵们完成宣誓后，就连周围那位仆从，都纷纷上前跪倒在骑士剑下，一一宣誓。 乔木站在一旁，静静欣赏着这场政治秀。 这是比传统继承宣誓更具象征意义、更具心理约束力的宣誓仪式。凡是参加今天这场仪式的人，他们将比任何其他卫兵、仆人都更加忠诚，也将比任何其他人都更加值得洛萨家族信任与器重。 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从这一刻起，都是佳莉娅·洛萨在这场政治斗争中的嫡系、基本盘了。 哪怕是最普通的仆从，也将成为她的耳目，甚至化身黑暗中的匕首、金杯中的鸩酒。 随着宣誓结束，今晚的风波，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乔木走上前，问出了今晚最关键的问题：“是谁告诉你们，元帅的婚姻是一场阴谋的？” 听到这个问题，仆从们一脸茫然，那些卫兵则面面相觑，很是不安。 他们显然知道答案，却因此陷入两难。这种两难立刻就让他们陷入了更加难堪的境地，毕竟几分钟前，他们才一一对着元帅佩剑宣誓…… 好在那位“罪魁祸首”没让他们为难多久。 “是我！”约瑟夫从卫兵中走了出来，愧疚地单膝跪地，“昨天在花园和您聊过后，是我将您说的话告诉其他人的。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接受任何惩罚！” 乔木没打算追究这件事，而是追问：“我当时告诉过你那只是假设。你在告诉他们之前，有向任何人核实过我的说法吗？” 约瑟夫愣住了，他思索片刻后，犹豫着点了点头，弱弱地吐出了一个人名：“桑德斯先生……是夫人的侍从官桑德斯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佳莉娅忍不住陷入了恍惚。 “还真是有仇不隔夜，”想起那个被自己羞辱的侍从官，乔木忍不住冷笑，“还真是……蠢到家了。” ----------------- 桑德斯显然没想到，自己怨愤之下几句略带恶意、更多只为了发泄的挑拨之语，竟然能引发这么大的乱子。 而躺在床上惴惴不安、祈祷亚尔科那个蠢货不要多事，直接将哗变卫兵尽数处死或流放的他更没想到，才一个多小时，自己就被四名全副武装的卫兵撞开房门、堵上嘴巴、死死捆住。 心惊胆战地在地牢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脑海中想了无数种否认、推脱、哀求、求助等说法的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总督的书房，接受总督夫人的单独审讯，没想到却被两名卫兵一路带到了广场。 那一刻，他双腿软得站也站不住了，直接瘫倒在地。 广场，是公开审判的地方。在这里审判，就是要根据总督颁布的法条，直接裁定他的罪行，而不是小惩大诫。 这就意味着，他最轻也要挨几十鞭子，在床上躺几个月。甚至可能被流放到草原边陲的某个小村落，过他从未体验过的茹毛饮血的生活…… 恐惧与愤恨交织的他并不知道，审判台旁的休息室中，佳莉娅也在犹豫。 “桑德斯是父王派来的人，他已经跟随我四年了，是洛丹伦所有侍从官中和我最亲密……” “我说过了，夫人，”乔木不为所动地打断她的求情，“想要保护您的女儿，您就必须变得像您父亲一样冷酷无情。” “除了您自己和您的女儿，在您眼里只该有两种人：可以利用的，和没有利用价值的。” 见对方一时间还是难以适应，他继续说道：“一会儿审判结束后，我就要去另一个地方，为您寻找您的第一个盟友了。 “她是我见过的最危险的猎手，她生来就是为了尔虞我诈、玩弄人心、摧毁道德、颠覆秩序。如果让她发现您是一只……如此人畜无害的小绵羊，她瞬间就会将您，和您的女儿吃干抹净。 “相反，如果您能够证明自己有资格与她同台竞技，她将带给您超乎想象的帮助与回报。而这场审判，就是您证明自己的第一步。” 佳莉娅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脸色有些苍白。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那为什么还要和那样的人合作？我们不是可以向纳鲁、先知寻求帮助吗？” “纳鲁对凡人的尔虞我诈毫无兴趣，它们心系宇宙的存亡，简的婚姻与人生在它们眼中什么都不是，”乔木冷酷地摧毁她的幻想，“而先知，他是您丈夫的盟友，未来也会是您女儿的老师。但无论哪种身份，都不会凌驾于德莱尼领袖的身份之上。” 他轻声提醒：“即便是仁慈、睿智的先知，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孩，去得罪强盛的洛丹伦王国，去得罪强大的人类六国。他对简的庇护，只会截止于她的成年礼。” 佳莉娅脸色惨白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质问：“那你说的那位盟友，他……她就会吗？会为了我和简，不惜得罪整个联盟？” “她不会为了您和简得罪联盟，”在对方绝望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但她会为了利益得罪联盟。而且与先知不同，她并不畏惧联盟，甚至很乐于挑战那个庞然大物。” “所以，夫人，睁开你的眼睛，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他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向对方传递压迫感，“这个世界从不因您的善良与无辜而宽宥您，它只会因您的强大而尊重您！” 佳莉娅·洛萨浑浑噩噩地走出休息室，站在审判台上，俯视着聚集在此、茫然不知何事的子民。 随着审判的开始，一个个证人走上台前，讲述昨天发生的一切，人们也渐渐了解到了昨晚那场骚乱的真相。 惊怒的情绪在人群中快速传播，直到所有证人都完成证词的呈现后，愤怒的呼喊已经淹没了整座广场，甚至可能也惊动到了城堡中正在静养的洛萨元帅。 “公主殿下，我从未想过背叛您、伤害您……” 第一次直面人民的怒火，桑德斯终于胆寒了。此时此刻，他将一切怨愤、委屈抛诸脑后，满心都是祈求宽恕，只要不流放自己，怎么样都好，哪怕挨鞭子，甚至去马房喂马！ 佳莉娅看着面前的桑德斯跪在地上，满脸哀求，嘴巴不停蠕动。可对方说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见。 此时此刻，她的耳边还回响着乔木刚才的话： “想要保护简，您只有变强这一条路可走。想要变强，您就必须先学会冷酷！ “幸运的是，冷酷是一种能力，而非天性。待您毕业后，如无必要，您完全可以不再使用这种能力。 “但前提是，您必须学会它，就在今天，就在当下！” 想想你的女儿，佳莉娅，简……她还那么小，她需要你，她只有你…… “桑德斯·卢森，圣光在上，以总督安度因·洛萨之名，我在此宣布对你的判决。” 她的声音不大，但全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就连不远处的牛羊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在过去三年里，你试图欺瞒你的主人、试图操控你的主人、试图窃取不属于你的权力；在昨天，你策划并煽动了一场失败的叛乱…… “你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你背叛了主人的信任，你玷污了圣光的信仰……” 此时，一旁的书记官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起身，低声提醒：“总督夫人……” 佳莉娅丝毫不予理会，反而用更大的声音宣布：“圣光在上，以洛萨之名，此时此地，我，外域总督夫人佳莉娅·洛萨，正式宣判你的死刑！” 片刻的沉寂后，人群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直接吞没了书记官骇然的抗议声。 瘫坐在地上的桑德斯仰着头，呆滞地看着他侍奉四年的公主殿下，脑子里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身下涌来一股暖流，很快就冷却下来，而且越来越湿，让他很不舒服，但他对此似无所觉。 两名卫兵走上来，粗暴地拽着他的两条手臂，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拖着他走向一旁的绞刑架。 “快看，他尿裤子了！”看着他裤子上的大片水痕，人群中立刻爆发出畅快的、幸灾乐祸的笑闹声。 那位书记官凑到佳莉娅身边，还想要阻挠这场荒唐的审判，待看清这位总督夫人的正脸后，却瞬间变成了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那是他三年来从未在这位总督夫人身上见过的眼神，那也是他三年前经常在尊敬的国王陛下身上见到的眼神。 他并不能理解那个眼神的涵义，但他知道，每当陛下露出那个眼神，就代表有人要死了…… 浑身发冷的他不敢再发出任何置喙，只是狼狈地连退好几步，本能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这一刻他才想起，眼前这个女人，也姓米奈希尔…… 第945章 918.消失的黑龙公主 独眼龙莱尔坐在哨塔上，正午的阳光晒得他昏昏欲睡，旁边同伴的鼾声如雷更是让他羡慕不已。 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眼皮打架地看看东面一望无际的草原，隔一阵子就随手拽动身旁的绳子，用铃铛通知周围其他人没有异常。 放哨的日子就是这么枯燥乏味，但总比出去打猎或在镇子里干体力活儿要强。他花了大价钱才谋到这个清闲的差事，可不想因为一时疏忽而丢掉这份美差。 那个名叫埃伯斯塔夫的家伙一向神出鬼没，一旦被对方发现一座哨塔上两名哨兵同时在偷懒，只怕丢掉差事之前，自己得先饱尝一顿胖揍。 他可不想被发配去狩猎队。 北面的嘲颅氏族邪兽人、西北的黑龙和战槌食人魔、西面和西南的的恶魔、南面的虚灵、东南的破碎者、东面的火刃氏族和暗影教派、东北的玛格汉棕皮兽人…… 这片草原就没有一处安生的地方，狩猎可是一份高危工作，鬼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被从暗处射来的涂毒利箭一箭封喉了。 偏偏这里还远离黑暗之门、远离洛萨元帅的荣耀堡，他们根本无法从艾泽拉斯、从人类同胞那里获得补给。 也不知道那位女爵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会选择这么一处十面埋伏的地方。 不过选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这座德莱尼城市遗址易守难攻，只要守住四座吊桥就可以高枕无忧。而且这里的各方势力矛盾尖锐，除了最一开始和那群棕皮兽人发生过几次冲突，待兽人主动退让后，占据草原最中心地带的他们，反而成了没人关注的小透明。 实话实说，除了吃不饱，这段时间他的生活还是很惬意的。 正胡思乱想着，旁边的同伴突然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嘀咕一些他听不懂的语言。 那发音非常奇怪，甚至有些瘆人，不过和对方搭档了这么久，听了这么长时间的梦话，他早就习惯了。 “啪！”他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对方身上。睡梦中的巨魔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紧张地四下张望。 “轮你了！”莱尔说完，也不看对方的反应，直接倒头就睡。这个时节，正午时分的阳光是最好的，这时候睡觉也是最舒服的，他可不想错过。 旁边的巨魔同伴已经清醒过来了，嘴里又嘀咕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他知道对方是在骂他，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上一个在乎的，交接班时从哨塔上摔下去摔断了脖子。之后就有传言，有人看到有天夜里，这个巨魔偷了那人的头发暗中下咒。 后来他被分配和这头巨魔搭档时，有好事之人还提醒他，和巨魔独处时一定要戴包头巾。 他觉得那是无稽之谈，却也不想得罪这个比他壮硕不少的家伙。就算不被下咒，只是挨打他也受不了。 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浸润着他的毛孔，让他的每一根汗毛都惬意地舒张着，他很快就进入梦乡。 半睡半醒之中，他隐约听到那头巨魔还在不停嘀咕些什么，让他非常不耐烦。 过了一会儿，那家伙好不容易闭上了嘴巴，却又起身来回踱步。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哨塔，被那巨魔两只大脚掌踩得吱吱作响。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身体干脆蜷缩成一团，双手抱头的同时也堵住耳朵，想清净地睡上一觉。而那头巨魔也终于没了动静。 可就在他以为对方终于老实下来的时候，伴随着惊恐的吼声，两人头顶的那口钟也被直接敲响，雄浑的声音轰鸣着他的耳膜，吓得他险些当场尿出来。 一个激灵坐起身的他，看见那头巨魔疯狂地拉动吊绳，愤怒的叫骂瞬间被卡在嗓子眼儿里。 是敌袭！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把抄起放在旁边的弯刀抱在怀中，却并没有站起身，而是一个翻转变成趴卧的姿态，匍匐来到哨塔边缘。 这样可以让他不成为弓箭手的目标，这是他做山贼时学到的经验。 目光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扫视、逡巡，很快他就发现了目标。可看到目标的同时，他原本紧张的情绪反而一扫而空。 “停下！”失声发笑的他扭头朝那头巨魔喊道，“别敲了，你这个蠢货！” 那头巨魔却依旧不管不顾地将那口钟敲得轰鸣作响。那声音令他心烦意乱，同伴的行为则让他觉得可笑。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绳子，指着下面那群正不急不缓向这边走来的“敌人”：“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他们只有六个人，其中两个还是娘们！那是行商，你这个蠢货！” 可他没想到，那头巨魔仿佛受了惊吓一般，不仅不罢手，甚至还粗暴地将绳子抢了回去，又使劲敲了起来。 “蠢货！”对方用蹩脚的人类语言吼了回来，“魔法师！” 蠢货？魔法师？这都是在说谁？ 愣怔了片刻，莱尔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骂自己蠢货，告诉自己……有魔法师？ 他一个激灵，毫不犹豫地直接扑倒在地。这一次，他不再去看那群突然出现的奇怪组合，而是匍匐着向梯子爬去。 传说中的达拉然魔法师，只要一记魔法，就能把他连同这座哨塔炸上天！他只是来赚佣金的，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莱尔爬到梯子旁，看都不看就翻身顺着梯子往下爬。幸运的是敌人离他们还很远，双方都没进入战斗状态，对方也许压根就没发现他。 他很顺利地成功着陆，却也没有逃跑，而是一头扎进及腰高的草丛里，趴在地上纹丝不动，静待时机。 毕竟逃跑这种事，不能早也不能晚，不能做第一个也不能做最后一个。这是个非常需要耐心、经验和运气的技术活儿！ ----------------- 虽然是仰视视角，但对面那四面环湖、矗立在一座高耸峭壁之上、与外界全靠吊桥连接的城市，乔木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游戏中纳格兰草原的野外pvp区域，哈兰。 游戏中这里是联盟与部落玩家不分昼夜废寝忘食的必争之地，毕竟有代币奖励。现实中，这里只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德莱尼城市遗址。 这座城市非常因地制宜，整体镶嵌在巨大的峭壁中，与峭壁融为一体，颇有矮人挖空山体筑城的风格。 所以当初兽人攻陷这里后，并没有像对待其他德莱尼城市一样将其彻底拆毁。毕竟他们可没那个精力去摧毁一整座巨型悬崖。 虽然不知道纳格兰的各方势力为什么都没试图占据这里，不过很显然，此刻这座遗址算是便宜了他的那位老熟人。 六人在距离最前端哨塔几十米的地方，被一支刺入身前泥土的箭矢拦住了。 对面除了三座哨塔上的人纷纷搭弓瞄准，及腰的草丛里也人影绰绰，显然是在紧张地进行防务调动。 不过他们也不着急，干脆停下脚步，耐心地等了起来。 “你确定那位黑龙公主真的在这边？”郭天宇还是不太相信德莱尼人的情报，主要还是他不相信那位黑龙公主会和眼前这群乌合之众掺和在一起。 对面那群人，说是卫兵、哨兵，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民兵，除了手上的武器，连几件正儿八经的板甲链甲都凑不出来。 他曾经和伊兰尼库斯的阴影干过一仗，只是一个被虚空力量扭曲的巨龙阴影就险些把他们搞团灭，那一战他至今心有余悸。 所以他不理解这么强的生物，怎么会如此自甘堕落。 就算对起点城不满，想独立出来单干，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啊……他顶着正午的阳光，眯着眼看向天空，碧蓝的天上丝毫没有黑龙的踪迹，这让他更迷糊了。 “别想了，等你跟他们打过交道就知道了，”乔木敲了敲自己脑壳，回头解释道，“她那一家子这里都不太正常，其实一族都不正常。遗传和传染病。” “咳咳！”柯羽的提醒声传来，他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熟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 “好久不见，埃伯斯塔夫，我来拜访你家公主了，她在吗？”他开心地朝对方打招呼，上前拍着对方的胳膊，上下打量对方，“三年不见，你是不是又晒黑了？” 那副开心的模样，仿佛刚才说黑龙军团坏话的人不是他。 埃伯斯塔夫和大部分黑龙军团成员一样，一向不苟言笑，对方审视了他们一圈，确认都是黑发黑眸的起点城“调查员”，也放下心来。 “公主在城里，我稍后带你们去见她。”说完，对方转身向距离最近的一座哨塔走去，却既没有理会哨塔上那个紧张的巨魔，也没蹬塔，而是绕到哨塔后面，低头看向草丛。 乔木六人都知道那里有什么，之前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类趴下梯子，趴在草丛里纹丝不动，直到现在。 “埃……埃伯……”充满恐惧和哀求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随后埃伯斯塔夫一个弯腰，随即起身将沾满鲜血的匕首插回腰间。 他朝那边窸窸窣窣的草丛做了个手势，就朝乔木这边走回来。 而那边草丛中很快走出两个人，来到他刚才所站的地方，将一具尸体扛到悬崖边，直接扔了下去。 “这些人都是从哪找的？”一路上乔木发现，这里的种族多样性非常惊人。只是这一条路，他已经看到了人类、矮人、侏儒、巨魔、地精、绿皮兽人、牛头人，甚至维库人。 而且这座城镇中除了那些乌合之众的佣兵外，还有工匠和农民，他甚至还看见了几个儿童。 真不知道黑龙公主是怎么千里迢迢把这群人弄过来的。 “大部分是我们的手下，还有一些是雇来的。”埃伯斯塔夫敷衍地解释了一句。黑龙军团在漫长的岁月中，多多少少都会积攒下一些凡人追随者。公主有令，他们就把这些人都聚集起来，一同带过来了。 之后乔木没再问什么问题，不过这一路上他是看出来了，这位黑龙公主，玩阴谋诡计很有一手，但在治理建设上实在没什么天赋。 三年下来，这么一座不大的城镇竟然还有一小半建筑是废墟或破损状态。更不用说外面那四条吊桥了，就不能换成石拱桥吗？要是敌人敢死队放把火都给烧了怎么办？ 而且这些凡人各个面带菜色、满身疲惫，伙食肯定不好。不过他们眼神中却有种诡异的狂热和亢奋，让乔木不得不怀疑，那位黑龙公主已经沦落到需要用魔法操控这些人来维持的地步了。 不过这显然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对方的处境越糟糕，对他接下来的游说越有利。 而且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与之前那些不同，这个问题是和他息息相关的。 随埃伯斯塔夫进入城中最顶部最豪华建筑，见到正享受四名同样憔悴却狂热的侍女侍奉的黑龙公主的瞬间，乔木的手中凭空出现的日轮刀就挡在身前。 “你是谁？！” 下一刻，其他五位小伙伴也纷纷武器入手、高度戒备。 而原本还为他们带路的埃伯斯塔夫，则猛地拔出两把匕首，与另外两名行动敏捷的卫兵，一同挡在他的主人身前。 那四个侍女先是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其中一人险些失手将果盘摔在地上。但她们很快就平静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们的主人，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又继续全心全意地侍奉。 掉落的水果在地毯上向四面八方滚动，对峙双方谁都没有说法，谁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就这么对峙了好一会儿，乔木才率先重重吐出一口气，收起了日轮刀。 他的小伙伴见状也纷纷收起武器，却依然维持着最基本的戒备心。 但对面的三名卫兵却还严阵以待，直到一直饶有兴致打量乔木的黑龙公主慵懒地摆了摆手，他们才收起武器退到一边。 “我该怎么称呼你？奥妮克希亚，还是卡特拉娜？”见对方没打算摔杯为号，三十巨龙包围他们，乔木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另一个人格呢？你把她怎么了？” 黑龙公主的两个人格各自选择了不同的名字。被乔木的geAss创造出来的纯净人格夺走了奥妮克希亚之名，因为这个名字是她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 而那个原初的、被污染的人格，则选择了卡特拉娜。因为以普瑞斯托的人类身份和死亡之翼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她漫长龙生中最放松最舒服的片段。 伴随在强大的死亡之翼身边，没有巨龙军团的追杀，可以肆意玩弄那些卑贱的下等种族…… “你猜猜看，”黑龙公主露出了一个堪称恶劣的笑，“猜对了，你们就可以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乔木并没有在意这个威胁。双方都知道这个威胁影响不到他，这只能算是黑龙公主独有的恶劣情趣。 毕竟自她诞生起，整个黑龙军团就都被死亡之翼扭曲了，无论她是否被污染，都没机会接受正常的家庭教育。 她是哪一个……大部分黑龙军团都跟着她前往外域了，而这些黑龙都是接受过奥迪尔的净化手术的。由此推论，她应该是纯净的那个。 但乔木总觉得答案的逻辑没这么简单。 仔细想想，两个人格的区别是什么？ 纯净的奥妮克希亚仇视扭曲了自己、扭曲了整个黑龙军团的死亡之翼，她甚至不承认那是她的父亲，认为那只是披着她父亲皮的怪物。她满腔怒火，一心想要重塑黑龙军团的荣耀，向死亡之翼复仇。 被污染的卡特拉娜则忠诚于自己的父亲、创造者，但她性格恶劣、观念扭曲。在她的认知中，忠诚并非简单的言听计从、俯首称臣。 甚至过去十余年中，对死亡之翼的忠诚，都没能让她试着寻找生死未卜的父亲，更没能阻止她与死亡之翼的敌人们媾和。 乔木虽然不知道她的忠诚究竟如何体现，但他知道，和那个精心伪装的死亡之翼一样，她也有一个以邪恶与残暴统治世界的梦想。 那现在问题来了：这两个人格中，谁更有可能不远万里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玩模拟经营？ “卡特拉娜……”他说出了对方的名字，“我再问一遍，奥妮克希亚呢？你把她怎么了？！” 如果奥妮克希亚有任何不测，那他不介意再施展一次geAss，创造出一个新的纯净人格，然后召集巨龙军团直接对黑龙公主实施净化手术。 卡特拉娜与起点城捆绑太深了，没有奥妮克希亚的牵制，她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甚至是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 “还不傻，”卡特拉娜轻笑着起身，转身向内室走去，“想知道那家伙的下落？跟我进来，就你自己。” 乔木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直接跟了上去。 一个侍女连忙小跑到前面撩开珍珠帘子。看到里面陈设的小伙伴们表情立刻就古怪起来了：那里面明显就是黑龙公主的卧室。 再结合对方赤裸着柔嫩的双脚踩在真丝地毯上，刻意走出摇曳生姿的姿态，那摆动的腰肢和胯部，简直就像是在向情人发出邀请……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他们还真不知道黑龙公主和乔工私下里有这种关系。现在怎么办？难道要隔着帘子旁听？那也太尴尬了吧？ 乔木倒没想那么多，直接大步流星地跟了进去，丝毫不在意脏兮兮的靴子在地摊上留下一连串丑陋的泥印子。 “说吧，”帘子被侍女从外面放下，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手中依然紧握着日轮刀，“奥妮克希亚到底怎么了？” 卡特拉娜没有回答，反而打量着他手中的日本刀：“换武器了？不如之前那把好看。” 乔木直接举刀，将刀尖对准对方：“我没兴趣和你闲聊，我再问最后一次，奥妮克希亚呢？！” 卡特拉娜轻蔑地瞥过那泛着寒光的刀尖，嗤笑着从嘴唇中吐出一个词：“死了。” 下一秒，乔木双眼红光泛起。 geAss! 然而几乎是同一瞬间，卡特拉娜抬起的纤纤玉手直接变成一只比她本人还要大得龙爪。那龙爪遮蔽了乔木的视线，并直接拍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撞飞出去，又狠狠按在墙上。 突如其来的战斗动静立刻惊动了外间。 柯羽率先行动，直接一个瞬步从众人眼中消失，再出现时已经身处房梁之上，手中还多了一把精致的弩。 郭天宇和倪爱军则毫不犹豫地分别挡在孔玲与严牧之身前。 郭天宇手中的刀更是直接化为一对霸气的东方龙首金属拳套，将双拳完全包裹起来。 他瞥了眼旁边的倪爱军，后者没有拿出任何武器，而是如同拳击一般，简单地举起双拳，摆出战斗姿态。这让他意识到对方和他一样都是用拳的，却没有任何武器。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倪爱军察觉到了这个笑容，但看着对方手上那副霸气无比、任何男人都会为之心驰神往的拳套，他也实在发不起脾气。 对面的埃伯斯塔夫和两名卫兵反应速度也并不比他们慢。 两名卫兵向前一步的同时，身形也开始迅速膨胀、长高。很快，他们面前就不再是两个人类卫兵，而是两条足有三米多高的雄壮黑龙兽。 后面原本莫名其妙的四名侍女看到这一幕，纷纷骇然地连连后退，满脸惊恐地就要失声尖叫。 可埃伯斯塔夫却身形一闪，直接原地消失，下一秒又重新出现在原地，不过手上却多了两把正在滴血的匕首。 而他和两头龙兽的身后，四名侍女则捂着正在喷射血液的喉咙，倒在地上，绝望地抽搐着，被切断的声带与气管却只能发出嘶嘶的气音。 很快，四名侍女就彻底没了生机，她们大睁的眼睛中，再也没有对主人的狂热与痴迷，尽是惊恐的绝望。 卧室外的两方都没有擅自采取行动，都在等待卧室内的信号。而卧室中的两人，此刻却仍在进行激烈的对抗。 乔木并没有被龙爪困住，被砸在墙上的瞬间，他就直接没入空间门，凭空出现在奥妮克希亚身旁，一刀砍在对方的脖颈上。 伴随着金属相撞的清脆鸣响，刀刃与突然复现的暗紫色龙鳞之间，迸发出一片火星。 “就凭你？”卡特拉娜露出轻蔑的笑容。 一击不中，乔木立刻就要拉开距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挪动分毫。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腰间已经捆了一条魔法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则连接着对方那只人手的掌心。 但他并不紧张，因为此刻的两人已然四目相对。 geAss！乔木眼中，红色的飞鸟一闪而逝。 成了！ 可下一刻，卡特拉娜手中铁链一紧，直接将他无可抗拒地拽到身前。 她双眼浮现暗紫色的光芒，紧接着，乔木的双眼中也浮现出同样的暗紫色，眼神也变得呆滞。 卡特拉娜神色一喜，正要进一步施法，没想到本该失去意识的乔木却突然抬起双手至于她的脖子两侧。 下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瞬间击垮了卡特拉娜。 她脑子嗡的一声，顷刻间就被冲散了意识，双眼的光芒消散无踪，手中的铁链也直接崩散成纯粹的暗影能量。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痛苦的呻吟，整个人就无力地倒在地上，止不住地抽搐。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在不断变化，巨龙与人类的特征反复交错浮现。显然，她的变形术出现了严重的紊乱，甚至可能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乔木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虽然不明白geAss为什么会失效，但眼下并不是深究此事的时机。 见对方双眼无神、微张着嘴巴，全身上下不停地痉挛，显然已经无法控制变形术了，他的日轮刀直接抵在对方的脖颈上，灵魂之力迅速凝聚，覆盖刀身。 可就在他即将发力，一刀砍下对方脑袋的时候，对方那只巨大的龙爪却突然间呼啸而来，将猝不及防的他直接拍飞出去。 他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也有着发达且完善的灵魂类法术，而眼前这位黑龙公主更是深谙此道。 又一次通过空间门来到对方面前的乔木，再次举刀就要砍。 “够了！”一声怒喝，强大的精神冲击轰然而至，让他全身一颤，手中的刀险些脱力掉落。紧接着他就感觉鼻腔中一股暖流涌动，鼻血从两只鼻孔中汩汩涌出。 可这一次，卡特拉娜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起了所有巨龙的特征，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攻击也不躲避，只是恼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扶着墙壁，双腿打颤地向房间角落的衣橱走去。 乔木也意识到这头活了近万年的巨龙，手段远超自己的预期，绝不是自己独自一人就能拿下的。而且对方远没有被逼到绝路，否则干脆恢复巨龙姿态，自己的攻击就只能给对方刮痧了。 他干脆也停止攻击，看着对方打开衣橱，背对着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将刚才变形术失控而扯得支离破碎的贵族裙随手扔到一边，又从琳琅满目的衣橱中挑出一身新衣服，慢条斯理地换上。 “上一次看你出手还是在奥迪尔，没想到区区凡人，竟然能够成长到这种程度。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整理完蓬乱的头发才再次转过身来的卡特拉娜，神色如常地夸奖着乔木刚才的表现，仿佛刚才吃瘪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讨厌的人类。 虽然不明白自己的心灵魔法为什么对对方无效，但确认自己无法操控对方后，她就不想再打下去了。 只是这个可恨的人类，甫一见面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问甚至呵斥自己，浑然忘记了当年面对自己时是如何的卑微、恭敬。 所以她没有立刻收手，而是打算狠狠给对方一个教训，没想到几年不见，对方的实力早已超出自己的预料。 当她发现自己不恢复巨龙形态恐怕就奈何不了对方时，她只好果断停手。 再打下去，出丑的只会是自己。毕竟一条巨龙压制不住区区一个人类，传出去足以让所有龙族耻笑了。 她是放松下来了，见对方依然谨慎，忍不住嗤笑一声，从一旁拽过一把还算完好的椅子，优雅地坐下来：“奥妮克希亚好得很，现在指不定在哪里风流快活呢，轮不着你担心。” “她还活着？”乔木审慎地追问，“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卡特拉娜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轻蔑地反问：“怎么分开？一个灵魂一分为二都轻轻松松，两个灵魂想要分开有什么难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眼前这位可是把暴风城国王一分为二的女人。不仅灵魂一分为二，就连性格都做了精准的分割。 可乔木却压根不信：“按你的说法，你们过去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分开？而是要靠我的魔法交换身体的控制权？” “这么多年？真是短生种……”依然心存怨念的卡特拉娜不放过任何一个用言语攻击对方的机会，“那个家伙只诞生了十一年而已，在她诞生的第五年，我们就分开了。” “当然，像你这种无知的人类，自然无法察觉这种灵魂层面的真相，”她用极其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乔木，“上次在暴风城王庭相见时，你甚至还认为我们仍旧一体，真是蠢透了……” 第五年，也就是六年前？听到这个回答，乔木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得出了一个令他惊讶的结论：也就是说，就是在他前往外域帮柯羽忙那次前后，黑龙公主就完成了切割？ 见他依然不信自己，卡特拉娜心中恼怒的同时，却也不得不继续用轻蔑的姿态解释：“你不是说了吗，我们最初要靠你的魔法交换身体控制权。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她为自己倒了半杯红酒，优哉游哉地啜饮了一小口，品味了片刻才继续解释：“灵魂想要分开非常简单，可身体只有一个，你说归谁？” 她耸了耸肩，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所以你们当初不是分不开，而是不愿意分开？谁都不愿意放弃这具身体？” 这个理由确实很合理，黑龙公主的灵魂有两个，身体却只有一个，任谁能心甘情愿地放弃这具身体？ “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这里就要向你介绍另一头黑龙了，”卡特拉娜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骄傲的笑容，“我的孪生哥哥，奈法利安。” 听到这个名字，乔木就恍然了：死亡之翼一家都是生物学教授，他自己搞出了虚空龙，女儿搞出了两个人类国王，老婆搞出了暮光龙，儿子奈法利安则搞出了多彩龙。 龙均杂交大师。 “我从未将他交给你们，奥妮克希亚也没有，”并不知道乔木和自己哥哥“很熟很熟”的卡特拉娜，继续炫耀地说道，“我们采集了被净化的黑龙血肉，又牺牲了几颗纯净的黑龙蛋，再结合我们自己的遗传物质，将它们交给了奈法利安，委托他为我们培育出了一具崭新的身体。” 一具纯净的、没有污染的黑龙公主克隆体，确实能让奥妮克希亚心甘情愿地放弃这具原始的、却被上古之神污染过的身体。 见乔木恍然之下毫不掩饰自己惊叹的神色，卡特拉娜更加开心了：“你不是想知道奥妮克希亚的下落吗？” 此时此刻，乔木心中一动，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我那愚蠢的哥哥醉心于自己的研究，根本不清楚黑龙军团出现了重大变故。奥妮克希亚看上了他麾下的那批黑龙，想要‘拯救’它们。”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讥讽的笑容。显然卡特拉娜对于净化黑龙军团一事并不上心，甚至毫不在意。 她最初支持这场行动，不过是担心死亡之翼失踪后，日渐凋零的黑龙军团迟早会被其他巨龙赶尽杀绝，还不如把它们净化了，换取其他龙族的刀下留人。 “你伪装成奥妮克希亚，继续统治起点城、统帅诺瑟隆高地的黑龙军团。而她伪装成你，潜伏在奈法利安身边，窃取他的黑龙军团？”此时乔木对此已经没有什么怀疑了。 这确实很自洽，也符合两位黑龙公主的性格与风格。 “伪装？你似乎搞错了什么，”卡特拉娜却冷笑起来，“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都是大地守护者耐萨里奥的女儿，都是黑龙军团的公主。” 她起身来到乔木面前，一米八几的身高，即使不着寸缕也能平时他：“我不需要任何伪装、谎言，黑龙军团同样也是我的财产！” 那萨塔里奥呢？他怎么不在？乔木下意识就要反驳，但硬生生忍住了。 萨塔里奥就不可能服从这头依旧被污染的黑龙公主。萨塔里奥不服从，她想调动诺瑟隆高地的黑龙军团，就是无稽之谈。 现在她能将绝大多数成年黑龙带走，要么是她和奥妮克希亚合伙骗过了萨塔里奥，要么就是萨塔里奥也是知情人，并且同意了两位公主的计划。 他知道对方在吹牛，但这种事情没必要戳穿，除了让对方恼羞成怒更加不配合外，没有任何好处。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他冷着脸指责对方，“我刚才差一点就砍下你的脑袋了。” “就凭你？”卡特拉娜忍不住发出了极具嘲讽意味的笑声，挑衅地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又问，“说吧，这次来找我，又有什么卑鄙的阴谋？” 第946章 919.黑龙军团的“未来” 面对卡特拉娜的问题，乔木犹豫了，他在犹豫用哪种方式表达自己的目的。 是高高在上地将对方在此处的事业贬到一无是处，彻底摧毁对方的自尊心，迫使对方心甘情愿听自己的安排？ 还是不动声色地吹捧对方，让对方心情愉悦，不过脑子地答应自己的请求？ 两种方式各有利弊，他一时间也难以做出抉择。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决定按自己最擅长的来。 “我这次是来帮你收拾烂摊子的。” 听到这个回答，卡特拉娜张着嘴巴愣了好一会儿，脸上猛地浮现出狰狞的笑。 “好！非常好！”被彻底激怒的她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你觉得我在羞辱你？这里难道不是烂摊子吗？”乔木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黑龙公主什么时候需要用心灵魔法来操控凡人了？” “说真的，卡特拉娜，如果死亡之翼在这里的话，他大概会直接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嘭！” 卡特拉娜突然暴起发难，双手一推，巨大的力道将他狠狠撞在墙上，又用那双人类的手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你怎么敢？你这个卑劣的低等种族！” 面对狂怒到面容扭曲的黑龙公主，几乎喘不上气的乔木却丝毫不惧。他双手直接握住对方扼紧他喉咙的手，一记不值一提的灵魂冲击，让对方双手一颤，直接脱力松开。 双脚落地的他一脸轻松地揉了揉脖子，哑着嗓子继续打击对方： “你确实该愤怒，但不是愤怒于我，而是于你自己。三年啊，整整三年，你带着一支黑龙军队，却连一群苟延残喘的棕皮兽人都搞不定？ “我随便从起点城抓个我们的人来，都能比你做得好。这几年在起点城你究竟都在干什么？就没从我们身上学到哪怕一点点有用的知识和经验？” “拜托，把这个烂摊子交给我，我替你收拾怎么样？”他双手合十，做作到极点地请求，“半年之后，我就把整个纳格兰草原完整地交给你，这个小礼物就当是毁坏你闺房的赔礼了。” 双臂无力下垂的卡特拉娜死死瞪着他，一言不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此刻的他，大概已经被凌迟三千刀了。 许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狰狞至极的“滚”。 乔木却对此置若罔闻，反而朝着房间门相反的方向，直接走过对方身边，坐到了对方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德莱尼的先知维伦与玛格汉兽人的大萨满盖亚安已经亲自谈判了，不出意外的话，加拉达尔的兽人和塔拉的破碎者很快就会和解。” 卡特拉娜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愣住了，直接将他刚才的冒犯抛诸脑后。 他见状微微一笑，继续分析：“过去几年德莱尼不愿意过分刺激玛格汉，对塔拉的支援非常有限。这次双方和解，德莱尼将会获得支援塔拉的正当理由，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不等卡特拉娜思索，他自己率先给出了答案：“一定是打通沙塔斯城通往塔拉的道路。也就是说，德莱尼人会对火刃兽人和暗影议会发动攻势。” “东面的压力消失，北面的嘲颅邪兽人又被你的黑龙军团压制，玛格汉的目标，可就剩下哈兰这一处了，”他笑着摊手，“毕竟哈兰可是他们前往沃舒古朝圣的必经之路，你们之前因为这个不是已经打过一架了吗？” “再考虑到西面的恶魔想要扩张，必然首选哈兰。到那时，你所面临的局势就会瞬间逆转。哈兰会从原本谁都没空关注的小透明，摇身一变成为兽人、恶魔和德莱尼三方的眼中钉、肉中刺。” 卡特拉娜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但乔木还是给了她最后一耳光：“当然你还有一个机会，就是调动黑龙军团，和这些势力决一死战。只要打赢这一仗，这片草原就彻底归你了。” 听着这饱含恶意的“提议”，卡特拉娜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开什么玩笑？为了这片蛮荒之地，把她手下的黑龙填进去？她还没疯呢！ 不过……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狡诈的人类。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这次来必然有着自己的目的，需要她的帮助。 再说了，这世上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对方刚才那通分析能有几分兑现？说不定连德莱尼和玛格汉的和谈都成不了呢，毕竟是仇杀了几十年的死敌，哪那么容易握手言和？ 想到此处，卡特拉娜的情绪也有所缓和。她意识到对方刚才那番分析，大概率是危言耸听、夸大其词，为的还是争夺主动权，让她心甘情愿为己所用。 意识到这一点，自然不甘心被牵着鼻子走的卡特拉娜，干脆走到窗前，放松地侧躺下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又如何？大不了放弃这里，再换个地方就是了。反正我们是黑龙，说走就能走，无非是损失一些奴仆罢了。” 说着她装出一副思索的模样：“我觉得虚空风暴就很不错，买几座生态穹顶也花不了多少钱，反正我是起点城的主人，要多少钱有多少钱，不是吗？”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她又道：“当然，最好的选择还是塔纳安草原。” 说到这里，她突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一场突如其来、找不到凶手的袭击导致洛萨一家意外身亡，联盟那些蠢货应该会很开心吧？” 听到这话，乔木终于有些绷不住了：这家伙还真敢想！ “哈！”卡特拉娜一拍手，“是荣耀堡？你来找我是为了你那位元帅？” 她得意地看着对方吃瘪，心中有种“抓到你了”的窃喜。 “让我想想……”她纤细的食指点在嘴角处，嘟着嘴巴思索，“那家伙这几年过得可不好……你想让我和洛萨结盟？让我庇护他们？庇护他那个幼女？” 说完，她一脸得意地等着看对方如何应对。 她已经抓到这个人类的思路了，对方每次利用她，都会站在她的立场上，煞有介事地分析这件事对她的好处，而从来不提他自己的诉求。 结果却往往是她的收益有限，可对方却拿走了大头。 比如建立起点城，比如解放奥迪尔，比如净化黑龙军团，再比如怂恿她来外域发展…… 这次她打定主意了，无论对方如何口灿莲花，她都不会答应。 虽然他们每次合作都能双赢，她也能从中受益，但这次她就是不愿意！她就是要和对方对着干！ 不仅是因为对方这次严重冒犯了她，更因为长此以往，她堂堂黑龙公主，和麾下的黑龙军团，可真的就成了这个人类的附庸了。 没想到乔木却摇头否认：“结盟？别傻了，你已经没有机会和洛萨家族结盟了。” 现实中的短短一瞬间，他已经在思维宫殿中完成了计划的修订。 卡特拉娜刚才那副表情、那个眼神，对方可能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那是在别人面前，至少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前世那些嘴上附和、同意，心里却想着怎么给他暗地里添堵的同事或合作伙伴，都是这副模样，他每天都在和这种人打交道，见得太多了。 卡特拉娜也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猜错了，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猜错了又何妨？只要无论对方开出什么条件自己都冷眼以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干脆扭了扭身子，拽过蓬松的天鹅绒枕头垫在手肘下，单手撑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欣赏对方的表演。 “我在沙塔斯和荣耀堡之间开启了一道空间门，无论洛萨的人还是德莱尼，都只需要迈出一步，就能抵达千里之外。” “而且维伦先知也已经答应做洛萨女儿的老师了，简·洛萨将全程在纳鲁与德莱尼的庇护与照料下成长。他们才是我为洛萨家族寻找的盟友。” 在卡特拉娜闪烁的眼神中，乔木恬不知耻地用春秋笔法，将这件事的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 “至于你……”他撇了撇嘴，“你不会以为纳鲁和那位活了几万年、曾受到黑暗泰坦青睐的先知，无法一眼看破你的身份吧？” “所以很抱歉，简·洛萨的身边，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自己真的猜错了？眼下的情况让卡特拉娜有些犯迷糊，但她还是继续故作镇定。她至少知道一点，现在两人是在较量耐心。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得乖乖被另一方攥在手里。 “那你这次来做什么？”她故意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单纯来探望你的城主女爵？” 乔木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我这次来是为了带你和你的族人回艾泽拉斯。” 在对方惊愕的注视下，他掏出了自己刚刚想好的说法：“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再次陷入动荡，你在这里非常危险，甚至会直接成为他人的盘中餐。” 愣怔中的卡特拉娜听到这话，竟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还以为对方会拿出什么高明的说法恐吓她呢，没想到对方这么简单就词穷了，情急之下竟然找了个如此蹩脚的借口。 “喔，乔木，我可怜的小家伙，”她轻笑着摇头，抛给对方一个做作虚伪的同情眼神，“这三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啊？瞧瞧他们都做了些什么，竟然把你逼成了一个疯子……” “燃烧军团。”乔木吐出了一个词，一个艾泽拉斯古老生物无人不知的词，直接切断了对方幸灾乐祸的嘲弄。 “燃烧军团中，与‘污染者’阿克蒙德——我希望你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毕竟它曾经凭一己之力将五大守护巨龙逼入绝境，间接促成了巨龙之魂那件神器的诞生——与他齐名的另一位大恶魔，‘欺诈者’基尔加丹，在二十年前引诱兽人饮下了玛诺洛斯之血。 “没错，人类与兽人的战争，并不是兽人自己愿意的，而是那位大恶魔的杰作，或者说只是他的杰作所引发的后续事件罢了。” 卡特拉娜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了，这根本由不得她。 即便自打出生以来就一直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她，也是听着燃烧军团、“污染者”阿克蒙德的大名长大的。 当然，她所熟知的版本，是父亲耐萨里奥机智地利用燃烧军团的威胁，巧妙地窃取了其他四位龙王的力量。 可这个被美化过的故事，依然无法掩盖那些经历过上古之战的黑龙，在提到那些恶魔的名字时，脸上流露出的不加掩饰的敬畏甚至恐惧。 它们提起自己那一度陷入疯狂、暴虐无度的父亲时，都没有那样的反应。 “基尔加丹要来了，这一次他是认真的。”看着对方的表情，乔木就知道自己新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这个世界已经和扭曲虚空连通了，没什么能阻止他的降临。更不用说有了稳固的黑暗之门，他和污染者两人，可以统帅无边无际的恶魔大军，畅通无阻地一路杀进艾泽拉斯。万神殿留在艾泽拉斯的措施已经无法阻止燃烧军团的脚步了。” 卡特拉娜死死盯着他，半晌，原本凝重的表情突然化开了。 “危言耸听，”她似乎想通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们的人只能出现在艾泽拉斯和这个破碎的世界。那你是从哪得到消息的？别告诉我你们在燃烧军团还有内应……” “青铜龙。” 又一个熟悉的名词，再次让她的反驳戛然而止。 这一次乔木没急着解释，而是施展了一个隔音的缚道。他知道，外面的小伙伴和那三头黑龙成员，此刻都竖着耳朵听着呢。一条帘子可挡不住声音。 “虽然你应该没怎么和其他龙族打过交道，但你应该听说过，青铜龙的力量源自众神之父阿曼苏尔，他们能够在时间中自由穿梭，肆意调查过去、探知未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卡特拉娜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类，“凡人种族的神话中可没有如此详细的记载！” 或者说凡人种族对此压根儿就不知情！她也是几十年前才听父亲提起这段往事，在此之前她闻所未闻，或者说此时此刻，整个黑龙军团，恐怕也只有死亡之翼、她那同样失踪已久的长兄萨贝里安和她三人知晓这段秘辛了。 这不是凡人种族能够了解的。 乔木并没有解释，而是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说道：“基尔加丹来了，兽人的表现让他失望，但这一次他有了更好的选择……” “黑龙军团，”他双唇轻启，吐出了一个让卡特拉娜毛骨悚然的答案，“或者应该叫燃烬龙族。” “被邪能扭曲成全新恶魔形态的黑龙军团，在燃烬女领主奥妮克希亚——当然现在我知道了，那其实是你——的带领下，作为燃烧军团的急先锋入侵艾泽拉斯。它们喷吐的邪能龙息永不熄灭，将大半个东部王国化为永恒的火海、生命的禁区。 “但你们最终还是被阻止了。暗夜精灵引爆了诺达希尔中蕴含的永恒之井能量，制造了一场惊天灭地的爆炸，成功杀死了‘污染者’阿克蒙德。 “‘欺诈者’基尔加丹则被太阳井中的力量重创，最终在艾格文打造的黑暗泰坦之墓中，被创世之柱击杀——如果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不妨去问问初代巨龙。” 卡特拉娜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创世之柱，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问题是这个人类不该知道！就和众神之父、青铜龙的秘密一样，这不是这些人类能知晓的秘密！ 但她知道这不是当务之急，对方也不会向她解释这些，于是仍旧故作镇定地冷笑：“听起来，燃烧军团也没你说得那么可怕……” “我还没有说完，”乔木抬手示意她安静，“你的运气并不好，在战争开始没多久，你就被三位勇士斩杀在了尘泥沼泽。不过你的运气不错……” “死亡之翼出现了，他身着艾泽拉斯最坚硬的源质盔甲，从大漩涡深处冲出来，制造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巨大灾难，那场灾难也永远地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样貌。”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去暴风王国取回了你的头颅，并将你和你的哥哥都‘复活’成了两条没有意识的僵尸龙，受他驱使。 “最终，你们在燃烧平原那座高耸入云的塔顶被彻底埋葬——也就是你哥哥此刻的藏身地。而你们的父亲，则被其他龙王与新晋的大地守护者，借助青铜龙从其他历史中取来的巨龙之魂杀死在大漩涡上空。” “这不可能！你在说谎！”卡特拉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厉声反驳，“除了我的父亲，没有任何巨龙能够使用那件神器！就算青铜龙也一样！” “真的吗？”乔木却反问了一句，脸上则浮现出了奇怪的表情，似乎是同情，又似乎是嘲弄。 这让卡特拉娜的不安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新晋的大地守护者也不行吗？”他一字一句地缓缓问道，“例如，窃取了部分大地守护者之力、自身还拥有大地守护者血脉的某个人，比如……” “另一位黑龙公主？” 一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卡特拉娜的尾椎骨一路往上窜。她只感觉自己仿佛是被蓝龙之王的突袭裹挟了一般，全身都僵硬无比，彻底失去了知觉，更别说动弹了…… “我一直很奇怪，青铜龙向我展现的未来中为什么会有两位黑龙公主。但它们总是神神秘秘的，非常吝于表达，只说这无关紧要。” 乔木换了个姿势，轻轻吐气，显得非常轻松写意：“感谢你的解惑，现在一切谜题都解开了。拯救这个世界的不是你，而是奥妮克希亚。也只有从身体到灵魂都纯净无比的她，才有资格继承卡兹格罗斯的祝福、继承大地守护者的力量，不是吗？” “你……青铜龙……那群家伙，为什么会告诉你？！” 卡特拉娜特别想否定对方的说法，直接戳穿对方拙劣的谎言，可她根本无从下手。 即使不讨论别的事情，这家伙是怎么知道她父亲的事的？ 父亲一直试图打造一副无比坚硬的铠甲，为此，这些年一直在命令那些地精收集源质矿石。 更不用说父亲从大漩涡冲出……他怎么知道父亲躲藏在深岩之洲？即便自己也只是猜测而已，甚至凡人都不该知晓深岩之洲的存在才对。 所以，即使她绞尽脑汁寻找其中的漏洞，最终却只能提出如此无力的质疑…… “这就是我和青铜龙之间的秘密了，”乔木笑道，“我这种冒险者，可不是只和黑龙军团之间才有秘密。” “别忘了，是我拯救了生命缚誓者、挽救了濒临灭绝的蓝龙军团，顺手将魔法之王从疯狂的边缘拽了回来。也是我让一向神出鬼没的时间之王现身……两次！还让青铜龙军团向起点城派出了观察者。” “所以，卡特拉娜，”乔木神色放缓，一脸真诚地说道，“我是来救你的，看在你我过去十多年合作愉快的份儿上。这一次，没有任何阴谋，也不存在利用。” “青铜龙并不在意你的死活，但我在意。我也不希望真的如它们展示的未来那般，任凭你带着你的燃烬龙族，将我们共同打造的起点城化为灰烬。” 我……还毁掉了起点城？ 大脑一直处于混沌状态的卡特拉娜，听到了这个极有实感的名字与事件后，终于如同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一个锚点，意识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回味着乔木的话，她却并不感动，甚至还觉得可笑。 她可是黑龙军团的公主，在她的人生中，可从来没有什么友情可言。她衡量世间一切都只凭两个标准：是否可以征服、驾驭；是否有利用价值。 眼前这个男人，很有利用价值！她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征服、驾驭对方。 而放到当下，她还是必须想办法夺取主导权，至少不能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多谢你的通知，”她强忍着恐惧，故作镇定地冷笑，“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有了你的通知，我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就算燃烧军团来袭，我也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你们击溃敌人。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需要你来救我？”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你能逃走？”乔木并不意外对方还在负隅顽抗，在思维宫殿中，他有充足的时间制订多套方案，并根据现实情况随时调整。 “或许你确实能躲开基尔加丹的利用、燃烧军团的追杀，但你要怎么躲开自己的父亲？”他同情地看着对方，“别忘了，他可是黑龙军团的王，你们天生就受他掌控。” 卡特拉娜表情一滞，她也反应过来了！ 一旦父亲要求他们服从自己，为自己驱使，他们有可能拒绝吗？根本不可能…… 那时，他们要么帮助父亲统治世界，要么和父亲一起…… “对了，忘了告诉你，”乔木随口打个补丁，“从大漩涡冲出来的死亡之翼更疯了，他想要的不是统治世界，而是毁灭世界。” 在对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至于为什么，青铜龙没说。将来有机会，你可以亲口问问你父亲，他嘴里不停念叨的‘主人’究竟是谁，反正肯定不是燃烧军团，更不是黑暗泰坦。” “你统帅着燃烬龙族，你哥哥奈法利安则用五色龙族的基因杂交出了多彩龙。你母亲又接手了你哥哥的遗产，使用虚空的力量创造了暮光龙，你们这一家子啊，还真是富有创造力……” 乔木摇着头，一脸无奈的笑：“另外建议你抽空多关心一下你母亲……希奈丝特拉是吧？青铜龙的影像中，她可比你父亲疯多了，你们这个家庭到底怎么回事？” 奈法利安寄予厚望的五色龙族杂交种，至少三年前还没有成型；还有她母亲的情况……这些都不可能是这个人类能够刺探到的情报。 还有父亲……想要毁灭世界？还有主人又是谁？难道是纯净圣母口中的上古之神？ 一时间，卡特拉娜的脑子又混乱不堪起来。似乎不太可能，可细究下来，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逻辑上说不通，但以她对父亲的了解，她偏偏觉得这事儿非常合理，很符合她父亲的风格。 卡特拉娜并不知道，或许过去漫长岁月的接触与数十年的陪伴中，她潜意识早就看穿了死亡之翼的伪装，只是一直不愿相信、不敢相信，所以本能地选择自欺欺人罢了…… “我们无法自救，你就有办法救我们了？”她的语气依然冷淡、怀疑。但双方都知道，在这场言语与立场的交锋中，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她找不到任何漏洞让自己去怀疑对方的说辞，除非她能抓住一条青铜龙，让对方将未来展现给自己看。在那之前，她只能相信对方，她没得选。 既然相信对方，那她就只能按对方说的来，不可能再在这种小事上和对方较劲了。 她是任性，但不是傻。 ----------------- 缚道解除了，乔木率先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侧身撩开门帘让开道路，绅士地请女士先走。 卡特拉娜则带着得体的微笑，对地上四具侍女的尸体，与被鲜血浸润的地毯视而不见。 “我要和我的朋友出去一趟。埃伯斯塔夫，在我回来之前，把这里打扫干净。” 说着，她回身看了看乔木，待后者走到身边，熟练而自然地挽住对方的胳膊，一同绕开脏污的地毯向大门走去。 仿佛刚才的战斗从未发生过，仿佛透过门帘隐约可见的卧室中的狼藉，全都是幻觉。 埃伯斯塔夫神色如常地鞠了一躬，两头龙兽也全都恢复了人形，毫不在意自己的赤身裸体，直接开始打扫现场。 柯羽轻飘飘地从房梁落到地上，五名调查员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里面发生了什么？”严牧之脑子有些木。他最后听到的就是一句“青铜龙”，后面就不清楚里面发生什么了。 郭天宇也有很是茫然：“看上去是谈成了？” “倒像是从没谈崩过……”倪爱军嘀咕了一句。 两位女士没搭理他们，反而凑在一起，死死盯着那两人的背影，互相咬耳朵。 “那头母龙换衣服了……” “嗯，好像内衣都换了。” “乔木衣服皱巴巴的，会不会是……” “乔工的衣服应该是打架打的吧？不像是干那事儿弄的。” “你这都能区分出来？” “……想什么呢？男人干完那事儿也要整理衣服吧？只有打完架才懒得整理。” “也对。要真是干那事儿，时间也太短了，前戏都不够……” “……你小点儿声。” “哎！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俩特别熟了，不需要前戏？” “……我不知道，我没这种经验，你有？” “……我也没有……” 两人各自撇开脑袋，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一行人穿过空间门，瞬间回到了千里之外的荣耀堡。 看着荣耀堡那略显残破的城墙，和城墙后面那座陈旧不堪的城堡，卡特拉娜忍不住露出了轻蔑的笑容：“还不如普瑞斯托镇呢。” 普瑞斯托镇，也就是哈兰。这个名字是她自己改的，毕竟她刚抵达那里时，根本不知道“哈兰”这个名字，还是后来兽人怒气冲冲找上门要求他们滚蛋时，才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这个地名。 反过来说，普瑞斯托镇，也只有她的人才会这么叫，纳格兰的其余各方势力也都不承认，或压根就没听过。 不过等她看到不远处那座持续存在的空间门，以及门那边沙塔斯城斑驳的城墙时，顿时眼前一亮。 “这个空间门我也要一座，”她立刻就向乔木提要求，“不，我要两座！” 一座连通普瑞斯托镇和诺瑟隆高地的黑龙栖地，另一座自然是通往荣耀堡。 “不可能，”乔木却毫不犹豫地否决，指着空间门另一边德莱尼卫兵的身影解释道，“一旦我为你开启空间门，最多半个月，你的身份就会被德莱尼人识破。” 见卡特拉娜脸色不太好，他提醒道：“我说过了，你不可能和先知维伦争夺简·洛萨，你的定位是佳莉娅的救命稻草，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愿意为了简得罪洛丹伦王国的人。只要她相信了这一点，你们之间并不需要密切往来，你也不需要像拉拢蒂芬王后那样成为她的闺蜜。” 卡特拉娜脸色放缓，她知道自己此刻没资格和这个男人讨价还价：“好吧，就听你的。” 第947章 920.被埋没的天才？ 一行人在卫兵的指引下抵达城堡，进入会客厅等候。 “一会儿见到佳莉娅，你要好好表现，”乔木又不放心地提醒，“记住，你绝不能对她使用心灵魔法。” “知道了。”卡特拉娜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不屑地撇了撇嘴。 佳莉娅·米奈希尔，早在洛丹伦王庭时她就认识对方。虽然当时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个毫无宫廷影响力的公主身上，但她依然知道，这女人天真得令人作呕，恐怕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位公主更好骗的人了。 这次的任务对她而言，根本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他们没等多久，会客厅的大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本以为乔木要走好久的佳莉娅，没想到对方过了午饭点就回来了，仓促之下她只好将孩子交给侍女照顾，自己匆匆赶来。 “是计划有什么问题吗？”一进门她就紧张地询问，“您说的盟友……” 下一秒，佳莉娅没说完的话被死死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她呆滞地看着房间中多出来的陌生人……不，不是陌生人，这个女人她虽然很多年没见了，但那副性感诱人的出众容貌，她怎么可能忘记？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过来，此刻的她明明正直青春，每天对着镜子时却依然能从脸上、脖子上、手背上，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 可眼前这个女人，和她记忆中那个在洛丹伦王庭中，与诸多男性贵族谈笑风生、一时艳冠王国的女士，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她为什么不会变老？这个念头难以遏制地在她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 “好久不见，佳莉娅。”见目标呆若木鸡，卡特拉娜动了。她亲昵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松开挽着乔木的胳膊，快步走上去，熟稔地挽住对方的胳膊，和对方亲昵地紧紧贴在一起，仿佛闺蜜重逢一般。 好半晌，佳莉娅才回过神来，求助地看向乔木。 乔木则直接向她点头：“这就是我要为你介绍的‘朋友’。” 他把重音放在“朋友”一词上，给对方暗示。对方也立刻反应过来，可也因此更惊疑了。 乔木先生口中那个极度危险的盟友，和眼前这个醉心于宫廷社交的交际花，真的是一个人吗？ 是乔木先生搞错了，还是对方的伪装过于高明，曾经的她，甚至她的父王，都被蒙蔽了？ 这一次，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她就决定相信乔木先生的判断。 接下来就是两个女人的舞台了，两人怀揣着各自不同的小心思，却又有着至少当下暂时相同的目标，很快就成功打成一片，甚至眼看着就要成为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了。 直到卡特拉娜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我能见见你的女儿吗？她一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吧？真羡慕你，我也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呢……” 听到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理由，佳莉娅的表情却凝固了，本能地看向乔木，向他求助。 “孩子还太小了，”乔木主动插嘴，出言推脱，“不如先为我们安排房间，沐浴更衣，等晚宴的时候再请我们的小天使出场？” 佳莉娅松了口气。虽然让客人逗弄孩子本就是礼节之一，但听了乔木对这个女人的评价，她一时还没做好心理建设。突然让对方直接接触简，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非常糟糕。 卡特拉娜也回头看了眼乔木，眼神中尽是做作的幽怨。 待这位洛丹伦女爵被侍女引往自己的客房后，佳莉娅才长舒一口气。刚才的社交其实非常轻松，完全是她自己吓唬自己，给自己施加心理压力。 “你刚才表现得很好。”她的身侧，乔木安抚道。 “很好吗？”佳莉娅却忍不住苦笑，“不知为什么，也许是错觉吧，我总有一种自己被她彻底看透的感觉，仿佛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没想到乔木却直接说：“不是错觉，在她面前，在我们这种人面前，甚至在那些洛丹伦的侍从官面前，现在的你确实藏不住任何秘密。” 他想了想，又补充地安慰：“隐藏、伪装自己的情绪与思想，这是一种能力，需要慢慢磨炼，不可能一蹴而就。” 佳莉娅却一脸惊愕与尴尬：“那……我刚才……她岂不是都知道了？” “当然，这不正是她此次来访的目的吗？”他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意这种小事，“我说过了吧，她是一个天生的猎手，现在的你在她面前只是一只肥美的猎物罢了。” “你要做的从来不是骗过她，让她以为你真心拿她当挚友。我必须提醒你，佳莉娅，她是一头没有感情的野兽，你绝不可能靠真诚来感化她。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你要做的是不停成长、加速成长，让自己的獠牙越来越长，让自己的爪子越来越利。赶在她饥不择食之前，向她证明你不是猎物，而是和她一样的猎手。到那时，你才会收获一个强大的、可怕的盟友。” 见佳莉娅一脸犹豫，似乎有些退缩，有些被他吓到了，他只好继续安抚：“我知道这很难，也很危险。但相信我，等到那一天，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决定和、之后的努力与牺牲感到庆幸、骄傲。” 想要保护简，可不是她找一群盟友组建一支外域联军，天空飞着黑龙、地上摆着德莱尼方阵就可以的。 就算她能吓退人类各国对简的野心，也无法吓退人们对人类六国的野心。她的敌人无非就是暂时退却，缩回阴影中静待时机罢了。 她迟早会死，联军迟早会瓦解，敌人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一代人不行就两代，简不行还有简的孩子、简孩子的孩子…… 重要的从来不是佳莉娅能做到哪一步，而是简能做到哪一步。 卡特拉娜也根本不是他为佳莉娅找来的盟友，而是他为简找来的另一位老师，一个传授她维伦教导不了的知识与经验的老师…… “在这件事上，夫人的作用和先知一样，他们都是为成年前、成熟前的简保驾护航，争取时间。先知能庇佑简免受人类六国的伤害，佳莉娅则要从卡特拉娜的觊觎中保护您的女儿。” 听了乔木的坦白，病榻上的洛萨久久不能言语。 他没想到，仅仅两天时间，荣耀堡就发生了如此剧变，他的亲人就发生了如此剧变。 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 当然乔木也不是什么都说，毕竟没必要让人家临行前瞎担心。像卡特拉娜的真实身份他就只字不提，只说这女人野心勃勃，利用好了有奇效，利用不好很可能反客为主。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都不会伤害简的性命，最多就是架空、驾驭简，借助简的身份来满足她自己的野心。 这也符合洛萨认知中那个一手创建起点城的传奇女性的形象。 “当然，您也不用担心夫人和简应付不了那个女人……” 听到这话，洛萨就忍不住苦笑：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实话实说，虽然没和那位普瑞斯托女士打过交道，但他自忖自己也对付不了那种级别的人。 至少他可没能力打造一座让全联盟觊觎却又不敢下手的起点城。但凡他有那位一半……不，两成的政治手腕和才能，他和他的家人也不会是现在这副窘境了。 “……我已经为她们安排了后手，”乔木自然知道单纯的安抚没用，干脆把另一件事也挑明了，“去找卡特拉娜之前，我给维伦留了封信，向他说明了一切，包括卡特拉娜的情况。” 没错，他嘴上说着不能让德莱尼知晓卡特拉娜的黑龙身份，实际上已经告诉先知了。为了防止中间出意外，他甚至提前让身处沙塔斯的沙塔尔总督拉安达和首席技师罗姆尔提前看了那封信。 他在信中详细阐述了洛萨一家面临的危机与窘境，也分析了先知和德莱尼一族在这件事上能做的非常有限，以此来论证他将无法无天的黑龙引进来的必要性，以此获得先知的理解与支持。 先知要做的，不是将简教育成一个完美的圣光祭司或圣骑士。他必须接受、容忍简在跟随他修行的同时，也接受来自黑龙公主的黑暗教育。在这种前提下，先知要成为简人性的最后一道堤坝，避免她彻底滑入人性黑暗的深渊。 他嘴上说着不能让纳鲁和先知识破卡特拉娜的身份，以此为理由不给对方提供稳固的空间门，其实也是为了尽可能将她与佳莉娅母女隔离开，让她没事儿别过来瞎串门。 为了让对方忙起来，他在信中还特意叮嘱先知，没有要紧的事就不要和那个女人和谈，必要的时候可以给纳格兰的黑龙找点麻烦，牵扯一下对方的精力。 “柯羽也会帮忙。”他最后补充道。 柯羽已经发话了，会尽可能推掉其他项目，将主要精力放在这个项目中，目的就是多多关照简，至少也要等到简能够独当一面。 这段时间不长不短，十几二十年的人生，对调查员而言不过是现实世界一年多的工夫罢了。 数年的战友情，对任何人的影响都很大，柯羽这种重感情的人尤其如此。 事实上，乔木把局面搞得如此复杂，增添了这么多道相互影响相互牵制的保险，也是因为柯羽的请求。 毕竟他和远征军这些人又没什么交情，这个项目中他的情分都在德莱尼那边。 他能连面都不见，一封信就给先知找这么多麻烦，也是仗着德莱尼欠自己太多太多了，根本还不清。 洛萨的精力越来越差了，乔木讲述完没有多留，就直接告辞了。 但乔木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睁开了混沌的双眼。 “亚尔科……”听到他的轻声呼唤，他的侍从官立刻凑过来。可他的下一句话，就让对方身体僵硬。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我的战友们，他们真实的现状。” “您……”亚尔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元帅，对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睿智的冷静与胸有成竹，他满嘴苦涩地承认了，“您已经知道了？” 洛萨轻声嘀咕了一句：“你了解我，我何尝不了解你呢？就像小柯羽，那天她讲述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在说谎，至少在隐瞒关键内容……” 亚尔科轻轻叹了口气，辩解道：“将军们……不太顺利，但并无大碍。属下只是不想让您担忧……” 他终于只能将那三位将军的真实情况告知洛萨了。 “我们就像遭受了诅咒……”听到之后，洛萨并没有伤感或愤怒，而是无奈地嘀咕，“远征军最早这批高级将领，就没有一个能过得顺心的，真应该请肯瑞托的大法师帮忙检查一下……” 说完他又对亚尔科下令：“帮我给他们每人写一封信。” “写信？”亚尔科愣了愣，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地试探，“您是要……” “就算是我最后的私心吧……”洛萨有些萧索地叹了口气，又同样有些期待地叮嘱，“帮我问问他们，如果他们在艾泽拉斯过得不开心，愿不愿意来外域、来塔纳安草原散散心，或者在这里找点事做。” 亚尔科激动地跑到书桌前去草拟信件，洛萨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可供那几位昔日同僚大展拳脚的舞台了，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他不能只留给妻女一个危机四伏的烂摊子，就不负责任地撒手人寰。 ----------------- 晚宴上，卡特拉娜终于如愿见到了简·洛萨，这个拥有六国继承权的女孩，此刻还只是个会下意识抱住她的手指，塞进嘴里吮吸的小婴儿。 有乔木在身边，她强忍着给这个小家伙留下点什么的冲动。 一个简单的、微不足道的心灵咒语，在小家伙心中生根、发芽，一点点地茁壮成长，等她成年后，就会成长一棵参天大树。那时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收获了。 换成以往，她一定会这么做，哪怕被发现她也不在乎。 可现在不行了，这个该死的男人，掌握着她和黑龙军团的未来，至少看上去掌握着。 所以她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罪对方。什么六国继承权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她和黑龙军团的存亡才是最攸关的事情。 不过她还是“友善”地送上了自己的见面礼。 “埃伯斯塔夫，”晚宴后，她向佳莉娅介绍起她特意委托乔木带过来的侍从，“他是我的侍卫长，为人忠心耿耿、精明干练、身手不凡。” “而且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拉文霍德庄园的刺客大师，”在佳莉娅惊叹的注视下，她一脸骄傲地炫耀，“我敢说整个艾泽拉斯，能逃过他法眼的刺客与暗杀手段，加起来也不够两只手的数量。” “您是如何获得这样一位英雄的效忠的呢？”佳莉娅用好奇心来展现自己的奉承。 “其实很简单，”卡特拉娜故作神秘地解释，“他只效忠值得效忠之人。” 说完这故弄玄虚的话，她直接问那位侍卫长：“埃伯斯塔夫，告诉我，你愿意离开我，全心全意地去侍奉、保护洛萨家的独女、唯一的七国继承人吗？” “卡特拉娜！”听到这话，佳莉娅惊地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但她还没来得及拒绝，视线在几人间徘徊，最终落在侍女怀中小婴儿身上的埃伯斯塔夫，直接朝向小婴儿单膝跪地，恭敬道：“这是我的荣幸，亦是我的命运。我愿意以我的荣誉、生命和一切，守护简·洛萨……” 卡特拉娜立刻看向佳莉娅，露出得意的笑容：“佳莉娅，你不会残忍到拒绝一位刺客大师的效忠、践踏他的荣誉吧？” 这句话直接将稚嫩的佳莉娅逼入死角，无奈之下，她只得求助地看向乔木，却发现后者压根没看她，甚至仿佛根本没关注这场不动声色的交锋。 她愣怔了片刻，意识到对方是不打算掺和进来了。 下午谈话的最后，对方说得很清楚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不会再干涉。她必须亲自决定，必须勇于决策、勇于犯错，才能成长。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趁这个工夫快速地分析了一遍形势，意识到自己没能力拒绝后，立刻换上了开心而感激的笑容。 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地完成了一场交锋。 她和简收获了一位强大的保镖，卡特拉娜也在她们身边近距离埋下了一个眼线、一根钉子。 而这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她们的友谊依然坚如磐石…… 从宴会厅出来，前往客房的路上，卡特拉娜一直哼着小调，心情显然不错。 从晚宴开始就一直冷眼旁观的乔木突然开口了：“明天我就要离开了，再回来应该就是多年以后了。” 听到这话，卡特拉娜脚步一顿，警惕地看向他：“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会食言吧？” 乔木闻言，眉毛一扬：“你以为我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卡特拉娜闻言松了口气，却立刻提议：“我可以帮你。” 见对方立刻就要拒绝，她马上换要求：“我走不开的话，可以安排几位族人，他们都能帮上忙。” “可以。”这一次，乔木果断答应了，这也让这位女爵松了口气。 他知道对方就是派眼线确认他到底在做什么，如果他再拒绝，对方就要产生怀疑了。 他当然不会拒绝，他正愁缺少交通工具呢。 来到卡特拉娜房间门口，在对方进入房间前，乔木又叫住了她。 “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卡特拉娜，”他压低声音再次提醒，“你我都没有能力违背黑暗泰坦的意志、反抗上古之神的腐化。想要自救，就必须借助他人的力量，借助这个世界的力量。圣光军团、万神殿、艾露恩……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拯救你和你的黑龙军团。” “你的敌人只有你自己。控制你的欲望、警惕自己的野心、对抗潜在的疯狂与堕落。别让他们失望，也别让我失望。” 卡特拉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走进了房间。 直到房门彻底缓缓关上，乔木一转身，就看到其他五名同伴正凑在一起，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随手抓出一面镜子照了起来，“我脸上有东西？” “不，没有。” “那你们看什么？” “你……为什么不进去？” “啊？”乔木一头雾水。 “是不好意思？” “我们应该回避？” “你是打算晚上没人的时候再来？” “还是今天已经够了？不会真就那么一会儿吧？” 乔木彻底懵了，茫然地逡巡着自己的小伙伴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有什么是我该知道的吗？” 五人相互交换眼神，由柯羽问了出来：“你……接下来做什么？” “接下来……”乔木想了想，“回去睡觉，明天回纳格兰去坐骑，然后去执行咱们最初的计划。” “没了？” 这问题直接给他问得不自信了：“……应该还有什么吗？” 五人又一次交换了视线：难不成真是咱们误会了？ 孔玲立刻摇头：我觉得他是在伪装！ 郭天宇则一脸猥琐：要不要直接摊牌戳穿他？ 其他人纷纷白了他一眼，仿佛他们中混进了一个变态。这让他尴尬不已。 柯羽摇了摇头：散了散了…… 人群立刻如鸟兽散，将仍旧一头雾水的乔木扔在原地发愣。 严牧之故意落在最后面，等其他人都走远了，才好奇地打听：“你刚才和黑龙公主说了什么？在哈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他知道严牧之对这种事情好奇心很重，也不隐瞒：“我让她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他说的是实话，见对方明显不信，他左右看看，凑到对方耳边解释：“我编了一个弥天大谎，一个她几乎不可能证伪的谎言，用那个谎言吊着她，让她乖乖听话。” 严牧之愣住了，这半天来他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儿，晚上都吃不下了，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用这种方法？ “你……你不怕她戳穿你？” “那又如何？”乔木手一摊，一脸无辜，“她能把我怎么样？” “简……起点城……”严牧之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乔木只是帮忙而已，这些又不是他的责任。 简不过是个剧情人物，起点城更不是他的产业。 意识到这一点，他反而一阵恍惚。 其实这才是调查员的风格：没有足够的好处，谁跟你讲大局观？大家都只顾自己。 可这事儿发生在乔木身上，却很不正常。他一直觉得乔木是那种特别有大局观的人。 “大局观？”严牧之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疑惑，乔木都被他逗乐了，“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大局观，你跟我说说呗？” 严牧之一听这个，伸出五根指头就要数，还没数出第一个就卡住了。 细想下来，对方确实没做过有什么大局观的事儿啊……那他为什么会有那种固有印象？ 见他说不上来，乔木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走了。 严牧之站在原地思索了很久，猛地以拳击掌，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家伙哪是有什么大局观啊？从他们初次相逢的《超能力聊胜于无的当代社会》至今，每一次合作，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乔木的计划本身，就是大局、大势！ 有大局观的从来都不是乔木，分明是他们这些连对方完整计划都不知道就对对方言听计从的同事！ 另一边，回到客房中的卡特拉娜并没有休息，而是随后在空气中敲了敲。 伴随着一阵魔法波动，一个半透明的头像出现在空中。 “公主殿下！”女人的头像对她异常恭敬。 “纳莉丝，帮我联系个人，”她根本不看对方，径自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青铜龙克罗诺姆，她选择的凡人形象是一个女性侏儒牧师。” “遵命！”纳莉丝答应下来才又提醒，“青铜龙几乎不怎么出现，哪怕是龙眠神殿，他们太孤僻了……” “我知道，尽力而为就好，没有时间限制。如果能联系上她，就告诉她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关乎这个世界的存亡。” 这话让纳莉丝震惊不已，她本能地想说你要是有这种情报就该优先通知守护巨龙，而不是一只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的青铜龙。 但她忍住了，作为上古之战后出生的黑龙，她马上就意识到公主是在胡说八道，不过是用这种说辞把目标钓出来而已。 魔法影像切断了，卡特拉娜看着镜子，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高傲自大的人类，你真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不过是顺水推舟让你放心地将我引入洛萨家族的核心圈子罢了。毕竟人类六国的继承权，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你以为黑龙真的就和其他龙族说不上话？五色龙族之间的关系，岂你一个只能活区区百年的人类能理解的？ “就让我看看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乔木，我会让你的余生都活在无尽的悔恨、痛苦与恐惧之中，求死不能！” 然而房间之中、她的身后，此时此刻就站着两个女性。一个性感高挑的高等精灵，一个矮小沉稳的侏儒。两人站在一起非常不协调，后者的身高只略微超出前者的膝盖。 “我不知道你和黑龙还有交情，克罗诺姆，你还真是交际广泛。”高等精灵撇着嘴调侃。 “只是一面之缘罢了，”克罗米并不愿意回忆、更不想讲述自己刚成年时与黑龙公主的交集，直接转移话题，“倒是你，塞菲多米，你把我拉到这条时间线，就为了看他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很忙的！我负责的一条时间线，十多年后刚刚被永恒龙搅得一团乱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修复！” “好了好了，”塞菲尔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军团中谁不是这样？反正新生的时间线永远比那群讨厌鬼破坏的要多、要快。由着他们折腾吧，你要学会适当偷懒。” 见克罗米明显要爆炸了，她立刻辩解：“大家都这么做！萨拉多姆、安多姆、赛尔多姆、尼尔多米、达乐多米……” “好了好了！”见对方不停地出卖族人，克罗米头疼地打断对方，直接来到床边，一跃坐在床沿上，“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两人如此肆无忌惮地交谈、活动，可梳妆台前的卡特拉娜却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妥。 “有什么事情？真的？”这一次轮到塞菲尔无语地看向自己这位童年好友了，“那个人类之前欺骗黑龙的那番话，你没听见？我带你去那个时间的时候你睡着了？” “虽然那纯粹是胡说八道，什么卡特拉娜成了燃烬巨龙，什么奥妮克希亚成了新晋大地守护者，什么东部王国沦为生命禁区都是胡扯，可剩下的部分呢？” 她死死盯着克罗米，表情很不好看：“剩下的部分，那个男人全都说对了！只有时间错了，他把不同时期的事情揉在了一起！” 克罗米沉默了，她当然注意到了，在哈兰听对方讲述时，她就一直心惊肉跳，她甚至担心对方突然说出几句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甚至连他们都闻所未闻的青铜龙军团的秘辛。 塞菲尔则继续说道：“如果不是这条时间线一直由我负责，如果不是他身上没有永恒龙的臭味，我都要怀疑这个人类本身就是一个阴谋了！” “我不知道，”克罗米心烦意乱地玩弄着脸侧的头发，“你都说了，这条时间线一直是你在负责，这是我第二次来，我怎么会知道？” “要我说，克罗诺姆，那个人类很不对劲！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塞菲尔目光炯炯，甚至有些兴奋。 对方那副模样，克罗米太熟悉了。每当对方打算恶作剧、打算闯祸、打算自以为是地做些什么以展现自己的能力的时候，就是这副神态。 然后……就没有一次好下场，一次都没有！ “不行！” “我们可以短暂地将他囚禁起来，对他进行审讯，必要时搜索他的记忆！”一如既往，塞菲尔从来不理会她的拒绝和阻挠，自顾自地说着，“当然，搞清楚事情真相后，如果他是无辜的，咱们就抹掉他的这段记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想都别想！”克罗米拨浪鼓似地摇头，“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掺和进来了！我也不允许你擅作主张！” 她少有的坚定让好友有些猝不及防。 “你怎么了？”塞菲尔皱着眉头，疑惑不解地问，“这只是一条废弃的时间线啊……” “哪有这么简单？！”克罗米抗声，“如果只是一条废弃的时间线，诺兹多姆大人会安排一头青铜龙专门驻守、观察吗？” 听到这话，塞菲尔撇了撇嘴：还真让这家伙猜对了。诺兹多姆大人确实和她强调过，不要擅自行动，有任何计划都要提前通知他。 可诺兹多姆那么忙……再说了，凡事都要请示汇报，那何必让她留在这里大材小用？随便找头别的族人来不行吗？ 她干脆继续诱惑：“也许诺兹多姆大人这么安排，就是为了此刻，就是为了让咱们查出这条时间线崩坏的真相！” 克罗米则绝不上当：“你也说了，是也许！” 察觉到了她坚定的态度，塞菲尔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恼，噘着嘴气嘟嘟地问她：“那你说怎么办？去通报诺兹多姆大人吗？大人那么忙，谁知道他现在在哪条时间线？等找到他了，说不准这条时间线会变成什么模样。” 说着，她又不甘地劝说：“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当机立断，在这条时间线还没来得及发展出未来时，搞清楚一切，说不定能把它修好！” 没想到她这句话一出口，克罗米竟骇然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猛地后退几步，甚至还从时间中抽出了自己的法杖。 克罗米激烈的反应没有吓到塞菲尔。她是被自己刚才那句话吓到了。 她都说了些什么啊？修改时间线？！她疯了吗？！ 那可是青铜龙一族绝对的禁忌！任何人胆敢这么做，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毫不犹豫地处决，没有丝毫赦免的余地！ “我……算了，我不管了，”不明白自己怎么敢说出这句话的塞菲尔，此刻脸色惨白，甚至都快哭出来了，“咱们回艾泽拉斯吧，好不好，克罗米？带我回艾泽拉斯吧……我想休个假……” 见塞菲尔吓到几乎快要崩溃了，克罗米也不想、更不敢再追究她刚才那句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只是无心之言……只是无心之言……’她心里如此安慰自己，上前牵住塞菲尔的手，重重点头：“好，咱们回去吧。” 两条青铜龙惊慌失措、心惊胆战地离开了，只留下了房间中的一男一女。 乔木站在房间中央，既不关注那边独自陷入思索的卡特拉娜，也不在意仓惶逃走的两头青铜龙——事实上他都不知道两头青铜龙都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感受着那前所未有的奇怪波动，陷入了某种感悟的状态。 那不是空间的波动，但他却实实在在感知到了，甚至产生了一定的理解。 他第一次“触碰”到了“时间”。 路西法之翼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对方传授给他的很多知识他都无法真正理解，只能暂时死记硬背。无论翅膀怎么解释他都只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气得翼尊直想揍他。 空间的部分好理解，毕竟他有门门果实，他能切实“触碰”到“空间”。 但时间这玩意儿，不可感知不可触碰不可实验，而且与他最朴素的常识截然相悖，理解起来超级痛苦。 可这一次，他真的开始理解时间、理解时空了。 他甚至清晰地意识到：青铜龙的存在是错误的。或者说《艾泽拉斯奇幻世界》中的时间是错误的、虚幻的。 时间是运动的表征，空间是运动的承载。真正的时空绝不会以青铜龙的这种方式运作。 “唉……”理解了这一点，乔木竟然重重叹了口气。 艾泽拉斯的时空与现实世界的时空截然不同，所以在这里的经验对他掌握现实世界的时空与运动，没有什么帮助。 如果刚才青铜龙穿梭时间的那一幕是发生在现实世界就好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青铜龙到了现实世界，它们的时空能力就会失效。 不过…… “说真的，这种天才的感觉还真不赖。”他咂么着嘴感慨道。 碎星河消失了，他入念时无意中“分给”对方的绝大部分天赋，自然又回来了。 在这种天赋的支撑下，在翼尊填鸭式教育那庞大知识储备的支持下，刚才那片刻的顿悟，可能已经超出他两辈子所有顿悟的总和了…… 过去每次接受翅膀教导，或者他每次获得新的能力，碎星河都比他学得快、进步大，都会忍不住鄙视他。现在他终于体会到对方的感受了。 太特么爽了！ 他不禁搓着下巴感慨：“原来我是个被埋没的天才吗？” 第948章 921.打窝仙人：我钓出了泰坦守护者 三头成年黑龙载着乔木一行六人，从黑暗之门一路向西，向卡利姆多挺进。 当他们掠过赞达拉群岛南面时，一群翼手龙很快就从茂密丛林各处腾空而起，远远吊在他们周围，伴飞了许久才掉头离去。 这些翼手龙的背上没有缰绳也没有骑手，应该是帕库的子嗣。它们的行为也证明那位洛阿对黑龙没什么好感。 接下来就是漫无边际的大海。 乔木特意向南观望，那边既没有一片大陆，也没有一片浓雾，从他这里看过去，南面的大海和其他方向的没有任何区别。 也难怪谁都无法想象，就在那片平平无奇的海域上，还隐藏着一座神秘的上古大陆。 他们更想象不到，在那座大陆上，胡萝卜能长得比人都大…… 宽阔无垠的大海，看上十几二十分钟是最震撼的，一两个小时就够够的了，再久就恶心了。 乔木他们就看恶心了。 再后面，他们对这浩瀚雄浑的景象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对那片全新大陆的期待也被消磨殆尽，干脆躺在龙背上睡大觉。 这直接导致他们错过了壮丽的塔纳利斯沙漠，以及遍布沙漠的上古巨魔遗址，当然还有好奇地冲到空中围观三头成年黑龙的青铜幼龙…… 没人对他们说起这个，不然他们非得气死。 当然，安戈洛环型山的风景已经足够他们震惊的了，尤其当他们看到…… “卧了个槽！尼玛恐龙！”和乔木同乘的倪爱军直接飚出了天津话，那大嗓门在寂静的热带丛林中回荡，甚至还惊动了下方那头体型巨大的魔暴龙。 对方抬起头，用乌黑的小眼珠子瞧了天上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见他们，直接对那体型不比自己小多少的黑龙失去了兴趣，低下头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 “一头魔暴龙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乔木忍不住埋怨。 从抵达环形山后，他一边指挥着黑龙绕山环形，一边全身心投入地感受着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刚才倪爱军那一嗓子给他吓得够呛。 “那可是恐龙啊！”倪爱军却理直气壮，“你们已经见过了？” 他这么问着，下意识看向其他两条黑龙，背上的其他人看到那头魔暴龙后也超级兴奋，郭天宇甚至不停地挥手挑衅让那家伙飞上来。 “没见过，不过咱们是调查员，”乔木东张西望着，“容我提醒，你身下已经有一头西方巨龙了，一头恐龙还有什么可惊讶的？” 倪爱军想了想，还是摇头：“那不一样。” 但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也说不上来。 乔木没再多问，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无论泰坦们隐藏塑造者之台的魔法究竟是什么，大概率都与空间无关。如果有关，那就说明那个魔法的水平远超出了他的理解上限。 简而言之，他找不到那座平台。 他拍了拍身下黑龙的脖颈，大喊道：“在东北方向找个安全的地方降落！” 安戈洛环型山有两座塑造者之台，他也不知道娜博亚现在在哪边，更不知道对方会什么时候换地方。无论做什么，选在两座平台之间是最合适的。 “我们来做什么？采集恐龙基因吗？”一落地，郭天宇就兴奋地凑过来询问，还撸着袖子摩拳擦掌一副我能帮大忙的样子。 看对方将袖子撸得老高，露出两条胳膊上线条隆起的肌肉，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干脆提醒：“小心被蚊子叮。” “哈？”郭天宇一脸好笑，仿佛他说了个很蠢的笑话，“蚊子叮？” 对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让它来！我直接给它嘴叮折了！” “那正好，”乔木闻言指着对方身后一个方向，“你去试试，我看看怎么折。” “真有蚊子？”郭天宇随口问了一句就转头看去。 然后，一只体型至少是他好几倍、光是那高速扇动的翅膀就和他一般大小的昆虫，正快速朝他们所在的位置飞来。 虽然还隔着很远，但对方那根能直接把他从头穿到脚的口器，在斑驳阳光下泛起的寒光，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我了个艹……”郭天宇刚才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呆呆地站在那里，喃喃自语。 看着那只和蚊子很像的巨型昆虫，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下一秒，一支泛光的箭矢从众人身后激射而出，直接将蚊子从头到尾贯穿，又飞出十余米后炸裂成漫天光点。 而那只遭受重创的蚊子，挣扎着上下翻腾了几下，最终重重摔在地上，很快就没了动静。 “真的就是只普通的大虫子？没有奇奇怪怪的能力？”柯羽收起斩魄刀，忍不住嘀咕道。 见其他人纷纷回头看她，又吓了一小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怎么了？我是不是太鲁莽了？” “没有，你做得很好，”乔木夸奖，“接下来就这么干，觉得有威胁就直接干掉。” 说着他想到什么：“你们体验过狩猎吗？” 没等其他人回答，他随手一挥，十几支老式火枪，连带着几大袋子火药和子弹，就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从矮人那里搞的，太先进了怕涨集体无意识应激。” 其他人尤其是三位男士纷纷眼前一亮，立刻上去一人拎起一把，仔细研究起来。 “咱们这几天就在这里宿营，”乔木拖拽着一同掉出来的帐篷，“这里除了野兽和少量元素生物，应该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打点儿野味儿来。” “狩猎的话，我们可以帮忙。”旁边一头已经化为人形的黑龙提议。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郭天宇已经抢先道：“可以，不过只能用火枪！” 对方也不理会三头黑龙的三脸茫然，兴冲冲道：“咱们比赛怎么样？只能用火枪，不许作弊！” 其他人纷纷响应，柯羽则有些犹豫地询问乔木：“不影响正事吗？” “不影响，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乔木笑着摆手，“放开了去玩吧，注意安全，离大型野兽远点儿，这儿应该有不少大型野兽。” “等什么？咱们到底是来干嘛的？”严牧之好奇地追问。 乔木的小伙伴里，也只有他对这类话题最感兴趣了。毕竟他自己的定位就是项目探索者。 “钓鱼。” “钓鱼？？？”听着这个答案，所有人一头雾水。 乔木也不再逗他们，终于揭开了谜底：“钓一位传说中的泰坦守护者。” “泰坦守护者？”调查员们全都一头雾水，三头黑龙听到这个名词则纷纷侧目。 “矮人的传说你们都知道吧？这个世界是泰坦创造的，”见其他人纷纷点头，他继续解释，“不管传说是真是假，泰坦是真实存在的。” 说着他拍了拍旁边一位黑龙：“五位守护巨龙的力量就源自泰坦的恩赐。” 第一次听到这种秘辛，伙伴们纷纷看向被拍的那位黑龙，后者犹豫了一下，点头承认了这件事。 “除了赋予五位守护巨龙力量外，泰坦在这个世界上还留下了一批仆从，那批仆从被称作泰坦守护者。咱们这次就是要找其中一位。”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泰坦守护者？”严牧之寻根究底。 “咱们来的路上不是路过赞达拉群岛了吗？那里有一座泰坦遗迹，我就是在那里和巨龙军团搭上线的。那座遗迹中就有一位名叫纯净圣母的泰坦守护者，如果你们买了相关进阶情报就知道了。” 不仅是他的小伙伴，就连三位黑龙都一脸恍然。在他们看来，泰坦守护者知道其他泰坦守护者的位置再正常不过了，不知道才奇怪吧。 “你是带了什么信物？那个泰坦守护者会来找你？”严牧之一问，见乔木摇头，更奇怪了，“那咱们等什么？不该去找他吗？” “人家躲起来了，找不着的，泰坦守护者躲了上万年都没被人找着过，哪那么好找啊，”乔木说着，随手打开一道空间门，“不过我有一些小手段，说不定能吸引她找过来。” 说话间，空间门里噼里啪啦摔下来大几十只生物。 劣魔、甘尔葛、虫语者、眼魔、地狱犬，还有被邪能污染的野猪、鳄鱼、巨蜂、孢子蝠、钻地虫、掠食者、卡利鸟……他们对这些东西很熟悉，都是他们去来之前特意在外域各处抓的下位恶魔，而且还不是全部。 当时他们还好奇乔木要这些恶心东西干什么。此时他们没关注这些东西，而是下意识看向那很快就消失的空间门。 一如当初把恶魔扔进去的时候，门的另一侧仍然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们都知道乔木有一个自己的异空间，比所有其他强化门门果实的调查员的果实空间都好用不知多少倍。 当时他们就想进去“探险”，但是被乔木强硬地拦住了。 可有一件事他们记忆犹新：只是在门口待了一会儿，他们就出现了奇怪的情绪波动，而且是负面情绪波动，完全不受控制。 当时郭天宇就差点和倪爱军打起来，或者说是郭天宇单方面要揍倪爱军给孔玲出气，直接给孔玲整懵了，揪着他耳朵骂他神经病狗拿耗子。 柯羽则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独自一人在一旁双手环膝默默流泪，不知道又想起什么了。 严牧之受到的影响最小，直接往脏兮兮的地上一躺，说什么都不动弹了，躺了近一个小时才缓过劲儿来。 等情绪消退，回想起那种诡异的感觉，让他们不寒而栗。但追问之下乔木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说里面关了些不太好的东西。 其他人神经大条没注意，柯羽和严牧之却注意到了，乔木用的字眼不是“存”，而是“关”，这让他们对那个雾蒙蒙的空间更畏惧却也更好奇了。 地上那些恶魔和邪能野兽很快就醒来了，剧变的环境让它们最初很是迷茫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回过神来，头也不回地撒丫子就跑，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从头到尾，乔木都没有阻拦。 “泰坦守护者以恶魔为食？”结合乔木的行为，倪爱军做出了“最合理”的猜测。 可这样一来，原本在他心目中一身白袍遮挡满身肌肉的古铜色皮肤、头上缠着橄榄枝、手中握着长矛的“泰坦守护者”形象，立刻就变成了奇奇怪怪的神话巨兽了。 人头蛇身、狮头牛身什么的…… “想什么呢？那他们不得饿死？”乔木翻了个白眼，“这里是泰坦遗留下来的生物实验室，那位泰坦守护者的职责就是生物实验员兼实验室管理员。” 他双手一摊：“要是突然闯进来一群脏兮兮的生物，眼见着就要把你精心培育的实验室物种全都给霍霍了，你不得赶紧出来阻止？” “……” 全场无论是龙还是人都沉默了，这个计划乍一听上去好像……挺作死的？ “所以你是来狩猎泰坦守护者的？”倪爱军继续推理，“你已经拿到能克制他们的神器了？” “没有，”乔木摇头，“我是来请她出山，和她谈合作的。” “……” 沉默许久，倪爱军不停点头：“嗯嗯，你们肯定会合作愉快的。” 说着他又问其他人：“我必选任务做完了，想回了，你们呢？” 其他人纷纷举手，就连一直跟他不对付的郭天宇此刻也表示赞同。 “干嘛呀，”乔木笑着往下按他们的手，“你们还信不过我？我什么时候坑过你们？” “我不是信不过你，”严牧之一脸认真，“我是怕你一直以来太顺了，过度膨胀了。” 孔玲立刻点头附和：“谦虚使人进步……” 柯羽也马上跟上：“骄傲是无知的产物。” 倪爱军想了想，也跟了一句：“骄倨傲慢，则去者疾。” “……”郭天宇沉默了，半晌才嘀咕道，“骄傲使人落后……” “你们就埋汰我是吧？”乔木也无语了，挥了挥手，“滚滚滚，滚去打猎，晚饭之前别回来！” 其他人见他轰人，拎着火枪和弹药就要离开，没走出几步，又被他叫了回来。 他丢过去一大捆火把和几支连包装都没拆、做工精美的指南针，没好气地说：“这些拿着，省得迷路了喂恐龙！” “瞧不起谁呢？”柯羽撇了撇嘴，但身体很诚实，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拎了起来。 “我看他就是膨胀了，除了自己谁都不放在眼里。”孔玲继续在一旁阴阳怪气。 “滚滚滚！”乔木作势从地上抄起一块已经干硬得和石头一样的动物粪便就要砸过去，两位女士见状惊笑着跑开了。 接下来今天，乔木每隔半天就放出一批邪能生物，让它们在这片雨林中欢快地尽情播撒邪能。 无论是它们使用邪能魔法攻击那些巨兽，还是干脆被巨兽吞入腹中，都会导致邪能污染的扩散。 如果哪头吃了某只甚至几只恶魔的巨兽，在河边拉泡邪能屎，那就更完美了。 其他小伙伴们头两天还兴致勃勃出去狩猎、探险、采摘，不过很快就丧失兴趣了。他们毕竟是调查员，见多识广，情绪阈值远比普通人高得多。 而且这片雨林四面环山，潮热的空气散不出去，环境湿热难耐，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新鲜感一退去，大家就受不了了，甚至要求乔木开个通往别处的空间门，让他们去干燥的地方住着。 乔木自然不肯。他肯定得留守在这里，其他人？自然得跟他同甘共苦，一个都别想跑！ 不过乔木最终确实没有让他们失望，第五天一早，就在乔木即将放出第八批恶魔时，一颗只有棱没有表面的八面体机械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他们面前。 “你们在找我，凡人？”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从中传出。 其他人立刻紧张起来，纷纷起身严阵以待，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八面体机械结构，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东西就是泰坦守护者？太简陋了吧？” “说不定能变形……” “可能是实验室专用款，不具备其他功能？” 听着身后小伙伴的议论纷纷，乔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头道：“这是通讯机器人！别给调查员丢脸……” “……”所有人再次沉默了。 见他们安静下来，乔木对机器人自我介绍：“娜博亚女士，我们来自无尽之海的另一侧，一座名为东部王国的大陆。” “停止散播邪能的行为吧，这些污染已经导致我的186项实验出现严重偏差了。想要见我，就紧跟着这台泰坦通讯器。” 对方的语气有些恼怒，话音刚落，泰坦通讯器就向天空飞去，根本不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乔木等人见状也顾不上别的了，纷纷腾空而起，加速追了上去，只留下倪爱军一个人站在地上发呆。好在旁边还有三头黑龙能捎上他。 在天上，黑龙无论速度还是耐力都远胜过死神，乔木他们追了一会儿，就乖乖重新骑到了黑龙背上。 那台泰坦通讯器经过最初的加速后，也渐渐放慢速度，似乎之前的行为只是故意拿他们发泄。 他们跟着泰坦通讯器向北飞了大半个小时，在群山中平平无奇的某处停了下来。 通讯器又缓缓向前探了探，似乎在触碰什么无形之物。随着一道流光从通讯器表面闪过，一片无形的屏障晃动着消失，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巨大平台与一些看不出用途的构筑物。 而一位体型巨大、身高堪比四五层楼高、全身由岩石构成的女性，正站在平台上，仰头注视着他们。 第949章 922.怎么假装我和你们一样无知 “奇特的智慧物种，数据库中没有相关记载，”娜博亚低着头注视着身下的六个凡人物种，“你们是在大爆炸后诞生的新种族吗？” 大爆炸？听到这个新名词，几名调查员立刻竖起了耳朵。这可是项目情报，这可是积分和雨燕币！ 不过乔木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他并没有趁机深入挖掘这个名词及其背后的历史：“不知道，人类的历史记载最早只能追溯到两千八百年前，至少这段时间里没有什么大爆炸。” “那你们呢？”娜博亚看向那三位化作人类形态的黑龙，“我记得大爆炸前夕，你们似乎出了些乱子？” 三头黑龙面面相觑，显然这位泰坦守护者一直待在这座盆地中，并不清楚上古之战的细节。 不过它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成年黑龙，可没勇气对一位传说中的泰坦守护者撒谎，只能如实交代：“我们得到了纯净圣母的帮助，解决了那些麻烦……呃，正在解决。” “纯净圣母……”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娜博亚岩石的脸庞依然僵硬，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怀念，语气也多了几分欣喜，“我和其他守护者已经有……两万五千多个星球公转没有联系了。她还好吗？她的实验进展如何？” 好家伙！调查员们面面相觑，两万五千年？这群泰坦守护者竟然没被憋疯？太能熬了吧？ “纯净圣母很好，奥迪尔之前遭遇了一些麻烦，但已经在巨龙军团的协助下圆满解决了，不过大部分实验已经失败了，”说话的黑龙非常恭敬，“我们就是在那里接受治疗，成功剥离了灵魂深处的黑暗腐化。” “那她找我有什么事？是实验需要协助吗？” 三头黑龙没有回答，直接看向乔木。 “不，并不是纯净圣母找您，她的实验刚刚重新开始，还在样本培养阶段，暂时不需要协助。是我们在寻求您的帮助。” “你们？”娜博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前这个小家伙，有些好笑又有些气恼，“你们寻求我的帮助，却把我的试验场搅得一团糟？” “我很抱歉，我们愿意做出您认为合理的弥补和补偿，”乔木鞠躬表示完歉意才又解释，“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我们的世界危在旦夕，我们面对绝境却束手无策。好不容易得知了您的存在，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联系您，只得出此下策。” 危在旦夕？绝境？束手无策？这几个词成功引起了娜博亚的注意，她语气中充满了困惑：“我不知道艾泽拉斯最近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们遭遇了什么？其他守护者呢？” “并非艾泽拉斯，而是一颗与艾泽拉斯毗邻的星球。”乔木大致介绍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着重夸大了外域此刻面临的危机，强调这种危机随时会波及艾泽拉斯。 “至于其他守护者……”他用充满困惑的语气回答，“很抱歉，我们的历史中从未有过它们的存在——除了近乎神话人物的提尔。如果不是我本人机缘巧合之下，帮助纯净圣母解决了奥迪尔的大麻烦，我甚至都不知道泰坦守护者的存在。” 他遗憾地说道：“至少在过去三千年里……不，至少在过去八千年里，其他泰坦守护者都没有任何公开的活动。因为他们同样不存在于高等精灵的历史中。” 这个说法也让娜博亚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听上去她的其他同僚也都遇到了麻烦？通讯的中断并非是她这边单方面的故障？ “邪能污染，这是弗蕾亚的专长，就好像古神污染是纯净圣母的领域……”娜博亚嘀咕了一句，显然对这件事没什么自信。 她遗憾地拒绝道：“我的任务是管理试验场、观察这个世界生态系统的演变，我的创造者并未授权我干涉这个世界。” 听到这话，其他调查员面露失望。他们发现这位泰坦守护者挺刻板的，属于做事循规蹈矩、一丝不苟，很不好打交道的那种类型。 乔木却注意到，对方的说法是“无权帮忙”，而不是“拒绝帮忙”。这种婉拒至少说明，对方本心上并不想拒绝，只是职责所限。 “但外域并非艾泽拉斯，研究那里的生态系统，显然并不违反造物者的命令，不是吗？”他立刻玩起了文字游戏。 “而且我相信造物主从未说过，您不能在合适的地方开辟第二处试验场。毕竟这里也不是造物者亲自创造的，对吧？” 他记得《魔兽编年史》记载得很清楚，万神殿并未亲自降临艾泽拉斯，艾泽拉斯上的一切建筑物都出自泰坦守护者之手，最多就是得到了某位泰坦的授意与指导。 既然安戈洛环型山的生态试验场大概率是娜博亚自己主持建造的，那她为什么不能建造第二个呢？ 他可不相信卡兹格罗斯的命令会是“只建造一座试验场”这么明确、没有歧义。 听了他的质疑，娜博亚一时间竟真的陷入沉思了。 但乔木也知道，像对方这种有智慧的守护者，原则性强、忠诚度高，不会被这种简单的文字游戏轻易糊弄过去。 否则过去十几万年里，他们有的是机会找到命令的漏洞，说服自己肆意妄为，而不是在一个地方枯守如此之久。 “而且这无尽的岁月里，相信您已经采集到相当充足的数据了，实验课题恐怕也越来越狭窄，收获也越来越小。您为什么不试着跳出这有限的空间，试着换一个环境，寻求更多可能性呢？ “您也看到了，只是几百只邪能生物，就把您精心呵护了不知多久的试验场搞得一团糟。而外面的世界，虚空的腐化肆虐、邪能的污染横行，奥术遭到滥用、圣光成为信仰，生命与元素茁壮蓬勃、死亡也在阴影中蠢蠢欲动…… “您有没有想过，像这处盆地这样极端无暇的实验环境，得出的实验数据与结论，真的有实用价值吗？真的能够帮得上造物主吗？” 听了这一席话，娜博亚目光闪烁，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是心动了，而且是极大的心动。 乔木见状，加上了最后一枚筹码：“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先构建一个通往那颗星球的空间门，让您先考察一下那个世界，您意下如何？” 这下娜博亚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她矜持地点了点头：“稍等，我需要开启一些防护措施，避免外泄的邪能污染我的试验场。” 泰坦守护者转身向大厅走去，既没有要求客人们原地等待，也没有让他们自由行动。 这在调查员看来，相当于无限授权……于是，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纷纷跟着对方，一路小跑进入那座嵌入山体的巨型拱厅，将三头拘谨的黑龙留在了外面。 三头黑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没能鼓起勇气跟进去。而且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群奇怪的人类是怎么敢这么肆意妄为的，竟然敢在一位泰坦守护者面前如此造次。 山体中的大厅内，四处可见泰坦科技造物，绝大部分设施，调查员们都搞不清用途。好在乔木在奥迪尔待过一段时间，这里的设备先进与复杂程度远比不上那边，所以他或多或少能说上几句，大部分还都说对了。 很是装逼。 娜博亚操作了一些设备，他们什么都没感觉到，对方就宣称已经完成屏蔽了。没来得及参观完整个大厅，调查员们就又小跑着跟着对方回到外面的露天平台上。 接下来就是乔木的工作了。 一如在诺瑟隆高地时那般，他缓缓闭上眼睛，意识如闪电般向东方极速延伸，越过群山、穿过荒漠。在抵达大海前，他特意向南偏移了部分，很遗憾，并没有找到同样被泰坦科技隐藏起来的奥丹姆。 意识重新回到海上，继续向东进发。就在他隐约看到左前方朦朦胧胧的赞达拉群山时，他的意识突然间失去了方向。 下一秒，隐约的群山直接从意识中消失，周围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大海。失去方向的他在海上快速穿梭，许久许久，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一点陆地的迹象。 他迷路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乔木立刻冷静下来，意识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逛，而是向上方试图远离海面。 但就在他意识向上移动的瞬间，原本一望无垠的海面，瞬间被凭空出现的迷雾笼罩。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向既定方向移动，可几分钟过去了，本该都冲到太空中了的意识，依然深陷迷雾之中。 他犹豫片刻，再次调转方向，感受着重力向正下方移动。这一次，几乎只是一瞬间，他的意识就一头栽入海水中。 乔木呆住了，这说明刚才他全速移动了几分钟，却依然停留在海平面上方不远处。 他竟然被这片海域困住了？！ “妈的！”一次次尝试无果后，他彻底绝望了，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娘，果决地选择原地自爆。 “本体可别怪我啊……” 造物者之台上，站立不动的乔木突然一个踉跄，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愕然注视中，一屁股摔倒在地。 等他被距离最近的柯羽扶着坐起来时，全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柯羽紧张地问：“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发散出去的意识突然被截断了…… 不，那所谓的意识，其实是他的一部分灵魂。他将一部分灵魂分裂出去，同时在起点与终点构筑空间通道。 这是他从《永恒王传奇》中那个背带裤身上学到的，在上一个项目之后，终于有能力实施了。 对方就是将一部分灵魂投入项目中，灵魂主体则留在现实世界里，避免出现意外。 但和背带裤一样，一旦那部分灵魂消亡，其所探知到的信息与情报也会随之消失。 所以，此刻的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那缕灵魂已经湮灭、消亡了，并没有返回他的本体，相关情报自然也不会反馈到他这里。 “我……”他一开口，那沙哑的嗓音，与其中难以掩饰的痛苦和疲倦，不仅吓到了其他同伴，还吓到了自己，不过他依然继续问，“我刚才持续了多久？” “十多分钟吧，”柯羽大概估算了一下，又紧张地问，“你真的没事吗？” 十多分钟……太久了。从距离上来说，穿越无尽之海，进入黑暗之门，整个过程不会超过十分钟，甚至更短。 之前他构筑诺瑟隆高地到沙塔斯城的空间门，就只用了短短四五分钟。 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外域那边出了状况？不，这个可能性不大，燃烧军团反应没那么快。 他仔细思索着这一路上可能会通过的地方，以及游戏中那些地方存在的危险…… 卡拉赞？麦迪文？自己不会招惹那位，那位也不是这种风格。但凡那位已经复活还对自己有敌意，完全可以直接杀到自己面前。 艾格文？可能性更小了。如果麦迪文复活了，艾格文应该已经去尘泥沼泽隐居了。如果麦迪文没复活，艾格文可不会把宝贵的力量消耗在自己这种小卡拉米身上。 赞达拉的LoA？它们应该没那个本事。 总不能是自己刚才临时起意去探索安其拉了吧？自己不会那么作死。 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潘达利亚。 虽然来时他并没有看到潘达利亚的迷雾，但他确定那座大陆周围肯定有某种极其高深的保护机制，才能将泰坦守护者、守护巨龙、提瑞斯法守护者全都隔离在外，甚至阻断四天神与翡翠梦境乃的联系。 如果是那个机制干扰、困住了自己？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种可能性，乔木也不隐瞒，直接抬头问娜博亚：“女士，您知道无尽之海的南面是什么吗？” 娜博亚想了想，摇了摇头：“大爆炸之前，整个艾泽拉斯都是一体的。大爆炸之后，世界四分五裂，我就不知道了。” 见无法从泰坦守护者这里获得情报佐证，乔木不禁有些遗憾：如果能获得一些情报，他说不定可以试着提前解开那座大陆的秘密。 “你的灵魂破损了，你需要休息。”娜博亚一语道破了乔木此刻的情况。 “灵魂？！”围在他身边关心他的同事们一听这话，纷纷悚然，“什么情况？！” 乔木苦笑着摇头，懒得解释，只是说：“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碎星河消失前，已经是独立的灵魂了，所以对方的消散并未影响到他的灵魂，反而让他因祸得福，取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天赋。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承受灵魂受损的痛楚，那种感觉根本不是用痛或者其他神经信号能够形容的。 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分钟，可他依然在忍受着那种难以言喻的负面影响，身上的汗水依然在不停地外涌。 “我们可以结束项目，下次再来的。”严牧之低声提醒。 他思索片刻，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大家都很赞同这个提议，心中一暖，就点了点头。 随即，他抬头看向娜博亚：“抱歉了，女士，看来我的承诺无法兑现了。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阻止我构建跨越无尽之海的空间门。我们会在此多停留一段时间，帮您处理好那些邪能的污染。” “不必了，源生石像已经去处理了，虽然慢一些，但反而更安全。我可不希望你们笨手笨脚地伤到那些珍贵的实验体。”说起这事儿，对方又忍不住刺了他们一下。可惜他们是调查员，他们可不会为这点小事感到愧疚。 不过对方话锋一转：“你们似乎非常适合长途跋涉？正好我有另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如果这件事能够顺利完成，也许我可以去一趟你们所说的那个外域看看。” 听到这话，调查员们纷纷一震。他们本来已经对此行不抱期待了，没想到竟然还会出现转机。 她指着平台不远处一座圆形的泰坦构筑物：“这是一座界门，它沟通着万里之外的另一座界门。但它已经关闭数万年之久了，我需要你们从另一侧修复、重启它。” “……”他们一脸呆滞地看着那座看上去就像圆柱形建筑坍塌后只留下一套骨架的东西，久久不能言语。 你怎么不让我们去修宇宙飞船？ “请问，”严牧之小心翼翼地问，“您说的另一座界门，在哪里？” 他心中反复祈祷，千万别是在什么怪物横行的瘴疠之地才好…… “在北面。”娜博亚直接指向北面，仿佛能隔着千山万水，直接指中目的地一样。 但这毫无卵用。 “北面？更具体的位置呢？” 可娜博亚却直接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几名调查员异口同声。 “这座界门是大爆炸前关闭的，大爆炸之后，大陆被撕裂得不成样子，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板块现在是什么模样。”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说不定另一道界门已经沉入大海，甚至已经被大爆炸摧毁了。” 调查员们互相对视，强烈的无力感下，突然觉得还是放弃了的好。 乔木则陷入沉思。 调查员的足迹已经涉及北境了，但仅限于嚎风峡湾与灰熊丘陵沿岸。 在调查员的情报中，遍布诺森德的维库人、巨魔、熊怪、蛛魔，都野蛮而暴力，完全无法沟通。而诺森德除了木材和冻土外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值得探索。 这个结论很主观，主要是受到艾泽拉斯原住民的影响：无论人类、高等精灵、矮人，还是喜欢四处乱跑的地精，都是这么认为的。 调查员在确认诺森的的种族无法沟通，无法为他们带来全新的强化后，自然也会认同这个结论。 更不用说这个功利的群体，根本不会将宝贵的生命浪费在远离海岸线与补给，向荒无人烟的冻土和遍布威胁的森林深处探险这种事情上。 他还是第一个深入龙骨荒野深处的调查员。 所以目前来说，索拉查盆地的情报依旧是一片空白，调查员们甚至都不知道那座盆地的存在。毕竟船只和双脚是无法抵达那里了，得靠翅膀才能进去。 所以他显然不能说自己知道另一座界门的情报，要怎么引出这份情报，就是他此刻要考虑的问题了。 “您能否描述一下，几万年前，那座界门所处区域的环境？” 乔木一开口，其他伙伴们立刻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娜博亚努力回忆着几万年前的细节，尽力描述着：“那里是地壳活跃区，在一次次地震中逐渐下沉，形成了一座天然的盆地，使周围区域的地下水全部向那里汇聚，盆地的面积和这里差不多。它的下方有着一片巨大的熔岩层，将地下水化作温泉与间歇泉，将那座盆地变成了一片热带雨林……” 调查员们交换了眼神：听上去，那个地方和安戈洛环型山很像？ “不过那里太靠近北极了，环境依旧非常恶劣，剧烈的温差导致气象灾害频发。为了改造那里，阿札达斯使地面隆起了五座高耸入云的岩石尖塔。 “洛肯则对五座尖塔施法，使它们能够将热量与水汽锁在峡谷中；同时也将一些潜在的危险隔离在外面。” 调查员们闻言咋舌不已：这两个名字他们没听过，不过显然也是泰坦守护者。这些泰坦守护者竟然能够直接施法改造一座巨型盆地的地形地貌与气候气象？这实力也太恐怖了吧？ 哪怕是他们亲眼见的守护巨龙战场遗址，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会有一位泰坦守护者，像您一样守在那里？” “不知道，我已经几万年联系不上那边了，”娜博亚继续摇头：“那里是弗蕾亚的试验场，某种程度上她是我的上级。当初正是因为她对那里的实验环境不满意，我才会随莱一起南下，最终在这座陨石坑中建造第二座试验场。” “我并不清楚她会如何处理那座试验场。也许那里已经废弃了，也许她依然在进行一些实验，也许只留下一个分身长期观察、记录……” “听上去，那里还在运转……至少是自行运转的可能性更大？”乔木一脸思索的表情，“即使那位守护者遗弃了试验场，只要那五座尖塔还维持运转，那里就会维持热带雨林的模样，对吧？” “确实如此，”娜博亚表示赞同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但大爆炸很可能已经摧毁那五座尖塔了。” 乔木知道并没有，那五座尖塔依然保存完好、运转良好。直到亡灵天灾一路追杀狼獾人发现了那里，并派遣手下摧毁了一座尖塔，才将那座盆地彻底暴露在世人面前。 他思索片刻，问道：“能不能为我们介绍一下其他泰坦守护者的信息？” ----------------- “你真的没问题吗？”返回东部王国的途中，严牧之用达拉然的通讯石劝说，“其实没必要强求，这个任务就是咱们的，逃不掉。这次回去把身子养好，下周再来就是了。” “不用担心，”乔木躺在龙背上，无精打采地回复，“公司治不好灵魂损伤，只能我自己慢慢修复。” “公司还有治不好的？”柯羽他们第一次接触灵魂损伤，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他们一直以为公司的治疗技术，只要送到急救室时没死，总能救回来，最大的代价就是身体垮了，转岗去其他部门。 严牧之则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你能修复灵魂？！” 他毕竟是术士，对这个话题有着更深的认知。 “养一养说不定就自己长出来了。”乔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解释太多，就毫无诚意地敷衍了一句。 他对门门果实的开发已经引起公司内部的广泛关注了，尤其是研发部恶魔果实业务部的门门果实项目组，曾经信誓旦旦宣称门门果实极限的稳定传送距离就是一百公里，到现在脸还肿着呢。 如果再曝出他在灵魂领域建树颇深，那就更扎眼了。毕竟他根本没有灵魂领域的能力强化记录，说不清楚。 严牧之不傻，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好朋友收容中心中最敏感的那个。从这敷衍的回答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乔木的言不由衷，很贴心地顺势转移了话题。 “关于那个地方，你有什么思路了吗？” “嗯，一部分吧。” 一听这话，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顺势转移了：“说来听听！怎么还藏私呢？不问不说是吧？” 乔木皱了皱眉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灵魂损伤带来的难以言喻的痛苦感觉依然还在，这么久了都只是消退了一部分，让他非常不舒服，心里也很是烦躁。 但他目前没法处理。 他和地狱员工不同，人家灵魂受了伤，在地狱中慢慢养着就是了。例如大蛇丸，那家伙的灵魂早就支离破碎了，在地狱待了几个月，竟然有了极大程度的好转。 他不行。他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本质属于灵魂领域的神话物种了，修补看上去相同的伤势，消耗的灵魂之力是海量的。 随着地狱子民数量的激增，翅膀从阿曼纳迪尔之翼上榨取的灵魂之力越来越捉襟见肘，再加上他又跳出来自己“创业”了，人家更不可能把本就珍贵的灵魂之力交给他作践。 这东西他也有，专属地狱中有不少，虽然没法和地狱中的量相提并论，但胜在不怎么消耗，一点点积攒下来也相当可观了。 唯一的问题是那份灵魂之力是被污染过的，也就是观月闻到的那股恶臭的原因。他暂时没找到净化污染的方案，怎么可能将那种灵魂之力填补在自己的灵魂中，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你还好吧？”通讯石中柯羽关心的声音打断了乔木烦躁的胡思乱想。 “我没事，就是不舒服。”他使劲吐出一口气。 “不考虑那座盆地已经沉入大海这种情况的话，目前可以将目标锁定在北境大陆诺森德——除非北面还有别的未发现的大陆。” “没有了。”身下的黑龙回复道，“北面只有那么一座大陆。” “为什么不是卡利姆多？或者奥特兰克山脉附近？” “那里需要人迹罕至，否则一座热带雨林，就算再隐蔽也早被人发现、开发了，”乔木努力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整个洛丹伦大陆遍地是人，卡利姆多的北面也全是那些暗夜精灵的领地。只有地处荒凉的诺森德腹地，被大片冻土包围、隔绝，才有可能至今不被人发现。” “那咱们为什么不去诺森德？” “去了做什么？地毯式搜索吗？”乔木反问，“如果那座盆地那么容易被找到，生活在那里的巨龙军团早就找到了，黑龙不可能不知情。” “娜博亚说那五座尖塔能隔绝一部分潜在威胁，说不定还有隐藏的效果，就像她的造物者之台。她几万年没去过了，就算当初没有，后面说不定也补上了。” “这和咱们回诺瑟隆有什么关系？”严牧之还是不解，“那边会有人能提供帮助？” “当然，还记得娜博亚是如何介绍弗蕾亚的吗？” “生命的播撒者、万物的守护者、梦境的创造者，嗯……原始之灵的母亲。” “原始之灵是什么？”乔木一个问题，给所有人都问沉默了，他重重叹了口气，“三年了，你们都不和那些荒野之神交流的吗？” “荒野之神？！原始之灵是荒野之神？！”其他人被这个答案惊得目瞪口呆。 “荒野诸神不是自信仰中诞生的吗？那些被巨魔或别的生物信仰、侍奉的动物，死后变成荒野之神……”柯羽小心翼翼地提问。 而且那么多种动物，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生的？那弗蕾亚的基因得乱成什么样子？ 乔木反问：“荒野诸神是由自然孕育而成的，艾泽拉斯的自然生态是谁建立的？” “……弗蕾亚？” “既然泰坦守护者之间的联系完全断绝了，”乔木自顾自地往下说，“那最有可能掌握弗蕾亚近况的，就剩下遍布翡翠梦境的荒野诸神了。找它们打听，是最直接的选择。” “还有另外一件事，”不等其他人开启吹捧模式，他直接安排任务，“孔玲、严牧之，你们私下里找几个信得过、嘴巴严的好手，要能打的。” 以他现在的状态，不说咬牙坚持之下战斗力如何，他是真的没心情动手。 去那边说不定会有几场预想不到的恶战，多备几个战力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柯羽你去一趟铁炉堡，联系布莱恩·铜须，或者探险者协会。告诉他们，我们要去诺森德寻找泰坦遗迹，让他们尽可能提供充足的人手和必要的物资。” 乔木不敢保证真实的索拉查盆地会和游戏中一致，尤其是开启界门的方法会像游戏中那么简单。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他们就只能睁眼瞎了。 这种情况，唯有布莱恩·铜须能够完美解决。那位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揭露艾泽拉斯历史、破解泰坦机关的。 “严牧之，你知道克尔苏加德的下落吗？可能的话叫上他一起，他要是不在我就找克拉苏斯了。” 泰坦的力量主要是奥术，尤其是诺甘农。而那五座尖塔的施法者——洛肯的主人，正是诺甘农。所以带上一位和他们配合默契的达拉然大法师，也算是有备无患。 但此时的乔木并不知晓，他原本预计的不超过25人的团队行动，接下来会失控到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地步…… 第950章 923.这个兽人奴隶已经无可救药了 勇士竞技场第二赛季在整个东部王国的瞩目下圆满落下帷幕，其热度并没有分毫减弱，可起点城管理者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相关功劳在第一赛季圆满举办后就已经被瓜分一空，第二赛季与往后的付出，完全是自发组成组委会的调查员们自身兴趣使然。 起点城的管理者们，现在头疼的事情是该怎么花钱。 毕竟贸易顺差对他们毫无意义，花不出去只能锁在库房里的金币，与垃圾场中的废铁没有任何区别。 可花钱对他们而言确实是个巨大的难题：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渴望的东西，金币真的买不到；他们也不可能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帮整个人类文明跑步进入工业化市场经济时代…… 当初大手大脚流出去、给联盟各国狠狠续了条命的天量财富，现在正以更恐怖的规模和速度，重新流入起点城的银行金库。 在土著们懵懂无知的情况下，整个东部王国的货币流动性都在以极其惊人的速度枯竭，一些比较偏远的村镇，甚至已经开始以物易物了。 再这样下去，就连贵族们也会勒紧裤腰带，起点城的旅游业也会轰然崩塌。到那时，他们总不能给各国贵族发消费券代金券吧？ 这些年下来，起点城的管理团队已经愁得一到了执行这个项目前一晚就开始掉头发了。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现实治理和模拟经营游戏的区别了：现实治理永远没有成功，永远没有爽点，只有“解决了一个旧麻烦，又冒出来两个新麻烦”的无尽轮回。 难怪古今中外昏君永远比明君多，因为做个不负责任的昏君，是真的轻松、真的舒服。 “投资兽人收容所？”唐蒙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客人，似乎是想确认对方是否喝多了。 眼前的洛丹伦王国中将艾德拉斯·布莱克摩尔挺着巨大啤酒肚，长期酗酒而通红的脸上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双肥厚的眼袋和令人作呕的酒糟鼻。 但看对方那清明而狡黠的眼神，目前应该是清醒的。 他以为对方是在婉转地“化缘”，就直接把话挑明：“我不明白，中将阁下，您是否是希望起点城替王国乃至联盟垫付一部分收容所经费？” “不不不，当然不是，”布莱克摩尔连连摆手，拿腔作调地辩解，“那是国王陛下要考虑的事情，我可不会越俎代庖。” “我的意思是，贵方的勇士竞技场其实还大有潜力可挖，”对方昂首挺胸，显得胸有成竹，“例如，我们为什么要将决斗赛局限于联盟勇士之内呢？” “我们也有巨魔、地精和豺狼人参赛。”唐蒙提醒。 “当然，当然，但那些野蛮的两脚兽真的好看吗？它们粗鲁而肮脏，实在太不绅士了——尤其对那些贵族女士而言，不是吗？”说着，他抄起旁边的链子使劲一拽，将链子另一头拴着的生物拽了个趔趄。 唐蒙看着那头巧妙地维持住平衡、低着头避开自己视线的精壮兽人，恍然大悟：“您希望增加更多的兽人决斗？” 但他立刻皱起眉头：“如果我没记错，这违反了国王颁布的收容法令……” “确实如此，不过那是之前，”布莱克摩尔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国王陛下为了维系联盟已经操碎了心，我想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这些畜牲的福祉了。如果让这些畜牲出现在角斗场上，能够帮联盟减少收容所的支出、缓解财政压力，甚至挽救这个岌岌可危的联盟……那为什么不呢？” “确实如此，”唐蒙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在对方露出惊喜的笑容前又话锋一转，“萨尔，对吧？你给他改了人类名字？” 他只是随口一问，也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地说：“我已经看了这一赛季的财报。可能要让您失望了，作为本赛季第12名，萨尔获得的打赏，相比同档次选手明显偏低，比平均值低了近一半，甚至低于31名的冰霜巨魔选手。” 他遗憾地耸了耸肩：“观众对于打赏一头兽人明显心存疑虑。所以很遗憾，从目前的数据来看，我看不到增加兽人选手的经济价值。单从收入来说，他们甚至是比赛的负资产。一两头？可以，增加比赛看点，让观众看个新鲜；但再多，就会影响赛事收入了。您理解我的意思吧？” 布莱克摩尔当然明白，他朝唐蒙讪笑着点了点头，又扭过头去冲着萨尔面露凶光。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比赛的收入数据，得知自己从这头兽人身上赚到的钱竟然白白少了50%，此时此刻，心在滴血的他，甚至想当场活撕了这头畜牲！ 但他不能在起点城管理者面前露出暴虐的一面，他在心里将这头畜牲虐杀了无数次后，终于强压下怒火，换上一副笑脸再次看向唐蒙： “让这些畜牲与联盟的勇士同台竞技确实不现实，但如果是另一种模式呢？” “另一种模式？”唐蒙心中一动。 “当然，例如兽人与兽人之间的战斗，而且不止单挑，可以是三对三、五对五、十对十，甚至五十对五十。”他越说越亢奋，鼻孔因剧烈的呼吸而明显扩张着。 “全副武装，刀刀见血，甚至……”他浑浊的双眼中，闪烁着残暴的光芒，“只有一方、一个能活下来！” 他的视线死角中，萨尔的双拳死死攥紧，但这头兽人马上察觉到了唐蒙的目光，立刻松开了双手，遮挡住被指甲划破的皮肤。仿佛刚才他只是活动了一下关节而已…… 唐蒙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对着布莱克摩尔微微蹙眉：“听上去，这不是一种很大众的推广模式。” “当然，”过去几年，布莱克摩尔早就设想了无数次了，此刻的他成竹在胸，“所以这种模式只对特定的观众开放，不做任何对外宣传，票价自然也会更贵。” 唐蒙的眼皮微微下垂，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神。他一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思考。 之前乔木也提出了类似的模式，多人、多物种、多阵营混战，以增加观赏性。这方面来说，这两个家伙还真是不谋而合。 但乔木提交的方案中，有一点他当时没有在意，此刻看起来却无比可贵：如何在极容易失控的混战中保护参赛选手的人身安全，甚至为伤残选手解除后顾之忧。 乔木的方案，在尽可能避免无意义的残暴的伤亡，更像是一场表演赛。相比之下，面前的布莱克摩尔中将，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残暴的疯子。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唐蒙很快回过神来，在对方期待的注视下，笑着给出了答复，“不过具体情况我还需要和我的团队进行商议、评估，尤其是还要回报给女爵阁下做决定。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起点城多住几天，四处逛逛，相关费用就由我们负责，您意下如何？” 虽然他很清楚他绝不会接受这个建议，但在商言商、拒绝归拒绝，人家找他合作，他不能将个人好恶凌驾于理性之上。 尤其对方的身份是洛丹伦王国的中将。实话实说，调查员们并不是很在意诺瑟隆高地之外的世界，他们对东部王国的政治格局很了解，但对各个国家那盘根错节的统治阶层的了解就非常浅薄了。他不知道这位会不会有什么很硬的后台，得罪了对方会不会给起点城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 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让布莱克摩尔非常失望。不过他也知道，驱使兽人进行死亡角斗，确实过于惊世骇俗了，这些官僚不想惹麻烦上身也是正常的。 而且对方不是说了吗？他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相关费用由起点城承担。他自然非常乐意。 向唐蒙告辞后，拽着铁链子走出政务大厅的布莱克摩尔，看着周围那宽阔的马路、规整的绿化、宏大的建筑、雄伟的雕像，和脚下平整的硬化水泥路，再想起他的敦霍尔德收容所那阴暗的城堡、年久失修的城墙和要么尘土飞扬要么泥泞不堪的土路，心中分外酸涩。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已经达到非贵族的人生巅峰了，堂堂洛丹伦中将，驻守在一座军事要塞中，掌控着艾泽拉斯规模最大的兽人收容所，麾下有数以百计的职业士兵，每年都有数额惊人的经费从自己手中流过…… 他本打算再过几年，再攒下一些钱，就置办一个贵族头衔，然后去乡下买一些田产庄园，自己这辈子就算是值了。 可就是这座起点城，从他几年前第一次来这里的那一刻起，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过去几十年过的根本就是猪狗一样的生活！自己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享受！ 曾经的他看着私人账本上不断增长的数字心满意足，现在的他才知道，他多年积攒出来的数字，甚至比不上起点城一个税务官一天的“收获”！ 就连他暗中组织多年、在当地小有名气、帮他捞了不少钱的地下角斗比赛，都比不上勇士竞技大赛的一捻捻指甲盖！ 他的心态彻底崩溃了。 现在，他堂堂洛丹伦王国的中将，战功赫赫、手中握有数千兽人生杀大权的强者，面对一个没有贵族头衔，甚至没有骑士头衔，完全是普瑞斯托女爵私人任命的所谓“起点城管理者”，都要小心翼翼、点头哈腰。 想到此处，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原地转身，抡圆了胳膊，就给了身后那头畜牲狠狠一耳光。 萨尔被这力道十足的一巴掌打蒙了，一时间耳朵嗡嗡作响、两眼直冒金星，踉跄了两步直接摔坐在地上，紧接着鼻腔一暖，温热的鼻血就流了出来。 “起来，你这个废物！”布莱克摩尔暴呵一声，见他坐在地上没动，抬脚就要朝着他的脸踹上去。 正在此时，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缓缓驶过，车夫还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这边。布莱克摩尔立刻认出来马车的纹章，是斯托姆加德的雅博领主，是个他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立刻收回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粗暴地拽着铁链，将萨尔从地上拖起来，快步离开此地。 他险些忘了，出入这里的，除了起点城的管理者，可都是联盟的权贵！ 一路上强忍着怒火，回到酒店、关上房门的他再也受不了了。他直接从衣架上取下起点城产的军官风高档牛皮马鞭，高高挥起。 “是我好心收养了你这头畜牲，让你没被森林里的野兽开膛破肚！是我给你吃喝给你住处将你养大！是我教导你角斗、指挥，甚至让其他人教你识字、哲学！你这头该死的畜牲，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皮鞭破空的呼啸声伴随着清脆的抽打声，密密麻麻地在房间中爆鸣。 “我在你身上投入这么多金钱，你却能比其他选手少赚50%？！你这个废物，为什么不干脆死在台上，给我赚一笔抚恤金？！你这个肮脏的怪物，我真应该剖开你的肚子，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萨尔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死死咬住牙齿，甚至咬破了嘴角，任凭鲜血滴在地板上，也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呻吟声。 两人谁也不知道鞭打持续了多久，直到布莱克摩尔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才作罢。他一屁股坐在床上，解开上衣的扣子，冷冷看着还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萨尔，冷哼一声：“还不站起来，畜牲？！” 痛苦不堪的萨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晃晃悠悠，仿佛随时会再次摔倒。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警察查房！” 布莱克摩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所谓的警察其实就是治安官，他心疼钱，没选择上城区的高档旅店，而是和大部分商人一样，选了贸易区的中档旅店。入住时老板确实说过，警察可能会随机查房，主要是提防危险分子混入起点城搞破坏。 他当时并没有在意，没想到此刻竟然查到自己头上来了。 他恶狠狠瞪了萨尔一眼，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在急促的敲门与呵斥声中重新将扣子系好，又平息了急促的呼吸，才走上前不疾不徐地打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向旁边躲了一下，避免冲进来的警察撞到自己。可没想到门口的两名警察不仅没有冲进来，甚至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两人一个审视着房间内的情况，看到萨尔的瞬间愣了片刻。 另一个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怎么这么慢？” “在休息。”布莱克摩尔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这间房是你们两人住？”两名警察的视线都在布莱克摩尔与萨尔之间来回逡巡，“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听到这个要求，布莱克摩尔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还不是贵族，没有贵族那可以通行联盟诸国的火漆印章戒指；他也不是宫廷贵族、文官或将领，不是圣光教会成员，没有国王或主教签发的文书。所以他穿越国境时，只能和那些卑贱的商人一样，使用当局签发的安全通行证明。 这是他无法回避的心伤。 虽然起点城的拥有者是洛丹伦贵族，但起点城本身并不是洛丹伦王国的领土，而是那位女爵从山地矮人手中买下来的，和洛丹伦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他想来起点城，必须有塔伦米尔镇代表国王陛下签发的安全通行证明。 他转身从包裹中取出自己的安全通行证明递了过去，又重重地补充了一句：“我是王国的艾德拉斯·布莱克摩尔中将。” 但两个警察对这句话没有丝毫反应，他们只是打开那份文书仔细阅读，随后递还给他。 “他的呢？”另一人指了指孤零零站在房间角落中的萨尔。 “他是我的奴隶！”布莱克摩尔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语气也越来越硬。 两名警察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友好，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却又伸出手：“文书呢？” “文书？”布莱克摩尔愣住了。一个奴隶，哪来的文书？ “起点城不承认任何人身控制关系，”一名警察见他不明白，耐着性子解释，“但考虑到尊重各国传统，外来者如携带奴隶入境，需在出入境管理中心办理人身依附证明。” 这件事布莱克摩尔显然闻所未闻，他更是从未想过，堂堂王国中将蓄养个奴隶，竟然还要其他人承认？！ 这一刻，布莱克摩尔承认，自己被彻底激怒了！ “如果我没有呢？”他高高扬起下巴，用高傲而挑衅的口吻质问，“你们打算怎么办？对王国中将动手吗？”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如果没有人身依附证明，你们之间的人身控制关系就不受起点城的认可与保护，”那名警察说着，竟然直接挪开视线，看向他身后的萨尔，“如果他对你做出任何暴力的人身伤害行为，你都可以向包括但不限于警察在内的任何起点城居民求助。凡起点城居民均有义务向你提供力所能及的保护与帮助。” 说着，这名警察又瞥了布莱克摩尔一眼：“在起点城，故意伤害罪一旦成立，将依据受害者的伤势处以一年以上、最高绞刑的处罚，并依据犯罪者的身份处以对应等级的罚金。拒不缴纳罚金者，将依据罚金规模延长刑期至最多一倍。” 这名警察刚说完，旁边那名又补充道：“只有联盟各成员国的王室成员、伯爵以上贵族及其配偶、合法子嗣，才有资格享受外交豁免权。除此之外，任何人在起点城犯罪，都将由起点城抓捕并审判。” “所以，中将阁下，”前一名警察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友善笑容，“现在可以出示那位兽人的人身依附证明了吗？” 布莱克摩尔彻底呆滞了。 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和他讲法条，一个都没有！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警察，对方弱小的身板，一看就没上过战场。只要他愿意，这样的货色他能赤手空拳打十个！给他一把武器，他能从街头杀到街尾！ 但最终，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还是随着一次次深呼吸而平缓下去了。 他知道问题的症结不在于这两个卑贱的治安官，这两个废物根本不敢招惹他。敢招惹他的，是他们身后向巨龙和野兽伪神奴颜婢膝的起点城，是那位神秘莫测、高傲自大到连国王陛下的面子都视如无物的女爵！ 从定下这条法条的那一刻起，他这个王国中将，就根本没被对方放在眼里过。 此刻就算他大闹一场，闹到行政区，闹到那位女爵面前，甚至闹到洛丹伦王庭，最终丢脸的也只会是他自己。 冷静下来的布莱克摩尔终于想起来，帮他办理一切手续的中间商，给他的东西中除了安全通行证明和旅馆预订证明外，还有一张纸，好像说是随行人员证明，但他当时没在意，也不确定记忆是否准确。 他冷冷瞥了两名警察一眼，转身回房间开始翻找行李，很快就找到了那张已经被挤在包裹最下面、都揉成一团的纸。 两名警察看着那张纸，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敬业地审核起来，确认无误后又小心翼翼地展平、又将纸张顶部印着的起点城标志贴心地叠在内侧，才递还给他。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冷漠地下达逐客令。 “现在才是正事，急什么？”一名警察报以冷漠的呵斥，让他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有人举报这里疑似存在人身伤害行为，你们有义务协助我们的调查。” 布莱克摩尔终于彻底忍不了了，甩动着手中的人身依附证明，毫无风度地咆哮道：“他是我的奴隶！” “我知道，别嚷嚷！再嚷嚷小心我定你妨害公务！”这名警察怒喝一声，压下他的气焰后，另一名警察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给你们普及一下起点城的法律。起点城虽然承认经过报备的人身控制关系，但依然禁止控制者在起点城的管辖范围内，对受控者进行暴力的人身侵害，包括但不限于谋杀、致伤致残、殴打、性侵，以及严重损害身心健康与人格尊严的惩罚与虐待。” 那名警察再次越过布莱克摩尔，对萨尔道，“你现在就可以向我们举报，我们会为你提供一切必要的救助与保护。如果法官判决你的控制者违反了该项法律，那么你们之间的人身控制关系将自动解除，你将自动获得自由与起点城居民身份。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你的人身自由将受到起点城的保护！” 听到这番话，布莱克摩尔终于慌了。 萨尔那一身触目惊心的鞭痕，只要不瞎都能看见。只要那家伙此刻开口举报他，他立刻就会失去这个他倾注十多年心血、给他赚了不知多少钱、他最引以为傲的奴隶！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彻彻底底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王国中将，他根本没有勇气和起点城叫板甚至对抗。但他又怎么能甘心？ 如果现在就拽着萨尔拔腿就跑，打晕这两个治安官的话，说不定能在追兵找到他们之前坐上最近一艘前往……无所谓哪里，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船！ 不，不行。不说外面有没有治安官拦住他们，只说萨尔，他把对方培养得太优秀了，对方一旦反抗，他别说带着对方逃跑了，他自己说不定都跑不掉！ 此刻的布莱克摩尔已经慌乱到了极点：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他为什么就不能打完比赛拿着奖金乖乖回他的敦霍尔德？！为什么就一定要这么贪心，想要从勇士竞技大赛中分一杯羹？！那是他能参与的事情吗？！ “不，我想你们误会了，主人并没有虐待我，”身后萨尔的声音传来，“我们只是在进行角斗训练，主人在做我的陪练。对吧，主人？” 布莱克摩尔惊呆了，他没想到已经山穷水尽的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迎来柳暗花明。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酒喝坏了脑袋，导致出现了幻觉。 他呆呆地转过头看向萨尔，那熟悉的布满血痕与血渍的年轻脸庞，此刻坚定而认真。 “对吧，主人？”见他没说话，对方又重复问道。 “对！”布莱克摩尔一个激灵醒过来，鸡啄米似地点头，“我是在给他做陪练！他……他不擅长对付鞭子，这是特训的一部分！” 此时此刻，他的心脏几乎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这两个警察，真的会信吗？ “你们看，警……察先生，真相就是如此，”萨尔又开口了，语气无比真诚、无比诚恳，“我很抱歉打扰到了周围的邻居，我只是不知道这附近哪有训练场……” 两名警察也傻眼了，忍不住大眼瞪小眼地交换着视线。 他们本以为能够解救下一个可怜的奴隶——虽然对方是死不足惜的兽人，这让他们一度面临道德上的两难，但他们最终还是决定抛开个人成见，遵守执法者的职业道德。 可对方却用这种方式搪塞、拒绝他们？为什么？要知道过去十多年，起点城警察系统解救过数以百计的奴隶，虽然也有解救失败的，但从没有一个是因为奴隶自己不愿意、不配合！ 他们无法理解。 “你确定？”其中一人眉头紧锁，“训练？奴隶不该是做苦力的吗？你为什么要训练角斗？” 这个问题反而把萨尔问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您……不认识我？” “啊？”这个反问把警察问懵了，“我为什么要认识你？我应该认识你吗？你很有名吗？” 另一名警察反应过来了，拽了同事一下：“你是勇士竞技大赛的选手？我们一直忙着执勤，没去看比赛。怎么？听你这么一说，你名次还挺高的？” 萨尔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你们到底要打扰别人到什么时候？！”莫名其妙重新夺回主动权的布莱克摩尔，一声怒喝打断了他们的闲聊。 很快，没能达成目的的警察，在认认真真警告一番后离开了。 布莱克摩尔身心俱疲地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床上，使劲拽开上衣脖领子，让自己透透气。 “你做得很好，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栽培与器重……”此刻的他，早已将要严惩这头畜牲的念头抛诸脑后。 “这次回去，你也该有一处自己的房屋了，”要给红枣作为奖励，这种事情他自然明白，“哦……你是不是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这样好了，我做主，回去之后从那些兽人中挑一个最健壮的年轻母兽人做你的妻子，这样你也能尽快繁衍后代，享受做父亲的乐趣……” 他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那边的萨尔却仍旧呆滞地站在那里，心神不宁。 如果是以往，他早就几鞭子抽过去了，但今天不同以往，他完全不想追究这点小小的错误。 萨尔站在那里，脑子乱糟糟的，甚至都没听见布莱克摩尔刚才说的话，否则他现在应该会为对方的疯狂与残暴感到毛骨悚然。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两名警察。 他最初以为那两人认出了自己，毕竟这场勇士竞技大赛，只有他一个兽人取得了好名次，就算赚的打赏不多，也应该小有名气才对。 至少这两天走在大街上，就有许多人对他指指点点，明显是认出他来了。 他本以为那两人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才愿意伸出援手，可没想到他们根本不认识自己。 为什么？那两个人类治安官……警察，为什么愿意为一个他们恨入骨髓的兽人，去触怒、得罪一名位高权重的王国中将？ 他们不该像自己在敦霍尔德见过的其他贵族、商人和文官一样，对自己的惨状喜闻乐见，甚至加入这场残忍的虐待，并以此为乐吗？ 临走时，他们又为什么要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自己，仿佛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仿佛自己就应该反抗？ 人类……为什么要鼓励一个该死的兽人，反抗他们的同胞、他们的战争英雄呢？ 这座城里的人类似乎很不一样，他们在意种族吗？很在意。看街上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甚至面露厌恶的行人就能知道。 可他们似乎有着比种族更在意、更重要的东西…… 街上那些人对自己表达厌恶后，又会对布莱克摩尔投去鄙夷、轻蔑的眼神，仿佛这位位高权重的中将阁下让素昧平生的他们蒙羞了。 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这里不一样。 可他不知道，究竟是只有这里不一样，还是这个世界本就该是如此这般。 也许……是敦霍尔德错了？是敦霍尔德的人类错了，是敦霍尔德的兽人错了，而不是这个世界错了？ 他回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温柔而心痛地轻抚着他的伤口。 ‘塔蕾莎，你是对的，外面的世界真的不一样！这里……真的很美！’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大声宣誓：‘等着我，塔蕾莎，我不会独自逃跑，我会带着你一起离开那座阴森的城堡，去欣赏外面的阳光！我发誓！’ 第951章 924.不让我找调查员，不找就是了 乔木承认自己低估了唐蒙那厮对起点城的掌控力。 孔玲和郭天宇联系了几个他人认为最能打的同事，那几人对乔木发起的行动非常感兴趣，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可约好的第一次碰头，那六人却齐齐爽约了，连个信儿都没给。 出现在碰头地点的却是唐蒙。 “别等了，你约的人不会来了。”唐蒙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缩在躺椅上的乔木并不意外，唐蒙不盯着他防着他才奇了怪了。他瞥了对方一眼，什么也没说，又垂下眼皮翻了个身。 唐蒙却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乔木有些不对劲：“你生病了？” 见乔木不搭理自己，他干脆问旁人：“他怎么了？” “你问他，问我干嘛？”孔玲直接摇头，“唐工你刚才说那些人不会来了是什么意思？” 唐蒙也不介意：“就是字面意思，我把他们都拦下了。” “为什么？”并不知晓他与乔木的矛盾，孔玲眉毛一扬，有些惊异。 “他没告诉你们？”唐蒙瞥了眼依旧一言不发，似乎已经睡过去了的乔木，“现阶段项目需要的是稳定，项目组不会再批准任何成规模的行动了。” “你都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吧？”孔玲觉得这太荒唐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并没有详细说明他们的行动目标和计划。毕竟有乔木这个噱头就足够了。 “这种事还要项目组批准？”郭天宇也惊讶地质问。 “当然，”唐蒙眉毛一扬，居高临下地批评道，“加入项目组时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条款，你们就是从来不看，闭着眼睛签字；等违规了就说自己不知道、没人告诉自己。” 被这么一训斥，郭天宇讪讪地不敢再说话了。 可孔玲却不是吓大的，这种场面话她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老茧了，用耳屎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直接眉头一挑：“唐工，你和乔木神仙打架，就别连累我们这些小鬼了吧？我们可不是你们这种天才，赚点功劳不容易。” “你要是认定我是故意刁难，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不会信，”唐蒙摇着头叹了口气，“我也没指望能说动你们，能说动的话上次就说动了……” 说到这里，他又瞥了一眼乔木，后者却依然没反应，这让他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作为一个老刑侦，那种目标脱离掌控的感觉确实很不舒服。 “我就这么说吧，你们已经在项目里了，非要折腾我也不可能朝你们施恶咒。但我说得很明白了，你们这次行动是不被允许的，谁要是违反了，就没有下次了。从今往后，这个项目都没他的事儿了。” 他直接起身：“你们要冷静下来想清楚，一锤子买卖和细水长流，哪个更符合你们的利益，别逞一时之能，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相信你们能独立做出成熟的选择。” 说着他扭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乔木：“至于你，该说的话我都说尽了，这次再多说一句：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也没人想抢。但不是时候就不是时候，你非要觉得我们是故意刁难你，那我们也没法自证。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话谁都知道，但知易行难。你自己好好思量。” 说完他也不做停留，当着所有人的面，瞬间扭曲成一团，随着“啵”的一声清响，直接消失不见了。 乔木动也不动地冷笑了一声：“这是一句？还挺能说。” 他当然知道高会不是在故意刁难他，单纯就是觉得现在的他再往上升，于行业、于公司、于他自己，都不是好事。毕竟到了p10甚至p11，他就不可能再做独行侠了，无论他是否愿意，身为决策层的一员，他都必须扛起对公司和其他同事的职责。 他很清楚，高会就是想磨一磨他，希望他能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沉稳下来，到那时再更进一步。这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合理的决定。换他在哪个位置上，面对一个他这样的刺儿头，他也会做相同的决定。 但他无法接受。他要的并不是单纯的权势地位，而是回家。他能等几年、十几年，他爹娘等不了！ 对他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这个大，唯独这个他绝不妥协！ 见他又不说话了，孔玲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闹翻的？还是说没闹翻，只是暂时闹矛盾了？” “没闹翻，”乔木恹恹地回答，没等其他人松口气，又道，“只是高会不想我俩再蛇鼠一窝了，那我俩就只能切割。” 孔玲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郭天宇却忍不住埋怨：“那也不用这么绝情吧？” 显然在他看来，为了迎合上意做做样子就是了，何必闹得这么难看。乔木和孔玲都没解释，郭天宇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解释了他也不明白。 “我可以试试。”一直在场却一直沉默的倪爱军开口了。 “反正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个项目，就算把我踢出去也没什么损失。我可以直接把消息散出去，怂恿其他同事一起闹，逼他让步。” 听到这个主意，孔玲眼睛一亮：这虽然是耍无赖，但确实有效。他唐蒙再能耐，能拦得住几个人，能拦得住几百人？ 郭天宇却不赞成：“没用的，去年就有个家伙不听劝，搞事情，被他直接变成块石头，硬是在那摆了俩月，直到项目结束时才变回来。我记得那人回去以后四处投诉，最后反而自己挨了处分。” “他能对同事出手？”孔玲明显没听说这事儿，很是惊讶，“p11有这种特权？” “应该不是p11的特权，”郭天宇不太确定地猜测，“我们当时推测是因为这个项目人太多了，容易出乱子，这是给项目负责人的特权。” 所以如果他们谁敢挑事儿，很有可能会被唐蒙直接变成石头放在那里丢人现眼，他们甚至都不能反抗。 “我看他敢！”倪爱军冷笑道，“他敢把我变石头，我回去后高低得打着我姥爷的名号跟他好好掰扯掰扯。新起点高管欺负老李家外孙，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愿意扛这事儿！” 他这番话说得霸气侧漏，却不知怎么惹到了郭天宇。 “刚才他在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硬气？”他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现在人走了，你昂起来了？” 猝不及防的倪爱军一下子卡壳了，有些搞不清状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孔玲却扭头恶狠狠地瞪了郭天宇一眼，正要训斥，却见对方反而有些委屈，明显是吃飞醋了，心一下子就软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横？”最终她也只能不痛不痒地说了这么一句。 没想到郭天宇却嘀咕了一句：“是窝里斗……” 孔玲立刻就被气笑了：还想着纠正她？她真是瞎了眼，咋就看上这么个钢铁直男？！ “别乱搞，”眼见着这三个人就要打起来了，乔木终于开口了，“你这么干的话，到最后和狗仗家势的李贺还有什么区别？” 他这一句话，直接让倪爱军熄了火。 “那你说怎么办？”孔玲有些没耐心了，突然想到一件事，“咱们之前的外域行他应该也阻拦了吧？你当时是怎么解决的？” “我找了项目组其他管理人员，说服了他们，让他们给那家伙施压。” “那就这么干啊！”孔玲以拳击掌，“这不是有办法吗？” 乔木摇了摇头，想说这次大概率没戏，不过没说出口。毕竟还没试过呢。 孔玲做事情风风火火，直接拽着他就去找其他管理人员，不过正如乔木所料，她这次终究要失望了。 其他几位管理人员，无一例外都表达了不支持的态度，虽然态度和缓，却没有任何歧异，不给他们丝毫联想的空间。 “为什么啊？”从最后一位的居所出来，孔玲分外沮丧，也疑惑不解，“你不是说之前他们都支持你吗？怎么这次就不行了？难道是因为外域那趟行程他们没捞到好处？” 乔木推开空间门，直接带着她回到旅店，郭天宇在，倪爱军不在，大概是受不了和他共处一室。 “成了吗？”见他们回来，郭天宇下意识问了一句，还没问完就看到了孔玲那张郁闷的脸，自然也知道了答案。 “他们是两头不得罪而已，”乔木懒洋洋地重新躺回躺椅上，“上次他们已经支持过我了，这次只要唐蒙态度坚决一些，表现出有我没他的坚定立场，他们就不会冒着得罪一位p11的风险继续支持我。” “上一次支持我，我必须承情；这一次支持唐蒙，也算是有个交代。他们这是两头不得罪。” “还真是墙头草，”孔玲冷笑着讥讽道，却又有些沮丧，“那现在怎么办？就只能咱们自己行动了？” 他们一共就六个人，算上克尔苏加德七个，矮人那边一群考古学家没什么战斗力还得靠他们保护。这么一群人要深入诺森德，探索一座堪称生命禁区的蛮荒大陆，在那里寻找鬼知道是否存在的盆地，还要修复藏身其中的泰坦科技……他们还真没什么把握。 “要是巨龙军团能帮忙就好了。”郭天宇郁闷又期待，不过他也知道这不现实。 那些巨龙要是这么好说话，调查员们这十多年下来早就和它们打成一片了。那群大蜥蜴依然克制地不参与凡人种族的事务，截至目前也就乔木在某些特殊情景下能和它们说得上话，请它们帮点小忙。 乔木也摇了摇头：地毯式搜索一座大陆这种事情，即便是巨龙军团，也要调集大批人手。龙族可没那么闲。所以他一开始才只想着找克拉苏斯个人而非某个巨龙军团帮忙。 “等柯羽和严牧之回来吧，”他恹恹地说道，“这几天尽可能多采购一些物资，咱们自己试一试，实在不行就下次再来，用不着非得一次搞定。” 理是这么个理，可其他人跟着他，任何任务一向都是一次性搞定。这次突然说要慢慢来，他们还真不适应，甚至觉得颇为失落。 不过当下也只能如此了。 孔玲和郭天宇体恤地点头称好，乔木这段时间够惨的了，他们不想给对方更多压力。 柯羽那边的行动似乎很不顺利，这一分别竟然就是半个月之久。半个月后，乔木他们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遭遇什么意外提前结束项目了的时候，她终于回来了。 让乔木他们欣喜的是，柯羽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铁炉堡的矮人。显然她完成了任务，找到了探险者协会。 而让他们惊讶的则是，矮人们这次来，骑的不是狮鹫，而是飞艇。 三艘巨大的飞艇飞跃了半个诺瑟隆高地，最终停在起点城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待唐蒙他们赶到时，飞艇上的矮人们已经纷纷顺着缓降索着陆了，正纷纷抡着大锤，将提前放下来的尖头木头桩子叮铃桄榔地往地里砸，用作系泊桩。 都没等他们说话，一个挂着一脸栗色胡子，还将胡子扎成三根辫子的矮人就迈着虚浮的步子迎了上来。 “哈！你们就是起点城的人吧，我是铁炉堡的布莱恩·铜须。咱们也算是盟友，用不着假客气，我们在这儿就待一两天，接几个人就走，你们用不着款待。不过你们要是有空，可以带我们逛逛这座城市。造物主在上，我在天上的时候就看到了，你们这座城可真大，而且还没有城墙……” 布莱恩絮絮叨叨，那粗犷的大嗓门甚至都要盖过那边敲系泊桩的声音了，完全不给调查员们插嘴的机会。 距离他最近的唐蒙，此时此刻耳朵饱受摧残，却碍于礼节无法远离，只能硬着头皮扛着。 三艘巨型飞艇遮天蔽日，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所有人笼罩其中。他一边将矮人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边打量着对方。 他完全没听说过布莱恩·铜须这个名字，但也知道铜须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 起点城与铁炉堡早就谈妥了修建地铁相关事宜，只等矮人和绿龙完成谈判，就可以进行地质勘探和路线规划了。 联盟四分五裂的当下，与北方诸国离心离德的铁炉堡矮人在积极寻找出路。他们一边和侏儒和平共处，一边与南面的暴风王国拉近距离，同时还想拉拢北面的山地矮人与起点城。 起点城也乐于背靠矮人势力来抵消洛丹伦王国法统带来的压力，这本来也是起点城一以贯之的既定政治策略。 有意无意的，现在的联盟隐约出现了南北竞争的格局。而南面这个小团体的内部关系，比起北面的内乱不止，要强得多。 所以理论上，铜须家族成员出现在起点城，一定会受到热烈欢迎。哪怕对方似乎有特意跑来炫耀最新的飞艇科技的嫌疑。 但唐蒙却觉得莫名其妙，不是因为对方毫无预兆地出现，而是因为对方说只待一两天，只为了接几个人走。 这说明对方不是冲着起点城来的，也不是单纯来炫耀这几艘刚刚打造出来的巨型飞艇。起点城只是对方有着明确目的的中转站而已。 总不可能是武装巡游示威吧？他自己都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了。 “你们要去哪？”本着睦邻友好的原则，唐蒙进行礼节性地挽留，“你们可以多留一段时间，让我们尽地主之谊。” “哈，我可没时间和人打交道！”布莱恩大笑着摆了摆手，态度很好，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受听，“我的灵魂已经提前飞到泰坦遗迹中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泰坦遗迹？唐蒙回忆片刻也想起来了，铁炉堡矮人确实特别痴迷他们的泰坦神话，一直满世界挖坑，只为了寻找他们所谓的泰坦创世遗迹。 但一位铜须也参与其中？他们已经沉迷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是说眼前这位是铜须家族中在继承顺位上排名靠后、只负责荒唐度日的那个角色？ 不过为了一探险行动，竟然直接调动三艘飞艇，这种荒唐事，也确实只有统治整个铁炉堡的铜须家族能干出来吧…… “那还真是遗憾，”唐蒙脑补了一大堆狗血的政治伦理剧情，脸上则尽是遗憾，“只是这两天，就让我们尽到款待盟友的责任吧。” “当然当然，听说你们这里有不少好东西，我也打算在这里采购一些物资，尽量把我的飞艇填满一些，毕竟天知道诺森德深处有什么危险，”布莱恩倒是毫不客气，“对了，你们会给我一个满意的折扣的，对吧？听说你们和地精一样会做生意，我真心希望这不是一码子事儿。” 唐蒙苦笑着答应下来了。起点城现在就愁他们的钱太多了，别说折扣，考虑到他们与铁炉堡迅速升温的关系，就是免费送一大批物资也不是不行——只要布莱恩张得开这个口。 “你们说还要接人，是哪个家族的？我可以派人去接他们，还是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家族？”布莱恩连连摇头，“我可搞不清你们人类的家族，还有你们的姓名也很奇怪……嗯——木族？也许吧，有这个家族吗？” 木族？那是什么？而且对方要找的不是山地矮人，而是人类？还是姓名很奇怪的……调查员？！ 哪个调查员姓木？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已经涌上心头。 唐蒙还没来得及追问，布莱恩扭头朝着一个方向，扯开嗓子大喊：“小柯羽——！你说的同伴住哪儿——？他们说可以替咱们接人——！” 下一秒，顺着布莱恩的视线，在场所有起点城管理人员，都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那边矮人群中的熟悉身影。 ----------------- 会议室中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讨论。 “目前来看他们最多只有六人，文件上并没有明确规定‘成规模行动’的具体标准；依常理来论，六人的组队项目实在谈不上‘规模’，非要强行制止，我担心难以服众。” “我同意徐工的观点。咱们这个项目的规模与模式都前所未有，在管理工作上，咱们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摸着石头过河，现在更应该谨慎一些。” “正因为要更加谨慎，我们才应该从一开始就明确红线！”唐蒙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次给他们开道口子，下次要不要开？要不要给其他人开？谁没有个特殊情况？管理工作还要不要做了？” 又一人开口了：“这个我支持唐工，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再想关上就难了。” 就在所有人惊讶于她的立场时，她又话锋一转：“但咱们一开始也只是禁止乔工征召其他同事，没阻止他们自己探索。如果按照这个决议来，我觉得没问题。现在突然加码，我认为这是拍脑门决策，像小孩子赌气。” 在场的人谁不是人精？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纷纷发出轻笑。 “所以我的建议是继续维持之前的决议，禁止他们征召其他调查员，只允许他们六人参与这次行动。两边都找个说法先把这事儿搪塞过去……” 见唐蒙板着脸不搭茬，她又说：“这事儿我可以去找乔工谈。但临时加码这个我不赞成。” “确实，铁炉堡矮人都已经行动起来了，这肯定不是原剧情的内容。这种剧情人物，这么大的阵仗，咱们不看顾着，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又有人开口，“生米煮成熟饭了，总不可能变回生的。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这锅米煮好，别白白浪费甚至搞砸了。” “我觉得是这样的，突然改变决议确实不合适，无论收紧还是放松，这种朝令夕改对咱们整个管理组都是一种伤害。唐工，咱们没必要什么事儿都非要一纸命令拍过去，强按着别人低头，这不是管理，这是官僚。我建议不要急着形成决议，你是不是再找乔工私下谈一谈？如果能达成一致那最好不过……” 唐蒙沉默地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发表各自的观点，甚至还像模像样地互相争论几句。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我们仁至义尽了，你别想再拿我们当枪使。 之前这群人为了乔木联合起来向他逼宫，逼着他低头退让；后来为了弥补又支持了他一回，齐齐驳了乔木的面子。这就算两清了。 而且依他们的本心，他们其实是支持乔木行动的。所以这次咬死了不同意他的新提议。 最后一个从会议室出来，唐蒙只觉得满心疲惫。 他刚升市刑侦支队长没多久就被周小航挖来公司了，没怎么做过管理工作，更没什么机会接触过这种办公室勾心斗角。平日里在高会多是冷眼旁观、嗑瓜子看大戏，没想到轮到自己头上，竟然会这么心累。 “真想退回p10啊……”看着天边隐约可见的飞艇，他幽幽地自言自语。 不过他还是去找乔木了，毕竟想做事就不能要脸。他当年盯梢的时候可是被一群买煎饼的大爷大妈嘲笑了半个钟头。 乔木还是那副老样子，顶着大太阳，裹着一块被施了法的自冷毛毯，缩在躺椅上不动弹。 “他到底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的唐蒙直接问孔玲。但有了之前那次冲突，这一次没人愿意搭理他。 他也不在意，直接拽了把椅子坐在乔木身边：“乔木，你跟我说实话，你策划这次行动到底想要什么？” 乔木睁开眼睛，冷清地注视着他，没说话，眼神中却有几分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这让唐蒙意识到，这家伙可能真的有些麻烦。他们交流过这么多次，他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如此情绪化，就像是……忍受病痛的病人。 察觉到这两次见面，对方的情绪其实并非针对自己，他的心一时也有些软下来了。 “你别忘了，我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我还有最后一招没用，那就是直接宣布本次项目结束，强制所有人立刻退出项目。” 他直起腰板，对着乔木说道，这话却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但我不想这么做。作为负责人，避免矛盾激化才是我的职责所在。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小人。所以我这次来是想最后再努力一次，咱们能不能在客观现实的基础上，心平气和地谈一次？” 孔玲和郭天宇惊讶地看着他，又相互交换了眼神。这位负责人突然变得这么讲理了？这也让他们的感官有所好转。 乔木心中冷笑：这是在其他人那吃瘪了？ 不过他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唐蒙有一点说得很对，矛盾激化对谁都没好处。 他们之前顶牛，根本原因就是谁都不愿意主动让步，都希望对方能“顾全大局”，主动妥协。到了这一步还没分出胜负的话，接下来自然就要考虑相互妥协了。 毕竟再对抗下去，很可能会陷入双输的局面：两人公开爆发激烈矛盾，唐蒙被撸掉项目管理者的职务，他则遭致公司高管们更深的忌惮与厌恶。 这几天他一直心情烦躁，此刻也没心情说话，就让柯羽把外域的情况大致讲述了一下。 “所以你们是希望那个泰坦守护者前往外域，和那些荒野诸神一样，成为‘治愈之手’的助力和‘资产’？”唐蒙若有所思地总结。 “还有荣耀堡，我们希望‘治愈之手’和德莱尼一样，必要时能成为荣耀堡的助力。”柯羽补充。 唐蒙点了点头，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柯羽的想法和意见。他研究过乔木这些朋友，其中柯羽是最讲感情的，某种程度上也是维系这个兴趣小组、把乔木这头独狼和其他人连接在一起的感情纽带。 “那你们的利益诉求呢？”他又问其他人，“与德莱尼的谈判是起点城管理组在负责，等于这件事的大部分功劳你们已经让渡出去了。你们这么折腾，能从中收获什么？别告诉我你们只是帮朋友忙。” 没有人说话。如此简单明确的问题，孔玲、郭天宇和倪爱军三人却大眼瞪小眼。 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利益诉求是什么……他们只是习惯性跟着乔木…… 唐蒙无奈地呻吟了一声，干脆重新转向乔木：“你们去了北极，找到那个地方，修复那扇门，说服娜博亚搬去外域。然后呢？你们的回报是什么？” “雨燕币和大熊猫币。” 乔木简短地回答反而让唐蒙更疑惑了：雨燕币奖励很正常。探索一座未知的大陆，获得雨燕币奖励再正常不过了。 “你确定能发掘出新的科学技术？”刚问完他就反应过来，“那个泰坦守护者？她手上有很先进的技术？” 乔木不耐烦地反问：“他们能从零打造一个生物圈，你说呢？” 唐蒙不是理工科毕业的，不过还是能直观地判断，这样的技术大概率是有价值的，只是多少不好判断。 但他还是质疑道：“听上去血本无归的风险很大。” 专属道具稀少、大熊猫币难搞，根本原因就在于项目世界与现实世界往往规则不同，导致项目世界的很多科学技术在现实世界就是一沓废纸。 所以大部分调查员购买专属道具，都是用积分和其他代币顶替大熊猫币，为此需要支付一定比例的溢价，甚至还要分期支付。 也只有乔木会财大气粗地直接用大熊猫币付全款，还两次！ 乔木没搭理他的质疑，只是依然冷冷盯着他，等他的下文，显然是知道他的小心思。 唐蒙也不觉得尴尬，神色如常地提出了自己想到的方案：“我可以和你们做个交易，用一条情报和背后可观的收益，换取你们放弃这次行动。” 乔木没什么反应，柯羽却率先不愿意了：“唐工，我们已经答应别人了……” 唐蒙想说对剧情人物的承诺算什么承诺，但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只会惹毛对方，于自己的目的无益。这就好像你跟一个二次元宅说他喜欢的形象不过是个纸片人，去了派出所民警也会觉得你活该。 “我不是说取消这次行动，”唐蒙目光炯炯，“我的意思是，由我们代替你们执行这次行动。” 其他人愕然对视。 “这不就是抢功吗？”倪爱军毫不掩饰地嘀咕道。 “可以这么说，”唐蒙却很坦诚，“我不知道乔木跟你们说了没有，我们之间最大的矛盾点就在于，因为一些拿不上台面的原因，他一直在我的项目中立大功，会让我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 “所以如果我们双方都不希望彻底撕破脸，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这样。我将其他功劳送给你们，换取你们放弃我不希望你们获取的功劳。” 见其他人至少此刻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反感，他也松了口气，翘起腿换了个舒服的动作：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提供的情报是绝对准确的，背后也有着明确的、可观的收益，甚至还有相当的可挖掘性。 “相对而言，你们的行动也许有着难以估量的巨大潜力，却也伴随着极高的失败风险。这一点你们无法否认，对吧？ “所以我们做个交换，你们去赚稳定的收益，我们替你们承担风险，”他看向柯羽，“也尽量替你们完成你们的承诺，如何？” 见对方还有疑虑，他继续劝说：“我知道你很在乎荣耀堡，非常希望促成此事，我很理解你的愿望。不过我们仔细可以仔细分析一下，这件事上，是你去还是我去，真的有区别吗？” 柯羽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他干脆说得更明白一些：“我来之前搞清楚了那位布莱恩·铜须的具体身份和事迹。如果我说错了就请纠正我，这次行动的核心，既不是柯工你，也不是他乔木，而是那个矮人和他率领的探险者协会，对吧？” 见柯羽没有反驳，他就知道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也就是说，这次寻找泰坦试验场、修复那个界门的行动能否成功，其实完全取决于探险者协会，你们不过是充当保镖的角色，对吧？” 他双手一摊：“既然如此，谁来做这个保镖，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们不会觉得我拉不出一支远胜你们六人的战斗团队吧？” 这一刻，就连柯羽都被说动了。 唐蒙的一个观点非常触动她：至少她自己，最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功劳，而是帮洛萨家解决当务之急。如果唐蒙出手能更有把握，那这件事交给唐蒙去做，有什么问题吗？ 孔玲等人也默默地交换眼神，觉得这个提议听上去很不错。 毕竟他们要么刚刚晋级，短期内连续晋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么干脆就压根不可能晋级。这种情况下，支持乔木的大行动，其实更多源自他们自己的好奇心，能落到手里的好处相当有限。 反而是唐蒙的提议，如果对方没有说谎，应该能让他们获得稳定的收益，运作好的话甚至会相当可观。 不过他们谁也没开口，而是齐齐看向乔木，包括唐蒙在内，都在等他做决定。 许久，乔木才缓缓开口：“如果你们失败了，起点城要向荣耀堡提供一份全方位的帮扶协议。还有，这个项目我很重视，我不想看到过于激烈的变动，比如规则变更，或者人事变动。” 唐蒙重重舒了一口气，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谈成了！ “没问题。”他开心地朝乔木伸出手，后者却不搭理他，只是冷哼一声，将身上的魔法毯子裹得更严实了。 他也完全不以为忤，现在哪怕对方飞身一脚踹他脸上，他说不定都能原谅对方。 有起点城帮扶荣耀堡，哪怕这次任务失败，在起点城的全面介入下，洛萨家族的处境也只会更好。 乔木和柯羽没能力制定起点城的战略决策，但他可以，这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不希望看到规则变更，则是要求他承诺之后不会仗着项目负责人的身份，修改项目组成员协议，来压制乔木。 而不希望有人事变动，则是双向的：唐蒙不能再威胁将乔木踹出项目组，反过来乔木也不会谋求将他赶走。 当然两人的矛盾依然存在，乔木说得很清楚，自己很重视这个项目，就意味着对方将来依然会在这个项目中搞大新闻，而他也不得不继续阻止。 但双方共同约定，不会让冲突失控、激化到最严重的程度。 双方达成了以共存为大前提，进行有限对抗的默契。 而乔木没对己方的收益提要求，也很容易想明白：如果双方最终撕破脸了，那这份协议是否兑现都无关紧要了。如果双方实现了和平共处，那这种交易未来将会成为常态。 常态化的交易，肯定不可能永远都是一方受益另一方受损，双方都会计算自己的得失，根据计算结果实时调整谈判诉求。 所以收益什么的，没必要专门提出来，更没必要索要一个准确的数字。这种承诺就是他敢给，对方也不会信。 走出旅店来到大街上的唐蒙只觉得浑身轻松，不止是因为他和乔木达成了妥协，更因为他发现，乔木竟然会为了朋友而妥协。 他上一次见对方为别人的事上心，还是印度特别行动那次。不过当时乔木和韩启生、卫怡经历了数场同生共死的战斗，过命的交情，相互上心那是必然的。 这次则不一样，柯羽等人更像是乔木的跟班、帮手，可乔木依然愿意考虑她们的感受、利益诉求。 要求起点城帮扶荣耀城，明显就是为了照顾柯羽的情绪。同意放弃这次行动，在他看来也是考虑孔玲等人的利益。 乔木的行动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大概率和对方强晋p10的计划有关。 对方愿意暂时搁置这个计划，选择和他进行情报交换，说明在对方看来，与孔玲等人的友谊，乃至孔玲等人的利益，也是非常重要、需要认真考量的。 这就意味着，这个神秘的家伙，已经与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上越来越多的人，产生越来越深的羁绊了。 对他而言，这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 站在大街上的唐蒙正仰头闭眼，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头顶就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唐工，正找你呢，快来魔法区一趟！” 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只全身漆黑、丑陋得不像话的鸟，笨拙地扇动翅膀，从天而降。 “费工，什么事？”对方语气很急，却并不慌张，说明不是什么坏事。 此刻的他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即使是这些最近给他添了不少堵的同僚，以及对方能力制造的丑鸟，在他眼里都有几分可爱了。 “达拉然领事馆来了好多魔法师，还有一位肯瑞托成员！”那鸟说起话来有些笨拙，干脆也懒得解释，直接催促，“你不是能瞬移吗？过来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的瞬间，唐蒙心中警铃大震。 他猛地想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刚才为什么只有五个人？那个严牧之呢？怎么没见严牧之？！ “是不是那个严牧之带过来的？！”他急忙发问，急促之下，就连声调都拔高了不少，显得有些尖锐。 可那只鸟并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完成通知后，直接溃散成满地的墨汁。 第952章 925.他们都是自己找上门的，与我无关 一支三十多人的队伍漫步在起点城人迹罕至的魔法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一袭红色法袍的男性高等精灵。 这位高等精灵器宇轩昂，甚至都不需要知晓他的身份，只是一眼看过去，就能从他那由内而外的威严与矜持中，觉察出他非凡的身份。 他正是达拉然团队此行的领导者，奎尔萨拉斯的王子殿下、肯瑞托六人议会成员、德高望重的奥术大师，凯尔萨斯·逐日者。 “这里和我上次来时差别不大，就是房屋比之前更多了。”他漫步在林荫下平整的水泥路面上，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 十多年前他就来过起点城，当然目的并不是这座还在建设的奇特城市，而是北面的守护巨龙战场遗址。 当时他担心自己的身份会为自己引来过多无意义的关注与社交，就隐瞒了身份。然而抵达这里后他却发现，这座城市的统治者和管理者，似乎对大人物没有丝毫兴趣，都全身心投入到城市的建设中。 这让他感到陌生的奇怪的同时，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失望与赧然。 这一次再来，他就大大方方亮明了身份。 可令他无语的是，这一次关注他的人更少了，甚至除了奎尔萨拉斯领事，以及明显是来观光的外国游客，本地居民——无论法师还是打扫城市的普通人——都对他视而不见，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说这话的并不是凯尔萨斯，而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一位人类妙龄少女。 “是神奇。”凯尔萨斯回头纠正，语气并不严厉，相反，却很温柔。 据说这座城市的拥有者是一位性格乖戾的神秘女士，曾经让大半个洛丹伦王庭的贵族为之倾心，她却对那些大人物弃若敝履。他可不希望女孩因为说错话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女孩立刻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跟在后面的一些法师相互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凯尔萨斯王子倾心于库尔提拉斯的小公主，这在达拉然并不是什么秘密。 二人无论身份、成就抑或容貌都相当匹配，不过让人遗憾的是，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并未回应这份感情。相反，有传言说她与洛丹伦王国的阿尔萨斯·米奈希尔殿下打得火热。 起点城的法师区，各方面都无法与达拉然相提并论，更不论奎尔萨拉斯了。 在这些眼高于顶的法师看来，这里唯一的优点就是够大、够空旷、够幽静，能让他们不受外界干扰地全身心投入到对魔法奥秘的探索与思考之中。这种城市的设计者在设计之初，就给法师区预留了大量土地。相较而言，达拉然就堪称拥挤了，奎尔萨拉斯也失于喧嚣。 不过当他们来到法师区的中心区域时，终于看到了令他们眼前一亮的景象：一座巨大的广场中央，矗立着几座巨大的立体魔法影像。 立体魔法影像并不少见，两座魔法之都都有不少，不过展现的通常都是某位大法师或某种魔法生物的形象，供人瞻仰或用于教学。 而这里的魔法影像，却是几座宏伟的城市。 吉安娜小小地惊呼一声，不顾礼仪地超过凯尔萨斯，一路快步小跑到广场上，仔细打量着一座魔法影像。 很快，她发出了不可思议地感叹：“这……这是伯拉勒斯！” “太不可思议了！他们竟然将伯拉勒斯绘制了出来！”她惊呼着穿梭在魔法影像中，任凭一座座建筑、一条条街道的虚影穿过自己的身体，很快就来到这座影像的中心区域。 “快看，就是这里！”她兴奋地转身朝自己的同伴们招手，指着将自己包裹其中的高耸城堡，“这是普罗德摩尔要塞，是我成长的地方！” “这里是……”凯尔萨斯王子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跟过去欣赏伯拉勒斯的立体影像，而是选择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座城市。 仔细打量之下，他发现这些魔法影像绘制得相当详细，甚至精准。每一条街道的宽窄、走向，每一栋建筑的外形、高度，不能说分毫不差，但也与他记忆中的信息非常贴近。 他甚至都怀疑眼前的魔法影像才是正确的，是自己记忆的细节出了错。 没错，他面前的魔法影像，正是达拉然的。 “他们制作了几乎所有人类都城的影像，”奎尔萨拉斯领事介绍道，“最中间的自然就是起点城，环绕周围的除了伯拉勒斯和达拉然，还有洛丹伦、吉尔尼斯城、激流堡、暴风城。” 他又指着那边被围起来的一片区域：“那里正在施工，是铁炉堡、鹰巢山、诺莫瑞根和沙塔斯城。” “没有银月城？”凯尔萨斯饶有兴致地问道。 “呃……”领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回答，“陛下认为……让人类飘在银月城上空绘制地图，这种行为失于轻佻，就婉拒了。”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不过罗曼斯阁下似乎正在绘制属于咱们自己的魔法地图，打算放在日怒之塔中，向高等精灵的朋友展示。” 凯尔萨斯轻笑了一声，没对这种小心思做点评。在他看来，这种无聊的政治小手段根本不值一提。真正重要的，永远是实力、国力。 包括凯尔萨斯在内，这里的所有法师，都没去过那么多都城，一时之间他们都看花了眼，甚至仅凭这一处就觉得这一趟已经不虚此行了。 “起点城果然名不虚传。”就连高傲的凯尔萨斯都不得不承认。 这种魔法影像的构建并不困难，只要法师愿意，带着绘制地图的工匠飞到空中就是了。 真正难的是这个创意。至少奎尔萨拉斯和达拉然几千年来，都没有人想到魔法影像还能用来干这个。 虽然他只草草游览了魔法区，但此时的他已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整个东部王国的贵族，都要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这座城市一掷千金。 ‘如果是我，我会怎么治理这座城市？’高傲的他不可抑制地生出了这个念头，但他很快就将念头抛诸脑后。 无论如何，这都是小道，不值得他花费心思。他是凯尔萨斯·逐日者，他所追求的，远不止于此。 再精美的艺术品也会有看腻的时候，法师们很快就离开了那些魔法影像，重新聚在高等精灵王子身边。 直到此时，凯尔萨斯终于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他们并不是真的在参观魔法区，而是在等起点城的负责人来接待他们。毕竟他们没打招呼就来了，虽然事急从权，却也的确有失礼节。 更重要的是，以他的身份，如果直接跑到行政区去主动拜访这座城市的负责人，那就是在给奎尔萨拉斯、给达拉然丢脸。 所以他们名为游览观光，实为矜持地等待。 可他们几乎已经把魔法区的精华地段逛遍了，对方都还没赶来，这就相当失礼了，甚至可以视作对奎尔萨拉斯与达拉然的轻慢乃至挑衅。 凯尔萨斯没有对领事发泄不满，而是回头看向队伍末尾，一个畏畏缩缩的人类，用厌恶的语气质问：“你们的人究竟什么时候到？” 不少法师回头看向那人，也都露出了类似的厌憎表情。 严牧之缩了缩脖子，委屈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可能去勇士竞技场了？那里离这里有很长一段距离，说不定传讯的人都还没抵达呢……” 他没说完，凯尔萨斯已经不耐烦地把头扭回去了。 严牧之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他去了达拉然，当然没进去，也进不去。他用约定好的方法给克尔苏加德传讯，没想到来的不是他的老朋友，而是……老朋友的老师，大法师安东尼达斯！ 安东尼达斯看到他的第一眼，几乎就要直接弄死他了。 理由？法师弄死一个术士，要什么理由？不弄死才需要理由！ 好在他及时祭出了起点城的名号，让对方迟疑了瞬间。紧接着他又祭出了克拉苏斯的名号，换来的则是脖子上的一副魔法镣铐。 在达拉然监狱里待了一整天后，他终于被奥术守卫带了出去。经过肯瑞托审讯式地问话后，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 代价则是他要将一支几十名正统法师组成的法师团，完好无损地带到起点城，并介绍给起点城的管理者。 路上他偷偷向普罗德摩尔女士打听了克尔苏加德的情况，才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安东尼达斯彻底受够了自己最得意门徒整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痴迷那些不上台面的歪门邪道，强行将对方锁在达拉然中，安排对方成为肯瑞托大议会的议员，希望对方能学会责任与使命，最终即使不能接自己的班，也能成为肯瑞托六人议会的成员。 然而一直虚与委蛇的克尔苏加德没想到老师竟然会在百忙之中抽空监视自己。他一接到严牧之的传讯就要偷偷溜出去，可连法师塔的大门都没迈出去，就被安东尼达斯远程锁了起来。 此时此刻，克尔苏加德正乖乖待在自己的法师塔中接受无限期的禁闭。 而他一个阴沟里苟且的小术士，一路陪着这群强大的魔法师，实在亚历山大，好几次都想直接结束项目尥蹶子不干了。 就在严牧之自怨自艾、凯尔萨斯愈发不耐烦之际，“啵”的一声轻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下一刻，在几十位优秀施法者的注视下，一道空间漩涡凭空出现并迅速扩大、延展，最终变成了一个人类的身体。 “这……这不可能！”吉安娜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惊愕之下失声惊呼。 “这是什么魔法？我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奥术能量！” 作为安东尼达斯最宠爱也最期待的小徒弟，她的传送术造诣不敢说冠绝达拉然，也绝对屈指可数了。就连安东尼达斯都承认自己在这方面都比不上她。 传送术和冰霜塑能，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两大成就。 可现在，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的人类，竟然在自己面前展现了一次比自己更高明、高明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传送术！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那个人类快步上前，露出营业的笑容。 “你是怎么做到的？！”不等凯尔萨斯开口，吉安娜一步抢上前，“难道你不借助魔网就能锁定空间坐标？！” 刚赶来的唐蒙一头雾水，完全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吉安娜！”凯尔萨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奥术一途，它有数之不尽的神秘与神奇等着你去探索，但不是现在。” 吉安娜这才醒悟过来，赧然地向唐蒙做了个屈膝礼，退到了凯尔萨斯身后。 得知对方的传送并非奥术，她心中也好受了不少。 与凯尔萨斯相互介绍的过程中，唐蒙也在人群最末端发现了畏畏缩缩跟个小媳妇似的严牧之，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预感兑现，他除了一时有些气急败坏外，心中也涌出强烈的无力感。 他能怪谁呢？怪乔木言而无信？可人家明显是还没回起点城就已经把任务安排下去了。 怪自己没有料敌从先？可他又不是神仙！他之前甚至都没听说过布莱恩·铜须和探险者协会；他又怎么会想到，一场所谓的冒险，能吸引来一个排的法师？！ “非常抱歉突然到访叨扰，我们这次来是想找一个人，”果不其然，凯尔萨斯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据说起点城有一位优秀的人类探险家，正打算组织一场前往诺森德的探险行动，我们希望能见见他。” 唐蒙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却又松了口气。 好在刚才已经和乔木谈妥了，如果是这一幕发生在前面，那他可就被动了，天知道那家伙能趁机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 “我想您搞错了，并没有什么人类探险家，”他笑着解释，“这场探险行动是我们起点城官方策划并由我全权负责的。” “哎？”队伍后面的严牧之惊讶地发出一声疑问。 唐蒙假装没听见，却还是给了对方一记警告的眼神，让对方把嘴巴闭紧。 “要说优秀的探险家的话，”他故作思索道，“我们也邀请了铁炉堡的布莱恩·铜须先生作为顾问，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他？” 布莱恩·铜须，凯尔萨斯当然听说过。 不过眼前这个人类的说法，可和那个术士之前交代的情况截然不同。很明显，有人说谎了。 至于是谁说谎，为什么说谎，他却一点都不在意。人类不就是这副德性吗？几千年来，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要他和他的团队能加入这次寻找泰坦守护者的行动，并分享行动中一切他们在意的收获——尤其是奥术知识与遗失的神器，那就足够了。 “布莱恩先生什么时候来？我能和他见一面吗？” “当然没问题，他现在应该就在城中观光，不过咱们可以去他的飞艇系泊地等他，您意下如何？” 凯尔萨斯自无不可。 队伍在唐蒙的引导下向城外走去，完成任务的严牧之走在队伍末尾，小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个不停。 他先是假装崴了脚，故意落在队伍末尾一截，然后假装走不快，一点点往前蹭着，眼看着自己和队伍的距离越拉越大。 然后，他……他发现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关注、搭理自己。 他干脆也不装了，直接站在原地看着队伍继续渐行渐远，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回头查看情况。 见状他随即朝着另一个方向大步走去，每走几步就不放心地回头看看，直到那支法师队伍彻底从视线中消失，都没人过来找他。 ‘我……这就自由了？’严牧之还是不敢相信，但他也不愿多做停留，直接甩着步子，撒丫子就跑…… 另一边，唐蒙终于将达拉然的团队来到了城外的飞艇系泊地。 这些法师远远的就看到了空中三艘巨大的飞艇，到了近处更是惊叹不已。 今天他们是真的长见识了，矮人那巨大的飞艇，让普通人也能飞起来。还有一路上看到的，被柱子撑在空中的道路，上面马车飞驰…… 不过他们很快就惊叹不出来了，更没空去关注那三艘飞艇了。 不是因为营地中的矮人，而是因为营地中矮人之外的存在。 一只巨大的鸟首人身兽、一个飘在空中的幽蓝色光球，以及一只全身如蓝宝石一般完美无瑕的巨型猎豹。 它们似乎正在向矮人们打听什么，一个矮人率先发现了唐蒙，指着这边大喊大叫。 三只神奇的生物看了一眼，立刻来到这边。 鸟首人身兽急切地问道：“凡人，听说你们要寻找母亲的下落？” “母亲就是生命的播撒者、万物的守护者、梦境的创造者、原始之灵的母亲，弗蕾亚女士。”猎豹在一旁补充。 那个光球则发出嗡嗡的柔和声音，但没人能听懂她在表达什么。 “真是……难以置信！”凯尔萨斯看着面前三位荒野之神，难以掩饰自己此刻的震惊与欣赏，“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完美的生命？！” 他身后的法师们，也都陷入呆滞无法自拔。 只有唐蒙气急败坏地站在那里，想要骂街，却又兴致索然。 ‘我是不是该考虑提前退休了？’他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莫名其妙毫不相干的念头。 第953章 926.想支使我们冒险？你配吗？ 起点城行政区，调查员礼堂中，此刻聚集了四十多名调查员。 “情况就是这样，”介绍完基本情况的唐蒙总结道，“这次行动由我全权负责，愿意接受征召的就准备一下，不愿意的也注意保密。还有什么问题吗？” 下面几十名调查员都没公开提问的意思，要么沉默思索，要么窃窃私语，要么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台上的唐蒙。 他见状也不想再拖下去了：“如果没有问题就散会，明天早晨……” “唐工，我有问题，”一个人突然举手，直接打断了他，不等他点名就起身高声询问，“乔工为什么不在？” 项目里不止一个同事姓乔，但能让他们开口询问的“乔工”，就只有一个。 “这次项目乔工不参加，他有别的行动。” 那人却并不接受这个解释，反而慢条斯理地问：“据我所知，这场行动本来就是乔工发起的，之前的所有工作也是他和他的兴趣小组成员独立完成的。没错吧？” 一听这话，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本来不怎么重视，毕竟这场行动看着似乎风险很高。可如果是乔木策划、发起并推动的，那就不一样了。可问题来了： “既然是乔工主导的，他为啥没来？”那人随即话锋一转，“当然，咱不是质疑你，可这么大的行动，乔工就算再忙，给咱们解惑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吧？” “还是说……”那人顿了顿，直接质疑，“乔工不是没时间参加，而是没机会参加？” 一听这怀疑，原本还窃窃私语的人群，立刻更加喧嚣了。 唐蒙也顾不上维持秩序，冷冷地看着那人：“你怀疑我排挤乔工、抢他功劳？” “我可没这么说，”那人却笑着摊手、摇头，“你们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管不着，也不关心。我关心的是我的收益。” 那人停顿片刻，环顾四周后又继续说道：“这种大行动，全公司也就乔工组织过、成功过。你现在跟我说乔工半路地退出了，你让我们怎么想？” “任何行动都有风险，就算乔工在，也不敢说百分百成功这种话。”唐蒙冷冷回怼。 “乔丹也不敢说三分球百分百命中率，所以你和乔丹一个水平？” 哄堂大笑。 “我就是好奇，乔工为啥不参加？就算他没空，咱们为啥不能等他？”没等唐蒙反驳，那人立刻高声问全场，“同意等乔工有空再行动的，举一下手。” 短短十几秒的工夫，所有人都把手举起来了。 唐蒙面色阴沉地注视着那个挑事的刺头：“行动是我主导的，该怎么做我说了算。你愿意参加就参加，不愿意参加就退出！把你那套刺儿头毛病给我收回去！” “呵？”那人一听也来脾气了，直接开始撸袖子，推开前面的人就大步往前走，“爷就这毛病，跟爹妈都这样，关你屁事？！能忍忍，不能忍给爷爬！” 周围的同事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几个人上来死死按住那人，那人却还在兀自挣扎着，力气极大。 “少特么在这儿跟爷装大头蒜！告诉你，爷不吃这套！”那人梗着脖子朝他比着中指，“爷干调查员就是为了不受气，管你是p11还是p110，都特么给爷放客气点儿！四九城扫听扫听去，爷怕过谁？！” 发泄过后，那人也不挣扎了，甩了几下把其他人缠住他的胳膊甩开，轻蔑地瞥了唐蒙一眼：“得，爷不伺候了！唐蒙，这么大个项目，全国的同事都在，爷今儿给你个脸，别说爷不心疼你。” “等项目结束了咱总部见！谁跑谁特么是孙子！”对方转身走出人群，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卵子！” 随着那人离去，竟然有四五个人跟着离开了，也不知道是相互认识还是觉得唐蒙这边不靠谱。 摔门的回声在礼堂中盘旋，所有人都沉默了。 唐蒙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血压飙升。 这就是调查员组织不起来的原因：制度上不支持。 他一个p11、高会成员、项目负责人，竟然都管不了一个p8，当众被对方下了面子还无能为力，除非他当场掏出魔杖和对方比划比划。 但就算他打赢了，也不长脸。因为他是管理者，不是狱霸…… 所以调查员集体行动，要么是有着高度一致的利益诉求，要么是朋友哥们闺蜜抱团，更多时候是二者兼有之。 唯独乔木是个例外，人家就是能画一张巨大的饼给所有人吸引住，最终还将那张饼加倍兑现，让所有人都服他，心甘情愿跟着他干。 他不说话，别人不是哑巴。 终于又有人开口了：“唐工，我不是不支持你的工作，可现在这样，我心里是真没谱。你看要不要和乔工好好谈谈，协调一下档期？” 没等他回话，那人后退一步：“今天就这样吧，你也冷静冷静。崔老三就是个混球，跟他合作过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没被他卷过？那货就是哪天被枪毙了我都不稀奇，你也别跟他置气。之后行动要是有变化，我随时效劳。” 说到这里，那人迟疑了片刻，又道：“要还是现在这样，那我就只能先忙我自己的事儿去了。毕竟我手上的行动也不少，你多见谅。当然如果你需要帮忙，也可以来找我。” 这位要客气的多，但话里话外和崔老三还是一个意思：乔工来，我们也来；乔工不来，支使我们冒险？你不配，除非算你欠我们的。 这位说完也起身离开了，仿佛得到了信号一般，很快礼堂中的其他调查员，也三五成群、稀稀拉拉地告辞了，最终只留下唐蒙和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调查员。 但那几位也没说话，更不好意思去看他，只是陪他坐着，保持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他无奈地使劲叹了口气，其他人才像刚活过来一样如释重负。 有人劝说：“老唐，其实没必要非整这一出。搞这种大型行动本来也不是你的专长，你揽这事儿干嘛？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你就委托给乔工不就得了？” 唐蒙没说话，他总不能说这个行动就是自己从乔木手里抢过来的。这种事情拿不上台面，一旦传出去了对高管联席会的形象也是巨大的打击。 可话说回来，现在的他也被逼到墙角了。 这么多原住民突然来访，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已经在调查员群体中传开了。现在不止是留在诺瑟隆的调查员蠢蠢欲动，高地之外那些得到传讯的调查员也在拼命往回赶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他撂挑子，那他与乔木的谈判就算是白谈了，违约的他从今往后都没有理由阻拦对方了；如果他不撂挑子，他就得想办法说服这些调查员相信他，或者…… 干脆再把乔木拽进来？那他可就丢大脸了。 他这一把年纪，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可不这么做，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崔老三虽然混账，但话糙理不糙，人家的诉求是合理的：你要么证明你有那个能力带着我们赚钱，要么就求我们帮忙欠我们人情。 这又不是各分部安排的项目，非做不可。这种来去自由的项目，调查员之间可从来没有你是负责人，其他人就都得乖乖服从的说法。 最后绝大多数人都跟着崔老三离开了，就是因为崔老三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也说出了这行的规矩。 他自然证明不了自己有能力主导大型行动，可让他为了一次成败难料的行动欠四十多人的人情，传出去他一样是笑话。 相较而言，还不如找乔木认个怂，起码能把丢人现眼的范围控制在六人以内。 “老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见他一直不说话，有人猜测道，“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要真这样，你说一声，我们去帮你拉人。我们多少也有些面子。” 这话反而成了一记催化剂，让唐蒙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从台上一跃而下：“先不用，我再找乔木谈谈，看看他能不能挤出时间。” 其他人闻言也不再说什么，或是感到遗憾，或是松了口气。 遗憾的是，没让这位高会成员欠自己人情；轻松的是，朋友总算不钻牛角尖了。 不过唐蒙终究还是扑了个空，乔木他们居住的旅店早已人去房空了。 看着已经被旅店服务员收拾干净的房间，他无奈地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不用打听也知道对方的去向：当然是拿着自己提供的情报，去做自己双手奉上的任务了呗。 “妈的，赔了夫人又折兵！我今年是不是水逆？！”唐蒙狠狠地自言自语骂了一句。 第954章 927.逃离敦霍尔德 希尔斯布莱德丘陵，南海镇。 这是乔木第三次来这里。之前两次是当初往返于达拉然与诺瑟隆高地之间，为了拯救被龙喉氏族囚禁的红龙女王。 十多年过去了，这座城镇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镇子外围多了一些简陋的民房，证明这座城镇的人口是正增长。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还遇到了一个熟人。 “哈！好久不见，你变老了！”甫一见面，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乔木就大步上前，狠狠给了对方一记熊抱。 等两人分开，懵逼的罗宁见到队伍中的严牧之，才恍然大悟。 他仔细打量着乔木和柯羽，很快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什么你们都不会变老？！” 没错，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十一年了，曾经那个青涩、颓废的青年魔法师罗宁，现如今已经成了沉稳、自信的中年魔法师，那一脸的金色络腮胡子很有辨识度。 反而乔木等人，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这有什么奇怪的？信不信你入土为安的时候我还是这副模样？”乔木开了个很不客气的玩笑，目光落在罗宁身旁那位英武、挺拔的高等精灵女性身上，“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 “哦，对了，”罗宁拍了拍额头，“这位是来自奎尔萨拉斯的温蕾萨·风行者，我的妻子！” 说起最后那句时，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 确实，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能娶到一位优秀的高等精灵，还是来自联盟内大名鼎鼎的风行者家族，任谁都会骄傲。 “风行者？！”听到这个名字的柯羽惊声低呼，“温蕾萨？！” 被时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温蕾萨，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随着她与奥蕾莉亚聊天记忆的复苏，一次次在她脑海中闪过。 “你认识我？”温蕾萨疑惑地反问，“我……抱歉，我不太喜欢社交，如果冒犯到你的话……我该认识你吗？” 柯羽没有回答，她甚至都没听到对方的声音。她呆呆地看着对方，眼前的高等精灵，逐渐与她记忆深处那个身影重叠、融合…… 乔木不得不替她解释：“她叫柯羽，是……” “柯羽？！”他刚开口，温蕾萨也是一声惊呼，显然对这个名字有着极其深刻的印象。 怎么可能不深呢？ 柯羽，首个人类游侠，她姐姐奥蕾莉亚的弟子；以游侠部队一员的身份，跟随姐姐跨过黑暗之门，再回来时，却取代她那已经失踪的姐姐，成了游侠部队当之无愧的指挥官。 这件事在奎尔萨拉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很多高等精灵甚至一度愤愤不平，认为其中必有阴谋。很可能是远征军排挤奥蕾莉亚，甚至谋害了她…… 直到游侠部队返回奎尔萨拉斯，这类声音才逐渐消失。 可她和二姐聊起此事时，心情却依然复杂。而且仍有不少大精灵主义分子，会经常有意无意在姐妹二人面前搬弄是非，想要挑起风行者家对人类的不满。 当然这种挑拨主要针对已经继承母亲与大姐职务，成为奎尔萨拉斯游侠将军的二姐。 那段时间，她和那些返回的游侠聊了很多，也发现这些游侠是发自内心地尊重与服从那个人类。 但她也很难生出对那个人类的反感，尤其是得知对方亲自以身犯险，找到方法缓解游侠部队魔瘾一事后。 如果见到了那个人类，要用什么态度面对对方？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可真正发生时，她却发现自己出乎意料的平静。 反倒是这个人类非常拘谨，似乎是个有些内向、很腼腆的大家闺秀。很难想象这个女人是一名令无数老牌游侠都敬佩不已的新秀，更是大姐最信任的、在战场上一直将背后托付给对方的学生。 见两位游侠竟然很自来熟地聊了起来，乔木干脆招呼大家先去酒馆小坐，顺便叙叙旧。 “你们怎么会在南海镇？”点了一些酒水后，他好奇地打听。 这两人不应该要么在达拉然要么在银月城吗？以他俩的关系，应该是银月城的概率大一些。 “这就要问你们了，”罗宁的表情却有些古怪，“我本来在乡下待得好好的，没什么人打扰，没想到肯瑞托会突然联系我，说是人手不足，空闲人手都去起点城了，需要我顶替执行一个任务。” “你们起点城在搞什么？魔法交流大会吗？” “不，他们打算组织探索诺森德，寻找泰坦遗迹。” “泰坦遗迹？”罗宁面露惊容，“那玩意儿真的存在？” “真的，这次探索就是一位泰坦守护者——就是泰坦的手下——的委托。” 听到这话，罗宁惊讶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生向往。 “你要是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过去，”乔木提议，“达拉然带队的是凯尔萨斯，有你妻子的关系，他肯定不介意多加两个名额。” 一听到这个名字，罗宁毫不掩饰自己的退缩，他果断摇头：“如果真的能找到泰坦遗迹，以后去参观也来得及。还是眼下的任务更要紧。” “说了半天，你还没说是什么任务呢，是要保密吗？” “不需要，”罗宁简单地介绍，“我要搜寻一个死灵法师的下落，过去几个月一直有人举报这里有死灵魔法的痕迹，肯瑞托基本已经锁定目标了。” 一旁的严牧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是谁？” “一个名叫赫尔库拉的三流法师，至少从达拉然魔法学院的毕业成绩单来看是如此，”罗宁向他打听，“你知道这个人吗？” 严牧之立刻像摇拨浪鼓似地摇头。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罗宁失望地嘀咕了一句。 “你的妻子也来帮忙？”乔木有些羡慕，“夫妻同心，真好。” “我不是，”旁边一直和柯羽聊得热切的温蕾萨突然回应，“我只是看看能不能找几个兽人杀掉，最近那群畜牲越狱很勤快。” 沉默…… 察觉到乔木等人的尴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罗宁还是果决地转移话题：“你们是要去达拉然吗？我记得起点城不是有通往达拉然的传送门吗？” “我们的目的地也是这里，”乔木想了想，含糊其辞道，“我们要去救一个人。” “救人？”罗宁夫妇同时出声，又对视一眼。 温蕾萨紧接着问：“有人被绑架了？谁干的？我们可以帮忙！” “不是绑架，是奴役，”乔木摇头，“我们要去救一个奴隶。” “奴隶？”罗宁有些惊讶，继而又担心地提醒，“能豢养奴隶的都是贵族，你们要小心……” “哼！”旁边的温蕾萨却冷哼一声，显然对人类贵族这种落后的陋习非常不满。 “放心好了，我们是偷，不是抢。”乔木解释着，还朝罗宁眨了眨眼。 后者愕然片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 夜晚的敦霍尔德收容所依然灯火通明，欢呼与笑闹的声音穿透高耸的城墙，在旷野上回荡。 柯羽几人缩在收容所外一处农场的谷仓里，裹着自发热毛毯，点着无光驱蚊灯打盹。 乔木很快也进来了，一屁股坐在他们身边，取出一份热腾腾的三明治开始啃。 其他人并不惊讶，对他能从“门门果实空间”拿出热腾腾的食物一事早就见怪不怪了，而且他们也都吃过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里面情况怎么样？找到那个萨尔了吗？” 萨尔当然找到了，只是这一趟找得颇为坎坷。 乔木本以为和游戏中一样，萨尔是被关在城堡地下牢房内，结果好不容易在阴暗的城堡中找到路，却发现地下牢房空空如也，只有几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类。 他当时甚至怀疑萨尔是不是已经跑了。 不过看角斗场那边彻夜狂欢的架势，也不像是丢了重要奴隶，他只好在收容所内搞起了地毯式搜索。 无论城堡内部，还是那些脏乱差的兽人收容所，抑或角斗场和兵营都没有。最后他硬是在仆从住房最后面公共厕所旁边一间破烂棚户里，发现了萨尔。 兽人正躺在草席上发着呆，双脚的脚链上都挂着一颗沉重的铁球，可住所周围却完全无人看管，甚至可能只有兽人自己——毕竟其他人都去角斗场干活了。 乔木没想到萨尔竟然拥有自由活动的权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观察了许久，确认既没有埋伏也没有伪装后才离开。 “这么简单？那你怎么不直接把他带出来？”孔玲奇怪地问。 她还以为作为联盟最大的收容所，敦霍尔德好歹得有一支法师部队驻守，他们还得激战一番。没想到乔木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如入无人之境。 “直接接出来怎么能体现咱们的付出和价值？”乔木反问，“救人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智计百出、策划多时、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吗？” 所有人都无语了。他们都听明白了，乔木不仅要解救萨尔的情报与任务奖励，还要萨尔欠他一个大人情，甚至一条命。 “你以后千万别救我，让别人来，”孔玲一脸认真地说，“我就欠你个通风报信的人情，多了我可不认。” “那可不行，”乔木则嬉皮笑脸，“你放心，我肯定不找你讨债，你还不一定有我富呢。我找你老子去。” 在场六人中，只有四人是死神，倪爱军和严牧之不会隐身不会腾空，只能留在要塞外面做接应。 其余四人没有立刻去解救萨尔，而是选择循着声音先去角斗场看看。这次行动大家都很放松，明显对角斗场的喧嚣产生了兴致。 角斗场看台上熊熊燃烧的火把与火盆将整个赛场映得透亮，观众们并没有为下方的角斗鼓舞欢呼，而是在畅饮美酒的同时，对着场上起哄笑闹，仿佛那里正发生着什么滑稽的事情。 待四人看到角斗场上的一幕时，只感到愤怒与恶心。 正式的角斗比赛已经结束了，此刻场上不再是兽人与兽人之间的较量，而是人类与兽人的……虐杀！ 几头兽人双手双脚全都被铁链子捆得严严实实，别说移动了，就连活动都困难。他们的一旁，却有几个人类男性，正用刀剑长枪等锐利的武器，残忍地伤害他们。 那些人类使用武器的姿势和动作非常笨拙，显然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不过他们也并不急于杀死那些兽人，反而每一次下手都非常克制。 兽人们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跑，只能惨叫着在地上拼命蠕动，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只是本能地想要远离伤害。 这举动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蠕动许久的距离，那些人类只需要迈出一两步就能轻易追上，然后再一刀下去，切掉他们身上一块肉，或一枪扎个洞。 一些兽人或是绝望或是力竭，干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渴望眼前的恶魔给他们一个痛快。可得到的却只是更加残忍的虐待与呵斥、羞辱。忍受不了疼痛的他们只能继续蠕动，像一头头巨型的绿色的蛆…… 地上已经被拖拽出了十几条新鲜的血痕，在那鲜红的血迹之下，整个角斗场暗棕色的土地，都证明了这种残忍的虐杀，已经不止几次了。 而角斗场的边缘，还有几头兽人，同样全身被铁链紧缚，身上却没有多少伤，也没有人类试图伤害他们。 此刻的他们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坐在角落里，各自捧着一大块肉，狼吞虎咽，对场上所发生的一幕视而不见，对头顶那阵阵嬉笑与起哄声听而不闻。 显然，他们是之前那场角斗赛的获胜者。 获胜者有肉，失败者没命，这就是敦霍尔德角斗赛的规则。 孔玲早就看不下去了，最先一个瞬步直接逃出了角斗场。快速移动掀起的阵风引起了几个观众的注意，但他们醉醺醺的，只是随便扫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就继续投入到这场“娱乐”中了。 乔木三人很快也跟出来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杀敌是正常的，复仇也是合理的，但刚才那一幕，与这二者都毫无瓜葛。那只是人性最黑暗最丑陋一面最肆无忌惮地暴露与展现。 “你们竟然还能看这么久……”听到身后的动静，扶着墙直起腰的孔玲擦了擦嘴，显然已经吐过了。 郭天宇连忙从背包里掏出水壶和湿巾。 他们其实没待多久，只比孔玲晚出来也就一分钟。 孔玲看了柯羽一眼——她反而是四人当中最平静的：“我没想到你反而是最坚强的，你不会私下里爱看一些重口味的东西吧？” 柯羽沉着脸摇头：“战场上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你们要是参加过远征军在外域对旧部落的反击战，会看到比这还要残忍百倍千倍的场景。” 远征军还干这种事？心中疑惑的孔玲还没问出口，柯羽已经主动解释了：“那些绝望之中第二次饮下恶魔之血的邪兽人，他们对自己人的手段超出正常人类的想象。” “当时我们甚至觉得根本不用去管他们，最多几年他们就会自相残杀着灭绝掉……”想起那些记忆，她的脸色更难看了，显然也不好受。 “要处理一下这些人渣吗？”见孔玲这副模样，郭天宇心疼地提议。 孔玲却拒绝了：“别节外生枝，谁知道这里未来有没有别的剧情？救出萨尔就立刻离开吧。这里我这辈子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乔木随手一拽，四支蛇皮袋掉在地上：“一人一个。” “这是什么？”柯羽问着，直接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直接愣住了。 是积分商城的易用并联式塑料粘结炸药。 “一人一袋，找容易炸的地方，哨塔、兵营、收容所、仓库……仆从房也可以，”乔木率先拎起一袋子反手扛在肩上，指着一个方向，“约个时间，炸完了去那边集合，萨尔在那边。” 柯羽还在大张着嘴巴发愣，孔玲已经拎起一袋子：“我炸角斗场，都别跟我抢！” ----------------- 萨尔躺在稻草堆上发呆，此时此刻他耳朵里塞满了稻草，可万籁无声的深夜，角斗场那边的笑闹声却依旧能钻进他的耳中。 其中似乎还掺杂着痛苦的呻吟与哀嚎。他知道那不可能，他的那些同类根本没力气发出能盖过那么多人类的声量，可那虚假的声音却依然如附骨之疽一般，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回荡。 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他，干脆翻身坐起。他先是起身假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趁这个工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窝棚外面，确认没发现任何监视者后，才结束懒腰，一屁股盘腿坐回草垫子上。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从草堆下方摸索出一根细长的针，一边关注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一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弯下腰将那根针捅进脚镣的钥匙孔中，小心翼翼地转动、拨弄。 就这么折腾了足足十多分钟，随着一声脆响，他左脚的脚链直接打开了。 但萨尔并没有放松，也没有欣喜，反而猛地起身，更加谨慎地观察起外面的动静。 双脚的镣铐，他这几天已经打开过十几次了，一点都不稀奇。他现在需要的是反复联系，让自己更加熟练，而不是随便开一只镣铐都得这么久。 这一次，他观察外面的时间远比刚才更长，又过了几乎和开一只镣铐相同的时间后，他才缓缓收回视线，将镣铐重新扣好，继续练习。 然而就在他第三次打开左脚镣铐，觉得自己似乎更熟练了的时候，一声巨响将他吓得直接原地跳起。 双脚甚至都没落地，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紧凑的巨响。 从未听到过的天崩地裂般的动静，吓得他双手颤抖，手中的针都掉到地上了。 可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去找那根针了，而是拖拽着右脚的镣铐，一步一步挪到棚子外。 甚至都不需要再寻找任何视野开阔的区域，他就看到远处那几乎映红整个夜空的大火。紧接着，就是四处传来的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再然后，爆炸冲击波掀起的碎木屑、碎石块甚至碎骨肉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砸了他一脑袋。 萨尔却毫无反应，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敦霍尔德收容所大半都已经陷入火海，唯一幸免于难的，就是收容所最高处的石制城堡。 “萨尔？”黑暗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将他唤醒。紧接着一个人类走了出来，陌生的面孔，他没见过，一时分不清是士兵还是仆役。 对方打量着他，眼神有些奇怪，仿佛是第一次见他一样，有种……新鲜感？ 可他还没想明白，对方的视线就停留在了他的脚上。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心中咯噔一下：坏了！他左脚的镣铐忘记戴上了！ 被发现了！怎么办？该怎么搪塞过去？还是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不行，太仓促了，干粮、零钱、地图、衣物、伪装用的斗篷……他什么都没准备。最重要的是，塔蕾莎今天不在收容所！ 那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短短一息间，萨尔的心中闪过了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那个唯一的选项上。 他看向对面人类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掩饰得很好的凶光…… 那人类却并未察觉，视线从他脚上移开，开口道：“我们是来救你的，带好你的东西，立刻跟我走。” “什么？”本已做好最坏打算的萨尔，顿时被这话惊到了，“你们是来救我的？” “不然呢？我是来逗你玩儿的？”那人反问着朝他走来。 战士的本能，立刻让萨尔警惕起来。他全身肌肉紧绷，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类，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全身。 没带武器？还是把匕首藏在背后或衣服下面了？不管哪种，只要对方有异动，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卸掉对方的肩关节，然后用他坚实的双臂直接勒断对方的脖子！ 然而就在萨尔打定主意的同时，那个走到他面前，距离他连半条手臂的距离都没有的人类，却直接半蹲下去，伸手触碰他右脚的脚镣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哗啦”一声，那副坚实的脚镣，直接脱离他的皮肤，无力地滩落在地上。 “好了，走吧，”在萨尔呆滞的注视中，人类站起身扭头就走，走出几步，察觉到身后没动静，回头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别告诉我你不想走啊。” “你……你真的是来救我的？” “不然呢？”乔木指着那边冲天的火光，“你知道今晚炸死了多少人吗？我们搞这么大阵仗是逗你玩儿呢？” 他惊愕地确认：“你们……这场火是你们放的？为了救我？” 可为什么？他只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兽人孤儿，无权无势无名无姓，萨尔这个名字还是他的主人为他起的。 非要说的话，他前不久确实在勇士竞技大赛取得了名次，确实可能会打动一些利欲熏心的人类奸商。可那也不足以让这些奸商公然得罪一位中将，甚至成为王国的重刑犯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乔木没来得及回答，咻咻几声，又有三个人类凭空出现在他身边。 好快！萨尔心中一惊，他完全没看清那几个人是如何出现的，难道是传说中的潜行者刺客大师？ “好了吗？”孔玲直接发问，“好了就快走，我来的路上看到一支士兵小队正从城堡往这边赶，一路上火都不灭人都不救。” 一听这话，萨尔心中一惊，知道布莱克摩尔派人来找他了，甚至可能亲自来找他了。毕竟自己可是那家伙的摇钱树，那家伙可舍不得自己了。 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陌生人身份的时候，这场大火之后，布莱克摩尔一定会加强收容所的防卫，甚至将他重新关回地牢。那时他再想跑，就真的难于登天了。 “谢谢你们，好心的陌生人，”下定决心的萨尔急促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愿意帮助我这个卑微的兽人，但你们的恩情我将铭记一生！” 四个人类一个兽人，立刻穿过布局混乱的民房，向收容所唯一大门所在方向奔跑。 可敌人比他们更快，他们刚冲到大路上，就迎面撞见了急速赶来的十余名士兵。 为首的带队者，萨尔认识！ 没有一句言语，四人直接原地消失。 下一秒，萨尔都还没彻底停稳身形，就见对面三名士兵直接人头飞起。 与此同时，几声急促的破空声从黑暗中传来，五支利箭直接刺穿了队伍末尾五名弓箭手的喉咙，并直接将他们的脖子炸得粉碎。 短短几个呼吸间，这支人类士兵小队竟然几乎就要被屠杀殆尽了！ “等一等！”此时才反应过来的萨尔喊道，“把指挥官留给我！” 听到这话，拳头已经来到指挥官面门前的郭天宇，硬生生刹停了。 四人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萨尔周围，而他的对面，只剩下一个敌人呆滞地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的尸体、血腥的战场，久久回不过神。 这些人果然就是传说中的刺客大师！此时的萨尔无比笃定，可这也让他更疑惑了。 传说中的刺客大师，数量稀少，神出鬼没，只要有一个，就能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究竟是谁，能让四名刺客大师同时出手救自己？那人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一时之间他完全想不明白，但丰富的角斗经验，让他立刻将杂念抛诸脑后，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敌人身上。 “德拉克……” 听到这个名字，乔木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副本老一德拉克中尉嘛，游戏中的旋风斩小达人。 德拉克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不仅没有畏惧，没有试图逃跑，反而恶狠狠地瞪着萨尔：“你这头畜牲，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地待在你的圈里！中将阁下只是稍微分了个神，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跑了。” 他说着从腰间拔出骑士剑：“你休想迈出敦霍尔德半步，砸碎！我会砍掉你一条腿和一条胳膊，把你拖到中将阁下面前，让你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请求他给你一个痛快！” 萨尔却没有理会他，而是问一旁的乔木：“请问能借用一下你们的武器吗？” “好。”话音刚落，只见乔木一挥手，伴随着一阵叮铃桄榔的声响，如同变魔术一般，十几把斧头凭空出现，摔在地上。 萨尔看着地上那些斧子，一时间都恍惚了。 “随便挑，都拿走也行，不值钱的东西。” 他没问这些武器是怎么出现的，也没问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喜欢用单手斧，直接从中选了一把最趁手的，这才再次看向对面的德拉克： “过去这十几年来，你这个疯子一直以折磨我、折磨那些可怜的兽人为乐。今天，我终于能够亲手砍下你的脑袋了！” 话音刚落，两人就同时怒吼着向对方发起冲锋。 兽人是经验丰富的角斗士，人类更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一时之间，两人竟然不分伯仲，打得难舍难分。 乔木四人却也不着急，更不催促，只是在旁边静静观战，甚至还有心情点评一二。 “实话实说，这两人的战斗技巧都比我强，”孔玲感慨，“你说咱们死神为啥就知道比灵压，比卍解，就不知道磨炼一下战斗技巧呢？” “别咱们咱们的，这里面没有咱们，”乔木立刻反驳，“白斩鬼走四门课你学狗肚子里了？” “咋着？”孔玲指着逐渐占据上风的兽人，“你意思是你战斗技巧比他强？” 乔木不说话了。 “我觉得我比他强……”郭天宇嘀咕了一句，很没底气。 “可算了吧，”果不其然，孔玲立刻反驳，“你那叫战斗技巧？你那充其量就是个技能。吼一嗓子‘北斗百裂拳’，然后几百拳就挥出去了。” “哪这么简单？”郭天宇急了，“那几百拳又不是凭空出现的，那都是我亲自挥出去的！全凭速度！你知道我为了这个拳法，苦练了多少年吗？” 孔玲不说话了，她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太偏颇了。 “你要这么想，”柯羽评价道，“正是以为内他们没有灵压，没有卍解，没有种种神奇的力量，所以才只能磨炼战斗技巧。” 孔玲想了想，点头表示支持：“这话在理。” 四人闲聊着，那边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萨尔将每次呼吸都要喷出一股子血沫子的德拉克踩在脚下，居高临下地俯视了对方几秒钟，然后一斧子劈下去，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十多年来的仇恨被报了一部分，顿感胸中一阵畅快的萨尔，忍不住仰天长啸。 而周围的火焰，就在他的咆哮中猛地向天空窜起老高，一时间层层热浪也是席卷而来。 乔木四人自然注意到了这异象，纷纷惊疑地注视着周围。 柯羽压低声音：“什么情况？他是……” 乔木替她说出了没说完的话：“嗯，看样子，我们的萨尔，是一位天生的萨满。即使不经历元素仪式，也能与元素之灵产生连接。” 郭天宇也忍不住感慨：“啧，这是主角光环？” “想什么呢？”孔玲不赞成，“哪有兽人当主角的？估计是核心配角。” “这项目哪有什么主角？”乔木摇头，“都这么久了，你们见过智脑给哪个角色划分身份？” 这倒是真的，这个项目中所有剧情人物的角色定位都是问号，也就是说智脑也说不清这些原住民是个什么身份。 随着咆哮声的停止，火焰也重新恢复正常。 萨尔并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异常，转身朝他们招手：“谢谢你们容忍我的任性，只怕更多的敌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咱们快走吧。” 此刻的敦霍尔德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要么四处奔逃，要么在救火救人。 四人一兽赶到大门口时，惊讶地发现大门就这么大敞着，而且无人看守。 直到听到脚步声的倪爱军从门后面探出头，朝他们招手，他们才恍然大悟：这两人竟然也没闲着，替他们把大门拿下了。 萨尔没想到这四人竟然还有接应，但现在他是完全不惊讶了。 “严牧之呢？”乔木一边往门外跑一边问。 “这儿呢这儿呢！”黑暗的草丛中，严牧之站起身，一边拍着身上的草屑和泥土，一边朝他们走来，“我想着我这种远程战力还是要尽可能谨慎一些。” “谨慎过头啦！”郭天宇忍不住吐槽。 谁打架往草里躲呀？传出去调查员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快走吧，”柯羽则招呼他们抓紧时间，“老严跑不快，咱们这一路有的被赶呢。” “怕什么！”孔玲却毫不在意，“那种人渣，追上来多少就杀多少！” 这杀气腾腾的话不禁让萨尔侧目，他一时也不明白这个女性人类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同胞有这么强的敌意。不过对方说得没错，那些人类都是人渣！ 这个词很好，他记下了。 “按计划，直接去南海镇，如果有船就立刻坐船离开，没船就找个农场先躲起来。”这么大的爆炸，不仅敦霍尔德要有所表示，天亮之后南海镇与塔伦米尔的士兵只怕也要出动了。 至于出动是救灾还是搜捕，那就看布莱克摩尔是何打算了。 六人一兽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随着远离，渐渐的，敦霍尔德那惨烈的呼喊声也逐渐消失了，只剩下那依然显眼的火光，没有半点要熄灭的意思。 毕竟收容所周围没有水源，只有那么十几口井。而且为了节约预算，整个收容所绝大多数建筑都是木制的，还没刷防火油，十多年下来内里早就被虫子蛀空了，实在太好烧了。 夜色之中，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总断整个丘陵的静水河。 “过了桥就是塔伦米尔镇的管辖范围了……”萨尔松了口气。 乔木提醒：“别放松警惕，那位中将发起疯了，恐怕不会在乎什么行政区划。” “我当然知道，只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放下武器！”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拱桥之上，一个英武的女性高等精灵游侠，正弯弓搭箭，月光下泛着寒光的箭头指向的正是他们。 而高等精灵旁边，一席法师袍的罗宁，也一脸凝重地注视着他们。 第955章 928.秘术·连环尸爆！ “是敌人？”萨尔第一反应就是握紧手中的战斧，摆出战斗姿态，全神贯注盯着那锋利的箭头，随时准备躲闪。 乔木却半个身子挡在他前面，举起双手高喊：“是误会！” “误会？”温蕾萨冷笑，“这就是你们要救的人？敦霍尔德的火也是你们放的吧？” “这么大的火，别告诉我你们放火之前疏散了所有人。还有，这头兽人身上的血是自己的？” “那些人死有余辜，”乔木说完，默然片刻，“当然，我知道这话你不会信，毕竟那个角斗场已经被我们炸掉了，就算还有人活下来，也不会提及今晚发生的事。” “至于这个兽人，他叫萨尔。他是无辜的，战争时期他还只是个弃婴。” “无辜？”温蕾萨完全不接受这个说法，“这话留着去和那些无辜的高等精灵幼童们说吧！” 一支箭矢向着他的面门激射而来，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在伤到他之前，就钻进了一个凭空出现的空间门。 而他后方的萨尔已经趁这个机会发起了冲锋，他就是要抓这个空档，抢在对方再次搭弓射箭之前成功贴身！ 可他才冲出两步，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擒住了胳膊。 “不要动手。”乔木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他整个人直接脱离地面，向后划出一道弧线后重新稳稳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力气？！半蹲在地上的萨尔骇然不已，他交手过那么多人类，从未见过哪个人类能有这么大的力气。那根本不像是人类的力量，更像是一头雄壮的巨型食肉动物！ 就是这片刻的工夫，他们就失去了最佳的进攻时机。作为一名优秀的游侠，温蕾萨的速度超乎他们想象，已经重新从背后抽出一支箭矢，拉开弓弦重新瞄准了他们。 “乖乖投降，我不管你们是和这头兽人有什么渊源，还是堕落到甘愿给兽人暴动做卧底。我会将你们交给洛丹伦当局，米奈希尔国王自会做出公正的审判。如果你们再有异动，我就射穿你们的脑袋！” “卧底？”乔木恍然，难怪对方的敌意这么重。他们动静闹得太大了，对方把他们和最近一段时间的兽人越狱事件联系起来了。 “我们和兽人越狱无关，但这个兽人是无辜的，我们救定了，”乔木毫不客气地反驳，“我不管你和兽人有什么种族矛盾，如果你要把仇恨发泄在一个无辜者身上，还要冠以正义之名，那我们就是敌人了。” 温蕾萨并不接受他的威胁，冷冷一笑：“如你所愿！” 下一秒，箭矢以比之前那支快出不知多少倍的速度，直取乔木的面门。对方刚才那一箭竟然还留手了！ 乔木从未见过这么快的箭，这根本不是一张好弓能解释的，很明显，这大概就是游侠这个职业，甚至风行者这个家族的某种特质了。 “我来！”身后，倪爱军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他与其他人之间。 他听到对方的声音，也不再管那支箭矢，而是放心地直接一个瞬步冲向敌人。 倪爱军完全捕捉不到那支箭矢的轨迹，但他只是本能地抬起双拳，那拳头似乎是巧合，又似乎是必然地，将将挡住了那支箭。 下一刻，箭矢突然诡异地原地调头，以更快的速度按照原有的路径射向温蕾萨。 而乔木已经瞬步来到温蕾萨身边，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直接徒手抓向对方手里的弓。 没想到人类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猝不及防的温蕾萨仓促之间只能反手用手中的弓击打对方。可手还没挥出去，她的余光就瞄到了那支原路返回，反朝她射来的箭矢。 骇然之下，她也顾不上乔木的抢夺，只能以一个极其勉强的动作，尝试避开那支箭矢。 但最终，乔木没拿到她的弓，那支箭也没伤到她。 他们同时触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利箭更是在屏障上直接折断了，可见其力道之大。 乔木的手触碰到魔法盾，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而是扭头看向侧后方的罗宁：“你也要参战吗？” 罗宁却苦笑着后退一步，学着他的动作抬起双手：“我说，我们双方能不能先冷静下来？” “抓住他，罗宁！”温蕾萨厉声呵斥。 “别闹了，温蕾萨，”罗宁摇头，“他没有敌意，甚至都没用武器。” “他们是兽人的帮凶！”没想到丈夫竟然站在另一边，温蕾萨有些气急败坏。 “这只是我们看到的，”罗宁也严肃起来了，“我给你讲过我的一些遭遇，如果你还记得，就该明白，我们看到的往往只是我们想相信的，并不代表那是真相。” 没想到他说话的档口，被乔木遮住的视线盲区中，温蕾萨却行动了。 这么近的距离，她没有再搭弓射箭，而是选择直接扔掉手中的弓，一个灵敏地仰冲，一手擒住了乔木惯用的右手，另一只手则将锋利的箭头抵在他的脖颈处。 乔木没有反抗，只是任由自己被对方擒住。 下一秒，两把利刃，就分别抵住了温蕾萨与罗宁的颈动脉。 “放开他！”孔玲冷峻的声音从温蕾萨身后传出。 “让她放手！”郭天宇的声音则出现在罗宁身后。 罗宁被这一幕彻底搞麻了，甚至想直接躺平任他们闹腾算了，反正他相信乔木他们不会伤害温蕾萨，温蕾萨也伤不到乔木一行…… 他无奈地环顾四周，发现更远处严牧之躲在倪爱军与萨尔身后，但暗影能量的汇聚瞒不住他。那家伙只怕已经积攒了好几个强效诅咒，就等他施放在他和温蕾萨身上。 而柯羽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但黎明昏暗的草原上看似空无一人，他却总觉得有一对锐利的视线，时不时从他身上扫过。 丝毫不怀疑，一旦他和温蕾萨有什么异动，一定会有一支箭矢，毫不犹豫地从黑暗中射出，刺穿奥蕾莉亚亲妹妹的身体。 “现在平衡了，可以谈谈了吧？”乔木温和的声音，打破了紧绷而沉默的局势。 平衡？哪里平衡了？罗宁忍不住苦笑，分明是我俩被你们抓住了啊…… 不过他也不会破坏这宝贵的和平局面，而是顺着对方的话问：“这个兽人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要救他？” 担心对方还有对抗心理，他又补充：“我相信你们不是坏人，但我害怕你们被人利用。而且最近洛丹伦的兽人确实惹出了不少事情。” “他叫萨尔，是……未来的大人物。”乔木本想来个大的，但猛地想起你跟现在的人类说这位是未来的部落大酋长，那温蕾萨可就真的要不惜此身了。 “他是一个战争中被遗弃的兽人婴儿，被敦霍尔德的布莱克摩尔中将收养，培养成了一名优秀的奴隶角斗士。不久前在勇士竞技大赛取得了第12名的成绩。” 等了许久，见他不再说话，罗宁催促：“然后呢？” “没了。”他耸了耸肩。 “没了？”罗宁愕然。 “剩下的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受人所托，务必要救他出去，并保证他的安全。” “受人所托？”罗宁表情凝重地与妻子对视一眼。 他们大约听说过，兽人暴动之所以愈演愈烈，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人类各国的纵容。各国都将兽人暴动当成一枚棋子，一枚服务于联盟政治斗争的棋子。 难不成委托乔木的人，就是幕后黑手……之一？ “是谁？是谁委托你们的？”罗宁沉声质问，“我需要你告诉我真相，乔，这非常重要，关乎联盟大局！” 怎么就非常重要了？见罗宁如此认真，乔木也有些迷糊了。 可他能说什么？说他们受智脑委托？ 但他最终也没说，不仅他没说，其他人也没空听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投向他们来的方向，一大片急促的马蹄声正从那边传来，越来越近，速度非常快。 原本已经彻底放松下来的萨尔，此刻彻底紧绷了。他死死攥着手中的战斧，压低重心摆出防御姿态，紧紧盯着还什么都看不见的道路尽头，嗓子里无意识地挤出一声声野兽般的低声嘶吼。 仿佛是遇到了天敌的野兽。 很快，尘土飞扬之中，一队没有打队旗的人类骑兵停在了他们面前，队伍的末尾甚至还有一位穿着法袍的施法者。 “萨尔，”为首的骑士率先下马，环顾场上局势后，将视线转向唯一的兽人，“我就知道你这头畜牲不会乖乖听话，但我没想到你竟敢杀了德拉克！” “布莱克摩尔！”萨尔发出了仇恨的低吼。 “竟敢直呼主人的姓氏，看来这段时间我对你太过纵容了！”布莱克摩尔拔出骑士巨剑，“要么跟我乖乖回去，要么就被我砍断双手双脚，用马屁拽回去！你自己选吧。” “我选择砍掉你的双手双脚，再砍掉你的脑袋！”这一次，萨尔发出了毫无顾忌的大声咆哮。 “哼！”布莱克摩尔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而是将视线投向桥上几人。 “你们就是那群帮助这头畜牲逃跑的纵火犯吧？放心，我会给你们一场盛大的绞刑的！” 他停顿一下，又狞笑道：“不，绞刑太便宜你们了，你们见过我的角斗场了，对吧？等那里修好了，我会为你们组织一场盛大的角斗比赛，让你们亲自尝一尝那个滋味儿！” 见那几个人类没什么反应，他有些意兴阑珊，又有些亢奋期待。 身为战场老兵，他很擅长分析战场局势，很快就从人群中摘出了两名“异类”。 “一位高等精灵游侠和一位高贵的施法者？感谢你们为我拖住他们的脚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们出来，并重重酬谢的！” 说这话的同时，布莱克摩尔已经在心里揣测这对两人组合的身份了。 如果是什么大人物，那他一定要更加谨慎一些。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那就……今晚丑闻的详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类中将的感谢，温蕾萨并未放在心上，她甚至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听了对方刚才的威胁。 对方口中的角斗场，似乎不是什么好去处？ 再联想到乔木之前说过的话：“那些人死有余辜……那个角斗场已经被我们炸掉了，就算还有人活下来，也不会提及今晚发生的事……” 温蕾萨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似乎真的有一些需要自己先调查清楚再下结论的小秘密。 罗宁却没注意这些，反而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紧紧盯着队伍末尾那个显然不擅长骑马的施法者。 片刻后，他毫无预兆地大声呼喊：“赫尔库拉？是赫尔库拉吗？” 那名施法者愣了一下，没有回答，看向他的眼神反而变得审慎而危险。 “我是布拉德啊，你忘了？马虎的布拉德，炼金课上总是炸坩埚，”罗宁一脸兴奋地远远朝对方挥手，似乎非常开心，“没想到刚从暴风王国回来，就能遇到老同学啦！” 这一个莫名其妙的身份，顿时吸引了这边所有人的注意。 听到这话，那名施法者明显放松了，但思索片刻后，对方立刻又变得极度警惕，嘶哑着嗓子质问：“我的同学里没有叫布拉德的！你是谁？！” 伪造的身份被轻而易举地拆穿，罗宁却丝毫不紧张，反而露出了轻松的笑：“我不是布拉德，但你是赫尔库拉。找到你了！” 赫尔库拉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唬住了，紧张地后退一步，本能地想转头就跑，却又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几十名骑士保护着呢。 他停下脚步，再看向罗宁时，不仅不再紧张，反而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得意。然后下一秒…… “快杀了他们，中将阁下，他认出我了！他肯定是肯瑞托派来的人！”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布莱克摩尔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掐死那个蠢货，那家伙竟然直接将他知道对方身份一事暴露出来了！这样一来，那个法师和游侠，他不想杀也得杀了！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混球，尤其是对方此刻双眼中毫不掩饰的狡黠，心中满是忌惮：看来自己被这家伙平日里的表现骗了。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拖他下水！ 不过现在不是和这家伙算账的时候。他大手一挥，直接下令：“给我杀！一个不留！” 得到命令的士兵们纷纷取出武器，前排持盾，中间持剑，后排持弩，以稳固的阵型向桥这边推进。 “真是太幸运了，我只是打听到敦霍尔德最近住进去一个深居简出、非常孤僻的施法者，本来只想着撞撞运气，没想到真是这家伙，而且还直接出现在我面前了。”大敌当前，罗宁甚至还有心思庆贺。 “你从哪看出幸运了？”看着对面游侠最讨厌的重装士兵密集阵型，温蕾萨忍不住埋怨。 乔木则反问：“你还要继续抓着我吗？或者把我交出去，试着与对方和谈？” 听到这话，温蕾萨冷哼一声，松开钳制他的手：“你用不着激我，咱们的事没完！解决完那个死灵法师，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乔木活动了几下有些僵麻的胳膊，朝着对面的人群一甩手指：“杀！寸草不生！” ……没人行动，所有人都直勾勾看着他。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最后狼狈地拱手求饶：“拜托你们了……” “哼。”孔玲这才满意地转头冲向敌人。 “没事儿装什么逼啊……”郭天宇嘀咕了一句，一跃而起，随后如炮弹一般，后发先至地径直砸进人群中。 三明调查员，在重装步兵阵型中，如入无人之境，甚至都没给其他人发挥的余地。 这一幕直接将罗宁夫妇看傻了。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温蕾萨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是拉文霍德的成员？” 拉文霍德庄园，这个曾经被上层人士唾弃的刺客组织，在兽人战争期间声名鹊起。 这个组织的成员潜伏于阴影之中，保护联盟重要的政要与指挥官，同时也猎杀兽人的大人物；在看不见的地方，与臭名昭著的暗影议会展开了无数场英勇而血腥的绞杀。 战争结束后，这个组织再次变得低调而神秘。可这一次，没有人再鄙视、贬低他们了。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高等精灵，都开始传颂他们那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 罗宁想了想，摇头：“我觉得不是。” 他扭头问旁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乔木：“我要工作了，你不去帮你的朋友吗？” “不用，他们不需要帮忙，”乔木摇头，“我前不久受了点伤，暂时不想战斗……” 受伤？听到这话，温蕾萨忍不住打量起这个人类。刚才对方掀翻兽人、接近自己时那个身手，可不像受伤的样子。 她甚至怀疑这个人类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乔木并不知道自己的话被误会成凡尔赛，因为他刚说完自己就愣住了。 他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起，灵魂受损带来的痛楚与负面情绪，竟然已经大幅消退了。 他的注意力从战场转移到自身，开始审视自己的灵魂，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魂比起之前，竟然已经有了大幅的愈合。 那消失的部分，已经长出来一大半了。 不仅如此，在他独有的视角下，战场上那些被杀死的士兵，那些从肉体中分离出来的失落之魂，就在他的面前一点点变得残缺不全。 他们的灵魂在一点点崩散成灵魂之力，被输送到他的身上，修补、滋润着他的灵魂。 而这一切，都是在他毫无意识、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行的。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乔木陷入了迷茫之中。自己的灵魂，竟然背着自己进行自我修补？ 这看上去似乎……不，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这怎么可能？这就如同人的大脑背着人偷偷思考一样荒唐。 乔木强忍住立刻去地狱找路西法之翼问个明白的冲动，也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 这不是急于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更不是此刻突然发生的。他的灵魂被修补到这种程度，说明这个进程在敦霍尔德爆炸时就已经开始了。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战场上。 胜负已经非常明了了，孔玲等人并不好杀，他们杀了十几个，重创了十几个，敌军就直接崩溃了。 在他们的放任下，剩下那二十多个士兵直接丢盔弃甲四散奔逃，连马匹都不要了。那些市区行动力的士兵也只能绝望地躺在地上等死。 虽然他们的中将，在与那个兽人奴隶的单挑中依旧稳稳占据上风，可没人相信他们能打赢这一仗，没人相信他们能活下来。 敌人太强了，强得超出他们的理解。 罗宁与赫尔库拉的战斗也接近尾声了。无论罗宁多不遭肯瑞托待见，他也是肯瑞托盖章认证的优秀奥术师。 相反，无论赫尔库拉在希尔斯布莱德丘陵多令人敬畏，他也只是个毕业后都没有资格留在达拉然，必须自己去外面找工作讨生活的水货施法者。 “束手就擒吧，赫尔库拉。” 罗宁用一道极其初级的禁光咒，抓住敌人咒语准备完毕、不得不释放的时机，直接让对方耗费大量魔法精心准备的法术打偏了。 出其不意、天马行空。这是他最喜欢的战斗方式，在达拉然中甚至算得上是他的名片——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部分正统的施法者，对他这种“小伎俩”嗤之以鼻，认为这是上不得台面的旁门左道。 “你虽然涉嫌研究肯瑞托明令禁止的禁术，但你的研究暂未伤及无辜，对你的惩罚大概率也只是短时间的监禁而已。” 一道铁肺术，这个魔法是用来帮助施法者避免吸入毒气的。但毫无准备被施加这道魔法的赫尔库拉，猝不及防之下一口气没吸进肺里，险些把气管撑破了，有一道精心准备的咒语也被打断了。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可以为你向肯瑞托求情。” 一记粘连术，将赫尔库拉的双手死死粘在一起，让他无法使用手势魔法。趁他施展解咒时，罗宁又准确地将他的上下嘴唇粘在一起。 这下，赫尔库拉再也无法施放任何法术了。他恶狠狠地盯着罗宁，心中满是屈辱。 从头到尾，他都被这些像虫子一样惹人烦的小手段不停地骚扰，一道正儿八经的魔法都没能施放出来。 他更无法理解，什么法师会用这种方式战斗？哪有正经法师能在战斗中准确地将敌人的嘴唇粘起来的？这种熟练度到底是怎么来的？！ 本想转身逃跑，却被一记油腻术放倒在地的赫尔库拉，彻底不动弹了。 罗宁又谨慎地将对方捆缚起来，才来到对方身边。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躺在地上的赫尔库拉，看向他的眼神中，尽是得意与嘲讽。 有陷阱？ 心中警铃大作的罗宁，极其熟练地为自己施展了一系列防护系魔法，然后一记闪现术，朝随机方向躲出去了足足几十米。 可等他稳定下来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被骗了？”他无奈地摇头苦笑，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不服输，都被自己抓住了，还要再吓唬自己一下。 心中这么想着，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施展了好几个侦测魔法，确认没有任何危险，才再次来到赫尔库拉身边。 这一次，对方眼神中的嘲弄与讥讽更重了。 “知道了，知道了，”罗宁不耐烦地将对方从地上拽起来，“我被你耍了，丢人了，满意了吧？乖乖和我回达拉然！别指望我会替你求情了！” 他没说的是，他求情，只会火上浇油…… 他拽了俘虏几下，对方却挣扎着死死站在原地。 “别负隅顽抗了……”罗宁正要劝说，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死死锁定在那边的战场中，而且眼神中满是期待，仿佛那边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能发生什么？兽人打输了，但那个人类中将也被乔木的朋友一拳打飞了。真不知道那一拳头怎么会有怎么打的力量。 等等……那些尸体，似乎膨胀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罗宁瞬间就感觉遍体生寒。这个预感他太熟悉了，每一次出现，都成功帮他逃出生天，却总是导致他的队友…… “小心——！”脑子还没转过来，可他的嘴已经本能地喊出了声，“小心尸体——！” 乔木的朋友听到这喊声，下意识看向周围的尸体。 几乎是同一瞬间，仿佛某个机关被触动了，那些尸体同时急剧膨胀，直接涨成了圆鼓鼓的模样。 “小心！”孔玲高喊一声，与郭天宇直接原地消失。同一时刻，桥上看戏的乔木也消失了。 比他们更快的，是严牧之。那位的反应甚至早于罗宁的提醒。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直接从裤兜里抓出一件道具狠狠按在自己脑门上，整个人直接僵硬不动了。 下一秒，剧烈爆炸的狂暴能量，掀起了强劲的冲击波，将几十米外的罗宁和赫尔库拉直接掀飞出去。 等他恢复意识时，只感觉浑身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剧烈的疼痛。他两眼发黑，双耳噪鸣，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唯一的感觉，就是全身的疼痛，与嘴里浓郁的铁锈味。 过了不知多久，世界才重新回到他的感官中。他艰难地双臂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顾不上去找那个俘虏，焦急地看向爆炸的方向。 爆炸区域此时此刻已经什么都没了，一个活人或死人都没有，焦黑的地面更是寸草不生，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映衬下，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墨黑色。 随着微风，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味钻入鼻腔。那腥臭味浓郁到就连周围的草木都活过来了，都在下意识在躲闪。 罗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他处理过类似的情况。这是死灵的力量，与法师的奥术、圣骑士的圣光、术士的邪能、巨魔巫医的暗影截然不同的力量，是达拉然永恒的禁忌。 但他此刻顾不上这些，他踉踉跄跄着向爆炸区域走去，向对面的桥走去。 “温蕾萨……”他试图呼喊妻子的名字，可被死灵力量腐蚀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却微不可查，而且难听到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甚至怀疑这是只有死人才能发出的声音。 但他还是用尽全力呼喊：“温蕾萨——温……” 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住他，紧接着是熟悉的触感与温度。 “太好了，我以为你……”熟悉的声音带着哽咽，从身后传来。罗宁心神一松，顿时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倒，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太阳已经挂在半空中了。 “我昏了多久……”他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 不是因为难听，而是因为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异样。他明明记得自己的声带被死灵魔法腐蚀了…… 罗宁猛地坐起来，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但他紧接着又发现，自己原本被严重灼伤的双手，此刻也完好无损，皮肤甚至非常粉嫩柔软，比他记忆中的还要好。 他不敢相信地检查起自己的身体，惊讶地发现，此刻的自己，似乎前所未有的健康。 “你醒了？吃点东西吧。”温蕾萨将一个造型奇怪的食物递到他面前，难以想象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他下意识咽了一大口口水。 但他没有去碰那个食物，而是看着自己的妻子陷入沉思。 “怎么了？”温蕾萨见状紧张地问，“有哪里不对吗？” “不对……”罗宁沉思片刻，怅然而悲伤地问，“所以，我要死了，对吗？这是我死亡前的幻象？” 他下意识想要伸手触摸妻子的脸庞，却在触碰前一秒惊惶地缩了回去：“你呢？你是幻象的一部分，还是来带我前往死者世界的使者？” 温蕾萨呆滞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则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第956章 929.这任务成副本了？ 几分钟后，罗宁红着脸低着头啃食着手中的食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明明应该很好吃的东西，此时此刻也索然无味了。 “真有你的，法师的想象力都这么天马行空吗？”旁边的孔玲毫不客气地嘲笑着他。 “刚才那个，能不能再来一遍？”郭天宇催促道。 严牧之闻言，清了清嗓子，眼神放空地看着面前的柯羽，缓缓伸出手，又在触碰到对方前猛地缩回来：“所以，我要死了，是吗，亲爱的？” “哈哈哈哈！”郭天宇笑得涕泪横流、双手疯狂捶地，“就是这个，太牛逼了！” “好了，你们再这么嘲笑下去，他就要记仇了。”眼见着罗宁似乎已有死志，乔木及时制止他的小伙伴们。 即便如此，又过了好一阵子，这位达拉然“赫赫有名”的法师，才重新鼓起勇气和他们说话。 “谢谢你，乔木，你救了我一命！”他真诚道谢后又问，“那是什么魔法？为什么能消除死亡的侵蚀？” “不知道，”乔木却摇头，“别谢我，要谢就谢红龙女王去。” “啊？”这话把罗宁搞糊涂了，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乱问。 “最麻烦的是赫尔库拉竟然死了……”看着那边残破不堪的尸体，他觉得有些遗憾。 那个操控尸体爆炸的法术，绝不是那家伙的水平能搞出来的，只怕那家伙背后还有其他同样研究死灵魔法、比之走得更远的施法者。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安全隐患，如果这家伙还活着，说不定能审讯出一些情报，甚至揪出那个人的身份。 “任务完成了就行，那么积极干嘛？”乔木懒洋洋地劝说，“你再积极肯瑞托也不会待见你的，直接交了差回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 对此，罗宁实在无力反驳，只能报以苦笑。 乔木没说，罗宁没机会审问赫尔库拉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那家伙临死前疯狂叫嚣着什么“主人将赐我永生”“死亡将成为永恒”之类的废话。 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被邪教洗脑洗疯了，但乔木却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清楚巫妖王降临艾泽拉斯的具体时间，不过算下来也差不多了。 那家伙已经开始将触角伸向东部王国了？说明那家伙应该已经蒙蔽了一批维库人，在冰冠冰川站稳脚跟了，现在应该在筹备自己的军队。 这要是罗宁听到了那些叫嚣，多问几句问出个“诺森德”来，再很有责任心地去探查一番，指不定就要顶替克尔苏加德成为巫妖王的首席巫妖了…… 说起克尔苏加德，那家伙没事吧？巫妖王还会联系对方吗？ 严牧之肯定不敢联系那位了，乔木原本想让罗宁这次回去帮忙打听一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如果克尔苏加德依然选择走那条老路，他也拦不住，一时拦住了也没意义。还是要尊重他人命运，也尊重一下集体无意识应激。 “没事的话，我们就此别过吧，”乔木看了看日头，“我们还要趁着这里没全面戒严，赶去塔伦米尔一趟。” “等等！”正将赫尔库拉的尸体裹起来的温蕾萨猛地起身。 但她看了看那边因为没能手刃布莱克摩尔而沮丧不已的兽人，又看了看此刻完好无损的丈夫，一时无可避免地陷入了道德困境。 她应该将敦霍尔德纵火犯绳之以法，将逃出收容所的兽人就地处决。 但敦霍尔德的负责人布莱克摩尔却暗中庇护死灵法师，还对她和罗宁刀刃相向，明显不是好人。 而且之前听柯羽的讲述，那位在收容所里做的事情也实在令人发指。即使她恨透了兽人，也无法接受敦霍尔德角斗场的行为。 再加上眼前这群纵火犯，还救了她的丈夫…… 其他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她做决定。 半晌，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态度坚定地说：“我会去调查敦霍尔德的非法角斗场的，如果真如柯羽所言，那至少在我看来，你们纵火的行为就是正义的。” “还有这个兽人，”她瞥了那边的萨尔一眼，“你们说的对，他的年纪太小了，根本不可能上过战场。无论那些兽人在战场上犯下什么罪行，都与他无关。他是无辜的，自然也该是自由的。” 听到这话，萨尔感动地对她深鞠一躬。温蕾萨却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但还有一件事，”她严肃地问乔木，“雇佣你们解救他的人，究竟是谁？我需要一个答案。那个人很有可能和现在的兽人越狱事件有牵连，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是重罪，我绝不能置之不理！” 乔木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能把这件事联想得如此复杂。 他去思维宫殿中编了一套说法后，故作为难地挠了挠头：“我可以向你保证，那位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联。但我实在没法向你们透露对方的身份……” 温蕾萨也毫不退让：“如果是这样，我就不能放任你们带走萨尔了。我是奎尔萨拉斯的军人，高等精灵至今仍是联盟的成员。我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理，还请你们见谅！”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萨尔就想直接站出来，自己担下一切。他觉得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好心营救自己的人再为自己遭难。 旁边的严牧之却一把拦住他，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节外生枝。 那边的乔木则瞥了这边一眼，做了个手势，将罗宁夫妻带到更远的地方，窃窃私语起来。 看着那边随着三人的交谈，罗宁夫妻面露震惊，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见，萨尔抓心挠肝地小声问旁边的严牧之：“他们在说什么？” 严牧之瞥了他一眼：“我是术士，不是法师。你看我像是能听见的吗？” 萨尔讪讪的，又不甘心地问：“你们……是哪位好心人委托你们救我的？” 我也想知道……严牧之心里嘀咕。 “青铜……龙？”另一边温蕾萨愕然地重复着乔木给出的答案。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青铜龙，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完全是因为起点城那边的人和绿龙套上了近乎，慢慢地探出了一些情报，其中就包括青铜龙的存在。 但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青铜龙的特质是什么，更没有人接触过它们。 她死死盯着乔木，渐渐的，脸上浮现出怒气：“你在耍我吗？！” 从不现身——甚至都不出现在起点城的青铜龙，会请他们做事？还是去救一个毫无名气毫无作为的兽人奴隶？ 当她是什么？傻瓜吗？！ 乔木却一脸无辜地摊手：“抱歉，我不能再说更多了。” 他没向温蕾萨解释什么，而是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罗宁：“如果你们想要查证，我的建议是，去问问你的导师克拉苏斯大师。” “克拉苏斯？”罗宁愕然，“他认识青铜龙？” 看对方这副模样，乔木猛地反应过来了：罗宁不知道克拉苏斯的真实身份！ 他这才想起来，克拉苏斯本该是在罗宁成功解救红龙女王后，向对方坦诚自己的真实身份的。但因为他横叉一杠，导致罗宁在那场行动中，一直跟着奥蕾莉亚在西线打酱油。 克拉苏斯自然不会对这位利用大过欣赏的弟子抱有强烈的感激，也不会向对方坦诚身份了。 “青铜龙委托乔木他们营救一个兽人奴隶，并宣称这个兽人未来将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他停顿片刻，“我只能说，将这句话转述给他听，他自然会帮你们鉴别真假。多余的哪怕一句话，我都不能再透露了。” 罗宁与温蕾萨同时陷入沉默。过了许久，罗宁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好，这件事我会向克拉苏斯求证的，希望你没有骗我们。” “我没必要欺骗我的朋友，”乔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放心好了，答案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克拉苏斯自然不会替他撒谎，但反过来说，那位也不可能接触到青铜龙的行动，他大概率都见不到哪怕一头青铜龙，毕竟这是一条荒废的时间线。 不过克拉苏斯了解青铜龙的使命，却不清楚青铜龙的具体工作机制与方法。在听到罗宁的陈述后，再结合乔木对巨龙军团的几次恩情，他自然会在脑海中自我脑补自我完善。 青铜龙确实知晓未来，并需要维护时间线。 乔木帮了巨龙军团很多忙，同时受五色巨龙的信任与感激。 当青铜龙忙不过来时，找他帮忙，是非常合理的。 而乔木又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对只有一面之缘的罗宁撒谎。 那么他说的大概率就是真的。 在这套逻辑下，克拉苏斯自然会给出乔木希望的答案，也能确保乔木不会得罪眼前这两位同样的未来的大人物。 罗宁已经做了决定，温蕾萨也没再说什么。 她如果想要既维护内心的正义，又不让自己成为忘恩负义的小人，那暂时放乔木离开，将来确定他说谎后再追捕他和那个兽人，就成了眼下唯一的选择。 罗宁夫妻带着赫尔库拉的尸体离开了，乔木等人也要赶赴塔伦米尔镇，但他们很快就在路线上出现了争议。 “塔蕾莎可能选择的路有四条，一条是人们最常走的，”萨尔蹲在地上，用树枝划着，“从这里一路往西，到了三岔路口再往北，最后抵达塔伦米尔西面。这条路线不仅有哨塔，还有巡逻的骑兵，非常安全。” “但她经常往返于塔伦米尔和敦霍尔德，经常会为了方便抄近路。这里有一条纵贯森林的小道，经过塔伦米尔湖后，通往塔伦米尔南面。这是渔民和猎人常走的路，可能会遭遇野兽，但塔蕾莎很有经验，知道如何应对。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如果她得知敦霍尔德失火，心急之下有可能直接在河流某个位置强行渡河。那里水位很浅，水流也比较缓，是她儿时发现的。但我只听她提起过，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最后一种可能就是，人们注意到这场大火后，可能担心是兽人越狱，会直接封锁镇子。那样一来，她就会滞留在塔伦米尔。” 听萨尔介绍完后，柯羽若有所思：“所以，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第四种，她滞留塔伦米尔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不需要四处乱跑了。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他们最终还是得分头行动。 萨尔自然只能走河边，虽然那里最难走，并不适合他这双光秃秃的大脚板，但谁让他是兽人呢？ 不过分组时，乔木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她速度够快，已经连夜渡河了，怎么办？”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这岂不是说……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回去看看吧。” “我和你一起！”萨尔立刻提议。 乔木却直接拒绝了，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反对，理由自然五花八门，但真实理由只有一个：乔木可以靠门门果实快去快回，顺便偷懒。带上萨尔就得演戏，就不能用空间门了。 乔木并没有偷懒，因为整个敦霍尔德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想要找人实在太难了，尤其他还不认识塔蕾莎。 布莱克摩尔带兵出来追击的时候，下令封锁了敦霍尔德大门。原因不好说，也许是怕兽人跑出去，也许是怕消息传出去。 而敦霍尔德的士兵基本都在警惕、弹压那几千兽人俘虏，还要封锁整个收容所，能抽出空来参与救灾的人实在少得可怜。 收拾残局，就只能靠本就数量不多的仆从。 但仆从们要做的还不只是收拾残局，还要照顾那些没在角斗场被炸死的权贵们。 这些人要么是附近的小贵族小地主，要么是身后有贵族背景的商人，或者就是附近镇子上的官僚。哪个都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 更不用这里还常住着不少军官的家属了。 客人们闹着要治疗，要离开；军官家属们闹着要给他们安排临时住所；士兵们闹着要开饭；仆从们忙得脚不着地，甚至有些人仗着布莱克摩尔不在，干脆直接找个角落躲起来偷懒。 乔木找了一大圈，拷问了不少人，最终也没能确定塔蕾莎到底在不在。他干脆也不找了，直接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等布莱克摩尔回来。 那位在萨尔身上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让塔蕾莎好过，恐怕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会找那个女孩泄愤。 与此同时，收容所内的矛盾也在迅速激化。 在确认这座收容所中的确没有人在乎自己死活后，那些能够行动的客人带着愤恨的情绪决定自行离开，却在门口被卫兵拦下了。 惊怒交加的他们试图威胁、讲理、恳求，却都没有效果。直到有人反应过来，许出重金换取卫兵打开大门。 确实有卫兵蠢蠢欲动，那毕竟是他们当几辈子兵都赚不来的钱。 不过这批人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军官血腥镇压了，而那些客人则噤若寒蝉，面对带血的屠刀，一句话都不敢说。 可军官也没有勇气处置这些人，双方就这么陷入了僵持状态。 不过这种僵持并未持续很久，随着哨塔上的卫兵吹响号角，那名军官也重重松了口气，立刻命令手下开启城门。 人群见状顿时一片骚动。 有的人以为是军官承受不住压力决定放他们离开了，但有的人却察觉到不妙。 随着一个人影出现在大门另一侧，所有人都沉默了。 布莱克摩尔身上的盔甲破烂不堪，鲜血染透了他半个身子，看到他踉跄的样子，手下军官骇然地上前搀扶，可才走到面前，看清他那张被死亡能量腐蚀得再无人形的脸，瞬间吓得一个哆嗦，硬是停下脚步不敢再上前半步了。 如果不是非常熟悉对方身着盔甲时的体型与外貌特征，那名军官甚至都会认为他是个穿着中将铠甲的骗子。 布莱克摩尔敏锐地察觉到手下的反应，却装作一无所觉，看着那群曾和他觥筹交错，甚至他一度小心讨好的客人，冷冷问道：“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沙哑得吓人，就连他自己都听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了。 “他们……想要离开……”手下小心翼翼地汇报，“属下按照您的吩咐，不允许任何人踏出敦霍尔德半步。” 布莱克摩尔冷冷瞥了他一眼，踉跄着继续向里面走去，只留下了一句话：“怎么才能让他们永远不离开？” 那名军官惊呆了，他看了看长官那狼狈而骇人的背影，又看了看那边紧张至极的贵客，一时陷入了犹豫之中。 但他没犹豫多久，突然感觉到侧后方有什么动静，下意识看去，才发现有什么东西已经站到自己身边了。不过他甚至都没看清那是什么，脑袋就高高飞起。 人群又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尖叫声，甚至有人身心俱疲之下直接晕倒在地，却也没人去照顾他。 布莱克摩尔冷漠地用沾满献血的剑指向最近那名噤若寒蝉的士兵：“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中尉了。听懂我刚才的命令了吗？” 士兵呆滞片刻，立刻陷入前所未有的狂喜。但他马上就注意到布莱克摩尔那冷若冰霜的眼神，一个机灵回过神来，使劲点头：“明白，阁下，我明白！” 不等布莱克摩尔再说什么，那名新晋中尉直接拔出腰间的刀，向人群扑去。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尖叫声、怒骂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有了一个人做榜样，其他原本还装傻充愣的士兵也只能纷纷效仿，拔刀向着这些平日里他们根本高攀不起的权贵们砍去。 第一刀，是恐惧；第二刀，是犹豫；第三刀，是适应；第四刀，是兴奋；再往后，则是无尽的得意与畅快。 你们也有今天！ 敦霍尔德收容所的大门口，就在今日，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布莱克摩尔没有再欣赏这场毫无意义的屠杀，独自一人踉跄着回到城堡，独自坐在空旷会客厅的主座上，大口喘着粗气，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那头该死的畜牲手里。那家伙不知何时，竟然找来了那么强的帮手。 那些人是什么来头？拉文霍德的刺客？可那头畜牲哪来的钱？就算是塔蕾莎那个婊子，也不可能凑出那么多钱。 不，不对，虽然当时天色很暗，但他看得很清楚，那几个人都是黑发黑眸。 黑发黑眸，这个特征在人类中并不多见，却也不算稀少。洛丹伦的中小贵族里就有这种容貌特征。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特征出现最多的地方，只有一个…… 起点城！ 果然，只有那群混蛋才会觊觎他的财产。也只有在那里，那头畜牲才有机会和那些混蛋勾结。 他诚心诚意找那群人谈合作，没想到那些忘恩负义的混蛋竟然密谋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 他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以为他完了？以为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惹了这么大的事，就死定了？ 他们错了！他不会垮掉的，他找到了新的靠山，一个无比强大，比任何人类国王都要强大的靠山。 他的主人会帮他度过难关，帮他完成复仇，为他带来无尽的荣耀、财富与地位！ 布莱克摩尔正陷入意淫中无法自拔，突然愣了一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他缓缓起身，走到武器架旁，如同欣赏一般拿起最上面的短剑，然后突然猛地回身发力，将短剑狠狠掷出。 锋利的短剑凌空刺入巨大的帷幔，将整幅帷幔撞得不停摇晃，那后面却空无一物。 没有人？还是跑了？无所谓，不过是一只只能活在阴影中的老鼠罢了…… ----------------- 乔木离开了已经沦为人间炼狱的敦霍尔德，没有遭遇任何危险。 “还真是……”他回头看了眼残破的收容所，颇为感慨。 巫妖王的动作之积极，实在令他叹为观止。那家伙刚丢掉了一个仆人，立刻就找到了另一个，而且是更好的一个。 现在这个剧情他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本留下布莱克摩尔的狗命，是为了把他交给萨尔处置，毕竟这里还有几千兽人等着解救呢。这对萨尔来说是一支非常重要的力量。 但现在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萨尔恐怕和这几千兽人俘虏无缘了…… 不过这就不关他的事了，他只是行一些力所能及的方便，又不是要给兽人酋长端屎倒尿当保姆。 为了预防塔蕾莎正在回来的路上，乔木没有立刻前往塔伦米尔，而是又在大门附近等了许久，直到按时间推算，其他人应该已经全部抵达了，才起身。 这么久了塔蕾莎还没回来，要么是被其他同伴找到了，要么就是被困在塔伦米尔了。 乔木没去过塔伦米尔，并不清楚具体坐标方位，只能不停制造空间门赶路。 不过当塔伦米尔的轮廓出现在他视线中时，他就意识到，塔蕾莎真的被困在塔伦米尔了。 但困住她的不是戒严，而是…… 青铜龙？ 那种时空波动他太熟悉了，不久前才在荣耀堡见识过。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不可能是青铜龙，青铜龙干嘛要做这种事情？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永恒龙。 “啧，”他摇着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成副本了？” 塔伦米尔本身并没有戒严，只是街上多了不少巡逻的卫兵和民兵。 乔木很快就在城镇边缘的一处农场里找到了其他同伴，并向他们说明了情况。 “龙族？”所有人面面相觑，“龙族为什么会扣押塔蕾莎？” “不知道，”乔木摇头，“但我猜测可能不是我们熟知的五色巨龙，而是别的龙族。” “还有其他颜色？”郭天宇忍不住开玩笑，“这还真新鲜，不会真的要凑个彩虹出来吧？”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些巨龙军团也是有自己的敌人的。我猜测这次的敌人很可能就是那些存在。” “又要打龙啊……”孔玲脸色有些发白。 上一次神庙之旅，给她留下了很糟糕却深刻的印象。 那一战他们实在太狼狈了，即使有一头巨龙和一位大法师帮忙，都险些没打赢，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这一次又来？ 她忍不住看向萨尔：“你非得就那个女人吗？咱们打个商量……” “好了，”乔木赶紧制止她胡说八道，“人家摆明了就是等咱们上钩呢，咱们不上钩，人家还不能追出来了？这一仗怎么都得打。” 萨尔左看看右看看，心中很是愧疚。 虽然他没见过什么是龙，但也听说过巨龙的威名。而且看他们的反应，很明显是吃过巨龙的亏，甚至可能还牺牲过同伴。 他本想说不需要各位冒险，我自己去救塔蕾莎。可这话卡在嗓子眼里，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这几位都很强，基本确定大部分都比他强。如果这些人合力都难以从巨龙手上讨到好，那他自己上，和自杀没有区别。 他死不足惜，可他必须先救出塔蕾莎才行。而没有这些恩人的帮助，他绝无可能救出塔蕾莎。 “我……”萨尔欲言又止，乔木却抬手制止了他。 “既然怎么都要打，那就商量一下怎么打吧，”他环顾全场，“除了倪爱军和萨尔，咱们都和巨龙交过手。” “虽然伊兰尼库斯的阴影比较特殊，很难以它为例子去分析其他巨龙，但既然都是同类，那基本的行动模式应该还是一致的。”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同伴们减负：“而且我觉得咱们这次面对的敌人很有可能不是巨龙。” “不是巨龙？”孔玲有些讶异，“你不是说这次是……啊！是飞龙或者龙兽、龙人？” “嗯，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乔木点头，“毕竟巨龙在龙族里也是个稀罕玩意儿，成年龙成长为巨龙的概率挺低的。单从概率上分析，咱们遇到巨龙的可能性其实非常小。” “没错，”柯羽也补充道，“如果真的是巨龙，那它完全没必要埋伏在这里，巨龙一向远离凡人世界。它完全可以去荒野上阻击咱们，毕竟它都预测到咱们要来塔伦米尔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把同伴们安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制定战术，但也没什么好制定的，毕竟他们只有过一次与巨龙作战的经验，还是一头非常特殊的巨龙。那次经验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讨论了许久，也没讨论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只能预想各种可能性，然后提出一些简单的应急预案。 “反正我来打头阵……”乔木总结道，毕竟他是所有人里最强的，保命手段也最多。 “你的伤没问题了？”柯羽关心地问道。 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现在的乔木又恢复活力了，和在起点城时判若两人。 “还没有，但我找到方法屏蔽掉那些负面感受了。”乔木决定撒个谎，毕竟灵魂损伤短短数天痊愈，这个事情传出去实在有些吓人。 听说他还没痊愈，柯羽不禁露出了关心的神色：“其实我也可以……” “得得得！”打断她的不是乔木，而是郭天宇，“你一个远程的打头阵？埋汰谁呢？” 他直接一指倪爱军：“你和我一起，咱俩打头阵。” 倪爱军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行！” 似乎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痛快，郭天宇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就这样吧，”乔木没有再纠结这件事，“你们打头阵也好，我在后面观察，有任何危险我都可以第一时间支援你们。” “还有我，”严牧之举手，“我……柯羽打游击战，我不行，我只能站桩，身边需要一个保镖……” 他越说越没底气，毕竟他们只有七个人，他本就发挥不了太大作用，还觍着脸要保镖，实在说不过去。 没想到乔木没什么犹豫，直接一指萨尔：“你负责保护他。” 萨尔一听，立刻急眼了，死死攥住手中的战斧：“我可以战斗！” “我知道，”乔木点头，“但我更需要有人贴身保护我的队友。” 萨尔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这种时候需要大局观。 “好！”他果断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即使躲在后面在战士看来是一种屈辱。 商量完大致的安排后，他们直接大大咧咧出现在了街上。 一头兽人直接出现在大街上，立刻引起了一阵恐慌。越来越多的卫兵向这边集结，乔木他们也毫不避让，逮着这群士兵就是一顿胖揍，直接将他们揍懵了。 混乱持续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平息。不是士兵被他们杀光了，而是几乎整个城镇的居民都被他们打跑了。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尽量减少接下来战斗的附带伤害。 很快，七人就来到了时空之力的核心区域：旅馆。 郭天宇和倪爱军两人直奔二楼，孔玲和乔木留在楼下随时准备接应，柯羽、严牧之和萨尔则躲在同一条街的其他建筑里。 但等了片刻，没等来预想中的战斗，却等来了直接推开二楼窗户的郭天宇。 “找到一个被定身的女人，我猜是塔蕾莎，”郭天宇在二楼大喊，让暗处的柯羽等人也能听见，“没看到敌人，明显是陷阱，但我没发现问题，你们谁敢上来？” 乔木和孔玲面面相觑。 他摇了摇头，朝楼上招了招手：“你俩下来吧，我上去看看，免得三个人一起陷进去。” 郭天宇和倪爱军也不客气，连楼梯都不走，直接从窗户跳了下来。 乔木也从窗户跳了进去。 就在他走入那间客房，看到定格在弯腰去取包裹那个瞬间的塔蕾莎时，澎湃的时空之力从对方体内喷涌而出，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就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为什么是我？”纯粹的黑暗之中，乔木疑惑地挠了挠头。 下一刻，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束手就擒吧，凡人……跪倒在时空捕猎者面前，祈求它的仁慈……” 那个声音在黑暗中不停地回荡，语调冷峻而残酷。 但听着这略显熟悉的声音，乔木愣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地开口： “你在搞什么，塞菲尔？” 第957章 930.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个声音乔木太熟悉了。虽然上一次和对方说话还是很久之前在奥迪尔那次，但前不久他发现对方和疑似克罗米的侏儒暗中监视自己后，特意去翻看了那段记忆。 哪怕对方可以装成Boss特有的语气，可音色是骗不了人的。 竟然不是永恒龙，而是青铜龙？这下乔木更迷糊了。也许是未来的塞菲尔堕落成了永恒龙？ “你竟然还记得我，凡人。”一个一席白袍的女性高等精灵步履偏偏地从黑暗中走出来。 “你这是搞的哪出？”乔木左右看看，没发现其他那个侏儒的身影，“还有，你什么时候成时空捕猎者了？” 塞菲尔却无动于衷，态度冷漠、高高在上地沉声道：“凡人，你正在涉足你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禁忌领域。我已经预见了你那悲惨的结局，狂妄的你，注定将成为时间的养分，在瞬间与永恒之中腐烂、绝望！” “啊？”乔木皱了皱脸，这Boss风的台词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你不想让我救萨尔？” 问完他自己就否认了，换了个问题：“你不想让我救塔蕾莎？” 这次轮到塞菲尔沉默了，她一时有些拿不准这个人类是敏锐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不过对方身上没有时空之力，应该…… “巨龙军团、死亡之翼、德莱尼先知、巨魔帝国、联盟元帅、部落酋长……你已经干扰了太多人的命运，现在竟然还妄图干预伟大的泰坦守护者的命运。” 她一只手举到身侧，朝天的手掌上，一颗遍布金色砂砾的法球凝聚而成。其中蕴含的那足以令所有生物毛骨悚然的危险，任谁都无法无视。 “如此骄纵轻狂、如此肆意妄为，自大的凡人以救世主自居，肆无忌惮地破坏艾泽拉斯的命运与未来。这种傲慢的行为，必须严惩！” “你不是因为萨尔和塔蕾莎的事来的？”这一点和副本不一样了。 乔木死死盯着对方手上那枚法球，紧张地后退一步：“有话好好说，别上来就动手……” “迟到的悔恨……”塞菲尔轻蔑地打量着对方，“渺小的凡人，只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才会发自内心地忏悔。无知而可悲……” 乔木终于被说得不耐烦了，他也搞不清楚这家伙犯的什么病。之前在奥迪尔明明能好好沟通的，现在怎么突然就拿腔作调的了。 “你到底在叭叭些什么呀？”他忍不住反问，“这条时间线不是已经废弃了吗？你们还要管？” “……嘎……”前一秒还在装腔作势的塞菲尔，瞬间卡壳了。 她一脸呆滞地看着对面的人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思维停滞之下，都没注意到手上的时光魔法因失去维持而自动消散。 “你……你怎么知道？”不知多久，回过神的她下意识问出了这么一句。 紧接着她就后悔了：这一问，不就破功了吗？接下来还怎么装……威慑对方？ 乔木自然不能说我和诺兹多姆与姆诺兹多是哥仨好，他想了想，找了个借口： “我见过邦桑迪，从他那里了解到了不少秘辛，例如这个世界已经被诸神抛弃了。合理推断，既然我们的出现甚至遭到了诸神的厌弃，那青铜龙抛弃这条时间线也是情理之中，不是吗？” 这个解释很牵强，但他一时找不到、也懒得找更好的借口了。 塞菲尔脑子凌乱不堪，直接过载，完全没察觉到这个借口中诸多不合理之处。 见自己破功了，她干脆也不装了，直接在手上重新凝聚出一颗时光法球：“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说吧。你和你的人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乖乖回你们的诺瑟隆高地开你们的竞技大赛，不要多管闲事，更不要满世界乱跑！” 乔木注视着那枚法球，魔法还是刚才那个魔法，可不知为什么，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危险了。至少他没有之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只是本能地想要远离。 “我跟你说话呢！” 塞菲尔恼怒的声音将他唤醒，他这才将注意力从那颗法球上挪开，直接朝对方摇头：“不可能。” “不可能？”塞菲尔狞笑着将托着法球的手往前送了送，“我就知道，不给你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你们这些无知的凡人，永远都不知悔改！” “我是说，我很愿意返回诺瑟隆高地，但这里没有‘我的人’，”他双手在脑袋两侧勾了个引号，“我的那些同类，没有人能够命令他们。你如果想让他们也乖乖待在诺瑟隆，就得挨个去和他们面谈。” 塞菲尔彻底怒了，她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这个该死凡人的挑衅，作为青铜龙的骄傲，绝不允许她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手中的法球脱手而出，向着乔木飞去，并在空中迅速缩小。那法球的飞行速度并不快，可看在乔木眼中却有种避无可避的错觉，仿佛无论自己如何躲闪，被那东西命中都是注定好的命运。 ‘该死的凡人，我要把你变回一个五岁小孩！看你还怎么跟我狂！’看着乔木脸色剧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塞菲尔在脑海中发泄地叫嚣。 可紧接着，那该死的凡人却不退反进，整个人直接朝着法球撞去，甚至还伸手抓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塞菲尔脸色剧变：这一举动彻底打乱了她的术法计算。如果提前接触到时光法球，对方可就不是变回五岁了，可能直接变成一个胚胎，甚至直接回到受精卵前的状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住手！”她慌忙大喊，“往后躲啊！” 可那人类却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的，竟然不管不顾地继续去抓法球。 这家伙疯了吗？！ 她只是想吓唬一下这家伙，让他们安分点别给自己找事，可没想干掉这家伙啊。诺兹多姆可是非常在意这群异域者的，要是被那位知道她擅作主张弄死了这个人类，说不定她就要被发配去最荒芜的时间线了…… 情急之下，塞菲尔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接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法球，想要抢在人类触碰法球之前解除自己的法术。 可她行动得太晚了，或者说乔木行动得太果断了，最终她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木的手掌，触碰到那枚法球。 塞菲尔死死闭上眼睛，不敢去看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虽然她在其他生物身上早就看过无数次了；更不敢去想她未来可悲而凄惨的工作环境…… “呼——”下一秒，一声长长的舒气声传来，塞菲尔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对面那个毫发无损……不，应该说毫岁无退的人类，眼睛顿时因为震惊而睁得大大的。 “你……你没事？”他怎么会没事？怎么做到的？ “吓死我了，我还觉得可能搞不定呢，”乔木拍了拍胸脯，又恼火地瞪着她，“你这人怎么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咱俩最多就算有分歧，说不上敌人吧？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吗？” 塞菲尔此刻哪里顾得上反思自己，震惊地质问：“你做了什么？我的法术怎么没起作用？” “那股时间之力啊，”乔木略显得意地解释，“时间是运动的计量，空间是运动的呈现，时间与空间是相同本质下的不同表象……只要理解了这一点，就能另辟蹊径了。” 他举起手掌展示给对方，虽然上面什么都没有：“简单来说，我把那个法术周围的空间变没了。虽然很难，我现在只能做到极小范围内一瞬间的抹除，但那也足够了。没有空间就没有运动，也就不会有时间。即使空间消失得再短暂，时间也会随之消失，那股时间之力自然会跟着消失。” 说到这里，他又庆幸地说道：“还好你们的世界也遵循最基本的时空规则，你们的法术也不是物质，否则我还真的消不掉它。” “什……什么啊？”塞菲尔听得满头雾水。对方说了一大堆，她一句都没听懂。 数千年来，她处理过无数的难题，消灭过无数的敌人，哪怕是最神秘最棘手、同样掌握时间之力的永恒龙，也从未做到直接将时间之力消除。 眼前这家伙，真的是普通人类吗？会不会是某种更高层次存在的化身？就像他们一样，明明是龙，却伪装成凡人种族的模样…… “你……你究竟是谁？”呆呆地问出这句话，塞菲尔就后悔了。 她跟踪观察了这些异域者、这个家伙很久了，这群人除了有着奇特的能力、奇怪的知识和奇妙的创意外，本质上和其他凡人种族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在欲望上，比她见过的任何凡人种族都要强烈，都要不加掩饰。 他们不可能在自己面前伪装这么久、这么好。他们就是一群来自其他世界的凡人，这一点绝对不会错。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交出来！”她直接朝对方伸手。 “什么？”乔木一脸懵逼，“交出什么？” “别装了！”塞菲尔得意而恼火地说，“时光沙漏，立刻交出来！” “啊？时光沙漏？”这名字有些熟悉，乔木直接去思维宫殿里找了一趟。 见对方还在负隅顽抗：“我必须警告你，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获得那件神器的，但那种东西绝不是你一个凡人能够掌控的！” “时光沙漏中蕴含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能造成的破坏与毁灭也远超你的理解，”她严肃地警告，“如果你不想成为青铜龙的敌人，每时每刻都无休止地承受我们的追杀，就叫出来！” 说着，她又缓和了语气：“你现在交给我，就是主动归还失落的神器。这对于青铜龙一族意义重大，即便是诺兹多姆也会万分感激的。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商量。” 打一巴掌给个蜜枣，虽然没试过，但道理她也懂。毕竟青铜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观察、调查不同时间线的凡人。 “没有了，那玩意儿我从哪弄去？”乔木直接摊手，“我怎么做到的我说得很清楚了，你听不懂那是你知识水平有限。你不能用自己的无知去揣摩他人的水平。” 这一次，塞菲尔没有恼羞成怒，因为她已经完全进入认真工作的状态了。 这种状态下的塞菲尔，是无敌的！ “既然如此，那就很遗憾了，”她冷冷看着面前的人类，“虽然诺兹多姆很重视你们，但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时光沙漏，他会理解我的。” 说话间，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双臂向两侧张开。 “抱歉了凡人，你的命运，就截至此刻了！” 一条条金色的铁链从她身体中伸出，如同蛇头一般来回扭动，锁定各自的方向后，便直接没入空间中。 “我将召唤来自不同时间节点的我，即使你拥有时间沙漏，也不可能从我手上逃脱。因为我将无穷无尽、无始无终、无边无际、无了无……” 塞菲尔“无”不下去了，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与其他时间节点的联系被切断了！ “你做了什么？！”她厉声怒斥。眼前这个人类，竟然能够如此娴熟地掌握时光沙漏的力量？怎么可能？难道他得到过阿曼苏尔的祝福？！ “我做什么了？”乔木满头雾水。“我什么都没做啊，从头到尾都是你在那说个不停。” “你还跟我装傻？！” “你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听人说话啊？” “既然这样……”金色的铁链凭空消失，塞菲尔重新落在地上，身体急剧膨胀，一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一条黄铜色的飞龙，冲着他发出震天的咆哮声，“那我就只能在这里将你彻底埋葬了！” 乔木也没有犹豫，日轮刀直接入手，在对方口中凝聚时光法球的瞬间，直接闪身来到对方头顶，双手反握刀柄，朝着对方后脖子狠狠刺下去。 他发现了，这头青铜龙根本就没法沟通。自己说话云山雾罩，别人说话她还不听，就算听了也根本不信，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思维里。 既然如此，那就打完再说吧！ 刀尖直接抵在鳞片上，发出金铁相击的脆鸣声，并未刺穿坚硬的皮肤。可紧接着，三条金色绳索从刀尖喷出，连续盘绕数圈，直接将身下的青铜龙捆了个严严实实。 被束缚住四肢与嘴巴的青铜龙，身体失去平衡向地面倒去，但就在她重重砸在地面的前一刻，她的身体却诡异地直接消失了。 脚下一空的乔木落在地上，刚站稳，获得自由的青铜龙就凭空出现在他头顶。那对巨大的翅膀扇动着，掀起阵阵强风，险些将他吹跑。 他一个瞬步直接冲到对方面前，伸手按在对方脑袋上，可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眼前一花，他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地上，而青铜龙还在他的头顶。 与此同时，青铜龙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下方猛喷出一股沙尘。 乔木的身影瞬间被吞没。 ‘结束了……’停止吐息的塞菲尔幽幽道。 但下一秒，一个身影冲破了下方还在呼啸的沙尘风暴，以极快的速度几步冲到她面前，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她的下巴上。 猛烈的冲击让她瞬间失去平衡，身体翻滚着向下方坠落，重重砸在地上。 “你真想弄死我？！”乔木气恼地质问。 晃了晃晕沉沉的龙首，塞菲尔愕然地看向对面的人类，此刻对方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了，露出了下面白色与灰色中点缀着少许紫色的软鳞甲。他自身却毫发无损，仿佛所有的伤害都被衣服吸收了一般。 “这不可能！没有凡人能在青铜龙的沙尘吐息下幸存，就算时光沙漏也保护不了你！” 乔木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不破鳞甲，上面有十片鳞片从白色变成了紫色，说明他刚才遭受的确确实实是致命伤。 这家伙刚才真的想杀了他！现在他真的生气了。 “这次就是诺兹多姆来了也保不住你！”说话间，他已经一个瞬步来到对方面前，双手按在对方身上，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发出一记前所未有的灵魂冲击。 瞬间，青铜龙身子剧烈颤动，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破音嘶鸣中，庞大的身躯再次轰然倒地。 而这一次，倒在地上的她不停抽搐，不仅身体彻底失去控制，就连灵魂仿佛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乔木将刀刃插入她一枚鳞片下方，狠狠一撬，直接将那枚鳞片伴随着一股血肉，整个掀了起来。 见此刻的青铜龙已经可以被伤害了，他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将整条刀身狠狠刺了进去。 塞菲尔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张着嘴巴，发出一声断断续续的悲鸣。 对一头成年飞龙而言，这一刀造成的伤害并不大，但真正遭受重创的，是她的心灵和意志。 造物主的宠儿、掌管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强大青铜龙，竟然被一个凡人如此轻松地伤到了！ 几乎每一只龙，从小都相信龙族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事实也确实如此。可现在，这个信念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动摇了，这个事实就在她心中轰然倒塌。 这给她带来的伤害，甚至超出了那股冲击灵魂的力量。 随着乔木拔出利刃，蕴含着惊人魔力的金色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他又将刀刃插入一枚鳞片下方，打算故技重施。 他没打算杀害一头青铜龙，毕竟他也不想流沙之鳞的声望直接冷淡、敌对甚至仇恨，导致他捞不到好处。 但他要给这条行事轻佻的母龙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就在他在青铜龙的悲鸣中再次撬掉一枚鳞片后，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再捅对方一刀，而是停下了动作，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条被凡人肆意凌辱的青铜龙，真是可悲！” “这个凡人竟然能察觉到我们的存在，要不要把他带回去仔细研究？” “真没想到，一场简单的埋伏，竟然还能额外收获一场好戏~” 伴随着一个个声音，两头龙兽、一条飞龙，从不同方向的黑暗中现身。而它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通体漆黑，比黑龙还要黑。它们的身份也不言自明： 永恒龙！ “你们……” “嘎……” 同样惊愕的乔木与塞菲尔同时意识到，这竟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塞菲尔埋伏乔木的同时，这三头永恒龙也在埋伏她。等她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时，三头永恒龙便出手了…… “你们是什么人？”乔木自然没理由知晓永恒龙的存在，厉声质问，“是诺兹多姆的手下？” “诺兹多姆？”听到这个说法，三头永恒龙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离开吧，凡人。这里没有你参与的余地。” 乔木猛地回头，越过塞菲尔的身体，看到了那边一头同样全身漆黑的……巨龙！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无边的黑暗消失，自己又站在了旅店二层的房间中。而塔蕾莎依然站在他面前，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纹丝不动。 第958章 931.蝉：救螳螂还是帮黄雀？ 郭天宇看着乔木从窗户跳出来，很是惊讶：“怎么就回来了？” 乔木没回答，而是反问：“我进去了多久？” “你不知道？”郭天宇问完就直接回答，“不到一分钟。” “三十秒都没有。”一旁的倪爱军纠正。 乔木算了一下，就意味着那个空间的时间流速应该非常快，他在里面这么久，外面的时间充其量也就过去了几秒钟。 青铜龙的力量果然很神奇。当然，还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宇宙观架构太儿戏了。 至少从他目前掌握的知识看，单从物理角度来说，这样的宇宙根本不可能存在，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了。 偏偏这样的宇宙就能存在，而且还都是真实的宇宙。这个世界还真奇妙…… 一行七人很快聚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介绍完刚才发生的情况，乔木总结，“咱们什么都不用做，等那四头……黑东西搞定了塞菲尔，塔蕾莎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他最后补充了一句：“那四头黑东西应该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在他们眼里，咱们这群凡人和蝼蚁没什么区别。它们应该不会为难咱们、伤害塔蕾莎……” 他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应该吧……” “所以你希望咱们几人共同做决定？”严牧之猜出了他详细讲述的原因。 “当然，毕竟可能要和巨龙作战，”乔木点头，“这次和上次神庙之行不一样。那次是避无可避，怎么着都要打；这次有的选，肯定要大家一起决定。” “你还怪民主的嘞……”孔玲忍不住调侃。 “你说的那个黑色的龙，听上去不是好人……青铜龙应该是正义一方吧？”柯羽开始分析了。 倪爱军则不同意这个观点：“正义？青铜龙要杀乔工啊，倒是黑东西直接放他走了。” “对了，青铜龙为什么要杀你？”孔玲好奇地问，“你不是和五色巨龙关系都很好吗？” 乔木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不是青铜龙要杀我，是塞菲尔要杀我，她自行其是。” “我觉得不该讨论好坏，咱们是调查员，它们是好是坏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严牧之提出反对意见，“再说了，我还真不信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蜥蜴就有纯粹的好与坏了。黑龙军团被追杀了上万年，不还是乖乖给咱们看门，处得多愉快啊。” “不能这么说，那是因为……”郭天宇卡壳了。 “我的意思是说，”严牧之没等他捋清思路，继续说，“咱们要考虑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但利益最大化这事儿根本不可能讨论出结果，因为……那两边都没报价！ 又聊了几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大眼瞪小眼。 “现在其实就是这样了，”乔木见状，直接总结，“不考虑善恶，不考虑收益。要帮青铜龙，咱们就得和一头巨龙、一条飞龙、两头龙兽干仗。” 几位调查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上次和伊兰尼库斯的阴影那一战，给他们留下太多心理阴影了。 “如果不帮青铜龙……”乔木想了想，“那四个黑东西其实也用不着咱们帮忙，咱们就等着带塔蕾莎走就好了。” “投票吧，”他摊了摊手，“不许弃权，正好七个人，不会平票。” 萨尔愕然：“我也……投票？” 这个词汇对他来说很陌生，他只在书中见过，现实中过去二十年可没有一个情景需要他投票。 “当然，”乔木一脸理所应当，“咱们共同行动，风险共担，你当然也有一票。不然你不打算动手了？” 萨尔立刻猛摇头。 他只是觉得，这些恩人冒险救下自己，还容忍自己的任性，跑来帮自己救塔蕾莎，遇到那么大的危险都没有退缩。 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没有资格再要求更多了，肯定是人家怎么说他都无条件接受。 现在人家却说他也可以参与决策，既没有埋怨他，也没有嫌弃他，更没有歧视他。一时间他心里暖烘烘的，仿佛又回到了起点城旅店遇到那两名……警察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觉得应该帮助青铜龙。” 说完，他又认真解释起自己的理由：“听你们之前说的，巨龙军团是维护世界秩序的存在。那他们的敌人自然是扰乱秩序的人。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帮助像布莱克摩尔那样的邪恶之徒。” 说完这些，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们并不知道，如果青铜龙死了，塔蕾莎会发生什么。我更希望青铜龙能亲自解除她身上的魔法。” 萨尔说完，柯羽也举手：“我知道这些巨龙的善恶与咱们无关，但我还是觉得该站在正义一边。” 孔玲跟着举手：“我选另一个，我不想和巨龙打了。” 郭天宇没怎么犹豫就举手：“我无所谓，不过你们都没讨论出有什么好处，那我……也不想和巨龙打。” 这话立刻遭致所有人的鄙夷：你丫就是跟着孔玲投的，装什么呀你个舔狗！ 乔木只觉得这俩货也是够有意思的，再迟钝的人都看出来了，俩人之间就剩一层窗户纸了，可就是说什么都不捅破。 倪爱军也站在了他们这边：“我也无所谓，但那个青铜龙想杀乔工，我就不可能帮她了。” 乔木没投票，而是看向严牧之，等他的结论。 严牧之思忖片刻，没有举手，而是缓缓说道：“我发现一个错误：咱们刚才讨论帮哪一方收益大，其实这个是没必要讨论的。” “那些黑东西既然已经抓住青铜龙了，”他环顾四周，“那不就意味着，他们根本不需要咱们帮忙，咱们在他们那里根本拿不到收益？” “所以你选？”乔木确认道。 “帮青铜龙。”显然，严牧之还是惦记着收益问题。毕竟上一次冒险虽然苦逼，但收益实在太惊人了，这种买卖谁不想再来一次？ “三比三，果然大事还是得我做主。”乔木嘚嘚瑟瑟地来了一句，立刻遭到其他人的白眼。 “那就帮青铜龙吧，我这也算是以德报怨的典范了。”既然三比三平，那他做这个决定把大家拽去和巨龙打架，也就没啥心理负担了。 孔玲撅了噘嘴，一脸不情愿，但也没再说反对的话。民主投票，自然愿赌服输。 “以德报怨……”萨尔则咀嚼着这句话，眼中放光，看向这几个人类的眼神中更加敬佩了。 严牧之盯着乔木看了片刻，嘀咕了一句：“我总觉得你和我想到一处了。” 乔木没搭理对方，但对方说对了，他确实是想收益问题。 他在青铜龙那里已经有沉没成本了，放任塞菲尔死亡，这事儿绝对瞒不过青铜龙，等于自己对青铜龙的投资就打水漂了。 反过来说，就算他真的帮了永恒龙，那些家伙会不会对他开放声望奖励还两说呢。 这个世界毕竟不是游戏世界，杀怪是没有掉落的。所以在这个世界，要么开放贸易，要么开放声望，否则就一文不值。 目前来说，永恒龙这个群体，大概率一文不值。 “话说……现在还来得及吗？”柯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不是说里面的时间流速非常快吗？咱们都拖了这么久了……” “没问题的，”乔木说着，取出了两片血淋淋的青铜龙鳞片，“这玩意儿一直在跟我求救，大概是某种魔法机制吧。”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只要咱们接受它的求救，它会把咱们带到合适的时间节点。” “这么神奇？”小伙伴们立刻凑上来围成一圈，仔细打量那两片巴掌大的龙鳞，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要制定作战计划吗？” “什么情报都没有，制定个毛，”乔木摇了摇头，又认真叮嘱，“就记住一点，不要强求，扛不住了就立刻结束项目。毕竟这次行动收益不明，咱们没必要硬扛。” 其他人纷纷点头。萨尔也没问什么是结束项目，他自动理解成了放弃帮助青铜龙的行动了。 “要怎么做？”乔木将龙鳞翻转了几下，寻找开关，“芝麻开门？” 没有反应…… “带我们过去。” 还是没有反应…… 孔玲趁机提出质疑：“行不行啊？不行就放弃吧。” 同一时间，乔木又说：“我们要拯救你的主人，青铜龙塞菲尔……” 下一刻，一枚鳞片泛起金色的光芒，那光芒瞬间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待光芒褪去时，七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片刻后，伴随一阵脚步声，一只修长匀称却布满细小割伤的手，从地上捡起了另一片龙鳞。 第959章 932.过山车一样的BOSS战 `金光散去的瞬间，映入眼帘的，除了倒在地上的青铜龙和周围四头永恒龙外，乔木还看到了另一个一闪即逝的身影。 很熟悉…… “那是？！”柯羽震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乔木看过去，发现对方也正扭头看他。 “嗯，”他点了点头，轻声道，“是之前的我……” 自己的身影，他当然不会认错。 “太神奇了……”柯羽从未见过这种情景，忍不住喃喃感叹。 但一个雄浑的声音将她唤醒：“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们果然愚蠢地选择了错误的一边，但这大概正是命运的残酷之处……” 所有人立刻围在青铜龙周围，纷纷警戒。但那四头永恒龙却并没有动作，似乎对他们的出现并不在意，更不惊讶。 “你是谁？”乔木对着地位明显最高的那头永恒巨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埃欧努斯，我必将打破时光沙漏的束缚，将这个世界从秩序的玩弄中解救出来！”巨龙高高在上，睥睨着面前的蝼蚁，“而你们，不愿意接受这一伟大使命的蠢货，都将成为秩序的陪葬品！” “那就试试吧！”乔木瞬间出现在巨龙那颗巨大的头颅面前，日轮刀直接刺向对方的眼睛。 但几乎是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停在空中，纹丝不动。 他的时间被停滞了！ 面前的巨龙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咬了上去，却在即将把这个凡人咬成两段的时候，被一个硬物死死卡住了。 它转动眼球看去，这才发现是另一个凡人挡在它的牙齿间，竟然只是用双手就撑住了它那足以咬断钢铁的上下颚。 飞龙吟啸着腾空而起，向这边飞来，飞到半途中，几只利箭朝它面门袭来，它不躲也不闪，径自撞了上去。 箭矢没能刺破它的皮肤，剧烈的爆炸却直接糊了它一脸，让它一个急刹，险些从空中摔下来。 伴随着飞龙凄惨的嚎叫，爆炸的火光散去，它的头上已经遍布苍蓝色的疤痕与纹路，那是身体被柯羽的灵子所侵蚀的表现。 巨龙只是瞥了一眼，就被这奇特的现象吸引了：“从未见过的力量，弱小却奇特。不要轻敌，即便蝼蚁也有锋利的颚。” 与此同时，乔木也猛地回过神来，他看了眼身旁顶在巨龙嘴里苦苦支撑的郭天宇，喊了一声“撤”，自己先退回了队友身边。 郭天宇也随后一个瞬步冲了出来。 “注意，那不是定身，是时间停止。我周身的时间都被停止了，什么都不知道，”乔木交出了一条重要的情报，“按这个推测，它们很可能还能加速或减缓时间流逝，在敌我双方之间制造时间差。” 听到这个推论，其他人都惊呆了。 “这还怎么打？！咱们一旦都被他们定住了，不就任人宰割了？”孔玲紧张地问。 “那样的话咱们就已经团灭了，”严牧之否定了她的说法，“肯定有限制，时间、人数、距离、范围，最重要的一点，消耗！” “艾泽拉斯的任何法术都会消耗自身的储备，哪怕是从自然中调用自然能量的德鲁伊、从魔网中汲取奥术能量的法师也是如此。我不相信这些青铜龙会是例外。” “没法确定这招的具体威力……”柯羽想了想，“那就打团战，相互支援？” 话音刚落，乔木脸色一变，大吼：“身后！防御！” 四名死神同时转身。 “缚道之三十九·圆闸扇！”*3 “缚道之八·斥！”*1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头永恒龙兽出现在他们身后，挥舞着手中的长柄战斧，剁骨切肉似地对着他们一通乱剁。 一阵爆鸣声后，那龙兽的身影直接消失，三名死神合力施展的圆闸扇上，竟然已经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痕。 三人同时瞥了一眼旁边的郭天宇，后者收起身前形成的护盾，尴尬地将头扭向一边。 四名死神，唯独他施展不出舍弃咏唱的中位缚道，确实谁菜谁尴尬。 “好惊人的威力啊……”孔玲这才放过他，忍不住感慨。 柯羽则敏锐地注意到：“那头龙兽还在那边呢，从头到尾没有移动过！” 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龙兽，无论武器还是铠甲都和那边那头一模一样，刨去双胞胎这个奇怪的可能性，就意味着这俩是同一头龙。 “某种镜像……不，镜像没有这么强的攻击力，某种空间法术？”严牧之立刻凭借经验揣测。 这种时候，乔木也不会藏私了，沉声道：“最大的可能，刚才那头是从其他时间点来的这家伙，就像塞菲尔打算对我使用的方法一样。” 听到这个推测，其他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召唤其他自己？这还怎么打？！ 乔木又接着推测：“不过它太菜了，只能召唤一个其他时间点的自己，并持续一小会儿。”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又看向那边那头巨龙：“那家伙就不好说了，我就怕一会儿突然冒出十几头一模一样的巨龙。” “……咱们现在求和还来得及吗？” 他们的所有对话都被那边的四头永恒龙听入耳中。永恒巨龙深深凝视着乔木，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惊疑不定。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凡人，竟然只是两次简单的试探，就直接掀出了它们最大的底牌，就仿佛…… 仿佛这个凡人经常和青铜龙、永恒龙交手，而且势均力敌能逼出他们的底牌，所以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但它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大领主说得没错，这些凡人果然不一般…… “不要再胡闹下去了，”想到此处，它立即下令，“全力以赴，将这些蝼蚁碾成齑粉！” “嗷呜——” “遵命，埃欧努斯阁下！” 飞龙直接升空盘旋，两头龙兽则朝着他们冲来。 其中一头像杂耍一样挥舞着手中的长柄战斧，另一头则冲到半路就停了下来不再前进，并伸手指向他们。 下一刻，两道凌厉的金色魔法箭激射而来。 “我来！” 倪爱军刚冲到队伍最前端，还没来得及抬起双手，却被孔玲一把按住肩膀，往后一甩：“走开，别碍事！” 论力气，他哪里是死神的对手？整个人直接就被掀飞了出去。 “平息吧，画影！”孔玲手中的斩魄刀化作一把毛笔，被她抓住时机轻松一挥，两道魔法箭竟然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止是魔法被消解了，就连它其中蕴含的能量都凭空消失了！ 那头龙兽顿时惊疑不定地注视着那个人类和她手中看上去软塌塌的武器。 “我来帮你！”郭天宇从后面冲了上来，“撕碎他，兽王！” 他的斩魄刀瞬间化作两只霸气的金属拳套。 可刚冲到孔玲身边，却被她同样一把抓住：“去帮那边，白痴！缚道之十七·逆替！” “哎？”郭天宇一下没反应过来，再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倪爱军与萨尔身后，这两人正在艰难抵挡着那只力量巨大的龙兽。 逆替需要体积相近之物，孔玲拿什么替换的我？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就被他本能地甩出脑外，直接冲上去，替萨尔挡住了要命的一击顺劈斩。 金属撞击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龙兽与郭天宇同时感觉双臂一麻，再看对方却都一脸云淡风轻，心中一惊，纷纷意识到这是遇到强敌了。 但一龙一人却战意更浓了。 郭天宇率先反应过来，一个巧妙的卸力，一记瞬步冲到龙兽面前，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对方脸上，将对方踹了个踉跄。 落地之后，他才活动起被震麻的双臂。 那龙兽也不抢攻，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眼自己双手撕裂的虎口，又看向揉着胳膊的人类，露出了轻蔑的笑：“不自量力的蛆虫！” 郭天宇闻言，也不放狠话，直接冲到对方面前，无视对方格挡的长柄战斧，大吼一声“北斗百裂拳”！ 下一秒，龙兽就看到数以百计的拳头密密麻麻朝自己上半身轰来，一时之间，猝不及防的它竟然避无可避，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抵挡，只能勉强护住要害，任凭那些拳头轰在自己身上。 被动挨打的它度日如年，似乎只是一秒，又似乎过了好几分钟，拳头的轰击才停下来。此时此刻，它只感觉自己上半身如同被无数巨槌砸过、无数磨盘碾过一般，疼得它一时都找不着北了。 不过它还是本能地挥舞武器，将一招使完进入后摇阶段的郭天宇逼退。 郭天宇也不强求，刚才那不过是示威罢了。他才不喜欢和人呈口舌之利呢，遇到这种放狠话的家伙，他的习惯就是上去一套拳教对方做人——或者做龙。 此刻看着龙兽身上几十道伤口，淡金色的血液缓缓渗出，他还是有些不满意。 刚才这一套下来，他就确定单纯的北斗百裂拳破不了对方的防御，他还必须靠始解的灵压爆炸才行。但同样是刚才，他也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自己转化、输出灵压的速度，赶不上自己出拳的速度。 所以自己明明挥出了几百拳，却只有一成左右的拳头蕴含了灵压，给对方造成了切实的伤害，却也都不深。 这让他一时有些难堪：他之前一直仗着北斗百裂拳，不怎么重视死神能力的磨炼，毕竟他只把死神能力当成北斗百裂拳的补充。没想到这反而成了他的短板。 “厉害……” “太……太强了！” 一旁倪爱军与萨尔的感叹唤醒了他，瞬间让无比受用的他，将前一秒的尴尬与难堪抛之脑后。 “只是一次试探而已，”他努力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敌人很强，要小心！”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儿？怎么不去帮孔玲？！” 他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柯羽和严牧之两人对付那条飞在天上的飞龙，乔木自然主动找上了最危险的巨龙。而孔玲，此刻就只能独自对付另一头龙兽了。 “你……”他正要呵斥倪爱军去帮孔玲，犹豫了瞬间，改了主意，指着萨尔，“你去帮那边！这边有我就够了！” 说完又不放心地叮嘱倪爱军：“你留下，给我压阵！” “好！”倪爱军和萨尔同时附和，后者毫不犹豫地转头向孔玲那边跑去。 郭天宇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倪爱军一眼，发现他还在紧盯着敌人，没有多想，也松了口气。 “凡人，你的实力令我刮目相看！”彻底缓过劲来的龙兽将手中的长柄掼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高高在上地夸奖道，“虽然你们选择了错误的一边，但你依然值得我的尊敬！” “吾乃时光领主埃博克！” “郭天宇。” “我是倪爱……”倪爱军还没介绍完，郭天宇和埃博克已经相互发起了冲锋，根本不听他说话。 一人一龙很快就战成一团，让他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只能在一旁干看着。他一开始还保持着紧绷的状态，慢慢不可避免地松弛了下来。 “还真是压阵啊？”他有些挫败地嘀咕道。 他的实力在乔木这些小伙伴中确实是垫底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能打过的。就连看上去同样很弱的严牧之，也能轻易对付他，原因很简单，对方的诅咒术没有指向，是直接在他体内生效的，这恰好克制了他的能力。 郭天宇与埃博克的战斗非常激烈，甚至是全场最激烈、最具观赏价值的。他的速度远在对方之上，但龙兽的力量与防御又远远凌驾于他。 双方不停过招，他拳拳到肉，对方一把长柄战斧大开大合，却谁都奈何不了谁。 就在埃博克一记势大力沉的顺劈斩将他逼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小心！” 还在半空中没来得及落地的郭天宇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埃博克，对方正双手将长柄战斧举过头顶。 郭天宇心中一沉：这一招他认识，就是之前突然袭击他们的那招“乱剁”！ 果不其然，那战斧直直朝着他斩来，他只来得及施展出一记防御缚道，在斩击的轰鸣声中，他就看到那战斧再次收回、挥动，对着他所在的位置一阵乱斩。 那斩击的速度极快，甚至已经快赶上他的北斗百裂拳了。这种极致的攻击下，他全部灵压都用来防御，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施展瞬步逃走。 即便如此，第四下斩击，终于击碎了他的缚道之八·斥。 他脸色剧变，都没想好应对之策，那一击裹挟着剩余的威势，锋利的斧刃已经横斩在他的身上！ 侥幸的是这是一记横击，巨大的力道顺势将他击飞出去，也让他成功避开了之后的几刀，没稀里糊涂沦为刀下亡魂。 完成一套连环斩击后，那头凭空出现的埃博克随即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 摔在地上的郭天宇勉强起身，此刻他的大半条右臂已经被彻底斩断，还留在之前的地方。更可怕的是，他整个右胸几乎都被一斧剖开，差一点就要波及脊柱骨了。 他勉强跪在地上，强忍着足以令他晕厥的痛苦，任凭鲜血从巨大的豁口喷涌而出，勉强地去腰包中摸道具。 “小心！”倪爱军惶恐的声音再次传来。郭天宇仰头一看，“真正的”埃博克已经来到他面前。 那挥斧的方式，和之前两次一模一样！ “艹！”郭天宇骂了一句，连忙在脑海中结束项目。 “我来！”倪爱军的声音再次传来。 ‘来你大爷！’郭天宇下意识在脑子里骂了一句，却恰好打断了智脑的确认申请。 而就在这一瞬间，那巨斧裹挟着死亡之风，呼啸着向他斩了下来！ ‘艹！’绝望的郭天宇甚至都来不及思考什么，只是本能地在大脑中骂了一句。 随后他眼前一花，原本还从几十米外使劲往过跑的倪爱军，已经凭空挡在他身前。高高举起的双手，准确地挡在了那锋利的斧刃上。 郭天宇顾不上去看这个家伙被一劈两半了，只是这么一挡，身为死神的他就顺势凝结灵压，一个瞬步冲了出去，拉开了距离。 而等他再看向这边时，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倪爱军那凄惨无比的前后两节身体，而是…… 失去平衡，向后仰摔的龙兽！ 而倪爱军本人却还挺拔地站在那里，双臂举得笔直、双手紧紧握拳，却闭着眼睛、双腿忍不住发抖。 直到龙兽身体砸在地上的轰鸣声传来，倪爱军才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幕，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长长舒了口气，立刻一边掏兜一边朝郭天宇这边跑来。 “我帮你止血！”不给郭天宇说话地机会，倪爱军将一把十几粒不知道什么东西直接塞进他嘴里，又开始用止血喷雾不停地在他伤口上喷洒。 郭天宇也顾不上对方会不会给他下毒了，忍着剧痛草草嚼了两下就梗着脖子一口咽了下去。这一咽，又牵动了胸口的伤。 “你手……”他只瞥了一眼，就发现对方赤手空拳挡住那一斧子的双手，此刻毫发无损到连条白印子都没有。 “别说话，别乱动！”倪爱军扔掉手中耗尽的喷雾，又掏出一瓶继续喷，“我能力就这样，能确保我百分百挡住敌人的攻击。但如果攻击强度超出上限，就反弹不了，就变成确保我百分百送死了。” 郭天宇不再逞强维持半蹲姿势，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吐槽：“这他妈什么傻逼能力？” “我也没辙。那时候特立独行，不愿意兑换强化，非去项目里找，等拜了师学了艺才知道被坑了。” 倪爱军还有心思闲聊，但郭天宇看见那边的龙兽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别管我，我死不了了！你尽量去挡一挡那家伙！” 倪爱军回头看了眼龙兽，犹豫了瞬间，直接摘下自己的背包放在对方身旁，转身又朝敌人那边跑去。 但他全凭这么个能力吃饭，除去这个能力，也就是个比较能打的普通人，哪里有资格和这种级别的敌人对抗？ 那龙兽不知是洞悉了他的能力还是单纯想发泄却无巧不成书，没等他冲过来，直接一脚踹在地上。 霎时间，地上原本平平无奇的碎石子碎砂砾，直接化作一颗颗子弹朝着他呼啸而来。 倪爱军惊恐之下，只来得及举手挡住要害部位，紧接着就在全身钻心的疼痛中，轰然到底。 刚给自己缠了一圈绷带的郭天宇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 再看看其他三方那根本不可能分出精力支援他的激战，他绝望地哀叹：“这特么怎么打？” 可正要高喊通知其他队友他们这边崩了，还没来得及出声，一条金色的符文带在他周身凭空出现，并迅速围绕着他盘旋。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几乎要晕厥的倪爱军身边，也出现了同样的金色符文带。 郭天宇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而且由坐姿变成了站姿。 最重要的是，他的痛感、失血过多造成的眩晕与虚弱感，都消失了。 他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也没了，那条右臂也完好无损！ 郭天宇下意识看向倪爱军，却发现对方同样不在刚才的位置了。他一记瞬步拉开与龙兽的距离，心有所感地看向倪爱军最早的站位，发现对方也是一样，重新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全身上下毫发无损！ “别看了，继续战斗！”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两人下意识看去，这才发现，那头一直晕倒在地上的青铜龙此刻正扇动翅膀飞在半空中。 对方漂在半空中，双眼呈现金黄色，周身更是盘绕着金色的符文带。 不仅郭天宇和倪爱军，全场都注意到了这个变化，所有人都士气大振。他们终于也有强力的帮手了！ 可他们才刚兴奋了不到两秒，一枚暗金色的法球却直接击中了青铜龙，没有爆炸，也没有伤害，而是径直没入对方胸口。 下一秒，青铜龙仰头发出痛苦的悲鸣，周身的符文带也悉数崩散、消失。 青铜龙在空中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虚弱地发出阵阵悲鸣。 她没有死去，但她身上原本泛着金光的黄铜色鳞片，此刻全都暗淡无比。 不仅如此，一部分鳞片颜色越来越深，甚至很快就变成了如墨一般的黑色，并逐渐向其他鳞片蔓延！ 与此同时，永恒巨龙的声音响彻全场：“迎接你的命运吧，塞菲多米。放弃毫无意义的挣扎，加入我们，你将会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一刻，乔木等人都傻眼了。 好不容易等来了帮手，却……却……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感觉到强烈的无力感。 乔木也彻底无语了。刚才郭天宇那边的危险境况他也目睹了，本想救援，却被眼前这头该死的巨龙牵制了。 事态突然恶化到这种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这些活了几千上万年的怪兽的实力了。 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他就向所有人发出了信号：准备放弃！ 任务可以失败，但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松了口气，萨尔有些不甘心，但也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就在乔木想要用门门果实将所有人带到身边一起逃离的时候，那头巨龙却猛地朝一处无人的地点，喷吐出一股足以毁灭一切的沙尘暴。 乔木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就是这样！时间空间不分家，青铜龙和永恒龙不仅是时间大师更是空间大师。这头永恒巨龙能察觉到他门门果实的落点，并提前发起攻击阻止他！ 所以刚才他才没能即使支援郭天宇那边。 “妈的，走都不让走？！”虽然还可以直接结束项目，但乔木终究不甘心。 最关键的是，把萨尔丢在这里，他不敢保证这个项目会发生什么。说不定会直接重置！ “艹，逼我拼命是吧？！”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头巨兽。 对方却用那双巨大的波澜不惊的蜥蜴竖瞳，冷漠地盯着他：“这就是命运，凡人。没有人可以逃避命运的安排，你们也不例外。” “我的命运就是今天在这儿把你们挫骨扬灰！” 乔木忿忿地骂了一句，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得好！” 所有人顺着声音看去，青铜龙旁不远处的空地上，此时正站着一个女性高等精灵和一个男性人类。 前者一手弓一手箭，正警惕地端详着四头永恒龙。她身旁的人类法师，则一脸心疼地看着小心捧着的一片青铜龙鳞正迅速失去光泽，变得暗淡无比。 “你们？”乔木愕然地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罗宁夫妇。 罗宁却从怀中掏出一枚火红龙鳞制成的吊坠，得意地晃了晃：“你让我向克拉苏斯确认，我确认过了。他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青铜龙的使命至关重要，关乎整个艾泽拉斯的存亡。” 乔木拍了拍额头，他都忘了，上次拯救红龙女王的行动中，罗宁也有一枚能和克拉苏斯远程通讯的龙鳞吊坠。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没还回去，而是直接据为己有了。 罗宁看了看地上痛苦挣扎呻吟的青铜龙，又看了看天上那只看颜色都不像好龙的永恒龙，对身旁的妻子道：“好像都不用区分敌友了？” 温蕾萨没有回答丈夫的问题，而是抽箭搭弓，瞄准了距离她最近的那头飞龙，却对乔木说：“这场战斗之后，你那些不能说的话就可以说了吧？” 下一秒，她的箭矢脱离长弓，直接化作一道残影，以那飞龙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一箭射穿了后者的翅膀！ 这一箭不仅看呆了柯羽，更看呆了乔木：这家伙，在河边那一战，不仅第一箭留手了，就连第二箭都留手了？！ 与此同时，罗宁脚下，一道奥术法阵凭空出现，并迅速扩散向全场。而被法阵包裹进去的人，体内都浮现出一道或强或弱的紫罗兰色。 “果然如此，刚进来时就觉得不对，”他同样泛着紫罗兰色光芒的双眼仔细审视过每一个人，“是某种自积式的奥术能量，它会汲取周围逸散的能量壮大自身，直到某个节点，直接发生爆炸。”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帮永恒龙竟然有如此恶毒的招式？！ “你们继续战斗，我会想办法帮你们解除它。”罗宁接下来的话，和那略显轻松的语气，也让他们纷纷松了口气。 既然有了强援，调查员们自然不会考虑转进了。 乔木连续几个瞬步，眨眼间就绕着永恒巨龙跑了一圈。看似什么都没做，可永恒巨龙周身，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灵魂之力屏障。 “别动！”乔木以自身为节点，维持着屏障的输出，同时冷冷警告，“只要你敢动，你的灵魂就会遭受重创。” “奇特的力量……”永恒巨龙打量了周身一圈，它隐约能察觉到某种令它不安的存在，却看不到那存在究竟是什么，也感知不到具体的情况。 “灵魂？”那不是它的领域，“听上去像是沉睡者的手段……” 乔木并不打算和Boss交流，Boss是用来击杀的，不是用来对话的。而且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巨龙，也不会让他轻易套出话来。 他不再回应对方，也不打算独自动手。他在等，等同伴们消灭了小怪，再和他一起rush。 但不可避免的，他心中也产生了一个疑问：这头巨龙，又在等什么？ 另外的三处战场上，孔玲与萨尔的战斗率先占据了上风。那头施法者龙兽，完全被孔玲的始解克制了。 孔玲的战斗方式，甚至吸引了罗宁夫妻的关注。 她似乎能够将任何魔法效果无效化，自身还有着极佳的速度与傲人的力量，能够近身作战。 就像是……奎尔萨拉斯独有且数量稀少、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叛逆法师的破法者！ “神秘的凡人，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除了偷偷埋下的奥术炸弹外，一切法术都被轻易化解的龙兽，看着身上被兽人砍出来的大大小小的伤口，终于不耐烦起来了。 “但你们的小把戏并不能帮你们取得最终的胜利！” “记住，吾名德亚！时光领主德亚，将是你们的地狱引渡者！”话音刚落，它双眼泛起金色光芒，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孔玲。 后者紧张地挥动了几下画影，却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单纯一指？ 她再看那头龙兽，却发现对方又在施法。可这一次不太一样，对方施法的速度完全超出她的想象，那道奥术箭的速度，甚至堪比柯羽的弩矢！ 猝不及防的孔玲极其勉强地消除了那支奥术箭。 “&#￥&*%￥！”萨尔喊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 “你说什么？”再看向萨尔时，她却呆住了：这头兽人的速度，竟然快到几乎出现了残影！ 兽人什么时候这么快了？是青铜龙的力量？ 而另一边，萨尔也听到了孔玲那迟迟才传来的声音：“你——————说——————什——————么——————” 他猛地意识到，孔玲不仅自身的时间被延缓了，就连她发出的声音都被延缓了！ 第960章 933.爆发之后总要虚弱 意识到时间被放缓的孔玲陷入到危险之中，很难从容应对时光领主德亚的施法，萨尔没有丝毫犹豫，咆哮着直接将自己整个人撞进龙兽怀中。 他一手斧子一手拳头，对着敌人疯狂劈砍、挥拳，试图迟缓敌人的施法，却紧接着就被一记奥术冲击给砸飞出去。 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的萨尔，头晕目眩地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嘴里的鲜血，也不管自己的伤势，咆哮一声再次发起冲锋。没冲出两步，又再一次被一记奥术冲击打飞。 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的萨尔抹了一把脸，直接将不停涌出的鼻血抹得满脸都是，看上去极其骇人。 但他心中却有了判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敌人法术的威力正在减弱！ 他毫不犹豫地第三次发起冲锋，刚冲突两步，心有所感的他向侧前方猛地一跃，竟躲开了一记看不见的法术。 萨尔心中大喜，他知道自己开始培养出针对施法者的战斗本能与危机预警了。 在距离龙兽只有几米的地方，只见对方抬起手掌对向他，下一秒他就猛地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那屏障被他撞出一阵紫罗兰色的涟漪，很快又消失无踪。 萨尔刚一斧子砍在屏障上，突然心中警铃大作，一个狼狈的侧身翻滚，又躲开了一记奥术冲击，起身继续攻击屏障。 这一次，屏障的涟漪更激烈了，上面还出现了些许裂纹，他见状也挥砍得更加奋力了。 德亚见连续几次施法都没能阻止他，干脆不再维持屏障，而是任由他攻击，自己开始蓄一个大的。 只看龙兽举过头顶的双手上那巨大的紫罗兰法球，即使对奥术魔法毫无认知，萨尔也知道其中蕴含的恐怖威力。 但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更加疯狂地攻击屏障。 眼见屏障已经摇摇欲坠，而德亚的施法准备还不知道需要多久，那边一直和郭天宇、倪爱军与严牧之缠斗的埃博克一记顺劈斩逼退郭天宇，随即双眼泛起金色光芒，抬手指向这边的德亚。 只是这让郭天宇等人不明所以的一指，萨尔就发现，德亚双手间法球的凝聚速度突然加快了；不仅如此，这头龙兽无论呼吸间胸口的起伏，还是身上伤口的流血速度，都变快了，而且越来越快！ 焦急的他不管不顾地疯狂攻击那道屏障，一条胳膊麻痹了，就换成另一条。可就在屏障再有最多再有十几下就会彻底破裂的时候，德亚头顶的法球，却脱离了他的双手，腾空而起。 “小心——！”萨尔再也顾不上那道屏障了，一边声嘶力竭地示警，一边转身向还在真人慢放的孔玲跑去。 罗宁早在德亚准备施法阶段就注意到这边恐怖的奥术汇聚了，意识到萨尔他们搞不定这个足以瞬间杀死他们所有人的法术后，他就顾不上去破解所有人体内的奥术炸弹了，而是冲到半死不活的青铜龙身边，拼命撕扯对方身上的龙鳞。 一番撕扯却毫无成果后，他终于急眼了，根本顾不上对方的身份，破口大骂：“帮帮忙，你这头蠢蜥蜴！做点什么！” 不知是这番话起了作用还是怎么样，他只感觉拉扯的力量瞬间消失，自己直接一个后仰摔在地上，但手中却已经攥着一片泛着金色光芒的青铜龙鳞。 刚爬起来听到萨尔示警的他，也不顾上道谢，直接施展闪现术冲向时光领主德亚，却一头狠狠撞在那破败不堪的奥术护盾上，撞得自己眼冒金星。 仰头看着那颗不断上升、不断膨胀的奥术法球，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对德亚采取行动的机会了，急切之下心中一动，直接将手中的青铜龙鳞一把按在护盾上。 他迅速动用自己平生所学，开始解析起面前的奥术护盾。紧接着，他沟通、撬动着鳞片中蕴含的惊人能量，引导着它们悉数涌向那层奥术护盾。 “竟然真的可以？！”本是慌不择路破罐子破摔的罗宁见到这一幕，惊愕不已。 无论龙兽的奥术护盾，还是青铜龙鳞中的奥术能量，都蕴含着另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能量。 这种能量极大地阻碍了他对护盾的解析与对龙鳞的利用。可没想到此刻这两种力量竟然能够完美融合，就仿佛……它们是一种东西。 没时间胡思乱想的罗宁慌忙摇头，将这个不着调的念头甩出去。 随着鳞片中能量的涌入，那个本来已经破败不堪的奥术护盾，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化，直接从无形变成了一道泛着浓郁紫罗兰色的半球形护盾，将德亚与它的魔法罩在其中。 意识到人类打算的德亚发出了愤怒而恐慌的咆哮，却已经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了。 下一秒，随着那枚巨大法球的崩裂，耀眼的光芒致盲了在场所有人，巨大的轰鸣声几乎让他们直接昏厥过去。 死亡的恐惧瞬间席卷了所有人。所有人都停下战斗，本能地寻找遮蔽物、使用保命道具。 可几十秒过去了，轰鸣声逐渐散去，强光渐渐消失，他们却愕然发现，自己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体内奥术能量耗尽而力竭倒在地上的罗宁，看着面前地上那片黯淡无光的龙鳞，疲倦地松了口气，两眼一翻，直接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而他的对面，破碎成漫天碎片并彻底消散的奥术护盾后面，时光领主德亚的身影却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本来将孔玲护在身下的萨尔立刻起身跑到罗宁身边，一番检查后大喊道：“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听到这话，原本紧张不已的温蕾萨也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转身发泄似地朝着天空就是一箭。 飞在空中的坦普卢斯猛地一扭脖子，勉强避开了那支箭矢，可被龙鳞覆盖的脖颈上还是被箭头撕开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暗金色的鲜血滴洒而出。 愤怒的它立刻调转方向，朝着温蕾萨与柯羽所在方向极速挥动翅膀。数以千计的奥术龙鳞如暴雨冰雹一般，呼啸着劈头盖脸砸了下去。 温蕾萨娴熟地一个撤步来到柯羽身旁，后者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连续几个瞬步，就成功脱离了飞翼打击的攻击范围。 柯羽甫一落地就施展鬼道，苍火坠从天而降，直接砸在飞龙的背上，虽然只给它造成了轻微的伤害，可剧烈的爆炸险些让它失去平衡而坠落。 稳住身形的坦普卢斯立刻愤怒地张开嘴，朝着下方两人喷吐出一股黄沙。 柯羽立刻带着温蕾萨继续躲避。可飞龙的沙尘吐息仿佛无穷无尽，一刻不停地追逐着她们。 而先前那些黄沙并未安静地落在地上，而是形成了一个个沙尘旋风，毫无规律地在地面上缓缓移动。其中若隐若现的暗金色光芒，任何人看到了都会退避三舍。 柯羽的移动空间与路线被越来越多的沙尘旋风不停压缩、侵占，渐渐的，飞龙已经可以预测她的瞬步落点了，好几次她都陷入了极度凶险的境地。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突然挡在她的面前，直接替她挡下了一股沙尘吐息。 随着那支修长毛笔如螺旋桨一般的旋转，原本极度危险的魔法，全都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砂砾，纷纷飘落在地上，甚至逐渐堆成了一个小沙堆。 见自己的法术竟然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破解了，恼怒的坦普卢斯猛烈挥动双翼，掀起一阵强风，险些将下面三人掀飞。 紧接着，它的双眼就泛起金光。 对这一幕无比熟悉的孔玲猛地躲到柯羽身后，一巴掌按在柯羽肩膀上：“辅导之十七·逆替！” 随着她施展缚道，手中的柯羽一晃，瞬间就变了样子。 孔玲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见飞龙眼中金光褪去，立刻又施展缚道，将柯羽换了回来。 严牧之则被她重新扔回了偏僻的角落里，以一个含胸弯腰的躲避姿态一动不动。 “发生什么了？”一切都太突然了，柯羽完全没反应过来。 空中的坦普卢斯也被这无耻的一幕惊呆了，但它都没来得及冒出什么念头，几支利箭袭来，立刻再次将它逼入危险的境地。 它不得不扇动翅膀拉升高度，尽可能让自己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以熬过施展时间魔法后的这段虚弱期。 德亚死了，坦普卢斯也帮不上什么忙，埃欧努斯更是一直和那个人类对峙，完全没有出手的打算。时光领主埃博克也因此陷入了几乎孤军奋战的境地。 靠着之前的重伤，郭天宇和倪爱军基本摸透了它那单调的战斗模式，而它之前对德亚施展时间魔法后，也不可避免地进入了虚弱期，这让它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不仅如此，麻烦的事情接踵而至：它必须响应过去的自己的召唤，前往过去协助作战，对过去的敌人施放时间乱打——即使这一招会极大地耗费它的体力、增加它的疲倦。 原因很简单：这召唤是它之前发起的，那时“未来的它”响应了，那么此刻的它也不得不响应。否则历史就会被改变，此刻的时间线将崩溃，此刻的它也很可能会直接消失。 正和郭天宇贴身肉搏的德亚突然凭空消失了，郭天宇一时没反应过来，连着几十拳白白挥空，全都浪费了。 他停下动作，警惕又茫然地巡视周围，没发现敌人的迹象，不禁有些发懵：那家伙跑了？扔下同族临阵脱逃了？ 不过没等他细想，埃博克又凭空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继续挥斧向他砍来。 “太卑鄙了！”猝不及防的郭天宇只能一拳对上去，冒着胳膊受伤的风险硬吃这一击。 但在拳套与战斧撞击的火星中，他却发现，敌人的力量变弱了！ 来不及多想，他凭着本能再次施展北斗百裂拳，甚至都来不及附着灵压。可原本对龙兽不会有任何影响的拳法。这一次却将龙兽打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硬是靠着长柄战斧撑在地上才重新站稳。 这下郭天宇确认了，敌人真的变弱了。 他根本不在乎这是不是敌人的陷阱诡计，毫不犹豫欺身而上，努力调动全身的灵压附着在拳头上，再次挥拳猛击。 但第一拳都没来得及命中，埃博克就又一次原地消失了。 拳拳挥空的郭天宇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气得用拳头狠狠砸地。 “太卑鄙了！”这家伙竟然用这种方法消耗他的体能和灵压？ 埃博克并不知道自己在敌人心中竟然如此富有战斗智慧，这一次是它主动响应了过去的自己的召唤。 原因依然很简单：它没信心挡住敌人的这一轮攻击，也没能力避开。 回到过去施展时间乱打能够帮它避开，虽然这会进一步加剧它的虚弱，完全就是饮鸩止渴，但它已经没得选了。 果不其然，它在过去成功重创了眼前这个敌人，成功砍掉对方一条手臂并几乎将对方胸斩后，但它很清楚这是无用功，毕竟它来自“未来”。 当它回到属于自己的时间节点时，那个本该因重创而退出战斗甚至已经死亡的凡人，已经毫发无伤地怒吼着朝它冲了过来。 这一次的北斗百裂拳，它避无可避、防无可防。 大量的灵压随着拳头撕裂它的鳞片与皮肤，涌入它的体内，摧毁着它的血肉与骨骼。 最终，在一套拳法结束后，埃博克轰然倒地。 暗金色的鲜血从它全身上下数以百计的大小伤口汩汩涌出，它却根本不去关注，而是艰难地仰着头，看向那边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动作的埃欧努斯。 “主人……”它无力地呼唤着对方，语气复杂，不知是在请求对方的仁慈，还是在忏悔自己的无能。 最终，随着郭天宇聚集了庞大灵压的一拳狠狠砸在脑门上，时光领主埃博克的双眼彻底失去了光彩，变得暗淡无比。 频繁施展北斗百裂拳，消耗了几乎全部灵压，将身体逼到了极限的郭天宇，顾不上那边还有一场战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厉……厉害！太厉害了！你那个拳法还能学吗？难吗？”在后面的战斗中几乎没怎么帮上忙的倪爱军跑过来，振奋地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郭天宇双手叉腰，干脆一个后仰躺在地上，勉强地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摇头：“别说话，让我休息会儿……去帮忙……” 倪爱军看了看那边与飞龙的战斗，有些尴尬：“那边……我帮不上……” 他关注那边有一阵子了。 首先自己碰不到那头飞在天上的龙，其次自己也挡不住对方那种大范围攻击。他去了也是累赘。 郭天宇没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尽可能抓紧时间休息。虽然他知道这大概率是徒劳。 灵压体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离开了死神项目，他们在其他世界几乎得不到灵子补充，只能靠自身一点点恢复。这种恢复速度因人而异，有时候甚至需要好几天甚至一周才能恢复如初。 郭天宇不说话了，倪爱军就开始关注其他方向的战斗。 他嘴上说着自己帮不上忙，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够有所作为的，最起码不能比那个站在那里至今纹丝不动的严牧之还懒。 可看着看着，他突然脸色剧变，失声惊呼：“萨尔——！” 几人下意识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立刻也跟着变了脸色： 在与德亚的战斗结束后就在罗宁身边保护兼休息的萨尔，毫无预兆地，胸腔突然炸了！ 乔木最先反应过来：“奥术炸弹！罗宁没破解那个法术，咱们体内都还有奥术炸弹！” 所以一直以来距离奥术师德亚距离最近，还亲自挨了它好几发法术的萨尔，最先倒霉了。 所有人脸色剧变，他们把这件事忘了！ 第961章 934.卍解 在场众人中，唯一的奥术师已经昏迷了，所以他们既不知道罗宁并没有来得及破解并解决那个法术，也不知道即使施法者德亚已经死了，这个法术也没有失效。 倪爱军起身就往萨尔那边跑，却被郭天宇一把抓住：“还去干嘛？准备撤吧！” 他可不相信他们七个人都有能够消除奥术炸弹的保命道具。 倪爱军犹豫了一下，还是挣脱开继续往那边跑：“尽人事听天命，你看着点儿严工！” 郭天宇这才想起来，严牧之还被时停着呢，根本跑不了。他们当然也不可能扔下严牧之自己跑。无奈的他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向严牧之走去。万一这家伙先炸了，他也好第一时间采取措施保命。 边往过走他还边想，严牧之的时间被停滞了，那对方体内的奥术炸弹还会发展吗？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法验证。 那边倪爱军才跑到萨尔身边，一个小袋子、一个盒子和一只腰包，就先后摔在他面前。 不用问也知道是乔木、柯羽和孔玲扔过来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积分商城上兑换的各类治疗道具。潜台词很明显：得保住萨尔的命。 他先检查了一下萨尔的情况，这头兽人胸腔被彻底炸开，里面盛满了血水，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好歹还有微弱的气息和脉搏，说明还能抢救一下。 他大声将这个消息通知给其他人，就开始稀里糊涂地抢救工作：这里光线太暗了，他根本看不清那些说明书上的小字，只能凭常识和经验使用那些道具。 好在保命的道具不可能搞得太复杂太冷门，通常来说无非就是内服与外敷两种选择，用量大了也不会催命。不然这商品也休想上市。 把同伴扔过来的几乎所有道具都用在萨尔身上后，倪爱军也重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地上。他是没什么能做的了，接下来就全看兽人自己了。 那边孔玲一直分神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见他完成抢救了，才大喊：“我应该有办法能解除咱们体内的奥术炸弹！” 在其他人惊讶的关注下，她又解释：“但你们会失去战斗力！” 失去行动能力？众人恍然：在战场上失去行动能力，和自杀没什么区别，难怪孔玲一开始不说。 “我体内应该没有奥术炸弹，”温蕾萨毫不犹豫地开口，“你需要多久？我替你们牵制住敌人！” 柯羽立刻反对：“你一个人不够！” “还有我，”乔木的声音传来，“我和温蕾萨牵制住敌人，你们解决奥术炸弹。” “那你怎么办？”孔玲质疑，“我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你能撑多久你知道？” 乔木却摇头：“不用管我，我能保护好自己。” 不破鳞甲的效果描述是吸收重伤与致命伤，将其转化为普通伤害。这个描述并没有说只能吸收外来的伤害，不能吸收体内爆发的伤害。 就算挡不住，他也可以尽可能用灵魂之力护住心脏，在爆炸瞬间将灵魂与肉体分开以保命，再想办法修复肉体。 所有人都时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见乔木这么说，孔玲也不矫情，喊了一句“保护我”，手中的毛笔旋转了两圈，笔头狠狠按在地上，拖出黑色的墨迹。 郭天宇已经扔下严牧之冲了过来，拖着无比疲惫的身躯挡在她面前；倪爱军也在往来赶，柯羽与温蕾萨也向空中的飞龙发起猛烈进攻，以攻代守。 坦普卢斯虽然看不懂下方的凡人为什么突然开始在地上挥墨作画了，但它也知道其中一定有猫腻，就想要破坏对方这种未知的行为。可那两名游侠的攻势极其猛烈，几次都将它逼得左支右绌，无法下降到合适的攻击高度。 而埃欧努斯则依旧毫无动作，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它的敌人们自行其是，仿佛这一切都与它无关。 就在这种僵持中，孔玲的笔头高高扬起，随即再次狠狠按在地上，宣告着她的画作就此大功告成。 郭天宇看着地上颇具象征主义风格的水墨画，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孔玲沉声宣告： “卍解·兰亭行墨！” 在他、柯羽和乔木惊愕的视线中，地上的墨迹泛起阵阵微光，如同活过来了一般，纷纷飘起，迅速向两侧展开，从平面变成了立体。 柯羽等人纷纷仰头看向这座将他们所有人囊括其中的墨色古风亭子，突然有种人是画中人的错觉。 与此同时，在亭子最中央，孔玲手中的毛笔画影，也化作一条七彩的缎带，随着她的舞动，在她周身一圈圈地盘绕、伸长，很快就触及距离她最近的郭天宇。 还没等郭天宇反应过来，那缎带已经在他的胳膊、腿和腰上各缠绕了几圈，随后继续向外延伸。 郭天宇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束缚起来，但他也没打算挣扎，反而乖乖站在那里，尽可能不动弹。 反倒是另一边的倪爱军，被缎带缠住后，还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了身上的缎带，甚至还试着扯了扯，没扯几下就被他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收回视线的郭天宇，又神色复杂地看向孔玲，不过后者依然在亭子中间舞动，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缎带很快就扩张到了柯羽的身边，她刚对温蕾萨叮嘱了一句“多加小心”，就被缎带灵敏地缠住了。 紧接着，她就发出了“咦”的一声：她手中的灭镞，竟然自动解除了始解状态，恢复成了斩魄刀形态。 不仅如此，柯羽惊疑地打量着手中的斩魄刀，很快就发现，她与斩魄刀的联系被切断了。 也就是说，被孔玲的缎带缠住后，她竟然无法始解了！ “难怪说会失去战斗力……”柯羽喃喃自语着，推测起了孔玲的卍解。 卍解和始解是有着必然联系的，从孔玲的始解和此刻的情况推测，一个最直观的答案就是：孔玲的卍解，能够封印其他人的能力。 当然应该还有始解消除一切能量效果的作用，否则对方不会尝试用卍解消除他们体内的奥术炸弹。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能力。 这么想着，柯羽仰头看向头顶那墨色的凉亭顶，恰巧一滴从天而降的墨汁打在她额头上，吓了她一小跳。 她伸手一抹，却发现额头上并没有墨渍，反倒是极其浓郁的灵子，浓郁到了直接液化的程度。 察觉到这一点，柯羽再看向那座亭子时，目光中已经尽是震惊了：这座亭子，竟然完全由灵子凝聚而成。 孔玲的灵子，竟然庞大到足以凝聚成纯粹的液态乃至固态？而且还这么大？ 她知晓护廷十三队和假面军势不少队长的卍解，这种情况她可是闻所未闻！ “太夸张了吧？真厉害呀……”她忍不住羡慕、赞叹。 谁能想到，孔玲竟然是他们这群人中第二个修行出卍解的人呢？一直以来大家都默认她应该是第二个修成卍解的人才对。 她并不感到嫉妒，而是发自内心地为好朋友的成就感到骄傲和开心。 孔玲的缎带继续扩张，刻意空过了陷入昏迷的萨尔与罗宁，很快就缠住了战场最边缘的严牧之。 至此，孔玲终于结束了舞动，缎带也停止了延伸。她使劲吐出一口气，似乎长时间的舞动让她很不习惯。 随后，她高声道：“我要试着清除咱们体内的奥术炸弹，我以前从来没试过这么做，你们不要反抗啊！” 说完不等其他人回应，随着她双手的挑动，那些缠在众人身上的缎带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拧成一股细绳，使劲朝他们胸口的衣服里面钻去。 他们感觉着缎带拧成的细绳钻进他们的衣服，又一点点刺破他们的皮肤，一点点向他们体内钻进去。 这种感觉很糟糕、很瘆人。尤其配上头顶不停滴墨的亭子与周围漆黑一片的环境，之前明明颇为唯美瑰丽的卍解，此刻竟然生出了几分惊悚的味道。 在场几人中，此时此刻脸色最难看的反而是孔玲，显然她并不喜欢这么使用自己的卍解。 就在那细绳小心翼翼经过他们的肋骨，向体内更深处进发时，严牧之身上的时间魔法终于率先被清除了。 醒过来的他一看场上与“前一眼”截然不同的局面，就知道自己是中了魔法了。 但还没想明白那几条将他们几人连在一起的缎带是怎么回事，感到胸口疼痛难忍的他，低头一看，立刻发出了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别动！”孔玲立刻大吼着提醒，这一吼，也牵动了她手上的缎带，其他人纷纷感到身上的缎带剧烈抖动了一下，体内那根缎带拧成的细绳也被带动着，将他们弄得更疼了。 好在严牧之并没有乱动，或者说他被吓得已经大脑一片空白了，根本想不起挣扎。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颤颤巍巍地轻声问道：“这……这是什么啊？” 那声音轻得，仿佛生怕惊扰到自己体内的异物。 “这是孔玲的卍解，她正帮咱们消除体内的奥术炸弹呢。”听了郭天宇的解释，严牧之总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重新垂了下去。 他终于能以平常心打量周围的情况了，甚至还忍不住吐槽：“大姐，你这个卍解是恐怖片里修炼的吗？怎么这么吓人？” 孔玲也不惯着他，小拇指轻轻挑动了一下缎带，严牧之体内那根细绳立刻狠狠搅动了一下。 “啊——！！！”严牧之立刻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甚至一直叫个不停。 “安静！”孔玲气不过，大骂道，“大老爷们还怕疼？你是娘炮吗？” “娘你大爷！龙！龙！”严牧之依然稳稳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却仰着脖子冲着天上哀嚎。 众人这才想起，遮住头顶的墨色亭顶之上，还有一条飞龙呢。 此时，那飞龙似乎发现了落单的严牧之格外好欺负，直接一个假动作甩掉缠斗的温蕾萨，一个滑行向对方所在方向飞去。 严牧之在亭子边缘，视野最好，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场大危机，并发出了凄厉的求救…… 众人见状全都大惊失色，柯羽急切地高喊：“玲玲，快放开我！” 孔玲脸色极度难看，却咬着牙摇头：“来不及了！” 他们几人全都被孔玲的卍解约束着，温蕾萨却被飞龙虚晃一枪，根本来不及支援。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停止俯冲的飞龙，朝着严牧之狠狠扇动几下翅膀，数以百计锋利无比的魔法鳞片，密密麻麻朝着他呼啸而去。 “艹！”严牧之不甘心地骂了一句，就要结束项目，却突然感觉自己凭空动了起来。 他心中一惊，敏锐地停止了结束确认，就见自己明明全身纹丝不动，也感觉不到任何受力，可却以极快的速度朝旁边移动了几十米，完美地避开了飞龙的飞翼打击，就仿佛脚下是一条传送带一样…… 脚下？心有所感的严牧之顾不上头顶同样一脸懵逼的飞龙，低头看向地面，然后，他就又发出了一声凄惨无比的尖叫：“有鬼啊——！！！” 他脚下的影子旁，凭空多出了两个影子，正一个拽一个推，仿佛要将他的影子挪走。 还是两个女鬼！ “鬼叫什么？吓死人了！”一声清呵打断了他的惨叫，那两个影子中梳着马尾辫的那个影子，头部直接凭空竖起，变成一个正常的年轻少女的脑袋，朝着他不满地训斥。 都没等他看清对方的长相，那个少女的脑袋往地上一缩，又变回了紧贴地面的黑影。 随后，两个明显是女性形象的黑影迅速向天空飞龙投在地上的影子移去。 坦普卢斯显然没见过这样的法术，一时理解不了。没有得到任何保护的影子，就轻而易举就被那两个女性影子缠住了。 只见刘雨珊与刘嘉怡姐妹影子的手上凭空多出了两把匕首，对着飞龙的影子就是一阵毫无章法的乱捅。 片刻后，伴随着身上凭空出现的伤口，与喷洒而下的暗金色血液，原本还在愣神的飞龙，突然爆发出惊慌的哀嚎。 依然没搞清状况的它，本能地在空中快速飞行、翻滚，想要摆脱那看不见的敌人。 但这一切都只是徒劳。一枚照明缚道在空间最边缘升起，替代了其他暗淡的光源，将它的影子拉得无比修长，极易攻击。 飞龙坦普卢斯毫不顾及体力的激烈飞行，让温蕾萨完全无法瞄准，可此时的她也顾不上瞄准了，与其他人一样，都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柯羽率先反应过来，激动而开心地喊道，“是咱们在附近的同事？太幸运了！” 孔玲则有些疑惑：“不是原住民？咱们项目组有这两位人物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项目组这一批将近六百人，你听说过几个？”死里逃生的严牧之也彻底放松下来了，摩拳擦掌着说道，“我帮她们！” 但片刻后，他就又是一声哀嚎：“我的法术呢？我的法术怎么没了？！” 没人和他解释，不过大家也都松了口气：严牧之的诅咒术源自这个世界。如果孔玲的卍解对他的诅咒术有效，那应该也对他们体内的奥术炸弹有效。 刘雨珊与刘嘉怡姐妹的血鬼术虽然好用，但她们本身没什么战斗力，小匕首捅飞龙，捅到明年都捅不死。 坦普卢斯也逐渐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从未知的恐慌中摆脱出来。 虽然被凡人如此伤害，深深伤到了它的尊严，但大敌当前，它还是做出了最理性的决定：不管那两个奇怪的影子，先干掉其他人！ 随着坦普卢斯选择了正确的战术，温蕾萨的压力再次骤增，甚至颇为狼狈。 毕竟她不是龙族，她的体力远远不及对方。 不过就在她感觉自己随时可能达到极限时，其他人身上的缎带突然剧烈收缩，两个呼吸间就回到孔玲身边，变回了一条普通长度的缎带。 “搞定了！除了乔木，咱们的奥术炸弹都清除了！” 话音刚落，郭天宇就一把搂住她的腰，一个瞬步将她带走，避开了飞龙喷吐出的黄沙。 与此同时，柯羽手中的斩魄刀也重新变成一把弩，朝着低空的飞龙就是连续几矢。 坦普卢斯一个旋转躲开弩矢，立刻重新拉升高度。可才仰起头，就感觉身子一沉，一股强烈的疲倦感席卷而来，顷刻间蔓延至全身。 “妈的，敢盯上老子？！”地面上，依旧缩在战场最边缘的严牧之恶狠狠地盯着它，手中握着一块暗紫色的灵魂石，“老子给你来个大的！” 第962章 935.新的组织 在众人的围攻下，孤军奋战的永恒飞龙坦普卢斯。最终也没能逃避自己的命运。 “我……遵从命运领主的指引……” 伴随着一阵悲鸣，遍体鳞伤的它又在空中上下挣扎了几下，最终无力地轰然坠落，很快就没了气息。 大家也都长舒了一口气，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场上还有一位真正的强敌至今没有出手呢。 所有人都戒备地看向那边仍旧和乔木对峙的埃欧努斯，同时心中也疑惑不已，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愿意出手。 如果是某种阴谋，似乎也没必要。毕竟之前的战斗本就险象环生，如果这头巨龙愿意加入，他们早就崩了，哪里还需要玩什么阴谋？ 巨龙没有反应，他们也不会主动开战，而是尽可能趁这个机会恢复体力。 这个空档中，严牧之率先发现，之前救他狗命的那两个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两个影子呢？” 其他人闻言也四下寻觅，果然已经找不到那两人的踪影了。 “这就走了？不打个招呼？战利品也不要了？”郭天宇有些摸不着头脑。 倪爱军则推测：“说不定是不看好这场战斗，所以提前跑路了。” 柯羽和孔玲更心细，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一时却也想不明白，而且眼下也不是研究这件事的时机。 又对峙了片刻后，乔木突然说话了。他一开口，就吓了所有人一跳： “杀了塞菲尔！” “什么？”柯羽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异口同声地反问，并回头下意识看向那头青铜龙。 塞菲尔依然在和自身的变化作斗争，看得出来她非常虚弱，也非常痛苦，几乎无法对外界做出任何回应。 而她身上的龙鳞，已经有一多半都是墨黑色的了。 “它并不在乎我们，它在等塞菲尔转化成它们的形态，或者同伴？”乔木终于确定了对方的目的。 之前他不敢确定，是因为这场战斗太奇怪了，用一条飞龙加两头龙兽，换取另一条飞龙？这怎么看都是亏本的买卖。 而且果断出手消灭掉他们，至少赶走他们，再慢慢等塞菲尔转化，岂不是更稳妥？ 对这些疑点，乔木依旧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刨去一切不可能，这就是唯一的可能性了。 倪爱军最先动起来，果断地执行了乔木的命令，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捅向青铜龙。这一击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青铜龙的龙鳞，亮金色与暗金色的血液，掺杂着流淌而出。 显然，青铜龙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甚至已经无力维持龙鳞上的防御魔法了。 而随着这一击，从头到尾都毫无行动的埃欧努斯，这一次终于动了。 它仰头朝天喷出一大股黄沙，那黄沙喷得漫天都是，洋洋洒洒飘落而下。乔木立刻放弃了约束巨龙的灵魂帷幕，和其他伙伴一起躲到空间最边缘。 不过那些砂砾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场地中央的塞菲尔。落在地上的砂砾迅速汇聚，在塞菲尔周身凝聚成一片巨大的风暴，将青铜龙与外界彻底隔离开。 可它做完这件事后，却又一次陷入沉寂，不再采取任何行动，就仿佛…… 一道闪电在乔木脑海中闪过，他猛地反应过来，愕然地看着那边的埃欧努斯：“你根本不打算伤害我们！” “不……你不愿、不能伤害我们！”他甚至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了，“你的这三个同伴，是、是……” “你在用它们的性命来消耗我们，确保我们无力阻止你转化塞菲尔！” 其他同伴也被这个大胆的猜想惊到了。 “不能伤害咱们？为什么？”严牧之显然无法理解。 “因为青铜龙的特性，”乔木死死盯着埃欧努斯，虽然他看不懂龙族的表情，但也希望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获取一些信息，“这些黑东西明显就是青铜龙转化过去的，我猜是堕落版的青铜龙。” “所以它们拥有相同的力量，它们也能在时间中穿梭，并看到未来，”说到此处，他转而问永恒龙，“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们试图维护的某个未来，导致你此刻不能伤害我们，对吧？” 之前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因为他知道永恒龙是专门破坏时间线的，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人家是要灭世。或者说为了避开最糟糕的那个末世，任何其他末世它们都能接受。 这样的永恒龙是肆无忌惮的，它们什么都可能做，唯独不可能维护时间线。 可现实似乎与游戏设定截然不同，难不成是调查员的出现，在未来改变了永恒龙的使命？ 埃欧努斯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但也只是微不可查的闪烁，让乔木无法做出有效判断。但他依然笃定，自己这次猜对了！ “真的？”严牧之还是有些怀疑，可看向永恒龙的眼神已经变了，“就是说，我现在上去揍它，它也不会为难我？” “你可以试试，”乔木回怼了一句，直接给孔玲下令，“消除那片风暴，所有人竭尽全力，杀掉塞菲尔！” 这下，埃欧努斯一直盯着他的眼神中，难以抑制地锐利起来。 乔木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无论未来的他们如何，此刻的焦点依然是在塞菲尔身上。 龙族本就龙丁不兴，愿意用一条飞龙加两头龙兽换一条飞龙，这种亏本买卖就意味着，对永恒龙而言，塞菲尔绝对是个重要的角色。 多重要不知道，但只要意识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随着孔玲在乔木与郭天宇的保护下，冲上去几笔消除了那片巨大的风暴，埃欧努斯终于彻底动了。 它扇动着翅膀四肢发力，直接从地上一跃而起，飞到半空中。与此同时，它的双眼也闪烁起金色的光芒。那光芒是如此旺盛，以至于它的双眼中，甚至都冒出了金色的火苗。 “小心！”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大吼一声，毕竟这可是时间魔法。谁也不知道这头巨龙会施展出怎样的效果。 可喊完了小心，他们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徒劳地戒备。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以那对翅膀扇动的频率为参照，时间既没有变快也没有变慢更没有静止。 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觑之时，埃欧努斯头顶，却浮现出了一支巨大沙漏的虚影。那沙漏中的大半砂砾都已经落下了，上半区只剩下不到1\/3的量。 ‘时光沙漏？！’看到这个影像，乔木即使无法确定，也难以遏制地会产生这个念头。 可时光沙漏这种以泰坦之力创造的神器，不应该是掌握在诺兹多姆或姆诺兹多手中吗？怎么会出现在一头普普通通的巨龙手里？ 由不得他胡思乱想，异象很快就出现了，但不是他们，而是在塞菲尔身上： 塞菲尔鳞片上的墨黑色，竟然不是迅速蔓延，而是在迅速消退？！ 与此同时，时光沙漏的虚影中，砂砾的下落速度也陡然加快。 这一幕发生得极突然也极快，只是几个呼吸间，塞菲尔身上的龙鳞就全部恢复成了黄铜色，紧接着，一个黑色的法球从她胸口中冒出，重新回到了埃欧努斯口中。 伴随着吞下法球的埃欧努斯闭上了嘴，它头顶时光沙漏的虚影也随之消散。 乔木等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即使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埃欧努斯竟然用时光沙漏倒退了塞菲尔的时间，将塞菲尔退回到了被他侵蚀、转化之前？ 正当他们还想说什么时，周围的黑暗突然崩溃，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一时间晃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那个空间被破坏了。 等他们略微适应这光线时，埃欧努斯已经腾空而起，它注视着还一脸茫然的塞菲尔，毫不掩饰眼神中的遗憾，又深深地看了乔木一眼，仿佛要将他的长相刻在脑子里。 随后，巨龙的身体在半空中化作虚影，越来越淡，最终从这个时间节点消失了。 “走了？”所有人都沉默了许久，倪爱军才率先打破沉默，看着那边落在地上的塞菲尔，又看了看周围砸破民房的三具永恒龙尸体，“咱们这是……打赢了？” 他语气满是茫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不只是他，包括乔木在内，所有人都很懵逼。他们到现在都理解不了这一战究竟是什么情况。 “呃……”一声呻吟声将他们从深深的疑惑中唤醒。温蕾萨率先反应过来，冲到自己丈夫身边。 被她搀扶着坐起来的罗宁，虚弱地注视着周围：“咱们赢了？” “……”没有人说话。 罗宁察觉到了异样，努力让自己认真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吗？” 有，太多了。但此刻没人想解释。 孔玲一屁股坐在土地上，丝毫不顾及个人形象地敞着双腿，掏出一把小扇子给自己扇起来：“不管怎么说，没和巨龙打起来，就是最大的胜利！” “也对，好歹这次没什么人受到大的损伤。”郭天宇也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她身旁，随声附和。 “可……战利品呢？”严牧之有些不乐意了，一脸怀疑地看着那边还在兀自发呆的青铜龙，“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富家龙……” “要什么战利品？”孔玲翻了个白眼，“没和巨龙打，就是最大的战利品！” 严牧之回以白眼：“你倒是看得开，你不缺钱，我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几张嘴嗷嗷待哺呢。你支援点儿？” “别跟我谈钱，”孔玲挥了挥手，“谈钱伤钱！” 柯羽扑哧一声笑了。严牧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乐了。 乔木则没怎么说话，而是去检查了萨尔的伤势，确认这家伙姑且死不了了，才拍了拍罗宁的肩膀，打断了夫妻二人的悄悄话。 “你能不能让克拉苏斯过来一趟？”他指着兽人问。生命缚誓者的祝福之前用在罗宁身上了。 “糟了！”柯羽猛地反应过来，急忙回头对着乔木大喊，“你体内的奥术炸弹……” 话没说完，乔木身子猛地一震，紧接着就从嘴里喷出一大股鲜血。随后，大量的血液从他七窍中不停涌出。 这一幕直接吓傻了所有人，他们立刻围上来，焦急地大喊：“快结束项目啊！” 半跪在地上的乔木却没有行动，而是摆了摆手，止住他们的呼喊。 他低着头张着嘴，任凭口鼻中的鲜血涌出，直到血液彻底止住了，才随手抓出一块毛巾擦着脸，含混不清地说：“没事了……” 一时间，所有人目瞪口呆：这人是什么造的？ 乔木则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不破鳞甲，果然，又有十片鳞片变成了紫色。 好消息是，这件道具真的能抵挡多种形式的重伤与致命伤。 坏消息是，他接下来得承担至少20次致命伤，才能保住这20片鳞片！ 乔木一屁股坐在地上，凭空抓出两瓶特效治疗药水，咬掉瓶塞，一口气灌了下去；接着又吃了一大堆修复内脏的药品。 其他人就这么小心翼翼围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喘。又过了许久，等到胸腹内的痛感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长长舒了口气，往后一仰直接躺在地上，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这道具真好用……”郭天宇满是羡慕地看着他身上的不破鳞甲，恨不得直接扒下来穿自己身上。 作为贴脸输出的近战者，他们处于绝对的危险第一线，谁不希望有这么一件道具？ 要怪只能怪自己穷，不争气，当初连抢购的资格都没有。 见乔木没事了，其他人也放松下来。柯羽这才兴奋地追问孔玲：“你是什么时候修成卍解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说起这个，孔玲又骄傲又难得地羞涩：“也没多久，现实里不到一个月吧。毕竟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可能晋p7，省部的任务也不重，总要找点事情做……” “太厉害了！”柯羽激动地感叹，“快跟我说说，你的卍解还有什么能力？” “暂时就这些，毕竟刚修炼成功，还需要时间继续开发、精进，”孔玲谦虚道，“不像乔木，他的卍解才实用呢。” 乔木的卍解方寸星河，属于极其罕见的空间系。星空之下任何地点都可以转瞬即逝，还可以“锁定”一段距离。灵压越强，星空范围就越大，确实是非常好用的能力。 但被他搞丢了…… 一想起这事儿，他就憋屈得难受。 两个女生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严牧之也在一旁好奇地附和，郭天宇却一直一言不发。 他时不时瞥一眼正兴奋地讲述自己修炼卍解故事的孔玲，表情复杂中带着几分失落，几次想要插嘴，最终却都欲言又止。 那边孔玲讲得口干舌燥，找乔木要水喝时才猛地想起来，一直没听到郭天宇的声音。 她左右看了一圈，才看到郭天宇不仅没有听她们聊天，反而在那边照顾萨尔。 她顿顿顿将一瓶纯净水干了，走到郭天宇身后，偷袭似地拍了一下对方肩膀，才探出头问：“干嘛呢？” 这一眼她就看傻了：郭天宇竟然在清理萨尔开放胸腔中的积液，这是个什么活儿？ “噫……”孔玲立刻小脸皱成一团，“你弄这个干嘛？等红龙到了直接就治好了。” “挺恶心的，你别看了，”郭天宇往这边挤了挤，挡住她的视线，头也不回地说道，“去和他们聊天吧，我照顾他就行。” 面对郭天宇的答非所问，孔玲也没多想，转身就离开了。旁边的柯羽心思更细腻，对他人的情绪也更敏感，若有所思地看着郭天宇的背影，想要上前询问，却被一无所觉的孔玲一把拽住，继续讲故事。 倪爱军却凑了过来，蹲在他身旁，压低声音问：“干嘛呢你？” 郭天宇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你过来干嘛？怎么不去和她们聊天？” “聊天？我听得懂吗我？你们那个项目我又没去过，”倪爱军翻了个白眼，“我还想问你呢，孔工那个卍解，你还没祝贺她呢吧？” “哦——”郭天宇拖了个长音，“弄完这个我就去祝贺……” 看着他那副言不由衷又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倪爱军狐疑地打量了他片刻，才试探着问：“你……伤自尊了？” “你特么才伤自尊呢！”郭天宇压着嗓音怼了一句，“边儿待着去！” 他想说几句狠话发泄一下心中的积郁，不过人家不久前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一命，他现在对人家完全生不起丝毫敌意，更没脸拿人家撒邪火。 倪爱军则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得，就是伤自尊了。 他想了想，耐心地劝说：“当代社会，女性比男性优秀也是很正常的，妇女能顶半边天，大男子主义可万万要不得。我妈和我姐就都是女强人类型……” “行了行了，你有完没完？”郭天宇被这么一拆穿更没面子了，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他只是感到失落，到还不至于伤自尊。 “行吧，我一边儿凉快着去，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凭白伤了情分。”倪爱军见好就收，又劝了一句就赶紧躲开了。 这次他直接躲到了乔木身边，后者正独自在一旁闭目养神，等待吃下去的药品生效，见他过来了，抬起一只眼皮：“你俩啥时候这么熟了？” “谁？我和郭工？”倪爱军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熟，他之前可能把我当潜在情敌了，或者还有点仇富。这种事儿在所难免，我也不计较。” “你倒是大度。” “大度说不上，见多了就习惯成自然了。不然还能认识一个掰一个？” 倪爱军耸肩：“再说了，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看得出来人也不坏，生人社交误会和矛盾是难免的，总要有人主动迈出第一步，消除误会、打破坚冰。” 乔木上下打量着他：“我倒是没发现你还有这么成熟的一面。” “我妈打小教的，”倪爱军嘿嘿直笑，“我打小没爸，在学校里被欺负，我妈就教我交朋友，说朋友越多越不受欺负。这招真管用，小孩子哪有什么坏心思啊，那些之前排挤我的同学，我稍稍用一用我妈教的手段，也都不欺负我了，还帮我打其他班欺负我的人。” 乔木点了点头：“多谢了。”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他知道现在的倪爱军可用不着委屈自己放下身段交朋友了。现在对方愿意这么做，说白了还是不想他夹在中间难做。 毕竟一边是从p3就相处至今的好朋友，另一边则是分享秘密、并肩作战的战友，哪边都舍不掉。 “谢啥？”倪爱军反倒是一头雾水，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两人头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过来一趟。” 两人同时抬头，一个女性高等精灵的冷艳面容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乔木。 “哇哦~”第一次见这张脸的倪爱军下意识就发出这么一声。起点城有不少高等精灵，但这么好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塞菲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完全没把这个凡人放在眼里。 这时候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青铜龙的动向，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关注着这边。 乔木在倪爱军的搀扶下站起身，跟着塞菲尔走到不远处没人的地方。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塞菲尔神色复杂地注视了乔木很久，才勉强地说出了这句她一点都不想说出口的真心话。 乔木瞬间切换到算计模式，却一脸坦诚：“那些黑东西可没打算杀了你，它们只是想把你也变成他们那样。” “我知道，”塞菲尔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但那样和杀了我没什么区别。” “它们是什么人？五色巨龙中可没有它们的位置。”他明知故问。 对方直接敷衍：“你不用管，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你也不知道？”他试探了一句，佯作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随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你知道它们，但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 “你！”塞菲尔差点就又一次被这个凡人惹毛了。她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最终只能挫败地垮下脸来。 “真有趣，你们明明以艾泽拉斯的守护者自居，却都有各自解决不了的大麻烦。” 乔木调侃了一句，又问：“诺兹多姆也不知道吗？那个埃欧努斯头顶出现的就是时光沙漏吧？就是你之前怀疑我私藏的东西，那玩意儿应该不是青铜龙人手一个吧？这应该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吧？” 面对塞菲尔越来越凶狠的表情，他却毫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发问：“还有那个坦普卢斯死前提到的命运领主又是谁？难道是它们的头儿？” 塞菲尔的表情又一次垮掉了。 “我不知道！”她恶狠狠地低吼了一句，又一脚踹在旁边的树干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挫败，“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号！青铜龙里根本就没……” 青铜龙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也浮现出了慌乱的神色。 “青铜龙？”乔木一脸惊愕，“它们是……” “闭嘴！”塞菲尔恶狠狠地指着他咆哮，“你敢说出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乔木死死闭住嘴巴，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看来青铜龙内部相当一部分龙，甚至可能整个青铜龙军团，内心深处都已经默认了一个猜测：永恒龙就是未来堕落的青铜龙。 除非是阿曼苏尔堕落了，特意跑来艾泽拉斯重新创造一个新的堕落龙族。但这个对青铜龙而言太惊悚了，还不如相信是它们自己堕落了来得轻松。 乔木不说话了，塞菲尔却更抑郁了，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却也没有别的主意。 “总之，我欠你的人情，将来一定会还给你的！”她已经不想待在这里了，只想尽快回自己的秘密基地，独自静一静。 见她要走，乔木开口挽留：“其实在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帮你。” 已经转身要离开的塞菲尔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乔木，眉头紧皱。 而其他调查员已经竖起了耳朵。他们知道，现在又到了乔木最擅长的环节…… 塞菲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上下打量着乔木，面露轻蔑：“你？” “我，”乔木指着自己点了点头，“帮助红龙救回了它们的女王，帮助蓝龙找回了失落的旁支，帮助绿龙夺回了女王配偶的灵魂碎片，还帮助奥迪尔的泰坦守护者摆脱了人造古神的侵蚀，顺便将大半个黑龙军团从堕落中拯救出来。” 他指着自己反问对方：“请问，我凭什么帮不了青铜龙？你凭什么觉得我帮不了青铜龙？” 塞菲尔哑然，片刻后，不服输的她回怼：“你能穿梭时间？” “不能，”乔木不给对方贬低他的机会，立刻反驳，“可我明明不能穿梭时间，不久之前某人还是怀疑我私藏时光沙漏，这是为什么？” 这下青铜龙彻底哑火了。 她依然不想对这个凡人低头，但理智告诉她，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反而是她在胡搅蛮缠了。 “那……”她强忍着直接逃走的冲动，“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乔木直接摇头，看着对方愕然的表情转向冷嘲，他立刻补充，“我对神秘的青铜龙称得上一无所知，如果我现在就能说出一套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那才有问题，你才应该直接杀了我，或者把我交给诺兹多姆，不是吗？” 这下，塞菲尔被彻底说服了，她找不到理由质疑对方，更找不到理由拒绝对方。 “你应该知道，我和我的人，与绿龙军团组建了一个名叫【梦境之盾】的组织；又和山地矮人、德莱尼组建了一个名叫【治愈之手】的组织，我还打算把荒野诸神、安戈洛环型山的泰坦守护者拉进这个组织。” “咱们也可以按照这个模式来，”乔木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又伸手阻止了对方的反驳，“我知道，那群黑东西的存在应该是高度保密的，不能公之于众，对吧？” “但这里已经有……”他回头数了一下，“不算你，这里已经有九个知情人了……” “天呐，这是什么东西？！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就在此时，一声惊呼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走出传送阵的大法师克拉苏斯，看着地上两头永恒龙兽，和房顶上那条永恒飞龙，眼睛都直了。 另一边，塞菲尔的头皮都炸了！ “十个，”乔木摊手，“现在有十个知情人……” 塞菲尔没得选，乔木的方案已经是最佳选择了：她将与这十个人组成一个秘密组织，名字待定。这十人将在必要时随时回应她的召唤，帮助她调查或抵挡那些被她称为“永恒龙”的黑东西。 他们也将共同分享这些秘密，并肩作战，相互信赖。 ‘流沙之鳞这个名字挺酷的，可惜被抢注了。’乔木心中惋惜。 “我从不知道你还精通治疗魔法……”罗宁一脸古怪地看着活蹦乱跳的兽人，低声试探他的老师。 被克拉苏斯使用红龙之力治愈的萨尔则对自己昏迷期间被加入了一个神秘组织一事一脸懵逼：“我……我只是一个兽人奴隶……” 乔木立刻纠正：“不，你是一个兽人，但不是奴隶。” “谢谢，”萨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对塞菲尔说，“我是说，我实在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现在的你不行，但以后肯定可以。”塞菲尔冷冷地说道，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部落大酋长…… 她突然愣住了，话说回来，眼前这些人，现在都是无名之辈，可未来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这些异域者的背后是起点城，克拉苏斯的背后是红龙军团，萨尔是部落大酋长，罗宁是达拉然领袖，温蕾萨则是高等精灵领袖…… 她似乎稀里糊涂组建了一个很庞大的秘密组织？ 想到这里，她的思维突然就发散开了：青铜龙确实不应该干涉正常时间线的事情，可这是一条废弃的时间线！ 她为什么不能借助废弃时间线里的力量，去调查、对抗永恒龙呢？ 只要每次调查、对抗完，再把他们送回废弃时间线，不要让他们干扰那些正常时间线不就可以了？ 塞菲尔下意识看向乔木，那炽热的眼神让乔木一时莫名其妙。 第963章 936.战斗结算 茅塞顿开、再无心理负担的青铜龙，突然之间就心情大好，也让其他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神秘的青铜龙脾气果然很古怪。 “永恒龙……”克拉苏斯对加入神秘组织并没有过多感想，对他来说，只要是保护艾泽拉斯，怎么着都无所谓。 此刻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的全新龙族身上。 他知道这个所谓永恒龙的来历肯定不简单，但既然青铜龙不想说，他也不会追根究底。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调查此事，他们巨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不过眼下…… “这三具尸体放在这里肯定不行，”他回头对青铜龙说道，“不如交……” “住口！”乔木指着他大喝一声，将他吓了一跳。 “这可是我们的战利品！”乔木直接挡在克拉苏斯与时光领主德亚的尸体间，警惕地盯着他，“你想要？自己去杀！” “好好好，”克拉苏斯哭笑不得地后退一步，“这是你们的。” “我要把它们带走……” 塞菲尔没说完，乔木猛地转身看向她，激烈的动作吓了她一跳：“你……你干嘛？” “你带走干嘛？有用吗？无非就是找个地儿埋了吧？”乔木反对，“虽然咱们已经是一伙的了，但一码归一码，之前咱们可是敌人，我们还为了救你陷入险境，你不觉得该有所表示吗？” 塞菲尔哑然。 她一直在观察乔木，也观察他组建的那两个组织。那些加入组织的异域者，从来不在乎什么危险什么世界，他们只在乎报酬。 她甚至怀疑如果燃烧军团愿意给出丰厚的报酬，那群异域者甚至会毫不犹豫地用邪能改造自己。 现在乔木提出要求回报，她竟然觉得是很理所应当的。至少以那些异域者的行事风格来看，这个诉求是非常合理的。 不过她还是非常警惕地问：“你们要这三具尸体做什么？” 她怕这些无法无天的异域者，通过这三具尸体探寻它们青铜龙的秘密和弱点。 “做什么？”乔木一脸夸张，“这可是龙啊，全身都是宝！拆开来卖，你知道能卖多少钱吗？！” 卖？！ 塞菲尔险些冲上去一把掐死眼前这个人类。 “想都别想！”她一口拒绝。 “那就给我们别的，强大的法器之类的。” “没有！”她还很年轻，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积蓄。 “附魔装备呢？” “你还好意思问？”塞菲尔火了，指着一旁的克拉苏斯，“当初红龙已经把巨龙军团所有能卖钱的收藏都讨要走了！你以为你们的起点城是怎么建起来的？” “那就两头。”乔木指着尸体讨价还价。 “一头！”塞菲尔完全没有谈判经验，前面还说着尸体不能给，现在就下意识同意了。 “一头太少了……一头半！” “你当我们龙族是什么？！” “那就……一头，但得额外加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塞菲尔已经不耐烦了，觉得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自己都能答应。 乔木眼珠子一转：“你的鳞片，给我们各来一点儿。” 然后，在抢在暴怒的青铜龙出手之前，他一个瞬步躲出去老远。 众人好不容易劝住狂怒的塞菲尔，乔木才小心翼翼重新凑过来，嘀咕道：“克拉苏斯都能把他的鳞片做成项链送给……” 迎着青铜龙极度危险的目光，他果断闭上了嘴。 “克拉苏斯的鳞片？”一旁的罗宁反应很敏锐，愕然地看向自己的老师。 克拉苏斯只是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现在不是时候：“回去我会向你解释的。” 这一句话，直接让罗宁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这边乔木只好再退一步：“一具尸体，和它们所有的鳞片。” “那些鳞片已经没有魔法效果了，你们拿了也没用！”塞菲尔冷冷说道。 她这种无意识的实诚，则直接让所有人都无语了。 “那……”乔木眼珠子一翻，“你可以给它们施法吗？既然你不想付出鳞片，那付出一些法力总没问题吧？” 他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刀鞘：“生命缚誓者就付出自己的法力了。” 潜台词就是你总不可能比红龙女王还金贵吧？ 克拉苏斯不赞同地瞪了乔木一眼，很不高兴他拿自己的女王做幌子。但乔木选择视而不见。 青铜龙看着那把刀鞘，感受着其中澎湃得让她想要顶礼膜拜的生命之力，也知道对方没有撒谎。 她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报价。 然后，调查员们就兴冲冲地去撬龙鳞了…… 很快，血淋淋的龙鳞就在塞菲尔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这一幕看得她和克拉苏斯眼角疯狂抽搐，险些患上ptsd。 塞菲尔的施法也非常敷衍，只是一片金光淋在鳞片上，让原本墨黑的鳞片染得……没有丝毫变化，就算是结束了。 “这就行了？”担心她糊弄，乔木狐疑地质问。 塞菲尔冷冷瞥了他一眼：“每一片都可以让一个人或一件物品的时间回到一段时间前，具体多久因人而异。不过人或物品中蕴含的能量越庞大，时间回溯得越短，甚至可能只产生一瞬间的回溯。” 所有人——不止是调查员，还包括萨尔、罗宁夫妇，甚至克拉苏斯——都被这魔法效果震惊了，看着那堆鳞片，各个眼神放光，如同一条条饿了好几天的狼。 “行了，你们分吧。”塞菲尔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还有件事……”乔木叮嘱其他人先分赃，拽起她的手将她拽到一边。 “干嘛？”塞菲尔现在对这个人类的情感和看法都非常复杂，非常感激对方，却恨不得弄死对方；既感到好奇，又忌惮乃至怀疑。 “既然都是盟友了，再帮我两个忙呗？” 好了，现在只剩下想弄死他了！ “说！”塞菲尔强忍着对这个贪得无厌的人类的不耐烦。 “卡特拉娜那边，你能不能帮我应付一下，让她相信我之前骗她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放在之前，这个要求塞菲尔是绝不会同意的。可现在她的思路已经打开了：一条废弃的时间线，折腾一下子怎么了？再说这事儿也不是她折腾出来的。 “另一件事呢？”她没应承，催促道。 “这个，”乔木拍了拍自己胸脯，“这件鳞甲，你能不能让它的状态回到……一小时前？” 对方施法的龙鳞能让时间回溯，那对方肯定也有这个能力。如果这个能力对不破鳞甲有效…… 塞菲尔打量着这件奇怪的鳞甲，上面大多数鳞片已经锈得黯淡无光了，只剩下几十片是亮银色，此外还点缀了二十多片紫色的鳞片。 她没多想，直接伸出手掌，贴在乔木胸口处。 随着她眼中金光泛起，不破鳞甲表面也被金光覆盖。很快，就有十片紫色的鳞片恢复成了银色，没等乔木狂喜，另外十片也恢复成了银色。 所有紫色鳞片都消失了。 真的能行！他激动地恨不得立刻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塞菲尔却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这么亢奋，她没从这件鳞甲中感受到任何能量，似乎只是一件普通的会变色的奇怪护甲。 大概是对这个人类有某种特殊的纪念价值？ “你……”乔木恬不知耻地又提请求，“能不能继续回溯？比如几个月、几年？” 如果能将绝大多数已经失灵的鳞片都恢复了，那他就牛逼大发了！ 塞菲尔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重新抬手贴住他的胸膛，继续施法。 反正只是一件死物。 这次的时间更久，也让乔木更期待了。 可很快，塞菲尔就皱着眉头松开手，仔细打量起这件胸甲。 “怎么了？”乔木紧张地问。 “两个月……”塞菲尔的语气中满是疑惑不解，“我只能把它回溯到两个月前，这件护甲的时间被截断了，我追溯不到更前面了……” 听到这话，乔木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两个月，正是他本次降临这个项目的时间…… 不过他也不遗憾，毕竟自己免受二十次濒死的伤害，已经很好了。 而且理论上，那些龙鳞也能帮他逃避这个负面效果。 塞菲尔则满是好奇地注视着这件看似平平无奇的装备，这还是她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乔木一眼，知道这个人类肯定不会向她解释什么的，也没问出口。 不过这个人类的秘密可真不少，似乎比她们青铜龙还要多。真好奇这些异域者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边的分赃也告一段落。 萨尔一片都没拿，虽然他确实很眼热，但他也知道自己没资格拿。毕竟这些人是为了救他才卷入危险的。 不过乔木还是硬塞给他两片，作为他参与拯救塞菲尔的报酬。 克拉苏斯也得到了一片，作为拯救萨尔的回报——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救活的兽人奴隶，未来将是个名动整个艾泽拉斯的传奇人物。 罗宁和温蕾萨并不客气，直接拿走了自己那份。 剩下的就是调查员直接分，不过不是平分，而是按贡献度商量着来。 大家公认这场战斗孔玲贡献最高，可她却拿的最少，因为她点名要走了时光领主德亚的尸体。公司至今都没搞到过龙族的样本，这玩意儿研发部肯定很感兴趣，能卖个好价钱。 其他人中，反倒是乔木分到的龙鳞最少，毕竟这场战斗他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足以忽略不计。 不过考虑到这次行动本来就是他换来的情报，而且大家都指望着跟着他发财，所以刻意抬高了他的贡献度。 最终他拿到了63片，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63片永恒龙鳞，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地使用不破鳞甲的效果，而不用担心反噬。 就算这些鳞片都用光了，他也可以去找小伙伴们赊。 分完脏，又将三具龙尸处理好后，塞菲尔终于解除了塔蕾莎身上的魔法。 调查员们这才恍惚地想起来，他们这趟本来是为了接这个人类女孩…… 罗宁夫妻率先告辞了，他们要跟着克拉苏斯去取赫尔库拉的尸体，回达拉然复命。而且克拉苏斯还欠罗宁一个真相…… 他们传送离开后，萨尔也要带着塔蕾莎离开。 “你们想好要去那里了吗？”乔木好奇地询问，这一问，却把萨尔问住了。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我……也许……”他一脸为难地看着塔蕾莎，“我打算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塔蕾莎没有反对，而是赞同地朝他点头，这让他心中一暖。 他知道对方一直想去见识更大更精彩的世界，而躲到人迹罕至的地方，这可一点都不大，更不精彩。 “往北，”连续多次施展时间法术而虚弱不已的塞菲尔突然开口了，在其他人惊讶的注视下主动说道，“你的亲人躲在北面奥特兰克的深山里，他们会接纳你的。” 听到这话，萨尔顿时激动得全身颤抖。 亲人？他竟然还有亲人？可无论他如何追问，塞菲尔都不再透露任何消息了。 遗憾又期待的萨尔，迫不及待就要与其他人告别，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对翅膀飞向北方群山。 但乔木拦住了他，指着塔蕾莎：“你就打算这么去？” “怎么了？”萨尔茫然地看了看塔蕾莎，猛地反应过来，“对了，我们需要准备厚衣服！” 乔木却翻了个白眼：“你确定要把一个人类带到兽人的世界中？” 此话一出口，萨尔和塔蕾莎都呆住了，两人呆呆地对视着，这才反应过来：兽人在人类世界人人喊杀，人类去了兽人的世界难道就会例外？ 萨尔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乔木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让塔蕾莎和我们走吧，和我们去起点城，在那里，她会得到最好的照料，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她。” 这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起点城，萨尔对那座只去过一次的城市，有着莫名的好感。可以说那里是他唯一信任的人类世界。 而一直想去看看外面天地的塔蕾莎，更是早就向往这座传说中的城市了。萨尔从起点城回来的那几天，她一直缠着对方给她讲那座城市的神奇之处。 他们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提议，乔木也用这种方法拉近了起点城与未来部落大酋长的关系。 萨尔又一次告别了，不过这次是和塔蕾莎。 拥抱了自己的“姐姐”后，他独自一人踏上了寻找栖身之所的旅途。 收拾好一切的乔木等人，也直接开了个空间门，带着瞠目结舌的塔蕾莎，返回了起点城。 塞菲尔打量着至今没人敢回来的空旷塔伦米尔，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施展了几个复杂的法术，将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抹除了。 除非是无所不能的时间之王诺兹多姆亲至，否则任何青铜龙或永恒龙，都无法从回溯之前这里发生的一切。 她竟然要开始瞒着自己的同胞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此时此刻的塞菲尔，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痛哭一场。 她的身影缓缓消失，又在另一处地方浮现。 这是另一条废弃的时间线，在这条时间线，就连时间本身都已经逐渐荒芜了。这样的时间线为数不少，就连青铜龙都不愿意涉足。 这是她幼时调皮探险时发现的，独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基地。 随着身上的长袍自动消失，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踏入自己最喜欢的温泉池里，缓缓坐下，开始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纷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神经过敏地左右看看，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抬起左臂，看向腋下。 那里入雪的皮肤上，一片墨黑色的鳞片隐约浮现，又随即消失…… 放下手的塞菲尔双臂环住双腿，整个人在温泉中蜷缩成一团，大滴大滴的眼泪在水面上砸出阵阵涟漪。 此刻的她，终于可以不再故作坚强了。 可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964章 937.诺森德探索行动 孔玲等人凑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之前的行动和收获。 最让他们兴奋的自然是那一大堆永恒龙鳞，毕竟时间系能力和道具一直是最稀罕的，比灵魂系和空间系还要稀罕得多。 为了藏富，龙鳞暂时都放在乔木那里了，不然他们非得一人一片抱着龙鳞睡觉。 而且不止是稀罕，因为每个项目世界的规则与公理都不同，所以很多能力都会出现在另外一些项目中失效的情况。 时间系能力之所以稀少，其关键就在于截止目前，没有任何一个相关能力或道具，能在现实世界生效。 他们最关心的也是这些龙鳞究竟能在多少个世界、甚至能否在现实世界生效。如果答案是能，那他们可就真的赚大发了，甚至直接发掘出了一座宝藏。 即使只能在这个项目中使用，他们也不亏。毕竟这么多龙鳞，足够他们莽出无数战果和情报了。 孔玲这次的谈兴没有之前那么浓了，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她一边聊，一边时不时回头看向从希尔斯布莱德丘陵回来后就一直有些沉闷的郭天宇。 她想了想，打了个招呼脱离人群，躺到了对方旁边空着的躺椅上：“你怎么了？一直闷闷不乐的。” “没事儿，就是自己想点儿事儿……”郭天宇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再也没了过去的热情与温柔，甚至还多了几分冷淡。 我做错什么了吗？孔玲下意识就想问，但并没有真的问出口。 “在想什么？”她拿出兴致盎然的态度，“我帮你一起想！” “不用了，我就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去找他们吧。”这是下逐客令了。 孔玲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了，她没再说什么，起身扭头就走。 她这一走，郭天宇反而后悔了，回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却最终也没叫住她。 而这一幕，全都被不远处的小伙伴们看在眼里。 “郭工没事儿吧？”柯羽关心地问。 “有事儿？他能有什么事儿？”孔玲冷笑，“能吃能睡能想事儿，好得很！” 柯羽瞬间不敢说话了，严牧之也大气不敢喘。 倪爱军看看孔玲，又看看怂货二人组，撇了撇嘴就往郭天宇那边走。 “你干嘛？人家想自己待会儿！”孔玲立刻开口叫他，声音之大，不仅郭天宇听见了，小半个甲板上的人都听见了。 “你管我？我又不是你男朋友。”倪爱军朝她翻了个白眼。 乔木这支六人小队中，只有他对孔玲的小脾气不屑一顾。或者说他照顾其他所有人的情绪，唯独不照顾孔玲的情绪。 原因很复杂，既因为孔玲说他姐姐的坏话，也因为他一直对囊括孔玲在内的权贵二代圈子有敌意。 孔玲被他这么一呛火，反而没之前那么气了。 她撇了撇嘴：“就是，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操个什么心？”说着，一脚就把身旁的护栏踢歪了。 柯羽和严牧之更不敢说话了。 倪爱军往郭天宇旁的躺椅上一坐，整个人大马金刀的：“你这样不行。你跟她们这种人处，就得接受这一点。她们这些人打小锦衣玉食，被人捧着宠着惯着，而且从不缺资源，做什么成什么。她们早就习惯了，这才是她们的日常。 “人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成功而对你感到愧疚，更不可能为了照顾你的情绪而放弃自己的家世和事业，”他耸了耸肩，“所以你再郁闷也没用，你就俩选择：放手离开、坦然接受。”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者就是软饭硬吃，吃得理直气壮、没心没肺也行。这种人也不少见。” 郭天宇没想到他竟然是来为孔玲说话的，本能就想怼回去，可也无话可怼。 人家说得很有道理，孔玲没做错任何事，是他自己的情绪和心态出了问题。是他自卑心作祟。 他本来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孔玲，毕竟人家是东北首富之女，父母恩爱、家族和睦；他则是甘肃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打小家里长辈关系就一地鸡毛。 不过他过去好歹还能告诉自己，自己足够优秀、足够努力，虽然缺了些天赋，但也有足够的机遇，在公司里成长进步也算快的。 上次得知孔玲不是卡在p6而是公司压根不许她晋p7后，他心里就有些不安。这次孔玲率先修成卍解，可以说直接给他当头棒喝。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哪一点能配得上对方了。 他知道孔玲应该也喜欢他，但只靠喜欢过不了一辈子。他爸妈当年不是互相喜欢？不还是活成了怨侣？ 再说了，“喜欢”这种感情，对有钱人来说其实蛮廉价的。因为他们喜欢什么都能拥有，他们有权利想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 见他不说话，倪爱军叹了口气：“你自己胡思乱想有什么用？行动了才能有结果吧？你着急结婚吗？不着急的话就谈个恋爱呗，失败就失败了，又不是离婚……” 他越说声音越小，表情也越狐疑：“你……不会至今母胎soLo吧？” 再一看郭天宇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拖着长长的感叹音狠狠翻了个白眼：“那我真没辙了，你这种表个白都能地球毁灭的，我是不知道该咋劝，你好自为之。” 郭天宇过去多年向不同的人多次讲述过自己编造的恋爱史，此刻被人揭了老底，瞬间恼羞成怒：“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平头百姓一个，玩不起，也不敢玩！” “我跟你一样，也是平头百姓出身，跟他们才尿不到一壶……”倪爱军想要辩解，看着对方那副叛逆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此刻根本听不进去，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反正这事儿别人帮不上忙，只能你自己想清楚。” 说着他探出脖子，对着郭天宇另一边躺椅上的人问：“对吧，乔工？” “啊？什么？”听到有人叫自己，乔木抬起魔镜，一脸茫然。 见他这样，倪爱军也懒得再问，嘀咕了一句：“算了，没事……” 不过乔木看看两人，尤其看着郭天宇那张晚娘脸，就大体猜到还是之前那档子事儿。 “你到底想不想和她谈恋爱？”他问完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自说自话，“要我说这事儿有什么好纠结的？你要么晋p8要么修炼卍解，证明自己不比她差不就行了？” 说完她想了想，疑惑地问：“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就是比她差吧？” 郭天宇懵了。 他确实很挫败，觉得自己配不上孔玲，可让他承认自己的能力比不上孔玲，他是万万不愿意的，他也不这么认为。 或者说他知道孔玲很优秀，但他一直认为在某些方面，自己多少还是比孔玲强的，例如……上进心。 郭天宇脑子乱糟糟的，那边小跑过来一个同事：“乔工，他们在开会，唐工让我来叫你。” 乔木摘下墨镜放起来，和同伴们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眼飞艇外面湛蓝的天空，就和那个同事离开了。 没错，他们已经在前往诺森德的飞艇上了。 他们带着泰蕾莎返回起点城后，唐蒙第一时间就找上了门，很光棍地邀请他以私人顾问的身份加入诺森德探索行动。 所谓顾问就是他可以提意见，但没有决策权，整场行动还是唐蒙说了算，主要功劳自然还是归属于唐蒙团队。 这个要求属实已经不要脸了，但唐蒙此刻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完全一副唾面自干的架势。 人不要脸则无敌，唐蒙为了保住这份差事，已经进入无敌状态了。 乔木很矜持地等着对方心中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大堆好话，才答应下来。 一听说乔木加入了，先前不欢而散的同事们又纷纷回来了，那个扬言要给唐蒙点颜色瞧瞧的崔老三，更是直接上门致歉，表示要为这次行动添砖加瓦，身段极其柔软。 就这样，起点城调查员、铁炉堡考古学者、达拉然法师团、诺莫瑞根工程师、黑龙军团，五方组成的联合探索队就在一支矮人部队的护送下，乘坐三艘飞艇飞往遥远的诺森德。 会议室中，唐蒙、布莱恩·铜须、凯尔萨斯·逐日者、塔萨里奥四人正围着一个和起点城魔法区全息投影地图很像的区域地图。 布莱恩朝乔木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凯尔萨斯则打量了几眼这个起点城管理者似乎非常倚重的“私人顾问”，没有感受到对方有什么奇特之处，就直接连招呼都不打地挪开了视线。 会议室内谁都没有说话，等乔木到了，唐蒙才开口介绍情况：“我们马上就要抵达嚎风峡湾了，这个就是我们暂时拼凑出来的峡湾地图，肯定很不准确，但也只能暂时将就一下。 “到了峡湾，找到合适的扎营地，我们就会按照既定计划，由黑龙军团带领制图师从各个方向快速环绕这片大陆，制作地图。再从完整的大陆地图上寻找蛛丝马迹。” 这是他们出发前就讨论好的方案，没有任何新内容，乔木也就没插嘴，等待对方继续往下说。 “现在有两个最大的风险：天上的始祖龙，和地上的维库人。铜须先生告诉我们，这两个种族都极其残暴，前者是完全没有智慧的野兽，后者则残暴而狡诈。 “而不幸的是，前者广泛分布在各处高山峭壁上，后者在峡湾比蟑螂还多。” 这就意味着，单枪匹马出去的制图师，和驻扎在嚎风峡湾的大部队，其实没有一个是安全的。 他们是来探险的，不是来发动战争的，武力配置非常有限，甚至根本凑不出一支像样的军队来。面对这两个威胁，确实会感到头疼。 但他们也没办法。如果想要万全，就得带一支完整的军队，几千人之多。那就需要一支庞大的舰队了，更不用说后续的补给运输问题。想要搞定这些，至少需要半年的准备时间。 考虑到政治扯皮，恐怕更久。 “我能有什么好办法？”乔木两手一摊，“你看我像是能变出一支军队的吗？” 这一句直接给唐蒙噎住了，他叫对方来只是想试一试，万一对方有什么好主意呢。没想到对方当着剧情人物的面，也丝毫不给他面子，说起话来极不客气。 唐蒙见状也不想再和他废话了，挥了挥手就示意他滚蛋。乔木倒也不矫情，转头就走。 黑龙塔萨里奥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安静地闭上嘴巴不置一词。 乔木在飞艇中溜达了一圈，等他回到甲板上时，飞艇下方已经不再是碧蓝的海洋，而是郁郁葱葱的陆地了。 不仅如此，甲板上的人此刻都凑在左舷处，隔着护栏向下眺望。好奇的乔木也凑过去往下看，立刻就明白这些人在看什么了。 下面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地，草地上燃烧着几十丛巨大的篝火，大白天点篝火的确很奇怪，虽然浓郁的黑烟还未抵达飞艇就被激烈的海风吹散了，但还是被飞艇上的人注意到了。 不过真正让人们议论纷纷的，是篝火的燃料：下面隐约的人影，正在两两一组，将一具具尸体丢进火堆中！ “那是……什么呀？他们在干嘛？”乔木的身旁，一个调查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些就是维库人，一种体型巨大的类人种族，他们的身高可以达到成年人类的三倍，更不用说和我们矮人比了！”一个矮人科普着她了解的知识。 “他们……应该是刚打完仗，战胜者正在销毁敌人的尸体，或者是给自己人安排火葬？”说这句时，矮人就明显底气不足了，显然对维库人的了解也很有限。 乔木看着下面的维库人分成两批，一批继续焚烧尸体，另一批则对着天上的他们高度戒备，还乌拉哇啦乱叫。 他很快就注意到，那些尸体并不是堆在一起的，也没有进行某种具有仪式感的摆放，说明既不是敌人的，也不是自己人的火葬。 而且其中明显有不少妇孺幼童的尸体。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维库人没有火葬传统，这个略显野蛮的种族显然也不太会有焚烧敌人尸体避免瘟疫的意识。 最关键的是，不远处就是悬崖，悬崖下面就是大海！就算是敌人的尸体，他们干嘛要火葬？扔下海不就行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他心头：不会是亡灵瘟疫吧？ 要是那样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第965章 938.耐奥祖在行动 “瘟疫？”唐蒙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探出头看向下面陆地上的“火葬场”。 但只看了片刻他就缩回脖子，掏出魔杖给自己施了个远视的法术，又探出去仔细观察。这一次他看了很久才缩回来。 其他领队也都仔细观察了下面的情况，大嗓门的布莱恩搓着下巴率先开口：“我可没听说过维库人有焚烧尸体的传统，他们更喜欢修建巨大的地下墓穴，把尸体放在那里面。这一点和你们人类很像，所以我一直怀疑你们人类和维库人祖上可能沾点儿亲戚……” “好了，”一路上唐蒙已经知道了这位是个历史狂热爱好者，他一点都不想再听对方讲述那些考古学猜想了，直接打断对方，说起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大部分尸体都遭受了致命伤。” 一听这话，几位领队全都松了口气。 “那就是战争和屠杀了。”凯尔萨斯得出结论，他眉头微蹙，显然很厌恶这种野蛮的行为，但这与他无关。 他看向旁边的“私人顾问”乔木：“看来是你多虑了。” “附近有大型城镇吗？他们不至于把尸体拉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再烧吧？”乔木却并不放弃自己的猜想，毕竟他知道耐奥祖已经降临了。 听到这话，布莱恩和唐蒙下意识向周围眺望，除了远处乌特加德城堡若隐若现的剪影，他们视线所及的区域，确实没有大型城镇的影子，更没有大型城镇被劫掠者焚烧的迹象。 凯尔萨斯没再说话，而是看向唐蒙，毕竟对方是唐蒙的私人顾问。 唐蒙则犹豫了。虽然他很在乎自己的指挥权，但他也相信乔木的判断，至少他相信对方执行项目的综合能力必然在自己之上。 “假设真的是瘟疫，”他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做出了选择，“我们不可能随意派人下去采样，毕竟我们不知道病毒的传播媒介，而且下面那群人看上去很有敌意。” 凯尔萨斯惊疑地看了眼唐蒙。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这个人类虽然年轻，但非常睿智、冷静，而且相当博学，和绝大多数他见过的贵族不同，这是一位非常值得他敬重的短生种。尤其对方那一手只存在于逐日者古老文献中的出神入化的魔杖魔法，更是令他惊叹不已。 他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如此信任一个看上去只是神经过敏的顾问。这由不得他多看乔木几眼，心中揣测起这个更加年轻、看上去只是刚成年的人类，有什么值得重视的特质。 “商船！”凯尔萨斯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一个矮人突然发声，“我之前在海上看到两艘驶离的库尔提拉斯商船，应该是跑洛丹伦到嚎风峡湾航线的。如果这片区域真的有瘟疫，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 “塔萨里奥？”乔木刚开口，唐蒙就重重咳嗽一声。 他撇了撇嘴闭上嘴巴，后退到对方身后。 唐蒙看了他一眼，这才满意地看向黑龙塔萨里奥：“塔萨里奥先生，能否拜托您？” 塔萨里奥直接点头：“我派一条黑龙去，但需要有人陪同，否则那些商船上的人类恐怕什么都不敢说。” 唐蒙直接看向乔木，后者则狠狠翻了个白眼：“我去！” 这种小事显然根本不需要他，但更显然，唐蒙就是要把他轰走，哪怕只是图那么一小会儿的清净。 不过乔木又问唐蒙：“有德鲁伊吗？” 唐蒙上下嘴皮子都没来得及分开，人群中就有人举手：“我！” 那人说着就挤了出来，小跑到乔木面前。 “这是海口p……” 唐蒙介绍的话直接被对方打断了，对方开心地握住乔木的手：“我是海口p6谢东博，幸会幸会。” 唐蒙尴尬地抿了抿嘴，才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凯尔萨斯则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些人类的礼节与其他王国的截然不同。里面不是拥抱或鞠躬，而是握手，似乎很不正式。 可见得多了他就敏锐地发现，这种看上去很随意很不体现地位的礼节，其中也有着很多下意识的细节。 例如这个德鲁伊和私人顾问握手，就是前者主动弯腰去握住后者的手，后者则是被动地等待、接受。这就体现了他们之间的地位差别。 可这样一来，这个德鲁伊对管理者的无视与不尊重，又说不通了。仿佛起点城的管理者于他们无关紧要，这个私人顾问才是他们需要巴结的大人物。 真有趣，凯尔萨斯不动声色地感慨，看来无论看上去多么开放多么自由的地方，人与人之间也永远会存在高低之分…… “你是特意从外域赶回来的？”乔木和同事寒暄。 “不是，”谢东博摇头解释，“我加入了治愈之手后没多久就回来了。主要是卡格瓦那家伙总让我帮它抓蚊子喂幼崽，不给我其他任务，我实在受不了就跑回来了。” 乔木哑然失笑：看来这位是追随卡格瓦修行的德鲁伊了，那他将来能变身吗？不会是变身青蛙吧？ 德鲁伊修行就有一点不好：能不能入门、能入哪个门，调查员自己没得选，得看哪个荒野之神看得上你。 运气不好的，最后变成一只重口味的蜈蚣也不是没可能。 “你能进入翡翠梦境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乔木看了眼唐蒙，见对方已经不打算阻止了，才说，“去一趟翡翠梦境，不用走太远，就在这附近打听一下。” 耐奥祖的瘟疫不是病毒，而是一种死灵魔法。象征生命与生机的荒野之神与德鲁伊，对此应该最为敏感。 交代完这件事，乔木就要乘坐黑龙离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突然跳了出来：“我也去！” “吉安娜！”凯尔萨斯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明显不赞成。 吉安娜却有自己的道理：“如果这片土地真的爆发了瘟疫，面对陌生人的询问，那些水手恐怕不会说实话吧？” 毕竟一旦消息传开了，他们被拒绝入港事小，航线被停才是大麻烦，那样他们的生计就没了。 凯尔萨斯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被吉安娜这么一点，立刻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他也找不到理由阻止这位库尔提拉斯公主冒一个小小的危险了，只得同意对方的提议。 吉安娜开心地来到飞艇边缘，看着飞艇外扇动翅膀的飞龙，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从移动的飞艇到移动的龙背，她还真没足够的把握。 但她还是叮嘱乔木：“抓紧我，我要使用闪现术……”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下一秒，已经走到飞艇外，凌空站在天上的乔木回头问她，见她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干脆朝她伸手，“走吗？还是自己过去？” 吉安娜呆滞地伸出手，却被乔木一把握住了胳膊。随后一股巨大却缓和的力量传来，她整个人竟然被对方一把直接捞了起来。 随后乔木搂住她的腰，如履平地地走到了黑龙背脊上，率先选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靠在对方后脖颈的尖刺上。 “坐稳了！”随着飞龙扇动翅膀，险些被晃倒的吉安娜也赶紧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好。 “找有背刺的地方，”乔木提醒，“它们不怎么载人，有时候转弯动作太大，可能就把你甩下去了。” “谢谢。”吉安娜换了个地方，回头看了眼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飞艇，一时有些恍惚。 她竟然骑龙了！ 即使到了这一刻，她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恍惚觉得自己也许是在做梦。 她刚才那番话半真半假，她主动提出跟过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想骑龙！ 身下的黑龙飞出好远，吉安娜才回过神来，她兴奋地四处张望，甚至还小心翼翼将上半身探出去，一个人在龙背上自娱自乐了很久，新鲜感才逐渐退去。 “你刚才那个法术是什么？”此时她才想起询问这事儿，“就是那个能在空中走的法术。” “鬼道？”乔木想了想，随口解释，“我体内有一种名叫‘灵子’特殊的能量，我可以驱动那种能量施展一些简单的法术，也可以将那些能量凝聚成实体。” 说着，他凝聚出一块灵子来，用指节敲了敲。果然，他的手明明敲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却发出了敲击硬物的声音。 吉安娜瞬间来了兴趣，起身坐到他身边，开始研究起那看不见的灵子。 但这是与奥术毫无关联的能量，意识到毫无头绪的即兴研究注定不会有什么成果后，她很快就将兴趣转移到身下的黑龙。 她甚至还拿出纸笔，对黑龙背脊上的角质、龙鳞、皮肤和纹理进行记录，写得非常认真，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个人类。 乔木也不无聊，直接躺倒闭目养神。他现在已经习惯龙背上的生活了，只要天气不错，他都能非常踏实地入睡。 黑龙的速度很快，乔木感觉自己睡了没多久，就被叫醒了。 黑龙正在空中盘旋，而它的下面就是两艘商船。两艘船显然已经意识到这头怪兽的目标是自己，船上的水手直接降下船帆，握着火枪和弓箭，躲在各个角落，探着脖子准备拼死反击。 “我们下去就行，你不要吓到他们。”吉安娜还在叮嘱黑龙，显然很在意自己的子民。 “走了。”乔木一跃而起，直接推开一扇空间门，抓着吉安娜一步迈到了甲板上。 “那是什么？！”吉安娜猛地回头看去，空间门却已经消失了。 “我独有的传送魔法，”乔木解释了一句，直接高声问道，“船长呢？出来说话。” 哪有那么简单的传送魔法啊？！吉安娜心中大喊。 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变化系的传送术，造诣甚至在老师安东尼达斯之上。可这趟旅程，她竟然先后见到了两种极其高明，传送效率远在自己之上的传送术。 这对这位天之骄女的打击可想而知。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见船长死死握着弯刀颤颤巍巍走了出来，她主动承担起了上前交涉的责任。 普罗德摩尔家的小公主，这个身份足以消除一切误会。警戒很快就解除了，两艘商船也成功接舷。 两艘商船都是斯托颂家族名下的资产，它们往返于洛丹伦与嚎风峡湾之间，与海象人和个别海滨村庄的维库人贸易，用东部王国精致的工艺品与结实的农具换取诺森德特有的冷水鱼与厚毛皮，再卖给提瑞斯法港口商人，最终销往提瑞斯法与威尔德地区。 “瘟疫？”一个船长满心疑惑，思索许久后缓缓摇头，“没听说过。” 他又补充道：“我们这次行程可以说是大丰收，货仓都装不下了。如果真的有瘟疫，我根本不敢这么深入峡湾内陆，不是吗？” 但另一位船长有些不同意见：“说是深入内陆，其实最多不超过一百英里。再往里那些维库人就没法交流了。” 他耸了耸肩：“所以如果瘟疫还局限于内陆，那我们确实可能得不到消息。毕竟维库人没有自己的王国，也不会有一位爱护自己子民的国王，派遣他的舰队保护子民的安全。” 年轻的吉安娜显然很受用，乔木却仔细打量着甲板上的众人，开口问道：“我能去船舱看看吗？” “啊？船舱？”两位船长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好奇，参观一下，应该不介意吧？”乔木嘴上请求着，却已经直接迈过他们向船舱入口走去了。 两位船长下意识看向吉安娜，后者也没解释什么，带着疑惑直接跟了上去。她是库尔提拉斯的公主，无论她多么和蔼亲善，也无需向一个两个普通子民辩解自己的行为。 两位船长见状也只能苦笑着赶上去做向导。 这种货船显然并不考虑舒适性，船舱内拥挤、潮湿又闷热，还有股挥之不去的汗酸、腥臊与腐臭交织的臭味。 别说乔木了，就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吉安娜，也从未进入到这样的环境中，一进来两人就直皱眉头，恨不得直接掐断气管不呼吸；待了一会儿后更是被熏得眼睛疼。 尤其乔木几乎是一间间水手房地看，就连那些狭小的储物间也不放过。 两位船长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人是担心他们为了一己私欲隐瞒疫情，要检查船上是否藏有染上疫病的水手。 自忖猜透了两人的想法，两位船长反而有了底气：他们确实在这方面问心无愧，不怕检查。 把中层看了一圈后，吉安娜以为要离开了，忍不住松了口气，没想到乔木又提了新的要求：“底层货仓怎么去？” 两位船长对视一眼，没怎么犹豫就带路了。 货仓的气味反而没那么难闻，这里主要充斥着潮腐的气息和动物的腥味，一些水手正在给木箱里肥大的海鱼身上抹盐巴，避免海鱼腐烂。还有一些则在对皮革进行简单的处理。 乔木是第一次见到天然毛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其中一个船长敏锐地察觉了，立刻满脸奉承地开口：“您有想要的皮革种类吗？我可以送您几块。不过这些皮革还需要后续的处理加工，不然没法使用。您可以留一个地址，我让工厂处理完后直接送到您住处。” 乔木摇了摇头，没接这个茬。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没法接受真皮制品，尤其是野生动物制品。 他大致走了一圈就发现，鱼货和皮货不是分开放的，而是混杂在一起，看上去杂乱无章，好像又有些规律。 听了他的疑问，一位船长笑了：“确实有规律，是按照买家的不同而分开放的。” 他略显骄傲地说：“我们的商誉非常好，很受贵族的欢迎，往往还没拿到货就已经拿到订单了，所以只要船不沉没就稳赚不赔。” 说着他拍了拍身边那一捆皮子：“像这一批，就是西威尔德大名鼎鼎的巴罗夫家族订的货。他们可是我们最大的主顾之一。 “那批是法琳娜女士的货，那位可是洛丹伦最富有的女人之一。有传言她埋在地下的财富要超过起点城的普瑞斯托女爵。 “那批是安娜丝塔莉男爵夫人的。那位可是洛丹伦赫赫有名的珠宝收藏家。据说就连王后与公主，出席盛大典礼前，都免不了借用她的名贵珠宝。 “它旁边那批也是送往斯坦索姆的，是瑞文戴尔男爵的货。瑞文戴尔您们可能没听过，那是当地一个小贵族，不过他们在东威尔德拥有一望无际的良田。战争年代，瑞文戴尔家族的粮食，是白银之手骑士团最重要的后勤补给来源。 “还有那批，看着不多，但却是临时增加的订单。它们最终会被送往希尔斯布莱德丘陵的敦霍尔德收容所，据说布莱克摩尔中将对这批货物非常重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额头，指着那边几只封得严严实实的木桶：“对了，还有那批，那是达拉然的大法师希尔盖·拉文德雷订的货物，来自维库人的美酒。” 听到这些货物的背后是那么多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其中拉文德雷大法师自己还很熟悉，还向他请教过炼金术相关知识，吉安娜彻底放下了防备。 乔木则彻底无语了：好家伙，诅咒教派为数不多有名字的都快凑齐了吧？ 这和伪装成八路军的鬼子把“为人民服务”喊成“天皇万岁”有什么区别？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没见过这么自首的。” 还在兴致勃勃介绍的船长突然卡壳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抱歉，您说什么？” “我是说，你们要自首吗？”乔木一挥手，凭空抓出日轮刀。 这个动作瞬间惊动了周围所有人，那些正在忙碌的水手也停下手中的工作，纷纷起身，紧张地盯着乔木和他手中的刀。 “先生，我不明白……”船长勉强地笑着，“您是要查我们的税吗？” 说完他求助地看向吉安娜。 这一船舱的货自然是不交税的。让贵族交税？开什么玩笑？！ 他说了这么多就是告诉对方这些货物的主人你惹不起，不管你是来干嘛的，都别多管闲事。没想到对方却仍然摆出一副要将他们绳之以法的架势。 “乔木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吉安娜也皱起了眉头，“我没记错的话，您似乎并不是洛丹伦王国的税务官。” 我们库尔提拉斯的船要逃洛丹伦的税，和你有什么关系？ 难道这家伙是想受贿，想借机捞一笔？这种人吉安娜并不少见，如果这个乔木也是这样的人，那她真的要对起点城大失所望了。 乔木没有说话，而是径自来到属于希尔盖的酒桶旁，用刀尖比划着，想要寻找撬点。 两位船长见状立刻急眼了：“先生，我不管你究竟想要什么，请你立刻停手！这可是达拉然大法师亲自点名索要的货物，您也不想得罪一位实力强大的施法者吧？！” “乔木先生！”吉安娜也不高兴了，语气严厉地制止他。 乔木却背对着酒桶，反手一刀，准确地刺破封泥下的铁箍，将刀身插入酒桶与桶盖之间。 “先生！”两位船长彻底急眼了。 与此同时，周围其他水手也纷纷手持锋利或坚硬的工具围了上来。 “先生们，请你们冷静！”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的吉安娜连忙劝阻双方。 但她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只听嘭的一声，下意识看去，乔木已经将那只木桶的盖子撬飞了。 场面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惊呆了。直到一股浓郁的酒精与酵母掺杂的气味扑鼻而来，两位船长仿佛被刺激到了，不约而同地尖叫道：“抓住他！” 周围的水手立刻一拥而上，没有人再在乎普罗德摩尔公主的意见。 看这些水手冲到半途，最前面几人却狠狠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后面的人也猝不及防，直接摔作一团。 “啧，看着点儿路，”乔木嘀咕了一句，回头看了眼酒桶中浑浊的酒水，不解地嘀咕道，“这酒闻着就冲，有什么好喝的？” 说话间，他手中的刀又精准地刺入了另一只桶里。 “住手！”随着一声愤怒的呵斥，乔木身边浮现出一圈紫罗兰光芒，那圈光芒迅速收紧，似乎想要将他捆起来，却和那些人一样，被无形之物所阻挡。 随着吉安娜的操控，那道光芒不停收缩、挤压，和无形的阻挡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乔木则趁这个空档，用力一撬，再次将桶盖撬飞。几乎同时，吉安娜的法术击破了乔木的斥，将他上肢死死困住，动弹不得。 场面再一次安静下来了。 这一次涌出的不再是酒味，而是某种难以描述的酸臭。 看着里面那绿色的粘稠液体，已经被吉安娜乔木“啧”了一声，屏住呼吸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转身朝吉安娜甩了甩头，示意她自己上来看。 此时脸上仍冷若寒霜的吉安娜也闻到了那股足以掩盖一切的酸臭，疑惑地上前几步，就看到了桶中那还咕咕冒泡的恶心液体。 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得极其难看，回头看向两个船长时，眼神中也满是震惊与不解。 震惊于这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真的敢走私这种邪恶之物；不解于此时那两个船长不仅不恐惧、悔恨，反而满脸狰狞。 两人不约而同地拔出腰间佩刀：“杀了他们！” 随着这一声怒吼，不仅船舱中的水手纷纷从隐秘的角落抽出武器，通往上层船舱的楼梯拐角处，也涌出大批水手，他们拿着武器，带着狰狞的表情、疯狂的神色，狂叫着冲向他们的公主，誓要将其碎尸万段。 第一次见到这阵仗的吉安娜一时间乱了手脚，直到敌人冲到面前，她才本能地施展了护盾术。扩张的护盾将近在咫尺的敌人直接顶了出去，同时也把本就低矮的头顶模板顶破了，造成了一阵小规模的坍塌。 坍塌过后，那些水手却又疯狂地冲过来，对着她的魔法护盾就是一通乱砍。 “怎么办？”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吉安娜顿时慌了手脚，下意识就向身后的乔木求助。 乔木没说话，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魔法束缚。 吉安娜恍然大悟，空闲的那只手做了个手势，解除了他的束缚。 “解开护盾吧。” “解开？”看着外面那群明显已经不正常了的水手，吉安娜有些犹豫，“你要怎么做？” 乔木没有解释，直接一刀，从内部斩破了魔法护盾。 一分钟后，两艘船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了…… 当然还有一个化作人形的黑龙，它看到乔木在甲板上砍人，就跟着落下来了，不问三七二十一地跟着杀了几个。 见吉安娜一直一言不发，乔木只好解释：“不愿同流合污的只怕都被处理掉了，现在还能留在船上的都该死。” 这一解释，吉安娜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见她听进去了，乔木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些货物上。 他和黑龙分头行动，翻捡皮毛夹层，或剖开渔腹检查，折腾了好一通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真的只是普通的货物？’这让他有些惊疑，继而又产生了一个猜想，‘耐奥祖还没联系上那些未来的天灾军团骨干，还在试探与考察阶段？’ 这么说，耐奥祖盯上布莱克摩尔，也是因为他临时加订单才注意到他的？ 所以有问题的只有一个：希尔盖·拉文德雷？ 想通其中关节的乔木一回头，就看到吉安娜正将那些液体装进不知哪里找来的水壶里。 “我们必须把这里毁掉，然后将样本带回去，”察觉到他的目光，吉安娜解释，“我要立刻回一趟达拉然。” 她显然也想通其中关节了，急着回去揭穿希尔盖的真面目，将他绳之以法。 没用的……乔木却知道，此时此刻，耐奥祖应该已经知晓此事，并通知希尔盖逃命了。说不定这会儿那家伙已经打包好行李了。 吉安娜速度再快，安东尼达斯再信任自己的小徒弟，他们也很难抓住一个一心逃跑的大法师。 “你能回去？”乔木自然不会多嘴，只是随口问道，“这里距达拉然可有很长一段距离。” “我先回库尔提拉斯，从那里中转。”吉安娜显然已经想好了，这份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倒是让乔木有些佩服。 吉安娜拿了两瓶样本急匆匆离开了，一旁的黑龙看着那桶绿色液体直皱眉头：“要烧掉这两艘船吗？” “嗯，”乔木盯着那捅瘟疫原浆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你先上去等我，我马上就来。” 黑龙看了他一眼，没问他还要做什么，转身就离开了。反正凡人做什么都和它没关系。 飞龙扇动翅膀的声音穿过层层模板，隐约传到死寂的货仓中，三个人影瞬间凭空出现在乔木身边。 三人全都身着白色隔离服，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 “这东西很危险？”隔着头盔，大蛇丸的声音闷闷的，却丝毫遮掩不住他的好奇与兴奋。 后面两名助手则打开密封箱，从中取出一系列容器，小心翼翼地开始取样。 “全都交给贝加庞克，”乔木叮嘱那两名助手，“一滴都不许给大蛇丸。” 大蛇丸则不满地抗议：“我才是生化实验室负责人！” “贝加庞克是首席科学家，你也归他管，”乔木回怼，“想研究这东西就找他打申请。” 一听乔木并不禁止他研究这东西，大蛇丸也就没意见了。 采样结束，小心翼翼关上密封箱又贴好封条，两名助理就直接离开了。 大蛇丸则想起一件事：“关于你的卍解，我们有结论了。” “什么结论？”乔木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之前他在地狱修复好了灵魂，却依然无法始解，更无法卍解，他就将这件事委托给他的科学家们研究。 反正样本是现成的：东仙要。 “很遗憾，我们的结论是，”大蛇丸耸了耸肩，“就算你的灵魂补全了，没有完整的斩魄刀，你也不可能卍解。” “所以我们的建议是：你要想取回力量，还是得重新分裂自己的灵魂，打造一把新的斩魄刀出来。” 乔木怅然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个答案他早有预料，但他还是有些失落。 重新创造一个碎星河或者别的什么刀灵，他总感觉怪怪的很不舒服。 “那我的灵魂自动修复一事呢？”在希尔斯布莱德丘陵时，他受损的灵魂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动汲取死者的灵魂修补自己。 这情况当时给他吓了一跳，他也一同委托给大蛇丸他们研究了。因为他总觉得路西法之翼说话总是挤牙膏，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信赖那家伙。 “哪有那么快？”穿着厚重隔离服的大蛇丸笨重地摇了摇头，也离开了。 乔木回到甲板上时，黑龙已经在空中盘旋。他摘下口罩仍在甲板上，回到了对方的背上。 几十秒后，两艘货船就在无人的海面上，被龙息化作两个巨大的火堆，又在一人一龙的注视下，缓缓沉入大海。 返回嚎风峡湾的乔木远远地就看到几十条始祖龙盘旋在三艘飞艇周围，吓了他一跳。 那些始祖龙背上的维库人察觉到他的出现，立刻驱动着坐骑调转方向朝他这边扑来。 眼见着足足七八头始祖龙气势汹汹地迎面而来，不知道他们身上沾没沾亡灵瘟疫的乔木也不想和它们缠斗，直接开了个巨大的空间门，让黑龙降落在飞艇甲板上。 而那些维库人看到目标突然消失了，本就不大的脑子一时间根本转不过弯来，竟然还是飞到他刚才的位置，在那里一通乱找。 “那些是什么情况？”一落地，乔木就指着那些始祖龙骑士问。 “还能有什么情况？”一个同事耸了耸肩，“盯上咱们了，死了二十多个就不敢过来了，只能远远地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找援军去了。” “有人受伤吗？” “开什么玩笑？”那人从自己背上取下一把造型独特的老式火枪，拍了拍枪身，一脸夸张地反问，“这是什么？有我在，会有人受伤？” “你可得了吧崔老三，”那边一人大声调笑，“咋着，大家一起杀的，到你嘴里就都成你一人的功劳了？” 崔老三也毫不示弱：“呦，王石头，杀点儿杂鱼到你这儿还算功劳了？你这功劳的标准可够低的。” 那人见说不过他，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乔木则直接去了会议室，其他领队都在那里。 “确实是瘟疫。”开门见山的乔木直接将一支试管递给凯尔萨斯。 后者都还没接过试管，看着里面粘稠的绿色液体，神色就变得异常凝重。 但他还是先问：“吉安娜女士呢？” “回达拉然了，”乔木拽开一把椅子坐下，“希尔盖·拉文德雷有重大嫌疑，她赶回去通知肯瑞托了。” “拉文德雷……”凯尔萨斯眉头紧蹙。 “怎么又扯到肯瑞托了？”正畅饮冰啤的布莱恩茫然地问。 但没人搭理他，唐蒙起身来到凯尔萨斯身边，朝对方伸出手：“劳驾。” 接过那支试管，他的杖尖从袖子中划出，抵在玻璃上。随着他嘴唇蠕动，魔杖与试管之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除了布莱恩伸手遮住了眼睛，会议室中其他人都在眯着眼观察那光芒，或者说观察隐藏在光芒中某种让他们感到极度不安的东西。 光芒褪去，那浓郁的无形的黑也随之消散。 唐蒙将试管还给凯尔萨斯，这一次，后者用双手无比小心地接过去，生怕有任何意外。 “是死灵魔法的产物，”此刻的唐蒙也眉头紧蹙，“制造者有着非常高深的魔法造诣，远在我之上，我完全找不到解读它的方法。” 亡灵瘟疫的真正创造者可是一位初诞者，其魔法造诣自然远超凡人想象。 但乔木没想到唐蒙竟然能识别死灵魔法产物，而且还能试着分析它。看来这家伙在这个项目待了这么久，并非一直醉心做管理工作。 凯尔萨斯打量着那绿色的液体，他对死灵魔法的了解很少，自然只能听唐蒙的。 “但拉文德雷真的能制造出这东西吗？”心中的疑惑让他忍不住喃喃自语。 “不是希尔盖·拉文德雷，”乔木纠正，“这东西不是他造出来的，而是从别的地方运给他的。整整一大桶，他只是接收人。” 一听这话，凯尔萨斯的表情更严肃了：达拉然的大法师，竟然与外界某个神秘的死灵法师暗中勾结、散播瘟疫？这可是极其严重的事件了。 “审讯出任何情报了吗？”他急切地问。 乔木却摇头：“他们都疯了，从暴露的那一瞬间起，他们就全疯了，不死不休，根本没法交流。” “疯了……”凯尔萨斯更疑惑了，“是某种诅咒？” 但他立刻摇头：“不对，诅咒术不可能这么精准地触发……” 他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是精神操控。这种法术不可能远距离发动，施法者当时肯定藏在附近。” 他遗憾地对乔木道：“你们当时应该搜索附近的。” 乔木耸了耸肩：“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船都被龙息烧毁了，就算有人也早就跑了。” 他当然知道那里不可能有人埋伏，凯尔萨斯猜对了法术，却猜错了距离。 操纵者不是藏在船周围，而是藏在万里之外的冰山中。 “现在要怎么办？”唐蒙问凯尔萨斯，“这场行动你们还参加吗？” 言外之意就是，无论是瘟疫还是死灵魔法，这场行动他肯定是要推进到底的。毕竟就算他要走，矮人也不会同意，那些已经提前通过翡翠梦境前往诺森德的荒野之神也不会同意。 凯尔萨斯沉吟片刻，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瘟疫一事如果需要我出力，肯瑞托会联系我的。在那之前，我们没有必要退出行动。” 既然所有人都不退出，接下来就面临新的问题了：如此危机四伏之下，他们要如何确保行动安全。 “离开这里，去西面那片冻土扎营。”乔木终究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哈？”之前一直没参与进来的布莱恩放下啤酒瓶，摇着头扯着嗓门大笑，“那可不成！那里根本没有任何补给，淡水、食物、燃料，什么都没有。” “但那里有龙，”乔木说出了最大的原因，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解释，“我们可以向巨龙军团寻求帮助，在这座大陆上，只有它们才能确保咱们的安全。” “龙？”布莱恩却使劲摇头，“你肯定搞错了。那片冻土我去过很多次，除了巨型猛犸外，什么都没有。” 唐蒙却直接问：“巨龙军团？你确定？” “当然，”乔木神色平静，指了指一旁一直沉默的塔萨里奥，“塔萨里奥就来自那里，你们为什么不问问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瞄向了黑龙，后者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矮人也认真了，惊疑不定地不停打量乔木和塔萨里奥：“这不可能……我去过那么多次，龙那么大的目标，我不可能错过的！” 这一次，黑龙终于开口了：“我们施展魔法，将与我们有关的一切痕迹都藏了起来。那些魔法会得到定期的巡视与维护，确保它们不失效。” “难怪了。魔法魔法，又是魔法……”矮人长长舒了口气，恍然地嘀咕了一句。 “那里是所有巨龙的家园？”凯尔萨斯好奇地问了一句，又立刻补充，“抱歉，如果不方便透露，还请原谅我的冒昧。” 黑龙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乔木一眼，显然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对方。 看来龙族之间有某种协议或契约，禁止它们向凡人过度透露有关巨龙军团的情报。 “不，五色巨龙的各有各自的栖息地，”乔木解释道，“不过那里有一座高塔，象征着五色龙族盟约的高塔，它们共同守护那里。” “高塔？”矮人愕然，“有多高？” 乔木想了想：“一千多米？” “天呐！泰坦在上！”布莱恩猛地从座位上跳下来，“它们是怎么把那么大的东西给藏起来的？！” 说完不等其他人回答，看了几眼地图，立刻冲过去拽起传声器：“舵手听我指挥，航向随便，目标是西面的冻土，出发！” 传完命令的他挂起传声器，开心地哈哈大笑：“让维库人和它们的瘟疫见鬼去吧，我们要去看巨龙啦！” 第966章 939.阿尔卡冯的战斗 最近这几天，希尔丝塔萨很烦躁，这对她来说很罕见。 毕竟驻守龙眠神殿这种任务，数千年来都单调得可怕，摊上这个任务的龙族，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放空自己，让自己陷入无欲无求的低能耗状态。 即使如此，他们也每隔几年就需要放一次假，避免出现心理问题。 但希尔丝塔萨不同，她几乎从来不请假。在红龙军团中，她打小就是个异类，不与族人亲近、从来没有朋友，喜欢安静、喜欢孤独、喜欢迥然一生。 其他同僚需要几十甚至上百年才能做到的低能耗状态，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天赋、本能。 所以她享受这份工作带来的宁静感。 但现在，这份宁静感被打破了。 三艘体型比她还要大一圈的奇怪飞行器，漂浮在距离龙眠神殿几公里外的空中。神殿周围更是支起了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帐篷，帐篷周围还堆满了物资、燃起了篝火。 人类、精灵、矮人、侏儒，甚至还有两头被冻得怀疑人生的丛林巨魔，每天穿梭在神殿周围，要么试图和每一头他们遇到的龙族搭讪，要么就是对着巨龙军团神圣的象征研究、拓印、作画。 还有一群奇怪的人类，在比赛谁先爬到塔顶…… 昨天晚上他们甚至还开了盛大的篝火晚会！晚会甚至还吸引来了一群好奇心爆棚的海象人？ 希尔丝塔萨觉得这群凡人再不走，她马上就要疯了，比前不久在诺瑟隆高地上狠狠给了她一爪子的死亡之翼还疯！ 遗憾的是，她几次向总指挥官阿弗拉沙斯塔兹抗议，都被对方残忍地驳回了。 不仅如此，那头脑子秀逗程度堪比女王的蠢货，丝毫不顾及龙族不得干涉凡人种族事务的规矩，竟然同意派出防卫龙眠神殿的龙们，配合凡人种族一起……绘制诺森德的地图？ 他有病吧？！ 但阿弗拉沙斯塔兹的理由非常合理：这些凡人是为了寻找他们的创造者、泰坦守护者芙蕾雅的下落。 自从奥杜尔被从内部封闭后，它们已经数万年没听说过泰坦守护者们的消息了，守护巨龙和最早那批巨龙，都很关注这件事。这可不是凡人种族内部事务，而是关乎整个艾泽拉斯的大事。 所以，即使上古之战后才出生的希尔丝塔萨对这件事毫无兴趣，甚至觉得无关紧要，她也只能暂且委屈自己了。 扬翅腾空而起的希尔丝塔萨故意掀起一股股强风，将周围地上大片冰雪扇得满天都是，还将周围好几个没有防备的凡人直接掀飞出去，她才心满意足地降低力度。 不过她还没离开，就听到下面传来痛苦的哀嚎声与求救声，紧接着就是一大群人乱糟糟的声音。 她刻意放缓翅膀扇动的力度，仔细聆听着下面的声音，似乎有个小小的侏儒摔断了腿？ 这让她有些愧疚的同时，心里还涌起了一股畅快感。 ‘是你们先惹我的！’抱着这样的念头，她将本也不多的羞愧抛诸脑后，扇动着翅膀腾空而起，很快就到达了塔顶。 近千米高的龙眠神殿没有任何台阶、楼梯，毕竟龙族不需要这玩意儿，就算是打杂的龙人与龙兽，也可以通过传送门穿梭于任何一层。 不过有一个例外：塔顶区域。 这里是守护巨龙集会的场所，所有巨龙在这里都必须维持人类形态。这就要求它们想要前往塔顶区域，必须先在下方的平台上降落，然后变成凡人形态徒步走上去。 据说这一规矩是为了告诫所有族人，不要忽略凡人种族的力量与贡献，不要高高在上、傲慢不可一世。 不少龙都信了这个说法，希尔丝塔萨却知道这是扯淡。 她恰好听一头已经老糊涂的老东西提起过，会有这个规矩，完全是受塔的结构所限，塔顶不可能建得太大，不可能容得下五条守护巨龙。守护巨龙们干脆就以凡人姿态开会，其他族人自然也有样学样，慢慢就成了某种不成文的“规矩”。 希尔丝塔萨依然遵守这个规矩，毕竟她不想听阿弗拉沙斯塔兹那个蠢货聒噪。 不过过去一直空无一人，一向是她寻求清净最佳场所的塔顶，今天却罕见的传来了聊天的声音。还在楼梯上的希尔丝塔萨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聆听起来。 两个声音她都认识，一个是黑龙军团驻龙眠神殿大使纳莉丝，另一个则是黑曜石圣地的前任看守者塔萨里奥。 “……和一群卑劣的凡人鬼混在一起，也不愿意帮助公主殿下？” “从六年前开始，那位就不再是公主了，黑龙军团的公主殿下另有其人！” “荒唐！塔萨里奥，我不管你怎么看待两位公主，但她们都源自主人高贵的血脉，这一点由不得你否认！” “主人？你指的是谁？大地守护者？黑龙之王？还是死亡之翼？它们可是不同的三个身份！纳莉丝，你打算效忠于哪个？” “三个？！”纳莉丝的声调陡然尖利，“你疯了，塔萨里奥！” “我可没疯，看看主人的下场吧。你我都参与了禁忌离岛那场战争，我们很清楚，主人为了那所谓的使命，都付出了什么！” 禁忌离岛？那是哪里？希尔丝塔萨疑惑不已，黑龙军团什么时候还打过一场战争了？ “你想要背叛造物主赋予我们的使命？”纳莉丝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质问。 “背叛？不，我的同胞，数万年来，为了所谓的秩序、责任与使命，我们已经牺牲太多了，”塔萨里奥轻声道，“背叛？不，我只是要解开束缚了族人几万年的镣铐与枷锁。” “所以你把那群凡人引到龙眠神殿，让他们来影响、腐化我们？” 塔萨里奥笑了，希尔丝塔萨觉得很新鲜，她知道这条古老的黑龙一向无比严肃，严肃得让人讨厌。数千年的相处中，她从未见过对方笑。 “我从不知道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纳莉丝。我只是想向其他人证明，时代已经不同了，我们无需再独自背负起沉重的责任。那些凡人能够守护好我们共同的世界。” “就凭他们？酗酒的矮人、攀爬神殿的人类、不靠那三个笨重的大东西甚至都飞不起来的凡人？”纳莉丝的语调中满是荒唐。 “当然，纳莉丝，”塔萨里奥的语调却越来越轻松，“你在神殿待得太久了，应该出去走走了。不如我让戈尔登来替换你？你可以去诺瑟隆高地待几年，那里是个好地方，尤其是起点城……” “你已经疯了！”对方却激烈地打断了他，“我看你已经被那群凡人的邪恶巫术迷惑了神志！” 听到这里，希尔丝塔萨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声轻笑。她觉得纳莉丝说得很对，塔萨里奥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确实证明对方已经疯了。 上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她正有些遗憾，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女士。” 希尔丝塔萨毫不畏惧地仰起头看向对方：“你们占了我睡觉的地方。” 塔萨里奥居高临下：“这里是守护巨龙们神圣的集会之地，不是你的龙巢。” “神圣的集会已经中断一万年了吧？”希尔丝塔萨不屑地撇了撇嘴，径自走了上来，不管不顾地恢复成巨龙的姿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好，“我只是不忍心它被废弃而已。” 黑龙无奈地瞪着这头红龙，这家伙的乖张他早有耳闻，也实在提不起兴趣替阿弗拉沙斯塔兹教训对方的手下。 谈话被人粗暴地打断了，他又看了纳莉丝一眼，不再说什么，直接从高塔边缘一跃而下。片刻后，一条庞大的黑色巨龙腾空而起。 纳莉丝见状，也直接施展传送术离开了。 “哼，你们倒是尊重这里……”希尔丝塔萨冷哼一声。 一个直接往下跳，一个使用传送术，这两个可也都是坏规矩的行为。 她睁开一只眼，看着黑龙远去的身影，压抑着从见面伊始就在胸中燃起的无名怒火。 “一群废物！”她发泄地骂了一句，将头扭向另一边，闭上了眼睛。 心中的怒火也迅速消散，腹部死亡之翼留给她的疤痕中，隐约的灼痛感也随之消退。 ----------------- 有了红龙与蓝龙的大力协助，绘制诺森德地形图的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 不过看到大致绘制出来的完整地图，他就有些失望了。 与前世游戏中的地图相比，这个版本实在是失真得厉害，基本可以说除了大致轮廓能看出一些对应关系，剩下的几乎都是错的。 不过真正让乔木失望的，恰恰是大致轮廓的正确。 这说明泰坦守护者们并不是直接把索拉查盆地给“隐形”了，而是进行了伪装。 制图师在地图上标出了东南的嚎风峡湾、西南的北风苔原，以及嚎风峡湾北面狭长的猫咪森林，以及更北面的巨魔帝国祖达克。 剩下的部分则全是人迹罕至的雪山、冻土、冰原。 现实与游戏不同，不会每个地图之间都有群山包围。山川与平原之间也不会那么泾渭分明，各种地形永远都是交错纵横、你中有我。 聪明的泰坦守护者们，明显是把索拉查盆地伪装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无人区，让它与冰冠冰川和龙骨荒野融为一体了。 这样一来，乔木就没有了直接指着那个位置说这里有问题咱们先去这里看看的机会，只能任凭其他人在那里大讨论。 人们首先排除了大陆南部与东部大部分区域。 虽然从苔原、丘陵与森林来看，泰坦的试验场位于南方的概率更大一些——毕竟南方的气候更适宜。 可另一方面来说，南方的智慧种族太多了。大蜘蛛、维库人、巨魔、牦牛人、海象人…… 如此繁荣的文明痕迹，就意味着这些区域很难被泰坦做伪装。除非说伪装早已失效、试验场早已废弃，这些智慧生命是那之后诞生的。 可那样一来，漫长的岁月中，这些智慧种族应该能发掘出一些试验场的建筑遗址，并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说才对。 所以他们倾向于试验场在北面。 或者它还在运行，只是被伪装成了冻土；或者它已经废弃了，真的成了冻土。 最终大家把首个目标放在西北方向，建议由西向东探索。 一是因为东面的巨魔太活跃了，那个庞大的王国让带回情报的制图师惊叹不已，他很难想象一座巨大的试验场，能在那样一个庞大文明眼皮子底下隐藏几万年之久。 二是因为另一位制图师在西面一片小型冻土盆地中，发现了隐藏在群山中的大型建筑遗址的痕迹。 那些遗址，是地精挖掘出来的。 没错，那里还有地精…… 地精这群无利不起早的小怪物不动声色地出现在诺森德的冻土深处，这条情报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视，尤其是矮人。 他们很怕那群无知的绿皮们破坏宝贵的史前遗迹，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先去搞清楚地精们在那里做什么。 于是行程就这么定下来了：先去西面那座盆地，然后再向西方方向进发，最终环绕大陆北方的整片冻土。 方案一经确定，探险队就决定立刻启程。因为跟随而来的三位荒野之神已经有些受不了这里严酷的气候与气温了。 堂堂生命之灵竟然不耐严寒？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可也确实有着客观原因： 三位荒野之神自然不会和凡人一起挤飞艇，它们原计划直接穿越翡翠梦境，在这里等冒险队，没想到它们并不知晓几千年前绿龙就已经把大德鲁伊范达尔·鹿盔种在灰熊丘陵的沃达希尔给砍了，翡翠梦境在诺森德已经没有正规通道了。 郁闷的它们只能借助灰熊丘陵广袤的森林，勉强凝聚出一个化身。 就这样，伟岸的鹰身人、巨大的幽蓝色光球，矫健的深蓝色猎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雏鹰、一头幼豹和一个小精灵…… 在德鲁伊调查员的指引下，它们历经艰难险阻，跋山涉水抵达荒凉的冻土，几乎丢了半条命。现在它们更是每天都霸占在温暖的艇长室中，恹恹的不吃不喝；那个小精灵更是光芒暗淡，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一般。 探险队再拖下去不行动，可能它们三位首先就撑不住了。 矮人们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他们恨不得直接挖出来运回铁炉堡慢慢研究的龙眠神殿，三艘飞艇很快就起航了。 诺森德的冰原不愧是生命的禁区，连续几天的行程，他们都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嚎风峡湾那无处不在的始祖龙，在这里却彻底绝迹了。 难怪临行前红龙告诉他们只要不遭遇暴风雪就可以放心大胆地飞。 几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那处小型盆地。盆地规模确实不大，面积大概只相当于1.5个起点城——包含起点港，在飞艇上完全能够将整座盆地尽收眼底。 盆地北面那星星点点的、已经挖穿冻土层露出下面大片深褐色泥土的挖掘场，自然也不会错过。 布莱恩一把夺过唐蒙的高倍数望远镜，只是朝那边看了几眼，看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地精重型机械后，就直接原地爆炸了。 “北偏东……随便多少度，立刻开过去！全速前进！”他一把拽起传声器，气急败坏地咆哮着，“那群蠢货，竟然用那么粗鲁的方式挖掘史前遗迹！我要让他们排成一排，挨个踹他们肮脏的屁股！” 今天天气很好，能见度极高，三艘巨型飞艇的出现自然瞒不住地精。很快，望远镜中，几处挖掘场就纷纷出现混乱，没过多久，所有机械都停了下来，原本星星点点勉强能辨认的地精也都消失不见了。 布莱恩并没有多想，反而很开心地挥了挥拳头，粗着嗓子炫耀：“看呐，咱们的大家伙把那群绿皮小矮子吓得屁滚尿流！” 周围的矮人们也纷纷爆发出欢快的笑声，似乎忘记了他们和那些绿皮小矮子的身高在一个层次…… 随着飞艇距离挖掘场越来越近，探险者协会的勘探员们也看清了挖掘场的细节，纷纷发出阵阵哗然。 “天呐，看看这立柱的直径，这建筑到底又多大？”布莱恩也发出一阵呻吟，“我敢发誓，住在这种建筑里的人，至少有……” 他卡壳了片刻，脑海中粗略计算了一下，忍不住惊叹：“他们得比龙眠神殿的巨龙还要高大！” 正感叹着，挖掘场中突然传出几声破空的呼啸声。飞艇上的人们就看到，几块巨石从隐蔽的角落腾空而起、呼啸着朝着飞艇砸来。 不过飞艇的高度远非那些巨石可以触及的，石头在距离飞艇很远的地方，就失去的爬升的能力，划着坠落的抛物线，砸进远处的冻土中。还有一枚砸穿了冰冻的湖面，将湖水溅得老高。 “哈！不自量力的家伙们！”原本还吓了一跳的布莱恩，见状立刻恢复了得意的模样。 此刻的他对下面这群如此粗鲁对待遗迹的地精没有任何好感可言，哪怕不认识，也乐见对方吃瘪甚至倒霉。 不过倒霉的是谁，还未可知…… 似乎是发现原始的投石机没有任何作用，那些原本隐藏在挖掘场隐蔽角落的投石机很快就被废弃了。 可就在飞艇上的人们以为地精黔驴技穷，准备寻找合适的系泊位时，下方又传来一片密集的呼啸声。 “那是什么声音？”布莱恩立刻再次举起望远镜向下观望。 映入眼帘的是几十个地精，分别坐在一枚体型巨大的……焰火中？ “地精坐在焰火里？他们要干什么？” 不远处一个侏儒技师看了一眼，给出了答案：“那不是焰火，那是火箭！” “火箭？奇怪的名字……” 布莱恩一头雾水，可调查员们已经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他们惊叹的不是地精们的神奇发明，而是他们的悍不畏死！ 没错，绝大多数升空的火箭，要么失控一头栽回地面爆炸，要么直接在空中爆炸，要么就是真的像烟花那样在空中混乱无章地乱窜一阵后爆炸。 除了个别几个地精成功跳伞外，其他地精自然都殉爆了。 “话说，他们就是这么做安全性实验的？”一个调查员目瞪口呆。 “这有什么？地精的一切都能爆炸。承包诺瑟隆运河标段工程的时候，他们就连一把正常的铲子都能爆炸！”一个项目老人吐槽。 “铲子？铲子为什么会爆炸？” “他们嫌土太硬，想要发明铲面铲进土壤后爆炸，将地面直接炸开的工具，”那人耸了耸肩，“但他们控制不好爆炸规模，就连人一起炸了。” 周围的人听到这段往事，无论调查员还是矮人精灵，都彻底无语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无语不出来了。 在牺牲了几十个火箭驾驶员后，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那群地精：两枚火箭成功击中了一艘飞艇的气囊，爆炸直接在气囊上开了两个大洞。 看着那艘飞艇无可避免地不断下降高度，越降越快，向盆地南面坠落，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快！快调头去救援！”布莱恩立刻下令，“敌袭！我们被袭击了！快反击！” “反击？怎么反击？！”不远处的侏儒总工程师尖叫，“这是飞艇，不是飞龙！我们只有几架用来侦查的直升机，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我们拿什么反击？把你们扔下去砸死敌人吗？！” 看着那艘失去飞行能力，越飘越远、越落越低的飞艇，他又气得直跳脚，尖声大喊：“这次回去我一定要把我的飞艇武装到牙齿！我发誓——！” 另一艘飞艇在接到命令后，开始笨拙地调转方向，去救援那艘注定硬着陆的飞艇。 与此同时，旗艇的甲板上，塔萨里奥做了个手势，四个人类直接从飞艇上一跃而下。伴随着几声咆哮，四条黑色的飞龙腾空而起。 探险队遭到了袭击，自然要给予反击，而黑龙是最合适的反击者。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他早就不满足于做起点城的附庸，早就想向所有凡人展现黑龙军团的实力与诚意了。 眼下就是第一个机会！ 飞艇甲板上，塔萨里奥身边，凯尔萨斯看着四条飞龙只是轻轻松松几口龙息，便将新升空的几十枚地精火箭化作漫天焰火，忍不住感慨：“真是完美的天空统治者，难怪库尔提拉斯的舰队会几乎全军覆没。” “那是红龙军团所为，黑龙军团永远不会向无辜者施加伤害，”塔萨里奥立刻解释，不过又提红龙辩解了一句，“它们也是被迫了，他们的女王被卑鄙的兽人俘虏、奴役了。这让它们别无选择。” 凯尔萨斯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地感慨而已。此刻的他还在思忖，如果是自己率领的这支达拉然法师团队，面对这些搞笑又致命的地精火箭，会怎么样。 得出的结论并不喜人：他们很难做到四条黑龙那样毫无遗漏，除非他们合理支起奥术护盾，将飞艇包裹起来。可那样一来他们就没有余力反击了，只能人人鱼肉。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身旁的塔萨里奥一眼：难怪起点城那位女爵会让整个联盟感到头疼。拥有这样一群盟友，她确实可以肆意无视联盟高层。 此时，在甲板上的阵阵欢呼声中，四头黑龙清空了视线所及的所有地精火箭，直接扑向几处简陋的火箭跑道。 地面上的地精看到扑面而来的黑龙，尖叫着转身就跑，任凭黑龙的吐息将身后那成排的火箭化为灰烬。 “哈！这群蠢货，现在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布莱恩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下一秒，一枚巨石如同出了膛的炮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嘶鸣着激射向正在低空追杀逃亡地精的黑龙。 猝不及防的攻击，让黑龙完全反应不过来，眼见着就要被击中，一个空间门突然出现在它面前。巨石射入空间门，在不远处的山峰上，砸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击。 四条飞龙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了，它们没有拉升高度，反而经验丰富地继续降低高度，并纷纷调头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掩体飞去。 才飞出没多远，又一枚石弹呼啸而来。这一次石弹砸在了一座山坡上，竟然直接将山坡砸了个粉碎。这力量顿时看呆了所有人。 不过那四条隐蔽的飞龙却抓住机会腾空而起。与此同时，飞艇上又有几个人类一跃而下，紧接着，几条飞龙两两一组，向四面八方疾驰而去，相互掩护、配合，对石弹飞出的位置展开围猎。 接下来几枚石弹都被它们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似乎是包围圈的形成让敌人意识到自己已无藏身之地，敌人干脆地从藏身地现身出来。 飞艇上的凡人们，呆滞地看着那站起来后比一座小山还要高的石头巨人，以及他两只手中不停掂量的体积堪比一头成年飞龙的石弹，那轻松的架势，仿佛那不是石弹，而是鸡蛋！ 不仅是凡人们，就连正在谨慎收缩包围圈的黑龙们也看傻了，纷纷停止前进，止步不前。 艾泽拉斯的石巨人有不少，但这种级别的，它们闻所未闻！ 而飞艇上的塔萨里奥，脑海中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名字：瓦尼尔！ 这是万神殿使用岩石创造的泰坦守护者的统称！ 他立刻施展法术下达命令，接到命令的黑龙们，毫不犹豫地转身撤离战场。但它们并没有回到飞艇上，而是盘旋着拉升高度，飞到石弹射程外的高空中盘旋。 那体型巨大的石巨人原本还在掂量该瞄准哪个，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迷糊了，看看头顶的黑龙，再看看更远处的飞艇，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抱歉了，”在其他人开口询问之前，塔萨里奥主动致歉，“源自上古时代的誓言与盟约，巨龙军团永远不会与泰坦守护者为敌。” “泰坦守护者？！”其他人闻言，立刻震惊或兴奋地看向下面那石巨人，“这就是泰坦守护者？他就是弗蕾亚？咱们这就找到了？” “不，他不是弗蕾亚，应该也不是巨龙军团熟知的泰坦守护者中的任何一位，”塔萨里奥遗憾地摇头，“巨龙军团崛起时，泰坦守护者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大多隐世而居。即便是守护巨龙，也不敢说知晓他们中的多少。” “但是同为泰坦守护者，他说不定知晓弗蕾亚的行踪，”凯尔萨斯做出了非常合理的推断，“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如何与他沟通并化解敌意？” 正说着他们就发现，一个肥头大耳的地精，正乘坐着一辆奇奇怪怪的机械，一步八摇地向那位泰坦守护者靠近。 最令他们惊讶的是，泰坦守护者竟然没有对那个地精发动攻击，反而直接蹲下身，似乎是要倾听对方说话！ 看到这一幕，乔木猛地想起了他游戏中阅读过的《阿尔卡冯的日记》： “今天来了一些绿色小人，我把它们纳入我的看守职责中。” “我今天感谢了其中一个小绿人，谢谢他们盖了更多的建筑。” “他告诉我他会带更多的人来让我看守..一大堆，我很兴奋能有更多的东西看守。” …… 看来，此时的阿尔卡冯已经和地精成为朋友了？那就麻烦了。 就在此时，阿尔卡冯似乎听完了那个地精的话，重新站起身，瞪着天上的飞艇。 这一次，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怒火！ 几秒后，一枚巨大的石弹呼啸着从飞艇旁轰了过去，距离飞艇最近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这一手直接吓得所有人胆寒。 “拉升！立刻拉升——！”不需要这声嘶力竭的指令，整个飞艇控制组成员都已经自发地疯狂操作起来。 “脱离！立刻想办法脱离！”他们可没有能力与这样的庞然大物作战。 “向北！向北进入群山！” “安威玛尔号和铁环号还在后面！” “没空管他们了，先确保自身安全！” 顷刻间，飞艇上已经乱做了一团。 而另一边的近十条飞龙，已经调转方向向那两艘飞艇飞去。 “放心好了，”塔萨里奥隔着乔木开启的空间门，向瞭望室中的布莱恩与唐蒙道，“虽然龙族不能与泰坦守护者为敌，但我们会尽力确保探险队其他人的安全。” 已经急得直跳脚的布莱恩·铜须，听到这话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他身旁的唐蒙，看着乔木那副波澜不惊甚至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第967章 940.飞艇就是用来摔的 阿尔卡冯看着很残暴很愤怒，但看着飞艇向北逃离，他也放下了手，摆出了不再攻击的架势。 脚下那个肥头大耳的地精不停地手舞足蹈朝他说着什么，但他却只是摇头。 这一幕也让泰坦号飞艇上的众人松了口气，但他们一口气没松完，就看到那泰坦守护者将视线投向南面，然后一脚迈过那小山一般的掩体，稳步向那边走去。 瞬间，所有人又紧张起来了。 回去救援？那只怕三艘飞艇今天全都得交代在这里。一时间人们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唐蒙则悄然来到乔木身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目不转睛盯着那泰坦守护者时的神色。 “你觉得该怎么办？” “啊？”乔木被吓了一小跳，忍不住埋怨，“你属鬼的？走路不带声？” ‘我故意的。’唐蒙心里这么说，表面上却一脸无所谓，又问了一遍问题。 “不用管他，”乔木想了想，给出结论，“咱们继续探索，差不多了再回来接他们。有必要的话，我可以用空间门联络他们。” 听到这个很不负责任的说法，唐蒙忍不住皱起眉头：“那可是泰坦守护者！” 那两架飞艇上什么人都有，黑龙军团成员、达拉然法师、铁炉堡战士、诺莫瑞根工匠、探险者协会会员……除了调查员们说啥都要和乔木乘一架，这样反而把更多原住民挤到了那两艘上。 万一其中有哪个重要剧情人物出什么意外，就麻烦了。 用空间门联络这说法也很不靠谱。乔木也许可以用空间门将那些人接回来，可根本来不及搬运物资，即使他们物资充沛，所有人消耗泰坦号上的1\/3物资，也可以直接宣告这场行动的失败了。 “我们也许可以把他们撤回龙眠神殿？”他想到另一个方法。 没想到乔木却摇头：“没关系，阿尔卡冯不是什么弑杀的怪物，他脑子不太好使，其实挺好沟通的。只要他们不随意破坏这里的建筑，不随便杀害那些地精就好。我刚才已经让塔萨里奥通知黑龙了，它们会代为转达。” 唐蒙没说话，此刻的他正死死盯着乔木，一字一顿地问：“你……认识那家伙？！” “不认识，”乔木摇头，“只是了解一些情况。” “那你为什么不说？！”唐蒙陡然的大嗓门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关注起这边的情况。 尤其是凯尔萨斯，看到起点城的管理者竟然和那个神秘的私人顾问吵起来了，一脸八卦地往这边凑了凑，仔细聆听起来。 “说什么？说了能改变什么吗？”乔木反而一脸奇怪地反问他，“我既不了解他的战斗方式，也不知道他和地精交上朋友了。” “地精主动攻击咱们，咱们不可能不反击。咱们一反击，地精肯定会怂恿他出手，结果还是一样的。” 他耸了耸肩，总结道：“所以说了也没用，反而会让你们胡思乱想，不如顺其自然。” 乔木说的是实话，这种事情没必要提前交代，毕竟情报来源上，老拿其他泰坦守护者做幌子不太好。 他也没怎么和地精打过交道，更没想到双方会卷入一场被地精引发的冲突。 所以就算提前透露阿尔卡冯的情报，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这种行为落在唐蒙眼里就截然不同了，此刻的他几乎要气炸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管理这种大型行动，不仅有调查员，甚至还有一水儿的重要剧情人物。这行动各方面来说已经仅次于乔木在日科工《大航海时代》项目中的那次了。 这就意味着，在这个领域，他就是乔木之下第一人。 虽然这么说很羞耻，但这确实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考验。 反过来说，一旦行动失败了，还是在有乔木辅助的情况下失败，那他堂堂“警探”可就要“名声在外”了。 所以他的压力真的很大。此刻的他恶狠狠地瞪着乔木，恨不得给他施一道恶咒。 他现在觉得对方是故意的，故意和他作对，想把这次行动搅黄了给他个教训让他难堪。 他怎么能不气？ 一旁的倪爱军并不理解唐蒙的压力与想法，但也率先察觉到唐蒙情绪不对，不动声色地卡在两人中间，以自己的身份作为警告。 但旁边其他人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或者说他们巴不得唐蒙闹起来，自己好趁机露个脸。 “唐工，怎么着？自己搞砸了就甩锅？你们高会都这尿性？”崔老三在一旁阴阳怪气、煽风点火。 唐蒙没说什么，反倒是乔木有些反应过来了。 “搞砸？”他奇怪地瞥了一眼唐蒙，一副“我不懂你为啥这么大气性”的表情，“怎么就搞砸了？不过是丢了两艘飞艇而已，用得上的核心人员都在咱们这儿，那些本来也是跟来凑数儿的。” “哈！这话虽然难听，但我喜欢！”布莱恩哈哈大笑，“放心好啦，只要有我老布莱恩在，就没有我们搞不定的谜题！对吧，逐日者家的小子？” 逐日者家的小子？凯尔萨斯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忍不住想踹矮人一脚。 我年龄比你大得多！不过是因为我这边是父亲做国王，你那边是哥哥做国王，你就想占我便宜？！ 不过他的身份和风度让他实在不好意思纠结这种小事，只好矜持道：“达拉然的大法师没有什么凑数一说，不过只要有我在，遭遇相关领域的困难时，你们完全可以放心。”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布莱恩继续哈哈大笑，似乎丝毫不把其他同伴的安危放在心上。 也或者是他在冒险中真的遭遇过太多危险，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一群人都在不动声色地劝说唐蒙冷静，他自然也没失智到那种程度，真正冷静下来后，他也生出了一个新的念头： 刚才在压力之下情绪失控，现在冷静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想岔了。他自忖了解乔木的为人，知道对方不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背地里使坏的家伙。 而且他相信对方在这场行动中一定有自己的利益诉求，而不是嘴上说的帮柯羽的忙、帮洛萨家族的忙。所以对方不可能坐视行动失败。 那对方为什么要故意隐瞒情报？冷静下来的唐蒙开始分析起对方的心思与诉求。 最直接的猜想就是，对方想要借这个泰坦守护者之手，削弱探险队的力量，为后续的阴谋打掩护。 但转念一想，这个猜想实在站不住脚。 它的前提是乔木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这岂不是说乔木对诺森德、对这趟旅程很了解？ 如果对方真的了解这趟旅程，知晓后续的情报，直接自己带着巨龙军团和荒野之神行动不就行了？何必搞这么大的阵仗？ 唐蒙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乔木，见对方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觉得有些奇怪。 这可是泰坦守护者啊，对方也太平静了，太无所谓了吧？ 就算这家伙见过好几个泰坦守护者、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一个全新的泰坦守护者，以及这周围很可能是泰坦建筑的遗迹…… 看看周围这些调查员，他们哪个不激动、哪个不兴奋？ 不少人现在还在讨论探险完就不回起点城了，要回这里继续探索，哪怕投靠地精也可以。 他乔木真的如此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唐蒙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想：会不会这里才是乔木的真实诉求所在？ 从一开始，乔木就试图用寻找弗蕾亚的行动召集帮手的同时，也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毕竟弗蕾亚的身份肯定不是眼前这个什么阿尔卡冯能比拟的。说去找阿尔卡冯，大概只能吸引矮人；可寻找生命之王弗蕾亚就不同了。这不，连三位从未出现过的荒野之神都被吸引来了。 所以，假设乔木说的是真话，他真的没料到探险队会因为一群地精和泰坦守护者发生冲突，这一切就都成立了。 他不是真的放心甚至放弃那两艘飞船，而是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将探险队……不，是不得不将他唐蒙从这里弄走。 只有他们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寻找弗蕾亚的行动上时，他乔木才能暗搓搓地回到这里实现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他想不出来，但他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也就意味着，这片冻土下的泰坦建筑中，很可能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能为乔木晋级p10添砖加瓦！ 一切都圆上了，唐蒙心中澄澈如明镜。再看向乔木时，他的眼神中已经没了恼怒与猜疑，而是一位老刑侦该有的自信与了然于胸！ “全体调查员，集合！” 随着这自信无比的命令，十多分钟后，唐蒙以“行动一有变化就让乔工把你们全都接过去，这样一来你们还能随乔工一起行动”为条件，成功说服了绝大多数调查员留在这里，支援剧情人物。 支援剧情人物？不，当然不是，他是要在这里留下足够的钉子。无论乔木暗地里有什么小心思，他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安排完一切，要求乔木开启通往另两艘飞艇的空间门后，看着调查员在周围剧情人物的惊叹中鱼贯而出，唐蒙得意地看着乔木。 我猜到你的小心思了！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做梦！ 看着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洋洋自得，乔木则是一头雾水：这家伙到底在高兴个啥？第一次指挥这么多调查员，兴奋过头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在唐蒙的自我脑补中落下帷幕，泰坦号飞艇也离开了冬拥盆地，独自进入北面的冰霜群山之中。 有乔木的空间门，泰坦号与另外两艘飞艇的通讯畅通无阻，得知后者已经以飞艇为掩体，和地精们爆发了克制的冲突、而那个名叫阿尔卡冯的石巨人并没有出手，反而找了一处高耸的山峰，坐在上面看起了戏，他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乔木说对了，只要他们表现出对建筑的破坏欲、对地精的杀戮欲，那个石巨人也就不会表现出对他们的敌意。 飞艇继续在群山上空飞行，乔木的心情反而有些紧张：冬拥盆地距离耐奥祖的大冰坨子实在太近了！至少在游戏中直线距离非常近。天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对这艘飞艇上的人心生觊觎。 所有人都在欣赏巍峨的群山，唯独他反而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些达拉然法师身上。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保持平静，就算法师们自私惯了一向喜欢吃独食，一旦真有情况，他也可以从这些人的表情上发现一些端倪。 飞艇调整航向逐渐向西北方向前进，按照既定计划去探索盆地西面、苔原北面那片群山时，他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总算松了口气： 看来耐奥祖还是非常谨慎的，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存在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他刚刚损失了两条商船，还暴露了一个达拉然大法师。 但乔木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他还在思索该怎么才能让飞艇停留在索拉查上空仔细探索、研究时，北面天尽头，一声若隐若现的咆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什么？野兽吗？”所有人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北方密布的乌云。 “野兽？咱们可在几百米高空中，什么野兽嗓门这么大？” “声音被山谷放大了呗，丹莫罗的狼嚎就经常有这种现象，你是不是傻？” “丹莫罗的狼有这么大嗓门？再说了，你看看这地形这环境，这破地方能生出大型野兽？” “别吵了，是鸟。” “哈哈，鸟？你是不是没睡醒？你家的鸟是这么叫的？” “你们自己看啊，蠢货！” “……” “你骂我们？！” “那边！那边啊！” 又一声咆哮，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也让一场全武行胎死腹中。 “那……那是什么？”一个矮人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明显是朝他们飞来的“大鸟”。 “那东西似乎很久没吃饭了？我怎么觉得它已经皮包骨头了？” “是啊，它好瘦啊……” “瘦？皮包骨头？”随着那只“鸟”极速接近，越来越多的人看清了那东西的真容，“白痴，那东西只有骨头！” “怪物——！怪物来啦——！准备战斗——！” 停了没多久的警铃再次响彻整座飞艇，那些原本打算美美睡一觉的人只得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有一个人，抢在所有人之前行动了。 “嗷呜——！”随着一声饱含愤怒的咆哮，一条黑色的巨龙从飞艇下方腾空而起，盘旋加速后，向着对面那条骨龙呼啸而去。 塔萨里奥的内心早已被怒火充斥。虽然不知道那条骨龙究竟属于哪个龙族，但如此玩弄巨龙的遗骨，这种行为无疑是触动了他的逆鳞。 在骨龙进入射程后，它胸中的熊熊怒火从血盆大口的喷涌而出，化作遮天蔽日的龙息烈焰，就是十艘泰坦号飞艇竖直排开都不够它烧的！ 除了乔木小队早已有限地见识过这些上古巨龙的厉害，飞船上的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这就是巨龙？”就连凯尔萨斯此刻都难掩心中的惊骇。 他和龙族交过手。战争期间，绝大多数肯瑞托法师都直面过红龙的威胁，甚至都有过击杀红龙的战绩。例如他的战绩就是3，可那是飞龙！ 据他所知，除了据传最后的守护者麦迪文击杀过一头巨龙外，还没有凡人有过直面巨龙怒火的“荣幸”。 大概也是因为肯瑞托普遍相信麦迪文成功杀死过至少一头巨龙，这些心比天高的大法师们，面对龙族才会以平等的心态去相处。 现在他知道，他们大错特错了！这种力量，根本不是凡人能够比肩的。 相比达拉然大法师们内心的惊骇与挫败，其他人就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了，震惊过后，就是兴奋与欢呼。 毕竟黑龙可是他们的盟友！ 可预料中这漫天的烈焰将那头怪物化为灰烬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相反，那头骨龙竟然直接冲破了熊熊烈焰，那一根根泛着幽蓝色光芒的骨头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黑龙与骨龙就携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相撞，相互搂抱在一起，直直向地面坠去。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后，下方整座山谷都被扬起的冰晶雪花充斥，被遮蔽了视线的人们焦急地瞭望着，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下面一刻不停歇的咆哮与嘶鸣。 “帮忙！”乔木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开了一个通往距离战场最近的山头的空间门。 柯羽等人毫不犹豫地鱼贯而入。唐蒙手中已经握住了魔杖，却站在飞艇上纹丝不动，他并非怯战，而是作为行动的总负责人，他必须坐镇后方。 而且在战斗领域，他的自傲不输给任何人。比起冲锋在前的战士，他觉得自己更应该做稳固后方的定海神针、最关键时刻才出手的战略援军。 凯尔萨斯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只是犹豫片刻就做出了选择：没有一位法师能拒绝旁观两头巨龙的战斗、甚至参与其中的机会。 奎尔萨拉斯王子一动，其他大法师自然也跟着动了。 但就在他们即将进入空间门时，远处又传来一片嘈杂的嘶吼声。所有人的脚步瞬间停住了。 下方的乔木也听到了云层之中的声音，空间门直接关闭，替大法师们做出了选择：总得有人守护飞艇。 “听上去像是始祖龙，”两个矮人小声交头接耳，“一大群！” “可这里怎么会有……”另一人的疑问戛然而止，然后看着天空，本能地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呻吟声，“泰坦在上！” 飞艇上空，数以百计的始祖龙冲破厚重的乌云，密密麻麻向着他们盘旋而来。 他们从未一次性见过如此多的始祖龙，冻土冰原之中也不会有这么庞大的始祖龙族群。 所以，天空中飞来的，不是普通的野兽始祖龙，而是……数以百计的始祖骨龙！ 看着那些只剩下骨架的怪物，每一只眼中都燃着苍蓝色的火焰，所有施法者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艾泽拉斯什么时候诞生了如此可怕的死灵法师？！ 凯尔萨斯一记娴熟的火焰震击，将最前方一头始祖骨龙一条翅膀震碎，那骨龙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开始逐渐旋转。 但它并没有如高等精灵所料那般直接坠落，而是仍在努力控制方向，朝着飞艇这边冲来。 等到凯尔萨斯发现对方的真实目的后，顿时变了脸色：这东西竟然想直接砸穿飞艇上方的气囊！ 他连忙又是一记火焰震击，这一次却打空了。 可紧接着，那骨龙却直接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在巨大的动能下，直接将自己撞了个粉身碎骨。 “它们的目标是气囊！”精灵王子的身旁，唐蒙一面提醒，一边挥动魔杖释放一道粉碎咒，直接将一条骨龙炸成漫天残渣。 在连续击碎三只骨龙后，他问道：“这边能交给你吗？” 他们两人都在这边，飞艇另一边就很难捱了，那边的矮人们一边用老式火枪射击，一边扯着嗓门求援。 这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狠狠地摧残了凯尔萨斯的自尊心。 他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么一天，自己要面对别人问出的这个问题。要知道，过去数千年里，都是他这么问别人！ “你以为我是谁？！”凯尔萨斯用尽平生的骄傲反问。 唐蒙却一无所觉地点了点头，扭头向另一边跑去。 凯尔萨斯回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恨得牙痒痒：他竟然被区区一个人类看扁了！ 想到此，他再也无所保留，直接调动体内的魔力，感受着周围无形的魔网，撬动着无处不在的奥术能量。 火焰弹幕！ 几秒后，数以百计拳头大小的火球，从他双手手掌中喷涌而出，向着上空的骨龙呼啸而去。 骨龙显然没料到会遭遇这种级别的魔法，密集的阵型根本来不及散开，顷刻间空中就炸出了无数火花。 可只是一瞬间，弥漫的火焰就被后续的骨龙冲散。 凯尔萨斯恼火地皱起眉头：他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被情绪左右，没有进行完整的施法咏唱，导致浪费了大量魔力的火焰弹幕，威力严重不足，只消灭了十几条骨龙。 冷静下来的王子殿下立刻恢复了一名肯瑞托大法师该有的素养，高声喊道：“为我争取时间！” 这一边的达拉然法师闻言没有任何犹疑，所有人同时进行魔力同调，共同施展出一道巨大的奥术护盾。 奥术护盾那耀眼的紫罗兰色，只要不是瞎子，都不会看不见。除了最前面几只猝不及防撞了上去，后面大量原始骨龙纷纷在空中刹停。 它们没有蠢到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护盾的破裂，而是纷纷用尖喙、利爪攻击护盾。 凯尔萨斯对自己的同僚有着足够的了解与信任，他对这一幕视而不见，安心准备着自己的法术。 而其他法师面对区区百余头怪物，也游刃有余，甚至还有工夫闲聊。 “你发现没有？这里的魔网似乎非常活跃。我猜附近一定有个大型节点。” “我感觉施法状态比在达拉然时还要好，总不能这里的节点比达拉然的还要庞大吧？” “哈！要真是如此，咱们干脆把达拉然搬到这里吧，也省得再和那些脑满肠肥的贵族们打交道。” 聊天的法师们对这个现象并没有足够的重视，凯尔萨斯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轻松了！他的施法准备实在太轻松了！ 这个法术，他已经精研了近千年的时光，但依然说不上得心应手，每次施放都需要极其漫长的准备与极其惊人的消耗。 可这一次不同，他感觉自己的准备工作比起以往，效率至少提高了一倍还多！ 难不成是被人类刺激的潜力爆发了？但他立刻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显而易见的是，诺森德确实有一座规模极其惊人的魔网节点。但探索魔网节点是每一个施法者的本能，漫长的岁月里他们怎么可能会忽略这里的存在？ 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有人将那处节点藏起来了！隐藏之深，数万年来都没人能够发现。直到现在，不知为什么才露出了些许马脚，但也只是些许。 毕竟他们在这里这么久了都丝毫未觉，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他只怕直到离开都不会察觉到这一点。 一心二用显然是所有法师的必备素养，否则他们施法准备阶段，就会被一个矛头小贼轻而易举地从身后切断喉咙。 思忖之间，凯尔萨斯终于完成了法术准备，一团巨大的火焰在他双手前凭空出现，向敌人涌去。 “就是现在！” 法师们撤掉奥术护盾的同时，那团巨大的火焰猛地展开，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火焰凤凰。 伴随着一声清利的鸣叫，那条凤凰拖着几条长长的火焰尾焰，以极快的速度从原始骨龙身边掠过，顷刻间就将那些骨龙化作一团团火球，很快就燃成灰烬。 在将法师这边的骨龙消灭干净后，那凤凰又转向另一边，将唐蒙那边的骨龙也尽数焚毁。 数以百计的敌人，顷刻间就被消灭殆尽。 敌人被消灭了，那凤凰却并没有消散，而是调转方向直冲云霄。那全身的火焰仿佛能够将乌云都烧尽一般，无论冲到哪里，大片的乌云都直接消散。 很快，最下层那低沉到仿佛能够直接压到飞艇上的乌云就尽数消散了。虽然目之所及的天空依然被层层乌云笼罩，但敌人已经无法以云层作为掩护偷袭飞艇了。 这壮观的一幕，就连唐蒙都看痴了。他很清楚，自己就算耗尽全身每一滴魔力，都不可能创造出这样一只强大的魔法生命。 恐怕也只有邓布利多那种存在才能勉强做到吧？ 飞艇的战斗结束了，地面的战斗还在继续。 但随着一道空间门打开，乔木他们很快就狼狈地回来了，每个人都全身上下挂满了厚厚的一层冰霜，懂得瑟瑟发抖，皮肤表面甚至已经浮现出偏偏紫青色的冻伤。 “快……快走！”乔木凌空一把拽出一大堆保温毯，小伙伴们纷纷上前争抢。 这一手“召唤术”，顿时就把达拉然的法师们看呆了。不过他们也顾不上这种小事：“下面发生了什么？塔萨里奥先生怎么样了？” “别管他，”乔木却摇头，“那不是咱们能干涉的。” “究竟怎么回事？”凯尔萨斯皱着眉头，无论如何都要问个明白。 将自己整个人裹进毯子的乔木瘫坐在甲板上，心有余悸地说：“我们都没加入战斗，冲到距离他们大约四五百米的距离就进不去了。” “进不去？是某种魔法立场？” “是温度！”孔玲嚷嚷道，“看不见我们身上是怎么回事吗？” 郭天宇安抚了她两句，苦笑道：“我们只在那个距离坚持了十几秒就崩溃了……零下几十度，根本不是人待的，再往里走只怕能直接冻死人！” 飞艇上所有人面面相觑。 艾泽拉斯的原住民虽然不知道零下几十度是什么意思，但距离几百米就能直接冻死人，这是…… “冰霜魔法！不，是死灵法术拟态而成的冰霜效果！”凯尔萨斯脸色铁青。 他虽然没有直面过那几位屈指可数的死灵大师，但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距离几百米就能直接冻死人？这种程度的死灵法术，已经彻底超出他的想象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场战斗确实不是他们这种层次能够干涉的，别说干涉了，只怕打到后面双方来了火气，他们都不一定有资格围观！ “那现在怎么办？”布莱恩有些拿不定主意。 “直接走！”乔木毫不犹豫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们继续行动，他能追上来就追上来，追不上来就自己回龙眠神殿。” 众人愕然，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么冷血的话。 “你确定要丢下塔萨里奥？”唐蒙眉头已经拧成一股了。 黑龙公主消失好几年了，塔萨里奥可以说是维系起点城与黑龙军团关系的纽带，甚至可以说就是诺瑟隆高地黑龙军团的实际领导者。 抛弃对方？这个责任可没人能背。 “放心好了，塔萨里奥能给死亡之翼做这么多年的副官，他可不是冲个锋就死的蠢货，”乔木摇头笑道，“咱们走得越远，才越方便他自由撤退。” 这句话成功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布莱恩还是担忧地向下面看了一眼，可遍布整个峡谷的冰雪依然遮蔽着他们的视线。 “那就……继续前进！”犹豫之中，他还是下达了命令，“目标，北偏西爱多少度多少度！” 命令顺着传声器，一层层传向飞艇各个岗位。 就在此时，传声器中突然传来一个女侏儒惊恐的声音：“杰伊，你在做什么？那个操作是违规的，快停下！”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尖叫：“快拦住他！他会把燃烧器搞炸的！” 尖利的嗓门顺着传声器传到甲板上。 “燃烧器？那是什么？”布莱恩不甚在意地随口嘀咕了一句，“听上去像是采暖系统，泰坦在上，可千万别把暖炉搞坏了。” 倪爱军却变了脸色，大声吼道：“快阻止他！燃烧器是……” 同一时刻，传声器中也传来一个隐约的声音：“这是主人的意志！” “轰！”一声剧烈的爆炸，甲板后方一根竖直的粗大铁管整个炸裂。 爆炸顺着铁管一路向上传导，最终将气囊下方那巨大的火炬炸得四分五裂，甚至直接将气囊切开了几条口子。 甲板上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布莱恩看着那疯狂泄气的气囊，茫然地挠了挠头，“哇偶，我又搞没了一艘飞艇？麦格尼会杀了我的……” 不远处的侏儒总工程师扯着嗓门大吼：“寻找掩体！要坠落啦——！” 这一嗓子下来，人们才如梦初醒，纷纷寻找牢固的东西固定自己，准备迎接硬着陆的冲击。 甲板上只剩下侏儒总工程师不甘的尖叫：“我下次要用泰坦精钢做燃气管道！我发誓——！” 飞艇缓缓下坠，乔木死死攥住一根栏杆，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有些不确定地问旁边的柯羽：“咱们这是朝哪个方向？” 柯羽紧张地死死闭住眼睛：“你现在还管这个？！” “你怕什么？！”乔木一巴掌拍在对方脑门上，“你是死神，你能飞！” 对方愣了一下，睁开的双眼中，紧张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反而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 旁边的孔玲和郭天宇也纷纷睁眼，哂笑道：“第一次坠毁，还不习惯……” “帮我确认一下，这是什么方向？” 其他几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天空。 “南。” “西北？” “应该是东北。” “……” 乔木无语了，懒得搭理他们，一个瞬步冲到另一边，抓起一个紧张到仿佛随时会吐出来的侏儒，使劲摇晃，逼着对方睁开眼睛。 “咱们在往哪个方向坠落？！不说我就一直拽你！” 那侏儒死死抱住身旁的管道，整个人完全缠绕在上面，看也不看就吼了回来：“北，正北！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 松开侏儒的乔木，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点。 正北？冬拥盆地的正北面是什么？还用问吗？耐奥祖想要他们，想要他们所有人！ “不行，必须改变坠落方向！”但他回头却发现，飞艇后方已经完全被大火覆盖了，掌舵室自然也不会幸免。 “喵的！”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冲到飞艇最前端，估算着飞艇的下坠轨迹，随后在必经之路上开启了一道巨大的空间门。 他从未开过这么大的空间门，体力也因此而疯狂流失，短短几秒钟，他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但飞艇撞到空间门的瞬间，却从下方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悲鸣。 与此同时，正艘飞艇猛烈一震，伴随着上方气囊一声巨响，竟然开始加速坠落了！ 乔木脸色剧变，连忙关闭了空间门：他的空间门还是开小了，直接割裂了飞艇，同时也切断了气囊。 破口原本还不大的气囊，被他这么一切，已经完完全全地报废了。储存在其中的热空气正以惊人的速度喷射而出，甚至形成了一股股毫无规律可言的强风。 在这些强风的影响下，前端结构同样被空间门破坏的飞艇，开始无规律地剧烈晃动，运动方向也越来越乱。 已经有好几个力气不够大的成员，尖叫着被甩飞出去了。 顾不上去救那些人，疲倦不堪的乔木努力掏出一把恢复体力的食物，狠狠扬进嘴里，随便咀嚼两口就吞了下去。 虽然这些道具的恢复速度并没有那么快，但现在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必须开一个足够准确、足够大的空间门，把我们完整地送出去！” 迎着强风，他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飞艇的运动轨迹，但看了许久，这轨迹只能说……毫无规律可言。 如果无法估算飞艇的坠落轨迹，就意味着他必须开启一个更大、大得夸张的空间门，才能有足够的容错率。 否则天知道他会把哪个剧情人物丢给耐奥祖。 让心情平复下来，让灵魂之力在身体中尽情奔涌，乔木深吸一口冷气，再次开启一个空间门。 这一次，那空间门随着飞艇的下坠不断后撤，永远保持在飞艇前端，同时也迅速扩张。 直到空间门扩张到足够大、大到容得下三艘飞艇同时通过，才停止后撤。 在一阵轰鸣声中，泰坦号飞艇的底层甲板被空间门的边缘彻底撕裂，剩下的大部分结构则成功穿了过去，随后以更快的速度向下方漫无边际的冰原坠去。 在飞艇的后方，那扇巨大的空间门随之消失，脱力的乔木只感觉眼前一黑，就直接晕了过去。 第968章 941.我怎么就成先知了呢？ 乔木恢复意识时，就感觉什么东西在脸上不停地蹭，软软的、涩涩的、湿湿的。 这感觉似曾相识，仿佛曾经某个时刻有过一模一样的体验。 “是……鹿？”他呢喃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巨大的脑袋，那血盆大口中的两排利齿、那巨大的凸起的眼珠子、那头两侧看着就很锋利的鱼鳍…… “卧槽！”他本能地吼了一嗓子，猛地从地上窜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后躲。 那怪物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不仅没有冲上来攻击他，反而同样慌乱地往后躲，仓促之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距离一被拉开，乔木稍微安心下来，这才将注意力放到自己当前的处境上。 周围……全是树，密密麻麻的阔叶植物，完完全全地遮蔽了他的视线。 不仅如此，这里的空气潮湿而又闷热，他甚至觉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是热带雨林的典型特征：空气中的水蒸气浓度过高所致。 热带雨林？他们明明在浩瀚无垠的冰原之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竟然真的找到了？”虽然他设想过这种情况，可当这一幕真实发生时，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真的身处索拉查盆地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乔木顿时感到兴奋。 这趟行程他设想了许多可能性，预估的困难大多都集中在“如何寻找并进入索拉查盆地”，没想到发展到最后，几乎所有困难都和这事儿没关系，这事儿反而成了最简单的了。 振奋的乔木这才开始留意刚才伸着大舌头舔他的那头怪物，那怪物已经远远躲到了一棵树后面，正探着那颗几乎和身子一样大的脑袋，瞪着那双巨大的眼睛瞅着他，眼神中满是好奇与疑惑，唯独没有戒备与敌意。 确认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再看那独特的造型，乔木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答案： 索拉查盆地独有的种族，自称“神谕者”的鳄鱼人！也是索拉查盆地唯一的智慧生命。 说是鳄鱼人，它们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温和，温和到堪称软弱的种族。 关键还是因为这座盆地几万年来就孕育出了这么一个智慧种族，它们实在没有敌人，饿了就去遍布盆地的水域中抓鱼，自然也没进化出任何战斗本能与能力。 确认了对面的家伙没有威胁，乔木又查看起自己的情况。 他肯定是在飞艇下坠过程中被甩飞的，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一些伤口甚至深可见骨。 但神奇的是，这些伤口竟然都已经止血了。 他从一处伤口旁，抹了点奇怪的粘稠液体，用手捻了几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有些腥臭，很明显，这是鳄鱼人的口水。这种口水在他所有伤口旁都有，鳄鱼人舔舐了他所有伤口？这家伙喜欢血腥味？ 不，不能这么猜。如果对方是为了血液，那锋利的獠牙早就把他撕碎了。 他抬头看向那依然好奇打量自己的鳄鱼人，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你救了我？你为我止了血？” 就在此时，那鳄鱼人突然双脚离地，整个人竟然凭空飞了起来。 乔木愣住了：神谕者还能飞？ 但他看到对方一脸惊恐，双脚疯狂挣扎的恐惧模样，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用害怕，你安全了。”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一个声音从鳄鱼人身后传来。紧接着，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高等精灵王子凯尔萨斯就从丛林中走了出来。 对方打量着那被魔法之手掐住脖子的鳄鱼人，一脸嫌弃：“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蛮族？” “别伤它！”乔木连忙阻拦，“它没有恶意，是它救了我。” “它？”凯尔萨斯愣住了，仔细打量着乔木，终于注意到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又扭头重新看向被自己抓住的鳄鱼人，难以置信地问，“这东西会救人？” “它们的口水中应该有某种止血的成分。”乔木从地上爬起身，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肌肉都隐隐作痛。 “你确定？”凯尔萨斯问了一句，但还是直接放开了那只鳄鱼人。 鳄鱼人甫一落地，就惊恐地转身就跑。 但它并没有直接消失，而是跑出十几米后，又回过身，瞪着乔木和凯尔萨斯，激动地挥舞着双手，乌拉乌拉说着两人都听不懂的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发泄了一通后，它才一脸不高兴地消失在丛林中。 “这东西……”看着对方的表现，凯尔萨斯一时也无法判断对方是智力低下还是有恃无恐。 “它们应该没什么天敌，”乔木好笑地摇着头，“几万年来就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片魔法隐蔽之地。” 高等精灵想了想，那东西如果真是这种生存状态，那确实可能是这副表现。 不过他还是疑惑地看向乔木：“你似乎了解它们？” “合理推论而已，”乔木耸了耸肩，转移话题，“你那边什么情况？” 凯尔萨斯不再多想，回答道：“飞艇坠毁前我把自己传送出去了，但这里没有任何提前设置的奥术符文，我的传送是随机的。之后就一直在丛林中探索。” “没找到飞艇和其他人？”乔木有些惊讶。 “飞艇大概在那个方向，”对方指着一个方向，“但我我去，我不是牧师，没有治疗能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相较之下，还是尽快找到泰坦守护者为好。” 这个说法相当冷酷不近人情，但乔木也没法说什么。 人家数千年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高等精灵王子、举世闻名的大法师，你不能指望他对既不是自己族人也不是自己手下的临时搭子有任何超出举手之劳的同理心。 “先去飞艇那边吧，”乔木轻轻叹了口气，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自己去，毕竟我的同伴还生死未卜。” “一起吧，”凯尔萨斯却直接改了主意，“我发现独自一人想要探索这片丛林，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他们自然不用在复杂的丛林中穿梭，乔木直接向凯尔萨斯所提供的方向连续开了几个空间门，他们就看到了飞艇残骸燃烧的浓烟。 从两人相遇到抵达百余公里外的飞艇坠毁点，只用了短短几分钟。 飞艇这边确实有人，而且不少。两人很快就在距离飞艇坠毁点大约一公里的位置，发现了几十名人人带伤的幸存者，以及十几个“神谕者”鳄鱼人。 后者要么在不停地舔着飞艇成员的伤口，要么就在大口大口喝水。这种治疗方法，确实让人一言难尽。 看到这一幕，凯尔萨斯之前仅有的怀疑也打消了：这个乔木说的竟然是真的，这些鳄鱼人真的在毫无保留地拯救他们这些陌生人。 这个临时避难所中没有调查员，也没有乔木熟悉的剧情人物，更没人知道其他人的下落。泰坦号飞艇上承载的几百人，显然都失散在这片热带雨林中了。 “我去帮他们弄点食物，你要在这里休息会儿吗？”乔木和凯尔萨斯打招呼。 他不可能丢下这些人不管，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弄出一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食物来。这里是热带雨林，以他的实力，狩猎大型动物并不困难。 王子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吧。” 对他而言，和这些其他种族的平民在一起，远不如和这个起点城的神秘“私人顾问”相处更有趣。 两人很快就深入丛林，这一次，是乔木选择方向，只用了几分钟，他就一刀捅死了一头外形很像野猪的动物。 “你是怎么确定它们的位置的？”凯尔萨斯在一旁看着他当场给野猪放血，对这种场景并不抗拒，甚至有些好奇。 “我的特殊能力，”乔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一些与灵魂有关的线索，通过灵魂的不同，能够大致区分一些种族。它就是我找到的距离最近、生命力最旺盛的动物。” “神奇的力量，”凯尔萨斯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起点城这些人类，各个都有一些很少见的能力，大部分说不上多强，但确实很有趣，“那你能找到其他人吗？” 乔木却摇头：“不行，我没法区分智慧种族的灵魂，他们看上去都一样。在那种视野下，这片森林四处都是智慧种族，那些鳄鱼人的数量很可观。” “鳄鱼人……”凯尔萨斯咀嚼着这个名字，轻笑道，“你抢走了一个种族的命名权，布莱恩先生恐怕不会高兴。” “我倒是觉得他根本不在意命名权这种事情，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历史的真相。” 将野猪放完血扔进地狱后，乔木又开始物色新的目标。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凯尔萨斯在一旁状似无意地问，“飞艇坠落时，你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大工夫改变飞艇的下坠方向？” 乔木四处张望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那条冰霜巨龙是北面来的，不管那里有什么，坠毁到北面显然都是最糟糕的选择，不是吗？” “确实如此，”凯尔萨斯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为什么不是南面，不回那个盆地和其他人汇合，而是选择西南面？” 这确实是个漏洞，但乔木当时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我哪顾得上那么多？我当时连具体方位都要问别人，”他耸了耸肩，“随便选的。” “随便选的？”高等精灵轻笑道，“歪打正着？” 乔木已经推开了一个新的空间门，扑进去就是一刀，极其精准地砍下了一头大型动物的脑袋。 在那大型动物尸体轰然倒地的震动中，凯尔萨斯也抬脚迈过空间门。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空间穿梭的能力，已经超出了变化系法术最顶级的运用。他甚至怀疑，哪怕是能连通两个世界的守护者麦迪文，也休想做到这种程度。 起点城那群自称“调查员”的人类都很神秘，肯瑞托内部有个传言，这群人类其实来自别的世界。 在见识过兽人的残暴、德莱尼的圣光、外域的神奇后，这个答案已经无法引起他们情绪上的波动了。 不过比起其他种族，这些调查员的神秘性是独一无二的，这一点很特殊，至少在凯尔萨斯看来很特殊。 而这其中，面前这个“私人顾问”又是其中最最神秘的人之一。因为这一路观察下来，这家伙不仅对他们神秘，就连对自己人也很神秘。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这场行动。 这场行动所有人都心里没谱，每个人都承认，这次大概率是白跑一趟。毕竟几万年前的试验场还想运行到现在，还要在冰川覆盖的诺森德维持一座繁茂的热带丛林，怎么想都是天方夜谭。 可这个乔木不同，一路上他似乎都成竹在胸，而且明显掌握了大量其他人并不掌握的情报。 看到焚烧尸体，就联想到瘟疫，并坚持展开调查？还算说得通，如果对方曾亲身经历过瘟疫，确实会在这方面格外敏感。 一发现他们陷入险境，就直接把他们带到龙眠神殿？也没问题，毕竟听红龙介绍，眼前这位正是从兽人手中解救红龙女王的大英雄。 知道那个小型盆地中名叫阿尔卡冯的泰坦守护者？勉强能圆，人家已经认识至少两位泰坦守护者了，获得其他守护者的情报实属正常。 但只因为那条冰霜巨龙——说起来，这家伙是不是又夺走了一个魔法生物的命名权？直接抢到他们施法者头上了——从北面来，就当机立断决定往南逃。这份敏锐，不仅经历过战争的凯尔萨斯自忖没有，他甚至认为自己认识的绝大多数战士都不一定拥有。 哪怕是他最敬佩的黎蕾萨·风行者与奥蕾莉亚·风行者。 随便选了一个逃亡的方向，就让飞艇成功坠落在隐藏起来的泰坦试验场中，这样的运气，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一次两次巧合还说得通，但这么多次巧合放在一起，他就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个人类，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座试验场的存在。 不，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遭遇的每一个困难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怕是那条——算了，命名权就给他吧——冰霜巨龙…… 乔木很快就完成了狩猎，直接将三头大型动物的尸体带了回去。 毕竟这处避难所只有几十人，三头大型动物够他们吃两天了。再多就要腐烂了，完全是浪费。 有了鳄鱼人的帮助，这处避难所的“难民们”很快就摆脱了重伤的困扰，逐渐能够生活自理了。乔木在这里的使命也完成了。 没错，他并没有打算等这些人彻底痊愈，再将这些人带走。他只是在避免这些人陷入伤饿交加的绝境，在绝境中出现不必要的减员。 毕竟这些人是因为他才出现在这里的。之前飞艇坠落时他没能救下那些无辜的牺牲者，现在能帮自然要尽可能帮一下。 告别了这处避难所的人，他继续向森林深处进发。 “咱们去哪？”之前表现出对这些人毫不在意的凯尔萨斯这几天一反常态，一直和乔木一起陪伴、帮助他们。 “东面吧……”乔木也不太确定，“或者南面？” “那里有什么？”凯尔萨斯饶有兴致地询问。这几天他对那个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泰坦守护者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相反，他开始对眼前这个人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东面的话，我想去这座丛林的中央地带看看。这几天观察地势，能够看出这一片区域的径流最终都汇聚到那边了。我怀疑整片丛林的中央地带就是最低洼的点，那里应该有一片巨大的湖泊存在。” 他并不知道弗蕾亚的化身在哪里，但要论的话，整座索拉查盆地，最特殊的地方就是中央的河流之心，去那里撞撞运气总没错。 “南面呢？” 这一次乔木没解释。 为什么去南面？当然是因为界门就在南面啊……不过这话他没法说。 见乔木不解释，凯尔萨斯也没问。既然是观察，那自然不动声色才是最好的。问的多了，万一引起对方的怀疑与不满，那他就没法近距离观察了。 反正来日方长，以他们高等精灵的寿命，观察一个人类的一生，也就相当于给自己放了个长假而已。 两人正要出发，一个隐约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两人的脚步同时停住。 “你听到了吗？” “嗯。” 两人凝重而警惕地观察起四周，看了许久异常都没发现。 “那是什么声音？你听到过类似的声音吗？”凯尔萨斯轻声问。 乔木摇了摇头，那声音实在太奇怪了，根本不像是某个物种发出来的，倒像是风声、水声、树枝摩擦声、鸟鸣、虫鸣等等无数本该毫无关联、毫无规律的声音，却被统合、整理在一起，共同创造出的效果。 如同一首大自然的交响乐。 大自然？他愣住了，这个世界，和自然有关的是谁，还用问吗？ 想到此，乔木忍不住松了口气，在凯尔萨斯疑惑的目光中笑道：“应该是某位荒野之神……” 话音刚落，那声音又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南面……南面……南面……” 这一次，凯尔萨斯猛地看向身旁这个人类：他又对了！ 乔木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这个剧情人物的强烈好奇心。说实话，他并没有在这位高等精灵王子身上花费什么心思，也从未想过开发这条剧情线。 原因很简单：此时的高等精灵与未来的血精灵，还真没什么值得他开发的。毕竟他要太阳井水也没什么用。 “走吧。”又等了片刻，没有新的声音传来，乔木就招呼对方行动。 南面是个很宽泛的方位，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最终目的地的具体方位。不过荒野之神都传话了，他们照做肯定没错。 两人开始向南进发，这一次怕荒野之神不好找他们，乔木的空间门跨度远没有之前那么大，而且每个空间门的停留时间都远比之前更长。 在第四次穿过空间门后，凯尔萨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是一位人类先知，对吧？” “啊？”走在前面的乔木回头，一脸茫然地左右看看，随后才问，“你在跟我说话？” 凯尔萨斯却自信满满地轻笑：“拙劣的演技，先知也并不擅长撒谎，不是吗？” 演技？我演什么了？撒谎？我撒什么了？此刻的乔木一脑门子问号。 而早已笃定的高等精灵王子，却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推理，并最终得出结论： “……考虑到这一切疑点，就只有一个可能的解释，你的真实身份，是一位隐藏在凡人世界的先知。 “你早就预知了这趟旅程的一切，所以才能让我们有惊无险地成功抵达这里。” “而你的目的……”凯尔萨斯沉吟片刻，“你希望复制起点城与黑龙军团的模式，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和凡人种族联合起来，共同保护这个世界？” 我勒个去，我这么高尚的吗？乔木眨了眨眼睛，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现在他还否认，会不会太伤人了？ 乔木的沉默，反而让凯尔萨斯的误会更深了，他直接将之解读为“默认”…… “放心吧，你既然不愿意表露身份，我也不会越俎代庖。”他的态度比起之前在飞艇上的无视，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甚至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恭敬。 “真是难以想象，人类世界竟然诞生了一位先知……”他忍不住感慨，“要知道，即使奎尔萨拉斯，也已经有六千多年没有诞生过先知了。最后一位有记载的先知弗兰西丝·冰翼，她的预言绝大多数都落空了。” 不，你搞错了。人类确实有一位先知，但不是我，而是卡拉赞那位…… 乔木心中吐槽，嘴上却依然没有辩解。 既然人家都说了会为他保密，那他认下又何妨？在这种时候，一味地否认反而会被对方视为不尊重，万一事情闹大了闹到唐蒙那里，那家伙还得借题发挥。 倒不如直接默认了，图个清净。 “先知？我倒不这么认为，”乔木摇着头轻声道，“至少绝大多数我曾经看到的画面，都已经不可能真实发生了。” “例如？”见对方愿意沟通了，凯尔萨斯心中一喜，好奇地询问。 “例如……”乔木想了想，“安度因·洛萨本该牺牲在黑石山，而奥格瑞姆·毁灭之锤则会活着将兽人从收容所中解放出来。” 凯尔萨斯想了想，了然地点了点头：“人类社会对先知的真实记载非常少，绝大多数都是民间传言。 “这其实很正常。一名先知，他看到的绝大多数预言画面最终都不会实现。对这个问题，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观点。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借这个机会向你介绍一二。” 面对这位高等精灵王子的示好，乔木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就这么聊着天，又在荒野之神时不时的引导下，在丛林南面找到了一座被藤蔓彻底包裹的巨型岩石建筑。 那些藤蔓包裹得实在太严实了，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只怕他们从旁经过都注意不到。 “这就是界门？”烧掉一大片藤蔓的凯尔萨斯打量着这座巨大的石门，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来，“接下来要怎么做？” “等……等……等……”这是那位荒野之神最后一次联络他们。 两人谁都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整整半个月！ 直到两人吃肉吃到几乎快要崩溃了的时候，一支不算庞大的队伍终于站到了他们面前。 队伍里有唐蒙和他的小伙伴们，还有几位衣衫褴褛的达拉然大法师，三位荒野之神的化身，一个巨大的泰坦守护者，以及兴奋莫名的布莱恩。 “泰坦在上，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这就是界门？只要激活这里，咱们就能前往万里之外，见到另一位泰坦守护者？！”布莱恩的嗓门依然宏亮无比，天知道他是怎么维持状态和激情的。 弗蕾亚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弯腰低头看向乔木：“你就是受娜博亚委托的凡人？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女士，”乔木恭敬地鞠躬，“很高兴能认识您。” “不，你还不算认识我，”弗蕾亚却轻笑，“我只是本体留在这座试验场的分身，与本体之间并不共享记忆。所以，未来你如果有机会见到我的本体，你们还要重新认识。” 弗蕾亚的分身开始试着维修并激活这座几万年都未曾启动过的传送装置，乔木则趁机和其他人聊了起来，也知道了这段时间其他人发生的事情。 说起来很简单，三位荒野之神坠落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弗蕾亚的分身，向对方说明了一切，又借助森林的力量远程联系了其他人。 首先联系到的自然就是布莱恩，或者说布莱恩是唯一被赋予任务的人。 这家伙被找到时，已经在攀爬东面的造物者悬台了，天知道他是怎么察觉到上面有泰坦遗迹的。 这种天赋和能力，只能用玄学来解释。 在弗蕾亚的远程指导下，他分别修复并激活了位于盆地东西两侧峭壁之上的开关，完成了对界门的充能。 其他人则都是弗蕾亚在前往界门的路上慢慢聚集起来的。 当然真正聚集起来的，都是自身有着足够战斗力，能够在这片热带雨林自由活动的人。至于其他飞艇乘员，就只能散布在丛林各处，等待后续救援了。 只用了两天，在布莱恩那完全玄学的帮助下，弗蕾亚完成了对界门的维修，并重新将之激活。 澎湃的奥术能量涌动其中，令凯尔萨斯等一众达拉然法师动容不已。 乔木关注的，则是那他闻所未闻的虫洞效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人造虫洞，而且稳固性甚至超出了他的门门果实！ 他轻抚着那根巨大的石柱，甚至有种直接放弃后续计划，就留在这里认真研究界门的冲动。 不过还没等他将这种冲动克制下去，界门中就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有个大家伙过来了。 伴随一阵强光闪耀，娜博亚从界门中大步走出。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场上最高大的弗蕾亚，激动地观察了片刻，却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是弗蕾亚女士的分身吗？” 对方点了点头：“让你失望了，娜博亚。” 不过娜博亚很快又开心起来，毕竟数万年的孤独，即便是泰坦守护者，也不是轻松就能承受的。哪怕重逢的只是故人的分身，也足够她欣喜许久了。 两位泰坦守护者的叙旧枯燥到令人头皮发麻，她们并没有聊各自的心路历程与见闻趣事，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件八卦，而是全程交流实验成果与心得！ 当交流持续到第三天时，其他人终于受不了了。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乔木开启了一个通往冬拥盆地的空间门，毕竟那里还有棘手的事情需要尽快解决。 冬拥盆地有限的冲突依然在继续，地精占据了盆地北面，虽然他们战斗力欠佳，却能凭借之前建造的机械工厂勉强维持。探险队则占据了盆地南面，以飞艇为根据地，凭借绝对的武力优势，与地精形成了对峙的态势。 双方几乎每天就要大打出手，战斗场面相当宏大，却没有太多伤亡。 探险队是为了避免阿尔卡冯的插手，地精则是根本伤不到探险队的人。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反而便宜了那个体型巨大的看客。 短短半个月时间，观看两方的战斗，已经成了阿尔卡冯最喜欢的节目了，比“踢鬼”游戏还要喜欢。 不过布莱恩很快就以一己之力打破了这种平衡。这家伙竟然趁着双方开战，趁所有人不备独自绕后，潜入了泰坦遗迹中——不是地精发掘的那些，而是阿尔卡冯居住的那处。 如果只是潜入还没什么，几万年来，阿尔卡冯“迎接”过不少误入的探险者，那些家伙总会在一场大战后留下了一些装备，或者带走一些装备。 真正要命的是，这家伙搞塌了冬拥要塞的一部分！这已经不能用玄学或天赋来描述了，这根本就是诅咒！ 住所的坍塌彻底激怒了阿尔卡冯，然后就没地精什么事了，这场战斗就成了探险队与泰坦守护者之间的战斗。 黑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过调查员们并没有让他们为难多久。 布莱恩带回的情报显示，冬拥要塞中遍地都是装备，像垃圾一样堆在每一个角落里，无人打理。 听到这个的调查员跟打了鸡血似的，拍着胸脯向黑龙保证他们只打劫不伤人，不会伤害尊敬的泰坦守护者。 这牛逼吹得已经没谁了。 但调查员这个群体还是很有吹牛逼的资本的，凭着花样繁多的能力和道具，以及灵活多变的战术，他们竟然真的扛住了阿尔卡冯的怒火，甚至时不时会占据上风。 战斗持续了几天后，阿尔卡冯的气也消了，相反，他甚至开始享受这场看似可以永无止境的战斗，还要小心翼翼别真的弄伤这些小家伙。 过去几万年，他实在太无聊了。 战斗再次变了味儿，就连柯羽等人都好奇地加入了战斗，唯独乔木没掺和。 前世他打冬拥要塞打得快吐了，现在实在提不起兴趣。 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没有参与战斗，那就是唐蒙。乔木的倦怠似乎让这家伙产生了误会，这家伙几乎每天都要明着暗着跟着他。 “你到底要干嘛啊？！”几天之后，上个厕所都要被偷窥的乔木，已经快要崩溃了。 “盯着你！”唐蒙却理直气壮，“我这次这么折腾，不就是为了搅合你吗？你就别想从这次行动中捞好处了。根据约定，这次行动的一切功劳都归我和整个团队，我得盯着你防止你藏私！” 乔木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无奈地使劲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不再打理对方，而是扭头问旁边正津津有味观战的布莱恩：“你要不要回索拉查？可以和那两位泰坦守护者聊一聊。” 听到这话，唐蒙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家伙要行动了？ 布莱恩却直接摇头：“该聊的之前都聊过了，那里除了那扇大门和两处开关就全是树和动物，还是这里更有价值。” 说着他越过乔木满怀期待地问唐蒙：“咱们什么时候能打下这里，把那些讨厌的地精赶走？老布莱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考古了！” 不，我宁愿那些古迹在地下埋着，也不想让你挖出来再弄塌掉。乔木心里吐槽。 唐蒙则有些犯难：这场战斗看上去打成了没什么危险的表演赛，可调查员的心思只有调查员知道。他的那些同事现在正铆着劲一门心思冲进冬拥要塞抢战利品呢。 这场战斗实际上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掌控了，除非他现在强行结束项目，否则根本不可能拦住那些人。 可强行结束项目这种事情一旦做出来，他的名声可就要臭大街了。别说其他同事了，就是他那几位老朋友只怕也不会再搭理他了。 毕竟挡人财路杀人父母，这话在调查员这行业同样适用。 “我可以帮你，”就在他感到头疼的时候，乔木突然凑过来，声音中充满了诱惑，“无偿哦~” “不需要。”唐蒙很冷静，也很果决。 但几天后，其他调查员就闹起来了：战斗持续了近一周，比起依然兴致勃勃每天起个大早跑来叫阵的阿尔卡冯，他们已经厌倦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消耗太多道具了，这场双方束手束脚的战斗却依然如同无底洞，永远没有尽头。 在孔玲和倪爱军的怂恿下，他们纷纷向唐蒙施压：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轮到你支付报酬了。 调查员们越闹越凶，唐蒙终于认怂了，私下扭扭捏捏找到乔木：“真的无偿？” “当然！”乔木露出了“暖心”的笑容。 两天后，那边的阿尔卡冯和调查员们依然呜呜轩轩打得有来有回，这边一处挖掘场上，在数百地精的虎视眈眈下，一群人则开启了谈判。 “其实我们各自的利益诉求并不冲突。”主持会议的乔木率先定调。 “等等！”肥头大耳的热砂财团贸易男爵莫根斯立刻伸出肥大的指头阻止道，“为什么是你先开口说话？” “因为……”乔木佯作认真地思索片刻，“我们比你强。” “啊？”地精一脸不可思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看了看周围数以百计手持火枪虎视眈眈的手下，朝乔木露出了一丝狞笑。 但还没等他开口，几个人影从天而降，以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战斗力，摧枯拉朽地将数百地精打得满地找牙，纷纷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乔木开心地一摊手：“现在，谁应该开口说话呢？” “当、当然是客人……”莫根斯满头大汗地讪笑，“客人先开口，是我们热砂财团的优良传统、美好品质……” 乔木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开门见山、长话短说吧。这次将大家召集在一起，是为了消弭战火、实现共赢。” “共赢？”布莱恩对这个词有些陌生。 “就是说无需斗争，通过合作，每个人都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实现整个群体的利益最大化。” 听了这个解释，矮人搓着下巴嘀咕：“听上去很不错？” 地精则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木指着地精问：“你对古建筑和历史并不感兴趣，只是想挖掘可能存在的古董、古代兵器和史前科技，对吧？” 莫根斯瞬间进入谈判状态，之前的恐惧与迎合瞬间消隐无踪，两只豆豆眼中只剩下了精明与算计。 他想了想，补充道：“如果古建筑和历史能够卖个好价钱，那我也感兴趣！” “贪得无厌！”一旁的侏儒总工程师菲兹尔·铜栓忍不住讥讽。 莫根斯对此听而不闻。 “了解。”乔木做手势安抚侏儒，接受了莫根斯的诉求。这让几方都有些惊讶。 “而你，”他又指着布莱恩，“你只对历史发掘与研究感兴趣，并不试图将任何财富或物质据为己有，对吧？” “当然！”布莱恩·铜须一脸的理所应当，“我又不缺吃不缺喝，要那些玩意儿做什么？” 不过他看了莫根斯一眼，立刻有样学样地补充道：“但如果是很有历史价值的建筑与文物，我们探险者协会也要将它们保护起来，不允许随意买卖。” 地精闻言嗤笑一声，笑声中满是讥讽与嘲笑。 “而你们，”乔木最后指向唐蒙，“你们只想要那座巨大要塞中的附魔装备，对吧？” 唐蒙没来得及开口，莫根斯突然插嘴：“那些也是财富，也属于我！不，属于热砂财团！” “所以你什么都要？一点都不打算留给这群人类？”乔木平静地反问，又指着那边震天动地的战场，“你打算用什么安抚他们？一人两枚金币吗？” 莫根斯眼神闪烁了一些，这家伙真是这么打算的！ “容我提醒你，贸易男爵阁下，”乔木平静地发出血腥的警告，“他们至今没有让黑龙过来杀光你们，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觉得不杀你也能拿到他们想要的。” 听到这话，莫根斯脸色惨白，他才想起来，这群入侵者中，还有十几头黑龙！ 他可是地精，他和黑龙军团打过交道，他知道那种怪物有多恐怖，每天吃起地精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你们不能这么做……”莫根斯勉强地反驳，“那个傻大个巨人……他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这话似乎给了他勇气，说完之后，他又重新支棱起来了：“没错，那个傻大个不会同意的！” “阿尔卡冯确实不会，”乔木耸了耸肩，“但他的另外三位同伴会。” “三位……同伴？”地精愕然。 “你那些进去探险的手下没告诉过你吗？”乔木笑了，“那样的傻大个，在里面还有三个。” 他拍了拍身旁布莱恩的肩膀：“而就在昨天，我们优秀的探险家、考古家、历史学家布莱恩·铜须先生，已经与那三位泰坦守护者达成了共识。” “共、共识？什么共识？”地精已经意识到不妙了，脸色惨白不已。 “还用说吗？当然是一个可以没有地精存在的共识，”乔木开心地问，“现在，我们可以共赢了吗？” 第969章 942.荣耀堡的新态势 乔木的方案非常简单： 探险者协会出钱出人，并负责挖掘修复整座冬拥要塞。 作为报酬，整座冬拥要塞中的产出，探险者协会可以指定其中不超过1\/5的部分作为文物，并获得其归属权。 起点城出钱出人，帮泰坦守护者修复坍台的建筑。 作为报酬，冬拥要塞中的所有附魔装备都归起点城所有，剩下的装备留给阿尔卡冯继续看守。 起点城出钱，热砂财团与诺莫瑞根共同出人出技术，对整个冬拥盆地进行建设，将这里改造成一处如勇士竞技场一般的巨型赛场。 乔木想到的比赛模式有三大类： 环冬拥湖拉力赛。 这场赛事将广邀各路有相关技术储备的地精财团与侏儒公司加入，每家公司在通过审核并缴纳高额的加盟费后，都可以在比赛中拥有一支冠名车队。 冬拥要塞攻防战。 这场赛事将要求各国将领或贵族，带领正规军队或自己的私军参与。 这场战斗可以是1v1，也可以是多方混战。参战各方不需要扛着长枪和云梯战斗，而是要乘坐由地精与侏儒提供的战争载具。 载具和赛制都会尽可能保护驾驶员的人身安全。当然，这些载具是要花钱租赁的，价格自然也不菲，绝非普通势力能够承担。 不过哪个贵族能够拒绝在无数贵族的围观下，指挥军队攻陷一座泰坦要塞的诱惑呢？ 泰坦守护者表演赛。 这场赛事，只有勇士竞技场名列前茅的选手才有参赛资格。这些勇士将组成一支队伍，共同挑战冬拥要塞四位泰坦守护者中的一位。 而这些场面宏大的竞技，观众自然无法坐在传统看台上观赏，那样视野会严重受限。 赛事主办方将向诺莫瑞根订购大量特制的浮空艇作为观众席，观众们可以居高临下观赏一场场激动人心的赛事。 乔木也将像之前那样，以界门为媒介，构建一个从诺瑟隆高地通往冬拥湖要塞的巨型空间门，方便游客往来。 赛事拟聘用四位泰坦守护者与黑龙军团提供安保服务。 而赛事的一切收益，都将由起点城、热砂港与诺莫瑞根三方按照股权比例进行分红。 起点城终于重新找到了花钱的渠道，唐蒙甚至立刻就做好了长期亏损经营的打算，不为别的，只为了将金库中那堆积如山的金银币尽快花出去。 侏儒对钱并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拿到钱后可以扩建工坊、投入研发、打造更新奇的机械设备。 最重要的是，这些机械设备完全可以在这些赛事中进行验证与改良。 莫根斯亲眼见识过勇士竞技大赛的繁荣，对那日进斗金的商业模式心驰神往，更没有理由拒绝。 各方很快就达成了初步意向，同意就这个方案进行正式的、深入的商业谈判。 接下来就不是乔木感兴趣的阶段了。 一口气解决了两个大麻烦的唐蒙，终于彻底没脸再阻挠乔木了，他以自己需要参与谈判、无暇分身为由，彻底还了乔木自由，任凭乔木去赚取属于自己的好处。 直到这一刻，他依然以为乔木想要的好处就在这座被冰雪掩盖的要塞之中。 可乔木却直接离开了冬拥湖，返回了索拉查盆地。 “感谢你，乔木，”这段时间娜博亚与弗蕾亚的分身聊得非常尽兴，“我已经决定了，接下来就会前往你们所说的外域，去看一看那片被邪能污染的大地。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好好收拾一下行李。” “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们，如果你们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言不讳，我会尽我所能。” “不必了，”乔木却摇头，“您愿意前往外域，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 他又有些遗憾地看向弗蕾亚的分身：可惜这位只是一个按照既定程序运行的分身，无法违反程序离开索拉查，否则他高低也得给这位拐走。 其他小伙伴则面面相觑，看向乔木的目光也变得疑惑不解。 他们很清楚，截至目前，乔木一直都在白打工，没有获得哪怕一个铜板的收益。 虽然乔木对外宣称是帮柯羽的忙，可大家早就默认他在其中一定有某种利益诉求。没想到这家伙到了这一步都什么都不要，仿佛真的只是做好人好事。 “对了，”乔木突然想到什么，“我很擅长空间储物，如果您的行李很多的话，我可以帮您带过去。反正咱们也要在那边汇合。” “可以吗？”娜博亚眼神一亮，“如果方便的话，那再好不过了。不过我的行李确实有些多……” 娜博亚的行李的确多到吓人，因为她直接把整个实验室都给拆了，打算打包带走！ 毕竟她去外域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进行实验，积累实验数据，肯定离不开这些设备。 整个实验室的设备堆积得如同一座小山，甚至比娜博亚本人还要高。看着这座小山，再看看“山脚下”的几个人类，泰坦守护者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只有这些？”乔木却很轻松。 孔玲很是惊异，八卦地询问：“你的门门果实空间究竟有多大？” “反正装这些足够了。”乔木说着，开始一件件将那些实验设备扔进地狱中。那里的贝加庞克等人已经嗷嗷待哺了。 一边装，他一边好奇地询问这些设备的用途，娜博亚也很尽心地为他介绍。 “这个就是存储服务器？”看着那枚跟他本人一样大的空心圆盘，乔木好奇地打量着，“就这一枚？能存储多少东西？” “不是只有这一枚，而是我只造了这一枚，”娜博亚略显得意地介绍，“这可是造物主的发明。整个安戈洛试验场过去十几万年的全部实验数据都在这里面，它到现在都没有存满。” “这玩意儿没备份？好家伙！”乔木一脸惊叹，“那我可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能搞坏了。” “放心好了，有备份的，”娜博亚却点了点自己的脑子，“都在这里。” “我们这些泰坦守护者的大脑，是比泰坦圆盘容量大得多、也先进得多的服务器。” 听到这话，乔木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问：“那样不就用不上这枚泰坦圆盘了？” “不，泰坦圆盘能够帮我们节省很多时间。我们大脑中的数据太多了，平时也没有归纳整理的习惯，每次调取所需数据都要花费很久。 “比如我如果要把脑海中所有实验数据都写出来，恐怕需要几千年才够。 “所以我才搞了这枚泰坦圆盘。准确的说，这枚圆盘才是备份。”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乔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种情况再好不过了，他还真怕这位大脑中的实验数据能随意输出。现在的情况对他而言简直堪称完美。 带走所有实验设备后，乔木又返回了索拉查。 虽然娜博亚要去外域，很久不会回来，但现在的弗蕾亚的分身已经不再寂寞了。 自然之王再现的消息如同病毒一般在翡翠梦境中疯狂传播，那些曾经与她相识、相熟的绿龙与荒野之神，正在源源不断地赶赴这里。 哪怕只是母亲的分身，对分别数万年的它们而言，也足以慰藉了。 更不用说还有几百名泰坦号飞艇的难民还分散在森林各处，一小部分探险者协会成员正在收拢他们，并打算常驻这座雨林，在这里进行考古作业。 在河流之心见到弗蕾亚的分身时，她身边已经多出了十多位乔木叫不出名字的荒野之神了。 “女士，我是来收取报酬的。”乔木的开门见山，顿时引起好几位荒野之神不满的嘘声。 但弗蕾亚的分身很平静，这段时间她早就听说了这些凡人的行事风格，对此也并不排斥。 “你想要什么，凡人？不过我要提醒你，我这里并没有你们最喜爱的财富与装备，也没有你们渴求的魔法与力量。” “请您放心，我要的并不多，而且您肯定有，”乔木开出了自己的价码，“我想要这座试验场的全部实验数据备份。” “全部！”他着重强调。 “实验数据？”这下弗蕾亚的分身茫然了，“你要那些做什么？” 会有凡人对那东西感兴趣？别说凡人了，除了她和娜博亚本职工作为此外，这些数据放到其他泰坦守护者眼里也一文不值。 而且还是全部？不留备份？ “那您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诉求吗？”乔木恭敬地问询。 ----------------- 乔木在塔纳安草原找到娜博亚时，这位泰坦守护者已经为自己的实验室完成了选址，正指挥规模庞大的植物生命替自己打扫实验室呢。 娜博亚的选址极其大胆狂放，就在塔纳安草原正北的群山之中。 这片群山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基尔加丹王座。 这里正是当年古尔丹召集兽人各氏族酋长，共同饮下玛诺洛斯之血的地方。 不过当塔纳安草原成为洛萨总督的封地后，这里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剧毒群山。 这个名字不是洛萨起的，而是他的子民自发命名的，原因很简单：这片群山是整座草原海拔最高的地方，也是被邪能污染最严重的地方。 每次下雨，从山上流下来的雨水中都夹杂着足以杀死一切生命的邪能，以至于草原北面至今都是无人区。 普通的农夫与牧民并不了解什么是邪能，他们只知道山里的泥土、空气、流下来的水，都有毒，一旦牛羊吃了这里的草、喝了这里的水，就不能要了，必须焚毁。 为了避免误入，牧民们在外围竖起了大量木桩或石柱，将整座剧毒群山及其水系范围内的所有土地都囊括其中。 娜博亚显然是一位很有挑战精神的实验员，直接将实验室选在此处，选在了邪能污染最严重的区域。 乔木找到她时，她正日夜不歇地施法，将群山中本就不多的植物召唤成独特的生命体，指挥这些植物生命清理实验室选址的邪能。 “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长时间的魔力透支令她疲惫不堪，“我从未见过被邪能污染如此之深的土地。” 乔木却说：“将来有机会，您可以去南面的影月谷，那里的邪能污染比这边严重无数倍。” 诞生于艾泽拉斯的娜博亚，显然无法想象那是怎么一副场景：“不过我有种预感，我将在这里收获前所未有的实验数据！” 这种预感让她感到久违的振奋与激情。毕竟安戈洛环型山的实验已经陷入瓶颈多年了。 “您的实验设备要怎么摆放？我可以直接帮您摆放到位。” 不过娜博亚显然还没想好实验室的具体布局，两人又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将那一大堆实验设备，大致按照娜博亚的要求摆放到位。 “似乎少了什么？”泰坦守护者四下打量，对着设备一一清点了一遍，也没发现究竟少了什么。 她只好摇摇头：“算了，关键设备都在，就不会影响我的实验。” 忙完这一切，她才将目光放在那边被乔木带来、早就在“安静”等待的人群中：“他们是？” “向您介绍一下，德莱尼大萨满努波顿、山地矮人萨满拉克伦·迈格拉夫，至于他们，都是来自艾泽拉斯的圣骑士与德鲁伊。” “德鲁伊？是生命之灵的信徒？” “没错，他们同时也隶属于一个名叫‘治愈之手’的组织……” 随着乔木的介绍，娜博亚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个组织致力于治愈这个世界，它的成员无一例外，都有着清除邪能、治愈污染的能力。 这些人都是对方特意为她找来的帮手。只要与她的实验和治愈这个世界有关的任务，她都可以随意驱使他们。 当然是有偿的，不过代价很小，至少对娜博亚而言很小：她只需要时不时拿出几件随手附魔的装备作为奖励就够了。 这对泰坦守护者而言，完全就是举手之劳。 “至于该如何给予奖励，拉克伦先生会详细向您说明的。”顶着同事们感激的怨念，乔木又一次将他们薅羊毛的心思扼杀在襁褓之中。 娜博亚这种只会做实验的宅女，显然并不了解凡人的贪婪，更不了解调查员的狡诈。放任她与这群食腐动物打交道，只会让她被这些贪婪的人形野兽吃干抹净。 毕竟因为项目可以随意重置，绝大多数调查员执行项目时都没有细水长流的习惯，竭泽而渔已经可以说是行业本能了。 将这群贪婪的调查员丢给娜博亚后，乔木一行又赶赴荣耀堡。 外域总督安度因·洛萨，已经在一个月前去世了。他的葬礼并不奢华，却很庄重。联盟各方都派出了或规模很大、或级别很高的吊唁团。 当然吊唁只是次要的，觊觎洛萨之名，才是主要的。 幸运的是，有了乔木的未雨绸缪，佳莉娅这对孤寡母女，已经不再孤军奋斗了。 先知维伦将他对洛萨的感情与愧疚，全部倾注在了简的身上。 没错，他对洛萨有着很强的愧疚。因为他知道，洛萨是为了履行对德莱尼的承诺，才返回外域的。正是因为这个行为，才摧毁了他的健康。 在这种愧疚下，他亲自为洛萨主持了葬礼，甚至还破天荒地邀请两位纳鲁出席。 两位神圣的纳鲁漂浮在荣耀堡上空，对心怀鬼胎的联盟各个吊唁团产生了极大的心理威慑。 面对纳鲁，他们对国王的忠诚，显然无法与对圣光的信仰与敬畏相提并论。 先知的举动产生了极好的效果，以至于斯托姆加德与吉尔尼斯的吊唁团几乎什么都没做，乖乖参加完葬礼就老老实实离开了。 不过斯托姆加德的吊唁团中，有一个人留了下来，那就是名义上的团长达纳斯·托尔贝恩。 除了他，还有另外两副老面孔也留了下来：卡德加与库德兰·蛮锤。算上最后抵达的柯羽，联盟远征军的将军们，就这么再次团聚了。 “哈，你没看到里安德罗·马赛当时的表情。当他知道我们都要留下来的时候，简直就像当众吃了一大桶狮鹫粪！”说起这事，达纳斯至今都幸灾乐祸。 安德罗·马赛，这位洛丹伦吊唁团的团长，在葬礼结束后，还干脆带着整个吊唁团留了下来。 傻子都知道他们的目的：显然是泰瑞纳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接管整座总督府了。 这位洛丹伦王国的国王，似乎已经将洛萨之名视为米奈希尔家族的囊中之物了。 面对父亲如此强硬的决策，佳莉娅很难以强硬的态度拒绝。 更不用说这支庞大的吊唁团，其中每一位成员都是泰瑞纳斯精挑细选的。 里安德罗·马赛，这位洛丹伦伯爵兼前财政总管，同时也是阿尔萨斯王子殿下的政务老师，现在正毫不掩饰地试图接手总督府的一切行政工作； 蒂埃里·里维，洛丹伦骑士兼泰瑞纳斯前私人秘书，是阿尔萨斯王子童年时的玩伴，正试图主导塔在纳安草原各聚居点设立统一的民兵制度； 奎恩·亚布隆斯基，洛丹伦宫廷勋爵兼前王室礼宾官，佳莉娅曾经的礼仪与纹章学老师，也强硬地要求出任总督府内务总管一职； 斯尔登·德尔加多，洛丹伦骑士兼前王室侍从武官，正试图从亚尔科手上夺取总督府的军权； 乔治娅·皮莱，洛丹伦女爵前王室女官，她还有另一个身份：佳莉娅的闺蜜…… 可以说，老谋深算的泰瑞纳斯算好了一切，就算是先知维伦，也不可能对抗这种手段。 不过他唯独没算到一个人与一件事。 那个人就是乔木，毕竟他甚至都不知道艾泽拉斯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他为佳莉娅带来了独一无二的外援：黑龙军团公主、洛丹伦王国女爵、起点城城主卡特拉娜·普瑞斯托。 论政治倾轧、阴谋诡计，整个人类六国，恐怕都找不出一个能与这个女人掰手腕的了。毕竟这种无聊的小游戏，人家已经玩了上千年了，还一直乐在其中。 而泰瑞纳斯没料到的一件事，则是临终前的洛萨，会为了自己的妻女而牺牲自己的人格与尊严，向自己曾经的几位老部下求助，不惜破坏他们的生活。 所以当洛丹伦的吊唁团发现，他们面对的并不是对父亲唯命是从的洛丹伦公主，而是神秘狠辣的普瑞斯托、强硬而高贵的托尔贝恩、蛮横固执的蛮锤，以及超然物外的肯瑞托大法师卡德加时…… 不可避免的，他们的心态崩了。 这是一场看不到胜算的“战争”，但有着国王的命令、王国的期许，他们可不敢就这么灰溜溜地返回洛丹伦。 那样他们的事业就完了，他们的家族也将沦为整个王庭的笑柄，被钉上耻辱柱。 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冒着对方中的某人一言不合就一剑攮死他们泄愤的风险，心惊胆战地继续这场斗争。 “他们最终都会成为帮助佳莉娅成长的养料，”乔木对柯羽如此断言，“唯一的疑问就是，在这群人被卡特拉娜玩坏之前，佳莉娅能从中汲取多少营养。” “其他国家没有行动吗？”柯羽问卡德加。她不想接乔木的话茬，这种权力倾轧、利益斗争的事情，她并不喜欢。 “谁说没有呢？”卡德加疲倦地叹了口气。 暴风王国的使者直接提出了安度因王子与简联姻，并将这个条件与财政、粮食援助绑定在一起，甚至还进一步提出由暴风王国就近承担总督封地的防务工作。 这贪婪的嘴脸让佳莉娅非常失望，甚至沮丧。她本以为她的丈夫在瓦里安国王心中多少会有些不同，可她的希望落空了。 “那位乌瑞恩越来越像一位合格的国王了，”达纳斯冷笑，“甚至可能比他那位父亲还要合格。” 相较而言，库尔提拉斯的吃相还算好看的。 库尔提拉斯在诅咒之地南面拥有一座码头，他们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条件：垄断艾泽拉斯与总督府的贸易。不过其开价还是相当慷慨的，完全就是做赔本买卖。 对方的目的也很明显：通过贸易来间接影响、控制洛萨家族。虽然目的是一样的，但比起洛丹伦与暴风城，吃相终究要好不少。 “吉尔尼斯什么条件都没提，”说到这里，达纳斯脸上满是疑惑，“他们封闭格雷迈恩之墙后，消息就非常闭塞了。不过我还是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好像他们内部出了什么问题，似乎是在闹传染病还是野兽袭击什么的……” “至于我的祖国，”他重重咬在“祖国”二字上，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我的叔叔虽然久卧病榻，但脑子很清醒。他知道斯托姆加德没有资格参与这场竞争，希望能借助我的身份向洛萨家族示好，以期将来。” “他甚至为此特意把我从海边调了回来，”他冷笑道，“可惜他没料到，我会直接选择留下来不回去。” 显然，因为王位继承权的问题，达纳斯与他的叔叔、堂兄，已经撕破脸了。 “这样没问题吗？”柯羽有些担忧，“会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 达纳斯却嗤笑：“麻烦？那东西还用我主动去惹？” “我前几天才收到消息，加林想要以此作为借口宣布我叛国，被我叔叔拦住了，不过他们还是收回了我的封地。” 达纳斯冷笑着摇头：“我那位堂弟，真不知道他这些年都是怎么成长的。宣布我叛国？他还真敢想！” “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乔木好奇地问。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塔纳安草原太小了，根本容不下这么多大神。 “亚尔科已经正式出任总督府侍从武官、总督府卫队侍卫长了。”卡德加疲倦地揉着太阳穴介绍道。 “达纳斯打算给斯尔登·德尔加多骑士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然后顺势成为总督府军事总管。 “库兰德的话，组建民兵体系的建议已经被对方抢先了。所以我们打算另辟蹊径，给他一个巡视大使的头衔，让他巡视封地内的所有聚居点，在巡视中将各个聚居点的民团统一起来。” “至于柯羽……”他犹豫地看向柯羽，显然还没想好对方的职务。 “我什么都不要，”柯羽立刻摇头，“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就尽管开口，我不需要官职。” “但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卡德加并不赞成，却也有些犯难。 这片草原实在太小了，根本没那么多权力与事务。随便编个官职很简单，却没有意义。 “去找凯尔萨斯！”乔木想到了一个主意，“跟他要一支游侠部队，有法师也可以。” 卡德加也眼前一亮，兴奋地附和：“简继承了洛萨之名，高等精灵与索拉丁血脉的契约仍然生效，他们不能拒绝这个请求！” “还可以说这支队伍能帮他们追踪研究魔瘾症的影响，顺便拉近奎尔萨拉斯与索拉丁血脉的私人关系。”乔木补充。 这样一来，高等精灵就会更自愿、更主动了。 “另外，你直接去找唐蒙，让起点城批一笔钱，吸引流民向这边迁徙，”乔木又出主意，“告诉他，好处就是这次项目我啥功劳都不要。” 达纳斯与库兰德这下也兴奋起来了。 身为军事将领，他们太了解人口的重要性了。 回到艾泽拉斯这么多年，他们当然知道当年起点城独自吞下六国几乎所有流民的光辉事迹。也正是靠着这规模庞大的流民，起点城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建设并迅速崛起，成为整个东部王国的奇迹与活传说。 在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人口越来越多，他们才能更有可为，才能真正做到真心实意留在这里，而不是为了报恩留在这里。 柯羽也笑了，她笑的是乔木这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毕竟她们都认为乔木在这次行动中确实没有任何收益。 乔木当然有收益，他要的就是两位泰坦守护者十万年来的全部实验数据。 那两场超级实验，与魔法没有任何关系，它们就是单纯地观察与研究生态圈在孤立环境下的演变与进化。 这两份数据虽然不像其他科技一样，能立竿见影地带来什么好处。但其学术价值也绝非单一某类科技产品能相提并论的。 甚至可以说，在调查员行业所掌握的成千上万个项目中，这两份数据的价值很可能是独一无二的。 除了艾泽拉斯这两位泰坦守护者，还有哪个项目里，会有人十万年如一日地进行生态实验与记录？ 几乎没有。 打一开始，乔木要的就是这玩意儿，而且是独占。 所以当他得知娜博亚要将脑海中的数据全部导出，需要数千年之久时，别提他有多开心了。 而且这两份数据，他并不打算上交公司，而是打算捏在手里。 不上交公司，自然就没有功劳。 可唐蒙不知道啊！那家伙恐怕现在都以为他已经在冬拥要塞中拿到自己的预期收益了，估计正心疼呢。 所以他提出自己放弃收益，换取对方无条件掏钱为荣耀堡招募移民，这可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讨论完所有事情后，看着昏昏欲睡的大法师，乔木提醒：“卡德加阁下，您有空的话，不妨去一趟北面的剧毒群山。” 听到这话，卡德加猛地醒过来，疑惑问道：“剧毒群山？” “那里有一位强大的施法者，她应该能帮你改善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乔木没有细说，卡德加也半信半疑，显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能有谁缓解守护者麦迪文的诅咒。但他还是将此事记在心中，并向乔木表示感谢。 毕竟他现在确实很闲，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更差了。 交流完离开会议室的乔木，在城堡走廊中拐了个弯，就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竟然真的做到了。”这一次，卡特拉娜看向乔木的眼神与以往已经完全不同了。 此刻的她心中百感交集、复杂莫名。 “护送”对方的黑龙带回消息，对方为她寻找的盟友，竟然是一位泰坦守护者。 她当时都觉得这个人类疯了，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成功了。 草原的其他人并不知情，可那充斥着庞大奥术能量，让她恨不得直接跪地膜拜的强大生命体穿过黑暗之门的瞬间，她就感知到了。 她没有去见对方，毕竟自己可是“污染体”，万一对方像奥迪尔那次一言不合直接动手净化，那玩笑就开大了。 但她依然知道，像那样的生命体，整个艾泽拉斯除了泰坦守护者，不会有其他存在了。 更关键的是，她的族人真的为她找到了一头青铜龙。那头名叫塞菲尔的青铜龙虽然自诩嘴巴很牢靠，却完全不是狡诈的黑龙的对手，没聊多久就被套出了许多情报。 那些语焉不详的情报，与乔木告诉她的未来，形成了完美的验证。这让她对乔木的说法深信不疑。 毕竟“一头青铜龙为了人类撒谎”这种事情，让哪头龙听去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这个人类没有骗她，而且真的在为了救她而努力甚至拼命！ 她甚至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爱上自己了，不然她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 所以当她得知乔木抵达荣耀堡后，立刻从纳格兰赶了过来，而且没有让手下将对方带到自己面前，而是干脆在走廊中等待对方。 她承认这很跌份，过去的她绝不会这么做，就算做了，也是如给人类国王行礼一般逢场作戏。 可现在的她，是发自内心的——至于这份真心能持续多久，只有天知道了。 “要去我的房间聊聊吗？”卡特拉娜朝乔木露出了妩媚的笑容，一如十一年前两人在达拉然外的首次相遇。 对此她毫无心理负担，毕竟那一次他们就有过深入交流了。 不管这个人类是不是爱上她了，她为什么不能主动让对方爱上呢？ 卡特拉娜如此想道。 第970章 943.凡人的世界没有神的位置 刚结束项目，唐蒙就接到了高会的会议通知。他也不休息了，一口将黑咖啡灌进嘴里，起身就往外走。 这次为了完成探险任务，本该三个月的项目周期，硬是被延长到了整整一年。 当然这也不全是因为任务本身的缘故，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参与行动的同事们不愿意等，担心夜长梦多，当即就要拿到收益。 所以这群人一直在冬拥要塞等待矮人们进行挖掘，直到被布莱恩·铜须搞塌的部分被完整挖掘出来，确定没有其他附魔装备了，这群人才心满意足地结束了项目。 起点城那边不少很重视自身健康或者确实无事可做的同事早就提前离开了，但他作为项目负责人，自然得奉陪到底。 虽然像他这种级别的调查员，紧急情况下的过执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这么猛地一起身，他依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感。 被眼疾手快的值班医生一把扶住的他摇着头苦笑：想当年最狂的时候，他一周能强行过执两次，都没什么大碍。现在才多呆了九个月就头晕目眩了。 毕竟他也四十多岁了，确实能明显感觉到体力、精力与思维能力每况愈下。这种岁月不饶人的感觉真不好受。 前往高会大楼的路上，唐蒙一直感慨万千。 过去他一直瞧不起那些醉心于争权夺利还恋栈不退的领导。可现在，只是管理了这个项目几个月，他就开始理解那些人了。 权力果然是男人最好的春药，甚至可以说是毒*，会上瘾。 他手上这还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权力呢，本质上和小区物业没啥区别……要是给他副总、总监那种级别的权力，他指不定得昂成什么样子。 所以对于与乔木之间的冲突，他可以找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诸如服从公司要求、为了维护公司大局、为了避免乔木与高会直接冲突、为了避免拔苗助长…… 但他很清楚，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他自己。 调查员什么都能拥有，唯独不能拥有权力，这不止是公司的意志，更是国家的意志。 所以第一次体会到权力的美好的他，太清楚这份权力有多么来之不易了，他舍不得这份快感。 即使他知道，这份权力很大程度上就是乔木双手奉上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感慨：“堕落就是这么开始的啊……” 感慨着走进电梯，门正要关上，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等等，等一下，还有人！” 唐蒙连忙伸手挡住电梯。门再次打开，那人也端着肥胖的身躯钻了进来。 “多谢。”那人刚道了声谢，看清他的脸后就愣住了。 他也认出了对方：未知项目事业部副总监周小航，他曾经的老上司、老伙计。 现在的……陌路人。 电梯门再次关上，电梯上行，电梯停住，电梯门打开，他迈步走出电梯。 自始至终，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但他走了两步就发现，周小航也下了电梯。 他依然没说话，就这么沉默地往会议室走，对方则同样沉默地跟在后面。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两人同时停下脚步，他这才意识到，两人参加的竟然是同一个会！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打量了对方一眼，对方则提前挪开了一直看着他的视线，他也随即收回目光。 推开会议室大门，看到里面零星几人，他就愣住了：不是大会而是小会？这就稀奇了。 高会成员就相关事务开小会很正常，毕竟不可能啥事儿都把所有人拽过来投票，没那个必要。 但让调查员开小会就稀罕了，毕竟调查员手上并不掌握权力。至少他从来没参加过这种小会。 这次与会的人很杂，一位总裁，两位副总、四位总监、首席探索员、首席科学家，算上他和周小航，一共11人。 之前被对方搅乱了思绪的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次的议题和什么、或者说和谁有关了。 “忙完了？”洪总招呼他入座，“快来吧，就等你俩了。” “怎么了？乔木这家伙又干嘛了？”唐蒙没走到座位上就迫不及待地问。 会议室中的气氛很沉闷，没有人像过去那样寒暄打招呼。他意识到自己来之前这些人应该已经听过通报了，而且肯定是坏消息。 洪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这次的项目，他也参加了对吧？项目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吗？” 值得注意的情况？这种含糊的问法，就说明领导其实并不掌握什么情况，只是关心或者担忧，或者浅浅地试探一下。 但唐蒙还是如实汇报，反正他不说也会有别人说：“他有个行动计划我没批，就和我使性子，要自己擅自行动。我也怕出事，就以项目组的名义出面把行动给组织起来了，好歹没出事，也算是安抚住了。” 你们让我拦着他点儿，我尽力拦了，但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你们也要体谅我的难处。 “咱们行业史上也没有这么长时间大规模的项目，确实是个苦差事，辛苦你了。”洪总嘴上这么说，唐蒙却知道对方这是代指，是告诉他高会会体谅他的难处与牺牲。 等唐蒙坐好，掏出个人终端展开，装模作样要做笔记时，洪总摆了摆手：“收起来吧，今天的会不留底。” 说完就对商务部总监朱凯琳点头：“朱总，麻烦你再介绍一下情况吧。” “今天一早我收到了来自美国埃弗雷特公司的通报函，保密级别u5。” u5？唐蒙立刻支棱了起来。 这个保密级别很独特也很罕见，它是“非官方通报”的最高保密级别。 这个渠道是为了提升整个行业的交流效率，为一些上不得台面却又不得不进行的交流提供了合法的渠道，让人们无需为了自保而刻意隐瞒信息导致不必要的损失。 但这么多年下来，大家还是更信任自己的人脉网。真有什么事情，一个电话就通报了，行业也默认不会对信源穷追猛打。 所以非官方通报根本用不到这么高的保密级别，用得到的也不会走这个渠道。 这是唐蒙第一次见到这个保密级别，从其他同事的表情来看，大概率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埃弗雷特方面宣称，他们有充足但无法向我方移交或说明的证据，可以证明山西太原分部外部项目事业部的p9专项派遣员乔木……” 朱凯琳停顿了一下，虽然那封函她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也汇报过好几次了，但现在说起来仍会有些恍惚。 她回过神来：“……乔木，在生命形态与强化能力方面，已经深入涉足禁忌领域了！” 汇报就这么没头没脑地结束了，典型的知道的人不用多言，不知道的人一头雾水。 死一般寂静的会议室中，此刻就有一个一头雾水的人。 “禁忌领域？什么意思？这是什么违规事项？”见暂时没人打算说话，周小航直接发问。 他是四大事业部起家的，长期从事调查员管理工作，对调查员违规事项的熟悉程度，只怕不亚于会议室中的任何人。 可“生命形态与强化能力方面的禁忌领域”这个说法，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唐工？”洪总点名唐蒙，让他给周小航解释一下。 但唐蒙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走神了，此刻的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也完全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周总不知道很正常，”最终是张世光打破了沉默，主动解释，“这一项是不对外公开的。” “就是说，埃弗雷特在指控乔木……正在向神转变。”他的措辞依然很严谨。 “神？什么神？”周小航愕然，“神仙？上帝？佛祖菩萨？” 刚问完，他马上想到了一件事：“和那个定期观察神术使用者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和神仙佛祖什么的无关，就是这个，”张世光点头，“我们定期观察所有使用神术的调查员，就是为了评估他们与神的距离。” “与神的距离？” “就是要确定，他们有没有可能成神，或者距离成神还有多远。” “成神……”周小航咀嚼着这个说法，迷茫地问。 他觉得这个话题有些荒唐，这么多年来，他看过无数项目的报告，有不少都提到各种各样的神灵。但调查员成神？他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调查员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成神？神那玩意儿，不是要么天生的要么死后吃香火变的？ 再说了，现实世界又怎么可能有神？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说呢？”唐蒙终于开口了，冷冷反问，“你猜阿扎德·贾法里安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不是偷渡中与咱们的人发生冲突战死的？”周小航没看过真实的报告，惊讶地问，“难道贾法里安……成神了？” 张世光也不隐瞒了：“阿扎德·贾法里安试图成神，被我们的驱逐小队发现后予以处决。” “就是说……”周小航喃喃的。 “嗯，”张世光沉重地点了点头，“所有试图成神者，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必须无条件予以处决！” “定期观察所有使用神术的调查员，就是为了确定他们是否……该死。” “也就是说，乔木……我们要处决他？”周小航脑子一团浆糊，心狠狠地揪了起来，“这也太……草率了吧？！” 他如此激烈的语调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与疑惑，这也与他旁边不远处一直沉默的唐蒙形成了鲜明对比。 “抱歉，”周小航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勉强地笑着，“我就是觉得太荒唐了……” “乔木的价值是咱们有目共睹的。当然，我并不是要质疑规则，既然这是整个行业的规矩，那肯定有它的道理。可……咱们是不是应该尽可能慎重一些？” 他如此迫不及待地替乔木开脱、挽回，让其他人都忍不住感到古怪和别扭。 似乎颠倒了？人们忍不住这么想，不该是唐蒙情绪激动，周小航无所谓吗？怎么反过来了？周小航和乔木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周小航一点都不在意乔木，他在意的是自己的沉没成本！ 不说过去半年他帮了对方那么多忙，其中又有多少违规行为。 只说他为了对方直接平调到未知项目事业部这一件事，他在内部项目事业部和郑文泰斗了那么多年，明明他才是接任总监的最佳人选。但就为了乔木，他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宝贵机会。 现在房振成退下去了，随着他的调离，郑文泰也成功接任内部项目事业部总监，并跻身高会，彻底挡在了他前面。 更不用说为了那个乔木，他都和唐蒙撕破脸了，那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与盟友。 他投入太多了，付出太多了，牺牲太多了！他亏不起！ 与会其他人的沉默让周小航误会了，他也顾不上与对方的矛盾，直接开口：“唐蒙，你说几句！” 我在乔木身上投入得确实过多，但我不信你唐蒙投入得就少了！ 唐蒙却迟迟没有开口，许久，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才重重叹了口气，用力向后一靠，叹息道：“我明明提醒过他了……” 这话直接让周小航懵了，也让其他同事惊讶不已。 “提醒过？”风控部总监卓平贵非常敏锐，“唐工，你什么时候、什么情景下提醒过他？” 难不成唐蒙是知情者，却一直知情不报？那这可就归他管了！ 唐蒙记得很清楚，当初冯硕那群人在项目中阴了乔木后，就是他出面安抚那小子。 为了安抚对方的情绪，他特意给那小子看了冯硕在项目中干过的事情，也就是那个剧情人物蓝染惣右介的登天弑神之路。 那次他就注意到，对方在提及崩玉能够造神时，眼神中那毫不掩饰的向往。 考虑到崩玉在公司手里，对方又很能搞事，他当时就非常警惕地提醒了对方。 他现在都记得自己当时说过的原话： “乔工，你要记住，这里是人的世界。我们可以信仰神，可以供奉神，可以依赖神，但我们绝不允许神真的存在。人的世界里，没有神的位置！” 他甚至还想起了他当时就提醒过对方，高会不会接受对方年纪轻轻就坐在这件会议室里，希望对方能悠着点，年纪轻轻别总想着往上爬，也要找点别的事情做。 真不让人省心！ “如果是这样，那也可以理解。”卓平贵接受了唐蒙的解释。 除非乔木真的成神了，给世界、行业、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否则他也不可能真的因为一句无心之失就去调查、处分一位高会成员。 和张世光一样，他是高会手中的刀，一把会伤及持刀人的刀，再锋利也是是不合格的，越锋利越不合格。 他一直谨小慎微地牢记这一点。反面例子此刻就坐在他对面：张世光，在他看来就锋利过头了。 “我们现在不是在讨论乔木的事情吗？！”没想到他们越扯越远的周小航终于爆发了，显然养气工夫不到家，“难不成真的要仅凭一直诉状，就直接处决了乔木？！” “还没到那一步，”又一人开口了，是p12首席探索员谈青，“假设美国人说的是真的，我们也要先确定乔木当前的状态，还要考虑他是否是主动的。” “如果他不是主动的，而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涉及这一领域，而且愿意积极主动配合治疗，那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没错，”副总裁任成远表示赞同，“而且还要考虑到一点，提供这条情报的大概率是萨万娜·恩迪迪，她与乔木的矛盾是人尽皆知的，她的话可信度有多少？我觉得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听到这话，张世光神色一动，深深看了任成远一眼，最终也没说话。 他俩都是第一代调查员，对萨万娜知根知底。他很清楚，他也知道对方很清楚，萨万娜不是那种人，尤其在这种事情上。 但他最终选择一言不发，因为他已经不是调查员了，他是新起点的高管，某种程度而言，他已经是一名政客了。 他必须学会为了立场而非事实说话。 更何况他相信萨万娜在这种事情上不会说谎，但不代表对方不会犯错。 “那我们先为他安排一次全方位检查？”t12首席科学家章英楠提议。 “会不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你这不就是有罪推论了吗？” “就算要类比，咱们这不是庭审，而是刑侦。刑侦当然是有罪推论，不然怎么查？” “直接通知他，发现他在使用神术，要求他接受例行登记与检查就行了。至于怎么发现的，让研发部随便编个幌子，他不是高中学历吗？肯定听不懂。” “这个我觉得行，是我们把事情想复杂了。” “我也觉得可行。” “但还是要考虑泄密的可能。档案里不是说他疑似有未上报的意识操控类能力吗？智脑向着他，咱们也没法查。万一他有暗中使用那个能力的习惯怎么办？” “这事情不适合让其他调查员出面。唐工，你能不能……” “不行，他现在很提防我。我不出面还好，我一出面他肯定炸毛。” “……别看我，那群心理异常者不适合干这活儿。而且他们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们也知道，都快耗尽了……” “世光，你看你那边……” “这……让乔木接触那些人，会不会不太好？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哪些人？” “别问！” “我来吧！”周小航一开口，其他人都愣住了。 “我之前帮乔木解决了不少小麻烦，他现在很信任我。我出面的话，他应该不会怀疑，反而会认为高会并不想以此为借口打击他。他应该也没胆子对我使用能力。” 他不仅主动揽下这件事，甚至还坦诚自己替乔木处理过一些麻烦，可能涉及违规。 但现在没人在意这件事，大家纷纷眼前一亮，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唐蒙却眼神一凝，看向周小航的目光中满是警惕。 若有所觉的周小航扭头瞥了他一眼，就面无表情地重新挪开了视线。 唐蒙没有开口阻止，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对了，”就在洪总要宣布散会时，周小航又好奇地问道，“我还是不知道，调查员为啥不能成神？是担心他们搞乱社会秩序吗？” “不……”谈青正要否认，想了想改口道，“有这方面的因素，但不是主要的。” “根本原因在于，神灵级别的神术，会瓦解【自我同盟】，会毁掉智脑。” “啊——”周小航恍然大悟。虽然他不明白为啥神术会瓦解【自我同盟】，但他对这种专业性的知识不感兴趣，知道答案就足够了。 从会议室出来，他没做停留，也不与人寒暄，径自往外走，甚至也不去管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家伙。 直到走到未知项目事业部大楼门前，他才被对方叫住。 “你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吗？”唐蒙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老领导、老朋友。 “执迷不悟？”周小航面露怒容，“唐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唐蒙非常笃定，周小航揽下这件差事，就是想向乔木通风报信，就是想当叛徒！ 但他没说，他知道对方不会承认。除非他现在扭头去向高会和盘托出他们三人之间的一切、他知晓的一切，否则揭穿对方的小心思没有任何意义。 “今天这场会，就没有给你哪怕一丁点警醒吗？”唐蒙面露倦容，“乔木太危险了，别再和他搅在一起了。现在放手还来得及，老周！” 这个久违的称呼，终于让周小航动容了。 “来得及？我把我的一切都押上去了，你觉得还来得及？”周小航抬手阻止他说话，“老唐，你真以为我在乎那个狗屁倒灶的总监位置？” “你别忘了，我有两个孩子！甜甜和乐乐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满脸狰狞地低吼了一句，吓了旁边走出来的同事一跳。 那同事认出了他，连忙微微鞠躬打招呼，然后快步逃离。 沉默着看那人走远，周小航也冷静了下来：“对了，我忘了，你是调查员，你根本没打算要孩子。” 说这话时，他语气中满是讥讽：“你把自己赌进去了，我佩服。你要我赌自己，我咬咬牙也可以。但你忍心让我把甜甜乐乐也赌进去？！” 唐蒙面露痛苦：“老周，没到那一步……” “没到那一步？这话一个月前我信，”周小航讥笑，“12月那一连串的命令，你当我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我们要输了，是不是？或者说我们已经输了？” 他掏出个人终端，唤醒屏幕，将背景图片中一对年幼可爱的男孩女孩怼到唐蒙的面前：“老唐，你告诉我，你看着两个孩子告诉我，我们肯定能赢！” “这是战争！”唐蒙一把打开他的手，低吼道，“谁也保证不了一定能赢！” 周小航弯腰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失望地叹了口气：“老唐，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唐蒙哑然。 “局势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吗？你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敢说了吗？” 唐蒙依旧沉默。 “唐工，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别来惹我。”周小航平静地说完，转身就走。 就在他走进大楼，自动大门即将关上时，唐蒙终于开口了：“周总，我不会允许你、允许任何人危害我的世界。为了这个世界，我可以豁出性命。” 周小航伸手拦住自动门，回身说道：“我不想危害任何人，我只想保护我的孩子。为了我的孩子，我什么都豁得出去，不止我的命！ “你不信，就试试！” 第971章 944.津门李家的复杂关系 研发部与康复中心在风控部的监督与协助下，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乔木的检查与考核工作。那边毫不知情的乔木，则应邀出席一场隆重的请盛宴。 天津梅江，今天的李宅热闹非凡，来往的豪车甚至罕见地造成了交通拥堵。 要知道这里可是人烟稀少的高档别墅区，有资格住在这里的人家，都是非贵即贵，光有钱都不行！这样的社区，自然不会建在闹市，更不会任由社会车辆随意进去。 一向清冷安静的社区突然如此热闹，只有一个原因：今天是李家老爷子八十大寿。 今天这些前来祝寿的，或者说有资格来祝寿的人，随便抓拍一张照片放到网上，恐怕都会让整个舆论场噤若寒蝉，瞬间进入挺尸假死状态。 乔木大概是全场唯一一个打车过来的人。 因为倪爱军告诉他这边全是便衣警卫，各个荷枪实弹。他可不想在这种场合搞个大新闻出来，就先传送到天津站，再老老实实打车过来。 出租司机看着这排起长龙的豪车，眼睛都直了，一想起梅江别墅区的种种坊间传说，一路上吹牛逼骂政府上谈国际风云下聊医保报销的他瞬间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这种情况下，出租车自然是没资格参与排队的，直接就被车队末尾的便衣警卫拦住。 乔木痛快地结了车费下了车，道明了来意。 警卫显然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打车来祝寿，上下打量了乔木半晌，但还是很有素养地给他指了路，让他先去出入口做登记。 不少人已经排队排得不耐烦了，直接下车带着贺礼步行进去，于是人行通道也排起了队。 这里的登记极其繁琐，除了例行的安检与身份证扫描外，竟然还要登记来者的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如果来者是代贺，还要登记委托人的工作单位等个人信息。 乔木上一次做这么详细的登记，还是高中应学校要求填那些乱七八糟的表格。这也让他恍惚间有些怀旧。 “先生？先生？” 警卫的呼唤声让他回过神：“怎么了？” “您的这个单位信息……”负责查看登记信息的警卫有些为难。 乔木的工作单位是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太原分公司，职务一栏填的是【员工】，“是否是代理人”一栏在【否】上划了勾，委托人信息则填【无】。 警卫看到这个表也很无语。虽然培训时也跟他们强调了，可能会有一些“级别不够”的人想要混进去攀高枝，让他们擦亮眼睛把这些人拦住。 但实话实说一早晨了，他还真没见着这样的人。 毕竟李老爷子过寿这种信息，也压根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得到的，能接触到的更不会犯这种傻。 现在突然遇到这么一个，他忙了一早晨脑子乱糟糟的，一时竟然忘了该怎么回复了。 他这一愣怔，这排队伍的进出就受阻了，后面的人和和气气地提醒了几句，那边的班长就意识到不对，过来查看情况。 一看乔木的登记表，班长也愣住了，但还是立刻按照培训预案做出了回应：“乔先生，您这次来是有人邀请吗？如果有的话，是否方便打个电话，让里面的人出来接您一趟？” 乔木只好乖乖站到一旁，在警卫的监督下打电话，可连打了几个都没人接，一旁不动声色关注他的警卫，表情都已经凝重起来了。 他只好一脸无奈地朝对方苦笑着摊手。 直到对方一只手都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甩棍上了，倪爱军才接了电话：“抱歉抱歉，乔工，我手机搁屋里充电呢，保姆才给我拿出来。” 乔木开的是公放，听到电话中的声音，那位警卫的表情也终于放松下来了，但依然保持着警惕，不止对乔木，也对进出往来的每一个人。 没错，除了许多人要进去，还有不少人正往外走——都是已经见到李家对应的招待者并留下礼物的人。 “我姥爷没打算大操大办，只想和家人吃个便饭，这些人算是不请自来的。除了极少数人，其他人都是放下东西说两句话就走，不然整个别墅都得被挤爆了。”接上乔木往别墅区里面走的倪爱军解释。 “那你算是我的招待者？”乔木好奇地问。 “招待者主要是我妈他们那一辈，三个舅舅舅妈，我二姨和二姨夫，还有我妈，”倪爱军吐槽，“我们这些小辈哪有资格招待这些大人物啊？那也太怠慢了。” 说着他又笑着问：“你打算让谁招待？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一下？” “不用，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你招待足矣，”乔木立刻一脸庄重地双手将礼物奉上，“区区薄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怎么还真带礼物了？”倪爱军也没推辞，直接接了过去，看了一眼纸袋里面，是一瓶打了蝴蝶结的洋酒。 “祝寿哪有不带礼物的？让你家人知道了，我无所谓，丢的是你的面子。” 听他这么一说，倪爱军心中一暖，点头道谢：“多谢。” 他把酒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牌子和不知哪国的洋文，显然也不认识。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和电视里那些82年的拉菲比不了，主要就买个价格，”乔木说着也探头往纸袋子里看，“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价格签或小票，可别落在里面了。” 送人礼物还把价格留在上面，这种事情的潜台词是非常Low的，尤其对那些自诩有身份的人而言。 这瓶酒是他来之前去隔了一条街的烟酒店买的，这是最贵的一瓶，标价一万大几，他看也没看就直接拿上了，说实话连这酒的真假都不知道，也不在乎。 这种别人送的“普通酒”，李家人肯定是不会喝的，更不会Low到拿出去卖二手。大概率就扔在库房里积灰，未来某一天要么送给家里的司机保姆之类的，要么就直接扔掉。 所以真假其实无所谓。只要识货的人一眼认出这个牌子和大致的价位，倪爱军的面子他就算是给到了。 甚至看今天来往宾客这个架势，也压根不会有人注意他的礼物。最大的可能就是“爱军的朋友啊？小孩子有个心意就行”这么个想法，连他送的是什么都不会关注。 两人进入别墅，在大门旁的礼桌处做了登记留下礼物，倪爱军就带着他一路直奔别墅。 庄园中四处都是人，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着天，显然是将这里当成重要的社交场所了。毕竟这么多各个领域的大人物同时共聚一堂，也确实很难得。 不少人看着乔木被倪爱军一路领进别墅，都忍不住猜测起这是哪家的公子哥。 在这种场合，地位尊卑异常明显，最直接的划分就是：你有没有资格进入别墅。 更进一步的划分，自然就是进入别墅后，有没有资格见到李老爷子。 平日里李家的亲朋好友自然想进去就进去，稍微有点关系的肯定都是在屋内招待，但那种“进去”实在没什么含金量。 就像小孙子带着几个同学来家里玩，亲自和老爷子打个招呼甚至晚上一桌吃饭，能代表什么？ 而今天，别说什么亲朋好友了，就连那些平日里经常来串门的李家旁亲，此刻都没资格进入别墅。 不是怕他们叨扰了老爷子，也是怕他们叨扰了那些有资格拜见老爷子的其他贵人。 所以今天这个场合，能迈进别墅的，才算是真牛逼。 不过这些揣摩乔木家世的人，显然没料到一点：倪爱军本就不是个传统二世祖，自然也不会搭理这在他看来狗屁倒灶的规矩。 他的朋友，自然要领进屋招待，否则他直接扭头就走，这寿也不祝了。 李家长辈们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跟他掰扯这种事情，只要他不领来一个加强排的朋友，也就由着他。 别墅外面人挤人乱糟糟的，可别墅里面却相当空旷清净，除了来来往往的保姆之外，基本上看不到多少人在走动，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的人也都压着嗓门，不凑到跟前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倪爱军也没打算做介绍，带着乔木就直接往里面走：“我妈她现在肯定忙疯了，先不给你们介绍了，先带你进去坐坐。” 正往里走，一个热情的声音就拦住了两人：“爱军啊，这咋一趟趟往外跑呢？接人就让保姆阿姨去接就好了。” “没事儿，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倪爱军说完就介绍，“这是我大姨和大姨夫，这是我同事乔木。” “大姨好。”乔木向着这对面容沧桑的老夫妻微微鞠躬打招呼。 “哎呀，同事？还真稀罕，爱军这还是第一次带同事来做客吧？”大姨上下打量着乔木，一脸的欣赏，“还真是一表人才，在公司肯定也很受器重吧？” “都是执行岗，认认真真工作，没什么器重不器重的。”乔木没来得及说话，倪爱军就抢先开口，显然是不想家人关注自己的工作。 大姨夫却似乎没听出来，也热情地问：“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爱军平日里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一听这话，倪爱军脸上就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在乔木面前，他还是忍住了。 “没有没有，爱军挺能干的，出了不少成绩了，在天津分公司都是数一数二的，”乔木则轻车熟路地信口开河客套着，“至于我们的工作性质与内容，有保密协议在身，这个我真没法透露，还请您见谅。” “保密协议？”大姨夫有些惊讶，“新起点我记得是一家金融类央企吧？这都涉密？” 见大姨夫这么不知分寸，倪爱军更不耐烦了。 “不是涉密，是商业机密，”赶在对方爆发之前，乔木笑着解释，“我们的工作内容涉及客户的核心商业机密，我们的客户又都是各个行业的领头羊、独角兽。这个容不得我们有半点马虎……” 他这一解释，大姨夫算是理解了。他查过新起点这家公司，自然什么有用信息都查不到。但从公开新闻的只言片语来看，这家公司的合作方确实都是各个行业的翘楚。 而且乔木这么一说，夫妻俩看对倪爱军的心思就有些变化了。 过去他们和对方客套，对方总是不耐烦地推脱说涉密，他们一直觉得这孩子和李家其他人一样，是瞧不起他们。 现在人家同事都给解释了，这不就说明他们真的误会这个外甥了？一想到此，夫妻俩对倪爱军的感官立刻好转了不少。 并不知情的倪爱军则果断转移话题：“我记得孝恩今年六月毕业吧？打算回来吗？还是要继续读个博？” “不读了不读了，”大姨立刻笑着连连摇头，“再读博士，毕业都三十了，那哪成啊？” “那小子在外头心野了，在高盛实习了半年，据说挺受器重的，就想留在美国不回来，”大姨夫也连连摇头，“我和你大姨的意思还是尽量回国发展，毕竟现在国内不比美国差，还有家人照应着，怎么也比他在美国独自奋斗要强……” 大姨夫表面上一脸不高兴，可话里话外那种骄傲，遮都遮不住。 倪爱军知道，一说起张孝恩，这夫妻俩就完全停不下来了。见转移话题的目的达到了，他也不给两人继续扩展的机会，大姨夫话音刚落，他就抢先开口：“那我先带我朋友去屋里了，就辛苦你们在这里招待客人了。” 在两口子热情地告别下，倪爱军逃也似地带着乔木往里面走。 走出几步，乔木心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对夫妻还在看着他们，一脸的开心与满足，见他回头甚至还和他招手。 “别看了，快走！”前面的倪爱军压低嗓门说，“你再看他们就要跟过来了，跟鬼似的，阴魂不散！” 乔木从善如流，却还是善意地提醒：“怎么说话呢？好歹是家里长辈，当着朋友的面可别这么说。” “长辈？”对方却嗤笑一声，“你就不觉得别扭？” 确实挺别扭的。乔木能感觉到，那对夫妻说是倪爱军的长辈，实则在他面前姿态很低，甚至有明显的讨好与奉承。 “我大姨是我姥爷第一任妻子生的，”拐过拐角，四下无人，倪爱军长舒一口气，放慢了脚步，“那时候我姥爷遇到一些麻烦，受到了一些冲击，那位直接抱着我大姨回了娘家，后来主动提出离婚。” 乔木张了张嘴，没说什么。但不得不承认，对于这种豪门狗血恩怨，他还是很爱听的。 “那位后来改嫁了，嫁给了个普通工人，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家庭也不和睦。尤其我姥爷发达以后，那边一家子更过不下去了。 “后来大姨是主动找上门的，二十多年没回来过，突然就上门要认爹。我姥爷对她没感情，对那个女人应该还有恨意。 “但不管怎么说，她是长女，这事儿板上钉钉。他要是太冷血，传出去也让人说闲话。我姥爷就给她和大姨夫安排了国企工作，又资助他们儿子出国留学。不然就他那个成绩，恐怕一本都费劲。” “二本？那也比我强了，”乔木开了个玩笑，他高考就是大专的分数，“你大姨大姨夫还不满足？” “你看他们像满足的样子？”倪爱军冷笑，“姥爷给他们俩安排的就是普通办公室文员岗位，没什么优待。但架不住公司里有人想要套近乎，这些年来时不时给点功劳、提拔一下，现在夫妻俩大小也算是个领导了——钱多事少没权力的那种。” 乔木恍然：这就是看在李家的面子上，给供养起来了。 难怪李家第二代的子女和配偶都在外面招待贵宾，唯独这对夫妻在别墅里，还谁都没招待，就是和人闲聊。 看那对夫妻刚才那毫无眼力见的表现，他们也确实没有人情世故方面的历练，担不起招待贵宾的任务。 单纯的不够格。 不过想起那对夫妻五十多岁了还要讨好奉承一个二十多岁的晚辈，他依然替他们感到心酸：“你们都瞧不起他们？” “瞧不起？当然！”倪爱军回头看了他一眼，“凭什么瞧得起？” 对方想到什么，摊手道：“事先声明啊，可没人欺负他们一家，我承认李家这群人是恶心，但还没low到这种地步——除了李贺那个畜生。” “李家这几个子女是这样的，我姥爷第一任生了大姨，第二任生了我大舅二姨，第三任就是我姥姥生了我妈，现在那位生了二舅三舅。 “我大舅继承政治资源，二舅继承资本资源，三舅和我大舅的儿子也都入了仕途，相互帮助、扶持。反正这几个儿子孙子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女儿孙女什么的，我姥爷就不怎么管了，基本就是自由生长。例如我二姨没什么野心，就去了国企，但好歹也认真做事情。 “她女儿自己玩自己的，李家的事情从不掺和也不过问，今天都不一定来，反正我是没见着。 “所以她们一家三口在李家一样说不上话，但今天也能在院子里招待客人，往常想要更进一步，需要的资源李家也不会吝啬。” 他耸了耸肩：“我妈和我二舅的女儿——就是我姐李盈，她俩性格很像，都很要强，非要自己创业。虽然肯定也离不开李家的资源，但她们自己奋斗、打拼、上进。 “我妈打小跟我姥爷跟那位太太闹得不可开交，后来还为了和我爸结婚直接离家出走，过了好多年才回来。你说她和我姥爷就能有什么感情了？可李家人依然尊重我妈。 “还有我姐李盈。说起来，李家第三代最有出息的是李庆，我大舅的儿子，三十多岁，在杭州给人当秘书。但李家第三代，无论我还是李贺，或者我二姨的女儿，都服李盈，没人服李庆。” 乔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李家上下瞧不上大姨大姨夫，不是因为对方的出身或上一辈的恩怨，而是因为他们就想着吃李家，从没想过自己努力，更没想过努力回报家族。 如果这对夫妻能像倪爱军二姨一样，努力了但天资平平没什么成绩，却依旧能认真做事，虽然在家族中不会有话语权，却也绝不会缺了尊重。 这种水蛭型的亲戚，哪怕本身没有坏心眼，也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还真复杂，”乔木撇了撇嘴，“我现在真庆幸我家就是个普通工薪家庭。” “我也挺羡慕你们的，”倪爱军叹气，“郭工面对我和孔工自卑，说他家里没权没势还一地鸡毛。我宁可要那一地鸡毛，最起码家里各个都勉强算个人，养不出畜生来。” 就在此时，两人头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倪爱军你又骂谁呢？！” 乔木一抬头，就看到天井上方，一个年轻的女人仪态优雅地倚在护栏后面，一身得体的酒红色露肩小礼服勾勒着曼妙的身姿，却遮掩不住她长期身居高位而形成的霸道气质。 但那种气势之下，她投向倪爱军的表情与眼神，却又有种截然相悖的温柔与亲近。 “我骂谁你还能不知道？”倪爱军丝毫不惧地笑道，“这么些年了，我骂的也就那几个。” “别给李家丢人，”女人翻了个白眼，一时竟有种风情万种的韵味，随即将目光投向倪爱军旁边的乔木，“这是你朋友？” “我同事乔木，”倪爱军介绍，“这是我姐李盈，我跟你提过好几回了。” 说着他又抬头对李盈道：“我可净夸你了啊，你别胡思乱想。” 李盈却惊讶地打量着乔木：“你同事？还真稀罕，你上班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你把同事带回来。” “我可得和你们好好聊聊，你别跑啊，在下面等我！”说着，李盈的身影就消失在护栏后面，楼顶只剩下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嘟嘟声。 倪爱军朝乔木噘着嘴耸了耸肩，又想起什么，朝上面大喊：“我姐夫呢？！” 上面没有回答。很快，高跟鞋的声音就从另一边的楼梯传来，离他们越来越近。 等走到他们面前，李盈才抱怨道：“你嚷嚷什么？不知道现在楼上都是什么人物吗？小心爷爷给你轰出去！” 倪爱军却咧嘴一笑：“求之不得。” 李盈又朝他翻了个白眼，才朝乔木伸手：“自我介绍一下，李盈，创盈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老板。” 倪爱军立刻不满地抗议：“姐，这是我同事，不是你客户……” 李盈却无所谓地说：“介绍一下又不会掉块肉，说不定将来有机会合作呢。现在国企员工和事业编不都流行私下再自己创业嘛。” 倪爱军却撇了撇嘴：“那你们也没机会合作！” 李盈却好奇地打听：“你还真的自己创业啊？是做什么的？网店？自媒体？流水或粉丝有多少呀？” “乔木，”乔木握了一下对方的手，随即放开，“我没做互联网，做的是……新型金属材料研发。” 他没说芸木是做超导的，说出来不懂行的听不明白，懂行的会拿他当傻逼。超导这种完全盲人摸象的前沿项目，都是科研机构与高校在做，哪有企业做这个的？ 新型金属材料就很好理解了，但凡上过中学化学课的，起码也知道什么是金属氧化物。 “材料研发啊……”李盈有些失望，显然是发现确实没有合作关系，“不过你蛮厉害的啊，看你年纪还没爱军大吧？能做材料研发，哪个高校少年班出来的天才？” “小打小闹而已。”乔木含混了一句，也没说自己是哪毕业的。 不是他不好意思，而是说出来了反而会引起误会，让人家要么以为他是傻逼，要么以为他拿人家当傻逼。 李盈也就客套地问，并不在意乔木的含混，而是看向倪爱军：“你看看人家，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创业当老板。再看看你，你就打算一辈子打工？” 倪爱军不服：“打工有什么不好的？打工皇帝还能年薪几个亿呢，不比你赚得多？再说了，我打工挺开心的，也不缺钱。” “你不缺钱？那是小姑不缺钱！”李盈恨铁不成钢地伸出修长的指头，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出去看看，都快三十的人了谁还花父母的钱？你啥时候赚了钱给小姑花？” 倪爱军却丝毫不感到羞愧，反而理直气壮：“我就是啃老怎么了？我可是二世祖，那群二世祖哪个不啃老？” 说着他又撇了撇嘴：“再说了，这家谁不啃老？不都是指望着姥爷？要是姥爷明儿就驾鹤西去，你看大舅他们慌不慌。” “胡说什么呢？！”李盈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句，下意识瞥了眼乔木，又训斥，“怎么什么都敢说？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屋里都是什么人？！” 倪爱军撇着嘴巴不再说话，李盈也气呼呼地瞪着他。 就在这时，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倪爱军，乔木，是你俩吗？” 倪爱军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把孔玲给落屋里了！他连忙大喊：“这边，是我俩！” “你小点儿声！”李盈真有些不耐烦了。 今天这个场面她本来就应付得疲惫不堪，结果她这个弟弟还一点都不给她省心，净当着外人的面拆家丑。 那边一个女孩探出头，看到他俩，就松了口气，忍不住埋怨：“在屋里就听见你大吼大叫的，等了半天没见人来，还以为听错了。你们干嘛呢……李盈，你也在啊？” “你是……”李盈看着来人，想了好一会儿，一个名字本能地脱口而出，“孔玲？” “真难得你还记得我名字，我还以为贵人多忘事呢。”孔玲这话也不知道是好话还是赖话，反正乔木是听不出来。 论阴阳怪气，在这些技能等级直接拉满的二世祖面前，两世为人的他也不过是个弟弟罢了。 李盈也没反应，不知道是真不在乎还是维持风度，反而惊讶地看了看孔玲，又看了看倪爱军：“你们还联系着呢？” “什么还联系着呢？”倪爱军指着孔玲，“我同事。” “你同事？”李盈的重音咬在“你”字上，“咋没听你说过？” ‘我也是几天前才知道的。’倪爱军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话。 李盈现在是彻底懵了。 她对那家名为新起点的央企并不关注，毕竟当初倪爱军是自己面试进去了，没靠家里的关系。她嘴上说佩服，心里想着或许是姑姑暗中打了招呼。所以她并没觉得那家企业除了低调，还有什么特别的。 但现在她有些察觉到不对味儿了。 孔敬东的女儿也在里面上班？还和爱军是朋友？ 不过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整个人也忙得恨不得脚不着地，实在没心思去考虑这件事。见倪爱军的同事都找过来了，就赶紧轰人： “快招待你朋友去，别没事儿像个老鼠似地满地乱窜，还扯着嗓门哇啦哇啦乱叫！” 倪爱军此刻也有些后悔刚才的赌气，嘿嘿笑了两声，就招呼着乔木和孔玲离开。 “你也自己来的？”乔木问。 “和我爸，不然这种场合我才不来呢，”孔玲翻了个白眼，丝毫不在意李盈还在身后还能听见，“那老家伙还想让我陪他交际，我放下礼物拔腿就跑，这不就躲在屋里不敢出去嘛。” 说着她又朝倪爱军吐槽：“你这一走就不回来，别墅一楼和地下两层我都快逛遍了，连保姆房都没放过！” 倪爱军笑嘿嘿地直道歉，听得后边的李盈心中复杂不已：在李家这么多年，她可从没听过爱军向家里的谁道过一句歉。 外人比家人还亲…… 孔玲又问：“我还以为会遇到李贺那个二世祖呢，他在外面接待客人呢？你咋不去接待？是没资格？” 倪爱军嗤笑一声：“资格？那破资格倒贴钱我都不要。那个畜生去年底就出国了，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就知道这货名声差得不行，又没打过交道，”孔玲一摊手，“他爷爷八十大寿他都不回来？这么浑？” “他做梦都想回来，”倪爱军笑道，“不过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现在回来。” “闯祸了？”孔玲对圈子里的这些路子门清，立刻反应过来，“就因为和你那事儿？” 本来对倪爱军口无遮拦感到无语又不好上前阻拦的李盈奇怪：李贺和爱军那事儿？他俩有什么事儿？俩人又闹起来了？没听说呀…… “关我什么事儿，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良善之人……”说这话的不是倪爱军，而是乔木。 倪爱军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嘿，别打听，我也不敢瞎说。” 李盈彻底懵了：那个乔木好像也认识李贺？也有矛盾？什么情况？ 疑惑的她拐弯上了楼梯，彻底和倪爱军一行分开了。但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疑惑地轻抚着额头： 之前那个让李贺在圈内沦为笑柄的人，叫什么来着？ 她一向瞧不上二世祖赌气斗富那一套，当初那个视频也没看，事情也没怎么关注。关键是那件事当晚，李贺就失手杀了人，李家上下也根本没心思去关注那个让李贺心态爆炸的“罪魁祸首”。 所以她隐约记得李贺提起过几次，家里长辈坐一起讨论这事儿时也提过一两次，但她没往心里去。 结果人都站在自己面前做自我介绍了，她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难怪李贺之前一直念叨这事儿，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普通工薪家庭出身的穷小子，到底从哪弄来了大几千万。 现在看到乔木和那个孔玲关系似乎不错，她不禁恍然。 只是不知道这笔钱是孔大小姐自己的私房钱，还是她爹孔敬东也参与进来了。如果是后者，那可就不是二世祖斗富这么简单了。 李盈站在扶梯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继续上楼，去帮堂姑招待那些贵妇和小姐们，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天大地大也没有爷爷的寿辰大。这事儿真让三婶知道了，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 那个乔木如果真的是敢和李贺当街斗富的活祖宗，无知者无畏，天不怕地不怕的，真给大寿搅合了，李家也没处说理去，最多拘他个三五天让他失个业。 “那你还大大咧咧做自我介绍？”房间中，孔玲一脸夸张的表情，“咋着，你今儿是来砸场子的？我可警告你，你别拖我下水，不然我老子非打折我的腿。” “放心，孔总打不过你，这一点上，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乔木摇头晃脑地开玩笑，又道，“她认不认的出来关我什么事？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再说了，是他们自家人邀请我来的，又不是我主动跑来的，我还上了礼。” 他拍了拍倪爱军的肩膀：“真要生出什么矛盾，也该怪你。” “我这还费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了？”倪爱军笑骂，“邀请了五个，柯工说没空，郭工说太远，闫工说起不来。好不容易就你俩来了，到头来你还给我整成坏人了？” 说着他又问孔玲：“孔工，咱俩走吧，离他远点儿，省得雷劈他的时候被连累。” 孔玲笑着哼了一声：“我打算离你俩都远远的。你跟他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弃谁，就凑合着过吧。” 三个人笑闹着，乔木又问孔玲：“人家都是待半个小时就走，你这都来了大半个早晨了。孔总是有项目审批捏在他大舅手里了？” 孔玲却撇了撇嘴：“真要是项目审批就简单了，就算我爸说不上话，东三省那些领导也不是吃素的。这几年一直嚷嚷着振兴东北，正儿八经的大项目，这边反而不敢随便卡。” “我爸这不是想继续做大做强嘛，”她耸了耸肩：“国内重工格局是诸侯割据，星海、徐重、一三、中联重工这些企业在政府工程上各自跑马圈地，井水不犯河水……” 乔木恍然：“孔总想打破这个潜规则，去抢别人的饭碗？” “是啊，这种坏规矩的事情，上面不点头，他肯定做不了。住房、水利和交通又恰好是工程重机的消耗大户……” 偏偏李家老大管着住房部，老三又在水利部担任要职，这确实是绕不开的难题。 “星海要往外拓展，肯定要在当地投资建厂，就得抽调东北大本营的资源，短期内必然影响在东北的各项投资。东北那边的领导肯定也不情愿，虽然不会阻拦，但也不会帮忙。” 这种情况下，孔敬东在东北的政治人脉就用不上了，确实就得靠自己了。那他确实不敢得罪李家，就得小心翼翼伺候着。 “啧……”乔木遗憾地咂么着嘴。 他这么一个动作，顿时给孔玲搞紧张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真的要惹事吧？我可警告你，乔木，李家老爷子的寿辰你要是都敢添乱，那你就是……自绝于组织了！” 她非常非常郑重而严肃地强调：“你闹腾这种级别的生日，就是公然打整个体制、所有领导的脸！你可别瞎搞啊，不然上面让公司秘密处决了你都有可能！” “瞎想什么呢？”乔木摆了摆手，“我就是遗憾这次借不着你爸的面子了。” 他这次来是有目的的，不是单纯凑热闹或者找倪爱军玩儿，他是来看看有没有生意可谈的。 元旦之前，新起点与芸木股份完成了第一次交易的交割与结算，两千多万的款子直接打到芸木公户里了。 所以他想看看能不能认识一些新的权贵，引入新的盟友。 不过宋理告诉他，新起点与星海重工联合实验室的筹备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了，马上就能对他出售的超导材料进行研究了。 这个实验室对星海重工而言是无价之宝。哪怕新起点不允许任何一丁点研究成果漏到社会上，但研究过程中获得的知识与经验、拓宽的思路与眼界，新起点是抹杀不掉的。 联合实验室的研究员回到星海重工进行研发时，仅凭这些知识与思路，就能创造难以想象的进步与财富。 这种情况下，星海重工是不乐于有人挤进来分一杯羹的。就和东北的领导不会帮孔敬东一样，孔敬东也不会为他引荐。 不过如果他觍着脸非要往孔敬东那堆人里凑，逼着孔敬东开口介绍，对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他才二十出头，一个毛头小子，做事出格点中老年人也只会会心一笑。 可现在听孔玲这么一说，他就实在拉不下脸了。 万一他这么往前一凑，让李家连带孔总一起恨上，那他罪过就大了。 “还是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乔木遗憾地嘀咕了一句。 倪爱军听见了，想了想问他：“你是想要结交什么人吗？领导的话我帮不上忙，那得找我大舅和三舅。要是企业家的话，我可以问问我妈，或者让我姐问问我二舅二舅妈。” 乔木摇头：“算了。我都没什么具体目标，就是想先积累点人脉，看看能不能给我折腾出来的那个小公司找几个股东靠山。” 人在新起点，好处自不必多说。坏处就很明显了：新起点，尤其是调查员的业务过于封闭，与整个社会都是脱节状态。所以调查员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公司之外，甚至调查员之外的人脉。 倪爱军却直接站了起来：“积累人脉？就是谁都行呗？那还不好说？” 说着他就招呼乔木往外走，又对孔玲道：“你是歇着还是跟着？” 问话间孔玲也站起来了，半开玩笑道：“我肯定得盯着他，避免这家伙拖我老子下水。” 倪爱军愿意帮忙，乔木自然不会推辞。三人没坐几分钟，就又离开了房间，直奔别墅外面。 倪爱军来到别墅门口四下张望，很快就找到了目标：“走，我妈在那边！” 乔木也没看出来哪个是对方母亲，就跟着从人群中往过穿。 走到一半，一个背对着他、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谈兴正浓间无意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在乔木身上。 乔木敏捷地避开对方，但还是好心地托了一下对方的背，避免对方摔倒。 那人反应过来，回头说了句“对不起”，紧接着就愣住了。 “乔木？你怎么在这儿？小孔也在啊？你是……啊，爱军是吧？” 那人再看向乔木时，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你这是来找朋友玩，还是来给李老爷子祝寿？” 乔木也毫不掩饰自己看到对方的惊讶，同时回答：“孙总抬举了，我一个平头小百姓，哪有资格给李家老爷子祝寿啊？” 说着他又给两位一头雾水的同伴介绍：“咱们公司的副总裁孙庆书，分管监理部、投资部和公关部，绝对的大人物。” 孔玲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直接了当地问：“是咱们先走还是你们先聊几句？” 她这种毫无晋升可能又不缺钱不缺关系的“基层员工”，哪怕面对公司副总，都可以不虚与委蛇，甚至可以完全不给面子。 倪爱军就没那么洒脱了，毕竟他还做着晋p11的梦——之前的梦想是p12，但现在他默认p12归乔木了。 乔木左右看看，似乎是在找公司其他领导——虽然m7以上总裁与副总，他就认识孙庆书这一位：“您这是代表公司来的？” “看你怎么想了，”孙庆书没给准话，“高会肯定没授意，但我管着公关部，这也是我的分内职责。” 两人就这么和谐地客套了几句，任谁都看不出他们之间有着很深的矛盾。 看着对方温文尔雅的模样，就连乔木都时不时会恍惚一下，觉得猫仙告诉他的对方要对付他一事会不会是挑拨。 不过紧接着，孙庆书就一把揽住乔木的肩膀，转身对人群中一个同样西装革履，却大腹便便显然没什么身材管理的中年男人，热情地介绍起来： “李司，给您介绍一下，这是乔木。别看他才二十出头，他可是我们公司的明星员工！出身平平，全凭自己的能力，入职两年就连升八级。别看他现在还在太原分公司，大名早就传到我们总部了，就连洪总都特别器重他！” 这介绍前两句还算正常，后面的话乔木越听越不对味儿。他前世也没少和中基层干部打交道，这种话里带话的说话方式，他即使一时听不懂也会所有察觉，这几乎已经形成一种本能了。 再看这个所谓的李司，一开始也有些犯迷糊，脸上那种兴趣完全是营业性质的装模作样，明显是把他当成孙总自家子侄了。可随着孙总的介绍，对方再看向他时，所有的兴趣都消失了，那神态、眼神，瞬间就进入了一种很高深莫测、又严肃认真的状态。 这状态他太熟悉了，这是一种干部独有的、在工作中既表现出专注，又隐藏自己真实想法，让自己不被下属揣摩请琢磨透的状态。 这个李司知道他！ 再考虑到今天这栋别墅又被乘坐“李宅”，一股不祥的预感就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孙总刚介绍完，他身后的倪爱军就开口了：“三叔，你们聊着，我先带我朋友找我妈去。” 三叔？是那位在水利部任职的李家三子，李贺他爹！ 乔木没搭理这位并未朝他开口的李司，而是扭头看了旁边的孙庆书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冷意。 对方却并没有看他，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样，依旧是一副热情器重的模样。 乔木恨不得当场当众一巴掌让他脑袋旋转三周半。 这个老混蛋！ 第972章 945.李贺背后的古家 “乔木？真是一表人才。你是爱军的朋友吧？欢迎来做客，跟着爱军四处逛逛，别拘束。” 李卫军说这话时，语气很热情，表情也很温和，但那冷淡的眼神却瞒不住任何人。 不过能做到这个级别的，最起码表情控制肯定一流。李卫军的冷漠，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告诉孙庆书，他对这个年轻人不感兴趣。 不过个别有心人还是注意到了一丝异样：李卫军刚才还和孙庆书相谈甚欢，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现在孙庆书向他介绍子侄辈，于情于理也该更热情一些才对。其中似乎有别的隐情？ 孙庆书也见好就收，自然地松开搂着乔木肩膀的手，又拍了拍他肩膀：“你们年轻人去玩吧，别和我们这些无聊的中年人混在一起。” 但他话音刚落，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乔木？！” 所有人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一身亮紫色贵妇装还披着一条金丝披肩的丰腴贵妇，面相看着刻薄至极。 “三舅妈，你这大嗓门吓了我一跳。”倪爱军的假意抱怨，也揭开了对方的身份：李卫军的妻子、李贺的亲娘。 那女人却没搭理他，而是死死盯着乔木，眼神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李卫军一见不妙，连忙走过去搂住自己的妻子，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对方的胳膊，示意对方注意场合。 贵妇也没再说什么，冷冷瞥了一眼倪爱军，就继续死死盯着乔木，那表情仿佛要当场将他生吞活剥了，丝毫不掩饰二人之间的矛盾。 周围的人群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注意到这边有戏看，也都在揣摩这个青年和李老三一家有什么矛盾。 “走吧？”倪爱军轻声提议，乔木则从善如流。 等三人前后脚地离开了，贵妇才反应过来，抬头狠狠瞪了自己丈夫一眼，毫不留情地粗暴甩开对方的胳膊，转身大步离开了。 李卫军尴尬地蹭了蹭鼻子，立刻变成没事人，继续和众人聊天。很快，周围的聊天声再次此起彼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真晦气，”倪爱军带着乔木和孔玲继续在人群中穿梭，忍不住吐槽，“咋就让那两个老逼登看见了……” 走在他后面的孔玲则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乔木的侧脸：“你怎么和那个孙总还有矛盾？我发现你这人四处树敌。” “明明是他德不配位、嫉贤妒能，”乔木开玩笑，“萤火之光，却妄图与与皓月争辉。” “噫——”倪爱军和孔玲同时龇牙咧嘴，“你恶心死了。” 等他们到了地方，却没找到倪爱军母亲的身影。倪爱军抓住个端托盘送酒和果切的侍者询问，见没人知道，干脆也不客气，几步跳上不远处的喷泉，四下张望，很快就重新锁定了目标。 “妈——！”他吼了一声，吓了周围几个客人一跳。几十双不满的视线投过来，一看是个年轻人，还一身不上台面的休闲装，立刻就熄了火。 这个圈子默认二世祖就是巨婴，只要不伤天害理，人们都懒得和他们置气。 倪爱军见他妈没听见，立刻双手拢在口边，扯着嗓子大吼：“李——春——霞——！” 这次对方听见了，回头一扫，就注意到了站在温泉顶层的他，得体的表情瞬间就垮了，狠狠指着他让他下去。 倪爱军嘿嘿直笑，朝对方招了招手，直到看见对方无奈地往回返，才从喷泉上一跃而下。 周围一群中年男女立刻嫌弃地向外挪了几步，乔木三人周围顿时空旷了不少。 倪爱军的母亲还没到，他那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却惊动了另一个人。 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油亮的三十多岁男人很快就找到了他们。 “倪小少爷，”对方脸上挂着很有优越感的笑容，“家宴被推到晚上了，你舅母问你要不要带着朋友出去玩。” 很浓的粤地口音。 “不用了，”倪爱军摆了摆手，也不去看他，“我等我妈呢。” 那人却扶了扶鼻梁上的金框斯文眼镜，稍微压低一些声音：“倪小少爷，你舅母是—让你—带着你的朋友出去玩。” 这么一强调，倪爱军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表情冷了下来：“让？” “倪小少爷，今天来的可都是全国最有地位的贵客，”那人指了指喷泉，“你这样，就算李老爷子不管、你大舅不知道，其他人看见了，私下里也会嘲笑咱们李家没规矩。” “咱们李家？”倪爱军嗤笑一声，“您贵姓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亲戚？” 说着，他后退一步，一脸轻蔑地上下打量起对方。 那人被他这么看着，顿时羞愤难当，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 倪爱军是真的被惹恼了，也不打算放过对方，笑着对乔木孔玲介绍：“这是李贺他小舅的跟班，叫……哎，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李贺好像也总喊你‘哎’，你不会就叫‘哎’吧？没个姓氏？是令堂没告诉你吗？” 那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僵硬了，双手不自觉地死死攥拳，用力之下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随口问道。 “谷总，”那人立刻侧身撤到来人身后，低着头轻声道，“大小姐想让倪小少爷带朋友出去玩，倪小少爷似乎是误会了……” 那人一登场，倪爱军的气势顿时就矮了几分。 “没有，没误会，”他撇了撇嘴，“我就是忘了徐哥姓什么了，问问他，他好像才误会了。” 说着他看着金框眼镜，用夸张的语气问：“伤自尊了？不至于吧？我真不记得你姓什么了。” 那中年人冷冷注视着倪爱军，直到后者被他看得都不自在了，才开口：“少油嘴滑舌。他姓徐，叫徐家豪，是我秘书，这次记住了吗？” 见倪爱军不顶嘴了，他则把视线投向乔木，上下打量着，盛气凌人、高高在上，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与厌恶。 就像中高层领导干部的职业天赋是隐藏情绪，成功的企业家也有自己的职业天赋：无声施压。 不过他不是倪爱军，这种手段他见得多了，不会被对方唬住。 于是他也毫不客气地打量起对方。 商场交锋中，要破解这种无声的施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量、品评对方。长相、身材、仪态、衣着、口音……凡是能用来贬低对方形象、压低对方层次的缺点，你就反复在脑子里过。 最多十几秒，这种冒犯的想法，就会通过你的眼神传达给对方，对方就知道他的目的落空了。同时你没把那些心思说出来，也不会失礼、得罪人。 此刻的乔木，看着对方这副明显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以及那副阴鸷的表情，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那个徐秘书称倪爱军三舅妈为大小姐，说明这个中年人应该是那个三舅妈的亲戚，估计是兄弟。 再结合那个三舅妈一脸的刻薄相和那副明显久经沙场的尖利嗓门，乔木就知道李贺那副德性是从哪继承的了。 中年人没想到他这全集团上下都害怕、就连李盈和倪爱军都会感到压力的手段，竟然对这小子无效，反而是这小子的眼神有些把他惹毛了！ 一时间他也只当这小子是不是真的年少轻狂、无知无畏，收起那压迫的眼神，操着一口蹩脚的港普说道：“小朋友，爱军是被家里大人惯坏了，你可没人惯着。” 他非常露骨地警告：“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场合、今天是什么日子，就该知道不要跟着他瞎胡闹。就算你成了爱军的朋友，也要想清楚李家喜不喜欢你这个朋友！” “多谢提醒，”乔木笑了，认真地表示了感谢，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您搞错了一点，倪爱军是我朋友，不代表李家就是我朋友了。” 他一脸遗憾地摊了摊手：“我又不是人民币，干嘛要让李家喜欢我？” 在一众旁观者的轻笑中，他又好奇地问：“您贵姓？” 被乔木这么一插科打诨，倪爱军的胆子也起来了，介绍道：“这位是香江九龙地产集团的董事长古柏豪，李贺他舅。” 这一说乔木都有些惊讶了，他没想到竟然炸出这么一个大人物来。 他刚穿越那半年，在网上看到过九龙地产的资料。 九龙地产，是香江最大的地产商之一，在全国都排的上号。 这家地产公司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崛起的。凭借港商身份在特区开发房地产，赚了第一桶金，之后又在琼州赚得盆满钵满。其创始人古跃华也从一个二流地产商，一跃成为香江榜上有名的富豪。 之后九龙地产的业务不再局限于商业地产，而是开始向物流园、港口码头等商业基础设施拓展。这家企业一面背靠遍地黄金的大陆市场，一面在香江吸纳充裕的国际资金，规模与财富迅速膨胀，过去二十多年在各大榜单上，都是稳稳的香江富豪榜前五。 古家的故事在网上并不保密，甚至被很多媒体津津乐道。 古家历史上就是书香门第，家中一直有人在地方任职。八十年代初，古跃华违背家中意愿辞职下海，在香江闯出了名堂，衣锦还乡后迅速崛起。 网友普遍相信这就是上世纪独特时代背景下再典型不过的玩法： 家中最有经商头脑最胆大妄为的那个，去香江“奋斗”出第一桶金——说是奋斗，实则必然有人照拂，有人脉依仗、有资源调配。之后以香江商人的身份回来投资，享受特殊关照；同时借助家中人脉，完成商业布局与财富积累。最后以投资反哺家族，将家族打造成一个政商复合体。 古家不过是数以千计这种家族或家庭中，做得比较成功的那一个。 当时网友还调侃香江诸多家族中，只有古家是最不可能出家庭伦理狗血剧的。原因很简单：古跃华一生只有一任妻子、一儿一女，家庭关系非常简单明了，继承权不存在任何争议。 果不其然，据媒体报道，古跃华去世后，他名下所有财产都给了唯一的儿子，没给老伴儿和女儿留下一毛钱。当时不少女网友还在网上声讨香江富豪这种恶臭风气，只是压根没人搭理她们。 现在看来古跃华也不需要给女儿留钱，留了反而是麻烦。毕竟他的姑爷可是正儿八经的中级领导，家财太丰厚影响不好。 乔木没想到，古家竟然还和李家有这层关系。看来古跃华没有把古家打造成一个政商复合体，而是选择依附现成的参天大树，和李家融合。 这种信息确实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得到的。前世的他也不过是个普通准上市企业的新晋高管罢了，属于白领之上，小富未满，还等着上市成功股票解禁再实现财务自由呢，根本没资格接触这种层级的信息。 自己的身份被道破后，乔木眼中的惊讶与惊醒，被古柏豪毫无保留地看在眼里。他心中冷笑之际，也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他姐和外甥一直托他查这个乔木，但他怎么查都查不出对方的信息有什么疑点，更不知道对方凭什么能贷出几千万的款子。 之前他心中还犯嘀咕，担心这是有人给李家下套。 这种时候曝出的任何丑闻，都是相当致命的，都会成为竞争对手手中的利刃、子弹。 但现在他有些相信了，这小子的身份可能还真没那么复杂，就是个罕见的偏才，在国企里混得如鱼得水，掌握了一些权力，积累了一些人脉关系，能让那些房贷公司为了讨好他而借他一个多亿。 毕竟李家和古家的关系、他的身份，在上层社会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如果对方背后真的有针对李家的阴谋，这点基本信息不可能不掌握，背后之人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瞒着。 古柏豪刚才本来不想掺和这事儿。在他看来，敌人此次目的不明手段不明，贸然发生冲突，最终丢脸的只会是李家。敌人找这么个愣头青顶在前面，很可能也是抱着这个目的。 所以他觉得就让对方待着，不闹事就忍一忍，闹事了再叫警卫轰出去就是。而且如果对方真的惹事了，倪爱军和李春霞也会受牵连，被老爷子厌弃，何乐而不为？ 但他姐却不这么想。自家儿子远走英国，爷爷大寿都不得回，只能拍个视频祝寿。可那个导致儿子出国的“罪魁祸首”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家别墅，甚至还和李家外孙成了朋友。这她哪里忍得了？ 他姐从小被爹妈宠，一说就是女儿要娇养，骄纵得不像话，也就是现在上了岁数又为人母了才收敛了些；可疼爱李贺疼得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剖出来。刚才被姐夫拦住没当场闹起来，已经算是克制到极点了，现在要是连这点小要求都不答应，只怕宾客散去后，关上门就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他在得知徐家豪已经被他姐支使过来后，只能跟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他自己都气得牙痒痒： 他古柏豪的贴身秘书，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两个死衰仔欺负，传出去了他古柏豪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 不过幸运的是，倪爱军竟然无意帮了他个忙，一个介绍竟然替他诈出了这个乔木的底细。确定了对方没有后台，就是个无知狂妄的细孥，他也就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少年仔，你知道李家是什么地位，也知道我是谁，那有些话我就明着说了。”他掏出一支雪茄递给旁边的秘书，让对方帮他处理。 “之前你们小孩子赌气，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大人也不会过问。但今天在场的每个人，你都得罪不起。让你离开，也是为了你好。” 他用雪茄点了点倪爱军：“爱军被宠坏了，做事情不考虑后果，你可莫要跟着他学。” 说完，他吸了一口雪茄，直接将烟喷在乔木脸上：“你要是不懂事，我也可以让你回村种薯仔！” 说着，他眼神中就浮现出残忍而冷酷的光：“种薯仔都是轻的，你要想想你那一个亿是怎么来的，你工作这两年做的事情，会不会让你吃牢饭……” 说到这里，胜券在握的古柏豪笑着拍了拍乔木的肩膀，换成了语重心长的口吻：“少年仔，做事情不要冲动，一定要考虑后果，尤其要考虑家人、父母，对不对？” 乔木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随手掸了几下。 古柏豪也不气恼，年轻人被他拿捏了，面子上过不去，想要靠这点小心思挽回点自尊，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当年在香江也没少被其他二世祖羞辱、欺负，在这种事情上，自诩还是很有度量的。 今天这个场合容不得半点风波，先把这小子赶走，让他姐舒舒心。反正已经摸清这小子的底了，过了大寿，再让姐姐放开了收拾对方，给他的大外甥报仇吧。 古柏豪那番威胁的话让乔木不禁陷入沉思，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觉得他那1.2亿的购房款是违法所得。 这位不可能对一个亿没概念，那应该就是对基层普通打工人没概念了，竟然会觉得一个打工人工作两年就能违法搞到1.2亿还没人追究…… 这大概就是脱离群众？ “谢谢您的忠告，”他微微一笑，“不过您都这么说了，我这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他左右看看，又道：“其实让我离开这事儿没什么，但凡话里有个‘拜托’‘劳烦’，我就告辞了。” “现在呢，他就想知道，您打算怎么让我回村种薯仔——还有，薯仔是啥？红薯吗？”他一脸期待地指着之前孙庆书所在方向，“我们公司的孙庆书副总就在那边，和您姐夫在一起。您要不要叫他过来当场开除我？” 听到这话，愕然的古柏豪，此时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沉声质问：“这么说，你今天铁了心是要闹事了？！” “闹事？这话从何说起？”乔木一脸惊讶，指着身旁的倪爱军，扬声道，“我是应倪爱军邀请，来给他姥爷祝寿的，贺礼都已经奉上了。李老爷子为国操劳一生，我高山仰止都来不及，怎么会在人家大寿的日子闹事？” “不是您瞧不上我这个普通小职员，三番五次想轰我走，还威胁要让我失业、坐牢？” 不给古柏豪反驳的机会，他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香江的豪门就是这种做派？虽然咱们是两种制度，但还麻烦您入乡随俗，不要把你们那边的糟粕毒瘤带到这边来。” 古柏豪已经不想理会乔木了。此刻的他几乎就要狂暴了，恨不得像在香江收拾那些废物员工那样，左右开弓抡圆了给对方十几个大嘴巴子！ 他知道对方话一出口，此刻的小丑、众人的笑柄已经是他自己了。 毕竟他们身份完全不对等。 对方是个彻彻底底的年轻人，一看就连大学毕业的年纪都没到。而且人家都说了人家就是个没权没势的普通小职员。 他不同，他是九龙集团的董事长，是津门李家的姻亲，是年近四十的“成熟中年人”。 只要对方不是出口成脏或直接动手，他们之间的任何言语冲突，他都必然落败。原因很简单：他一个社会上游的成功人士，和一个工薪阶层的小孩争论，谁都会觉得是他不着调。 而且对方那番话也说得滴水不漏，完完全全把他描绘成了一个没事找事的恶人。 呈口舌之利已经没有任何好处了，他多说一个字都是在这些权贵面前丢人现眼。 古柏豪冷冷瞥了乔木一眼，直接吩咐秘书：“去叫警卫过来。” 既然他已经是恶人了，那就恶到底！反正他是资本家，做生意也不靠好名声。 没想到听到他这话，秘书还没彻底离开呢，乔木却一脸夸张的惊讶表情：“把警卫叫过来？” “谷总，你都知道人家是警卫，是接受命令来保卫李老的，”乔木一脸的难以想象，“国家的现役军人，在你眼里就是你家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门卫、保安？” 一听这话，徐家豪立刻停住了脚步，古柏豪脑海中也警铃大震，立刻高声反驳：“我何时对他们不敬了？只是措辞不当，你莫要血口喷人！” 但已经晚了，他敏锐地发现，周围原本还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看戏权贵们，其中不少人，此刻脸上都浮现出了不满的神色。 不是对那个乔木，而是对他，对他“一个香江商人敢让秘书‘把警卫叫过来’”的行为。 没有人会为这种事情责难他、批评他，上流社会没有人会这么无聊。 但这件事会被传出去，传得整个上流社会人尽皆知——而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一旦传到军方那里，传到一些离休老领导耳朵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不定哪位老领导脾气来了，当着众人的面随口批评一句，再传出来，他的九龙地产立刻就会遭受软制裁、冷处理，损失可能以百亿计！ 李老爷子可不会为他挽回，李卫党和李卫国更有可能会趁这个机会落井下石，让他的九龙集团成为李家的附庸，姐夫李卫军也会乐见其成，毕竟人家姓李他姓古。 徐家豪从未想过，身价巨亿的他，有一天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死衰仔逼到死角中。 此刻他的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对方乘胜追击、赶尽杀绝。可道歉请对方闭嘴？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直接转身离开？虽然同样会让他沦为笑柄、颜面尽失，但此刻的他似乎别无选择了。 乔木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措辞不当？就算措辞不当也该道个歉表个态吧？你现在可是代表李家……” 徐家豪的苹果肌狠狠抽了一下，雪茄在他手上已经很久没抽了，他却完全顾不上了。 对方一句话把他唯一的退路也堵死了。这时候转身就走，李老爷子肯定会对他不满，两家肯定要生出嫌隙。毕竟这场闹剧是他姐支使他搞出来的。 可真的要道歉？他只感觉心口一阵抽搐，潜意识里甚至想着干脆躺倒昏过去算了。但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做，否则他就得和外甥一样远走海外了。 就在他两难之际，突然有人扬声说道：“谷总只是无心之失，说错了话，而且他也代表不了李家，对吧？” 古柏豪一看说话的人，竟然是倪爱军的母亲李春霞。这位不知何时过来的，一直在人群中看戏。 见对方愿意为自己说话，他顿时就松了口气，立刻顺杆往下爬：“没错，三小姐说得对，我是一时失言，一会儿一定要向警卫同志们致歉、道谢！” 李春霞这才温和地问乔木：“小同志，你看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乔木自然不会驳了朋友母亲的面子，不过又装模作样地叮嘱古柏豪，“希望谷总的道歉是发自真心的。” 古柏豪没理他，朝李春霞点了点头，就要逃离此地。 没想到李春霞却又开口了：“谷总不去和朋友聊天，怎么有闲心扮演起主人家了？还替我们李家做主，赶李家的客人？” 古柏豪猛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他没想到李春霞会替他开脱，更没想到对方替他开脱完，立刻又扇了他一耳光！ 他强忍住满腔的怒火，讪笑着解释：“怎么会呢？我只是怕爱军和他朋友无聊，建议他们出去玩，别在这儿挤着……” “是这样吗？”李春霞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疏离的笑意，“李家的客人还是我们李家自己招待就好，就不劳谷总费心了。谷总要是想帮李家分忧，不如先入赘？” 这一句终于让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些是没忍住，还有些则是故意要给这个眼高于顶的“港商”一点难堪。 笑声之中，古柏豪不再说话，拱了拱手，带着秘书狼狈地离开了。 看着笑得开心的人群，乔木不禁咋舌：倪爱军这位母亲可真是够泼辣的，这种近乎羞辱的玩笑话都能当众说出口。 李春霞也没逗留，对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得体地说了几句致歉的话，就带着倪爱军他们离开了。 路上倪爱军嘿嘿直乐：“嘿，妈，我还以为你要替那个老逼登说话呢。” “怎么说话呢？那是长辈！”李春霞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我谁也不替说话，我是给李家挽回颜面！” 她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眼乔木，又对倪爱军说：“你以为你闹这么一出，丢的是他古柏豪的脸？你丢的是李家的脸，是你妈我的脸。” 所以她上来就替古柏豪开脱，避免有心人给对方扣一顶“辱军”的大帽子，牵连李家。 紧接着又狠狠扇古柏豪一记耳光，当众宣称古柏豪与李家无关，代表不了李家，是他自己吃饱了撑得惹事。就是要做切割，让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与李家没有任何关系。 正如她所言，她谁也没护着，她护的是李家的名声。 “护李家？”听了母亲的解释，倪爱军依然不以为然，“我还以为你瞧不上呢。” 没想到李春霞却说：“我是瞧不上，但我用得上。不管我的生意，还是你在外面胡作非为，都是仗着李家的名声。李家的名声坏了，咱们也得受连累。这么大的人了，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她说着伸出手指，点了点倪爱军的太阳穴，却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乔木一眼。 乔木知道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是告诉他，不管倪爱军怎么跟他抱怨李家的人，这小子都受着李家的荫庇。他要是真拿倪爱军当朋友，就不要继续和李家过不去。 他立刻从善如流，认真地对李春霞致歉：“对不起，阿姨，今天的事是我冲动、不懂事了，给您添麻烦了。一会儿我就去向谷总道歉。” 见他真的听懂了，还这么懂事，李春霞看向他的表情和眼神也柔和了下来：“这事儿不怪你，是古家姐弟先发狗疯招惹你们的。道歉就不必了，你以后就当那姐弟俩是两条疯狗，他们朝你犬吠，你就离他们远一点，小心别被咬着。” 乔木三人都被这话逗乐了。 乔木发现这位阿姨不止是泼辣，而是泼辣得可爱。此时他对这位充满了好感。 李春霞又没好气地问倪爱军：“走了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给我们做个介绍？你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倪爱军这才一拍脑门，给三人做了介绍，又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拉投资？”听了倪爱军的介绍，李春霞有些惊讶地打量着儿子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好友。 她一时摸不清对方的路数。拉投资拉到这种场合，她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些拿不准的她问：“你的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现在是什么规模？需要多大规模的融资？” “目前新金属材料研发、生产与供货，已经研发出了一种具有独特电磁特性的导体材料，并且和新起点签了垄断协议。去年产值两千万，新起点承诺，未来十年每年采购不低于两个亿。” 不仅李春霞惊呆了，就连孔玲和倪爱军也张大了嘴，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芸木股份的具体经营状况。 “一年两个亿？”李春霞轻抚着额头，缓解自己震惊的情绪，“你这公司真的是去年底成立的？怎么规模都快赶上我搞了二十多年的公司了？” 第973章 946.爆发的孔玲 既然是谈生意，李春霞很快就从长辈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进入到工作模式的她，震惊的情绪平复后，立刻察觉到了一些疑点： “你的公司应该不缺钱吧？”不说别的，就凭这个未来十年采购额不低于两亿的协议，就能从银行拿到利率非常可观的贷款。这种优质抵押物，所有银行都会抢破脑袋的。 而且成立几个月的公司就拿出一款新产品，还是只供给新起点？这种模式李春霞并不陌生，这明显就是利益输送的惯用套路，而且还是吃相很难看的那种。 她忍不住打量着乔木，又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依然还在震惊中的儿子：让儿子和这种人来往，真的没问题吗？ “你不缺钱还要融资？是想反过来用公司的分红结交朋友？”她马上就猜出了对方的打算，不过还是留了面子，没说对方是想借此攀附权贵。 “阿姨真厉害，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乔木忍不住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 李春霞点了点头，又问：“一年的纯利有多少？” “两个亿。” “啊？”李春霞以为对方说错了，应该是两千万。可乔木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两个亿。 她彻底懵了：这吃相，是直奔监狱去的？ “这……”到此时，李春霞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我知道这很……夸张，”乔木看出来了，无奈苦笑，又真诚地说，“阿姨，我们公司很特殊，所以我没法向您详细解释。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是完全合法合规的，经得起任何调查。” 完全合法合规？这话李春霞一个字、一个声母都不信。 但倪爱军却开口了：“妈，这个确实是合法的，我可以证明。” 李春霞没说话，反而白了儿子一眼：你证明？你连地摊都没摆过，能懂什么？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孔玲也开口了：“阿姨，这个确实是合法的。星海重工也是芸木股份的股东，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星海重工也参与进去了？李春霞有些惊讶，但马上就觉得，这大概是孔敬东花点小钱讨女儿欢心？反正星海重工只要不参与到具体经营中，就不需要承担太多的法律责任，尤其是刑事责任。 她已经不想再谈下去了，只想找个理由拒绝掉，就算不拒绝，好歹也先往后推一推：“你打算怎么融资？” “芸木现在是我有七成股份，星海重工有三成。如果孔总不同意稀释股份，我可以转让我的股份，甚至放弃绝对控股权。 “芸木虽然不缺钱，但我还是希望融资能够正规化运作，不要破坏公司的股权价值。所以融资还是要按照真实价值来进行的。” 乔木侃侃而谈的自信模样，让李春霞一时又有些恍惚，恍惚间竟然真的觉得对方这生意是问心无愧的。 这让清醒过来的她反而更加警觉了：寥寥几句，她就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优秀与成熟，可这份优秀却没能用到正道上。这人实在太危险了，她得好好想个办法，让爱军远离对方。 “……公司是我和星海重工一起建立的，那个时候既没有产品也没有合同更没有收入。孔总给我的价格是两千万、30%股份。现在的股权价格肯定远超于此了。”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了，如果入股者愿意放弃董事权只保留分红权，我猜孔总也愿意接受一定程度的降价……” 乔木还在介绍自己的设想，后面的内容李春霞却根本没听进去。 星海重工给一个自己控制不了的空壳投了两千万进去？她以为孔敬东最多拿出个几百万哄女儿开心。但两千万，这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投资行为才会出现的金额了。 两千万花在孔玲身上，给她买房买车买游艇都没问题，但唯独不可能投入一家违法利益输送甚至可能涉嫌洗钱的公司。 毕竟这钱是星海重工的，不是他孔敬东的。星海重工确实是他一手创建并掌控至今的，但里面也有其他各方资本力量，成分非常复杂。那些人不会由着他这么胡来。 想到这里，李春霞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孔玲的反应，却什么疑点都没看出来。 孔敬东是认真的？！那位真正白手起家的东北首富，真的认为那家芸木和那个什么新材料值得投资？ 想到这里，她又问：“发明专利拿下来了吗？” 乔木卡壳了，片刻后露出无奈的笑：“我知道您肯定不会信，但新起点有限制，我们的技术不能申请专利……” 倪爱军又连连点头：“这个我也能证明。” 李春霞依然没搭理儿子，她彻底无语了，现在是彻底看不懂了，这家公司到底是用来违法犯罪的空壳，还是真的认真经营的正规企业啊？ 此刻她彻底认真起来了，或者说是真的好奇了。她好奇的不是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干什么，而是他背后的孔敬东在干什么。 她认真思忖片刻，很快又问：“那三成的股份归属星海重工集团？” 乔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道：“不是，是星海实业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它是星海重工集团的子公司，董事长是宋理先生，孔总和宋总也是这家公司的股东。哦对了，宋理先生还兼任芸木的董事。” 李春霞彻底哑然了。 她知道宋理是谁，虽然没打过交道，但那位一直被财经媒体誉为孔敬东的萧何，两人几十年的亲密如初也一直是业内美谈。 这两人不仅在星海实业投资中拥有股份，宋理还亲自担任芸木的董事？这两条无疑都传递了一个信号：孔敬东对这家公司是认真的。 她知道乔木的意思，就是在用孔敬东的名号给自己背书，向世人证明芸木不是一家侵吞国家资产、专搞财务犯罪的骗子公司，而是有真东西的。 她思虑再三，终于还是点头了：“我可以帮你问问我的朋友，看他们谁感兴趣。” 乔木长舒一口气：终于成功迈出了一步。 他可没想着直接找个小圈子侃侃而谈问大家要不要投他的公司和项目。 那种年轻人满头大汗冲到大佬面前，“给我五分钟时间，您一定不会后悔”的桥段，只会发生在影视剧里。 这里是现实世界，不是影视剧。 真正的投资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复杂到再牛的投资人也不可能独自搞定一切。 相反，越厉害的投资人，他的背后越有一支规模庞大、专业素养极强的团队，从方方面面进行背调、分析、汇总、评估，为他的最终决策提供尽可能全面而深入的参考。 而绝大多数没有团队的权贵，他们怎么办？很简单：靠圈子。 一个圈子里，大家互相引流，互相推荐，既把优质的项目推荐给投资人，也把投资人推荐给创业者。在这个“同进退、共发财”的过程中，一起扩大圈子的规模与影响力，同时也加深圈子成员的关系。 所以，如果乔木真的在这个院子里随便找人拉投资，要么被当成谁家没教育好的傻叉，要么被当成混进来的骗子。 他必须先找一个引荐人才行。现在，倪爱军的母亲就是这个引荐人。 为什么不能是孔敬东？很简单，因为人家不乐意。人家从一开始就想着吃芸木、吃他乔木的独食，并不想与外人分享。 “实在太感谢您了，”乔木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如果您感兴趣的话，之后也可以入点股玩玩。” 这话让李春霞又高看了这个青年一眼。 对方没说清她也入股，而是说了个活话，以后感兴趣再说。这既是安抚，也是承诺。 很明显，对方知道她回去后肯定要查这家公司，在此之前绝不会相信那些一面之词。当场请她入股，看上去热情而真诚，实际上是一种人情绑架，会让场面很尴尬。 所以对方反过来给了她一个远期承诺：未来如果她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了，随时可以进来分一杯羹。 目的达成的乔木也不再打扰倪母，整个李家今天都忙得脚不着地，人家能腾出十多分钟招待他这个没身份没地位的晚辈，听他在这里“信口开河”，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倪爱军带着他和孔玲回了房间，孔玲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边得罪李家的人，一边又找李家人办事，你也真敢想。” “这有什么？”乔木却浑不在意，“战争双方还能边厮杀边做生意呢，这才多大点事儿？” “我无非就是让李贺在圈子里丢人现眼，混不下去了。他妈无非就是爱子心切，看见我不痛快。你要相信，在利益面前，面子什么都是虚的” 他指着倪爱军说：“我要是能给李家带来足够的利益，你信不信，倪爱军他三舅舅妈，当晚就能亲赴英国，把李贺拽回来让他向我鞠躬道歉？” 不，我一点都不信……倪爱军心里这么想。 他一直没向乔木透露一件事：李贺远走英国不是因为丢脸，而是因为杀人…… 之前他只觉得这种李家内部的阴私，没必要对外人提。现在他觉得有些头疼了。 显然，乔木并不知道三舅妈一家究竟为什么对他有敌意。虽然李贺杀人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是被他刺激，情绪失控所致。这笔账三舅妈显然是算到乔木头上了。 不说吧，感觉有些对不起乔木，让他有种背叛朋友的感觉。 可说吧，这事又太敏感了。他三个舅舅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才把这事儿压下去，一旦曝出来，必然会成为对手刺向李家的利刃。这就等于把李家脖子上的绳索扣亲手交到了乔木手上。 这种两难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不过乔木也就是打个比方。他听倪爱军抱怨李家都听得耳生老茧了，除了倪爱军的母亲，他干嘛要让李家其他人获益？ 更不用说一旦孙庆书攀上李家的高枝，双方联手，那他和李家就必然是敌对关系了。他可没忘了，猫仙很明确地警告过他，孙庆书打算拿他做筏子，谋求公司总裁之位。 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房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倪爱军，我就一小会儿没盯着你，你就又惹祸了？！”清呵之中，伴随着一阵香风，一席酒红色风风火火卷了进来。 李盈一进门，就瞪着倪爱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什么叫我又惹祸了？！”倪爱军扯着嗓子抗声，“我带我朋友去找我妈，古家那俩老逼登却要赶我朋友走，古柏豪还威胁要让我朋友失业、坐牢！” “我没招他们没惹他们，到了你这儿反而成了我的错了？”这次他是真委屈了，说着就又赌起气了，“行，我知道了！你们都姓李，就我姓倪，我认错行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李盈本来也不了解详情，只知道倪爱军和古柏豪当众爆发言语冲突，古柏豪羞怒而走的消息已经在别墅中蔓延了。 被倪爱军这么一怼，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问青红皂白了，可还没来得及说软话，听到倪爱军的气话，顿时也觉得委屈。 “什么姓李姓倪的？这些年我怎么对你的，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现在你就这么说我？！我怕你闯祸，扔下那么多客人，火急火燎地来找你，还差点就从楼梯上滚下来，结果你就这么看我？！” 越说情绪越上头，说到最后，当着外人的面，李盈的眼眶就红了。 倪爱军说完气话就后悔了，再一看顿时就慌了，只好起身过去，拽着李盈的胳膊低声道歉。 安抚了好一会儿，李盈的情绪才缓和下来，又忍不住埋怨：“你明知道三婶在外面，还带着朋友往外跑，生怕他们见不着？我本来还想着替你瞒一瞒，等过了今天再和你说，你倒好，自己往枪口上撞！” 倪爱军是不敢再顶嘴了，只能不停地说软话。 旁观的乔木和孔玲却两头雾水、面面相觑了。虽然心中好奇，但乔木想了想，还是决定老老实实不说话，可孔玲却看不下去了。 等那边李盈的训斥告一段落，她忍不住就问：“倪爱军，你跟我们说实话，李贺还活着呢吧？还能跑能跳、精神正常吧？”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能生育吧？” 其他三人都被她这问题整无语了。 “不然就是顾家人这里有问题？”面对三双眼睛，孔玲却丝毫不惧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问李盈，“这点小事，他们至于吗？你们至于吗？” 在她看来李家人和古家人今天的反应实在太异常了。不就是让你李家的孙子在二世祖圈子里丢脸了吗？多大点事儿？ 乔木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很迷茫，我保证我没给李贺造成任何生理伤害。” 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一种可能性，惊讶地问：“不会是艾滋病吧？” 万一露露哪个同学有艾滋病，那人和李贺恰好当天又都有口腔溃疡……虽然概率不大，但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 倪爱军姐弟已经彻底被整无语了。李盈这才想起来，倪爱军的这两个朋友并不知道李贺干的“好事”。 “说真的啊，”乔木却有些认真起来了，“我只是烦他纠缠我女朋友，所以给他个教训，并没想着真把他怎么样。他当时其实也没做太过分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因为这个出什么意外了，这肯定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愿意向他父母道个歉——至于他本人就算了。毕竟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叔叔阿姨也不容易。” 这么个人渣，拉扯这么多年都没让谁给弄死了，确实挺不容易的。他心里这么想道。 倪爱军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背对着李盈朝他挤眉弄眼。 第一次见面的李盈则没听出来，反而见他一脸真诚，心中更埋怨李贺不懂事了。 “李贺好得很，”她冷哼一声，说起这个就来气，但还是平复心情，解释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感到愧疚。当初是他招惹你的，你反击也没有错，不能怪你。” “至于我三婶那家人……”她犹豫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你尽量离他们远一点，别往他们面前凑。”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你……”她注视着乔木，心中叹息，“你以后要注意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 听到这话，乔木眉毛一扬：这是几个意思？ 倪爱军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猛地一拍额头：“卧槽，我都忘了这事儿了！” 他赶忙对乔木解释：“古家那对老逼登可是在香江长大的，你没去过香江，有些事情可能不了解。那边可不像内地，尤其是回归之前，可以说是黑帮横行。那里的有钱人多多少少都和黑帮有关联，也会借黑帮的手干一些脏活。” 李盈狠狠剜了倪爱军一眼，显然对他对三婶的称呼很不满意，但马上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乔木身上。 乔木一开始还对倪爱军的说法感到奇怪，随后才想起来，前世香江的黑帮片大规模进入内地是千禧年以后的事情了。这个世界有文艺作品审查法案，所以香江的黑帮文化并不没有闻名全国，甚至不为除了互联网键政的大多数人所知。 “古家人会用这种手段？”他皱着眉头。 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李贺要么是出事了，要么是惹事了，而且肯定是大事，大到李家人要竭力隐瞒，古家人则直接恨上了自己。 “虽然她是我三婶，但我得承认，古家这一代是在香江长大的，确实染了很多恶习。” 李盈重重叹了口气：“李贺那个德性，也是受他妈和他小舅的影响。尤其他爸一直忙事业，根本不怎么管他；他是我们家最小的孙子，我爷爷奶奶也一直宠着他。” “没错，乔工，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倪爱军也郑重地提醒。 他知道以乔木的实力，肯定不怕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但架不住谁都有家人！调查员自己再强，难道还能变出分身24小时保护家人？ 担心乔木掉以轻心，他就忍不住提醒：“古家人就是一群疯子，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就连李贺，被你打脸的当天晚上就……” “倪爱军——！”李盈的嗓门瞬间提高了八度，给倪爱军吓了一大跳，也把他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总而言之，你……”见表弟讪讪地闭嘴了，她才神色复杂地看着乔木，“你要注意安全。” 杀人，这种事情已经完完全全突破她的道德底线了。但她知道，这种事情，古家人真干得出来。 被我打脸当晚怎么了？此刻的乔木却好奇心爆棚，不会是当晚就杀人泄愤了吧？ 他没说话，孔玲却开口了：“那你们李家还和这样的家族联姻？” 李盈瞬间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三叔与三婶结婚之前，她知不知道古家人的做派？不知道。但她爷爷、大伯、父亲和三叔知不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 这就是李家的选择，她知道，自己怎么辩解孔家大小姐都不会相信。毕竟对方也是这个圈子里的，对这些门门道道也是从小见到大的。 孔玲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喂！”倪爱军立刻不满地抗议，“我姐这是好心提醒你们呢！” “她提醒乔木呢，乔木领情就行，”孔玲嗤笑道，“至于我，你还管得着我鄙视谁？还是说你心里就不鄙视了？” 倪爱军立刻警惕地问：“你不会也鄙视我呢吧？” “不会，”孔玲却摇头，“你不是说了吗，你是小学才回到李家，一直和这个家族格格不入，反倒更像是普通人。我又不嫌贫爱富，干嘛要鄙视你？” 听到这话，倪爱军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但马上反应过来，又替姐姐辩解：“那我姐也没办法啊，她就生在李家了，她能怎么办？” “我也生在孔家啊，你不会以为孔家的生意就都是清清白白一尘不染的吧？我怎么办？” 她一摊手：“我大学毕业就自己投简历面试，进了新起点。我爸的生意我到死都不会碰，也不会帮忙，最多就是不搅合。将来星海重工的股份我也不会要，他爱给其他亲戚爱捐出去爱上交国家，那是他的事。” “我不是圣人，我俗得很，他给我的零花钱我该收收该花花，”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李盈，“但他要是敢杀人、伤人，我第一个把他扭送派出所。只要不是死刑，他出来了我再给他养老送终。” 孔玲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乔木都为之侧目，他发现过去自己还是小瞧这个朋友了。 倪爱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忍不住看了看旁边情绪明显低落下来的李盈，还是忍不住替这个十多年来一直照顾、保护自己的表姐辩解：“我姐也没有同流合污啊，她这不就在提醒你们吗？” 孔玲又瞥了李盈一眼：“她提醒我们是因为乔木是你朋友，如果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呢？” “好了，别说了。”乔木这下察觉不对劲了，连忙让她闭嘴。 倪爱军却恼了：“你这不就是诛心呢吗？你咋知道其他人她就不会管了？哦，合着就你姓孔的是好人，姓李的就是坏人是吧？！” “行了爱军，你也别说了！”见表弟和朋友吵起来了，李盈也连忙阻止。 孔玲却又冷笑起来：“提醒一句小心就算管了？倪爱军，我就问你，今天但凡古家要动的不是乔木，不是咱们调查员，而是个普通人，这句提醒有什么用？” 见倪爱军一时哑然，她又道：“李盈，你别觉得我道德绑架。但凡古家和你没半毛钱关系，我这话也说不出口。但古家敢在内地这么猖狂，其中有几分是仗你们李家的势，你比我更清楚。” “你姓李就为难了？你又不姓古，为难个什么劲？”她嗤笑道，“看在倪爱军的份上，看在你还能提醒乔木的份上，别怪我没提醒你。” “古家每一次伤天害理，你们李家就被拖下水一分。你就这么为难着吧，等有一天李家沉船的时候，你就不需要为难了！” 房间中，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孔玲。 此时此刻，乔木不得不承认，对这个平日里总是爱耍点小性子小脾气的朋友，这一次他是真的刮目相看了。 倪爱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是吵架吗？怎么突然话锋一转成了劝诫了？而且劝得好有道理，简直就是他的嘴替，把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担忧都说出来了！ 他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啊？ 李盈则呆若木鸡地看着孔玲，许久才回过神来。 对方的话，竟然让她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她猛地醒悟了一件事，一件二十多年来都没想明白的事情： 李是李，古是古！就算三舅与三舅妈结婚生子了，也不代表两家就成一家了。凭什么她就要为古家感到为难？她和古家又没关系！ “多谢了！”想通了这一点，有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与畅快感的李盈，真诚地向孔玲微微鞠躬，又有些期待地问，“我能叫你孔玲吗？” 孔玲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你还是叫我孔小姐、孔女士吧。” 房间氛围的回温戛然而止，瞬间重新跌破冰点。 李盈和倪爱军都傻眼了，没想到孔玲竟然会这么冷漠、决绝。 见姐姐一脸尴尬下不来台，倪爱军顿时又怒了。 但孔玲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对乔木道：“我要回了，我爸刚才就给我发消息了，应该在外面等我呢。你走不走？” 乔木自然没有留下来让李盈继续难堪的道理，解脱般地起身：“我也走吧，毕竟得罪了人，也免得让主人难做。” 他来到倪爱军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了一下对方，就和孔玲一起告辞了。 房门从外面关上，屋内只剩下李盈与倪爱军姐弟。 倪爱军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姐，孔玲是不是跟你有矛盾啊？” 李盈茫然地摇头摇头，没说话。她也察觉到这一点了，孔玲明显是好意，但说出来的话中却有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对方了，一时完全没有头绪。毕竟她的记忆里，她们在此之前也只见过几面，交流过两次而已。 倪爱军也仔细思索着，很快就想起了“一年前”在诺瑟隆高地时孔玲说过的话。 “对了，姐，有事儿我得问你，”他赶忙询问，“当初你是不是第二次见面就朝她要三千万？” 见李盈依然茫然地点头承认，惊愕之余，他无法理解地激动质问：“为什么呀？！” 他一直觉得这种事情只有李贺那种垃圾才能做得出来，李盈和李家这些人都不一样，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李盈却对倪爱军激烈的情绪感到疑惑：“什么为什么？我的公司当时正好缺钱，我当然要拉投资啊，怎么了？” 她想了想，不确定地问：“孔家小姐是因为这件事对我有意见？” 倪爱军没有回答，而是一脸懵逼地问：“你缺钱？二舅二舅妈不给你钱吗？” 二舅与二舅妈家族可都是民营金融巨头海河系的幕后大股东，在他看来，全家就李盈最不可能缺钱了。 说起往事，李盈情绪更低落了，但还是抿了抿嘴，向弟弟解释道：“当时你舅和舅妈都催我结婚，我不愿意，他们就把我公司的贷款给断了，我只能自己出去找投资……” 倪爱军呆呆地看着姐姐：“所以你才找孔玲要钱啊。所以你后来才……” “嗯，”李盈难过地点了点头，“他俩放出话了，不许任何人给我钱。我没能融到足够的钱，公司被催贷催到破产边缘了，就只能结婚了。” 第974章 947.还是得接着创业 孔敬东已经离开别墅区，在外面等着了。他没坐进车里，因为外面还有权贵或秘书在源源不断地赶来。总会有人上来和他寒暄几句，他也愿意趁这个机会多见一些人。 所以远远看见孔玲竟然和乔木肩并肩走在一起时，他是非常震惊的。 “累死我了。”孔玲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拉开车门往里面一躺，就不动弹了。 “你这么躺着让别人怎么坐？”看到女儿这么大的人了，当着外人的面还没个坐样，孔敬东就有些无奈，好在今天穿得是裤子不是裙子。 没想到平日里压根不会搭理他的女儿，此刻却一反常态地直接起身往里坐了坐，让出了车门。 他立刻察觉到，原本还不想和他来，被他用好处收买还一路不高兴，又在这里耗了一早晨本该陷入狂躁状态的女儿，此刻的心情似乎出奇的不错？ 这让他心中疑窦丛生，看向乔木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 这小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玲玲偷偷叫来的吧？玲玲心情变好是因为这小子？难不成真的被偷家了？！ “好久不见了，小乔，”他主动和对方握手，又佯作随意发问地试探，“你是来找玲玲玩的？” “李春霞女士的儿子倪爱军也是我和孔玲的同事，我是受他邀请来的。”乔木没多想，随口解释了一下。 这个解释让孔敬东有些失望。 说实话他不反对乔木和玲玲交往，甚至有些乐见其成。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次见面，这小子的表现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且老宋对这小子的评价也很高，他非常信任老宋的眼光，就像信任自己的眼光那样。 玲玲对家族生意没兴趣，这可以说已经是他最大的心病了。他这个岁数也不可能再养个儿子出来了，再说了万一投入二十年到头来新冤家也对他的生意不感兴趣怎么办？那就亏死了。 所以他一直想找个优秀的女婿作为他的接班人，哪怕出身普通一些也没关系，毕竟他也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 周围的人一直张罗着给孔玲安排相亲，圈子里也有不少家族有着联姻的心思，他更是一直在集团内给孔玲物色人选。 偏偏孔玲就是不感兴趣，他也不敢强拗。自家女儿自家知，他要是敢强拗，孔玲真的敢直接移民到死也不回来。 当然了，最好最好的结果，肯定是女儿自己对谁心动了，两人真心相爱自由结合，男方家世清白，还恰好是他产业帝国的合格接班人，那他这辈子就完美了。 但他知道这是痴人说梦，也就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可乔木的出现，以及孔玲对这小子表现出的对其他同龄男性从未有过的热情与关心，让他看到了完美人生的一缕曙光。 见女儿和乔木都不愿意承认这段关系，虽然还不知道最终能否拨得云开见月明，但他总要朝着方向努努力。 于是他笑着说：“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便饭？” 孔敬东主动邀请共进午餐，这对任何年轻人而言都是莫大的荣誉与机遇，可乔木却犹豫了。 只犹豫了片刻，他就摇了摇头：“抱歉了孔总，我家人给备好午饭了，我答应她中午回去吃。” 孔敬东稍稍有些恼了，他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没眼力见，还是真的过于在乎家庭，但实话实说，二十多年来，还真没几个人敢不给他这个面子。 但或许是老丈人看姑爷，总能看顺眼，他那些许的不快也迅速消退了：也许人家真的是家里有事呢？ “你要去哪，我顺带捎你一程？” 乔木心想你不捎我我找个没人的角落就直接到家了。你捎我……这要怎么捎？ 他想了想，没再拒绝对方：“我去天津站，要是方便的话，就觍着脸麻烦您了。” 正好他也有些话要和对方说。 汽车开动后，后排与前排的隔音板升起，孔敬东看着和乔木一排坐在自己对面的孔玲，眉毛不自觉地皱了皱：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主动这么不矜持呢？ 但想了想，他还是没让女儿坐到自己身边。那样太直接了，万一让两个年轻人以为自己是不支持不赞成，可就是自寻烦恼了。 “这次没让你那个同事为你引荐一些圈子里的朋友？”他率先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他还记得，上次乔木就表现出了想要结交权贵、获取权力的想法，并且就这个想法很是和他交锋了一番。 “认识了几个人，都聊不来，”乔木摇了摇头，又略微振奋道，“不过李春霞女士答应帮芸木找感兴趣的投资人了。” 孔敬东险些被口水呛到。 他就是随便找个话题而已，没想到对方直接给了他个他并不想听到的回答。 他并不缺上层人脉，如果乔木愿意依附于他，他的人脉对方可以尽情接触。要是乔木愿意做他孔家的女婿，那他的人脉就都是对方的了。 可偏偏这小子从上次开始，就表现出了极强的自主性，坚决反对芸木成为星海的附庸，非要自己去开拓进取。 就个人而言，这种进取心是好事，说明对方不只是个守成的人，有着足够的开拓精神，这一点他非常欣赏。 但在商言商，对方越是进取，芸木的股东越多，他的利益越会被稀释，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乔木一提起这个话题，孔敬东立刻就本能地进入商人模式了。 “李春霞？”他沉吟着回忆那位的信息，缓缓摇头，“她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 那位是做军工的，虽然也是仗着李家女儿的身份，可据他所知，那位无论公司还是人脉，都没有与李家融合，甚至可以说是在单打独斗。 虽然十位数的年产值也已经很不错了，但在他们这些巨鳄眼里，依然不过是小打小闹。 “我知道，”乔木点了点头，“我也正想和您说这件事呢。” 他大致将自己与李卫军一家以及古家矛盾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按李盈的说法，今天这事儿后，我大致是彻底和古家姐弟结仇了。孔玲告诉我，星海重工对李家还是非常倚重的，希望不会给您添麻烦。” 之前有新起点挡在中间，古家搞不清他的底细。但现在有孙庆书帮忙，古家肯定能查到他和芸木的关系，自然也能查到孔敬东的星海重工是芸木股份唯二的股东。 乔木讲述这些时，旁边的孔玲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她一路上还在想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她爹。说吧，可能会伤害到乔木；不说吧，有可能会坑自己亲爹。这让她一时有些两难。 没想到乔木竟然主动说了！这让她惊讶之余，也有些感动。 这起码说明乔木对她，对她爹，都是真诚的。 孔敬东倒没想这么多，或者说他站位足够高，不会像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女儿一样胡思乱想。 他只是摇了摇头：“不碍事的。” 他们这个圈子可不讲究什么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甚至敌友之分也是动态的、灵活的，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转变。 “还有另一个人。”乔木见状，干脆把孙庆书的事情也大致说了一下。 “有人提醒我，他打算以我为突破口，谋求新起点总裁之位。以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个人是比较相信这个说法的。而且这个人做事情没什么底线，脏得很，我不知道他在中间会起到什么作用。” 这下孔敬东就有些头疼了。 这小子怎么年纪轻轻这么能树敌？一个分公司的基层员工，连管理岗都不是，咋就得罪上集团副总了？ 而且他不担心李家人，是因为他了解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知道李家会和自己一样遵守这些规则。 但那个孙庆书，他就不确定了。 新起点这家公司某种程度上与他们上游社会之间是有一层隔离的，不仅如此，那家公司与他们整个市场也有一层隔离。 这导致谁都说不清楚这家公司的高管究竟遵循什么样的游戏规则。 如果那个孙庆书真的是那种做事不择手段只要结果的小人，躲在新起点背后，还真有可能坏他的事。 他们这些玩家最讨厌什么人？当然是不守规矩的人。因为规矩是他们定的，不守规矩，就必然损害他们的利益。 他心中无奈，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轻笑：“这种事情就不好说了，只能走着瞧。” 乔木点了点头，又轻声道：“给您添麻烦了。” 这就纯粹是客套话了，就算孙庆书真的逼迫孔敬东，那也怪不到他头上。不过他能这么表态，孔敬东还是非常满意的。 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还能这么懂礼数知分寸，这样的年轻人可真不好找，至少他就没找到过同等级的。 这么想着，他越看乔木越顺眼，再瞅旁边的俄孔玲，也总觉得女儿看这小子的眼神里有东西。 遭遇了烦心事儿反而心情不错的孔敬东，直接转移了话题：“我说李春霞帮不上你，也不只是李家与古家的关系。” 那位的层次和人脉都不怎么样，除非愿意把自己兄弟或小姑子介绍给乔木，如果只是那位自己积累的人脉，对乔木没有什么帮助，反而会拉低芸木的档次。 “这一点你要想清楚，看得上你那两个亿利润的，真的值得你拿出芸木的股份去结交吗？”他现在完全是在提点对方了。 乔木则点了点头：“您说得很有道理，这一点也是我欠考虑了。” 其实他在李家别墅时就想到这一点了。前世的他从未创过业，也没有做过融资类工作，所以从一开始，从创建芸木起，他就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本来想着芸木的超导材料，以及之后的科技，对任何相关企业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可他忽略了一点：投资人不是企业。投资人要的不是技术，而是利润。 不管这个利润是如何实现的，超导技术换来的利润和社区团购换来的利润，在他们眼里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更不用说就算有新股东，新股东想要接触到超导精矿，也不是他芸木能做主的，而是新起点和星海重工说了算。他相信新起点与星海重工的联合实验室，肯定有类似的期限内排他性条款。 所以现在看来，他的芸木虽然掌握了超导精矿的独家供货权，但能吸引投资人的，只有那一年两个亿的纯利。 然而更要命的是，投资人在乎的从来不是分红，而是上市后的股票套现。 例如那家著名的网约车平台，从成立伊始就一直亏损，至今没产生过一毛钱的盈利，但这并不影响上市后投资人获得几十倍的投资回报。 上市前投入一个亿，上市后赚回五十亿。这要是换成分红，可能熬到死都回不了本。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企业就是不赚钱，偏偏估值还不停走高，还能不停融到资。 这才是资本市场的玩法。 偏偏他的芸木天生就受新起点的限制，既无法将超导材料市场化，也无法让公司上市。 这导致芸木股份其实对那些权贵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所以芸木股份并不是一个好的交友平台，我还是应该另寻他法。”他如此总结。 听了乔木这番自我反思，孔敬东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激赏了，直接就挂在脸上了。 这么一番见解，绝不是这片刻就能想明白的。这说明在他提醒之前，对方就已经独立反思出这个错误了。 他没想到，关于资本的真相，这个绝大多数创业者一辈子都想不透的点，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想明白了。 他忍不住问：“你真不考虑离开新起点，全身心投入创业吗？” 他更想问的是要不要来我的星海重工，但他知道，星海重工这种传统企业，还是内部格局相当固化、僵化的大型企业，是留不住这样的年轻人的。 乔木愣了一下，笑着摇头：“多谢您的肯定，不过对我来说，比起创业发财，还是新起点这份工作更重要。” 孔敬东想说什么，但一想起这家公司的神秘与神奇，也就没话说了。 “不过创业……”乔木又陷入沉思，片刻之后，眼睛一亮，感激地对孔敬东道，“谢谢您的提醒，这的的确确是个好主意！” 我提醒？我提醒什么了？什么主意？你要干嘛？孔敬东一头雾水。 乔木却是想明白了：他通过企业来吸引投资、结交权贵、获取社会影响力的思路并没有错。 错在他站错了跑道。他不该在新起点的体系下创业，新起点固然为他提供了极高的下限，让他只用了两个月就成功实现财富自由。但在这之后，新起点也极大地限制了他的上限，或者说是芸木的上限。 所以他必须跳出来，跳到一条与新起点完全无关的跑道，去继续执行自己的思路。 也就是说，他得不依靠新起点，独立创业！ 听乔木这么一说，孔敬东恍然之余，又有些哑然：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小子竟然还是回到这条路上了。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做他孔家的女婿，这条路确实是最容易的。至少比考公务员并一路升迁，或者读博士然后当选院士要容易得多。 “怎么听你说的，创业好像很简单似的？”孔玲倚在靠枕上，懒洋洋地吐槽，“你打算干点什么？开水军公司吗？” 她说这话，是想起了之前乔木操控舆论帮助那对可怜夫妻并对公司黑子进行反击的手段。这家伙熟练得仿佛已经干过很多次了。 没等来乔木的回话，她抬头一看，发现对方竟然真的在认真思索。 片刻后，乔木摇了摇头：“不，还是得走技术创业，这条路的护城河是最宽的。其他创业模式太容易被大厂模仿了，根本做不出来。” 孔敬东点头认可了这个想法，但又提醒：“技术开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算你能找到一条合适的赛道，也很难找到一个和你齐心的技术合伙人。” 他知道乔木是高中毕业，肯定没能力自己搞研发，甚至肯定都看不懂那些技术文献。这种人搞技术创业，很容易被不靠谱的技术合伙人坑到怀疑人生，最终人财两失。 不过他没提自己可以帮忙，他很好奇这个少年会怎么做。他也不着急，毕竟对方才21岁，年轻得很，有的是犯错的机会。 他打算等对方犯错了、碰壁了，有了切肤之痛了，自己再出面帮忙。 孔玲却直接坐起来，惊疑不定地打量了乔木许久，又防贼似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是打算把公司的技术……弄出来吧？” 听到这话，孔敬东心中一动。 但乔木却立刻使劲摇头：“不可能的，公司不傻。我不仅不能用公司的技术，甚至一点都不能沾边。” 调查员突然跑出去搞技术创业，公司肯定会严防死守，甚至必要时可以不讲规矩。这种事情肯定没得商量。 听他这么一说，孔玲也松了口气，又好奇道：“那你打算做什么？” 乔木摇头：“我也没想好。” “要不做地产吧？CBd啊港口啊物流园啊什么的，”孔玲幸灾乐祸地提议，“古家就是做这个的，你正好和他们打擂台。” 乔木白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但孔玲却不依不饶：“实在不行，做人工智能也行。古柏豪前些年搞了个盘古科技，就是做人工智能的，估值一直蹭蹭地涨。按估计，一旦上市，他说不定能问鼎中国财富排行榜前十，也被媒体誉为是香港老钱转型成功的典范。” “你别净出馊主意，”孔敬东批评道，“创业就是创业，不是赌气更不是较劲！” 孔玲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她也只是开玩笑而已。 可她旁边，乔木却眼前一亮：“人工智能？这是个好主意，我觉得这个可行，大有可为！” 孔家父女顿时面面相觑。 “你……认真的？”孔玲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乔木理所当然地点头，“就暂定这个了，我回去再好好规划一下。” 孔玲却一脸的不可思议：“弟弟，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人工智能，你搞得定吗？” 对面的孔敬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乔木的表情。 他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真的是认真的，甚至是在短时间内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但也觉得不靠谱。不过他没打算说话，他也很好奇，这个年轻人会不会又拿出什么让自己震惊的成果来。 他很期待那一天。 ----------------- “我回来啦，久等了吧？” 乔木从天津站回到家中，观月已经做好了午饭，正盘腿坐在沙发上逗猫。 见他回来了，观月抱着小米往他这边凑：“看，爸爸回来啦，舔一舔。” 小米则一脸嫌弃地将头使劲远离他，还用四个爪爪使劲瞪他的脸。 “猫不喜欢被人抱。你再这么抱它，它就不跟你亲了。”乔木提醒。 观月却不认可：“我看网上的说法，猫就得从小抱，它才会逐渐习惯、接受。”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将小米放回到沙发上。重获自由的小米立刻梳理起自己的毛发。 “对了，我早晨接了个电话，是日本那边的。” “你家人？”乔木好奇。 “不是，是日科工的旧识，而且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乔木惊异，他可不认识日科工什么人，而且就算认识，为什么会找到观月这里。 观月却郑重地说：“那人告诉我，有人托他传个话，新起点这几天会对你进行神术检测。” 正往餐桌走的乔木停住了脚步，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 新起点知道他是神术使用者了？为什么是现在知道的？这种事又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第975章 948.乔木的生命形态 乔木接到通知并抵达总部后，没直接去研发部，而是先去见了未知项目事业部副总监周小航。 因为这事儿是对方通知他的，对方目前也是高会为他指定的“监护人”。 一进办公室，他就毫不客气地大大咧咧坐到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仿佛自己与周小航私交甚笃。 “这次又要检查什么？怎么还得您联系我？” 调查员有义务协助研发部进行乱七八糟的实验，为了提高调查员积极性，相关实验还有积分补贴。如果研发部从实验中获取了某些成果，调查员还能获得少量的藏羚羊币奖励。 作为将门门果实玩到破纪录的“宝贵试验体”，他被要求配合实验的次数相当可观。换成普通调查员，光是那些积分补贴，就能让他们笑得合不拢嘴。但乔木肯定瞧不上眼，单纯就是为了配合而配合。 周小航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违规了。反正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对方这么一说，乔木就知道，那个给他通风报信的人，正是眼前这位。否则这位没必要刻意强调前面那句，直接说：“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就足够了。 日科工那边给观月的传讯很模糊，许久之后就是闲聊般提起新起点这几天要做一场神术检测，似乎很复杂。 这话没头没尾很是奇怪，而且观月的检测也不归新起点管。没等她察觉到不对劲，那边就告辞挂断了。 之后她细思下来，就意识到对方给她打电话并不是老友叙旧，毕竟他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交情，只是合作过，相互认识。很明显，对方是受人所托，给她传讯。 而她周围和这条讯息有关的，就只剩下乔木了。 乔木跟着周小航出了未知项目事业部大楼，马上就发现，对方带的路不是去研发部，而是去风控部。 而对方走了一阵子，还回头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似乎是在确认什么。见他看了看研发部的方向，却表现得很平静，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让他确认，这次绝非“神术检测”那么简单。结合他从《永恒王传奇》背带裤那里得来的只言片语，看来真的和“调查员成神”这项禁忌有关。 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显得非常公事公办。进入风控部地下试验场时，乔木又看到了另一个熟人：唐蒙。 此刻的唐蒙，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小航明显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会在这里，不过他很快就冷笑起来，他知道唐蒙在打什么主意。 这家伙是在玩欲擒故纵那一套。过去几天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刚才也没有从乔木抵达就贴身盯着，就是在给他留出空间——通风报信的空间。 他知道这家伙身为p11，一定有某些特权能够在现实中使用能力，过去几天也一定在用某种能力盯着他，想要抓他的小辫子，将他一举扳倒。 ‘可惜，要让你失望了。’他毫不掩饰地朝唐蒙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 无论对方用什么手段盯着他，都不可能是直接监视。调查员未经授权擅自使用能力监视公司高管，这可是重罪，这家伙没那胆子。 而他也没傻到向乔木直接泄密。 他有自己的渠道。一群老友，相互之间有一套使用多年的话术，只需要一次平平无奇的电话聊天，就能将要求准确传递给其他执行机构的朋友。后者自然会为他分忧。 除非动用吐真剂那种手段，否则根本不可能抓住他的小辫子。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公司也绝不敢对一名高管上审讯手段。 他轻蔑地瞥了唐蒙一眼，什么也没说，就不再搭理对方，而是笑着对乔木道：“到了这儿就可以告诉你了，研发部认为你的某项能力，可能已经涉及某个敏感领域了，找你来就是为了确认此事。因为是第一次，按传统都是在风控部进行的，你也不用紧张。” “敏感领域？”乔木微微蹙眉，表现出了适当的疑虑，却并不紧张，“如果确定了会怎么样？禁止我使用那个能力？或者处分我？” 看他这表情，周小航一时都分不清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竟然有些心里打鼓。 但他还是决定相信这小子过往的表现，连连摆手：“处分说不上，你又不是故意犯错。至于你的能力要怎么办，这个要根据检测结果来定，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处理方案。”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办，我也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情，这次被拽过来也是怕你胡思乱想。你就安心听实验员的安排就好。” 听到这话，唐蒙立刻敏锐地看了过来，眼神锐利，死死盯着乔木看。 乔木则心下了然：就是涉及“禁忌”！ 无论周小航是故意的还是说秃噜嘴了，他第一次参与，这条情报就证明这绝非普通的神术检测。 如果只是普通的神术检测，说清楚就是了，何必让周小航出面安抚他？这不就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显然，高会在这项安排上犯了个小小的错。 是什么让他们犯这个错误？只有一种可能：对他的担忧。担忧他什么？自然是担忧他或明或暗、或软或硬地对抗调查。 高会担心他对抗调查，就说明他们默认调查结果一旦对他不利，将会极大地损害他的利益，甚至对他产生巨大威胁。 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下，对方就会无意中犯下这个错误。 就算有人意识到“让周小航出面安抚他”这个安排在逻辑上存在漏洞，他们也不敢放弃这个安排。 唐蒙显然就意识到了，至于是之前就意识到了，还是刚刚才想通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乔木也不客气，直接皱起了眉头：“什么叫我胡思乱想？这个检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现在还瞒着我？” 说着，他略显紧张又恼怒地打量起四周来，仿佛要看出什么大秘密。 这是他必须做出的反应，因为这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乔木”必然出现的反应。相反，没有这个反应，才说明他已经早有预料。 虽然没有镜子，但乔木也知道自己这一次的表演非常成功。 因为唐蒙明显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周小航更是一脸懵逼，显然是被他搞懵了。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嗡”的一声，从偌大的地下空间周围响起。其他人没什么反应，乔木和唐蒙却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声音就消失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个白大褂也大声喊乔木过去接受第一项检测。 乔木听话地走过去，按照对方的要求脱掉外套与鞋袜，光脚站在一个半米见方的平台上，才问：“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那人愣了，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你没听见？”乔木惊讶地问，见对方神色茫然，明显不是说谎，就看向更远处的唐蒙。此刻的唐蒙正在打量着地下房间空旷的边缘地带，在寻找什么。 “你叫我之前，房间周围有一声……”乔木想了想，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奇怪的声音，“反正就是很奇怪、让人很难受，忍不住打寒战。不过响了一声就消失了。” 白大褂依然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显然还是不理解。但对方看了眼手中的平板，立刻提醒：“别说话！别乱动！” 乔木乖乖站定，很快一道光罩就降下来，将他笼入其中。圆形的光罩环绕周身，一道水平的光线则将他从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如此周而复始了十多遍，光罩才消失。 他坐在平台上要穿鞋袜，旁边一个人则直接递过来一双一次性棉拖鞋：“穿这个吧，省得还得脱。” 其他白大褂则都盯着各自的平板，没人搭理他。他也只好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等着。 他扭头看了眼躲得远远的周小航，后者朝他讪笑着高声道：“我有甲状腺结节，怕辐射！” 周围的白大褂不约而同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确定了，确实有神术。”一个之前一直没说话的五十多岁白大褂开口了。 那边明显负责监督的几名风控部同事，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就各自掏出平板开始记录起什么。 “神术具体是什么我就不和你说了，介绍起来太复杂，”那个白大褂视线离开平板，招呼着乔木往下一台设备走，路上才向乔木讲解，“你只要知道，神术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巨大的不良影响，它们的存在有着庞大而复杂的风险。” “只要你在现实世界使用神术，哪怕只是自己在家里偷偷练习，负面影响都会产生。这种影响无法消除，且所有神术使用者造成的影响都会不断累加。 “神术真正危险的地方在于，在这种负面影响达到质变、造成无可挽回的结果之前，我们都很难察觉它，无法评估它。至少目前我们没有找到相应的方法。 “刚才让你打寒战的那个声音，我们听不到，只有神术的使用者可以——当然也有误差和例外。它的作用不是让你打发抖，而是将这个房间进行某种跨维度的隔离，避免你施展神术造成的影响泄漏到现实世界中。” 乔木此刻才恍然：“所以你们才需要监督神术使用者……” “你不觉得意外，你早就知道神术了，对吧？”唐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木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正探究地注视着他。他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观月惠美告诉我的，你们要是做过尽责调查，就该知道她也是神术使用者。” 他白了对方一眼，冷冷道：“还有，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大的气性，你要是继续莫名其妙拿我当贼防，就别怪我当场跟你翻脸。咱俩没啥交情，我惯不着你这臭脾气！” 他不再搭理对方，直接问白大褂：“他刚才也打哆嗦了，他也是神术使用者？还是那个例外？” 白大褂点了点头：“没错，唐工也是神术使用者。” 乔木愕然地想要回头，但硬生生忍住了，选择对白大褂问话：“这不可能吧？《魔法学院霍格沃茨》里面可没有神灵！” 说着一行人来到另一套仪器前，白大褂用脚点了点地上贴着的一双脚印的贴纸，叮嘱他：“把上衣脱光，直接露膀子站在这上面。双手间距超过三十公分，握住这根竿子。” 乔木听话地开始脱衣服，也不顾白大褂中有女同事。 中年白大褂这才开始解释：“这应该是那个观什么告诉你的吧？这是错的，应该是为她做检测的人敷衍她的说法。神术并不是源自神灵的力量。” “那神术是什么？”乔木直接问。 对方摇了摇头：“我说了，这是一个很大的话题，我懒得解释。你真想了解，我得给你开班授课，你愿意吗？” 乔木却嘴巴一噘：“就没个概括性的描述？那你们怎么交流，怎么向领导汇报？” 白大褂明显有些不高兴了，嘴抿出了一条线。他立刻意识到，其实是有概括性的说法的，只是对方不想说。 他立刻顺杆往上爬：“你要说得保密，那我就不问了。不保密的话，我都这么配合了，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这也算是活到老学到老。” 白大褂嗤笑一声：“你要是真好学，就该去考研深造，请我给你讲课、拉书单，而不是要一个概括性的说法。 “知识越概括越失真，钟慢尺缩够概括了吧？你们就懂狭义相对论了？你们的好奇心，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帮助，纯粹就是给自己找酒桌上的谈资罢了。” 乔木握着竿子目瞪口呆：这家伙有病吧？他就是好奇之下问个问题，怎么就被这么一通怼？ 这种人大概就是在象牙塔里待久了，接受不了现实世界巨大的落差，渐渐就变得极端而愤世嫉俗。 不过白大褂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犹豫了一下，缓和着语气说道：“你可以狭隘地将神术理解为‘创造的力量’。” 见对方愿意解惑了，乔木也不和对方计较了，腹诽立刻烟消云散。 “创造？”他想了想，“创造什么？创造生命？创造世界？” “不知道，”白大褂却摇头，“我们从未有机会在现实世界观测到那种级别的神术，所以我给不了你答案。” “创造……”乔木还兀自思索着，他猛地想到了一个叫“未元物质”的家伙，好奇之下又问，“那创造一种并不存在的元素或者物质，算吗？” “不知道，理由同上，”白大褂再次摇头，不过这次他多说了一句，“就我个人的猜测，创造一种宇宙中并不存在的元素，比创造一个崭新的维度、一个崭新的世界要难得多。” 乔木更迷惑了：“那我们表现出的创造在哪？凭空创造一个原子？不可能吧？这种知识咱们这行掌握了吗？” “不知道，”让他有些泄气的是，白大褂还是这个说法，“毕竟我们不知道已知之外的未知究竟有多少。在成功创造出一个原子之前，我们永远无法知道能否凭空创造出一个原子。” 这次乔木听懂了。 “至于你前面那个问题，不知道自己的创造表现在何处，这是一件好事，说明你的能力还处在比较初级的阶段，不会受到太多限制，”白大褂一脸真诚地说，“至少在这件事上，你可以为自己的无知而高兴。” “……”乔木已经不想搭理这家伙了。 过去他一直认为调查员这个群体就够桀骜的了。现在他发现，研发部里的一些人，比调查员还讨厌。 毕竟调查员在项目里也是要和剧情人物打交道的，太乖张连项目都做不下去。但这群泡实验室的研发部同事，是真的可以尽情地做个讨厌鬼。 “那他呢？他的神术是怎么回事？到什么程度了？”乔木用下巴点了点唐蒙，换来的是一声“别乱动”的厉声呵斥。 呵斥完乔木，中年白大褂又平静道：“唐工的神术也是非常初级的阶段。他是去年下半年，通过多个项目中的知识，独立领悟神术的。他主动申请了检测，之后就没再钻研这个领域了。” 说着他又回头看向唐蒙，确认道：“你真的没再钻研了，对吧？” 又问了几个问题后，乔木发现，即使这个白大褂并不介意向他解释神术，他也很难从中获得自己需要的情报。 难不成他真的得去考个大学？这让他有些沮丧地闭上了嘴巴。 检测项加起来足足有五十多种，按白大褂的说法，这是因为神术之间的差异非常大，他们只能所有设备、所有检测手法都过一遍。不过也只有第一次需要这样，这次确认了哪些对乔木的神术有效，以后就只需要做这几项就行。 整个检测足足折腾了近两个小时才宣告结束，但事情却还没完。 乔木刚穿好衣服，一个漂亮到不像真人的年轻女孩就朝着他直直走了过来。 一瞬间，乔木就认出了对方：《奇幻世界艾泽拉斯》中，勇士竞技大赛的主持人，仿生人艾琳！ “这是？”他疑惑地问白大褂。 从托盘上拿起一只圆形塑料小盒子的艾琳却开口了：“跟我来。” 那声音如黄鹂鸟一般清脆、悦耳，让现场不少男性白大褂都想入非非。 乔木没动弹，而是看向白大褂。低头看着手中平板的白大褂则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照做。他只好转身跟上步伐妖娆的艾琳，跟着对方走进了远离人群的角落中，一个用帆布临时搭建起来的封闭空间。 乔木在外面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但就是这片刻的犹豫，等他进去时，就看到坐在行军床上的艾琳，已经脱掉了那件修身毛衣，露出了下面的性感文胸，并踢着黑丝长腿，将脚上的高跟鞋踢飞。 “你，你干嘛？！”乔木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贴在遮挡出入口的帆布上，险些转身就跑出去。 见他这副模样，艾琳竟然瞬间恢复成正襟危坐的姿势，面无表情、好无语气地说：“我需要获取你的精子，这是检测的一部分，也是最后一步。” “精……”乔木目瞪口呆。 开什么玩笑？！ 他转身撩开帘子，发现那边的人们全都没过来，但不少人都在暗暗关注这边——都是之前被艾琳迷住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见他探出脑袋，还略显羡慕地朝他招手大喊：“快点吧乔工，别太沉迷了啊！” “什么快点？”另一个人大声反驳，“这种事情怎么能快？肯定要尽可能慢！” 人群立刻哄堂大笑，但很快就被其他女同事的怒斥镇压了。 这才确定检测真的有这么一项的乔木，懵逼地缩进去，疑惑地问艾琳：“为什么会有这项检测？” 艾琳却直接摇头，表示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并不了解任务原因与目的。 乔木想出去问清楚，但还是没出去，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出去那群牲口只会更加幸灾乐祸地编排他。 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你把那个杯子留下，我自己来吧。” 他还试图保留最后的尊严，仿生人却直接摇头拒绝：“我需要全程监督，以防样本被替换。请您放心，相关过程不会以任何形式留下影音资料。” 还真够严谨的！替换？这特么是人能想得出来的吗？！ 观月可从来没说过她被取过生殖细胞！那妮子不会是故意不说，就等着他现场出丑吧？ 但乔木马上又愣住了：观月确实经常有些蔫坏，但她也从不掉链子，尤其她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秘密，知道过去两天自己一直在为这次检测进行准备。真有这种事情，她不会瞒着自己的。 日本那边没有这一步？或者说，其他人都没有这一步，这一步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难道竟然被大蛇丸那家伙猜中了，新起点真正要确定的不是他会不会神术，而是他此时此刻的生命形态？！ 想到这里，乔木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好吧，那你就在这里看着吧，把盒子给我。” “具体过程需要由我亲自操作。我会在操作过程中评估您相应器官的状态，避免一切可能的作弊手段。这也是我的任务。”艾琳却道。 “我预装载了多种人格模式，您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做出选择。 “此外，我没有生殖系统，您可以在手、嘴、胸、腿与脚之间选择，我都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为您提供良好的体验。” “艹！”乔木忍不住骂了一句。 “很抱歉，”艾琳露出了满是歉意的笑容，“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我没有生殖系统，无法满足您的这个需求，您可以在手、嘴……” “行了行了！”乔木连忙制止对方，随便选了一个，“就手吧，给我个痛快！” “需要切换人格与情趣铺垫吗？” “不要！赶紧的！”他说着，认命地来到床边开始脱裤子。 “好的，我会满足您的需求，尽快完成取样工作。”艾琳说着，从兜里取出一小瓶酒精消毒凝胶，开始给手消毒。 一切准备工作做完后，乔木绝望地坐在对方身旁闭上眼睛，等着对方工作。 一双柔软温润的小手，开始轻轻摩擦、拨弄起来。即便他此刻对这个仿生人毫无欲望可言，甚至已经有些讨厌这东西了，但生理上的刺激却是切切实实的。 很快他就发现，这东西竟然出奇地……擅长，比他接触过的所有异性都擅长！研发部那群牲口，究竟给她导入了多少相关资料啊？ 正胡思乱想着，一股强烈的感觉顺着神经直蹿大脑，让他一个激灵。 紧接着，他猛地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他太快缴枪了，外面那群牲口会不会……他岂不是要身败名裂了？！ “等等！”他瞬间睁开眼睛，赶忙按住对方正上下其事的小手。 看向近在咫尺的仿生人时，视线不自觉地在对方文胸下的雄伟，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玩意儿不会也和手一样，是完全拟真的吧？ 但他立马将这些邪恶下作的念头逐出大脑。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使命：必须拖得更久一些，为了男人的尊严！ ----------------- 半个小时后，乔木终于扭扭捏捏地跟在艾琳身后，从临时房间中走了出来。 那边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白大褂们，立刻朝他投来暧昧的眼神。 “我们还打赌你会不会拖到一个小时再出来呢。” “怎么样？好不好用？什么体验？牛逼不？” “都是男人嘛，大家都懂，不用不好意思。偷偷告诉我，真实时间是多久？” 这群牲口此时一个个都仿佛和他是多年损友一般，明明这些人他一个名字都叫不出来。 男人，就是这个德性…… 相较而言，女人们的反应就矜持很多，视线一直在乔木身上，与艾琳双手捧着的取样盒之间来回逡巡。 “时间这么久？”一个女研究员和旁边的同事咬耳朵。 两人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乔木，越说脸越红，越说笑容越暧昧，明显不是什么健康的话题。 艾琳则将取样盒交给一个实验员。那个实验员拿起来看了看，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么多？” 瞬间，房间里一片死寂。 乔木绝望之下，恨不得找根柱子直接撞死自己。太特么社死了！ 完成任务的艾琳，也不再理会他，直接扬长而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乔木都没说什么，一个白大褂忍不住吐槽：“卧槽，这是渣女模式？” 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对方，强忍着社死的崩溃感来到那个实验员身边问：“这是要做什么？” 后者正戴着口罩处理他的东西，头也不抬地说：“培养受精卵。” “什么？！”乔木吓了一跳，他的大嗓门也把其他人吓了一跳。实验员手一抖，险些搞砸了，抬起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就把他往别处轰。 他干脆又去找那个中年白大褂：“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培养受精卵？这是哪门子检测？！” 中年白大褂很痛快：“我们要对你的生命形态进行检测。” “之前不是做了dnA筛查了吗？” “基因筛查是可以作假的，但生殖隔离不会，”白大褂想了想，纠正道，“神术也许能够做到突破生殖隔离，但如果你的神术赢强大到这种程度了，我们的检测也就没有任何意义。毕竟我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监控这种程度的神术。” 经历如此“大风大浪”，乔木也懒得再伪装成茫然无知去问为什么要检测生命形态了。不过他的沉默并没有引起怀疑，毕竟前面那五十多项他也没怎么追问。 “那我能回去了吗？”这个倒霉的地方，他现在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白大褂却说：“等实验结果出来的吧。” “出来？当场就能出来？” “不然呢？”白大褂解释，“我们会直接将你的精子人工注入卵细胞内，然后对受精卵进行催化，将第一次分裂的时间提前至一小时左右。” “只要受精卵完成首次分裂，无需要形成卵泡，我们就能对它进行基因测序和模拟胚胎发育了。模拟发育的结果出来，我们就能知晓你和人类是否存在生殖隔离了。” 接下来的时间漫长到令人发指，每一分钟都有一个小时那么漫长，这也成了乔木两辈子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他完全没心思玩手机，干脆拽了把躺椅出来，躺在上面闭目小憩，也避免与其他人交流。 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中，他也想起了两天前自己与大蛇丸的那场对话。 “神术检测显然不需要以这种方式传话，说明这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要查的另有其事。” “这用不着你说！我现在需要知道的是，我使用灵魂之力这件事，可能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地狱中只有你一直往返我的专属地狱，你应该不止在研究那些妖怪，也在偷偷研究我的灵魂之力吧？” “只是捎带着做一些小实验而已，并没有给您带来任何困扰。”大蛇丸那副“我很有分寸吧”的表情，看得乔木手心直发痒。 “说回正事，”对方立刻转移话题，“我对灵魂之力的研究还浮于表面。就我目前的了解，您使用灵魂之力最大的麻烦，就是您的生命形态在不可逆地转化。新起点会不会是想要确认这一点？” “确认这一点？确认什么？” “确认您还是不是人类。” “这不可能，”乔木立刻否认，“公司都公开制造破面了，想知道哪个员工不是人类，直接做体检就行，何必这么弯弯绕绕？” 大蛇丸却双手一摊：“这么弯弯绕绕，不正说明这件事没您想得那么简单吗？” “当然，”对方随机补充，“这只是我的猜想。新起点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的建议是，您可以让毛去探查一下，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这确实是最方便的手段了，但乔木没有采纳。他不想自己过于依赖毛的能力，这会摧毁他对他人的判断与信任能力。而且频繁地让毛出现在现实中，出现在公司员工身边，也是一件风险很高的事情。 “对了，如果您不介意现在聊这个的话，”大蛇丸想到了什么，“关于您的灵魂进行自我修复一事，我大致有了一个猜想。” “是什么？”乔木虽然不觉得这件事是当务之急，但他也不缺这点时间。 “我认为，您的灵魂，或者说您的生命形态，正在向魔鬼转变。” “魔鬼？”乔木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反问，“我在变成魔鬼？” 这太天方夜谭了！这家伙是在糊弄自己吗？ 大蛇丸却轻笑道：“不妨先听听我的依据？” “翼尊曾经的次生宇宙，内达女士恰好有着足够的了解，毕竟翼尊曾与她所在机构的死敌合作过一段时间。按照内达女士的描述，我总结出了一些情报： “在那个宇宙中，上帝创世后，首先创造了天堂与天使来辅助自己管理那个世界，之后又为了平衡而创造了地狱与魔鬼。再后来，祂为了追求更多的可能性，以天使和魔鬼为蓝本，创造的人类。 “也就是说，天使、魔鬼和人类，至少在那个次生宇宙中，他们都拥有相同的本质。大概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人类与黑猩猩的差别。” “你到底要说什么？”乔木皱着眉头催促。 “我要说的是，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灵魂之力对人类的改造，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径，而是存在两个分支，”大蛇丸随手比划着，“一个分支的尽头是天使，另一个分支的尽头是魔鬼？” 乔木的眉头已经紧紧皱成一团了：“灵魂之力在把我改造成魔鬼而非天使？这也太……” 他想说太荒唐了，却瞬间卡壳了。 是谁黏在他的背上？地狱君主的翅膀。 是谁最先用灵魂之力改造了他？地狱君主的翅膀。 是在传授给他关于灵魂的知识？地狱君主的翅膀。 他帮助翅膀打造了什么？天堂吗？当然不是，是地狱！ 他为自己打造了什么？还是地狱！他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为啥不能打造个天堂。 他的地狱中有什么？全是妖怪…… 但问题又来了：这些都只是象征意义，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大蛇丸却有自己的见解：“人类对神的崇拜，本身不就掺杂了大量的象征意义吗？圣像、圣物、圣礼，这些符号不都充斥着象征意义吗？究竟是象征毫无意义，还是单纯的我们不了解象征的意义？” 乔木有些被绕迷糊了，不过他能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说白了就是“你咋知道这些在翼尊的世界与力量体系中，没有实质性影响呢？” 两人显然没有能力深究这个问题，只能暂时搁置。 “因为这些象征意义，我的灵魂在向魔鬼、而非天使转变？”他直接摇头，“你的论据太薄弱了。” “我说了，这只是猜想，”大蛇丸解释，“而且这只是其一。” “您的灵魂以超越您自身意志与知识的方式，自动将亡魂转化为灵魂之力，用来修补自己。您觉得这像什么？”大蛇丸没等他回答，直接给出了答案，“像不像某种生物本能？” “就如同我们失血过多时，体内处于沉睡状态的骨髓会被激活，以加速造血。您并不了解这个生物过程，甚至都不一定知道有这种机制，但并不影响这个机制的存在与自我运转，不是吗？” 乔木愣愣的，他发现，自己有些被说服了！ “善良的”天使自然不会损毁人类的灵魂来修补自身，这明显就是魔鬼才能干出来的“邪恶勾当”。 “还有吗？”他试着问。 “还有第三点，”大蛇丸说，“在与无形者的战斗中，您驱使那个恶灵充当人肉炸弹，以自杀的方式摧毁了一只眼球。” “这个又有什么问题？”乔木疑惑。 “那个恶灵，她凭什么那么听话，您一下命令她就狂热地答应了？” “因为我是地狱的……Ceo？”乔木说到一半就犹豫了，很没底气。 大蛇丸摊手笑道：“那群恶灵，他们崇拜的是魔鬼，而不是什么Ceo，不是吗？” “你是说，我身为魔鬼的生命形态，影响了他们？” “这么说并不准确，毕竟您还不是魔鬼呢。如果这个猜想成立，应该这么说：您生命形态中偏向魔鬼的那部分，对他们形成了某种神秘学意义上的操控与影响。” 乔木彻底沉默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觉得，自己真的被说服了。 良久，他突然怒气冲冲地仰头大吼：“翅膀！翅膀！你给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他的大吼立刻将大蛇丸实验室中的实验员吓了一跳。看到Ceo要和董事长吵架，这些人立刻逃命似地跑没影了。 乔木又叫了好几声，大蛇丸开口了：“你在叫什么？” 是大蛇丸的声音，却不是大蛇丸的语气。 乔木一个哆嗦，看向对方，却发现此刻的大蛇丸，不仅是眼神与表情，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他强忍着那久违的跪地膜拜的本能冲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怒火：“你少装傻子！大蛇丸刚才说的你肯定都听见了对吧？是不是真的？！” “大蛇丸”冷漠地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有些出入，但差不多。” 听到这话，乔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要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你说什么解释？你把我变成魔鬼了，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首先，你从没说过你不想做魔鬼；其次，是你自己在向魔鬼转变，我只是没有干涉这个进程。” 乔木哑然了。他知道翅膀没必要骗自己，但他还是很恼火：“那你也应该知会我一声吧？！” “告诉你，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区别？”“大蛇丸”却冷漠地反问，“与你合作的是地狱君主的翅膀，不是天国副君的翅膀，这种影响之下，你以为自己有的选吗？” 乔木沉默了。 半晌，他近乎无赖地说：“我不管！我不做魔鬼！你帮我想想办法，我要做天使！” “我做不到，”“大蛇丸”缓缓摇头，“路西法被放逐地狱时，已经被剥夺了天国副君的权柄，只保留了天使的光辉形象。所以我帮不了你。” 就在乔木感到无比沮丧之时，它又话锋一转：“你需要自己努力。” 第976章 949.别管我，你们先斗着 “我自己要怎么努力？”乔木茫然之际，又燃起了希望，“难道真的有什么办法？” “大蛇丸不是告诉你了吗？象征意义。你需要积累足够强大的象征意义，它们要凌驾于地狱之主的翅膀、凌驾于伪地狱之上。这样一来，你就能向着天使的形态转变。” “象征意义？那到底是什么？”乔木喃喃地提问。 下一秒，一股灵魂之力涌入他体内，伴随着这股灵魂之力无可抗拒的改造，他的大脑中也多出了一些知识。 关于象征意义的知识。 而他的生命形态，也向着魔鬼的方向更进了一步。 对路西法之翼这种不加商量就擅自胡来的举动，此刻的他已经无力吐槽了。他甚至还得感谢对方愿意帮他这个忙。 天使or魔鬼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乔木这才想起来他这次来地狱是有正事的。 “我怎么才能不让公司发现我的真实生命形态？”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路西法之翼”，“你给我施个法做伪装？” “施法？”“大蛇丸”冷冷地看着他，“法术是异教徒的手段，上帝的造物没有法术，只有仪式。” “别管是什么，给我施个仪式吧！”乔木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你只有一个选择，”不知是不是错觉，路西法之翼的声音更冷了，好像被他惹怒了，“那就是彻底转变为天使或魔鬼。” “啊？”乔木愣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意思？！我得需要伪装成人类，你让我彻底变成……” 他的质问戛然而止，对面的大蛇丸，又恢复成了那副阴险狡黠的模样。 而对方那因承受不住路西法之翼而不断崩溃的灵魂，此刻也被自动附着上来的海量灵魂之力修补着。 显然，路西法之翼离开了。 “关于这个问题，”大蛇丸伸出长长的舌头，在口周舔了一圈，似乎在回味什么，看得乔木直犯瘆，“我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想。” “直接说！”乔木没好气地催促。 “正如我开始所说，在翼尊的次生宇宙中，天使、魔鬼与人类，这三种上帝造物，他们的本质是相同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您彻底成为天使或魔鬼后，您就可以轻松伪装成人类了？” 乔木第n次沉默了，他是真的不想承认大蛇丸这家伙比他聪明，但这就是事实。这家伙实在比他聪明太多太多了。 “你确定？”但他还是觉得这家伙不靠谱。 没想到大蛇丸却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只是对翼尊的建议做出分析罢了，您是在质疑翼尊的建议吗？” “好了，我知道了。”乔木无奈地挥了挥手。 这样一来，问题不就又绕回来了？ 他想要成为彻底的魔鬼，其实很简单。大量调集灵魂之力改造自己就行。 可他不想当魔鬼啊。谁特么想当魔鬼啊？ 丑死啦！ 可让他短时间内积累足够的象征仪式来扭转自己的生命形态，那也太难了吧？ 愁死啦！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帮您。当然，我需要翼尊教给您的那些知识。” 大蛇丸这么一说，乔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象征仪式的知识可以教给地狱中的任何人，唯独不能教给大蛇丸。 这个仪式太危险了，大蛇丸也太危险了。 理论上，一个掌握了象征仪式的普通人类，完全可以反过来影响甚至扭曲上帝！ 当然这是理论上，实践起来的难度，和这个人类徒步环游银河系没什么区别。 可架不住大蛇丸不是普通人类，他更不是上帝。这厮一旦掌握了象征仪式的知识，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在不知不觉间，直接变成对方的形状…… “乔工……乔工？乔工！” 乔木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什么事？”他睡眼惺忪地坐起身，问面前的白大褂。 “结果出来了，”对方停顿了一阵，见他毫无反应，只好扫兴地耸了耸肩，“根据模拟胚胎发育的结果，你的……‘孩子’……” 对方说着，双手在耳边勾出个双引号：“……存在轻微的先天畸形。” “先天畸形？”乔木皱起了眉头，一脸惊讶，“那些设备真的有辐射？” 白大褂被这个问题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憋了好一会儿才道：“和设备没关系，是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乔木顿时紧张起来了，“我有遗传病？” “不是遗传病，是先天畸形！”这个年轻的白大褂已经有些抓狂了。 “先天畸形？”乔木却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笑着摇头，“不可能！我要是有先天畸形，能二十多年都没发现？开什么玩笑……” “不是你！”白大褂现在是真的相信这位天才调查员高考二百多分了…… “不是你先天畸形，而是你的孩子先天畸形！”他平复心情后，勉强解释，“这个先天畸形是你的生命形态导致的！” “我的生命形态？”乔木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什么形态？亡灵？天使？吸血鬼？牛头人？” “我怎么知道！咳咳……”白大褂崩溃地吼了一句，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举报，赶忙收敛。 “行了，我来解释吧。”之前在那边不知给谁打电话的中年白大褂走了过来，将自己的下属打发走。 “我之前跟你说过，神术的滥用会给现实世界造成不可逆的伤害。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对神术的钻研，会扭曲使用者的生命形态。” “所以，”乔木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是什么生命形态？” “我们不知道，不同的神术必然对应着不同的生命形态。”白大褂摊手。 “我这么举例吧。如果你的神术来自上帝，那你钻研到最后，很可能就会变成……” “上帝？”乔木接茬。 对方也被呛了一下：“是天使！” 见他点头，对方又道：“而如果你的神术源自某个野猪神灵，那你钻研到最后，可能就变成野猪？猪头人？或者猪大肠？我不知道，但你应该能理解了吧？” 乔木又乖乖点了点头。 白大褂又问：“你对你那个灵魂之力，应该已经钻研了一些了一段时间了吧？我强烈建议你，不要再钻研下去了。你的生命形态已经开始转变了，这个过程同样是不可逆的。到最后你会变成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耸了耸肩：“往好了想，你也许会变成那个神灵的眷族。但你也有可能会变成它的大便或者腋毛，你要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我认识到了，”乔木认真地使劲点头，“您说话真难听。” 白大褂罕见地露出了笑容：“我这也是为了让你重视起来。毕竟你们这些年轻人、调查员，无法无天起来，谁都拦不住。” “对了，”乔木又想到什么，连忙问，“是不是我以后生的孩子都有可能畸形？” “不是有可能，”白大褂面色严峻起来，“而是一定会出现先天畸形！这和基因不同，基因有概率，这个则是百分百！” “也就是说，除非你能接受一个先天畸形的孩子，否则你这辈子已经不能生育了！” 乔木默然了。片刻后，他却无所谓地撇了撇嘴：“那不正好？这年头谁想生孩子啊？孙子才想要孩子呢。” 中年白大褂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走。 乔木则连忙问：“现在我能回去了吗？” “再稍等一会儿，”对方头也不回地说，“需要先关闭一些设备才能打开大门。” 白大褂们纷纷开始拆卸设备，全程沉默的唐蒙则来到他身边，好奇地问：“你真的不想要孩子？” 乔木奇怪地看了一眼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似乎有些遗憾。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对方：“你结婚这么多年了，为啥不要孩子？难道……” 问到最后，他的视线就故意往对方裤子上瞥。 唐蒙没搭理他的挑衅，而是认真地回答：“对我而言，家里有一个调查员就足够了。” “哈？”乔木没理解，“这算什么理由？” “以后你就明白了，”唐蒙耸了耸肩，不打算解释，“也或者你到最后都不会明白，毕竟每个人的想法和观念都不一样。” “不是，你不想让孩子当调查员，就让他干别、的……” 乔木卡住了，眼神中浮现出震惊的神色：“调查员的孩子，一定是调查员？！” 但他立刻否认了这个猜想：不可能，范鸿也有儿子呢！还有岳阳分部的王琳，儿子也快上高中了。他知道不少调查员都有孩子。 看着唐蒙揉着后脖子露出不太舒服的表情，他马上纠正了自己的猜测：调查员的孩子，不是一定成为调查员，而是可以成为调查员？他们天生就是所谓的“天赋者”？ 但他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天赋”，其实就是大难不死。大难不死之人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大难不死？这完全说不通。 不，换个说法就说通了…… 他盯着唐蒙：“所谓调查员，就是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这是你自己猜出来的，和我无关，我只是口误，”唐蒙默认了，又轻声道，“就当是给你的补偿吧，之前在项目里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乔木立刻将这个话题抛之脑后：“你怎么转性了？” 唐蒙瞥了他一眼，缓缓道：“乔木，你我不是敌人。” 他默然片刻，点了点头：“但也不是朋友。” 听到这话，唐蒙也点了点头，许久才长舒一口气：“这样也挺好。” “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乔木终于问出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唐蒙老早看破了他最大的秘密，却一直无条件地替他隐瞒，而且在很多事情上，也愿意顺水推舟给他提供一些帮助，还不求回报。 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在放长线钓大鱼，所以一直保持高度警惕。但现在他觉得这个想法是错的，可这样一来，他就实在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图他什么了。 唐蒙沉默良久，才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从来没想驱使你做什么，我只是想保护我的世界。” 这句话立刻让乔木想起来，对方曾经要过他一个承诺，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做任何伤害这个世界的事。 他心中一动，立刻道：“那你就应该帮我，帮我晋p10甚至p11。只有这样，我才能帮你保护这个世界。” 这句话换来的是唐蒙冷冷的一瞥：“这话你自己信吗？” 乔木讪笑着，不再说话。 这个老刑侦还是那么敏锐，敏锐得让人讨厌！ 天聊完了，乔木重新躺回到躺椅上。唐蒙则伸了个懒腰：“话都说开了，总算舒服一些了。” 他过来找乔木聊天，就是为了把话说清楚。他从未想过对对方不利，他一切决策的判定标准，都是如何更好地保护这个世界、这个国家，以及每一个他在乎的人。 这个过程中，他们自然会不可避免地发生冲突。 所以他需要和对方达成共识，共同管控冲突，不要让冲突无止境地恶化成无可挽回的战争。 唐蒙离开了，乔木则重重松了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 大蛇丸猜得没错，在成为天使或魔鬼后，他确实可以轻松伪装成人类，毫无破绽的那种。 但他没把自己伪装成完全的人类，而是留了一些瑕疵。 毕竟公司突然毫无征兆地查他，肯定是掌握了一定的线索。如果他什么都不给，把自己伪装成白莲花，那在有心人眼中，只会加重他的嫌疑。 不如给出一些不痛不痒的破绽来，让对方放心。 十多分钟后，白大褂宣布闲杂人等可以离开了，乔木没有犹豫，起身就往外走。 但还没走到大门口，被唐蒙打开的大门外，就赫然站着两个人。 所有正往外走的人都停住了。 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乔木认识，是张世光。另一个…… “洪总，您怎么来了？” 洪总？新起点只有一个洪总，那就是总裁洪永义。 “路过，就顺便过来看看，”洪永义笑着往里走，“看样子结果不错？” “嗯，还算不错，”唐蒙主动介绍，“乔木确实在使用神术，而且已经出现轻微的生命形态转变。这是一种全新的神术，并未记录在案，幸好我们发现得及时。” 洪永义点了点头：“这么说是误报？” “嗯，可以判定为误报了。” “那就给那边回信吧。”洪永义这句话不是对唐蒙说的，是对另一边的张世光说的。 张世光点头应下来，看向乔木的目光中却藏着深深的疑惑：萨万娜的判断就算会出错，也不该错得这么离谱才对。但他一时也想不明白症结出自何处。 “需要我去沟通吗？”他压低声音询问。 洪永义看了他一眼：“一个非正式的通报函，还是血口喷人，让商务部那边随便回个话就行。” 见张世光哑然，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世光，调查员是有国界的。初代调查员确实做了很多贡献与牺牲，但正是因为当年你们那套行不通，才会有现如今的格局。你不能老抱着过去不放。” 张世光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洪永义也不多说什么，看向乔木的方向，与后者四目相对，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你们自便，我去找我们的小明星聊一聊。” 乔木对和老板聊天一点兴趣都没有，既不投机，也没好处，但对方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来的，他也只能打起精神应付着。 两人寒暄了好一会儿，都已经彻底走出风控部大楼了，聊天才进入正题。 “我知道你很想晋级p10，”洪永义笑着看了他一眼，“为这事儿和唐工闹别扭了？” 你装什么无辜啊？不是你们逼他和我闹别扭的吗？乔木腹诽着，脸上却一脸不忿：“人家是p11，我哪敢和人家闹别扭啊？” 说到这里，他又冷笑：“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最好祈祷在项目里别落单被我撞见！” “别说这种气话！”洪永义不痛不痒地斥责了一句，“他也是为了你好。” 乔木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不再说话。 洪永义顿时就有些头疼了。高会确实要求唐蒙和乔木划清界限，但现在看来，这划得也太清了吧？ 但他马上又想到，对方会不会是在演戏？心中顿时一凛，他又试探道：“上一个项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你跟我说，他要是有违规刁难你的行为，我替你做主！” 乔木仿佛可算是逮到机会了，立刻对着洪永义大吐苦水，把唐蒙在项目中是如何一次次搅合他，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却对自己的反击只字不提，仿佛自己就真的是个完美受害者一般。 洪永义在项目管理团队中也有自己的人，早就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了，对乔木这番夸大其词自然不信，却也并不点破。 乔木说完之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洪总，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洪永义也不给任何承诺，只是郑重点头：“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的。如果唐工真的有什么违规行为，我一定重重处罚！” 这种话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是在和稀泥，乔木自然不会装成傻子。 他脸上的期待迅速消退，冷冷道：“我现在发现了，当初答应下来的条件完全是亏本买卖，这个进度现在已经反过来成了我的累赘了。” 听到这话，洪永义心头一跳，他知道对方这是起了逆反心理，威胁要毁掉这个进度，重置项目。 “不要说这种气话！”同样的话，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呵斥，而是劝说。 他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可以现在就做主给你一个承诺，以后如果你在那个项目中有什么行动计划，可以报给我。如果我觉得可行，就帮你去做唐工的工作。” 乔木立刻惊喜而感激地攥住对方的手，连连感谢：“太好了！这个项目对我晋p10太重要了，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 “晋p10……”洪永义若有所思地轻笑，“你还真是锲而不舍。” “那当然，”乔木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毕竟晋级p10就能见识另外两个事业部了。” 洪永义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又道：“小乔，你晋p10这件事，我个人是持支持态度的。但你要知道，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高会里我也只有1.5票而已。” 见他认真地听着，洪永义非常满意：“当然我不是推脱，你愿意上进，我也愿意为你争取。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很有难度，你要有心理准备。” “有您的支持还不够吗？” 见乔木一脸失望，洪永义顺势又道：“高会中大部分人对你并没有什么敌意，大家只是心存疑虑，毕竟你太年轻了，也太能卷入各种各样的事件中，还树敌不少。 “所以这并不是说你积累多少功劳就可以的，关键还是你要让领导们信任、信服。” “信任、信服？”乔木喃喃自语，又疑惑地问，“这要怎么做？” “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洪永义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帮你。咱俩加个飞信，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不要像过去那样自己擅作主张。有事情就多问问我，多听听我的意见，我也可以帮你拿拿主意，你觉得怎么样啊？” “这会不会太打扰了？”乔木嘴上犹豫，行动上却毫不客气，直接掏出了手机。 他知道这就是洪永义今天的目的了。这位新起点的总裁，就是要越过公司，对他直接施加影响力，甚至尝试掌控他。 和孙庆书的选择如出一辙。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当初孙庆书拉拢他，是想彻底收复他，让他长期为己所用；而洪永义不见得有这个想法，这位现在大概只是把他当成对付孙庆书的工具。 “那您会帮我说服其他高会领导吗？”加完飞信后，乔木一脸期盼地问。 洪永义却摇头：“我不骗你，这个确实不行。你得用自己的表现去征服他们，我只能指点你，帮助你成长。如果让我以总裁的身份去说服、施压，只会适得其反，让他们更加不认可你。” 听到这话，乔木一脸失望地嘀咕：“这么麻烦啊？那还不如去找孙总呢……” “孙总？孙庆书？”洪永义心中一动，“听上去你们关系不错？” “不好，”乔木摇头，“他之前找过我一次，说能帮我晋级p10。我没接受，因为他之前和王宗江是一伙的。” “大前天在倪爱军家，他还故意阴了我一把，好像是恨上我了，”他说完又一脸不忿地嘀咕，“早知道还不如答应他呢。” 洪永义没听到他最后那句，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当回事。这位的注意力，此刻全都集中在他前面那句： “倪爱军家？是天津那个倪爱军？我记得前天是他姥爷……” “嗯，前天是他姥爷八十大寿，我去祝了个寿，顺便看看能不能认识点投资人，没想到就碰到孙总了。” 乔木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部分后，愤愤不平道：“他明知道我的罪过李贺，肯定不受李贺父母待见，还要来那么一出。说是介绍，分明就是挑拨离间！” 说到这里，他恼怒地问洪永义：“洪总，那种人是怎么有资格成为公司副总的？！” 洪永义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孙庆书出现在李老爷子寿辰上，并与李家三公子相谈甚欢”一事上了，被乔木这么一问，才猛地回过神来。 “毕竟能力不代表人品，”他一脸苦笑地摇头，“孙总的性格确实有些睚眦必报，为人又自视甚高。他毕竟是长辈，你躲着点他就是了。” 说完他又关心地问：“在你看来，孙总和那个李贺的父亲，是已经非常亲近了，还是互相客套？” 乔木只是思索了瞬间，就用肯定的语气说：“他们肯定说不上多年好友，但应该也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有思维宫殿，刚才去看了一下当时的记忆。我很确定！” 见洪永义表情凝重、彻底陷入沉思，乔木这下满意了： 别总想着拿我做筏子，我也给你们添把火，你们赶紧先斗起来！ ----------------- 孙庆书向李家靠拢，这对洪永义必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在得知这个噩耗后，这位总裁也暂时没了拉拢乔木的心思了。 乔木只是一把刀，李家却是一座山。孰重孰轻，他们这种人是最拎得清的了。 于是乔木终于重新迎回了清净的日子，但这种清净只持续了两天，就被唐蒙的一个电话打断了。 对方完全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上次究竟带走了什么？” 这个“上次”，自然指的是《奇幻世界艾泽拉斯》这个项目。 乔木轻笑：“你这么问我，不就代表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非常惊讶的：上一次他才带走泰坦守护者的实验数据，这一次唐蒙就已经知道了，这效率也是够高的。 他还以为这位还要对着冬拥要塞揣摩、纠结好一阵子呢。 “你答应过我的……” “我答应过你放弃那次行动中的一切功劳，”乔木直接打断对方，“我说到做到了呀，有什么问题吗？” 他带走实验数据，可从没想过上交公司换取功劳。 因为他早就意识到了，晋级p10，功劳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高会的态度才重要。 无论他赚取多少功劳、终结多少项目，只要高会不想他晋p10，他就绝对晋不了。 局面甚至可能演变成高会用p10吊着他，让他像老黄牛一样拼命工作。 所以他转变了思路：他不再立功了，不仅不立功，还要开始藏私。 藏私做什么？其实什么都不做。但高会不知道，也不敢赌，他们会感受到这种无形的压力。 他越是做了一大堆大动作却什么功劳没有，就以为着他藏私的东西越多、越惊人，高会承受的心理压力也就越大。 偏偏高会没法逼他把这些藏私吐出来，因为他们没证据，更没能力强行打开他的门门果实空间进去翻找。 就算他们找别的方法逼他吐出来，他们也无法保证他真的全吐出来了，甚至还要担心惹恼了他被他捅出更大的篓子来。 而一旦他们试图对他进行有罪推论或无视程序正义直接处置他，凭他现在的影响力，这一行为一旦曝光，很有可能会让整个公司陷入分裂乃至崩溃。 唐蒙也意识到这一点了，此刻的他是真的头疼，因为他知道，这一次高会很可能真的拿这小子没办法了。 公司确实明文规定调查员不得藏私，可规矩只能用来约束能被约束之人。在这一点上，乔木已经突破约束了。 不凭别的，就凭对方那完全超出研发部认知的门门果实运用水平。他很清楚对方交给研发部的数据只是冰山一角。 例如，研发部记录的门门果实最新极限距离是一千公里。但根据他收集到的蛛丝马迹，他相信对方的真实水平极有可能已经超过五千公里了——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些情报也已经严重过时了。 再例如那个神秘的门门果实空间。在乔木之前，那个空间一直是临时性的，供果实使用者短暂藏身，每次藏身都要临时开辟一个空间，而且很不稳定。 但到了乔木手上，虽然对方不承认，但那个空间明显就是永久性的了。毕竟对方总能凭空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肯定是提前放在里面的。 就凭这个永久性的随身异空间，公司严禁调查员藏私的规矩，就对乔木无效了。 这也是为什么公司一直非常警惕并禁止调查员掌握权力。这些“超人”，真的能凭借自身的实力突破社会规则的限制。一旦再让他们掌握权力，长此以往，真的会乱套。 他很想对乔木说：“你才入职两年就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干这种事了，你说我们为什么不敢让你晋级p10？！” 他知道说这些没用。因为反过来将，就算对方不这么干，高会也一样不会批准对方晋p10。 双方似乎已经开始进入斗狠环节了，这不是个好消息。 “开个价吧，怎么样你才愿意把那两份生态实验数据交出来？”懒得和乔木理论这些破事，唐蒙直接道出了这次电话的真实目的。 这个目的确实出乎乔木预料了。隔着电话，他眉毛一扬：“谁要？” 肯定不是唐蒙要，这事儿甚至不可能是唐蒙调查出来的。肯定是有人知道了艾泽拉斯项目中有两场持续十万年的生态实验，特意进去采集数据，才发现早就被他截胡了，于是让唐蒙帮忙索要。 “你别管！直接开价！”唐蒙没好气地说。 “你不告诉我谁要，我怎么知道怎么开价？”乔木嗤笑，“我开价p10，对方付得起？” 唐蒙深吸一口气：“是研发部。” “研发部？”乔木有些疑惑，“他们干嘛不亲自找我？” “我说了，你别管！你直接开价行不行？”那边不耐烦地催促。 乔木张口就想要两件专属道具，但开口的瞬间，他又停住了。 “让他们亲自找我谈，不然就算了。”留下这么一句话，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等了片刻，见对方迟迟没再打过来，撇了撇嘴，也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重新浏览起项目列表。 他现在有两件事亟需解决。 一件是他的卍解。他从积分商城弄了把浅打，但上个项目那一年的时间中，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入念，都无法让浅打向斩魄刀的形态转变。 东仙要也帮不了他。 所以他必须得回死神项目一趟，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而且还不能是随随便便的某个镜像，毕竟他大概率得向零番队求助，这样一来他的选择范围就非常狭窄了。 另一件事则是他的生命形态。 他利用纯净的四魂之玉、阿曼纳迪尔之翼的羽毛、小玄那重生与治愈的法术，以及地狱子民的“幸福”，东拼西凑地构建了一个象征仪式，成功将自己的生命形态扭转为天使。 但说成功显然不准确，应该说是“临时”。 这些象征，显然没办法和路西法之翼、地狱、专属地狱及其中被污染的灵魂之力等象征相媲美。 在成为最低阶的权天使后，他的生命形态并没有稳固下来，而是开始自动向堕天使转变。 这让他有些抓狂：除了路西法，其他堕天使都很丑，不比魔鬼好看！ 好在这一次，这种转变是可逆的。所以他现在必须寻找足够强大的象征，将自己的生命形态稳固为天使。 这样的象征并不好找，他一时也没什么头绪，只好对着项目列表寻找熟悉的项目，并回忆其中是否存在能帮到他的象征。 第977章 950.圣物博览会 美国洛杉矶，乔木按照报纸上刊登的广告，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酒店与房间号，敲响了房门。 房门打开，他毫不客气地一边往里走，一边朝房间的主人打招呼：“好久不见，你这胡子挺好看的。” 打招呼的同时，他也将本就不大的房间，里里外外打量了一圈。 拘束带等他审视完房间才关上门：“放心好了，这次我没出卖你。” “谨慎一点总不会出错，”乔木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直接坐在椅子上好奇地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上一次对方帮他偷渡，不仅让埃弗雷特丢掉了一个系列项目，甚至还间接害死了纳米。 他一直认为对方回去之后下场不会好，没想到时隔三个月再次相见，对方的状态似乎很不错，比上一次强得多。 拘束带想了想，大致解释道：“我们三个，就是我、线粒体和心眼，我们趁着公司陷入混乱，抓住机会统一了口径，没露出破绽。又在公司决定上手段之前，投靠了一个新崛起的派系，就被保下来了。” 他没说那个所谓的派系，压根就是线粒体一手建立的。这件事即使在埃弗雷特内部，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或者说凡是知道这件事的，都是线粒体最信任的人。 虽然他坚信线粒体和死神之间肯定有关联，也正是这种关联让他从那个女人手上活了下来，甚至越活越好。 可线粒体咬死了不承认，只说死神在项目里救了她一回，她放过死神的“卧底”只算是还人情。 既然那女人坚称自己和死神毫无瓜葛，他自然不会多事，向死神透露他们公司内部甚至派系内部的信息。 乔木看出拘束带有所保留，但他并不在意，直奔主题：“我要的消息找到了吗？” “找到了，”拘束带说着，从堆满桌子的报纸中翻找出一张递过去，“坐标我也写在上面了。” 乔木接过报纸一看，那个版面角落里的一条新闻，赫然介绍着墨西哥的新闻： 卡赫姆市南面的戈壁中发生了一件怪事。一位牧场主放养的几十头牛，竟然全部离奇死亡，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当地卫生与检疫部门已经介入调查，并将那一片隔离起来以防万一。 版面顶部的空白区域，则被人写下了一个详细的坐标。 “就是这个，多谢了。”乔木满意地点头，又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拘束带有些犹豫。 他本已经想好了，自己哪都不去就在这儿待着。毕竟他两次跟死神合作，都堪称九死一生，这次实在不想冒险了。 待在这里直到项目结束，既保证了他自身的安全，也能确保死神的计划不会因为他强制结束项目而流产。 他只要静静等在这里，等对方差不多的时候过来将他需要的空间领域知识教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在死神来之前，他本已经都想好了。可等死神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犹豫了。 乔木看出来了，直接推开一个空间门，一步迈入戈壁之中，转身朝他招手：“走吧，反正你也没事儿干，先陪我一起过去看看。有危险了我再送你回来。” 人家都主动发出邀请了，他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草草收拾了一下，就背着背包跟了过去。 有了具体的坐标，乔木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戈壁之中，几十头死牛被一圈警戒带圈在里面，在太阳的暴晒下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几百米外则是几个帐篷，烈日之下，进进出出的人依然坚持身穿隔离服。 更远处则零星停着十几辆警车，每当有人试图靠近，警车就会鸣笛警告；如果对方不听，拿着喷子的警察就会下车驱逐。 没有人能看见的乔木和拘束带，戴着口罩直接翻过警戒带。 “我打听过那个人下落的相关情报，但没人关注这个，”拘束带低声介绍，“因为现阶段抢夺命运之矛根本不可能成功，会引来加百列。相反，只要我们一直跟着主角，在项目结束时，自然能轻松地从女主角那里拿到命运之矛。” “我知道，”蹲身研究死牛的乔木随口回答，“我没打算一开始就拿，不然我担心项目直接就地重置。” 见对方很拎得清，拘束带也放松下来，就好奇地问：“方便透露一下吗？你要命运之矛做什么？” 那东西属于“对神特攻”的道具，在现实世界没啥用，就算在项目世界，也只对基督教体系下的上帝与天使有用。 这种使用范围极其狭窄的道具，你把它放在埃弗雷特调查员们的手里，他们可能都会因为嫌沉嫌脏而随手扔掉。 乔木的回答，却非常不可思议：“收藏。” “收、收藏？”拘束带低着头，愕然地瞪着对方的后脑勺，“这是玩笑吧？” “确实是收藏，不然你说这玩意儿还有什么用？”乔木凭空掏出一张酒精湿巾擦了擦手，“走吧，这里没什么价值。” 他没说谎，命运之矛，也就是不带枪杆的朗基努斯之枪，一旦成为象征仪式的一部分，确实得一直收藏着不能扔掉。 拘束带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么回事，那玩意儿确实没别的用途，但这反而更荒唐了。 埃弗雷特公敌冒天下之大不韪再次偷渡埃弗雷特的项目，却只为了搞个收藏品？让他的同事知道了，非得气死气疯一群人不可。 “这就结束了？没什么成果吗？”他将这个念头甩开，有些郁闷地问。 他比乔木先降临，为了搞到这个坐标可花了不少心思。没想到对方只是过来看了两分钟就完事儿了。 “有成果，至少知道这个世界的底细了。”乔木说着，向北面眺望了一眼。 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浓郁能量，以奇怪的带状一路向北延伸。那应该就是命运之矛留下的痕迹。 “底细？什么底细？” 这次乔木没有回答。 他本以为这个项目和翅膀来自的项目同属dC宇宙，应该有相同的力量体系，结果并非如此。 现在想来，《地狱神探》与《路西法》虽然都是dC宇宙题材，但更像是借鸡生蛋，借用dC的人物讲述一个独立的故事。 所以路西法之翼使用的是灵魂之力，而这个世界的圣物则蕴含另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能量。 见他不回答，拘束带也不在意，又问：“接下来去哪？” “欧洲。” “欧洲？”对方疑惑地提醒，“这个项目的剧情可都在洛杉矶。” 乔木却已经凭空拿出了一张单子，又掏出笔在上面画了个对号。 拘束带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那是一份清单。 命运之矛、金约柜、圣体裹尸布、荆棘冠冕、圣十字架、圣甲虫……密密麻麻拉了一长排。 他顿时目瞪口呆：“你这是打算办基督教圣物博览会？！” ----------------- 短短两天时间，都灵大教堂的圣体裹尸布、西班牙巴伦西亚大教堂的圣杯、科隆大教堂的三王圣骸同时失窃。 一同失窃的还有数枚公开展出的圣十字架碎片。 除此之外，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圣杯也被人以神秘方法挪动，英国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埋藏圣杯的地方则出现了挖掘的痕迹，各地多件基督教圣物的安保系统都被触发。 一时间舆论哗然、教廷震惊，全球信徒人心惶惶、各地警方亚历山大。 阴谋论漫天飞舞，媒体怀疑世界的阴暗面中诞生了一个神秘的犯罪联盟，公众则怀疑这是共济会大行动的前兆，各国警方则跑断了腿。 几乎所有圣物存放点，都被警方和安保人员24小时不间断地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一只苍蝇都不敢漏过去。 “这个世界真是假货横行，”巴黎郊外的大巴车上，乔木忍不住埋怨，“去了几十处了，结果就三件是真货。” 拘束带则好奇地问：“所以你是怎么鉴定真伪的？这些东西真的蕴含某种法力？” “是有某种力量，”见拘束带瞬间起了兴趣，乔木笑道，“但你用不上。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些只有虔诚的基督徒才能用上，而且只对基督教神话体系中的反派有效。” “我就是基督徒。”拘束带嘀咕了一句，但兴趣已经明显消退了。 “不过我可以研究一下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用，如果有适合你的，你可以考虑弄一两件防身。”乔木这几天一直在研究他搞到的圣杯、亚麻裹尸布和三具骷髅架子该怎么用。 目前来说，除了圣杯他研究出了一些门道外，其他东西他都一头雾水。 圣杯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将任何液体倒入其中并虔诚祷告，液体都会变成红葡萄酒，饮之可迅速恢复体力。 这还是拘束带帮他研究出来的，因为他不会祷告，不过他现在开始跟对方学习祷告了。 两人下了大巴车，看着对面冷冷清清却遍布保安与警察的沙特尔主教座堂。他们还没动，几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警察已经警惕地将两人团团围住。 检查完护照又审讯一番后，警察就开始驱离他俩：“教堂暂不开放，这里不接待任何人，请你们立刻离开！” “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我们可是从美国千里迢迢赶过来的，”乔木的请求被拒绝后，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该死的盗窃犯！” 听到这抱怨，一个警察忍不住耸了耸肩：“谁说不是呢？” 拘束带则为之侧目：你这么骂自己真的好吗？ 在警察的目送下，两人很快就离开了这条街区，但转眼就又出现在教堂内部。 此刻的教堂中同样遍地制服，还有不少工人在安装各种安保设备。 “还好咱们来得早，等他们装了红外监控就麻烦了。”乔木说话声音并不小，两人头顶几米处的工人却完全没听见。 他俩都没准备隔热毯之类的道具，这个世界是零几年的，这类装备肯定也不好搞。 两人一路来到展厅，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们此行的目标：圣袍。 “这件是真的！”远远的都没看清陈列柜中的物件，乔木就直接做出了判断，又介绍道，“这件就是圣母玛利亚圣灵感孕时穿的袍子。” “我知道！”拘束带驳了一句，又忍不住吐槽，“我受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乔木则直接越过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来到陈列柜前。但他的手刚触碰透明的防爆玻璃，就停住了。 他左右看了看，展厅中的所有人，此刻都纹丝不动。还有一个人迈出的一条腿停在半空中，就这样还稳稳站着没有摔倒。 转过头来，同样纹丝不动的拘束带身旁，一个一身黑色西装、一头金色短发遮住半张脸的女人，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你就是最近声名狼藉的圣物大盗？”女人只觉得荒唐无比，“一个权天使竟然成了贼？可惜你这次选错了目标。” 乔木瞬间认出了对方，紧接着就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向圣母玛利亚告知受胎的天使，正是加百列！ 这肯定导致这位炽天使与这件圣物之间，存在着某种神奇的联系。 “好吧，我认输，”乔木举起双手，“这件圣物我不要了，我这就走。” 加百列脸上高傲而讥讽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火山爆发前夕那令人不安的平静。 乔木的表情也消失了，他放下手，平静地问：“你要押送我回天堂吗？” 没想到加百列却摇头：“不。” 紧接着，对方正了正胸前的领结：“像你这种败类，我会直接就地处决！” 话音落下的瞬间，乔木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一刀贯穿了她的喉咙。 加百列却依然沉静地站在那里，低头看了看自己喉咙前的武士刀，不屑地说了一句：“真是没教养。” 她的语气无比平静，但看向乔木的眼神，却如基地风暴一般凛冽了。 紧接着，加百列抬手一拳，直接挥向乔木的脑袋。 这一拳看上去平平无奇，速度甚至还比不上练过半年自由搏击的菜鸟。 可就是这么普普通通的一拳，乔木却有种避无可避的错觉。那雷霆万钧之势，仿佛朝他砸来的不是一只瘦削的拳头，而是一座占据整个世界的大山！ 他几乎是用尽平生之所能去躲避，可这一拳却依然砸在了他的侧脸上。 下一秒，他外套里面，不破鳞甲的十枚亮银鳞片瞬间变成了暗紫色。而他本人也如出膛的炮弹一般，整个人连续撞破数道修道院墙壁，直接飞了出去。 加百列却皱起了眉头：这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一拳，竟然没能杀死那个堕落的权天使？ 她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教堂之外。可此刻的街道上，哪里还有那家伙的身影？脸色一变的她立刻返回教堂，就看到圣袍还安静地躺在陈列柜中，可那个人类同伙却不见了。 被敌人如此戏耍，这让她一时怒火中烧。但看了眼墙上的十字架，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算你走运！”她冷哼一声，身后一副黑色翅膀展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破碎砖石落地的轰鸣声中，夹杂着人们的惊呼与尖叫。很快，沙特尔主教座堂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也注定要在接下来几天，给全球媒体留下足够的谈资。 ----------------- 拘束带前一秒还在教堂中，下一秒随着一阵强烈的坠落感，他就莫名其妙地摔在了一处极度柔软的东西上。 等他反应过来猛地坐起身时，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他的旅店房间！ 什么情况？难道我做梦了？其实死神没来，之前都只是一场梦？ 胡思乱想之中，他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乔木从会客间走了进来，左脸一片巨大的淤青，肿得不成人样。 对方这副模样又吓了他一跳：“你、你这是怎么了？被马蜂蜇了？” “是加百列。”乔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郁闷地拽出一面镜子和急救包，对着镜子处理起脸上的伤口。 “加百列？！”拘束带吓了一跳，声音直接高了八度，“咱们遇到她了？！” 这个项目的基本常识，绝对绝对不要去招惹四个存在：撒旦、加百列、午夜老爹，以及撒旦之子玛门。 因为他们是无敌的。 听了乔木的描述，他觉得万分不可思议：“咱们竟然能活着逃出来，简直太幸运了！” 不然只是陪人偷个东西就死得不明不白，那也太亏了。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他又安慰自己。毕竟从乔木这里知道了，加百列使用的手段竟然是时间停止。 这可是一条全新的情报。在此之前，那些招惹撒旦与加百列的调查员，全都在一瞬间死得惨不忍睹，没有任何人能看到这两位的轨迹与动作。 现在他知道了，不是这两位速度太快，而是其他人的时间被停止了！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道，“要直接冲过去，拿了圣袍立刻结束项目吗？” 对着镜子擦碘酒的乔木却含混不清地说：“不要了。” “不要了？”拘束带有些惊疑。 他本以为对方肯定是那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主儿，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达成目的。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不过对方这个选择，也让他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冒险了。 “那咱们直接结束项目？” “不，不结束，”乔木却摇头，“改变计划，去找康斯坦丁。我看上了一件新的东西，得好好计划一下要怎么搞到手才行。” “新的东西？”心又提起来的拘束带，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 这次乔木没有为他解惑。 第978章 952.这几吨圣水归你了 约翰·康斯坦丁是dC漫画中的一位经典反英雄。他自私、卑鄙、冷酷，行事风格饱受争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同时也是好莱坞禁烟大使。 他天生拥有通灵能力，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鬼怪，也因此被父母误认为精神类疾病而饱受折腾。 15岁那年他终于无法承受这种压力而选择自杀。因为基督教自杀者不入天堂的教义，他坠入了地狱。 在地狱中度过漫长的两分钟后，他被成功救活了，也因此理解了自己的天赋。 自己终将坠入地狱的事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导致他染上了强烈的烟瘾，每天要抽超过30根烟。 但也是从那一天起，他开始努力学习神秘学知识、磨炼驱魔技巧，只为了摆脱自杀者的罪孽，死后能够远离地狱、进入天堂。 几十年来他勤奋不辍地放逐了无数魔鬼。也许是怕上帝打盹儿，为了彰显自己的功绩，每次驱魔他都会留下自己的姓名。 这也让他成了魔鬼最痛恨的驱魔师、地狱最渴望的灵魂。数以百计的魔鬼磨刀霍霍，等他死后“盛情款待”；就连地狱之主撒旦都宣布他死后自己会亲自去接引他的灵魂。 但他的付出与努力却并未得到天堂的认可。相反，就在他41岁那年，每天的30根烟，终于成功帮他患上了肺癌。 时日无多的他在接受女主角安吉拉·多德森警探的委托中，接连失去两位挚友后，最终挫败了加百列与撒旦之子玛门的阴谋。 弥留之际，他向亲自前来接引他的撒旦提出条件，他会乖乖和对方走，对方则要释放安吉拉双胞胎妹妹伊莎贝尔的灵魂。后者是一位虔诚的信徒通灵者，为了挫败玛门的阴谋，选择自我牺牲坠入地狱。 这种临死前发自内心的牺牲终于得到了上帝的认可，他的灵魂也脱离了撒旦的掌控，得以升入天堂。 可愤怒的撒旦却在此时选择救他一命。那位夺走了他的肺部肿瘤，顺便帮他清洗了肺内焦油，让他得以继续存活，以期他终有一日继续犯错，乖乖下地狱。 在影片的最后，康斯坦丁就以这种颇为讽刺的方式活了下来。 整部影片都充满了剧中角色与传统形象的戏剧性错位。 例如神话中告知上帝之子降世的加百列，却在影片中一力策划了撒旦之子的降世，并为其接生。 再例如历史上杀死上帝之子的命运之矛，却成了撒旦之子降世重生的关键道具。 更例如本该仁慈、救赎的上帝，却用全人类的灵魂与撒旦打赌，还要求人类自我牺牲；而本该掠夺灵魂、玩弄生命的撒旦，却延续了主角的生命。 而此刻的康斯坦丁，刚被心情不爽的加百列狠狠婊了一通，出来买包烟的工夫，就在大街上被魔鬼袭击了。 一只由成百上千昆虫组成的人形怪物，在突袭中狠狠将他打飞，之后那双由蟑螂、蜈蚣、蝗虫和苍蝇拼凑出的手掌，就狠狠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康斯坦丁努力去够摔出去的阿米蒂维尔尖叫甲虫。 这种装在盒子里的甲虫，感受到震动就会发出刺耳的鸣叫。它的声音对普通人来说和蝉鸣没什么区别，但在魔鬼耳中，就如同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会让它们不受控制的打颤、乏力。 但甲虫离他太远了，他拼命挣扎，指尖距离甲虫的火柴盒却依然还有至少一米的距离。 他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双眼发黑、四肢冷麻无力，这是长时间缺氧的症状。 ‘没被肺癌杀死，却要被突然冒出来的魔鬼杀死吗？’迷迷糊糊之中，他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让他感到遗憾、不甘，却又有种尘埃落定的解脱感。 “嘿！虫子，看这边！”一个隐约的喊声，似乎是从很远之外传来的。 魔鬼抬起由无数飞虫拼凑出的头颅，几米开外，一个人类怀抱一根消防水枪，正朝它摆手：“洗澡了吗？” 话音刚落，一股高压水流从水枪中喷射而出。 被如此挑衅的魔鬼发出一声尖啸，正要冲过去先解决那个愚蠢的人类，散开的水花就已经打在它身上。 灵魂瞬间被前所未有的剧痛吞噬，在惨叫声中，数以千计的昆虫瞬间溃塌一地，一股浓郁的白烟也在车灯下缓缓消散。 被淋成落汤鸡的康斯坦丁在地上躺了好一阵子才摆脱缺氧的症状，他揉着脖子坐起身，吐掉嘴里的和着水的死飞蛾，又一把拽掉勾住自己头发的螃蟹，看着乔木打量了片刻，才点头道了声谢。 “那是什么魔鬼？”乔木看着一地的昆虫尸体问道。 已经站起身的康斯坦丁打掉挂在身上的虫子：“是别西卜的手下。” “别西卜？”乔木茫然地回头看向从皮卡车上跳下来的拘束带。 对方接过他手中的消防枪和水带开始拆卸：“别问我，我没上过教会学校，没学过这些知识。” “新人？”康斯坦丁皱了皱眉头，看在他们救了自己一命的份儿上，还是解释道，“万虫之王别西卜是撒旦的副手，一个强大而狡诈的魔鬼。” 他走到乔木两人驾驶的皮卡车旁，看着车斗中那巨大的水箱，从上面摸了一把上面残留的水渍，感受了一下，顿时面露惊讶：“圣水？这么多？” “都是约旦河水，”乔木得意地拍了拍水箱，“里面还有一片圣十字架的碎片。” 流经迦南地的约旦河水，最适合制成圣水，威力远超过普通的自来水或雨水，在驱魔人市场上很受欢迎。 康斯坦丁无语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平平无奇的水箱里面荡漾着的不知几吨圣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有约旦河水制成的圣水，但只有两小瓶，不到一百毫升。更不用说圣十字架的碎片了。 圣十字架，自然就是用来钉耶稣的那副十字架。在耶稣复生后，那副十字架也就成了基督教重要的圣物。据传言，在圣十字架前祷告的人，将会获得无上的勇气与自信。 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基督部队动用了这件圣物，并在它的庇佑下屡立战功。 但勇气与自信也无法扭转最糟糕的局势。最终十字军被萨拉丁的大军击败了，圣十字架也在那一战中被击碎，绝大多数碎片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圣十字架碎片更适合大批量制作圣水的道具了。他甚至怀疑一枚圣十字架碎片，就能将五大湖的湖水全都变成对魔鬼最致命的圣水。 看着这只水箱，康斯坦丁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些小心思…… “你需要这个？我可以送给你。”乔木的话传来，他心中一惊，仔细打量这个“新手驱魔师”，竟发现对方的表情非常真诚。 “但有个条件。” 康斯坦丁心下了然：果然还是如此。 “什么条件？”他并不掩饰自己对圣十字架碎片的渴望。任何驱魔人说自己不渴望，那肯定是在撒谎，而且是世间最拙劣的谎言。 “我得罪了一个天使，我想知道该怎么避开那家伙，不让那家伙找到我。”乔木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得罪了天使？”一张可憎的女人面孔从康斯坦丁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也得罪了一个天使，不久前他还诅咒对方应该下地狱，对方则回敬他这辈子也别想上天堂，两人不欢而散。 什么时候天使都这么容易的得罪了？难怪他们一言不合就叛出天堂，直接填满了地狱…… “去他妈的天使，”他嘀咕着骂了一句，才对乔木道，“他们很好躲。离开你过去的活动范围，不要乘坐会留下记录的交通工具，多换几个地方，他们就找不到你了。” 没想到乔木却摇头：“不行，我得罪的那个不行，她视力很好。而且我是真的把她得罪死了。” “她？视力很好？”康斯坦丁确认地问了一句，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不会就是加百列那个混球吧？！ 加百列是天堂在人间的总指挥，也是天堂面对地狱的第一道防线。她有着上帝赐予的全知之眼，能够肆意监视所有人类的一举一动。 不过他最终也没问究竟是不是加百列。能接触甚至得罪天使的驱魔人，基本没有善茬。不该问的话就不要问，对双方都好。 “你大概需要一位上位恶魔的帮助才行，”他耸了耸肩，“但如果是高阶天使，恐怕你得搞到一枚犹大的银币，或者祈求地狱之主的帮助。” 乔木不禁咋舌，撒旦肯定没戏：“犹大的银币？你知道哪里能搞到吗？” 康斯坦丁自然不知道。那种地狱圣物，要么被天使摧毁了，要么被教廷封印在最隐秘的地方，要么就被某些富豪私藏，就算现世也很快就消失了。 “你要注意，传说犹大的银币不仅能够蛊惑人心，还能伪装自己。据说它曾多次出现在炽天使的鼻子下，都没被认出来。” “啧……”炽天使都发现不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乔木摇了摇头，拍了拍旁边的皮卡，“这车是你的了，别弄丢了。” “多谢，”康斯坦丁确认了车钥匙还插在钥匙孔里，又问，“你叫什么？” 没有回答。他立刻回头看去，可身旁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身影？ 几十米开外，加百列不屑地撇了撇嘴：“阴沟里的老鼠。” ----------------- “我们这下就没法跟主角一起行动了吧？”南美洲雨林中，拘束带打着灯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毒虫，一屁股坐在潮湿粗壮的树根上。 加百列似乎没法用全知之眼找他们，那接下来肯定会盯着主角。他们自然不好再轻易出现在主角身边。 “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他一起行动，只是和他认识一下。”乔木说着，一把抓出一条椅子坐下，看得拘束带眼睛都直了。 “为什么一开始不打算和他一起行动？” “和他一起行动？给他当挡箭牌吗？”乔木摇头，“他那种人，不出生入死一番，你休想得到他的认同，只能做他的利用对象。” 拘束带一时哑然：公司的情报也是这么写的。这位主角某种程度上压根就是个没什么道德包袱的人渣，很难想象这种人会成为主角。 不过……他奇怪地看着乔木：“你好像很了解他？这是你第一次来这个项目吧？” “一面识人，这可是优秀调查员的必备素养。”乔木懒洋洋地信口开河。 拘束带却认真地点头附和：“看来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磨炼的地方，不能总是只磨炼自己的能力。” “……”乔木无语地将脸扭向一边。 但拘束带却如同好奇宝宝一般，又问：“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世界的道具对付那个魔鬼？如果展现咱们自身的力量，不应该更能体现咱们的实力与价值吗？” 听到这话，乔木把头扭回来，奇怪地看着对方：“埃弗雷特没人对付过魔鬼？” “有，”拘束带却说，“他们试图围猎过撒旦和玛门，但参与的人都死光了，就是死在时间停止之下。” “那个虫子怪呢？” “应该有吧，”拘束带不太确定，“我没看到情报。” “你们公司的情报不是强制共享的？”乔木惊讶地问。 “当然不是，”拘束带却理所当然，“情报也属于调查员的个人无形资产，理应由调查员自由支配，怎么能强制共享？” 他说完，难以置信地问：“新起点的项目情报都是强制共享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忍不住咋舌：“这也太过分了吧？你们竟然能接受？” 过分的是你们好吧？！乔木心中吐槽，但他也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两种文化导致的差异。说白了就是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的观念差别。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的天使和魔鬼，是无法用基督教仪式以外的手段杀死的，我甚至怀疑咱们的能力都无法伤到他们。” 这一点，乔木在第一次对加百列出手时就发现了。那封喉的一刀不是没给对方造成伤害，而是压根对对方无效。 这应该是对方的某种特质：除了基督教体系下的仪式魔法，任何其他手段都伤害不到他们。 在见到那只虫子怪的瞬间，他就确定对方也有着同样的特质。 拘束带却一脸茫然：“不应该啊……这样的话，其他人要怎么狩猎？” “狩猎？狩猎什么？” “狩猎超能力者，这个世界的超能力人类、半天使和半恶魔，”拘束带为他解惑，“将他们的血液带回去，我们公司能从中提取出超能力血清，或者制成具有特殊魔法效果的道具。” 见乔木一脸惊愕，他耸了耸肩，略显自豪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至今不终结这些项目？留着过圣诞吗？” 埃弗雷特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太……恶心了吧？！ 乔木现在是彻彻底底地明白，“项目世界是真实世界、原住民是活生生的人”这件事，为什么必须保密了。 这件事一旦曝光，调查员这行就真的要完了，甚至会直接爆发内战！ 即便如此，埃弗雷特高层的行事风格也够疯狂的。他自忖如果自己是美国的调查员，在得知项目世界的真相后，只怕立刻就叛逃了。 他不动声色地轻轻叹了口气，强忍着没做出质评。 “你将来要是知道那些人和真正的天使、魔鬼战斗过，一定离他们远点儿，”他善意地提醒道，“那群人的人性绝对大有问题。” 纯粹的天使与魔鬼无法被仪式魔法之外的力量伤害，这一点战斗过的人肯定都知道。这种情报藏着没好处，放出来没坏处，那些人却不约而同地藏着掖着，没有一个人分享这条情报，说明什么？ 说明那些人就是乐见于有人黑灯瞎火去挑战天使与魔鬼，甚至为此丢掉性命！ 听了乔木的分析，拘束带的脸色也不太好。 不是因为愤怒于那些同事的阴暗，他在埃弗雷特这么多年，这家公司是什么德性，他太清楚了，比乔木清楚无数倍。 他郁闷的地方在于，看乔木的反应，新起点调查员的内部关系，似乎比埃弗雷特好得多，以至于对方竟然觉得无偿或小偿分享自己发掘的情报，是理所应当的。 他无法想象那种氛围究竟该是什么样的。 不止是拘束带，乔木也同样无法想象埃弗雷特内部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你们这样，怎么合作？怎么相互信任？而且公司到底能给你们提供什么帮助？” “怎么合作？当然是明码标价的雇佣契约啊，”拘束带挠了挠头，不理解这种事情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怎么互信？自然靠智脑监督啊。” “而且公司为什么要给我们帮助？公司提供必要的服务，我们完成自己的工作，公司给予相应的报酬。” 他耸了耸肩，奇怪地反问：“一切都明码标价不好吗？帮助？无偿的才是最贵的吧？” 乔木点头：“明白了，这件事上咱俩没法沟通。” 第979章 953.原著里可没有这一出！ 从教会医院停尸房冲出来的轩尼诗神父，仓惶地冲进马路对面的便利店，开始疯狂地抄起酒瓶往自己的嘴里猛灌。 大量的烈酒顺着喉咙融入他的身体，便利店更是遍地碎酒瓶，周围的顾客全都愕然地看着这个喝起酒来不要命的疯子。 但在轩尼诗神父的视角下，无论他打开多少瓶酒，如何往嘴里倒，那些酒水都诡异地停留在瓶子里，无论如何也不愿入他的嘴。 恐慌症发作的神父只能不停地尝试，任凭一斤又一斤烈酒在自己一无所觉的情况下涌入自己的胃。 高浓度的酒精渗入血管，穿透血脑屏障，开始摧毁他的中枢神经系统。 而几步之外，一个他视线所及却一无所觉的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的疯狂举动，西装革履地在指间翻滚、把玩着一枚硬币。 而另一边，那个年轻的店员迫切地想要上前帮忙，可每看到西装男人冷酷而邪异的表情，就心生畏惧、止步不前。 巴尔萨扎并不着急，他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死亡降临在这个人类身上。 他从不亲自动手杀人，只会用幻术诱导目标自杀。哪怕对方是个神父，但自杀者必坠入地狱，这是基督教的铁律。 当这个灵魂坠入地狱后，就会成为他父亲的囊中之物。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也是他用来取悦自己父亲的手段。 这样一来，他既替玛门扫清了一个障碍，也取悦了自己的父亲。 毕竟他只是个魔鬼与人类诞下的半魔鬼，终有一日要坠入地狱。 他知道自己只是父亲无数子嗣中最籍籍无名的一个，对方对他毫不在意。所以他得为自己多找几个靠山，多谋几个出路，得努力让自己漫长的地狱生活变得轻松一些。 两个人从便利店门外的人群中挤了进来，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店内的情况，视线就自然而然地投在了他的身上。 “先生，我必须提醒你，”其中那个白人直接对他开口了，“在加州，诱导自杀可是一级过失杀人罪。” 巴尔萨扎心中一惊，毫不犹豫地反手将那枚硬币高高抛起。 硬币一路上扬，来到了最高点。 两人中的另一个压抑，也以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速度，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一刀直接刺穿了他的喉咙。 硬币下落，那刀向两侧一划，直接斩下了他的脑袋。 头颅跌落脖颈的同时，硬币落入掌心。巴尔萨扎无头尸体的手掌狠狠一握，将硬币死死攥住。 下一刻，他脖颈的空洞中，一股恶臭的硫磺味涌出，瞬间弥漫了整间便利店。 与此同时，灼热的熔岩如喷泉般喷涌而出，瞬间就将周围货架、头顶天花板全部点燃，也喷了乔木满脸满身。 “你干什么？快躲啊！”店门口尖叫四散的人群中，拘束带紧张地吼叫，想要上前救乔木，却被天女散花般的熔岩逼得难进寸步。 几滴微小的熔岩打在他身上，直接将那片皮肤烧烂。剧烈的疼痛之下，他正龇牙咧嘴，却看到乔木没事人一般转过了身。 可转过身的乔木，整个人的正面，却已经被烧空了，直接露出了里面焦黑的肋骨和内脏！随即，那具尸体就直接瘫倒在地。 拘束带惊骇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摔在地上，呆滞地看着那边明显死透了的乔木还在燃烧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另一边，乔木强忍着熔岩灼烧肉体的痛苦，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躲到门外，拽上大门一脸畏惧不敢进来的拘束带。 他没想到这个幻术竟然如此逼真，逼真到被熔岩溅到的瞬间，他都以为是真实的，吓了自己一大跳。 从他开始搭建专属地狱开始，路西法之翼就不再向他提供那些基础的庇护了，现在的他也就无法像当初那样免疫幻术、催眠与读心的影响。 好在他看过原著电影，知道这位就是个玩儿幻术的战五渣，而且死后身体内也不会喷出熔岩。不然他可能真的被骗过去了。 一旦他的身体相信自己真的被焚烧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剧痛之中，乔木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强行忍耐着，观察着自身的状况。 他甚至还为自己施展了治疗的回道，虽然他的回道水平略等于无，但没有哪怕丝毫好转的身体状况，也让他进一步确认了一件事： 这个半魔鬼的幻术是基于对方的、而非他的认知。也就是说，这个幻术无法模拟对方认知之外的情景。 这是个好消息，希望其他魔鬼与半魔鬼的幻术也是这个运作模式。 确认了这一点后，再也无法承受熔岩焚身之痛的乔木，立刻抓出两瓶圣水，使劲向周围胡乱喷洒。 尸体不远处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嚎，紧接着乔木眼前一花，就看到本该将便利店焚烧殆尽的火焰瞬间消失了，便利店重新恢复成那片凌乱的状态，他的身体也重新变得完好无损。 声音传来的方向，拘束带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条扁平的带子，盘绕在巴尔萨扎周身。 后者则徒劳地拍打着被拘束带隔离出来的狭小空间，脸上也被乔木洒出的圣水腐蚀出一片令人作呕的腐烂，周围的皮肤还在不停地龟裂、松垮、剥落。 摆脱幻术的拘束带，扁平的脑袋充气一般重新鼓胀起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回头对乔木道：“下次我也该随身带两瓶圣水。” 乔木却没理他，快步来到双眼无神、胸腹抽搐、正不停从口中涌出酒水与胃酸的轩尼诗神父，凭空抓出刀鞘，用力刺入对方体内。 随后他才重新转身问拘束带：“你是怎么从幻术中找到……” 他的问题没问完，就看到对方带着一副与潜水护目镜外形相仿的眼镜。不用问，肯定是这件道具的功劳。 拘束带则反问他：“要怎么处置这家伙？”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那个便利店员被神父身上凭空燃起的奇特火焰吓到了。 乔木瞥了对方一眼，在便利店中找了一圈，很快就知道了一套简易拼装的儿童泳池，将两套货架粗暴地推到一边，开始在空地上自顾自地组装起来。 神父身上的火焰很快就熄灭了，恢复意识的他起身茫然四顾：“发生了什么？” “你、你没事了？”年轻的便利店员惊愕不已，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中了幻术。 那边的乔木已经组装好了泳池，铺好了防水布，凭空抓出一只只水桶，将圣水灌入其中，很快就灌满了整个池子。 他起身来到拘束带身旁，意识到他目的的拘束带立刻说：“稍等，我解除空间隔离还不太熟练，给我点时间……” 话音未落，乔木已经伸手探入对方隔离出来的小型空间，抓住巴尔萨扎的衣领，一把就直接拽了出来。 “你……”拘束带目瞪口呆，他引以为傲的空间隔离，在对方面前竟然仿佛不存在一般，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很受打击。 乔木则直接将半魔鬼拽到池子旁边，抓起对方一只手直接按进圣水中。 那一片水瞬间沸腾涌动，伴随着阵阵白烟，巴尔萨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等乔木松开他胳膊时，他的一只手掌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乔木又一拳砸在他嘴巴上，将他一口牙齿全部打飞，让他安静下来：“现在给我一个不把你整个人塞进去的理由。” “我、我是阿斯蒙蒂斯之子，你不能……” “阿斯什么？”乔木问着，直接将对方拎起来，往水池中一放，顿时又是一阵绝望的惨嚎。 “等一等，驱魔人！”已经彻底搞清楚情况的轩尼诗神父急忙上前阻拦，“他是高阶魔鬼的子嗣，肯定知道一些重要的情报，我需要问他一些事情！” 乔木耸了耸肩，重新将已经彻底失去两条小腿的半魔鬼从水池中拽了出来，扔在地上：“他是你的了。” 轩尼诗神父则一把拽起巴尔萨扎的衣领：“告诉我，撒旦之子到底在谋划什么阴谋？只要告诉我，你就能活命！” 巴尔萨扎已经被吓坏了，几乎没怎么挣扎，就痛快地道出了真相。 “玛门想要在人间重生？”轩尼诗神父一时目瞪口呆。 这可是堪比天崩地裂的大消息！那种级别的魔王一旦抵达人间，几个呼吸间就能让人间变成新的炼狱！ “我、我得尽快通知约翰……”顾不上恶魔的神父慌张地四处寻找公用电话。 乔木则重新将半魔鬼拽起来，冷眼打量着对方：“你有所隐瞒。” 巴尔萨扎则苦苦哀嚎：“不！我没有！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放了我！” “看来你还是心存侥幸，”看着依然在替加百列遮掩的对方，他有些好笑，“你在妄想什么？妄想他会因为你的保密而来救你？救一个半魔鬼？” 巴尔萨扎卡壳了，半晌才软弱地祈求：“我、我不能说……你们答应过会放过我……” “是那个胖子答应的，”乔木耸了耸肩，“我可没答应你。” 说完他随手一抛，将对方整个人扔进了水池中。短短数秒，这个强大的半魔鬼，就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不怎么稳固的简易拼装水池也终于溃塌，猩红恶臭的血水瞬间向四周崩散，流得满地都是。 那边正给康斯坦丁打电话的神父，听到半魔鬼的惨叫声，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乔木则朝对方露出无辜的表情。神父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讲电话。 乔木没打算真的让巴尔萨扎在此刻说出真相。他相信对方想要开口的瞬间，加百列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就算对方说出来了，也只会继续增加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于他的目的没有任何好处。 “真是浪费，”恢复正常形态的拘束带看着这一大池子彻底报废的圣水，忍不住咋舌，“你就不能直接砍了他？你不是说半魔鬼是可以被杀死的吗？”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乔木看着血水中仅剩的那枚硬币发呆，那个年轻的店员却说话了。 这位之前一直畏缩不前的店员，此刻终于敢靠过来了，正神色复杂地看着满地猩红浑浊的水：“用其他手段杀死这些半魔鬼，只能杀死他们为人的那一半。他们魔鬼的那一半则会直接堕入地狱，逃避审判。” 他朝乔木点了点头：“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彻底消灭这些怪物。” “你怎么知道？”拘束带惊讶地看着这个没有和其他看客一起惊恐地四散奔逃的店员，“你也是驱魔师？” 半天使店员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头疼地看着一团糟的便利店，劝道：“你们快走吧。巴尔萨扎是洛杉矶半魔鬼群体的头目，其他怪物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此刻只怕已经得到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去午夜俱乐部，它的主人午夜老爹可以庇护你们。” 远处也适时传来了LApd的警笛声，打完电话的轩尼诗神父一边给自己戴上屏蔽自身超能力的附魔项链，一边问：“出了这种大事，我得去我的安全屋躲几天。你们要一起吗？” 乔木弯腰捡起那枚硬币，在拘束带衣服上擦了两下，仔细打量了一阵，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收起硬币，笑着对神父说：“当然，你还欠我们一条命呢，我们得跟着你收取报酬。” ----------------- “你们想要其他圣物的下落？”安全屋中，轩尼诗神父惊讶地确认，“随便找个教廷的工作人员就能告诉你们吧？” 他一手攥着胸前的附魔挂坠，一手握着酒壶，却没有牛饮，而是反常地小酌。显然刚刚经历过生死危机的他，此刻仍然心有余悸，非常需要安全感。 乔木摇头：“不，我确认过了，那些是假的。” “假的？确认过了？”轩尼诗神父愕然，但马上就瞪大了眼睛，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你们就是新闻中那群圣物盗窃团伙？！” “我很荣幸。”乔木右手转了一圈，竟然做了个绅士鞠躬礼。 眼见着神父转身就要跑，拘束带连忙安抚：“不！没有什么盗窃团伙，只有我们两人。而且我们也不是什么盗窃犯！” 停下脚步的轩尼诗神父显然并不相信这个说法，警惕地注视着两人：“这么说，盗取圣杯、圣体裹尸布和三王圣骸的人不是你们？” 问话间，他不动声色地从椅子下面摸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 “当然不……” “那三件是我们拿的，”乔木打断了拘束带的谎言，直接承认了下来，“另外提醒你一下，那玩意儿伤不到我们。” 拘束带不爽地瞥了他一眼，嘀咕道：“不，能伤到我……” 乔木歪着头看向对方，耸了耸肩：“如果你能在一瞬间完成空间屏蔽的构建，让它成为你的本能反应，枪支就伤不到你。” “你说得轻巧！”拘束带鼻孔喷气地抗声。 轩尼诗神父就这么看着这两人斗嘴，他想了想，觉得这两人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干脆将手枪放到桌子上以示诚意。 “你们为什么要盗取圣物？是谁在指使你们？” “这不叫盗取，神父，”乔木认真地解释，“这叫沉睡资源的唤醒与合理利用。” “就在几天前，我们刚刚干掉了别西卜的一名手下。这段时间，越来越多的低阶魔鬼正在潜入人间，”他耸了耸肩，“之前你也听到了，魔王玛门想要在人间重生。” 他认真地说：“我们需要那些圣物离开富豪庄园地下室的保险柜，来到阳光下、黑夜中，帮助人类对抗那些魔鬼！” 说着，他凌空一抓，三具布满黄金与宝石的华丽棺椁凭空出现，直接砸在地板上，砸得整个安全屋都为之一颤。 “这……”轩尼诗神父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手吓了一跳，但看清那三具棺椁后，就顾不上他这神奇的法术了，就连看向棺椁的眼睛都直了。 “三王圣骸，”乔木认真道，“我不知道这三件圣物该怎么用，所以我把他交给你，希望你能在这场保卫人间的战争中，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 说着他又耸了耸肩：“当然，如果你对教廷的忠诚，让你决定将它们还回去，我也没有意见。” 轩尼诗神父彻底沉默了，他知道这是对方在试图取信他，以让他找出更多圣物的下落。 对方说得没错，他们想要和一位高阶魔王对抗，这些强大的圣物是必不可少的。 但他依然犹豫不决。 就在此时，位于郊外的安全屋再次发生剧烈的震动，就连桌上的水杯都被震得移位了。 三人一开始并未在意，但震动久久不结束，他们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附近有铁轨？”乔木好奇地问了一句，轩尼诗神父则脸色剧变，起身快步来到门口关掉房间中的灯，又来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窗外的情景映入眼帘，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数不清的地狱清道夫，扇动着翅膀，遮天蔽日地划过夜空，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轩尼诗神父呆滞地看着这一幕，口中发出了无意识的呻吟：“这……这是什么呀？！” 乔木与拘束带也看傻了：原著\/项目情报中，可没有这一出！ 第980章 954.神奇的以太蜜酒 “看来我没得选了。”轩尼诗神父颓然地瘫坐回椅子上，又开始给自己猛灌酒。 他没想到刚得知玛门的阴谋，地狱那边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 “少喝点儿，你一个小时前还酒精中毒呢。”拘束带一边拉紧窗帘一边劝道。 神父则摇着头含混不清地说：“别管我，我有焦虑症，需要喝酒缓解情绪。” 他一边喝一边怪笑着嘀咕：“地狱入侵人间？说真的，你们真不应该救我，还不如让我直接下地狱。反正魔鬼都来人间了，地狱说不定会很舒服……” “打起精神吧，神父，”乔木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烈酒，凭空抓出一个酒壶递给对方，“试试这个。” 本想抗议的神父闻到酒香味，乖乖闭上了嘴巴，一把抢过酒壶，狠狠灌了一口。 他砸吧着嘴品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太甜了。” 酒精浓度低就算了，还这么甜？这对他来说就是垃圾。 “将就吧，”乔木耸了耸肩，“除非你正式拒绝我们的请求并决心自杀，否则我是不会让你再碰烈酒的。我可不想出去对抗魔鬼，回来还得为你收尸。” 神父没理会对方，品味之下，他发现这酒竟然有很浓郁的回甘。虽然没有烈酒那种晕头转向的麻痹感，却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同样能够缓解他的焦虑症。 他眼前一亮，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酒？哪里产的？” “以太蜜酒，”乔木自然不能说这是一个叫虚灵的宇宙种族酿造的，便推脱道，“是我一个驱魔师老朋友，他有一种独特的天赋，很擅长酿造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独特的天赋？比你们还独特？”轩尼诗神父打量着乔木和拘束带。这两个人，一个能凭空变出东西，另一个更是身体能变形。 人间虽然有许多超能力者，但这种超能力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这种事情：“这酒还有吗？” “嘭！”一只巨大的酒桶凭空砸在地板上，竟然直接将轩尼诗神父连人带椅子震得弹了起来。 轩尼诗神父坐在地板上，呆若木鸡地看着这只和他差不多高的酒桶：“你不会还能变出直升飞机吧？” “我没有驾照，而且能用到的地方很少。”乔木耸了耸肩。 神父看了对方一眼：那就是真的能变出来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吹牛，不过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站起身敲了敲厚重的酒桶，听着里面酒水晃荡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短期内不需要死于酒精中毒了。你们想要哪些圣物？” 乔木和拘束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埃弗雷特的操蛋制度导致两人对这个项目的认知非常有限，主线剧情人物之外的原住民他们几乎都不认识。 所以想要寻找其他圣物，他们只能仰仗轩尼诗神父。 这位神父虽然不精通驱魔，却同样是超能力者。他的能力很特殊，能够从万物散发的以太场中获取信息，天生的情报人员。 不过这个能力是被动的，他自己无法控制，这导致他与大多数超能力者一样，从小都饱受困扰，精神状态并不好。 他必须依仗那副附魔挂坠屏蔽自己的超能力，否则时时刻刻都不得安宁。毕竟空气也是物质，也有以太场。 “所有，我们要所有圣物，”被轩尼诗神父瞪着，乔木无辜地摊手，“又不是我们独吞，我们要把所有圣物找出来，交给那些强大的驱魔人，比如传说中的康斯坦丁之类的。” 神父恍惚了一下：康斯坦丁？还传说中？他那位老友在驱魔人圈子里还有传说了？ 这一记罗圈马屁拍下来，他也没再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着牙取下了脖子上的挂坠。 然后他愣住了。 与过去每一次都不同，这一次，那些纷乱繁杂的信息，并没有如汹涌的海浪般淹没、吞噬他，而是…… 他仿佛能看到一只只杯子、碗盆、水桶、水池、湖泊……或大或小的水体安安静静地停留在自己该停留的位置，有的近在咫尺，有的远在天边，却都没有来打扰他。 也不能说“都”，还有一些潺潺的小溪流经他的周身，发出欢快而悦耳的溪流声，仿佛在邀请他快来触碰、解读自己。 以太场改变了？变得……懂礼貌了？ 神父呆滞地感受着这一切，完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小心地触碰了一条溪流，纷乱的信息立刻进入他的大脑，是邻居一家三口正仓惶地躲在地下室中的场景。 但与之前的杂乱无章、模糊不清不同，这一次那些信息竟然条理清晰、层次明了，不仅没给他造成任何负担，甚至让他有种自己正在读书看报的轻松感。 轩尼诗神父不断触碰着这些“水体”，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能力也得到了大幅加强。在这种独特的视角下，他第一次意识到，物质的以太场并不是独立的。 或者说不该称之为以太场，“以太网”这个说法更合适。 他第一次发现这些“水体”之间是连通的，万物的以太场是连通的。他可以从一个以太场跳到另一个以太场，哪怕那个物质根本不在他面前。 渐渐地，彻底放开的他，开始在以太网中快速地跳跃、穿梭，如同一个两百斤的快乐精灵。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从这份“天赋”中感受到轻松愉悦，甚至乐在其中！ 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迅速在数之不尽的以太场中抽丝剥茧，寻找自己想要的线索。 “找到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午夜俱乐部！那里有一枚圣钉！” 说完他不可思议地感慨：“午夜老爹竟然还收藏了一件圣物……” “午夜俱乐部？”乔木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得和那位打交道，又问，“还有呢？其他圣物呢？” “我怎么知道？我还得继续找！”轩尼诗神父瞪了他一眼，“你们正好去问问午夜老爹，地狱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里他是最可能得知真相的了。” “这段时间就别打扰我，我寻找圣物需要安静！” “等等！”乔木正要离开，神父又叫住了他，“你们有没有什么可以屏蔽我位置的圣物？” “一些半魔鬼也在寻找圣物，继续找下去，我会不可避免地遇到他们。我看到他们，他们也会看到我。”他可不是康斯坦丁，面对那些怪物可没有自保能力。 “屏蔽位置？”乔木想了想，凌空抓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顿在地上，“这个可以吗？” 神父看着里面的土渣，眉头紧皱：“这是什么东西？” “耶路撒冷哭墙的砖，我把它们磨碎了，”对上神父的眼神，乔木一脸无辜，“怎么了？我只是拿了几块而已，不过分。” 不过分？神父的视线再次投向那装得满满的一袋子砖粉，粗估至少六十公斤！对方这么痛快地拿出一大袋子，指不定还私藏了多少！ “这些你留着应急，”乔木又道，“我这里还有一点，我一会儿出去会把你房子周围和屋顶都铺满。应该有用吧？” 都铺满？！神父呻吟了一声。他可不想明天在报纸上看到哭墙变成两堵的新闻…… 他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这两个文物大盗赶快离开。 两人走后，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进入以太场中——现在的他已经能够自由控制这个天赋了！ 但这一次，他正在以太网中穿梭着，以太却突然失控了。周围原本平静的水体突然变得狂暴、混乱，瞬间融为一体，再次化作滔天的海浪朝他席卷而来，顷刻间就将他吞噬殆尽！ 从椅子上摔下来的轩尼诗神父，趴在地上慌乱地伸手在桌子上摸索，一把拽过附魔挂坠，狠狠按在自己胸口。 海浪立刻消隐无踪，他瘫倒在地板上，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两腿间也传来强烈的湿感。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以太网并走得那么远，他遭受的冲击也是前所未有的。他的精神险些就被摧垮了。 以太场的信息消失了，但恐慌感却越来越强烈。神父大口喘息着扒着桌子边缘想要去抓酒壶，却想起来他的酒壶已经被乔木拿走了。 这种酒精浓度还比不上德国黑啤的垃圾酒，根本无法缓解他的焦虑症。但此刻的他只有这个可以选择了。 绝望的他只好一把抓过乔木留下的酒壶，一口气全都灌进了喉咙。 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一股暖流顺着喉管涌向胃里并向全身蔓延，他的情绪竟然迅速平复了。 此刻的他，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愉悦。 他趴在地板上愣怔了许久，尝试着松开胸口的挂坠。什么都没有发生，周围以太场的信息并没有如预期般狂涌而来。 他尝试着去感知以太场，就又一次看到了那一片片平静的、泾渭分明的水体，以及流经他身边的欢快溪流。 竟然是这个酒？！ 他惊愕地看了看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壶，又有些兴奋地将视线投向那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巨大酒桶。 这酒叫什么来着？ 以太蜜酒……以太，他本以为只是个骚包的名字，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种奇效！ 究竟是什么样的天赋，才能酿出这种神奇的酒？ 从地上爬起来的轩尼诗神父，没有立刻投入工作，而是开始奋力而笨拙地试图挪动那只沉重的酒桶。 他得把酒桶弄到阴凉的地下室里去好好保存，避免这些宝贵的佳酿变质！ ----------------- 午夜俱乐部是人间为数不多的“中立区”。 所谓中立区就是，无论天使、恶魔还是人类，在这里都不许动手。 这就意味着，即使你恶贯满盈、罪大恶极，只要你成功踏入午夜俱乐部，就能保住性命。 而进入午夜俱乐部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在午夜时分走进营业状态的俱乐部，并猜出守门保镖出示的卡片背面的图案即可。 这一点，任何拥有超自然能力的生物都能轻松做到。 也就是说，这里是无条件庇护一切超自然生物，无论他的敌人是炽天使还是魔王。 这家俱乐部敢如此硬气的唯一原因，就是它的拥有者，午夜老爹。 没有人知道老爹的真实年龄，有传言几百岁的，还有传言几千岁的，甚至有人宣称他就是上帝创造的第一个人类：亚当。 大家会如此猜测，自然是因为午夜老爹那超出人类理解的强大实力。 他曾经只身一人对抗三十位高阶恶魔，并将敌人悉数送回地狱。这份战绩，哪怕是炽天使都不一定能做到。 所以，不要招惹午夜老爹，是三界的共识。 午夜老爹也自诩中立者，就是说，他在上帝与撒旦的赌局、天堂与地狱的对抗中，维持中立。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他敢说出这种狂妄的话。 当然俱乐部不是收容所，不会无条件庇护你一辈子。 午夜俱乐部只在午夜营业，歇业时所有人都必须离开。你该死还是得出去送死。 曾经一直热闹非凡的午夜俱乐部，今晚已经不能用热闹形容，而是摩肩接踵！ 魔鬼的大规模现身显然吓坏了不少人。驱魔师、半天使、半魔鬼，此刻不分彼此，挤满了这里。 拘束带看向这些人的双眼也在持续放光：这对于任何埃弗雷特的调查员而言，都是财富，一笔巨大的财富！ 如果他能把这些人统统干掉，抽干血液带回现实世界……公司使用这些血液生产的每一支血清、每一件道具，他都可以获得售价40%的抽成。 这么多超自然生物，这么多血液…… “想什么呢？” 乔木疑惑的声音唤醒了拘束带，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将视线从一个阴柔的半魔鬼身上挪开，不去理会对方膈应的表情与愤怒的眼神。 ‘不要胡思乱想，这里可是午夜俱乐部！’他提醒自己。 午夜老爹虽然不能让时间停止，但在公司的情报中同样是无敌的。毕竟这位可是实力仅次于上帝与撒旦的存在，对于连炽天使与魔王都对付不了调查员来说，那就是无敌。 “我们来拜访午夜老爹。” “午夜老爹今天不见客。”办公室门口的看门人毫不客气地回绝。 “不是客，是推销员。”说着，乔木凭空拿出一枚圣十字架的碎片。 一瞬间，人山人海的俱乐部中立刻响起几十声惨嚎。半魔鬼们疯狂推搡着人群，哀嚎着想要远离这里。 距离乔木最近的几个半魔鬼身上已经冒起了白烟。 看门人见状脸色剧变，朝他大吼：“收起来！马上！” 乔木手腕一翻，那枚碎片就消失了。但骚乱依然在持续，一个已经全身凭空燃起火焰的半魔鬼，跌跌撞撞地痛苦挣扎着，其他人惊恐地想要远离他。 “太不小心了，喝烈酒就不要玩火……”乔木一脸无辜地问看门人，“这里有灭火器吗？” 看门人却对那个凄惨的半魔鬼视而不见，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用力推开大门，朝他甩了甩头，示意他进去。 他又看了一眼那边，半魔鬼已经摔倒在地，被人群遮住了。他只能看到熊熊的火焰超过攒动的人头，肆意舞动着。 大门在身后关闭，外面嘈杂无比的声音瞬间消失。 “从来没有人敢在我的地盘伤人，我应该现在就把你撕碎了扔出去，喂给外面的魔鬼。”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黑人双手交叉，手背支撑着下巴，一边说着毫无诚意的残酷威胁，一边毫不掩饰地好奇打量着他与拘束带。 “容我解释一下，”乔木抬了抬双手，“准确来说，破坏规矩的不是我，而是耶稣。毕竟是祂赋予了圣十字架神圣的杀伤力。” “你们这群狂妄的驱魔师，”午夜老爹冷笑一声，“总是这么毫无信仰、口无遮拦。” “信仰？我是个商人，我喜欢能够立竿见影、快速收回成本并实现盈利的商业模式，”乔木耸肩，“信仰这种不到死亡那一刻不知道能不能回本的买卖，我可不感兴趣。” “哈！”听到这话，午夜老爹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笑意，“商人？这么说你是来卖东西的？就是那枚圣十字架的碎片？” “不，那个不卖，但可以免费赠送。” “赠送？”对方惊讶了片刻，更加好奇了，“那你想要卖什么？” 问完又补充道：“我得提醒你，我可不是一个慷慨的买家，更不喜欢讨价还价。” “凑巧了，我也一样，”乔木笑了，“我今天不是来卖东西的，我要买东西。” “买东西？那太遗憾了，”午夜老爹摇了摇头，“我的东西，直送不卖。” 自然不是送给乔木，而是送给那些对方想送给的人，他肯定不在那份名单上。 “那如果我帮你拯救这个世界呢？” “拯救世界？”午夜老爹表情严肃起来了，放下双手挺直腰板盯着他，“你知道这场突发状况的根源？” 乔木摇头：“不，这也是我想搞明白的事情，大街上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大群地狱清道夫？” 午夜老爹彻底无语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跟我说你能拯救世界？ “在我把你扔出去之前，”他指了指乔木身后的大门，“我给你一个自己体面着出去的机会。” 第981章 955.派系林立的埃弗雷特 面对午夜老爹的威胁，乔木却轻松地靠在椅背上，还翘起了二郎腿：“把我扔出去，可就没人能帮你对付加百列了。她已经拿到了命运之矛，只要再找一个合适的载体，就能帮魔王接生了。” “加百列？魔王？”午夜老爹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他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思索良久，不太确定地喃喃自语，“玛门？” 乔木点了点头：“玛门。” 他又掏出一枚硬币在指间把玩着：“巴尔萨扎就为他们服务，你应该认识那家伙吧？” 盯着那枚硬币看了许久，午夜老爹的表情终于松动了。 虽然炽天使与魔王勾结一事太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决定相信了乔木的说辞，并忍不住高看了乔木几眼：这个毫无名气的驱魔人，竟然能不声不响地查到这种程度？ “你确实和外面那些废物不一样，”他的语气放缓了，“但你的情报已经过时了。” 过时了？乔木一怔，难不成康斯坦丁已经着手解决这件事了？原著没这么快吧？ 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拘束带，用眼神询问对方：是你们公司的人吗？ 先是莫名其妙出现一大堆地狱清道夫，现在又出现这种意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有其他调查员在这个项目中，而且应该不是驱逐小队。 拘束带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别猜了，”午夜老爹将两人的疑惑尽收眼底，也不再卖关子，“你们不是好奇为什么会冒出那么多低阶魔鬼吗？因为地狱与人间的屏障松动了。” “松动了？”乔木有些惊讶，“玛门干的？” 但他立刻摇头：玛门要是有这个本事，也不需要绕那么大一圈在人间重生了。 他立刻有了新的想法：“不会是加百列吧？！” “刚才我也这么怀疑过，但我觉得不是他，”午夜老爹却摇头，“那家伙是很疯，但还没疯到要背叛上帝。” “不管怎么说，”他耸了耸肩，“地狱与人间的屏障在不断松动，哪怕什么都不做，玛门也能等到可以直接降临人间的那一刻。” “所以你们的情报已经过时了。无论加百列和玛门之前有什么勾当，现在都不需要了。” “至于你们说要拯救世界，”他觉得有些好笑，显然并不觉得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真的能做到，“我们首先得找到屏障松动的根源。” “只要你们能找到这个原因，我就可以把我收藏的那枚圣钉送给你们。怎么样？” 乔木惊讶地反问：“你知道我要什么？” “当然，你们身上那股子味儿，我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午夜老爹哈哈大笑，“我没说错吧，两位最近声名鹊起的‘圣物大盗’？” 乔木和拘束带心有余悸地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想到自己身上竟然还有“气味”。 还好他们行动挺低调的，没怎么往人多的地方凑。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身份就曝光了，一觉醒来就被一群天使或驱魔人或全副武装的警察包围了。 “成交。”乔木起身，隔着桌子向午夜老爹伸出手。 “还有一个问题，”坐回去后，他又问，“我们已经得罪加百列那个疯子了，我要如何避开那家伙的追踪？” 午夜老爹却指了指他的手：“避开加百列的方法，你不是已经有了吗？” 乔木摊开手，看着手上那枚平平无奇的硬币，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这真的是犹大的硬币？” 他一直觉得奇怪，巴尔萨扎平日里把玩这枚硬币就算了，在便利店被他一刀穿喉后还要继续抛硬币，被他俘虏、暴力审讯时还要将硬币藏在身上，这种行为就很扎眼了。 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当然，不然你以为它是什么？”午夜老爹轻笑，“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毕竟这东西会心甘情愿跟在你身边别溜走。” “心甘情愿？”乔木仔细端详着这枚怎么触摸都是现代合金材质的硬币，“这东西要怎么用？” 午夜老爹摇头：“我不知道。犹大的银币会挑选主人，你需要自己找到与它沟通的方法。” 老爹想了想又道：“我要提醒你，犹大的银币只会为它的主人服务，但也会玩弄它不认可的持有者。你要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它的主人还是玩物。” “要怎么搞清楚这一点？”乔木没想到一枚银币竟然还有自己的意识。 “很简单，”午夜老爹似笑非笑地说，“就像魔鬼透露自己的真名一样，只要它在你面前露出真容，就代表它认可你作为它的主人了。” “我们真的要拯救世界？”离开午夜老爹的房间后，拘束带犹豫地问。 “别傻了，”乔木却边掏电话边说，“为什么要拯救世界？直接重置不好吗？” 电话接通，他直接向那边的轩尼诗神父说明情况并提出要求：“帮我确定一下圣钉的确切位置，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直接去取。” “偷？！”轩尼诗神父扯着嗓门直接揭穿了他，“你知道得罪午夜老爹是什么下场吗？” “显然没有得罪加百列来的严重，不是吗？”乔木耸了耸肩，“至少他不会跨越万里瞬间杀到我面前。” 不过现实还是让他失望了。 轩尼诗神父告诉他，那枚圣钉之前一直在午夜老爹的陈列室中，现在已经被对方贴身携带了。 自己还被对方隔空扇了一巴掌，现在半张脸肿得像被马蜂叮过似的，疼得要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神父身份，大概就交代在今晚了。 “这种活了几百岁的老东西，果然不好糊弄……”乔木无奈地朝拘束带摊手，说着就伸手去推俱乐部大门。 但还没碰到，大门却猛地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紧接着，一个一头金色短发、一身干练小西装的女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看清来人的容貌，乔木瞬间屏住了呼吸。 是加百列！这女人竟然追到这里了，还和他们迎面撞上了！ 要死要死要死！ 可对方却仿佛没看到他们一般，粗暴地撞开两人，径自往里走去。走了几步，又若有所觉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们。 “有什么事吗？”加百列冷冷打量着两人。 本来想直接跑路的乔木，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也不掩饰自己已经暴露无遗的惊慌，紧张地说：“我认识天使中的大人物！” 听到这话，加百列眉毛一扬：“哦？你觉得我是什么？魔鬼？” 说着，她往前凑了一步，乔木二人则立刻紧张地连退两步。 在即将退出大门的瞬间，乔木硬是停住脚步，也一把拽住拘束带，壮着胆子道：“这里是午夜俱乐部！你不能……” 看着加百列冷冽的表情，他乖乖闭上嘴巴，没把话说完。 炽天使则瞥了两人死死停留在大门以内的脚，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容。 但下一刻，笑容消退的加百列，竟然伸手替乔木捋了捋衣领：“现在，你才算认识天使中的大人物，混血儿。” 说完，她也不理会一旁一头雾水的拘束带，径自转身向俱乐部深处走去。 乔木一把攥住拘束带的手腕，不许对方开口，待加百列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拽着对方大步流星地走出俱乐部，也没使用能力，就这么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直走下去。 两人就这么走出大几百米，乔木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刚才那个距离，如果加百列有心动手，他连跑都来不及！ “什么情况？”拘束带则疑惑地问，“那是谁？” 乔木这才想起来，对方至今都还没见过那位炽天使的真容呢：“加百列。” 这个名字一出口，拘束带险些原地跳起来。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又迷茫地问：“她为什么没动手？好像不认识咱们？” “我不知道，”乔木摇着头，从兜里取出一件东西，“我猜是因为这个……” 犹大的银币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上，却依然是合金硬币的模样。 “她称呼我为混血儿，明显是把我当成半天使了，”他揣测道，而之前在沙特尔主教座堂，对方则认出了他的权天使身份，“这应该是银币帮我做了某种伪装。” “那我呢？我被伪装成什么了？”拘束带好奇地问。 乔木组织着措辞：“……无关紧要的人类？” “……”对方乖乖闭上了嘴巴。 “但不管怎么说，”乔木露出了轻松的表情，长长舒了一口气，“在这枚银币打算坑害我之前，咱们应该都不用担心那位炽天使的追杀了。” “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拘束带则问，“偷不到圣钉，总不能真的去拯救世界吧？” 乔木则摇头：“不一定非要圣钉。如果能拿到其余那些圣物也可以。” 他想了想，又问拘束带：“你能联系上你的同事吗？咱们得搞清楚他们究竟打算干什么。” 拿不到圣钉事小，这次行动被搅合了才麻烦。埃弗雷特不傻，不会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他偷渡，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拘束带则一脸苦涩地摇头：“我都不知道这个项目里除了咱俩还有谁……”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纳什·奥克斯？” 两人立刻看了过去，寂静的街道上，竟然迎面走来了一匹高头大马，通体黢黑的马身上还坐着一个白人。 那马的四只蹄子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等到它走近， 乔木才看出来，那竟是一匹由柏油构成的马，细节非常粗糙，脑袋上没有任何五官。 随着那人翻身下马，柏油马也瞬间崩溃，顺滑地融入他们脚下的柏油马路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卢瑟？”看着来人，拘束带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那人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没看拘束带，却不停地偷瞥乔木。 注意到对方眼神的拘束带立刻介绍：“这是我们的新人tony joy，这是pAfA的卢瑟·哈特曼。” “tony joy？嗯哼？”卢瑟似笑非笑地看着拘束带，“纳什，我都不知道你们中立派纳新都纳到中国去了。” 听到这话，乔木眼神一凝：他被认出来了！拘束带也脸色大变。 卢瑟则自顾自地笑道：“你似乎忘了，兰迪·埃里克森死后，新起点死神的照片和资料，已经被发到每一个中阶调查员手中了。” 拘束带没理会他，只是不停地朝乔木使眼色，示意他别冲动，先别动手。 卢瑟则恍若味觉地朝乔木伸出了手：“重新介绍一下，卢瑟·哈特曼，代号牛仔。感谢你弄死了纳米那个混球，但必须声明，加速度是我朋友，这个仇我记着呢。” “乔木，代号死神，”乔木也不迟疑，直接握住了对方的手，但又疑惑地问，“加速度？” 牛仔的脸上，复杂的表情一闪而逝，随即冷笑：“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自己杀掉的同行都能忘掉？” 乔木思索片刻，试探着问：“印度？” 见自己猜对了，他又摇头：“抱歉，生死之战我们可没工夫自我介绍。但我确实不记得我干掉的调查员中，有谁的能力和速度有关。” 是他杀的他自然不会否认，但不是他杀的他也没必要背黑锅。 牛仔也有些无语，他本来就是这么一说，没想到对方还真较真了。 他大致描述了一下加速度的特征和能力，乔木确信自己确确实实没遇到过这样一个敌人，但他最终还是在记忆宫殿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是未共体埋伏战后卫怡讲述的内容，她和观月一起干掉的一个敌人很符合这个特征。 “好吧，我想起来了，”基本确认了那个加速度就是被卫怡干掉的之后，乔木痛快地认了下来，“你现在要报仇吗？” 牛仔直接摇头：“等我能打过你再说吧。” 说完他又打量起拘束带：“要是让国家派知道你给死神做蛇头……啧啧。” “说吧，你想要什么？”拘束带没好气地打断对方。 牛仔志在必得地笑了：“共同行动，共同决策，收益按贡献度分成，没问题吧？” ‘我们这次行动的收益就算白送给你你都不要。’拘束带心中吐槽，但嘴上不说话，而是看向乔木。 牛仔也早就盯着乔木等他做决定了。没人会认为拘束带与死神一起行动还能做主。 乔木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而是反问：“共同决策？你确定？” 牛仔犹豫了一下。这片刻的工夫，他也想起了行业内那些关于死神的真假难辨的传闻。 如果那些极具传奇色彩的传闻有哪怕1\/3是真的，他也就没资格与对方共同决策了。 “如果你能许诺给我们足够的利益和安全保障，我们可以听你的。”他很痛快地退让了。 乔木朝拘束带点了点头，后者掏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们做出决定后会通知你。” “时间呢？”牛仔边掏手机边问。 “12小时之内，”乔木给出了时间，又提要求，“但我要知道你们的计划和之前的行动。” “没有计划，”和拘束带交换了手机号，牛仔痛快地回答，“我这次是带新人，我们就是在狩猎一些有详细情报的落单超自然生物。” “有详细情报？”乔木立刻注意到了这个说法，“你确定？那些人以前都被狩猎过？” “当然，”牛仔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我都说了是为了带新人，那肯定要将风险降到最低。” 对方耸了耸肩：“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我们甚至晚上会来俱乐部过夜，不然今晚也不可能遇到你们。” 说着对方又忍不住埋怨：“你们这阵仗也太大了，还好我谨慎，不然我的人今晚可能也要遭遇不测。” 乔木和拘束带对视了一眼，都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不是他们干的？ “怎么了？”牛仔察觉到了什么。 拘束带则问：“这次项目你知道还有谁吗？你能联系上其他人吗？” 连续得到两个否定后，在牛仔的追问下，拘束带深吸一口气：“今晚的突发状况和我们无关，我们也在查是谁搞的鬼。” 牛仔瞬间瞪大了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似乎是在寻找破绽。但思索片刻，确认这两人没必要骗自己后，他想了想，直接道：“这件事交给我，我经常执行这个项目，知道一些联络同事的方法。” 牛仔走了，走的方式很独特，伸手凌空一捞，地上的沥青就凝聚出一头大黑马。 看着对方骑马扬鞭的潇洒身影，乔木好奇地问：“pAfA？这是哪个州？” “不是州，是组织，美国爱国者行动，一个民兵机构，”拘束带看了他一眼，“你对埃弗雷特是一点都不了解？” 乔木则无辜地耸肩：“我遇到的埃弗雷特基本都是敌人，你让我怎么了解？” 拘束带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 “不同的机构对调查员有不同的组织方式。比如欧地联与非安发，都是以国家为单位；日科工是以大型企业控制的下游承包商为单位；你们新起点是以地方行政区为单位…… “我们比较特殊。公司不为我们提供任何组织方式，我们从进入公司开始，就是一个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彻彻底底的原子化。想要完成公司安排的绩效，想要活得更好，我们就得自己成立或加入自己组建的团体。” “有些像我们的员工兴趣小组……”乔木嘀咕了一句。 “那是什么？”拘束带显然没听说过这个，但也没深究，而是继续自己的讲解。 埃弗雷特的派系，包括国家派、国际派、政府派、科技派等等，并非在某些组织架构上通过拉帮结派、分化分裂而衍生出来的，而是在公司成立不久后就自生出来的。 甚至可以这么说，目前这个派系林立、矛盾重重的格局，本来就是埃弗雷特催生出来、喜闻乐见的。 而且埃弗雷特也远远不止那么几个、十几个派系，而是有着大大小小上百个派系。 这些派系的起源非常复杂，像上面提到的四个派系，基本都是根据政治理念而建立的。除此之外，还有根据宗教信仰、人种肤色、地域职业、文化观念建立的派系。 但最多的还是根据“出身”建立的派系，例如pAfA，也就是美国爱国者行动。 这是美国规模最大的民兵组织，分支机构遍布二十多个州，拥有十多万武装会员和上千万的潜在会员支持者。 在某个非常认同pAfA理念或身份的调查员以其名义建立派系后，其他类似的调查员自然会加入其中。久而久之，一个派系就这么诞生了。 埃弗雷特内部的绝大多数派系，都是这么来的。通过这种方式自发诞生的调查员团体，也比公司强行摊派、分配，要更有凝聚力。毕竟大家都是报团取暖，肯定是怎么暖和怎么来。 “据说在公司组建伊始，董事会就这个问题展开了非常激烈的讨论。像你们那样以州或选区为单位进行管理，或者像日本那样由各个股东担任承包商并选拔调查员。 “最终是埃弗雷特先生拍板，将选择权交给了我们。他的理由非常充分，毕竟美国是一个民主的国家，如何组织管理我们，应该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听完拘束带的讲述，乔木缓缓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评价道：“而且这也是一个抵制联邦与各州政府干涉、抵挡董事会成员渗透分权、维护自己对公司控制权的好方法，对吧？” 拘束带笑着摇头，下意识就要反驳乔木的心思太阴暗，话到嘴边却卡壳了。 第982章 956.地狱在行动 地狱第九层，潘地曼尼南，又名无回城。 这是地狱中唯一一座城市，是贪婪之王玛门带领众多魔鬼，仅用一个小时就从无到有建造起来的城市。 它比人间任何一座城市的规模都要大得多，大到凡人难以想象，仅靠双腿从东走到西，或从南走到北，可能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它也是三界最奢华的城市，完全用黄金等贵金属打造而成，每一面墙上都刻着精美的浮雕、点缀着珍贵的宝石。这很符合设计师玛门的审美。 它更是地域第九层唯一能够容纳灵魂自由行动的区域。出了这座城市，外面就是浩瀚无边的冰封世界，犯下背叛之罪的灵魂坠入地狱后将直抵这一层，并在落地的瞬间被永远地冰冻，却依然保留意识。 没有魔鬼会去打扰他们，因为除了并不缺少灵魂的高阶魔鬼，其他地狱生物也都无法承受第九层的酷寒。于是，这些灵魂就只能在这里承受永恒严寒的刑罚，直到时间的尽头。 相反，第九层中央的无回城却酷热难当，到处都是滴落的熔岩、流动的沥青。 街上那些如牛马一般被魔鬼役使的灵魂，每迈出一步，陷入融化沥青的脚就会在惨嚎中被烫成白骨，拔出来的瞬间又重新长出血肉。如此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而在无回城的最中央，宽666千米、高666千米的万魔殿内，却青山绿水、风景优美、气候宜人。 居住于此的高阶魔王，在这里享受着成千上万美艳处女的服侍，过着奢靡无度的生活。 万魔殿的最顶层，便是地狱之主撒旦的宫殿。此时的这里，正在发生一场争论。 “我不明白，父王。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您却依然固执地守着与上帝那个伪善者的赌约？！” 这人有着男人健美的身体，穿着一件金丝织成的华贵长袍，长袍上流淌着瑰丽而繁复的纹理。他脖子上却顶着两只鹰的脑袋，刚才开口的正是其中一只鹰头。 “千载难逢？你确定吗，我的孩子？”几百米外，高高在上的虚空王座上，无形的撒旦发出轻笑，“那么，这个机会又是怎么来的呢？” “我知道屏障被削弱的原因还未找到，其中隐藏的风险不容忽视。但只要我们行动够快，就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一只鹰头说完，另一只鹰头立刻补充：“那可是七十亿条灵魂！一次性占有七十亿条灵魂，任何阴谋都会成为笑话，就连上帝在您面前也必须退避三舍！” 它的语气充满了贪婪，声调中尽是诱惑。可撒旦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其他魔王都已经蠢蠢欲动了！”玛门抗声，“就在此刻，说不定已经有魔王试图穿过那层屏障了！别西卜、利维坦、萨麦尔、莫斯提马……他们可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另一只鹰头则谆谆善诱：“身为地狱之主，您不想身先士卒穿过屏障，率领地狱取得前所未有的胜利与无上的荣耀吗？” “你还忘了提阿撒兹勒和巴风特，他们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不然我才真的会感到担忧，”撒旦却依旧不为所动，“孩子，别忘了在你诞生之前，我已经与他们相识了无数岁月了，我比你更了解他们，他们也比你更了解我。” “那您就任凭他们抢占先机、争夺宝贵的灵魂？！”一只鹰头恼火地质问，“别忘了，地狱之王可是能者居之！不说别人，别西卜和贝尔芬格的力量本就不在您之下！” 另一只鹰头也继续说服：“想想吧，哪怕没有七十亿，只要掌握一半，或者1\/3的灵魂，您就能让这些魔王全都俯首听命！到那时，您就不再是地狱之主，而是世界之主，是新的真神了！” 撒旦已经对这场谈话感到厌倦了：“无妨，他们只是想找点乐子而已。那层屏障是我与上帝赌约的具现，没那么容易被打破。” “如果幕后黑手不是其他魔王，那就只能是上帝那个伪善者了！”玛门警告，“那就证明天堂已经打算背弃赌约，我们更应该立刻行动！” 另一只鹰头目光炯炯地盯着虚空之上空无一物的王座：“如果您还心有疑虑，就请您下令。无需您出手，我会将那七十亿灵魂双手奉上！” “我毫不怀疑……”撒旦依然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他了解自己这个子嗣的野心勃勃，他毫不怀疑对方会没有一丝犹豫地将那七十亿灵魂据为己有…… 毕竟对方可是贪婪之王。 劝诫无果，谈话不欢而散。玛门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只留下撒旦自己在虚空王座之上沉思。 他曾与上帝立下赌约，高阶魔鬼不得踏足人间、伤害凡人，但可以欺骗、诱使凡人堕落。审判日后，天堂与地狱，哪一方获得的灵魂更多，哪一方就赢得赌约。 作为上帝创世后以自身为模板创造的第一个天使，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上帝的存在，也是最了解上帝的人。 他清楚地知道，这次异变绝非上帝所为。那位可是很重视这份赌约的，或者说这份赌约中就蕴含了那位想要的一切。 也有他想要的一切…… 所以他从未有一刻想过趁机打破赌约，占据人间，那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并不打算阻止自己的子嗣，更不打算阻止其他蠢蠢欲动的魔王——玛门竟然以为身为地狱之主的他会对地狱的骚动一无所知，这太可笑了。 他不仅知道地狱的情况，甚至还知道天堂的情况。 不仅魔王，就连高阶天使也坐不住了。以加百列为首，不少炽天使和军团长都磨刀霍霍，想要趁此机会直接将审判日提前，发动一场全面战争彻底摧毁地狱。 就让他们玩玩吧，毕竟这么多年来，无论天使还是魔鬼，所有人都憋坏了…… ----------------- 地狱之主的游戏，对人间就是灭顶之灾。尤其对约翰·康斯坦丁而言。 此时的他正仓惶地穿梭在小巷中，让自己尽可能远离人群。 一个美艳无比的女人正紧紧吊在他身后。那个女人一身性感的修身长裙，高贵的发髻上火焰跳动，踩着一双火红色细跟高跟鞋的她看似闲庭信步、步履优雅，却与因长时间疾驰而剧烈喘息的康斯坦丁之间，维持着恒定的距离。 就像一只优雅的波斯猫在逗弄一只狼狈的老鼠。 “哦，我亲爱的康斯坦丁，你要逃到什么时候呢？”她朱唇轻启，如咏叹一般的优雅语调，准确无误地传到驱魔人的耳中。 见驱魔人并不理会自己，而是一味地逃跑，她一只脚轻轻在地上磕了磕。 瞬间，她脚下的地面如同一条随风飘荡的彩带，又如同起伏不定的湖面，开始剧烈荡漾起来。 康斯坦丁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加快速度试图逃离。但人又怎么跑得过波？ 荡漾迅速追上了他的脚步，轻而易举地将他晃倒。他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只是徒劳。 康斯坦丁没有犹豫，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向身下的地面。荡漾的柏油路依旧无比坚硬，金属的匕尖与路面撞击发出脆响，不仅没能刺进去，自己反而折断了！ 可这一刺却依然起了作用，原本荡漾的路面瞬间恢复了正常，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康斯坦丁狼狈地起身，顾不上离自己更近了的女人，继续逃跑。 “你的武器又少了一件，”女人轻笑着问道，“你身上还藏着多少好东西？” 说着，她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墙上。 这一次，康斯坦丁没跑出去多远，他左前方的墙壁突然活了过来，如同一把巨大的扇子，朝着他直直拍了过来！ 康斯坦丁被吓了一跳，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迎面而来的墙壁拍飞了出去。 被直接拍到女人脚边的康斯坦丁却并不惊慌，仿佛早有准备一般，他直接伸手抓向女人纤细的脚踝。 可女人也不是吃素的，鞋尖轻轻点地，柏油路面又活了，如同一块地毯一样，滚动着一圈圈将康斯坦丁裹入其中，带着他远离女人。 但下一刻，那地毯却仿佛弹力到了极限一般猛地回弹，重新舒展开，拍在地上恢复了原样。 康斯坦丁艰难地站起身，额头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半张脸，左臂无力地垂着，右手则死死攥拳。他狠狠瞪了女人一眼，转身继续逃跑。 女人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右手看了半天，略显惊讶地轻笑：“圣十字架的碎片？当初放逐我的时候，你可没说自己还藏了这种好东西。” 康斯坦丁依然没理她，而是继续逃跑。 双方就这么你跑我追地穿过漫长的小巷，在身上所有道具都消耗一空、就连木制的圣十字架都只剩下小小一块时，他终于冲出了小巷，整个人力竭地摔在地上。 没多久，女人也从黑暗中走出，但她却在巷子口停住了脚步，并没有走出去。 康斯坦丁拖动着手伤的腿，向远处爬了一段距离，发现对方完全没有跟出来的意思。 于是他终于开口了：“吉蒙里，你不仅喜欢附身在女人身上，自己的分身都是女人的形象。你是不是因为性别认同障碍而坠入地狱的？” 名为吉蒙里的魔鬼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到死都不打算开口，只能等我把你带回地狱，慢慢请你说话了呢。” “想取走我的灵魂？那来啊！”康斯坦丁大吼道，“我就在这里，来杀我呀！” “好呀，”吉蒙里说着，却依旧没有走出来，而是打开漂亮的古驰手包，从中取出了一把精致的女士防身手枪，“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被枪口指着的康斯坦丁，表情瞬间僵硬了。 魔鬼欣赏着他崩溃的表情，发出了开怀的大笑。笑够了的她却没有开枪，反而把手枪放回手包中：“哦，我亲爱的约翰，我怎么会允许你这么轻易地死掉呢？” “虽然你的灵魂注定将归于我，但我依然会珍惜你活着的时间，并给你留下一段永世难忘的回忆。”说着，她竟然迈出一步，从小巷中走了出来。 康斯坦丁顿时眼前一亮。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就这么一个瘫坐着一个呆站着，却什么都没发生。 魔鬼继续欣赏着驱魔人越来越焦虑的表情：“你在等什么？不会是在等他吧？” 说着她抬手打了个响指，远处教堂顶部的钟楼却如同活过来一般，剧烈收缩成一团，紧接着猛地张开，像吐痰一样，将什么东西从中吐了出来。 激烈的惨叫声划过天际，一个人影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从几十米高空向这边摔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康斯坦丁脸色剧变，下意识脱口而出：“别杀他，我跟你走！” 下一秒，那个人影狠狠摔在地上，却仿佛摔在海绵中一般，直接陷了进去。等他再弹出来时，整个人依然惊魂未定，却并没有受伤。 “我、我还活着？”他胡乱摸着自己的身体，又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身下硬邦邦的柏油路面，许久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回过神的他看了看那个美艳却无比危险的女人，又扭头看向康斯坦丁，嘴中满是苦涩：“抱歉，约翰，我搞砸了……” 他本该在钟楼上，用刻有圣印的子弹狙击这个魔鬼，但这个女人出现的瞬间，他的狙击枪却仿佛一条蛇一般死死缠在他身上，枪口甚至裂成两半，大大张开，想要咬他。 “这不怪你，查斯，”康斯坦丁安抚着自己的学徒兼司机，视线却一刻不离开那个女人，“是我低估了这个怪物。” “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削弱了地狱与人间的屏障？” “到了这一步，你还想从我口中套话？”吉蒙里似笑非笑地歪着头打量着他，“看样子，你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康斯坦丁没有说话，不远处的拐角则拐过来一辆洒水车。司机注意到了倒在马路中央的他们，按着喇叭提醒他们，并向另一边打方向，似乎想要绕过去。 一切仿佛都与他的处境无关紧要，吉蒙里却露出了一丝冷笑。 她脚尖在地上轻点两下，顷刻间，整条马路从中间横断开来，洒水车所处的那一半直接翘了起来，角度越来越大。 原本水平的路面，到最后竟然直接翘出了一个45°的角。发动机疯狂咆哮的洒水车终于彻底失去了爬坡能力，原路倒退着滑了下去。车上则传来一男一女惊慌的叫声。 “哦，约翰，我亲爱的约翰，”女人一脸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你真的以为那一车圣水的臭味，我会闻不到？你怎么变得如此天真了？放逐我时的狡诈去了哪里了？” 康斯坦丁没有理会她，而是死死盯着洒水车滑退的方向，直到看到洒水车彻底滑出陡坡，回到水平的马路上，安稳地刹住车，藏身水箱后面操控水枪的安吉拉与驾驶室的比曼都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 “你很关心他们？”吉蒙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臭名昭著的康斯坦丁，竟然也有关心的人了？我真的很好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希望接下来你能给我讲一讲这段故事。” “你会的，对吧？”问完话，见康斯坦丁没有理会她，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猛地一挥手，查斯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甩了出去。 惨叫声中，他被高抛到几十米的空中，随后自由落体…… “不——！”看着这一幕，康斯坦丁和远处的同伴，都发出了愤怒而绝望的咆哮。 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从天而降，下一秒就摔断脖子。 伴随着一阵奇怪的诵经声，查斯狠狠砸在地上。 远处的比曼已经吓得蒙住了眼睛，安吉拉则握着手枪朝这边冲来。 康斯坦丁没有闭眼，他狠狠地瞪着吉蒙里，如同一只狂暴的凶兽：“吉蒙里，我会杀了你！我会亲手杀了你！哪怕追到地狱，我也会将你的灵魂一寸寸碾碎！” “不错的威胁，”魔鬼却一脸的不屑，“不过你不用追到地狱，因为我会带你下去……” “约、约翰？”一个疑惑而惶恐的声音，让她瞬间闭上了嘴。 魔鬼与驱魔师同时看向正一脸疑惑地从地上爬起来的人类学徒，后者动作敏捷而矫健，全身上下既没有伤也没有血，正又一次难以置信地摸索着、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这……这不可能！”吉蒙里下意识呢喃道，“你不是圣徒！” “圣徒？”查斯愕然又希翼地看着康斯坦丁：“约翰，这是神迹，对不对？这是上帝为我降下的神迹！” 康斯坦丁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学徒兼司机，一头雾水。 见多识广的魔鬼率先反应过来：刚才那一段奇奇怪怪的诵经声！她本以为那是附近居民家中播放的声音。 “出来！”她猛地转头，警惕地审视四周，“立刻出来，不然我就毁掉这条街区，杀光所有人！” “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一个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印度人？”查斯看着从不远处楼道中走出来的身影，奇怪地喃喃自语。 “离开吧，魔鬼，”印度人一脸真诚地劝说，“我不想与你为敌，但我也不会允许你伤害康斯坦丁先生。” “哼！”吉蒙里猛哼一声，鞋尖点地，印度人两侧的地面猛地扬起，狠狠朝他拍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被拍成肉饼的瞬间，诵经声再次响起，两块地面直接崩溃，大大小小的沥青碎块摊落一地。 下一秒，吉蒙里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他面前，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脖子。 印度人不躲不闪，只是站在那里沉稳地诵经。高阶魔鬼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虽然攥住了对方的脖子，可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伤害对方分毫，更别说直接掐断对方的脖子了。 屏障还未彻底消失，此刻的她只是个分身，但拥有的力量也足以轻松地捏断钢铁才对！ 人间什么时候又冒出这么一个强大的驱魔人了？！ 吉蒙里松开手，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康斯坦丁。她虽然不了解这个印度驱魔师的底细，但也知道，今天她是不可能当着这家伙的面，带走自己梦寐以求的康斯坦丁了。 重新回过头的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印度人，似乎是要将对方的长相印在脑子里：“你叫什么，人类驱魔师？” “拉杰夫·德乌干。” “陀罗尼”的自我介绍打断了诵经，吉蒙里的手立刻如一条毒蛇一般，闪电地刺入对方的胸膛。 “我就知道，”这一击成功命中，她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只要你不聒噪，我就能够抓到你。” 她的手一点点向拉杰夫的体内探索，寻找着对方的心脏。可很快，她就变了脸色：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此时的她终于察觉到不对，仔细观察起对方来。这么一观察，她就发现了端倪：对方虽然伪装得非常高明，但在高阶魔鬼面前还是留有破绽。 “你，你不是人类！”她愕然喊道，“你是灵魂，签订从属契约的灵魂！” 这是个圈套！ 她努力想要把手取回来，却发现一股巨力凭空拽着她的手，不仅取不出来，反而还一点点向其中陷了进去。 不仅如此，那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不仅在拖拽她的分身，甚至还通过她的分身，在拖拽她那正试图从屏障中挤进人间的本体！ “你到底属于谁？！这是谁的阴谋？！”惊恐的吉蒙里大声质问。 拉杰夫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一点点被拽进自己的“体内”，彻底从人间与地狱消失。 第983章 957.救救孩子 浩渺雪白的阿尔卑斯山脚下，过往一年四季都会被游客填满的的旅游小镇松达洛，此刻街道上却空荡荡的。 透过街边商店那破碎不堪的玻璃与大门，可以看到店内都是一片狼藉，显然都被洗劫过。道路两旁的空地上更是堆满了恶臭的垃圾。 小镇曾经的繁华与热闹，现如今已经被破败与萧索所取代。 但乔木与拘束带并不惊讶于此。过去几天，这幅景象他们已经见得太多了。 短短几天时间，低阶魔鬼已经在全球各地现身，并不断袭击人类、制造恐慌。 这些火烧不死、枪打不死、炮炸不死的怪物虽然并没有吃掉多少人类，却已经让整个人类文明陷入半瘫痪的状态了。 在人类看来，基督教典籍中提到的审判日似乎真的来了。 于是，工厂停工、交通瘫痪、电力中断、供水停止、政府停摆……就连绝大多数国家的军队都崩溃了，甚至直接化身为灾难的一部分。 人们纷纷掠夺他们能抢到的一切酒水、食物、衣服和厕纸，然后从里面封死门窗，全家躲入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内，昼夜祷告，或是抱着收音机期盼着好消息的出现。 阳光之下，罪恶则在不断滋生、蔓延。黑帮、毒贩、邪教纷纷合流并迅速壮大。 进入小镇以来，乔木和拘束带一路上都能感受到暗处窥视的目光。但那些人并未采取任何行动，大概是因为他们既没有开车也没有背包，一看就身无长物，不值得浪费子弹。 当然也有拎不清的，乔木就只好送他去地狱拎个清楚了。 “我以为这里会不一样，”拘束带嘀咕道，“圣像真的会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 轩尼诗神父说圣像藏在一座坚固的堡垒中，听上去像是某种地下军事掩体。那种东西会出现在一个旅游小镇中？ 他又耸了耸肩：“如果真有圣像，它显然也没给这座小镇带来什么福音。” 乔木没理会他，只是四处寻找着蛛丝马迹。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灵络，他只能用肉眼去寻找线索。 找了整整一下午，直到黄昏，他们才终于发现了一些线索，也搞清楚了小镇上的人都去哪了。 小镇几公里外的一座庞大而精美的郊区庄园外停满了各式各样的私家轿车。在高耸的铁栅栏与盘绕的铁丝网两侧，数以百计的镇民手持各种冷兵器与燃烧瓶，正与十几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对峙。 外面的人或吼叫或哀求着想要进去，一些脾气暴躁的男人甚至还试图破坏围栏。里面的武装人员则时不时鸣枪示警，吓退那些鲁莽的人。 双方群情激奋，场面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爆发冲突。 在这样的氛围下，乔木两人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他们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好奇地询问人群最外围一个并不怎么积极，更像是被拽来凑数的青年胖子：“你们为什么要进去？这里的主人囤积了很多物资？” 胖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了两人一眼，立刻警觉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游客，徒步走到这边了，就过来问问，”乔木耸肩，“该你回答我了。” “游客？”胖子一脸的不可置信，但思索片刻心中就有了答案，“撒旦崇拜者？” 所有正常人都在避难，除了一类人：撒旦或魔鬼崇拜的群体。 他们不仅不避难，甚至还大大咧咧地在外面活动、狂欢，乃至试图吸引魔鬼来找自己。这种作死行动下，不少魔鬼崇拜者都被真正的魔鬼虐杀、入腹。 一部分不怎么坚定的魔鬼崇拜者退缩了，乖乖摘掉五芒星饰品、脱下画满象征符号的涂鸦，洗掉满脸的烟熏妆，乖乖回家避难。 但还有一部分顽固分子，则坚信他们即使被魔鬼杀死了，下地狱后也能享福，而不会受苦。这种人自然就肆无忌惮地四处活动，享受着这个难得的清净世界。 显然，胖子把乔木两人当成魔鬼崇拜者了。 “不止物资，还有武器弹药，”胖子显然很好交流，也不藏私，直接道出了实情，“这个庄园属于费列罗家族，就是那个糖果大亨。这些富人手眼通天，第一时间就搞到了大量物资，还找来一支专业的雇佣军当保镖。” 他眺望着庄园中那座豪华别墅：“小镇上的物资非常少，基本已经见底了。如果不能躲进这里，人们就得冒险离开这里。” 他虽然行动并不积极，但脸上的渴望与期盼却怎么也藏不住。 乔木又看了一会儿，提议道：“你们人太多了，庄园主人肯定不会放你们进去的。为什么不索要一些物资？这不是更稳妥吗？” 胖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人群继续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喧嚣。 乔木都以为他不打算再说话了，胖子才再次开口：“你以为我们需要的只是食物和药品吗？” 他指着庄园问道：“你没发现吗？这座庄园里面的所有物品都完好无损。这几天小镇已经发生几起魔鬼袭击了，这里面明明有上百人，魔鬼却从未光顾。” 他又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轻声道：“有传言，这座庄园里面藏着一具教皇的遗体，是费列罗家族花费上百亿欧元买来的……” 教皇遗体？那玩意儿也能用？乔木与拘束带忍不住对视一眼。 “你说这里面住了上百人？”乔木不动声色地问，“那栋别墅怎么看也住不下这么多人吧？” “别墅当然住不下，”胖子冷笑，“但别墅下面的末日地堡就可以！” 末日地堡？这座庄园下面竟然有一座末日地堡？！乔木二人震惊了。 这样一来，就和轩尼诗神父的情报对上了：圣像在意大利北部小镇松达洛的一座地下掩体中。 保护费列罗家族庄园免受魔鬼侵犯的，也根本不是什么教皇遗体，而是基督教的圣物，曼德兰基督圣像！ 拘束带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问：“直接进去取？” 乔木想了想，摇了摇头：“先看看再说。” 双方已经对峙一整天了，按照那个胖子的说法，这样的对峙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也是规模最大的一天。之前只是成年男性过来，今天则是男女老少齐上阵。 一次次失去理智的冲击，和反复的鸣枪示警后的退缩，就在这不断的重复中，双方也渐渐筋疲力竭了。 母亲们抱着或牵着孩子挤开人群，祈求里面的人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发发慈悲。 这样的场景也已经发生许多次了，雇佣兵们也从最初的动容，变成了如今的麻木、无动于衷。 就这样又僵持了数分钟，双方就很默契地逐渐散开，纷纷坐在地上或回到车中休息。 喧嚣声消失了，人们开始频繁地关注天色。 “再有一轮就能回去了。”胖子伸了个懒腰。 “再有一轮？”拘束带奇怪地问。 “太阳要落山了，魔鬼要离巢了，”胖子指了指天边的火烧云，冷笑道，“天黑之前我们都要回到室内等魔鬼抽签，免得留在外面被一锅端了。” 大部分低阶魔鬼只在夜间出没。虽然它们并不惧怕太阳，天使也不惧怕黑夜，但仿佛约好了一般，那些维护人类的半天使只在白天出手，魔鬼和那些半魔鬼则只在夜晚觅食。 他们自己也说不清这种默契究竟从何而来。 “你不想进去吗？”看着胖子一副出工不出力的模样，拘束带有些疑惑。 “当然想，那可是末日地堡！谁不想进去看看？”胖子一脸渴望地看着围栏内的豪宅，“我只是觉得这样没有用。” “我提议过，我们可以展现自己的价值，例如高强度的劳动，或者执行危险的任务来换取进入地堡的资格，”他遗憾地耸了耸肩，“他们拒绝了，他们认为所有人都应该享受平等的待遇，还要求所有人必须共进退，要进一起进，要么都不进……” 说话间，天色突然一暗。远处山坳之间不知何时飘出一片乌云，遮住了火红的夕阳与大片的阳光。 “没有最后一次了。”胖子话音刚落，原本还在休息的镇民纷纷起身，有条不紊地向各自的车辆走去。庄园中的佣兵也各自松了口气。 胖子则笨拙地骑上自己的三人摩托车，甚至还戴上了头盔，系好了束带，还问乔木两人：“需要我捎你们一程吗？事先声明，我家里没有多余的位置，你们得找别的地方。” 乔木正要拒绝，就看到伴随着一阵引擎的咆哮声，一辆轿车突然启动，径直撞向了围栏！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就连那些已经疲惫不堪的雇佣兵都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轿车撞倒了一段铁栅栏后，地盘被栅栏卡住，前轮离开地面，原地空转着再也不得寸进。 后轮原地卷起的泥土砸了不远处几个男人一身。雇佣兵率先反应过来，纷纷避开车头方向，举枪瞄准着咆哮着命令司机立刻退出去。 混乱之中，司机没有选择倒车，反而直接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中年女性，一缕鲜血从额角流下，在侧脸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怀中还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而是在枪口的瞄准与雇佣兵紧张的吼叫声中，双手用力将孩子扔了出去！ 孩子就这么被扔向雇佣兵，最终摔在距离雇佣兵四五米的草坪上，懵懂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求求你们！”女人双手合十着哀求，“我发誓我进去，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场面瞬间陷入了死寂。 雇佣兵们一会儿看着那个还在地上哭泣的孩子，一会儿又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一个雇佣兵想要上前，也不知是想去把孩子抱回去还是轰出来，他只迈出了一步，就硬生生停下了。 哭泣的孩子终于发现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搀扶、安抚自己，只好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强忍着疼痛去找母亲。 “别过来！”母亲的一声吼叫，吓得孩子停住了脚步。 “回去！”女人跪在地上不敢上前，拼命朝孩子摆手，指着孩子身后雇佣兵的方向，“去那边！别过来！” 孩子懵懂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犹豫了一下，本能地再次踉跄着向母亲走去。 “别过来！！！”母亲声嘶力竭地哭嚎着，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朝孩子使劲砸了过去。 “啪！”泥土中掺杂的石子砸在孩子额头上，再次将孩子砸倒在地。 来自母亲的攻击，让孩子彻底傻了。他坐在地上捂着额头，本能地哭嚎着，喊着“妈妈”。 他的妈妈却跪在几米开外，哭泣中向着雇佣兵双手合十不停哀求。 “f**k！”雇佣兵们没有行动，身后几个镇民却怒火中烧地冲了上来，你拽胳膊我拽头发地，合力将女人向后拽去。 女人坐在地上拼命挣扎，不远处的孩子看到这一幕哭得更厉害了。 “我们说好的，所有人共进退！”死死抱住女人右腿不让她挣扎的男人咆哮。 “放开我！我只想救我的孩子！他才三岁！” “他们也有孩子！”男人咆哮了一句，见女人还在挣扎，直接松开对方的腿，狠狠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死死捏住对方的脸，另一只手指着人群，恶狠狠地说，“我也有孩子！他也才七岁！” 女人下意识看向对方指着的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期待，有悲伤，有愤怒…… 见女人安静下来，男人苦口婆心地劝说：“听我说，西尔维娅，我们说好的。如果我们不能共进退，就会被他们各个击破，到最后我们谁都活不了！” 女人却不看他，而是侧头越过他看向那群雇佣兵：“求求你们，只要你们带我孩子走，我发誓我不会再来了！” 男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示意其他人按住女人，自己转身向栅栏内走去。 黑洞洞的枪口立刻指向他，他举起双手，又指了指还在哭喊的孩子：“我要带他走……” “不——！”西尔维娅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挣扎地更加拼命了。可四个成年男人的力量显然不是她能抗衡的。 在雇佣兵紧张的警戒下，男人成功地抱起了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男孩，果然没有停留也没有阴谋，转身就走。 “等等！”一个年轻的雇佣兵突然开口了。 男人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对方，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闭嘴！”旁边的中年雇佣兵一把按在他的嘴巴上，压低声音警告，“你救了一个就得救下所有，老板不会同意的！你只会和你的家人一起被赶出去，想想你的父母！” 年轻佣兵沉默了。 为了确保他们的忠诚，费列罗家族神通广大，已经接来了他们的家人，其中老人、孕妇与儿童都直接进入地堡。 地堡主人向他们承诺，只要外面的人表现优秀，等到局势无可挽回时，就能获得进入地堡的资格。但不能让主人满意的，就只能带着家人自求生路了。 年轻佣兵颓然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抱着孩子的男人也不再说什么，愤恨地瞪了远处的别墅一眼，扭头继续向外走去。 他一手撑住孩子，让孩子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拽着袖子为孩子擦拭脸上和着污泥的鼻涕眼泪，擦干净后，将孩子送到女人怀中。 西尔维娅愤恨地瞪了男人一眼，一把抱住孩子，心疼地嚎咷痛哭。 其他人也不再说什么，所有人都沉默着各自上车，准备离开。 就在此刻，天地突然一暗，原本昏暗的黄昏，瞬间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所有人心中一惊，不少人甚至下意识发出了尖叫声。 但下一秒，光亮就再次出现，尖叫声戛然而止，人们却没有逃跑也没有躲避，而是全都愕然看向西南方向。 夕阳下垂的山涧中，此时此刻，一轮猩红的满月正缓缓升起。血红色的光充斥着天地之间，将所有人的脸都映得恐怖无比。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漫天响起，人们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昏暗的红光之中，数之不尽的恐怖恶魔，遮天蔽日地俯冲而下！ 第984章 958.天使乔木与魔鬼乔木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乔木与拘束带骇然对视，不约而同地发问，随后又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疑惑间，魔鬼已经冲入尖叫四散的人群，开始肆意屠杀。 “跑啊！”坐在三人摩托上的胖子此刻才迟钝地回过神来，竟然还不忘提醒乔木他们。 “先救人！”乔木一把拽住打着火就要跑的胖子，挥手一道空间门，将直奔他们而来的几只魔鬼送去了南极洲。 他凭空抽出日轮刀，又掏出一大块圣膏油抹在刀身，随后指甲在刀身轻轻一划，整把日轮刀都燃起了熊熊火焰。 “哇哦，日本武士？”摩托车上的胖子竟然还有心情感慨这个。 乔木没搭理对方，冲出两步在对方的惊呼声中，将距离最近的魔鬼拦腰斩断，抓起险些被魔鬼抓走的少年往后面一抛。 拘束带灵活地接住少年护在身后，随即身体变得如纸一样薄，化作一条长长的带子，盘绕几圈划出一大块空地，将胖子与少年环绕在其中。 “wtf？！”看着这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中的诡异一幕，胖子和少年两脸呆滞地同时喃喃自语。 拘束带的表面则伸出两只手，又勉强地接住了乔木扔过来的老人，反手粗暴地扔进了被他圈出来的空间之中，也不在乎会不会摔到老人，反正摔不死就行。 一只魔鬼紧随其后想要冲进去，一头撞在看似弱不禁风的带子上，却如同撞上了岩石、钢铁一般，顿时晕头转向地瘫倒在地。 拘束带一只手则化作扁平的带状，轻而易举地刺入魔鬼的脖颈，轻轻一撬，便将对方的脑袋撬飞出去了。 “yes！yes！”胖子身边的少年仿佛忘记了自己刚才险些丧命，甚至顾不上照顾自己被摔得七晕八素的爷爷，亢奋地挥舞着拳头。 “我就知道！”他激动地对着胖子大吼，“这个世界上既然有魔鬼，那就肯定有和魔鬼对抗的超能力人类！我就知道肯定有！” 胖子则呆呆地看着一只只怪物无果地攻击着拘束带围出来的空间。魔鬼在空中不停挥动利爪，或是砍在那条人变成的带子上却毫发无损，或者砍在什么都没有的空中却被空气墙挡住了。 明明一周以前生活还很枯燥无趣，他还因为从不去教堂而被其他镇民私下里排挤。为什么短短一周，这个世界就变了副模样？ 胖子还在迷茫中，那边的乔木已经踏空而行，一个瞬步的工夫，便斩杀了六只魔鬼，被六只魔鬼拽到空中的轿车也轰然落地，将躲在里面的一家五口摔得七晕八素。 紧接着他又一个瞬步来到更高的空中，一刀斩下魔鬼的脑袋，将一名坠落的妇女揽入怀中。 那女人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搞不清状况，只是闭着眼睛尖叫着疯狂挣扎，随手就在乔木脸上留下两道血痕。他只好开了个空间门，将直接扔进拘束带的空间中。 见自己隔离出来的空间又被对方这么轻易突破了，拘束带挫败而无奈地看了天上的乔木一眼。 魔鬼们的性格显然各不相同，有的试图将猎物带回去享用，但更多的还是喜欢及时行乐。就这片刻的工夫，庄园外就已经出现了十多人的伤亡。 而小镇绝大多数居民都聚集在此，如此多的人类，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魔鬼向这边汇聚。 拘束带并不以攻击见长，乔木一人面对数以百计的魔鬼也根本忙不过来。 思索片刻，他双手连续朝天扬起，将一只只袋子抛向空中随即斩破。 “破道之五十八·阗岚！” 一阵旋风凭空出现并迅速扩张，很快就席卷着漫天粉尘，将周围的魔鬼卷入其中。 来自哭墙的石砖粉末打在身上，魔鬼们立刻鬼哭狼嚎地扇动翅膀拼命远离，甚至都顾不上自己刚刚捕获的猎物。 随着旋风散去，石砖粉末漫天而下，洒了所有人满头满身。这一幕也让蠢蠢欲动的魔鬼们忌惮地止步不前。 “太酷了！”胖子身旁的少年亢奋地挥舞着拳头嚷嚷着，“我也要学这个！” 中位破道的效果看上去确实很厉害，但乔木也发现，哭墙砖粉只是在这些下位恶魔体表留下了大片焦痕，并没有给它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看来这种弱宗教象征的道具威力还是非常有限。 不过这也足够了，所有人身上都沾满了粉尘，令魔鬼们不敢靠近。乔木也没有了后顾之忧，挥舞着燃烧的日轮刀，直接冲进恶魔堆中砍瓜切菜。 除了只会被基督教仪式魔法伤害的特性外，这些下位魔鬼各方面都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不到一分钟，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后，剩下的魔鬼就都落荒而逃。 等乔木重新落到地上，拘束带也恢复人形时，周围的人群——无论刚刚遭受前所未有的惊吓的镇民，还是只敢隔岸观火的雇佣兵们——都沉默着，大气不敢喘。 片刻之后，一个例外出现了。 在伤员痛苦的呻吟中，一个男人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直接一个滑跪，跪倒在乔木面前：“救、救救我妻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人群散开，乔木就看到一个女人毫无意识地躺在狼藉的草地上，脖子上裹着一件衣服，衣服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他又看向其他伤员，大部分都还有的救，但有至少十几人大概率是活不下去了，除非当场就能为他们安排手术，还要有足够的血浆储备才行。 “抱歉，”他摇了摇头，“我是驱魔人，不是医生。我只会放逐魔鬼，不会救人。” 救轩尼诗神父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生命缚誓者的祝福也已经冷却结束了。 但这个能力只能救下一个，救谁都是问题。而且这场异变也让他很不安，他得给自己留个后手才行。准确的说生命缚誓者的祝福他得留给拘束带，避免对方出意外自己被踢出项目。 现状就是重伤的他救不了，轻伤的也不用他救。 那个男人停顿片刻，明显面露绝望，但还是不甘心地继续哀求他，哀求着奇迹的出现。 乔木没再理会面前这个丈夫，轻轻挣脱开对方攥着自己裤腿的手，向早已被旋风卷得七零八落的庄园围栏走去。 围栏另一侧的雇佣兵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但谁都没有举枪。 乔木在围栏前停下：“里面应该有外科医生吧？真的不能帮忙吗？” 雇佣兵中似乎是队长的那个人犹豫着、畏惧着，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乔木有些失望。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现在他就是冲进去把刀架在庄园主人脖子上也无济于事。 全世界都处于瘫痪状态，他也不知道哪里还有医院能救这些人。 转过身的他无奈地朝拘束带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办法。但正要走，那个佣兵队长却开口了：“先生！” 乔木只是一个回头，那人又吓得后退了一步，但还是一只手按着耳边的耳麦，强撑着说道：“我们老板想……想请您二位进庄园一叙……” “好。”听到这个邀请，乔木直接就往里走。 他如此痛快的答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等他都越过雇佣兵的防线了，那个队长才想起来替他带路。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善良？”跟过来的拘束带又是好奇又是调侃，丝毫不在意几步之外领路的雇佣兵能准确无误地听到他们的对话，并对此表现出了强烈的不安。 换成是他，或者说绝大多数调查员，都不会管这些连剧情人物都不是的原住民的死活。 最有善心的，无非就是帮忙重置一下项目，让死者“复生”。 但在项目中保护、救助原住民？吃饱了撑的吧？ 反正他是理解不了这种行为的意义。 “我也是最近才变这么善良的。”乔木语焉不详地搪塞了一句。 这一点在现实世界他就发现了。变成天使后，他的情绪与情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以前他看短视频社会新闻中的种种不公，都已经感到麻木了。但现在那些新闻反而重新激起了他的负面情绪和强烈的同情心。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变化，毕竟这会让他变得多愁善感、优柔寡断，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但话说回来他也为此感到庆幸。路西法之翼是真的不靠谱，这种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他。 万一他当时图省事儿选择变成魔鬼，天知道现在的他会是个什么样的讨厌鬼，说不定过几个月观月都得和他分手。 变好人总比变坏人强。 两人在雇佣兵队长的指引下进入别墅，又在一个佣人的带领下进入会客厅。 主人没在会客厅等候，而是在墙上的屏幕中。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显然并不打算从地堡中走出来。 “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不等对方客气，乔木直接坐到了本属于主人的那张奢华大椅上，双脚直接搭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看着屏幕中的别墅主人，他就没由来地厌恶、不痛快。他知道这是自己天使的一面在作祟，但他没办法摆脱这种情绪，毕竟他已经是炽天使了，他只能尽可能适应这种转变，避免这种转变拖自己后腿。 老人却反问：“你们是客人吗？” 和外面那些人不同，面对他和拘束带，老人并未表现出异样的情绪，只是犹疑地打量着他们：“我从未见过像你们这样的驱魔师。”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们一样。”拘束带随口搪塞。 “我每年都会向梵蒂冈教廷捐赠上千万欧元，教皇每年都会亲自为我祈福。”老人正说着就抬起一只手，竖起食指和中指。 紧接着，镜头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将一支点好的雪茄放到他手上。 乔木这才知道对方的房间中还有其他人。而且他马上注意到，这个头发长得不像话、直接拖到腰间的女人，从头到尾都闭着眼睛。 盲人？ “……我也先后雇佣过几十名业内知名的驱魔人……”老者喷云吐雾地报了一连串名字，乔木一个都没听说过。 毕竟他就知道一个约翰·康斯坦丁，那位也只承接洛杉矶周边的驱魔业务。 “看来你挺招魔鬼喜欢的，”他冷笑，搭在桌子上的双脚换了个个儿，“说真的，你完全没必要躲在那后面，你真的觉得自己能进天堂？” 现在死、将来死，都是下地狱，何必挣扎呢？ 老人沉默了，显然以他的地位，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跟他说话了。 那个女人又出现在屏幕中，她站在老人侧后方，闭着眼睛轻抚着老人的背脊。这个动作仿佛有某种魔力，很快就平息了老人的怒火。 “我想要雇佣你们，”冷静下来的老人再次开口，“两千万欧元，每人。” 拘束带扑哧一声笑了：“钱？你竟然觉得我们需要钱？” “你觉得这是审判日？是世界末日？”老人显然误会了，反而嗤笑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铜墙铁壁，“如果真的是世界末日，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出去？” 对方随即压低声音，一脸神秘：“不妨向你们透露一件事，天主教高层这段时间私下里一直在低价收购大量产业。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吧？” 见两人不说话了，对方满意地继续加码：“你们可以在这座庄园中各拥有一间豪华卧室和一位年轻的女仆，以及充足的物资。只要你们能帮助我的家族安然度过这场灾难……” 老人停顿一下：“甚至哪怕你们什么都没做，只要灾难结束后我和家人平安无事，我都会奉上四千万欧元的酬劳。” “不仅如此，如果你们愿意将那些神奇的法术传授给我的家人，我还会额外支付一笔丰厚的费用。即使灾难结束，我们也可以继续维持亲密的合作关系，”老人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言，“只要你们愿意，费列罗家族能够提供给你们难以想象的财富与地位。” 拘束带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乔木则问：“外面那些人呢？” “政府在伦巴地区南方组建了难民营，方便人们从热那亚港逃往科西嘉岛的山林中避难。我已经联系那边的负责人了，他们会想办法协助小镇居民避难。” “在那之前，不能让他们先进入庄园避一避吗？” “……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谁也不知道这场灾难会持续多久，所有人都要勒紧裤腰带。” 乔木注视着对方，半晌后轻声问道：“难民营不会派人来接他们，只会在电台中发布消息，对吧？” 老人已经表现出明显的不快了，将手中的雪茄在桌面上使劲敲击了几下：“这是他们的事情！” 那个长头发闭眼睛的女人又立刻出现在屏幕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雪茄，又仔细擦拭掉桌子上的烟灰，然后一言不发地退出屏幕外。 “那些孩子呢？”乔木坚持追问，“不能留下那些孩子吗？” 他想了想，提议道：“如果你愿意庇护那些孩子，我可以确保其他人不再来纠缠你。” 听到这个提议，老人似乎有些意动，但也只是片刻。 片刻后，对方缓缓摇头，冷酷道：“他们现在也进不来。就算他们能突破保安的防线，没有我从内部输入动态密码，他们也打不开地堡的大门，再多的炸药也炸不开！” 既然他们无论如何都进不来，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 对方随即又反过来质问：“而且魔鬼喜欢人多，也喜欢儿童。我为什么要堵上全家的安危，去庇护与我毫不相关的人？” 乔木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了。 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凭什么要为陌生人赌上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但…… “你有曼德兰基督圣像，就算是高阶魔鬼也不会涉足此地。这里聚集再多人也是安全的。”他冷冷地揭穿了对方。 他还没进入别墅，就已经感受到了那种与命运之矛非常相似的浓郁力量，正源源不断地从地下散发出来。 这段时间他发现，这个世界所有基督教仪式道具都蕴含着类似的能量，或者说将一件普通物件魔法化的本质，就是通过宗教仪式向其中灌注这种力量。 不过不同的仪式道具蕴含的能量天差地别，也只有圣物才会蕴含如此澎湃的力量。 圣像必在此地！ 自己最大的秘密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乔木揭穿，这一刻老人也变了脸色，就连声音都有些尖利了：“你们是冲着圣像来的？” 不等回答，对方直接按下通讯按钮：“送他们离开，立刻！” 紧接着会客室的门就被从外面撞开，四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指向乔木与拘束带二人。 一股强烈的悲愤从心中涌现。“惩罚他，他必须受到惩罚！”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地回响，那是乔木自己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自己天使的一面又在作怪了。 作为一个权天使，看到这样一个背信者霸占着圣物苟且偷生，坐视主的子民沦为魔鬼的腹中餐，强烈的愤怒甚至让他感到一丝窒息。 他瞬间闪身到四名佣兵面前，一手抓住一支自动步枪，用力一掰，将两把枪直接掰断。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其余两名佣兵骇然地举枪就要瞄准，却被他双手一挥，直接用手刀将枪管斩断。 伸手去掏腰间手枪的雇佣兵僵住了，四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像巧克力模型一样被轻松破坏的武器，完全不敢再轻举妄动。 屏幕中的老人也被这一幕吓到了，在乔木转头将冰冷中带着熊熊怒火的视线投向屏幕上方的摄像头时，连忙高声喊道： “等、等一下！我们还可以再商量，你想要什么？圣物的话，我这里还有一本十三世纪的圣经孤本……” 这一瞬间，强烈的失望感涌上心头。乔木对这个肮脏的人类彻底不抱希望了：直到此刻，对方都不愿意庇护他的同胞，庇护无辜的孩子，而是妄图继续收买他！ 下一秒，他直接朝着屏幕伸出手，手指、手掌、手腕、小臂……悉数凭空消失。而视频中，一只一模一样的手臂却凭空深处，手掌死死掐住了老人的脖子。 屏幕中同时传出了一声女人的惊呼，但那女人却并出现在屏幕中，也没有上前阻拦。 而四名佣兵也被这一幕吓得连退几步，其中三人甚至本能地从怀中掏出十字架挡在自己身前，开始做祷告。 老人也几乎要崩溃了，他枯槁的双手死死攥着乔木的手，满脸哀色与恐惧，明显想要说话、求饶，但喉咙被乔木死死掐住，完全不出声音。 乔木隔着镜头冷冷看着对方：“到了地狱，也别忘了向上帝祷告！” 说完，他猛地用力，就要扭断对方的脖子。 可他的手掌却这么一空，直接失去了对方脖子的踪迹，凭空握拳了！ 什么情况？乔木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或对方的脖子仿佛变成了幻影一样直接重合。 下一刻，一股明悟涌上心头：他只是天使，不可僭越替神做主。而神，不想让这个人类死。 一时间，缩回手的乔木更加愤懑了。 他恨不得立刻仰天长啸，质问那个他都没见过的上帝，为什么要庇护这个背信者。 但他也只是被天使身份的情绪影响，调查员身份的理智并未消失，所以不至于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但调查员的理智也让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之前的他忽略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仪式魔法，最大的仪式与象征来源是谁？上帝！ 而这个世界最大的象征仪式，就是围绕上帝这个角色构建起来的宗教象征仪式。 当他降临这个世界后，他的权天使身份，自然而然就成了这个宗教象征仪式的一部分。 这就意味着，上帝能够轻而易举地影响他，甚至可能操控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乔木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阿曼纳迪尔之翼的羽毛，放弃了这件将他生命形态维持为天使的仪式中地位最重要的象征道具。 顷刻间，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自由感涌现。难以抑制的喜悦让乔木完全遮不住脸上的笑意，强烈的情感冲击下，他甚至直接张开双臂，仰头朝天，仿佛在迎接什么、发泄什么。 这表现让旁边的拘束带一时摸不着头脑，乔木却不在乎对方异样的目光。 在生命形态滑向魔鬼一端的那个瞬间，他能感受到自己已经从名为天堂的象征仪式中摆脱出来了，甚至之前一直存在自己却毫无察觉的某种神秘注视也消失了——虽然后者可能只是他的心理作用。 天使必须听命于上帝，但魔鬼却无需服从任何人。这一刻，他彻底自由了！ 自由的感觉是如此的甜美，甚至压过了魔鬼站在圣地之上的强烈痛楚。 “开、开门！”就在此时，视频中的老者仓惶地按下通讯按钮，“让外面所有镇民都进来，为他们提供食物和医疗！” 说到这里，老者瞥了乔木一眼，又补充道：“告诉他们，明天天亮我们就把镇上没过来的其他人接来！” 通讯器另一边的雇佣兵队长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又反复确认了两遍才作罢。 挂掉通讯的老者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乔木：“先、先生，您觉得这样如何？您可还满意？” 乔木沉默着没有说话，他还在尽力适应魔鬼身份带来的情绪波动，尤其是对眼前这几个人类深深的恶意。 更不用说他一个魔鬼站在被圣像庇护的庄园中，时时刻刻都要承受强烈的痛楚。 老人似乎误解了他的沉默，紧张地思索片刻，磕磕绊绊又心有不甘地说：“我，我这就打开地堡大门！您稍等！” 说着，老人就站起身，那个女人再次出现在镜头中，搀扶着老人离开了屏幕。 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顺理成章了。 当老人被那个闭眼女人搀扶着亲自惶恐地站到乔木面前时，他的身后还跟着费列罗家族在此地的所有成员，男女老少，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又愤愤不平，显然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自己要和突然多出来的几百人分享宝贵的食物、淡水和床铺。 但没有人出声反对，只是跟在老人身后，好奇又警惕地看着老人对乔木奴颜婢膝。乔木不知道这个老人是如何说服或驾驭他的亲戚的，他也并不好奇。 他只是在开阔的庄园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强忍着将这群人类全都带去自己地狱的冲动，淡然地对老人说：“这里依然是你的土地、房产，你依然是这里的主人。你既然选择庇护他们，就要照顾好他们、组织好他们，不要让这里陷入混乱。” 这群人压根就是一盘散沙，没有一个有能力的组织者，只怕魔鬼没来，他们自己就会自相残杀。他不认识这些人，将这里的管理工作交给这个老人，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见乔木并不打算对费列罗家族赶尽杀绝，也没想要剥夺他们的财产，反而真的只是要求他庇护这些镇民，甚至还允许他管理、指挥这些镇民，老人也彻底松了口气。 他身后的家人依旧愤愤不平，好几次都有人想要出声，要么自己忍住了，要么就被旁边的人拦住了。 相反，所有镇民和绝大多数雇佣兵都异常听话，对乔木的安排表现出了极强的服从性与组织性。他们都亲眼见过乔木二人的神奇本领。 “圣像呢？带我过去。”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此地的乔木问出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老人不愧是意大利首富、跨国集团的掌门人，三言两语就把庄园中的事情安排妥当、责任到人，随后就抛下所有人，在闭眼女人的搀扶下，引着乔木向地堡走去。 “当时我真以为你会杀了他，”路上，拘束带完全不考虑引路老人的感想，大大咧咧对乔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着的，你的同事就没跟你说过，调查员在项目中不要正义感过剩？” 乔木没搭理对方。他心中也很郁闷，这又不是他愿意的。 他现在终于发现路西法之翼给他带来的力量的负面作用了——至少是负面作用之一：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 还在上个项目时，他灵魂受损后，整个人的情绪就变得非常烦躁、压抑，直到在敦霍尔德城堡灵魂自发修补后，才恢复正常。 为了躲避公司调查而成为天使后，他又变得极其……富有正义感。 现在更操蛋了，成为魔鬼的他，满脑子都是怎么灭掉这个世界，把七十亿灵魂全部打包带走给翅膀交差的邪恶念头。 他不知道这种强烈的情绪与情感波动，是基督教神话形象的通病，还是翅膀那个世界独有的现象。 之前他觉得当天使比当魔鬼要好，毕竟魔鬼太丑了。现在他发现，哪个都不好！当然这是他调查员身份的理智得出的结论，而魔鬼身份则不停地告诉他当魔鬼实在太爽啦…… 如果有办法变回人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选，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这种毫无战斗天赋与才能的人，靠着这种捷径一路成为战斗力名列前茅的调查员，此刻自然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不过我没想到你还真的能唬住他，”并不知道乔木在神游天外的拘束带依然在自说自话，“这样也挺好的，我本来以为你要杀光费列罗家族，把这个庄园夺过来交给那些镇民呢，现在不用杀人就达成目的，也不错。” 走在前前面的老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狠狠一个哆嗦，却还要假装没听见。 拘束带觉得自己更了解新起点这位死神了。明明代号起的如此杀气腾腾，杀起同行来也从不手软，偏偏对项目中的虚假生命如此心软、善良…… 听到拘束带的话，乔木也在一瞬间有了一丝明悟：这才是上帝的打算？上帝阻止他杀掉这个老人，就是希望能不杀人就救下所有人？ 下一刻，他又冒出一个得意的念头：还好自己已经是魔鬼了，否则一直被那家伙操控着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伪善行为，他可受不了！ 我受够了！让我做个人吧！调查员的乔木则如此哀叹，他觉得自己就要精神分裂了。 曼德兰基督圣像是神话中的圣物。传说一位国王曾邀请耶稣见面，耶稣没空，就用法力凭空创造出一块印有自己容貌的方布，让自己的弟子随信带去。 打开信封、看到方布上耶稣容貌的瞬间，国王的麻风病就痊愈了。 于是这件神奇的曼德兰基督圣像，就成了基督教的圣物——当然只是传说中的圣物，在没有魔法的现实中肯定不存在。 此刻的曼德兰基督圣像，被装裱在一副纯金打造的画框中，被锁在地堡深处的金库中。 老人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打开金库大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哪怕隔着厚重的纯钢大门，乔木也快被圣像逼疯了。他硬着头皮没开个空间门离开，因为他有种预感：自己一旦离开，那魔鬼的一面就会影响着自己，让自己很难再下定决心踏足此地，甚至可能会让自己直接放弃收集圣物的计划。 所以他只能咬牙撑着，他必须熬过去，必须尽可能适应这种痛苦。 随着金库大门在电机的牵引下缓缓打开，乔木也看到了大门正对面钢铁墙壁上的挂画。 只是一眼，他就猛地死死闭上眼睛、挪开视线。即便如此，眼皮之下依然冒出了两股黑烟，流出了两条血泪。 拘束带被他突如其来的吓了一大跳：“你没事吧？！” 失明的乔木摆了摆手：“去把画拿来，咱们走。” 拘束带看看他，又看看画，见他完全不解释，只好一头雾水地向圣像走去。 就在此时，老人开口了。 “天使大人！”对方的声音中满是哀求，“您拿走了圣物，我们就死定了！这么多人，一定会引来很多魔鬼，我们连一天都扛不过去！” “天使？”拘束带奇怪地回头瞥了一眼老头，又看了眼满脸都是血的乔木，心中哂笑：这家伙竟然以为乔木是天使？ 不过想想也难怪，人类肯定没有乔木那种能力，魔鬼又不可能进入庄园，那乔木的身份也只能是天使了。 拘束带胡思乱想地去取画，乔木心中则疑惑，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天使？” “我……我年轻时曾经遇到过一位天使大人，”老人嗫嚅地说道，“我向他祈求赐福，但被它拒绝了。不过它当时触碰了我，那种感觉和您……触碰我脖子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画取来了，接下来怎么做？” 拘束带的声音传来，乔木直接开了个空间门：“扔进去。” 现在的他可不敢轻易触碰圣物。 拘束带看着空间门那一侧浓重的雾气，只觉得这浓雾似乎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浓雾。 在老人痛苦而惶恐的注视下，拘束带小心翼翼地将圣像放了进去。 空间门关闭的瞬间，乔木那深入灵魂的痛楚也随之消失。他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紧接着，一道空间门凭空出现，轰鸣声中，上百块巨大的青石砖倾泻而下，轰然砸在地上，凌乱地堆成一堆。 随着青石砖的出现，乔木又感觉到了隐约的不适，但这一次和之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这些都是哭墙的砖，”他依然闭着视力受损的眼睛，对老人道，“把它们磨碎了洒满庄园地面和别墅屋顶，那些魔鬼就不敢靠近了。” 本来被这一大堆砖块吓了一跳又搞得满头雾水的老人，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 他也想起了之前在监控中看到的那一幕：这位天使大人在空中抛出大量砖粉，直接逼退了数以百计的魔鬼。而粉尘洒在镇民身上后，魔鬼们也对镇民失去了兴趣。 这也让他确定这些东西是真的有效的。 此间事了的乔木招呼拘束带就要离开，但临走时，他突然想起什么，问老人：“你之前遇到的天使叫什么？不会是加百列吧？” “不，不是。”老人连连摇头。 “是拉斐尔，”一个柔美的声音响起，“也就是我。” 下一秒，乔木脸色剧变，一把抓住身旁的拘束带，在后者反应过来之前，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能跑……”那声音轻笑着，婉转动听，如同在歌唱一般。 听到这声音，老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幸福而喜悦的笑容。 但紧接着，那声音又变得疑惑：“咦？怎么找不到了？” 一个身影缓缓浮现，一个柔美的男子，一头秀丽的金色短发，一身纯白长袍，赤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遗憾地摇头，自言自语：“被什么东西遮蔽了？可惜，要是有全知之眼就好了……” 说完他便将那个刚堕落不久的权天使抛诸脑后，看向眼前的老人和女人：“洛伦佐·费列罗，我们又见面了。” 听着这无比优美的语调，老人恍惚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幸福，如梦呓般回应：“是啊，天使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不得不说，你让我很失望。”拉斐尔一声叹息，老人立刻泪流满面，面露悔恨。 “不过我不是为这个而来的，”拉斐尔打断了对方未说出口的忏悔，又将视线投向老人身旁的闭眼女人，“她何时有了这样一头长发？” 听到天使的疑问，女人依旧闭口不言，老人则恍惚地看向女人，这一看，立刻就清醒了几分，惊愕问道：“塞西莉亚，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 女人终于开口了，语气是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妩媚与轻佻：“您在说什么呀，我的头发一直这么长啊。” “是啊……”老人的恍惚浓重了几分，“你的头发一直这么长……” “洛伦佐·费列罗，”拉斐尔优雅地叹息，“她何时成了盲人了？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呢？” 老人再次看向女人，表情比之前更清醒了：“塞西莉亚，你又不瞎，怎么一直闭着眼？” “我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从未睁开过呀。” 随着女人的解释，老人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恍惚。 拉斐尔看向女人的表情冷了几分，又问：“洛伦佐·费列罗，我问你，28岁那年因争夺继承权而与家人反目后，你身边……何时有过亲人？” 听到这话，老人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剧烈颤抖起来。 “我、我……”他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挣扎与痛苦，“我……我没有……亲人？” 下一秒，头顶几十米外，所有的费列罗，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瞬间化为飞灰，在风中消散。而周围的雇佣兵、仆人或镇民，却对此视而不见，仿佛这些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我……”老人脸上的恍惚彻底消失了，他两腿一软，惨笑着摔倒在地，“对了，我没有亲人……” 他的身旁，女人深深叹了口气：“你真是个讨厌鬼，‘治愈天使’拉斐尔，为什么要吵醒他？为什么要让他重归痛苦？” 说着，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眸中所映照出的，并非地狱堡垒中的天使，而是无尽的星空。 “承受痛苦是忏悔的必经之路，只有忏悔才能带来最终的救赎。” 拉斐尔看着眼前重新变得美艳无双的高阶魔王，声音再不复之前的美妙与优雅，反而是如寒冬般的凛冽： “我没想到第一个打破协议、入侵人间的魔王竟然会是你，‘夜之女王’莉莉丝！” “入侵人间？”莉莉丝媚笑着，倾国倾城，“我不是路西法，也不是阿撒兹勒，什么协议什么入侵我都没兴趣。我只是发现了一片美丽的星空，想过来看看罢了。” 笑意消退，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冷酷：“你却吓跑了我的星空，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第985章 959.想发财，就跟我来 乔木与拘束带跑路半小时后，那轮不祥的红月就消失了。意大利的夜晚回来了，洛杉矶正午的太阳也重新挂到了天上。 来到与牛仔约好的广场汇合点，两方一见面，拘束带与牛仔就同时问出口： “那月亮怎么回事？” “你们招惹什么了？” 两人顿时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乔木则坐在喷泉台子上，自顾自地仰着头给自己点眼药。 “所以，那月亮不是你们搞出来的？”见拘束带否认，牛仔又指着乔木，“他怎么了？” “碰到了个硬茬，眼睛被灼伤了，”拘束带完全没有说实话的打算，仿佛乔木才是他的同事，“不过已经快痊愈了。” “嘿嘿，遇到强大的魔鬼了？是你没提醒他，还是他不信邪？”牛仔有些幸灾乐祸，又对乔木道，“地狱的硫磺火焰可是很危险的，现在信了吧？” “卢瑟，他们是谁？”牛仔身后其余五人中，一个人好奇地打量着乔木，“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他？” “纳什·奥克斯、托尼·乔，中立派的。”牛仔主动帮他们掩饰，毕竟他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新起点的死神联手。 “只有两人？有必要和他们合作吗？”那人直截了当地询问，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两人的不欢迎。毕竟按人头算，显而易见是这两个中立派的在抱他们大腿。 牛仔还没来得及解释，乔木一只手伸向拘束带背后，直接将对方的背包拽下来，随手扔在中间的空地上。 那人看了牛仔一眼，见他没表示，自己上前捡起背包，颠了颠，发现没多沉，便一脸轻蔑地冷笑起来：“糖果？就这点？” 说着他也没往里面瞅，而是直接包口朝下抖动几下，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里面的东西摔在地上，那人低头瞥了一眼，直接呆住了。 他的身后，牛仔和其他调查员看到那些东西，也都眼睛瞪得牛大，胸口也不停地剧烈起伏，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波澜。 地上的不是什么“糖果”，而是五只标准500ml的血袋，里面都装满了血浆。 那血浆的颜色与寻常无异，可其中却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涌动。仔细一看，竟是如火焰、如熔岩般的光泽时隐时现。 那人呆呆地看着脚边的血袋，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想要弯腰去捡，却又有些迟疑。 这个空档，牛仔已经大步走到他身旁，弯腰捡起一包。 灼热的温度透过血袋传到他的手上，他看着其中的火焰流光，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是……”旁边的同伴想要确认什么，却不敢开口。 “嗯，”牛仔也忍不住吞咽着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是高阶魔鬼的血……” 这东西他见过，不是真货，而是视频，是公司无偿提供给所有调查员的视频资料，方便他们在项目中进行交易时，对交易品的价值做出合理判断。 “你、你们从哪搞来的？！”他的同伴惊愕地看向乔木与拘束带，难以置信地质问，“你们……遇到天使与魔鬼的战场了？！” 拘束带冷笑：“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亲手干掉的？” “这不可能！”那人根本不相信这话。 高阶魔鬼的血液，这不是高阶魔鬼强不强的问题，而是高阶魔鬼根本无法进入人间，他们根本接触不到。 想要获得这份血液，调查员就得学习加百列，想办法引诱一只高阶魔鬼附身在某个驱魔师身上，再收集大量仪式道具帮助对方在人间重生。 然后还要在天使赶来之前击败、干掉对方，取走对方的血液。 要知道要对付这个项目中的魔鬼，必须依赖这个世界独有的基督教仪式才行。想要施展这些仪式，他们更需要强大的仪式道具。 没有这些准备，实力再强大的调查员，也拿这些魔鬼没辙。 更不用说这个项目的正常周期才不到半个月。要完成这个计划，人少了时间不够用，人多了收益不够分。 乔木没搭理对方，而是问牛仔：“我要的东西呢？” 牛仔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其他同伴伸出手：“你们的圣器呢？都给我，我全要！” 几名低阶调查员面面相觑，但还是乖乖地掏出了自己用来防身的圣器。 牛仔很快就收集了一大捧，将它们全都递给乔木。 乔木却没有动作，只是坐在那里，显得分外高傲。拘束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主动伸手接过了那些圣器，递到乔木面前。 乔木用依旧模糊的视线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些都是普普通通的大路货，对他一文不值。 但他没有这么说，而是选择稍微放点水。 “我说了吧？我要的是圣物，是基督教最珍贵的宝物，不是这些垃圾！”他不满的语气让牛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立威后，他放缓了语气：“这些东西，我只能给你一包，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着随手一抓，在场所有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地上那四包血浆就回到了他手中。 看着这一幕，牛仔下意识想要阻止，但立刻艰难地紧紧闭上了嘴。 死神确实跟他说过自己要的是最珍贵的圣物，但他……他怎么会知道对方拿出来的是高阶魔鬼的血液？！ 看着那随便一袋就能让他纸醉金迷一整年的血浆被对方收起来，他也只能沮丧又无奈地接受自己搞砸了这个事实。 在午夜俱乐部认出对方时，他本以为能仗着这个秘密吃对方一次，没想到现在形势瞬间逆转…… “圣物……我知道了……”牛仔苦涩地点了点头，又谨小慎微地问，“关于圣物，你们有什么情报吗？” 这几天他是一点都没上心，完全没收集这方面的情报。 “我们要是知道，还用和你们交易？”拘束带鼻孔朝天，狐假虎威地训斥了一句。 牛仔却心甘情愿地忍下来了，丝毫不觉得对方是在冒犯自己。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那名同伴突然开口了：“圣物的话，我知道一些情报……” 所有视线立刻投在他身上。 “我知道一点关于……金约柜的情报……”真假不明，但这话他聪明地没说出口。 “是什么？”拘束带立刻询问，却被乔木伸手拦住。 “你可以选择交出情报，我们确认为真后，无论是否得手，都会给你三袋血浆。” 乔木停顿片刻又道：“你也可以不说，你们自己去努力发掘更多情报，情报越详细越真实，报酬越丰厚。 “当然，你们也可以直接将金约柜带到我面前。报酬是五十袋高阶魔鬼的血浆。”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五十袋？！这家伙疯了吗？中立派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一号人物了？ 牛仔只与同伴对视了一眼，就默契地做出了决定:“我们先去找找看。” 这也符合乔木的想法。他同意与多方合作就是为了节约时间，毕竟项目剧情已经改变了，天知道会在什么时候重置。 一个低阶调查员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高喊:“还有命运之矛！” 其他人闻言皆是眼前一亮:对啊，他们怎么把这个最好入手的圣物给忘了？ 但牛仔身旁的中阶调查员马上就狠狠瞪了那个新人一眼:你这不是在提醒那两人？！ 那个新人此时也醒悟过来，讪讪地不敢再说话。 “命运之矛值二十袋，”乔木这时开口了，“毕竟我们也能去取。” 二十袋？！牛仔等人呼吸又是一滞，哪里会有丝毫不满？ “就这么说定了。”谈完了事情，乔木起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牛仔连忙叫住他们，又问拘束带，“你呢？你要多少抽成？” 其他人立刻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但他知道死神的真实身份，自然知道圣物肯定是死神要的，和拘束带无关。 那拘束带的身份就比较麻烦了，往宽松了说是中间人，严格来说也就是个知情者。这两个身份的价格可不一样，所以他得问清楚，免得结账时产生纠纷。 拘束带下意识就思考自己该拿多少，她觉得自己不算贪心的人，报个知情者的价格就得了。 开口之前，他下意识看向乔木，想征询对方的意见，至少也要知道对方的态度。 不过乔木显然并不在意这种事情，也并不清楚埃弗雷特内部的行情。 但这一瞥，却让拘束带想起了之前乔木得知他出卖自己后，对他的评价: “这种首鼠两端、贪得无厌的心态，和任何风险都不愿意承担的怯懦……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 他想起了狼人，他在公司中最好的甚至唯一的朋友，在印度救了他一命，自己却死在了疫病手上。 ‘我要变强，要成为一个强者，不只是实力上的，也是心态上的！’ “我不需要，”拘束带深吸一口气，“我是帮朋友忙，不需要抽成。” 所有高阶魔鬼都是乔木干掉的，他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分享收益？ 其他人闻言松了口气，这意味着他们能多分一些。狼人则有些惊讶，审视着拘束带。 拘束带和新起点的死神是朋友？这位被纳米凌辱的逸闻他知道不少，这层关系他可闻所未闻。 看来纳米的死，还真的别有内情。不过这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了。 乔木和拘束带离开了，牛仔等人则围着那袋子高阶魔鬼的血啧啧称奇。 这东西太稀罕了，他们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这玩意儿。 如果能找到一件圣物……这样的稀罕玩意儿可就远不止一袋了！ 一想到这个，他们就忍不住呼吸急促。 “我的能力能跟着他们……”一个低阶调查员压低声音，“如果咱们能找到那处战场……” 显然，其他人依然不相信这五个血袋是那两个家伙亲自狩猎而来的。 牛仔冷冷看着他:“尼森，你想死吗？” 尼森眨了眨眼，一时没理解。 “你想死，就去做。我向你保证，无论你遇到什么，我都不会救你。” 尼森被吓到了，乖乖闭上了嘴。 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都觉得牛仔的反应过于夸张了。但他们也不打算忤逆这位队长，毕竟未来几年他们还要依仗对方呢。 “那人究竟是谁？”将几名新人支开后，另一位中阶调查员悄悄问道，“中立派的大人物我都知道，里面可没有华裔。” 牛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沉思片刻，说道：“你知道CBp什么时候降临，通常会降临在哪里吗？” “CBp？”同伴愣怔住了。 CBp是埃弗雷特内部，专门负责驱逐偷渡者的调查员部门，加入这个部门的中高阶调查员可以领双薪，而且还有额外的绩效，所以岗位很抢手。 但怎么会提到CBp？有偷渡者？谁是偷…… 他一个哆嗦，就在这一瞬间，猛地想起自己在哪见过那个华裔的脸了！ “你……” “啪！”牛仔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认真地质问：“高阶魔鬼的血液，你要不要？！” 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几乎没怎么挣扎，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 牛仔见状，也松开了捂着他嘴巴的手。 “这个项目的情报开发度已经达到100了，CBp肯定会降临在洛杉矶，而且是距离康斯坦丁最近、同时也相对安全的地方。你是要远离他们，还是要对付他们？” 牛仔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甫一转变过来能狠到这种程度。帮偷渡者对付CBp？他还没堕落到这种地步！ “远离他们！省得他们非要跟咱们一起行动，再搅合咱们。”他没好气地说。 同伴赞同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但命运之矛大概率就在这里……” “先找金约柜的下落，命运之矛跑不掉，”牛仔没好气地说，“而且你也不想引来加百列吧？” ----------------- 深夜，洛杉矶一座高楼中，四个凭空出现的人类从昏迷中醒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楼中打开应急手电筒，打着光看着空无一人又满地狼藉的办公室，一时愕然。 “这是哪？”其中一人率先开口。 “联邦银行大厦。”最先醒来的那位晃了晃手中一沓子便签，上面印有洛杉矶第一高楼的图案。 “联邦银行大厦？！”那人吓了一跳，“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应该问洛杉矶怎么变成这样了。”第三个人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抹黑来到玻璃幕墙旁，隔着落地窗看着外面说道。 其他人闻言纷纷跟过来，立刻就被窗外的景象惊到了。 从窗口俯瞰，曾经灯火辉煌的洛杉矶，此刻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漆黑，除了零星的区域被火焰一点点吞噬殆尽…… “大停电？”一人疑惑地问，“项目情报里没这个啊。” “大概是偷渡者干了些什么……”第四个人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伴随着碎玻璃洒落一地的哗啦声。 四只手电的强光打过去，立刻就发现了罪魁祸首，后者显然被强光吓了一跳，竟然还下意识遮挡了一下脑袋。 驱逐小队的四人即使没看到对方的脸，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那东西根本不是人类！ 回想起降临前突击查阅的项目情报，他们瞬间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魔鬼！ “让开！”落在最后面的黑人壮汉猛地推开前面拦路的队友，直接扑向魔鬼，打算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先干掉对方。 魔鬼的反应果然慢了半拍，或者说这东西的智商似乎并不高，轻轻松松就被他捏住了细长的脖子。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从他手掌喷涌而出。 但他惊愕地发现，魔鬼的脖子，不仅没有如预想般被自己的冲击波炸断，反而完好无损！ 这下彻底反应过来的魔鬼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锋利的巨爪狠狠向他斩来。他立刻松开对方向后撤身，及时躲开了对方这速度并不算快的攻击。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队友的声音：“我来吧。” 说着，那人快步上前，对着朝自己扑来的魔鬼，直接亮出了一面十字架。 瞬间，那魔鬼惨叫一声，停住脚步练练后撤，身体表面也开始冒出阵阵白烟。 那人则一手举着十字架，一手掏出一只酒壶拧开盖子，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地向魔鬼逼近。 魔鬼痛苦地哀嚎着连连后退，最终退到墙角，彻底蜷缩成一团。 但这个调查员并没有打算放过对方。他毫不畏惧地来到魔鬼面前，近在咫尺地，将酒壶中的圣水，悉数泼洒在对方身上。 伴随着燃烧的火焰，几十秒后，这只魔鬼就彻底化作灰烬。 他收起道具，随手掸了掸自己的黑色神甫长袍，转身问同伴：“你没看情报吗？只有上帝的力量才能消灭这些魔鬼。” 黑人壮汉则一脸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情报那么多，怎么可能细看？再说了，不是有你在吗？” 他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但笑容还没从脸上消失，外面的声音就从被魔鬼撞破的窗户传了进来。 那是密密麻麻的嘶鸣声，与刚才这只魔鬼的声音及其相似！乍一听得有几十只，甚至上百只！ 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 “先走！离开这里！”那个神父调查员一马当先向大楼深处走去，其他人没有迟疑，立刻跟了上去。 进入大楼深处，躲入楼梯间的他们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那些魔鬼不是冲他们来的，才松了口气。 “这项目这么危险吗？”一个人疑惑不已，“我记得情报里提到过……” “魔鬼无法降临人间。”另一人严肃地替她补充。 四人面面相觑，在漆黑一片的楼梯间中，手电筒的光将他们的脸映得分外恐怖。 “真特么该死，那群偷渡者！”黑人壮汉忿忿骂道，“就给我们找麻烦！” 其中一人心中一动：“是新起点的吗？” 神父摇头：“不知道。欧地联前不久也更新了他们的偷渡技术，现在我们区分不出来他们和新起点了。” 第四人犹豫着开口：“谁都无所谓吧？这个项目现在这么危险，咱们还怎么执行驱逐任务？” 其他三人瞬间沉默了。 他环视一圈，有些气恼，干脆破罐子破摔地举手：“我提议，中止任务！你们谁赞成？” 其他两人没说话，而是齐齐看向神父调查员，这位才是队长，才有最终决策权。 压力给到了自己身上，神父一时有些犹豫。但他思索片刻，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等天亮了出去探一探，我们总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回去才好交差。” 否则一问三不知，自陈听到几百只魔鬼瞎叫唤就放弃任务，公司可不会接受这个说法，可不会轻饶了他们。 其他三人见他并不反对放弃任务，也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不过是为了多赚一份工资罢了，又不是来给公司卖命的，为了驱逐个偷渡贼还要以身涉险？犯不上…… 四人就这么在楼梯间中凑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大亮，四人才下了六十多层楼，离开了这座大厦。 不出他们所料，即使日上三竿，街上也没有任何人烟，满地的狼藉与废弃车辆，街道两旁混乱不堪的破败店面，仿佛这座城市已经死去了一般。 这种环境，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四人就这么谨慎地前进着，探索着，努力想要搞清楚这个项目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走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才总算找到了一个人类。 “先生！”神父远远看见对方挺拔的背影，就高声喊着朝对方走去。 但才走出几步，随着那人回头，露出帅气无比的面容，他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有事吗？”几十米外的陌生人嘴唇嗡动，声音却仿佛是在他们耳边响起的。 神父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呆滞地看着对方。 但他的身后，另外三名调查员却若无所觉。其中唯一的女性调查员，更是直接朝那个陌生的帅哥走去。 黑人壮汉和另一人则奇怪地看了神父一眼：“你没事吧？” 这一问，神父身子一抖，猛地反应过来。 “回……回来！”他立刻高喊，“他不是人类，他是魔鬼！” 女性调查员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眼神中却是对他的恼怒：“你怎么说话呢，波利？” 随后又对那个帅气的陌生人歉意地解释：“抱歉，我的同事昨晚没休息好，脑子不太灵光。” 陌生人并没有理会那个女人，反而好奇地打量着神父，还朝他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看到这笑容，神父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滞。其他两名本来有些警惕的调查员，表情也松动了，纷纷嘲笑他：“你在说什么蠢话？现在可是白天，怎么可能会有魔鬼？” 说着也纷纷朝那个陌生人走去，只留下神父一脸呆滞地站在那里。 “你们想问什么？”陌生人一开口，那温柔的声音仿佛能融化这世间一切坚冰。 女性调查员也露出了痴迷的表情：“我……我想把自己献给您，可以吗？” 听到这话，陌生人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发梢：“这是我的荣幸。” 说完，对方直接搂住她的腰，朝着她的嘴吻了上去。 四唇相触的瞬间，神父一个激灵，再次回过神来。 “不要——！”他怒吼一声，从怀中掏出圣经与十字架就冲了过去。 但那陌生人却看也不看他，只是弹动食指，他就猛地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直接摔了个后仰八叉。 吻毕，唇分，陌生人发出一声无比舒畅的呻吟，蹲身轻柔地将女调查员的尸体放在地上。 旁边两个男性调查员看着队友的尸体，忍不住皱起眉头。但随着男人起身，他们看清男人的容颜后，最后一丝疑虑与不满也消失了。 陌生人也不理会他们，而是看向神父：“真是神奇，这么多天了，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能识破我身份、不受我影响的人类。我猜，你一定很特殊，一定很……可口，对吧？” 神父坐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忍不住打颤。 “你……你为什么会在人间？！” “哦？听你的意思，你似乎还认识我？”魔鬼好奇地打量着他，见他不说话，便将一只手搭在一名调查员肩膀上，“说出来，只要你说对了，我就放开他。” 神父一个哆嗦，立刻本能地破音吼道：“波利！你是魔王波利！” 仅次于十二位高阶魔王的魔王，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人间，还是白天！他无法理解…… 魔王则一脸惊叹：“真难得，竟然还有人类记得我的名字。毕竟我已经几十万年没有试图降临了……” 神父当然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不是通过这个项目。 魔王波利，所罗门七十二柱神之一，能够迷惑女人，能够消弭敌意…… “该怎么奖励你呢？”波利做出思索的表情，但他的手不仅没有离开调查员的肩膀，恰恰相反的是，被他按着的调查员，竟然直接倒在地上，脸色变得与一旁的女性队友一样灰败，显然已经没了性命。 “你……”神父呆滞地看着这一幕，很快，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色。 “我确实放开他了啊，有什么问题吗？”波利则一脸做作的无辜，摊了摊手，“我可是魔鬼，不是吗？” 神父深吸一口气，对着旁边仍然一脸平静的黑人壮汉怒吼道：“结束项目！” 下一秒，随着波利手指一弹，他全身一震，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也瞬间失去了意识。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看着倒在地上的神父，魔王波利耸了耸肩，“但你似乎想跑？那可不行。” 说着，他看向身旁的黑人壮汉：“结束项目？那是什么？” 黑人壮汉则陷入了犹豫。他没有敌意，信任对方，不代表他会傻到随随便便就将现实世界的情报和自己的身份告诉项目原住民。 魔王见状也笑了，兴趣更浓厚了：“看来是个很有趣的秘密？” 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就冷了下来，不是对黑人壮汉，而是对周围突然出现的其他人……或者说其他生物。 “你们……”他打量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几十个人类。有白人、黑人、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壮硕瘦削……但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有着一双血红的眼眸。 “你们不是人类，”不然他不可能被对方包围还一无所觉，“也不是魔鬼，更不是天使……你们是什么？” 人间什么时候又冒出这种新奇玩意儿了？ 那些红眼生物没有一个人说话，而是直接朝他扑来。 他们的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魔王的预料。在一道道残影中，猝不及防的魔王，竟然被力道惊人的一拳打飞了出去！ 在空中翻滚了两圈，还未落地的他，视线余光就看到一道残影拔地而起，瞬间跳到比他还高的空中，一记鞭腿狠狠砸在他的背上，将他狠狠砸向地面。 那巨大的力道，甚至直接将柏油路面砸出了个龟裂的坑！ 波利趴在坑中，一脸懵逼地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紧接着，他的后脑就又挨了一脚，直接将他的脑袋嵌进了柏油路中。 “我来帮你！”黑人壮汉此刻才反应过来，立刻朝这边冲来。 他没冲两步，就被两个红眼人类拦住了。 他毫不犹豫抬起手掌指向两人，两道冲击波喷涌而出，将两人打飞出去。下一刻，头顶阴影笼罩，他立刻抬头张嘴，喷出一道冲击波，将头顶的人打飞。 与此同时，背后突然伸出两条胳膊，狠狠反锁住他的两条胳膊，那力气之大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但一股冲击波却从背后喷涌而出，撕裂他的上衣的同时，也将背后的红眼人类弹飞。 紧接着又是四个人分别从四个方向冲来，抓住他的四肢。 黑人壮汉终于不耐烦了，咆哮一声，全身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冲击波，将周围几十米内的所有红眼人类都轰飞的同时，甚至还将数百米内的玻璃悉数震碎！ 没有了限制的他立刻冲向波利所在的地方，一把掐住那个不停用脚轰踩波利后脑勺的红眼女人的脖颈，手中发射冲击波，直接轰碎了对方的脖子，将对方尸首分离。 断裂脖颈处，鲜血如喷泉般喷涌、洒落。黑人壮汉则小心翼翼地弯腰去搀扶波利。 没想到脑袋已经被踩得稀碎、死得不能再死的波利，却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几秒后，黑人壮汉倒在地上，全身皮肤开始变成灰色。 吸走他灵魂的魔王，脑袋则恢复如初。 “真是粗鲁。”从地上爬起来的他，担去身上的灰尘，恼怒地瞪着那些怪物。 怪物们依然不说话，也毫不在意他们失去了一个同伴，再次向他发起冲锋。 但这一次，有了防备的魔王，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任人宰割了。 他很快就发现，这些怪物除了速度快、力气大、有着极强生命力外，几乎可以说……一无是处！ “这样可杀不死我，”心中有了底的波利，轻轻弹指，直接将一个红眼怪物炸成漫天血污，“不知道这样还能恢复吗？” 这一幕一出现，所有红眼怪物都止住了身形。 魔王见状笑了：“原来你们怕这个？也就是说……” 他低头看向地上尸首分离的女人：“这个怪物不会还能活过来吧？” 说着，又一记响指，地上的女人，连身体带脑袋，都炸成了无数碎片。 其余几十个红眼人类见状，全都发出愤怒的咆哮。 “猜对了？”波利不禁咋舌，好奇地问，“砍掉脑袋都能活？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依然没有人说话，那些红眼人类似乎也不敢轻易上前，只是保持着包围圈，远远和他对峙。 波利笑了：“你们不会以为，不靠近我，我就杀不死你们吧？” 说话间，他再次举起手，要打响响指。可脚下突然一隆，他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刚低头查看，就看到两条胳膊捅破柏油路面，从地下伸出，抓住了他的两条腿，随后狠狠一甩。 波利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止住身形。但他刚坐起来，就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 他轻蔑一笑就要打响指，没想到立刻又扑上来四个红眼人类，死死握住他的十根指头，让他双手完全动弹不得。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红眼人类扑上来按住他身体某个部位。 波利就这么被制服了，但是他并不害怕，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群奇怪的生物：“你们打算怎么办？提醒你们，就算你们找到了杀死我的方法，也只是把我流放回地狱而已。用不了两天，我就又回来了。” 说话间，透过人群，他看到一个红眼人类站到了他的面前，那个家伙没有来按住他，也没有试图伤害他，反而直接跪在他面前，一只手在胸前画起五芒星，同时一脸虔诚地念念有词起来。 “原来你们能说话啊……”波利正要调侃两句，紧接着就卡壳了。 他听清了对方的话，那是……赞美地狱之主撒旦的赞美诗！ 什么情况？撒旦的信徒为什么要对付他？难道是误伤？ 正疑惑着，在那个家伙的带领下，周围所有红眼人类都开始唱诵起路西法的赞美诗。 随着赞美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波利的心中也越来越不安。 他从未见过、听过这种仪式，但他也不相信这仪式纯粹是这群奇怪生物自嗨。 就在他决定尽快想办法脱身时，他猛地发现，自己的周围似乎没那么逼仄了。 定睛一看，波利瞬间变了脸色：他的身体正在融入那些红眼人类的体内！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感受到这些怪物的体内，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在拉扯他。 “等、等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波利终于慌了，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 但他这具身体并不以力量见长，哪怕一个红眼怪物都能制服他，更别说十几个了。 波利再也没了魔王的架子与矜持，在疯狂的挣扎中，开始声嘶力竭地喊着自己的身份，诉说着自己对地狱之主撒旦的忠诚与崇拜。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几十秒后，魔王波利，就如同他的同僚魔王吉蒙里一般，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都再也没了他的踪迹。 第986章 960.炽天使失踪关我什么事？ 乔木来到轩尼诗神父的安全屋时，发现约翰·康斯坦丁和安吉拉·多德森两人也在。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约翰·康斯坦丁，他也是一个优秀的驱魔人。” “不用介绍，”乔木朝康斯坦丁招了招手，“我认识他。” “哈？我可从没听你提过你还有其他驱魔师朋友，”轩尼诗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这位老友，又笑着拍了拍乔木的肩膀，“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跟你说的那个神奇蜜酒也是他给我的。” 听到这话，康斯坦丁好奇地打量了乔木一眼：“巧了，他也救了我一命，我那片圣十字架碎片也是他给我的。” 说完这话，驱魔师与神父相视无言，又齐齐看向乔木：“你很喜欢救人和送礼？” 乔木耸了耸肩，“我管这叫投资，比如现在，你们都得乖乖为我做事。” “所以，我们帮你挪到地下室的三王圣骸，也是他给你的？” 安吉拉这么一问，轩尼诗神父才想起她，连忙介绍：“这位是安吉拉·多德森，洛杉矶警局的警探，现在也是一位刚入行的驱魔人了。” “乔木，驱魔人。”乔木上前与这位女主角握了握手。 “同时还是臭名昭著的文物大盗？”安吉拉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的身份。 “我管这叫沉睡资源的唤醒与合理优化，”乔木耸肩，“你不会想要逮捕我吧？” “我没有逮捕令。而且LApd也没了，他们还欠我三周的薪水，”安吉拉也耸肩，“我甚至都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在非法持枪，毕竟我已经旷工很多天了。” 松开警探的手，乔木看向屋中唯一坐着的康斯坦丁，对方一条腿打着石膏搭在一张椅子上：“你的腿怎么了？” “老友重逢而已。”康斯坦丁并不想多说什么。 安吉拉却多嘴了：“我们被一个魔王袭击了，约翰曾经放逐过她。” “魔王？！”乔木吓了一跳，“哪个？！” 人间怎么会出现魔王？ “吉蒙里。”康斯坦丁终于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乔木却更迷茫了，直接看向旁边的拘束带，后者也茫然地摇头，示意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 “地狱里的魔王多如牛毛，你们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魔王很多？！”乔木更被这话吓到了。 康斯坦丁也被他的反应搞迷糊了。 轩尼诗神父想了想，猜到了原因，笑着解释：“地狱中有魔王与高阶魔王之分，我们熟知的撒旦、玛门、利维坦这些，都是高阶魔王。目前确认存在的高阶魔王只有十二位，在人间留下传说的大约三十多位。魔王就有很多了，恐怕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整个地狱究竟有多少魔王。” 见乔木恍然大悟，他又问：“你拿到曼德兰基督圣像了？” 乔木一点头，那边的安吉拉立刻本能地质问：“圣像？你们还在盗取文物？！” 不等其他人回答，她自己又有些颓然和沮丧：“算了，世界都毁灭了，我还履行什么职责……” “搞到了，被意大利的费列罗家族藏在他们的末日地堡里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搞到手，”乔木隐去了自己差点被炽天使拉斐尔逮个正着一事，“你有其他圣物的下落吗？” “没有，”轩尼诗神父摇头，又微微蹙眉，“我一度以为自己发现了命运之矛，不过只是一场乌龙……” 命运之矛应该是最好找的了……看来加百列依然在隐藏它的行踪，可为什么？明明玛门降生的阴谋已经没有必要了。 康斯坦丁突然插话：“费列罗？你见到他了？” “那个一头银发的老家伙？见到了，圣像就是他在我的胁迫下亲自拿出来的，怎么了？”乔木毫不掩饰自己的手段。 一旁的安吉拉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强忍着没开口。 “没什么，只是他曾经想雇佣我，我没答应，”康斯坦丁面带回忆地说，“不过他曾被某位炽天使凝视过，所以身边聚集了几位向往天堂的半天使……” 说到这里，康斯坦丁神色复杂。他不就是向往天堂而不得吗？ “半天使？”乔木疑惑地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没看到，就算有也没露面，大概也是对他的自私感到不满吧？” 轩尼诗神父也叹息摇头：“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为什么这么自私，明明就剩自己一人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他家人挺多的吧？男女老少好几十人。”乔木倒是能理解，那么多家人，换成是他也会以家族为重。 “他哪来的家人？”安吉拉也忍不住冷笑，“洛伦佐·费列罗一辈子未婚无子，年轻时与母亲和所有兄弟姐妹决裂，之后几十年一直迥然一身。” “没错，他母亲去世后，他的其他兄弟姐妹甚至都改了姓氏，就为了和他划清界限，”轩尼诗神父点头附和，又对一脸懵逼的乔木道，“你们年轻人没听说过这段陈年旧事也正常。” “不！”乔木立刻摇头，无比认真地说，“我在他的庄园真的见到了他的亲人，几十个那么多，还有一位盲人妻子、两个成年的儿子！” 洛伦佐·费列罗带他去地堡之前安排了庄园中的工作，点了不少人的名字和身份，他非常确定！ 听了他的描述，其他几人也迷茫了。 “这……这怎么可能？”安吉拉觉得这太荒唐了，“这种事情他有什么好隐瞒的？” 没人回答她的这个疑问。 “是魔鬼！”康斯坦丁沉声道，“洛伦佐·费列罗被魔鬼迷惑了。” “你是说那些亲友都是魔鬼假扮的？”乔木断然否认，“这不可能，圣像是真的，我很确定。” 有圣像在，魔鬼怎么可能进入末日地堡？ 一时间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算了，”乔木摇了摇头，不再考虑这事，“反正人间的魔鬼已经够多了，多一个富豪被迷惑也无所谓。” 说这话时，他心中涌出一股自由的快感。 ‘如果我还是天使，那我现在肯定会冒着被拉斐尔抓住的风险，回去拯救那些镇民吧？’心中这么想，但乔木也知道这是他魔鬼的一面在作祟，想要以此诱惑他不再转变回天使形态。 “有一个好消息，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轩尼诗神父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问，“约翰？” 康斯坦丁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透露。 他立刻迫不及待、一脸神秘地说：“天堂已经决定对地狱开战了！而且他们打算直接入侵地狱，在地狱的第一层建立缓冲区，彻底断绝魔鬼进入人间的通道！” “要不了多久，人间就能恢复正常了！怎么样？”说完之后，神父还激动地猛灌了一大口以太蜜酒。 乔木则和拘束带对视了一眼：这么看来，他们必须尽快狩猎足够的高阶魔鬼了，否则人家真搞来圣物他们都掏不出报酬来。 而且天堂对地狱开战，怎么听都像是剧情的尾声了，说明这个项目要不了多久就要重置了。 “你们……”轩尼诗神父察觉到异样，疑惑地问，“你们好像并不高兴？” “当然，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继续盗窃宗教文物的正当理由了。”安吉拉冷笑着讽刺了一句，显然是憋坏了。 让她这个负责任的警探和两名大盗共处一室，也确实为难她了。 乔木正要开口解释，一道强光突然透过封死窗户的木板，照了进来。 “有车？”这个时候还有人会开车？ 乔木走到窗前，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外看了两眼，就呆住了。 “谁？是逃难的人吗？怎么会选在晚上？”轩尼诗神父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应。 十几秒后，乔木回过身，呆呆地看着神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朝对方指了指窗户，示意神父自己来看：“这就是你说的跳过人间，直接入侵地狱？” 神父一头雾水地走上前，透过窗户缝往外一瞅，也瞬间惊呆了。 紧接着走过来的安吉拉也看傻了。 问着“发生了什么”单脚跳过来的康斯坦丁也懵了。 窗外视线所及的夜空中，数以百计的流星，拖着散发着圣洁光晕的尾巴，笔直地向地面坠落。 谁也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这样的流星。 但他们都很清楚，每一颗“流星”，都是一位正在降临人间的天使。 房间中的五人面面相觑，再也没了之前的轻松。 “也许……他们只是顺路？”安吉拉率先打破沉默，“你懂的，就是……想要从天堂去地狱，就必须路过人间什么的……” 轩尼诗神父依然一脸呆滞，没有丝毫反应。 康斯坦丁脸色铁青地摇头：“不，他们不需要！” 天堂，选择在人间与地狱开战！ “为、为什么？”回过神来的轩尼诗神父下意识问道。 但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 圣母大教堂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马当先的康斯坦丁怒气冲冲，旁边的轩尼诗神父还在苦苦相劝，走在最后面的安吉拉则一脸恍惚与担忧，还时不时回头，透过门缝看向教堂内。 康斯坦丁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台阶上给自己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你再吸就死定了，现在我可没处给你找止咳药，”站在台阶下的乔木远远说道，“怎么样？搞清楚情况了？” 三名剧情人物进去找加百列的时候，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留在外面，自始至终都没踏上教堂台阶一步。 虽然犹大的银币能掩盖他的身份、遮蔽他的行踪，甚至能骗过强大的炽天使。但魔鬼就是魔鬼，这一点任谁都无法改变。 身为高阶魔鬼的他，只要踏进教堂范围一步，肯定瞬间就会被这座教堂蕴含的力量排斥、攻击。 康斯坦丁闷头吸烟不说话，轩尼诗神父只好介绍情况：“他们改变了战略，打算先消灭人间的魔鬼，再攻入地狱！而且……” “而且什么？”拘束带急切地追问。他从未想过这个项目能莫名其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太喜欢这个新故事了！ 康斯坦丁重重吐出一股烟雾，满脸厌恶地说：“而且战争，天堂的总指挥不是米迦勒，而是加百列本人！理由是他更了解人间的情况！” 说完他忿忿地回头瞪了已经彻底关闭的教堂大门一眼，甚至还直接往门前啐了一口：“那个混蛋才不会在乎人类的死活，他巴不得人类多遭受些磨难！” “约翰！”轩尼诗神父立刻阻止自己的好友在教堂前隔着门指摘一位炽天使。 虽然康斯坦丁明显是在说气话，但乔木知道，这家伙还真说对了。加百列是巴不得人类受苦。 那家伙认为人类之所以越来越不信上帝，就是因为受的苦难太少。只有拼命折磨他们，他们才会重新将虔诚还给上帝。 一个彻头彻尾的狂信者疯子…… “那现在要怎么办？”隔着几十个台阶，乔木高声问道，“要去找午夜老爹吗？” 天堂与地狱的战争，放眼人间也只有午夜老爹有资格参与其中了。 康斯坦丁却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还有另外一件事……” 说着，他将烟屁股随手一弹，打在身后的教堂大门上，撞出一串火星，随后大步走下台阶。 “我们得去找另一位炽天使的下落。” “另一位？谁啊？” “拉斐尔！” 乔木与拘束带的呼吸一滞，随即恍若无事地问：“他会帮忙？” “拉斐尔失踪了，”康斯坦丁沉声道，“天堂决定在人间开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不可能坐视一位炽天使凭空消失，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位。” 乔木与拘束带已经傻眼了。 康斯坦丁则毫无所觉地继续说：“所以，只要我们找到拉斐尔，他们就没有理由继续在人间开战。就算加百列坚持，其他炽天使也会反对他！” “拉斐尔……失踪了？”乔木完全没听到后面那几句，难以置信地问道。 “很难想象，对吧？”安吉拉耸了耸肩，“堂堂炽天使，竟然会凭空消失。” “可……加百列也找不到吗？”乔木难以置信地问，“他不是有全知之眼吗？” 康斯坦丁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这个秘密？” 不过驱魔人并没有多想，只是摇头：“显而易见，如果他能找到，那就称不上失踪了。” “会不会是阴谋？”乔木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左右看了看将音量压低到只有他们几人能听见，“他想在人间开战，所以干脆以此为借口……甚至拉斐尔的失踪就和他有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轩尼诗神父甚至还惨白着脸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显然被他这个大胆的猜测吓得不轻。要不是康斯坦丁拽着，这位神父当场就要跪在教堂前忏悔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康斯坦丁奇怪地问了一句，没等他回答就否定道，“加百列虽然性格很恶劣，但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不，他会，还很擅长！乔木与拘束带在心中异口同声。 但这话他们不能说，也没证据。甚至他们没说完，加百列就会冲出来弄死他们所有人。 “不是炽天使，还能有谁让另一位炽天使失踪？” 乔木问完这个问题就愣住了，其他人也陷入了沉思。 几秒钟后，他们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午夜老爹！”x4 “高阶魔王！” 唯一一个不合群的乔木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是午夜老爹？” 康斯坦丁轻笑：“高阶魔王不可能出现在人间的。根据文献记载，高阶魔王每一次降临人间，都会伴随有巨大的灾……难……” 驱魔人卡壳了，下意识扫视着周围荒败的无人街区。 他们一直下意识否认、逃避高阶魔王降临人间的可能性。可放眼望去，这都不算灾难的话，还有什么能算？ “我们……我们现在知道天堂为什么要在人间开战了，”轩尼诗神父面露惨笑，“因为高阶魔王已经进入人间了，入侵地狱已经没有意义了……” 脸色同样难看到极点的康斯坦丁则在沉思中说：“那轮红月……我知道降临人间的高阶魔王是谁了！” 他深吸一口气：“是堕落天使、夜之女王莉莉丝！” “莉莉丝……”安吉拉重复着这个名字，“我以为她是……吸血鬼？” “那是现代通俗小说的杜撰，这个世上没有吸血鬼，”康斯坦丁直接否定，又道，“她是已知十二位高阶魔王中的一位，也是除怠惰之王贝尔芬格外最神秘的一位。” “典籍记载，她象征着黑夜，曾是沙利叶之前掌管月亮的炽天使。因为拒绝臣服于亚当，而与路西法一同反叛。传说她能够让人在清醒的情况下入眠，为那个人编织梦境，并拥有将梦境化为现实的力量！” 驱魔人面色凝重：“如果是那个家伙，确实能让一位炽天使悄无声息地失踪！” 乔木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大概知道拉斐尔在哪失踪的了！ “我们……”他深吸一口气，“去找午夜老爹吧！” 笑话！这破事儿谁爱管谁管！他就来收集个圣物，什么魔王降临什么三界大战什么人间毁灭，关他屁事？ 大不了圣物不要了……不，起码也要把最好找的圣袍或命运之矛带走。 去跟午夜老爹把圣钉要过来，再去取圣袍。 就这么定了！ 第987章 961.这里是我们的家 “傻*黑鬼！”从午夜俱乐部出来的乔木狠狠骂了一句，一脚踹在路边消防栓上，竟直接将消防栓拦根踹断，飞出去老远！ 看着这力道，旁边的拘束带一阵哆嗦，只感觉头皮发麻。 他们刚才见到了午夜老爹，乔木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地狱与人间的屏障之所以被动摇，高阶魔王莉莉丝正是罪魁祸首。那家伙还绑架了炽天使拉斐尔，恶贯满盈、罪不可赦。 听了这个答案，午夜老爹险些飞起一脚将乔木踹出去。 不过这位传奇人类法师也知道现在再调查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就给他们换了个条件，要求他们找到并救出拉斐尔，才会将圣钉交给他们。 平心而论，拘束带觉得这个要求虽然苛刻但也无可厚非，毕竟在场五人都不傻，都知道乔木就是在胡说八道。 所以他很难理解乔木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在这儿等着！”乔木又踹扁了路边一辆轿车的车门，扔下这么一句就向不远处的小巷子走去。 “哎？”猝不及防的拘束带连忙问，“你要去哪？” 眼见乔木也不回话，就要拐进巷子里，他只好硬着头皮喊：“我等多久啊？天快黑了！” “上厕所！你说等多久？！”巷子里传出乔木的吼声，拘束带乖乖闭上了嘴，耸了耸肩。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死神了，这家伙性格还真是阴晴不定。 在印度相识时，对方还挺好说话的，就是看上去很能打；等上个项目重逢时，对方那从头到尾不出手、将所有人算计其中的心事风格就让他忍不住胆寒。 如果说第一次是他了解不深还说得过去，可这次就不同了。 这次他发现对方不再像上次那样视性命如工具，反而善良得不像话，竟然会出手救助毫无关联的项目原住民。 这种转变本来已经够奇怪的了，可谁能想到，等拿到圣像后对方又变了，变得性格乖张起来。 “这家伙，好像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他看着对方消失的巷口，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 不过无所谓，像这种超水平的调查员，或多或少都不太像正常人。而且埃弗雷特中精神不正常的调查员比比皆是，一点都不稀罕。 反正他和死神不过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只要对方按约定将珍贵的空间知识传授给他就够了。 另一边的乔木并不是真的上厕所，他没在巷子里停留，而是在小巷中开了个远离午夜俱乐部的空间门，避免午夜老爹可能的窥探。 瞬间抵达数千公里外后，他直接召唤地狱的员工。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内达·吉布拉伊利，他直接皱起了眉头：“其他人呢？怎么就你自己？” “康健他们去第四层了，哈塔鲁他们在为第三层改造最新款的多维阿肯尼特水晶矩阵……” 看着乔木的表情，内达越说越没底气，终于双手叉腰，破罐子破摔地反过来朝着乔木嚷嚷：“翼尊把他们都派出去了！怎么着，你有意见？” “都派出去了？！”乔木吓了一跳，“所有人？！” “也、也不是所有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但内达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她微微低头，又挑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乔木的反应，很没底气地低声说：“我和康健这种不适合战斗的人不就留下了嘛……” “它要干什么？！”乔木有些恼怒。 之前路上他随口问起康斯坦丁是如何击退一名魔王的，结果得知击退魔王的并不是主角，而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印度人，那个印度人有着神奇的法术，能够让人免受伤害，最终把魔王吸进了自己体内就离开了。 听到一半乔木就知道那个印度人是谁了，现在就要兴师问罪。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捕捉魔王啊，”说到这里内达有些得意，“我们已经抓了二十多个了，禁闭室都塞不下了！鸣女正在帮贝加庞克他们在第四层抢建临时监狱……” 但注意到乔木的表情，她立刻又哑火了。 “抓魔王？！开什么玩笑！”乔木已经暴跳如雷了，“立刻让他们都回来！” 他说完就意识到这事儿内达做不了主：“算了，我去找翅膀说！” 但正要进入地狱，却被内达一把拽住了。 “你干嘛？” “你别去！” 两人同时开口。 “我不去？！灵魂透镜在我专属地狱，你们只能出动本体。我不去，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别忘了你们都死过一次了，还想再死一次？！”乔木恼怒地质问。 “其实也没多危险，”内达安慰他，“这一次翼尊给了我们很高的权限，我们随时可以凭借他的羽毛，从地狱抽取大量灵魂之力。” “好啦，你看我们都行动这么久了，这不也没出事嘛，”她笑着拍了拍乔木的肩膀，“我还出去逛了几圈呢，有你送给我的【35岁中年男子的身份证】，无论人类还是魔鬼，都注意不到我。” 乔木却丝毫不为所动：“那都是普通魔鬼。现在高阶魔王已经进入人间了，万一撞见了，你们以为自己能跑得了？别忘了，翅膀也只是高阶魔王的附属品！” 说着他使劲一甩胳膊，挣脱开对方的拉扯，两眼一黑再一亮，就直接出现在地狱中。 “乔木，你冷静点！”他还没来得及呼唤翅膀，紧跟过来的内达又一把拽住他，嗓门因着急而提高了好几度，“我们做的是正事，不是在胡闹！翼尊需要我们！” 内达的大嗓门把周围往返穿梭的实验员和无人机吓了一跳，纷纷瞧了过来。 那些和她很熟悉的无人机，表面的指示灯闪动着八卦的光芒，更是扔下手头的活儿往这边凑。 内达挥了挥手示意无人机们滚蛋，拽着乔木随便找了个无人的房间钻了进去。 “你听我说！”她认真地和乔木对视，郑重地说了一句。 乔木没再挣扎，只是这么看着她，却发现她突然没下文了。 没等他问，内达猛地转身，一把推开房间门。“嘭”的一声，大门撞在两架无人机身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门外两架无人机连连后退，在内达恼怒的挥拳威胁中，两架无人机狼狈地转身飞走了。 内达又警惕地巡视了一圈，发现所有无人机都远离后，才重新关上门。 “乔木，我们不是在胡闹，也不是在讨好、满足翼尊的趣味，”她认真地说，“我们真的是在做正事！” “正事？”乔木忍不住冷笑，完全不信对方的说辞，“抓魔王算哪门子正事？地狱什么时候需要魔王了？你们要是抓天使我还觉得有可能是正事，毕竟天使能榨取灵魂之力。” “你真的觉得地狱不需要魔鬼、魔王吗？”内达则郑重地反问，“你觉得自己对地狱的理解能超过翼尊吗？” 乔木一时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又开口：“那你告诉我地狱为什么需要魔王。” 说到这里，他又提醒：“别跟我说什么地狱就该有魔鬼那一套。我和翅膀从一开始就说好了，我们要打造一个不一样的地狱！” 他又对翅膀用上了不敬的称呼。但这一次翅膀没像往常一样大羽毛扇他，显然并不想亲自介入这场对话和冲突。 内达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我们需要魔鬼来帮翼尊分担、背负地狱！” “翅膀这么告诉你的？”听到这个理由，乔木又忍不住露出了冷笑。 内达却摇头：“没有，是我们猜的。” 她抬手制止乔木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嘲讽与反驳，反而问道：“你觉得这不可能，那你凭什么觉得翼尊能独自背负起整个地狱？” “为什么？”乔木觉得这个问题太荒唐了，掰着指头说道，“第一，它是路西法之翼，它不能谁能？第二，它要是不能，为什么不告诉我？第三，它不能那它张罗这事儿干嘛？还跟我要一百亿条灵魂？” “你自己都说了，它是路西法之翼，不是路西法；是高阶魔王的附属品，不是高阶魔王本身！”内达一脸无奈，“魔鬼需要从灵魂中榨取力量补充自己，可翼尊何时榨取过我们？它还要反过来哺育我们，哪来的力量去背负起一座一百亿灵魂的地狱？” “是，它是捕获了阿曼纳迪尔之翼，可那也不过是天使的附属品罢了，榨取的灵魂之力能供养现在这五百万灵魂只怕已经是极限了。你又不同意它捕获并榨取那些罪恶的灵魂……” 听到这话，前所未有的恼怒从胸口涌出，乔木不耐烦地质问：“你是说这都怪我了？怪我没让它在地狱里开凿熔岩池、搭建处刑室、制造刑具、支起大锅煮沸水？！” 内达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火气，连忙解释：“我、我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不能总觉得翼尊无所不能，什么困难都能独自解决。 “你记不记得当初翼尊容纳地狱第二层时，它就表现出了力有未逮，不得不将第二层的压力分摊给我们所有人，直到接纳了沙塔斯墓地的德莱尼灵魂？那次就已经说明，翼尊也不可能独自背负起整个地狱。” 说完这话，她小心地观察着，发现乔木沉思之中表情有所缓和，微微松了口气，又道：“你说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乔木，从你和它谈判决定组建自己的专属地狱后，你们有多久没有认真交流了？ “你以前一有问题、遇到麻烦就会找翼尊，哪怕它不理你，你也要习惯性地问两句。现在呢？你有事情宁可问大蛇丸也不问翼尊，仿佛大蛇丸成了翼尊的代言人…… 内达越说情绪越激动：“翼尊从来不和我们交流，只向我们下命令。只有你是例外！乔木，翼尊的代言人是你啊！” “我……”乔木下意识想要辩解，想要推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话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出不来。 “我知道，你决定打造自己的专属地狱，觉得自己背弃了当初与翼尊的承诺。翼尊又提出一百亿灵魂的交换条件，让你觉得你们已经不是一个整体，你不再是单纯的地狱一份子了，而是复杂的合作关系，迟早会分道扬镳，对吧？” 内达有些难过地说：“可你有没有想过，乔木，如果连你自己都主动把自己当成外人，那你要翼尊怎么看待你们之间的关系？你难道指望它主动找到你，低声下气地说还拿你当自己人吗？” “……”乔木彻底沉默了。这些想法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但整个地狱中内达陪伴他最久，心思又最细腻，所以最能洞悉他的想法。 内达又问：“你记不记得，你招募桔梗和神无姐妹时，蕾贝卡和安娜闹小情绪被我安抚住了？” 乔木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 内达伸出两只手，牵起了他的双手：“乔木，你觉得我们当时就没有情绪吗？” 内达……其他人也有情绪？ “可、为什么？”迷茫之中，他本能地问了出来。 “我们是与翼尊签订了契约，向它效忠并得到它的庇护，可我们都是你救下来的！让我们活下去的不是翼尊，是你啊！” 内达猛地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发泄地朝他大喊：“你决定组建专属地狱之前，为什么不问问翼尊，能不能让这里直接成为你的专属地狱？！ “你在为自己招募员工之前，为什么不问问我们，愿不愿意做你的员工？！” 看着呆滞的乔木，她猛地甩掉对方的手：“你救了我们，让我们继续活下去，把我们带到更广阔的世界，却简单地把我们扔给其他人负责！扔给一纸契约，签上名字，就好像你对我们没有任何责任了！ “那你现在到底在关心我们什么？你到底在气我们什么？！” “乔木，你有你的专属地狱，有你的世界，有你的生活，”内达难过地后退到门口，“这里对你来说可能只是工具，却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一切。” “乔木，我很感激你对我们的关心和在意。但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都在努力让这里变得更好。不管你是否理解，是否接受，这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说完，她又凝视了乔木许久，直到情绪彻底平复，才转身开门离开。 “内达！”在她走出去那一刻，乔木开口叫住了她。 但他没有立刻开口，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里，让他一时说不出话。 内达就这么背对着他，撑着门，像是在等待什么。 许久，有无数个瞬间，乔木都以为她会直接摔门离开，可她却一直站在那，没有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卡在他嗓子里的东西才消失，他终于能够正常开口说话了：“我很抱歉……” “没关系，”内达回过头，微笑着看着他，“我们没有怪你，只是有些难过、有些失落。” 看着对方的表情，乔木心中酸涩不已。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他大步上前，一把搂住对方：“对不起！” 内达愣了片刻，也伸手搂住他，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后脑，轻声道：“没关系，没关系的。” 第988章 962.进击的吸血鬼 斯凯勒·波利这几天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 昏迷的那一瞬间，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竟然还能醒过来。他被“人”救了，处境非常安全——除了“主动”献了两次血让自己有些虚弱以外。 但他宁可直接一觉不醒：他的驱逐小队完了，刚一降临，什么都没搞明白，一点情报都没有，甚至连偷渡者的身份都没搞明白，四个人就直接没了三个。 这也是他仍然冒死留在项目中的原因。身为小队负责人，如果就这么回去，公司一定不会饶了他。他必须将功补过，想办法弥补才行。 而救他的这群吸血鬼，让他看到了希望。毕竟项目情报中可从来没提起过这个项目还有吸血鬼这种生物。 随着项目剧情的崩坏，这个项目已经冒出太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如果能收集到足够的项目情报，尤其如果能发掘出这些情报中隐藏的价值，那他也许真能安然度过这次风波，甚至……说不定还有得赚！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跟这群吸血鬼一起行动，跟着他们狩猎魔王，同时也在观察他们。 在这个过程中，不少吸血鬼都战死了，但他们总能获得补充，总会有新的吸血鬼找到并加入他们。仿佛在某个他不知道的秘密基地中，有人在批量制造吸血鬼一般…… 而且他注意到，绝大多数吸血鬼都只是身体素质惊人，但有极个别吸血鬼，有着独特的能力。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吸血鬼会天然成为团队的领导者。 不过这些吸血鬼口风非常严，而且非常排外，尤其敌视基督徒，更不爽基督教神父——也就是他。 所以这么多天下来，他什么有用的情报都没搞到，只从这些人每天的集体宗教仪式中得知，这群吸血鬼信仰的是犹大。 信犹大？什么鬼？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静待转机。 转机很快就出现了。在捕获魔王拜帕的过程中，吸血鬼们损失了不少人手。而这一次补充的新人队伍中，出现了一位神秘的领队。 这位领队一现身，所有吸血鬼都骚动了。他们将这位全身被纯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一点外貌特征的领队，尊称为“先行者”。 这位先行者的身形非常矮小，仿佛未成年一般。不，或者说很大概率就是未成年时成了吸血鬼。因为她的声音也非常稚嫩，斯凯勒猜测她转化时甚至还没到变声期。 “我为你们带来了悔恨者的指示……”先行者此话一出，满屋的吸血鬼都振奋起来了。 “悔恨者”，就是他们对犹大的代称。 斯凯勒猜测，这大概与犹大出卖耶稣后因悔恨而自杀的历史有关。 从这些吸血鬼只向救下的人类索要少量鲜血，从来不伤害人类，甚至会主动救助人类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们和各种传说中的吸血鬼都不同。 他们自诩为正义的一方，以守护人间、保护人类为己任。 这也让神父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悔恨者”的称谓，是因为对自己所作所为感到悔恨的犹大，洗心革面开始守护人间了？ 这种推测对于他这样主的虔诚仆人而言，简直就是亵渎！ 可灵活一些的话，这似乎又体现了主的仁慈与威能？ 先行者正要传达具体内容，突然停住了，目光巡视房间，很快就锁定了房间边缘并不合群、正在胡思乱想的斯凯勒·波利。 “人类？”她的语气立刻冷了下来，“血族不可与人类同行，不可啜饮活人之血……这几条铁律你们没忘吧？” 说话间，她藏在宽大袖子里的双手已经伸了出来。两只手都并拢成手刀的模样，仿佛随时准备在这里展开一场血腥屠杀。 “先行者阁下，请您听我解释，”一个吸血鬼站出来，恭敬而紧张地鞠躬，“他并非无辜的普通人，而是上帝的仆人，还是一位强大的驱魔人。” “他与他的其余三位同伴，都有着极其罕见的超能力。不过那三位已经在狩猎魔王波利时牺牲了。” “在之前两次狩猎魔王的行动中，他都发挥了作用，提高了行动的成功率，也减少了我们的伤亡。所以我们才斗胆将他带在身边。 “但我们可以以悔恨者之名起誓，我们从未违背誓言，从他体内汲取鲜血。” 说到这里，那只吸血鬼直接单膝跪地：“很抱歉我们擅自做主，我这就立刻让他离开，也请求您的仁慈与宽恕，至少给我们一个战死沙场的机会！” 说完，周围其他吸血鬼也纷纷单膝跪地，深深低下脑袋，任由先行者处置。 极其罕见的超能力？斗篷下的简打量着斯凯勒，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这家伙不会是调查员吧？ 如果是埃弗雷特的调查员，那就和Ceo是敌对阵营了，要直接杀掉他吗？ 不，不行！她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 为了确保这些吸血鬼的战斗力和积极性，他们给这些吸血鬼编造太多正能量的故事、立下太多正能量的规矩了。当着他们的面贸然杀害无辜者，很可能会制造严重的信任危机。 ‘不能擅自行动，需要回去请示Ceo或Cho。’ 想到此，她不再纠结此事，视线也从斯凯勒身上挪开，冷声道：“悔恨者的最新指示，从现在开始，我们不仅要狩猎魔王，还要狩猎高阶魔鬼。 “不同的是，魔王依然献祭给悔恨者，高阶魔鬼则直接杀死，并获取它们的鲜血，我会不定期来收取。都听明白了吗？” 一旁的斯凯勒觉得奇怪，从这几天他获得的有限情报来看，这些吸血鬼明明不能吸食魔鬼的血液，那对他们来说是毒药。为什么还要收集魔鬼的鲜血？这种行为倒像是他们调查员的…… 调查员！他猛地一个激灵，立刻疾步上前，挤开人群问那个先行者：“你们要魔鬼鲜血做什么？是不是要交给什么人？那些人在哪？快带我去见他们！” “放肆！”旁边几个吸血鬼大怒之下，直接粗暴地将他掀翻在地，脑袋和四肢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但他却一点都不在乎。 这些鲜血很可能是给这个项目中的其他调查员的。那就意味着已经有调查员和这群吸血鬼结盟了，而且还是和最高级别的犹大直接结盟。 那个或那些调查员，要么是他的同事，要么是偷渡者。无论是哪一方，只要见到对方，他要么收获同伴，要么收获情报！ 迎着斯凯勒迫切的目光，简心中也有了答案：可以确定是埃弗雷特的调查员了。 她完全不搭理对方，只叮嘱其他吸血鬼：“如果他敢探听我们的秘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留下这番警告，她就转身离开了。 还在朝着她的背影大吼大叫的斯凯勒，被一个吸血鬼一把拽起来，重重一拳捶在肚子上，瞬间没了声响。 ----------------- 乔木从圣母大教堂旁边的巷子走出来时，拘束带和康斯坦丁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便秘了？”见他终于回来了，拘束带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低声嘀咕了一句。考虑到他之前突然变得暴躁起来的脾气，这话没敢让他听见。 “咱们接下来要尽可能去联系各自认识的驱魔人和半天使。”康斯坦丁也没问他为什么离开这么久，直接说出了接下来的计划。 就算是午夜老爹，也不可能只身一人阻止一场天堂与地狱的全面战争。所以他们必须尽可能聚集愿意且有能力守护人间的战力，组成一个不容小觑的势力，让天堂与地狱投鼠忌器。 这样他们才能获得谈判的资格，才能将人间的损失降到最小，甚至直接阻止这场战争在人间爆发。 “我基本不认识几个同行，”乔木却道，“但我对拉斐尔的失踪有些头绪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午夜老爹让他调查拉斐尔失踪的要求，他们当时都听到了，可没人当回事。这种大概率涉及炽天使与高阶魔王的事件，怎么可能是他们这些人能参与进去的？ 乔木当时听到这个要求，也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甚至愤怒。 可没想到这才不到半个小时，他竟然主动揽下了这个怎么听都不靠谱的任务，甚至还有了线索？ 轩尼诗神父激动之下就要追问，但被康斯坦丁拦住了。 “你确定？”康斯坦丁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也只是又叮嘱道，“不要硬来，需要任何帮助的话尽管联系我们。” 旁边的拘束带听到乔木又一次确定，更加惊讶了。 他分明记得半个小时前，两人从午夜俱乐部走出来的时候，乔木还骂骂咧咧说剩下的圣物都不要了，随便抢一件就走。 可没想到对方便个秘的工夫，竟然又改主意了。 “对了，我这边有一些关于圣物的新线索，”分别时，轩尼诗神父突然提及此事，“我觉得如果能再找到一件圣物，肯定会对你的行动有所帮助。毕竟你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位高阶魔王……” 他们在安全屋重逢至今基本都在一起，这期间轩尼诗神父可没工夫使用能力寻找线索。而且之前对方也说了没有更多关于圣物的线索了。 很明显，之前这位神父说谎了。 拘束带猜测，大概是因为当时对方觉得天使要向地狱宣战了，也就没必要再纵容他们盗取圣物了，所以干脆隐瞒了相关线索。现在情况彻底改变了，这位又乖乖将线索交了出来。 “是什么？”乔木并未点破，也不打算追究。 “荆棘冠冕。” 荆棘冠冕。耶稣被执行死刑前，在游街示众时，押送他的罗马士兵为了羞辱他，用荆棘编织了一顶所谓的“冠冕”，并强行戴在他的头上。 那顶冠冕刺破了他的额头，沾染了他的鲜血，并因此成了圣物。 可以说这件在所有圣物中的份量都是名列前茅的，基本和都灵裹尸布齐平，仅次于金约柜，比起什么圣脐带、圣指甲甚至圣包皮，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康斯坦丁等人离开后，拘束带才耸了耸肩：“运气不错，竟然诈出了一件圣物的线索。” “诈？”乔木看了他一眼，“我真打算去探一探拉斐尔失踪的真相。这次行动太危险了，你就别跟来了。” 拘束带愣怔了半天，才露出了尴尬的笑：“你……没开玩笑？” 乔木没有回答，但那认真的表情也给了对方答案。 他本来是不打算掺和这破事儿。反正有圣物的项目多的是，下周再找别的偷就是了。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虽然不知道翅膀搜集魔王到底有什么用，但想来高阶魔王肯定比魔王要好用，好用得多。 翅膀没反对，他就打算朝这个方向试一试。反正有翅膀暗中护着，他就算吃亏应该也吃不到哪去，及时逃走就是了，有些损失也能接受。 “我说真的，”他走了两步，发现拘束带还跟着自己，认真地说，“这次行动太危险了，你别跟来。” 面对高阶魔王，一旦起了冲突，他肯定要底牌尽出。这种时候拘束带跟在一旁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听他又这么说，拘束带终于确定他不是在说反话试探自己有没有强者之心了，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高阶魔鬼，那可是和炽天使加百列同级别的存在。这种存在，在埃弗雷特项目情报中被归类为“无敌”。 他才不想掺和呢！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多谢。”乔木点了点头，直接开了个空间门离开了。 拘束带留在原地愣怔了片刻才回过神，转身朝康斯坦丁一行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但跑出去没多远，他的脚步就放缓了。 他不是后悔了，不是想追随乔木继续冒险，而是察觉到一丝异样…… 刚才这短暂十几分钟里，死神的性子好像又变好了？什么情况？ 这才分开不到半个小时就撇过来了？死神……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亦或者，总不能之前的乖戾是便秘导致的吧？ 第989章 963.梦 小镇松达洛郊外的费列罗庄园，相较其他地方，堪称欣欣向荣、热闹非凡。 庄园中的原住民与新搬进去的小镇居民相处得非常融洽。他们甚至还在庄园空地上搞起了烧烤派对。 不断有人将烤好的肉和蔬菜端给负责警戒的雇佣兵和壮年男性镇民。 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场景，谁也不会想到几天之前，他们还在承受世界末日的恐惧。 乔木远远看着这幅如镜花水月般的情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能过去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翅膀的意见，却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是能。”他嘀咕了一句，收起望远镜，也不使用门门果实，而是直接向庄园飞了过去。 庄园外空旷的草地上突然走出来一个人，立刻引起了警卫的注意，示警声很快就响遍了整座庄园。 “看来他们还不傻……”看着庄园中的人们因为警铃而乱作一团，他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如果这群人完全没注意到他或者继续各行其是，他肯定转身就跑。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混乱之中，那些人并不是回到别墅中避难，而是纷纷跑到这边，隔着栅栏远眺，仿佛一大群好奇宝宝。 人群远远确定他是人类后，纷纷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庆祝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能找到这里来。 不少人还朝他挥手示意、大喊大叫，示意他快点过去。可等他再靠近一些，让人们看清他的容貌后，庄园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但很快，人们又重新振奋起来。那个佣兵队长迫不及待地朝他大喊：“先生，你要住进来吗？！” 这里面绝大多数人都见过他屠杀魔鬼时的英姿，有这么一个强大的人类在，他们就更有安全感了。 可他们是有安全感了，乔木却懵逼了：难道莉莉丝不在这里？拉斐尔也走了？或者是他搞错了？莉莉丝压根也没来过？ 等他来到围栏前，放心下来的人群已经重新散开了，一个女人甚至又小跑折回来，端给他一盘香喷喷的烤肉加蔬菜沙拉。 乔木道了声谢接过盘子，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景象，好奇地问：“你们这里之后就没有魔鬼袭击了？” “没错！”佣兵队长兴奋地连连点头，“您给的那些砖起了大作用，我们磨成粉后洒在四周，那些魔鬼只来了一次，数量很多，但都不敢进来，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乔木点了点头，又问：“费列罗先生呢？” “他病倒了，在床上歇着呢，”佣兵队长耸了耸肩，“您离开后不知怎么了，他仿佛丢了魂儿似的，不停地念叨自己没有家人，然后就病倒了，医生也说不清怎么回事。” 说着，对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要我说，他是被外面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刺激到了，对自己年轻时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了……” “他一直孤独一人？身边没有家人？”乔木确认道，“上次我们来时也是如此？” 佣兵队长奇怪地看着他：“当然了，洛伦佐·费列罗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没有兄弟姐妹，几十年来一直迥然一身，所有人都知道啊。” 看来不是他搞错了，这里之前确实有问题。那是拉斐尔将问题解决掉了？所以，拉斐尔出现在这里，不是奔着他来的，而是奔着那个疑似莉莉丝的幕后黑手来的？ “能让我见见他吗？” “当然，有什么不可以的？”队长说着，就招呼旁边的队员帮忙开门，但又耸了耸肩，“不过费列罗先生见不见您那是他自己的自由，毕竟这是他家。” 乔木见状，也彻底放下了戒心，从盘子中捏起一片培根放进嘴里，瞬间肉香四溢。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声怒喝，吓得乔木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但他很快又直起腰板，佯作无事地继续吃饭。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身后那暴怒的视线和熟悉的啜泣声一直令他如芒刺背。 “高考考240，你还有脸吃？你咋不饿死？！你自己看看王家几个孩子，你磊磊哥、你琪琪姐，哪个不是大学生？璐璐那更是走清华北大的苗子！就算佳佳和乐乐也没你这么差劲！” “养了十八年就养出个这么个玩意儿来？”父亲啪啪作响地拍着自己的脸，“我和你妈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听到这话，乔木心中羞愤的同时，也涌起一阵恼怒。 ‘你们养儿子就是为了长脸？！’他愤愤不平如此想，愧疚却拦着他让他没有说出口。 父亲则依然喋喋不休：“我要是你，我都没脸活下去！我直接一个月不吃饭饿死自己！我直接出门找辆车撞死自己！我直接上楼顶跳下去！” “你说什么呢？！”一直哭泣的母亲突然怒吼，“你再说这话你就给我滚出去！大不了这家就散了，我带着淘淘我们娘俩过！” “哼！”父亲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母亲见状也软了下来：“没考好就复读，有这次的教训，淘淘肯定也懂事儿了。老师都说他聪明有天赋就是不学。复读一年愿意学了，肯定能走个好学校！” 说完她又语重心长地对乔木道：“你爸那是说气话呢，你别往心里去。咱们好好复读一年，好好走个好学校，让他们瞧瞧，也给爸妈长长脸，好不好？” 又是这套说辞！ 乔木彻底不耐烦了，一把将筷子拍在桌子上：“长脸？你们就知道长脸！你们就活那两张脸是不是？咋着？面子是能吃还是能卖？不让别人夸你们就活不了是吧？！” 母亲惊呆了。 “啪！”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打得他两眼一黑，只感觉左脸火辣辣得疼。 “你再给我说一次？！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我和你妈白养你了？不仅养出个废物，还养出个白眼狼来！” 说着，暴怒的父亲再也不忍了，双手抓住桌布使劲一掀，将满桌的饭菜全都掀到了地上：“你给我滚！你这个小畜生！” “滚就滚！这破家我还不爱待呢！我这辈子也不回来了！”乔木放下狠话，起身就往外走。 “哎呀，你们是不是不想让我活啦？！”母亲彻底崩溃了，从沙发上滑下来，瘫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 以往她这么一哭，父亲就冷静下来了，乔木也会感到愧疚。 但此时此刻的他，只觉得这哭声如此可憎，只想着逃离这个地方。 “你哭丧呢？！”父亲这一次也没有退让，朝母亲怒吼了一句。 乔木脚步只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向门口走去。他知道，家中的每一个动静，都已经透过大敞着的窗户传到左邻右舍了。 用不了一天，乔家的“丑闻”就会传遍整个小区。几天之后就会传到他同学耳中。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此刻的他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家、让他丢脸的城市。 ‘我乔木去哪还闯不出个名堂来？’在母亲的嚎啕声中拉开大门的他愤愤想道，‘老子曾经混到过上市公司高管，这辈子同样也能！等老子混出名堂了，回来让你们所有人高攀不起！’ 这么想着，他直接迈出了房门。 “滚！滚得越远越好！滚出去就再也别回来，就当我没你这个儿子，你没我这个爹！”父亲的咆哮声回荡在楼道里。 “哼！”大步向电梯间走去的乔木冷哼，“你本来也不是我爹！” 瞬间，他僵住了。 对啊，他……他不是乔木啊！不，不对，他是乔木，但他不是那个高考失利的废物乔木啊！ 那个废物乔木只会想着跳楼、逃避，但他想的却是出去打拼、出人头地！ 他是……是……是什么来着？ 怎么回事？ 乔木迷茫地喃喃自语：“我是……” “……是作弊者！”一声呵斥，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看着对面说话的人正和旁边的两人一起朝着他指指点点，乔木心中一紧，本能地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想要快步离开这里。 “呵，当初还以为他多牛逼呢，原来是靠作弊啊……” “让我提前知道那些项目的剧情，我也能……我能比他还牛逼……” “就是，都提前知道剧情了，还混成这样，这根本就是个废物嘛……” “作弊的家伙……” “他还有脸来总部？” “这种货色为啥不直接开除？” “应该让他退还之前所有的工资、积分和代币！” 乔木想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可平日里见不到几个人的公司总部，今天却哪哪都是三五成群的人。 这些人仿佛都提前说好了堵他一般，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不得清净。 无奈的他一头冲进一座大楼，闷着头四处乱跑，最终无奈地躲进了洗手间。 可刚一进去，就迎头撞见了正甩着手要出去的卫怡。 两人险些撞个满怀，四目相对，乔木有些尴尬，又有些忐忑，还有些期待：“卫……” “哼，是你啊。”卫怡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和毫不掩饰的轻蔑表情，将他的招呼掐断了。 卫怡却轻蔑地上下打量着他：“看不出来啊，堂堂新起点死神，不仅是个作弊者，还是个喜欢闯女厕的变态？” 说完，对方也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脸嫌弃地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尽可能远离他，从他身旁蹭了过去，随即扬长而去。 乔木也走了出去，回头看了眼女厕所的标识，无奈苦笑。 他最终一头钻进了没有人的步梯间，坐在楼梯上掏出手机，打开飞信，点进【好朋友收容中心】，看着上面最后一条消息。 【南柯一梦】：大家还好吗？（！） 【！无法在已解散的群聊中发送消息。】 心中空落落的，就这么发了很久的呆，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他心中一紧，险些将手机扔出去。 抗拒地看了眼来电姓名，在铃声孜孜不倦地响了几十秒后，他终于硬着头皮接起了电话。 “人呢？”唐蒙冰冷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来，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中，“马上要开会了，所有人都等你一个！立刻回来！” 说完，电话就直接挂断了。乔木苦笑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刀，还不如来个痛快。 话虽这么说，但一路上人们的目光和闲言碎语，依然如同一柄柄利刃，扎得他遍体鳞伤。 一路硬着头皮来到高会大楼三层会议室，布置得如同审判现场的会议室中已经坐满了人。 “你站到那里。”主席台上的唐蒙指着一个独立出来的位置，冷冷道。 乔木也冷冷地瞪了对方一眼，又看了眼会场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米一、铁华、古月、宋文意、封让……这些p10都曾与他并肩作战，如今却都像防贼一样，提防他鱼死网破、暴起伤人。 “针对公司员工乔木的调查会现在开始。”张世光的声音雄浑有力，目光如炬。 “乔木，唐工检举你并非本世界居民，而是来自与我们敌对的世界，是否有此事？” “我确实来自其他世界，但我不知道……” “好了！”没等他细说，张世光直接粗暴地打断了他，“回答是或否就够了，用不着解释！” “唐工检举你加入公司以来的所有成绩，都是因为你在之前的世界，提前就知道剧情了，是否有此事？” “是，但我不认为只是提前……” “安静！”张世光大喝一声，“我没让你解释！” “唐工检举你不仅偷渡到本世界，还非法侵占了一个无辜青年的身体，是否有此事？” “我没有非法侵占，我是……” “有没有？！有没有？！” 乔木顿时气结：“这个身体确实不是我的……” “你还我儿子啊——！” “你这个禽兽！他才18岁，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身后传来一男一女撕心裂肺的哀嚎。 乔木的身体微微颤抖，强忍着不让自己回头去看旁听席上崩溃的乔父与乔母。 二老很快就被人扶了出去。 “调查会继续，”张世光朗声道，“接下来传唤第二名证人出席。” 刚关上不久的大门被再次推开，看着走进来的人，乔木的身体都僵硬了。 直到那人径自走上证人席，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他才苦涩地打招呼：“你……你也来了啊……” “不许擅自说话！”张世光又呵斥了一句，随即看向证人，“观月惠美女士，你是否能够证明，乔木身上隐藏了足以威胁这个世界的危险秘密？” “我能！”观月立刻坚定地回答。 “请讲。” 直到此刻，观月才瞥了乔木一眼，冷漠的眼神中什么都没有，而且立刻就挪开了视线。 “他在贵公司的神术鉴定中作弊了，他亲口告诉我，自己已经不算是人类了！” 旁听席上瞬间一片哗然，距离乔木最近的p10米一，一只手已经变成了泛着寒光的锋利刀刃，正用危险的眼神打量着他露在外面的脖子。 这一次张世光没有维持会场纪律，而是等人们自发地安静下来，才又问乔木：“是否有此事？” 乔木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从观月身上挪开，他脸颊发僵地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苦涩地点了点头。 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张世光没再问什么，而是关掉了麦克风，和主席台上的其他几位公司领导凑到一起，开始讨论起来。 他们一边讨论，还一边朝乔木这边看两眼。 很快，讨论就有了结果。 “根据公司高管联席会委任与授权，我现在宣布调查结果……乔木，你是否认罪？” 乔木没有说话，依然死死盯着对面的观月，期待着她说点什么，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看自己一眼。 “冥顽不灵！”等了一小会儿的张世光嘀咕了一句，有继续往下说，“根据公司高管联席会委任与授权，我现在宣布对乔木的处置决定……” “……对乔木进行无害化处置！” “好！”就在乔木一阵眩晕中，一个人率先起身叫好。 乔木将视线从观月身上挪到旁听席上正激烈鼓掌叫好的韩启生，终于忍不住了。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他朝韩启生吼了一句，又转身朝主席台上的几人吼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了？！” 会议室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们以为这个破地方是我自己想来的？！我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事业！我过得好好的我有病啊？！ “好，来就来吧，我自己又说了不算。可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我乔木哪一点对不起你们了？我做过一件损害公司利益的事吗？我做过一件伤害这个世界的事吗？！”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又指着韩启生：“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了？我哪一点对不起卫怡了？我哪一点对不起朋友了？让你们这么恨我？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你没有对不起我们，”韩启生冷冷道，“但你威胁到这个世界了，你威胁到我在乎的人了，所以你必须死。” 旁边的同事纷纷点头，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乔木怔怔地看着这个曾经和他出生入死的死胖子，发现这家伙竟然变得如此陌生了，陌生到他都怀疑对方是假的了。 假的？难不成这是假的？是梦之类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一股期望涌起。但很快，希望就破灭了。 他背上的路西法之翼给了他回应，这不是梦，这就是现实，冷冰冰的现实，残酷到让人崩溃的现实。 乔木颓然地低下头，无奈地苦笑：“罢了……” 许久，他又重新抬起头，平静地看向对面的观月，轻声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对我的爱，是真的吗？” 观月惠美站在他对面，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罢了……”乔木终于放弃了，轻声呢喃，“这里我待够了，就按你说的，带我走吧，翅膀。” 霎那间，他背后的路西法之翼猛地展开，在人前现出真身。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让人群大哗。 “快阻止他！”张世光惊怒地咆哮声中，米一一马当先，瞬间冲到他面前，一刀砍了过来。 但那锋利的刀刃却砍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中，难得存进。 乔木冷冷瞥了对方一眼，不再理会对方。 一条虫洞开始在他面前凝聚。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胸口一热，一股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力量凭空涌现。 很温暖，很惬意，让他感到一阵怀念，似乎是在挽留他。 这是……乔木愣住了，他想起这股力量的来源了。 是在印度时，观月在他身上施展的神术。 可为什么……他再次抬头看向对面的观月，对方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身后的路西法之翼，面露惊容，没有丝毫破绽。 观月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神术？当初相隔千里她都能感知到，此刻近在咫尺她却一无所觉？怎么会？ 乔木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甚至震得他自己脑袋发懵。很快，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放弃了虫洞的构建，也撤掉了保护自己的屏障。 下一秒，米一的利刃斩了进来，一刀斩掉了他的一条胳膊，随后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献血喷涌而出，久违的剧痛让他险些昏厥。 但乔木没有反抗，也没有去处理伤口，反而笑了，笑得极其开心，笑得米一一头雾水，笑得房间中众人满脸疑惑。 “我不信！”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我不信这是真的，你杀了我吧。” 米一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动手。 “死胖子！”乔木大喊道，“我不信你会因为那个狗屁理由就要置我于死地！我也不信小怡会因为什么狗屁作弊就鄙视我！” 他用仅存的一只手掏出手机狠狠拍在桌子上：“我不信我的小伙伴们会一言不发就扔下我置之不理！” 他扭头看向主席台，指着台上众人：“我不信唐蒙会违背承诺检举我！我更不信你张世光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恶法官！” 他又看向观月，温柔地朝看着对方，轻声道：“我不信你不爱我。我对你的爱从未作假，我也相信你对我的爱能跨越一切！” 说完，他再次看向旁听席：“我不信新起点的调查员都是这么一群鼠目寸光、胆小卑劣的小人！我不信你们会因为嫉妒就要置我于死地！” 他一把握住米一手臂化成的刀刃，切进自己脖子几分。 感受着脖颈的痛感，他哈哈大笑：“来啊！如果这是真的，现在就杀了我！” 等待了许久，死亡都没有降临。 “如果你们不打算杀我，那就跟着我，和我并肩作战！咱们一起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一起保护这个世界！” 此刻的乔木，笑得无比开怀：“我带你们一起保护这个世界！然后我再找回家的路！谁愿意和我并肩作战？！” 没有人回答。 乔木仅存的一只手死死捂住另一边肩膀的伤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断臂的伤迟迟得不到治疗，长时间失血过多让他两眼发黑、全身发冷，只是站在那里都费力至极。 “就剩我自己了……”他恍惚地露出一丝苦笑，看着对面的强敌，前所未有的强敌。 “是啊，就剩你自己了，”对方双手插兜，轻松写意地歪着脑袋打量着他，“你很快也要死了，你死了，这个世界也就彻底死了。” 乔木环视四周，唐蒙尸首分离、母爱被烧成焦炭、米一被直接腰斩、铁华更是全身支离破碎…… 不仅如此，就连路西法之翼也耗尽了力量，化作漫天羽毛，彻底消散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敌人，强到让所有人绝望，强到能独自毁灭一个世界！ “咱们做个游戏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对面的敌人突然想到什么，饶有兴致地提议，“只要你放弃，放弃这个世界，放弃反抗，我就放过你，任由你离开，如何？” “之后你是独自留在这个世界上搜寻幸存者，重新繁衍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还是使用智脑最后的能量逃到另一个宇宙，都随你的便。” 乔木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这么好心？你可是衔尾蛇！” “衔尾蛇怎么了？衔尾蛇就是坏人吗？”衔尾蛇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对方指着他，指着他的身后：“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调查员，就这么提前将你扼杀实在太可惜了。我也很好奇，你最终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乔木回过头，他的身后，成千上万的灵魂开始显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都是他的员工，是翅膀消散前释放出来的他的员工。 看到他们的瞬间，乔木的心一软…… “我不走！”战斗力最弱却偏偏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内达扬着头倔强地说，“要走你们走，这是我的世界，我要死在这里！” “这也是我的世界。”拉杰夫赞同地点头，又对乔木道，“你带他们离开吧……” “我不走！” “我已经习惯这个世界了，哪也不想去了。” “面对敌人，战士只会战死沙场，绝不逃跑！” “我的实验室还在这里呢……” 员工们一个个表态，乔木的心却越来越酸涩。 “我们赢不了他的，”他轻声哀求，“我可以先带你们离开，我们一起变强，将来再复仇……” “没有将来的，Boss。这一次跑了，就没有下次了，我们就再也没可能战胜他了。” “而且翼尊都没了，地狱都没了，你要怎么带我们走？” “我可以……”乔木卡壳了。 对啊，他要怎么带这些人走？他的地狱早就消耗掉了，又没有自己的翅膀…… “四魂之玉！”他猛地想到一个主意，“你们全都进入四魂之玉，成为四魂之玉的一部分！” 其他人面面相觑。 内达和拉杰夫对视一眼，露出了坚定的表情。 “这样似乎也是个好办法。” 拉杰夫这么一开口，乔木立刻从兜里取出了早已被消耗一空的四魂之玉，催促他的员工们快进去，以免夜长梦多。 一个个灵魂消失，四魂之玉的光芒越来越盛，乔木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总算保住了一些羁绊，总算没有失去一切，总算没有彻底沦为孤家寡人。虽然这意味着他做了逃兵，他辜负了那些战死同事与朋友的期待…… 可下一秒，四魂之玉中涌现出澎湃的灵魂之力，那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什……什么？！”乔木猛地意识到，他的员工，那些已经进入四魂之玉的员工，正在将灵魂彻底转化为灵魂之力，并传输给他。 他们在自杀！ “你们做什么？快停手！”他急迫地对着四魂之玉吼道。 可传导来的力量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强了。 而他的面前，更多的员工在不停地进入四魂之玉，舍弃他们的灵魂，舍弃他们的生命…… “快住手！”乔木急切地想要将四魂之玉藏起来，可他的门门果实空间早就随着他的专属地狱破碎了，他根本无处可藏。 “好了，乔木。”一只手握住了他最后的那只手，是内达。 乔木的嘴唇微微颤抖：“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明明可以活下去的！” “这是我们的决定，”内达温柔地看着他，“也是……你的心愿啊。” “你也想死战到底，但没有我们，你是不可能战胜衔尾蛇的，不是吗？” “……”乔木呆呆地看着对方。 “你很坚强，你从来不会做一个懦夫，如果只是你自己，你根本不会考虑衔尾蛇的提议，一秒钟都不会，”内达温柔地抚摸着他被血痂覆盖的脸，“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所以我们不能成为你的负担，不能拖你后腿……” 乔木还想说什么，可对方用手指轻轻堵住了他的嘴：“我们早就死了，不是吗？” 内达轻松地轻笑：“我们的人生早就该结束了，能延续到现在，已经很满足了。现在，轮到我们为你延续你的故事了……” 说着，内达的身影越来越弱，最终彻底消失。 乔木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呆呆地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废墟。 “别输呀！”内达最后的声音从四魂之玉中传出。 他缓缓低头，看着闪烁着如太阳般耀眼光辉的四魂之玉，用力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去看向对面的衔尾蛇：“看来要让你失望了。” 这一次，衔尾蛇没再说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 “这里实在不方便咱们发挥，”乔木左右环顾自己身处的城市废墟，“还是换个地方吧！” 说着，他抬手如敲门一般凌空一敲。 瞬间，空间破碎，他与衔尾蛇都落入虚空之中。 对面的衔尾蛇则迅速首尾相接，从他面前消失了。 但乔木却没再采取任何行动，而是飘荡在虚空之中，平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对方逃不掉，也耗不动。这里是他的主场，他只需要耐心等待。 果不其然，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后的虚空中响起了如同蛇一般阴冷的声音： “你找谁？” 乔木呼吸一滞，猛地转过身来，看着面前陌生的中年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你是干嘛的？你找谁呀？” 中年男人疑惑的声音将他唤醒。 “这儿……这儿不是乔宏远和苑庆琳的家吗？” “啊？！”中年男人一脸懵逼，“你找错了！我在这儿住了三十年了，你说这是谁的家？” “三……三十年？！”乔木尖声惊呼，吓了对方一跳。 他只感觉从嗓子到胸口，全都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得死死的，双手也不停地渗出汗水。 中年男人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你没事儿吧？你到底找谁呀？是不是走错楼了？” “我……”乔木用尽全身力气咽了一口口水，“请问……今年是哪一年？” “啊——？”中年男人一脸懵逼地拖了个长音，显然是将他当成脑子不正常的人了。 但最终，对方还是给出了答案：“2051年9月17号！” 轰的一声，乔木的脑海中炸开了。 他回来了，历尽千辛万苦，他终于回家了。可回到的，是三十年以后？！ 恍惚之中，乔木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磕绊，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第990章 964.第一只魅魔与第一只梦魔 “哎呀！你、你没事儿吧？”见他摔倒，中年男人下意识想要上来搀扶，却又犹豫了，“这可是你自己摔倒的啊！我家装了智能猫眼，有录像功能！” 乔木没有说话，只是呆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哎呀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中年男人见他丢了魂似的，不像要讹自己，“你先起来！” 就在这时，对面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小宋，怎么了？这大清早咋在楼道里吵上了。” “卢大爷，没吵！是这人大早晨敲我家门，说是找什么乔什么苑什么的，我说他找错了他就一屁股坐地上了！你说说这事儿闹得……”中年男人也很委屈。 “乔、苑？”卢大爷惊讶地问，“小伙子，你找的是这家之前的户主？” 听着话，乔木猛地回头，急切地问：“大爷，您认识他们？您认识乔宏远和苑庆琳？！您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卢大爷奇怪地打量着他，心中猜测他的身份，但也没多想：“他们早就去世了，去世多少年了都！你找他们做什么？你是他们亲戚？” 身后的小宋一听急眼了：“我跟你说，我这房子可是合法合规买来的！房产证契税发票齐全，在住建局备案了的！” 他显然是把乔木当成上门索要遗产继承权的旁系亲戚了。 乔木没听见，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去世了……他历尽千辛万苦赶回来，可父母却去世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 “你、你没事儿吧？你到底是他们什么人？”看着他突然泪流满面的模样，卢大爷吓了一跳。 “他们、他们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乔木抹了把眼泪，颤抖着声音问道。 “去世……很多年了吧？”卢大爷上了年纪，记性也不太好了，“我记得当年他们儿子挺有出息的，在外面赚了大钱，要去美国上市呢，没想到飞机失事了！” “唉……当时这家两口子就垮了，原本每天意气风发的，突然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失独啊？”小宋恍然，感慨地点头，“那肯定啊，老来失独，谁能受得了？” 卢大爷又叹了口气：“那个大姐整天神情恍惚，精神出了点问题。之后不到一年……可能半年都没有，就出车祸了。 “那个大哥就开始酗酒，每天就知道喝酒，喝得不省人事，喝得家里臭气熏天。当时我爸妈也没办法，就只能叫物业的人上门给他打扫卫生……后来……唉。” “后来？”乔木听得心如刀绞，用尽全身的力气颤抖着问，“后来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卢大爷哀叹一声，“那么喝酒你能指望个好？酒精中毒，也没了。还是物业的人定期上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的，都没了好几天了。” 说到这里，卢大爷连连摇头：“挺好的一家人，跟我爸妈关系也好，人也热心肠，邻里也都夸。最后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唉，”小宋扼腕不已，“这就是老天爷不开眼，不过像这种人家，人家说不定就是来渡劫的，来世就有好命了。” “希望如此如望希” “了命好有就世来，的劫渡来是就定不说家人……” “场下个这么了落就后最……” …… “能功像录有，眼猫能智了装家我……” …… “谁找你” …… “新起点位面客运公司，送您回家，不止飞一般得快！” 看着万达广场上Led大屏的广告，乔木深吸一口气，转身来到街边打了一辆出租车。 “去武定北路！” 他耗尽了所有，付出了一切，让时间倒流，却发现自己的极限就是穿越后养好伤，第一次出门闲逛看到公司广告的那一刻。 来不及感到失望、失落，他毫不犹豫地打车前往大同分部。 前世的他看到这个广告后，又等了一个多月，等伤彻底好透了才去公司面试。 这一次他不等一秒都等不了，他要分秒必争！ …… “咚咚咚。” “你找谁？原房主？什么原房主？这房子我都买了十五年了……那么远的事儿谁还记得啊？你要不去派出所问问？” …… “咚咚咚。” “你找谁啊？原房主？夫妻俩好像都是去年去世的，房子是从他们亲戚手上买来的……”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嘭！” “谁、谁呀？我不需要打扫卫生，滚出去！” “嘭！哗啦！” “爸？爸……爸，你怎么成这样了？！” 看着烟雾缭绕、酒臭熏天的满地狼藉中，苍老憔悴的父亲瘫在沙发上，躺在酒瓶和烟头中，乔木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爸？是……是洋洋？”父亲浑浊的双眼突然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与活力，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洋洋，你回来了？！” 但等他努力眯着眼睛看清乔木的容貌后，如同瞬间被抽走了魂儿一般，再次瘫倒，砸起一片烟灰。 “我是醉，不是傻……”父亲躺在沙发上，无神地呢喃，“你们管我干嘛？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不麻烦你们了……别管我了，啊……” 跪在地上，跪在碎玻璃上的乔木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但父亲也不再理他，而是翻了个身，自顾自地睡了过去，很快就打起了如雷的鼾声。 哭了许久，乔木重新站起来，也不顾扎破裤子扎进肉里的碎玻璃，四处找工具就要收拾屋子。 找了一圈没找到扫帚和簸萁，反而看到了另一个令他心碎的景象。 那是母亲和他的遗像。黑白照片中，母亲头发灰败，神色恍惚。而他照片中的模样则分外陌生，那是他前世的容貌，是他本来的容貌…… 贡台上只有一只堆满香灰的香炉，没有贡品，还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已经很久没有人照料了。 乔木回头看了眼父亲，小心翼翼拿下母亲的遗像，温柔地给照片中的女人扯出一个尽可能灿烂的笑容。 眼泪却顺着他的眼眶，抑制不住地狂涌而出。 他再也忍不住，将照片抱在怀中嚎啕痛哭。 父亲的鼾声戛然而止，却依旧躺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没有醒来，又仿佛浑不在意。 十多分钟后，哭得昏天黑地的乔木终于缓过劲来。 他轻轻吻了吻母亲遗像的额头，起身小心翼翼将遗像摆正，又来到沙发旁，跪在地上，看着背对着自己躺在沙发上的父亲，轻轻捧起对方瘦骨嶙峋的干瘪老手。 “爸，我会回来的！” 父亲的身子狠狠一抖，被他握紧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洋洋……是洋洋吗？” “我发誓，我会回来的，我会带着咱们最完整最幸福的家回来，什么都拦不住我！” …… “妈，您别急，我……”乔木跪在床前，看着头发灰败、神情恍惚，对自己不搭不理毫无反应的母亲，“离飞机失事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就要成功了！” 他轻抚着母亲枯败的头发，轻声呢喃：“只要我能在飞机失事后第一时间赶回来，向你们解释一切，你们就不会这样了，你们就不会受苦了！咱们一家人就还能开心快乐地在一起！” …… …… …… “为什么不行？！这么多次了，为什么总是到不了那个节点？！” 看着万达广场Led屏上鲜红大字“新起点时空旅行社，畅游任何时间！”的广告，乔木狂怒地咆哮。 周围的市民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狂躁的青年，纷纷拽着孩子远离他。 “一定还不够多！”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只献祭这个宇宙还不够，只献祭一兆灵魂的地狱还不够！还需要更多！我要献祭更多并立宇宙才行！一个不够就十个，十个不够就一千个，一千个不够就一百万个！！！” …… …… …… “要回溯的时间越靠前，消耗的能量就越庞大；而要准备的能量越庞大，耗费的时间也越多…… “理论上我可以无限接近那个我想要回到的时间节点，可实际上那所需要的能量我根本没可能及时收集到。相反，我收集能量所消耗的时间越多，反而越难接近那个时间节点…… “我现在知道了，想要回到那个节点，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但我依然不会放弃，为了这个目标，我付出太多了。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怪物、一个……灭世者，我背叛了一切、牺牲了一切…… “数不清的轮回中，我甚至已经搞不清，我坚持这个目标，究竟是因为我爱他们，还是因为如果不能实现，那我犯下的一切罪行都将失去意义…… “所以，这一次我又选择了灵压体质强化，因为我选择了你，我决定再试一次。我会将你隔离在时间之外，待我让整个宇宙的时间回溯后，你将醒来，并发动第二次时间回溯，替我跨越那微不足道却宛如天堑的时间鸿沟…… “你是我的一部分灵魂，你拥有我的一切记忆，你也将代替我回到飞机失事后不久的家乡，代替我……陪伴我的父母…… “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碎星河……” ----------------- 费列罗庄园中，佣兵队长殷勤地做着引领的姿势，仿佛正带着某个人向别墅走去。 但他的身边却根本就空无一人。 而他想带给洛伦佐·费列罗的乔木，此刻却仍在栅栏旁边，就那么躺在地上，旁边的盘子周围则散落着烤肉与蔬菜。 他双眼紧闭，眉头紧蹙，身体时不时颤抖着，仿佛陷入了噩梦，却怎么也醒不来。 而在他的身上，还趴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绝艳美女，她有着一头乌黑的秀发，明亮的双眸中映照着无尽的星空，腰部以下的修长蛇尾则缠绕在乔木身上。 莉莉丝趴在乔木身上，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动情地凝视着他——不，在莉莉丝的视角下，她看到的并非一个普普通通的新近堕天使、高阶魔鬼，而是一片她从未见过的璀璨的星空。 即便曾经受命执掌月亮、如今拥有整个黑夜的夜之女王，也不曾拥有过如此令她动容的星空。 它很美，却并非无与伦比，甚至堪称渺小——一片最多几百公里的星空，又如何称得上不渺小呢？ 但它野心勃勃、不甘于平庸，哪怕自诞生起就被它的主人忽略、压制，也不曾颓丧；哪怕以萤火之光面对自己这皓月之辉，都敢于取而代之。 她从未见过如此令她心动的星空。 她轻抚着乔木的脸颊，身体动情地摩擦着，伸出细长的舌头在他身上一寸寸舔舐着，为他编织梦境。 渐渐的，随着眉头越皱越紧，乔木的气质也逐渐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庄园中的女人们，无论躺椅上晒暖假寐的老年，还是餐桌旁热烈聊天的中年，无论角落里与恋人互诉衷肠的青年，所有女人都无所觉地躁动起来。 她们双颊泛红、呼吸急促，额头逐渐渗出细密的汗水，双腿不自觉地摩擦着。她们的注意力越来越溃散，迷离的目光在庄园中下意识逡巡着，并不断缩小范围。 最终，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栅栏旁的“空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仿佛有着无比的诱惑。 她们纷纷放下自己此刻的娱乐，神情恍惚地向那片“空地”走去。 但才走出没两步，“空地”上的乔木，眉头逐渐舒展开，他那令人不安的气质变化也瞬间消失，整个人又恢复了原状。 而前一秒还试图向他靠拢的女人们，在这一瞬间，全部恢复了正常，随后一无所觉地重新投入到各自的娱乐中。 乔木的身上，眼见自己编织的梦境被识破，目的落空的莉莉丝却并不气馁。 每一次失败，都让她更了解自己的目标。每一次失败，都让她距离成功更近一步。 她继续温柔地抚摸、舔舐着乔木，继续为他编织新的梦境。 很快，乔木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身体也本能地不安扭动着。 之前发生在他身上的气质变化，再次出现了。庄园中的女人们也重新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纷纷陷入情欲之中。 但没过多久，诡异的变化又一次结束、消失了。 梦境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地被编织出来，乔木从噩梦中挣脱所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到最后，女人们甚至已经纷纷匍匐在他周围，于痛苦又快乐的呻吟中摸索、寻找着他的踪迹。但她们的手却只能一次次徒劳地凭空穿过乔木的身体，仿佛他们中有一方并不存在。 一次又一次，女人们终于崩溃了，她们躺满了乔木周围的草坪，开始啜泣着撕扯自己的衣服，自己动手缓解压抑到极致的欲望。 而周围的男性哨兵，却对这惊人的一幕一无所觉，继续持枪巡视，只是会下意识避开躺着人的地方。 “放弃吧，放弃了，就解脱了……”莉莉丝在乔木耳边轻轻耳语。 她看着对方在那个奇妙的世界一次次重复、不停地挣扎、越来越堕落，一切只因之前的失败让她足够了解对方，让她能够给对方的目标设定一个注定不可能克服的难题。 那个奇妙的世界，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已经见过足够大的世界了，她见识过了天堂、人间与地狱，那个世界，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更大的人间，有着空旷的地狱。 小而拥挤的房子是房子，大而空旷的房子也是房子，有什么意思呢？ 她不要那个世界，她只要这片星空，这片她从未见过的星空。 “放弃吧，”她的舌头轻扫着乔木的耳廓，在周围数百个女人疯狂努力却求而不得下此起彼伏的痛苦哭泣中，媚意无限地呢喃，“放弃了，你就是我的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的星空……” 下一刻，周围草地上数以百计原本痛苦不堪的女人，无论老人、中年还是青年，都在这一瞬间沉浸于前所未有的舒畅之中。 快乐如潮水般不停涌来，仿佛无穷无尽，让她们无法自拔。 人们蜷缩着、紧绷着、哭泣着、嘶吼着，一次又一次，仿佛永不停歇。 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就在无一人所觉的情况下持续了数分钟之久。 最终，潮湿的草坪重归于安宁，所有女人都面带灿烂的笑容，溺毙在那无与伦比的幸福之中…… “你是我的了！”莉莉丝笑了，从她诞生以来，从她叛出天堂以来，都从未笑得如此开心。 “他是我的了！”她畅快地对天堂、人间与地狱如此宣告。 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间乌云密布，当乌云散去时，原本挂在天上的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暗淡而扭曲的星空中，一轮不祥的红月，向人间洒下血腥的光辉。 莉莉丝坐起身，小腹下方的鳞片打开，露出泄殖腔，朝着乔木缓缓坐了下去。随后，她发着欢愉的声音，整个人开始起伏、律动。 世间第一只魅魔，与她亲手创造出的世间第一只梦魔，开始向这个世界展现生命的奇迹。 而在两人的上空，一个身影逐渐浮现。 碎星河呆滞地看着下面限制级拉满、但凡拍出来导演就得枪毙十分钟的画面。 他不该在时间之外醒来，然后带着磅礴的时空之力回到过去，取代乔木陪在父母身边，伴他们终老吗？ 他体内的时空之力呢？他脑海中的知识呢？他…… 说起来，时空之力？那是什么？他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呀？ 是……梦？他做梦了？那一切都只是梦？ 也对，只有梦里才会发生那么荒唐的剧情。献祭几千个宇宙？这是什么中二狗血暗黑剧情？ 那现实中……现实中…… 对了，他不是应该消失了吗？乔木那个蠢货，在《照明商店》中把斩魄刀弄断了！他怎么还活着？ 随着碎星河逐渐清醒过来，梦中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 他看着身下当着自己的面和一条“蛇妖”乱搞的乔木，想要从对方的记忆中搞清楚这段自己消失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什么都没有……他既无法读取乔木的记忆，也无法感知对方的心意，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独立个体。 这让彻底清醒过来的碎星河一时间慌了神。 他是喜欢鄙视自己的本体，但不代表他真的愿意和本体分开！他……他…… “路西法之翼，你快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碎星河失态了，扯着嗓子大声吼叫。 但乔木依然躺在草坪上，背后什么都没有出现。 可下一秒，碎星河的背后，一副美轮美奂的天使翅膀，猛地展开了。 “……”碎星河彻底吓傻了。 路西法之翼，为什么会在他的背上？！难不成…… “我……其实我才是乔木？”茫然之间，一个荒唐的念头无可避免地浮现。 下一秒，一片羽毛狠狠抽在他的脸上，竟然直接将灵魂体的他最引以为傲的倾国倾城的脸蛋扇肿了！ 碎星河没来得及发怒，什么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圆滚滚、滑腻腻、黏糊糊…… 他低头一看，正巧看到一片羽毛从一只眼球上消失，那眼球立刻恢复了活力，在他手上叽里咕噜乱转，眼神中的恶意也越来越浓郁。 这恶心至极的一幕，让他险些将眼球直接扔出去。 但他硬是忍住了，因为他想了起来，手上这枚不比自己脑袋小多少的巨大眼球，正是导致他消失的罪魁祸首！ 这东西是路西法之翼给他的？是有什么深意吗？要怎么做？ 还没等他生出个靠谱的想法，那眼球已经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放到了下方还在愉悦律动的蛇妖身上。 即使碎星河看不到此刻眼球的眼神，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令他胆寒的贪婪。 下一秒，眼球表面猛地伸出几十条血管，直接刺进了莉莉丝体内，将她直接从乔木身上拽起来，凌空拽到空中。 被架在空中的莉莉丝愣住了，没想到竟有人敢打断她的好事。 从未被如此冒犯过的她，心中顿时生出了滔天的怒意。她的脑袋直接旋转360°，看向碎星河与他手中的眼球。 那恐怖的怒火让碎星河忍不住一阵心悸，下意识就想要逃走。 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伴随着一道凭空出现的黑光刷在蛇妖身上，那种心悸感就消失了。 莉莉丝的怒火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震惊、惶恐，乃至绝望…… 她失去了力量！这颗奇怪的眼球有古怪，刚才那道奇怪的黑光让她失去了一切反击能力！ 自诞生以来首次感受到恐惧的莉莉丝开始剧烈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那些刺入她体内的血管。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血管不停地从她体内吸取着什么，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那颗眼球。 自己在失去什么？灵魂？生命？力量？权柄？ 不，都不是。但那自灵魂中产生的颤栗感，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她正在永远地失去某种非常重要的东西。 可莉莉丝无力反抗，曾经反手就能毁灭一颗星球、一个星系的强大高阶魔王，此刻却和周围那些死去的女人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她挣扎着、怒骂着、哀求着，任谁都不会相信她是一位让天堂都忌惮不已的高阶魔王。 最终，她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憔悴，越来越干瘪。曾经美艳无双的魅魔，渐渐变成了一只干瘪、衰老、丑陋到令人作呕的魔鬼…… 就在此时，碎星河身后的路西法之翼动了。 两只翅膀猛地伸长，从绕过他和眼球，从两侧刺入莉莉丝太阳穴中。 随后，翅膀从高阶魔王的额头中脱出，之间夹着一个干瘪、衰老、丑陋的魔鬼虚影。 那是莉莉丝的灵魂。 与躯壳的绝望和麻木不同，那灵魂的眼神中反而燃着名为希望的火焰。 她又如何会想到，这双不知来自哪个高阶魔王、她之前一直毫不在意的翅膀，此刻竟然成了她生的希望？ 莉莉丝没有反抗——或者说虚弱的她也根本没能力反抗——就被拽进了路西法之翼的地狱中。与此同时，那颗眼球也彻底吸干了莉莉丝的躯体，血管纷纷抽出，并在它下方拼凑出了两条节肢，支撑着地面。 莉莉丝丑陋干瘪的躯壳掉落在地上，风化成了一捧尘土。 与此同时，天上的血月重新变成了太阳，耀眼的阳光再次洒向人间。 眼球缓缓转身，向路西法之翼投来恶毒的眼神。翅膀则尽力长到最大，如同一头向天敌示威的野兽。 可双方却都没有采取行动，就这么对峙着。就连碎星河也僵在那里，大气不敢喘。 没有人知道，直到在莉莉丝与乔木交合时陷入昏迷的某个哨兵逐渐苏醒，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不可避免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惨叫声仿佛成了某种信号，下一秒……眼球的身影一闪，直接消失了。 数秒后，碎星河背后的路西法之翼也随之消失。 身为灵魂无需呼吸的碎星河也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用不停打颤的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醒醒啊……”许久，他才彻底缓过劲来，狼狈地手脚并用爬到乔木身边推搡对方，“快点醒来，我完全搞不定了！” 他的语气中甚至还带出了一丝哭腔：“我到底消失了多久啊？怎么你身边突然就变得这么危险了？！快醒醒啊！” 第991章 965.梦魔乔木与能天使乔木 乔木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那些梦似乎直击了他心中最大的恐惧。 这场梦做得太久了，也太真实了，以至于他甚至都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我不是把你封印在时间之外了吗？你私自逃出来了？！”看着对面一脸关心的碎星河，恍惚之间，他本能地厉声质问。 碎星河傻了，什么情况？封印在时间之外？怎么听着有点耳熟？而且…… 他一把捏住乔木的脸蛋，气得牙痒痒：“我究竟走了多久，你现在已经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了？！” 路西法之翼抽他耳光就算了，连这小子都敢训斥他了？ “疼！疼疼疼！你轻点儿！”脸颊的疼痛，终于让乔木逐渐清醒过来。梦的记忆也如潮水般褪去，很快就无影无踪了。 他使劲拽开碎星河拧他脸颊的手，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了。 “你……”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斩魄刀灵，“你不是死了？” “你才死了！你全家都……”碎星河瞬间闭上了嘴，随即悻悻道，“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看见你躺在地上被一只蛇妖迷*……” 乔木一脸懵逼，蛇妖……干什么？他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裤子竟然被撕破了。一瞬间，他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什么情况？！”他立刻蜷起身子，一把扯出一条毯子盖住自己。 这片刻的工夫，他也终于注意到了周围草坪上数以百计衣衫不整却又各个满脸幸福的尸体。 这诡异惊悚的一幕，瞬间就让他头皮发麻、全身战栗。 “我怎么知道？”碎星河也迷茫地摇着头，大致将他知道的一切讲述了一下，最终又强调，“我连我是怎么出现的都不知道！” “这么说……翅膀得到了莉莉丝的灵魂？”乔木呢喃。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什么忙都没帮上，就直接睡了一觉，还意外之喜地把碎星河睡回来了。 他更没想到翅膀会用那颗眼球对付一个明显比自己更强的高阶魔王。 但不管怎么说，他这趟行程本来也是为了帮翅膀、帮他的员工，也算是达成目标了。 “对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刚才醒过来时对你说……把你封印在时间之外，那是怎么回事？” “你跟我说的话我怎么会知道……”碎星河愣住了，“我、我刚醒来时，只记得我也做了一场梦。梦里你和我约定，把我封印在时间之外，让我回去陪伴咱爸妈……” “让你回去？！凭什么不是我回去？” 碎星河没搭理他，两人很快都沉默了。虽然两人都已经忘记梦的内容了，只记得醒来那一刻的想法和说过的话。但很明显，他们的梦是相通的，也就是说，碎星河的出现，和那场他们共同经历的梦有关。 “莉莉丝！”乔木猛地醒悟过来，“康斯坦丁说过，莉莉丝是夜之女王，她能为人类编织梦境，还能让梦化作现实！” 碎星河也迅速跟上了他的思绪：“也就是说，你在梦里再次创造了我，因为莉莉丝的能力，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复活了？” “不对，”没等乔木赞同，他立刻摇头，“那为什么只有我成了现实，你的什么时空之力却没有？” “时空之力？那是什么？”乔木是完全记不得了，但也能通过名字猜个大概，“大概……莉莉丝的能力肯定得有限制吧？不然她编制个上帝给她舔脚趾的梦，不就成真的了？” “也对。”碎星河赞同地点了点头，又伸了个懒腰，“不管怎么说，我是复活了，你也没事儿，皆大欢喜！” 但这懒腰一伸，他身子往后一仰，就触碰到了身后一具女尸。这让他一个哆嗦，立刻嫌弃地再次双手撑地躲开了。 他这一躲，就让乔木发现了异样：“不对！你……你怎么有实体了？！而且……你能读到我的心思吗？” 乔木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出日轮刀，厉声道：“说！你到底是谁？莉莉丝？！” 碎星河还沉浸在复活与重逢的喜悦当中，并不想与对方计较，只是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要这么说，路西法之翼现在还在我背上呢，那是不是说我才是乔木，你才是那个莉莉丝变出来的？” 乔木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翅膀竟然不见了！ 他怔怔地自言自语：“难道……我才是假的？是莉莉丝虚构出来的？” 碎星河惊呆了，片刻后，他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此生最大的白眼：“你这次入念，是不是把智商都分给我了？！” 被他这么一怼，乔木也冷静了下来，很快就想到了个方法验证：“我们申请结束项目，看看智脑会回应谁。” 碎星河无奈地叹了口气：“都说了，你是本体，你是真的！有什么好试的？好了，试过了，我脑子里没有智脑的信息。” 说完他却发现，乔木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了？”碎星河瞬间紧张了起来。 “我……”乔木脸色煞白，“智脑没回应我……我脑子里也没有智脑的信息！” 两人死死咬着嘴唇，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全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等等，等等！冷静下来！”乔木率先反应过来，使劲拍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假设我是真的乔木，我有脑干芯片，但我却接收不到智脑的信息……有几种可能？” 碎星河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和智脑之间的联系被屏蔽了。” “这是艾弗雷特的项目，没听说他们有这种技术……但不排除这种可能。还有别的吗？” “……你死了。” 乔木瞬间哑然，片刻之后，他直接跳过这个可能性：“还有一种……呼、呼……我、我的生命形态转变了！就像那些破面归刃一样。在智脑看来，就是我失联了，脑干芯片错误地进入了一只怪物体内。” 说完他低头打量自己的手脚，又摸索自己的脑袋、身体，然后就开始脱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在碎星河面前转圈，迫切地问： “怎么样？有没有任何疑点？比如身上多了一点点鳞片、哪里的骨头突出了一些、个子长高了一些、头发变长了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不要放过！” “你冷静一点！”碎星河大声呵斥。 “我怎么冷静？！”乔木失态地吼了回去，“失联是有时间上限的，过了那个时间我就死定了，咱们就死定了！项目一重置，咱们就都死定了！我特么的到底晕了多久啊？！”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碎星河也很慌，但还是本能地嘀咕着，不是说给乔木听，而是说给自己听。 “翅膀！问问翅膀！”他猛地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自己背后，“路西法之翼，你出来！” 可什么都没有，他喊了好几声，路西法之翼都没有露面。 “艹！”乔木崩溃地狠狠咒骂了一句，一脚踹飞了一具尸体。 “我们先想一想……”碎星河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脸，“这个项目……康斯坦丁？是电视剧还是电影？动画还是漫画？第几号宇宙的？” 乔木没理他，他继续冥思苦想：“莉莉丝……康斯坦丁里有莉莉丝吗？那是什么东西？吸血鬼？魔鬼？恶魔？堕天使？女妖？ “刚才那个蛇妖就是莉莉丝？她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那是什么东西？女娲？美杜莎？美人鱼？你快看看你腿上有没有鳞片或尾巴！或者你有没有两条腿要变成蛇尾巴的感觉？” “魔鬼！”乔木也反应过来，“莉莉丝是堕天使、魔鬼、高阶魔王！她想把我变成魔鬼？！” 但他立刻使劲摇头：“不对，我已经是魔鬼了！” “你已经是……什么？”碎星河瞪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乔木没说话，随手一抓，抓出一枚圣十字架碎片。瞬间，伴随着一阵剧痛，他握着碎木的手燃起熊熊大火，火焰迅速向他全身蔓延。 这足以证明他确实还是魔鬼。 他手一甩，将圣十字架扔回了专属地狱。 碎星河没太看懂，但也隐约明白，他们的推理又走进死胡同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恐慌与愤懑之下，乔木仰头朝天，声嘶力竭地吼叫。 下一秒，似乎是在应和他一般，别墅中突然传出一声急促的尖叫。紧接着，一个身材肥硕的黑人女佣，迈着笨拙的步伐冲了出来。 她一边冲，臃肿的双手一边在自己身上来回撕扯、摸索，下楼梯时还绊倒直接滚了下去，摔在地上砸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但她却毫不在意，反而感受不到痛苦一般，急促地爬起来，继续向乔木与碎星河狂奔而来。 两人就这么呆滞地看着体型比他俩加起来还要大的中年黑人女佣，一路笨拙地脱了个精光，坚定不移地迈着沉重的步伐。 碎星河一个哆嗦，下意识就想要逃走。可那女佣却仿佛根本没看到他一般，直接踩着尸体从他身旁冲了过去，直接跪倒在乔木脚下。 在乔木呆滞的注视下，那个女佣一把搂住他，双眼迷离地深情注视着他，然后开始在他身上来回地闻、吻。 乔木一个哆嗦，终于在对方的嘴触碰到禁忌之物的前一刻清醒过来，一手刀砸晕了对方，然后挣脱了出来。 “这、这是……”碎星河呆滞地看着乔木，“你不是说你是魔鬼吗？” 这是哪门子的魔鬼？这根本就是行走的孕马血清吧！ 乔木呆呆地看了看晕倒在地的黑人大妈，又看了看周围遍地的尸体，他突然有些明白这些人是死于谁手了…… 他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但…… “确实不一样了，之前不是这样的……” “之前是什么样的？”碎星河下意识问完，立刻“呸”了一声，“不是，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办！” 乔木却松了口气：“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他需要重新构建象征仪式，让自己重新倒向天平另一侧、天使的那一端。 心思一动，纯净的四魂之玉、都灵圣体裹尸布、圣杯、曼德兰基督圣像、荆棘冠冕和几枚圣十字架的碎片，就一一出现在他周围的地面上。 下一秒，他的身体猛地燃起了熊熊烈焰，火焰灼烧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发出惨叫。 几件圣物的同时出现，将这里变成了一片极度纯净、对魔鬼而言极度致命的圣地。 但他没有办法，他必须忍受这种痛苦、承受这个风险。这是他从魔鬼转变为天使的代价！ 碎星河被吓得连连后退，等反应过来时，乔木已经被烧成了一具焦炭，强忍着完成了全部仪式的布置后，就竭力倒在地上。 “成、成功了吗？”碎星河小心翼翼地询问。 乔木却没说话，此刻的他无比虚弱，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失败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缺少了阿曼纳迪尔之翼，还是因为自己堕落得太深了？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依然在被圣地折磨、惩罚、伤害。 他失败了…… ‘翅膀……’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乔木，无力地在心中呼唤着路西法之翼，希望对方帮帮自己。 可依然没有任何回应，路西法之翼真的离开了他。 自己……被抛弃了？ 乔木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碎星河死而复生的最后一丝喜悦也消失不见了。 “你在自杀吗？”一个悠扬婉转得如同咏叹般的声音传来。 碎星河猛地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个男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正隔着自己，好奇地打量着名为“乔木”的焦炭。 拉斐尔！看到这位炽天使现身，乔木心中一惊，但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想法，对方就轻笑了起来： “抱歉，这对主的仆从而言，并不是个得体的玩笑。可一个堕天使变成了梦魔，又打算重新拥抱主的光辉，你也得承认，这怪怪的，不是吗？” 乔木倒在那里，承受着圣焰的灼烧，一言不发，也发不出来。 拉斐尔注视着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让人不安的认真：“我现在明白，主为什么会派我前来了……” 很快，那种危险的感觉消失了，炽天使的脸上只剩下了认真。 他一只手伸到背后，凭空拽出一根圣洁的羽毛，轻轻捻在手中，缓缓闭上眼，默声祷告着。 祷告结束后，他随手一抛，那羽毛便飘荡着，缓缓落在了乔木的身上。 几乎瞬间，那眼看就要杀死他的痛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舒爽与轻松。 圣物散发出的圣洁之力不再冷峻、决然，反而变得温柔、博爱，它们挥洒在乔木身上，不再伤害、折磨他，反而在治愈、安抚他。 他重新变回了天使，一名全新的能天使。 “你将我从莉莉丝的牢笼中释放出来，让我重获自由，这就当做我的报答好了，”拉斐尔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严肃地说，“希望日后你能牢记主的威能与仁慈，日夜自省，不要再犯下相同的错误与罪行。”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但一直坐在那里发呆的碎星河突然开口了：“什么是梦魔？” 拉斐尔这才将视线投向对方。面对碎星河，他没了之前那种严肃与认真，反而变得和蔼可亲。 “当智天使莉莉丝背叛我主后，堕落为魔鬼的她，成了世界上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魅魔。无尽的岁月以来，她一直低调行事，既不向天堂复仇，亦不在人间为恶。 “但我们都知道，她一直有个野心，就是想要为自己寻找一位合适的配偶、伴侣，与自己的伴侣一同创造一个全新的种族，以此来挑衅我主的威能。 “她将这个目标视作对我主的复仇。因为造物是神的威能，而这世间只有一位真神，那就是我主。创造一个全新的种族，被她视为对我主的挑衅与示威。 “更不用说，主曾有意将她与亚当·弥赛亚结合，被她错误地视为耻辱。这傲慢的罪让她与创造人类的荣光失之交臂，想来她也会心怀不甘吧？” 说到这里，拉斐尔又看了乔木一眼：“相信你已经明白过来了。女为魅魔，男为梦魔。这个邪恶而堕落的魔鬼族群，生来就会诱惑异性沉溺于肉欲之中难以自拔。” 躺在那里的乔木听到这话，一阵心悸与后怕的同时，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厌恶与恶心，那是他天使一面传导的情绪。 解释完这一切后，拉斐尔又重新看向碎星河：“你要随我一起回天堂吗？我能看到，你那纯洁的一生从未为恶，完全有资格进入天堂。我可以破例做你的接引者。” 进天堂？碎星河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已经半个身子陷入地里了，此刻还在无意识地下陷。 他重新变回灵体了！ 意识到这一点，还没来得及开心或难过，下一秒，不属于自己的混乱思绪与强烈情绪便朝自己喷涌而来。 一时间，他的脑子险些被撑爆，但这久违的感觉带来的安心感，却盖过了他的痛苦。 拉斐尔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他，又看向乔木，随后轻轻发笑：“你竟然会选择一个新晋天使作为接引者，看来你们的关系并不一般。不过没关系，这是你的自由。” 说完，他友善地朝碎星河笑着点了点头，背后巨大的翅膀展开，倏地消失了。 碎星河仰着脖子看向天空，确认那鸟人真的走了，才直接从地下飘上来，朝着地上纹丝不动的乔木脑袋就是狠狠一脚。 “你才是因为没机会作恶呢！” 他的脚直接穿过了乔木的脑袋，没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但他还是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下一秒，一副美轮美奂的天使翅膀从乔木焦炭的身体表面刺出，他身上的碳化组织也在龟裂中纷纷剥落，露出了他那具崭新的、如婴儿般娇嫩的身体。 依然没什么力气的乔木双手撑地勉强地坐起来，回头瞟了眼背后的翅膀，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跑了！” 翅膀没理他，直接消失了。 他则撇了撇嘴，又认真地朝翅膀道了声“谢谢”。 在拉斐尔之翼的帮助下完成仪式的他，不可避免地从那片羽毛中获得了一部分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 他也因此而知晓，当时已经成为梦魔的自己，一旦再背负起路西法之翼，瞬间就会成为一位实打实的高阶魔王。 这并非他的心愿，所以翅膀才一直待在碎星河身上不愿意回来。 有一位炽天使在附近，它也不敢随意回应乔木的呼唤，否则乔木也不用想办法回现实世界了，拉斐尔会直接灭了他们。 至于翅膀为什么没有阻止莉莉丝改造自己，这就需要他自己慢慢去研究了，问肯定是问不出答案的。 乔木的视线落在重新飘在空中的碎星河身上，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笑。 “欢迎回来。”他长舒了一口气。 “智脑能回应你了？”碎星河则笑着问道，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对方的视线才投向他掉落在一旁的日轮刀上，“这段时间你就用这个？” 乔木看了看日轮刀，这才想起来什么，猛地一拍脑门：“我的斩魄刀！” 但他拿出斩魄刀的瞬间就失望了：太轻了。 果不其然，从刀鞘中拔出来的，依然是一把断刀。他的斩魄刀依然没能恢复正常。 “我不明白……”乔木皱着眉头，“你都回来了，斩魄刀却还损坏着……” “你不知道的事情我肯定也不知道，”碎星河耸了耸肩膀，“你应该先去一趟死神世界，想办法把斩魄刀修好。” 乔木摇了摇头：“我怕那样你就回不来了。” 毕竟他的刀身不是折断了，而是消失了。 碎星河愣了愣，露出了温暖的笑，却冷哼一声：“算你有良心！” 碎星河消失了，虽然斩魄刀损坏了，但身为刀魂的他依然能寄宿在断刀之中。 乔木站起身，看着周围大概率因他而死的人类，心中很是悲伤。 强忍着悲伤，他换了身衣服，又将坏掉的斩魄刀别在腰间，诚心为这里的亡魂做了祷告后才离开。 他没有立刻返回洛杉矶，而是找了个没人的屋子，进入了思维宫殿中。 他打算抽出一点时间，研究一下已经被自己遗忘的梦境。 但进入思维宫殿的瞬间，他就惊呆了：整座思维宫殿都被记忆之书堆满了，足足有几十米高！ 他第一反应是之前发生过的情况：自己辛辛苦苦整理好的记忆全都被搞乱了。 但他马上又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这么多记忆！ 果不其然，当他费劲千辛万苦刨出一扇被书海掩埋的大门并打开后，之前自己精心整理的记忆，依然整整齐齐码放在一排排书柜上。 “也就是说……”看着外面走廊中堆积如山的记忆之书，他震惊地喃喃自语，“这些都是……我的梦？” 这么多的话，岂不是说，他在梦里度过了……至少上百年？！ 外部世界的几微秒，乔木就回来了。他摇了摇头，决心将思维宫殿暂且抛到一边。 不是他对梦境中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而是那超过百年的记忆，他就是整理也得花费至少好几年的工夫，更不用说整理完再进行系统性地研究了。 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只能慢慢搞。他现在还是先把这次的任务搞定了再说。 随手推开一扇空间门，他就打算先回去和剧情人物汇合，一来问问有没有其他圣物的情报，二来也等一等金约柜的下落。 毕竟他可没信心自己能永远维持天使之姿。万一哪天重新堕落回魔鬼了，他可没处找炽天使要羽毛，所以圣物这种东西还是多多益善。 可一转身，乔木的脸色就变了。 空间门中根本不是他要去的轩尼诗神父安全屋，而是…… 他看着空间门对面那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以及站在其中、一脸震惊的自己，愕然之中，他下意识朝对面的自己伸出手，那个自己也和他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就在两个乔木的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仿佛触电一般，两人同时猛地缩了回去。 下一刻，两个碎星河从他们腰间的刀柄中钻了出来，同样震惊地打量着另一个自己。 “这是……镜子？”碎星河也试图去触碰另一个自己，最终却也没敢真的伸手。 乔木的空间门，打开了一面镜子？ “不可能，这说不通，”乔木摇头否定了这种猜想，“没有空间折叠的迹象……” 他叫上碎星河，与对面的自己一同警惕地后退了几步，然后想要关掉空间门，却发现自己的空间门竟然不受自己的控制，根本关不掉！ “试试再开一扇！”碎星河立刻提议。 乔木却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还能继续开启空间门。但他怕的是，打开的第二扇空间门中，还有一个自己！ “你是谁？！”门两侧的乔木同时开口，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紧接着，两人同时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对方：“破道之一·冲！” 两股完全相同的冲击波，将两个一模一样的房间震得尘土飞扬。 这一刻，两个乔木全都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一缕阳光下荡漾的灰尘，努力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观察到的细节。 很快，两个乔木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中：一样！完完全全一样！ “这怎么可能……”两人同时呢喃。 他非常确定，这里根本没有空间折叠的痕迹！如果真的有空间折叠，根本不可能瞒过现在的他！ 哪怕今天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此刻的乔木依然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面的自己，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面带沉思的他与对面的自己，同时将手伸向自己的后背，然后又缓缓收了回来。 这一次，差别出现了！ 他的手上，捻着一根路西法之翼的羽毛，而对面的他，同样的手势下，手中却什么也没有！ “他们是假的！”碎星河立刻指着对面的乔木与自己高喊。 下一秒，对面的乔木与碎星河，同时分别朝他们，露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邪恶微笑。 第992章 966.前仆后继的高阶魔王 “走！”乔木大吼一声，一记破道在墙上炸开一个口子，就向外冲去。碎星河则直接躲回了他腰间的刀柄之中。 毫无阻碍地冲出房间后，乔木总算松了口气。 他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另一个“自己”，正迈着悠闲的步伐，从那扇无法关闭的空间门中走了出来；而另一个碎星河，则漂浮在对方身旁，继续朝自己露出渗人的邪恶笑容。 他毫不犹豫地抬手：“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剧烈爆炸的火光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可紧接着，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缚道之三十·嘴突三闪！” 三道光袭来，撞在猝不及防的乔木身上，将他撞飞出去，直接钉在了墙壁上。 乔木呆滞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从火光中走出来，拍灭掉衣服上的火焰，对身体的烧伤毫无在意，左手凌空一抓，如他一般抓出了一把日轮刀。 这个假货，竟然能使用鬼道？！这怎么可能？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眼见着对方邪笑着一步步朝他走来，他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缚道，便直接激活水银饰带。 嘴突三闪破碎的瞬间，他一个瞬步来到对方身后，一刀斩过对方的脖颈，却发现斩了个空。 强烈的危机感之下，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施展瞬步，躲开了来自身后的攻击。 这一次他并不惊讶，对方既然能使用鬼道，自然也能使用瞬步。 假乔木则并不打算这么简单地放过他，对他紧追不舍。两人就这么如同瞬移一般，在空旷破败的小镇中你来我往地追击着。 追击与躲避中，乔木渐渐发现，这个假乔木和他实在太像了！两人不仅速度和体力基本一致，就连战斗的习惯与方式也几乎一模一样。就仿佛他真的在与另一个自己战斗一般！ 不敢使用门门果实的情况下，连续施展几十次瞬步，给当下无法始解与卍解的他造成了巨大的身体负担。但另一个冒牌货也不轻松，两人就连大口喘息的频率都几乎一致。 但乔木不敢拖下去，他知道相比对方，自己完全没有拖的资本。 先不说对方那个一直没有消失的假碎星河会不会有什么底牌，只说这两个冒牌货就绝不可能是这次危机的正主。他们的背后一定有其他人，某个更强、更可怕的敌人，在暗中窥视着他。 一想到此，他不再犹豫，又一次瞬步逃跑后紧跟着一个急停，转身朝着同样瞬步追击而来的冒牌货冲了过去。 那个冒牌货猝不及防之下，一时有些乱了方寸。他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朝对方砍了过去。 但冒牌货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同样毫不退缩地予以反击。两人都这么不躲不闪，如同要同归于尽一般。 下一秒，乔木只感觉眼前一花，本来志在必得能砍下对方脑袋的一击，竟然诡异地砍空了！ 与此同时，冒牌货的日轮刀也斩过了他的脖颈，却没砍掉他的脑袋，只是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条不深的血痕。而他外衣下面的不破鳞甲，十枚鳞片瞬间变成了暗紫色，替他承受了这致命的一击。 一瞬间头皮发麻的乔木连连后退，与对方拉开了距离。这一次对方没再追击，而是抓住这个机会尽量恢复体力。 fBi warning！看着对方一脸的小人得志，乔木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对方不仅复制出了他手中的日轮刀，还复制出了其他道具。如果对方连fBi warning都能拥有，那就意味着对方很可能也拥有不破鳞甲！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场激战后，他终于还是决定试探对方的身份了。 但对面的两人，无论是冒牌乔木还是冒牌碎星河，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一如既往地，用邪恶的表情注视着他。 这个项目究竟在搞什么啊？怎么会这么危险？！难道是艾弗雷特驱逐小队的手段？他们发现自己并追过来了？ 【别胡思乱想啊，白痴！】碎星河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拘束带不可能再次背叛你，他没那么蠢。艾弗雷特不可能知道你的身份，更不可能提前为你准备这么复杂的陷阱！】 必须承认碎星河的分析很有道理。这种手段放在行业里，绝对是战略底牌级别的，想要动用这种底牌，在任何执行机构都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偏偏这种手段看着很强，却留不住调查员，他想跑直接就能结束项目。 艾弗雷特真想埋伏他也不会这么蠢。 ‘仔细想想，乔木，’趁着对面的冒牌货也在休息，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仔细想，这个项目周期很短世界观也很简单，没那么复杂，肯定能找到突破口……’ 【世界观？】碎星河又提醒了一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一时没想通透。 但他这么一提醒，乔木也猛地醒悟了。 “魔鬼！”他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你们是魔鬼！” 说完，他立刻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你们是魔王？！” 在这个项目里，只有这种可能。除非这个项目的世界，在水面之下还隐藏着基督教以外其他神话体系的力量，而且颇为强大。 两个冒牌货依然邪恶地笑着，表情没露出任何破绽，但乔木已经有了猜测，也有了对策。 是魔王还是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试便知！ 他直接朝冒牌货冲了过去，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冒牌货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不仅没有像之前那样迎面对冲，反而转身就跑！ 追在后面的乔木则一手拎刀，一手握着一只瓶子，不停地想把里面的圣水泼到冒牌货身上。 两人就这么你跑我追了几个回合，乔木突然就停了下来，并且发出了吃吃的笑。 冒牌货也停下来了，回头看向他，先是面露疑惑，紧接着便恍然大悟。 “你跑不跑，又有什么区别呢？”乔木笑着摇头。对方这么一躲，摆明了就是害怕圣水，那不是魔鬼还能是什么？ 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不破鳞甲，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道具：“这个你也有吧？让我看看。” 冒牌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脱下了那件和他一模一样的外套，露出了另一件不破鳞甲。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方身上的不破鳞甲，没有那十枚紫色的鳞片。 乔木见状，将圣水收了起来，双手握刀摆出进攻的架势：“来吧，痛痛快快打一场，让我看看你究竟能模仿我到什么程度！” 他这幅模样，反而让对面的冒牌货面露异色，一时有些犹豫。 “怎么？我所有的能力你都能使用，”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鳞甲，“你还比我多了十条命和一件保命道具，你怕什么？” 他这番话也让冒牌货坚定了信心。 乔木见状笑了笑：“我要来了！” 说完，他便直接堂堂正正地朝对方发起了重逢！看到这一幕，冒牌货一时间竟也露出了兴奋而热血的表情。 这一次，两人谁都没有耍阴谋诡计，就这么正面短兵相接，用完完全全一脉相承的斩术较量了起来！ 几个回合后，乔木率先打破了僵局，迎着对方的攻击直取对方的要害。冒牌货仗着不破鳞甲也是不躲不闪，显然有着十片鳞片的优势，并不害怕和他拼换命。 但就在双方纷纷给对方造成致命伤的一瞬间，乔木直接发动了自己的fBi warning。 冒牌货手中的刀一偏，就要擦着他的天灵盖刺空。 但这一瞬间，他却也放弃了进攻，甚至松手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扯下了身上的不破鳞甲！ 紧接着，他直接张开双臂，将对方揽入怀中。 遮蔽视线的马赛克一晃而逝，看着几乎与自己脸贴脸的乔木，冒牌货惊讶之余，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却发现他的双臂如同两条钢索一般，牢牢锁住自己，毫不松动。 冒牌乔木迷茫之余，脸上也浮现出紧张的神色。 乔木朝怀中的对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假货，尝尝真货的天使之血吧！” 下一秒，破道在他体内引爆，直接撕碎了他的胸腔腹腔，将大量的鲜血和碎肉，喷溅了冒牌乔木一身。 瞬间，冒牌乔木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他也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放开对方的乔木则一把抄起腰间的斩魄刀鞘，狠狠刺入自己体内。 几秒钟后，两个乔木同时倒在了地上，一个身上是圣洁的白色火焰，另一个身上则是温暖的艳红色火焰。 两人就这么燃烧着，直到火焰散去，其中一个乔木毫发无损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另一个乔木则已经变成了一具高度碳化的焦尸，尸体也在不断崩溃。 乔木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那个依然漂浮在空中，一脸无所适从的冒牌碎星河。 此时此刻，对方脸上再也没了那种邪意和恶意，只剩下强烈的惊惧与恐慌。 “你们究竟是什么魔鬼？”乔木一边问话一边起身，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将不破鳞甲穿在身上。 可惜的是随着冒牌乔木的死，对方复制过去的道具也都没了。否则他里外里得亲自去地狱一趟，不为别的，就为了挑战这种魔鬼，发家致富！ 冒牌碎星河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反而突然惊恐地四下环顾，紧接着用颤抖的声音哀求道：“别！别杀我！我、我还可……” 他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完，整个人就变成了一片沙子，散落一地。 看着这一幕，乔木一脸懵逼的同时，立刻挑起地上的日轮刀握在手中：“谁？！出来？！” “别紧张，我的同胞。”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歌唱一般。 乔木猛地转身，警惕地盯着对方：“那是你搞出来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拉斐尔反而一脸惊异地看着他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 这一问，也让乔木有些哑然：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对这位抱有敌意吧？一个能天使对救了自己一命的炽天使有敌意，这可没法解释。 对他的哑然，拉斐尔也并不在意，只是环顾四周的同时随口解释：“刚才那是背叛之王巴风特的小手段，他让你的镜像背叛了你。” “我的……镜像？” “你没有注意到吗？”拉斐尔笑着看了他一眼，“那个镜像用的是左手。” 他这么一说，乔木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之前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特征，或者说他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 “背叛之王巴风特……”听上去像是另一位高阶魔王？ “他在哪？”乔木紧张地戒备着，“他为什么要对我出手？” 拉斐尔的话则让他松了口气：“放心好了，他已经走了。而且他应该也是受人所托而已，并不是真的对你感兴趣。” 乔木更迷糊了：“受人所托？谁？” 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些大人物。 拉斐尔也不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色欲之王，阿斯蒙蒂斯。” 很明显，又是一位高阶魔王。但乔木并不惊讶也不恐惧，甚至已经感到麻木了。 “阿斯蒙蒂斯……”他呢喃着这个名字。 很巧，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巴尔萨扎那个被他扔进圣水池中彻底化掉的半魔鬼，就自称阿斯蒙蒂斯之子。 但当时的他并没有想到，这个阿斯蒙蒂斯竟然是一位高阶魔王。 “庄园中那些无辜的死者，你应该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吧？”拉斐尔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还招手示意他跟上，“他们确实是因你而死，但罪魁祸首并非你或莉莉丝，而是阿斯蒙蒂斯。” “莉莉丝虽为魅魔，但魅魔司掌魅惑而非色欲。二者异曲同工，却又大相径庭。身为色欲之王，阿斯蒙蒂斯拿莉莉丝没办法，不代表他能容忍莉莉丝创造一个精通魅惑的种族，分享他的权柄。 “所以他趁着莉莉丝无暇分身，试图干涉那场邪恶的转化仪式，将你转化为他的眷族。这样一来，就不是莉莉丝通过你分享他的权柄，而是他透过你以及你与莉莉丝诞下的新魔族，来渗透莉莉丝的权柄了。” 好家伙……魔鬼们这么勾心斗角的吗？大敌当前都这么搞？难怪这么多年都干不过天堂。 “如果魔鬼懂得团结，能坚定信念，那他们也就不会是魔鬼了。”拉斐尔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说了这么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莉莉丝既然已经陨落，那阿斯蒙蒂斯也没必要再忍受你的存在了，所以他改变了策略，想要直接杀死你。” “这件事也怪我，”炽天使摊了摊手，“我被他的小伎俩迷惑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抓捕他，没想到却中了他的计。他亲自引走了我，又委托另一位高阶魔王来消灭你。等我发现中计时已经晚了。” 他回头朝乔木露出了个歉意的笑：“好在魔鬼一向性格乖戾，巴风特显然没把这份委托放在心上。所以他没有直接出手消灭你，而是随手给你留了个难题就离开了。” 莉莉丝、巴风特、阿斯蒙蒂斯……乔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名字。 这是他面对过的所有敌人中，最强大最神秘莫测的三位了。难怪艾弗雷特会将高阶魔王与炽天使标注为“无敌”，可以这么说，这些存在，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调查员这个行业能够理解的上限！ 别说他了，他甚至怀疑，哪怕把所有调查员都聚集起来，也不一定能干掉一个高阶魔王。 但就是这样的敌人，却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他面前，前仆后继的，仿佛受到了命运指引一般…… 等等，命运？卧槽……不会吧？ 乔木强忍住回头去看路西法之翼的冲动，他知道平日里一向牛气轰轰的翅膀，在这些炽天使与高阶魔王面前也只能假装不存在。 “那阿斯蒙蒂斯呢？”他使劲吐出一口气，“被你赶跑了？赶回地狱了？” 拉斐尔却摇了摇头：“莉莉丝的降临对这层屏障的破坏是难以想象的，这些高阶魔王每穿过一次屏障，都会给屏障带来无可挽回的影响。所以有可能的话，我并不希望那些魔鬼在屏障两侧反复横跳来和我捉迷藏。” 乔木咀嚼着对方这番话：“这话的意思是……” “意思是，”拉斐尔说着，带着他拐过一个拐角，来到小镇的主干道上，扭头朝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抓住他了，并且想要在这里消灭他。” 乔木看着百余米外一片奇怪的黑影立于马路中央，那黑影如同几种动物的影子胡乱叠加在一起拼凑出来的一般，正在不停拉扯、扭动，似乎在挣扎，又似乎在进行某种邪异的舞动。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他呢喃道：“这就是……” “嗯，这就是色欲之王阿斯蒙蒂斯，”看着那个黑影，拉斐尔点头说道，“我需要你帮我消灭他！” 听到这话，乔木目瞪口呆。 他指着自己：“我？” 又指向拉斐尔：“帮你？” 最后指向远处那个怪物：“消灭他？” 他一脸荒唐地问：“你确定？！” “当然，”拉斐尔温和地笑道，“我非常确定，只有你才能帮我消灭他。” 乔木摇着头连退两步：“那个……我可以帮你去找加百列。我知道他在哪，最多三十秒，我保证把他带过来！” 炽天使却摇头：“不行，他来也没有用，只能是你。” “凭什么？！”乔木已经在脑海中做好准备了，随时结束项目直接跑路。 他还真不信这个炽天使能从智脑手上把他抢回来！ “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但你消灭了莉莉丝，这是事实，”拉斐尔耐心地解释着，“高阶魔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消灭的，哪怕我们这些炽天使也不行。”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或者说，每一个高阶魔王，他的命运都早已注定，早已被主安排妥当了。我们都是主的仆从，不能违背主的意志，自然无法在他们命运之外杀死他们。” “那我就可以？”乔木指着自己强辩，“我也是天使！” “这是主的意志！”拉斐尔满脸崇敬，“主没有派遣统帅守护天使管理人间的加百列，也没有派遣司掌月亮的沙利叶，而是派我来处理莉莉丝。” “我最初非常不解，因为我深知自己并不擅长战斗。果不其然，我被莉莉丝捕获了。直到你去而复返，并救了我一命，还宁可死亡也要重新拥抱主的光辉，我才明白了主的深意，才明白了我的使命！” 炽天使圣洁地仰头看向天空：“主不是派我来解决莉莉丝的，而是派我来引导你的！因为你拥有在命运之外消灭高阶魔王的能力！ “这就是主的意志！” 第993章 967.高风险伴随高收益 乔木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坚毅的拉斐尔。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无比激荡，甚至有种为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的冲动。 但调查员的那一面，也让他发自内心地以无神论者的身份为荣。 这些有信者实在太可怕了，想事情都不过脑子的吗？这么牵强附会的巧合都能让他们串出因果来？ “那个，这件事我真的爱莫能助……” 他能杀个嘚儿的高阶魔王，能杀高阶魔王的是那颗大眼珠子。按碎星河的说法，大眼珠子已经跑了。 你要不看看我这两只眼珠子能不能用，能用你就拿去，让我走好不好？ 这话他没说出口，拉斐尔已经挪步向那边的色欲之王阿斯蒙蒂斯走去。 这一次乔木没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 拉斐尔来到那坨影子面前，回头朝他温和地笑道：“我会尽自己所能锁住他，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阻止他伤害到你。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同胞！” 说完，甚至都不给乔木反应的机会，拉斐尔整个人直接化作一片有形体却无具体形状的光，贴上了那团阴影。 瞬间，光与影开始交融、纠缠。 “我尼玛！”此刻才反应过来的乔木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特么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动手是吧？你好歹问我一句啊！上帝让你吃屎你也吃啊？！ “滚犊子去吧，狂信徒。”看着那坨极度不祥的光影混合物，他使劲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但没走出几步，他就停住了。 他的背后，路西法之翼显现了。 乔木一脸的郁闷：“你都有莉莉丝了，一个还不够吗？太贪心了吧？” “这不是顶账多少亿灵魂的问题，”他指着那团光影，“这东西你搞得定？你都搞不定我怎么搞得定？你告诉我我怎么办？” “这不是想想办法的问题，大哥！”他一脸抓狂，“蚂蚁想尽了办法它也绊不倒大象啊！” “异形蚂蚁也不行！”他崩溃地咆哮，“世界上也没有异形蚂蚁！” 说着他就随手推开了一扇空间门，但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门就关上了。 他不服输地又推开一扇，下一秒，门又消失了。 就这么赌气似地来回折腾了几十次，路西法之翼与自身天使的一面团结一致，占据了上风。他调查员的一面则孤掌难鸣，只好屈服。 “行行行！我试一试总行了吧！”他破罐子破摔地朝那团光影走去，边走边骂骂咧咧，“妈的，我上辈子欠你的！” 这一次，路西法之翼没用羽毛抽他，而是老实地挂在他的背上，仿佛是他的翅膀一般。 试试就试试，但试试也只是试试。事实证明，试试是没什么卵用的。 乔木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手段都用了不止一遍，那团光影混合物却毫发无损。 “现在没辙了，”他轻松地两手一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话音刚落，那团光影之中猛地挣出一只漆黑的牛头，直直朝他扑来，张开漆黑的大口就要咬他。但在咬到他的前一刻，那牛头却伸到了极限，仿佛是被身后的光影拽住了一般，卡在半空中无力地挣扎、甩动了几下，就被拽了回去。 乔木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往后跳了一大步，心有余悸地抚了几下胸脯。 【看来他并不打算放过你。】碎星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他骂了几句，见没有脑袋再伸出来，转身就走。 可没走几步，身后就是一阵破风声。他头皮一麻，一个瞬步躲了出去，再回头，就看到一只漆黑的羊头张着黑盆大口想要咬他，却又被那光影混合体拽住了。 但这一次，羊头伸出来的距离，远超过之前牛头的距离。他可不信这是巧合。 【看来那位炽天使也不死板。】碎星河的声音中满是笑意。 显然，不仅阿斯蒙蒂斯，拉斐尔也不许他走。刚才这羊头就是一次警告，如果他敢硬着头皮走，那拉斐尔只怕真的会放任色欲之王去追杀他。 乔木盯着那重新纠缠在一起的光影看了许久，终于重重吐了口气，重新向对方走去。 这一次，又有一颗脑袋想要从黑影中挤出来，但都没彻底成型，就被光亮镇压了。看到这一幕，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这个炽天使是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 但作出决定后，他又犯难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伤害一位高阶魔王。刚才他一口气将所有圣物都拿出来了，也没什么用。 总不能拿自己血祭吧？ “翅膀，眼球走远了吗？有没有可能把它叫回来？它应该会愿意吧？”听碎星河的描述，眼球弄这些高阶魔王特别简单，要是对方愿意合作，他甚至有信心给这个项目的所有高阶魔王直接打包带走。 但路西法之翼没搭理他，这事儿显然不靠谱。 “都帮我想想要怎么搞啊。”乔木忍不住出声抱怨，也不怕拉斐尔知道他根本拿高阶魔王没辙。他甚至就希望对方知道并接受这一点，然后放他安然离去。 【我们对高阶魔王的了解太少了，情报严重匮乏，一时之间能有什么办法？】碎星河也忍不住埋怨。 但对方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了他。 了解太少？那多了解一些不就行了？ 【哎？】感知到他的想法，碎星河一愣，【你可别冒险啊！我刚活过来没多久……】 斩魄刀灵话没说完，乔木的双手已经伸进那团光影之中。但他的目标并非高阶魔王阿斯蒙蒂斯，而是炽天使拉斐尔！ 从魔王那里窃取知识？他还没活够呢！但天使就不同了…… 一瞬间，乔木的意识就被吸了进去，直接出现在了一片闪耀的纯白空间之中。 拉斐尔就站在他对面打量着他，越打量表情越疑惑，随后又越复杂。 他注意到了炽天使的表情，但对方抢在他开口之前问：“说吧，你想要了解什么？” 乔木想了想：“一切！” ----------------- 乔木的意识回到身体中时，他惊讶地发现，原本偏西的日头，此刻竟然挂在东面了。 “我学了一个通宵？！”那个纯白空间很奇怪，他完全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有这种惊讶也很正常。 “一个通宵？”碎星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已经站了六天了！” 六天？！ 乔木扭头看向斩魄刀灵，发现对方竟然在不远处，用泥巴搭了一座近一人高的塔！ “你……你又有实体了？” “没有。”碎星河摇着头，手一挥，一道小巧的空间门打开，一捧海水洒了下来，打湿了他脚下的一滩泥巴。 紧接着那泥巴往下一陷，又从空中的另一个空间门跌落，“啪”的一声砸在了泥巴塔顶部。 丑陋的泥巴塔晃动着，眼看就要倒下了，碎星河又在它倒向的方向打开一个空间门，塔身轻轻靠在空间门对面的墙壁上，最终逐渐稳定了下来。 碎星河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乔木则彻底被对方的无聊震惊了。不过他发现，这位这次活过来后，似乎比以前更活跃也更活泼了。 “别玩儿了，过来帮忙。”他招呼对方。 碎星河也直接扔下泥巴塔朝他飘来：“知道怎么杀死高阶魔王了？” 乔木却摇头：拉斐尔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按照拉斐尔的说法，在编织完所有13位高阶魔王的命运后——没错，高阶魔王有13位，而非教会认为的12位——就连上帝也无法在审判日之前杀死高阶魔王了。 这也是地狱敢和天堂叫板的最大底气所在：只要没到审判日，就只有他们杀炽天使的份，没有炽天使杀他们的份。 而审判日的日期又是固定的，是上帝与撒旦约定好的，不容修改——除非这两位同时反悔。 上帝会反悔吗？肯定不会，否则祂就不是上帝了。撒旦会反悔吗？大概率也不会，否则上帝也不会指定他做地狱之主了。 “所以你这六天就恶补了一大堆没用的历史知识？有用的是一点儿都学不到？”碎星河皱着眉头质问。 “怎么说话呢？对我的老师拉斐尔先生尊重一些！”乔木埋怨道，“在他这里，我学到了非常重要的知识！” “是什么？”碎星河追问。 乔木则郑重地回答：“我学会了如何做一名优秀的魔鬼。” “……”碎星河一脸无语地看了他半晌，使劲翻了个白眼，“算了，你把心灵打开，我自己去看！” “这个回头再说，”乔木摆了摆手，严肃地说，“我是真有正事儿需要你帮忙。” 斩魄刀灵见状也认真了起来。 “我需要重新变回魔鬼，变回梦魔。但我又不能彻底变成梦魔……”乔木组织了一下措辞，“这边是天使，那边是魔鬼，我需要到那边一趟，但不能一直留在那边。所以我会在身上栓一根绳子，你要留在这边，随时准备把我拽回来。” 碎星河听懂了：“要怎么做？” 乔木却摇头：“不知道，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行。咱们只能试一试。” “如果失败了呢？”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会被色欲之王污染，永远沦为梦魔，再也无法变回天使，也再也无法连接智脑、返回现实世界！” “这太危险了！”碎星河立刻就退缩了。 “高风险伴随高收益！”之前一直不愿意的乔木，此刻却目光炯炯，“如果成了，咱们可就是高阶魔王killer了！” 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碎星河眉头紧蹙：“你被那个炽天使催眠了？！” “说什么呢？治愈天使大人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说完这话，就在碎星河变得危险地眼神中，乔木使劲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就是和那家伙在一起太久了，天使的情绪有些压不住。” “给你看一下我看到的东西吧，你刚才不是让我打开心防吗？”说着，乔木就不再屏蔽自己的记忆与情感，将之分享给了碎星河。 但他没有将一切都一股脑扔给对方，而是着重选择了一部分优先跑给对方。不然对方要消化那些记忆还得好几天的工夫，他们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看到他的记忆中，拉斐尔的教学内容，碎星河的表情也从震惊到恐惧再到贪婪，最终停留在警惕上。 “我……我明白了……”斩魄刀灵苦笑，“这就是高阶魔王啊……” 他不仅明白乔木为什么突然转性子了，也明白路西法之翼为什么会贪婪无度了。 那种存在，已经不是用实力和能量能衡量的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世界规则的一部分。 上帝是世界的创造者，而上级天使与高阶魔王，则是组成世界的基石！ “现在你明白了吧，关于审判日的真相。”看着碎星河与自己当时一模一样的表情，乔木笑了。 “所谓审判日，根本不是为了审判人类，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仪式，以一百亿人类灵魂为代价，彻底消灭所有高阶魔王的魔法仪式！ “审判日的目的，就是消灭高阶魔王代表的那些负面基石，令这个世界变成上帝心目中的完美世界！” 而审判日的真正日期，就是人类数量达到一百亿的那一天。 ‘这个上帝是个疯子！’对视中的乔木与碎星河，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念头。 但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恰恰相反…… 碎星河彻底明白了乔木的野心：如果他们真的能“杀死”这些高阶魔王，上帝会不会支持他们的行动？ 十三位高阶魔王的灵魂……如果路西法之翼能够驾驭它们，那乔木和路西法之翼甚至可以直接完成创世！ 当然，以十三位高阶魔王为基石而创造的世界，肯定一点都不美好就是了…… 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到这一步，那在现实世界，他们就是无敌的了。到那时，他们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任谁都别想在欺负、算计他们！ “干了！”飘在半空中的碎星河，如之前的乔木一般，亢奋地挥了挥拳头，然后直接钻进了乔木体内。 等乔木再睁开眼睛时，眼神中已经是说不出的邪意。 他长舒了一口气，使劲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果然还是做魔鬼更轻松~” 碎星河的身影再次在他身边浮现，认真打量着他：“确实变邪恶了，满脑子都是令人作呕的恶意……但感觉不到你梦魔的特征啊？” 乔木看向对方，没有说话，眼神中闪烁的狡黠之下，还掩盖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恶意。 他知道碎星河此刻正拖拽着他的灵魂，避免他彻底沦为魔鬼。只有给对方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害，让对方松手，他就能彻底放松了…… 乔木猛地摇了摇头，将这个疯狂的念头逐出脑海，眼神中的恶意也随之一闪而逝。 开什么玩笑？！他真成了魔鬼，就得烂在这个世界了！ 不断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的乔木，来到光影复合体前，朝着那团还在不断变化的光影伸出手。 在触碰光影的前一刻，他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千万记住，15分钟！无论如何，都要在15分钟之内把我拽回来！” “知道啦！”碎星河摆了摆手，“咱俩中一直掉链子的人可是你。” 乔木笑了笑，双手猛地前伸，没入光影之中。 瞬间，一股强到可怕的吸力传来，将猝不及防又完全无力反抗的他，整个吸进了光影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米开外的碎星河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同样被那可怕的力量拽了过去。 但就在碎星河也即将被拽进光影时，他的背后，路西法之翼猛然浮现。 圣洁的光辉瞬间洒遍他的全身，与那巨大的吸力勉强形成了平衡。 碎星河的胸口心有余悸地剧烈起伏着，又在两股力道的拉扯下，难以遏制发出痛苦的呻吟。 看着近在咫尺的光影，感受着自己与乔木之间仅存的一丝连接，他多少都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苦笑： “15分钟？开什么玩笑……我五分钟都坚持不了！” 第994章 968.高阶魔王的梦 乔木并不知道自己是整个人被吸进来了，还是单纯的意识被吸进来了。毕竟刚才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甚至都来不及回头看一眼。 此刻的他身处一片光暗交融的世界，这里没有魔王，也没有天使，除了光与暗，就只有他。 他的出现似乎打破了这片空间的平静。那片黑暗越来越狂暴、躁动，一次次裹挟着滔天的恶意朝他所在的位置席卷而来，又一次次被那片光明挡住、挤回去。 但乔木知道自己不能躲在光明的庇佑下，他的目的地是那片黑暗。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该怎么活着过去？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触碰到那片黑暗，阿斯蒙蒂斯就会在一瞬间将自己撕成碎片。 面对那片黑暗，他一时间束手无措。但他有一种很没由来的直觉：等下去，耐心等下去。 虽然不明白这个直觉的根源，但他还是决定遵从本能。毕竟不遵从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光明之中游荡、等待，甚至仗着光亮的保护，时不时靠近那片黑暗，又立刻躲开，然后欣赏黑暗如一只被铁链牢牢锁住的恶犬，无能狂怒地挣扎。 不知多久，中间还被碎星河卡着15分钟拉出去一次后，乔木终于等来了他期待的变化。 黑暗之中多出了一些东西——他看不到那东西，更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东西和他有关，正是他所等待、期待的。 乔木已经遵从直觉等到现在了，没理由在这个时候违背直觉。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片能瞬间结束他的生命、摧毁他的灵魂的黑暗。 闷头冲进黑暗的瞬间，他只感觉眼前一黑，下一刻，一股浓郁的硫磺味扑鼻而来。他猝不及防地大吸一口，险些直接呕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在强风刺耳的呼啸声中，乔木捂住口鼻起身四下环顾，发现自己既不在那片光影空间中，也不在阿尔卑斯山脚下，而是在一个无天无日的奇怪世界。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座座平地拔起的高耸山峰，山峰上则布满了一根根修长尖锐的石笋，每一根石笋上都穿满了人。 那些人不仅没有死，反而还痛苦地扭动、哀嚎着挣扎。 山与山之间，则是一股股连接着熔岩大地与黑暗天空的飓风。那些飓风仿佛永不消失，将躲避不及的人裹挟到空中，一直随风旋转，直到撞到某座山峰后跌落，或者干脆被石笋贯穿在上面。 显然，这里只能是地狱了。那些“人类”，则是坠入地狱的灵魂。 乔木还在揣摩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地狱，就看到一个身形巨大的怪物，从一座山峰后面绕出来，径直朝着他这边走来。 那怪物脖子上有着三颗脑袋，一颗人头，上面遍布疤痕，非常恐怖；另外两颗则是公牛头和山羊头。它腰部往下也并非人类的下肢，而是两条修长而锐利的鸡爪，身后还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蟒蛇尾巴。 眼见着那身高是自己几十倍的怪物朝自己走来，乔木左右环顾着就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这一看，反而把他吓了一跳：就在他的身后，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被燃着火焰的绳子捆在一根粗壮的木桩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早已不省人事。 而在这个“自己”旁边，还有另一个人：一个一头金色短发、一身白色长袍的俊美男性，被十几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钢钉，钉在一块石壁上。 他瞬间认出了对方。 “拉、拉斐尔？这是怎么回事？咱们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还有另一个我？” 拉斐尔是清醒的，却根本没理会他，甚至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仰着头，用不屈的眼神瞪着那头正在不断接近的怪物。 就仿佛他根本不知道乔木的存在一般。 无奈之下，乔木只好闪身躲到了那块岩壁后面，希望那只怪物和拉斐尔一样，并没有发现自己。 怪物的体型相当巨大，每一步都会让地面震动几下；随着它越来越近，震感也越来越强烈，直到脚步彻底消失…… “拉斐尔，”一个声音从乔木头顶传来，语调中是说不出的邪恶，“我猜你一定很感激我吧？毕竟耶稣身上也只有三根钉子。” 话音刚落，一阵牛羊的叫声响起，似乎是在发笑。 那怪物停顿片刻，没等来拉斐尔的回应，却仍兴致盎然：“你追捕了我两次。上一次我狼狈地躲进了地狱，这一次……” “瞧瞧吧，”它愉快地说，“瞧瞧你现在这幅落魄的模样，谁又能想得到呢？你那位全知全能的主没有提醒过你吗？还是说全知全能只是个愚弄人类、恐吓魔鬼的谎言？” “别白费力气了，阿斯蒙蒂斯，你动摇不了我的。羞辱、折磨、死亡，这些都无法动摇我的信仰与忠诚。”拉斐尔终于开口了，也让乔木知道了那头怪物的身份。 那个乱七八糟的拼接怪，竟然就是高阶魔王？！一时间，他更努力地蜷缩着身子。 可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拉斐尔和自己又怎么突然就会被俘虏了？自己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某种时间穿梭？或者某种预言？自己看到的是未来的景象？他们失败了？反被魔鬼俘虏并抓到了地狱？ 乔木兀自揣测着，石壁另一侧的对话还在继续。 “啊，多么可敬的对手啊~”阿斯蒙蒂斯的阴阳怪气让人没由来地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为了向你表达我的敬意，我决定为你奉上我最拿手的好戏~” “锵！”一声锐利的鸣响，什么东西出现在乔木的头顶，距离他的天灵盖只有几寸之遥。 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暴露了，但等了片刻却什么都没发生。他小心翼翼地向头顶看去，发现那竟然是一根修长锋利的指甲！ 那指甲直接从石壁另一侧刺穿而来，至于除了石壁外还刺穿了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等待了片刻，伴随着尖锐的摩擦声，那指甲就抽了回去。一片石屑洒在乔木头上。 “你……你做了什么？！”拉斐尔再次开口了，与之前的坚毅决然不同，这一次对方的声音中竟然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嗨嗨嗨嗨嗨……”阿斯蒙蒂斯发出渗人而得意的笑，“何必明知故问呢，我亲爱的拉斐尔？” 很快，周围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就连乔木躲藏的这一面也有。他一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就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十几个不同年龄、不同肤色、不同风格，却都衣衫不整的绝色美女，踉跄着、恍惚着，从四面八方朝这边走来。 乔木这边的几位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就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很快，石壁另一侧，在此起彼伏的诱人呻吟声中，就响起了拉斐尔恐慌的怒吼，与阿斯蒙蒂斯畅快的大笑。 听着这些动静，再联想到阿斯蒙蒂斯的头衔，乔木基本也猜到了他正在对拉斐尔做什么。 但令他疑惑的是，堂堂炽天使，会因为被迫的破戒就如此恐慌？难不成他看不到的场景中，还有一些其他什么“佐料”？ 正胡思乱想着，阿斯蒙蒂斯又开口了：“咦？你也醒了？比我想得更顽强嘛。” 听到这话，乔木身子一震！显然，这个时候能醒来的，也就只有“他自己”了。 “这、这是在做什么？”果不其然，那是他的声音！ 另一个他显然被眼前这荒唐的一幕惊到了，但乔木真正关心的是“自己”接下来的反应。 “怎么？你也感兴趣？”阿斯蒙蒂斯饶有兴致地问，“哦，我忘了，你是梦魔，当然会感兴趣……” 话音未落，乔木就听到自己发出一阵惨嚎。 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找了个能勉强观察的角度，就看到阿斯蒙蒂斯不知何时已经蹲下了，而被捆在木桩上的“自己”，一条胳膊掉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他甚至都感觉自己的肩膀一阵疼痛。 “别、别再折磨我了，我再也受不了了！要么给我仁慈，要么给我个痛快！” 另一个自己一开口，乔木就愣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 “仁慈？痛快？哦~”高阶魔王戏谑道，“我可怜的、卑微的梦魔，这里可是地狱。你怎么会期待地狱中会有这个？” “求、求求你了……”另一个自己啜泣着，“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只要你放过我，我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无论生命抑或灵魂！” 乔木翻了个白眼：确定了，这家伙根本不是自己！ 那这里是什么情况？某个针对他的陷阱吗？可看着又不像。至少这个高阶魔王并没有试图把他找出来，相反，对方似乎还独自玩儿得挺沉浸的。 难道是拉斐尔为了困住对方而制造的幻象？ 但听着身后拉斐尔那痛苦与愉悦交织的呻吟声，乔木又拿不准了：炽天使对自己这么好的吗？用这种方式偷摸给自己发福利？ 这一幕，倒更像是并不了解拉斐尔，也不了解他的阿斯蒙蒂斯自己的幻想…… 他这是跑到色欲之王的幻想中了？话说回来，这个幻想也太Low了吧？ 至少把他想得太Low了。 他甚至都想跳出来纠正对方了…… 一想到这里，乔木愣住了：自己为什么不能跳出来呢？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高阶魔王都没发现近在咫尺的自己。 感受着自己身上那股看不见摸不着却切实存在的，与外面碎星河之间的灵魂链接，乔木生出了个大胆的念头：跳出来吓对方一跳能有什么损失呢？ 大不了就跑呗。 想到此，他再也没了顾虑，直接从石壁后面一跃而出，直接朝着对面那巨大的高阶魔王竖了个中指，随后不管不顾地握住拉斐尔身上的一根钢钉，狠狠拔了下来，然后转头就跑。 但只跑出去几步，他就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去。 阿斯蒙蒂斯依然蹲在那里，调戏着拉斐尔和那个假的自己，对他的突然出现毫无反应。 他看不到我？乔木看了看手上那根可以当短剑使的染血钢钉，犹豫片刻，便走了回去。 直到他走进高阶魔王的攻击范围内，对方依然没理会他。他回头看向仍被众多美女围起来上下其手的炽天使，惊讶地发现，他刚刚拔掉的那根钢钉，依然死死钉在对方身上。 再低头看着依然被自己握在手中的钢钉，乔木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完全是凭借魔鬼的本能来到这里的。他是梦魔，是夜之女王莉莉丝创造的梦魔…… 乔木转过身，仰头看着体型巨大的色欲之王，心中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 所以，这里是梦？是色欲之王阿斯蒙蒂斯的梦？ 他跑到了高阶魔王的梦里，就像之前莉莉丝跑到了他的梦里？ 可阿斯蒙蒂斯明明在和拉斐尔缠斗啊，还一直想抽空偷袭、干掉他。对方清醒着，又怎么会做梦？ 总不能是白日梦吧？ 想到这里，乔木都被自己逗笑了，但笑着笑着，他又愣住了。 这一次，他仔细审视起面前的高阶魔王：“你……不会真的闲得无聊又气不过，就做白日梦吧？” 不过这么揣摩一位高阶魔王，也实在有些看扁对方。而且白日梦也算不得梦，说白了那就是意淫而已。 但假设“梦境”在这个世界属于某种规则、概念，而莉莉丝又恰好掌握这种概念的力量，那在这个概念中，白日梦也被归为梦，也是说得通的。 而他身为莉莉丝的眷族，自然也能进入到他人的白日梦中。 这也能解释当时他明明醒着，为什么就毫无预兆地坠入梦境之中了…… 想到这里，乔木使劲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这已经是毫无根据的臆测了，没有证据的事情，怎么猜都说得通，就看自己愿意怎么想了。所以这些推测都毫无意义。 但他的思路也因此而拓宽了：自己是梦魔，自然应该使用和梦境有关的能力。 和梦境有关的能力，第一个自然应该是让他人做梦。 他看着面前的阿斯蒙蒂斯，再次陷入沉思：该怎么让人做梦呢？ 他轻轻漂浮到高阶魔王面前，双手轻触对方那张巨大的可憎的脸，轻柔地说道：“睡吧……你很困、很疲倦，你想要休息……睡吧，做个好梦……” 什么都没有发生，高阶魔王依然在饶有兴致地欣赏这场没什么格调的折磨。 乔木长吐一口气回到地上，双手抱胸继续思考：他总不能现学催眠吧？就算他学会了，对方也看不见他啊。 “仔细想想，我是梦魔，这些不应该是我的种族本能吗？总不能回头莉莉丝还要开设一个梦魔学院吧？” 而且假设这里真的是高阶魔王的梦，那他进入这里也完全依靠本能，没有任何技巧和方法。这也佐证了他的这个思路。 “本能……我要怎么依靠本能让他做梦？”他陷入了冥思苦想。 “不，不对！好像缺了个步骤……做梦之前，首先应该让人入睡吧？” 但要如何让一位高阶魔王入睡？他甚至都不确定魔鬼需不需要睡觉。 “难道又搞错了？梦魔这个职业不是这么用的？”乔木再次陷入迷茫，但这一次…… “什、什么东西？！”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内，什么东西苏醒了。 不，不是苏醒，而是不再沉默了。这种描述很奇怪，但他偏偏就是知道。 那东西在呼唤他，想要得到他的回应。 没怎么犹豫，乔木就回应了对方——毕竟那是自己体内的东西。 下一刻，什么东西直接穿透他的身体，浮现在他的面前。 一团黑？ 一脑门子问号的他，看着那团黑迅速升高、扩张，心中也越来越震惊。 他认出了那东西，那是他卍解释放出的星空！ 他的卍解还在？这片星空又怎么会在他体内？ 就在疑惑之间，他又发现，阿斯蒙蒂斯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他就看到，面前这个高阶魔王，没再继续凌虐宿敌拉斐尔，而是与刚才的自己一样，仰着头微微张着嘴，一脸惊讶地看着空中凭空出现的星空。 乔木悚然一惊：这个阿斯蒙蒂斯竟然能看到这片星空？！ 看着高阶魔王就要站起身，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袭来。乔木也顾不上深思，凭借着强烈的本能，直接扑向阿斯蒙蒂斯，一把按在对方那张人脸上。 他从未体验过的奇怪力量在体内涌动，沸腾地顺着双手涌向高阶魔王。 起身到一半的阿斯蒙蒂斯停住了，又逐渐蹲了下去。对方的表情越来越松垮，眼神也越来越迷离。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如镜子一般碎裂了。 乔木呆滞了片刻，惊愕地松开双手，任凭一个身穿古老亚麻长袍的中年女人，将他面前的婴儿小心翼翼地抱走。 他打量着周围，此刻的自己已经不再身处地狱，而是在一座昏暗燥热的石屋中。 阿斯蒙蒂斯、拉斐尔和另一个自己也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两个女人与一个婴儿。 “下去吧。”其中一个坐在石椅上的女人朝着自己开口。 乔木心中一惊：她能看到自己？不对，她并不惊讶也不害怕，那自己现在是谁？ 正想着，他就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个男性老者倒退着与自己的身体错开，退到门口后，朝着石椅上的女人微微鞠躬，就转身离开了。 乔木松了口气：原来是自己和那个老头站位重叠了。 确认了这个房间中的人看不到自己后，他才放心地开始打量房间中的陈设。 从房间陈设到两个女人的穿着都能看出来，这应该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了，至少这个文明要落后于中世纪早期的欧洲。 打量被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乔木顺着哭声看去，只见那个中年女人已经毕恭毕敬地将怀中的婴儿抱给石椅上的华服女人。 后者接过婴儿后，朝前者点头示意，中年女人行了个礼，就如同之前那个老者一样，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待中年女人从外面关上吱吱作响的木门后，华服女人才撩开自己的衣服给婴儿喂奶。 乔木挪开了视线，他来到窗边向外眺望，想搞清楚自己此刻所处的梦境是什么背景。但他既不精通地理也不精通历史更不精通考古与建筑史，盯着外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正胡乱揣测着，身后就传来华服女人温柔的声音：“我亲爱的暗嫩，你就是我的月亮，你就是我的星星，你就是我的灵药……” 乔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女人还在喂奶，又把头扭了回来。暗嫩？是名字还是某种昵称？ “灵药？我以为您的灵药是我……”一个苍老沙哑如同指甲在莎草纸上刮擦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乔木悚然转身，就看到一个藏在斗篷下的佝偻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大门紧闭的房间中。 华服女人却不惊慌，似乎并不惊讶对方的出现，反而警惕地看向对方身后的大门，低声提醒：“纱耐还在外面……” “我给她施了法，她什么都听不见。”斗篷老妪说着，伸出苍老如枯枝的手，摘掉了自己的头罩，露出了一张比千年老树皮还要令人作呕的暗青色干瘪脸庞。 “啧……”看到这一幕，听着对方的话，乔木忍不住咋舌：这巫婆的形象实在太标准了，标准到他都觉得自己是在看老电影。 巫婆上前几步来到华服女人面前，伸手去接对方怀中的婴儿。华服女人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了对方。 被巫婆略显笨拙地抱在怀中，婴儿不舒服且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小脸也越来越皱，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 华服女人见到这一幕，有些欲言又止。 巫婆却毫不在意，用那修长的沾满黑泥的恶心指甲，轻轻逗弄着怀中的婴儿：“我英俊的暗嫩小王子，有阿格拉特在，你必将超越你的父亲，必将流芳百世，必将成为以色列王国最伟大的王！你的母亲，也将成为耶斯列人的骄傲！” 听到这话，华服女人略显紧张与心疼的表情松动了，原本起身到一半的她就这么坐了回去。 她没有注意到，乔木却看到了，那巫婆说完这句话后，微不可查地瞥了华服女人一眼，那眼神中尽是得意与讥诮。 显然，她刚才那番话是在撒谎，是在欺骗这个小王子的母亲——王后？ 不过……以色列王国？以色列不是二战之后才建国的吗？历史盲乔木挠了挠头，不确定这是不是这个世界独有的历史，甚至不确定这是历史还是虚构的。 毕竟他此刻身处魔王的梦境，谁知道那个魔王会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话说回来，魔王呢？怎么没见到对方？ 乔木疑惑地又四处打量了一圈，视线最终停留在这个自称“阿格拉特”的老巫婆身上：这位不会就是阿斯蒙蒂斯假扮的吧？魔鬼确实喜欢这一口。 在华服女人心疼又期待的注视下，巫婆一手抱着哭闹的小王子，一手从她那宽大的斗篷下面拿出一件又一件奇奇怪怪的东西。 某种干枯的植物、某种动物带血的牙齿、焦黑得看不出原样的某种内脏、沾满血污的陶罐，以及一颗……人类的眼球。这些东西就这么被一件件取出来，按某种模式摆在地板上。 随后，巫婆抱着婴儿，站在了这些东西之间。 已经起身的华服女人则兴奋地站在房间边缘，双手因紧张而死死攥住衣摆，一脸期待地瞪大双眼，看着这一幕。 “马哈拉特大人，仪式成功的话，我的暗嫩就能得到上帝的祝福继承王位，我就能取代拔示巴成为王后了，是吗？” “当然，我的女士，”巫婆朝华服女人露出了一个丑陋而恐怖的笑容，“只要完成这个仪式，你和你的孩子，就能获得这个世上的一切。” “太好了！”华服女人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催促，“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开始吧！” 听到这话，巫婆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串得意之极的笑声。 一旁的乔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显而易见的，这个什么国王的妃子，正因为自己的野心和愚蠢，在一无所觉的情况下，将自己和孩子出卖给魔鬼。 之后的仪式乔木没有看懂，也没有感受到任何能量波动。或者那种能量并不为他所了解，亦或者这里是梦境，本就不该复刻那种能量。 巫婆对着怀中婴儿叽里呱啦一通难听的吟唱后，她周围那几件一看就非常邪恶的道具，在一瞬间齐齐自燃了。 每一件道具都喷吐着颜色截然不同的火焰，但那些火光都暗淡无比，给人以非常不祥的感觉。 这一次，华服女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这可不是上帝的赐福该有的模样。但她几次欲言又止、欲行又顿，显然拿不定主意。 就在她的优柔寡断之中，仪式步入了尾声。 那个巫婆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在婴儿的额头上画出一条血痕，随后扯着公鸭嗓子： “吾乃阿格拉特·巴特·马哈拉特，此刻，吾剥夺汝暗嫩之名，一如吾剥夺以色列王国之神圣！此地，吾赋予汝全新之名，从今日起，汝之名即为……阿斯蒙蒂斯！” 听到这里，乔木如遭雷击，呆呆地看向那个已经停止哭闹、纹丝不动、双眼翻白的婴儿。 而另一边，华服女人显然也听到这番话了，也陷入了愣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汝必以吾之名，行吾之意志；汝必毁灭以色列之根基、玷污上帝之荣光！汝必背负万世之仇恨，躲避于阴影，行走于地下……” “啊——！！！”华服女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带着撕心裂肺的尖叫扑向那个巫婆。 巫婆却不管不顾地站在那里继续诅咒着怀中的婴儿，就这么被对方一头撞飞出去，怀中的婴儿脱手而出。 华服女人也同样失去了平衡，向前栽倒。她想要伸手去接自己的孩子，却根本无法触及对方，只能绝望地看着孩子摔向坚硬的地面。 乔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没想到高阶魔王阿斯蒙蒂斯竟然曾经是个人类，还是个王子，是个莫名其妙就被巫婆诅咒的王子。 虽然孩子是无辜的，但……如果对方在这里直接摔死，似乎也挺好的？ 但他的愿望必然落空了。 襁褓中的婴儿在重重摔在砖石地的前一秒，竟然凌空停住了，就这么诡异地漂浮在空中。 “嘿嘿嘿嘿嘿……”倒在地上的巫婆发出渗人的笑声，“放心好了，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接近你、取信于你，就是为了诅咒这个孩子。我可舍不得他就这么死掉！” 华服女人趴在地上，呆滞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变成了个植物人。 “嘿嘿嘿……”巫婆无力地彻底瘫倒，饱含恶意的表情渐渐散去，那双与金鱼般凸起的眼睛重归于浑浊。 “耶和……你夺走了我的神，夺走了我的光，夺走了我的国，夺走了我的家。我要你也体验同等的痛苦……”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微弱，很明显已经命不久矣。 乔木没有理会这个巫婆，也不关心这段狗血的巫婆复仇记。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缓缓落地的婴儿身上。 现在他彻底明白了，这就是阿斯蒙蒂斯的梦，这是对方诞生……堕落成魔鬼的起因，也因此被对方牢牢记在心中。 此时此刻，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莉莉丝的能力之一，将梦境化为现实…… 他不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他能做到，如果他能在这里杀死这个婴儿，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改写了历史，彻底从源头消灭了一位高阶魔王？！ 想到这里，乔木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 心中的躁动越来越强烈，直到某个临界点，什么东西从他体内喷涌而出。 一团漆黑凭空穿过屋顶，升到空中迅速展开，很快就遮蔽了太阳，让本就阴暗的房间变得更加昏黑。 紧接着，乔木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婴儿扑了上去，狰狞着脸咬着牙，双手死死扼住了对方那柔嫩的脖颈！ 第995章 969.扭曲的一家人 死死扼住婴儿脖子，看着婴儿立刻因恐惧而激烈挣扎，大张着嘴巴却只能发出无力的气音，乔木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那片星空能帮他影响到这个梦境！ 确定了这一点，乔木下手更狠了，不断调整重心，几乎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手下。 但这里毕竟是梦境不是现实，他受到的限制非常大。如果在外面，他吐口痰都能砸死这个未来的高阶魔王；但在梦里，尤其是对方的梦里，他都这么努力了，婴儿也只是呼吸困难、脸色发青。 “暗嫩？我的安嫩，你怎么了？！”华服女人终于回过神来了，也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不对劲，慌乱地呼唤着起身朝这边爬来，却一头撞在了乔木屁股上。 “什……什么？”女人被吓了一跳，坐在地上捂着额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撞到无形之物。这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似乎想要确认自己撞到了什么，可触碰到乔木之前，又畏惧地缩了回去。 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她又一次鼓起勇气伸出手…… “滚开，人类！”乔木用自己能够模仿出来的最凶恶恐怖的音色和语气朝她吼了一句。 女人吓了一大跳，尖叫着直接手脚并用爬着往后退。 她听见了！ 乔木不再理会对方，继续努力扼住未来高阶魔王的咽喉。 华服女人则一路退到床边，缩在床脚下，恐惧又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不停地啜泣着。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婴儿的脸色愈发难看、气息也愈发微弱。 终于，似乎是母爱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她开始扯着嗓子高喊救命。 喊了一阵见门外的侍女没反应，又鼓起勇气冲到窗户边，对着外面求救。 这一次，她的求救起了作用，很快外面就传来了阵阵嘈杂声。 乔木顿时有些着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个后翻倒立，将全身重量都通过双手压在婴儿的脖子上。 此时的婴儿已经彻底失去了挣扎的能力，如果不是还有极其微弱的呼吸，乔木都会以为他已经挂掉了。 嘈杂声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门外。 “你们干什么？！不可以进去！” “滚开！” “嘭！” “呀！” “夫人，你怎么了？！” “快！是暗嫩王子！” 冲在最前面的卫兵第一个看出躺在地上的婴孩不对劲，冲上来就要抱起孩子。 乔木则双腿张开，一个大风车抽在卫兵脸上，将猝不及防的对方抽了个趔趄。 旁边那个紧随其后的男人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上前，又被乔木一记扫堂腿撂倒，狠狠摔在地上。 这下，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巫术……” “魔鬼……” “邪灵……” 手持武器盾牌的男人们一时间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敢再上前。 “找、找祭祀！”华服女人终于急了，这一吼也唤醒了其他人，立刻有人扭头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吼大叫。 “快救救我的孩子！”华服女人则急迫地向士兵们下令。 可人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 “他是你们的王子！”华服女人慌张地怒吼，“你们想要承受王的怒火吗？！” 听到这威胁，士兵们更慌张了。 又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鼓起了勇气迈出了第一步，然后其他人也都纷纷跟进了一步。 但紧接着，队伍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我们应该请示陛下……” 这么一句话，又为其他人找到了退缩的借口。瞬间，好不容易鼓起的本就不多的士气，顿时又泄光了。 华服女人彻底绝望了。 见其他人都靠不住，她崩溃地撕扯着身旁的帘子，尖叫着站起来，鼓起全身的勇气，低着头如一头瘦弱的斗牛一般，朝着她的儿子，朝着她看不见的乔木冲了过去。 乔木并不在乎，他就是站着不动这女人也休想撼动他分毫。 而且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 一脚将冲过来的女人踹翻在地，在众人倒吸凉气的后退中，乔木再次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身下的婴儿身上。 女人坐在地上愣怔了片刻，恐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是发现那魔鬼的力道并不比她丈夫揍她时更大，她竟然又获得了更大的勇气，再一次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在此时，乔木猛然看到，他身下那个已经陷入昏迷的婴儿，那张青紫色的脸竟然出现了重影。 没等他仔细去看，那重影就越来越明显，很快就在婴儿脸的表面，浮现出一层遍布伤疤的成年男人脸庞。 乔木心中一惊：是阿斯蒙蒂斯！ 他认出对方的同时，高阶魔王也看到了他，愣怔了一下，紧接着面露狰狞。 乔木还没反应过来，阿斯蒙蒂斯的脸猛地往前一突，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嚎。 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将他无可反抗地轰飞出去。 乔木被这力量冲击得直接撞塌墙壁飞出屋外，最终狠狠摔在地上，一时间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使劲摇了摇头，又双手用力拍打着脸颊，驱散那令人作呕的眩晕感后，才双手撑着膝盖，颤颤巍巍地起身。 彻底站起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自己撞飞的华服女人，趴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没了动静，一股嫣红的鲜血在她脸侧的砖缝中流淌着。 乔木顾不上对方的死活，因为他周围的场景已经出现了大片如镜子般的裂痕 他知道这是高阶魔王正在苏醒、梦正在消失的征兆，便纵身一跃重新飘向房间。 等还没冲进房间，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就扑面而来。他强忍着恶心感冲了进去，也不去关注房间中血腥可怖的场景，而是直扑仍然躺在地上的婴儿。 察觉到他的出现，婴儿脸上再次浮现出阿斯蒙蒂斯那张丑陋扭曲的脸。他也顾不上危险，狠狠一把按在对方脸上，就想让对方再次入睡。 但这一次，对方不仅没有像之前在白日梦中那样再次睡去，反而越挣扎越激烈，那张脸也离婴儿的脑袋越来越远，逐渐带出了后面的脖子、肩膀、胸口…… 看到这一幕的乔木直接悚然：这家伙竟然不打算直接结束梦境将他驱逐，而是打算反过来进入自己的梦对付他！ 他下意识就想要直接逃离梦境，但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可无论试了几次，他都无法让这个高阶魔王再像之前那样重新陷入沉睡了。 终于，阿斯蒙蒂斯不停扭动着身体，仿佛要从一条狭长的管道中挤出来一般，腹部、臀部、大腿、膝盖……直至小腿。 乔木松开对方就呼唤星空回来，准备逃离梦境。 曾经他还觉得那片星空每次展开或回收都特别快，好像赶时间似的，一点都不沉稳，缺了些逼格。 此刻他却觉得对方的速度简直慢到令人发指，他这么雷厉风行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墨迹的卍解？！ 等待星空回来的过程中，他不停地回头查看阿斯蒙蒂斯钻出来的进展，前几次没觉得怎么样，看了五六次后他终于察觉到不对了： 都这么久了还没看到对方的脚踝。阿斯蒙蒂斯，是不是被卡住了？ 此时，星空终于回到了房间中，但乔木反而没让对方回到自己体内。 他仔细打量着仍然在那左右扭动反复挣扎，想从婴儿体内挣脱出来的高阶魔王，终于确定了，对方是真的被卡住了！ 这就……有些滑稽了。但他也明白，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再试一次！”他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星空能不能听见，更不知道星空需不需要语言交流，自己直接扑向高阶魔王。 可下个瞬间，他的双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对方，只见对方咆哮一声，使劲一挺…… 一个半透明的高阶魔王阿斯蒙蒂斯，彻底从婴儿体内钻出来了！ 是陷阱？！“撤！”乔木头皮一麻，大吼一嗓子，身体一拧，直接向一旁翻滚开。 他几乎是与高阶魔王同时起身的，但对方似乎并不习惯在梦境中活动，动作僵硬而迟缓，甚至有几分别扭与滑稽。 但他也顾不上那些了，将星空收入体内就要逃离。 然而刚迈出一步，身体刚刚虚化了一点，只听“噗通”一声闷响，他下意识看过去，就惊呆了： 阿斯蒙蒂斯重新摔倒在地，但这一次，对方的身边又多出了一个半透明的身影。这个身影他还认识，是拉斐尔！ 拉斐尔躺在地上，抬起的双腿交叉着，将阿斯蒙蒂斯的脖子死死夹住；两条胳膊则将对方的一条胳膊牢牢卡在腹部。 身体被彻底锁死的阿斯蒙蒂斯，那张丑脸胀得通红，正勉强地用仅剩的一只手不停捶打着拉斐尔的肋下，但他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越来越无力。 看着面前这一幕，乔木彻底傻眼了。 他很多次幻想过炽天使与高阶魔王的战斗方式，什么花里胡哨都想过，但唯独没想过这种…… 炽天使给高阶魔王来了一记死亡三角锁，脑供血不足的高阶魔王则单手握拳，疯狂地捅炽天使的肋条子。 这是什么朴实无华的神战mmA？ 乔木就这么一脸懵逼地在旁边观战，直到炽天使拧着因用尽全力和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脸，朝他发出他无声的吼叫，他才回过神来，连忙过去，一把按住阿斯蒙蒂斯的脑袋。 下一秒，周围的景象如镜子般破碎，露出了镜子外面的花园。 乔木双手之间已经空无一物，他起身打量周围，也没再看见阿斯蒙蒂斯或拉斐尔的身影。 这让他松了口气：看来高阶魔王又睡着了。 “这是个教训，”乔木在完全称不上奢华的花园中游荡，“不能直接梦境中杀人，至少不能杀高阶魔王这种危险人物。” 自己即将掐死那个婴儿暗嫩的行为惊动了高阶魔王，对方没有选择醒过来，而是选择跑到梦境中试图反击。 也就是说，换成其他没这么邪乎的目标，这种行为应该会直接惊醒他们，让梦境崩溃。 但反过来说，这也证明了这种行为确实会对目标本体造成影响，而且是负面影响，否则目标不会如此应激。 总结着之前的经验，乔木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孩童声，似乎都在喊着什么魔鬼、恶魔之类的。 好奇的他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就看到五六个小孩，有男有女，正围着一个年龄比他们略大的男孩，做着鬼脸叫嚷着。 那个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男孩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闷头往前走。 快走到宫殿大门时，一个小男孩将胯下当成马匹的木杆取出来，大喊一声“消灭魔鬼”，从后面对着他的双腿狠狠一扫。 被欺负的大男孩猝不及防直接摔在地上。 其他孩子见到这一幕，立刻变本加厉地从地上抓起碎石和泥土，砸向男孩。 看着这一幕，乔木眉头紧蹙。他打量四周，发现不远处就有侍女和卫兵，那些人显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无一人上前阻拦。 犹豫了一下，乔木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吹掉其中的泥土，只留下十几粒碎石子，然后朝着几个小孩手腕一甩。 一片轻微的噼啪声中，小孩的哄闹戛然而止，他们愣了愣，下意识互相看了看，然后一个个小脸皱了起来。 紧接着，不知谁起了个头，所有小孩“哇”地哭了起来，哭喊着“魔鬼”，四散奔逃。 其中一个小女孩逃跑中还摔了一跤，也顾不上从怀中甩出去的兔子，狼狈地爬起身就继续跑。 那个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的大男孩这才回过身，惊讶地看着那群逃跑的小鬼，与这才赶忙行动起来，去追那些小孩的侍女与卫兵。 随后他又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四周，但显然，他看不到乔木。看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后，他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乔木回头看了眼那群正向大人哭诉的小孩，决定跟上这个被欺负的大男孩。 但已进入昏暗逼仄的室内，他就发现自己竟然失去那个孩子的身影了。无奈之下，他只好独自在这座似乎是古老宫殿的建筑中探索。 他不知道梦境的原理究竟是什么，毕竟他只见过这一位高阶魔王的梦。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整座建筑的还原度极高，他甚至很多次都恍惚地认为自己不是穿梭到了梦里，而是穿越到了真实的古代。 探索过程中，他就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气质威严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走廊。他自然地跟了上去，跟着对方路过一间间房间，经过一个个跪拜的仆人，最终跟着对方一脚踹开一扇门。 门后的房间布置得颇为简陋，至少和他之前探索的房间相比，称得上简陋。 房间的卧榻上侧卧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听到动静一转身，乔木就认出了对方：暗嫩的母亲，那个华服女人。 对方的变化非常大。 比起上次见面，年龄长了不少，整个人也憔悴、苍老了不少。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脸上，多出了一道如同蜈蚣般的丑陋伤疤。 “陛下……” 看到男人的女人立刻起身，畏缩之中又带着几分期待。但男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只有嫌弃与厌烦。 “暗嫩呢？！”他的声音冰冷而危险。 女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暗嫩……还没回来……” “去找！”男人回头大喝一声，门外跟过来的仆从立刻散去。 不多时，他们就领回来了一个少年，正是乔木不久前见到的那个被欺负的少年。 “真是他？”乔木有些许的惊讶，他之前不是没这么猜测过，但没想到自己还真猜对了。 这个少年竟然真的是年幼的阿斯蒙蒂斯。 看到房间中的男人，少年也瑟缩了一下，显然很怕对方。 “暗嫩，你又使用巫术，袭击了你的弟弟妹妹们？！”男人一开口，少年就惊呆了。 “我没有！” “啪！” 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少年的左脸很快就浮出一片红肿。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许在王宫中施展巫术！”男人厉声呵斥，“你这个怪物，不仅对自己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毫无感情，甚至还想对你的王撒谎？！我现在就可以直接吊死你！” 男人的呵斥中，乔木却发现了异样：与上次他试图杀死暗嫩时那副崩溃的模样不同，这一次，这个华服女人竟然非常平静，无论情绪还是表情都毫无波动，平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亚希暖，我说过多少次了？”男人骂完自己的儿子，又转身骂自己的妻子，“如果你管不好你的儿子，那你就会失去他！” 他甫一开口，女人就已经熟练地跪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等他说完话，抬起头的对方，已经满脸的悔恨、哀求与泪水。 这变脸的速度直接给乔木吓了一跳。 男人看见对方这副模样，不仅没有任何怜惜，脸上的厌弃与不耐烦反而更强烈了。 他不再理会女人的哀求，转身厉声警告暗嫩：“我再听到一次你对其他弟弟妹妹使用那些邪恶的巫术，我就把你交给大祭司，让他把你锁到地牢里！” 说完他就大手一挥，粗暴地将男孩一把推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很快，房间中就只剩下了亚希暖与暗嫩母子。 亚希暖依然跪在地上，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起身关上房间门。 再回过身时，她的表情又一次变了，变得诡异而危险。 她来到暗嫩身边蹲下，双手按在孩子肩膀上：“暗嫩，你看到了吧？除了妈妈，没有人在乎你，没有人关心你，没有人保护你。只有妈妈爱你…… “你一定要变得强大，无比强大，你一定要继承你父王的王位，成为以色列的第三个王！只有你成了王，才没有人能再欺负我们母子，才没有人能再伤害我们母子！” “你一定要成为那个欺负、伤害别人的人！”说到最后，亚希暖面目狰狞恐怖，声嘶力竭，口水顺着嘴角滴落都一无所觉。 乔木看着这一幕，只感觉心中发冷。 不是因为亚希暖这副癫狂的模样，而是因为暗嫩那依旧冷冰冰的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窗外又传来一声稚嫩的惨叫。房间中的两人却仿佛一无所闻，毫无反应。 乔木想了想，直接从窗户飘了出去。 还没落到地面，他就看到了是怎么回事：一个窗户前，挂着一只被剥了皮的鲜血淋漓的死兔子。 而死兔子的主人，那个长相相当精致，一看未来就是个大美女的小姑娘，正被侍女捂着双眼，大声哭嚎着，一边哭泣一边大喊“是暗嫩！是暗嫩！” 不多时，那个至今不知道叫什么的国王走了出来，随便问了几句，吩咐佣人再给女孩弄只新兔子就离开了，显然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或者说是没把女孩放在心上。 乔木心有所感地抬起头，就看到他飘出来的窗户后面，亚希暖的房间中，年幼的暗嫩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面的一切。 那孩子的眼神中，则是掩饰得极其糟糕的报复快感。 “扭曲的一家人……”乔木不禁咋舌。 女孩很快就被一个华服女人和另一个比她略大一两岁的男孩领走了。 所有贵人离开后，清理残局的仆从们才放肆地聊了起来。 “就是那个小魔鬼，对吧？我不用看都知道是他！” “嘘——你都说了他是魔鬼，小心他诅咒你。” “诅咒？你刚才没跟着陛下上楼吧？陛下可是说了，如果再发现他使用巫术，就把他交给大祭司！” “疯女人生了个魔鬼儿子，竟然还是陛下的长子。如果不是后面这些王子公主都很正常，我都要怀疑陛下被上帝厌弃了……” “谁说不是呢……” “那不是疯女人生魔鬼儿子，我看是魔鬼儿子把自己的母亲折磨疯了！你们进来的时间晚，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你知道？快说说，快说说……” “……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乱传啊！亚希暖可曾经是陛下最喜欢的妻子了，不然也不会为陛下生下长子。 “但那个孩子有问题，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被女巫诅咒了！这事千真万确，叛逆日那天，亚希暖的房间里就有一具女巫的尸体！ “那天就是女巫来完成自己最后的诅咒，让暗嫩体内隐藏的魔鬼那一面彻底觉醒。然后那个魔鬼反手杀死了女巫，吓坏了亚希暖。 “当时亚希暖呼救了，可那个小魔鬼又杀死了十几个赶去救援的卫兵，甚至还将自己的母亲砸破墙壁，扔出了窗外。 “亚希暖就是在那次事故中被毁容，再加上那个小魔鬼的事情，就彻底被陛下厌弃了……” “按你这么说，陛下为什么没有直接烧死那个小魔鬼？！” “这你就不懂了，你没看见他脖子上一直缠着丝巾吗？据说那条丝巾下面是两只手印一样的胎记，那是上帝给他留下的！是上帝当时想要杀死他却失败的证据！你想想，上帝想要杀死他都失败了，陛下又怎么敢动手？就算陛下能杀他，又怎么敢让自己的功绩超越上帝？” “闭嘴吧，你这个僭越者！” “……” 乔木还真没想到，亚希暖额头上的那道丑陋的疤痕，竟然是因为自己。 他被阿斯蒙蒂斯振飞时撞到了亚希暖，将对方撞飞了老远。他当时甚至以为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而且听这些仆从所言，他竟然还给阿斯蒙蒂斯留下了一片胎记？ 他没想到这两个梦竟然是有联系的！ 难不成他真的已经改变了过去？ 可他是穿梭梦，不是穿梭时间，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地改变过去？ 就算真的能，那也应该是莉莉丝那种级别的魅魔才能做到的吧？他一个新生梦魔，怎么可能上来就这么强？ 不，不能这么想。 也许没有他的历史中，暗嫩就魔力爆发弄伤了自己的母亲也说不定。 而且那个胎记也只是仆从们道听途说，还不见得是真的呢。 得去求证一下…… 这么想着，乔木一跃而起，飞向亚希暖的房间窗户。 刚飞到窗户下面，他就僵住了：一阵阵女人婉转的呻吟与男人粗重的喘息从窗户中传出来。 乔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赤条条的亚希暖，与一个精壮的男子。 而那个男子，也并非刚才那个陛下…… 很显然，那位陛下的妃子在偷情，在给他戴绿帽子。就在他刚离开没多久后，就迫不及待地用这种方式展开报复。 乔木翻了个白眼就要离开，视线一扫，又愣住了： 房间中的男女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门缝后面，是一双年幼的眼睛。 亚希暖的儿子暗嫩，未来的高阶魔王阿斯蒙蒂斯，正在门后面偷窥这一幕。 “这家人彻底完了……” 这场梦非常非常长，时间只会在暗嫩睡着后发生跳跃，乔木几乎陪着对方度过了几个月的时光。 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被莉莉丝暗算的时候，为什么现实中明明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他的梦却能给他新增上百年的记忆。 不过这几个月他也不是一直闲得旁观，他也在做许多尝试，并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更深的认知。 他能干涉这些梦境，虽然干涉程度非常非常有限。而且他发现，越是与梦的主角无关的人，自己越难以干涉。 但他依然做了一些事情，例如他发现，年幼的暗嫩越来越喜欢偷窥成年人的情事。 这个少年显然还没有性成熟，对这类事情还无法产生生理欲望。这种扭曲的癖好，显然来自他母亲的糟糕影响。 乔木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理作用，但他还是忍无可忍，连着几次在暗嫩偷窥时或是对其进行惊吓，或是对被偷窥的男女进行惊吓。 于是，至少最近两个月，暗嫩的偷窥频率已经大幅减少了。 但这个少年的扭曲程度并没有因此得到丝毫的缓解，反而还在不断加深。 乔木在想，自己不能在梦境中杀死暗嫩，那会惊醒阿斯蒙蒂斯。那如果自己能挽救对方，帮对方成长为一个正直、健康的人，让对方没有机会堕落成魔鬼，那是不是就从另一种层面上，“杀死”了一个高阶魔王？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对梦境的干涉非常有限，而且他也不是心理学家，更不可能带着这小子逃离原生家庭。 就在这种犹豫之中，他感受到了灵魂的扯动。那是碎星河在通知他，15分钟的期限快到了。 乔木没有犹豫，直接脱离了阿斯蒙蒂斯的梦境，返回了现实之中。 甫一落地，恍惚之间，他甚至有种项目执行完了的错觉。 碎星河没有多言，而是立刻帮他摆好了满地的圣物，替他完成了转化仪式，让他重新变回了能天使，恢复了与智脑的联系。 随后对方才好奇地问：“在里面如何？” “你自己看吧。”身心俱疲的乔木没有多言，而是直接敞开心防，将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记忆全部分享给对方。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知不知道我卍解的那片星空究竟是什么？明明卍解都没了，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体内？” “那片星空啊……”碎星河还在品味他的记忆，随口回答，“那是你的野心和欲望。” 野心和欲望？乔木愣住了。他既没想到对方竟然回答得这么痛快，显然早就知道答案了；更么想到答案是这个。 “详细讲讲，”见对方没反应，他伸手在对方面前打了两个响指，“嘿！先解释一下，然后再看那些记忆！” 回过身的碎星河瞪了他一眼，显然对自己这次复活以后他的不尊重非常不满。 “简单来说，你在真央灵术院练习入念的时候，将自己分成了三份。 “第一份就是你自己；第二份则是你的软弱和依赖心，这种软弱和依赖，导致你当时将自己的大部分天赋都给了我，自己反而变得平庸了。 “第三份就是你的野心和欲望，它们共同构成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就一直在你体内，直到你修炼卍解时，它们才被唤醒，才融入了你的卍解，化作星空的存在形式。” “可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分出去？”乔木迷糊不已，“我放弃了自己的天赋，又放弃了自己的野心？怎么听上去我穿越过来就为了傍富婆躺平？” 碎星河则摇头：“不是这么理解的……当然啦，我的理解也只是猜测，仅供参考。你要是真想找出正确答案，就去修个心理学博士好了。” “快说快说！”乔木催促。 “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看过的网络小说中，有几个穿越者是不打算在异世界出人头地，而是一门心思想要回家的？” “怎么说到这儿了？”乔木抱怨地问了一句，但还是乖乖思考起来，“愚者大人、火旺丈育……” 他数了几个就数不下去了：“还真没几个哎。” “这就是我猜测的基础，”碎星河点了点头，“我猜，你非常非常想要回家，毕竟你前世已经是成功人士了，还不是孤儿，对再创业没那么强的渴望，更想回家找父母。” 对方指着他：“所以，你很怕留在这个世界，很怕自己想要留在这个世界。” 乔木听懂了：他怕自己对这个更精彩有无限可能性的世界生出足以战胜自己对父母思念的感情，于是…… “我抛弃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确保我不会被这个世界牵绊住……”他喃喃自语。 碎星河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虽然你早就拥有卍解了，但那片星空对你来说反而一直是多余的、毫无意义的。不是因为星空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你在抗拒它，拒绝像接纳我一样重新接纳它。” “那它现在是？”乔木有些迷糊。 “在讨好你，在向你展示它的价值，”碎星河笑了，“你要明白一点，它是你的欲望和野心，不是其他人的。它无法脱离你独立存在，更无法取代你，它只能依附你——无论它对你有多不满。” “同样的，你也不可能真的摆脱它。你见过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完全抹除自己的野心和欲望的吗？没有吧？ “所以，你要么接受它，要么继续排斥它。但它不会消失，它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抓住一切机会卷土重来。” “那你呢？”乔木突然发问，“你的野心和欲望呢？” “……尸魂界发生过斩魄刀灵背叛刀主的大事件，我背叛过你吗？”碎星河平静地问了一句，又解释道，“我就是你，我是你灵魂的一部分，是更优秀、更值得依赖的你——至少曾经是。” “你分离出去的野心和欲望，自然也包括我的那部分。” “那……如果我重新接纳它了，岂不是说你也重新拥有野心和欲望了？到时候你会背叛我吗？”乔木的思维完全发散开了。 “我很想说我不会，但我的心里话是我不知道，”碎星河平静地笑着，“就好像此刻的你也拿不准，重新接纳野心与欲望后，你还想不想回家。” 乔木彻底明白了，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碎星河则捋清了他这几个月以来的记忆，问道：“你有什么计划吗？” “之前有些迷糊，刚才和你讨论野心与欲望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个不成熟的想法。” 乔木看了一眼旁边那几乎已经彻底静止的光暗混合体，还是压低声音道：“我之前想的是把阿斯蒙蒂斯改造成社会主义新青年，但难度太大了。所以我冒出来了个新的想法……” 乔木目光炯炯地问：“如果我把色欲之王改造成其他形状，比如暴食、嫉妒、憎恨、愤怒、傲慢……你说会发生什么？” 听到这个计划，碎星河眼前一亮：“他会丧失现有的权柄！” “不止，”乔木得意地补充，“他还会和另一位高阶魔王成为死敌，因为他们需要争夺相同的权柄！” 碎星河笑了：“就像《诡秘之主》。” “刚才不是提到愚者大人了嘛，”乔木也笑了，“就是那时候突然萌生的念头。” 碎星河转念又一想：“如果失败了呢？你怎么就肯定你对对方的改造能传导到现实中？” “失败就失败呗，大不了把这个项目重置了，再重新来一次，”乔木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现在要考虑的是，把色欲之王捏成什么形状？” 拉斐尔介绍的十三位高阶魔王，傲慢、战争、恶意、贪婪、嫉妒、背叛、疫病、暴食、愤怒、怠惰、欺诈、黑夜、色欲…… 除了黑夜没了，阿斯蒙蒂斯自己是色欲外，他们还有十一个选择。 第996章 970.没收作案工具！ 要把阿斯蒙蒂斯改造成什么形状，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课题。因为他们看似有十二个选择，其实真论下来远没有那么多。 傲慢首先就会被排除掉，很简单，这种情绪源自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现在的暗嫩小王子肯定没资格体会这种情绪。 战争则需要权力，那位大卫王显然不会允许这个他厌恶至极的长子掌握兵权。 疫病、恶意、暴食和怠惰，乔木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欺诈也有问题，欺诈之王犹大从自杀坠入地狱后就消失无踪了，以至于绝大多数天使和魔鬼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高阶魔王。 所以可供选择的权柄就只剩下四份了：贪婪、嫉妒、背叛、愤怒。 其中乔木最属意的是贪婪和背叛。 因为这个项目的原剧情就是围绕贪婪之王玛门降世展开的，不出意外的话之后还会有那家伙的戏份，给那家伙找个对手能够减轻他们在之后剧情中的负担。 属意背叛，则是因为背叛之王巴风特前不久刚坑了他一把，让他的镜像背叛了他。他很想还对方一个惊喜。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他对梦境世界的干涉非常有限，所以只能一股脑地给暗嫩找不同亏啊，然后根据对方的成长来不断调整目标，尽可能将对方往这四个方向指引。 但他首先要做的，是尽全力切断对方与色欲的联系。 这很难，他发现小暗嫩对偷窥成年人夜生活这个兴趣爱好有着极其强烈的坚持，尤其喜欢偷看自己母亲与奴隶；随着年龄的增长还喜欢偷看自己父亲与玛迦。 玛迦和他母亲一样，都是大卫王的妻子之一，同时还是三王子押沙龙与唯一的公主他玛的母亲。 公主他玛，就是那个兔子被暗嫩残忍杀害的小女孩，现在也已经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那副倾国倾城的容貌也越来越引起各路贵族的关注，并化作一首首诗歌在市井流传。 她的母亲玛迦自然也是王庭中难得的美人熟妇。 别说年幼的暗嫩了，就是乔木看到这对母女在一起，都经常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而且暗嫩也逐渐适应了他的“警告”，从最初的惊恐到之后的疑惑，确认这种“警告”无法给自己造成伤害后，又尝试着探究，最终干脆彻底无视。 现在乔木再想阻止对方的偷窥，就得搞出大动静惊动里面行房的男女。 只有这样，暗嫩才会满心遗憾却不紧不慢地施施然离去，然后娴熟地躲过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仆从与卫兵，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独自回味之前看到的一切。 甚至可以说，这种莫名其妙的动静，给大卫王造成的困扰，远甚于他的儿子……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大卫王干脆直接让祭司住进了他的王宫，但这也没什么用。毕竟祭司又怎么会想到作祟的是还没有十岁的小屁孩？ 至于暗嫩，这个小王子在习惯了乔木的存在后，甚至开始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守护天使！ 对方经常去教堂独自祷告，祈祷或者说要求自己的守护天使能先去惩戒那些欺负自己的坏人，而不是一味地警告自己做个好孩子。 乔木自然不会回应对方，更不会为对方去惩戒其他贵族或仆人。 他不是来挽救堕落灵魂的，他是来消灭高阶魔王的。 第二次返回现实，他也确认了一件事：这个梦境中的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就发生在古以色列联合王国第二任国王大卫的身上。 这个大卫，就是米开朗基罗那座著名雕像的原型。 而高阶魔王阿斯蒙蒂斯的真实身份，正是大卫王的长子暗嫩。 乔木甚至还知道了这位未来的所作所为：他会侵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他玛，并在两年后被他玛的亲哥哥、自己的三弟押沙龙在一场精心筹备的聚会中当众谋杀。 显然，这位恶贯满盈的王子，死后坠入地狱成了一只魔鬼。 但乔木并不清楚这种堕落究竟有多少与那个巫婆的诅咒有关，又有多少与这孩子童年的悲惨境遇有关。 至少目前为止，他没看出暗嫩身上有哪些不符合常理的似乎由诅咒引起的扭曲，他也不知道那个诅咒究竟会以何种模式运作。 此外他还确定了另一件事：他在梦境中做的事情，并没有改变真实的历史。至少历史上并未记载暗嫩王子被巫婆诅咒、被魔鬼附身的只言片语。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显然无法像莉莉丝传说中那样，将编织的梦境化为现实。 自己能影响到的，只有梦境的主人而已。 但这就足够了。 他本来也只是要影响阿斯蒙蒂斯，通过梦境扭曲对方的记忆、心境与性格，使对方丧失色欲的权柄。 再次进入自行运转的梦境中时，乔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梦境中的王宫一片混乱，一大群人已经消失了。似乎发生了非常糟糕的事情，所有人的情绪都极度压抑、紧绷。 除了一个人：暗嫩。 宫廷中没有人关注这个小王子，大家都在等着未来哪一天，大卫王征讨不利，将这个邪恶的小王子送上火刑架一把火烧死。 只有乔木注意到，这个伪装能力越来越好的小王子，在四下无人时，那抑制不住的亢奋与激动。 这让他心中更疑惑、警惕了：这家伙究竟做了什么？ 他暂时放弃了小王子，跟上了王宫中最长舌的一个浣衣娘，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有人在大卫王大胜仗的庆功宴饮食中下了药。国王与国王的妻子、贵族与贵族的妻子、将军与将军的妻子，以及崇敬的祭司们，甚至还有一群偷吃的仆从与奴隶……上百人就这么在宴会上来了一场混乱的大会！ 前所未有的丑闻！令乔木瞠目结舌。 清醒过来的大卫王震怒无比，他下令虐杀了所有参与其中的仆人与奴隶，处死了所有采购食材、烹饪与传送食物的仆人，还亲手勒死了一名被卑贱的奴隶玷污的妻子。 但他不可能杀死每一个贵族、将军与祭司，更不可能抓出罪魁祸首。 但乔木能。 听着几杯酒下肚的浣衣娘对着朋友兴致勃勃的描述，乔木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道德负担。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这场无遮大会肯定对将来阿斯蒙蒂斯执掌色欲权柄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如果他再不采取强硬的措施，恐怕他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当天夜里，他就来到了一位祭司的床边。 “暗嫩……是暗嫩……”他拿腔作调地在对方耳边轻声呢喃，“他在堕落，他在沉沦……阻止他，必须阻止那个孩子……阻止他……” 他那充斥着正义感的忧虑而悲伤的语气，似乎也感染了正在睡梦中的祭司。在他不停重复的轻声呼唤中，后者不安地扭动着身体，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梦中惊醒。 耳边的呢喃也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就着昏暗的油灯灯光，祭司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只有他自己的房间，缓缓坐起身，又突然猛地低头弯腰看向空无一物的床底。 再坐起来时，祭司已经紧紧握住胸前的六芒星挂坠，陷入沉思之中。 …… 从妓女体内出来的贵族，舒爽地瘫坐在椅子上，任由几位侍女上前帮他擦汗、清洁。 “主人……”房间外传来怯怯的声音，“夫人问您今晚是否……” “滚！”贵族抄起茶杯狠狠砸在门上，发出的巨响吓了所有人一跳。门外的侍女匆匆离开了，屋内的侍女则更加惶恐，更加小心翼翼。 “那个人尽可夫的婊子，竟然当众和一个奴隶苟且，还叫得那么大声，让我丢尽了脸！她怎么还有脸活着？她怎么不去死？！” 贵族愤恨地骂了一句，一把拽过一个侍女，粗暴地扯下对方单薄的袍子，起身将对方按在桌子上就要梅开二度。 但身体挺动了几下，又摩擦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毫无反应，显然还没脱离不应期。 贵族又骂了一句，一把将那个侍女推倒在地，重新坐回椅子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凭空在他耳边响起：“暗嫩……令她失贞、令你颜面尽失之人……暗嫩……” 贵族吓了一跳，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惊恐地打量着四周：“谁？！谁在说话？！” 几名侍女一头雾水，但还是纷纷跪下，等待主人发落。 贵族连连呵斥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才疑惑地问侍女：“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看着侍女们纷纷迷茫地摇头，他疑惑不解地重新坐了回去，喃喃自语：“难道是这几天太累了？” 下一刻，“暗嫩，罪魁祸首……” …… “魔鬼？”将军沉吟着，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并不相信眼前这个神秘人的话。 “他们畏惧王，畏惧他的战无不胜，畏惧他将主的荣光洒向世界。所以他们选择了暗嫩小王子，他们诅咒、扭曲了他，试图让他从内部摧毁伟大的以色列，从背后击垮伟大的大卫王！” “就凭他？一个乳臭未干、手不能提的小毛孩？”将军忍不住冷笑。 他从不相信阴谋，他只相信自己手中的佩剑，他只相信绝对的力量。 “摘下你的兜帽，陌生人，让我看到你的脸，否则……”他举剑搭在对方的脖颈上。 “既然如此，那就如您所愿，我没什么不能示人。” 说着，乔木缓缓摘下了遮蔽自己脸庞的兜帽，并抬起头看向对方。 看清他容貌的瞬间，将军倒吸一口冷气，骇然地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剑也离开了他的脖颈。 “那……那是什么？！”看着他眼中映照、盘旋的星空，将军震惊不已，“你不是人类！你、你、你是……你是……” “天使！” 魔鬼的容貌应该是丑陋而狰狞的，眼中应该是硫磺火焰。 但眼前这个明显来自东方的陌生人，他的容貌非常俊美，皮肤更是洁白细腻，眼中的星空也无比瑰丽。 将军实在不愿也不敢将这副形象与魔鬼联系在一起。 不是魔鬼，那就只能是天使了。 “我只是主那万千虔诚而卑微的仆人之一。”乔木含混地应了一句，故作神秘。 将军却已经虔诚地跪倒在地：“请问天使大人，我该怎么做？” “我只是主的传信人，您则是主的战士，我没有资格命令您，更没有资格接受您的跪拜。” 乔木的声音越来越低，这话传到将军耳中却让他万分受用。 “做您该做的事，做正确的事……” 乔木的声音随风摇曳，很快就消隐无踪了。 将军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那位神秘的天使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立刻再次低下头，一只手在胸前画着六芒星的标记，并虔诚地向上帝祷告。 …… 他玛拐过拐角，没有继续走，而是突然贴着墙壁站定，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 随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玛也越来越紧张。 她双手死死攥住，不停揉搓手心处细密的汗水，随后猛地一跃而出，险些和那个脚步声音的主人撞个满怀。 “你……”看清来人的容貌，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又立刻被愤怒填满，“你为什么跟踪我？！” 暗嫩吓了一跳，不仅没想到会迎面撞上他玛，更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怒气冲冲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瞠目结舌。 暗嫩那遮掩不住的慌乱被他玛看在眼里。 “他在觊觎你，觊觎你的容貌，觊觎你的纯洁…… “你是以色列的明珠，你是世间最明亮的宝石，你的光彩就连最虔诚的天使都会忍不住侧目、心动…… “他的窥视就是玷污，他的幻想就是亵渎……他竟然觊觎主最喜爱的钻石……揭穿他，指控他，以主之名！” 是真的！梦中的那个声音说得都是真的！这个怪胎在跟踪她，在觊觎她！ “我要告诉父王！”他玛转身就跑。 听到这话，暗嫩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把拽住对方，在对方的惊呼声中，用身体将对方死死挤在墙上，双手捂住对方的嘴巴，不让对方发出声音。 他玛被吓坏了，拼命地挣扎，发出恐惧的呜咽声。这样一来，暗嫩更不敢松手了，只好更加用力地捂住对方的嘴巴。 两人的身体紧紧挤在一起，无可躲避地摩擦着。感受着他玛的柔软与温暖，暗嫩心中逐渐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看向自己妹妹的眼神在一点点地改变，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身体也产生了某种让他熟悉又陌生的变化。 熟悉，是因为他在无数个晚上，都从那些成年男人身上看到过相同的变化。陌生，则是因为这是他自己第一次出现这种变化。 他曾经一直很奇怪，奇怪自己为什么无法像那些大人一样。他甚至怀疑自己不是正常人，自己真的被诅咒了。 此刻，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欣喜若狂。 他是正常人！他不是魔鬼！他没被诅咒！他也能做那些大人做的事情，和、和…… 看着他玛那近在咫尺、令他心动不已的俏丽面容，感受着对方喷在他手掌心的热气，和淌过手背的泪水，暗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激烈。 不自觉的，他松开按住他玛的一只手，顺着对方的肢体，在对方恐惧的呜咽声中，一路向下延伸、摸索而去。 “什么声音？”拐角另一侧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我过去看看。”另一个声音说道。 紧接着便是沉重的脚步声。 是卫兵！ 暗嫩猛地清醒过来，暴露的恐惧瞬间就填充了他。 不能被发现！ 急中生智的他一把将他玛拽住怀中，用胳膊勒住对方的脖子，捂着对方的嘴，将对方拖进了旁边的房间中。 “没人，也许是猫？” “可能是听错了，是有人在干活，已经走了。” 伴随着仅一门之隔的交谈声，门外两名卫兵离开了。 紧张到极点的暗嫩松了口气，一阵头晕目眩之中，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忘记了呼吸。 再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他玛，他发现那种变化已经消失了。 此刻的他彻底兴致全无，清醒过来后也意识到了自己正在犯下一件恐怖的罪行。 他的大脑迅速转动，思索着解决的方案，很快就想到了“万全之策”。 “今天发生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他恶狠狠地警告，“如果有人因为这件事来指责我，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把你吊在你房间的窗台上！” 听到这话，他玛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儿时的噩梦再次浮现，她瞬间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他玛的反应让暗嫩非常满意，他知道自己吓到了对方。对方应该不敢再告诉别人了。 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按住对方嘴巴的手，见对方蜷缩在地上纹丝不动，暗嫩才放心地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而褶皱的衣服，再次警告了对方一番，又摸了摸对方柔嫩的小脸，好奇地捏了捏对方那比起对方母亲差了很多的胸脯，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几天，暗嫩连连失眠。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之前行动的鲁莽和那番警告的愚蠢。他试图补救，但这几天他玛一直紧紧跟在母亲身边，一刻都不曾离去，甚至远远看见他就会立刻躲起来，周围还都是侍女和卫兵。 他找不到机会补救，这让他非常害怕。 可等了几天，王宫中都风平浪静。父王没有来殴打他，其他弟弟妹妹也没有来羞辱他。他这才确定，他玛真的没有说出去。 彻底放下心来的同时，对于那个美丽而软弱的妹妹，他也生出了别的心思。 他早就不满足于单纯的窥视，一直想要亲自体验那种感觉。但之前苦于自己没有那种变化，也不知道该找谁。 现在，他有了那种变化，还找到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当天夜里，暗嫩拥有了他有记忆以来最沉静的一觉。在梦中，他与美丽的他玛一同嬉戏、欢笑，他牵着对方的手，于无数年轻贵族嫉恨的注视下在花园中玩耍，于夜深人静的时刻在王宫的各个角落中留下他们共同的痕迹……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的暗嫩，感受着被子里黏糊糊的感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没有侍从，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人侍奉的王子、贵族，他只能自己默默地洗衣服。 没有人能为他解惑。他那怀孕后被暴怒的父王锁在房间中不得外出的半疯母亲也不行。 暗嫩今天的心情出奇得好，走起路来感觉都轻飘飘的，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如此愉悦的心情，甚至让他下意识忽略了周围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与窃窃私语。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这些人的嫉妒，嫉妒他在这座压抑的王宫中，能如此自由自在，如此开心。 没有人会告诉他这眼神与私语的由来。在乔木孜孜不倦的耳语下，“暗嫩王子是庆功宴丑闻的罪魁祸首，这孩子是魔鬼重生”的传言已经传遍了整座王庭。 至今仍被蒙在鼓里的，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自那之后，暗嫩晚上不再偷偷出门，而是独自缩在床上自娱自乐。 他口中呼唤着不同的名字，妹妹他玛、母亲亚希暖、他玛母亲玛迦、王后拔示巴，以及他见过的那些贵妇……然后带着绯色的幻想，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梦乡。 他开始频繁地换洗衣物。这一举动自然躲不过有心人的观察，在乔木的推波助澜下，流言也越来越过分、夸张，甚至传播到了宫廷之外。 渐渐地，暗嫩越来越不满足，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幻想，越来越渴望付诸实践。偏偏他玛一直躲着他，不给他任何机会。 那至少也要让他像过去一样现场窥视、旁观…… 时隔一个月，暗嫩终于又一次在深夜偷偷溜出了自己的房间，很快就找到了自己今晚的目标：大卫王与其兄长的妻子…… 两个人本不该共处一室的人，此刻正在帷幕遮蔽的床上激烈地搏斗着，激动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从被小心翼翼打开的门缝中漏了出去。 暗嫩越看越入迷，越看越兴奋，这一次他不再单纯地旁观，而是将手一路向下伸去…… 房间中，勉力征伐的大卫王突然止住了动作，警惕地环顾四周。 “怎么了，我的王？”正要到最关键时刻的女人立刻察觉，随口问了一句，就不停地去拽、去搂、去吻对方，不停扭动着发出诱人的声音，向对方发出邀请。 她就要到了！ 大卫王眼中欲望消退，不动声色地回头，隔着丝织帷幕，瞥了眼不知何时押开一条缝的大门，脸上闪过了暴怒的神色。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又看了一眼身下闭着眼睛一脸沉醉，自顾自律动着的王后，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一把拽过一条毯子裹在女人身上，在对方缓缓睁开的疑惑不解的眼神中，一把将对方抬起来搂入怀中，又撩开帘子，在对方的惊呼中走下了床。 “带你玩点更刺激的，我的爱人！”他用门外之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对方耳边低语，安抚着自己因紧张而死死夹住自己的女人，双手拖住对方，一边在房间中来回大步走动，一边帮助对方动起来。 前所未有的体验给女人带来了强烈的感觉，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双手的指甲也不自觉地掐进了大卫后肩的肌肉中。 门外的暗嫩也彻底惊呆了，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动作，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竟然还能这么做！ 父王今晚的神勇表现，给他打开了一扇前所未有的、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大卫得意地看着怀中的情人，在来回走动中听着门外偷窥之人已经激动到不加掩饰的粗重喘息，暴怒不已的同时，一种别样的骄傲也油然而生。 就在他对怀中情人完成最后一击的同时，房间中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两人粗重的气喘。房间外的动静也小了下来，显然也获得了极致的快乐。 大卫终于不再忍受，来到门前飞起一脚，将大门狠狠踹开！ 一声惨叫顷刻间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 紧接着便是女人惊恐的尖叫：她这才意识到有人在外面偷窥！ 大卫王放下自己的情人，示意对方躲回床上，他则从墙上一把抽出装饰用的佩剑，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又一脚将那个仓皇起身想要逃走的小贼踹翻在地。 看清对方的容貌后，他又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震惊又化作愤怒、羞恼，最终变成了苦涩的笑。 “竟然真的是你……他们告诉我那些话时，我还不愿意相信……” “不……父王，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金属撞击声从走廊两侧传来，被动静惊动的卫兵全都傻眼了：赤条条的王，一只脚下踩着满脸是血的魔鬼王子，还手持宝剑抵在对方的脖子上。 但他们又并不震惊，反而有种“这一刻终于来了”的安心感。王庭中的每一个人，这些年来都在静静等待这一天的降临…… 不过大卫王还是让他们的期待落空了。 他没有去听暗嫩那恐惧之下蹩脚而拙劣的辩解，也没有当场一剑刺穿对方的咽喉，只是对卫兵下令：“将他关入打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探视！” 听到这条命令，暗嫩原本绝望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希望的色彩。在被卫兵粗暴拖走的一路上，他疯狂地高喊着自己对父王的赞颂、崇拜，想要以此换来对方的回心转意。 直到被扔进地牢，他依然没有停止，依然寄希望于父王正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中观察自己。 但大卫王显然没这么无聊，接下来几天，他都试图忘掉这个逆子，平日里从不提起那个家伙的贵族、祭司和将军们，却仿佛商量好了一般，纷纷跑来进言，向他阐述那个魔鬼王子的危险。 就连他唯一的女儿，他从不关注、就等着对方成年后送出去联姻的女儿，都跑来哭诉那个魔鬼对自己的侵犯与威胁。 这些话真假难辨，但三人成虎，大卫王越来越动摇。 虽然他一直非常讨厌那个被巫婆诅咒、被魔鬼附身的儿子。但那毕竟是他的骨肉，当他需要痛下杀手时，为人父的软弱与仁慈又动摇了他。 而且，他真正在乎的声音，那晚提醒他的声音，劝他冷静下来不要杀子的声音，却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心中犹豫不定的大卫王，终于走进了教堂，跪在六芒星的符号前虔诚地祷告，请求上帝给他指引。 但高阶魔王的梦中没有上帝，只有伪装成天使的魔鬼…… “他不是魔鬼，而是你的骨肉，大卫……”那个熟悉的呓语再一次响起，在神圣的教堂中响起，这令大卫再无疑虑，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天使大人！”天使一开口就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这也让他虔诚地祈求，“我该怎么做？” “以父亲之名、以国王之名，救赎他……” “救赎？要怎么救赎？”大卫一头雾水，他可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常年在外征战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 “……”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呓语再次响起。 这一次，大卫王彻彻底底地震惊了。 可从强烈的惊愕中脱离出来后，他又意识到，这……似乎确实是个靠谱的方案。 至少，他保住了自己儿子的命，并让对方再也没有能力犯下错误…… “来人！”感谢完天使后，大卫王起身唤来卫兵，“我想好要如何惩罚暗嫩犯下的罪行了。” “传我的命令，剥夺暗嫩的王子头衔，将其流放，并施以……宫刑！” 旁边的乔木开心地笑了：你不是色欲之王吗？你不是子嗣最多、最能交配的魔鬼吗？那我就没收你的作案工具，看你还怎么执掌色欲！ 看着这些人类被自己随便几句耳语就玩弄于股掌之中，乔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当魔鬼，真的太愉快了！ 第997章 971.我要夺走你所拥有的一切 被卫兵从监狱中拽出来的一路上，暗嫩都处于巨大的恐惧之中。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目的地并非王都东墙下的绞刑架，而是王宫外一处昏暗阴沉、与监狱一样散发着腐烂与血腥恶臭的地下室时，才松了口气。 “是肉罚，不是死刑……是肉刑，不是死刑……”他庆幸地喃喃自语，丝毫没注意卫兵们低下头投来的怪异目光。 只要不是死刑，无论是鞭刑还是钳刑，他都能接受、都能忍受！只要能活下来…… 抱着这种想法，他表现出了极高的服从性。尤其是刑房中站满了贵族、将军和祭司，他希望能给这些人留下好印象，让这些人将他的顺从报告给他的父王…… 直到被行刑者束缚在木板上，然后被解开腰带、拽下裤子…… “等、等等！”呆滞了片刻，暗嫩惊愕地质问，“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脱我的裤子？！” 没有人回答他，看他开始挣扎，旁边两名卫兵立刻上前死死将他按住，行刑官则一把拽下了他的裤子。 腥臊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行刑官忍不住捂着鼻子皱起了眉头，嫌弃地看了眼一片湿润的裤子，一脸作呕地将裤子扔到远离贵人的最角落里。 看着行刑官开始一件件摆弄那些奇奇怪怪的工具，虽然仍不知道自己要承受何种刑罚，但暗嫩还是吓坏了。 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预期的更恐怖。 此时此刻，他终于开始疯狂地挣扎、哀嚎、哭泣、求饶、示弱、忏悔。 但刑房中的每一位观刑者都心如磐石，丝毫不为所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们的陛下还是过于仁慈了。这种败类，就应该直接处以轮刑！”一名贵族忿忿地啐了一口。 “没错，”他旁边的一位将军点头附和，“想要王国长盛久昌，我们就必须坚定不移地摧毁这些危险分子。” “这是主的旨意，”祭司在胸前画了个六芒星，“主自有深意，我等只需遵从主的意志。” 其他人闻言不再多嘴，纷纷在胸前画起六芒星。 与过往不同，这一次他们对祭司的话丝毫没有怀疑。他们同样坚信，这就是主的意志。 那边，行刑官已经拿起一块抹布吸饱了水，敷衍又粗鲁地替他擦拭着下身。 这莫名其妙的行为，终于让暗嫩意识到了什么。他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开始尖叫、辱骂、诅咒。 那丑陋的模样，反而让刑房中的贵人既受用又得意。 “真是一个坏种，十二年前我就知道，这小子绝对不是个好东西！他的母亲据说就是个精通巫术的邪恶女巫。” “这恰恰证明，我们在做正义的事！” “如此恶毒，毫无疑问，他已经被魔鬼腐化到无可救药了！” 这边的贵人继续讨论着，那边行刑官完成擦拭，将抹布随手扔回水桶，取出一根木棍递到暗嫩面前，示意他咬住。 暗嫩仍在无意义地挣扎，对行刑官发出恶毒的诅咒，这诅咒也让行刑官最后一丝恻隐之心消失殆尽。 他将木棍放下，掏出国王亲手签署的文书，开始宣读暗嫩的罪行。 毒害父兄、侵犯姐妹、虐待生母、盗窃、破坏、造谣、诅咒、叛国…… 罪行一件件、一桩桩，不胜枚举，令人发指。 提到其中一些罪行时，旁观的几名贵族和祭司还露出了愉悦的神情。 暗嫩在中途就安静下来了，他呆滞地听着其中除了前两条外，其他他都完全闻所未闻的罪名，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错过了对他的最终宣判与惩罚措施。 就连一旁的乔木都听笑了：谁又能想到，堂堂未来的色欲之王，此刻竟然成了这座王庭中的耶稣基督？ 行刑官收起羊皮卷，再次来到他腿边，拿起一把小巧的刀具，在油灯火焰上反复灼烧。 随后他示意住手将暗嫩的双腿使劲掰到最大角度，缓缓将小刀伸向了双腿之间。 “啊——！！！”被恐惧绷断了脑海中最后一根弦，暗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惨哀嚎。 与此同时，周围的空间中，一道道裂痕凭空出现，并迅速蔓延。 乔木眼神一凝，体内星空喷涌而出，他则扑了上去，双手按向对方的脑袋。 但阿斯蒙蒂斯更快一步。 暗嫩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张恐怖狰狞的面孔，看着与年幼的他有几分相似。 那半透明的面孔挣扎着发出一声咆哮，瞬间便将按住自己的两名助手和行刑官轰飞。 三人狠狠撞在墙上，当场就没了气息。 经过上次的冲击，早有防备的乔木在空中一个凌空翻滚，双腿踩在墙壁上，蓄力将自己弹了回来，双手终于一把按在了暗嫩的头上。 但和上一次相似，仅凭他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让高阶魔王陷入沉睡的。他需要炽天使的帮助。 可这一次拉斐尔却迟迟没有出现。 乔木咬着牙硬撑着，却也只能徒劳地看着半透明的阿斯蒙蒂斯一点点从暗嫩体内挣脱出来。 “魔鬼！真的是魔鬼！” “上帝在上，暗嫩体内真的藏着魔鬼！” 之前被冲击的东倒西歪的贵人们，此刻回过神来，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恐慌地开始四散奔逃。 看到这一幕，乔木深吸一口气…… “帮帮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在他们耳边响起。 不少人毫不理会，继续逃跑，但仍然有人被这焦急的声音呼唤着停下了脚步。 “主的仆人们、主的战士们，帮帮我！这个魔鬼太强大了！”那声音不再是以往的从容、温柔、神秘，此刻是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慌乱。 “是那位天使！”一个祭司与旁边的人对视一眼，立刻壮着胆子问，“请问我们要如何帮助您？！” “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完成王的律令！快！” 完成王的律令？也就是说…… 祭司看了眼旁边的将军，有些犹豫。 但杀伐果断的将军，却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佩剑，上前两步，朝着暗嫩的双腿间狠狠砍去！ 可就在砍中前一刻，伴随一声咆哮，一股力量再次将他弹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更加恐慌了，可倒地不起不停呕血的将军，却激起了另一群同僚的血性。 他们纷纷拔出佩剑，以包围阵型上前，甚至还相互打着手势、交换眼神，制定战术策略。 一个人被撞飞，另一个立刻抢攻，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终于，在第六个人被那尖叫声击飞后，声音终于气力不继。 第七个人的剑，狠狠斩在了男孩的双腿之间。 瞬间，尖叫声戛然而止，那半透明的魔鬼仿佛被定身了一般，僵在半空中。 起作用了！ 一直止步不前的祭司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几步上前，一把攥住了暗嫩那模糊的血肉，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扯！ 鲜血四溅。 年幼的暗嫩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不——！”阿斯蒙蒂斯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惨吼叫。 下一秒，周围的一切都如镜子般破碎。 乔木重新回到了现实中，但他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旁边的碎星河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还在那边引水倒灌蚂蚁窝消磨时间。 而他面前的光暗混合体中，光的部分纹丝不动，暗的部分不停挣扎，很快就变得泾渭分明。 然后，光与暗猛地分开，一只身形巨大的怪兽出现在他面前。 那怪兽有三颗头颅，一颗人类的、一颗山羊的、一颗公牛的。它下半身不是双腿，而是两条鸡脚，身后还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蟒蛇尾巴。 乔木认识对方，这正是阿斯蒙蒂斯的本体外貌。 这头怪物就这么从拉斐尔的拘束中挣脱出来，恶狠狠地环顾一周，视线毫不停留地从乔木身上扫过，随后仰天长啸一声，直接腾空而起。 不能让它跑了！乔木本能地一跃而起，一把抱在了对方一条鸡腿上，随着对方直冲云霄。 飞在空中，发现对方似乎依然没有发现自己，乔木才放心地开始思考。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依然是梦境，是阿斯蒙蒂斯做的另一场梦，一场成功脱离险境、逃出生天的梦。 “想得美……”他嘟哝了一句，开始顺着对方的腿一路往上爬。 阿斯蒙蒂斯飞得很快，没多久就降落在了一片渺无人烟的荒野戈壁中。 甫一落地，他就毫不犹豫地施展法术。随着他十指紧绷的双手不断上抬，原本平整坚实的地面也迅速隆起，大量的泥土向周边翻滚，似乎地下有什么东西正升上来。 轰鸣声停止、烟尘散去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古老神庙。这座神庙完全没有被泥土或砂砾填满，任谁也不会想到它竟然是从地下升上来的。 显然，这座神庙一直被人小心翼翼地用魔法隐藏着、保护着。 乔木瞬间就意识到，这座神庙对阿斯蒙蒂斯一定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与价值，以至于这位高阶魔王在权柄受损后，不仅没有立刻逃回地狱避难，反而第一时间跑到这边。 他马上开始回忆他们这一路的飞行路径，试图锁定这座神庙在现实中的位置。但他的高中地理知识只能帮他大致确认这里是中东地区。 无奈的乔木只好跟着阿斯蒙蒂斯向神庙走去，希望里面的文化与宗教特征，能给那些考古学家和宗教学者提供参考，帮他锁定这里的位置。 神庙内部也并不大，大约只有一百平米左右，而且内部既没有壁画也没有神像，只有正面墙上刻着的一个如同镰刀一般的奇怪符号。 初看这个符号，乔木还吓了一小跳，还以为这是祭奠列宁的神庙…… 它由上下两部分组成，上半部分是一轮如镰刀般的残月，下半部分则是十字手柄。 初看这个符号，认成镰刀的乔木吓了一小跳，还以为这是祭奠列宁的神庙…… 但随着周围墙上的火把自动燃起，四处打量的乔木一抬头，就看到了这家徒四壁的神庙中，除了正面墙上符号、两边墙上火把以外的新东西。 那是一幅浮雕，浮雕中只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生物，那个生物直接占据了整个屋顶。 那是一个上半身女人、下半身蛇尾的怪物。乔木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莉莉丝！这是一座崇拜、供奉夜之女王莉莉丝、搞魔鬼崇拜的神庙！ 他的视线立刻投向前面的高阶魔王：阿斯蒙蒂斯为什么要藏起一座供奉莉莉丝的神庙？ 这个疑惑刚在脑海中浮现，他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高阶魔王已经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这也让乔木看清了对方身体的情况： 对方的三颗脑袋与脖子之间的连接无比顺滑，就仿佛这三颗脑袋都是生来就有、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与之相反的是，无论那两只鸡脚，还是那条蛇尾，与躯干的连接处都是布满缺口、溢出脓水的丑陋伤疤，它们是被粗暴地拼接上去的！ 乔木瞬间就明白了：这双鸡脚和那条尾巴，根本不是阿斯蒙蒂斯的所有物。 看着那条从进入神庙就异常活跃，不停来回甩动、拍打地面的蟒蛇尾巴，另一个答案也浮出了水面：这条尾巴和莉莉丝有关！ 看来，莉莉丝因为自身的种族特性，天然就会侵蚀阿斯蒙蒂斯的权柄。但阿斯蒙蒂斯也没有坐以待毙，也在用这种很恶心的手段侵蚀莉莉丝的权柄。 鼻腔中充斥着腐肉与脓包的恶臭，乔木一脸嫌恶地捏着鼻子后退了几步。 他后悔了，他不想当魔鬼了。 “还是天使好，起码卫生健康、帅气阳光……”他不满地嘀咕。 正吐槽着，头顶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与此同时，乔木也感受到一阵莫名的悸动，紧接着就是强烈的喜悦感与爱意，仿佛回乡的士兵远远看到了每天在村口等候自己的妻子一般。 他呆呆地抬头，就看到屋顶上那莉莉丝的浮雕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游动，原本白色的眼睛部位竟然变成了幽深的黑色，其中还闪烁着点点灵动的光斑。 那是……星空，是属于莉莉丝的星空！是她权柄的一部分！ 意识到这一点的乔木悚然，不是因为莉莉丝活了过来，他很清楚这根本不是莉莉丝本身。 而是因为他意识到，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一座神庙。 这本身就是一座只存在于梦境中的神庙！ 阿斯蒙蒂斯知道这里是梦境，他就是把神庙藏在了自己的梦里，他就是专程来找这座神庙的！ 乔木猛地低头看向对面的高阶魔王，就见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做什么事情。 他还没想好是探究还是阻止，就感觉无数令他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无形之物，从高阶魔王体内喷涌而出，向四面八方飞散开来。 是梦境！高阶魔王在借助这个神庙托梦。 他立刻伸手，试图去捕获一个梦境，以了解里面的内容。但他发现捕获很容易，自己却无法进入、无法解读。 这个梦境还有其他东西掺杂其中，以确保只有特定的人能接收它。 乔木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但肯定是一件对他而言非常糟糕的事情。 但他不敢贸然行动，这一次的梦境很特殊，对方显然是有意识的，很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最关键的是，对方有法力！ 他至少肯定一点：自己打不过对方，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知道你在这里……”阿斯蒙蒂斯的话让他悚然一惊。 对方并没有看他，这也让他松了口气：“虽然我找不到你，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消灭了莉莉丝，并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可能下定决心迈出这一步……” “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对方的声音很轻柔，其中却充斥着滔天的恶意，“我保证，我会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回报！” 说完，阿斯蒙蒂斯转过身来，让乔木看到了他的正面。 他原本受梦境影响而惨不忍睹的下半身，此刻泛着暗红色的光芒，竟然在一点点地愈合！ 乔木瞬间就明白了：色欲之王在修复自己的权柄！ 不，不对…… 他看着对方身后越来越模糊的残月符号，又抬头看向头顶那原本只是妖异，此刻却淫意十足的莉莉丝浮雕。 再结合对方刚才那番说辞，一个恐怖的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 阿斯蒙蒂斯，在试图融合、重塑两个权柄！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储备。 但他还有炽天使拉斐尔，希望那位能察觉到色欲之王的变化，能在外面采取必要的措施。 ----------------- 斯凯勒·波利这段时间过得非常开心。 他的驱逐小队甫一降临就被魔王团灭，只有他一人侥幸被一群吸血鬼救了下来。 之后他没有逃离项目，而是硬着头皮留下来了，希望收集一些情报来分担自己身为小队队长的过错。 没想到情报没收集多少，在和吸血鬼们一起猎杀高阶魔鬼的行动中，他却收获了几十份高阶魔鬼的血液，甚至还有几分魔王的血液。 人生一步到位，实现财务自由！ 此时的他已经不在乎什么情报不情报的了，甚至都不在乎自己返回现实后将面临的惩罚。 公司的规矩，惩罚归惩罚，私产归私产。 就算最终把他直接逐出公司，他在项目中获得的收益也会不打折扣地兑换成相应的财富交给他。 他本来也精打细算不乱消费，有了这笔收益，他完全可以提前退休了。 他的梦想就是去太平洋找个风景秀丽的小岛，给自己建一栋别墅，顺便在岛上的教堂中担任个轻松的神职。 平日过锦衣玉食又受人尊重的生活，偶尔和登岛的年轻女游客发展一段短暂而甜蜜的关系。 所以这段时间，他干起活来前所未有地卖力。这也让他这个讨厌的上帝仆从，反而获得了吸血鬼们的信任与尊敬。 就连那个一直躲在斗篷里不露真容、似乎只是个未成年女孩的“先行者”，虽然仍对他不假辞色，却也接受了他的存在。 今天又是先行者现身的日子。 自从那个疑似犹大的“悔恨者”下令要求吸血鬼们猎杀高阶魔鬼后，先行者现身的频率明显提高了。 一方面是为了取走他们缴获的高阶魔鬼鲜血，另一方面也是亲自为他们带来新的成员，毕竟新的任务让吸血鬼们减员严重。 那些能力五花八门的高阶魔鬼实在太危险了。 这一次，先行者一口气带来了七名新生吸血鬼，并带走十一只装满鲜血的500ml标准血袋。 这让斯凯勒感觉怪怪的，仿佛这成了一种奇怪的非法人口交易。 不过吸血鬼们热情高涨。他们都是在“审判日”中失去至亲而对天堂、对上帝感到绝望的人类，甘愿沦为吸血鬼获得力量，保卫自己的世界，并向魔鬼发起复仇。 只要给他们杀魔鬼的机会，他们就毫无顾虑、义无反顾。 “最近出现了一批奇怪的半魔鬼、魔鬼和高阶魔鬼，”完成“交易”后则是例行公事的汇报，“他们不捕猎人类，也不自相残杀，而是精心伪装，潜入各个避难所，制造一系列邪恶的仪式。” “邪恶的仪式？”简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宗教仪式的指向性、排他性都非常强，通常来说各个仪式都是泾渭分明的。当出现“系列”仪式时，往往就意味着集体祭祀。 需要这么多魔鬼共同进行的集体祭祀，只可能指向一种存在：高阶魔王。 “银趴，毫无底线、令人作呕的银趴。”斯凯勒听到多少都会有些尴尬，但首领说起此事毫不磕绊。 毕竟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成为吸血鬼后他们的情绪与性格也被成倍放大了，在男女之事上也异常开放。 “……”银趴？简有些无语，“那些人类呢？都献祭掉了？”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首领连连摇头，“没有伤亡……至少没有那些魔鬼策划的伤亡。所有人都活着。” 首领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那些魔鬼似乎在把这些人当成……饲养的牲畜，定期割羊毛、挤牛奶。” 简陷入沉思，周围的吸血鬼则都安静了下来，生怕打扰到这位大人。 过了一会儿，回过神的简直接看向斯凯勒：“人类，你的意见呢？” 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很少，这些土著吸血鬼们对神秘学领域的认知恐怕还不如她。 而这个埃弗雷特的调查员，既有这个项目的情报，自身又是一名神父，应该会有独到的判断与见解。 “啊？我？”斯凯勒吓了一跳，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这个一直不搭理他的先行者竟然会主动问他。 但他还是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揣测：“我猜测，这是某种召唤仪式，那些魔鬼应该是想积蓄力量，让某个强大的魔王降临。某个……与情欲、银乱有关的魔王。” “不，不是降临！”简心中一动，下意识脱口而出。一个念头已经在脑海中浮现。 与情欲、银乱有关的高阶魔王？当然只能是阿斯蒙蒂斯。 所有地狱员工都知道，Ceo和翼尊去了欧洲，刚刚捕获了高阶魔王莉莉丝，正在和另一个高阶魔王阿斯蒙蒂斯交手。 看来他们占据了上风，导致阿斯蒙蒂斯不得不向其他魔鬼进行求援？ 但他们没收到来自地狱的通知，要求他们提供必要的帮助啊。难道是不需要？会不会是……翼尊那边并不知道高阶魔王私下的小动作？ 想到此处，简一时有些犯难了：要不要立刻采取行动？还是先返回地狱问清楚情况再说？ 可返回地狱很快，再想回来就慢了，很可能会耽误事。但如果她擅自行动反而画蛇添足，那就麻烦了…… 一时间，简陷入了两难之中。 又在寂静中纠结了许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选择。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一般，转身朝一个方向恭敬地鞠躬，随即回身下令：“悔恨者的最新指示！” 所有吸血鬼纷纷恭敬下跪。 “从现在开始，停止对高阶魔鬼的捕杀，以及对魔王的狩猎，全力猎杀那些制造银趴仪式的魔鬼，不惜一切代价！” 说完，她环顾那些吸血鬼，又着重强调：“记住，不惜一切代价！如果真的让高阶魔王降临，这个世界就完了！” 听到这话，所有吸血鬼纷纷凛然，也明白了先行者的意思：想要保护这个世界，想要保护人类文明，这一次，他们就不得不放弃，甚至主动牺牲一部分被裹挟的人类了！ 但他们没有犹豫，或者说大部分吸血鬼都没有犹豫。与魔鬼战斗了这么久，他们已经见惯了生死。 不说那些，只说在这个末日般的世界待久了，他们对这一天的到来早就有所预料。 地狱太强大了，天堂的天使们虽然已经降临，却仍旧力有未逮。甚至战争持续至今，天使们给魔鬼制造的杀伤，可能远远比不上他们的伟力给人间带来的苦难。 人类已经濒临陌路了，这种时候，他们已经容不得丝毫妇人之仁了…… “谨遵悔恨者指令！”所有吸血鬼沉声称颂。 先行者离开了，留下了斯凯勒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头雾水：你不是说不是降临吗？怎么又说是降临了？什么意思？好歹解释一下吧？ ----------------- 乔木几乎就要放弃了。 毕竟他和阿斯蒙蒂斯无冤无仇，真弄死对方他也落不着什么好处。 他这么以身犯险，完全就是为了路西法之翼，或者说是为了地狱中的员工们。 不过反正已经有一个莉莉丝了，阿斯蒙蒂斯能不能抓住，都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他大可不必为此拼命。 所以他和对方干耗了很久后，是真打算离开了。幸运的是，梦魔的一面挽留了他。 身为梦魔的他，见眼前这个丑陋恶心的怪物，如此亵渎莉莉丝的神殿、圣像、符号、权柄…… 都要气炸了好吗？ 乔木使出浑身解数，才避免自己直接现身，扑上去和高阶魔王拼命——或者叫献祭自己。 劝说自己不要冲动、请求自己放自己离开的过程中，他终于等来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阿斯蒙蒂斯下半身“权柄”的凝聚与重铸，突然明显放缓了，甚至还重新崩溃了一部分。 高阶魔王也注意到了这个突发状况，没有犹豫，立刻又向外大规模托梦。 但无论对方尝试几次，都没能阻止权柄的凝聚就此停滞。 很显然，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某种对乔木非常有利的变故。他第一反应就是天堂要打赢这场战争了。 “不！不！不——！”乔木很开心，阿斯蒙蒂斯则很崩溃、狂暴。 高阶魔王对着神庙狠狠发泄了一通，却丝毫没能伤到这座似乎是莉莉丝一部分权柄具现出的建筑。愤怒的他转身看向正面墙壁，就发现原本正在逐渐消失、已经模糊无比的残月符号，竟然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同时注意到这一幕的乔木抬起头，就看到那在屋顶与四周墙壁上不停盘旋的莉莉丝浮雕，那淫意正在迅速消退，原本的邪意则再次浮现。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阿斯蒙蒂斯重塑、融合莉莉丝权柄的行动正在失败！ 乔木心中地暴怒与烦躁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强烈的喜悦与欢心。 然后，几乎被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冲昏头脑的乔木，猝不及防地，在梦魔的本能驱使下，直接释放出星空，现出真身，扑向了那边察觉到身后异常正要转身的阿斯蒙蒂斯！ ‘卧槽……’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半句惊呼，乔木已经一把抱住了阿斯蒙蒂斯背后那条被粗暴拼接在尾椎骨部位的蟒蛇尾巴。 被他触碰到的瞬间，那条自阿斯蒙蒂斯重铸权柄开始就无力耷拉着的尾巴，仿佛突然活过来一般，开始剧烈地挥动。 但神奇的是，尾巴的激烈反应，没有将乔木甩出去，反而将猝不及防地阿斯蒙蒂斯狠狠砸在墙上，又立刻反过来砸回地上。 乔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瞬间就意识到，这条和莉莉丝有关的蛇尾，也在抓住时机反抗囚禁、拘束它的色欲之王！ 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身体就被本能操纵着，直接盘绕在那条蟒蛇尾巴上。 紧接着，只听一声骨肉撕裂的声音，尾巴与阿斯蒙蒂斯尾椎的连接，竟然直接扯断了，高阶魔王更是被远远甩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墙上。 等他再站起来时，乔木已经一路游到他面前，双手一把按在他那颗牛头，身下取代双腿的蟒尾直接将他的两条鸡爪死死捆住。 惊怒无比的阿斯蒙蒂斯正要反抗，下意识看向乔木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此时此刻，乔木双眼中闪耀的星空，如同两个黑洞，将高阶魔王的思维、意识、情绪，一股脑地吸了进去，什么都没留下。 紧接着，他双手扳住阿斯蒙蒂斯的公牛头狠狠往上一扳，公牛的眼睛，直接与从屋顶垂下来的莉莉丝浮雕四目相对。 一瞬间，那颗公牛头迅速枯萎、干瘪，很快就化作一具干尸，耷拉在阿斯蒙蒂斯的脖子侧面。 与此同时，屋顶的莉莉丝雕像也彻底失去了邪异的魅力，双眼中的星空也尽数褪去，重新变成了浮雕的白色。 与屋顶之间只剩下尾部相连的浮雕，终于在重力的作用下，扯断了那微小的连接点，整个摔在地上，摔成了无数齑粉。 乔木却并不关注这奇异的变化，双手又按住阿斯蒙蒂斯的山羊头，用身体推搡着对方，摆动蛇尾前行，一路来到正墙下方。 随后他如法炮制，将山羊头也向上拧动，直接将其暴露在象征着莉莉丝的残月符号下。 如之前的公牛头一般，山羊头也迅速枯萎、干瘪，最终无力地耷拉在阿斯蒙蒂斯脖子的另一侧，和那颗干尸牛头呈现出诡异的对称。 而头顶的残月符号，也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面雪白的一尘不染的墙壁。 夺走了对方代表魅惑权柄的基石——蛇尾，又彻彻底底摧毁了对方代表色欲权柄的基石——羊头，以及代表仇恨权柄的基石——牛头后，乔木将最后的目标放在了那双鸡脚上。 那双鸡脚属于圣徒圣彼得，象征着警醒，却被一个魔王夺取、玷污并亵渎。 乔木的蛇尾松开了对方，双手握住两只鸡脚，就要扯下来。 但下一刻，在大地的震颤中，两人身处的神庙却直接崩塌了。这座神庙终于在与阿斯蒙蒂斯的较量中耗尽了一切。 与此同时乔木只感觉下身一凉，那条蛇尾也变成了半条干瘪的蛇皮，包裹着他的双腿、耷拉在地上。 蛇尾带给他的知识与力量也悉数消失。 乔木迷茫地看着自己拽着的两只鸡脚，一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吧它们扯下来。 但还没等他理清思路，阿斯蒙蒂斯仅剩的人类脑袋突然清醒过来，呆滞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下一秒，在曾经的高阶魔王前所未有的哀嚎声中，周围的景象如同镜子般破碎了。 身下的阿斯蒙蒂斯不见了，乔木四处看了看，看着漆黑夜空下熟悉的街道，下意识眨了眨眼。 “你回来了？怎么样？”碎星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梦境彻底结束了，他回到了现实中。 与此同时，他对面原本几乎静止的光影混合体也重新活动了起来。 不多时，光与暗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站在那里的拉斐尔，与倒在地上的阿斯蒙蒂斯。 “你真的做到了！”拉斐尔全身上下充满了疲倦与痛苦，却丝毫掩盖不住对方的兴奋、激动与感恩，“你真的消灭了一个高阶魔王！” 第998章 972.你拉斐尔想要的和我乔木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伤成这副模样了？”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拉斐尔露出白色长袍下支离破碎的身体，看着对方满身破洞中露出的暗淡的光，乔木就忍不住咋舌。 “想要困住一个高阶魔王这么久，这就是必要的代价，”拉斐尔朝他露出虚弱的笑，又反过来安慰他，“不用担心，你做得很好。我只是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而已。” 说着，对方又看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阿斯蒙蒂斯，又勉强振奋地说：“我要把这个好消息通知给其他同胞。虽然我无法参与这场战争了，但这个消息一定能极大地鼓舞大家的士气！” “他要怎么处置？你要把他带回天堂审判吗？”乔木打量着地上的前高阶魔王。 “不，没有必要。魔王以上，各个罪恶滔天、恶贯满盈，无需审判便可处决。更不用说高阶魔王了。”拉斐尔说着就朝乔木伸出手，示意他拉自己起来。 乔木却没有动作，而是对着前高阶魔王陷入沉思。 拉斐尔察觉到了，好奇地问：“怎么了？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乔木缓缓点了点头：“能把他留给我吗？我想亲自处决他。” 见炽天使面露疑惑，他又勉强解释：“我在他的梦境中看到了很多……很糟糕的事情，我想……” 他对拉斐尔不了解，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但支支吾吾之中，炽天使却面露恍然。 “我明白了，堕与罪与罚，这是个永恒的难题，就连天使也不能例外。”拉斐尔朝他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不用说了，我懂，我都懂，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的表情。 “？？？” 乔木一时哑然，炽天使却直接做出了决定：“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会给他一场公正的审判与裁决。” 被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后，对方又严肃地提醒他：“但你要小心，魔鬼的危险从不在于他们的力量，而在于他们的狡诈。记住，我的同胞，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疑惑与困境，都可以来找我们，我们可以一起找出答案。你可以相信我们！” 听到这里乔木才恍然：拉斐尔以为他在阿斯蒙蒂斯的梦境中遭遇了一些道德困境，担心他受困于这种难题而被魔鬼反过来利用。 呃…… “多谢，我会牢记这番话！”他一脸坚定地回应。 拉斐尔见状，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炽天使离开了，乔木这才认真看向地上的阿斯蒙蒂斯。 只看了几眼，他就先后退几步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他不是怕对方暴起发难，而是怕自己被能天使的那一面直接动手处决对方。 他盘腿坐在地上，用悠闲的语气说：“我知道你醒着，别装了，丢不丢人？” 阿斯蒙蒂斯这才动了动，拽着那两颗已经干瘪的牛头与羊头，略显艰难地抬起头，狠戾地看向他。 那副表情与眼神，在满脸恐怖伤疤的映衬下，将对方那原本还算帅气的容貌，扭曲得异常恐怖。 “你这么瞪着我也没用，你已经没有任何权柄了，区区一个魔王又打不过我，”乔木毫不在意地摊了摊手，“教给你一条弱者的生存之道：败则怀恨在心，胜再反攻倒算。” 听到这话，阿斯蒙蒂斯愣了愣，眼神中的情绪开始消退，并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乔木：“你……根本不想审判我。” “审判？”乔木笑得更开心了，“我又不是上帝，我可没那么无聊。” 听着这僭越到极点的发言，阿斯蒙蒂斯眼睛大睁，似乎看清了什么，瞳孔骤缩：“你又……堕落成魔鬼了？！” 身为前任高阶魔王的他，此刻已经懵逼了。 他完全搞不懂对面这个家伙，先是被莉莉丝扭曲成了梦魔，又宁愿死亡也要重新蜕变为天使，可现在又突然变回了魔鬼……这是在干嘛？ “天使姿态下我总想直接弄死你，还是换成魔鬼形态更好沟通，”乔木却不甚在意，“和魔鬼交流，你应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吧？” 不，我更喜欢和天使交流，引诱他们堕落……阿斯蒙蒂斯心里反驳了一句，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刚问完，他心中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继而惊愕地质问：“你想要获得权柄，想成为新的高阶魔王？！” 这个计划太大胆、太疯狂了！将两个高阶魔王和一个炽天使玩弄于股掌之中，以求晋身高阶魔王之列？！他从没想过还能这么做！ “不，不是我，”乔木摇头否认，又指向阿斯蒙蒂斯，“是你，我需要你重新成为高阶魔王。” 魔王呆滞地看着对方，继而又陷入暴怒的情绪：这个混蛋在耍他吗？！ 但他却只能无能狂怒，毕竟对方也说了，现在的他打不过对方。 乔木却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但条件是，我只帮你获取仍然存在于世的权柄，不会帮你构建任何新的权柄。” 阿斯蒙蒂斯愣了愣，他很快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对方所说的话。 “你……你想让我和另外一位高阶魔王相互残杀？！” “宾果！”乔木打了个响指，“有兴趣吗？” 阿斯蒙蒂斯没有说话，而是在认真打量面前这个奇怪的小人物，心中判断着对方所言之真假，权衡着利弊。 乔木也不再说话，耐心地等待对方做决定。他对一个前高阶魔王的野心有足够的信心。 从一开始，他与拉斐尔的立场就不一致。 拉斐尔想要彻底消灭高阶魔王，但那对他有什么好处？路西法之翼需要的是拥有权柄的高阶魔王，而不是丧失权柄从王座坠落的普通魔王。 那样的魔王地狱中已经有一大堆了，这个世界的地狱中还有更多，数不胜数。他为什么要冒险去对抗一位高阶魔王？ 所以他的计划不是消灭高阶魔王，而是削弱对方。 怎么削弱？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效仿对方与莉莉丝之间的关系，篡改对方的权柄，让对方的权柄与其他魔王的权柄重叠，然后渔翁得利。 但在梦境中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想要干涉梦境，难度非常大，束手束脚之下，自己根本无法保证能够将梦境中的暗嫩改造成自己需要的形状。 万一对方没能如自己所愿，而是阴差阳错凝聚出全新的权柄，那他就白忙活了。 所以他改变了策略，退而求其次，选择与对方合作。 “我接受！”阿斯蒙蒂斯的声音传来，“但我要自己指定权柄！” 明知道对面这个梦魔不怀好意，但他没得选。想要靠自己重塑权柄，只有上帝那家伙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成功。恐怕成功之前，他就被自己在地狱中浩如烟海的仇人撕成碎片了。 “指定权柄？”乔木沉吟着，他明白对方肯定要找一个最好对付的高阶魔王，这也正常。 “但我有否决权。”他自然不会让对方随心所欲。 现在是他主导局势，对方没得选。 阿斯蒙蒂斯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成交！” 乔木起身来到对方面前，居高临下地伸出一只手。 阿斯蒙蒂斯依然倒在地上，屈辱地仰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强忍着怒火握住了那只手。 契约达成。 ----------------- 最了解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阿斯蒙蒂斯为自己选择的权柄完全出乎乔木的意料：暴食。 不过乔木也发现，从高阶魔王王座陨落后，对方的梦境变得更好操控了。 他这才明白，之前在梦境中束手束脚，并不是他这个梦魔太嫩了，而是梦境的主人太强了。 有了阿斯蒙蒂斯的配合，乔木很容易就接上了之前的梦。 刚刚步入青春期的暗嫩，被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完成了宫刑，但没有人同情他，哪怕是他的父亲。 刑房中发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坚信暗嫩就是被魔鬼附身了，甚至他自己就是转世的魔鬼。 在祭司与贵族们“诛杀魔鬼”的呼声中，大卫王依然坚持了自己的判决，选择将其逐出以色列国，彻底流放。 这位国王对外宣布，天使没有允许他处决暗嫩。不过从此以后，暗嫩将与以色列国王室再无瓜葛，如果他死在外面了，那就是上帝的质疑。 这个声明公布后，几乎所有试图表达对上帝忠诚、试图洗涮自身罪孽的人，或者其他王子的家仆，以及那些单纯憎恨大卫王的人们，都手持武器踏上了追杀“魔鬼”之路。 暗嫩绝望地四处躲藏，一次次想要终结自己的生命，却一次次迎来转机乃至神迹。 每当他深陷绝境时，一个声音就会指引他逃出生天；每当他饥渴难耐时，他从来不敢想象的可口食物与美酒就会凭空出现在附近。 他开始重新燃起希望，这神迹让他坚信自己不是什么魔鬼，而是天命所授予之人。 他开始虔诚地祷告，日夜不息、风雨无阻，祈求主引导他、帮助他、赐予他力量与智慧。 但什么都没有，只有神秘的声音，和可口的食物。 渐渐地，他开始倦怠了，悲惨的童年与黑暗的家庭环境铸就的扭曲人性开始重新占据上风。 然后，忍无可忍的他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偷偷潜入一个村庄，偷窥了一个农夫与妻子的房事。 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满足，反而带给身体残缺的他以无尽的空虚。 他不甘心地潜入农夫女儿的房间，试图做点什么，但那个身体健硕的年轻女人与他玛截然不同。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被那个女人打得鼻青脸肿；在被村民们抓住并绞死之前，险而又险地逃出了村子。 颓丧了一段时间后，暗嫩的目标开始转移了，他开始将人生的意义诉诸于复仇。 他幻想并说服自己，整个以色列王国都被魔鬼暗中通知了，自己则是上帝选择的救世主，必将消灭那些魔鬼，以英雄的姿态拯救以色列国。 然后……之前一直找不到他的赏金猎人们，突然间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了。 又被迫踏上逃亡之路的暗嫩，这一次彻底崩溃了。 逃了几日后，他干脆一把脱光衣服，摆着大字躺在道路上，等着那些赏金猎人来抓他、杀他。 可他又一次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 于是，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过这辈子的暗嫩，彻底躺平了。 好在可口的食物总能变着法子地出现在他周围，他干脆躲在森林中，每天睡醒吃，吃饱了睡。直到某一天，他不再满足于那种终究还是品类有限的食物。 他开始试着捕猎森林中的野生动物、采摘森林中的野果蘑菇，甚至偷袭并品尝那些落单的猎人…… 食人魔的传说开始在森林周边的村落流传，敢于进入森林深处的猎人与樵夫越来越少。 暗嫩也不再满足于又干又柴的老人腊肉，他开始幻想王宫中那些白花花的丰满身体，王后的、母亲的、妹妹的、侍女的。 不是幻想她们被自己压在身下，而是幻想她们被自己填入腹中…… 终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决定付出行动。他小心翼翼地离开森林，潜入村庄，使用猎杀动物与猎人的技巧，干净利落地割断了一个妙龄少女的喉咙，然后拖着满地的血迹，在狂躁的犬吠声中，将对方的尸体扛回了森林中。 这一次，“命运”没有阻挠他。品尝着那肥瘦相间的美味，他终于确定，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自那以后，暗嫩彻底一发不可收拾；自此刻起，他彻底堕入了最黑暗最深处的无间炼狱。 几年之后，以色列联合王国的三王子押沙龙带领他的部下，将这头恐怖的“食人魔”五花大绑地从森林中带出来，并送上了火刑架。 直到这个怪物被当众烧成焦炭，他都没能认出对方来。 暗嫩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哪怕烈火焚身，也不愿意让面前的押沙龙认出自己。 直到恍惚之间，抬起头的他，看到不远处旅店二楼的窗户后面，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呵……呵……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彻底发狂的暗嫩，朝着那扇窗户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但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表达什么。 押沙龙皱着眉头，顺着食人魔的视线看去，当他意识到这头怪物死到临头还在觊觎自己的妹妹时，感到威严被冒犯的他，毫不犹豫摘下背上的弓，一箭射穿了怪物的喉咙，彻底送对方下了地狱。 他并不知道，那是字面意义的下地狱。 小镇如镜子般破碎，这一次，乔木没有进入新的梦境，而是回到了现实中。 他的对面，站着“崭新”的阿斯蒙蒂斯。 这个魔鬼的下肢依然是两只细长的鸡脚，但他的上肢却变得无比臃肿、肥胖。 看着对方稳稳站在那里，乔木第一反应就是这两条鸡脚为啥还没折断。 阿斯蒙蒂斯的上半身，从肚子到胸口，从胳膊到下巴，全都是一层层如泳圈般的肉浪，随着他的呼吸一抖一抖的。 他全身都是一块块碳化的组织，以及高温产生的巨大脓包，其中一些破裂的脓包中，还不停涌出红黄相间、令人作呕的脓水。 一阵风吹来，裹挟着脂肪燃烧的气味与脓包的恶臭，糊了乔木一脸，让他险些干呕出来。 新晋高阶魔王没有说话，那如猪一般的肥大脑袋上，一双被脂肪挤得只剩下两条缝隙的眼睛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这就忍不住了？”乔木捏着鼻子躲开这阵风，毫不在意自己与高阶魔王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报仇之前，你最好想清楚，这个世界上，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帮你对付别西卜了。” 暴食之王别西卜，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身份：第二创世天使。 也就是说，他是仅次于路西法的、上帝创造的第二个天使。在那场叛乱中，他也是路西法的副官。 这样一个人物，听上去就很危险。不知为什么，阿斯蒙蒂斯偏偏选择了对方的权柄。 不过这就不关乔木的事了。 新晋高阶魔王脸色阴沉不定地看了乔木许久，才冷哼了一声，放弃了刚才那个不成熟的念头。 “你愿意帮我对付别西卜？” “不然呢？”乔木耸肩，“你现在能独自对抗那家伙？我不忙你，为什么刚才不直接弄死你？” “你想要什么？”阿斯蒙蒂斯现在已经彻底看不懂这个家伙了。 这家伙虽然只是个普通的魔王，或者说能天使，但在他心里，对方的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高阶魔王与上位天使。 “我想要什么？”乔木歪着头想了想，“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太小了吗？” “什么意思？”阿斯蒙蒂斯皱着眉头，没想明白对方这话的涵义。 “我觉得这个世界太小了，”乔木露出了血腥的笑容，“容不下那么多高阶魔王与炽天使！” “！！！” 疯了！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阿斯蒙蒂斯决定收回他前面那个想法：这家伙，比那些高阶魔王和炽天使还要危险！ 这种危险的家伙，等到自己获得完整的暴食权柄并取回色欲权柄后，必须予以铲除！ 阿斯蒙蒂斯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太小了……” 新晋的小半个暴食之王离开了，独自留在荒无人烟的小镇中，乔木心有所感地取出了那枚犹大的银币。 原本还是合金材质硬币的模样，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枚古老的、略带弯曲的、表面布满一层黑色氧化膜的古罗马银币。 乔木吹了声口哨，大拇指一弹，将硬币弹向空中，又随手接住。 他击败了一名高阶魔王，想来这大概是两千多年来，征服犹大银币最酷的手段了吧？ 他将犹大的银币收起来，朝碎星河示意：“变回去吧。” 虽然魔鬼姿态让他更舒服，但在项目世界中，尤其在这个项目中，还是天使形态更安全。 碎星河很快就摆好了一件件圣物，两人合作进行仪式。 但这一次，意外发生了。 “什么情况？”乔木皱起了眉头，过去几次，他很轻松就变回了天使形态，但这一次却一直没有变化。 法阵对面的碎星河也紧张起来：“我不知道，我感觉你的灵魂非常沉重，根本拉不动，好像被什么东西拖住了！” 碎星河围绕他转着圈地打量，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围绕你构建的仪式里，象征魔鬼的比重过大了，现在这些圣物已经不够用了！” 乔木顿时瞪大了眼睛：“又不够用了？这都几次了？有完没完啊？！” 他刚才还得意于自己得到了犹大的银币的认可与效忠，这才没几秒，他都没享受犹大银币带来的好处，却要为此预先支付代价？！ 他发现想要在天使与魔鬼这两个形态之间维持动态平衡实在太难了。降临这个项目才几天啊？他已经因为这个问头抓耳挠腮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还有多少分钟？”他紧张地问碎星河，“咱们得去找拉斐尔帮忙！”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怎么还敢去找拉斐尔？先不说怎么解释自己又堕落成了魔鬼，阿斯蒙蒂斯没死甚至重获权柄这事儿，一旦对方有所察觉，他就无从辩解。 说不定解释的工夫，智脑就给他拉黑了。 “别紧张，”碎星河连连安抚，“我勉强能把你拽回来，但只能维持片刻。” “片刻是多久？”乔木追问。 碎星河摇头：“得试过才知道。” 说做就做，这一次仪式中，他确实感觉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圣洁而纯净，但那感觉短暂得如同错觉。 仪式一结束，碎星河就萎靡不振地直接钻回了他的斩魄刀中，他则在脑海中发出了结束项目的申请。 收到智脑确认申请的瞬间，乔木总算大大地松了口气。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可供浪费。保险起见，他必须在15分钟内进行第二次仪式。但看着碎星河那副模样，他根本不确定下一次仪式能否成功。 他必须尽快搞到其他圣物，越多越好！ 顾不上管庄园中那些人类，乔木立刻回到了洛杉矶。 但轩尼诗神父的安全屋中早已人去楼空，他急匆匆地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张纸条上写的一个地址。 时间紧迫的乔木气得破口大骂：他又不是洛杉矶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地址在哪？！他还得出去找一副洛杉矶的地图！ 等到他找到那里时，一进门，就被突如其来的两股水流呲了一脸。 乔木还在发呆，那两个人已经放下手中的水枪，朝后面大喊：“没事儿！他不怕圣水！” “这是……什么？”乔木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打湿了一大片的上衣，又抬起头一脸懵逼地问那群鱼贯而出的人。 “必要的措施而已，毕竟那群魔鬼太能伪装了，”其中一人耸了耸肩，有反问，“你是谁介绍来的？在这里有没有熟人？我让他出来认领一下，能省不少事。” 乔木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声音传来：“我认识他！” 安吉拉·多德森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乔木身边：“真是太好了，你消失了这么久，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 一个人见状，吹了声口哨，轻浮地说：“不愧是警探女士，交际广泛~” 安吉拉冷冷瞥了对方一眼，没搭理对方，而是和乔木交流：“你看到神父留给你的纸条了？” “他们人呢？怎么只有你在这儿？” 安吉拉没有回答，而是招呼他往里走。 “等等！”刚才那个调侃她的人横出一步，挡在两人面前。 安吉拉眉毛一扬：“马丁，你要这个时候找事？” 对方却毫不畏惧地冷笑一声，指着乔木道：“他的事儿还没完呢。” 安吉拉愣了一下，随机恍然，有些歉意地对乔木道：“抱歉，你还需要接受一些检查，这不是针对你，这是这边的规矩。” “这就是针对你，小子，”那人却冷笑道，“至少我就是针对你。” 乔木没理会对方，而是直接问安吉拉：“你们有矛盾？我赶时间，没空陪你们玩这个，可以直接杀了他吗？” 周围一片安静，安吉拉也愣住了。 须臾之后，人群爆发出猛烈的哄笑，不少人还起哄地吹起了口哨：“安吉拉，这小子你是跟哪找到的，这么狂？” 对面那人也一脸轻蔑，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顶在了乔木脑门上：“驱魔人？嗯哼？” “放下枪，马丁！”安吉拉怒斥着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配枪，但紧接着，另一支枪就顶在了她的后脑上。 “别动，警探女士，我的手不稳，会走火。” “这儿怎么这么乱？”乔木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纳什·奥克斯呢？我找他有事。” 安吉拉有些无语：枪都顶脑门上了，你还有心情找人？ 马丁也有些恼了，冷笑道：“看来我们的新人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啊，谁来给他上一课？”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我来！”一个黑人壮汉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脸邪笑地打量着乔木，“还挺嫩~小子，是在这儿脱裤子，还是跟我去屋里？” 人群的哄闹声中，乔木平静地问安吉拉：“我再问一次，可以杀人吗？” 安吉拉愣住了，她意识到乔木是认真的了。 她知道这个乔木是文物大盗，但从没想过对方还双手沾着鲜血。毕竟技术贼和杀人犯，这是两个泾渭分明的行当，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马丁也彻底恼了，嘴上骂了一句，抬手就用枪柄狠狠砸向乔木的脑袋。 下一秒，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他的脑袋就直接飞了出去。 紧接着，那个黑人壮汉惨叫一声，双手捂着裤裆跪倒在地。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裤裆中溢出的鲜血。 但没人在意这个，因为马丁那仍稳稳站在那里的尸体，正从脖子的伤口处像喷泉一样喷洒着鲜血，将周围所有人都淋了一头。 人群顿时就乱了套了。 他们都是驱魔师或其他超自然生物，不是杀手，更不是变态杀人狂，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但一部分经历过战火淬炼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纷纷掏枪。 对方是人，这一点进门时就验证过了。只要是人，挨枪子就会死！ 但他们刚刚掏出枪，甚至都没来得及打开保险，就纷纷惨叫一声，慌乱地将枪支扔到地上。 摔在地上的几把枪很快就像烈日下的巧克力一般融化了，人们呆滞地看着地上融成一滩的“枪支”，又看了看自己被灼伤的手掌，久久回不过神来。 面对未知的恐惧，人群的士气很快就瓦解殆尽了。随着人们纷纷恐惧地后退，乔木身边也出现了一大片空地。 他依然没理会那群人，直接问安吉拉：“纳什·奥克斯在哪？我有急事！” “我、我不知道……”安吉拉呆滞地摇了摇头，“他和约翰出去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乔木从鼻孔中喷出一股气，转身就走。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知道他们在哪，你想知道吗？” 乔木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向两边散开的人群后面，露出的午夜老爹。 自始至终，他都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午夜老爹！”地上那个仍然捂着裆部痛苦呻吟的黑人立刻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违反了您的规矩！惩罚他！” 午夜老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埃弗里，你在教我做事？” 黑人瞬间卡壳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午夜老爹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你们挑衅他在先，他的反击非常合理。死人了？活该。就这样吧。” “可……”其中一人看不下去了，犹豫着抗议，“这不合规矩……” 午夜老爹却眉毛一扬：“我的规矩才是规矩，现在我宣布，这就是新规矩！谁有意见，自己离开！” 那人自然不敢多言，乖乖闭上了嘴巴。周围所有人都震惊了：午夜老爹竟然为了一个人直接改了这里的规矩，这可是自午夜俱乐部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 但乔木是彻底不耐烦了：“康斯坦丁他们去哪了，你到底说不说？！” 沉默的人群面面相觑，他们无法理解，这个家伙为什么敢用这种语气和午夜老爹说话。他们甚至怀疑，下一秒午夜老爹就会直接摘掉对方的脑袋，就像对方之前的所作所为一样。 但谁也没想到，午夜老爹竟然笑了：“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但我想那并不是你真的需要的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乔木立刻认出了那东西，那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圣钉！ 对方看出了他的底细？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午夜老爹往后靠在椅子靠背上，惬意地说，“要么帮我查出屏障松动的原因，要么找出失踪的炽天使。” “拉斐尔被莉莉丝抓住了，不过已经重获自由了。”乔木说着，大步走向对方。 周围的人群立刻纷纷本能地后退，规避他。 他来到桌前，伸手就去拿那枚圣钉，但触碰到的前一刻，午夜老爹却抢先一步把手按在了圣钉上。 “你什么意思？”乔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的时间真的很紧迫！ “还有呢？”对方却笑看着他，不紧不慢地问，“事情并非到此为止，对吧？我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形势比人强，他又不知道对方知道多少，只好深吸一口气，如实说道：“莉莉丝死了！ “拉斐尔抓获了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失去了色欲的权柄！ “但他又获得了一部分暴食的权柄！ “拉斐尔受了很重的伤，可能会错过这场战争！ “可以了吧？！” 他粗暴地打开对方的手，一把捞过圣钉，在手掌被圣钉腐蚀的烟雾逸散出来之前，直接从房间中消失了。 这一次，午夜老爹没有再阻止他，而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房间中的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既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如此当众冒犯午夜老爹，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 这段时间，他们都从教会相关人员那里恶补了很多知识与历史，像上位天使、高阶魔王这种存在，几乎是必修课。 他们中的一小撮人，之前甚至还见过一位炽天使与午夜老爹有限的冲突。 那根本就绝非人力所能及，甚至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极限。 可刚才那个驱魔师说什么？一名高阶魔王陨落、一名炽天使重伤、另一名高阶魔王更换了……权柄？那是什么？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连午夜老爹与炽天使有限的冲突都直接突破想象力上限的他们，根本不敢想象那场关乎生死的战斗会是什么样的。 更不敢想象那个人类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以及他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他在说谎，对吧？”之前帮马丁用枪威胁安吉拉的男子干巴巴地笑着，“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午夜老爹怎么会不知道？对吧？” 午夜老爹依然没理会他，而是罕见地陷入沉思之中。 其他人也没有回应这个显然是吓坏了的驱魔人同行。 第999章 973.慷慨的死神与苦恼的上帝 乔木终于没能赶在十五分钟内完成仪式，但幸运的是，十五分钟只是个保底时间，并不是死线，不过是没有调查员敢去试探智脑的死线，所以定在已知安全的十五分钟罢了。 所以幸运的是，当他完成仪式后，他庆幸地发现，智脑依然没有抛弃他。 但不幸的是，即使多了一件圣物，他也无法转变回天使形态。圣钉只能帮碎星河分担一些压力，让碎星河又一次拽了他一把，给他多争取了又一个十五分钟。 “感觉怎么样？”乔木看着萎靡不振的斩魄刀灵，关切地问。 “如果没有其他圣物进账，最多再有一两次。”碎星河基本估算出了自己的上限。 乔木眉头紧蹙：“还是得去找拘束带和神父。” 他现在急需其他圣物，最有可能的就是命运之矛了。 他只好又回到午夜老爹的新总部，朝对方要来康斯坦丁他们的大致方位，就赶了过去。 还好他和拘束带有约定，对方看到他发射的烟花后，第一时间给出了回应，两边迅速完成了汇合。 “我以为你跑了，”看到他全须全尾地出现，拘束带也松了口气，“之前一场苦战，我都想直接结束项目了……” 乔木没空跟他寒暄，直接问他们：“命运之矛在哪？我现在需要那东西。” 几人愣了愣。 拘束带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拉开，回头看了眼康斯坦丁等人，又压低声音问：“发生什么了？要命运之矛？你不怕加百列找上门来？！” “顾不上那么多了，”乔木摇头，又再次强调，“我现在非常需要圣物！” 这句话被轩尼诗神父听到了。 神父没有过多犹豫，直接耸了耸肩：“好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但命运之矛的位置我恰好知道……” “等等！”拘束带则打断了对方，又问乔木，“你究竟是要命运之矛，还是任何圣物都可以？” 听到这话，乔木心中一动，立刻说：“理论上任何圣物都可以，但命运之矛是最好的，因为它最强大。” “最强大……”拘束带想了想，笑了，“那还真巧了，我这里有一件比它更强大的！” 乔木一怔，立刻惊喜地问：“你拿到金约柜了？！” 基督教的圣物中，几乎所有圣物都和耶稣有关，唯独一件例外，那就是金约柜。 这件圣物是上帝亲自赐予摩西的，其中直接包含了上帝的象征，甚至有着“金约柜所在即上帝所在”的涵义。 这导致这件圣物的份量，绝非其他圣物可比。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基督教的神话中，其他圣物往往只是能治疗疾病、驱逐魔鬼，唯独这件圣物，有着摧山覆海、毁灭城市的威能。 如果真的拿到这件圣物，对乔木而言，就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拘束带第一次见到乔木朝自己露出惊喜又兴奋的表情，顿时就有些飘飘然了。 这种让大人物惊喜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当然，”他也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我还在想万一你真的已经离开项目了，牛仔那边我要怎么交代呢……” “他们在哪？”乔木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对方，“现在就带我过去！” 牛仔他们的位置很好找，找到金约柜后他们就躺平了，或者说是被这场极度危险的灭世战争吓到了，直接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不愿再继续冒险寻找其他圣物的下落。 就连看似唾手可得的命运之矛，他们也放弃追踪了。 就这，他们也有两人被迫强制结束了项目。 乔木带着拘束带找上门时，他们明显松了口气。毕竟他们之前联系拘束带交易，后者一直推诿塞责，就让他们有了不好的猜想。 现在死神登门了，说明交易是能继续的，他们的付出没打水漂。 “金约柜呢？”乔木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圣物的存在。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牛仔开口：“在别的地方，我们的报酬呢？我想先看看。” 他停顿了一下，担心死神误会，又道：“他们可以离开，只有我留下——如果你这么希望的话。” 显然他们长了个心眼，担心死神直接下手抢，就把金约柜藏到了其他地方。 “不必了，”乔木随手一挥，几只劫匪专用挎包噼啪落了一地，“按照约定，五十只高阶魔鬼的鲜血，你们可以清点一下。” 牛仔甩了甩头，身后两人新人立刻上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挎包，将里面的血袋小心翼翼倒在地上摊开。 看着每只血袋里与鲜血掺杂在一起、不断流淌的火焰，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并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贪婪与欣喜的表情。 他们不知道金约柜有什么用，但眼前这些玩意儿，在埃弗雷特是明码标价的，而且价格只高不低。 每一包血浆，都代表几份甚至十几份独特的，甚至前所未有的强化能力！ 验收完，又将血袋小心翼翼地放回挎包里，一个新人得到牛仔的示意后，将两只挎包挎在肩上，就从所有人面前消失了。 “以防万一而已，”牛仔生怕死神误会，立刻解释，又指了指他身后，“金约柜就在地下室，我保证是真货。” 说着他转身就率先朝地下室走去。 乔木则皱起了眉头，有些警惕：金约柜在地下室？他怎么感觉不到？ “不必了，”他开口叫住对方，在对方紧张的注视下，随手一挥，随着一道空间门凭空出现，地下室中的东西，噼里啪啦悉数砸了下来，将客厅砸了个一团糟。 牛仔等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说不出话来。 弥漫的灰尘中，乔木扇动着手，打量着自己弄出来的东西。 全都是货架、工具、旧家电之类的，没有什么危险品。 其中有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只巨大的保险柜，上面裹着一层层脏兮兮的布匹，布匹上则沾满了暗黑色的陈年干涸血渍。 他走上前去，用手触碰了一下，眉毛一扬：“半魔鬼的血？” 没等回答，他直接粗暴地一把扯下那一层层布匹，随后暴力地拽开了不怎么牢固的保险柜。 猝不及防地，一大堆零散的骸骨、大块沾满血渍的石头、一包包被鲜血浸泡过的泥土，甚至一卷卷疑似人皮的东西，全都从里面滚了出来。 普通人看到这一幕，恐怕早就尖叫着断片儿了，但被吓了一小跳的乔木，只是一脸嫌弃地让到一边，又拍了拍衣服。 他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感知不到圣物的存在了。显然，收藏金约柜的那位还懂得不少。 保险柜里面的东西都滚落出来后，他也看到了里面真正收容的物品。 那是一种纯金打造、一米见方的柜子，整体风格非常朴实，不过柜顶上有两只天使装饰。那两个天使面对面张开双臂与双翼，围出了一块单独的空间，象征着上帝所在之处。 随着那些“压胜”之物散落一地，被镇压的金约柜终于展现出了它应有的威力。 只是一眼，乔木的双眼就燃起了熊熊烈焰。那火焰甚至顺着他的眼球、神经，一路向他的大脑蔓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其他人一大跳，一个新人甚至直接尖叫出声，本能地四处寻找灭火器。 他立刻左手一挥，将金约柜扔进了专属地狱，右手抄起斩魄刀鞘狠狠刺入自己体内。 随着治愈的火焰燃遍全身，金约柜的力量被压制、抵消，他颅腔中那难以忍受的痛苦也迅速消退。 没多久，火焰熄灭，他也恢复了正常。 金约柜的力量果然远远凌驾于其他圣物之上！他非常满意。 “那、那是什么情况？”牛仔他们不敢多问，在这个项目中已经把自己当成死神手下的拘束带却没那么多顾虑。 “看来金约柜不太喜欢这个。”乔木不动声色地取出了犹大的银币，以作掩饰。 拘束带看着他手中那枚陌生的银币，思索片刻才猜到这东西是什么，更惊讶了：“你征服它了？它有什么用？” 乔木没解释，而是瞥了他一眼，他这才想起来牛仔他们还在对面呢，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见这边事了，死神也没事，牛仔才开口：“既然已经验过货了，咱们的交易就结束了。” 他们打算就此收手了，毕竟这个项目已经越来越危险了。就算他有野心，他带进来的新人也受不了。 乔木却又问：“怎么少了两个人？” “受伤了，提前结束项目了，”牛仔耸了耸肩，“你不会以为取那东西是没有代价的吧？” 取金约柜确实没什么代价，那两个新人跑路是因为他们遭遇了一群魔鬼袭击，但交易嘛，肯定要强调己方的辛苦与牺牲。 乔木也不是小白，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感动，但他并没有寻根究底，而是随手又拽出一只挎包，从里面取出十个血袋，在牛仔等人惊愕的注视下放在地上。 “额外给你们的。如果那两个人的伤治不好或者有后遗症，这就当是他们的抚恤金了。如果没事，你们就自己分了吧。毕竟你们也算是为我做事了。” 其他人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十只血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对面的牛仔一脸呆滞，他咳嗽两声让对方回神：“我能相信你会公平分配吧？” 牛仔一惊，立刻鸡啄米似地点头，激动地回答：“当然！我保证！” 乔木没再说什么，直接带着拘束带离开了，留下牛仔等人面面相觑。 他的同伴率先走上前去，轻轻碰了碰那些血袋，仿佛生怕它们会破掉一般。他一只只拿起来检查了一番，才回头露出干巴巴的笑容：“是真的……” “他也……太大方了吧？”一个新人磕磕绊绊地问，“中立派这么示好，是不是对咱们有什么企图？” 牛仔和另一位中阶调查员对视一眼，轻咳了一声：“那家伙不是中立派的。” “不是中立派的？”新人愕然，“你不是说那个纳什·奥克斯是中立派的吗？” “纳什是中立派没错，”牛仔停顿片刻，清了清嗓子，“那个华裔不是公司的人。” 两名新人一惊，下意识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外军？！” “什么外军？”另一名中阶调查员皱着眉头纠正，“是其他机构。” 牛仔立刻接话：“多余的别问。告诉你们这些，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两名新人又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猜测：“这事儿是违规的，对吧？想要保住这笔收益，就得……” 他抿住双唇，手在嘴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牛仔点了点头：“他们三个我也会说清楚的，都把嘴巴都牢牢闭上，明白吗？！” 两名新人立刻点头。 和其他机构的同行合作当然不违规，但和偷渡而来的新起点死神合作，就非常糟糕了。 一旦传出去，他们的处境绝不会好。立刻就会有一大群愤怒的、贪婪的家伙，循着血腥味围上来。 牛仔又回头看已经将十只血袋收好的同伴，显然，对方也已经完全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在给死神卖命了。 就凭对方这大气的十只血袋，就是给新起点卖命又如何？这又不是叛国！ 几人没再说什么，纷纷结束了项目。他们得赶快回去，和前面那三名同伴串口供，避免有人大嘴巴。 另一边，迈过空间门的拘束带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你真的挺大方的，我猜他们现在应该激动坏了。这下除非严刑逼供，否则他们肯定不会出卖你的情报了。” “你想要，我也可以给你一些。”乔木随口说完，不等对方回应，扔下一句“去找康斯坦丁”，就独自离开了。 拘束带站在那里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丢下了。 被人当累赘的感觉确实不太好受，尤其现在的他又那么上进……不过，死神真的愿意给他几个血袋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拘束带立刻摇头。之前明明下定决心不再贪婪了……但坚定决心这种事情，哪那么容易啊？ 将拘束带扔在主角附近，乔木独自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迫不及待地将所有圣物都取出来，为自己举行仪式。 当金约柜最后一个登场时，一瞬间，毫无疑问地，乔木整个人都被圣洁的烈焰所吞噬。 此时此刻，生命缚誓者的祝福已经进入冷却时间，但乔木并不在意，而是强忍着痛苦，在碎星河的帮助下迅速执行起仪式来。 有了金约柜的存在，这次的转化仪式前所未有的快。随着自己再次转变为天使形态，遭受重创的乔木，终于无力地瘫倒在草丛中，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此时此刻，他身上的烈焰依然没有熄灭，却也没再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在一点点修复他的伤势。 乔木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是完全没有做梦的深度睡眠。等他醒来时，只感觉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舒爽与惬意。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碎星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辛苦你守着我了。”乔木说着回头看去。 “不辛苦，事实上我也没守着你，是在和这位老先生聊天而已。”漂在半空中的碎星河耸了耸肩。 乔木则看向对方身旁的老人，对方有着花白却浓密的头发与胡子，一看年龄就不小，却穿着一身运动装，精神矍铄，气色也很好。 对方怀中竟然抱着一条幼年的蟒蛇，一只手摩挲着蟒蛇那点缀着金色的额头。后者则完全没有展现任何攻击性，只是抬着脑袋眯着眼睛，显得很舒服、很享受。 他立刻就警惕了起来：这种末日之中，一个老人竟然仿佛外出锻炼一般地出现在这片丛林中，这绝非正常现象。 他将这个想法分享给了碎星河，对方却笑着直接开口解释：“他是一位强大的驱魔人，这一点毫无疑问。” 说着，对方指了指仍然堆放在地上的圣物。 显然，如果是魔鬼，哪怕是高阶魔王，也很难在这些圣物旁边如此悠闲安逸。 乔木也略微放下了戒心，试探着朝老人伸出手：“乔木，一名驱魔人。” “阿多奈，”老人和善地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本来是来找我的小水星的，本来不想多管闲事，最终还是被你们吸引过来了。” 乔木不动声色地感受着对方，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就自然地松开了手。 “这是您养的蛇？它叫水星？”他看着那条幼年蟒蛇，对方全身都缠着绷带，绷带的缝隙中隐约透出一丝丝血红，也不知道是怎么伤成这样，“我以为驱魔人会在外面和魔鬼战斗，拯救这个世界。” “它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阿多奈笑着拍了拍蟒蛇的脑袋，又道，“我以为驱魔人会将如此多的圣物分享给他的战友，共同抵御魔鬼的军队。” 没想到这老人的反击还挺犀利，乔木只好耸肩：“好吧，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依然消灭了一个半的高阶魔王。这应该抵消我独占圣物的过错了吧？” “你消灭了高阶魔王？！”老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随即又露出了一副“我懂得”的暧昧笑容，直接转移话题，“功是功，过是过，为什么要抵消呢？” 见对方当他是吹牛，乔木心中顿时愤愤不平，立时就想要反驳，可支吾半天却又说不出口。 莉莉丝之“死”本就与他无关。至于阿斯蒙蒂斯，甚至正因为他的纵容与帮助，对方才能“重获新生”，又何来消灭一说？ 意识到自己这话确实有“吹牛”之嫌，乔木郁郁地闭上了嘴。 老人见状，也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你的领导，只是个享受退休生活的老人罢了。” “都末日了还享受退休？”乔木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 老人却哈哈大笑：“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会明白，哪怕是末日也没什么可怕的。它说白了不过是死亡而已，你只需要战胜对死亡的恐惧就够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轻巧？死亡之后还有地狱呢，”乔木嘀咕了一句，“按你这么说，地狱也不可怕？” 见老人认真地点头，他不服气地问：“那你不就没有害怕的东西了？彻彻底底的无所畏惧？” 面对他的质疑，老人则沉思片刻，认真回答：“非要说的话，我也有害怕的东西。” 乔木露出了“果然如此，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害怕轮回。” “轮回？”乔木听着有些新鲜，“基督教可没有轮回一说，你是佛教的驱魔人？” 他忍不住再次打量对方：一个身穿运动装、一头白发的白人佛教信徒？这元素搭配也是够乱的。 “佛教？我倒是很想和真正的佛祖交流，那一定很有趣……”老人含混地嘟哝了一句，摇着头辩解，“我可不信仰任何宗教。” “无神论者？”乔木更好奇了，“无神论却相信轮回？是某种奇怪的不可知论吗？” “轮回是切实存在的，”老人却一脸认真，“我已经经历过成千上万次了。” “哈！”乔木毫无诚意地笑了笑，报复地朝对方露出一副“我懂得”的鸡贼表情，“你说的是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 “可以这么说，”老人宽容地笑了笑，随即露出无奈的表情，“一次次看着自家员工就是不开窍，把工作做得一团糟，看着自己的女儿叛逆地误入歧途，还要忍受满腹怨气的长子和自己作对……” “尤其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最近行事越发过分了，不仅和我的竞争对手暗中合作，甚至还试图伤害她的兄弟！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极端！”说到这里，老人顿时愤愤不平。 对方重重叹了口气：“这种日子不停地重复，成千上万次地重复。时间久了，就会想真是受够了，还不如直接世界末日。” “生活总会让你崩溃但又给你希望，”乔木很理解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你可以把公司交给你的孩子或者别的职业经理人，自己换个环境，真正享受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退休生活。” “这个还是算了，”老人立刻摇头，“我为这家公司倾注了太多心血，甚至耗费了我几乎全部人生。对我而言，它就是我生命的一切意义所在。换个地方？说起来简单，那不就等于自我否定我的人生了？” 面对这种事业狂，乔木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换了个意见：“那你至少应该换个聪明点儿的新员工，顺便学会放手，至少对孩子放手，让孩子去过自己的人生。” 老人则耸了耸肩：“哈！这话我也经常对我自己说，不过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现在找到了？你的孩子需要你的帮助？” “不，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新员工。” “……”乔木有些无语地看着对方，“你真的在享受退休生活？退而不休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另外，员工可没有孩子重要。” “当然，我知道，”老人摆了摆手，“但他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我结束这该死轮回的契机。” “哈？你不会想让他娶你的叛逆女儿？”那种一听就从小被惯坏，刁蛮任性甚至残忍暴虐的女人，谁娶谁倒霉。 听到这话，老人眨了眨眼，似乎被这个想法惊到了，很快就陷入了沉思：“实话实说，我之前还真没考虑过这种可行性。听上去很大胆，但又……唔……” 眼见对方竟然真的上心了，乔木连忙劝阻：“现在不是中世纪，干涉婚姻自由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怜的打工人，我这是在救你。’他心中如此说道。 老人眨了眨眼，又耸了下肩：“好吧，你说得对，这种事情还是要顺其自然，要尊重他们的独立意志。” 说到这里，对方又嘟哝了一句：“独立意志……这东西还真是麻烦，怎么会进化出这种玩意儿来？” 乔木没想到这个老人看着挺时髦挺开明，内里竟然如此古板，便劝说：“将心比心，你年轻时就没反抗过父母？” “啊——”老人拖了个长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老人还想什么，他怀中的小蛇小心翼翼地扭了扭身子，似乎不怎么舒服。 “啊，”老人还是注意到了宠物蛇的微小动作，“我得回去给我的小水星换药了。” 说着他就灵活地站起身，朝一同起身的乔木伸出手：“很高兴和你聊天。” 说完又认真地问乔木：“等这个该死的轮回结束后，你要不要来我的公司上班？我可以给你很好的待遇。” 乔木握着对方的手连连摇头：“还是算了，我已经有一份很满意的工作了。” 而且谁要近距离接触这种充满矛盾的狗血家庭啊？ 老人见状，一脸的遗憾，却也不再强求。 松开乔木的手，做了个简单的告别后，对方就要离开。但紧接着又想起什么，回身对乔木道：“那个柜子我很喜欢，不能给你。” “柜子？”乔木一时没反应过来。 “它可是我亲手制作的第一件家具，送给了一名我非常欣赏的员工，”老人笑道，“我可不打算再把它送人了，我要带回去做个纪念。” 乔木没理解对方在说什么，以为对方是阿尔兹海默症发作，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说：“好吧，虽然这很遗憾，但那是你的东西。” “别丧气，”老人又朝他挤眉弄眼，“我会给你补偿的。” 补偿？乔木立刻摇头：“不用了……” “它本来属于我的女儿，”老人却自顾自地打断了他，“但鉴于她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很生气，我决定把它送给你。” 乔木已经被彻底搞糊涂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老人却只当他接受了，开心地说道：“就这么定了！” 说完也没给他东西，只是转身径直离去，走到树丛边缘，又回头朝他摆了摆手：“做个好梦！” 那条头顶点点金色，如同一头碎短金发的蟒蛇也从对方肩膀探出头来，朝他吐了吐信子，仿佛是在很通人性地告别。 乔木被这个告别词搞得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好也朝对方摆了摆手：“祝你健康！” 然后，他睁开了眼，灿烂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冠洒在他脸上，一时间晃得他有些不适应。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扭开脑袋，坐起身来，本能地回顾着那场奇怪的梦。 “你醒了？”一旁传来碎星河的声音。 “嗯，我睡了多……”乔木下意识的问话戛然而止，猛地转头看向对方，发现对方只是孤零零地漂在空中。 “怎么了？”察觉到他表情不太对，碎星河立刻关心地问，“仪式出问题了？！” 乔木悚然一惊，立刻向智脑发出申请，得到回应后松了口气：“没问题……只是以为你身边会有个老人……” “老人？”碎星河奇怪地看着他，“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老人？你脑子被烧坏了？” “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乔木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奇怪的梦？”碎星河却上心了，“什么梦？说出来我听听。你在这个世界里做奇怪的梦，可能不是单纯的梦了。” 乔木则将仍然摆放在地上的圣物一件件收起来，边收边讲述：“就是梦到一个很老的驱魔师……” 没说两句，他的讲述戛然而止。 “继续啊？” “金约柜呢？！” “啊？不是在……”碎星河卡壳了，一脸呆滞地看着本该放置金约柜的地方，此刻却空空如也，仿佛不曾有过任何东西。 但那片草却被什么东西压倒了，证明了金约柜确实存在过。 “什、什么情况？！”碎星河立刻急了，“它明明就在那啊！几十秒前我还看着它呢！” 他急切地四处搜寻起来，时而飘向空中，时而钻入地下。 乔木则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 “你愣什么啊？！赶紧找啊！”从地下钻出来的碎星河焦急地骂道。 “别找了，”乔木却摇了摇头，“我知道它被谁拿走了……” “谁？”碎星河立刻追问。 第1000章 974.还好只是一场噩梦 “我们不结束项目吗？”跟着乔木返回人类反抗军大本营的碎星河疑惑地问，“虽然没有金约柜，但你现在的形态也稳定下来了吧？” 乔木停住脚步，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终结这个项目。” “为什么？”漂在身边的碎星河奇怪地问，“你不是不主动终结项目了吗？”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想要这么做，非常想。” 碎星河一听这话，立刻眉头紧蹙。他太了解乔木了，知道乔木不会无缘无故冒出这种想法。 “是那个上帝搞的鬼？”他立刻猜测，“按他说的，他能察觉并免于项目重置的影响——说真的，这太神奇了……” “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再加上对埃弗雷特调查员的监听，他肯定知道一些真相。所以他想利用你终结这个项目，让这个世界摆脱重置，摆脱轮回。” 碎星河如此断言：“你被他洗脑了！” “没那么严重，最多就是催眠，”乔木笑着纠正，“而且我也不是没有理由。” 他耐心地讲述自己的想法：“咱们在这个世界留下太多痕迹了，有太多目击证人了。就算能够重置项目，埃弗雷特也能想办法复刻这种变化，继而发现其中的差异。” “到那时他们就会发现，根本没什么犹大信徒，没什么吸血鬼，”他两手一摊，“那那群抓捕魔王、狩猎高阶魔鬼的吸血鬼是哪来的，就很好猜了。” “所以终结掉这个项目，不给他们任何核验的机会，对咱们来说也是最有利的选择。” 碎星河思索片刻，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两人来到大本营门口，碎星河钻回了斩魄刀中，乔木则推门而入。 前一秒还沸反盈天的人们，在看清进来的人后，瞬间失语。沉默如风般向房间内蔓延。 乔木没理会这些歪瓜裂枣的驱魔人，径自往里面走，其他人也纷纷紧张地远离他和他的路径，让开了一条宽敞的路。 “我正想找你呢。”午夜老爹依然坐在桌子后面——仿佛永远都不会离开这张他从俱乐部搬来的桌子。 “我来的路上发现，战争还在继续，”乔木扯了把椅子坐在对方面前，“天使们没打算攻入地狱？” 按照他们的计划，拉斐尔应该说服加百列改变战略，直接入侵地狱，放过支离破碎的人间。尤其在地狱损失了1.5个高阶魔王后，天堂应该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才对。 “这是我该问你的，”午夜老爹严肃地看着他，“你告诉我你救出了拉斐尔，他人呢？此刻加百列的指挥部中可没有他的身影。” 果然……想起那个老头怀中抱着的那条浑身是伤的蟒蛇，乔木心中无语：拉斐尔的本体竟然是一条蛇？这也太搞了吧？ “他伤得不轻，已经被上帝带走了，应该是回天堂了，不会再参与这场战争了。” “上帝？”午夜老爹眉毛一扬。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都来人间了，也不干预加百列的决策。” 午夜老爹却冷哼一声：“这倒是他的作风……” 乔木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言语之间敢对上帝如此随意。就算是高阶魔王阿斯蒙蒂斯，提起上帝时的态度也是愤恨、忌惮，而不会随意到仿佛提起的是自己邻居。 “你不能直接‘说服’她吗？”乔木比了比拳头。 对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有一个人、两只拳头！如果成百上千的天使朝我扑来，我也只能落荒而逃。” “难怪你排第三……”乔木嘟哝了一句。 午夜老爹没搭理他，而是认真地问：“和你分开时，拉斐尔就伤得很重？” 乔木一怔，惊讶地看着对方：“你怀疑加百……”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午夜老爹朝他竖了个食指，示意他闭嘴。 对方歪着头耸了一下肩：“小心点，隔墙有眼。” 说完，对方也打量着他，比他还要惊讶：“你竟然也这么想？” 因为我知道加百列是个什么德性……乔木心里吐槽。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将这里当做战场，那她自然不会允许拉斐尔动摇她的决策……”那重创本就伤得不轻的拉斐尔，让对方彻底退出这场战争，也就顺理成章了。 午夜老爹深深地看了乔木一眼，他们想到一起了。但他是一番冥思苦想下才理清了头绪，对方则比他更敏锐。 “但她为什么这么做？”这是他始终想不通的点。 他不明白加百列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毕竟加百列是上帝任命的人间总督，人间打烂了，最终还得她收拾烂摊子。 “谁知道呢？”乔木耸了耸肩，状似无意地胡说八道，“也许她是看人类不爽，想要惩罚咱们。毕竟比起中世纪，咱们确实不剩下多少信仰了。” 午夜老爹身子一震，呆滞片刻后，惊愕地看了满脸无辜兼茫然的乔木一眼，陷入了沉思。 他很快回过神来，直接问乔木：“你有什么想法吗？” 乔木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连这场战争的基本情况都不清楚。” “天堂的指挥官是加百列，但参与战争的上位天使不止他一人，还有‘神之焰’乌列尔，这位担任加百列的副官。 “地狱方面的指挥官是贪婪之王玛门、背叛之王巴风特和战争之王阿撒兹勒。不过高阶魔王之间一向互不统属，他们都是各自为战。” “所以高阶魔王有三个，但还是天堂占优？”乔木若有所思。 “还有我。”午夜老爹则提醒，地狱处于劣势不止是因为高阶魔王不团结，而是因为他站在天堂那边。 “我以为你是中立的。” “前提是没人试图毁灭人间，毁掉我居住的地方，”对方冷哼，“反正等审判日降临时，我也早死了。” 乔木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又问：“那个‘神之焰’乌列尔，你了解他多少？” “他既是炽天使，亦是智天使。如果说拉斐尔代表了上帝的愉悦，那他就象征着上帝的怒火，”午夜老爹大致介绍，“在审判日的预言中，他负责复活所有义人并将他们引入天堂；然后前往地狱，在那里审判、惩罚其他灵魂。” 乔木皱起了眉头：“听上去，他对人类也不友好？” “不友好？”午夜老爹有些理解他的思路了，摇头解释，“他更忠于自己的使命。就好像无论你怎么看待牧场中的牛，你也要把他们送进屠宰场。” 听到这话，乔木反而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如果人类死得太多导致审判日延后，他会对此感到不满？” “你想通过他影响加百列？没用的，”午夜老爹摇头，“上位天使是永生的，他们并不在意时间。该发生的注定会发生，对他们而言这就足够了。” 乔木苦恼地皱眉：“那他在意什么？” 上帝已经摆明了知道加百列的所作所为却选择置之不理，他不可能放任加百列毁掉人间，这样可终结不了项目。 “非要说的话，”午夜老爹思索片刻，“他大概会在意义人数量的多寡。” “义人数量的多寡？” “毕竟审判的灵魂再多也没有意义，理论上所有人类都以义人的姿态升入天堂，才能彰显上帝的光辉。”午夜老爹冷笑。 “那你们就去自杀！”乔木脱口而出。 在对方和周围几个旁听者惊愕的目光中，他说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以上帝之名向魔鬼发起决死冲锋，为了上帝的荣光而战死，让自己的灵魂落入魔鬼之手！” 其他人目瞪口呆之余，午夜老爹却迅速反应过来：愿意以上帝之名与魔鬼死战到底的驱魔人，却因为身处战场而死后落入魔鬼之手，无法被接引升入天堂。这绝对是乌列尔无法忍受的耻辱！ “假设加百列的本意是要伤害、惩罚人类，那咱们就要用牺牲逼迫乌列尔站出来维护人类！” “听上去似乎可行……”午夜老爹眉头紧蹙，有些拿不准。 毕竟聚集在他身边的驱魔人、半魔鬼和半天使们，绝大多数都只是希望得到他的庇护，愿意舍身拯救世界的可以说凤毛麟角。 大家都自私到难以想象。从这个方面来说，也难怪加百列会对人类失望到如此极端的程度。 “我们需要讨论一下。”午夜老爹这么说，乔木直接起身暂离，让他们自己讨论。 之前暴起杀人的凶名显然还在，他走到哪，哪里的人就会如鸟兽散。他干脆也不在屋子里待着了，直接去了外面。 只待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有点饿了，就从地狱中拿出了一份熏肉火腿披萨，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但一整张十二英寸的披萨进肚，他却发现自己更饿了，又拿出了几份食物。 “这个世界的天使胃口这么大的吗？”边吃三明治边喝可乐的他忍不住含混不清地吐槽。 正吃着，身后大门打开，一个人探出头，一看向他就愣住了。 或者说是看到他手上新鲜的三明治和可乐，就忍不住吞咽起口水。 但这位显然没胆量朝他讨要食物，只好强忍着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随后直接缩了回去，眼不见心不烦。 乔木也不着急，将手上的食物全部吃光，又将空可乐瓶一脚踹飞，才转身回去。 午夜老爹给他带来了坏消息：“我们没可能凑出足以让天使动容的敢死队。” 驱魔人和超自然生物的数量本来就很少，他们大多数又身怀力量，一向独来独往、高高在上，缺乏集体荣誉感与奉献精神。 这一点乔木早有预料：“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你？”午夜老爹惊诧地看着他，但没有追问他怎么帮，而是直接问，“你要什么？” “我要你拖住加百列。” “拖住加百列？”对方惊讶地问，“为了什么？” 刚问完，就听人群中一声惨叫，乔木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男人将另一个在给婴儿喂奶的女人扑倒在地，一口咬在对方的胸脯上。在女人凄厉的尖叫与婴儿惊恐的哭嚎声中，鲜血与奶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 周围的人全都吓到了，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扑上去就要将那个满眼腥红的男人拽开，却又不敢太用力。 乔木没有去帮忙，他知道接下来只会有更多甚至无数这样的事情发生。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 他朝脸色难看之极的午夜老爹摊手：“当然是为了两个暴食之王的内战。” 显然就在刚刚，暴食之王别西卜，正式降临了！ ----------------- 乔木赶到战场时，两位暴食之王已经在交手了。 这个世界的战斗方式相当朴实无华，没有什么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当然也有，那是大人物登场时用来装逼的。真正打起来就不那样了。 别西卜又名万虫之王，他没有真实的形体，完全由一群节肢动物组成。其中他最喜欢用的动物就是苍蝇，没人知道这个喜好从何而来。 于是，乔木在战斗现场看到的景象，就是一双鸡脚上面顶着一大坨恶臭的烂肉，烂肉周围则围满了密密麻麻的苍蝇，乌泱泱一大坨跟苍蝇旋风似的。 仿佛是被烂肉吸引来的一般。 偏偏那堆烂肉顶上那坨脑袋，还张着血盆大口不停吞噬这些苍蝇。那场面恶心极了。 他没有贸然上前。虽然他知识有限，看不出这两个高阶魔王之间是如何战斗的，但身为前魔鬼、现天使，他能察觉到那股独属于魔鬼的邪恶能量。 极其暴虐，仿佛会将所有误入战场的生命与灵魂，撕成渣，再彻底湮灭掉，令对方永世不得超生。 他干脆就在一个安全的距离盘腿席地而坐，静静观赏这场极其重口味的战斗。 随着时间推移，无论阿斯蒙蒂斯如何吞噬那些苍蝇，他周围如旋风般盘旋的苍蝇数量都不见减少。 相反，他身上那些在火刑中被高温灼烧出来、破裂后总能长出新的来的水泡与脓包，在破裂后，流出的脓水中却夹杂着苍蝇卵；还有已经完成孵化的苍蝇从里面钻出来，然后振翅飞起，加入苍蝇旋风中。 看上去，阿斯蒙蒂斯正处于下风。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只拥有一小部分暴食权柄，说他是伪·高阶魔王也没什么问题。 乔木就这么看着，看着阿斯蒙蒂斯渐渐地全身上下爬满了苍蝇，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糊住了。 终于，阿斯蒙蒂斯受不了了，一道半透明的脑袋穿过苍蝇，拖拽着同样半透明的残影一路飞到乔木面前。 那遍布肥肉与脓包的脸上，被挤成两条缝的小眼睛散发着恼怒的光芒：“你究竟要看到什么时候？！” “别急，我又没说不帮忙，毕竟咱们立下契约了，我可不敢对一位高阶魔王毁约，”乔木笑着摊手，“我只是在等。” “等？等什么？！” “等你认清现实，”乔木的笑容渐渐消失，“认清加百列那个婊子不值得信任，只有我才是你最坚定盟友的现实。” “等你认清了那个现实，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我，与我并肩作战，我才会出手。” 听到这话，阿斯蒙蒂斯的表情一阵扭曲。 他确实觉得这个家伙不靠谱，还很危险。于是他私下偷偷找了加百列，希望与对方联手。 毕竟他觉得比起自己，对方应该更痛恨别西卜那个天堂的叛徒。 而且现在的加百列是天堂二把手，这个排位本来是别西卜的。他相信这也让这两个家伙之间会有更多矛盾。 但正如眼前这个小小的能天使所言，那家伙就是个婊子！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根本不打算插手，任由他们在这里打生打死。 那家伙用最简单的方式出卖、戏耍、羞辱了自己！ “想好了吗？”乔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你就不一定了。” 阿斯蒙蒂斯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缩了回去。 但乔木并不气馁，反而笑得很开心。他感觉到了，在阿斯蒙蒂斯体内，出现了一个他非常非常熟悉的东西。 梦，白日梦。 正如他要求的那般，对方彻底向他放开了自己。 乔木也不再冷眼旁观，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向战场走去。 和别西卜缠斗过程中还要分神关注这边的阿斯蒙蒂斯，见状吓了一跳，立刻大吼：“别这么过来！” 但对方还是晚了一步。 声音都没来得及传过去，乔木已经一只脚踩进了别西卜的领域。 下一秒，无数虫子从乔木脚下破土而出，瞬间将他完完全全地覆盖。 短短几秒，虫子们四散而去，纷纷钻回土里，只留下一副骸骨，直接散落一地。 看到这一幕，阿斯蒙蒂斯脸上的肥肉狠狠抽搐起来：这个蠢货！这个傲慢自大自以为是的废物！ 如果不是力有未逮，他真希望能直接朝着对方的尸骸吐口水、撒尿，以发泄自己此刻的怒火！ “与一个可怜的能天使结盟？”残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苍蝇群中传出，“阿斯蒙蒂斯，你比我以为得更下作，更可悲……” 阿斯蒙蒂斯咬着牙苦苦支撑，根本没工夫开口反驳。 他确实后悔了，后悔自己怎么会被那样一个废物唬住，以至于被对方坑到了如今这般境地？！ 早知如此，他取得部分暴食权柄后，就应该毫不犹豫地躲起来才对！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想法，别西卜的声音冷笑道：“从你决定留在人间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没机会了。乖乖受死吧，成为第一个死在上帝预言之外的高阶魔王，这大概也是一种荣耀了……” “这种荣耀你不想要吗？”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两个高阶魔王猛地看去，就发现那副散落一地的尸骨前，那个早该死得透透了的能天使，竟然就那么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连衣服都没有弄破！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别西卜惊愕的声音响起。 这也是阿斯蒙蒂斯想问的，但他太狼狈了，问不出口。 “你在说什么呀？我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呀。”乔木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不过我倒是梦到自己被一群苍蝇吃掉了……”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还好只是一场噩梦，吓死我了……” 第1001章 975.和魔鬼讲什么契约精神？ 听到这明显是挑衅的话，苍蝇们感到一阵愤怒。 下一秒，乔木脚下泥土涌动，数不尽的蝎子、蜈蚣、蜘蛛、蚯蚓从地下喷涌而出，三两下就爬遍他的全身。 乔木在虫子们喷出来的第一时间就闭上了双眼。 一阵眩晕感之下，他突然变成了如同梦境般的第三视角，看着自己被虫子蚕食、吞噬，恍惚之间只感觉头皮发麻、全身痒痛难忍。 但他知道这只是错觉，自己此刻正在做梦，又怎么会真的有感觉？ 再看那边一大群苍蝇围着一个似乎已经死亡很久、开始腐烂的胖子，他又感觉自己的胃有些痉挛。 “怎么会做这么恶心的梦？我也没去过戈壁旅游啊……”乔木心里直犯嘀咕，回头再一看，好家伙，就这么片刻的工夫，自己已经被虫子吃干抹净了，只剩下一地的骸骨，颅骨上空旷的眼洞中还爬出一只蜈蚣。 他的脸颊狠狠抽搐了几下，只感觉嘴里直发酸。 不过这也证明了这确实只是一场独特的噩梦，否则怎么可能自己都被吃光了，还能继续看、继续想？ “这什么破梦？就不能梦点儿好的？比如……比如……”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份与工作了。 这让他更无语了：这梦就不给人一点儿痛快。 算了，不做了，还是醒来吧。 念头这么一动，他还没来得及醒过来，就察觉到了什么。 他回头看去，那个明明已经开始腐烂、都招苍蝇了的超级夸张死胖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呼唤他。 那东西无形无状，但他感觉很熟悉，就像……每个人卧室独有的气味一样。 “哕……”乔木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干呕了一下，也不再去想那感觉是怎么回事。 反正哪怕在梦中，他也不会靠近那具尸体一步。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乔木就重新站在了戈壁被节肢动物们翻动过的松软土地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具属于自己的骸骨，有些无奈：他还是无法很好地驾驭这个梦境能力，每次自主进入梦境后，都会忘记现实中的一切，以为自己真的在做梦。 但乔木很郁闷，那边两个高阶魔王看着再次复活的乔木，也不好受。 他们的进食与普通人的进食不同，那是暴食，是对权柄的应用，是将其血肉、灵魂乃至存在都吞噬殆尽的能力。 被暴食吞噬的目标，理论上就连其存在都会从这个世界抹去，与其他人的命运交织都会被新的命运改写、填充。 之后他就只存在于暴食之王的记忆中，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被暴食之王彻底遗忘的那一瞬间，“消化”也随之完成，他就彻彻底底消失了。 到那时，就是上帝都会将其彻底遗忘。 这个权柄是别西卜在反叛之战中连续吞噬了数位上位天使后获得的，其危险性可想而知。 这个能力是否会无效？当然会。 就阿斯蒙蒂斯所知，别西卜曾经使用暴食权柄吞噬过“小耶和华”梅塔特隆。 但梅塔特隆掌握的权柄是规则本身，而且那家伙过于酷爱学习，身上拥有数之不尽的基石，比他曾拥有过的五项基石多得多得多。 那位最年轻的炽天使，反而是最难对付的。没人知道他是如何逃脱别西卜的吞噬的，恐怕连别西卜自己都不知道。 此外，在堕天使军团躲入地狱后，为了争夺撒旦之名，别西卜与路西法之间曾爆发过一场战争。 那场战争爆发得很仓促，结束得很突然。 在别西卜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吞噬傲慢之王、地狱之主路西法后，他就毫不犹豫地投降了。 这是截至目前，唯二让暴食权柄失效的人。 所以，当这个卑贱的下位天使两次以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从暴食中逃脱后，两位高阶魔王感觉自己的骄傲与自信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有那么一瞬间，阿斯蒙蒂斯甚至都想放下与别西卜不可调和的矛盾，先一起把这个能天使彻彻底底吞掉，以维护他们身为暴食之王的尊严。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情绪扰动而已，他还没蠢到那个份儿上。 于是，趁着别西卜惊愕的空档，率先回过身的阿斯蒙蒂斯，毫不犹豫地张开血盆大口，将那群乌泱泱的苍蝇一口吞下了一小半。 猝不及防之下，别西卜被这一口伤得不轻。之前好不容易奠定的优势，竟然被拽回去了不少。 愤怒的别西卜不再理会那个神秘的能天使，数之不尽的虫子从地下翻涌而出、从云中俯冲而下。 虫子在吃胖子，胖子在吃虫子。胖子吃的虫子越多，身上的肉长得越快；虫子啃的胖子越深，从对方伤口处孵化的虫子也越多。 见别西卜被阿斯蒙蒂斯牵制住了，乔木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但就在他冲到苍蝇群外围时，一片苍蝇猛地调转方向，扑了他满脸、满身。 乔木眼睛一闭、一睁，又进入到梦境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再待在原地发愣，而是感受着近在咫尺的黑压压的苍蝇群中传出的奇特熟悉感。 他有种强烈的冲动，要进去！这很重要！ 半梦半醒的恍惚之间，他没有太多怀疑、抵抗，也没有多想，顺着这种冲动，一头扎进了苍蝇群中。 但那些苍蝇却仿佛只是幻象一般，一只也没有触碰到他。 眼前一黑，再一亮，看着周围的熔岩、天空的昏沉、狂暴的旋风，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哀嚎与狞笑，乔木也不禁松了口气：没有炽天使的帮忙，想钻进高阶魔王的梦境实在太难了。 地狱从来都不是适合天使或任何生命生存的地方，上帝创造这里时就从没想过让这里的任何生命有机会享受。 身为天使的乔木也不例外。 哪怕只是梦境，身处高阶魔王那无比趋近于真实的梦境中，他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备受煎熬。 他抓紧时间飘到空中，四处游荡，很快就在规模最大的四股旋风之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王座。 那王座之上的，赫然是比现实中还要夸张无数倍的腐烂肉山·阿斯蒙蒂斯。 显然，这个白日梦中的对方，已经取得了完整的暴食权柄。 乔木正要放出星空，显露出真身，就发现对方那几乎已经完全找不到的小眼睛，一直在四处打量，好像在寻找什么。 一瞬间，乔木停手了。 这里是白日梦，白日梦和睡眠梦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前者的本质是幻想，是主动的，是可以人为操控的。 白日梦的主人是清醒的，很清楚自己的梦里有什么。 他第一次潜入对方的白日梦，是打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这次不同，对方这个白日梦本来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对方肯定知道他此刻就在梦里，只是找不到他而已。 虽然他是梦魔，还是司梦天使，但如果他狂妄到认为自己可以在高阶魔王的梦境中为所欲为，那恐怕就大错特错了。 他从没真心想过要帮助阿斯蒙蒂斯，那反过来，这个魔鬼就真心想要与他合作了吗？ 算上梦境中的时间，他也做过相当一段时间的魔鬼了。 平心而论，如果双方交换立场，他更愿意想办法先阴掉那个最容易对付的盟友，夺走对方的一切来增强自己，再去和真正的劲敌一战。 这位高阶魔王，就不会有这种想法吗？ 想到此，乔木没有再试着与对方联系，而是开始缓步后撤，小心翼翼不让那四股大得不像话的旋风触碰到，一直远远退到了旋风包围出的区域之外，才停下脚步，重新陷入沉思。 他本打算在这里和阿斯蒙蒂斯交流，获取情报。毕竟这位吞了那么多别西卜，肯定已经获得大量关于别西卜的情报了。有了那些情报的帮助，他就能更加顺利地操控别西卜的梦境，并尝试改造对方。 现在，在无法完全信任——或者说完全无法信任这个盟友的情况下，这套最佳方案似乎是走进死胡同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 乔木思索了很久，终于退出了这个梦境。 回到现实的瞬间，他故意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然后赶忙重新与两个暴食之王拉开距离。 幸运的是，吞了他三次都没成功，别西卜似乎已经不想搭理他了。 他则隔着苍蝇群的缝隙，对里面的阿斯蒙蒂斯怒目相对：“别抵抗我！我进不去！” 还没来得及质疑，反被对方倒打一耙的阿斯蒙蒂斯瞬间懵逼了。 他本来怀疑对方又反悔了，或者以为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被对方怀疑上了，但对方似乎是在说因为自己的缘故，对方无法进入自己的梦境？ 一时之间，他也无法确认对方所言的真假。 毕竟他只是偷偷藏起来过一部分被莉莉丝舍弃、遗忘的权柄，一点微不足道的边角料。 因为担心被莉莉丝和加百列这两个分享梦境权柄的家伙同时注意到，他甚至都不敢去研究那点权柄该如何运用，只好将之藏在自己梦境最深处。 唯一一次使用，就莫名其妙失败了——那群该死的吸血鬼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破坏了他最重要的自救仪式！那个该死的的犹大！ 之后他一定要把那群吸血鬼全部吞噬干净，再找到那个没人知道在哪的犹大，一点点将对方吃干抹净！ 现在好了，他本就不多的梦境知识也随着权柄的崩散而消失殆尽了，此刻的他甚至都无法判断那个能天使所言真假。 但他不能再犹豫了，别西卜和那个乔木，他总得先解决一个再解决另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最终很可能会鸡飞蛋打！ 自忖拿得起放得下的阿斯蒙蒂斯，暂时放下了在白日梦中捕获对方，将对方的一切悉数夺走的念头，等待对方成功进入他的梦境。 乔木再次冲了上去，这一次，不等别西卜的苍蝇来啃他，他就抢先进入了梦境。 但不是阿斯蒙蒂斯的白日梦，而是他自己的白日梦。 梦境之中，两个乔木大眼瞪小眼等了好一会儿，另一个才撅着下嘴唇吹出一股气撩动刘海：“这感觉还真怪……” “你怎么会做这种白日梦？恶不恶心？”乔木看着对面坐在床上的乔木，忍不住直皱眉头。 对方光着膀子，旁边穿着性感的观月则在不停挑逗。 “嘿！咱俩是一个，这也是你的梦。”光膀子乔木刚指着他说完，旁边的观月就变成了黑龙公主奥妮克希亚，而且穿着更加暴露了。 “别看我！”光膀子乔木立刻抬手喊冤，“白日梦本来就不好控制，我还得分心和自己交流……” 话音未落，奥妮克希亚又变成了蕾贝卡，然后是安娜，紧接着又是“线粒体”夏萝·拉克丝，随后又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人，乔木看了好几眼才想起来，竟然是倪爱军的姐姐李盈。 这让他彻底无语了。 而光膀子的乔木也有些慌乱，他是支撑白日梦的核心，他一慌乱，这个梦就彻底乱套了。 女人的容貌开始快速切换，切到最后干脆成了个缝合怪。两个乔木都被吓了一跳，瞬间梦的场景一变，床没了，他们则落入了无数怪物的包围圈。 “冷静一点！”乔木眼见着自己的思维越来越失控，大声呵斥，“你好好控制一下！” 这一声呵斥，让自己成功地冷静下来。 周围的怪物迅速消退，之前的女人也没有回来，他们重新回到了胖子和苍蝇的战斗现场，但不是现实中那个，而是梦境中虚构出来的。 乔木也不敢再拖了，赶忙向那群乱舞的苍蝇走去。 “这样可行吗？”他的身后，光膀子的乔木不敢分心给自己穿衣服，生怕再出变故。 但两人其实是一个，这问题纯属废话。 “炽天使与高阶魔王的本质，都是世界规则的具现，所以可以不相信他们的人品，可以不相信他们的实力，但有一点可以相信。” 乔木自言自语地制造了一个梦境，推向那堆苍蝇：“要相信他们存在的绝对性！” 他们是世界规则的具现，只要身处这个世界，他们就无处不在。 那他们在这个世界中做梦，自然也遵循这个规则。 下一秒，那群明明只是乔木根据现实所见幻想出来的苍蝇群，在得到他的托梦后，慢慢停止了盘旋与吞噬——在梦中。 同时被数万只苍蝇盯着看的感觉非常非常糟糕。 尤其每个高阶魔王都在本能地觊觎更多的权柄、收集更多的基石。乔木也不知道别西卜的基石与权柄中，是否会有一些与梦境有关。 如果有，他又将自己在梦境中暴露给对方…… 这比在现实中暴露要糟糕无数倍，甚至是致命的。因为他无法在梦境中做梦！ 但幸运的是，那些苍蝇只是瞥了他一会儿，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纷纷消失了。 “赌对了！”刚才那一瞬间紧张到极点的乔木，大大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果然，别西卜瞧不上他，这位暴食之王只想取回自己流失的那部分权柄。至少在达成这个目标之前，对方没心思搭理他。 “成了？”身后另一个乔木又问了句废话，随后自问自答，“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日梦瞬间瓦解，意识刚一回到现实，乔木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自己身上掠过，向更远处传播。 借助存在于世界每个角落的节肢动物，瞬间传遍了人间的边边角角。 很快，地狱中就传来了他最关心的消息：人间彻底乱套了。 他们观察到的所有人，都开始疯了似地翻找出珍藏的食物大快朵颐，丝毫不考虑没了食物接下来要怎么活下去。 这些人吃完食物后依然没够，反而开始疯狂地喝水，还有的人在吃纸、吃衣服、吃皮鞋、吃……人。 包括正在战场上前仆后继送死的吸血鬼们也崩溃了，开始抓起地上的尸体、身边的同伴，撕咬、咀嚼。 简他们在被暴食欲望吞噬的瞬间，就被路西法之翼悉数拽回了地狱中，侥幸逃过了一劫。 摆脱了那种可怕的状态后，他们就立刻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还在外面的乔木。 听到这个消息，乔木忍不住松了口气：别西卜这是动真格的了，对方接受了他的方案！ 他提出的方案很简单：他只要那双鸡脚，其他的都归对方。 就在此时，阿斯蒙蒂斯也发出了暴怒的咆哮声。 他不傻，别西卜这突如其来的拼命，让他瞬间就明白了场上的局势：自己被那个卑鄙小人背叛了！对方根本没有进入他的梦境，而是跑去和别西卜联合了！ 暴怒的阿斯蒙蒂斯向乔木投去了无比憎恨的目光，恰好看见对方站在那里，如同被无形烈焰焚身一般，全身开始溃烂、碳化，最终彻底化作灰烬。 这就是撕毁与高阶魔王契约的下场！ 但他并未感到喜悦。 果不其然，数秒后，一个崭新的、毫发无损的乔木，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对这一点他早有预料，毕竟连权柄都无法消灭的对方，又怎么会被灵魂契约的惩罚伤到？ 幸运的是，他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与别西卜分享着暴食权柄，这就意味着，对方发动暴食权柄，从人间汲取的一切力量，他都会自动获得一部分！ 双方的实力差距并没有拉开太大，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对暴食了解的加深、运用的熟练，他们之间的差距还在缩小。 而且，他也有底牌！ 确认了乔木已经彻底背叛，阿斯蒙蒂斯也不再隐藏，直接动用了自己好不容易重铸出来的那微不足道的权柄。 高阶魔王之间的战斗，哪怕只是一点点帮助，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战场外围，感受着体内的躁动，冷眼旁观的乔木一时有些惊讶，又有些后怕。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场合的白日梦中梦到女人了： 阿斯蒙蒂斯，竟然还偷藏了一点色欲权柄！ 果然，面对这些高阶魔王，是真的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两位高阶魔王的战斗愈发白热化，乔木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仿佛这场战斗与他毫无瓜葛。 哪怕别西卜与阿斯蒙蒂斯的力量都开始下滑，显然能量消耗过大时，乔木依然毫无反应。 直接那群苍蝇中发出一声“你还在等什么”的质问。 这质问如同一个信号，既表达了别西卜的不满，也意味着别西卜相信阿斯蒙蒂斯没有底牌了，更意味着乔木要动手了。 阿斯蒙蒂斯立刻紧张地看向这个将高阶魔王与炽天使玩弄在股掌之中，还不到一天时间就能获得全新神秘力量的下位天使。 果不其然，乔木动了。 他直接冲向被苍蝇群包围的阿斯蒙蒂斯，冲到一半脚下的泥土便化作一张血盆大口，将他吞入其中。 泥土使劲一挤，鲜血与碎肉从缝隙中迸射而出。 但只是几秒，一个全新的乔木就凭空出现，又毫不停留地冲了过去。 这一次，强烈的欲望顺金充斥了他，侵蚀着他的思维，试图让他忘记一切，只想要立刻找个异性发泄欲望。 但紧接着，一顶荆棘冠冕落在头顶，上面的一根荆棘刺刺破了他的额头，鲜血顺着鼻梁流淌而下。 乔木眼神一凝，眼中的欲火迅速消退。又冲了几步，那群苍蝇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将他送到了阿斯蒙蒂斯的面前。 在阿斯蒙蒂斯惊恐的注视下，乔木左手凭空出现了一片残破的木片，右手凭空出现了一根黄金包裹的钉子。 两位高阶魔王瞬间认出了它们：与荆棘冠冕一样同为生物的圣十字架碎片，与圣钉！ 它们都是耶稣被处决时的道具。 看到这一幕，阿斯蒙蒂斯忍不住松了口气，险些笑了出来：就这？ 如果区区圣物就能伤到他们这些高阶魔王，那他们早就不敢觊觎人间了！ 如果对方能拿出金约柜，他倒要稍微忌惮一下…… 没等他笑出声，乔木已经扑倒在他脚边——是的，这个小天使没有攻击他，而是直接扑倒在地上了。 在阿斯蒙蒂斯疑惑的目光中，乔木左手一把将圣十字架碎片按在阿斯蒙蒂斯一只鸡脚的后面，右手则将圣钉从正面狠狠刺了进去，将他的鸡脚脚踝与后面的圣十字架碎片钉在了一起。 一瞬间，阿斯蒙蒂斯惊呆了：他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了！ 但他反应过来得太晚、太迟了！强烈的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顷刻间侵蚀了他的五脏六腑与灵魂。 这双鸡脚来自耶稣的首位门徒圣彼得，而对方正是因为抛弃信徒独自逃亡的强烈愧疚，被倒钉在十字架上而死的！ 这个仪式…… 下一秒，阿斯蒙蒂斯那双脏污的鸡脚直接被圣洁的火焰覆盖。 随着火焰散去，他彻底失去了对那双鸡脚的控制。相反的是，那双鸡脚反而自己动了起来！ 一个人，一个瘦骨嶙峋、白发白胡子、满脸憔悴却又一脸坚毅的老人，从那双鸡脚中逐渐长了出来，与他肥硕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 而他与对方紧贴的身体，也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不停冒泡、冒烟。 那个老人回头朝乔木慈祥地微微颔首，没有理会已经远远躲开的别西卜，回过头，冷冷地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阿斯蒙蒂斯。 十二门徒之首的圣彼得，复活了！ 第1002章 976.又一位的陨落 耶稣死后，彼得秉承他的遗志继续传教。但罗马皇室也在加大对他们的迫害。 在罗马皇帝尼禄的迫害下，彼得不得不丢下他的信徒独自逃亡。 他逃到路上时，迎面遇到了一个人，那正是已经死而复生的耶稣。 彼得激动地叫住对方，问对方要前往何处。耶稣却告诉他，因为他抛下了其他信徒，自己现在要去保护那些信徒，并再一次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听到这话的彼得立刻悔恨痛哭，他不再逃避，返回罗马，与自己的信徒站在一起。 于是，他被罗马士兵抓捕，并被判处与耶稣相同的刑罚。 受刑当天，他认为做了懦夫的自己不配与耶稣相同的死法，就要求被倒着行刑。 行刑官同意了这个请求，最终将他倒着钉死在十字架上。 当乔木用钉死耶稣的圣钉与十字架碎片，正着钉入那只象征圣彼得的鸡脚时，这一仪式所蕴含的僭越意味，以及两件圣物对这件已经被高阶魔王污染的圣遗物的净化，终于短暂地唤醒了已经安息的圣彼得。 圣彼得求仁得仁，安息得很彻底，两千年来从未复活过，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位阶。 但有甫一坠入地狱就痛快地升格为高阶魔王的犹大做参考，没有任何人敢小觑这位十二门徒之首。 毕竟三位一体之下，十二门徒，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看作上帝的门徒。这种象征天然就会为他们带来极高的位格，哪怕他们被上帝所厌弃。 这也是犹大轻易成为高阶魔王的根本原因。 所以，当圣彼得复活后——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上帝的神迹，这只是短暂的复活，但两名高阶魔王全都保持了最高程度的警惕。 毕竟此刻的他们都是不完整的，谁也说不准圣彼得会不会干掉一个后，随手把另一个也带走。 圣徒带来的深入灵魂的灼伤，令经历过世间最极致痛苦的阿斯蒙蒂斯都有些难以承受。但这种痛苦也让他从惊恐中摆脱出来。 圣彼得依然紧贴着他，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他的思想，乃至灵魂。 他也由此确定，对方首先盯上他了。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玷污了那双鸡脚近两千年。 不过从最初的恐惧中摆脱出来后，他也意识到，自己并不真的害怕眼前这个圣徒。 毕竟他研究了这双鸡脚两千年，对【警醒】这一权柄的认识，他自忖不亚于任何人，至少不亚于面前这个甚至都不曾拥有过权柄就死掉的人类。 没错，这双拥有警醒权柄的鸡脚属于圣彼得，但对方却并不曾拥有权柄，更不曾拥有过这双鸡脚。 他们之间的联系源自一段故事：耶稣被捕当晚曾预言彼得在三声鸡鸣前会背叛他，这荒唐的说话遭到了彼得的反驳。 但当罗马士兵冲进他们的住所，在长矛的恐吓下，吓破了胆的彼得真的否认自己与耶稣之间有任何关系。 直到外面传来的三声鸡鸣唤醒了他，醒悟后的他失声痛哭，忏悔并警醒自己永远不要再背弃信仰与忠诚。 彼得死后被封圣，基督教根据这个故事，将鸡视为警醒之物，并在很多教堂顶部摆放公鸡的模型，以警醒信徒永远不要背弃信仰与忠诚。 没人知道阿斯蒙蒂斯这双鸡脚是从哪里搞来的，很多人怀疑他盗窃了圣彼得的棺木，但没有有胆量开棺验证，那过于冒犯了。 也许这双鸡脚只是他通过某种象征仪式自己制造的也说不定。 但身为魔鬼却贪婪到觊觎天堂权柄的他，如今终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阿斯蒙蒂斯开始大口大口地从圣彼得身上撕咬下一块块血肉，并将其中的警醒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一旁的别西卜感觉越来越糟糕，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种直觉告诉他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他必须立刻离开。 但他是高阶魔王，不是什么菜鸟，他分得清真直觉与假直觉。甚至这种小手段对他而言堪称可笑。 但这种直觉与理性之间的拉扯，让他非常难受。哪怕他是高阶魔王，也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 那边的乔木就没有这种情况了。 除了最开始猛地冒出一种极其恐怖的危机感，让他险些直接结束项目跑路，之后他就被圣彼得庇护，再也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了。 圣彼得的表现实在过于异常，以至于阿斯蒙蒂斯嘴上一刻不停，心中的不祥预感却已经拉到了极限。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但凡他丢下那双鸡脚转身就跑，无论圣彼得还是别西卜，包括那个卑贱的能天使，都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面对他这种虚弱的高阶魔王，任谁都不会放过的。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只要他能彻底吞噬圣彼得，彻底掌控对方的警醒权柄，事情就会出现转机…… 这么想着，阿斯蒙蒂斯的嘴越张越大，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下嘴的速度、撕咬的力度，却越来越小。 仿佛，他在犹豫…… 阿斯蒙蒂斯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下。他伸手抹了一把嘴，湿漉漉的。他又抹了一把眼睛，同样湿漉漉的，那是他自己的眼泪…… 他哭了？ 阿斯蒙蒂斯心中惊愕不已，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波动下，他的眼泪越来越汹涌，整个人开始忍不住地抽噎、啜泣，哭着哭着就越来越凶、越来越抑制不住，随后就开始嚎咷痛哭。 他一边哭，一边将肥硕的手塞进自己嘴里扣着嗓子。 但他依旧不满意。 他不停地哭着，哭得连肠子肚子流了一地都顾不上，哭得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圣彼得身上，随后不顾那痛苦的灼伤，一把抱住对方，惨嚎起来。 这一幕看得别西卜目瞪口呆，他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忏悔！除了警醒，圣彼得竟然还拥有忏悔的权柄。这个死而复生的圣徒竟然拥有双权柄！ 意识到这一点，别西卜的苍蝇群立刻就想跑，可还没来得及动起来，那边察觉到什么的圣彼得，突然回头看向他。 而对方怀中的阿斯蒙蒂斯也停止了嚎啕，抽噎着支起身子，眯着小眼睛，向他投来危险的目光。 别西卜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这不再是对方权柄作祟，而是他真正的本能直觉。 但下一秒，这直接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种直觉：不要跑，会死！ 他这一次是权柄作祟，而且他知道这是假的。他是高阶魔王，他只会死在审判日。 可理智明明还在，他却偏偏挪不动哪怕一厘米。完整的警醒权柄所带来的畏惧，战胜了他的理智！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完整的警醒权柄？忏悔怎么会让阿斯蒙蒂斯为圣彼得所用？他们怎么会突然联手？ 完全想不通这一点的别西卜就在那里，仅存的理智不停发出绝望的怒吼，试图让自己动起来，但这只是徒劳。 就在此时，阿斯蒙蒂斯的身体突然一矮，竟然直接从那双细长的鸡脚上脱离，仅存的上半身直接摔在地上。 在别西卜与乔木的注视下，他啜泣着，双手扒着地面，拖着肥硕的身躯，艰难地向别西卜爬去。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愿意彻底放弃、归还警醒权柄的别西卜，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爬到自己面前，双臂支起身子，张开血盆大口，吞掉了一大群苍蝇。 他就这么看着对方不断吞噬自己，却从对方脸上感受不到丝毫的得意与畅快，反而看到了某种极其陌生的情绪。 电光火石之间，别西卜猛地醒悟了：是忠诚！ 公鸡的鸣叫警醒了彼得，他在深深地忏悔后，发誓永远忠诚于自己的信仰。 在为圣彼得带来权柄的故事中，除了警醒与忏悔，还有忠诚！ 强烈的恐惧顷刻间吞噬了这位高阶魔王：圣彼得竟然拥有三项权柄！ 这甚至已经超出炽天使，乃至于曾经的“晨光之星”路西法了！ 为什么？恐惧之后，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挫败。 他曾是光辉的第二创世天使，曾兢兢业业侍奉上帝无数岁月，即便如此，上帝都不曾赐予他两项权柄。 待他堕落后，被上帝剥夺所有权柄后，他又以生命为赌注，吞噬了数位曾经的同胞、上位天使，才凝聚出了暴食权柄。 可这个卑微的人类，这个下作的渔夫，只因为曾经追随过耶稣，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三项权柄？ 这家伙甚至都不曾为此付出过任何努力，只是跟在耶稣身边四处乱跑，然后乖乖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而已！ 这一刻，别西卜仿佛拥有了他不曾拥有过的其他权柄：愤怒、嫉妒、疯狂、恐惧、敬畏…… 他快被这些情绪逼疯了。 圣彼得却毫无反应，只是转过身来，冷冷地注视着两位高阶魔王之间的吞噬。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心中没有任何波澜。他很清楚自己这次短暂复活的职责所在，他心无旁骛，带着坚定的信仰，只想完成主托付的使命。 直到某一刻，他若有所觉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灰败、干涸。 那边的阿斯蒙蒂斯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更加疯狂地吞噬起被自身情绪束缚住的别西卜。 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别西卜，看着圣彼得的变化，心中则难以抑制地涌现狂喜的情绪。 圣彼得要死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他就能重获自由。 看到了胜利曙光的别西卜，已经重新在心中权衡起接下来自己与阿斯蒙蒂斯的实力对比。 他甚至还朝那边的乔木投出得意中夹杂着愤恨的眼神，并且已经开始幻想要如何惩罚、折磨那个像魔鬼一样言而无信的卑鄙叛徒了。 乔木察觉到了别西卜的目光，却并没有理会对方，只是平静地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切。 此刻的情景，已经比他预计得好得多了。他本来只期待圣彼得的实力不比高阶魔王差太多就行，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给力，竟然凭一己之力把两位高阶魔王都控制住了。 很快，圣彼得就瘦得皮包骨头了，整个人如同一具从金字塔挖掘出来的木乃伊一般，摇摇欲坠。 阿斯蒙蒂斯也停止了吞噬，而是张着血盆大头仰头朝天，随后双手死死掰住上下颚，深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在别西卜与乔木不解的目光中，他猛地一个喷嚏，将什么东西喷了出来，然后直接无力地瘫倒在地。 那半透明的东西被喷到空中，停了下来，并逐渐舒展开，让所有人都看清了它的模样：一个半透明的阿斯蒙蒂斯…… 那竟然是阿斯蒙蒂斯的灵魂！他的身体竟然把自己的灵魂给喷出去了！ 空中的阿斯蒙蒂斯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更没理解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那边，身体开始风化的圣彼得，干涩地朝乔木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说“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他知道自己没可能消灭一位高阶魔王，他知道自己的使命是帮助面前这位天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坚信主自有深意。 很快，圣彼得的身体就彻底消散了，连同那双鸡脚，和钉在鸡脚上为他带来生命力而彻底耗尽的圣钉与省十字架碎片，一同化为漫天尘埃。 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再次回归了宁静与安息。 空中的阿斯蒙蒂斯从忏悔与忠诚中摆脱出来后，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扑向地面属于自己的身体。 身体旁边，从惊醒中挣脱出来的苍蝇群，则裹挟着那肥硕的身躯，立刻向远处跑去。 这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巨大优势，只要他能抢在对方之前吞下这具身体，他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苍蝇一边裹挟着身躯极速飞驰，一边不停吞噬着身体上的血肉脂肪。与此同时，苍蝇群的身后，翻滚的泥土中，也不停喷涌出数量惊人的虫子，试图迟滞阿斯蒙蒂斯的追击。 别西卜就这么飞着、吃着、得意着，直到他反应过来，身后似乎太安静了…… 借助苍蝇群的视觉，他警醒地向身后看去，这才发现阿斯蒙蒂斯那个蠢货竟然没有追上来？ 而真正映入眼帘的，则是那个卑鄙天使的背后，一双圣洁的翅膀远远地将阿斯蒙蒂斯困缚住，向那个天使的方向拽去。 死胖子的灵魂疯狂挣扎着，却只能略微延缓自己被拖拽的速度。明明是高阶魔王的灵魂，却难以与一个能天使抗衡。在别西卜看来，这太可笑了！ 但他马上就愤怒了：这个卑劣的叛徒，竟然想要和他争夺暴食权柄？！他绝不允许！ 顾不上吃到一半的身体，苍蝇群乌泱泱地腾空而起，向着那边的乔木直接扑了上来。 但它们越飞越慢，越飞越迟疑，飞到一半，就彻底停了下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阿斯蒙蒂斯的灵魂，被拖拽到天使身后，随后从他面前消失。 高阶魔王别西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暴食权柄，就这么被眼前这个卑贱的天使，夺走了至少1\/5。 但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这个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副朝着天空肆意张开，如同炫耀、如同示威的翅膀。 “路西法的翅膀？”他下意识喃喃自语，紧接着又立刻否定，“不可能！路西法没有实体，也不可能有翅膀！” 作为创世天使的他们，是没有实体的。因为他们得到了“似神”的特性，拥有神的灵性，如果再拥有神的形体，那他们自己就成神了。 上帝第一次创世虽然没有经验，但那家伙不傻，显然不会给自己找这么麻烦，所以没有给创世天使创造形体。 堕落之后，他为自己安排了“苍蝇群”这个形象来勉强代替形体。 路西法则更看得开，干脆就维持着没有形体的状态，只在降临人间时，会使用一个又丑又蠢的油腻中年男性化身而已。 路西法没有形体，自然不可能有翅膀。 翅膀，那是之后不具备“似神”特性的天使们的专属物。 但眼前这副翅膀，偏偏又展现着部分傲慢的权柄。路西法可是傲慢之王，一个傲慢到足以称王的家伙，可不会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的权柄。 所以，这就意味着，眼前这副翅膀…… “路西法给自己制造了一副翅膀？”别西卜呆呆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他的思维很快就发散出去：“他又有什么阴谋？你是他的间谍？他为什么要我的暴食权柄？” 乔木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没跟上对方的思路。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此刻的别西卜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暴食权柄。 而之前只要遇到高阶魔王和炽天使就装死的路西法之翼，现如今控制了完整的黑夜权柄、零散的魅惑、梦境、色欲与暴食权柄后，也终于有了和这种半吊子高阶魔王叫板的底气，所以才如此大胆地露出了真身。 既然翅膀开始傲慢起来了，他当然要利用好这个机会。 “你？”乔木故作不屑地笑了笑，“吾主需要的不是你，而是阿斯蒙蒂斯。” “你真是路西法的人？他要阿斯蒙蒂斯做什么？”别西卜下意识看了眼那边阿斯蒙蒂斯的身体，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打破一个预言。” “打破预言？”别西卜疑惑不解，“什么预言需要高阶魔王亲自打破？” 过去无数岁月中，人间那些个先知的预言，他们基本上诱惑个愚蠢的统治者，或者随便派个魔王过去，就随手搞定了。 乔木没有解释，只是故作神秘道：“我无权告诉你更多细节，如果你真的感兴趣，就去亲自询问吾主吧。”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路西法之翼虽然有些傲慢了，但依然清醒。它只是控制了那些权柄，还无法很好地驾驭、掌握它们。这种情况下，他们对上这位高阶魔王，依旧没有胜算。 所以他们打算见好就收，对这位高阶魔王没有一丝一毫的觊觎。 “站住！”别西卜的呵斥声传来。 他冷笑一声：当我是愚蠢的人类？ “我的暴食，还回来！” 乔木却冷漠地注视着对方：“你确定？” 不等对方说话，他又道：“吾主需要暴食，所以才令我改造阿斯蒙蒂斯。这样一来，你便可以幸免于难。如果你要重铸完整的暴食，那便由你来替代阿斯蒙蒂斯吧。” 听到这话，别西卜心中一惊：改造阿斯蒙蒂斯？这么说，色欲之王突然失去色欲权柄，侵占他的领域，这天方夜谭的事情，竟然真的是眼前这个能天使所为？ 如果真是如此，那对方能以奇怪的方式躲避他的杀招，也就可以理解了。毕竟对方的身后，是那个他至今都看不透的路西法！ 思虑至此，别西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忌惮，但他却仍然不愿就此放弃，便质问：“他需要暴食做什么？” 乔木不再说话，只是冷冷注视着高阶魔王，仿佛在警告对方不该问的不要问。 这目光惹毛了别西卜，他早就看这个家伙不顺眼了，区区一个能天使，就算背后有后台，又怎么敢这么对他？ 要知道，就算路西法，与他交流时也是客客气气的。 苍蝇群猛地狂躁起来，别西卜要给这个家伙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但苍蝇刚刚起飞，只见那天使身后的翅膀一震，周围顷刻间变得一片黑暗。 黑夜降临了。 苍蝇群猛地停下了。 看着这真实的夜晚，与那漫天的繁星，别西卜的思维一片空白。 黑夜权柄？这个能天使……不，那副翅膀竟然还有黑夜权柄？ 莉莉丝……莫名其妙消失的莉莉丝…… 别西卜猛地想到了什么，回头去看那具被他吃到一半就扔在地上的阿斯蒙蒂斯的身体。 不，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那不是身体，而是……尸体。 阿斯蒙蒂斯死了，一位高阶魔王，竟然在审判日降临之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黑夜女王莉莉丝，也落得相同下场了？ “路西法……”别西卜产生了一个大胆到他自己都害怕的念头，只是简单地想一想，他就忍不住全身颤栗！ “他想打破的预言，是……审判日？！”所有魔王都公认审判日的预言是不可能被打破的，这是他们数万年来无数次尝试与失败后总结出来的结果。 但现在，路西法竟然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两位高阶魔王，这就意味着，对方突破了预言，对方找到了打破预言的方法！ 深知言多必失的乔木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别西卜没有再阻拦，而是独自留在原地，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期待之中。 审判日，是每一个魔鬼的心头大忌。只要能打破那个该死的预言，别说一部分暴食权柄，就是全部……就是大部分，他都愿意交出……暂时借出！只要其他高阶魔王也愿意借出各自同等份的权柄…… 离开别西卜的视线后，乔木没做停留，更没工夫和路西法之翼交流对方的收获，立刻向另一处战场赶赴。 为了策应他的行动，也为了逼迫加百列放弃那残忍的计划，午夜老爹已经率领他那如散沙一般的军队，和另一群他完全闻所未闻的吸血鬼军队，抢在天使军团之前，向地狱大军发动了近乎自杀般的战争。 他得赶到那边去。 毕竟约翰·康斯坦丁也在那边，毕竟那边才是终结项目的关键。 第1003章 977.乌列尔的态度 午夜双手置于胸前，手掌相对，用力虚空一按，几百米外一个杀人无算的魔王，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成一个肉球。 漫天的血雾中，那颗肉球落在地上，颠了两下，碾着早已被染成红棕色的泥土，向低洼地滚去。 午夜却并不开心，一是因为那家伙在死前一瞬间，已经抛弃了肉身逃回了地狱，二是因为战场上的局势。 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三位高阶魔王、两位炽天使甚至都没有出手，战场上已经遍布尸骸，大地都被鲜血浸成了血之泥沼。 人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魔鬼会遮天蔽日地降临人间，数千年来，被守护天使军团庇佑的他们，从未想过自己应该掌握与魔鬼刺刀见红的力量。 所以，在与魔鬼军团的正面对抗中，驱魔人们顷刻间就如砍瓜切菜一般，被杀得七零八落。 而那些喜欢人间灯红酒绿胜过地狱硫磺岩浆的半魔鬼，午夜从来没真的指望过他们。他们也确实“不负众望”，开战没多久，要么转头就逃，要么干脆阵前倒戈。 那些倒戈的半魔鬼，也成了他优先的诛杀对象。 至于那些半天使倒是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基本都战死了…… 此刻战场上除了明显没有用尽全力的魔鬼与天使，最多的反而是那些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吸血鬼。 他们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或三五成群，或十几人一伙，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投入战场，又很快被一个个魔王玩弄或凌虐致死。 在过去近一个月的零星战斗中，魔鬼们早就摸清了这些吸血鬼的弱点。 阳光、十字架、大蒜、斩首、掏心，对他们都没有用。即使将他们撕成碎片，他们也会重新一点点长出来。 只有火，用火焰将他们彻底化为灰烬。 不幸的是，对所有魔鬼而言，施放硫磺火焰都如呼吸一般简单。 从这方面来说，魔鬼简直就是吸血鬼的克星。 但这些吸血鬼依然悍不畏死，从开战至今，没有一个人后退、逃跑。哪怕午夜很多次都希望他们中的一些人就这么转身逃走也好，他一定会保护他们顺利脱离战场…… 那些老人与孩童……他不明白那个传说中临终前已经忏悔的犹大，是怎么忍心将这些人转化为吸血鬼的。 但这些人——哪怕那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的孩子，他们的眼中，无一例外都充斥着对魔鬼的滔天仇恨，与决死的决心。 数百年的漫长岁月里，亲身经历过黑奴走私、南北战争、两次世界大战的午夜，本以为自己早已心如磐石。但这一刻，他的心脏还是不停地抽动，让他感到一阵阵窒息。 暗中保护着那个七八岁大的孩童，替对方凌空捏爆了一个满脸猥琐的魔王的脑袋后，午夜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抬头看了眼立于空中，对下方战局冷眼旁观的两位炽天使，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分身就出现在那两位面前。 “你们打算就这么看着？看着所有人类彻底死光？！”他怒气冲冲地质问为首的加百列，“这算什么？耶和华的新版大洪水？用人类鲜血汇聚成的洪水？！” “注意你的言辞，人类！”加百列冷冷看了午夜一眼，沉声呵斥。 她知道对方是她的盟友，也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人类的对手，但如果对方胆敢继续污蔑她的造物主，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午夜怒视着加百列，最终也没有任由自己的情绪失控下去。 虽然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仅次于上帝与撒旦的第三强者，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确实可能是第三，可他们三位的实力差距不是10:7:5这种，而是10:3:0.5…… 他确实可能是第三，但他没把握自己能同时对付两位炽天使或者两位高阶魔王；就算侥幸能赢，他也杀不死对方，自己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更不用说一旦他和加百列开战，那边的三位高阶魔王一定会乐出鼻涕泡来。 “所谓的结盟，就是他们高高立于天上，看着盟友去死吗？”他沉声质问。 “我们的同胞也在战斗，也在牺牲，”加百列冷漠回复，“我与乌列尔的任务是牵制住那个高阶魔王，如果我们在此地开战，仅是战斗的余威就会杀死所有人。” 扯淡！午夜老爹几乎要被对方的无耻气笑了。 加百列明明知道他要什么！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对方此时此刻亲自出手，而是对方改变战略，进攻地狱！ 只要对方向天堂求援，随便下来一两位上位天使，这三个高阶魔王就会像三只狼狈的硕鼠一样仓惶而逃。到那时，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战场推入地狱第一层，彻底解除人间的苦难。 加百列在装疯卖傻，这一点他早有预料。但真正让他气馁的是，他一直暗中观察乌列尔的反应，这位竟然觉得加百列很有道理！ 他没和这位“神之焰”打过交道，这家伙的脑子和独立思考能力都被上帝的怒火烧光了吗？ 有无数个瞬间，午夜甚至都想来一场全球直播，让躲在阴暗角落中艰难求生的幸存人类们，看看他们所信仰的天堂是个什么德性，然后大家一起拥抱魔鬼、祭祀撒旦，狠狠给天堂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上帝颜面尽失。 但他知道这也只是他情绪上的宣泄，他不可能真的这么干，那是带着所有人一起自杀。 他知道上帝那个老东西可没表面看上去那么慈祥，身为一个神，那家伙骨子里比谁都冷酷无情。 午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浓郁的血腥味与硫磺臭充斥着鼻腔，让自己一点点冷静下来。 “你就打算放任他们去死？”他表面愤怒地指着地上仍在奋战，或者说仍在送死的吸血鬼们，质问加百列，“天堂就是如此对待自己的羔羊？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仁慈？！” “他们不是天堂的羔羊，”加百列冷漠地注视着地上的吸血鬼，“他们是地狱的羔羊，是犹大的羔羊，是背信者，是堕落者，是异端。” “他们是被你们抛弃的无辜者！”午夜冷冷说道，“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这是主的考验，”加百列一脸神圣地仰头看天，“为了欲望而背弃信仰，不坚定者，将失去主的庇佑，终堕入地狱。” “确实是你们的风格，”午夜忍不住冷笑，“我很好奇，这场浩劫以来，有多少人类进入天堂了？十万？一万？一千？” “一百？不会吧？”他打量着两位炽天使的表情，嗤笑起来，“六十亿人类，进入天堂的只有三位数？说真的，耶和华发火了吗？我猜他肯定撕了你们的报告，把你们轰出卧室后又砸了电视机。” 这一次，加百列没有对他的冒犯给出任何反应。 上帝似乎在忙很重要的事情，已经很久不见他们了，整个世界的事务都交给他们上位天使议会处理。所以他也不清楚上帝的态度。 但六十亿人，却只有区区一百余位进入天堂，这件事也确实狠狠打了上位天使议会的脸。流言在天堂蔓延，很多天使都认为这是数千年来上位天使议会失职的表现。 这个非议给上位天使议会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也成了他力排众议，发动这场残酷战争的重要依仗。 “上帝没表态？”午夜终于从加百列的沉默中发现了一些端倪，用极其夸张的诧异语气问道，“难道他不知情？你们架空了他？” 加百列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午夜却不打算放过他，一脸若有所思地说：“也对，如果换成是我，也会对你们彻底失望。” 他摇着头，不停啧嘴：“他甚至专门安排了一位炽天使接引义人。结果七十亿人，就出了一百个义人，这活儿甚至一个权天使就能搞定！” “说真的，乌列尔，”他越过加百列，对着乌列尔一脸幸灾乐祸的嬉笑，“你该考虑一下主动辞职了，毕竟免职这种事情说出去不好听。” “你可以在辞职报告上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就说没有足够的义人，是因为你错误的工作方法。” 说完，午夜犹豫了一下，又幸灾乐祸地连连摇头：“不行，不能这样。不然真等到审判日那天，天堂得到了两百个灵魂，地狱却得到了九十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八百个灵魂……你的同胞肯定会绞死你的。” “上位天使议会已经就这场战争达成了共识，”加百列不想再听这个人类羞辱天堂，冷冷说道，“你再说什么也是白费口舌。”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一直面无表情、目光坚毅的乌列尔，此刻反而陷入了沉思。 乌列尔不是在担心自己“失业”，更不是在担心主的责备与同胞的误解。 午夜的话提醒了他：主和背叛者关于审判日的赌约，其真相是以一百亿灵魂发动仪式彻底消灭包括魔鬼在内的一切负面象征，之后将所有升入天堂的灵魂复活，以他们为基石重新创世，创造一个让主满意的世界。 如果义人的数量真的过于稀少，整个计划必然受挫，甚至有失败的风险。 加百列在上位天使议会中提议，人类享受太久了，应该用残酷的战争让他们重新回忆起主的荣光与仁慈。 但现在看来，人类已经快死光了，这个方案的效果却不怎么样。 加百列怎么想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的使命…… 一直在暗中观察乌列尔的午夜，注意到了对方的异样，他立刻决定再添一把火。 他指着下方一个人类问道：“我很好奇，他死后能不能上天堂？” 顺着他的手指，两位天使看向了地面。那里，一群吸血鬼正将斯凯勒·波利护在中间，这个人类神父则使用花样繁多的手段，不断杀伤魔鬼，效率甚至在那些吸血鬼之上。 “你们的主依然在赐予他力量，他依然能以人类之身消灭魔鬼，但是，”午夜耸了耸肩，“显而易见的，他和那些侍奉犹大的异端并肩作战，他明明是你主的仆人，却坐视你主的羔羊堕落为异端……” 午夜双手一摊：“让他堕入地狱吧？” 乌列尔一时哑然。 他很想说“主自有决断”，但事实是除了一些特殊的羔羊，主已经不怎么关注、过问接引一事了。这事儿是他和他的接引天使团在负责。 他很想按之前的标准，让对方堕入地狱。但这个人类驱魔师与其他驱魔师截然不同。 其他驱魔师都是使用仪式道具驱魔，这玩意儿是天堂普遍授权的，是个人就能用，魔鬼都能用——只要不怕反噬自身，所以无法代表一个人的品性。 但这个人类神父不同，对方能够主动设计并施展一些仪式魔法。那些仪式魔法在天使看来简单简陋到了极点，但它是主给自己仆人的授权。 只有主承认的仆人，才能施展仪式魔法。 主依然认可这个庇护异端的驱魔人…… 虽然对外可以有很多说辞，但那些说辞骗不了自己。 难道这是主的提示？一时间，乌列尔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地面上，并不知晓自己的存在竟然让一位上位天使动摇的斯凯勒·波利，正处在强烈的兴奋之中。 他一直侧重执行各种恐怖片，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大阵仗，更没有这种大展拳脚的机会。 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英雄，在追随者的环绕下，用尽全力拯救世界。 这种感觉真的太棒了！ 空中，加百列关注了这个神父片刻，就挪开了视线，依旧冷漠地说：“无需你操心，我主自有决断！” 听到这话，乌列尔的心狠狠一颤，那如蚂蚱般的表情终于松动了：加百列在推脱！ 这场战争在议会中的争议非常大，据他所知，拉斐尔在赶赴人间并失踪前，就表达了极其激烈的反对态度。 但拉斐尔失踪了，议会又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只好决定让加百列试一试。毕竟对方是托梦天使、人间总督，是议会中最了解人类的，在人类事务上有着很高的发言权。 但现在，加百列在推脱，明知道接引工作是他负责的，却依然说出那种用来敷衍的外交辞令。 很明显，推动并主持这个计划的加百列，也搞不清楚这个人类该不该升入天堂了。 她这个计划就是为了通过这场试炼，诞生更多有资格进入天堂义人，结果现在她自己都搞不清一个人该不该升入天堂。这就意味着，这场试炼已经脱离加百列的预期与掌控了。 这位炽天使搞砸了！ 那边，一直关注着乌列尔的午夜老爹，终于不再装了，直接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这个笑容，立刻引起了加百列的警觉。 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午夜老爹又开口了：“我听说，拉斐尔被救出来了，但他伤得很重，已经返回天堂了。你们要不要问问让他帮忙参谋一下？我可以帮你们暂时关照这位义人，等你们有了决断，再下来接引他。” 加百列心中警铃大振：拉斐尔回天堂了？这个人类是怎么知道的……不，这是真的吗？如果是谎话，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说？说给她听又有何深意？ 刚想到这里，她陡然反应过来：坏了，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 此刻她才彻底醒悟：这个该死的人类根本不是上来和她吵架说服她的，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乌列尔！ 果不其然，紧接着，乌列尔那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我需要召开紧急会议，并建议你也出席，加百列。” 说完，对方完全不给她开口的几乎，身后翅膀一展，瞬间就消失了，只留下加百列一人，铁青着脸站在那里。 “我就知道。”午夜老爹终于绷不住了，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高阶魔王之间互不统属，上位天使之间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虽然会有职位高下，乌列尔虽然是加百列的副官，但不代表加百列就可以统领、命令乌列尔。 那是非常非常恐怖的僭越！因为只有上帝才有权力指挥、命令上位天使。 “对了，”见加百列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危险，越来越失去理智，午夜老爹又“好心”地提醒，“我可没有说谎，拉斐尔真的回天堂了，是一个白头发白胡子老头带回去的。他当时就变成一条小蟒蛇，躺在对方怀里撒娇呢……” 加百列心脏狠狠一揪，强烈的窒息感袭来。 拉斐尔的原形是一条蟒蛇，这件事即使上位天使也不是全都知道，只有最早的那一批上位天使才清楚。毕竟那个时候刚创世不久，他们还没什么威严，还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玩性很重。 尤其是拉斐尔，那个总能让主开怀大笑的家伙。 午夜这个才活了区区几百岁的人类不可能知道这个秘辛，对方不可能说谎。 那就意味着，将拉斐尔抱回天堂的人是…… 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重创了自己的同胞，并将他扔在一边等死，就像扔掉一块破抹布？ 他知道自己为了推动这个他注定不会同意的计划，暗中散布传言、煽动天堂舆论？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这个计划之前，还和魔鬼私相授受？ 对了，他是主，是全知全能的主，他怎么会不知道…… 加百列的心彻底死了，他彻底对面前这个该死的人类失去了兴趣，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力弥补。 赎罪！ 炽天使的目光越过午夜老爹的分身，投向了对面三个高阶魔王。 而那三位早已经蠢蠢欲动了。 毕竟突然莫名其妙走了一个，午夜那家伙似乎又和这个闹翻了。对方有一个，他们有三个，这是个非常非常好的机会。 诛杀炽天使加百列……这份荣耀，谁都不愿意错过，更不用说充斥着欲望的玛门。 “还是我来打头阵吧！”战争之王阿撒兹勒第一个摩拳擦掌，他太喜欢这种场面了。 玛门没有出言反对，而是看向旁边的巴风特：“你不会背叛我们，对吧？” 这家伙背叛成性，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背后捅刀，抢夺他们的权柄。 玛门这么一问，阿撒兹勒也警惕起来了。 巴风特却嗤笑一声，不屑地说：“别傻了，对面可是加百列。他死之前，我可顾不上你们！” 玛门还想说什么，阿撒兹勒已经大笑一声，顶着他那七颗脑袋与十四张脸，化作一道流光冲了出去。 几乎同一瞬间，加百列也背后双翼展开，朝着三名高阶魔王重来，毫无畏惧的她，带着对主坚定不移的信仰与赎罪的心理，此刻心中已有死志！ 就在两人拳掌相接的瞬间，整个战场，所有人都静止了。 但下个瞬间，两人正下方，数以千计的魔鬼与天使，直接崩散成漫天齑粉，密密麻麻静止在空中。 接下来，两人每一拳，都会波及并带走上千下位天使与高阶魔鬼的生命。 几拳之后，双头鹰的玛门第二个冲向加百列，在对方无暇分身之时，一拳砸穿了对方的腹部。 银色的鲜血在空中飘荡，触及高阶魔王时，直接在其身上腐蚀出一个大洞。但两位高阶魔王却丝毫不惧，反而露出了亢奋的笑容。 遭受重创的加百列正要后退，却猛地察觉到了阿撒兹勒露出的破绽。 心中一动，她不退反进，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动攻击。 但这一击还没来得及挥出，一阵剧痛，她的手臂竟然被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玛门一刀砍下。 再次遭受重创的痛楚瞬间让她清醒过来：她被玛门的欲望误导了！那家伙放大了她的求胜欲，导致她出现了误判。 “啧……”阿撒兹勒瞥了玛门一眼，不满对方将他当成诱饵。 玛门却朝盟友露出了得意的笑：“两下都是我的，你得加把劲了，不然全功都归我了。” 阿撒兹勒当然知道，但他毫无办法。 他之前积蓄的力量都赐予那些在战场上向他祈祷的魔鬼了，现在的他非常需要从下方的战争中汲取力量。加百列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干脆将战场的时间冻结了。 但他还是不愿意看见玛门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反唇相讥：“就凭你？小心被巴风特那家伙抢了……” 两人都愣住了：巴风特呢？ 回头一看，偌大的战场之上，哪里还有背叛之王的身影与气息？ 两位高阶魔王顿时面面相觑：这家伙，还真背叛了？在这种时候？ 他有病吧？！ “哼！”加百列承受着被阿撒兹勒那部分痛苦权柄而放大的疼痛——无论生理的还是心理的，此刻的她面容扭曲，却依然逞着口舌之利，“看来还有个识时务的。” 听到这话，玛门冷冷看向她，眼中充满了欲望，对击败、诛杀炽天使的渴求：“别心急，我会留着你的舌头，让你好好说个够的……”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利用这份胜利、这份荣耀，为自己凝聚全新的权柄。 但就在他想要招呼阿撒兹勒一同进攻时，他又看到了加百列脸上闪过的愕然。 他猛地一回头，自己也愣住了。 战争之王阿撒兹勒，也不见了…… “什么……情况？”阿撒兹勒偷了巴风特的权柄？ 不远处，对这场战斗冷眼旁观的午夜老爹，却面露惊容：“那小子，竟然真的做到了？！” 听到这喃喃自语的话，加百列强忍住了追问的冲动，欲望之王玛门却没忍住，直接问：“午夜，你在说什么？谁做到了什么？！” 午夜老爹也不隐瞒，笑着耸了耸肩：“我认识的一个小朋友，他说自己能消灭阿斯蒙蒂斯……” 吹牛去吧！加百列与玛门几乎同时险些脱口而出，但又都硬生生忍住了。 片刻之后，两人却再次不约而同地面露惊容： 阿斯蒙蒂斯，真的失踪了！ 就如同之前的莉莉丝一般，莫名其妙、毫无征兆。 “是谁？！”玛门完全忍不住自己的冲动，直接追问。 这一次，午夜老爹没理他。 理他的是加百列。 这位炽天使趁他不注意，用仅剩的那只手，贯穿了他的肩膀，撕下了他的一条胳膊！ 一报还一报。 重新拉开距离后，暴怒的玛门还没来得及放狠话，就看到加百列竟然把从他这里夺走的胳膊，按在了自己的断肩上。 一时间，无论欲望之王玛门，还是最强人类午夜老爹，都被这一堕落到极点的行为惊呆了。 他们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炽天使加百列，疯了！ 第一次，玛门感受到了恐惧与退缩的情绪…… 第1004章 978.赔了夫人又折兵 关于加百列所做的这一切，午夜老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想过一种：这家伙疯了！ 不止是他，失去一条胳膊的玛门也这么想。 甚至当加百列将高阶魔王的胳膊按在自己肩膀上时，因时间暂停失效而恢复正常的所有天使、魔鬼、吸血鬼与人类，都震惊了。 炽天使，是创世天使之外，上帝最骄傲的杰作。 这是前所未有的亵渎！ 只是瞬间，守护天使军团的士气就崩溃了。但魔鬼们也并没有乘胜追击，此刻的他们比天使还要迷茫。 天使与魔鬼的结合，这是绝对的禁忌。 但过去他们一直认为，所谓的“结合”是指诞下半天使半魔鬼的子嗣。 现在好像…… 他们现在搞不清自己是该趁机消灭这个被重创的炽天使，还是该朝对方下跪。 加百列却没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机会，瞬间就撬动了欲望权柄。 一瞬间，整个战场都陷入了癫狂。无论天使、魔鬼抑或吸血鬼，胜利的欲望控制了所有人的脑子，操控着他们展开了前所未有的疯狂厮杀。 斯凯勒·波利红着眼睛，粗暴地推开那些已经不打算庇护他的吸血鬼，冲向离自己最近的魔鬼。 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狰狞着脸朝他冲了上来。 但就在两人交手的前一刻，神父贴着心口的一枚贴片突然变得滚烫、通红。 被这么狠狠一烫，他的眼神立刻恢复了清明，但还没搞清楚状况，马上又迅速变得亢奋而狂热。 在自己彻底被这恐怖情绪掌控之前，神父做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下一秒，魔鬼的利爪划过神父所在的位置，那里却什么都没有。迷茫的他四下逡巡，紧接着就被一名天使一刀腰斩。 整个战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癫狂，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一个人类神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失了。 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战场，玛门的两颗脑袋同时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加百列用欲望影响了整座战场，并从中汲取力量。这没什么。毕竟作为欲望的主体，不管对方从中汲取多少力量，他都能汲取更多。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发什么疯，但从对方夺取他的手臂并撬动欲望权柄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只是他多少都有些不爽，不爽对方竟然能如此轻易地撬动自己的权柄。 毕竟之前他与对方合作，为了能够顺利在人间重生，他总要有所付出。此时此刻，这种付出反而成了对方的武器。 “我们已经失去了两位高阶魔王了，不考虑一下吗？”玛门开始口嗨，搞加百列的心态，“反正审判日的预言也被打破了，成为无上的高阶魔王，不比整天被那个上帝呼来喝去更好？” 加百列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对方。魔鬼的力量正在侵蚀她已经相当虚弱的身体，她甚至连那点子说话的力气都不愿浪费。 任凭对方当着自己的面羞辱他虔信的主，炽天使的心中早已积累了滔天怒火。但她太虚弱了，即使与欲望之王一对一也绝非对手。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向午夜低头。 所以她在等，等自己力量的恢复。 心中的怒火让时间变得极其缓慢，面对玛门那张她恨不得撕成原子的嘴，仿佛每一秒都有一整天那么漫长。 终于，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宁可直接战死也不愿再忍下去的时候，她终于等来了自己需要的力量。 一瞬间，战争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是时间被她暂停了，而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战斗，然后全都缓缓转身，无数只充血的眼睛，同时看向战场上空的欲望之王。 玛门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下一刻，战场上的所有人，天使、吸血鬼、人类，乃至魔鬼与魔王，都向他发起了冲锋！ 统治！ 在毫不犹豫地不分敌我摧毁掉上千灵魂后，玛门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是人间总督身份为加百列带来的权柄，统治。 他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那家伙太虚弱了，根本无法发挥出权柄的全部力量，所以干脆抢走了他的一部分欲望，借助他的权柄收集力量增强自身，以获得统治整片战场的能力。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的玛门狰狞着脸，疯狂地屠杀着场上的所有生命。 新诞生的联军军势惊人，但炽天使\/高阶魔王的力量，或者说权柄的力量，从来都不是人数能够抹平的。 用仅存的一条胳膊制造血腥屠杀的过程中，轻松写意的玛门甚至还时不时朝加百列投去危险的目光：等我消灭了这些炮灰，再来收拾你！ 但两人都知道，这只是在虚张声势。 此刻的玛门，内心深处已经警惕到了极点。 权柄之所以强大，除了位格、概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权柄一旦发动、运转，就只会越来越强。 当加百列发动了统治权柄，哪怕只统治了一个人，这个被统治者也会为这权柄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让他去统治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人。 这种滚雪球，其他权柄也有类似的机制。 就算你杀光每一个能被他统治的人，也只是阻止了权柄继续滚雪球，但雪球已经在那里了，权柄之前的积累与成长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当加百列成功统治整个战场，对方的力量就不可能再弱回去了。 还有一个麻烦事：他并不了解加百列的权柄与实力。 当年父亲路西法发动叛乱时，加百列奉命率领他的守护天使军团镇守人间，并没有参与平叛。 之后父亲与上帝立下赌约，双方共同创造了将人间隔离出去的屏障，确保魔王以上位阶绝不可能跑过去。 所以从来没有魔鬼和加百列交过手还能活着将情报带回去。 那道屏障成了这位炽天使的保护伞，也让这个明明最活跃的家伙，反而成了最神秘的炽天使。 所以，玛门并不知道对方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 警惕到极致的欲望之王，就这么一边屠杀，一边一点点从对方那里取回自己丢失的小部分权柄，一边将几乎全部注意力放在加百列身上。 但后者却仿佛被定了身，就那么直挺挺地立于空中，纹丝不动。 于是，等到玛门察觉到不对时，一切都晚了。 出现问题的不是加百列，而是他自己。 他的肚子，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隆起、鼓胀。他分明地感受到了，一个生命在自己的腹腔中孕育…… 玛门直接爆了粗口。 虽然加百列受胎告知的故事人尽皆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娘们竟然还有一部分繁衍的权柄！ 这个该死的狗东西。 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捅进自己的腹部，然后粗暴地将一个长相恐怖的胚胎，硬生生拽了出来。 手中的胚胎尖叫着扭动身体，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但一个未成型的魔鬼，又怎么会是高阶魔王的对手？ 顷刻间，那枚胚胎就被他的硫磺火焰化为灰烬。 他没得选，他不可能任由那个婴儿诞生。毕竟他根本不知道加百列给那个婴儿设计了怎样的特质。 一击重创自己后，玛门的屠杀也终于慢了下来。他愤恨地瞪着对面的加百列，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此刻的炽天使已经被他凌虐致死了。 随着他动作的迟缓，“联军”不仅没有趁机围攻，反而纷纷停下了脚步。他们的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眼睛里不再是击杀高阶魔王的欲望，只剩下对炽天使的忠诚。 玛门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加百列显然不希望让他分一杯羹，所以切断了欲望权柄的影响，只保留了统治权柄的影响。 他可以发动自己的欲望权柄，强行争夺战场的控制权，但他只有一项权柄，对方却有不止一项。一旦他的欲望和对方的统治陷入相互消耗，就正中对方下怀了。 最麻烦的是，他并不清楚对方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此时此刻，玛门终于萌生了退意。他是审判日赌约之后诞生的，从未和炽天使交过手，更不知道炽天使竟然能如此难缠，如此……疯狂。 看着对面全身上下青筋暴露，双眼赤红，就连呼吸中都开始带出硫磺臭味的加百列，他很想露出畅快的笑，却做不到。 这就是天使沾染负面权柄的代价：堕天使！ 一个炽天使成了堕天使，整个地狱都要狂欢几日。 但现在，这个堕天使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他的命，他就欢不起来了。 父亲说的没错，人间果然很危险…… 玛门心中不甘地嘀咕了一句，就想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不过他还没一个靠谱的想法，下方早已休战的战场就再次出现了异变。 看着突然动起来的联军，玛门心中一惊，但马上就发现，那异动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指向了加百列。 所有人，魔鬼、天使、吸血鬼、人类，都齐齐转身，看向了他们效忠的指挥官。 但这一次，他们的眼神中不再是毫无保留的忠诚，反而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看到这一幕，加百列没有震惊，也没有暴怒，更没有畏惧，她的脸上只是闪过了一丝遗憾。 相对的，对面玛门的脸上，则浮现出了狂喜的神色。 背叛，是背叛！巴风特那个混蛋去而复返了！ 加百列一直挺得笔直的胸膛，微微弯出了一个弧度，让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的站姿。 随后，她粗暴地一把扯下肩膀上的魔鬼臂膀，随手扔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输了。 不会有同胞来救自己，自己面对两名高阶魔王毫无胜算，她更不打算逃跑。 既然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意义了，那她自然不需要再忍受那条不停亵渎自己的魔鬼血肉了。 ‘主……’ 加百列也没有去找那个不知藏在哪个角落的背叛之王，仰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心中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声无力的呼唤。 下一秒，她身后那双漆黑的翅膀，猛地张开，从背后，狠狠贯穿了她的胸膛。 她的翅膀，背叛了她…… 洁白的鲜血从体内涌出，加百列任由自己被背叛的翅膀贯穿、架在空中，却没有丝毫反抗。 看到这一幕，玛门眼中瞬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欲望。 杀了她！现在冲上去，就能轻松地杀了她！自己就是自创世之战后，首个诛杀炽天使的高阶魔王了！ 但这一次，玛门忍住了，非常罕见地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只要他敢迈出一步，依旧隐藏在暗处的巴风特，就会立刻与自己翻脸，先全力弄死自己。 那家伙此时此刻仍然躲在暗处，可不是在提防炽天使，而是在提防他！ 他太清楚统治这一权柄对背叛之王的诱惑力了。 玛门干脆直接举起双手，高声道：“统治归你，繁衍归我，剩下的你我六四分，如何？” 他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因为加百列的繁衍权柄并不完整，只是一部分。 片刻后，一声“成交”从四面八方传来。 战场上的联军，开始纷纷向加百列走去。 看到这一幕，玛门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巴风特这个家伙，这都不愿意亲自动手？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对方竟然能谨小慎微到这种程度？ 炽天使的威严，绝非普通超自然生物可以冒犯的。 那些被巴风特控制的超自然生物，每一个手中利剑刺中加百列的天使，都会瞬间遭受天堂的惩罚，直接化为灰烬；每一个沾染加百列鲜血的魔鬼，都会立刻魂飞魄散；每一个试图攻击加百列的吸血鬼，更是在天堂烈焰的灼烧中，极度痛苦地死去。 但加百列身上的伤痕依然越来越多，他的下方，洁白的鲜血甚至已经汇聚成了一个水泊。 直到巴风特终于失去了耐心，或者说终于确定了这个炽天使不是在示弱。 加百列的头顶，一颗长着三张脸的脑袋凭空出现，朝着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三嘴锋利无比的牙齿，直接咬在了一副圣洁的雪白羽翼上，被如钢铁般坚硬的羽毛所阻挡。 “抱歉，我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杀了她，我还想终结这个项目呢。”翅膀下面传来一个活泼的声音。 迷茫的神色一闪而过，只是瞬间，巴风特就再次消失不见了。 “啧，跑得真快，”翅膀从头顶挪开，乔木看了眼已经空空如也的上方，忍不住埋怨，“我还想和他讨论一下关于我那背叛的镜像的事情呢……” 他耸了耸肩，回头又看向双翅从体内拔出，整个人无力跌入洁白血池的加百列：“你可别死啊，你家上帝还托我终结这个项目呢。你死了我怎么办？” 听到这轻佻而亵渎的言语，加百列勉强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待看清对方的容貌后，她愣住了：是那个觊觎圣物，三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小贼？ 乔木说完就不再搭理她，而是朝那边对着自己满脸激赏赞许的午夜老爹打了个招呼，又看向了对面的欲望之王：“喂！你爹让你回去！” 玛门没有回话，只是谨慎地打量着他，或者说是打量着他背后的路西法之翼。 许久，对方才露出了怒气爆棚的冷笑：“好，很好！看来天堂玩儿的是越来越大了。不仅主动撕毁审判日赌约，甚至还开始觊觎傲慢权柄了？！你们是打算全面开战了？” 哎？乔木眨了眨眼睛：这招怎么不好使了？ 果然，儿子毕竟不是外人，太了解老子了，不好骗…… 这要怎么办才好？ 他一时还没想出个方案来，背后的路西法之翼先动了。 两条翅膀猛地向对面的欲望之王伸去，玛门何曾想过，区区一个能天使、一副天使翅膀，竟然敢对自己出手。 猝不及防之下，他竟然直接被路西法之翼捆住了。 但他依然没当回事，反而忍不住冷笑，笑这个天使的不自量力。 他只是朝对面的天使冷冷一瞥，对方瞬间脑子一热，双眼一片猩红。 可紧接着，那天使双眼一片茫然，整个人竟然如海市蜃楼一般，荡漾着消失了。 然后，一个全新的家伙，无比清醒地出现在旁边，一脸震惊地看向他，惊叹于他的力量。 但这种惊叹，此时此刻却丝毫无法取悦他。 因为他发现，区区一个能天使，竟然掌握了一部分梦境的权柄！ 天堂的权柄什么时候这么过剩了，竟然会赋予一个中位天使？ 更不用说那双翅膀的根部，空了！ 这副翅膀不是那个天使的？那是谁的？ 稀里糊涂地，玛门注视着这副束缚着自己、拖拽着自己灵魂的翅膀，把自己记忆中的每一个上位天使都过了一遍，但都没找到对应的人选。 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 以为自己太虚弱了的玛门又挣扎了几下，这才震惊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这副翅膀束缚住了。 惊怒交加之下，他开始拼了命地挣扎，却毫无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副诡异的翅膀，以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力量，将他的灵魂从身体中，一点点拖拽出去。 “放手！”惊恐之下，玛门失态地怒吼。他吓坏了，自诞生以来，他都没遇到过这种诡异的事情。 天使的翅膀什么时候这么邪性了？ 但无人回应，无论是这副诡异的翅膀，还是对面那个一脸看好戏的卑贱天使。 “放手吧。”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只大手按在玛门的肩膀上。一瞬间，玛门的灵魂归位了。 就连束缚他的那双翅膀，也如同触电一般，猛地缩了回去，将自由还给了他。 同一时刻，战场中所有魔鬼，都瞬间单膝跪地，将头深深垂下。其他天使与吸血鬼，则被一股强大的威压直接拍在地上，动弹不得。 就连午夜老爹都脸色剧变，险些转头就跑。 玛门终于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再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地狱之主撒旦、堕天使路西法。 “我以为你铁了心不打算降临人间了。”他很想如此讥讽对方，但他知道对方是专程来救自己的，这话至少现在他没脸说出口。 他也是要脸的，所以得等这事儿过去了，以后再吵架的时候再提…… 撒旦却根本没搭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路西法之翼，以及重新挂上翅膀的乔木。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出手的。”似乎是察觉到对方的某种打算，他主动开口了，语气非常平和。 他耸了耸肩，一副轻浮的模样：“毕竟我还指望着你……终结这个项目呢，不是吗？” 听到这话，就差一步就彻底从项目中消失的乔木，终于停了下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是假扮成撒旦的某个调查员，但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就是撒旦。 “你……”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 “我？”撒旦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又用手指着自己，一脸奇怪地问，“我怎么了？” 不等他说话，对方又自顾自地说：“我为什么知道？我在监视你吗？难道我和那个上帝一样，都知道这个世界在某个时间段内不断重复？” 乔木彻底惊呆了。 对面的撒旦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继续模仿他的语气：“这么说，难道我每一次都是在完全之情的情况下，陪那个该死的驱魔人日复一日地演猴戏？” 话音刚落，撒旦那副虚伪的夸张的表演，全部消失无踪。 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地狱之中，从未感受过如此威压的乔木，双腿不停打颤，甚至想要给对方跪下！ 撒旦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片刻，那恐怖的威压终于消失了。 “做好你的事，”地狱之主再也不复之前的孟浪轻浮，冷酷地对乔木下令，“否则，我就去你的世界逛逛。” 听到这话，乔木狠狠一个激灵，就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撒旦却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用一如既往的轻浮语气催促：“愣什么？你不走？” 和乔木一样一脸呆滞的玛门，呆呆地看了看乔木，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就这么回去？” 撒旦歪着脑袋反问：“不然呢？你还想请客？” 玛门的两张鹰脸狠狠抽搐了一下，指着路西法之翼质问：“你就任凭天堂窃取属于你的权柄？你的骄傲呢？！” “那个呀，”撒旦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不是我的，我的骄傲还在我这儿，一点不少，放心吧。” 听了这话，玛门彻底糊涂了。但他还是隐约之中意识到，自己的父亲，似乎在和上帝一起，保守一个非常非常巨大的秘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走了，”没等他追问，撒旦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拖着他就要离开，边走还边训斥，“你就不能学学巴风特？看看人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再看看你，你那些小算盘，哪一次得逞过？” 丝毫不给高阶魔王面子。 玛门不停挣扎，却完全挣扎不动。撒旦铁了心要把他带回地狱，他根本没有能力反抗，更不用说此刻的他受伤也不轻。 但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在撒旦将他拽进那片水塘前，他终于梗着脖子喊道：“加百列！你之前和我结盟，答应帮我在人间重生，让我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惩戒所有人类。这份契约还没结束呢！” 话音刚落，他就被撒旦拽进了水中，返回了地狱。 随着撒旦的离去，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恢复了自由。 毫不犹豫地，那些魔鬼撒丫子就跑，大部分就冲向那片水潭，少部分心存侥幸想要留在人间的，则四散奔逃。 但没有人理会他们。 午夜老爹没有理会，守护天使军团也没有，损伤惨重的吸血鬼更没有。 这场战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留在战场上的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向倒地不起的加百列。 玛门那番话，此时此刻依然在所有人耳边回荡。 他根本不是在提醒加百列履约，那份约定也根本不可能被履行了。他就是故意恶心加百列，故意让这件事曝光。 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 加百列艰难地从自己的血池中爬起来，颤颤巍巍，站都站不稳。 但没有一个守护天使来搀扶她。 她也毫不在意，撇了一眼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和已经无法逆转的堕落，麻木地拖着虚弱的身躯与沉重的脚步，就要独自离开。 “加百列。”一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她。 不是乔木，也不是午夜老爹，而是一直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此刻同样伤痕累累、同样虚弱不堪的人类驱魔师，约翰·康斯坦丁。 她停住脚步，有些艰难地回头，冷冷看向对方。 即便此刻，她依然对人类，对这个人类，保持着强烈的不屑与轻蔑。 沉默片刻，同样连站都站不稳，却有同伴搀扶的康斯坦丁才开口：“看来，你承认自己对人类犯下的罪行了？” 加百列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冷笑，断断续续地质问：“怎么，伟大的驱魔人阁下，要审判我吗？” “不，没有审判，”康斯坦丁摇着头，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又道，“只有复仇！” 加百列并不惊讶。 从对方15岁起，她就一直在关注对方。她太了解这个虚伪的人类了，甚至比这个人类自己还要了解。 “是吗？我等着你，你知道地点。”她留下冷冷地一笑，强行撑开漆黑的翅膀，瞬间从所有人面前消失了。 第1005章 979.复活节 战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虽然有大量魔鬼成功降临并潜伏在了人间，没有和他们的王一起返回地狱。但天堂不会放任那些家伙胡来，如果他们不懂什么叫低调，天堂会教他们做一个听话的魔鬼。 战场上，半天使们开始自发地救人，毕竟他们没有随军医生和战地医院。 守护天使们很迷茫，一开始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发呆。他们依然无法接受被总督加百列背叛这一事实。 但随着一些先醒过来的天使，小心翼翼投入救援工作，越来越多的天使纷纷醒悟过来，回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与职责，暂时将内心深处的迷茫与失落放在一旁。 约翰·康斯坦丁就大大咧咧倚着一具尸体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看着一名半天使使用法术为自己疗伤。 魔鬼的硫磺烈焰和诅咒，用人类的医疗手段是无效的。当然，天堂的治愈魔法效果也不算好，天使抵御魔鬼的诅咒，主要靠的是体质与体格。 人类没那个，只能硬扛。 “没有吗啡吗？”康斯坦丁疼得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之前他是强忍着，现在战斗结束了，肾上腺素分泌快速消退，他就忍不住了。 “吗啡没有，但我可以打晕你。”那个女性半天使一边治疗一边开玩笑。显然，他们认识。 “还是我来吧，”乔木直接走过来，掏出一小片破烂的亚麻布，一巴掌拍在了康斯坦丁脖子一道伤口处，“这个快，不然等你伤好了，加百列说不定都有孩子了。” 奇迹发生了，蘑菇鸡在康斯坦丁身上留下的一道道伤口，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痛苦也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伤口愈合的瘙痒。 “这是什么魔法？！”看着这神奇的效果，半天使一脸惊诧。 陪在一旁的轩尼诗神父则呆滞了片刻，猛地跳起来瞪着乔木：“你撕了圣体裹尸布？！” 话一出口，周围所有原本还惊叹的人，都惊呆了。 太亵渎了！ 乔木则一脸奇怪地反问神父：“圣子都没急，你急什么？” 神父见多识广，怎么会吃他这种诡辩？但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又一摊手：“你看，这么多天使，都没一个过来揍我。” 这一句，真的把神父的反驳堵在嗓子眼儿里了。 是啊，人家天使都不急，他急个什么劲？再说了…… “你从没说过你是天使。”安吉拉则嘀咕了一句。 她差点就逮捕一位天使“圣物大盗”了…… 乔木则一脸嘚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我的伤好了……”康斯坦丁的声音从身下传来。 这个驱魔人一反之前的虚弱，灵活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随后他又从脖子上揭下那片浸染了他的鲜血的亚麻布，想要给其他人疗伤，却发现上面已经没有任何圣洁的力量了。 “失效了，这东西不怎么耐用，不然早就像十字架那样被用在战争中了，”乔木耸了耸肩，接过亚麻递给神父，“你要留个纪念吗？” 神父立刻接过亚麻布，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 一旁的安吉拉就这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将贵重的文物、教会资产，如此私相授受。 毕竟整个教廷高层都被魔鬼吃了，就算她没失业，也不会有人投诉她的渎职。 “我要去追加百列，趁那家伙还没康复，”康斯坦丁对乔木说，“你那个四处乱跑的能力，能带上我吗？我知道她在哪。” “当然可以。”乔木点头。 “你要去追加百列？！”安吉拉震惊。 “伙计，冷静一点！现在可不是时候。”轩尼诗则劝说。 康斯坦丁却摇头：“是的，她必须为自己的暴行付出代价。不，现在是唯一的机会，稍纵即逝！” “这……”安吉拉一脸为难，“这是天堂的事吧？就算要惩罚那家伙，也该由其他天使出面……”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天使——乔木身上。 后者煞有介事地点头：“没错，这件事我们责无旁贷，所以我会带康斯坦丁过去。” 说完他又问驱魔人：“你要现场召集一支守护天使志愿军吗？” 一听这话，安吉拉顿时气结：这摆明了就是自己认怂躲在后面，却怂恿康斯坦丁去送死！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天使？！ “安吉拉说得没错，约翰，”轩尼诗还在劝说，“这是天堂的工作，你就算要参加，也该留在后面，而不是冲在前面。” “天堂管不管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康斯坦丁却固执地摇头，“这是我和加百列的私人恩怨。” “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人！”午夜老爹的声音传来，这个黑人大叔看着康斯坦丁，一脸激赏。 康斯坦丁立刻问道：“你也要跟着去？” 午夜老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哑然片刻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它代表我吧。” “这是什么？”康斯坦丁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如鸡爪般的干尸手，上面不祥的气息让他非常不舒服。 不止是他，就在午夜老爹拿出这东西的瞬间，方圆数百米内的天使与半天使，都露出了难以忍受的表情，并纷纷远离这里。 “一个诅咒，”午夜老爹一脸坏笑地朝驱魔人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你也不想和加百列战斗的时候突然怀孕吧？” 一听这话，想起玛门的遭遇，周围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连乔木都有些退缩了。 反正这一战理论上并不需要他帮忙，上帝和撒旦都不会让康斯坦丁输的。 趁着康斯坦丁看着那干尸手掌发愣，午夜老爹突然一把将那手掌按在对方的肚子上。 一阵灼烧的“嘶嘶”声中，康斯坦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一把撩开了自己的衬衣。他的肚子上，已经被烫出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看着就让人很不舒服。 午夜老爹则将那只干枯的手掌放回了兜里，又如同闲聊一般，用很随意的语气说道：“你以后都不可能有孩子了，不用谢。” 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而是朝乔木点了点头：“洛杉矶，我要先回一趟安全屋。” “我也去！”轩尼诗神父立刻开口。 没等康斯坦丁反对，安吉拉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 圣母大教堂，是加百列在人间最常驻的地方，甚至已经接近于她的行宫了。 此刻，教堂的大门已经倒塌，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整座教堂已经不复圣洁，光线昏暗、大量泛着硫磺恶臭的黄烟从里面涌出，给人一种非常糟糕的感觉。 “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康斯坦丁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对乔木道，“你们尽快离开吧，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轩尼诗与安吉拉没有说话。乔木则笑道：“放心，该跑的时候，我不会有一秒犹豫的。” 见他这么说，康斯坦丁也不再强求，大步走上了教堂台阶。 “等等！”进入教堂之前，乔木看着大门上方的耶稣受难浮雕，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他凭空掏出了一只华美的匣子，一把从里面拽出一条破烂得仿佛随时都会碎一地的亚麻布卷。 他将精美的盒子扔到一旁，双手将亚麻布卷折叠到最小，又使劲压成一团，在康斯坦丁的注视下，一把塞进了对方衬衣中：“这下可以了。” 对他如此粗暴对待圣体裹尸布的行为，康斯坦丁没发表任何评论；对他将圣体裹尸布揉成一块破抹布塞进自己衣服里，康斯坦丁也没有拒绝。 毕竟他是个非常现实非常功利的驱魔人，甚至妄图和上帝做交易。 加百列并没有试图躲起来，她就在教堂大厅中，躺在圣母浮雕之下，整个人赤条条地蜷缩成一团，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见到康斯坦丁走进来，她长舒一口气，大股黄色硫磺气息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随着她艰难地起身，乔木四人也看清了她现在的状况。 她腹部被玛门贯穿的洞没有一丝愈合的迹象，伤口边缘反而泛着耀眼火光。不停涌出的硫磺气体遮蔽了伤口，让人看不清她体内的情况。 而她的断肩处，则焦黑一片，已经完全碳化了，这对于一位炽天使而言是难以想象的。显然，这就是她强行接上高阶魔王手臂的代价。 而她遍布伤痕的身体，不少地方也浮现出了怪异的赤红色，一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到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鳞片。 不过所有的异象都已经稳固了，没有新的变化或发展。 显然，她依然没能逆转自己的堕天使化，但也暂时控制住了这个进程，中止了自己向魔鬼形态的转变。 但她的痛苦却远不止于此。 圣母大教堂的圣洁力量，在不断摧毁她魔鬼的那部分，这应该是她如此虚弱还能独立中止这个进程的重要原因。 但这个“帮手”，也在不停地给她制造难以想象的痛楚。 毕竟圣母的力量，可不会对魔鬼有一丝一毫的仁慈。 “你我都没想过会有今天，对吧？”康斯坦丁从肺里吐出一股烟气，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肺癌与所剩无几的性命，“看来咱们要一起下地狱了，加百列。” 加百列则依旧一脸冷傲：“少说废话，我还有很多事情，最多给你十秒钟！” 十秒钟，足以她杀死这个人类一千次、一万次！ “好吧，最后一句，”康斯坦丁扔掉手中的半截香烟，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gabriel，you f**ked off！”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话，炽天使的脸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她瞬间穿越几十米的距离，出现在驱魔人面前，狠狠一巴掌扇了上去。 但这一巴掌还没打中对方的脸，“砰”的一声巨响，一股巨力轰在她的胸口，将她整个人轰飞了出去！ 身后纯黑色的翅膀扇动，让加百列没有摔在地上，而是停在了半空中。她看着自己被霰弹枪轰得千疮百孔的胸口，感受着体内被圣银灼烧的痛楚，再看向康斯坦丁时，脸上满是怒容。 “就像我说的，”康斯坦丁拉动枪栓，将一枚弹壳弹飞出去，“你死定了！” 一旁的乔木默默后退，硬拽着想要上前帮忙却又犹豫踌躇的轩尼诗与安吉拉，三人重新回到教堂门口，却并没有离开。 加百列是真的被康斯坦丁惹毛了，他一点都不想掺和进这场战斗，更不想帮驱魔人分担来自炽天使的怒火。 冤有头债有主。 乔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康斯坦丁一次次被暴怒的炽天使打倒、凌虐，又一次次凭借圣体裹尸布完好无损。 他忍不住嘀咕：“加百列肯定很解压……” 驱魔人总能满血复活，炽天使的伤势却在不断累积。 面对驱魔人那在她看来堪称可笑的手段，此刻的她完全不躲不闪，全部、一点不剩地承受了下来。 乔木搞不清楚，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还是在用肉体的疼痛来麻痹心灵的痛苦。 直到教堂外夜幕彻底降临，康斯坦丁不知第多少次倒地不起，加百列露出了快意的笑容，乔木的表情也终于变了。 他们都察觉到了，圣体裹尸布的能量彻底耗尽了。 这一次，是驱魔人最后一条命了。 加百列知道对方身上藏着圣体裹尸布，但她一直没把那件圣物强行取走，就是为了让对方一次次复活，然后在无力的挣扎中被自己一次次虐杀。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一定会无比地珍惜、享受…… 看着加百列掐住康斯坦丁的脖子，将后者拽离地面，乔木立刻进入自己的白日梦。 白日梦中的场景，就是这场战斗。 他立刻制造了一个梦境，小心翼翼地推向梦境中的加百列，送入对方的脑海中。 托梦，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个念头：如果眼前这家伙，就是主对自己的考验、试炼呢？ 从白日梦中出来，乔木就看到，加百列的表情已经变了。 之前那种扭曲的畅快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若有所思。 显然，对方接收到了他偷偷塞进去的念头。 但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加百列竟然百忙之中，抽空瞥了他一眼！ 这可是这大半天来从未有过的。 对方察觉到了他的小伎俩？ 他猛地想起了上帝说过的话：用来交换金约柜的“礼物”，曾经属于叛逆的女儿。 这一瞬间，乔木才彻底反应过来：上帝给他的这一小部分梦境权柄，是从加百列那回收过来的…… “啧……”他忍不住生出了个不好的念头：那个老东西，对他不会还有别的算计吧？ 他胡思乱想着，加百列却已经改变了主意。 她不再打算一寸寸将康斯坦丁捏成肉泥，而是将对方扔在地上，自己来到一根粗大的立柱旁边，将一支简陋的矛尖，从上面拔了下来。 握住的瞬间，矛尖与手掌之间，立刻发出呲呲的声音，逸散出大量白烟。即使忍受了无尽的痛苦，此刻的加百列，脸还是扭曲了起来。 乔木和虚弱的康斯坦丁同时认出了她手上的东西：命运之矛！朗基努斯之枪！ “认出来了？”看着康斯坦丁的表情，加百列露出了扭曲的笑，朝着对方走去，“现在说出来也无妨了，我本来打算用它来让玛门降生人间，利用那个魔头给你们人类带来无尽的苦难，让你们重新学会心怀感恩……” 说着，她蹲下身子，单手将命运之矛狠狠刺进了康斯坦丁的心口。 看着康斯坦丁双眼中的光芒逐渐褪去，加百列露出了畅快的笑容：“看来，还是你先一步下地狱了。” 她轻声说道：“下去等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到时候，咱们可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能够共处了。我一定会非常愉快的……” 另一边，乔木也用力拽住轩尼诗与安吉拉，避免他们冲上去送死。但两人却没有任何行动，毕竟从不知第几次虐杀开始，他们就已经意识到这一刻了。 经历过末日的他们，此时此刻平静得出奇。 将康斯坦丁的尸体留在那里，加百列起身，终于缓缓向着乔木走来。 乔木见状，立刻开口：“我们这就走……” “还给我！”加百列则死死盯着他，“把我的梦境权柄还给我！” 果然……上帝那个老东西，就没憋个好屁！ “这个恐怕……我做不了主……”感受着对方那危险的气息，乔木僵硬地笑着，“这可是上……主的恩赐……” 听到这话，加百列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她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她不停地骗自己不可能，骗自己不知何时从自己身上消失的梦境权柄，不过是自己在战场上无意中遗失的。 这谎言拙劣到就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信。 现在，对方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彻底摧毁了她的一切。 那是她拥有的第一份权柄，虽然并不完整。那也是主交付给她的第一份任务，就是向人类托梦，引导人类走上主为他们安排的道路、准备的命运。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执行过托梦的工作了，但这份权柄一直留在她这里。现在，主将它收回去了，还直接赐予了另一个人，一个和她有着不快经历的人。 这让她确信，主，真的抛弃她了…… 什么东西，在加百列的体内，在她的灵魂中，碎掉了。 下一秒，她的身体开始异变。 她身上的红色皮肤与绿色鳞片开始大片大片地蔓延。 她背后墨色的翅膀，一片片羽毛开始枯萎、凋零。 她腹部的贯穿洞口开始愈合，碳化的断肩处开始长出一条条渗人的肉芽。 她那原本英气逼人的脸庞开始扭曲、褶皱。 她的头顶，两只犄角刺破颅骨，一点点顶出来。 鲜红而非洁白的鲜血，从她的额头涌出，流满了她的脸颊。 当她的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已经不是金色的螺旋，而是蜥蜴的竖瞳，散发着邪恶的气质。 她的身后，墙壁上的圣母浮雕，紧闭的双眼流下了两行血泪。 整座圣母大教堂，开始剧烈晃动、崩溃、坍塌。 炽天使加百列，彻底堕落成了魔鬼。 “真舒服啊……”高阶魔王加百列，仰着头，发出无比舒爽的呻吟与叹息。 这一刻，她彻底解脱了。 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再次看向乔木，用无比邪恶的语气问道：“现在，可以把我的梦境还给我了吗？” 她想了想，又补充：“还有莉莉丝与阿斯蒙蒂斯也在你这里吧？” “对了，”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身后，原本的翅膀已经彻底枯萎，脱落成了地上的骨架子，“我还缺一副翅膀，你之前那副带有傲慢的翅膀就很不错。” 说完，她歪着头看着乔木，轻笑起来：“都给我吧，然后，我允许你像一条狗一样活着离开这里，逃回天堂，躲到……你的主的怀里颤抖、哭泣。” 轩尼诗与安吉拉甚至都要忘记呼吸了，乔木却并没害怕，也不打算逃跑。 毕竟康斯坦丁死了，项目却并没有重置。 “说真的，”乔木无比真诚地说，“看到你这副样子，他现在一定非常难过。” 朝乔木信步走来的加百列，脚下一滞。但她什么也没说，几秒后又再次迈开步子，来到了乔木面前。 被这个此刻足有三米高的高阶魔王居高临下的俯视，乔木丝毫不畏惧，甚至还将轩尼诗与安吉拉护在自己身后。 看到他的动作，加百列忍不住冷笑：“你倒是很懂牺牲。” “牺牲？”乔木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理解对方的意思。对方竟然以为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换这两个剧情人物的命？ 傻不傻？ “不，不是牺牲，”他拨浪鼓似地摇头，“这叫讨好。” “讨好？”加百列被这个说法搞迷糊了，“讨好谁？” 乔木沉默片刻，看着教堂另一端，某具尸体的手动了一下，才笑着回答：“当然是讨好某个比谁都该死，却怎么都死不了的家伙。” 加百列眨着眼睛，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露出冷笑：“想骗我，好像之前那样逃跑？” “加百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高阶魔王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再也顾不上乔木，缓慢而僵硬地转过身去，与死而复生的约翰·康斯坦丁四目相对。 下一刻，圣母教堂的坍塌停止了，弥漫教堂的硫磺气息也一扫而空。圣洁的光芒播撒在每一个角落，驱逐着教堂中的阴暗。 加百列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次皮肤，都仿佛被硫磺火焰……不，都仿佛被沾染圣水的牲银针反复刺入。 “康-斯-坦-丁——！”她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个令她作呕的名字。 康斯坦丁却只是平静地问出了一个问题：“你要向我忏悔吗？” 如此傲慢、如此不敬的问题，却让加百列的身子狠狠一颤。 忏悔？她还有资格忏悔？ 这就意味着，她……并没有被主抛弃？ 康斯坦丁，真的是主对她的考验？ 她……没能经受住考验？ 呆滞之中，加百列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看着对方那张平静的脸，此刻的她却再也生不出一丝厌恶，也再也无法用堕落欺骗自己。 高阶魔王加百列，就这么缓缓地双膝跪地，跪倒在约翰·康斯坦丁面前，双手交叉握拳抵住胸口，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康斯坦丁看着身下的加百列，静静倾听着她的忏悔，直到她彻底说完，再次开口： “有许多灵魂，他们本不该堕入地狱，却因你而受苦。你要亲自前往地狱，在熔岩与火焰之中，将他们一一找出来，让他们升入天堂，以偿还你的罪孽。你可愿意？” 加百列一言不发，深深弓身，额头触在康斯坦丁的皮鞋鞋面上。 下一秒，她身上的鳞片开始剥落，皮肤开始褪色，脸庞重新变得平整柔嫩，头顶的两根犄角也一点点崩碎。 很快，她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她光秃秃的背后，再也没有那双黑色的翅膀，只留下肩胛骨处的两条疤痕。 康斯坦丁手掌轻抚对方的头顶：“待你赎清罪孽后，你才能重新飞回天堂，与你的同胞团圆。” 话音刚落，加百列的身下，那康斯坦丁鲜血汇聚成的血泊中，突然浮现出了一片浑浊的影像，影像之中尽是残垣断壁与永不熄灭的火焰。 那是地狱。 加百列身子一沉，逐渐没入血泊之中，直至彻底消失，去往地狱之中。 血泊中的影像消散，康斯坦丁抬头看向对面的乔木，朝他点了点头。 乔木一脸小心地问：“我该向你下跪吗，圣子阁下？” 他这一个称呼，立刻让轩尼诗神父与安吉拉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却一直不敢相信。乔木这句话，无疑坐实了他们的猜想。 约翰·康斯坦丁，成了继耶稣之后，第二位死而复生的圣子！ 两人小心翼翼地看向曾经的战友、如今的主，却看到…… 康斯坦丁一只手伸到兜里，掏出了一只被鲜血浸染的烟盒，低头用嘴巴从里面叼出一支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一脸陶醉地吐出一股浓烟： “圣子没有肺癌，终于可以随便抽烟了。” 轩尼诗与安吉拉顿时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这似乎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康斯坦丁嘴里叼着烟，从怀中掏出浸染了自己鲜血的圣体裹尸布递给乔木：“还给你？” 乔木正要伸手去接，轩尼诗神父却抢先一步冲上去，一把从老友手中夺了过去，双手死死捂在怀里，警惕地盯着乔木：“战争已经结束了，魔王都被放逐了，圣物也该物归原主了！” 乔木顿时哭笑不得，举着双手：“好好好，这件你还给教会好了，我不跟你抢。” “这件？”轩尼诗神父立刻抗声，“还有其他的，也交出来！” “其他的？”乔木一脸茫然，“没有了呀，就两件啊。三王圣骸早就给你了。” 说着他原地转了一圈：“不信你搜，搜出来你就拿走。” 轩尼诗神父完全被对方的无耻震惊了。 他早就见识过对方凌空取物的本事了，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对方身上搜出任何圣物。 康斯坦丁就这么抽着烟，在一旁看着两人闹腾，脸上不禁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他又抽了两口烟，发现味道不太对，取下来看了一眼，才看到烟中间部位早就被自己的鲜血浸湿了，根本点不着。 无奈的他，只好随手将剩下的半只烟弹飞出去。 很没素质。 但前一秒还在斗嘴的乔木与轩尼诗神父，几乎同一瞬间，朝着香烟飞出去的方向扑了上去。 乔木速度更快，抢先抓住了那半截烟，轩尼诗神父紧随其后，伸手去抢，却抢了个空。 乔木用后背顶住轩尼诗神父，打量了几眼烟头，直接转身，将烟头塞进对方手里。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想要？拿去！” 神父愣了愣，但还是惊喜地看向手中的新圣物。 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垮了：这分明就是半只普通的香烟。就连上面沾染的圣子之血，都没有任何特殊效果，就是普通的血。 两人同时看向那边的康斯坦丁，看着后者一脸忍不住的坏笑，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抠门儿。”乔木轻蔑地撇了撇嘴。 “威严！”神父则严肃地提醒这位在世圣子。 那边的安吉拉，则露出了开心的笑。 她朝康斯坦丁炸了眨眼睛，一脸期待地问：“我们要有第二个复活节和新的假期了吗？” ----------------- 过去几个月，地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位炽天使亲自降临地狱，两位高阶魔王则神秘陨落。 恐惧在无可阻挡地蔓延。 最要命的是，剩下的高阶魔王，包括撒旦在内，没有一个人试图阻止炽天使在地狱中的横行无忌。 所有魔鬼都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之中，前往地狱最底层、进入无回城的门票，甚至炒到了百万灵魂的天价。 直到某一天，一个不起眼的魔鬼，以不知何种方式，穿过了被修复完好的屏障，从人间来到了地狱。 “呼——”乔木长长舒了口气，很不舒服地扭动着身体，“还好提前转换成了魔鬼，不然以天使身份降临，我非得暴毙。这破地儿，魔鬼都待不住！” 【别埋怨了，】碎星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时间有限，赶快行动！】 在神秘的指引下，他很快就找到了片刻不歇的加百列。 炽天使甚至先一步察觉到他的存在与靠近，看着梦魔姿态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 乔木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看着对方将一个受尽折磨的灵魂成功送往天堂后，才开口：“你只是在忏悔不该违背上帝的意愿，但你还是对人类抱有偏见和不满，对吧？” 加百列没理他。对这位炽天使而言，不随手弄死他，已经是自己此刻最大的仁慈了。 乔木却并不在乎，自顾自地说：“有个老头呢，觉得你已经没救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救你。为了救你，甚至拉下脸来跟我说了不少软话……” “唉，”他长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怎么样？你是继续呆在这儿大扫除，还是听你爹的安排？” 炽天使身子狠狠一颤，终于回头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要是愿意听你爹的，乌列尔会接手你的工作，路西法也同意了，会放他进来，”乔木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看着周围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项目终结时的奇异景象，自说自话，“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走了。你别后悔。” 加百列抿着嘴，陷入了沉默。 两分钟后，乔木的身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在看着那条奇怪的信息流触手，裹挟着乔木的意识从这个世界中消失，王座之上，无形的路西法忍不住发出了轻笑：“这要命的轮回，总算结束了……” “您说什么？”下面，被他捆在烧得通红的铜柱上以示惩罚的玛门，在“呲呲”的灼烧声与浓郁的烤肉味中，忍不住追问，“您和上帝到底在隐瞒什么？！” 路西法嗤笑一声：“你都说了是隐瞒了，我怎么会告诉你？” 玛门竟无言以对。 片刻后，路西法还是感叹了一句：“只是关于这个世界的无聊真相罢了……” “真相？”玛门喃喃重复。 “大概就是我们既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也不是这个世界的顶点……但我们的命运，却能影响这个世界真正的中心……” 见玛门一脸茫然，路西法轻笑：“怎么样？我都说了，很无聊。” “中心、顶点……那是什么？”玛门捉摸着父亲的话，“您是说，上帝并非至高？这个世界也并非唯一？” 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惊愕的神色：“这么说，那个奇怪的天使，和那副奇怪的翅膀，和那莫名多出来的傲慢权柄……都来自其他世界？！” 强烈的贪婪瞬间充斥了他。 “您怎么知道？”他激动地追问，“您……您去过，是不是？您去过其他世界？去过真正的中心、最高的顶点？！” “嗯，当然，我去过，上帝也去过，”路西法平静地说，“至于是不是真正的中心、至高的顶点，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他又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毕竟数量太多了，根本逛不过来……” “那里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不留在那里？为什么不打通那里？！”玛门急切地质问。 “什么样？”路西法的语气毫无波澜，“那是一个相当无聊的世界，你一定会失望的。” 说完，他又补充道：“我就很失望，上帝也很失望。所以我们回来了，再也不想去了。” “一趟枯燥乏味的旅行，”他用舒服的语气说道，“走得越远越觉得，还是自己家最好。” 第1006章 980.狂欢宴会 躺在传送室外间的躺椅上喝着热可可，乔木有些感慨，他没想到自己这一趟偷渡，收获这么大。 他一口气拿到了三件拥有特殊魔法效果的圣物。 荆棘冠冕，戴在头上，被迷惑心智时，荆棘会刺破额头，使人清醒过来。 圣杯，能够将倒入其中的液体变成葡萄酒，引用后可以快速恢复体力。 以及疑似能够治愈一切疾病的曼德兰基督圣像。 其实他本来还获得了能快速治愈伤势的圣体裹尸布、功效不明的圣钉与三王圣骸、传说中能毁灭城市的金约柜，以及几枚能鼓舞士气的圣十字架碎片。 但圣体裹尸布被康斯坦丁消耗掉了，圣钉则用来复活圣彼得了，三王圣骸他不知道用处，没好意思再从轩尼诗神父那偷回来，金约柜被上帝回收了，圣十字架碎片也消耗光了。 至于圣袍与命运之矛，他最终都放弃了。 把轩尼诗神父灌醉后，他得知了这两件圣物的效果：女性身着圣袍受孕或分娩，诞下的孩子将拥有天使的祝福，必将成为大人物。这玩意儿他根本用不上。 命运之矛就更不用说了，这是一件无需任何象征仪式，能够直接杀死天使与魔鬼的基督教圣物，但对那些牛逼人物无效。乔木更不需要了。 最关键的是，有地狱中那几位路西法之翼的“收藏品”，足以随时随地帮助他转换或稳定自身生命形态了，他已经不需要这些圣物的神圣象征了。 包括那枚犹大的银币。 这枚银币有着极其强大的伪装与欺诈效果，但乔木不太敢用它，甚至不敢信任它。 因为它有自己的自主意识、独立意志。 也因为它的背后，是那个最最神秘、没人知道其下落的高阶魔王犹大。 虽然按照午夜老爹的说法，只要这枚银币露出真容，就代表它向持有者效忠了。 但一枚有自主意识，又专司伪装与欺诈的道具，谁敢保证它的效忠不是一种欺诈？ 这种思想套娃游戏，乔木一点都不感兴趣，于是把它交给路西法之翼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的他有魔王和能天使两个形态。 魔王形态下，身为梦魔的他，掌握着少量莉莉丝赋予的梦境权柄，能够穿梭于他人的梦境之中，并通过引导梦境的变化，反过来影响梦主自身。 能天使形态下的他，则拥有少量上帝赋予的梦境权柄。正是这部分来自上帝或者说来自炽天使的权柄，与莉莉丝的赋予形成了新的平衡，让他能够在碎星河的帮助下，随意切换形态，成为了某种非常独特的存在。 不过梦境天使形态下的能力，他还没研究透彻，现在他发掘出的用法，只是托梦。通过托梦，对梦主进行潜意识暗示，非要说的话，有点催眠的意思。 但这肯定不是这份权柄的真正用法，毕竟这份权柄曾经属于加百列。让堂堂炽天使跑到梦中催眠人类？都不够丢人了。 但加百列也没给他演示过怎么使用这份权柄。不像莉莉丝就非常称职，言传身教，一口气给他整出来一百多年的梦境记忆，让他现在都对思维宫殿望而却步，一进去就头大。 “你休息过来了吗？”郝大夫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自从他在《2012》项目里待了三年，出来后免疫系统紊乱，被这位经验丰富的白大褂救了狗命，现在这位已经成了他的“御用安全员”了。但凡他要执行项目，都会和对方协调档期。 面对他的礼物，甚至一些从项目中搞出来的违禁品，郝大夫也非常痛快，甚至经常不辞劳苦地陪他加班。 像这次，他为了偷渡埃弗雷特的项目，一大早七点多就到了公司，郝大夫比他更早，五点多就起床了。现在人家早就坐在他对面，顶着黑眼圈，哈欠连天。 “你要是缓过劲儿了就回去吧，我要关门了，午饭前我想补个觉。” 他八点就执行项目了，公司九点才正式上班，现在连十点都不到。 这次乔木没给对方带“土特产”，他去的是2003年的美国，能带什么？复古黑莓吗？总不能带圣子的烟蒂吧？ 他给对方带的都是真·土特产，没有特殊效果的那种。毕竟他也不想害了对方。 不过他收藏的好东西，还是可以拿出来嘚瑟一下的。 毕竟全公司都知道他乔木有个很稳固的门门果实空间——虽然他咬死了不承认这件事。 他用那个空间藏私，也不是什么秘密。 甚至他怀疑，省部这边仓储区员工，早就知道他从网上订制1:1还原的道具模型，偷偷替换了自己本该存放在仓储区的所有道具…… 只是这种事情，下面人不会多嘴凭白得罪人，上面人也不会吃饱了撑的主动去查。 毕竟你真查出问题了，就得扩大检查范围，甚至得搞成专项行动。这一查，拔起萝卜带出泥，指不定得牵连、得罪多少“无辜”调查员。 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干这种舍己为公的脏活儿。 所以只要不出事儿，就没人当回事儿。 “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着，他凌空一抓，就要取出圣杯，给对方变个牛奶变红酒的“魔术”。 但这一抓，却抓了个空。 “哎？”他又一抓，还是什么都没拿出来。 什么情况？ 他在地狱有个专门的房间存放自己的道具和物资，仗着思维宫殿的永久记忆能力，里面每一件东西的摆放位置他都记得很清楚，随手一抓就能抓出来，所以从来不怕东西多、乱。 没抓出来，这还是第一次。 这是谁把他圣杯拿走玩儿去了？ 郝大夫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着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了，回去多练练，魔术这东西不难，就是熟能生巧，我大学追姑娘的时候也苦练过。” 不是！真不是魔术！ 乔木想辩解，对方却不给他机会，摆了摆手：“休息够了就赶紧走吧，我还得补觉呢。跟你们年轻人比不了。” 嘚瑟失败的乔木只好郁闷地离开了。 不过他没立刻回家，而是去了自己的专属办公室——这是他第一次去。 里面啥都没有，就是办公桌、办公椅、电脑、电视、会客沙发、茶几、冰箱、饮水机和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 乔木把门一反锁，往沙发上一坐，直接进入了地狱。 他直接降临在了自己的专属仓库，一落地，就惊呆了。 “我东西呢？！”仓库大门敞着，这里的物资原本是堆积如山，此刻根本就是愚公移山，还移完了！ 满地狼藉之中，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绝大多数道具都在，尤其是那些不可食用的。 不见的，都是食物酒水。 迷茫的乔木站在残余的物资之中发呆，就看见两台无人机飞了进来。 那俩无人机看到他在，闪了几下灯就算打招呼了，然后就开始当着他的面，满仓库地寻觅、翻腾，没有丝毫做贼的自觉！ 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看着两架无人机真的从残余的物资中翻出了一些被盖住的食物酒水，然后用机械臂挂在身下，兴冲冲地飞走了。 从头到尾没想过跟他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一头雾水的他只好跟了出去，一出仓库他就发现，整个地狱一层科学岛都空了，曾经随处可见的科研与工程人员，现在一个都见不到了。 这让他心中一紧，赶忙跟上两架无人机，跟着它们一路来到地狱二层新吉尼达尔。 然后他松了口气：人没丢，都在这里。 紧接着他又目瞪口呆：地狱的员工们，在开一场盛大的聚会！ 霓虹灯与巨大篝火之间，躁动的节拍与音乐之中，遍地都是暴饮暴食、肆意舞动、纵情欢笑、醉倒在地的人。 有些他认识，大部分他不熟悉。 乔木在人群中穿梭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地狱的首席人力资源官“烛光”内达·吉布拉伊利。 对方身边，基本都是他亲自带进来的员工。 “内达！”他远远地就摆手、高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被这沸反盈天淹没了。 他只好走到对方身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对方一回头，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看着对方陀红的双颊与迷蒙的眼神，乔木懵了：这家伙喝醉了？ 他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了，这里发生了什么？灵魂不仅开始吃喝，甚至还能醉酒？ 不会还能发酒疯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眯着眼睛似乎想要看清他是谁的内达，猛地一拍他肩膀：“哈！你来啦？！” 然后对方一把拽住他，扭头对近在咫尺、同样喝得七晕八素的“柔剑”蕾贝卡大声吼道：“正说着呢，他这不就来了？快点，快试一试！” 同样醉得不轻的蕾贝卡使劲闭了闭眼睛，然后眯着眼噘着嘴看了乔木半天，使劲摇头：“不行！我——不试，我们——说好了……攻——守同盟，先来后——到！” 说着，她转身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人：“安娜，你——先试！” 怀中的人没有反应，明显早就睡着了。 乔木已经彻底迷糊了：灵魂还真能睡觉？ “傻瓜……”内达嘀咕了一句，又朝对面的斯图西摆手，“你来——试一试！” 斯图西只是摇头，笑而不语。 乔木也终于发现了一个清醒的、能交流的，连忙问：“斯图西，这里到底怎么了？” 斯图西还没说话，内达就大喊一声“算了，都——是怂货！我来！” 说着，她一把拽住乔木的衣领，将自己拉了起来。 乔木猝不及防险些被她拽倒，连忙稳住下盘，双手扶住她的腰背，避免她再栽倒。 毕竟灵魂都能耍酒疯了，谁知道会不会摔骨折…… 胡思乱想还没散去，被他搂住的内达，却拽着他的衣领往自己面前一拉，然后双手搂住他的后脑，朝着他的嘴巴，狠狠贴了上去。 乔木脑子嗡一声炸开了。 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了一片怪叫。 但内达的吻技实在青涩而拙劣，与其说是吻，不如说就是又撞又蹭，没有任何愉悦可言。 乔木呆呆地任由对方施为，任由周围的人起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直到内达似乎吻够了，松开他的头，一把推开了他，踉跄着转身，对着身后怪叫的人群，振臂高呼：“确——认过啦！老娘……很爽！” 这话仿佛是一句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暗语一般，周围人群立刻发出欢呼声。 内达则低头对蕾贝卡喊道：“该你啦！快去——爽一爽！” 但她眯着眼睛一看，才发现蕾贝卡已经趴在怀中安娜的身上，早就睡着了。 “没——出息的东西！”她摇了摇头，扭头似乎想走开，但身子扭动，脚却忘了动，双脚一绊，直接失去平衡摔倒了。 还好乔木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又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地上，让她脑袋枕在蕾贝卡大腿上。 安置好这几个酒鬼，乔木又抿了抿被咬得生疼的嘴唇，才得空问斯图西：“这到底怎么回事？” 斯图西正幸灾乐祸地看着熟睡的内达，对乔木说：“等明天醒来，让她们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说这两个小家伙会不会和内达绝交？” “……”乔木一脸无语地看着恶趣味的对方。 “好啦好啦，”斯图西摆了摆手，收敛心神，“如你所见，我们……进化了。” “进化？”乔木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对啊，”斯图西开心地说，“饥饿、口渴、困倦、做梦，甚至性欲……这些随着死亡而消失的感觉，现在又回来了。” “我们……更加立体、更加丰富、更加真实了，”她灿烂地笑着，“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进化？” 乔木茫然地思索片刻，听着那些感官，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那些高阶魔王的权柄？那些权柄在影响你们？！”他立刻就急眼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翅膀！” 但还没转身，大蛇丸的声音传来：“不用去了，这就是翼尊的安排。” “翅膀的安排？”乔木回身看向和斯图西一样无比清醒的对方，不解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大蛇丸反而有些疑惑了，“为什么不呢？” 对方指着周围狂欢的人群：“为什么不呢？” 此刻的乔木终于冷静了下来，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意思。 欢乐。 此时此刻，人群中迸发出来的，是他在地狱中从未见过的欢乐。 “我知道了……”乔木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了。 他从未在地狱长时间待过，也从未长时间以灵魂的姿态生活过。他误以为自己给这些灵魂一个平稳的、没有纷争与阴谋的世界，就是最完美的世界。 哪怕不完美，也足够美好了。 眼前这一幕，给了他答案：不够，不够好。他的员工、地狱的子民，还想要更多。 看着狂欢的人群，乔木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丝笑意：“这一次翅膀竟然走在我前面了。” 过去一直是他在考虑如何庇护、照顾地狱中的子民，翅膀倒是一副冷血暴君的模样。没想到这一次，翅膀竟然做得比他还好。 “毕竟翼尊每天都在关注我们，您要忙的事情更多。”大蛇丸不动声色地捧了一句。 “你们现在都有什么变化？”乔木又关心起新的问题。 “饥渴，这是阿斯蒙蒂斯的暴食权柄；困倦和做梦……这是莉莉丝的梦境吧？也许还有黑夜。性欲……应该是阿斯蒙蒂斯那刚重铸了一点点的色欲。那其他的还有……” “魅惑和统治，”大蛇丸替他说，“魅惑，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会产生什么作用……” 说着，对方看了眼自死亡后第一次熟睡的内达：“也许刚才那就是？” 不过大蛇丸也没法确定，耸了耸肩，又道：“统治，在我们身上应该看不出来。毕竟我们都和翼尊签署了契约，本来就要接受它的统治。您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第三四层看看，说不定会有收获。” “为什么？那里怎么了？”乔木惊讶地问。 “没什么，应该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毕竟那里的人大多数都没和翼尊签署契约。” 大蛇丸想了想，又补充道：“也许也担心他们太饿了搞破坏吧，毕竟饥饿使人疯狂。” “太饿了？”乔木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地狱第三层的五座岛屿有二十多万人，第四层的苇中原则足足有五百万人！ “不会吧……”愕然之中，他下意识喃喃自语。 地狱显然没有农业，他甚至不知道这里能不能耕作。这就意味着，五百多万饥民，都得靠他供养？！ 大蛇丸似乎看出了他的惊恐，笑着解释：“放心好了，翼尊能够驾驭这些权柄。它能让这些权柄生效，自然也能让它们失效。” “它现在应该是在借助我们来熟悉这些权柄，等研究完了，就会做出调整，”大蛇丸思索片刻，“我猜，翼尊应该能决定让哪些权柄在哪些灵魂身上生效，至少也能决定在哪一层生效。” 听到这话，乔木也总算松了口气。 他烦心事儿够多了，肩上的担子够重了，他可不想再承担起饲养五百多万人的重任。 他非疯了不可。 第1007章 981.痛并快乐着 地狱第四层最下方的虚空之中，漂浮着三个体型巨大的身影，呈正三角形分布。 人身蛇尾的绝艳女人，遍体水泡还只有上半身的米其林胖子，以及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短发女人。 漂浮的他们都紧闭着双眼，显然都失去了意识，对外界毫无反应。 仔细看的话，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漂浮的人，若隐若现的至少几十个。不过与这边巨大的三位不同，那些魔王都是普通人类的体型，很容易被忽视掉。 坐在巨大的羽毛上看着这一幕，乔木非常无语：他本来想找加百列，问问对方的梦境权柄怎么用，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没和其他员工在一起，反而把自己混到了俘虏兼工具这个层次。 “她干嘛了？怎么惹毛翅膀了？怎么叫醒她？”他好奇地问。毕竟那个上帝给了他好处，肯定不是让他把自家女儿当人形工具使用。 “叫不醒的，”身后的大蛇丸摇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谁也没强迫她。” “啧……”乔木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之前还觉得奇怪，加百列这种高傲的家伙，怎么会甘愿把自己的权柄交给翅膀。现在破案了，合着这位是直接走极端了，宁可当电池也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所以我还得自己研究权柄怎么用？好烦啊……”他有些无奈地嘬着牙花子。 “如果您不介意……” “我很介意！”乔木直接堵死了大蛇丸没说出口的话。 他可不打算让对方的研究深入到这种层次。 “对了，”他想起另一件事，“犹大的银币，翅膀放哪了？让它千万注意一下，那银币恐怕没那么简单。” “毕竟我到最后都不知道地狱与人间的屏障是怎么没的，”他严肃地说，“我有种预感，这事儿和那个最神秘魔王犹大脱不了干系！” 乔木说得非常认真，大蛇丸却听得一脸古怪。 “怎么了？”看着大蛇丸表情有异，他心中一沉，赶忙追问，“不会已经出事了吧？那东西不会跑了吧？！” 这要是让那东西跑到现实世界，指不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银币还在，很听话。”甚至很听我的话，对我的实验非常配合。不过后面这句大蛇丸没说出口。 见乔木松了口气，又要追问，他主动反问：“您就没想过，屏障被破坏一事，和剧情人物无关？” “当然想过啊，但我没有别的怀疑对象了，”乔木理直气壮，“我什么也没干，埃弗雷特那群人也干不了，但凡他们能做到，也不会等到这次才这么做。” 他两手一摊：“我就只能怀疑是我扇动的小翅膀，在某个剧情人物那里制造了蝴蝶效应。” 这个猜测非常合理。 大蛇丸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又摸了摸鼻子，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才开口：“您就没想过，这事儿也许和翼尊有关？” “啊？”乔木一脸问号。 “啊……”乔木表情僵硬了。 “啊！！！”乔木一个剪子从羽毛上跳起来，险些掉下去坠入虚空。 “冷静！冷静！”大蛇丸双手化作两条蟒蛇将他捆住，重新按回羽毛上，“听我解释！” “你给我出来！”乔木却完全不听，仰着头梗着脖子朝天吼。 因为这桩破事，他多少次差点留在那个世界了？为了给翅膀抓魔王，地狱不少员工都差点牺牲。 结果都是翅膀自己搞的鬼？这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路西法之翼没搭理他。 大蛇丸不得不提高嗓门盖过乔木：“您听我说，这事儿不是翼尊有意为之！” 这一吼，还真有用，乔木真就安静下来了。 也不顾对方还在暴怒之中，大蛇丸连忙解释：“情况是这样的……” 当乔木降临项目世界后，路西法之翼的特殊之处，让它自动、被动地凝聚出了一丝额外的傲慢权柄。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拥有傲慢权柄，那就是地狱之主路西法，也就是撒旦。 以他的实力，除非上帝亲临，否则没人抢的走。 于是，当人间也出现了一丝傲慢权柄后，有些智能但不多的屏障，自动判定为撒旦违约入侵了人间。 于是，屏障自动判定审判日赌约失效，完全是为了赌约而诞生并存在的它，自然也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了。 神工智障屏障，就以这种谁都没有料到的乌龙方式，自我瓦解了。 “情况就是这样，”大蛇丸一脸无奈，“这完全就是个意外，我们谁都没料到。毕竟谁会没事儿干关注那层屏障啊？翼尊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世界还有那玩意儿。” 他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等翼尊发现时，你已经遭遇莉莉丝了。当时你又不能放弃那些圣物，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得知真相后，乔木的脾气也消了，视线转向了两个高阶魔王与一个炽天使，以及更外围那大几十个魔王。 于是他们就顺了这么一群“战利品”回来。 至少结果还不错？ ----------------- 和乔木一样有着“幸福的烦恼”的，还有大洋彼岸的埃弗雷特。 公司又莫名其妙丢了个项目的丑闻还没来得及传开，另一个传言已经人尽皆知了： 一群同事一次性上交了近百份珍贵样本，每一份样本，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化。 基础生物与生命科学部门将很快开放第一批大约六到十种强化的竞价预售。 没错，对于这些有数量限制的强化和道具，埃弗雷特的方式是拍卖；而且是预售，即参与竞拍的调查员，乃至供货部门，都不知晓强化的全部信息。 甚至会出现调查员倾家荡产抢下一份强化，最后却发现自己用不了，乃至有重大隐患，谁都用不了的情况。 出现前种情况，公司概不负责，你自己想办法转手。 出现后种情况，公司则会退还70%的拍卖金——万恶的资本家还要扣除30%，理由是打击顶级调查员垄断式竞拍，维护广大中小竞拍者的长远利益。 即便公司吃相难看丑陋，埃弗雷特的调查员们对这些全新的强化依然趋之若鹜。 因为他们并不需要掏光自己的每一分钱，甚至都不需要自己掏钱。拍卖所需的经费，是由各个派系支付的。 甚至这套操蛋的交易规则能演变至此，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各个派系的推波助澜。 这是为了加强那些最优秀最有潜力调查员与派系的依附关系，以追求派系的长盛不衰。 虽然现在只是传言，基础生物与生命科学部门完全没有证实此事，但所有人都知道，按照传统，这种传言的准确率无限趋近于百分百。 此时此刻，所有派系都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打探头一批强化的情报。 毕竟筹钱竞拍很简单，但选择帮谁竞拍就很复杂了。规模越大的派系，这种时候的内部博弈越激烈，需要的时间也越多。 如果坐等基础生物与生命科学部门发布公告再行动，那黄花菜都凉了。 相较摩拳擦掌的调查员们，非调查员的公司高层，此刻的注意力则全部放在《康斯坦丁》项目丢失事件本身上。 这条信息已经被他们管控了。 准确地说，C级资源类项目《康斯坦丁》丢失一事，是瞒不住的。 他们隐瞒的是那近百份全新的强化资源就出自这个项目这一事实。因为他们需要掩盖公司丢失的不是C级资源类项目，而是最高的AAA级…… 公司掌握这个项目如此之久，却错将金凤凰当野鸡。反而是神秘的偷渡者让这个项目露出真容，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把它夺走了。 这件事一旦传开了，再加上三名虚拟资产保卫部门成员项目中阵亡，那就是又一桩特大丑闻。 去年以来，公司的丑闻实在太多了，整个公司的士气都非常低落，内部氛围越来越压抑。高层一点都不想再火上浇油了。 于是就出现了公司调查员亢奋不已、高层管理者却愁容满面的奇特景象。 “问问新起点那边，有没有拿到续作。”萨万娜·恩迪迪绷着脸向下属下令。 小会议室中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坐在主席座位上却并不主持会议的休·埃弗雷特三世。 这位老人此刻正笑呵呵地看着母爱发号施令、安排工作。 “你笑什么？！”又做了几个安排后，母爱终于忍不住了，也不在乎还有下属在，直接用非常不客气的语气质问。 “没什么……”埃弗雷特嘀咕了一句，又问，“你这就确信罪魁祸首是新起点了？那几个小家伙招了？” 招？怎么可能招？ 无论pAfA那群调查员，还是CBp驱逐小队唯一的幸存者队长，都一口咬定不知道偷渡者的身份。前者更是干脆咬死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有偷渡者。 明显是撒谎，毕竟那么多人，总有几个不擅长撒谎的。 但他们统一了口径，公司这边没有任何证据、理由，对他们进行审讯，只能例行询问。毕竟pAfA也不好惹，谁也不愿做出头鸟，为了公事得罪一个大派系。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收拾那个身为驱逐小队队长，死了三个队员却连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还自己赚得盆满钵满的斯凯勒·波利。 但很明显，人家根本不在乎。毕竟人家赚得盆满钵满了嘛…… 这让母爱感觉很无力，很憋屈。 尤其是当她看到项目成员名单中纳什·奥克斯这个名字，并因此直接将罪魁祸首定为“死神”乔木后，这种憋屈感就更强烈了。 但纳什·奥克斯被夏萝·拉克丝护着，这两人明显在“纳米”兰迪·埃里克森死亡一事上沆瀣一气、相互包庇。 她不能轻易得罪pAfA，难道就能得罪中立派了？她自己自然不怕这些所谓的派系，但她不能成为国际派与这些派系开战的罪魁祸首。 明明她已经身居高位、大权在握了，明明整个未共体、半个埃弗雷特几乎都是她说了算了，但她依然束手束脚，依然如履薄冰。 因为作为上位者，她的首要职责从来不是践行自己的理念，而是优先维护这套赋予她权力去践行理念的体制。 当初站在金字塔最底层时，抬头看着逼仄的天花板，她总会感到窒息与不甘。 现在站到了金字塔顶端，抬头就是无限的天空，可脚下却只剩下一处立锥之地了。 无论何时，自由都是最大的奢侈。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休·埃弗雷特三世，自己的养父兼导师。 看着这个老人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她很想问对方，无时无刻不与这种憋屈相伴的过往三十年，对方是怎么熬过来的，怎么就没把自己熬疯。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新起点越来越得寸进尺了，我们必须要做出回应，”她冷冷说道，决定将自己的不痛快转嫁出去，“征召一支偷渡小队，选择一个项目，就在近期……” “萨万娜！”一直没有干涉她决策的埃弗雷特三世开口了。 其他人立刻自觉地看向这位创始人兼董事长。 虽然这位老人这几年越来越低调，逐渐淡出，但埃弗雷特的最高权力，依然在他手中。 至少在公司事务上，母爱也不能公然违背他的意志。虽然不愿意，但她还是闭上了嘴，等待对方的指使。 埃弗雷特三世看着自己这个倔强的女儿，心中满是无奈。 他本想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罪首是新起点，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他知道，这是废话。是不是新起点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需要是谁…… 现在，埃弗雷特上下，需要罪魁祸首是新起点，它就必须是。哪怕明天一早欧地联跳出来认领了，他们也得咬死了不认，指责欧地联撒谎。 “遇事要沉得住气，”埃弗雷特三世的思绪转了一圈，迅速换了个说辞，“先搞清楚新起点拿没拿到续作，再说接下来的事。” 这个小小的要求，母爱自无不可。 “放心吧，”见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埃弗雷特三世乐呵呵地笑道，“我们不着急，总有人比我们着急。” 工作会结束，工作人员纷纷散去，埃弗雷特三世又和母爱一起赶赴下一场会议，临时高管会议。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 会议一开始，国家派的领袖之一，下一任董事长的热门人选，阿蒂尔·维奇抢先开口了：“这个项目有续作吗？” 母爱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核实。” “希望没有吧……”维奇嘀咕道。这也是此刻场上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虽然根据协议，新起点不得使用血清提取技术，这项技术只能由埃弗雷特无条件独享，但谁也不知道新起点会不会从中发掘出别的高价值资源来。 毕竟他们对《康斯坦丁》这个项目知之甚少。过往积累的情报看似摸透了整个项目的剧情，情报开发度达到了100，可比起这次曝出的猛料，那些情报完全浮于表面。 如果这个项目没有续作，那他们还能勉强交代。一旦确认续作落在了新起点手上，他们就必须承担起责任，会有不少现任高管——无论哪个派系——受到牵连。 “新起点的‘死神’在这件事上有重大嫌疑！”阿蒂尔·维奇沉声道。 “我们不仅失去了一个疑似AAA级资源类项目，还失去了三名优秀的调查员，”其中一人还是国家派的，“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他环顾四周，在一片沉默的会场中掷地有声：“国家派已经决定采取行动！”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角落中的夏萝·拉克丝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了一眼对方，在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神与表情之前，又重新低下头，继续做一个合格的旁听者。 母爱则直接看向依旧不置一词的休·埃弗雷特三世，想起对方上一场会议最后对她说的话，心中有些惊讶：他猜到了？还是国家派高层有人提前通知了他？ 虽然不明白国家派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地跳出来，但她不得不承认，对方主动揽下这件事，自己的压力也轻了不少。 毕竟未共体一直主张所有调查员不分国家不分机构团结一致，如果是她主导对新起点的报复，一旦传开，会在未共体内部制造一场不小的舆论风波。 “夏萝！”散会后，母爱第一时间叫住了正推着克鲁兹·休斯的轮椅往外走的夏萝·拉克丝。 “我在外面等你。”克鲁兹直接自己推着轮椅往外走，旁边立刻就有人上前帮忙。 “有事吗，恩迪迪女士？”夏萝来到母爱面前。 “萨万娜！”母爱友好地纠正，但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等其他人都出去了，会议室中只剩下她俩，才再次开口。 “纳什·奥克斯，我需要知道他掩护的偷渡者是谁，”她直奔主题，“私下、非正式的。可以让别人代为转达。” 这就意味着，对方的过错她完全不追究，她只要一个名字。或者说得更直白些，她只要对方说出死神的名字，就足够了。 “了解，”夏萝连连点头，仿佛她非常支持，话锋一转又强调，“我只能劝说，不可能强迫他开口，更不可能让他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 你说他是蛇头，你有证据吗？ 母爱也很痛快：“我明白，尽力而为就好了。” 她很确定线粒体、拘束带和心眼三人，在纳米之死上是生死同盟。对方不可能为了她的一个请求就把保守共同秘密的盟友往火坑里推。 而且中立派在对付新起点、收拾死神一事上，也一向不上心。 或者说中立派本来就是厌倦了派系、机构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想过自己小日子的调查员们的大本营。 过去他们一盘散沙，可以轻易裹挟。现在他们团结起来了，没有人能在法律与制度之外强迫他们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母爱更郁闷了：为什么就是团结不起来了？！ 告别了母爱，夏萝又和克鲁兹·休斯聊了几句，将对方送上车，自己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回了总部，去了自己的专属休息室。 眼瞳解锁后，她走进这间占地数百平米的超奢华休息室，房间中却不止她自己。 大厅的沙发上，已经拘谨地坐着一个人了。 “快跟我说说！”她坐到那人对面，迫不及待地催促，“你在项目中经历的一切，你和死神一起经历的一切，我全都要知道！事无巨细！” 第1008章 982. 听完拘束带的讲述，夏萝·拉克丝立刻问：“你说他送给你两件道具？在哪？” “就是这个。”拘束带将自己身旁的一支盒子拿了起来，递给对方。 夏萝也不客气，接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老旧到已经看不出颜色、通体泛黄的破烂袍子。袍子上面，则是一支锈迹斑斑的枪头。 这正是乔木放弃了的圣袍与命运之矛。 当时乔木考虑到项目一终结就回不来了，留下其实是浪费，就把两件道具随手丢给了拘束带，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废物利用。 他自然不会做第二个选择。 埃弗雷特不要求调查员强制上交任何所得，像牛仔他们得到的高阶魔鬼之血，也完全可以自己留着不交出来，当然这样一来，没有提取血清技术的调查员，就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所以这两件道具就算是他的了。 本来按规矩，他不可能在现实世界大大咧咧拿着两件道具四处乱跑。但架不住公司把这两件道具直接定性为没有特殊效果的“纪念品”。 这也不怪埃弗雷特不知道这些圣物的价值。 确实有调查员觊觎过命运之矛。但获取这东西的风险太大，而且这东西的效果是杀死下位天使或低阶魔鬼，能试的机会不多，极个别侥幸获得这件道具的人，也没能试出来它的效果。 至于其他圣物，要么同样会招惹来天使，要么就是被私人收藏了，明面上那些都是假货，自然不会有任何特殊效果。 埃弗雷特的调查员，并不知道明面上的圣物几乎都是假的，自然也想不到利用轩尼诗神父寻找真圣物。就算他们想到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帮助轩尼诗神父缓解超能力负面作用的方法。 于是，拘束带得以拎着这两件“纪念品”，大摇大摆地在埃弗雷特纽约总部瞎晃悠。 夏萝则看着盒子里的两件圣物，一脸的若有所思。 思索许久，她伸手从中取出了那件命运之矛。 拘束带一脸了然：他既然带来了，就是没指望自己能私藏。他很清楚自己至少也要送出去一件，毕竟自己是寄人篱下，没有线粒体的庇护，他早就被人大卸八块不知多少次了。 这两件道具，命运之矛能杀死天使和魔鬼，圣袍却只能让孩子成为大人物，在现实世界还不一定有效。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一件。 他心中有些遗憾：自己还没考虑过结婚生子呢，这圣袍拿着也没啥用啊。或者可以看看公司哪位大人物要生孩子，私下换点好处？ 正想着，夏萝的声音传来：“接着。” 拘束带下意识一伸手，接住了对方丢过来的道具，硬邦邦、冷冰冰的。 他低头一看，愣住了：是命运之矛。 “这件归我。”夏萝阖上了盒子，放到自己身边。 “哎？”拘束带迷茫了：她选了圣袍？ 被逐客令赶出比自己家还大的奢华专属休息室时，他依然迷糊着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呀？正经调查员谁会选圣袍啊？ 这么一想，他这才反应过来：“线粒体”夏萝·拉克丝，啥时候成正经调查员了？ 但这么一想，他又立刻摇头否决：人家这么庇护自己，自己怎么能这么想人家？而且夏萝现在明显比过去正常了不少，最起码不再像和纳米在一起时那样，在哪儿都穿着三点式比基尼大秀傲人身材。 现在这身保守的女款职场小西服完全遮住了对方的身材，却也有了种别样的情趣，尤其结合对方现在的身份…… “啪！”拘束带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又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冷静下来后，他攥着那根命运之矛，突然想到，自己能想到圣袍可以违规和备孕待产的大人物做交易，身居高位的拉克丝就想不到吗？ 想到这里他恍然：人家早就看中了这件道具的真正价值，不像他还是调查员思维，这么久才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上面。 果然，这些大人物和他这种调查员，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方式，差异非常大。 自己是真学不来那个，还是别好高骛远，先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调查员吧！ 拘束带给自己鼓着劲儿离开了，房间中的夏萝·拉克丝，则重新打开盒子，将那件随意叠放的圣袍，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捧在手中，又低头凑上去闻了闻。 除了浓郁的陈腐气味，什么也没有。 乔木怎么会送一个男人圣袍？搞笑！再说了，你拘束带不过是做了一次蛇头罢了，人家都教给你高深的空间知识了，怎么可能还送给你两件圣物道具？ 你何德何能？你配吗？ 这件圣袍……女性穿着它怀孕或分娩，孩子就注定成为大人物…… 她还记得自己的愿望，总有一天，她要给乔木生个孩子！ 那会不会……会不会…… 这件圣袍，会不会是乔木通过拘束带送给她的？ 一想到这里，夏萝就感觉脸颊跟熟了似的，烫得吓人。 她连忙摇头：别胡思乱想了，夏萝，乔木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不知道？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毕竟拘束带把他们的事情都告诉乔木了，乔木那么聪明，那么优秀，说不定早就猜到了，只是碍于双方的身份与立场，不好点破罢了！ 这么想着，夏萝一头埋进脆弱的圣袍中，娇羞地全身乱晃，嘴里也发出诱人的撒娇声。 但很快，理智又掀起了新一轮反击：就算猜到了又如何？猜到了就代表接受了？如果人家真的接受、真的愿意，为什么不想办法联系你？ 这么一想，抬起头的夏萝，就有些怅然若失，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城市，重重叹了口气。 不！谁说人家没回应了？一个声音在心中大声宣告，这件圣袍，不就是回应吗？！ “嘤嘤嘤~~~”这么一想，夏萝又一次陷入了娇羞的状态。 她死死抱住那件为自己未来孩子准备的出生礼物，激动地胡乱扭动着腰肢，全身烫得仿佛快要烧起来了…… 他们的孩子，要起什么名字好呢？ 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呢？ 还有……他们该要几个孩子呢？ 她想要三个，两男一女。但还是要听乔木的意见~ ----------------- 乔木并不知道自己只是随手丢给拘束带两件用不上的垃圾道具，就被人莫名其妙预订了三个孩子…… 他有了新的烦心事，来自一通银行的电话。 “乔先生，在系统发出警报后，根据贷款合同授权，我们对您过去一年的个人收入情况做了调查。您现在的固定月收入只有九万块钱，虽然有数笔大额收入，但其性质都是项目奖金，非常不稳定……” 听着银行工作人员在电话那头的侃侃而谈，乔木直接打断对方：“我很清楚自己的财务状况，你就直接说你的来意吧。” “那我就冒犯了，”对方停顿片刻，“经过人工核验，我行确认您的财务状况不足以支撑您准时偿还这笔本息共计8421万元的购房贷款。” “根据有关法律法规与贵我双方合同约定，我行正式决定提前中止这份贷款协议，来电是特此通知您此事。相关纸制通知书，我行会在两个工作日内通过ems邮寄给您。” “抽贷？”隔着电话，乔木眉毛一扬。 凑上来偷听的观月，听到这个词，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搜索起来，显然并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抽贷，就是贷款没到期，银行就根据合同相关条款，要求贷款方提前偿还剩余全部贷款。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银行发现贷款方出现重大财务问题或经营风险时。 他只在新闻里见过，还真没想到能让自己撞见。 他没有去质疑银行这么做的依据。他和银行打过交道，知道国内的银行有多强势。这种事情，不到法庭上，只在电话里，根本说不清。 “他要咱们一口气归还八千万？！”搞清楚中文里的“抽贷”是什么意思，旁边的观月立刻炸毛了。 他们要是有八千万，还用贷款买房？ 这段时间她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新房装修上面了，项目都不怎么执行了。结果现在人家摆明了要把房子收走？！ “他想得美！” 乔木赶忙搂住她，示意她先稍安勿躁，想了想又问电话那头：“我这个月会有一笔约三千万的款项进账，完全是我个人收入。我可以将这笔钱在贵行做定存，能否证明我的还贷能力？” 星海重工入股的那两千万，和新起点结给芸木的两千四百万，都还在芸木账上躺着呢。 他本来没打算动，毕竟20%的个税，交起来实在撕心裂肺。如果有需要，他完全可以把这四千万都分给自己，交完个税，到手三千万。 只是这么做巨亏，他并不打算真的这么做，这么说只是试探。 电话那边沉默了，乔木隐约能听到很小声的交流。显然那边还有领导，他们没想到乔木能一口气拿出三千万来，被吓到了。 片刻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有些遗憾：“乔先生……” “或者，”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没戏的乔木，做了进一步试探，“我可以将一家企业推荐给你们，他们会在你们行存入四千万的定存，并保证未来每年存入贵行的资金不少于两个亿。” 直接让芸木再开个对公账户，把基础账户的四千万转进去就行了。 那边又沉默了。这一次，连交流声都没有了，领导显然已经听见了。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然后，乔木听到了艰难的口水吞咽声，他就知道了答案。 “我很抱歉，乔先生……” “我明白了，”乔木没等对方说完，直接打断，“期限多久？” “30天，您需要在30天内偿还所有贷款本金，当然，因为是我行提出中止合同，您不需要再支付往后的任何利息。” 那人又停顿了片刻，得到领导授意后补充：“您不需要支付任何利息，我方决定免除本次合同产生的全部利息与相关手续费用。包括之前已经算入的利息与费用，我方都会全额返还……” 挂断了电话，乔木看着手机，笑着直摇头。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旁边的观月忿忿不平地嚷嚷，“凭什么他们说取消就取消？笑话！我要起诉他们，咱们这就找律师起诉他们！” “这里是大陆。”乔木安抚了半天，又笑着劝说。 “大陆？大陆怎么了？”观月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说，在这里，这种事情，银行说什么就是什么。打官司是没用的。” 观月震惊地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这不是无法无天了吗？那还要法律做什么？！” “法律就是人家参与制定的，”乔木笑着耸了耸肩，又道，“而且这事儿也怪不到他们头上，他们也是无奈之举。” “怪不到他们？那怪谁？无奈？谁强迫他们了？”观月本来还不服，但问着问着，就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如果真的是公事公办，那四千万定存足以让他们上门向我道歉了，”他晃了晃手机，“显然，他们也只是被他人指使罢了。” 而且抽贷的宽限时间一般在30-90天内。对方明显对他言语间展现的隐藏财力心动了，却依然只给了他最少的宽限天数，甚至不惜为此放弃已经收上去的利息。 要知道，银行已经入账的贷款利息，想要抹掉、返还，程序上是非常复杂的。 这就彻底说明对方不是在公事公办，而是有人授意。授意者不在乎那一个月几万块钱的利息，人家打一开始就是冲着他的房子去的。 “那个李家？！”观月咬牙切齿。 “应该是，毕竟李家老二和他妻家尤家，都是藏在金融界水面下的巨鳄。别说他们了，李贺母家做房地产的，地产和金融本就是一家。” 他撇了撇嘴，半开玩笑地说：“这样的家族，没直接治我个非法骗贷，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一个国企员工，违规贷款1.2亿买房，这新闻一旦传出去能直接原地爆炸，他根本无从解释。从这个角度来说，古家想怎么收拾他都可以。 没用上这种最最极端的手段，自然不是李家和古家好心，大概率还是因为新起点这头远古巨兽遮蔽着他。 “不过也不好说……”他还有些不确定。 打着别人的名号栽赃陷害泼脏水挑拨离间，想隐于幕后坐收渔利，这种事儿也不少见。 正思索着，又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了。 “请问是乔木先生吗？这里是中原消费贷官方客服……” 乔木眉毛一扬：他买房的那1.2个亿是分开办理的。银行那八千万贷款只是分期的部分，35%的四千万首付则找的是贷款公司。 “您之前在咱们公司贷了一笔四千万的款项，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有个情况要和您说一下…… “前天上级部门抽查，抽到您的合同了，发现您的贷款根本不是用于消费，而是买房付首付，对吧？ “咱们公司是做消费贷的，法律上政策上都不允许做房贷，更不允许提供首付，这是违法的，一旦追究，您是要坐牢的。上级部门已经给我们开了罚单了，要求我们纠正错误。 “我打电话就是告诉您，您隐瞒、伪造贷款用途，已经是金融诈骗了。现在这份合同无效了，您得把那笔贷款连本带息还回来。不然我们就只能报警处理了。” 这次乔木开的公放，观月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立刻就炸毛了：“我还你妈！还诈骗？你吓唬谁呢？！告诉你，我们是……” 乔木赶忙拦住她，不让她胡说八道。 “是什么？有种你说出来你是什么？”对面催债的也毛了，“一个女的嘴咋这么脏呢？有种你把话说完了呀，你看我报不报警就完事儿了！是什么？说呀？！” 乔木一听也火了，直接把手机凑到嘴边：“我是你爹，她是你妈！” 然后，赶在对方开口骂街之前，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还真是打蛇打七寸，知道咱们是穷人，就用钱来逼咱们。”他笑着摇头。 正经人谁消费用大额消费贷啊？都是缺钱周转还没资格办抵押贷款的人才找大额消费贷，几乎所有大额消费贷都是伪造贷款用途。这摆明就是在搞他了。 扭头一看，旁边的观月还在气头上，正绷着脸噘着嘴。 “不生气啦，”他捏着对方的小嘴安慰对方，“这种泼皮无赖，不配咱们生气。收拾这种人太简单了。” 能一个小时内批出四千万的大额贷，再不正规的消费贷公司都没这个勇气，利率再高都不敢。因为贷款人可能拿了钱就出国了，一头扎进东南亚，几十万换个身份转身就去澳洲、加拿大或新加坡，你找都没处找。 敢接这种单的，自身路子肯定很野，大概率是那些上岸洗白的老大哥们。 这种人自己洗白了，但以前的产业都留给手下了，还和手下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让手下时不时帮他干些脏活。一旦搞砸了闹大了，就让手下进去交差，自己则清清白白一尘不染。 他哄了好一会儿，才又把观月哄好。 观月还是不爽：“那你说要怎么收拾这种无赖？” “这还不简单？”他说着，直接掏出了手机。 说句极端的，他直接让员工找过去给那老板弄死了，警方也不会太当回事。毕竟这种人早年得罪的仇家肯定不少，谁有那工夫彻查啊？ 但他不想这么做，这种极端手段用多了会上瘾，会产生依赖，会麻痹自己，会把自己陷进去出不来。到那时，可能要等公司派来制裁他的调查员把他堵在床上，他才会察觉到事情不妙。 能用正常手段的话，哪怕稍微复杂一些，他也不想主动做这种极其坏规矩的事情。 观月凑上来，就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拨号信息：公关部-谭经理。 她还没想起这人是谁，电话已经接通了。 “乔工？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边的人，声音热情又高涨。 乔木一时也听不出来对方是否知情，随便寒暄了两句就直奔主题，将今天的事情跟对方说了一遍。 “嘶——”谭经理没想到自己经手的最值得炫耀的单子，竟然毫无征兆地出了这种情况，心中大惊地倒吸冷气，“乔工，这是有人在背后搞你啊！” 年纪轻轻能在总部公关部坐稳经理一职，他也是见多识广。这么说，一来是提醒乔木，二来也是撇清自己的责任。 “我知道，我还知道是谁在搞我，”乔木回道，“这事儿和您没关系，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抽贷一事要怎么处理？” 听着乔木语气稳定冷静，谭经理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有些佩服：这可是1.2个亿啊！换成是他，说不定已经心存死意了。 他冷静地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消费贷那边我可以试着争取一下，银行那边应该已经没希望了，毕竟那边更正规。 “至于贷款，我可以帮你联系别的银行……不过希望不大，银行圈说大不大，这种风险信息往往都是共享的，一个背调就查出来了……” “嗯——”谭经理拖着尾音思索片刻，“如果银行不行的话，我可以找别的途径，但可能会产生额外的费用……当然啦，这个费用原则上是我们公关部承担，毕竟是我们没把事情办稳妥……” 听着对方这么说，观月总算松了口气。 可乔木一开口，又把她的心吊起来了：“不必了，贷款一事我会自己搞定的。我联系您是另有他事。” 自己搞定？1.2亿？吹牛呢吧？你要是能搞定，一个月前你还用得着找公司帮忙？ 谭经理心中却是决然不信，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想着对方年轻气盛丢不下面子。不过也没关系，碰了壁，自然会回来找他的。到那时，他也能展现自己的能力，来一出雪中送炭。 “请说。” “那个消费贷公司，我非常非常讨厌它。” “嗯……嗯？”谭经理习惯性地嗯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下文了，才察觉人家已经说完了。 他这才有些明白乔木的意思：“你是说，想要给那家公司一个教训？它……容我冒昧问一句，他做什么了？” “他很没有礼貌，对我的家人出言不逊，让我很不开心。” 乔木这么一说，旁边的观月立刻羞涩地给了他一拳，低声娇嗔：“谁是你家人了？” 谭经理则“啊——”了一声：“所以，你希望我们终止与那……” 乔木直接打断了对方：“我觉得这种公司应该破产，能培养出这种员工的老板，也该进监狱认真改造。” 观月瞪大眼睛看着他，以为他在开玩笑。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谭经理小心翼翼地问。 “能做到吗？积分不是问题，”乔木也没说自己对那家公司的判断，毕竟这种事情谭经理肯定比他更清楚，“如果不行，我就自己想办法。” 他只是告诉对方无需太为难，毕竟同事一场，他犯不着为了外人的错逼迫自家同事。 但听到最后这一句，谭经理的心脏却几乎停滞了。 自己想办法？你个四线城市工薪家庭出来的高中生，能想什么办法？也就剩下…… 他们公关部是做什么的？是帮助公司与调查员联系社会各方，为他们提供必要的便利甚至特权。 这话是对外说。对内培训，则是反过来的说法：公关部的核心职责，是替调查员解决他们在社会上遇到的麻烦，避免他们失控走极端。 一旦掌握各种古怪力量的调查员失控了，走极端了，那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毕竟越优秀的调查员，优越感越强，脾气越大，容忍能力越差。 这也是为什么公司要给中高阶调查员提供那么优渥的待遇和特权，钱更是给得足足的。 像这位乔工，p3时才五千块钱，p9时已经将近十万块钱了。他还特意给对方算过，等这位晋到p10，税后月薪会直接飚到20万！ 不就是为了好好供着这些调查员，努力维持他们的优越，避免他们在社会上受气心态失衡吗？ “你、您说笑了……”谭经理干笑了两声，对乔木的称呼都变了，“事情是我们代办的，那家公司也算是和我们违约……” 他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毕竟当初把这么肥的合同给那家消费贷公司，他也是从中拿了回扣的。 当时他笃定这位年轻的调查员并不会仔细研究贷款合同的细节，就在利率上做了些手脚，给自己多捞了不少好处。 顺手揩油，也是他们公关部的传统了。 但能做到总部经理，最基本的轻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心在滴血的谭经理咬了咬牙，换上了坚定的语气：“您放心，这事儿就由我们来办，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电话挂断后，观月也顾不上那个讨厌的消费贷客服了，焦急地问乔木：“咱们自己还贷？咱们现在上哪去弄一个亿啊？！” 乔木乐了：“你不是说不是我家人吗？咋又‘咱们’了？” 观月又给了他一拳：“去你的！我认真问你呢！” 乔木耸了耸肩：“咱们没有，找别人要呗。” “谁？找谁要？”刚问完，观月灵光一闪，“孔敬东？你想找孔敬东借？” “借？不是借，”乔木却摇头，“是给他个宝贵的机会，拉近和我的关系。” 正说着，他的手机又响了。 “今天怎么这么忙？我还欠谁钱了？不会是物业费吧？”开着玩笑，他抬起手机一看，不是物业公司。 是唐蒙。 对方开门见山：“想要买你实验数据的人，同意和你面谈了。” “啊？啊——”乔木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早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毕竟这批记忆是他没来得及整理的，和那一百多年的梦境记忆混在一起了。 电话对面的唐蒙则一如既往地敏锐且懂他：“你不会把这事儿忘了吧？” “怎么会呢？我可是有永久记忆的，”乔木很没诚意地敷衍了一句，突然灵光一闪，随口又来了一句，“1.5个亿，这个价格怎么样？” “你疯了吧，1.5亿？！”唐蒙的嗓门陡然提高，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报价吓了一跳，但马上又冷静下来，“我就是中间递个话，想要什么你自己去谈！” 乔木朝观月挤眉弄眼：“看来买家很穷。” 买家穷不穷他当然不知道，他也只是开个玩笑，试探一下贷款的事儿是不是唐蒙在暗中阴他。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 二十万年的生态实验资料，卖钱？他又不傻。 不过他不傻，对方也是有备而来。 抵达总部，在研发部大楼咖啡厅见到那位神秘买家后，对方直接给出了首份报价。 “这个，”对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全部实验数据，换这个的情报，怎么样？” 乔木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认出了那张纸条，那是他从《照明商店》出来后，交给研发部崔少利的一串编号，为了寻找那个偷渡到现实世界后神秘失踪的无形者。 “你们把崔工怎么了？！”一瞬间，他脱口而出。 对面初次见面的王工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愣怔片刻，对方又是恼火又是好笑地敲了敲桌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们逼他加班了，你有意见？！” 这回轮到乔木愣怔了。 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对方并不是杀人灭口又反过来威胁他后，他也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崔少利的电话，电话足足响了十几声才被接通，直到崔少利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对面的王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待他挂掉电话，又好奇地问：“你们认识多久了？看着关系不错？” “就见过三面。”乔木摇头。 这个答案显然让对方非常惊讶：“三面？！” 对方抖了抖手上的纸条：“三面你就敢托他查这个？三面你就这么关心他的安危？” 乔木脖子一梗，反击道：“我很善良，愿意相信他人，也很替他人着想，你有意见？！” 对方也不再纠缠此事：“决定吧，要不要接受这笔交易？” 两份实验数据换那个无形者的情报？这根本不是等价的交易。 但乔木没办法，谁让无形者这档子事儿是他整出来的，谁让那群怪物是跟着他偷渡过来的。 自己捅的篓子，自然是自己解决。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 ‘亏大了啊……’他心中无奈地叹息。 第1009章 983. “嘭嘭”两声巨大的闷响，吸引了咖啡厅中一群偷懒白大褂的注意。 王工看着被乔木墩在地上的两块比人还宽、上面刻满了各种怪异符号的巨型白玉圆盘，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他直接起身走到圆盘边，试着抬了抬，结果纹丝不动。 真的是石头，粗估每块都有至少几百公斤重！ “这就是那群泰坦的存储介质？”他围着圆盘又是敲又是闻又是用指甲刮，很粗暴很不讲究，好像老农路上捡了块黄铜，就差上牙了，“它要怎么读取？” “我怎么知道？自己问去。”乔木翻了个白眼。 他当然知道，贝加庞克的团队已经将娜博亚的所有设备都逆向了，两块白金圆盘中规模惊人的数据也全部拷贝下来了。 王工的怪异举动引起了周围其他白大褂的兴趣，人们很快聚集过来，开始询问、讨论、研究。 王工好说歹说，又自报家门又承诺将来有新发现一定让大家一饱眼福，才将同事们劝走。乔木也由此得知，对方是研发部t9高级研究员王璞。 但他不知道对方是哪个部门的。研发部内部的分部分组实在多如牛毛，记名称根本记不住。所以各部门都有自己的部门编号，相互一报编号就知道各自是哪个系统的。不过外人就听不懂了，当然也不需要听得懂。 “白金圆盘给你了，我要的东西呢？”乔木催促道。 “这个啊，这是一个生产类实验的样本编号。我说得详细一点，”王工直接将那张随意揉成一团的纸条抛给他，“生命科学第三业务部下属6号实验室第25智慧生命项目部，这是他们内部的样本编号，归属于s104临时项目组的一项实验，那项实验的目的是‘复杂混合物样本中特定组分的分离与提取’。” 乔木将这番话牢牢记住，为了保险他还录了下来。等了片刻，见对方不说话了，又催促：“然后呢？” 对方想了下，又补充道：“哦，那项实验成功了。就是说他们成功分离提取出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然后就没了，”见乔木愕然，王璞双手一摊，“你不是要这个编号的出处吗？这就是啊。” “你耍我？！”恼怒之下，乔木的嗓门陡然提高，又吸引了周围同事的关注。 王璞却不紧不慢，一副悠哉的模样，甚至还喝了口咖啡：“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是崔少利转述错了？你问的是别的？” “交易废除！”乔木也不纠缠，弯腰伸手一按，地上那两枚白金圆盘瞬间消隐无踪了。 “啧，真方便……”王璞看着这一幕，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与向往，“你知道我们为了追求这个效果，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吗？” 乔木不搭理他，起身就要走。 “那是一份沾饱了鲜血的泥土，对吧？” 他停下了脚步。 “泥土。”对方双手置于脑袋两侧，做了个双引号的动作，笑着重复了一遍。 乔木见状，心中一动，但还是没说什么，就要离开。 “乔工，”王璞则自顾自地说，“想问什么，都可以直接问的。”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乔木冷冷反驳，就在一群研发部同事的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开了个空间门。 “乔工！”王璞又一次叫住了他，见他回头，笑着晃了晃手机，“加个飞信呗？” 乔木忍住骂街的冲动，丢下一句“加我内置飞信”，就离开了。 王璞则没有阻拦，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接按下了耳机的通话键：“你也听见了，没谈拢。” “……” “你也是傻，竟然会以为他会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的把柄双手奉上。” “……” “你是不是真傻？这种掉脑袋的事情，谁敢先开口？”他都被气笑了，“他不敢，你就敢？你敢那你来说。我直接洗记忆退出。” “……” “行了，可以按我的来了吧？”他不耐烦地打断对方。 看着地上被那两枚白金圆盘压裂的地砖，王璞自信地笑着：“放心，他会主动来求咱们的，他跑不掉的。” 乔木是真的走了，没留下任何手段监视王璞。毕竟这里是总部，还是研发部，他可没那个胆子在这种地方玩小手段，更没那个自信。 回到家时，观月正趴在床上煲电话煲，聊得很开心，听到客厅的动静，翻身看了一眼，就对电话说了句“他回来了”，又“嗯”了两声就挂掉了。 “谁啊？神神秘秘害怕我听见？”乔木边换鞋边开玩笑。 “是‘侠道’……范鸿，”观月至今都不习惯直呼范鸿其名，“我们再聊‘驱魔师’。” “驱魔师？”乔木想了想，“哦——是他啊。” 那是埃弗雷特的中阶调查员，是范鸿观月他们这个恐怖片小团体的一员，现实中是个真神父。 “那家伙最近倒大霉了，”观月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他在一个项目里发了一笔横财，却害死了三名同事。现在埃弗雷特正撸着袖子收拾他呢。” “要命的是，这次他所在的南方浸信会都不保他。”观月有些幸灾乐祸。 “因为他自己说漏了嘴，在项目中和一群信仰魔鬼犹大的吸血鬼并肩作战，还和一个女吸血鬼发展了一段快餐感情。南浸会的同事们很恼火，打算给他一个教训。” 乔木呆呆的，他都不知道驱魔师也在那个项目中，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被观月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简还是谁好像跟他汇报过，说有个埃弗雷特调查员伪装成神父潜伏到他们的吸血鬼炮灰中了。 结果那是驱魔师？还真是巧。 看观月说得兴致盎然，他就知道驱魔师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最多就是最近会倒霉一些，就无所谓地和观月聊了起来。 “南方浸信会？那是什么？” “sBC，埃弗雷特内部的一个派系，它也是美国最大的清教分支，号称拥有信众一千六百万，主要成员都是南方人。” 观月耸了耸肩：“驱魔师说过，这只是登记人数，实际信众不到八百万。剩下那一半几乎从来不去主日学校，都是脑子一热就入会，冷静下来就当自己放了个屁。” “八百万？那也够恐怖的了。”乔木想起拘束带给他介绍过的pAfA美国爱国者行动，牛仔那个派系，武装会员才十万出头。 相较之下，只看数量，全美第一大教会，八百万信徒，已经相当震撼了。 “你还没说你这趟有什么收获呢，”观月关心地问，“那个什么交易搞定了？” “谈崩了，”乔木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那群人没安好心。” 一听这话，观月就严肃起来了，皱着眉头：“唐蒙要害你？” 乔木想了想，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应该和他没关系，他只是做个中间人，应该不知道那群人对我的目的。” “那要告诉他一声吗？”见乔木摇头，观月拧着小脸，“我发现你这段时间面临的局面越来越差了……” 她不说，乔木倒是没觉得，毕竟他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项目中了。她现在这么一提，乔木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先是孙庆书，再是李家和古家；之后唐蒙也和他闹矛盾，周小航也明显没按好屁；紧接着又有人投诉他，差点给他老底都掀了。 他刚解决了最后一个问题，都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冒出来一个疑似研发部内部的小团体。 这还只是私事，公事上就更不用说了。 埃弗雷特上下都要恨死他了，拘束带都反复警告他遇到埃弗雷特的调查员，能不信就坚决别信，千万要防着点儿。 还有那个能从项目世界中带出剧情人物的并立宇宙，也让整个行业高层异常紧张，他隐约觉得包括那些高阶调查员在内，公司高层似乎在这件事上很莫名地集体破防了。 他和“军团”封让、“emp”宋文意还保持着联系，最近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人忙疯了，就是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 各种矛盾，相关的不相关的，好像一口气都爆发出来了似的。 “先不管这些了，”他晃了晃脑袋，“先把贷款还上再说。” 说着扭头一看观月，发现对方正在发呆，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孔敬东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乔木了。 上次在李家老爷子80大寿上见了一面后，他本想着下次见面怎么也得大半年甚至几年了，毕竟对方当时信誓旦旦要再创业。 创业可不是什么清闲的工作，一年365无休，每天轮周转只睡两三个小时，都是常态。 所以他根本没想到才分开半个月，这位他非常欣赏非常看好的年轻人，就带着一沓子资料跑来拜访他了。 美其名曰拉投资。 而且也真的是来拉投资的。用来打动他的，就是那一沓子十几篇论文。 他看不懂，特意叫来了集团下属一家科技公司的总工来帮忙把关。年近六十头发稀疏的总工，戴着黑框眼镜眯着眼睛，整个人已然快钻进纸里面了。 对方的阅览速度非常快，是真正的一目十行。乔木瞅一个小时也看不明白几行字的论文，人家不到十秒就翻一页，而且一边看一边皱着眉头思索，明显是看懂了。 正因为看懂了，才会满心疑惑。不是疑惑这些论文是怎么来的，而是疑惑自家老板怎么会突然智障，相信这种骗局。 “假的！”在耐着性子看完一半论文后，这位总工才直接将手中装订好的厚厚一本，使劲砸在茶几上。 “假的？”孔敬东眉毛一扬。他本来想听对方告诉他这些资料背后的潜在价值，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答案。 “这些都是无人机的相关技术，跟咱们集团的主营业务差距有些大。也就我们新松做智能工业机器人，还算挨点边儿。您找其他人来，恐怕还真看不出名堂来。”那位总工语气极为自信。 “很假？”孔敬东瞥了乔木一眼，心中有些拿不准，又确认道。 没想到那总工却摇头：“不，很真，非常真！反正我是没看出破绽，得带回去通宵达旦地仔细研究，甚至进行实验复现才行。” 说着，对方也瞥了乔木一眼，心中有些惋惜：能把论文作假到这种程度，这年轻人的专业水平绝对不低，耐住性子必然大有作为。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这么跟您说吧，孔总，”总工敲击着桌面上的论文，“这些要是真的，随便一篇发表出来，就能轰动学界，就能撬动几十亿的研发投入——我说的是美元！” 他拿起那沓子纸甩了甩：“这么轰动的论文，足足十二篇，我一篇都没听过；而且还没有作者没有引用文献，可能吗？” “再说了，哪怕一篇是真的，随便找个A刊发表了，哪怕只是二作，去我们新松，要什么我给什么！说句您不爱听的，能发表这种级别论文的，也瞧不上咱们新松！” 这位总工越说越来气，直接挥动论文摔得桌子啪啪作响：“但凡是真的，还用得着跑来给您递名帖？！” 说完，他狠狠瞪着乔木怒斥：“歪门邪道！” 乔木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喷了一通，一脸无辜地看着实木总裁桌后面的孔敬东。 孔敬东看着他，心中揣摩着、权衡着。 用不着自己的下属解释，他也知道正常来说这种行为有多虚假、可笑。但眼前这个青年，以及他背后的那头水下巨兽，偏偏就无法用常理去判断。 他沉吟片刻，又问那总工：“李工，假设这些论文都是真的，能不能申请到专利？里面有多少可以独享的核心技术？” 如果里面没有可以申请专利的核心技术，那无论这12篇论文的学术价值有多大，商业价值都要大打折扣。 因为星海重工不做无人机，就算现在进去，也没法和那些先行者抗衡。他这边12篇论文一亮出来，其他企业立刻跟进，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连汤都喝不到多少。 就算能喝到一些，在偌大的星海重工面前，也微不足道，不值得他投入精力与资源。 毕竟和那些船小好调头的中小企业不同，星海重工这种庞大、臃肿的产业巨无霸，身子稍微动一动，就要消耗极其惊人的资源与成本。 这种典型的大公司病，谁来了都没辙。 孔敬东这么一问，反而把那位李工搞懵了：合着我前面的话都白说了是吧？你这是被洗脑了，不见棺材不落泪？怎么和电视上那些传销、电诈受害人这么像？ 李工又劝了几句，见孔敬东油盐不进，也有些毛了，干脆半真半假地回答：“不知道。我对无人机那行的了解多集中在学术上，商业上我没有过多涉猎，不好说。您还是得找业内人士评估。” 也许真正的业内人士能劝住他这位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老总？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如果有人对您说什么要保密之类的，您千万别信，那就是忽悠您呢！” “我知道了。”孔敬东毫无诚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李工可以离开了。 李工见状，有些挫败，又没有办法，只好起身告辞。临走时，还一直恶狠狠地瞪着乔木，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手机报警抓他了。 办公室大门从外面关上，孔敬东才开口询问：“我记得上次玲玲似乎提过，你们不能把公司的技术成果带出来吧？” “带”出来，这已经是很给面子的说法了。 虽然他并不清楚新起点那些东西都是哪来的，但他也知道这类事情一定极其犯忌讳。 乔木点头承认：“是的，我当时也说了，我不仅不会碰公司的东西，还要确保我的东西和公司没有一点点瓜葛，一丝都不能有。” 不然他就死定了，字面意义上的死定了。 公司绝不会放过他，整个行业都不会放过他。 听了他的保证，孔敬东的视线重新投向被李工扔在桌子上的那沓子论文，心中权衡着。 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些东西如果和新起点无关，又是哪来的。他确实好奇，但他早就过了一定要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年纪了。 比起事业心，好奇心一文不值。 星海重工陷入瓶颈已经很多年了，他一直在谋求破局——无论地域上还是产业上，但效果都不好。 也就是东北这几年没落得厉害，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产业，国家给的扶持基本都向少数头部汇聚，地方更是鼎力支持。作为当之无愧的头部，星海重工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吃得盆满钵满。 否则这头巨兽早就衰退成病猫了。 他一手缔造了这个重工业帝国，他的梦想是这个帝国能长命百岁、三百岁、五百岁，而不是兴于他又亡于他，最后落个一世而亡的下场。 农业机械、工程机械、矿山机械、港口机械、造船机械、运输机械、冶金设备、自动化设备、电机、压力容器、智能制造、智能农业生产、智能矿山生产、智能港口、智能物流、智能工业机器人、新能源汽车、新能源发电设备、核能设备制造领域…… 这些年他太想破局了，整个集团都太想破局了，以至于但凡和集团业务沾点边的新产业，他们就要试一试。 庞大的资源砸下去，确实砸起水花了，星海重工在其中大部分领域都能站住脚跟，维持个二流水平；在少数产业甚至能跻身第一梯队。 但这不是他要的，他要的不是跟随、分享，而是统治！ 所以他当初丝毫不加验证，就两千万投给了这个少年，换了那个芸木股份30%的股权。 所以他现在…… “我猜这一次你不会让我用两千万就拿走30%的股权了吧？”孔敬东没再追问技术的真假，而是直奔主题。 他知道追问是没有意义的，现在需要的是决策，是承担风险还是避免风险，仅此而已。 “确实不同。公司我已经注册好了，现在是一人独资，”乔木笑道，“这次您只能从我这里买股份了。” 上一次是双方合资成立公司，星海重工那两千万不是给乔木的，而是注入芸木的。这一次则不同，是乔木自己需要那笔钱。 “多少？”既然已经决定将那些论文当真了，孔敬东自然直接问价。 “3，10。”乔木给出了报价。 “三千万，10%股份？”孔敬东有些惊讶：还挺便宜的？ 乔木立刻摇头提醒：“少了个零。” 孔敬东瞬间瞪大了眼睛：3亿换10%的股份？ “而且没有融资的一票否决权。”乔木补充。 根据协议，芸木引入投资人，星海重工是可以一票否决的。现在这家新公司，乔木自然不会给对方这个特权。 听到这一句，孔敬东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也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年轻人有多能气人。第一次见面就好几次气得他不轻。 “如果我说错了，就纠正我，”他一脸荒唐地质问，“一家新注册的一人有限公司，零员工，零项目，零固定资产，零营业额，零纳税，零专利……” “放眼全国、全世界，都没有人这么干！”他越说越气，终于还是给气笑了，“我经商三十多年，也没批准过、听说过这样的投资！” “我明白，”乔木点了点头，整个人依然无比放松、松弛地靠在会客沙发的靠背上，“不过，您这三十年，也没听说过现成的室温超导，不是吗？” 这一句反问，顿时让孔敬东哑然。 乔木敢这么不讲理地上门直接张口要钱，就是知道，自己只凭这一点就吃定对方了。 孔敬东沉默片刻，还是反应过来了，冷笑道：“那次是新起点背书，这次呢？还有谁给你背书？” 不等乔木说话，他顺势开出了自己的价格：“1.5，30！” 前面的争吵，不过是为了砍价罢了。 乔木却坚定地摇头：“3，15。” 三个亿换15%？ 孔敬东就差抄起水杯砸过去了。 没这么砍价的！ 第1010章 984.我的空壳公司不可能这么值钱 正如乔木所料，孔敬东其实没得选。因为对方并不知道他现在身负1.2亿债务，马上就要蹲大狱了。 在对方看来，乔木想找谁都能找，自己却可能错过一个重要的风口。 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下，任何还价都是没有意义的。 谈判就是这样，尽力掩盖自己对对方的需要，努力夸大对方对自己的需要，以此讨价还价。 最终，孔敬东接受了这个报价，3亿购买乔木手上智翱科技15%的股份。 也就是说，他接受了这家注册不到一周啥啥都没有的空壳公司20亿估值。 好在星海是他的，但凡他是国企老总，双他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但孔敬东不是冤大头，他也有自己的要求：“三年后，智翱科技股权估值必须达到70亿，否则你必须回购这15%的股权，价格为3亿本金加10%的复利回报。” 三年后估值70亿，等于这三年里企业复合年增长率不低于50%。 这个增长率是相当恐怖的，但对一家风口上的独角兽而言却不算什么。也就是说，孔敬东已经把智翱这个空壳公司看做最优质的独角兽了。 这也是应有之义。如果他不把智翱当独角兽对待，他就根本不该投这三个亿。 既然投了，他自然不会说什么“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种蠢话。在商言商，他当然要把智翱当成独角兽来对待。 而且10%的复利回报在他看来也不过分。这个回报率在一级市场很常见——当然得是长期回报率，一些顶级风投甚至能做到50%。 而且他们的赌期只有三年。复利就是棋盘上的米粒，真正可怕的地方是长期，三年的短期复利，基本就是个添头，也就给公司换辆车。 孔敬东不是风投，是实业家。既然他违反公司惯例，擅自做主投了，那他自然要为公司避险、止损，这是他身为星海集团董事长的基本职业道德。 “好。”乔木心中大致算了一下，很痛快地接受了，没有讨价还价。 这也让孔敬东高看了他一眼。 但这还没完，孔敬东接着又说：“十年，十年内智翱必须在纳斯达克、东京或香港完成ipo，否则我要15%的复利回报。” 乔木倒吸了一口冷气：10年期的15%复利回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直接翻四倍。 今天这笔3个亿的融资，十年后他要连本带息还12个亿！ 这位可真敢提，这要求放七十年前能直接枪毙！ 孔敬东停顿了片刻，见乔木能理解这个数字的恐怖，又安抚地补充：“如果智翱实现了ipo，星海重工收益增加值折算成年均增加值。你提前几年上市，我就会拿出对应年份总增加值的几成，作为你的个人激励。” 孔敬东最后这一条很拗口，但乔木稍加思索就想明白了。 如果智翱六年后就成功上市，市值2000亿，比现在翻了100倍。那时，星海重工这15%股份——到时候肯定会被稀释，假设还有10%——的价值就是200亿。 等于这笔投资赚了197个亿。智翱六年上市，就代表星海重工这笔收益的年均增加值约33亿。 按孔敬东的约定，智翱是提前四年上市，星海重工就要拿出投资收益四年增加值的四成，也就是33x4x0.4。 星海重工需要掏出共计53个亿的真金白银，作为激励赠予乔木！ 这种程度的鸡血，哪个创业者都会为之疯狂。 但乔木是参与过ipo全程的人，面对孔敬东这张超级大饼，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因为他知道这是极端的理想状态。 毕竟一家空壳公司，六年市值翻翻一百倍并完成ipo，那就是资本神话了。那时他还会缺这53个亿的激励？ 如果智翱上市时市值只翻了10倍呢？激励就只有5.3个亿了。听上去是不是就不怎么热血沸腾了？ 如果智翱上市时星海重工的占股已经被稀释得不像话了，那他也拿不到几个钱。 如果智翱是卡着第十年上市，他更是一分钱激励也拿不着了。 比起他只要签字就注定背负的12个亿债务风险，这个画饼也没那么诱人了，更多还是为了通过这种利益挂钩，让他能在决策中更多地维护星海重工的利益。 “怎么样？愿意接受这项挑战吗？”看着乔木脸色阴沉不定，孔敬东面带微笑。 凭这么一份对赌协议，他重新拿回了谈判的主导权。 “挑战？”乔木苦笑，“这哪是什么挑战啊？这分明就是打劫。” 但是，参与过前东家与华尔街金融机构上市谈判的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份对赌的数字看上去很惊悚，但内在诉求却非常合理。 原因很简单：在这场投资中，他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孔敬东与星海重工承担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大到凯子都不会投。 现在人家接受了他的报价，如果他不愿意接受这份对赌，就等于摆明了告诉对方他把对方当凯子。那就没得可谈了，以后都不用谈了。 而且孔敬东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就凭最后那条本可以不加的现金激励，哪个投资人看了都要竖着大拇指说一句“孔总仁义，您这朋友我交定了”。 而且十年10%的复利赔偿看着很惊悚，其实并不苛刻。毕竟这些条款都是针对他个人的，不要求他的亲属承担连带责任。 他输了，直接破产就是。观月名下70%的芸木股份，做个婚前财产公正就没事儿了；乔父乔母名下1%的星海实业投资股份也不受影响。 而作为调查员，高消限制对他也没用。 这类资本对赌协议，在法院的破产清偿的优先级排序中非常靠后。通常破产者一分钱不用还，紧巴巴过个三五年就能直接申请清零了。 对方明明可以要求他把那些放在他人名下的资产拿出来做担保，却并没有这么做。 这些条款与其说是在逼他分担风险，不如说是在帮他分担压力。 智翱的发展，注定要接受多轮多方融资，要和各种资本巨鳄打交道。 孔敬东这份对赌往桌面上一摆，能堵住很多贪婪者的嘴，告诉他们这个年轻人已经被压榨到极限了，你们就别惦记他了。后面的资本大鳄，很多不平等条约就提不出来了，因为知道提了签了也没意义。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对方仁义。 对方就这么一软一硬，轻松把他逼到了死角中，他还得回头说声“谢谢啊”…… “千年的狐狸……”乔木忍不住嘀咕出了声。 他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和这种级别的巨鳄在认真模式下打交道。来的时候以为对方没得选，没成想人家随便一翻手，就成了他没得选，甚至都没脾气。 今天他是真真正正被上了一课。 听着他这吐槽般却毫不掩饰地透着敬佩的夸赞，很受用的孔敬东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然呢？”乔木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我要是不答应，也不配再和您同坐一屋谈生意了，对吧？” “痛快！”孔敬东忍不住拍了拍手。 对方敬佩他，他何尝不欣赏对方？ 这么个高中毕业的年轻人，对这些弯弯绕绕如此敏锐、透彻。这种天赋和学习能力，再加上这份心性与坦荡，注定就是做大事的人。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不是那种缩在新起点那个螺蛳壳里让外人看不见摸不透的所谓大器，而是真真正正像他一样，参与到这个国家最顶层产业集群与宏观经济战略设计的大器。 “我还有一个请求。”听孔敬东这么一说，乔木微微一愣：不是要求，而是请求？ “请讲。” “那15%的股份，星海重工只占10%，剩下那5%算我个人购买，钱也由我来出，”孔敬东停顿了一下，“这部分股份，我会放在孔玲名下。” 听到这个请求，乔木顿时恍然：难怪对方刚才那么仁至义尽，原来是在这里有所求。这是要给自己女儿置办一份产业啊。 明明自己一手创造的星海重工，却注定传不到自己女儿手上，甚至都不确定自己离去之后，星海重工的股份孔玲守不守得住。 毕竟这么大个集团，内部股权结构与财务问题极其复杂，孔玲不身处其中，没有足够的经验与知识，根本就是睁眼瞎。 到那时，集团中的其他巨鳄与群狼，你一口我一口，不出十年就能合法合规地将孔玲扫地出门，让她一分捞不着。 所以孔敬东趁着这次机会，以及他与孔玲的关系，起了心思想给自己女儿铺一铺路？ 这种级别的大佬，都要为这种事操心。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15%还是星海重工的，我可以额外给孔玲5%的股份，”瞬间想通其中关节，乔木直接说，“当然啦，这也要看您愿不愿意多掏一个亿。” 多出来这5%当然不止是多掏一个亿的问题。这股份属于孔玲个人，后续融资不想被无限稀释的话，还得按最新估值跟着继续掏钱。 独立小投资人只做天使轮不做中间轮投资的原因就在这里：一旦大鳄起了吃独食的心思，开始砸钱清场，小投资人根本跟不动，一轮下来轻轻松松就被稀释到赶出董事会监事会、任人宰割了。 这也是为啥小投资人等不到真正大丰收的ipo，拿到一个差不多的回报率就会中途痛快离场，因为这是大鳄给他们的体面。 孔敬东有些惊讶地看着乔木，没想到对方这么大方。 他对这小子的印象是极其抠门，每次都在股权问题上锱铢必较，公事公办时有着超出人生阶段的理智。 本以为看透对方了，没想到对方又突然给了他个惊喜。 5%的股权，说掏就掏。他甚至有些怀疑到对方是不是私下里已经和玲玲谈朋友了。 哪怕不是，对方对与孔玲友情的这份看重，也足以让他动容了。 他都有了种“这个忘年交我交定了”的想法。 孔敬东一脸感慨地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两轮的年轻人。 此刻的他，也由衷地希望这孩子真正进入他们的圈子后，不会像他们一样，被权力和欲望扭曲，最终成为孤家寡人。 “不过我也有个额外要求，”乔木又补充道，“孔玲那5%的股份，要和我签一致行动。” 就是说孔玲那5%的股份，要听他的而不是听星海的，董事会投票权归他所有。 这个要求让孔敬东微微一滞，没想到自己这么点小心思小伎俩，当下就被对方揭穿了。 不过他也不在意，更不觉得难为情。商业谈判本就是这样，大家都这么干，这么干就是对的。 “没问题！”这一次，轮到他毫不纠缠地痛快答应了。 末了，这位东北巨鳄又笑着回敬了一句，“小狐狸……” 双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两笔钱你要怎么接收？”送乔木出去的路上，孔敬东问道，“现金、房产和股票的比例想好了吗？” 乔木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表情平静、平常，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却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我可以帮你适当避税，但我不会帮你做假合同，更不会做境外交易。 三个亿的股权交易做假合同对外宣称一个亿甚至五千万，直接少交几千万的个税；或者海外成立个空壳公司将股份注入其中，让空壳公司代替个人进行交易，把钱直接转到海外。这两种手段都太常见了。 脚下这个国家没有金融霸权，也不是金融霸主的小弟，这种事情是真的没能力查，只能忍气吞声。 星海重工这种股东大会中必然权贵成群的资本密集型传统产业巨鳄，绝对没少做过这种勾当。毕竟是权贵要求，不做不行。 对方现在挑明了跟他说这种勾当对方不会为他做，意思是他还不配，还是规劝他别走歪门邪道，他一时有些拿不准。 不过他也不在乎：“全现金吧，越快越好。” “全现金？”孔敬东惊讶得嗓门都有些大了，在安静的大厅中显得很突兀，又压低嗓门，“4个亿，20%的个税可不少。” 周围的员工大气不敢喘，甚至都不敢发出什么动静，沉默地注视着董事长亲自把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客人送到公司大门口，心中揣测着这是什么级别的二世祖，竟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我也心疼，但没办法呀，”乔木耸肩，“之前贷款买房，银行说我不符合规定，要抽贷。” 孔敬东听着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乔木1.2亿买了套大平层的事儿他也知道，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波折。 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但他没问，只是遗憾地咂么着嘴：“亏大了……” 听到这话，乔木也笑了。 孔敬东确实亏大了，如果握手前就知道他身上还有这种事，对方肯定要步步紧逼。 现在谈拢了，虽然还没签协议，理论上还能反悔。但这种大人物，丢不起这个人，传出去是要被同行耻笑的。 做到这种层次，个人信誉比什么都重要，优秀的信誉、良好的口碑，能值几百个亿。 这也是为啥有的顶级企业家遭难，同行立刻就能凑出几百亿助他脱困。有的顶级企业家却能被几十亿的资金缺口整垮，求爷爷告奶奶都没人理会，大家甚至会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人缘、情分、口碑、信誉，不外如是。 “我还有个建议，”来到门口，孔敬东安排送乔木去机场的专车已经在等候了，车前，他说，“把公司前面太原那两个字去掉，最好什么都不加，要加也是加首都。如果你办不了，可以找老宋帮忙。” 企业改注册地，可以麻烦到反复驳回折腾几个月都办不下来，也可以简单到一个电话就专人上门一站式服务。 乔木笑了：“抱歉了宋总，我明白您的好意，不过这个行政区划前缀我还是想要保留下来。” 都不用说那些客观情况，只说人们的观念上，太原这两个字，就和高科技不挨着。太原市某某科技有限公司，基本等同于太原市某某垃圾有限公司。 “其实我一开始是打算注册在大同的，就叫大同市智翱科技有限公司，”乔木笑着耸了耸肩，“这不是两头跑不方便嘛，就在太原注册了。” “在那边你招不到人才的，”孔敬东真诚地劝说，“它需要无人驾驶航天器系统、机电一体化、智能控制、飞行控制、结构设计、软件设计、数据处理等等几十个理工科专业……” “这些专业的人才都在北上广深，也许在合肥、西安、武汉、成都、哈尔滨和这里也有一些，但唯独在太原没有，在山西没有。” “我知道，”乔木沉默片刻，笑着说道：“我这家乡确实穷得叮当响，要啥没啥。” “之前是没有，等智翱做起来了，不就有了嘛！” 看着对方自信爽朗毫不作伪的笑容，恍惚之间，孔敬东又看到了十多年前，董事会上独战群雄，坚决不同意把总部搬到首都的那个自己。 “也是，”他也笑了，“有我们在，现在没有的，将来都会有。” ----------------- 解决了债务危机后，乔木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天津。 他约了倪爱军，或者说约了倪爱军的母亲李春霞女士见面。 三人约在一处很高档的茶室，倪爱军母子已经提前到了。 坐下打了个招呼，乔木杯中茶都没凉下来，李春霞就直接开门见山：“你托我帮你找投资人那件事，我还没有着落。” 当然不可能有着落，这才过去不到半个月，这种事情哪那么好办？ 乔木连连摆手：“我不是为那件事而来，那件小事您就当茶余饭后的谈资，想起来就和朋友聊两句，我就非常感激了，不敢奢望有结果。” 李春霞闻言，表情略微柔和了些。 前天对方只说想约她谈投资的事，她还觉得这孩子既没有耐性也不懂事。 “这次冒昧来访，是为了另一桩合作，”乔木也直奔主题，“我还有一家公司，是做无人机研发、设计与生产的……” “啊？”一旁的倪爱军傻了，“你咋还有一家公司？” “爱军！”李春霞皱着眉轻声呵斥不懂礼数的儿子。 “刚注册没多久，工厂都还没选址呢，办公地挂的还是芸木旁边一处共享办公室。”乔木也不藏拙，直接自己就把新公司的老底掀了。 他也不在意李春霞此刻是个什么想法，直接道明来意：“……倪爱军跟我提起过，您的公司是做军用小微电机的，所以这次是想看一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当然可以，”李春霞没什么犹豫，“我们有民线，现在产能并不饱和。你们拿到订单了吗？还是打算先生产样机？” “还没到这一步，”乔木摆了摆手，“产品都没立项呢，市场调研和成本分析都没做，还没立项呢，更别说设计和开发了。” 听到这话，李春霞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你公司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合作意向这种事，打个电话说就可以了，没必要亲自跑来天津一趟。” 她想了想，又问：“你们公司现在有多少人？各流程部门的基础人员都配齐了吗？” 乔木指了指自己：“不怕您笑话，我现在还是光杆司令一个。公司还是三天前注册下来的。” “……”听到这话，李春霞愕然的同时也有些恼了。 她不信对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毕竟对方已经有一家公司和上亿的年利润了，不可能连最基本的创业常识都没有。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个倪爱军的朋友，在轻视她，把她当成“可以欺负的乙方”看待了。 这么想着，顿时她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倪爱军敏锐地察觉到母亲心情在迅速变差，一时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春霞不是什么养气的企业家，女性想在社会上拼杀出头，也不可能养气，反而得尽可能地将强势挂在脸上。 乔木也看出来了，他大致一想，就猜到对方是误会自己不尊重了。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反而闲聊般说道：“上午刚和星海重工的孔总见了一面，他还称赞智翱这是‘六个零’企业。” “六个零？什么意思？6s管理那种吗？”倪爱军是个称职的捧哏。 “不是，比不上6s”，乔木一脸自嘲，“零员工，零资产，零项目，零收支，零纳税，零专利。” 他双手一摊：“这不就是六个零企业吗？” 倪爱军一听顿时乐了：“你这不就是个空壳公司吗？你还敢找孔玲她爸谈合作？” 李春霞也微微笑着，眼见对方这么自嘲，心情也好了些。 “但你别说，我这家六个零公司，还就是谈成了。”乔木嘚瑟地咧着嘴。 “谈成了？！”倪爱军有些惊讶，“又跟上次似的，空手套白狼套了两千万？” “怎么说话呢，什么空手套白狼？那叫信心投资！”乔木瞪了对方一眼，得意地说，“这次比上次多多了。” “多多少？”倪爱军好奇，“五千万？” 乔木抬起两只手，一只手比“四”，另一只比“二”。 “什么意思？”倪爱军挠了挠头，“四千两百万？” “是四千万，20%股份。”李春霞受不了自己儿子在这里犯蠢。 “那不少了！”倪爱军替乔木惊喜，“孔玲说上次才两千万30%股份，你这个什么……智翱？比那个芸木还值钱？你不是说啥都没有呢嘛？真的是信心投资，全靠信心啊？” 乔木没回答，反而维持着两只手，笑着说：“再猜。” “啊？猜错了？”倪爱军想了想，“我妈猜反了？两千万，40%？你亏了？” 李春霞在一旁没说话，但也有些好奇，心中猜测总不能是四百万20%吧？ 乔木也不卖关子，直接揭开了谜底：“4个亿，20%股份。” 李春霞悚然而惊。 倪爱军则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扯着嗓门：“多少？！” 他对商业不感兴趣，但耳朵早就被他妈磨出老茧了，听久了听多了，也知道不少商业常识。 “你小点儿声！”乔木被大嗓门震得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不是，你干啥了？四个亿才20%？”倪爱军却激动地嚷嚷着，“那不就是说你这个六个零公司值……” 他“吱”了半天，算出了结果：“200亿？！” “……”乔木和李春霞都沉默了。 这一刻，李春霞只想找块纱巾把脸蒙起来，蒙倪爱军的脸，免得别人认出这是她儿子。 她甚至开始庆幸自己儿子是找了班上，而不是跟自己要钱创业。 “20亿，不是200亿，”乔木无奈地纠正，又抱怨，“你真扫兴！” 让对方这么一说，他这20亿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倪爱军也反应过来了，嘿嘿傻乐。 “星海重工投了你公司四个亿？”李春霞终于开口了，言语之间却是不信。 “不能这么说，”乔木摇头，“不是投资我的公司，而是购买我手上的股权。” 这笔钱钱不是打入公司账户，而是给他个人。 “而且准确的说法是，星海重工用3个亿购买我15%的股权，孔总个人自掏腰包一个亿，额外购买我5%的股权。” “卧槽！那你这就成亿万富翁了？！”倪爱军听得目瞪口呆，但转念一想，“那你不是得交45%的个税？自己就落2个亿？” “20%，”李春霞忍不住纠正，“企业分红所得，只缴纳固定20%的个人所得税。” 她不再给自己宝贝儿子丢人现眼的机会，直接问乔木：“跟我说说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她是真的感兴趣了，甚至可以说她现在是好奇心爆棚。 至于这个乔木会不会是骗她，今天又不当场签合同，她下去一打听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就算她跟孔敬东说不上话，三个亿的企业投资，星海重工内部也会人尽皆知。 已经习惯了在其他人面前扯孔敬东的虎皮做大旗的乔木，见对方终于认真起来了，也进入了正题。 他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不是之前那沓子论文，比那个薄了很多，只有二十几页纸。 这是他做的项目计划书，里面是他构思的三个智翱开门红项目，是他等企业手续那几天熬夜做出来的。 倪爱军凑到母亲身边跟着一起看，只看了几十秒就头晕眼花，干脆缩了回去，朝乔木挤眉弄眼想要聊天。但被乔木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春霞察觉到了，直接说：“你坐不住就先回去吧，或者自己出去逛一圈也行。” 倪爱军作为中间人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现在会面已经正式进入商务沟通的阶段了，再让自己孩子在一旁使相就不合适了。 倪爱军怎么可能甘心这么离开？缩了缩脖子，立刻装模作样地正襟危坐。 李春霞见状也不再轰他，又将注意力全部投到这份计划书上。 她只是看了几眼，就立刻被吸引进去了。 必须承认，非常粗糙，但又非常专业。 大部分内容都是缺失的，例如市场调研，例如成本分析，例如技术评估，显然是制作人手上根本没有这些数据，只好一带而过。 但凡是有的，都言简意赅、直中要害。 她觉得这份计划书肯定不是对面这个青年做的，应该是花钱找人代劳。 这种水平的计划书，她确定自己手下那群人是做不出来的，至少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见过。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经验一定非常丰富，而且一定是小厂大厂都待过，都浸淫多年。 小厂待过，才会什么都涉猎，什么都能做，一人成军。 大厂待过，才会有如此明确清晰的流程化标准化思维。 这两项都是没个五六年工夫打磨不出来的。 李春霞边看边分析，还抽空瞅了悠哉喝茶的乔木一眼。 虽然东西不是对方自己做的——那个年纪也做不出这种水平的东西，但能花大价钱买这么一份计划书，已经算有心了。 遗憾的就是公司没人，没有一支专业的团队配合着把这份计划书扩充完整。 否则拿来就能用了。 “写这个的那位，”看完之后，她轻轻拍了拍文件夹，直言不讳，“你可以考虑把他挖过去，直接担任项目经理了。” 她想了下，又补充道：“不过看得出来，他并不懂我们这行的技术，一些东西主观性太强，已经失真了。你得给他配个懂技术的副手。” 乔木认真点了点头：对方的点评一针见血。 他确实不懂这行的技术，贝加庞克他们更不懂这个世界的商业模式，所以很多东西全靠网上公开的资料和他凭借个人经验的推测。 不过他也没打算宣布这份计划书是出自自己之手。他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炫耀的。这么做只会抬高对方的信任门槛。 “我这次来，不仅是问问您的合作意向，主要还是想请您帮忙。”他放低姿态，真诚地说。 李春霞看着手中的计划书，此刻的她已经猜到对方的想法了：“你想让我帮忙引荐供应链，还是推荐一些人才？” “都有。”乔木笑了，和内行说话就是轻松。十几分钟大致看完计划书，人家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现阶段面临的难题了。 他对整个无人机产业的现状、格局一无所知。但他偏偏不是正儿八经的创业，他没那么多时间自己出去跑，他需要有人带他。 “可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李春霞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无非就是浪费点时间罢了，不成没损失，成了她应该也能拿下这份订单。 事情彻底敲定了，乔木也总算松了口气。 天色渐暗，倪爱军就嚷嚷着三人一起吃饭，他请客。 乔木本以为能吃上什么只有上流社会才知道的高端私房菜，结果这家伙请的就是一顿肉蟹煲…… 他有些无语，李春霞反倒习以为常了。 三人边吃边聊，气氛也越来越轻松，乔木这才好像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我这家公司，阿姨要入点股玩玩吗？” 一瞬间，饭桌的气氛凝滞了，李春霞的警惕心顷刻间拉到了极点。 她不动声色地推辞：“一亿5%？我自己小打小闹，可没孔总那么财大气粗。” “不用您出钱，我借给您。借您一个亿，卖给您5%的股份。” 赶在对方拒绝之前，乔木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咱们可以签一份协议，定一个免还期。过了免还期，如果您不想玩了，股份还给我，债务自然全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您觉得有得赚，那就留着股份，慢慢还钱就是了。哪天还不上了，也可以拿股份偿还。” 李春霞将明确拒绝的话吞了回去，她发现这个年轻人竟然是认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仔细思索了片刻，才决定拒绝。但这次不是担心对方有诈的拒绝，而是经过思考与分析，认为这笔投资风险太大的拒绝。 “风险太大了，对吧？”没等她开口，乔木就点破了她的心思，“如果那5%的股份到时候不值一个亿了，那就还是亏了。而这是很可能发生的。” 李春霞不说话了，她发现对方准备得相当充分，干脆等着听对方怎么说。 “我可以给您一份独家保本协议。无论何时，您都可以用这5%的股份无条件抵消那一个亿的债务，或者按照相应的比例，用任意部分股份抵消任意金额的债务” 说完他又笑道：“但仅限这5%、一个亿。如果您要追加投资，那就不能这么算了，就得公事公办。” 这样一来，无论智翱烂成什么样，至少在这笔投资中，李春霞都是毫无风险的。 “当然啦，”乔木补充道，“这部分特殊股份，要签一致行动，而且不得抵押、转让，我还要保留无条件的优先回购权。” 一旁的倪爱军听得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为啥会搞得这么复杂。李春霞则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你想要借李家的势？”她自忖看破了对方的打算。 能让对方如此讨好，就只可能是她背后的李家了。偏偏对方还得罪了她那个三弟一家，就只能想办法从她这边曲线救国了，所以自然极尽讨好之能。 “李家？”没想到，乔木却嗤笑一声，“忘了跟您说了，咱们的一切交易，都和李家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将来咱们要合作，合同中一定会有一条排他性条款：您必须确保除您和倪爱军之外，李家其他任何人都无法从咱们的合作中申索任何权益、享受任何收益。” 说完他又想起来一件事，问倪爱军：“古家那个二小子最近在哪？不会在华北吧？” “不知道，我只关心他们一家的死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关注，”倪爱军摇头，又问，“怎么了？他们又招惹你了？” 乔木直接把自己被抽贷一事讲了出来：“我就是为了还那一个多亿的贷款，才匆忙地整出这家公司的。” “卧槽！”倪爱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义愤填膺地骂道，“古家那两个逼是真特么的阴！” “咚咚咚！”李春霞瞧着桌子怒视倪爱军，后者才悻悻然闭嘴。 她又看向乔木，此时心中多少有了些愧疚：她那个三弟和三弟媳一家，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看得出来，你对这家公司抱有厚望，孔总也是如此，”她好奇地问，“你不愿借李家的势，为什么要对我让这么大的利？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和爱军是朋友。” “他的面子还值不了一个亿，”乔木看着倪爱军笑着回答，“最多值一件专属道具。” 这话李春霞没听懂，不明白什么是专属道具。但看着倪爱军听着前半句垮掉的脸，在后半句时突然就灿烂起来了，甚至乐得合不拢嘴，她就知道这是好话，是只有他们之间才能听懂的夸赞。 “这事儿没什么好遮掩的，我也直说了，我想借的是您的人脉。” “我的人脉？”李春霞还是不懂，轻轻摇头，“我那点人脉都是那个小圈子里的，和孔总那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她越说越慢，到最后干脆停下了。 随后，在乔木的笑意中，她恍然大悟：“你在提防孔敬东！” “啥？”倪爱军一脑门子问号，“为啥？孔玲她爸又咋了？” 怎么这么复杂？ “更多是在提防星海重工集团，那背后鱼龙混杂，真要是起了什么心思，我这种小虾米可担待不起。” 这次合作与芸木那次不同，没有强势的新起点给双方立规矩。 乔木笑着耸肩：“所以我必须确保自己在和星海重工的合作中占据绝对主动权，不能让他们趁机掌握智翱的命脉。” 李春霞理解地点头：“所以你拉我进来，就是要借助我在军工圈子的人脉，借助他们的技术、产能和渠道，甚至……” “部队的关系，”乔木补充，“做无人机，怎么能不做军品呢，对吧？” 他就是看中了李春霞这边的势力完全无法和星海重工那边媲美。所以只要李春霞入局，唇亡齿寒之下，就一定会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共同对抗星海重工那头贪婪的巨兽。 这样一来，不可能在智翱上花费过多精力的他，就能无所顾虑地借助李春霞的资源，避免企业被星海重工渗透把持，反客为主，也自己被星海重工裹挟，为对方做了嫁衣。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春霞也没什么顾虑了。 她看了懵懵懂懂的儿子一眼，心中叹息：差距真大呀，也不知道爱军有这么个朋友，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5%的股份，要放在爱军名下，”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在倪爱军惊愕之中解释道，“我的公司接受过他二舅的注资，有他二舅的股份。” 怕乔木多想，她又强调：“不过你放心，那只是财务投资，没有那些超常规的条款。公司还有另外两名股东，都是我自己的人脉。公司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该合作还是能合作的，但你要求排除李家，那这个股份放在我儿子名下，也是顺理成章的吧？毕竟放在公司名下有我二弟；放在我名下，我爹就有继承权了。 而且这也是一道保险。股份是倪爱军的，借款自然也是倪爱军的。乔木真要阴她什么，也阴不着。 大不了让儿子破产，反正他那点工资也不够花，总得自己养活。 “可以。”见乔木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下来了，李春霞最后一丝忧虑也消失了。 现在她仅剩的好奇就是，这家“六个零”企业，能做到哪一步？真的能值得上20亿这个价吗？ 吃完饭，倪爱军开着车装模作样送乔木去车站，李春霞坐在后座不怎么说话了，把聊天的机会留给了两个年轻人自己。 “你这次怎么亲自持股，不让你马子代持了？公司那边能行？” “这次和公司没关系，是我自己出来单干的，不是配套，”乔木摇头，“技术也和公司无关。” “吱——！”倪爱军一脚刹车，差点把后排的母亲送到前排。 顾不上母亲的抱怨，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母亲，又惊愕地瞪着乔木：“没有公司参与？那你的技术从哪……” 他没说完，抿了抿嘴又问：“孔玲她爹知道吗？” “当然，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隐瞒？”乔木耸了耸肩。 “你没坑我们吧？！”倪爱军压低声音质问，“你是不是欠高利贷了，让我替你背债呢？！” “你用不着小声，车上就仨人，你母亲听得见，”乔木哭笑不得，“还有，我就算找一头猪背债我也不找你。你是什么背景？哪怕签十个亿的欠条，你姥爷打声招呼，欠条就被法院判无效了。” 倪爱军一想也对，但还是不放心地问：“你真的有技术？” 乔木无奈地笑道：“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几个月再签欠条，等我们公司第一款产品发布了再说。” “那-倒-不用……”倪爱军这话说得很没底气。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发现对方只是奇怪于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对话，但并不惊讶也不担忧，似乎没觉得乔木这种空手套白狼有什么问题。 他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就只好相信自己老娘和哥们了。 “那你可要小心了，”在路过司机的破口大骂中，他看了眼对着自己不停闪的交通摄像头，重新发动车子，“公司对调查员创业查得很严，非得把你查个底掉出来。尤其那位副总还看你不顺眼。” “我知道，”乔木懒洋洋地靠在靠背上，“所以这次是我亲持股份，我的小女朋友不掺和。” 孙庆书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等他的产品发布了，公司也绝不会给他好脸色。 他和公司之间肯定要有一场激烈的交锋，甚至是血雨腥风。 所以这一次，他不能让观月顶在前面。他能感觉到，那妮子身上的秘密也不小，估计也经不起查。 第1011章 985.天没塌，古柏豪塌了 乔木并没有真的坐火车回太原，他就算要回太原也不需要坐火车。 倪爱军将他送到站后，下车在他耳边偷偷说了一句话：“古柏豪在丽思卡尔顿，古文茵在她自己家。” 说完还不忘了朝他挤眉弄眼，甚至临上车又叮嘱他“别玩儿过头”。 当着他妈的面还说不知道。这明显没憋着好屁，就是在借刀杀人。 他也不介意，逛了一圈夜色下的意式风情街和热闹的滨江道，等后半夜没什么人了，就直接去了丽思卡尔顿。 深夜的酒店前空荡荡的，就有两名门童偷懒地倚墙而立。 乔木站在角落里，用黑暗掩盖自己的身影。他感受着酒店中数不清的梦境此起彼伏发散的余韵，随便选了一个，身影就瞬间消失了。 梦境的主人正在攀岩，乔木凭空立于峭壁旁的半空中，松了口气：智脑没惩罚他。 对于调查员在现实中使用能力一事，虽然入职时公司说得很严重，但每个调查员慢慢都会发现，智脑管得并不严格。 而且他们也会渐渐摸索出规律：他们使用能力，越背着其他人，越不影响其他人，智脑越懒得管。反之，智脑就有电要放了。 乔木迅速在一个个梦境中穿梭着，脑干芯片一直没有向他发出警告。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古柏豪。 五十出头的古柏豪，正看着大约只有七八岁的自己在街上边哭边跑，后面几个小孩朝他大喊“阿灿”。 “我不是阿灿！爹地救我……我不是阿灿！”古柏豪边哭边跑。 乔木看向中年古柏豪，发现对方面容呆滞、双眼无神，显然意识并不清醒。 才看了几眼，周围画面突然就变了。 洗手间中，十几岁的古柏豪和另外两个同学，正将一个人堵在墙角：“要死啊，你这个死阿灿？！” 三人戏弄、羞辱着，欢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画面再一转，如同时间跳跃一般，还是那个洗手间，古柏豪三人却没了踪影，只剩下那个之前被他们羞辱的人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大滩。 乔木发现中年古柏豪也在，瞥了一眼，发现对方依然没什么意识。 他刚要行动，中年古柏豪倏地消失了。 紧接着，画面一变。 高中的古柏豪从豪车上走下来，随手将书包扔在地上，任由女佣弯腰去捡，自己则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向豪华别墅走去。 他的身影一消失，中年古柏豪也不见了。乔木直接跟了上去，在饭厅见到了两人。 年轻的那个正坐在桌前吃饭，中年那个还是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爹地，咱们什么时候回国呀？” “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再说话，”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不怒自威地训斥了一句。 古柏豪对面同样年轻，也和他一样一脸刻薄的古文茵则一脸厌恶：“大陆又穷又脏又乱，回去干嘛啊？扫街吗？” 说着她竟然把自己逗乐了。 “回什么大陆啊，白痴！”古柏豪使劲翻了个白眼，“回国当然是回英国喽！我们是港人哎，我们是英国人！” “胡说八道什么？”中年男人训斥，“你是中国人！再说了，香港马上就要回归了，去英国做什么？” “对啊！”古柏豪理直气壮，“就是阿共要打过来了嘛，要分咱们家产，咱们当然要回英……” 中年男人狠狠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谁教你的？！” 古柏豪却并不怕他，又翻了个白眼，把筷子一扔，起身就走，临走还不忘阴阳怪气： “反正我要回英国。明年等阿共处决你的时候，可别说我这个儿子没提醒过你啊！” 身后则是男人与对面女人的争吵声：“看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他那些歪理邪说，是不是你教的？我看就是你爸私下教的！” 中间还夹杂着古文茵的嚷嚷：“我也要去英国，我要去欧洲！” 乔木一回头，年轻的古柏豪已经没了踪影，再一回头，中年古柏豪也不见了。 没等他追上去，画面又是一变。 这一次，二十多岁的古柏豪真的在英国了，周围有不少学生，明显正在参加某个典礼。 但古柏豪不是学生之一，而是典礼的主角之一。 乔木听了一会儿就懂了，这是古柏豪向这所大学捐了一笔巨款，学校特意为他颁发勋章。 这一次，他没再看到那个呆滞的中年古柏豪。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再看向主席台时，古柏豪正在单膝跪地，虔诚地亲吻一个年轻女士的手背。 似乎是个大人物？乔木瞥了一眼那女人的侧脸，发现有点眼熟。他懒得去思维宫殿翻找，这种一两面之缘的记忆找起来太麻烦了。 估计是在新闻中见过的某个英国王室成员，应该是和这所学校有些瓜葛，所以也参加了这场仪式。 画面又一转，还是那场仪式，但已经是宴会部分了。 乔木懒得听古柏豪和英国佬相互吹捧，对那家伙“如何让我们的英国再次伟大”的雄心壮志丝毫不感兴趣。 他逛了一圈，发现自己越远离古柏豪，周围的环境越奇怪，细节都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干脆一片空白。等他回到对方身边，再向那边看过去，远景又恢复正常了。 “这就是普通人的梦啊……”他意识到了，这就是古柏豪的记忆有限，说不定大脑运算能力也有限，所以无法还原那些细节。 他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将星空放了出来。 星空迅速穿过屋顶，没有造成任何破坏。窗户外面明明变成一片漆黑，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包括站在窗边聊天的英国佬。 最关键的是，依然没有人注意到他。 这些英国佬，根本就是一群超级不智能的npC。 原来高阶魔王那种一梦成世界、人人有互动的情况是独有的啊……这个发现让乔木有些遗憾。 他一转身，画面又变了。这一次，古柏豪在参加一个论坛，正在台上高谈阔论，大谈美国是世界和平的捍卫者，是企业家的守护者，呼吁各国警惕东亚地区日渐不稳的地缘秩序，共同维护全球投资人在此处的合法利益。 这一次，乔木甚至都看不清第一排观众的脸，那根本就是一张张马赛克。 演讲结束后，在雷鸣的掌声中，志得意满的古柏豪，在一个年轻白人男性司仪的引导下走下台。 乔木心中一动，手掌中凝聚出了一个念头，直接送进了对方脑海中。 【这个小伙子挺帅的，不愧是优秀的白人男性……比女人还好看。】 脑干芯片没有反应，这他松了口气。 下一秒，三十出头的古柏豪丝毫不做停留，迈着自信的步伐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五十出头的古柏豪，却从他体内被甩了出来。 这个失踪了有几个梦的古柏豪，双眼依旧茫然，但这一次却不再死死盯着年轻的自己，反而回头看向那个向另一边赶去的年轻司仪。 乔木这才知道对方为什么失踪了：合着是梦从旁观者视角变成第一视角了，他和记忆中的自己重叠了。 普通人的梦是真够乱的。 梦境再次切换，一身燕尾服的古柏豪，正和一对中年白人夫妇打招呼。 他与那雍容华贵的妇女做贴面礼时，乔木又将一个念头塞进他的脑袋里。 下一秒，五十出头的古柏豪再次出现，这一次，他一直呆呆注视着那个器宇轩昂的中年老外。 乔木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太好玩儿了！ 酒店豪华套间中，三十多岁的古柏豪正接受两名当红小花的侍奉。乔木又一个念头塞了进去，这一次，却没有反应。 他想了想，又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的五十多岁中年古柏豪，恍然大悟：得往这个里面塞！ 又一个念头，塞进了五十岁古柏豪的脑袋里。 【太恶心了！！】 紧接着，呆滞的五十岁古柏豪，就难以抑制地露出厌恶到极点的表情。 酒吧豪华包间中，古柏豪和几个外国朋友大马金刀坐在座位上，他们的对面，三十多个颜值身材都绝对上等的年轻女孩，身上裹着一层各种款式的半透明薄纱，排成一排接受挑选。 乔木看了一圈，没看到那个五十岁古柏豪，就将念头塞进了面前这个脑袋里。 【烦死了，为什么这么多母猪？还是最令人作呕的中国母猪！那个领队还不错，可惜这里人多眼杂……】 五十岁古柏豪出现了，看着那个一身侍者服的男性领队，目不转睛。 乔木想了想，觉得不过瘾，又将一个念头塞了进去。 【也就那样吧……毕竟是中国，天生劣等。只有白人才配得上我……黑人也不错？偶尔可以换个口味、换个身份……】 果然，五十岁古柏豪一脸嫌恶地挪开了视线，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外国朋友。 又是一个论坛。 “噫……”乔木狠狠哆嗦了一下，双手在身上胡乱抹了几把，他都被这个念头给恶心到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超出想象的一幕：那个一直一脸呆滞的五十岁古柏豪…… “哕！”乔木被恶心得差点干呕，不知怎么想的，灵机一动之下，随手一个念头塞了进去。 一脸憎恶的五十岁古柏豪，欲望很快就就消散了。 “嗯……”乔木搓着下巴，若有所思，“我似乎发现梦境天使的新玩法了？” 他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加百列的正规用法。但那又如何呢？这里是现实世界，也不会冒出一个上帝制裁他。 乔木满是恶意地打量着一脸厌恶仰头看着天花板的五十岁古柏豪，陷入了思索：“接下来要怎么玩儿呢……” ----------------- 从梦境回到酒店外原地的乔木伸了个懒腰。 天边的鱼肚白让他有些惊讶：他竟然一直折腾到了黎明时分。 乔木没有回家，这个点回去会吵醒观月，不如再晚一些。 他漫无目的地在空旷的城市中闲逛，走得不想走了，就找个椅子或台阶坐下。 他已经从针对古柏豪的恶作剧中脱离出来了，他一晚上给对方塞了几十个潜意识暗示，虽然不知道最终会产生什么效果，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不过是个调剂的小游戏罢了，现在他要考虑的是自己，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解决了债务麻烦，又找到了企业投资人和产业链负责人，上层的问题都搞定了，但他面临的真正难题其实是下面的：他没有合适的员工。 不是那种社招来就能用的员工，那种要多少有多少。 他需要的是一群能把自己伪装成学术人才，拿着他提供的无人机技术假装是自己的研发成果，而且绝对忠诚，不会胡思乱想，面对公司的强势调查也绝不松口的员工。 一群！ 他特么地上哪儿去找？这才是作弊式创业最大的难题。 毕竟他不能将自家员工带到现实世界，伪装成活人站到聚光等下。他毫不怀疑，自己真那么做，一瞬间就会被公司识破。 然后被处决。 不过今晚的行动给了他新的思路：他可以自己造啊！ 挑选合适的人选，给他们暗示，暗示他们忠诚，暗示他们知识，然后让他们为自己“研发”出那些无人机…… 这是个思路，但他总觉得不太舒服。 这么折腾古柏豪就算了，那家伙活该。但这样玩弄一群无辜陌生人的意识、认知与意志，真的好吗？ 哪怕说他能给对方带来惊人的财富与社会地位，这事儿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自我说服的。 尤其他现在是天使，道德水平还挺高的。虽然不像之前权天使阶段那么难以自控了，但道德上的愧疚感还是会让他难受、挣扎。 “先把这个当做备选吧，”他暗暗决定，“实在不行就这么办，交给魔鬼去吧……不行，只有天使才能植入潜意识来着。” “我可以代劳哦，”地狱中，当乔木提出这个难题，希望大家群策群力时，大蛇丸率先提议，“我可以使用幻术进行催眠，这样就不算您的过错了。” “闭嘴！”乔木指着他，“以后你要发言先举手请示……不，安娜，你可以直接说话。只有大蛇丸一人需要申请。” 安娜的声音依然很小、很轻：“把技术资料放在他们门前，让他们据为己有，再以此相要挟，让他们为你工作，否则就揭穿他们……” 所有员工都沉默了。 “谁把她带坏的？！”乔木对着员工们怒目而视。 一个十四五岁的羞涩小姑娘，怎么变得比大蛇丸还邪恶了？！ “她还用人教？”内达嘀咕道，“她可是俄技出来的，还是干脏活的雇佣兵……俄技的调查员是什么口碑你不知道？” “……”乔木假装没听见，环顾四周，“谁还有正面一些的建议？” 沉默，良久的沉默。 “唉……”他彻底绝望了。 “你可以试一试许愿。”清冷的声音传来，是桔梗。 “哈？”乔木拧着脸，“你在嘲笑我吗？” 那边的神乐翻了个白眼：“她是说四魂之玉！” 四魂之玉？那玩意儿确实在他手上，但…… “那东西有用？” “不知道。”桔梗摇了摇头。 “不知道？”乔木想了想，“那就试试吧，跟我来！” 他拽着桔梗回到现实世界，又带着对方跑到了荒郊野外。毕竟环卫工人要出来了，这么一个绝色的女巫实在太扎眼了。 乔木掏出明亮而纯洁的四魂之玉。 自从桔梗与直灵融合、奈落又吞噬了曲灵后，四魂之玉就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容器。 但在乔木需要变成天使接受公司调查前，桔梗向其中注入了海量的灵力，将它制成了一枚纯净的四魂之玉，临时充当乔木的仪式象征。 但谁也不知道这枚纯净的四魂之玉还有没有实现愿望的功能，毕竟在原著中，四魂之玉就从未彻底纯净过。 “要怎么试？”乔木问道。 桔梗握着四魂之玉感受了许久，才重新睁开眼睛，将玉放在他的掌心：“直接许愿就好了。” “许愿？怎么许？”乔木傻傻的，他真没这么玩儿过。 桔梗想了想，却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未向四魂之玉许过愿，也从未见过别人许愿。” “那我许愿是详细一些还是模糊一些？”乔木不甘心地追问。 假设四魂之玉能实现人的愿望，详细的愿望能为它提供更明确的实现路径，模糊的愿望则能给它更大的自由去发挥。 但桔梗帮不了他，这位女巫也不是胡乱揣测就给人建议的性子，最终还是得乔木自己来。 他想了想，决定先许个模糊的愿望。 “希望我能尽快找到一位非常信任我、非常依赖我、愿意为我打工、愿意配合我说谎，还很聪明、学习能力很强的理工科毕业高材生。” 他等了片刻，什么感觉都没有，睁开眼，发现手中的四魂之玉没有任何变化。 桔梗拿走了四魂之玉，感受了一下，脸色微微变了变：“可以了。” “这就行了？”他不太确定，“你确定有效果？不需要我再试一试？” “不用试了，”桔梗深深地看向他，意味深长地说，“我能感觉到，曲灵又出现了。” 一瞬间，乔木也沉默了。 许久后，他才犹豫着问：“那玩意儿，不是被奈落吃了吗？” “曲灵是不死不灭的，”桔梗摇头，“它源自人心，源自人心中一切负面情绪与欲望。”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四魂之玉：“你的私心，诞生出了新的曲灵。” 此时此刻，桔梗的心情无比复杂。 她一生都在想尽办法彻底净化、消灭四魂之玉。没想到到头来，她却在另一个世界，帮助一个人重新创造了邪恶的四魂之玉…… “对不起……”乔木察觉到了对方压抑的情绪，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桔梗反而摇了摇头：“这是好事，这证明我之前的方法是错的，并不能真正净化四魂之玉。还好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现的，如果是四魂之玉落入邪恶之人手中……” 这倒也是个安慰。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乔木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摔在地上，起身对他单膝下跪宣誓效忠。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许过愿……”桔梗还是那套说辞。 ----------------- 乔木终于发现许愿这个事情最讨厌的地方了：它真的很搞人心态。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想掏出手机打开自己下载好的几个招聘软件公司版，看看里面有没有突然出现的简历。 走在大街上，看到任何像上班族的人，都要多看两眼，甚至都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甚至开始关注招聘会广告了，想着没事儿去招聘会门口候着！ 他的日常生活完全被打乱了，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就在他终于艰难地下定决心，将手机关机远远扔到沙发上时，观月的声音响起了：“木木，快来看这个！” “不看！”不耐烦的乔木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天塌下来我也不看！” “天没塌，古柏豪塌了！” 乔木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跑到对方房间，将小米拎走，趴到对方身边一起看手机上的短视频。 视频中赫然是在台上激情演讲的古柏豪，视频博主配的Bgm相当反派。 “我们男性作为更优秀的物种，天生就应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我呼吁国家和企业为员工、尤其男性员工提供更多的假期，让男性能够回归家庭。你们怎么放心让女性去教育孩子……将教育工作甩给女性，会毁了我们的未来！” “比起所谓的国家对抗，我们更应该关注我们自身。这个世界很好，欧洲的白人、白人男性们，在过去数千年中创造了傲人而璀璨的文明、思想与科技，在座每个人都是它的受益者。我们应该心怀感激，而不是嫉妒、仇恨他们！” “我认为我们应该给非洲提供更多的帮助。国内的年轻医生护士、教师、工程师都该去非洲，帮助那里的人。企业应该向非洲捐款，那里比西部更困难。非洲遍地是黄金，遍地是机遇。非洲男人很优秀，他们只是缺少机会，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会创造让所有人自惭形秽的文明！” …… 切片大约有七八段，被剪辑在一起循环播放。 “抖咖上面已经炸锅了，”观月按下暂停键，一脸茫然地问乔木，“他一直这么神经？” 就连她这个日本人，都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会引发怎样的风波。她想不明白一个人能疯到什么地步，才会在一个有官方背景的产业论坛上发表这些言论。 乔木没说话，而是看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的古柏豪，看着那怎么都遮盖不住的浓重黑眼圈，与一脸的憔悴，若有所思。 他看得出来，这家伙在演讲时已经竭力控制了，好几次都察觉到自己的内容很不稳妥，试图弥补、修改。 但好像不太管用，这家伙的表达欲太强了，已经压倒了理智。 “还真好用啊……”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他是真没想到这招这么好使。 “什么好用？”观月听见了，敏锐地盯着他，“是你搞的鬼？你对他做了手脚？” 乔木摇着头不说话，任凭对方威胁、哀求、色诱，都不为所动。 “切——”见他守口如瓶，观月也不逼问了，撇着嘴提醒，“你自己悠着点儿，别玩砸了就行。这种能力不要乱用，尤其别对同行用。别以为行业内没有能人！” 这一句提醒，让有些飘飘然，甚至都开始想着晚上去解决孙庆书的乔木，狠狠一个激灵。 “你说得对，是得悠着点儿。”他认真地点头。 孙庆书出问题，和古柏豪出问题，那可不是一个层次的事情。前者一定会引起整个新起点甚至整个行业的高度关注。 他有一大堆秘密瞒着公司，公司瞒着他的秘密手段只会是他的几百、几千倍。 ----------------- 天津梅江别墅区，今天李宅的氛围非常压抑，毕竟大家都刷短视频，关键是此刻正主还在。 李家第二代中只有长女和三女在天津有固定居所，所以参加完产业论坛的古柏豪实在无处可去，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直接逃回香港，只好凭着自己姐姐的关系，躲到了李宅。 “你怎么能当众说出那种话来？你当这是美国、香港，想说什么说什么？这是大陆！”客房中，古文茵半是训斥半是埋怨。 这几天全球和九龙地产有关联的企业，股价都在跌跌不休。九龙地产集团拥有的的两家上市公司，更是直接停牌了。 “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知道，就你知道？！”躁郁不安的古柏豪，将已经布满裂痕的手机狠狠砸在床上，烦躁地抱怨，“我这都接了多少个电话了你看不见？用你一个女人在这儿烦我？！要不这家你来当！” 古文茵顿时不说话了。床上，已经静音的手机，布满裂痕的屏幕还在不停地闪烁，提醒主人接电话。 “怎么跟你姐说话呢？！”推门进来的李卫军恰好听到古柏豪的吼叫，丝毫不给面子地怒斥道，“你姐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也不看看，现在除了你姐，谁还搭理你！” “你别这么说小豪，”古文茵立刻维护起自己的弟弟，“他是受害者，现在最不好受的就是他……” “都是你惯的！”李卫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养儿子惯儿子，有弟弟惯弟弟！儿子让你惯成了个废物，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婚也不结孩子也不生，成天在外面鬼混，现在又让你和你妈惯成了个白眼狼！” 被李卫军这么一训，不知是被哪句戳中了，古文茵的眼眶立刻就红了，也不想跟丈夫吵，头扭向一边就不再说话。 一旁的古柏豪看着受了委屈的姐姐，不仅不心疼，反而愈发地不耐烦了，只觉得女人都一个德性，就知道哭哭哭。哭有用，大家一起嚎丧算了！ 但姐夫在跟前，他还是强压住怒火，勉强问：“姐夫，上面怎么说？” “大哥在帮你操心这事儿，他正在过来的路上，一会儿见了面说。二哥那边也在联系那些平台，请他们把话题热度压下去，看看能不能直接全都撤掉。” 古文茵一听有些急了：“那你干什么了？在外面打了这么久电话，什么结果都没有？” 李卫军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对古柏豪说：“你的血检没问题，除了thC阳性，其他都很干净，和你自述的情况基本一致，也没有误食任何已知违禁成分的迹象。” “那就是大m搞的，对吧？”古文茵立刻得出结论，又忍不住埋怨弟弟，“早跟你说了，别碰那些东西，别跟那些美国佬学坏。你看看你现在，后悔了吧？！” 古柏豪又是一阵烦躁，恨不得直接让对方滚出去，别插嘴他和姐夫说话。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姐姐这么惹人烦？ 李卫军则摇头：“大夫说了，含量很低，应该是半个多月前碰过，影响不可能持续这么久。而且你弟弟脑Ct与核磁的结果都正常。” “那就是有人害他！”古文茵立刻发散，“肯定是那种新研发出来的药，走路上碰他一下擦他身上，他就着了道了……对了，小贺会不会也是着了道了？不然他那么乖，怎么可能……” “行了！”说起自己那个倒霉儿子，李卫军更烦了，直接打断妻子的话，“我问过食药侦局的局长李学军，他说没这种东西，都是网上瞎传的。” 说完他又反击地说道：“现在你说我在外面干什么了？” 完了还补了一句：“以后没事儿少看抖咖！” 古柏豪烦躁得不行，不明白自己出了事儿，姐姐为什么要不停地提他那个外甥。他实在不想听姐姐说话了，就问姐夫：“老爷子那边……没事儿吧？我怕气着老爷子。” “还算你有良心！”李卫军哼了一声，“放心吧，我爸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让我转告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只要冷静下来别再犯浑，那点错都是小事。” 古柏豪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些。他就怕李老爷子对自己有意见。 这些年他越来越感受到，在这个国家，掌握再多财富也没有用。别看那些干部见了面左一个古总右一个古先生叫得亲切，人家打心眼里都瞧不上他，不过是用得上他，用得上他手里的钱，所以给他几分颜色罢了。 没有李老爷子、李家在背后支撑，他什么都不是。还给他笑脸？人家直接就伸手拿了！ 三人无话可说，房间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床上的手机，不停地闪烁。 过了不知多久，敲门声传来，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大门推开，李卫党走了进来。 “大哥。”三人立刻打招呼，古柏豪也从床上站了起来。 李卫党点了点头，打量了古柏豪几眼，平静地说了一句：“气色不错。” 古柏豪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自从那晚做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梦后，之后几天他就没消停过。现在又捅了这种篓子，此时此刻气色能好才有鬼了。 但他一时也摸不准李卫党是在安慰他还是在讥讽他。 大陆这些当官的，一个个都讲究喜怒不形于色，生怕外人看懂他们的想法，恨不得直接化身寺庙里的泥菩萨。 但他也只能假装对方说的是好话，小心翼翼地陪笑。 李卫党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主座沙发上。屋里四个人，他是最沉稳、平静的。 毕竟出事的是同父异母的三房，还是三房的娘家，和他隔了不止一层。 “放心吧，”他瞥了三人一眼，直接给事情定调，“这事儿说大不大，就是个舆论丑闻，伤不到根基。” 老爷子不出面，李卫党就是李尤古三家姻盟的定海神针，他说事儿不大，那就真不大。 李卫军也总算能松口气了。 古柏豪也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回床上，还是不放心地问：“上面不打算追究？” “追究？追究什么？不当言论也是言论自由，只要不反人类不危害社会，也要保护，”李卫党眼瞅着他两腿发软，“这里没外人，你还是坐着吧。” 话是这么说，他不发话，对方哪敢直接坐下？古柏豪闻言，道了声谢才坐回了床上。 李卫军则更懂国内的情况：“那舆论是要压下去还是放着不管？” “我们不会表态。不过宋委员跟我说了，这次事情影响太差，香港媒体已经炸锅了，咱们不有所表示反而不合适。” 三人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妇联会发一篇文章，但不会点名道姓，而且不上报，只上网。民委《民族报》会发一篇社论，但不讨论这件事，只是借这个机会强调团结。” 李卫军的心彻底松了：上报是定调，上网是宣传。就是说上面确实不打算追究此事了。 “那……”古文茵小心翼翼地问，“网上那些暴民的声音，不处理一下吗？” “处理？怎么处理？凭什么处理？”李卫党对这个弟妹的贪婪有些不满，也着实烦了三房总是捅娄子，半敲打地反问，“公器岂能私用？” 还是为了胳膊肘往外拐的香港商人私用……这话他没说出口。 “上面定的调子就两个字，依法，”他指着古柏豪，“他的不当言论依法不管，网民的言论自然也依法自由。” 古文茵喏喏地不敢说话，却又不甘心。 李卫军倒是反应过来了：“那还是得找二哥那边。” 上面不管，自然就凭他们自己的本事了。他们有能力说服各平台撤热搜封话题，那就是他们自己的能耐。 李卫党点了点头：“卫国这几天肯定过不来，你有事情直接打他电话就行。”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离门最近的古文茵转身开门，进来的是李卫党的秘书：“李部长，您约的人到了。” 李卫军一看，立刻说：“大哥还有事？那就先去忙吧……” 李卫党摆了摆手让他闭嘴：“是给柏豪请的，你俩出去。小张，直接带他过来。” “给柏豪请的？谁啊？”李卫军好奇地问。 李卫党想了想：“心理医生。” “？？？” “？？？” 古家姐弟全都是一脑门子问号。 “大哥……”古柏豪立刻起身，想要拒绝，但话都来不及出口，又被李卫党摆手堵了回去。 “让你看你就看，别多问！”李卫党身居高位多年，又是古家产业监管部门的最高领导，积威甚重，古柏豪在外面再狂，再瞧不起中国人，在他面前也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好乖乖闭嘴。 老三夫妇慢了两步，秘书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一看来人是个最多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古文茵就不乐意了：“大哥，这太年轻了吧？怎么不……” “行了！”李卫党不耐烦地打断她，“孙先生就是最专业的，都出去吧。这事儿你们别掺和，也别瞎打听！” 一听最后这句，李卫军心中凛然，知道这又涉及那个他们没资格接触的大秘密了，立刻拽着妻子就往外走。 秘书也出去了，那个年轻的孙先生也不废话，直接将古柏豪带到办公桌后面坐下，自己则站在了他身后，双手抵在他两侧太阳穴上。 古柏豪当然看过心理医生，他那一觉醒来察觉到自己情况不对劲，第一反应是去医院检查，第二件事就是打给他的心理医生，让对方当天就赶来天津。 但都没个卵用。 这个年轻得不靠谱的心理医生，和这种奇怪的治疗方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最让他不解的是，其他人都出去了，就李卫党还坐在沙发上没挪地儿，甚至就这么审视地看着他。 仿佛这是一场针对他的审讯一般。 “放松……”他还没来得及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轻柔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仿佛有某种魔力，他迷迷糊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孙工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睛放下手，对李卫党摇头：“李部长，没有异常。” 原本还很轻松的李卫党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如果李卫军夫妇在场看到他这个表情，一定会大惊失色。 “这么说，不是你们这行在搞鬼？”李卫党眉头紧锁。 孙先生摇头：“严格来说，我只能确定此刻的他没被人催眠、操控意识。如果之前有人操控过他，还把所有痕迹都抹除了，那我也没办法。” “有人能做到？知道是谁吗？” “李部长，我们这行，谁不藏私？不藏私就好像地上有十万块钱不去捡一样。我跟您说实话，我自己都有些手段没报给过公司。”孙先生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说。 对方这个态度让李卫党很不舒服。这种极度的随意、极致的松弛，在体制内，就是对上位者最大的不尊重。 因为你不敬畏我！ 但他和这些人打过一些交道，知道这些人都这样，仗着有点超能力，骨子里就瞧不上他们这些干部，觉得他们是陈腐的老东西，是鄙薄的肉食者。 他不想和这些人较这个真，穿长衫的何必与穿短衫的较真？ “那你觉得他这个情况，被人操控的可能性有多大？”他不甘心地问。 孙先生沉吟片刻，如实回答：“我在他的思维里看到了很多念头、想法，和他的那些发言是匹配的。但我没找到修改的痕迹。 “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人在操控他，那个人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缝在他的脑子里，然后再抹掉一切缝合的痕迹，以及和这些思想相冲突的其他思想…… “如果真的有这种人，那他的级别比我高太多了，我在他面前就好像小学生点评中科院院士。” 说到这里，他两手一摊：“反正我没听说过行业内有这号人物。除非您能让公司找出这个人，否则在我看来，这位古总就是个心理变态，憋了几十年终于憋不住了。” 李卫党并不在意对方如此埋汰他同父异母弟弟的小舅子，他甚至很清楚对方此刻大概率也在埋汰他，埋汰李家。 但他不在乎，他要是在乎这些下位者的评价，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个高度。 他现在在意的是，如果古柏豪真的是个心理变态，又这么缺乏自控力，当着全世界的面来了场史诗级失控…… 那他就得重新掂量一下李家和古家的关系了，至少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走得那么近了…… 孙先生推门出去，就看到古文茵还站在门外，一直和李卫军拉扯着。似乎李卫军想把她带走，但她就是不乐意。 两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来了，全都懵了。 孙先生也没搭理他们，朝秘书点了点头就自顾自地往外走。 “等等！”大哥没出来，古文茵的嗓门又尖利起来了，“怎么这么快？检查结果怎么样你还没说呢。” 孙先生根本不搭理他们，直到秘书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对方才点了点头：“边走边说，我妈饭熟了，催我呢。” “？？？”李卫军夫妻面面相觑。 “这么说吧，我知道你们很慌张，但他现在这个情况我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憋了这么多年，在外人、家人面前伪装了这么多年，总有憋不住的一天。 “人的情绪就是一根弹簧，你越压它，它反弹越激烈。他现在就是这样，被自己被社会压了几十年，终于绷不住了，就来了场超级大反弹，把自己都打蒙了。 “虽然我知道他的那些观念很变态，但我个人还是建议……” “等、等等！”李卫军越听越不对，“你说……您，您说他的观念，什么观念？” 孙先生停下脚步，回身疑惑地问：“你们没交流过？” 见他们否认，他使劲翻了个白眼，掰着指头数：“他认为自己是英国人，瞧不起咱们国人。 “他喜欢同性，崇拜白人男性，喜欢被黑人男性*，瞧不起黄人男性，简单来说就是**器崇拜。 “他对所有异性都感到恶心，但不得不假装自己喜欢女性，为了伪装还和很多异性……交往。这些都让他感到崩溃。 “哦，对了，他的**器崇拜有恶化的迹象，因为他过去一两年已经开始对很多……大型动物产生兴趣了。这应该也是导致他这次总崩溃的主要压力来源……” 李卫军和古文茵彻底傻眼了，古文茵甚至差点吐出来。 “不可能！”回过神的她声嘶力竭地指着孙先生咆哮，“你这个庸医，你胡说八道！你就是故意这么说想要毁了他！说，你是不是和那些害他的人一伙的？！” 秘书眼疾手快地挡在两人之间，没理会古文茵，而是严肃地看向李卫军：“李厅，这位是李部请来的专家、客人！” 他着重强调了“客人”二字，李卫军神色一凛，连忙拽着古文茵往后拖，一边努力安抚崩溃的妻子。 “没事儿，”孙先生反倒大度地摆了摆手，“家属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也能理解。” “不过你们要是想纠正他的观念，我知道总部有一位同事有这方面的操作经验，”他想了想，压低声音对秘书说，“但那位古总的思想是从小就定型的，想要彻底修改，难度非常大，副作用可能会很强。你们要考虑清楚再说。” “我明白了，这话我会如实汇报给李部的，”秘书感谢后，又道，“我安排车送您回去吧。” 他今天也是涨了见识了。身为住房部部长秘书，他和古柏豪打过不少交道，再加上李家与古家这层私人关系，可以说他和古柏豪走得非常近。 他竟然没看出来古柏豪是这种人！ 如果是那些真正的心理医生这么说，他肯定会嗤笑一声，觉得这些庸医瞎诊断。这位压根不是心理医生，可人家说的话，跟在李卫党身边多年、多少知道些内情的他还就是深信不疑。 两人不再去管崩溃的古文茵和焦头烂额的李卫军，直接向停车场走去。 一辆拉风的阿斯顿马丁从大门驶了进来，看到那车，孙先生愣了一下，然后就乐了。 豪车一个急刹，车窗降下来，露出了驾驶座上倪爱军的脸：“孙工？你怎么在这儿？！” 这大嗓门立刻就引起了李卫军的注意。 “倪工，我来的时候还想着会不会碰上你呢，”孙工也乐了，“这不是李部，就你大舅找我过来，给你……嗯，你和古总咋拎啊？就是给古总看看。” 古文茵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和自己的丈夫一样，此刻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边这一幕。 倪爱军立刻就来了兴趣：“看得咋样，快跟我说说！你这是要去哪？坐我车，我送你！” “让我过过瘾呗？”孙工说着就直接朝阿斯顿马丁走去，又回头对秘书说，“我坐倪工的车回，就不麻烦您了。” “孙先生！”秘书连忙叫住他，“古总的诊断，还请您务必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啊？哦，知道了知道了。”孙工毫无诚意地摆着手，直接钻进了倪爱军爱驾的驾驶室。 “卧槽！这车真牛逼，我啥时候能买得起啊？！” “行了，快跟我说说咋回事。我听爽了这车借你一个月。” “真的？！算了，磕磕碰碰我可赔不起。” “谁用你赔？全险！快说！” “急啥？出去了再说，没看见你大舅的秘书还在那边呢吗？” 毫不掩饰的吵闹中，豪车一个原地极限掉头，轰着油门离开了。 秘书无奈地苦笑摇头：这帮人还真是无所顾忌。 但他也没辙，李部都没辙，他能怎么着？只能如实汇报了，该怎么让自家外甥闭嘴，那就是李部自己的私事了，他管不着。 秘书正要回去，就被古文茵一把拽住了。 “那个小牲口为什么会认识那个医生？！他俩为什么是同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尖利的嗓门，让秘书感到一阵头疼。 第1012章 986.现在的工作真不好找 “抱歉，我们这个岗位已经招满了，暂时不需要人了……嗯嗯，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投这个岗位的人挺多的，我们确实已经找到足够的人，也通知他们入职了，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对吧？真的很遗憾……” “抱歉，您挺优秀的，但确实不适合我们这个岗位……哪里不适合？呵……哦，这个我们老板也没说，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没有别的问题我就先挂了。” “抱歉，因为公司内部调整，我们这个岗位暂时不招了。您可以先看看其他公司，如果将来有合作的机会，我们再联系您……哦，抱歉，我们现在没有在招的岗位……您说那几个啊，那些也都不招了，只是没来得及撤下来，感谢您的提醒。” “抱歉，我和新起点那边做了个背调，得知了您的离职原因。咱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保密意识，您说对吧？希望您能理解……” “小艺，最近咋样啊，工作还顺利吗？有喜欢的男孩了吗……哦，没啥，就是想你了……没有没有，钱还够，我和你爸省着呢……妈知道你现在在国企，稳定，但国企挣得少，你也不能老把钱都给我们，自己也留点儿，好好买点好看的衣服，女孩子嘛……你爸挺好的，我现在每个小时都给他翻身，每天按摩好几次……护工？哦，对对对，护工小王给弄，我就是搭把手……” “抱歉……” “抱歉……” “抱歉……” “抱歉……” “小艺啊，你……你爸药又吃完了，该买新的了，你现在手头还宽裕不？哎，别别别！干嘛那么多啊？你给自己留点儿，听话，啊！哎，你在城里一定得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咱家现在这一亩半的地不多，但妈每天摆弄摆弄，多少也是点儿进项……你声音咋不对啊？是不是生病了？小艺？小艺？咋没声音了？哎，那边信号又不好了？” “抱歉……” “抱歉……” “抱歉……” “抱歉……” “艾女士，你的检测结果一切正常，你自述自己完全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但能闻到周围其他气味，对吧？嗯，这个我们的检查也证实了，你的嗅觉和味觉都正常，没有任何问题。但我说实话，你身上这个体味还是挺……明显的。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也束手无策了，我建议你去更知名的医院看看，例如协和之类的，也不远……医保断了？那确实得自费。但你也说了，现在这个气味影响到正常生活了，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去看一看……” “抱歉……” “抱歉……” “抱歉……” “抱歉……” “小艺，这几天咋样？病好了吧？那就好……哦，钱还有！多着呢！别瞎操心，啊！妈没别的事儿还不能给自己闺女打电话了？哈哈……小艺啊，妈有个小事儿啊……妈这几天老接到陌生人的电话，说什么网什么带子，还说你欠了什么鱼什么的，让你还。爸妈没文化，一辈子在村里，也听不懂，啥意思啊？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难事了？要是遇到了就跟妈说，千万别藏着掖着啊……哦，诈骗电话？嗨！怕啥，咱家还有啥能让骗的？就这一亩地一间土坯房，他要他就拿去……行行行，以后陌生电话妈都不接，妈只接你的电话！妈不懂，都听闺女的！” “抱歉……” “抱歉……” “抱歉……” “抱歉……” “艾忆女士是吧？这边是雁栖镇派出所，您前天报警有人骚扰您，我们来电是给您一个反馈。在您住处墙上乱喷涂的人我们已经抓到了，他说骚扰您的原因是您借了网贷逾期不还，这个事情属实吗……哦，这个人我们会进行行政处罚，具体赔偿会直接和房东协商。您这边我们也要提醒您，不要再借网贷了，已经借了的也要尽快还上。不然人家是可以起诉你的，明白吧？对，这个是民事纠纷，而且人家这个25%的利息属于法律允许范围内，我们管不了。除非你能证明你是被骗的，即使那样，您至少也得把本金还了，对不对？” “抱歉……” “抱歉……” “抱歉……” “抱歉……” “……你给我出来！你别以为躲在屋里不接电话装死就行！这都几个月了，啊？我宽限你几个月了？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一个月几百块钱的房租都不愿意给？还让那些地皮流氓在我墙上乱画，我这房子以后怎么租？啊？！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好吃懒做？你对得起你爸妈？找不到工作送外卖去，送快递去！站街上卖去！几百块掏不出来？呸！不要脸！看看你把我房子住成什么样了？我断你水了还是断你电了？小姑娘家的不能勤洗着点儿澡？那个味儿呦，隔着门我都觉得呛鼻子！难怪你找不着工作！什么样的爹妈就把你教育成这样了？！你别劝我，你拽我干嘛？她不交租她还有理了？我一个守着两间破瓦房过日子的寡妇，我又不是成立的土豪，我要房租怎么了……” “抱歉……” “抱歉……” “抱歉……” “抱歉……艾女士，行了，您别哭了，我也是个打工的，您跟我卖惨有什么用？我就跟您直说吧，那天您没进公司我就知道不可能了。为啥？您自己心里没点数？您多久洗一次澡啊？隔着几十米我就闻见味儿了。您走了之后我让老板一通臭骂，我们又花了几千块钱找保洁里外里洗了一遍，买了几百块的香薰都没用，现在那味儿还在呢！你有工夫跟我这儿卖惨，您能洗个澡去不？注意一下个人卫生行不行？别您入职了我们都病倒了，我们冤不冤？最近我们hr圈子里都传遍了，有个生下来就没洗过澡的女人在求职。这话不是我说的，我就是提醒您，您这样是找不到工作的！先洗个澡行吗？行了，就这样吧……” 天蒙蒙亮，艾忆一丝丝、一丝丝地打开房门，不敢让锈迹斑斑的合页发出一点点声音。 门押开一条缝，她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清晨的村子空无一人，静悄悄的，狗都没起。 她一点点、一点点地迈出一只脚，小心翼翼踩稳了，又一点点、一点点地探出身去。 花了十几分钟，她整个人才从屋子里出来，又一丝丝、一丝丝地将门缓缓带上，再轻轻挂上锁。 “去哪？！”一个如恶魔般的声音传来，艾忆被吓得一个激灵，身子都僵硬了。 她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如同僵尸一般僵直地转过来，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墙角的房东，如同看着一头随时会吞掉自己的怪物。 “我、我、我……出去、找工作……我找、找到工作，就、就付房租……” 房东捏着鼻子，一脸厌恶地看着她，嫌弃地说：“门别锁！今天我给你打扫一下，再开窗户散散味儿。味儿都沁得墙里了，我以后还怎么往外租？！” 听到房东没赶自己走，艾忆总算松了口气：“谢、谢谢……” “谢什么谢？你还欠着我房租呢，不交清别想跑！”房东一脸晦气地挥挥手，像赶狗一样，“行了行了，赶紧走，离我远点儿！臭死我了！” 艾忆闻言，也不在乎，转身就跑。 房东嫌恶地看着她的背影，又摇着头自言自语：“姑娘家的，怎么会得这种怪病？以后还怎么活？要是我，干脆死了算了！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艾忆一路跑出村子，跑到国道上，独自在昏暗的街道上等城际公交。 【去死吧……为什么还不去死……快去死……死了就解脱了……】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她恐惧地使劲捂住耳朵，声音却丝毫不受影响地穿透她的手和骨膜，一路畅通无阻地传进大脑。 【去死……快去死……求求你了，去死吧……】 艾忆蹲在地上，身体因恐惧而颤抖，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嘀——！”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吓了她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一看，才发现公交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她面前。 “走不走啊？！”敞开的前车门中，驾驶座上的司机一边不耐烦地吼着，一边熟练地掏出口罩给自己戴上。 那个声音消失了，只要周围有人，那个声音就会消失。但艾忆偏偏没法去有人的地方。 她长舒一口气，起身上了公交。 “以后看着点儿！下次我可不等你了！” 司机一脸厌恶地看着她扫码，也没再说什么，不等她往后走，关上车门，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艾忆踉跄着穿过只有她和司机两人、所有窗户都大敞着的公交车，来到最后一排，蜷缩在最角落中。 “抱歉……” “不招人不招人！” “出去出去！什么味儿啊！” “哪来的要饭的？快出去！没看见有客人吗？！” “哎呀什么味儿啊？！我这都是品种狗，别熏坏了！你别走，你得赔钱！” …… 太阳从清晨跳到了傍晚。 艾忆麻木地走在街上，任凭人群捂着鼻子一脸惊恐地躲着她。 走了好一阵，感觉光线突然变暗，她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走过了。 抬头看向天空，不是自己走神太久都走到天黑了，而是原本多云的天空，已经被厚重的乌云遮住了。 “怎么突然就要下雨啊？”旁边一个路人忍不住抱怨，“明明天气预报未来一周都是晴天的……” 话音未落，一股强风袭来，吹得所有人睁不开眼。 艾忆死死闭着眼睛，还没睁开，就感觉脸上一湿。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密集的噼里啪啦声，豆大的雨点砸在她的头上、脸上，甚至有点疼。 人群惊呼着向路两旁的楼内躲去。她也呆呆地随着人群，钻进了一栋写字楼。 但她还没来得及往外看去，就听见周围一群人纷纷埋怨：“哎呀，这什么味儿啊？这是酸雨？” “什么酸雨啊，下水道吧？” 艾忆低着头，在人群锁定她之前，仓惶地向楼宇深处走去。 但现在正是下班时间，写字楼里哪哪都是人，她只好不停地换地方、躲避人流。 渐渐的，她就找到了一处没人的区域。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秒…… 【去死……赶快去死……跳下去……就从这里跳下去……去死啊……】 艾忆惊恐地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但这一次，声音没持续多久就消失了。 她松了口气，再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很帅气的年轻男人，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艾忆脸颊一红，想起自己身上的气味，起身就要逃走。 “你是来面试的吗？”男人的声音也很好听。 “不是！”艾忆扔下一句，就冲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但没几秒，她就捂着耳朵又仓惶地冲了出来。 看到男人的瞬间，那声音又消失了。 “你没事吧？”男人疑惑地打量着她，见她摇头，也没再多问，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向着楼道另一边走去。 看着从头到尾都控制得很好，仿佛完全察觉不到她身上气味的男人，艾忆一股冲动浮现，压倒了她逃跑的本能。 “请问，贵公司还招人吗？” ----------------- 时间接近二月，乔木已经躺平了。 原因很简单：再有十天就要过年了。 对绝大多数调查员来说，这就等于放假了。 过年那个月可以不做保底，这是相当一部分调查员，尤其是那些没有经济压力的调查员的共识。 乔木自然没有经济压力，此时此刻，他的账户上躺着将近三个亿，和三十多万积分。 自从就晋p10一事和公司闹不愉快开始，他对执行项目也没那么热衷了。 现在没有非常正当非常重要的个人理由，他是绝不会主动执行项目的。就算执行，也懒得去碰智脑发布的任务，宁可任凭项目失败拉低自己的成绩。 内部论坛上同事们都在关注他的成绩，不少人都在讨论天才是不是要跌下神坛了，甚至人造天才的谣言也沉渣泛起。 只有少部分中高阶调查员知道真相，但他们也不会多嘴。 乔木无所谓，反正他现在的主要任务都在现实世界。例如现在，他终于战胜了那天对四魂之玉祈祷对自己心态的影响，开始正儿八经地在首都租了个工区进行招聘面试。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孔敬东的四个亿很痛快地到账了，智翱再没点动作也说不过去了。 但面试非常不顺利，他能看上的人才压根不会去太原，无论开多少钱都不去——他也不可能开太高，总要遵循客观行业规律。 而愿意去的，都是那些边角料牛马，他何必在首都招？ 几天下来，他甚至开始怀疑四魂之玉在起反作用了。但桔梗还是那个说法：不知道。 这娘们真难沟通！要不是对方总能砍瓜切菜地弄死别的员工很难弄死的奈落，他有时候真想直接就地解聘。 他在招聘平台上给的待遇非常非常好，求职者趋之若鹜，简历也一个个华丽之极。 几天下来，面试面得头晕脑胀的乔木，已经有了放弃的打算了。 实在不行，就用托梦洗脑给自己造几个员工…… “怎么突然就要下雨了？”看着落地窗外突然昏暗的天空，乔木有些疑惑，“今天还有几个面试来着？” 再一看手上的名单，早已被他胡乱划拉得不成样子，他摇了摇头：“算了，不管了，直接下班。没素质就没素质吧，反正我也不是专业hr。” 起身关了灯，才发现自己把钥匙落在屋里了，正要去取，又有点尿急。他干脆先去上了个厕所。 等再从洗手间出来时，乔木就看到一个女人正双手抱头蹲在楼道里。 而这栋老旧的写字楼本就不景气，这一层都没租出去，现在只有他自己…… “我去……闹鬼了？”他下意识喃喃自语。 那女人仿佛心有所感地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几分钟后，乔木和这个名叫艾忆的年轻女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他短租的工区。 回头见对方一脸奇怪地打量四周，他解释：“我们公司刚成立，办公地在太原，这里是我租下来做招聘场地用的。” 坐回办公桌后，他开始翻看对方那薄得基本没什么可看的简历。 必须承认，这是他这几天看过的大几百份简历中，最简陋、空洞的一份！ “北大数学与应用数学系？”经过这几天的磨炼，他已经对名校和博士学历甚至博士后经历彻底免疫了。 积累的经验，也让他一瞬间就看出了问题：除了专业和综合成绩连续四年排名第一，校园经历一片空白。 一个学霸，不参加任何校园活动可以理解，不代表学校院系参加任何校际乃至国际比赛，不在A刊发表任何几篇二三作论文，就很说不过去了。 如果这还可以解释的话，另一件事就无法解释：学霸，为什么不读研？这种级别的学霸，起码也能板上钉钉的本校保研，申请藤校也不在话下。 他没再往下看：“艾女士，我得提醒你，入职的时候是要提交两证的。您的学历在学信网一查就有。” 艾忆不傻，过去一个多月她已经经历太多质疑了，甚至都麻木了：“是真的……我没有造假……我可以报我的身份证号，您现在就能查……” 看着对方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乔木眉毛一扬，不客气地掏出手机。 一分钟后，看着学信网上对方的学历资料，他微微有些惊讶：“能跟我说说，你大学期间都在做什么吗？还有这个成绩，为什么不读研？” “我没钱……”艾忆低着头，双手死死攥住膝盖上方的裤腿，喏喏说道，“他们也不要我……” 看着她身上那身陈旧、土气的穿着，乔木若有所思：“他们不要你？他们是谁？为什么不要你？” “就是学校、老师、同学……他们都不喜欢我，不希望我加入他们……我就只好自己……” “为什么？”乔木追问了一句，又解释，“我无意冒犯，但我得确定你能正常沟通、合作，能融入公司和同事……” 艾忆的手攥得更死了：“因为这个气味……” “什么？”对方不仅声音低，还含混不清，乔木没听清，有些不耐烦了，“艾女士，你这样我们很难沟通，我也看不到你能高效进行工作的可能性……” “因为我身上的气味！”艾忆猛地抬起早已泪流满面的头，失控地喊道，“你早就闻到了！为什么假装不知道，还骗我，还给我希望？！” “我以为你是好人！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能……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我只想找一份工作给我爸买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非要逼我去死？！” 她从座位滑落，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崩溃地吼道：“我去死！我去死行不行？！只要把爸妈送走了，我就立刻去死！求求你了，别再缠着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面试官座位上，乔木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 他……竟然还能面到一个神经病？这什么运气？ 难不成hr的工作本就如此跌宕起伏？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该安慰或者直接报警，完全没应付过这种场合的乔木，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对方简历的后半部分，那里记录着对方仅有的工作经历。 然后他就愣住了：“新起点控股有限公司，后勤部s3助理”映入眼帘。 哭够了喊够了发泄够了的艾忆，情绪消退后，就意识到今天又没有任何结果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该做的，就是在保安上来赶人之前，带着那所剩无几的可笑尊严，自己主动离开。 睁开朦胧的眼睛，还没起身，她就看到了自己面前的一张纸巾。 “擦擦吧。” 她愕然抬头看去，那个年轻帅气的面试官，蹲在自己面前维持着递纸的姿势，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谢谢……”她又吸了吸鼻子，接过纸，突然又想起自己身上的气味，慌忙下意识就要起身远离对方。 这一起身，腿一软眼一黑，她险些一头栽倒。 一条坚硬有力的胳膊拦住了她，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还按着她的肩膀固定着她。 眩晕感消散，艾忆只感觉脑袋都要烧起来了：“我、我好了……谢谢。” “不客气。”乔木点了点头，没有多想，很自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但他没有坐回座位后面，而是靠在办公桌前，双手插兜，很随意、很轻松地打量起这位前同事：“我们继续？” “啊？什么？”艾忆愣住了。 “面试啊，”乔木抖了抖手中单张的简历，“你不是来面试的吗？” “啊……我、我还能？”艾忆有些语无伦次。 乔木见对方沟通能力如此之差，心中也是无奈。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决定将这个机会给到最后，毕竟同事一场，对方看着也挺惨的，能拉一把尽量就拉一把吧…… “学校的事情咱们暂时跳过，我看你的工作经历，新起点？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一家央企吧？这么好的工作机会，为什么要离职？” 艾忆晕乎乎的，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要继续，她一时也搞不清对方是在耍她，还是老天爷趁着下暴雨打了个盹，姑且放过了她。 只是犹豫了片刻，她就决定实话实说：“我是被解雇的……” 乔木眉毛一扬：“原因呢？” 艾忆开始了自己的讲述，自己是如何因为身上的气味被同事排挤，然后在同事捅了娄子后替对方背黑锅。被解雇后又因为这个污点而无法进入新起点的配套企业工作，在社会上找工作又因为身上难闻的气味而屡屡碰壁…… “气味？”乔木皱着眉头疑惑不解，“我不懂，我在你身上只能闻到一种味道，就是头发和衣服相同的肥皂味……” 艾忆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对方：“你、你闻不到我身上的酸味？” “酸味？”乔木摇头，“没有，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没闻到过任何酸味。” 艾忆呆愣了好一会儿，脑瓜子嗡嗡的，甚至没听到乔木后面说的话。半晌，她猛地站起身，激动得手足无措。 难道她身上的气味消失了？难道真的是因为这场暴雨，老天爷放过她了？！ 正激动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吗？” 乔木向后看去，是两名保安：“有，怎么了？” “我们接到举报说这边刚才有女人在……我去！这他玛的什么味儿？！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艾忆的心猛地一沉。 另一名保安也开口了：“卧槽！哥们，你在这儿熬醋呢？怎么这么酸？臭死了！” 两名保安猛地后退几步，退出了乔木的工区。 乔木眉毛一扬，惊讶道：“你们闻到什么了？” 说着他就看向艾忆，此时此刻，对方的脸色已经煞白，脸上只剩下绝望的神色。 乔木心中一动，越过对方，来到两名保安面前，双手合十：“抱歉抱歉，是面试考核用的试剂洒了！我保证明天一上班就找保洁清理干净，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几张大红钞，分别塞进两人手中。 两名保安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目送两名保安进入电梯，乔木才关上工区大门，回到桌前：“这就是你说的酸味？似乎威力不小啊，不过奇怪……我怎么闻不到？” 绝望的艾忆摇了摇头，没说话。 “谁知道呢，大概是嗅域的问题吧……”乔木耸了耸肩，将此事抛诸脑后，“继续咱们的面试……你还打算继续吗？” 艾忆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我、我还能面试？” “为什么不能？还没面完呢，”乔木又习惯性地看了眼简历，然后随手将它扔到桌子上，“既然你在后勤部工作，我就不指望你有什么我用的上的工作经验了。” 他想了想：“我们公司的业务方向是无人机，未来可能还有智能驾驶、智能机器人……不过现在还是没准的事。 “给你五分钟吧，连思考带讲述，跟我说说，抛开你那个什么气味还有你这个随时崩溃的性格不谈，你觉得你有什么价值，能让我决定雇佣你？” 艾忆没说话，只是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他。 乔木看了眼手机，提醒道：“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这一下子，回过神的艾忆就慌了：“我、我、我是学数学的……我……我学习能力特别强！我有阿斯伯格综合征！就是、这个病就是我特别擅长学习，学什么都特别快！我不懂无人机，但我能学！我保证您让我做什么，我都能很快学会！”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还有……还有、还……我，我心算能力特别强！我能心算……算……我大学所有数学题我都能心算！我能把圆周率算到小数点后面几万位！我真的做到过，而且我保证我能算得更多！” 乔木看着对方，眨了眨眼睛：“你咋不去参加《最强大脑》？” 艾忆迷茫了：“那是什么？” “你……不看综艺？” 女孩摇了摇头。 乔木耸肩：“跟我说说阿斯伯格综合征吧，那是什么？” “这是一种病，一种……人们管它叫天才病。爱因斯坦和牛顿都有这个病。但不是所有得了这个病的人都是天才……我天生就有这个病……就、不、不会和人相处……但我学习特别好，从小都是最好的……” 说到这里，她又激动道：“我保证，我发誓，无论公司让我做什么，我都立刻就学！保证能发挥作用！” “这么厉害？”乔木一脸惊讶，也真的心动了。 他沉吟片刻，又在艾忆紧张的注视下开口：“我不可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相信、同意。” 眼看着对方有些着急了，他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我可以给你布置一份面试作业。清华大学航空航天工程的全部专业课，你多久能学完？” “一个月……不，半个月！半个月就够了！我可以不睡觉！” 乔木连忙摆手：“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再给你安排一场考试，考察你口中超强的学习能力，如何？” “可以！”艾忆激动地都不会坐了，“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这样吧。”乔木点了点头，低头看起了手机。 几十秒后，他又抬头，惊讶地看向对方：“还有事吗？” 艾忆这才反应过来，闹了个大脸红，起身赶忙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朝乔木深深鞠了一躬。 乔木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没想到过了不到一分钟，她又去而复返了。 这一次，艾忆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犹豫不决。 “怎么了？”乔木疑惑。 “我……”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多大的决心一般，但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声音却如同蚊子哼哼一般，“我……我没钱买教材……” “啊？”乔木一脸不可置信，“新起点待遇不错吧？你才离职一个月，一点存款都没有？” “我……我所有的钱都给我妈了，我爸治病要很多钱……”艾忆低着头，双手下意识地使劲拧着衣摆，“我没存款……我还欠着网贷……” 乔木眉头都快拧到一起去了：这人怎么能把生活过成这样？这还是21世纪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手机吗？加个飞信。” 艾忆低着头，难为情地从兜里掏出她那布满裂痕、十几年前就该淘汰的老式手机。 看着那倒贴钱自己都不会要、屏幕甚至是用胶带固定住才没脱落的手机，乔木是真的相信这女孩就是那么惨了。 他没掏出自己的新起点个人终端，只是报了自己的飞信号让对方加了好友：“晚一会儿我会把买教材的钱转给你。” “谢谢……”艾忆继续蚊子哼哼，“我会还给你的……” “先把你的网贷还了再说吧。”乔木并不在意，随手掏出把雨伞递给对方。 艾忆一直低着头，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掏出来的，推让了几下，就接了过去。 直到进入电梯，开始下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善良帅气的面试官叫什么！ 而且，刚才的交流让她感觉特别特别好。因为身上的气味，她已经不知道上一次和人正常交流是什么时候了。 来到楼道口，她才发现，外面的雨基本已经停了，聚在大厅的人也都散了。 她犹豫着想回去还伞，但那两个保安远远捏着鼻子虎视眈眈地瞪着她的模样，让她胆怯地止步。 ‘下次吧……下次面试的时候再还给他！’这么想着，艾忆还是没有回去。 一个小时后，以前所未有的包含希望的心情坐在回出租屋的公交车上，艾忆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个面试官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她的手机早就没有铃声和震动了…… “南柯一梦？”她轻声念出了对方的网名，点进去后，只有一条转账信息。 艾忆没仔细看，随手点了收款。 然后，成功收款￥50000.00的通知，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艾忆呆滞地看着这个数字，大脑瞬间宕机。 没几秒，似乎是看到了她的收款信息，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借给你的，将来要还。你先活到下次面试再说吧。】 看着这很不客气的话，艾忆噗嗤一声，笑了。 笑着笑着，大滴大滴的泪珠就打在手机屏幕上，她连忙心疼地擦掉，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揣进怀中。 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怎么擦都擦不完，就这么不停地往下淌。 仿佛要把她过去十几年从未流过的眼泪，在这一次一口气全流光…… ----------------- 写字楼中，目送艾忆离开后，乔木又伸着鼻子在空气中嗅着：“到底是什么味儿啊……” 最终也什么都没闻着的他，重新关掉灯，锁门就要回家。 钥匙插入锁眼后，他的手停顿了片刻，才又重新拧动钥匙。 锁好门，将钥匙揣进兜里，不顾楼道中有监控，他凌空一抓，手中凭空出现了日轮刀。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十几米外两个带着面具、一直默然注视着他的人，冷声道：“身份！” 两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他兜里的个人终端却响起了邮件提示音。 这一幕有点熟悉？乔木心有所感，警惕而小心点地掏出个人终端瞥了一眼。 是风控部的邮件，但他很清楚，邮件不是风控部发的，而是智脑打着风控部的幌子发的。 内容都不用看他就能猜到：配合面前这两个陌生的、给他感觉极度危险的调查员。 “代号？”他还是谨慎地确认道。 “17。” “22。” 乔木从未听过这样的代号，但邮件中确实是这么写的。 他皱着眉头将日轮刀收起来：“说吧，什么事？”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冲着我来的？ “面试，”乔木如实回答，“我新注册了一间公司，在招聘员工。” 两名调查员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微微愣了愣，17又问：“多久了？” “四天，朝九晚五。当然，中午会回太原吃饭。” “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吗？” “你俩算不算？不算？那就没有。”乔木耸肩。 见两人似乎不信，他无所谓地说：“你们觉得我这个性格，察觉到不对会置身事外假装没发现？” 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毕竟他是乔木，整个新起点恐怕没有比他更自信更自傲的调查员了。 两个调查员对视一眼，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今天的面试名单，给我一份。” 乔木随手一抓，直接隔空从办公室里抓出了那份被他画的乱七八糟的名单，又隔空递给对方。 两人接过去看了一眼，表情被面具挡着，但乔木知道他们肯定很无语。 因为那上面全都是乱七八糟的涂鸦，甚至还有一大堆歌词，无一不体现着主人的无聊。 “这几天不要再过来了。”22将那份名单收好，和17转身就走。 “那我之后的面试咋办？”乔木高声询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讨厌鬼，跟谁装逼呢？”他撇了撇嘴，不爽地骂了一句，然后猛地想起，名单上没有艾忆。 毕竟艾忆压根没朝他投过简历，完全是突然闯进来的。 “算了，也不说什么事，也不说什么人，神神叨叨的，关我屁事……”他嘀咕了一句，开了个空间门，直接回家了。 第1013章 987.一场绝望的战争 新起点总部，风控部总监卓平贵忍不住咋舌：“这么大规模的现实扭曲？还是在核心城区？！” 只是听着简短的汇报，他背后已经生出一身冷汗了。 “幸运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众兽迟疑了一下，改口道，“目前还没来得及发生。” 确实很幸运，如果真的发生了些什么，自己首当其冲要承担责任，而且还是稀里糊涂的。 一想到这里，卓平贵后怕之余，又有些惊怒：“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大的异动，竟然完全没有提前察觉？！” 会议室中几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青蛟开口了：“卓总，我们已经死了，您要甩锅也不该找我们，张总也在……” 被当面戳穿那点小心思的卓平贵闹了个大脸红，一旁的张世光则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胡说什么？！” 这些高阶调查员本就目中无人，现在都是“不存在的死人”了，就更不把他们当回事了。与其说他们是上级、领导，不如说双方不过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理念与理想而联手、合作罢了。 “说说具体情况吧，现实扭曲只局限于这场暴雨吗？” “只？”青蛟眉毛一扬，“张总，现在是一月底，外面零下五度，结果下了场不带一点雪的暴雨。您上网吗？抖咖和微记这些社交平台上已经炸开锅了，我估计那些气象专家已经道心破碎了。” “我是说，除了这场雨，还有没有别的扭曲？”张世光纠正。 “不知道，”青蛟却痛快地给出了一个没用的答案，“能监测到的就是这个。就算有其他的，要么在国外，咱们没得到通知；要么在设备分布稀疏的无人区，咱们没捕捉到……” “要么就是规模太小，超出了设备侦测的下限值。” 张世光皱眉思索了片刻：“说回这场雨吧，你们觉得对方制造这场雨的目的是什么？” “只能推测，”众兽说，“这么大一场雨，却什么都没干，我们想到的有两种可能：一，对方想借助这场雨掩盖某些很要命的痕迹，毕竟这雨这么一下，无论什么痕迹都被冲刷干净了。” “第二个可能就是引导，”青蛟接话，“借助这场雨，引导某人无意中去做某些事情，比如中断行程，跑到某个地方避雨之类的。” 张世光与卓平贵交换了视线：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肯定是针对某个大人物的。 平静下来的卓平贵布置工作：“第一种可能你们去查，第二种我们去查。” 第二种可能，他需要向高会上报，再由洪总向上级部门汇报，然后再往上层层汇报，最终上达天听。 如果上级同意，他们就会组建专项调查组，对下雨时核心城区的所有大人物进行排查，看看有谁的行程因为这场雨而改变了。 这个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会被狠狠婊一通，但他也没办法，当缩头乌龟什么都不做等真出了大事那才要命，张世光也不会纵容。 “要查的应该也不多……”卓平贵喃喃自语，给自己安慰。 事件发生在三环内，听上去相当惊悚。但那场雨的最大宽度只有不到三公里，最窄的地方不足一公里，影响范围并不大。这多少是个安慰。 “第二种我们也能帮忙查一查，”众兽突然开口，“前提是你们给授权。” “不行！”卓平贵想都没想就要否定。 张世光却察觉到了什么：“是普通民众？什么情况？把话说清楚。” 他们是绝不会允许这些前调查员去查权贵的，对方敢开这个口，就肯定不是大人物。看来他们还掌握了一定的线索？ 众兽乐了：“我们在暴雨中心区域遇到了一位年轻的同事，你们猜是谁？” “直接说！”张世光没好气。 “乔木。”青蛟直接给出了答案。 会议室又一片死寂。 “怎么哪都有他啊？他在那干嘛？”卓平贵的脸都拧成一团了，他现在一听见这个名字就牙疼，“理由是什么？” 众兽笑道：“他在面试员工。” “这是当天的面试名单，”青蛟则取出那份名单递过去，“我们打算将上面的人排查一遍。如果这场雨是乔木搞出来的，那这些人中一定有一个人非常特殊，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 张世光接过名单，卓平贵也凑过来，两人一看，纷纷面露嫌弃：“他倒是挺悠闲……” “歌词还写错了，明明是五十六个星座……”众兽乐呵呵的。 “这头驴画得倒挺传神的。”似乎是被这张乱七八糟的纸上透着的轻松感染了，卓平贵忍不住点评。 青蛟纠正：“那是猫，有胡子，尾巴没打卷。” “……” “我们现在经不起任何乱子了。查他！我给你们授权，”张世光当即拍板，又补充道，“不能只查这份名单，去调大楼监控，尤其是暴雨前后那段时间，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进出过大楼的人都要查！还有想办法拿到他手上的简历，说不定有人不在这份名单上。” 他思索片刻，又补充：“他在哪些平台上投放招聘信息了？找那些平台要所有投简历的人的信息，都捋一遍，一个都不能放过！” “嘶——”卓平贵微微吸了口冷气：乖乖，这可是个大工程啊。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张世光就看向他：“卓总，这个工作量他们忙不过来，也不适合出面。那些投简历的人，和那些出现在大楼中的人，你们风控部分担一下？” “没问题。”卓平贵还能说什么呢？毕竟这就是他的职权范围。 “不愧是专门查人的张总，就是专业。”众兽竖了个大拇指，但话听着不像好话。 张世光则看着名单上几个招聘岗位，疑惑不解：“芸木怎么还招项目经理、研发、工程和质量管理？他又要干嘛？” 小会开完，其他三人先行离去了，坐在座位上没挪地儿的张世光，则板着脸开口：“虫洞不在这儿！”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一只小奶猫从角落的沙发缝隙中钻了出来，蹲在地上，仰着小脸看着他，奶萌奶萌的。 张世光转过身，面容严峻：“凌曼曼，你现在行事越来越危险了！” “我发现了，虫洞发现了，天劫也发现了，现在就连众兽都发现了，”看着一言不发的奶猫，他气不打一处来，却还是耐着性子苦劝，“你自己算算，距离那晚才过去多久，就已经这么多人发现你了！” “再过几天是不是连任成远都要发现了？他不是我们，不会护着你！你非要把自己埋了才甘心是吗？！” “我只是想见见他……” “你已经见过了！”张世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竟直接把偌大的会议桌拍裂了，“他已经死了！现在的虫洞不过是个复制体、是件工具罢了。” “他们已经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了。我们才是活人，我们得背着这个世界，往前看、往前走。” 猫仙默然片刻：“我不会过火的……” “谁都这么想！”张世光怒气冲冲，“我这些年办了这么多人，哪一个一上来就是人渣败类？都想着我就踩一下，就过去一点点，都想着我不过分，我很克制。结果呢？到最后都成了我的政绩！” 他怒气勃发地拍打着桌子：“都是我的同事、战友，你以为我想抓他们？你以为这份破工作我想干？我巴不得明天就失业，回一线重新当个调查员！” 他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红线是会动的，你过线一点，它就后撤一点。你以为你永远踩在红线上没有过分，但红线已经带着你撤出十万八千里了！ “堕落都是这么来的，习惯成自然，不知不觉就已经身处深渊了！放下吧，凌曼曼，他老婆孩子都放下了，他爸妈都放下了……” 他没说完，奶猫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世光无力地往后倒在靠背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只觉得满心都是疲倦。 良久，他重重叹了口气：“怎么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 曾经的金融中心，此刻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曾经号称掌握一国之命脉、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一个产业迎来腾飞或陷入寒冬的天之骄子们，此刻都成了屠刀下瑟瑟发抖的羔羊。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放肆大笑着，在空中翱翔。随着身体的抖动，一颗颗黑色的污物从体表浮现，被抖落下去。 每一颗肮脏的污物落在地上，都会制造一场剧烈的爆炸。这个男人宛如一架轰炸机，向地面投去数之不尽的集束炸弹，将人间化作炼狱。 他的身后，一男一女两人，一个操控着一套奇怪的单人飞行器，另一个则扇动着一副老鹰翅膀，追在他后面，试图阻止、击落他。 天空并非唯一的战场，地面还有多处在混战，但造成的伤亡远无法与天上这架人形轰炸机媲美。 更诡异的是，不远处大楼的巨型Led屏上，正实时播放着这场惨烈的战斗。显然，这里的情况正在以某种方式被直播出去，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本该只存在于小说与游戏中的一幕。 人形轰炸机的飞行极其敏捷，他并不局限于某一处天空，而是肆意翱翔，在躲避追击者的同时，也在追逐最密集的人群，争取对平民造成最大程度的杀伤。 看着地上越来越惨重的伤亡，扇动鹰翅的女人悲愤地大喊：“快停下！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就算你有什么仇恨，也该冲着我们来！” 尖嘴猴腮的男人却听而不闻，反而趁机又拉开了一段距离，继续肆意伤害下方的无辜者。 “别白费力气了，鹰击！”架势飞行器的男人，一面瞄准敌人不停射击，一面用广播大吼，“这些反叛军早就没人性了，只有杀了他们，才能阻止这一切！” 女人闻言，死死咬着牙，仿佛要把那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直接咬碎。 “我有个作战方案，”男人飞到她身边，低声说道，“我需要你放弃攻击，想办法追上他，吸引他的注意。我最近升级了武器系统，有把握直接击落他！” “好！”女人重重点了点头。 但她刚要扇动翅膀，只听下方“砰”一声闷响，紧接着，她身旁的男人，胸口直接炸开一个大洞，连人带飞行器向地面坠去。 狙击手！ 女人脸色剧变，顾不上寻找敌人的位置，立刻启动身形，一头撞进了不远处的高楼中躲避。 没了追击，外面的敌人更加猖狂了，甚至开始了俯冲轰炸。 这肆无忌惮的爆炸，让地面还在战斗的一方士气遭受重挫。 “放弃吧，你们已经没有胜算了。”听着远处密密麻麻的爆炸声，年轻的男人得意洋洋。 他注视着对面的敌人，年轻的女孩身着修身格斗衣，将曼妙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让此刻的他欲望勃发。 “你现在逃跑的话，我可以先去杀两个别的人，再去追你，怎么样？” “去死！”女孩只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一把抹掉嘴上的血，又朝他冲了过来。 男人冷冷一笑，左手挡在两人之间，右手则一拳击打在左手上。 下一秒，女人猛地停住，双手死死捂住腹部，仿佛遭受了无形的重创一般。 紧接着，大口的鲜血难以遏制地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她彻底失去了自持，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起不了身。 “这是何必呢？”男人狰狞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笑容，“对于你这样的女孩，我更喜欢用手术刀享受。提前弄坏了可就不好了……” “金腰带，我来帮你！” 男人的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他冷哼一声：“蠢货，都在身后了，当然应该偷袭！” 说话间，他竟直接从原地消失。 原本抱着两张破烂门板，试图抵挡敌人隔山打牛的援兵，立刻就愣住了。 “小心——” “你在看哪？” 同伴与敌人的声音，同时在自己面前与背后响起，一个远在几十米外，一个则近在咫尺。 他只感觉头皮一麻，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瘫在地上的女孩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枭首，而那个罪魁祸首，竟然还优哉游哉地擦拭着凭空出现在手上的日本刀。 “这种货色，可不配我动用始解，”曾泽鸿的视线重新落在女孩身上，眼神中满是扭曲的欲望，“既然你不愿意逃，那咱们就找个地方好好享受一下？” “救……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年轻的女孩崩溃了，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但这些神秘的敌人太强了，驻上海的16支队只有这么些人，除了已经阵亡的，眼下所有人都自身难保，又怎么会有人来救她？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敌人，她绝望地呢喃着：“救救我……救救我啊，王……你们在哪啊？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王？”来到她面前的曾泽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人会来救你……” 紧接着，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你的愿望我听见了，同志！” 曾泽鸿脸色一变，一个瞬步躲了出去。 下一秒，他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浑身肌肉、近三米高的壮汉。 而逃到百余米外的他，则丢了半条胳膊。 “鼠辈，还真能跑。”壮汉将那半截手臂丢在地上，轻蔑地啐了一口。 曾泽鸿则脸色剧变，他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 他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方向大吼：“趁现在！” 壮汉一惊，扭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另一边的曾泽鸿已经消失不见了。 “切……”壮汉也不在意，蹲身看向女孩，“你还能不能战斗？或者能不能自己撤离？” 女孩瞪着婆娑的泪眼，不敢置信：“王？力王？真的是您？您真的来救我了？！” “当然，”男人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吧，我来了，你就安全了。” “别管我，力王！快去帮其他人，”回过身来的女孩坚强地摇头，又叮嘱道，“你要小心，这些反叛军太强了！” “反叛军？”力王环视四周，摇了摇头，“不是反叛军哦，他们是异界入侵者。” “异界入侵者？”女孩一脸呆滞，“那是什么？” “算了，你没听说过也正常，”力王不愿多说，又拍了拍对方脑袋，“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身形一闪，直接消失了。 几百米外，一个人刚要一枪爆掉倒地不起的敌人的头，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他的无头尸体，反而率先倒在了地上。 徒手捏爆了对方的脑袋，甩了甩满手的鲜血、脑浆和碎骨头，力王朝地上虚弱的同伴伸出手：“还能起来吗？” “力王！”原本已经绝望的男人面色激动，竭力想要起身，却最终还是瘫倒在地。 “别勉强！”力王立刻按住对方的肩膀，示意对方躺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嗯！”那个男人面色潮红，激动地点头。 力王再起身，环顾周围战场，视线很快就锁定了其中最平凡、最不起眼的一个敌人。 原因无他：那个敌人身边的尸体最多！ 他脸色一狞，瞬间消失。 几乎一瞬间，那个刚刚解决完对手，正站在原地发呆的敌人，猛地回身，挥刀劈砍。 金铁相击声中，力王身影浮现，用自己的拳头挡住了对方的刀刃。 双方僵持不下，他惊讶地发现，对方的力气竟然远超自己的预料。 “力王潘忠强，并立宇宙的入侵者，报上名来！” 那人冷漠地看着他，缓缓开口：“冯硕。” “哼！”力王用力一顶，将冯硕的刀顶开，飞起一脚却踹了个空。冯硕已经躲出几十米外了。 “和刚才那家伙一个路子的能力？”他眼睛一眯，弯腰握住地上一块石板边缘。 只见他胳膊肌肉猛地隆起，用力一拽，至少成吨重的巨石板，竟然就被他单手拎了起来。 随后他如扔飞盘一般，胳膊一甩，硬是将那巨石板朝着冯硕所在的位置甩了过去。 剧烈的撞击声中，他没有停下观察结果，而是不停地从地上抓起一块块巨石、从残垣断壁中拔出一根根钢筋，不停地朝冯硕甩去。 冯硕则只能不断躲闪。 这边巨大的战斗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力王！他来支援咱们了！”不知谁吼了这么一句，原本一直被压着打的人们，顿时士气大振。 看到这一幕，力王嘴角也勾起一丝笑意。 无论他们身处何处，都能给身边的队友带来巨大的勇气。这才是王的价值所在！ 又一根钢筋，将冯硕逼到死角。力王露出一丝狞笑：下一击，取你狗命！ 冯硕也察觉到了什么，看向敌人的眼神依然冷漠，但他将斩魄刀置于胸前：“斩敌！”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斩魄刀没有任何变化，但他整个人的气势却陡然一变。 看着敌人冲过来，强大的危机感瞬间充满了力王的内心。他意识到敌人动真格的了，立刻屏息凝神，全身肌肉紧绷，调动起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他没有坐以待毙被动防守，而是在看清敌人的行动轨迹后，朝着对方发起了对攻。 拳刀交错，仿佛双方都落空了。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冲击波直接席卷了方圆数百米，甚至将距离他们最近的几人和数百具尸体，直接轰飞出去！ 战场中央，两人背对而立。 “这是……”看着自己毫发无损的拳头，又低头看向自己已经完全消失的胸腔，力王愕然地喃喃自语，“一击必杀？” ‘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能力？！’伴随着此生最后的念头，力王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着，很快就没了气息。 冯硕则一把甩掉刀身上的血渍，将自动解除始解的斩魄刀插回刀鞘。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就连战斗，都停了下来。 “开、开什么玩笑！”一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地不起、后背一个大洞的力王，“王……竟然被秒杀了？” 这是什么级别的敌人啊！这还怎么打啊！ 呆滞之中，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心脏也被洞穿了。 “打架呢，走什么神？！”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也如力王一般，无力地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那人随手擦了擦红缨枪尖的血迹，看着冯硕那边忍不住咋舌：“这条疯狗，竟然这么强？！” 紧接着，他双眼眯出了一条危险的缝：只要干掉他，自己就是心理异常者中最强的了吧？ 这么想着，他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但就在被红缨枪刺中的前一刻，冯硕猛地回身冷冷看向他。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眼前一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地上被自己杀害的同伴，冯硕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冷冷说道：“出来！” 什么都没有。 ‘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场战斗该结束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却冷冷一笑，缓缓抽出斩魄刀：“结束之前，杀光所有人再走！” 这么说着，刚迈出一步，他又停下了。 不远处，一个人影凭空出现。 “哼，妇人之仁。”冯硕冷笑。 对面那人没有回话，只是同样冷漠地注视着他，眼神中却有着无尽的怒火。 冯硕一个瞬步冲上去，却砍了个空，那人不知何时又消失了。 紧接着，空中放肆的笑声由远及近，冯硕脸色一变，连续几个瞬步闪了出去。 刚一落地，他之前所在的位置，就被自己人轰炸了。 “思想操控？”他看了看周围，还是什么人都没有。 “那就先杀别人！”他再次语出威胁。 这一次，对方没有露面。相反，空中那个混球，却还在追着他不停地炸。 冯硕眼神一冷，朝着最近的敌人冲去，轻轻松松一刀解决了对方。 然后他丝毫不做停留，又冲向了另一人。 一个又一个，就这么砍瓜切菜一般，没几分钟，他就干掉了七八个人。 可就在他将视线投向新的目标时，仿佛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响。 一股巨大的力道轰在他的背后，将她整个人轰了出去，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 摔倒在地的同时，周围的景象如镜子般碎裂，之前被他杀死的七八个人，全都完好无损，还在继续战斗。 幻象！ 冯硕倒在地上，看着鲜血不停地从胸口的大洞涌出，无力地摇了摇头。 “忏悔吧。”一个声音传来，他缓缓抬头，对面不远处，两个人正在冷冷注视着他。 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那个思想操控者，应该就是他操控闫秋生狙击自己。 另一个女人，应该就是幻象的制造者了。 最大的杀神被重创了，旁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是幻王和思想王！”又有人激动地喊道。 “嘿……”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斩魄刀拄着地艰难起身，“王还不少！” 双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缓缓将斩魄刀竖在身前。 “小心！”思想王的身影瞬间消失，声音回荡着，“他能一击必杀！” 听到这话，幻王的脸色一变，整个人也消失了。 “晚了，”口中鲜血涌出，冯硕却冷冷一笑，“卍解·斩我！” 蓬勃的灵压瞬间充斥了战场，下一秒，周围的景象再次如玻璃般碎裂。 唯一的变化，就是幻王倒在地上，胸口凭空出现了巨大的贯穿伤。而冯硕，却变得毫发无伤。 “这是……”看着鲜血从胸口涌出，幻王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的卍解，交换自己与一个敌人的伤势，只有在濒死时才能使用。”冯硕并不隐瞒自己的秘密，快步走到濒死的幻王面前，抢在敌人想办法救对方之前，一刀砍下了对方美丽的头颅。 有一个王陨落。 “砰！”又一声闷响，但这一次，早有防备的冯硕及时躲开了。 他一个瞬步，夺走了两个敌人的性命，一把拽住自己的同伴，冷冷道：“去解决掉闫秋生！” 听到这个命令，那人愣了愣，很快就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不等他再说什么，转身朝狙击手的方向跑去。 冯硕则继续将目标放在场上其他敌人身上，逼迫那个思想王现身。 在场的敌人，绝大多数都是低阶调查员的水准，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心理异常者的对手，完全就靠人数硬撑着。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各自为战，只想制造大的动静，根本没想要杀伤多少敌人。 现在，当冯硕决定以杀敌为首要任务时，只凭他自己，没过多久，敌人的抵抗就逐渐崩溃了。 直到某个节点，人们的心理防线终于被突破了，开始四散奔逃。 他的队友也纷纷散开追杀，顺便将混乱扩散出去。 他没有动，只是停留在原地，警惕着四周。 果不其然，很快，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但不是思想王，而是一个陌生的白种人。 他没给对方准备的机会，直接一个瞬步冲了上去。 但这一刀却被对方轻松躲开了，不仅如此，对方还趁机反手一拳轰在他肚子上，将他打开。 后退几步的冯硕揉了揉疼得不轻的肚子，眼神一凝，再次冲了上去。 很快又被打了回来。 连续几次之后，他评估出了对方的实力：比现在的自己强不少，但不如始解状态的自己，远逊于卍解状态的自己。 “那一招一击必杀，为什么不用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开口了，“只要你用出来，我就死定了。” 冯硕没有说话，那人也看着他，半晌后，发出了轻笑：“果然，你用不了了，对吧？” “容我自我介绍，”那人优雅地鞠躬，“命运王，弗尔吉尼·科赫。” 这一次，冯硕没做自我介绍。他有了种非常糟糕的预感。 命运王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很有趣，命运赋予我的实力，只比你强一点点。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所以我就在想，命运为什么不让我碾压你、秒杀你呢？”对方歪着头看着他，“因为不能，我不能碾压你，不是因为你太强了，而是因为你能力的特殊性，对吧？” “我猜，如果我太强了，你就能使出那招一击必杀了，对不对？”说着，对方又摇头，“但力王和你实力差不多，你却使出来了……” “你的那招有其他限制，例如……使用一次后，必须挑战一位远超自己的强者，否则下次就无法使用？” 冯硕绷着脸，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想法。 命运王却还是畅快地笑了：“我猜中了！” “这么推测下去，你的那招伤势交换，也一定有限制，对吧？是什么呢……”对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不猜了，反正命运会确保你无法将那招用在我身上的。” 说着，对方轻蔑地朝他勾了勾手指头：“来吧，我们速战速决！” 冯硕回过头，看向某个方向，那里什么人都没有。但正因为没人，他才知道，自己还要继续这场战斗。 这场没有任何胜算的战斗…… 命运王猜对了，正如始解那样，他的卍解同样有限制：每次使用后，都必须经历一次濒死的战斗，下一次濒死时才能施展卍解。 但他依然毫不畏惧，内心毫无波澜。就算没有始解与卍解，他也不会退缩。因为他是疯狗！ 外面的战场渐渐恢复了平静，处理好伤口的曾泽鸿小心翼翼探出脑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倒在地上，被一拳一脚打到濒死的冯硕。 他一个激灵，赶忙缩了回去。 那条疯狗竟然也败了！ 曾泽鸿使劲咽了口唾沫，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朝大楼另一边探去。 周围的战斗不知道是结束了还是怎么着，他跑了一路都没发现敌人的迹象。 就这么跑到约定的地点，他四下张望，发现什么都没有，脸色顿时阴晴不定。 但犹豫片刻后，他没有离开，而是压低声音呼唤：“20？20？20你在不在？” “什么事？”身后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 他回过身，看着全身罩袍，脸部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的对方，小心地陪笑：“我、我们的目的应该达成了吧？可以撤了吧？” 20冷冷反问：“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这一问，曾泽鸿顿时哑然。片刻后，他勉强地笑着：“差不多了，就差一点。不过咱们的目的应该达成了，就那么一点……” “完成你的任务。”20冷冷打断了他。 曾泽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片刻后，他愤怒地质问：“都已经完成目标了，为什么还让我必须完成任务？有什么意义？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死？！” “……”20没有说话，甚至都没动一下。 曾泽鸿则愣住了，半晌后，恍然大悟的他脸色铁青，咆哮道：“你们……公司……新起点就是想让我们去死，对不对？！你们打一开始就把我们当成消耗品！现在就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对不对？！” 看着他喘着粗气，20的声音依然平静：“完成你的任务，你就可以回去。否则，我也可以当场处决你。” “艹！”曾泽鸿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背后的20就这么冷冷看着他，没问他去哪，也没试图阻拦。 “任务，任务，任你**！”曾泽鸿一路骂骂咧咧地，发泄地用斩魄刀乱砍两边的尸体。 然后，他突然就僵住了。 只是犹豫了片刻，他直接松开斩魄刀，高举上手跪在地上：“我投降！我知道我们世界的情报，只要你们保证我的安全，我什么都说！” 停顿片刻，他又高喊：“我……我没伤害你们的人！我受伤躲起来了，只要你们放过我，我愿意投降！” 周围依然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曾泽鸿却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威压，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就跪在那里，不停地重复、哀求。 几遍之后，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他的脑袋就从脖子上滑落下去，只留下一条无比平滑的伤口。 “投降？蠢货，”直到此时，一个声音才冷笑着从四面八方响起，“并立宇宙之间，从来不需要俘虏！” 另一边，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20却丝毫不慌不忙，反而悠然地整了整身上的袍子，才漫步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外面已经聚集了十几名敌人，对他虎视眈眈。他能感受到，这批援军与之前那些不同，个个都是好手，个个都很难应付。 会死！ “还有什么遗言吗？”一个人冷冷开口，语气中充斥着滔天的恨意。 “没有，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轻车熟路，”20轻笑着，打量着在场每一个人，忍不住轻轻叹息，“可惜了……” “可惜什么？还有遗憾？” “不，是可惜你们，”20摇头，“至少三个，全力以赴，我能至少干掉三个。” “你在威胁我们？”人们纷纷冷笑，“你以为我们怕死？” “不，我从不这么认为，我只是觉得没有意义，”指着远处还未熄灭的大屏幕，20真诚地说，“看看这片废墟，你们的智脑肯定已经瘫痪了。我们劫持了你们的卫星进行全球直播，今后你们也没机会再组建自我同盟了。” “你们已经输了，这场战争已经与你们无关了，不是吗？” 周围十多个人，都一脸疑惑，似乎并不理解他说的话。只有两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20直接对那两人说：“如何报复、如何重建，已经不是你们要考虑的事情了。你们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过好战后的生活，平静地等待最终的塌缩。” 他耸了耸肩：“现在再在我身上浪费至少三条性命，值得吗？” 那两人沉默了。 良久，其中一人出离愤怒地质问：“你们呢？你们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你们破坏了这场战争唯一的规则，今后所有人都将不得安宁！你们很快也会迎来和我们同样的命运！” 20默然，好一会儿，才缓缓摘下自己的兜帽。瞬间，原本遮蔽脸庞的黑暗消失了，他的容貌暴露在众人面前。 “我们已经要输了，”他无比真诚地说，“矛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很快所有的盾都会失败，未来将是矛之间的战争。” 原本暴怒、悲痛的两人，瞬间惊呆了。 “所以我们才如此歇斯底里，”20满脸惆怅地苦笑，“因为我们知道，取得突破的矛，与其他已经、即将陷入绝望的盾，也会这么做。战争本就没有底线，绝望的战争更没有……所以我们要抢先这么做。” “哪怕能提前消灭一个，我们就能安全一分，就能多拖延一瞬，就能多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 “丑陋吗？卑鄙吗？我不觉得，这是为了生存，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是为了我们最在乎、最珍惜的一切！” 在场的十几个敌人，已经彻底迷茫了，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唯二的两名知情者，却在20说完话后，几乎垮掉了。 “你走吧……”许久，一个人才无力地挥了挥手。 “梦想王！”周围的人大惊失色，纷纷试图阻止。 “让他走！”另一人也发话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终只能不甘地服从，只能徒劳地将仇恨的视线投向20。 20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开口，只是朝那两人点了点头。 就在他即将联系智脑时，另一个王又问：“你叫什么？” “虫洞，”他痛快地回答，“至于我的名字……死人不配拥有名字。” 说完，他的身影就从敌人的包围圈中消失了。 第1014章 988.决定跑路的乐作云 “阿斯伯格综合征是孤独症的一种，但和常见的其他孤独症谱系障碍不同，它的病因至今未知。而且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的语言和认知发育是正常的，就是说不会影响孩子的教育与生理发育。所以这种病往往要到孩子进入学校，表现出明显的社交障、兴趣狭窄或刻板行为后，才会被发现、确诊。而实际上，因为国内社会和家长认知匮乏，现在社会上还有大量患者乃至成年患者，还仍未确诊。” “就是说，如果我决定雇佣她，她是能够正常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只是没法和其他人交流，没法完成需要高度团队合作的工作，对吧？” “不能这么一概而论，毕竟任何疾病都有轻重症之分。但如果那个患者能通过你们公司的正常面试，那就证明病情并不影响她的正常工作与生活。而且也不是没法交流，她不是通过面试了吗？能不能交流、能交流到什么程度，你心里应该有个基本判断。不过还是尽量不要给她安排那些交流强度较大、难度较高的工作。” “对了，还要提醒你一点，工作中尽量不要给她太大的压力。一部分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压力过大时，会出现失眠、情绪失控、自毁甚至攻击倾向。” 听着这话，回想起艾忆那浓得不像话的黑眼圈，和面试中的突然崩溃，乔木了然地点头称是：“麻烦您再跟我介绍一下天才症这个说法吧。” “这个啊，其实是以讹传讹，”大夫失笑道，“因为历史上一些著名的科学家和设计师都有这个病，他们在各自领域的优秀与这种病导致的低情商低社交能力低独立性，就形成了很强烈的反差与很高的话题度，久而久之就被那些外行媒体以讹传讹，说成什么得了这种病就是天才。” 说到这里，大夫无奈地摇头：“我甚至见过一些父母，得知自己孩子患的是天才病，反而欣喜若狂，甚至抗拒孩子接受治疗，最终耽误了孩子一辈子……” 乔木若有所思：“就是说，这个病并不能让人变得更优秀，像爱因斯坦和牛顿，他们的成就也和这个病没有关系，纯粹是以讹传讹？” “可以这么说，”大夫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职业道德还是让他如实回答，“不过这么说也不准确。” “阿斯伯格综合征的一个特征就是兴趣狭窄。由于患者普遍运动能力、社交能力较差，所以他们通常会把兴趣集中在一些能独立完成、很耗费时间还需要全身心投入的领域，比如科学、历史、艺术等等。” “哦——”乔木恍然，“就是说，是这种特殊的专注力，让他们能够沉下心来在一个单一领域深耕，并由此获得比普通人更多的收获。” 大夫赞同：“是的，非要说的话，这个所谓的天才病，也就是这点帮助了。” 对方又笑着问：“你应该也是因为这个传说，才想着雇佣那位患者吧？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有这方面的因素，”乔木坦诚，“但更多还是想帮她一把，毕竟她之前也算是我的同事。” “这样啊，”大夫赞赏地看着他，“那你还挺善良的。” 乔木想了想，又问：“她自陈本科四年都是北大数学与应用数学系综合成绩第一名，而且还跟我保证她能在一个月内学完清华航空航天工程本科所有专业课……” “和这个病无关，这个病可没那种神力，”不等他说完，大夫就摇头否认，又劝道，“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很难找工作，八成以上甚至生活不能完全自理。尤其咱们国家在这方面的扶助基本属于空白，他们如果没有家庭的支撑，生活一定很苦。” 大夫真诚地对乔木说：“所以他们屡屡碰壁后，会产生一些在咱们看来很假，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救命稻草的想法，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打算雇佣她，就不要给她太大压力，要先帮助她卸下心防，和你坦诚相对。” “她还说自己能心算所有大学数学题，还能把圆周率算到几万位……”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夫哑然失笑，“你要说世界上有没有这样的天才？我觉得肯定有。但这个天才是不是她？这个得你自己去确认。但即使是她，肯定也和这个病无关。” 就是说，大夫觉得艾忆在撒谎，为了获得一份工作、为了生存下去，而撒了一个非常拙劣的谎言…… 乔木默然点头，心中有些遗憾。 他听了艾忆信誓旦旦的讲述后，他甚至以为这就是四魂之玉对他愿望的响应了。毕竟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把一个奇怪的女孩送到他面前，这太有戏剧性了。 “谢谢您拨冗解惑了。”所有疑问得到解答后，乔木由衷感谢过大夫，就起身告辞了。 “等一下，”走到门口，大夫又叫住了他，眉头紧锁地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按你的说法，你还得考虑一个风险：她有妄想症。”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一个可怜的患者失去一份重要的工作，但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让他无法对此闭口不提。 而且交谈间他总觉得，自己可以信任这个年轻人的善良与热心。虽然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就是了…… 听大夫这么一说，乔木又想起了艾忆在面试中突如其来的崩溃。当时她哭着喊着说“你们”要逼死她，求那个“你们”别逼她了，她送走父母就会去死…… 他心中一紧，连忙坐回去，但紧接着，他的手机就响了。 乔木掏出来看了一眼，愣住了：电话是乐作云打来的。也是稀奇，他都把这号人物忘了。 他随手挂掉，就要讲述。但讲了没两句，电话又打进来了，还是乐作云。 接连三次后，他终于不耐烦了，短信智能回了一句“我在开会，稍后回电”，直接关机。 他道了声歉，这才将面试中艾忆崩溃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描述，大夫的眉头已经死死拧在一起了：“乔先生，我没亲自见过她，没法下判断。我个人的建议是，她需要尽快去正规医院做检查，以排除……精神分裂的可能性。” 乔木沉默了：孤独症、妄想症、精神分裂……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可怜的姑娘了。 “我明白了，我会联系她的，”在大夫担忧的目光中，他勉强笑了笑，“您放心，没碰上就不说了，既然碰上了，我救人一命的能力还是有的。” 大夫闻言也松了口气，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佩。 从医院出来，乔木才重新开机，给乐作云拨了回去。 “我以为你不打算理我了。”一接起电话，对方第一句就跟怨妇似的。但对方的语气却阴沉莫名，让乔木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恶寒。 他好奇地问：“要么不联系，一联系就打个不停。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两人唯一的联系就是联手对付王宗江。在王宗江被处置后，两人的盟友关系也就自动解除了，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你答应过我的条件，还记得吗？”对方的声音很低沉。 “条件……”乔木去思维宫殿翻了一圈才找到那段记忆，“哦，你说那个帮你……” “记得就好！”对方粗暴地打断了他，“其他的面聊，我在鱼店，你来找我！” 说完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搞得这么紧张、神秘？乔木看着息屏的手机有些懵。 鱼店，就是对方请他吃鱼的那家农家乐，他也在那里请过卫怡，不过那次没吃好。 乔木给观月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不回去吃晚饭了，就直接去了密云。跟着服务员进入包间，乐作云已经独自坐在里面。 看着空空如也、连凉菜都没有的桌子，乔木撇了撇嘴：“我以为你要请客呢，现在这么抠？你欠高利贷了？” 乐作云没回应他，脸色很不好，等服务员从外面关上门，才开口说话：“冯硕死了。” 正要入座的乔木，屁股悬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才坐下去：“哦。” “你不好奇？” 他摇了摇头：“你们这种人，迟早都会死，不被敌人干掉，也会被公司处置掉。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吗？有什么可好奇的？” 他这么一说，乐作云的脸色更加阴郁了。 房间中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对方主动开口：“公司在刻意消耗我们。” 乔木则用手机扫码看菜单：“我点菜呀，你吃不吃？” “我在跟你说，公司在刻意消耗我们！”乐作云有些恼了。 “我听见了，你往下说呀，”乔木很不客气地回怼，“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你让我怎么回应？抱住你安慰？还是劝你公司不会伤害你？” 乐作云被怼得一时接不上话，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沉声说：“公司已经不打算留我们了，想要一口气把我们全都消耗干净。” 听到这话，乔木恍然：难怪那天冯硕会主动把冯贤托付给他。 对方找的理由是冯贤的面试官身份有问题，看来那只是个幌子。对方当时应该已经预知到这一天和自己的结局了…… “我认识的心理异常者，最近这一个月基本都死光了。像文延顺、邢子媛……就是那次一起去太原押送你的那两位。昨天，冯硕和曾泽鸿也死了……” “曾泽鸿？”这下乔木真的愣住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他也心理变态？” 乐作云恼怒地瞪着他，没回答，显然很不喜欢心理变态这个词，尤其不喜欢那个“也”。 乔木仔细想了想，想起孔玲打一开始就和曾泽鸿不对付，好像当时就说那家伙是个变态什么的，还说过要是法律不管自己早弄死他了之类的狠话。 好像他们死神学习班同期的王铎也提醒过他，曾泽鸿不太对劲。 他当时没当回事，毕竟他也没打算和这群人深交，就没放在心上。从培训班毕业后，他也确实没再和曾泽鸿、王铎联系过。 “我有种预感……呵，”乐作云冷笑着摇了摇头，“无需预感，很快就要到我了。我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因为我不擅长战斗罢了。” “所以你来找我了，要求我履约。”乔木点了点头。 他们有过约定，乐作云帮他对付王宗江，将来某一天，他则帮乐作云脱离这个世界，去某个项目世界安居。 就像“蜜糖”郑佳雯那样。 “选好世界了吗？过完年就行动？”他倒是无所谓，乐作云是不是心理变态，有没有做过坏事，他都不知道。帮对方离开这个世界，脱离公司的掌控，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没想到对方立刻纠正：“现在！过年前我就要离开！” “这么急？”乔木有些惊讶。 “急？”对方冷笑，“你觉得公司会让我们过年？” “……”乔木点头，“行吧，说说你的计划吧。” 见他答应得很痛快，没整任何幺蛾子，对方也松了口气：“我已经选好了，公司的一个内部项目，《蛇沼鬼城》，是个略带玄幻色彩的冒险类项目……” “……”乔木有些无语，又有些疑惑，“我在项目列表里没见过这个。” 被他打断了介绍，乐作云并没有不快，反而大有深意地看着他说道：“当然，因为它被隐藏起来了。” “为什么？” “因为上面认为，这个项目中，隐藏着一项能让人类实现永生的技术。” “啊？”乐作云说得很神秘、很低沉、很阴森，乔木却半脸懵逼、半脸迷茫，“永生？公司现在做不到吗？” 乐作云不高兴地剜了他一眼，觉得他把气氛都破坏掉了：“我说的是人类！公司确实储备了一些技术，能大幅延长寿命，但那不是给人类用的。而且究竟是永生还是多活两百年然后暴毙，没经过实践，谁说得准？” “再说了，你觉得公司和行业，能容忍那些权贵为了一己私欲把自己改造成非人类？到时候一群非人类权贵统治低等人类？” 对方忍不住冷笑：“如果他们能接受这个，他们为什么不能接受调查员统治世界？” “哦，”乔木点头称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继续。” 他早就注意到了，积分商城的强化兑换，说的是“灵压体质改造”，而不是“死神种族改造”。强化灵压体质改造后，他依然是人类，是拥有超能力的人类，而不是死神。 直到最近，他才一点点地不做人了。 “这个项目是一个系列的第五部，前面四部已经被终结了，这一部的剧情也全部摸透了。但因为十二月初那次莫名其妙的突发状况，之后大量人力都被抽调到别的行动上了，这个项目的推进就搁置了。” “之前四部是怎么终结的？”乔木好奇地问。 “你应该问，是谁终结的才对，”乐作云大有深意地看着他，说出了答案，“王宗江，这个系列一直是王宗江负责的。” “……哦，继续。”乔木点了点头。 没从他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反应，似乎让乐作云很不开心，无精打采地继续介绍：“我能想办法暂时让这个项目漏出来，然后咱们迅速降临。你放心，这种机构自己内部的失误，智脑是不会管的。公司那边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很大的可能，等你彻底终结掉这个项目了，这事儿都还没报上去呢。” “至于项目情报，你肯定接触不到，但我已经全部了熟于心了，”对方得意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咱们是队友，它们也是你的。” 不，其实我不太需要…… “为什么选这个项目？”他想着事情，随口问道。 “当代社会，物质条件很充足。而且有轻度的玄幻因素，不会太过无聊也不会过度危险。玄幻因素被隔离在人类社会之外，力量很弱小，不用担心未来失控。 “最强的人也在普通人类生理极限之内，并不比枪威胁更大。最关键的是，后面肯定还有续作，我和你们的联系不会被切断。如果我能借助你们的力量获得永生的秘密……” 看着乐作云得意的嘴脸，乔木也忍不住感叹：“你还真是考虑周全。” 对方矜持地笑着：“事关我后半生的幸福，怎么可能随便做决定。”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乐作云愣了愣，眼皮下垂遮住自己的眼神，片刻后才重新抬起，轻松地笑道：“那咱们就只能无视每周一次项目的限制，不停过执了。你该不会违约吧？” “当然不会，我这人最重承诺了，”乔木报以微笑，假装没看见对方一开始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狠厉与疯狂，“就你自己吗？你的家人呢？丁迎不去？” “我父母都有老保和医保，会照顾好他们自己的，”乐作云说得非常轻松，看得出他并不担心父母的未来，“我和丁迎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乔木愕然，“这才多久？” 他们是王宗江死后才在一起的吧？王宗江才死了三个月吧？ “这和多久有什么关系？”乐作云毫不在乎地耸肩，“没感情了，就分开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乔木难以理解地皱了皱眉头：“你当初为了追她甚至敢主动与王宗江为敌吧……” 他清晰地记得，对方提起与自己结盟时，理由就是看上丁迎了，想要击败王宗江把丁迎夺过去。 乐作云笑道：“所以说，感情这种东西，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对吧？” 看着对方挂着笑容的脸上，双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乔木感觉微微有些心冷。 这群心理异常者真的是……相较之下，冯硕那条疯狗，似乎都无比接近正常人了。 “她不会已经被你玩坏了吧？”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在说什么呀？”乐作云惊讶地看着他，又有些生气，“我对感情是很认真的！无非就是太过感性了，感情褪去后很难继续把一段关系维持下去罢了！” “行了，我知道了，”乔木跳过了这个话题，“什么时候出发，定了吗？” “5号周一，早晨九点，准时进行传送。我的内应会提前十五分钟把项目放出来。” 乔木推算了一下，那天是腊月廿六。 “好。” 见他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乐作云难以遏制地露出了兴奋的笑容：“点菜点菜！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家伙竟然还开了一瓶茅台，不过乔木不喝酒，不客气地拒绝了。 对法也不在意，干脆自己喝了一起。 看得出他很开心、很轻松，几两酒一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你知道为了这一天，我谋划、等待了多久吗？”见乔木摇头，满脸通红的乐作云伸出一个five，“三年！还多！” “……哦，那是够久的。”乔木很没诚意地应声符合。 “我告诉你，我都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该打听的情报我都已经打听好了，只要进去，我立刻就能合法实现财务自由，然后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我打算直接移民海外，在太平洋上买个岛，先纸醉金迷个两年再说！” “不打算接触主线剧情？”乔木随口问。 “切——早就准备好啦！”对方摆了摆手，半趴在桌子上，往前探着身子，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啊，毕竟你要帮我……我察觉到情况不对后，一口气兑换了三个能力！” 这个还真勾起乔木的兴趣了：“哪三个？” “一个是坏坏果实体质强化，能让我使用语言诱导、操控他人做坏事，”乐作云炫耀地掰着指头数，“这个能力正好和我原本的能力形成互补。” 乔木记得他原本的能力也是语言催眠类的，但只能通过正面的语言，激发他人正向或中性的情绪，无法激发负面情绪。 这两个能力确实构成了互补。仅凭这两个能力，再稍微谨慎一些，他就能够在普通社会混得风生水起了。 而且现在恶魔果实体质的性价比提升了。去年六月份开始，内部商城售卖的恶魔果实体质改造，都不再有遇水乏力或恐水症之类的后遗症了，已经兑换过的调查员也获得了一次免费改造去除副作用的机会。 不知道这项技术突破是否和他去年三月上交的血统因子资料有关。 曾经一度受冷的动物系恶魔果实体质改造，也因为销量大增而迎来罕见的降价潮。 而广受欢迎的自然系体质改造，甚至因为太受欢迎而大幅涨价，甚至价格普遍超过了因为他的缘故而大卖的门门果实体质改造。 但直接服用恶魔果实的恐水后遗症依然无法消除，这也导致体质改造的性价比直接超过了果实本身，积分商城中甚至开始出现果实降价、滞销的现象。 现在，没有了恐水后遗症，恶魔果实体质改造除了修行难度高于果实本体外，仅剩的天敌就是海楼石了。 乐作云兑换这个强化，确实是个非常聪明的选择。 “还有一个是阳光祝福体质，”说到这里，乐作云直接起身，晃悠悠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然后朝乔木摆了摆手掌。 在乔木好奇的注视下，对方抄起西餐餐刀，拧着脸挤着眼，用切割食物的锯齿，在掌心狠狠一划。 随着对方从牙缝间倒吸冷气的声音，手掌心也涌现一条血痕。 鲜血逐渐渗出，并顺着手掌流淌、滴落。乐作云却并未阻止，而是将手掌向窗外抬起，正对着太阳。 十几秒后，他就收回手，用餐巾随便抹了一把，又展现给乔木看。 那条伤口已经彻底愈合了，只剩下一条淡粉色的新皮痕迹。 “真棒。”乔木毫无诚意地夸了一句。 乐作云看出来他的敷衍，毫不在意：“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毕竟能力太强，到了那种世界，时间久了就没意思了。还可能被官方注意、觊觎。这种程度的能力，自保有余，还不会过于扎眼。毕竟那个世界中，也确实有一些人是有特殊体质的。” 这下，乔木不得不赞赏地点头：这家伙想得确实很周到。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一个漏洞：“那手术呢？大夫刚给你肚子划开，还没找着阑尾呢，就看着刀口自动愈合，这太惊悚了点吧？” 没想到乐作云却嗤笑一声：“你以为我傻，其实是你傻。我早就想到这一点啦！” 对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告诉你个常识，手术无影灯是冷光灯，几乎不产生红外线和紫外线。” “啧，长知识了，”乔木又问，“第三个强化呢？” 话音刚落，乐作云已经单手折断了手中的竹筷子。 “力量？”冒险中力量确实很重要。 “不止，”对方却连连摇头，一脸得意，“是铁人十项冠军体质强化！” “铁人十项？”乔木想了想，没想起积分商城里有这一项。 “这种冷门强化一般都在最末尾，只有那些搞体育、冒险和军事战争类项目的低阶调查员，系统才会调高这类强化的推荐优先级。” “所以你现在铁人十项能拿奥运会冠军了？”乔木很是好奇，“看来你的新人生不会枯燥了。” “别傻了，只是相关项目所需的身体素质、生理指标达到顶尖运动员的水平，但不代表技巧、经验、心态都能跟上。” 乐作云又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而且这个强化很便宜，需要通过长期的科学锻炼、饮食与运动恢复来维持，如果成天纸醉金迷，很快就会变回一身赘肉了……” 半醉半醒中，乐作云不屑地摆了摆手：“你以为我逃到一个项目就算大功告成了？切！我告诉你，未来的人生，还是需要自己努力去把握！哪有坐享其成啊对不对……” 对方说话越来越磕绊，声音中的醉意越来越浓。 乔木却有些佩服这家伙了。换成是他，肯定不会强化这个铁人十项冠军体质的。 其实只局限于这段酒后聊天的话，还真看不出这家伙是个心理变态。甚至可以说这家伙还挺优秀的，至少非常庆幸、理智，最重要的是非常克制。 这样的调查员，竟然是一个心理异常者，是注定要被公司抛弃掉的消耗品，还真是挺可惜的…… 这家老板有些手段的农家乐，竟然还有客房。 乔木直接很不负责任地将醉醺醺的乐作云扔给店家照顾，又给艾忆发了条飞信要了对方的住址，就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越来越放肆的乔木，直接开着公司配给他的座驾，开进太原一条无人小巷后，一头扎进了巨大的空间门，随后出现在了密云同样空无一人的山路中。 按着导航开到艾忆租住的村庄，敲了半天，开门的却不是艾忆，而是一个看着就很彪悍的中年妇女。 “你谁呀？”女人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仿佛随时准备扯着嗓子求救。 “我找艾忆，请问她住这里吗？” “艾忆？！”女人嗓门拔高了几分，眼神中除了警惕，又多出了几分惊讶、几分探究，“你什么人？找她干嘛？！” 不等乔木说话，她就警告：“我不管她欠你们多少钱，这房子是我的，你们要是敢胡来，别怪我不客气！ “我提醒你，上一个来闹事的，赔了我两千块钱警察才放人！我也问过了，我没让你进来，你敢硬闯，我捅死你都不算犯法！” 这连珠炮似的一番话，给乔木说得哭笑不得，连忙解释：“我是她朋友，我们约好了今早我来接她，出去办点事儿。” 说着他就去掏手机。 “朋友？她还有朋友？”女人的语气极其伤人，还好艾忆不在跟前，“办事儿？办什么事儿？” “您怎么跟街道办……村委会查户口似的？”乔木自然不会跟一个陌生人多嘴，将自己与艾忆的飞信聊天展示给对方。 然后不可避免的，对方也看到了微信转账的那部分。 “我说她怎么突然有钱付房租了，闹了半天是傍上……”女人的嘀咕戛然而止，看向乔木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警惕，上下打量之间反倒多了几分惋惜。 “网上认识的，还没来得及奔现吧？”女人说了个很互联网的词，打开木制院门让开身子，“进来等吧，听动静她正洗澡呢。” 女人指了指院子里的空地，示意他在这儿等着，也不再管他，就嘀咕着自己离开了：“我说她怎么突然变了性子，大清早开始洗澡了……有什么用啊？” 到了自己房间门口，掀开挡风帘子回屋之前，她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先跟你说清楚啊，你俩之间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不管她付的房租是哪来的，既然她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了。天王老子来了也要不回去，知道吗？！” “知道知道，”乔木无奈地笑了笑，“不会跟您要钱的，也不会给您捣乱的，您别乱想。” “不乱想，这个世道不乱想行吗……”女人嘀咕着回了房间，帘子一落下，声音就被截断了。 乔木在院子里看着一圈，也没找到个坐的地方，倒是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张破旧不堪的木头椅子，但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雪，其中还嵌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煤灰颗粒，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坐了。 他只好找了个不知道用来攀什么植物的架子倚着，听着一间房间中隐隐约约、时断时续的水流声，掏出手机打发时间。 在洗澡漫长如冬眠这件事上，女人都是一样的。 明明水流声已经停了好久，他等得感觉双脚都要冻麻了，艾忆的房门才押开一条缝，对方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来，看到他真的已经等在院子里了，脸一红，立刻又缩了回去。 又过了十多分钟，乔木才被邀请进屋。 临进屋前，他心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房东那屋的窗户后面，房东阿姨的脑袋一闪而过。 “怎么了？”见他没进来，艾忆好奇地问。 乔木也不怕对方传闲话，直接关上了屋门：“你这个房东，跟谁都跟防贼似的吗？” “不知道……”艾忆无力地回了一句，又解释道，“她人挺好的，可能也是看你脸生，担心我的安全吧……” “人好？还真没看出来。”他摇了摇头，没把自己和房东刚见面时的对话说出来。他懒得嚼那个舌根。 “她前几天还帮我打扫房间呢，就是我去面试那天。她就是嘴厉害了点……”艾忆弱弱地解释了一句。 乔木打量着房间，十几平米，一张木窗一个木衣柜一套不知从哪个学校弄来的旧桌椅。 顶里面是明显后来新加的洗手间，没有干湿分离，所有盥洗功能都挤在狭小的空间中。最要命的是，没有门！ “我……我去擦头发，您等我一会儿……” 艾忆去洗手间，用一条毛巾反复擦拭头发，显然没有吹风机。 乔木则来到课桌前，看了看旁边地上堆积如山的书籍，工程热力学、多维气体动力学基础、弹性力学、叶轮机械原理、传热学……无一例外，全都是旧书。 他又拿起背着盖在桌上的气体动力学教科书，翻过来看了几眼，发现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几乎把所有空白的地方都填满了。 字很漂亮，至少比他的强，比观月那妮儿的更是强一万倍。 他往前面翻了翻，很快就发现了第二种字体，这种字体数量非常少，基本都是画出某一段话后在旁边做个解释性的标注。 他虽然完全看不懂书上的知识点，但也上过大学。两种字体的内容大致对比了一下，也能发现第二种基本属于课堂笔记，后一种更多属于自我感悟的范畴了。 “这都是你写的？” “啊？什么？”艾忆探出脑袋，看到他手上的书，顿时有些慌了，“啊……是、是我写的，学习笔记……” “竟然真的能学懂……”他嘀咕了一句，将书翻回原本那页，重新盖在桌上，又从地上拿起另一本流体力学，快速过了一遍，发现整本书都满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说明这些不是对方昨晚至今临时抱佛脚的产物，而是确确实实的学习笔记。 这让他有些糊涂了，一时搞不清对方究竟真的是不世出的天才，还是如大夫猜测的那样夸大其词。 “那个……领导，”艾忆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您是要在这里考……面试我吗？” “不是面试，”乔木把书放回去，“有医保卡吗？” “没有……”艾忆一说完，见他一挑眉毛，吓了一跳，连忙改口，“有有有！就是……我医保断了……” 乔木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他就说呢，公司怎么可能不给员工交医保？ 这都能迷糊地答错，这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啊？ “没事儿，医保卡和身份证都带上，哪个能用就用哪个。” “医保？要、要去看病？呃……是面试体检？”对方小心翼翼地询问。 哪有什么面试体检？谁家面试还要体检啊？ “我昨天就你的情况咨询了一个专家，”乔木也不隐瞒，“他建议你去三甲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除了你的‘天才病’，还要排除妄想症和精神分裂的嫌疑。” 艾忆的脸色已经煞白了：“我、我……我自己找过测试题……测试结果显示正常……” 乔木摇头：“那个不能代替医生的专业诊断。” 艾忆死死攥着手中的毛巾，呼吸都停滞了。 乔木注意到了对方极度的紧张，安抚道：“别多想，就是必要的检测，毕竟你现在这个情况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你放心，如果检测结果显示你不适合工作，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会帮你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帮你联系慈善机构，或者联系一些你能承担的工作。” 他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情况，没法给对方什么我肯定聘用你之类的承诺。他是办企业的，不是做慈善的，就算要慈善，也应该再办个私募基金。一码归一码。 听到这话，艾忆多少松了口气，但还是欲言又止。 “有话就直说，你迟早得说，何必憋着？” “我……我没钱……” “……”乔木瞪着对方，直到对方几乎要哭出来了，才无奈地问，“你钱呢？” “我……房租1800、欠的水电费65、欠集市菜摊……” “停停停！说大头！” “我爸买药一万二、那些网贷也都各还了一点……” “各还了一点？”乔木愕然，“你都这样了，你还记得还网贷？！” 对方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他翻着白眼使劲叹了口气：这家伙到底是过分善良啊还是过分幼稚啊或者干脆就是脑子不好使啊？ 都这样了，网贷就先欠着呗！咋着？都活不下去了怕上征信？是怕征信记录你咋死的吗？ 看对方楚楚可怜、随时都会崩溃的模样，他无奈地压住不耐烦，温声问道：“你还剩多少钱？” “一、一千……一个月，一千的生活费很富裕了……” 乔木强忍住吐槽的冲动，不再提这事儿：“晾干了就换衣服，把证件带齐，我车在村口路边停着。” 说着他就往外走。 “领导，您、您去哪？”艾忆却有些慌了，“您、您是不是生气了……” 手都放在门把手上了，乔木头一歪，无奈地转身，温声解释：“我在这儿，你咋换衣服？咱俩共处一室久了，让你房东传闲话，你还咋住？快点收拾，我要出去撸那条小黄狗，再看看能不能逮只鹅。” “外面冷……”艾忆怯怯地劝说。 “你这屋里也不暖和。”乔木很真诚地吐槽。 来到外面，在那条母狗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抱着那条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奶狗撸着的乔木，忍不住反思起自己刚才的无名火来。 他对这种最底层的人，有些缺乏同理心。 倒不是因为他自己成功了，忘本了，而是因为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人生。 他打小家庭条件就不错，父母都有正经工作，没经历过下岗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他不说锦衣玉食，也绝对是衣食无忧。打小一日三餐三菜一汤肉蛋奶都能保证，零花钱也没断过。 所以他很难发自内心地理解这种一团糟、没有一点盼头一丝曙光的人生，全凭本能的善良与同情。 之前为康健一家募捐时，他没有这种感悟，是因为他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康健一家直接接触过，没有进入过对方的生活。 别看他是募捐的发起者、康健现在又是他的员工，但他对那一家生活与困苦的了解，恐怕还比不上那些关心新闻报道、积极参与募捐的同事。 现在他介入了艾忆的生活，第一次亲自体验到了这种一团乱麻的人生，从小衣食无忧、家庭基本和睦的他，很难真的理解这些陷在泥潭中拔不出来的人。 他会下意识觉得，改变能有多难呢？触底反弹能有多难呢？做出正确的人生抉择能有多难呢？ 这是乔木版本的何不食肉糜。 就像刚才，艾忆那个激起他怒火的做法。在他看来，欠着网贷，先把钱用在刀刃上，能有多难呢？为什么一定要拿出救命钱的大头去还网贷呢？就算不还网贷老板会死吗？ 他理解不了，他有种自己被蠢到了、被蠢毛了的感觉。他怒气最顶格的时候，甚至会生出“这种蠢货救她干嘛”的冲动念头。 此时此刻，他就在反思这件事：艾忆这类人，是因“蠢”而绝望，还是因绝望而“蠢”，真的重要吗？ 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他要找一个“不蠢”的人去帮助，那实际上就是把“人”这个概念撕裂了，用某些标准将“人”进行了划分、切割。 她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一步的，在这个过程中她是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有没有做过愚蠢的选择、错误的决定，甚至有没有有意无意地伤害过他人，这些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深陷绝望，需要帮助，自己有充裕的能力去帮助。 帮助本身应该是纯粹的，不该被功利主义道德观所绑架。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向拘谨地快步朝自己走来的艾忆，换上一张笑脸，朝对方招了招手。 走到半路，等对方一路小跑来到自己身边时，他低头看了对方一眼：“你还带了教科书？” 对方手臂中夹着的，正是桌上那本《气体动力学》。 “我、我计划今天中午看完它的……”艾忆露出羞涩的笑容。 “%&#￥%&”乔木记得很清楚，这书对方才看了1\/3不到…… ‘我到底在鄙视谁啊……’他心中无力地吐槽、鄙视自己。 艾忆的检查很顺利，北大六医院的医护工作者，虽然也受不了艾忆身上的气味，但他们在默不作声地增加了口罩层数之后，还是很敬业地为患者完成了一系列问诊与检查。 结果也很明确：虽然艾忆自述独处时会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停让自己去死，但所有诊断都表明她是健康的。 只是这种病情自述，让医生无法做出健康诊断，只能要求她定期复查，并给她开了一些接近保健性质的非处方药。 “医药费我会还您的……”从医院地下停车场出来，抱着书和药的艾忆，小心翼翼地说。 “你以为呢？”乔木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又叮嘱，“网贷的钱不许还了，他们再联系你，就告诉他们，半年后会连本带息一分不差地全部还上，现在怎么催都一毛不给，知道了吗？” “嗯……”艾忆心中有些小激动，想追问为什么半年后就能还上，但胆怯之下，没敢开口。 她还想说自己只剩下一千块钱了，本来就不可能再还网贷了，也没好意思开口。在出租屋时她就感觉到，自己还网贷这个事情，让领导很不高兴。 乔木没请她吃午饭，大中午直接把她送回了出租屋。去饭店吃午饭，她那个神秘的酸味儿，再让老板赶出来，受伤害的还是她。 和乔木告别，在房东阿姨八卦的审视目光下独自回到出租屋，这半天都迷迷糊糊跟做梦似的艾忆，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忘了问对方的姓名了。 正当她懊恼地使劲捶打自己的脑袋时，飞信消息提示音传来。 她打开飞信一看，才知道那位善良的领导在车上时，为什么要求她不许再还网贷了。 又是一条转账，还有一条信息：“先收了吧，反正债多了不愁。” 这一次，她没怎么犹豫就点了收款。 又是卡着飞信单笔转账记录的￥50000.00。 艾忆深吸一口气，回了一句“谢谢您”，就放下手机坐回书桌前，从地上拿起来新一本教科书。 不出十几秒，她就彻底沉了进去，时而默读，时而思考，时而奋笔疾书。 直到深夜。 第1015章 989.家又没了 乔木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他很确定艾忆在他车上留下了那股神秘的酸味。 因为小区保安闻到了。他送去洗车时，洗车店的工作人员也闻到了，捂着口鼻推荐他做388的至尊臻享全车精洗套餐。 但观月闻不到。和他一样，观月也只能闻到车载香薰的气味。 一时之间，他也想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放下。 扔下车和钥匙，带着观月去吃午饭的路上，他又接到了佳佳的电话。 从《照明商店》世界返回后，佳佳至今都没联系过他，他一开始给对方发过两条微信，对方也没回。而是过了一会儿由冯贤代为回复。 显然，这孩子还是没能接受石帅早在一年多前，在他还是一个普通高二学生时，就被一只怪物杀害、替换的事实。 对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该怎么面对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乔木。 尤其现在学校放假了，佳佳和“石帅”一起回到了大同，两人又住在同一个小区；因为一起被学院特招的缘故，两家大人还走得特别近，避免不了时常见面。 他还要在大人面前伪装，伪装得和“石帅”亲密无间…… 即使有负责监视“石帅”的员工经常汇报，乔木依然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感受。 所以当他看到来电是佳佳时，那一瞬间，他甚至本能地想要挂掉电话，想要逃避。 “怎么了？”一旁的观月看着他盯着手机发呆，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不想接就回头再说……” 他摇了摇头，鼓起勇气接通了这个电话。 “冯贤的哥哥出事了。”不等他开口，佳佳抢先说道，没有打招呼，也没有以往的热情与掩饰得很糟糕的崇拜。 但其中透出的也不是冷漠，而是某种乔木无法理解的复杂矛盾情绪。 “我知道，我得到消息了，”乔木说完，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也才挂了电话，正犹豫要不要给他打一个……” 他决定说个这个慌，他昨天下午就知道了，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联系冯贤，或者去探望对方。 归根结底，他和冯贤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最多只能称得上“认识”。 “不用了，他昨天就知道了，刚才才接我电话……” “你要去看看他吗？”乔木没问对方现在如何之类的废话。 “嗯，我刚买了票，一个小时以后的，正准备出门呢。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一声……那个无形者我这几天看不了了。” “……”乔木默然了。 他从未要求过佳佳看着石帅，他甚至都不知道佳佳是何时主动肩负起这项职责了。 “不需要，”他只能这么说，“我一直用别的方法监控着它。” “哦，那就好……” “嗯。” “那我挂了。” 两人都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段让人窒息的对话。 乔木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你想让我去看看冯贤吗？” “……”佳佳沉默许久，直到乔木以为对方随时会直接挂断，才开口，“你要是愿意去，那最好。他一直很崇拜你，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好，那我也去看看。” “嗯，那首都见……” “我去找你，咱们直接去。你把车票退了吧。” “……行，我在我家楼下等你。” 电话挂断，乔木与听了全程的观月四目相对。 “石帅……怎么了？”观月小心翼翼地打听。 乔木摇了摇头：“一个很长的故事，回头跟你说。” 看出他心情不佳，观月乖巧地点头：“那你去吧，我给你取车。” 说完想了想，她又问：“需要我去吗？说起来我也见过那个孩子，不过他当时还是植物人。” 乔木思考片刻，摇头：“算了，他不是个外向的孩子，尤其这种时候……” “有需要随时找我，”观月抱了抱他，“我有几个神术能纾解郁结。” 乔木带着佳佳敲开冯贤家门时，对方正在自己吃外卖。 “我点的时候还不知道你们来这么快，想着点都点了……”把他们迎进门给他们找拖鞋，“我又点了两份，一会儿就到，你们也一起吃吧。” 乔木没有拒绝。 他打量了几眼这间两室一厅的普通民宅，粗估使用面积大约五十多平米。 应该是父母那辈分的房子。 对方坐下，扒拉了两口米饭，察觉到他们的拘谨，忍不住笑了：“放轻松点儿，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你们想得那么脆弱。” 他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就是昨晚失眠了，一晚上胡思乱想睡不着，今天有点儿没精神。估计下午会困，头重脚轻的，不好受。” 佳佳小心翼翼地说：“冯贤，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我能和你一起哭，我早就想哭了，我这个假期过得跟炼狱似的……” “那你自己哭去吧，我不想哭，”冯贤摇了摇头，“我难受什么？从我醒来那天我就一直诅咒他去死，我这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他想到什么，又问乔木：“乔哥，你说会不会是我突然觉醒了某种诅咒类的天赋？” 乔木看着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冯贤耸了耸肩，又扭头扒拉饭。 “葬礼什么情况了？我和……我可以帮忙。”佳佳打听。 “葬礼？没葬礼，”冯贤摇头，“尸体都没有，要什么葬礼？公司说了，在延庆那边有块专门给调查员的墓地，每个挂了的调查员在那都会有一块墓碑，有专人打扫。我一想也挺好，省得我再花钱给他买墓地了。”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好像是上周还是上上周来着，他突然跟我说死后想和我爸妈葬一起……这大概就是立了fLAg？” 说到这儿，他似乎想笑，却没笑出来：“也没尸体也没骨灰，就让公司安排吧。将来大不了在我爸妈的碑上把他名字也刻上去。”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冯贤起身：“你们的外卖。” 拿回两份外卖递给佳佳：“两份不一样，你们自己分，看谁吃哪份。” 说完他想坐回去吃饭，视线停留在另一张供桌上。 所谓供桌，其实就是贴墙摆放的餐桌。家里人少了，可以在茶几上吃饭，餐桌就改成了供桌。 供桌上有两张黑白照片，一男一女，是他父母。照片前则摆着香炉和几个小碟子，小碟子里是一些干果和浆果。 这些一共占了不大的地方，两边其他地方则被乱七八糟随手堆放的生活物品给填满了。显然兄弟俩都没有收拾家的好习惯。 冯贤起身来到供桌前，从抽屉里拿出香和打火机，抽出三支点燃，小心翼翼地插进香炉，边插边说： “之前一直是他每天负责上香和贡品，我基本没管过，尤其还住校。这几天他不在，我都忘了这茬了。爸妈你们莫怪莫怪……” 回身他四处看了看，嘀咕着“果子都在哪儿呢”就往屋里去，边去边说：“你们帮我看看冰箱里有没有水果，有就都拿出来，咱们一起分了。” 佳佳立刻起身，直奔厨房，然后乔木就听见一声“卧槽”。 他起身跟过去，来到厨房前往里一看，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门上的一瓶耗油。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生产日期：2018年3月…… 一旁的佳佳凑上来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冯贤就是这一年……” 就是这一年出车祸，成了植物人。似乎从那以后，这个家里就再也没人做过饭了。 乔木没说什么，把耗油放了回去，关上了冰箱门。 “找到了吗？”冯贤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没有！”佳佳喊道，“你家这冰箱能饿死耗子了！” “看冷冻！” “你家水果放冷冻啊？！” 声音消失了，乔木和佳佳对视一眼，一起走出了厨房，向冯贤所在的小卧室走去。 冯贤在卧室里，正看着衣柜发呆。 “你家水果放衣柜啊？”佳佳松了口气，没好气地抱怨。 冯贤没理他，还是呆呆的。 乔木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就是整齐地挂着衣服、摆着裤子，收纳盒里则是袜子和内裤。说不上多整齐，但明显是整理过的，和外面凌乱的供桌与茶几形成了鲜明对比。 “怎么了？”他轻声问。 “他的衣服没了……”冯贤轻声回答，“这柜子一直是我俩共用的，我俩一个房间……” “我回家后，把我的衣服都拿到我爸妈那屋了，不想和他一起……”他如同自言自语地呢喃道，“他都给收回来了，他的呢？” 说完，他挤开乔木，快步走出屋子，去了主卧。 乔木和佳佳对视一眼，都不掩饰各自眼中的担忧，也跟了过去。 主卧的衣柜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两人刚站定，冯贤又大步出去，去洗手间看了一眼，然后就在客厅翻箱倒柜。 最后坐回沙发上，安静地发呆。 好一会儿，在佳佳的轻声呼唤中，他才回过神。 “他的东西都没了……”冯贤一脸茫然，有些手足无措，“一点儿都不剩……都哪去了？” 他迷茫的目光在乔木与佳佳之间来回逡巡，仿佛想从他们这里获得一个答案，至少一个解释。 乔木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你哥知道自己要死了？说公司决定让你哥去死，不死不行？说你哥要是不去死，就会有同事确保他死？说因为你哥是心理异常者，就是公司盖章认证的心理变态？ 冯贤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他身上，因为在场三人中，他最了解公司，最了解现在的冯硕。 那目光中暗含的某种哀求，死死攥着他的心脏，让他有种冲到窗户边大口吸冷气的冲动。 “我们这种人，偶尔会接到一些非常危险的任务……”他勉强开口，声音中的干涩，甚至吓了自己一跳，“毕竟这行不是什么童话，总要有人去趟雷，肯定得我们去做。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那……那他知道……” 乔木摇头：“谁能说得准？看个人的性格了。有的人就爱留遗言，每次都留。有的人就假装没事儿，不给自己立fLAg的机会……我没和他合作过，不知道他的风格。” “哦……”冯贤缓缓低下头，双眼无神地看着一块地砖出神。 半晌，他才再次开口：“乔哥，咱们的世界，有天堂啊地狱啊之类的吗？就是灵魂去的地方……” 乔木摇头：“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冯贤反而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然让我爸妈知道我俩跟过得跟仇人似的，肯定会很难过的……”他的声音如梦呓一般。 “你要去你爸妈的墓地不？”佳佳担心地提议，“咱们一起去，把你哥的名字加上……” 回过神来的冯贤却摇头，非常坚定地摇头。 “那天晚上我爸喝酒了，我妈说找代驾，或者打车回去，第二天再回来取车，反正是免费停车位……他非要开，他刚拿下驾照，瘾特别大。” 冯贤谁都不看，只看着地面，露出回忆的神色：“天黑了我妈不让。他就从我爸兜里抢了钥匙，直接坐进去，喊我们上车，说再不上车他自己开回去。 “我妈肯定不同意他自己开，我们就上车了。我爸坐副驾驶，帮他盯着点儿。他说不用，他就一路开，开得越来越快，还乱变道乱插队……我妈骂他，他就笑，说我妈胆小，说我爸都没说啥……我爸在副驾驶已经睡着了。” 乔木和佳佳谁都没说话，房间中只有冯贤梦呓般的声音，和两人如雷霆般的呼吸声。 “我都不记得细节了，因为本来也没当回事儿，我爸喝醉了睡着了，我低着头玩手机，就我妈害怕，一直骂他，他就边开边怪叫着作怪……然后再醒过来，家就没了。” 他坚定地摇头：“他不能和我爸妈一起，他就单着吧，在延庆都是认识的同事也挺好。等我死的时候再把我俩的名都刻上去，我盯着他……不然他得祸害我爸妈。” 乔木看向佳佳，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佳佳看懂了：“你跟我去大同吧，我家三室一厅，多个卧室。” 冯贤抬头，呆呆地看向他。 “我实在受不了了，再每天和那个怪物在一起，再每天跟他爸妈假装……我快崩溃了，我真的快疯了……你来大同吧，行吗？”说到最后，佳佳已经在哀求了。 冯贤如同一根弹簧，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走！我带几件衣服咱们就走！” 他收拾得很快，一个普通的背包，几身换洗的衣服胡乱塞进去，又去厕所把牙刷牙膏洗面奶往上面一丢，拉上拉链拎着就往外走。 换上鞋出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乱糟糟的房间，恍惚地轻声说了句： “家又没了……” 第1016章 990.我的规矩才是规矩 卓平贵在安心洗漱，房间中睡懒觉的女儿先受不了了：“爸，你能不能接一接你电话？都打来好几回了，吵死了！” 厨房的妻子也在帮腔：“就是，肯定是你单位的急事儿，你赶紧接一下。” “急什么急？再过一阵子就上班了，能有啥急事儿，”挂着胡子的卓平贵浑不在意，“再说了，急事儿也不是这个铃声。” 不过嘴上说着，他还是放下刮胡刀，去客厅桌上取手机，免得那个小祖宗被吵烦了，再像上次那样冲出来摔他手机。 拿起手机撇了一眼，他就愣住了，紧接着神色一凛，顾不上脸上的泡沫，丢下一句“别打扰我”，直接去了书房，还将门从里面反锁上。 家里瞬间安静了，女儿翻了个身，被子捂着头接着睡。 妻子则浑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也不好奇。这多年来，丈夫这股子神秘劲儿，她早就习惯了。 早些年以为是出轨，闹了好几次，后来习惯了也就不胡思乱想了。 卓平贵锁上房门，没有立刻接通电话，而是来到书桌前，从一层抽屉下方夹层取出一支遥控器，按动开关。 随着“嗡”的一声，此刻的书房彻底成了一个黑箱，除了他这台个人终端的某种特殊通讯方式外，一切信号都传不出去。 电话也断了，但他并不着急，而是沉着地继续等。 果不其然，几秒后，电话又一次打了进来，他立刻接通：“是我，卓平贵，什么事？” “众兽，”那边忍不住埋怨，“你以后能不能反应快点儿？” “说正事儿！”卓平贵训斥。 “你们部的乐作云要跑。” “要跑？！”卓平贵心中一惊，“去哪儿？” 他能跑哪？哪个国家都不会接收他们这种人，毕竟此时此刻，整个行业都在清空各自的心理异常者。 “我没猜错的话，他想躲到次生宇宙。” “躲到次生宇宙？怎么躲……”卓平贵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了，又问，“你怎么知道？” “现在是八点五十五，就在十分钟前，一个研发部的专属项目被‘失误’放出来了，”众兽不急不缓地说，“乐作云已经进入传送室了，如果我没猜错，他执行项目的时间就在五分钟后的九点。” 卓平贵只思索了十几秒就明白了：“不是巧合！” 那边众兽嗤笑：“当然不是，不然我给你打电话干嘛？” 九点才上班，这是国企，谁特么的吃饱了撑的八点四五十开始干活儿，还起手就是一个错误？ 摆明了就是相关人员被乐作云收买了，搞不清事态严重性，以为对方就是进去蹭点好东西。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在所难免，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通常没造成严重后果，就按规章制度处罚就是了。 卓平贵第一反应是直接下令给乐作云逮起来，但他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逮起来，然后呢？他没证据证明乐作云要跑，最多就是小惩大诫。对方是心理异常者，但也是调查员。没有证据，他不可能直接处置对方。 冒然惊动对方，指不定这些疯子绝望之下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放他进去，赌他失败，回来后立刻安排将他消耗掉？虽然有可能让他逃脱，但起码不会更糟糕…… 他正要下达这个命令，那边众兽突然出声了：“咦？” 这一声疑问，瞬间让卓平贵头皮发麻：“又怎么了？” “记录显示还有一个人也申请了这个项目，就在今天，刚预约的，预约时间就是九点。” “谁？！”卓平贵露出一丝狞笑。 那个乐作云，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长能耐了，竟然知道找帮手了！ “……你猜猜看……” “说！”他可没这个心情，直接厉声下令。 “咱们前几天刚聊过的某个人，”众兽慢悠悠地回答，“太原的乔木。” 卓平贵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他浑浑噩噩了不知多久，才被对方“还在吗？没信号了？”的呼唤中回过神。 他空闲的那只手一把按住腮帮子，死死顶住那颗又开始隐隐作痛的牙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乔木，怎么哪都有他啊？！ “到底怎么办啊？他们马上就要传送了，给个准话呗。”众兽话是催促，语气却不着急，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把他们抓回来！还有，我要证据！”卓平贵恶狠狠地下令，“那家伙你一个人应付不来，让虫洞也去……还有音鸣，还有黑君……还有天劫！” “你韩信啊？”众兽没好气地打断对方，“就我和虫洞在，没别人了。我们也不接受点单，我能找着谁你就用谁。” “我不管你找谁，”卓平贵略微冷静下来，恼火地说，“命令就是把乐作云给我抓回来，还有他试图潜逃次生宇宙的证据！” ----------------- “阿嚏！谁惦记我呢？”乐作云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这就是这个项目目前已知的全部项目情报，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乔木看着这厚厚一沓子的资料，一目十行。 不得不承认，王宗江对《盗墓笔记》世界的情报发掘非常到位。 除了个别大阴谋，老九门的情报几乎已经被那家伙挖尽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研发部要的不是终结项目，而是获取这个项目有关长生的一切资料。 他们必须避免一种可能性：随着剧情的推进，发现某个非常关键的信息或物品，已经在前面某个阶段被毁掉了，或者最后的知情人也死掉了。 这种解密题材的项目，确实经常干这种缺德事儿。 所以他们明明知道了一切，也拥有了核心的剧情人物身份，但还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推进这个系列。几年下来也才终结了四部，到现在这是第五部。 见他一目十行地快速翻阅，乐作云有些不乐意了：“你这么看能看清楚？能记住了？” 乔木没搭理对方，将快速翻阅完的资料扔在一边：“怎么没看到长白山青铜门后面的东西？” “不知道，”乐作云耸了耸肩，“我们不知道那后面是什么。” 乔木眉毛一扬：“王宗江没进去？没安排人进去？” “安排了，但没用，”乐作云摇头，“那里面的东西，只有这个世界的人才能接触。王宗江甚至认为，只有这个世界中某个特定的群体才能接触。其他人接触不到，进去了也没用。” 说着，对方又乐道：“等我成了这个世界的人，说不定我就能接触这个秘密了。到时候你来找我，我可以告诉你。” 显然和郑佳雯一样，乐作云肯定不愿意过不停重置的人生，他也指望着乔木帮他彻底终结这个系列，给他自由。 这小子肯定塞了一肚子秘密，等着和他做交换。 “这叫什么设定？”乔木则眉头紧蹙，“只有这个世界的人能接触？” “挺正常的，少见多怪，”乐作云却耸肩，“很多项目世界都有‘命运’之类的设定，一部分命运就是有这种属性。” “这种属性……防谁？防调查员吗？” 对方一乐，摇头：“你想复杂了，就是凑巧而已。” “你怎么知道？”乔木不依不饶。 “你这个打破沙锅的劲儿啊……难怪你能超越王宗江，”乐作云无奈地摇头，“我不确定，但大家都这么认为。你说我该信谁的？” “就好像一个世界，它的物理规则规定圆形能滚，方形不能。然后一个方形进入这个世界，发现自己动不了，大惊失色，说‘坏了，这个世界的家伙提前知道我要来，在对付我呢’……” 乐作云双手一摊：“宇宙物理定律吃饱了撑得去警惕一个方形？这不就是个巧合吗？” 乔木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那我猜，第三部那个青铜树，离开这个世界后，超能力也会消失，对吧？” “聪明，”乐作云打了个响指，“前两部的青铜铃铛、长白山的青铜门、秦岭的青铜古树，和这次西王母国下方的巨型陨石，按照王宗江的猜测，它们都是同源的，肯定都遵循相同的命运规则。” “那还蛮可惜的。”乔木忍不住叹息。 公司那边肯定能找到操控潜意识的技术，如果青铜枝子拿到现实世界也能用，那就真特娘的无敌了。 乐作云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起身振奋道：“还有什么疑问吗？没有的话，咱们就抓紧时间，直接动身。” “去哪？” “吉林，”对方说，“主角团一个月前刚刚完成长白山的探险，现在还在吉林休整大约要待一段时间。咱们可以先过去和他们认识一下，方便后面……” 乔木却摇头了：“不去。” 乐作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眼中又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就换成了疑惑：“为什么？你还有别的打算？” “乐工，咱俩没在项目里合作过，所以我先把我的规矩跟你说清楚。” 乔木自然没错过对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狠厉，但他一点都不在乎，而是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说道。 “你说。”乐作云尴尬地笑了笑，重新坐回椅子上。 “在项目里，我不接受别人的指挥，除非你证明你比我牛逼，但显然你并不。所以，你听我的，懂？” “当然。”对方立刻点头。这本也是应有之义。 “还有，我不解释。我没有兴趣向别人解释我的思考和计划。你信我，就照做；不信，咱们好聚好散。但你要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搅合我，就别怪我不客气。明白？” 这一次，乐作云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点头了。 “第三，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必须做到。做不到，或觉得没把握，必须及时告知我。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要多上心，别就指望我。” 这一次，不等乐作云点头，乔木探过身子，一脸期待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乐工，你手里捏着我的把柄呢，所以我不可能再让你回现实世界了。咱们精诚合作，争取一次过，好不好？” 乐作云的脸已经僵了。 他自己还想着如果乔木不好好办事儿，自己该怎么“鼓励”对方。 没想到对方上来就反过来给他来了个大的！ 听对方那意思，如果这次失败了，没能终结项目的同时给他一个剧情身份，那……那对方反而要斩草除根了？！ 虽然这种豁出去的干劲儿也是他想要的，但……但凭什么把他豁出去了？！ “我就当你同意了啊，”见他没反应，乔木也不在意，笑着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也别太有压力，我这个人就喜欢丑话说在前面，先苦后甜。只要咱们通力合作，后面有你享受的好日子。” 回过神的乐作云勉强地笑了笑，算是应付。 乔木完全不在意：“行了，动起来吧，咱们先做第一件事儿。你去弄钱。” “弄钱？”乐作云愣了一下，“弄多少？” “有多少弄多少，你不是说你有安排嘛，能直接财务自由，”乔木想了想，“先来个几千万……先一个亿吧。” 毕竟人家能买岛，一个亿应该不在话下。 “一个亿？！”乐作云直接失态，“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乔木没说话，放下伸懒腰的双臂，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了，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 乐作云瞬间就被盯得全身寒毛直竖。 “我不解释，ok？”在他做出反应之前，乔木笑着将食指竖在嘴前，“别再让我重复，就告诉我，能不能做到，多久能做到。” 乐作云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能……十五天！” “十天，十天之内，给我一个亿，”乔木直接定夺，“我会把我的银行卡号发给你的。” 乐作云没反驳，他这十五天本来就打了富余量了。 他只是嘴角苦涩地勾了勾，又反应过来了：“不是……那你干嘛去？” 问完他险些给自己一耳光。 不解释！ 但这一次，乔木却好心地解释了：“干盗墓这种掉脑袋的买卖，得手上有家伙，身后有靠山，不然遇到条子，你打算施展神威一路杀出去？” “家伙事，得等你的钱；靠山，”他大拇哥指了指自己，“我去搞定。” 见自己彻底震慑住这个心理变态定时炸弹了，乔木就双手揣兜，径自离开了酒店餐厅。 待他离开后，乐作云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刚才被那么一恐吓，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背后都湿透了。 他没和乔木真正合作过，都忘了，那家伙……可是个比自己还疯的杀神！ 真不知道公司为什么没把这个杀神列为心理异常者。 不过幸好，这个杀神还是很有契约精神的，确实是打算帮他把事情办成了，还他这个人情。 当初那笔投资，不亏！ ----------------- 乔木可以确定，这个项目是小说版的《盗墓笔记》。 原因很简单：主角没有逮个牛头就要“上交国家”，主角团中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high少。 《盗墓笔记》小说的剧情，完全就是一团乱麻，要讲清楚根本不可能。 但简单来说，它就是盗墓三人组，主角吴邪、资深盗墓贼王胖子和身世神秘的小哥张起灵，三人为了解开一个个秘密、谜团，而不停前往各个隐世古墓探险，并将古墓弄塌或搞得一团糟，给我国考古事业带来不可估量之损失的故事。 三个枪崩货为了一己私欲不干人事儿。逼得到了电视剧开场，主角不得不从其他盗墓贼手中夺回文物牛头并上交给国家以示忠诚。 主角吴邪出身一个盗墓世家。民国时，这个盗墓世家与其他八家在长沙联手，共同组建了长江以南威名赫赫的组织“老九门”。 老九门上三门为官，平三门为贼，下三门为商，其实就是通过结盟，实现了盗墓、销赃与保护伞一体化。 解放后，九门大部分从良，被新中国收编，要么当官从军，要么进入考古机构或高校从事学术工作，个别几个罪大恶极的则被枪毙了。 但随着改革开放，其中一些人又开始从事起了老本行，毕竟那是一个一切向钱看齐的混乱时代，盗墓这行来钱快。 吴邪本身是干净的，仗着家族庇护与家学渊源，在杭州开了一家古董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盗墓笔记》第一部《七星鲁王宫》。就是他开张了，开了个大张，得用一辈子去吃的那种。 第一部中，吴邪跟吴家负责“干脏活”的三叔吴三省一起，进行了平生第一次“盗墓”，并结识了一辈子的羁绊：王胖子与张起灵。 女鬼、血尸、永生……这次盗墓彻底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让他见识到了一个隐藏在科学阴影中的神秘地下世界。 当然也彻底毁掉了这座有四千年悠久历史的神奇墓中墓，还烧掉了足以轰动生物学界的神奇战斗植物九头蛇柏。 也正式开启了后来九门中人人谈之变色的“小三爷的诅咒”。 第二部《怒海潜沙》则是讲三叔失踪后，他的合作方——一家国外寻宝公司找到吴邪帮忙。主角三人组前往南沙探索一座神秘的沉船墓。 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影响了他后半生的古人：明初洪武年间的建筑学家、考古学家、历史学家、高级建筑工程师、项目经理、非遗工艺品蛇眉铜鱼传承人、盗墓贼汪藏海。 最终他们没能找到三叔的踪影，反而卷入了更大的谜团之中，顺便弄塌了汪藏海宝贵的、一旦出世必能轰动世界的沉船墓。 第三部《秦岭古树》则是吴邪自己的故事。他受发小老痒所托，随对方深入陕西秦岭探险，却反被对方算计。 原来秦岭深处藏着一棵建造于殷商时期、巨大无比的青铜古树，这棵藏于空心山体之内、足有数百米高的青铜树，有一种非常神秘的超自然力量：接触它的人类，自身潜意识会成真。 但人的潜意识是无法被操控的。于是老痒想借助对吴邪的诱导，让吴邪帮他复活他没来得及尽孝的母亲。 老痒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借助主角的力量，他成功复活了自己的母亲。 但因为意外，他也死在了山洞中——第二次。 不过靠着潜意识的具现化能力，他又复活了，或者说他的复制体活了下来——两次。 人类一直有一个哲学思考：如果一个复制体，他和本体完完全全一样，那他是本体那个人吗？ 老痒和吴邪也面临着这种哲学与道德困境。 最终目的达成的老痒离开了，带着神奇的超能力与复活的母亲远走海外。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井水不犯河水。 第四部《云顶天宫》，吴邪接到了三叔的求救信息，为了营救三叔，他带着一群各怀鬼胎的盗墓贼，深入东北长白山，寻找传说中建在天上的古墓。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实际上这座古墓建在长白山的群山深处。而主持改造它的人，正是南海沉船墓的主人汪藏海。 在这里，乔木看到了一座极其巨大的青铜门，也从神秘小哥张起灵那里得知，青铜门的背后，藏着“终极”。 但这个“终极”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乔木也不知道，新起点更不知道。 再往后的剧情，基本都是围绕这个“终极”展开的。 可以确定的是，“终极”是一个关乎整个世界的秘密，历史上不乏人杰知晓它的内容，但这些人杰无一例外都选择了隐瞒、保护它。 包括张起灵的本家张家，这是一个极其神秘而又强大的家族。他们的存在贯穿整个历史，甚至可以说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中国古代封建史的幕后主导者。 他们通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操控历史进程，只为了更好地保护“终极”的秘密。 这是他们的使命，但他们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肩负这个使命。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命运机制在操控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简单来说可以这么理解：这个世界存在某种非意识化的命运机制，这个命运机制在保护“终极”的秘密。 而这个强大到荒唐的张家，就是它保护终极的具现化的手段，或者说代言人、工具。 但张家并不是命运本身，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它不可避免地被逐渐削弱，直到明代，他终于暴露了。 汪藏海发现了张家的存在，并顺藤摸瓜接触到了“终极”。 与之前的所有人杰不同，他选择曝光“终极”，甚至将它为己所用。 但仅凭他是做不到的，于是他暗中仔细观察、研究神秘而强大的张家，然后总结经验教训，用另一套模式创建了“汪家”。 张家通过掌控封建社会的上游阶层来操控历史走向，汪家便反其道而行之，走下层路线，通过渗透、影响、操控基层执行层，来隐秘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无比觊觎“终极”的汪家，耐心蛰伏了数百年，直到民国时期，终于等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张家在这场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无比虚弱，甚至被外来思想冲击得晕头转向，最终分崩离析。 汪家趁机将其斩尽杀绝，并且成功取代张家，晋身为新的历史操控者。 但“终极”不是那么好到手的，除了张家四五千年的守护外，它还有着复杂的保密与保护机制。 而汪家出现得太晚了，他们对这些机制与秘密了解得太少了。 所以彻底击垮张家后的半个多世纪中，他们依然没能成功取得“终极”，而是依旧不断追溯历史、破解各种谜题，寻找掌控“终极”的方法。 乔木此刻所处的第五部《蛇沼鬼城》，就是一条重要的分界线。 在此之前，主角吴邪一直在追寻他的三叔，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试图破解三叔身上的谜团。 这部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三叔身上的谜团，也不过是神秘小哥张起灵身上谜团的附属品罢了，就如同参天大树上一根微不足道的枝丫。 等到续作《藏海花》，他就要从小哥入手，一点点揭开张家四千年的历史、张家与汪家持续了数百年、无声无息甚至无形无踪的血腥博弈。 续作《沙海》中，他更是在几乎失去一切后，直面汪家这个庞然大物，直至艰难地将其瓦解。 直到《盗墓笔记重启》，他将彻底揭开“终极”的面纱，以及“终极”背后更大的秘密，直溯这个世界的本源真相。 可惜乔木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现在关注的是王宗江给剧情带来的变化。 毕竟前面四部都是王宗江负责执行并终结的，对方已经将这个项目深深地印上了自己的烙印。 幸运的是，为了尽可能避免那个永生技术的秘密不被意外破坏或掩盖，王宗江的手段比较柔和，不像乔木总是大开大合，把项目搞得面目全非。 王宗江在这个项目中做了比较保险的选择：两批势力齐头并进。 他自己的身份是一个富商，对古董、历史和探险很感兴趣。此外还有另一个调查员，扮演了一个年轻没有名气但很善良的盗墓贼。 盗墓贼……善良……这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扭曲。偏偏主角三人团吃这套，所以对方成功融入了主角团。 乔木没听说过这个叫“柳横”的调查员，不过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调查员在项目中都会用本名，主要是智脑给安排身份时通常都会用本名。 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同事就叫柳横，大概率是——曾经是王宗江的亲信之一，不然也不会承担起这种重任。 第1017章 991.暴走的集体无意识应激 王宗江的登场方式很出乎乔木意料。 资料显示，那家伙竟然比主角团还要先一步抵达瓜子庙，然后在主角团的窥视下，带着一群武装到牙齿的“雇佣兵”，和裘德考的人来了一场一旦传出去足以轰动新中国的交火。 盗墓笔记第一部的时间很紧凑，按剧情推算，从开场到下墓，撑死了也就一周的工夫，甚至更短。 王宗江哪来的雇佣兵？ 很简单：这群“雇佣兵”，全都是公司调查员群演！ 因为项目时间紧蹙，王宗江根本没时间进行筹备，他竟然直接从现实世界带人带物。 所有调查员都是带着全套轻步兵装备、地质勘探与考古装备、野生生存物资，直接降临这个项目的。 乔木第一次知道，原来调查员是可以光明正大带着这么多物资降临项目世界的。 他还在资料后面附着的一份物资清单上，看到了我国海军陆战队的制式冲锋舟和气垫冲锋艇，甚至还有两台单兵背负通信干扰机！ 那一瞬间他眼睛都红了，他在嫉妒一个死人。 要知道，哪怕是整个山西省11分部联合起来，都没可能调来这种级别的物资。 这也是他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了p10在公司中的地位，以及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资源调配能力。 当然，这支牛逼的“雇佣兵”队伍，在歼灭了裘德考的武装小队后，也代替对方，在“一无所觉”的情况下被九头蛇柏团灭了。 但就凭着这夸张的亮相，“唯一的幸存者”王宗江，也成功在剧情中获得了一席之地，之后更是凭借“钞能力”一次次让王胖子喜笑颜开，还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再后来主角团的行动，王宗江干脆就成了长期资助人。 他啥都不要求，就划出一个固定的利润率，只拿自己那份，剩下的无论主角团带出来多少，他分文不取。 有了这份约定，王胖子也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摸冥器”，不会再被吴邪鄙视、阻止了。 上一部吴邪夹喇嘛（就是召集一批闲散盗墓贼合作盗墓）探索云顶天宫，也是王宗江赞助的。 不过为了剧情顺利推进，他放任自己赞助的装备和负责运送装备的手下，如原剧情一般被陈皮阿四出卖给了条子。 至于那位柳横，则是在第二部登场的。 他走的是王胖子的路线，人设是“有些能耐但不入行”，托人找到王胖子要交钱拜师，王胖子没收这个徒弟，但也带着他一起去了南海沉船墓。 第二部《怒海潜沙》中，王宗江再次干了件大事： 研发部在之前的进度中捕获了那只海猴子和人面臁，对这两种生物进行了基因改造与克隆，硬是给主角团来了波大的。 要知道，越是这种小环境小团队快节奏的项目，终结起来难度越大。因为剧情之外可利用的因素太少，而且时间紧凑根本来不及布局。 哪怕是乔木，面对盗墓笔记前两部，也会感到棘手，肯定得大规模借助员工，否则也只能束手无策。 王宗江则直接借助了公司的力量强行破局。 第二部那场大战打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哪怕新加入的柳横，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飞刀本事是人面臁的克星，主角团也依旧多次先死还生，不得不对海底墓来了个三进三出，最后仍然险些被困死在里面。 最终是与他们失联又听到台风预警的王宗江，带着自己的人开着直接买来的船，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台风救了他们狗命。 第一次正式合作，“王总”就亏得血本无归，无法将藏着大秘密的蛇眉铜鱼补偿给对方的吴邪，一时间对这位豪爽的老板更愧疚了。 显然，这种愧疚就是王宗江要的，这能极大地稳固他的剧情地位，增强他对主角团的影响力。 到了第三部，变化就更大了。 囊中羞涩的吴邪为了帮助发小老痒，朝王宗江借了笔钱置办装备，王宗江自己趁机找了个理由加入其中。 本来没什么戏份的王胖子和柳横，因为“王老板的失口”也掺和了进来。 小哥张起灵倒是神出鬼没，没个踪影。 王宗江本来没必要亲自参与，乔木推测，他应该是对青铜古树的神秘力量很感兴趣。即使研发部证明这力量对调查员无效，他还是要亲自验证一下。 乔木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毕竟他们这种人，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自负，只相信自己。别人怎么说，他们终究不会甘心，要亲自一试。 从第三部《青铜古树》开始，项目的周期就陡然拉长到以月计算了，王宗江的时间就很富裕了。 这一次，王宗江提前做了两件事： 有了上一次的食髓知味，他的人提前向青铜古树所在的山体空洞中投放了一批基因改造的野兽。 他则放出消息，从北面引来了一群盗墓贼，与吴邪一行、原著中的泰叔一伙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在那些凶猛野兽的威胁下，三方一路上又是提防又是合作又是算计，搞了个乱七八糟。 这也导致了一个后果：幸存者太多了，接触过青铜古树的幸存者太多了。 这让老痒感到了恐惧，于是目的达成后，他没有如原著一般带着复活的母亲远走海外，而是决定以除后患，追杀那些同样拥有潜意识具现化能力的幸存者。 只靠自己，他肯定搞不定。毕竟他只是个没什么文化更没有人脉，年纪轻轻就蹲号子，才放出来没多久的盗墓贼。 于是他选择了与这支团队中自己最能信任的“王老板”合作。 老痒，出身老九门下三门解家旁支的解子扬，就这么将仗义的王宗江王老板，带给了老九门解家，帮他彻底入了行。 等到第四部《云顶天宫》时，并没有跟过去的王宗江，已经通过解家这一代家主解语花，来到了老九门下三门霍家的面前。 从这一刻起，王宗江也真正成了半个“圈内人”。 乔木相信，凭那家伙的手段，再有一两部的工夫，“王老板”就会成为老九门中人人传唱的新晋大人物，他的剧情身份也将牢固无比，甚至会在一些“蹩脚”的试探中，提前察觉到汪家的存在。 一旦让王宗江察觉到这一点，乔木毫不怀疑，再给对方一两部的时间，对方甚至可以一跃成为老九门的新话事人。 这个世界的秘密，也将任由对方攫取。 可惜没有这个如果了，这个世界，以后都不会再有“王老板”这个人了。 神秘失踪的“王老板”，也将成为一桩悬案，被附上各种靠谱的不靠谱的流言传说，最终被人遗忘。 “王老板”没了，这个世界即将迎来一位“乔老板”。 这么想着，在无人的小巷中，乔木随手推开一个空间门，一步从杭州迈到了北京。 下一秒，一条条不停刷新的警告信息，凭空出现在乔木脑海中。 【集体无意识应急增长过快！30……50……64……71……79……】 乔木目瞪口呆地感知着这突发状况，就在他即将直接强制结束项目时，警告信息的刷新停止了。 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也停在了鲜红的92上。 什么情况？！乔木瞠目结舌、手足无措。 他只是使用了一次门门果实而已……明明还没有接触剧情人物，明明还没有进入剧情，集体无意识应激怎么会突然爆表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乔木猛地想到了什么，一个激灵，转身冲出小巷，左右看了一圈，随手一把抓住一个路人：“有没有手机？！” 那路人被吓了一跳，懵逼地看着他，在他的催问下紧张地摇了摇头。 周围的路人也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乔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深吸一口气，大吼：“谁有手机？！借我打个电话，一千块钱作为回报！公司急事，十万火急！” 一千块钱！在2006年的北京，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报酬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他就拿到了一台老旧的直板蓝屏诺基亚。 他立刻拨通了记忆中酒店的电话，这是他从酒店客房醒来时，无意中在床头柜上瞥到的。 前台很快为他转接了房间，随着一声声等待音，他的心脏也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 十几秒的时间，如同几分钟那么漫长。 当接起的电话中传来乐作云心有余悸的声音时，乔木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用平稳而低沉的声音说：“是我……” “你搞什么？！”电话那头，乐作云瞬间爆炸，“你想杀人灭口是不是？！我告诉你，姓乔的，你要想玩我就陪你玩！看看最后死……” “是个意外，”乔木没让对方把话说完，继续用低沉的音调，自顾自地说，“我给你打电话也是要提醒你，不要随意使用能力。”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又问，“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我现在在北京，此刻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是92。我就不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你显然也不知情。在搞清楚事情缘由之前，不要再动用任何道具和能力，明白了吗？！” “……呼——”乐作云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通知我，我刚才失态了，抱歉……” “没关系，可以理解。毕竟你是心理异常者，我从没指望你的情绪能比正常人稳定，”乔木又道，“你先留在酒店不要走，方便我随时联系你。我会尽快搞到手机，到时候把手机号给你，你再自由行动。” “……” “怎么了？有话直说。”察觉到了对方的犹豫，他问道。 “发生了这种突发状况，真的还要继续吗？”显然，乐作云退缩了。 乔木倒是无所谓，反正被公司逼着去死的又不是他。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提出了中肯的建议：“我不觉得你这次的行动能瞒过公司多久。” “公司既然决定让你们去做那些……工作，”他瞥了眼大概是怕他把手机抢走，在他身边牢牢盯着他的机主，临时改口，“肯定有人在监督你们，你觉得能瞒住多久？一天，两天？” “我个人建议，最好这次就搞定，至少也要再试一试。” “但92……”乐作云没说下去，又挣扎了片刻，重重吐了口气，“好，就按你说的来。” 两人约定好后就挂掉了，乔木重重松了口气，接下来他还要好好想一想这件事。 虽然他刚才劝说乐作云留下，但那更多只是一种安抚，避免对方情绪剧烈波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举动。 毕竟对方明显吓傻了，冷静下来肯定会怀疑他，怀疑他不想履约故意搞这一出恐吓自己。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劝说对方放弃，反而要劝说对方咬牙撑下去，以显示自己心思坦荡。 将手机还给机主，在对方警惕又期待的目光中，乔木一脸真诚地感激：“太谢谢您了，您帮了我大忙！您有时间吗？跟我回趟旅馆，我给您拿钱！” 那人见他没打算赖账，也松了口气，推让了两句后，就跟着他走进了巷子。 两分钟后，将晕倒的好心人小心靠墙摆放好的乔木，独自走出来了。他哪有一千块钱啊…… 毕竟这个项目之前都是研发部专属的，根本没有货币可买。他又不敢用能力从地狱中取黄金出来，只能做一次坏人了。 “还是得先搞钱啊……”没好意思再打劫对方手机与钱包的他，看着周围，思考着该怎么快速赚钱。 但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身无分文啊，全身上下就一张智脑塞给他的身份证…… 《如果你穿越回2000年，身无分文，如何快速赚取第一桶金》，这种前世知乎上的问题，他看过不少，但都没点进去过。 现在他后悔了……晚啦！ 逛了一整天都没什么头绪的乔木，走在夜晚霓虹闪烁的街道上，忍不住感叹：“以后看来要避免这种情况了，得弄块好表戴着，去哪都能当掉或者抵押……” 其实以前他是不需要考虑这种情况，但现在这不是被这个没头没脑的突发状况逼到墙角了嘛。 重重叹了口气，双手插兜歪歪斜斜踩着马路牙子，不让自己掉下“万丈悬崖”，对面就迎面走来了四个个同样歪七扭八的男人。 其中一个人同样在踩马路牙子…… 来吧，我的宿敌，狭路相逢勇者胜！ “嘭！”两人谁都没避让，直接撞了个满怀。 “抱歉……”没分出胜负，乔木笑着就要主动让开。 “你**瞎啊？艹！”浓烈的酒臭味喷在乔木脸上，让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看了看压根不打算劝阻，反而直接围上来威慑他的另外三人，他眉毛一扬，认真问道：“你们应该有钱吧？” …… 两个小时后，全身上下看不出任何异常的乔木从派出所走了出来，数着手中两万块钱的现金，一脸的心满意足。 骨膜穿孔，这种伤通常休息个半拉月就痊愈了，在乔木这儿一晚上就痊愈了。但它就是属于轻伤、十级伤残，可以追究刑事责任。 去医院的路上，乔木还担心堵车，怕等到了医院穿孔就自己痊愈了。还好没有，让他通过民警的调解，成功赚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桶金…… 身后，已经醒了酒，但在民警同志虎视眈眈之下不敢有任何异动，只能恨得牙痒痒的四人，只好狼狈地越过他，抢先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这四个人还挺讲义气，没让动手的那个担全责，而是一人五千，有难同当。 希望这一次的教训能让他们吃一堑长一智，法治社会，以后不要随便争勇斗狠。哪怕喝醉了酒，也不是放纵自己伤害别人的理由。 “谢谢您啦，同志！”车离开前的一瞬间，乔木开心的声音让车上四人表情僵硬，拳头攥得嘎嘎作响。 其中一人看去，却发现乔木这话并不是在挑衅、嘲笑他们，而是在对值班民警说的。 “终于搞定启动资金了，先找个住处，明天赶紧去买手机。”乔木将钱揣进兜里，开心地离开了派出所。 ----------------- 乔木2000块钱买了一款诺基亚6600，将手机号告知乐作云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就算直接害死对方，他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对方本来就是“该死之人”了。 但他自诩好人，自然不会放任自己做这种事情。 而且身为天使，他现在的道德标准比以前高出了不少，虽然没有权天使阶段那么失控，但也挺受影响的。 搞定了手机，他又认认真真将脑海中的资料捋了一遍，没有找到有关这个突发状况的任何蛛丝马迹。 他甚至一度怀疑这是王宗江的手段，但立刻就笑着否定了。 先不说王宗江怎么会未卜先知知道自己死后冤家乔木会进入这个项目。就算对方能预料到乔木是自己的替代品，有可能接手这个项目，就凭他王宗江，也绝无可能在一个不停重置的项目中埋下什么暗子。 对方要有这个能力，公司也不会为了他乔木而抛弃王宗江了，高低得巴结、安抚着，甚至把他给随手祭了也很有可能。 他之后又怀疑这是研发部的某种安保措施，毕竟和他们调查员不同，谁也不知道研发部手上藏了多少好东西，会不会是掌握了某种新技术，拿这个项目做实验。 这当然不是他能够确认的事情。但一定程度上，他其实希望这是事情的真相。 如果这真的是研发部的实验，那实验人员肯定不会把事情做绝了，毕竟只是实验，肯定要适度而为，不能太极端。 那他理论上就是安全的。 而如果这个突发状况是别的什么未知因素导致的，那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意味着这种突发状况不可控、没底线，他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昨天网上乔木思考了很久，反复推演了各种可能性，综合考虑了所有风险后，他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试一试。 倒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意识到情况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 因为发生突发事件后，在给乐作云打电话的过程中，他犯了一个错误：本能地使用了思维宫殿。 这不能怪他，在必要时候进入思维宫殿思考，已经成为他潜意识的习惯了，在那种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根本无可避免。 但冷静下来他就意识到一件事，使用思维宫殿没有遭受集体无意识应激的惩罚！ 仔细想下来，他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次集体无意识应激大爆发，不是毫无逻辑的。 相反，它依然遵循过往一贯的规则。 在这种规则下，他在一个正常世界中，使用了绝对不正常的、绝对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空间传送能力，自然就引爆了集体无意识应激。 而他使用思维宫殿这种外人根本无法察觉的能力，就不受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影响了。 但这样一来，新的问题就出现了：像这种情况，通常都有前提，要么是调查员正被剧情人物关注着，要么就是调查员自己已经取得剧情身份了。 如果没有这两点，调查员也不将自己暴露在原住民面前，那他们是可以肆意使用能力的。 他现在肯定没有剧情身份。 就算王总监吃饱了撑的让一个调查员伪装成“乔木”，在之前的剧情中获得身份，也影响不到他身上。这套模式不是这么运作的，否则各个机构早就这么玩儿，互相陷害了。 他当时被其他剧情人物注视着？ 这不可能。就算汪家有黑飞子，他也不相信那玩意儿能逃过自己的第六感。 就生命形态、位格与实力上，他自信完完全全凌驾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人。能成功偷窥他的人，肯定有，但绝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就这样，乔木尽可能推理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情况，甚至为了集思广益，还和乐作云交流了好几次。 但单纯的推理，是不可能得出最终结论的。 他只能在与乐作云充分沟通，就“这个突发状况虽然不可控，但暂时还能忍受一下”的观点达成了共识后，就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情去了。 他没忘了自己的正事，他得给自己找个保护伞，避免自己正推进剧情呢，一冒头就被一群警卫的枪口怼脸上。 要怎么找保护伞呢？这又是个问题……毕竟他现在不敢随意使用梦境的力量。 思索中，乔木出了旅店房间，下了楼，迎面就撞见了前台两名身着制服的民警。 那两人看见他，愣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直接围了上来：“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什么情况？乔木一头雾水，自己咋突然就和警察有缘了？ 胡思乱想着，他也没当回事，就把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那两个警察看看身份证，看看他，又看看身份证，又看看他，然后…… “乔木先生，麻烦您随我们回一趟派出所，协助调查。” “？？？”乔木两头雾水了。 半个小时后，坐在讯问室中，他终于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好心借他手机又被他打晕的那个路人，报警了…… 这件事发生在二环，又透着诡异，立刻引起了警方的重视。 虽然胡同里没有监控，但警方还是排查了附近所有公家的私家的摄像头，一大群人熬夜加班之后，终于锁定了他。 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进审讯室，好奇地打量乔木，表情却很轻松：“说说吧，怎么想的？为什么袭击人，又不拿走个人财物？” 只隔着大门瞭望镜观察了片刻，凭他多年的工作经验，他就意识到，他们可能把事情想复杂了。 这个青年应该不是惯犯，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有种预感：事情的真相，可能会比较戏剧性的罕见…… “……我也不知道他为啥突然就晕了，我当时吓坏了……我是没报警没帮他，我就想着能省一千块钱……这是我的错，我认罚！但我真的没袭击他！你们要是不信，你们可以验指纹，可以验伤，我都能接受！我肯定是无辜的！” 乔木的信誓旦旦，让审讯室中的三名警察面面相觑。 就这？报案人跟着他回酒店，结果突然晕倒了。他为了省钱干脆就跑了？这也太…… 见三名民警同志显然动摇、相信他了，乔木心中也松了口气。 这种小事，他怎么可能留下明显的指纹与伤痕？怎么可能真的弄伤人家？那他也太low了。 没有伤痕，没有指纹，胡同里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这事儿就是无头案，不会有结果的。 乔木又故做犹豫：“那个……我知道我确实挺不厚道的。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愿意补偿那位好心的先生。除了之前许诺的那一千块钱，我再额外补偿……” 他咬了咬牙，故作心疼：“五百！我再额外补偿五百，您看行吗？” 他这一心疼，那个老民警反而更相信他了。 五百都心疼，都犹豫半天，说明啥？说明他打心眼儿里就觉得自己冤枉，觉得这钱花得亏了。 如果真的是这小子图谋不轨，此刻应该至少两三千起步才对，毕竟他心里就知道自己不无辜。 老民警沉吟片刻，才说：“这事儿我们做不了主，报案人正在来的路上，等他来了你们自己协商。” 他俨然已经信了，不打算再查下去了，已经决定就此结案了。 乔木一脸心疼又感激，连连表示感谢，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 心里埋怨着，老民警转身开门离开，一出门，迎面撞见了一个民警：“呦，小赵，咋来我们这儿了？” “这不是有个文件得亲自送给宋所嘛，忙着呢？”那个小赵寒暄着，随便往里面瞟了一眼，看到了将头低到最低的乔木，然后愣住了。 “他咋在这儿？” 听到这话，乔木心中一片哀嚎。 “咋了？你认识他？”老民警立刻警觉了起来。 能不认识吗？这个民警，正是昨晚接警、帮忙调解，给乔木赚了两万块钱那个民警！ 搞毛啊！！！乔木心中嘶吼。 外面，小赵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情况，老民警也彻底重视起来了，回身冷冷注视着明显心虚的乔木。 “我自首！我坦白！”不等对方开口，乔木直接举手投降，“确实是我把对方弄晕的，因为我当时根本没有一千块钱……” 两名问询的警察面面相觑，老民警也面沉如水。 乔木不再挣扎了，小赵的出现是个很重要的信号，如果拨得云开见月明，让他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这不是巧合，这就是他被针对了！ 针对他的，自然也不是这个世界中神出鬼没无处不在的汪家，而是……集体无意识应激！ 是高达92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在收拾他。 集体无意识应激会发动种种巧合来针对调查员，越高，针对性越强，手段越激烈。 但他其实没什么感觉，因为他的成长速度太快了。 他不是每个项目都会把集体无意识应激搞得爆表，或者说这种情况本来也不多见。 而他没执行几次项目，就成了一名光荣的死神。死神可不怕什么人间手段的意外。 之后再等他强化了门门果实体质后，就更不用说了。 任何意外都需要时间酝酿，都需要完整的因果。但拥有门门果实的他，去哪都是一瞬间的事，很少会在一个地方长时间逗留。 这种情况下，集体无意识应激想给他来个大的，也抓不住他。而那些小的，他也不在乎，就当挠痒痒了。 但这一次，情况不同了。 他不敢使用能力！他没用门门果实赶路，整整一天，要么腿着要么公交要么打车，在一个地方留下太多痕迹了，给了警察，也给了集体无意识应激从容安排的时间与空间。 于是，他就倒霉了。 说真的，如果换成其他调查员，包括乐作云，应对起来应该都是轻车熟路的。 但乔木相反，他成长得太快了，别人五六年十几年的路，他两年就走完了。所以他真的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理论上他应该立刻跑路，跑得越远越好，不给集体无意识应激酝酿大的的机会。 但他不能使用能力，他甚至不敢稍微逾越雷池，这种情况下他敢跑，很可能是要挨枪子的，这里可是首都！ 所以明知道继续待在这里只会更加危险，但他还是老老实实认罪了。 他已经被集体无意识应激盯上了，这种时候不能再得罪暴力机关，否则只会让自己陷入双重麻烦。 看着他一脸认命的模样，老民警面露冷笑，拍了拍同事的肩膀：“好好审审他，别轻易让他溜了！” “您放心，咱们这么多人为了他熬了一个大宿，肯定得有个说法！”另一个民警也冷笑地盯着乔木。 但他们其实也审不出什么。 乔木降临这个世界才一天的工夫，根本没时间犯罪。智脑也不会给调查员安排不干净的身份。 他很痛快地将乐作云供出来了，警方给乐作云打电话核实，那边一脑门子官司，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被警察逮住，但也只好配合着胡说八道。 警察还想对两人的说法，却被乔木拒绝了。 他是认罪了，不代表他躺平了什么都往外捅。他明确告诉警察，他和同事说什么，与他袭击人这事儿没关系，如果派出所非要查，就是过度执法，那他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维权。 民警同志自然不是吓大的…… 双方僵持之际，苦主到了。 乔木的认错态度非常良好，愿意补偿一万元。但苦主张口要五万。 于是，双方谈崩了，他哪有五万啊！ 他干脆不再理会苦主，直接认真地对调解的民警说：“我拒绝赔偿，您可以直接拘我了。三十天，省五万，我值了！” “你袭击人是要坐牢的！”报案人听到这话，愤怒不已。 乔木则冷笑：“那您去验伤，验出什么我都认，该判几年判几年。一万块，多一毛钱都没有！” 报案人顿时目瞪口呆。 民警见状，将对方拽出去好一通劝，也向对方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没有财物丢失，也没有任何伤情，真的最多就是三十天，其实严格来说三十天都用不了。像这种情况，就是五到十五天拘留、五百到一千元罚款，不可能更多了。 在民警的劝说下，报案人接受了一万元的补偿，签了谅解协议书。 乔木则耻辱地喜提五天行政拘留，与一千元罚款，也神奇地在一个项目世界，开始了他两世人生中的首次行政拘留生涯…… “必须确保一次成功了，”换上衣服的乔木坐在大通铺上喃喃自语，“绝不能让乐作云那小子活着回去！” 不然这事儿传开了，他这一世英名可就不保了…… “自己叭叭地嘀咕啥呢？”一个流里流气的老北京腔传来。 乔木头也不回地抬手，仿佛脑后有眼一般，一把攥住对方从后面闪过来的手腕，一点点用力。 “哎！哎哎！松手！松手！哎哎哎哎！我错啦！兄弟，兄弟！哥哥知道错啦！松手！” 在那人的哀嚎声中，乔木轻轻一推，将对方连胳膊带人推倒在大通铺上。 “离我远点儿！”他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下次直接给你折了，你看我敢不敢！” 那人揉着已经布满吓人淤青的手腕，恐惧地缩到通铺最里面。旁边两个不掺和但看热闹的，也不敢再幸灾乐祸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乔木觉得此刻自己应该如此仰天长叹，才算应景。 但那太羞耻了，他实在做不出来，只好继续坐在那里发呆，安安静静想自己的事情。 拘留所里大部分都是不小心进来的“良家”，惯犯刺头的比例反而很小。有了这次立威，他的拘留生涯顿时就清净了。 就是饭菜实在糟糕，好像盐很贵似的。 乔木向给他们送饭的民警同志提出抗议，对方竟然还态度很好地采纳了，并告诉他自己会向食堂提议多放点盐。 但食堂显然没当回事。 乔木拘留生活的第三天，首都迎来了一场强降雨。 即使普通人也察觉到了这场雨的异样：因为现在是初春二月，根本不可能有暴雨。 偏偏这场暴雨就下起来了，毫无征兆，越下越大。 在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后，乔木所在的派出所，涝了。 不仅涝了，还断电了。 按民警的说法，派出所所在地点是周围的低洼地，雨水直接倒灌进来了。 整个派出所，上至民警下至犯人，都要被迫转移。 然后，意外发生了：其他犯人都重获自由了，他们这件牢房的锁却打不开了。 民警一开始还没在意，整个派出所乱糟糟的，一大堆资料文件要转移，所有人忙得晕头转向。开锁民警只说去找工具，就不知道哪去了，可能是路上被人拽走干活去了。 水就这么一直涨，从小腿涨到膝盖，从膝盖涨到大腿，在另外三个拘留人员的疯狂求救声中，终于有人想起了他们。 但门依旧打不开，那个民警还得去找工具。 等工具找来时，水已经没过腰了，门却依旧打不开。 有个拘留人员直接情绪崩溃了，疯狂地拍打着铁栅栏门，哭嚎着叫骂着，骂得极其难听。 但民警没空管他，水位上涨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也开始慌神了。这万一真的淹死个人，他们整个派出所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民警们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空去管那些资料档案了，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打开这个铁栅栏门。 但他们有电动工具，却没有电。 乔木则把椅子搬到通铺上，坐在上面平静地看着。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集体无意识应激为他准备的大礼。92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给没他来一颗陨石，已经很给面子了。 他现在好奇的是，这玩意儿就打算这么淹死他？那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水位继续上涨，很快就把门的锁眼彻底淹没，来到了民警们的胸口以下。 但现在已经没人指望通过锁眼开门了。八位民警辅警和三名犯人，里外合力地反复拖拽大门，希望能直接把它拽倒。 乔木依然没动弹，也没人顾得上他了。 很快，水位没过了人们的胸，民警们犹豫了，有的人开始想要撤离，但没人带头，下不定决心。 三名被羁押人员察觉到了，开始哭着苦苦哀求，求求对方救救他们。他们不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只是行政违法而已，说不上恶，更罪不至死。 在他们的哀求中，民警们又全力试了几次，铁门还是纹丝不动。 但命运没有给他们做出两难抉择的机会。 随着水逐渐淹到脖子下方，下一秒，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浮现。 下一秒，水下剧烈一震，整个房间猛地一震，紧接着，不大的房间中，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竟然直接荡起一片巨浪，晃得乔木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将三名犯人拍在门上，将门外的民警们拍得东倒西歪。 紧接着，整个房间又是一次剧烈的震动。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半个派出所，直接坍塌了！ 乔木的反应很快，在头顶屋顶砸下来之前，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顺便将离他最近的一名刚从水下探出头的狱友，重新按了回去，避免对方的脑袋被从天而降的混凝土直接砸扁。 大量破碎的混凝土砌块砸进水中，狭小的空间中没有多少可供腾挪的地方，乔木只能任凭那些砌块砸在自己身上，好几次险些将他肺里本就不多的空气砸出去。 好在水抵消了大部分冲击力。 浑浊而黑暗的水中，他试着睁开眼睛观察，却什么都看不见。 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毫无预兆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猝不及防之下，从口中涌出一口气。 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根圆圆的、长长的、硬硬的金属长杆。 是钢筋！房屋坍塌后，裸露的钢筋贯穿了他的腹部！ ‘艹！你够狠！’乔木心中骂了一句，试着将钢筋从体内拽出去，拽了两下却没拽动。显然，钢筋另一头还连接着大块的重物，甚至可能还和房屋主体结构连在一起。 拽不动钢筋，他只好自己动，忍着疼憋着气，一点点往前挪动，任何被水充斥的鼻腔中开始出现隐约的血腥味。 挣脱的过程中，他又被几块混凝土砌块砸中。在水中他无法保持身体姿态，几次被砸，都进一步撕裂了他腹部的贯穿伤，让他疼得撕心裂肺直、冒冷汗。 强忍着从钢筋中挣脱出来的他被砸得实在受不了了，开始摸索着下潜。等他摸到已经完全破得不成样子的地面后，还没来得及反应，胸口又是一阵剧痛。 他随手一摸…… “￥@%@￥#！！！”又是一根钢筋！ ‘马勒戈壁的你这么玩儿是吧？！’乔木心中破口大骂，去拽身上的钢筋，但他马上就发现不对了。 这一次，钢筋上面明显依然连接着重物，根本拽不动。但更要命的是，钢筋另一头扎进地板了，他没法像之前那样蹭出去了！ 他竟然就这么被困死在水下了？ 冷静下来的乔木仔细思考着这个死局。还好现在的他不是普通人，水下憋个十来分钟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换成一两年前的他，恐怕就真死了。 冷静思索片刻，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方法，然后就开始看似慌乱地用脚去踹破烂不堪的地板。 虽然不知道这个派出所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冲击波是从地下传来的，理论上这地板的受损程度最严重才对。 所以，他的这个举动，应该是符合逻辑的…… 这么想着，他每一脚看上去没什么用，实则都将一股暗劲传导到同样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地板中。 这种暗劲自然也会影响水流，但阻止他正常视物的水下浑浊混乱的环境，此刻反而也成了他的掩护。 暗劲会先摧毁地板中的钢筋，再破坏掉失去骨架支撑的混凝土。 一脚又一脚，他再捂着嘴巴和胸口做出快要窒息的痛苦模样——其实也不用怎么演，胸口被钢筋贯穿，他还要胡乱移动，伤口被不断牵扯，真的很疼很疼。 混乱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踹了多少脚，终于有一脚猛地踹空了。 这一次，脚下的地板没有吃力，而是顺着这一脚直接塌了下去。 紧接着，他只感觉周身的水流剧烈涌动，巨大的力道向下方拽着他的身体，直接将他从钢筋上拽了下去。 他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旋涡拽进了身下的洞口。 但下方依然是水……这里已经被淹了好几个小时了，没理由上面是水下面却是空的。 下面黑洞洞一片，水和泥沙掺杂在一起，乔木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小心地摸索着，发现这里是一个封闭空间，估计是地下室之类的，他不是学建筑结构的，不懂这些。 但他至少知道，这里是死路。 他冷静地思考着，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牢房肯定也被彻底淹没了，回去也是被困。他得另寻他路。 如果这里是地下室，那肯定有别的出口…… 这么想着，他又摸索了一番，竟然真找到了大门，使劲拽了两把，强行拽开了。 门的另一边也是水，但他摸到了破碎不堪的楼梯，顺着楼梯一路往上游去，很快就游出了楼梯间。 又上浮了一段距离，他明显感觉到头顶隐约有亮光传来，这让他非常兴奋，加速向上游动。 十几秒后，乔木猛地浮出了水面。 瓢泼的大雨淋在他头上，他丝毫不在意，只是仰着头尽情地大口呼吸着，任凭03年脏兮兮的雨水落入口中。 顾不上腹部和胸口的剧痛，呼吸了个痛快后，他才睁眼打量起周围。 他依然在警局中，但应该是警局二楼，而且楼顶也塌了，所以雨才会打进来。 大水竟然淹到了警局二楼！想都不用想，周围这一片，肯定已经成为泽国了。 乔木看了看周围，很快就找到了爬上仅剩的一半屋顶的路径。彻底摆脱危险的他朝那边游过去，想尽快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处理自己依旧在出血的两处贯穿伤。 但游到边缘，抓住那两根可以借力的钢筋，打算爬上去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任何人的他，又低头看向周围浑浊的水，以及被水彻底淹没的警局。 他脸色变了变，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重新一头扎进了水里。 回到水中的乔木，顺着记忆的路径，在漆黑的水中一路游回一楼，游回地下室，从那个被自己踹出来的洞中，游回了牢房。 牢房很窄，又被坍塌的房顶填满了大半，他随便一摸索，就摸索到了其他三名“狱友”。 三人显然已经溺水了。他没有犹豫，一个接一个地拽到身边，挨个填进洞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两只手轮流反复推着三个人在水中潜游，他就跟一个蹩脚的水下杂技演员一样，带着三个人原路返回，成功回到了二楼水面之上。 然后，他将三个人一人两拳地，将肺中的积水全部打出去，又将三人分别挂在一根钢筋上，顾不上他们，又一头扎回到水中。 这一次，他没有返回牢房，而是按照自己第一次来时记忆中的布局，从另一条正经的路，摸索到了牢房外面。 八名警察都在那里…… 十几分钟后，乔木摆着大字，狼狈地躺在二楼剩下的半拉屋顶，任由大雨冲刷着他的身体，冲刷着周围其余十一人的身体。 半个小时后，大雨毫无预兆地停了。不分警察犯人，抱成一团用身体取暖的人们终于松了口气。 阳光透过乌云，洒在乔木身上，暖暖的。 “救援什么时候到啊……”他懒洋洋地嘀咕了一句。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声音。 “哎——！！！”其他人立刻朝着一个方向激动地挥手，高喊，吸引救援队伍的注意。 十分钟后，被直升机螺旋桨掀起的风吹得七晕八素的乔木，终于获救了。 “谢谢！” “谢谢你，乔先生！” “恩公！救命之恩我齐三才绝不会忘的！” “……” 在与八名警察、三名狱友纷纷握手后，乔木终于乘坐直升机，飞往距离最近的医院。 ‘应该暂时没事了吧？’折腾了这么久，饶是乔木也感到无比的疲倦，只想好好闷头睡上它天昏地暗的一觉。 集体无意识应激，应该没丧心病狂到连续追杀吧？ 再搞个水上坠机，他可受不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本该保持警惕的乔木，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第1018章 992.乔木的故事 直升机最终也没能坠毁，而是安全地把乔木送到了医院。 乔木修复了自己的内脏伤，只留了外伤给医院处理。这也让大夫直呼奇迹：两次钢筋贯穿，一次腹腔一次胸腔，竟然既没伤到内脏也没伤到动脉更没伤到骨头，这概率都能去买彩票了。 当天晚上，医院就接到了上级领导部门的通知，得知了乔木的英雄身份，立刻给他换了个单间病房并安排了全职护工，甚至还能看电视。 他也从电视上得知了派出所坍塌的事故原因： 附近几个小区的化粪池被淹了，机缘巧合之下，泄露的沼气被雨水压在水面下，顺着复杂的下水管路一路乱窜，最终在派出所下方汇聚。 而派出所下面恰好有好几根过路的煤气管道也年久失修泄露了。 沼气与煤气越积越多，被水压得排不出去，在派出所下方的地基层硬是挤出了一个巨大的空腔来。 最终，爆炸发生了。 不幸的是，当时乔木他们就在里面。 幸运的是，灌满派出所的水，反而抵消了爆炸的大部分冲击波，没让他们直接被炸死。 这也是集体无意识应激的无奈之处：为了这场爆炸而下的暴雨，反而抵消了爆炸的大部分威力。也难怪集体无意识应激之后试图用钢筋穿死他。 如果集体无意识应激的所有行动都要符合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律与逻辑的话，那它对乔木这种实力的调查员，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 躺在病床上的乔木，度过了再世为人以来最忙碌的几天。 每天都有各部门领导带着各媒体记者莅临慰问，然后握手拍照。 病房电视里每天都在反复播放他的英勇事迹。 这才短短几天时间，医院收到的明信片、儿童画、书法和锦旗，已经可以装大几十麻袋了。 鲜花就更不用说了，他这层摆不下，已经摆满各层走廊了，甚至不得不开始摆到住院楼外了。 要是再摆点蜡烛，那就更有氛围了。 他们不能不来，不能不大肆宣传。 这次突如其来的暴雨发生在首都核心城区，直接将一大片居民地给淹了。虽然是天灾，但堂堂首都核心区在防涝上竟然如此无力，这也有一部分人祸因素在其中。 更不用说官方还要面对民间的怒火。 好在现在都是楼房，居民一看不对直接上楼。被淹的区域，一楼的居民先是躲上二楼，后来看着不对又和二楼居民一起上了三楼，然后就没事儿了。 也就是说并没有人员伤亡，都是财产损失。 唯一倒霉的就是乔木所在的派出所。如果不是乔木果断出手，十一人被淹死，这个丑闻足以让一大群人丢掉乌纱帽甚至晚节不保了。 现在好了，没有任何伤亡，还有一个话题度拉满的英雄人物能够帮忙转移公众视线、熄灭民众怒火。 官方肯定要把他进行充分利用。 还有媒体跟他打招呼要去采访他的家人、单位、母校之类的。他本来还挺好奇能采访出什么，也想知道智脑是怎么编造他的身份的。 但等了几天，这事儿都没动静。没有任何“故人”站出来讲述他是如何热爱亲友、热爱学习、热爱工作，仿佛那些人都不存在…… 乔木一开始还有点迷糊，还是来“探病”的乐作云给他带来了答案： 他的便宜“爹妈”早就走线跑出国了，十几年音讯全无。他上的乡镇学校也早就关门大吉了。 抚养他长大又已经离世的爷爷奶奶就更不用说了，是村子里典型的“刺头”，在世时长期和村里大姓人家不对付，很受排挤。人一没房子就给推平了，宅基地和耕地更是直接收回。 这更不能提了，稍微一深挖就要出大丑闻……好在现在是2004年，这天下还是传统媒体的。 看来这就是智脑的先见之明了：万一调查员在项目世界出了名，这种人生轨迹确实不方便大张旗鼓地宣传。 “我本来以为你说的找靠山，是要勾连那些高官，”陪床的乐作云神色复杂，“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方法……” 让全国人民当靠山，这是什么执行项目的新手段？他算是长见识了，可惜这见识长了也没啥用。 “钱到手了，你出院后办张银行卡，我就给你转过去，”乐作云一边装模作样给他削苹果，一边关心地问，“你打算住再住几天？虽然要演戏，但也不能真住上一个月吧？” “我也想出院，这不是伤还没好呢嘛。”乔木耸了耸肩，见对方明显不信，干脆撩开被子，揭开纱布，将周边泛黄的伤口展现出来。 乐作云看了一眼就一脸厌弃，又疑惑不解：“什么情况？这种伤换我，不晒太阳都结痂了，我不信你的体质能比我差到哪去。” “多重耐药性细菌感染，”见对方没听懂，他又解释，“就是超级细菌。” 乐作云吓了一跳，起身就要躲开。没想到手一用力，水果刀刀刃在果皮上一打滑，直接飞了出去，打在了乔木脑袋后面的墙上，顺着病床与墙的缝隙掉了下去。 要不是乔木躲得快，那刀就砍他脸上了！ 本来想躲开的乐作云一下子僵住了，尴尬地不知怎么办：“意外……纯属意外……” 乔木无语地贴好纱布，将苹果从对方手中夺过来，放回床头柜上：“我倒是第一次知道，集体无意识应激还能借调查员之手害我。” 乐作云没回应这话，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伤口部位：“你这个……超级细菌，它不传染吧？” “别傻了，这又不是病毒，”乔木翻了个白眼，“再说了，这玩意儿除了不怕抗生素，其他的什么都怕，很脆弱的。” 他晃了晃旁边的输液杆，上面四五个输液袋如一只只吊死鬼一般乱晃悠：“现在就是联合用药，不停地换各种抗生素，撞大运。运气好了这几天就能见效。” “那……运气不好呢？”乐作云有些紧张地问。 “运气不好？”乔木耸了耸肩，“运气不好就不能再演下去了，我就只能自己疗伤了。放心，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儿的。” 听到这话，医学文盲的乐作云总算松了口气：原来不会死人啊…… “帮我个忙，”乔木招呼他，“躲那么远干嘛？过来点儿！” 对方小心翼翼坐回椅子上。 乔木则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待会儿我可能来不及说话，但我一捏你的手，你就立刻结束项目，明白吗？” “你要干嘛？！”乐作云吓了一跳，但马上反应过来，“你要、要……” “做实验，关于我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我必须做个实验验证一下。” 见对方想劝阻他，他直接摇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我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回落到安全线以下。如果它一直维持高位，我根本没法改变剧情。” “所以这个实验我必须做，”他认真劝说，“否则咱们还不如现在就放弃。” 这个理由非常正当，乐作云被说服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你悠着点儿，咱们可以少量多次……” “3、2、1！”乔木则直接倒数，瞬间就让乐作云的身体崩得梆硬。 倒计时结束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对方紧张的注视下，乔木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手。 “啊？结束了？”乐作云一脸茫然。 “结束了，咱们运气不差，我的验证成功了。”他往后一仰，重新躺回床上。 “成功了？”对方四下打量，什么也没看出来，“你验证什么了？怎么就成功了？” 乔木却也不解释，只是摆了摆手：“行了，忙你的去吧。” “……那你抓紧时间，主角已经回杭州了，我先过去打前哨，之后也方便把你介绍给他们。” 乐作云见状，也不强求。打了个招呼就告辞了，临走还捎带了几个水果。 过了一会儿，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你那个同事打车走了。” 说着她坐在椅子前，拿起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削起来。 “别，苹果啥时候都能吃，咱们现在还是悠着点儿吧，”乔木伸手将削皮刀从对方手中抽出来，放回桌子上，“你们讨论出来什么猜想了吗？关于我这个倒霉的集体无意识应激。” 内达干脆自己吃起了苹果，咬了一口，摇着头道：“没有，谁都没遇到过类似情况，我们也都好奇着呢，还想着你说不定有些猜测。” 乔木自然没什么靠谱的猜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一切猜测都就是猜测，做不得数。 不过他现在确定了两件事：第一，只要他能做到无痕使用能力，集体无意识应激就不会有所反应； 第二，他依然能召唤他的员工。当然肯定不能让人直接凭空出现在他面前，至少也要有一个登场的过程才行。 这已经是很好的消息了。 毕竟这个世界属于低武世界，他本来也不能肆无忌惮的使用能力。真正让他感到狼狈的，是刚刚降到90以下的集体无意识应激。 这个才是最束手束脚的。 “你要怎么终结这个项目？”内达好奇地问。 乔木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这个项目很好终结，太容易运作了。但这个莫名暴走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把他吓到了，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威慑，让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平日里随便使的手段和方法，现在他都不敢使用了。 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小步快跑，挪出一步算一步。 “有个事儿还是和你说一下，”见他也没个好主意，内达又说，“本来不打算提了，但我觉得决策权还是应该在你手上。” “什么事？” “我们想要进货。” “进货？进什么货？”乔木一头雾水，但马上反应过来了，“哦！食物酒水是吗？” 他的员工都能吃饭了，自然需要这些物资。 “这些都是小问题，反正我们是灵魂，饿不死，”内达却摇头，“我们需要工业物资，尤其是建筑物资。” “第三层的废弃建材要耗光了，我们已经很省着用了，但第四层实在太大了，建设需要大量工业原料，最起码的木材、水泥、沙子、金属、石油……” 内达掰着指头随便数了几个：“一万平方公里、五百万人口，需要的建筑原料是天量的。地狱根本不产这些东西，所以我们需要进货。” “进货……可你们哪来的钱……哦——”乔木恍然。 我们都是地狱了，买东西还要付钱？ “之前怎么不提？”上个项目其实非常适合，世界都毁灭了，想要什么都能搞到手。 “当时你都焦头烂额了，而且好几次身陷险境，我们又有翼尊给的任务。这事儿是最微不足道的，就想着以后总有机会，没必要所有事情都挤在一起。” 内达两手一摊：“但我发现了，你这个倒霉的运气总能遇到事儿。要是每次都‘不着急，下次再说’，谁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干脆跟你说了，就算这次搁置，好歹也能加入你的待办清单里。” 乔木思索片刻，摇头：“别，别搁置，这次就办！让能出来愿意出来的都动起来，就当给你们放假了。” 内达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问：“真的？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想出来休假的人可不少，到时候别吓你一跳。” “这不是度假，是任务，”乔木提醒，“你们提前列好清单、做好方案，该拿的东西一口气拿够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要只局限在中国，04年的中国可没那么富裕。眼界要放宽，要偷……要取就取全世界！” 既然员工们都想动起来了，那他也不好继续偷懒躺下去了。 他也得抓紧时间动起来，首先要准备的，就是还未敲定具体行程的表彰仪式。 ----------------- 一夜之间，乔木的伤口感染就消失了，伤口也开始结痂。 医生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只当是联合用药起效果了。再加上患者身体素质好、免疫力强，这种愈合速度虽然挺夸张的，但也不是不可能。 愈合当然要快，毕竟官方为乔木准备的表彰仪式，不会让他带病上台，肯定得等他好利落了再说。 他这边一好，那边工作人员就迫不及待和他对接日程了，甚至还要给他彩排，因为表彰仪式要在北京台全程播放，不能掉链子，至少不能出大乱子、不能说错话。 乔木非常配合，彩排的顺利程度完全超出了工作人员的预期。 于是，表彰仪式的日程再次提前了。 等到表彰当天，会场人山人海，北京四套班子几乎到齐了，下面观众席上更是坐满了来捧场的各部门工作人员，以及全国各地的媒体工作者。 表彰仪式非常官方，领导们讲话，然后就是乔木登场、发言。 说是发言，其实就是读稿子。乔木很配合，几千字的稿子，直接感情饱满而真挚地全程背诵，让主席台上的领导们纷纷侧目：这是个人才啊！ 发言结束后就是表彰环节。 书记颁发奖状，握手拍照。 然后是市公安局长代表广大干警颁发锦旗和奖金，握手拍照。 最终仪式在如雷的掌声中成功谢幕。 全程完全无缺、一气呵成，如水银泻地，让领导们感到畅快无比。 散会后，领导们又纷纷鼓励了乔木几句，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乔木则被工作人员带到了后台一个休息间。 “来，坐！”公安局长热情地招呼他坐到自己对面。 今天的表彰仪式非常顺利，满满的素材，将在今晚、明晨，见诸全国各地的地方新闻与报刊。作为锦旗与奖金的颁发人，他也算是露了大脸了，这种露脸对他的仕途很有帮助。 更不用说乔木救下那八名民警辅警，与三名行拘人员，本身也是挽救了他的仕途，否则他至少也要撤职降级，冷藏个三五年。 到了他这个级别，再想往上可以说得分秒必争，浪费三五年时间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更不用说上面已经拟定了他四月份更进一步的人事安排了，再有一个月就要公布了。如果没有这个年轻人，这项决定肯定作废，到时候他死的心都有了。 现在这位局长同志，怎么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顺眼。 “本来想给你安排一个民警的正式编制，作为表彰的一部分在大会上一起公布，怎么就放弃了？”局长和颜悦色地问，哪怕之前书记还专门过问为啥没给编制，似乎有些不满意，此刻的他也一点埋怨与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你跟我秘书说是有苦衷，要等大会后和我谈，现在会开完了，可以谈谈你的想法了吧？” 公务员逢进必考要等到06年《公务员法》正式生效。04年虽然上面已经确定了这个大原则，但特事特办还是可以的，还是有这个通道的。 “给您添麻烦了，马局，”乔木一脸愧疚，“我也挺想接受的，毕竟是吃公粮……但我这个身世、家庭问题，实在不合适。” 听到这话，马局恍然的同时也一脸无所谓：“嗨，是因为这个呀！你的家庭情况我们早就了解过了，你父母早年非法出境这个事情传出去确实不好听。但你那时候还小，咱们也不兴父债子偿那一套，对不对？” 马局指着他笑道：“你这个可是多虑了，我可以跟你保证，没人会拿这个说事，你也不要有思想包袱，好不好？” 乔木却还是一脸犹豫。 “怎么了？”马局只当他没见过世面，“还是想不明白，有顾虑？” 乔木深吸一口气，一脸决然：“马局，您真心对我好，我能感受到。您和刚才那些领导都不同，他们眼里都没我，您不一样！我就跟您说实话吧！” 马局本来还想谦让两句，一听这话，立刻严肃起来了。他是公安大学毕业，从政法一线一路干上来的，这点敏锐直觉还是有的。 “你说，不要有心理包袱！”他认真点头，“我还是那句话，父母的任何过错都不能让孩子背，咱们国家没这个规矩！就算是你本人犯过的错误，我们也讲究一个‘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对不对？毕竟你也是立过功的人，政策上肯定会充分考虑这一点。” “嗯！”乔木一脸激动地郑重点头，仿佛真的放下心理包袱了。 他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认房间中确实只有他俩后，身子往前凑，压低声音道：“我的父母，其实不是普通的偷渡客，而是盗墓贼！” 马局眨了眨眼睛，这个答案可以说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但乔木没说完，继续自顾自地说：“他俩不是普通的盗墓贼，他俩是有团伙的！我爷爷生前私下跟我说过……” 说到这里，他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他说……我爸妈背后的盗墓团伙，特别特别大，甚至……甚至有保护伞！” 马局的眉头皱起来了。 凭他多年的审讯经验，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没说谎，至少说出来的话是自己相信的，但…… “你爷爷说的？有证据吗？”他问完又摆了摆手，“我不是怀疑，老人家上了年纪，脑子糊涂了，或者喝了酒吹个牛，这都是人之常情。我记得你爷爷十年前就离世了吧？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没有社会阅历，分辨不出真假，把吹牛当真也是有可能的。” “不是的！”乔木坚定地摇头，“我那个时候其实知道……哦，是觉得他就是老糊涂了，根本没当真过。其实……其实是这几年，我才相信他说的是真事！” “这几年？”马局来了兴趣了，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个故事还挺有意思。 “为什么是这几年？”他开始推理，“你的工作和盗墓考古这类不沾边，你应该接触不到这类事情。你是遇到了某个人？他给你讲了一些故事，和你爷爷的故事形成印证了？” 乔木心中惊讶：他的故事真的是这么编的！ 这种老干警果然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 他心中惊讶，脸上也不遮掩，反而加倍惊讶：“没错，我遇到过一个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就是机缘巧合吧，我俩在一个小饭馆避雨，凑一起喝酒聊天，他喝多了就给我讲故事……盗墓的故事……” “他说他姓朗，是个矿工，专门炸矿的。后来觉得不赚钱，就自己去江湖上讨生活，然后遇到了一个盗墓贼，叫……”他故意回忆了一下，“叫什么陈皮老四……” 马局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了：陈皮阿四！ 乔木佯作没注意，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 朗风和陈皮阿四都已经死在长白山了，这一点公司的资料中有过确认。所以他可以敞开了拿这俩人做筏子，也不用怕被拆穿。 牛逼你们去长白山把他俩尸体挖出来再通灵呗。 乔木随便讲了两个陈皮阿四的故事，都是原著看来的。他这一讲，马局立刻就信了。 因为故事是真的！ 长沙老九门，旧中国外八行中臭名昭著的社会团体，解放后反倒摇身一变洗得白白净净。 其中的霍家与解家，改革开放后都在北京扎了根。他们遇到一些无法理解的案子，都会向那位霍老太太寻求帮助。霍老太太解决不了的，也会帮他们联系一些江湖上的奇人异士。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黑到了骨子里，根本洗不白的，这个陈皮阿四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关于这位在国内的地位与身份……这么说吧，但凡有人发现这位，二话不说直接弄死，不仅不追究，反而要表功！ 这位年轻时的照片，现在还在通缉令上挂着呢，一辈子都别想撤下来。 本以为就是加班听个故事，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个名字，惊讶之余，马局终于放下心中的轻慢，全神贯注地听起了乔木的故事。 不听不要紧，这一听，他就后了大悔了！ 两个小故事取信对方后，乔木就直接步入正题。 他不可能讲太多，更不可能讲什么细节。毕竟他只是一个“听醉鬼路人吹牛逼”的普通市民罢了。 他接下来要讲的，就是“他爷爷”给他讲过的离奇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他父母并不是村民传言的那般没个正茬、让种地不种、让上工不上、就成天做白日大梦、靠父母养活的废物夫妻。 他们之所以什么都不做，每天往外跑，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一份神秘的使命与任务。 “他们在找一个人！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信息都是空白的，只有一条线索：那个人的名字叫张起灵！” “张起灵？”马局重复了一遍，又问清楚了是哪三个字。奇怪的名字，听着似乎不太吉利，什么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个名字？ “而且，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在找。按我爷爷的说法，他们两人只是这个‘寻找张起灵’任务中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全国范围内，每个市、县、乡镇，都有人在暗中寻找张起灵这个人。” 到这里，马局已经不信了。这说法太玄乎了，一看就是对体制、对那个年代不了解的人编造出来的。 但那边乔木继续说：“我爷爷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这些事情是有了我之后又过了好几年，他彻底受不了了，拿我逼出来的。他说如果我父母不给他一个解释，他就不管我了，就让我饿死算了。反正我爹妈每天不着家，我跟孤儿没啥区别。 “据他说，我爸当时咬死了不松口，但我妈对我有感情，就私下里告诉了我爷爷一些事情，但都是一些串联不起来的细枝末节。那次交谈后没多久，我爸妈就消失了，对外说是偷渡了，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 “他说更大的可能就是惹祸上身，死在外面还被人毁尸灭迹了。而且我爷爷说我妈当时应该是有所预料的，所以才会偷偷告诉他一些事情，就是不希望我长大后恨他们；但又不告诉他重要的部分，就怕他也被牵连。” “还有我爸……”乔木犹豫片刻，抿了抿嘴，“我爷爷说我爸不是不爱父母，也不是不爱孩子，他是身不由己……他消失了好几年后，我爷爷才在家里后院刨出了一袋子钱，那应该是我爸留给我们的，但没来得及交代，人就没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马局表面感叹着，让他继续讲下去。 “我爷爷不知道他们最后找没找到那个张起灵，反正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不再找人了，而是有了新的任务。他们出了趟远门，自始至终也没说去哪。但就是这一次，我爷爷察觉到不对劲了。” “我爸妈，没找村里开介绍信，而是直接走的！”乔木强调，“那个年代您应该知道，没有介绍信，出了所在县城就寸步难行。” “而且他们走得突然，回来得也无声无息。我爷爷是一天早晨起来，无意间发现他俩都在他们那间房里睡觉！”乔木眼睛大睁，瞳孔微微收缩，显然已经代入进去了。 “爷爷”当时气坏了，隔着门破口大骂，骂他们为什么没死在外面，还知道回家。 但他骂了几句就察觉不对劲了：他嗓门那么大，周围好几家都被惊动了，屋里的两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死了一般。 他立刻就紧张起来了，担心真的出事了，直接推开门进去查看。 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那臭味无法形容，是他这辈子从未闻到过的气味。 这很奇怪，因为人就算没闻到过这股子味，也能找到相近的气味进行类比。比如“像狗屎一样臭”“像一年没洗澡那么臭”“像沤了两年的粪坑”或者干脆就是“尸体腐烂的臭”。 “爷爷”是战争年代活过来的，不可能没闻到过尸臭。 但他就是描述不出来，“乔木”找了很多参照，他都一一否认。仿佛那气味真的和已知的任何臭味都不挨着。 但“爷爷”当时没有多想，只以为俩人身上沾上什么脏东西了，就先去看两人的安危。结果发现两人睡得非常死，仿佛几天几夜没合眼，不睡够两天一夜根本叫不醒的那种。 他确认两人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放心了，这心里一松，火气就又上来了。 于是他就开始掏儿子与媳妇的兜，想找出蛛丝马迹，知道这两人去了哪里。 结果，除了两张火车票，他什么都没找着。 那两张火车票的目的地，是四川成都。 爷爷当时就傻眼了，不明白这俩人为啥会跑到成都去。但他马上又注意到了另一个异常：两人没有行李！ 他找遍了屋里屋外，没有发现任何行李。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意识到了一件事：两人当初离家出走时，也没带行李，一件换洗的衣服、一口干粮都没带走。 仿佛两人知道，路上会有人为他们安排好一切…… 这是第一次，爷爷感到害怕了。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大字不识守着一亩三分地没见过世面的老农，他理解不了这种情况。 “父母”睡到第二天中午才先后醒来，爷爷本来想问个清楚，但奶奶拦着不让，说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了，怕吵起来再把孩子吵走。 一家人就这么沉默着造火、做饭、吃饭。 然后爷爷又察觉到不对了：这对年轻的夫妻太沉默了，沉默得就好像……和他们不熟，好像换了两个人！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爷爷就感到害怕了。 但他想不明白这其中关节，就安慰自己这是孩子在外面吃苦了，性格上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要知道那个时候农村结婚早，俩孩子当时也就十六七岁，放到现在还是高中生，心性都不成熟。 这么说服自己，爷爷慢慢就接受了。而且他发现了一个好的变化：这次回来后，这对小夫妻不再乱跑了，甚至还开始帮忙干农活了，虽然很笨拙就是了。 爷爷这下子彻底高兴了，之前种种不快和疑点就都消失了，甚至开始催促两人尽快要孩子。 但他没想到，高兴了没多久，意外又发生了： 毫无征兆的，这对小年轻，又失踪了。和上次一样，没有带走任何一件衣物、任何一口干粮。 爷爷气坏了，这一次他再也受不了了。等了几天没等回来人，确认那俩是真的又跑了，他干脆直接跑到城里报案。 但当时正是最动荡最混乱的时候，谁顾得上这种“小事”啊？ 后来，在村里几个热心知青的帮助下，爷爷去了省城，找到铁路，要求他们查这两人的下落。 铁路查了，还真的查到了，查到的结果，则让爷爷无所适从：两人又去了成都…… 他完全想不明白，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查下去。他不可能扔下家，扔下地，扔下奶奶，独自追到人生地不熟的成都去。 爷爷回家了，告诉自己干脆就当没这个儿子儿媳妇，就当自己瞎了眼，就当自己上辈子造了孽。 这么想着，几个月后，两人又回来了！ 还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剧本，一大早被爷爷发现已经躺在屋里呼呼大睡，身上依然是那股子奇怪的臭味。 但这次他上心了，他注意到了一件事：两人穿的衣服、鞋子，都和走时不一样。 这就意味着，在成都那边，真的有人在照顾两人，给他们吃给他们喝，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爷爷想不明白这件事，干脆就放下了。但第二天他又发现了异样： 这次回来，这对小年轻明显比上次热情，非常热情，是那种与亲人分别很久再次重逢的热情。 而且儿媳妇还商量着过两天要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和父母团聚、叙旧。 爷爷此刻才反应过来：上一次他们回来待的那几个月，儿媳妇自始至终都没回过娘家！提都没提！ 一股寒意顺着爷爷的脊柱骨一路往上窜。那一刻，他几乎已经确定了，前后两拨“儿子儿媳”，是不同的人！ 爷爷只是个没文化的老农，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开始以为儿子儿媳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但私下里偷偷找了两次“附近村有能耐的人”，都没什么用。 他试探过村里人，大家都没发现这一次回来的儿子儿媳有什么问题，都认为这就是本人。 他也觉得这次回来的就是儿子儿媳本人，亲家也没察觉不对。 他觉得这样就够了，甚至告诉自己，上次大概就是个意外。可能就是狐仙路过想找个歇脚的地方，见他家儿子儿媳不在，就化成儿子儿媳的模样借住，仅此而已。 渐渐的，他也就将这件事藏在心里，不再声张了。 说到这里，乔木暂停了自己的故事，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闷了下去，润着自己干燥的嘴唇和冒烟的嗓子。 马局已经彻底听进去了。 故事非常匪夷所思，几乎一定是假的，但这反而让他更疑惑了：编故事骗别人，自然要往真里编。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编造这么假的故事。 难道是认知层次太低的缘故？他觉得不是，因为他那个985硕士学历、家世不凡的秘书和对方打过几次交道，对对方的评价还挺高的。 能让那个眼高于顶的小子好评的年轻人，肯定差不了。 “然后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你爷爷觉得自己的孩子是盗墓贼？”马局催促。 他开始感兴趣了，既是对这个离奇的故事感兴趣，也是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感兴趣。 “后来我爸妈就在家里安稳待着，没再玩失踪，而是又恢复到了啥活儿不干成天乱跑的模样，成天被村里人嘲笑。但越是这样，我爷爷反而更安心了，也不要求他们改了，就催他们要孩子。” “他们还在找那个张起灵？”马局插嘴问。 乔木摇头：“我没问，我爷爷没说，我觉得应该不是了。当然是我自己猜的，没有任何依据。” 这很合理。马局点了点头：“继续吧。” “新的变化出现在五六年之后。但这一次不是他们失踪，而是有人出现了。”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就是有一天，爷爷突然察觉到不对劲。过去两个年轻人都是四处乱跑，但最近几天他们好像每天都往山里面钻。 这很奇怪，和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进山贴近自然不同，过去没人喜欢山里，尤其是农村人，看见山和林子，都要吐。 上了心的爷爷观察了几天，发现还真是如此，有一天就偷偷跟了上去。 这一跟，他就察觉到不对了：两个年轻人在山里几乎是如履平地，比他还利落，他竟然跟丢了！ 要知道，他一辈子都在山里长大，可以说健步如飞，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而两个年轻人一直以来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娇滴滴跟少爷小姐似的，怎么可能在山里这么利落？ 彻底起了疑心的爷爷，当天傍晚等他们回来后，就故意喝了点酒发脾气试探，说他们好吃懒做，让村里人瞧不起，让他很没面子。 骂到起性，情绪真的上了头，他竟然还想动手打人。顿时家里就乱成一团了。 但爷爷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混乱的拉扯之中，很难观察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他还是注意到了一件事： 他的儿媳妇，两只手上遍布一层薄薄的茧子！ 过去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事，毕竟谁会没事儿干盯着自己儿媳妇的手看？ 心中讶然的爷爷，又找了个由头去撕扯儿子，来回一拉扯，他就惊到了： 他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儿子，不仅满手老茧，而且胳膊上的肌肉硬邦邦的，甚至很有力气！ 直到这一刻，爷爷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冥思苦想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爷爷起了个大早，看似是下地，其实是提前进了山，在昨天跟丢两人的地方提前埋伏。 果然，他等到了两人。 两人没什么警惕心，毕竟谁会想到自己的亲爹会跟踪自己？ 爷爷跟了一段路，又跟丢了。但是他没有强求，而是反身回了村，第三天一早接着来！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六七天，爷爷终于跟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处连他都不知道的山坳，山坳中明显被人挖掘过了，翻了个乱七八糟。大量的碎瓷片、碎瓦片、破旧的盔甲兵刃，摆得到处都是。 爷爷小心翼翼往里探，就发现里面除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外，还有其他大约五六个人。 这些人有的在刨地，有的在清理挖出来的东西。 那个时候人们可没有考古这个概念，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儿子儿媳成了盗墓贼！ 老爷子气坏了，但并不害怕。 他不是畏惧法律，也不是觉得道德有亏，只是气自己的儿子儿媳不走正道，干这种断子绝孙生孩子没屁眼的勾当，不为未来的孙子考虑；也害怕传出去了让他在村子里彻底抬不起头。 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跳出来阻止？他是旧社会过来的，知道这些盗墓贼都是亡命徒，惹不起。报警？那更不可能了，那岂不是要绝老乔家的后？ 思前想后，爷爷一时没了办法，只好躲在一旁看着。 这一看，他又发现不对了。 这些盗墓贼似乎对挖掘出来的一些金银珠宝与坛坛罐罐毫无兴趣，稍微清理一下就随手扔在一旁了。 相反，他们对发掘出来的骸骨很上心，所有骸骨都认真清理，甚至还一具具重新拼凑起来，尽可能还原完整的尸骸。 老爷子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群人似乎不是在盗墓，而是在调查什么事情。但他也不知道这些明显是几百年前的古尸有什么可调查的。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夕阳西斜的时候，发掘工作停止了。他儿子儿媳起身下山回家，他晚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留在山里的这群陌生外来者，他们竟然……睡进了发掘出来的墓里！ 这一幕对于一个愚昧又迷信的老人来说，实在太诡异了。 爷爷一路胡思乱想，浑浑噩噩地回了家，一整晚都魂不守舍。 那一晚，他罕见地失眠了。但也正是这次失眠，让他看到了更诡异的东西！ 半夜，躺在床上发呆的爷爷，突然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仿佛有人蹑手蹑脚地移动。 他第一反应就是进了贼，但马上又否定了。 那个年代，哪来的贼啊？就算有贼，也不会往他们这种穷乡僻壤跑。 爷爷小心翼翼地起身，来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借着月光，他发现动静竟然是自己的儿子与儿媳妇发出的。 两人要出门？！ 爷爷模糊了，但还是本能地跟了上去，一路跟着，进了山。 黑灯瞎火之中，一进山他就跟丢了，但他没有回去，而是继续独自往里面摸索。 毕竟这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他闭着眼睛都能在山里进出。 但爷爷毕竟没走过漆黑的山路，一路走得磕磕绊绊艰难极了，等到了目的地，他都感觉自己要晕死过去了。 果不其然，小两口就在这里，比他来得还早，而且看上去无比轻松，仿佛大白天走大马路一样轻松。 但爷爷顾不上这些疑点了，他完全被这些人手上的工作吸引了： 这些人，竟然在给那些骸骨里面填充不知什么动物身上弄来的肉！ 不仅如此，他们还将杂碎也填充进去，还调整位置。填充完后，他们竟然还……还…… 第1019章 993.我父母不是我父母 他们给那些填充完血肉的尸骸，套上了人皮！ 那一刻，爷爷只感觉遍体生寒。 这一刻，马局只感觉全身发寒。在休息室略显昏黄的灯光下，他甚至觉得坐在对面的乔木，表情是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理智告诉他，这不过是个恐怖故事罢了，和他儿子爱听的《张振讲鬼故事》没什么区别。 但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到底图个什么，放弃大好的公粮、编制，就为了吓唬他？ 这完全说不通！ 马局的脑子乱糟糟的，乔木却继续自己的讲述： 爷爷被吓坏了，几乎起身就要跑。但求生的本能，对儿子儿媳的担心，硬生生拦住了他，让他死死捂住嘴巴，没有动弹。 他继续留在那边，躲在灌木丛中，借着火光惊恐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渐渐地他发现，这些人给骸骨套皮的时候，不是随便套的，而是有规律的。他们每次都要对新填充的骸骨仔细观察一番，再和那一卷卷展开的皮进行对比。 就好像……每一具骸骨和每一张人皮，都是一一对应的。好像这些皮本就属于这些骸骨一样！ 一晚上的时间，他们就这么制作好了十多具“尸体”，然后又将这些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回提前挖好的一个个墓坑中，重新填埋。 埋好之后，他们又齐齐给这些墓坑磕头，动作非常虔诚，一边磕头一边说着什么。 寂静的夜晚，爷爷听得很清楚，这些人都操着各自不同的方言口音，他都听不懂。 但他儿子儿媳的话，他能听懂。 那话很怪，不是日常用语，但爷爷还是勉强听明白了。 大致意思就是子孙后代不孝，这么多年让先人尸骨分离，曝尸荒野。今日终于有机会让他们重新完整，希望足以告慰在天之灵。但因为大敌未除的缘故，他们不能为先人立碑，只好继续掩藏他们的痕迹，避免敌人打扰，希望他们不要怪罪。 说完这番话，他们又起身从堆在一旁的行李中掏出几瓶白酒，各自洒在墓前，又说了另一番话。 大致就是说他们在四姑娘山与老九门联手了，甚至还发现了疑似传说中的张起灵。虽然不能确定真假，虽然老九门的行动失败了，还损失惨重，但老九门神通广大，他们相信，只要有这群人做靠山，他们肯定能为先祖报仇。 说完这番话，他们的祭奠就结束了。他们一起将那里的痕迹彻底掩盖后，又用爷爷听不懂的话交流了一番后，就各自散开了，只留下爷爷在灌木丛中发呆。 爷爷这才意识到，他的儿子儿媳妇，竟然搞起了封建迷信活动！不仅如此，甚至还认了别的祖宗！ 那一瞬间，爷爷不仅没感到害怕，甚至出离愤怒了。 “老九门……四姑娘山？”马局喃喃自语，“张起灵……还是传说中的？” “如果爷爷没记错，如果我没记错，那就是老九门、四姑娘山，至于这个老九门是不是那个朗先生口中长沙的那个，四姑娘山是不是四川那个，我不知道。”乔木诚恳地说。 老九门三十多年前在四姑娘山有过行动？还损失惨重？马局觉得不太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 三十年前，也就是六七十年代。老九门六七十年代应该已经洗白了，难道还在暗中搞盗墓活动？应该不会了吧……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也许说的是某种抱团的政治投机行为？但这又和四姑娘山有什么关系？ 马局没把疑问说出来，他知道乔木解释不了，干脆把这个疑惑埋在心里，又问：“你确定那是人皮？” “不确定，”乔木诚实地摇头，“事实上我觉得我爷爷也不确定，他只是愿意相信那是真人皮。” 很合理。马局点了点头，那种氛围下，人们都会很矛盾，既不敢，偏偏又想要相信那是真人皮。 而且天那么黑，能看清才有鬼了。 “如果那真的是人皮，那他们往骸骨里面塞的肉和杂碎，可就不一定是动物的了，”马局淡定地点评了这么一句，又道，“继续吧。” 经过那些年的折腾，爷爷其实已经进步了。他没再直接找小两口闹腾、对峙，而是自己暗中回忆、思索。 他很快就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 在儿子七八岁的时候，村里曾经来过一个瞎道士。那个年代，这种独自闯江湖的瞎道士都是高人，不是说会法术什么的，而是肯定有绝活，普通人应付不来的绝活。 否则他们也不可能独走江湖。 所以村子里对这类高人，一向是尽可能伺候着，期待对方尽快离开。 但那个瞎道士却在村子里住下了。他谁家都不住，直接住在村外山上一间破土地庙里，每天白天不见踪影，傍晚到村子里讨口吃的填饱肚子，给什么吃什么，也不挑。 闲暇时候，他还会给村里人看看风水算算命或者治治小病，一些牲口的病他也能看。 渐渐的，村里人就不怕他了，孩子们也经常找他玩，听他讲外面世界的故事。 父亲当时也是围着老道士转的小屁孩之一，甚至经常听故事听得夜不归宿。爷爷当时并没有当回事，毕竟村里很安全，一直没出什么事。 现在回想起来，他隐约记得，似乎有那么一次，其他孩子晚上都回家了，唯独他儿子没回去。他当时觉得奇怪，但并未在意。 直到第二天夜里，儿子依然没有回来，他才紧张了，四处一问，所有孩子都在家，再一追问，竟然得知那个老道一整天都没出现。 爷爷去土地庙找老道，却扑了个空。他立刻就想到了牙贼，也就是人贩子。赶忙回村喊人，全村男人带着火把和家伙事，连夜搜山。 但刚搜了不到二里地，就找着了。 原来是父亲贪玩，在山上摔进了深坑受了伤，被老道救了上来。但老道也扭了脚，两人一时谁都动弹不得，只能原地养伤，本想着晚一些就能动弹了，没想到就等来了乡亲们。 见误会一场，大家将老道搀回土地庙，也就纷纷散去了。 但自那天晚上开始，父亲就有些变了。 他不再去找老道，却也不再帮家里干农活，只是每天四处乱跑。 而且那段时间，父亲与爷爷奶奶之间也生疏了不少。爷爷当时只是以为孩子受了惊吓，怨自己两天后这才去找，他自己也愧疚，就没往深了想。 现在回想起那件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其中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不是孩子被老道教坏的古怪，而是……孩子被人替了魂？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爷爷吓坏了，就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可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附骨之疽一样，每天缠着他，撕咬着他的心，让他整日整夜不得安宁。 终于有一天，爷爷受不了了，独自去找隔着一座汕头的亲家公。他带了酒，找的幌子是商量两家怎么合力催孩子要孩子。 亲家公爱酒偏偏酒量很差，随随便便就灌迷糊了。 爷爷就趁机聊往事，当说八卦一样说起当年老道的事儿。这不说不要紧，一说，还真把亲家公也就是乔木“姥爷”的话套出来了： 他们村也来过一个奇人，但不是瞎老道，而是个耍皮影戏的，还很懂农事，比他们这些世代老农都懂一些，很受欢迎。 而且他女儿也曾因为沉迷皮影戏，两天没回家。而且还不是她一人，她当时还带着小四岁的弟弟，也就是乔木的“舅舅”。 等家人们找到两个小孩时，弟弟见到家人抱着就哇哇哭了起来，指着姐姐非说这不是他姐姐，让家人赶她走，把真姐姐找回来。 大人当然没当回事，只是当小孩子受了气乱发脾气，但农村人肯定向着儿子，就半真半假给姑娘骂了一顿。 自那之后，他家女儿确实性格有些变了，不是变得沉稳、内向了，而是变得更爱玩更爱四处瞎跑了，跟弟弟、跟家人也不像往常那么亲了。 爷爷追问了时间，大致一算，瞎子老道和皮影戏人出现在两个村子的时间，几乎是一致的！ 那一瞬间，他的后背就被冷汗打湿了。 “你是说，你的父母，在幼时被江湖方士替了魂？”马局有些哑然。 他觉得这个故事太荒唐了，但又无法出言反驳。因为这么多年来，他遇到的匪夷所思的案子，难道就少了？ “至少我爷爷是这么认为的，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乔木认真说，“其实在遇到那个盗墓贼之前，我压根没信过这个故事，一句都没信过。” 这确实是正常人的反应。马局点了点头：“之后呢？” “其实故事讲到这里，就出现了一个悖论，我爷爷并未发现，但我发现了。”乔木没急着说后面的事，而是说起了自己的见解。 “如果他相信我父母被人替了魂，那我父母就不是他的孩子，那一晚上他们搞的那出诡异的祭拜，就不是什么封建迷信活动。” “你说得对，”马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点着头替他说道，“反过来说，如果他相信那晚的祭拜是封建迷信，那替魂这种事情，他就不该信。” 乔木总结：“总而言之，替魂和封建迷信，他其实只该信一个才对。但他没有这个逻辑，他都信了。我能感受到，这让他加倍痛苦。” 说完，他继续讲了下去。 那之后，爷爷的性格就逐渐变了。他越来越孤僻，越来越不合群，越来越喜欢喝酒，在村子里本就不多的好名声也很快消磨殆尽。 他甚至迷上了封建迷信的那些东西，开始不停地找周围的“大神”，讨要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家里这儿挂一个那儿贴一个，枕头底下也缝，院子里面也埋，搞得全家莫名其妙，也苦不堪言——因为这很费钱。 家里的氛围越来越压抑，父母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们的应对是，更加勤快地往外跑了，经常干脆好几天不回家，也不知道住哪。 就仿佛……按爷爷的说法，就仿佛他们有什么任务、使命，原本不着急，被爷爷这么无声地一逼，反而想着赶紧搞定了。 就这样，眨眼的工夫，时间来到了76年。 爷爷本来觉得这种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反正谁活谁死，他都要乖乖种地，乖乖纳粮。 直到有一天，他中午回家，恰好看见一个陌生人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冲进了村子。他当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以为是知青又打架了，没想到那辆自行车却一路骑到了他家门口。 他远远看着那人使劲拍打着自家房门，连忙上去问发生对方是干什么的。 那人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砸门。他就说这是我家，你到底找谁？你再这么砸我就不客气了。 那人依然不理会爷爷，拍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人开门，直接扶起自行车，一溜烟跑了，自始至终都没和爷爷说一句话。 爷爷一头雾水，但不祥的预感还是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当天中午、当天晚上、第二天、第三天……父母都没有回家。这对已经二十六七的“不小”年轻，时隔近十年，又一次失踪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爷爷就是相信，那个骑自行车的陌生人，就是来找他儿子儿媳的。肯定是出了什么突发状况，导致对方不得不用这种粗暴的方式传达紧急口信。 等了半个月，两个孩子都没回来。这一次，爷爷的心态已经好了很多了，或者说他已经隐约有了认命的迹象。 他平静地又一次踏上了去省城的路，轻车熟路地来到火车站，出示自己的证件，请对方帮忙查他儿子儿媳的下落。 火车站很快就查到了购票记录，这一次，两个年轻人的目的地不再是四川成都，而是广西南宁。 得到了这个似乎没有任何意义的答案，爷爷就平静地回家了。回去之后，继续每天伺候庄稼，等待两个年轻人的归来。 “南宁？”马局将这个新信息记在心里。虽然乔木没有明说，但他总觉得，那个传讯人的匆忙，与对方父母的突然消失，和当年那位的离世脱不开干系。 但其中又是什么关系呢？那位的离世并未隐瞒，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有什么必要匆忙传讯呢？ 想到这里，马局悚然一惊：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开始相信这个荒诞的故事了！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给自己开了一瓶矿泉水。 对面的乔木，则在继续讲述。 不出爷爷所料，大约半年后，两人又回来了。 还是如之前一样，毫无预兆地，一大清早，他就发现两人在屋里睡大觉。 爷爷没当回事，只是松了口气。 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了：这对小年轻，又变成了曾经一段时间内，那种疏离而陌生的样子。 奶奶什么都没发现，或者说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早就很擅长自我欺骗了。 爷爷则确认了——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这次回来的，不是他儿子与儿媳，而是曾经那对顶替他们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很怪，就好像对他们来说，给爷爷当子女是一件工作，但他们同时还有别的工作，导致他们分身乏术，需要和同事……换班。” 乔木摇着头：“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和同事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就连声音都一样。” “人皮面具？”马局用只有自己能听清楚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他见过老九门的人皮面具，当时是真的把他吓到了，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醒来就怕自己哪天被人偷偷替换了。 后来他甚至还想过，在公安系统内设立一套保险措施，来甄别那些可能被人皮面具替换的人。但这实在太荒唐了，同事们是不会支持他的。 而且随着与老九门的交道越来越深，他渐渐也对这个神秘的团体除魅了，没有之前那么畏惧了。 再到现在，权力加身的他甚至能以俯视的姿态与这群前盗墓贼打交道。那个念头就再也没生出来过。 “这一次，爷爷适应了，不适应也不行。他就当这对陌生的小年轻是他孩子的朋友，来家里暂住。而且也不是没好处，至少这对年轻人不乱跑，帮家里干活儿。” 这一次他们待得特别久，待了足足两年一直没离开，就连爷爷都和他们熟悉了，能处得很愉快。 直到一天早晨，爷爷要下地干活，发现他们在睡懒觉，就习惯性地去叫他们。 结果走到门口都没开门，他就察觉到不对了。 他又闻到了那股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臭味。这一次，那个臭味更浓郁了，隔着门都能闻到，浓郁得仿佛两个年轻人在那个臭味源中待了两年一样。 爷爷看着两个熟睡的年轻人，看着他们睡梦中略带惊恐的表情，他意识到，他的孩子又回来了……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他们回来得很仓促，在深夜与另外两人仓促地交接班，那两人就匆匆离开。他们则换上那两人的衣服，躺回久违的床上扮演、睡觉。 爷爷有种没由来的预感：出事了。 他没有打扰两个孩子的休息，以为两个孩子会像之前那样大睡一天。但这一次，他们只睡到中午就起来了。 一家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沉默地围在桌子前吃饭。但他们都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虽然一直怀疑这两个孩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年幼时上身的孤魂野鬼。但毕竟相处这么多年，爷爷早就对他们无比了解了。 一顿饭的工夫，他就察觉到，这两个孩子虽然在极力掩饰，但此刻非常惊惶失措，仿佛刚刚经历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并且担心这恐怖事件的后续随时会找上他们一样。 下午，爷爷在地里越来越心神不宁，他决定今天早回家。可刚进院子，他就听到了小两口在房间里吵架。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这两人第一次吵架，至少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吵架。这很罕见，甚至堪称古怪。毕竟那个年代，夫妻吵架甚至家暴都很常见，人人家都这样。 不吵架的才不正常。 爷爷没惊动他们，只是蹲在角落里静静听着。 儿媳劝儿子这种时候要冷静，其他人已经去查了，一定能查出那支假队伍的幕后真凶。 但儿子却很激动，他嚷嚷着没什么要查的，肯定是“它”搞的鬼，只有“它”才能、才敢干出这种事情来，竟然一口气把整支送葬队伍杀光，把那么多老九门第二代屠戮一空。他们现在应该立刻去找张大佛爷，只有那位能挽回局面。 ‘张大佛爷……’马局心中一动，表面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 儿媳说，如果真的是“它”，那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张大佛爷是他们在老九门中唯一的联系人、唯一能信任的人。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不能冒险接触对方，不然可能会连累对方。 两人还要吵，奶奶却回来了，一开门看见爷爷在蹲墙角就很惊讶。屋里的人听到屋外的动静也安静了。 之后几天，家里的氛围越来越古怪。这种古怪的氛围下，爷爷本来不该多说什么的，但不知怎么的，有一天他脑子一热，突然就开口了。 他说：“你们要个孩子吧，要个孩子，让我有个念想，让乔家别在你们这儿绝了后，我就心满意足了，往后我就不管你们了。” 当时说完这话，爷爷就后悔了。因为这几乎就等同于摊牌了。这种摊牌，是过去几年他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敢面对的。 他以为两人依然会像过去那样搪塞，没想到两人愣了片刻，又交换了眼神。 然后，他的儿媳妇，就回答了一句：“好的，我们要个孩子。” 就是这片刻的眼神交流，又让爷爷意识到一件事：他的儿子与儿媳，两人的相处模式根本不是夫妻。比起夫妻，他们更像是朝夕相处的姐弟、亲密的同伴、有共同目标的同事……唯独就是不像夫妻。 但他当时没多想，被自己即将抱孙子的喜悦冲击之下，他心中惊讶极了，惊讶之后是狂喜，狂喜褪去后又开始患得患失。 一方面，这两个孩子都快三十了，他害怕出什么问题；另一方面，内心深处，他隐约恐惧着，恐惧着生下来的孙子或孙女，也不是他的…… 他没想到，两个年轻人这次真的守约了。 接下来，他们哪里都不去了，每天在家帮忙干活，晚上哼哧哼哧备孕。这也是爷爷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孩子有夫妻生活…… 一时间，乔家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好。爷爷甚至都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乃至希望自己能忘掉心中的那些秘密。 但小两口的备孕并不顺利，毕竟他们年纪也大了。 爷爷奶奶也四处求了不少偏方，几乎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还欠了不少钱。 但他们甘之若饴，一直满怀期待。 直到好几年后，儿媳妇才成功怀孕。 爷爷奶奶激动坏了，对这个儿媳妇是前所未有的重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全家都围着这个孕妇转。 就连儿子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那段时间，爷爷在村子里也是昂首挺胸，牛气得不行。 那段时间，那个骑自行车的陌生人又出现过一次，但不是来他家，而是他在村头撞见的。 当时骑自行车的人在和他儿子讲话，一看见他，骑上车子就走了。 他问儿子那是谁，儿子敷衍说是问路的。爷爷并不信。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小两口就第二次吵架了。 这一次，他们似乎已经知道爷爷知道些什么，也没再掩饰，但说的话依旧没头没尾。 他们说查清楚了，当年屠杀送葬队伍的幕后主使是解老九，而且他不止是屠杀，还让一支假的队伍替换了新的队伍，来了一招鸠占鹊巢。 儿媳很是惊讶，说没想到老九门竟然内部分裂了，她问会不会是“它”搞的鬼。 儿子说这还用问？肯定就是“它”在从中作梗。他说要联系其他人，直接灭了那支考古队，再把遗体抢回来，重新组织一次送葬。 但儿媳阻止了他。她说这其中肯定还有问题。老九门那么多孩子被替换了，那些当家的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只靠人品面具做不到这种程度，其中一定还有其他他们不知道的问题。 乔木说到这里，马局心中一颤，他都怀疑对方刚才听到了他嘟哝的那句“人皮面具”，为了增加可信度临时现编的。但如果是这样，这个年轻人的心理素质也太可怕了。 他不觉得这个高中肄业的年轻人能有这种水平，就耐住性子继续听，也开始暗中寻找故事里的破绽。 乔木的故事中，儿子依然想要有所行动，但儿媳一句“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彻底熄灭了他的心思。 偷听的爷爷也满心复杂又安心地回了房间。 一年后，“乔木”降生了。乔家有后了，爷爷激动坏了。 但很快，矛盾就卷土重来：几乎是乔木刚断奶，他的父母就故态复萌，又开始往外跑，而且每次出去的时间更久了。 但有了孙子，生活有了念头，爷爷真的如当初承诺的那般，不再管他俩了，就是给他俩留一口饭、一张床。剩下的生活，都围绕着乔木来。 没过多久，夫妻俩又消失了。 爷爷很平静，让奶奶照顾好孙子，自己轻车驾熟地去了趟省城，得知了小两口这次的目的地：广东广州。 几个月后，小夫妻就回来了，这一次两人都晒得黢黑，全身大面积起皮，是晒伤的痕迹。爷爷没问他们去哪了，只是抱怨他们跑到外面去种地也不给家里干活。 儿媳妇听了哈哈大笑，没说什么，显得非常开心，一回来就抱着乔木不舍得放下。 她还给乔木带回来了一些小礼物。爷爷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从没见过。 儿媳妇告诉他，那些扁扁的叫贝壳，那些好像小号一样的东西叫海螺，是海边才有的东西。她让他把耳朵凑在海螺上听，里面呼啦啦的，她说那是大海的声音。 年幼的乔木拿着那些好看的小礼物爱不释手。 爷爷则能感受到，这一次，儿子与儿媳妇情绪很好，之前几年的恐惧一扫而空，似乎有什么喜事。 两人的聊天也越来越不背着他。从零星的对话中他得知，那个解老九死了，他们成功离间了解家新家主与那支假考古队之间的关系，让前者放弃了那支假队伍。 “等等！”马局突然打断乔木的讲述，他抓住了一个极大的漏洞，“假考古队伍？你前面说的可是送葬队伍！” 乔木却不急不缓，反而笑着吹捧马局敏锐：“爷爷确实是这么讲述的，我当时也以为他是口误。后来我问了那个姓朗的盗墓贼，我问他什么情况下，考古队会干送葬的活儿。他一开始说没可能，这是两码事儿，都不挨着，但后来又恍惚着说了一种可能性。 “他说他是半路入行，见识不多，但那个陈皮老四和他讲过一些这行的奇闻轶事。其中有一类很罕见的墓葬方式，就是鸠占鹊巢。” 这种情况通常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托风水先生占到了一块风水宝地，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主了。主人家舍不得这块地，又不愿意干盗墓迁坟的勾当，就请风水大师做一个风水局，把自己的墓建在那个墓之上，两人共享一块风水宝地。 但在这个过程中，是共享，还是独占，就要看主人家自己的德性了。一般来说善良的会选择共享，与原墓主做个邻居，互不打扰。 缺德的就会做一个复杂的风水局，彻底截断原墓主的风水，全都自己独享。 “他告诉我，这种活儿确实需要一支能安全打开原墓、不破坏风水的资深盗墓贼队伍。但绝不可能找考古学家，考古工作那种大掀盖的工作方式一定会破坏风水局。这种情况下，盗墓贼不就成了送葬人了？” 马局仔细思索着这番说辞，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漏洞，甚至已经被说服了。 老九门洗白后，确实干起了考古与文物研究的工作，但家学渊源肯定还在。他们编制上是考古工作者，但如有必要，确实能随时拾起盗墓的勾当，然后受人所托，将一具遗体送入某个墓里，再布下相应的风水局。 他知道，老九门的人干得出来这种事，能力上、品行上，都完全不是问题。 他“嗯”了一声，点头道：“继续。” 乔木继续讲述。 这一次，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只持续了几个月。 爷爷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乔木的满岁礼。按村里习俗，当天要滚灾、开智、封酒，全村人都要参加，会很热闹。 就在那天，爷爷在门口迎客时，又一次远远看到了一个陌生人，骑着一辆黑色自行车，朝他们家驶来。 当时他的心咯噔一下，但只是被村民挡住视线的片刻，那个自行车就消失了。他甚至以为自己刚才是幻觉。 但当天晚上，他就听到了儿子儿媳的争吵。 儿子说同伴发现，吴老狗在杭州买了一大片地，而且做得非常隐蔽，所有产权都分散在吴家远亲与伙计名下。 他认为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吴解两家一向同气连枝，解家那支队伍当初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遗体却凭空消失，很可能就是托付给了吴家。 当时吴老狗在帮张大佛爷训练军犬，看似和他们是一拨的。他们灯下黑，就没往这方面想。 现在他们怀疑，那片地，就是用来藏遗体的！ 儿子建议他们即刻动身，去找张大佛爷说明一切。 儿媳妇则犹豫不定，说这么多年，张大佛爷不可能没有察觉，却从来没试着联系他们，她担心张大佛爷的立场也有问题。 儿子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张大佛爷对那位的忠诚绝不会动摇。而且没有张大佛爷的帮助，他们不可能和解家吴家对抗，尤其这两家还和李家交好，三家很可能穿一条裤子。更不用说他们怀疑藏在这三家背后的，是“它”。 “他？”马局终于皱着眉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整个故事中，这对疑似鬼上身的夫妻，从不隐瞒任何名字，唯独这个是个例外。 “他、她、它，我也不知道是哪个，”乔木耸了耸肩，“我问过那个姓朗的，他说那个圈子里没人会用这种莫名其妙的代号，会被人嗤笑的。” 见马局没再说什么，他继续往下讲。 在儿子与儿媳的争吵中，两人最终达成了一致。 儿子同意暂时不联系张大佛爷，而是暗中观察对方的立场。作为退让，儿媳也同意尝试去接触霍老太。 因为儿子说，霍老太失去了最亲近的女儿，霍家失去了内定的下一任家主霍玲，以霍老太的脾气，她绝不会忍，一旦知情，就绝不会原谅解老九，更不会和“它”同流合污。 所以霍老太一定会站到他们这边。 他认为，只要得到霍老太的协助，哪怕夺不回遗体，他们也能重走张大佛爷和假考古队的路，破解张家长寿的秘诀，甚至找到传说中永生的线索。 只要拿到这份宝贵的线索，他们就能和组织谈判，借助组织的力量，将“它”彻底揪出来。 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爷爷也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脑海中盘旋着那些话，久久无法入眠。 不出他所料，第二天一早，这对夫妻又一次招呼不打地消失了。 他一如既往地去了省城，查到了这一次，两人的目的地是首都…… 爷爷平静地回家，等待他们不知何时突然归来。 但这一次，他没等到两人回家，却等来了一场梦。梦里，他与儿子、儿媳隔河相望。 儿子与儿媳向他下跪、磕头，说很抱歉夺走了他孩子的身体；但他们也是无奈之举，几百年的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两个孩子没有受苦，早就投胎去了。他们的同伴当时就为孩子做了法事，确保他们能投个好人家。 现在他们也要走了，不能再替他的儿子儿媳为二老养老送终了。 但请他放心，他的孙子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乔家的血脉，之后这孩子也要麻烦他照顾了。 然后，梦就结束了。 爷爷惊醒，在漆黑的屋子里久久不能平静。虽然只是一场梦，但他有种预感，他的“儿子儿媳”，永远不会回来了。 又过了几年，村里出现了第一台电视机。全村人每天都要去那家，堵在门里门外看电视。 有一天，爷爷看到了一条新闻，某地警方破获了一起盗墓案，警察向记者介绍他们缴获的作案工具。 看着那些和当年儿子儿媳一行人在山坳中使用过的一模一样的工具，爷爷才意识到，那群人不是什么封建会道门，而是一群盗墓贼。 结合儿子儿媳那晚的对话，他意识到，如果不是这两个年轻人疯了，就是那些盗墓贼势力很大，甚至有大官护着他们。 只是他们的敌人似乎也很厉害，也有大官护着。 爷爷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接触到那个所谓的霍老太，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张大佛爷有没有问题。 但很明显，他们应该是输了，没能报仇雪恨，还凭白丢掉了性命…… 他又开始害怕了，害怕有一天那些人找上门来。于是他编了个谎话，对外宣称他孩子是偷渡去美国赚美刀去了。 那个年代，家里人去美国洗盘子，也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比当公务员还骄傲，毕竟公务员都开始欠薪了。 “当时，这些于我而言不过是故事，毕竟我奶奶是不承认的，”乔木平静地说，“直到我遇到了那个姓朗的盗墓贼，他喝多了，跟我吹嘘老九门是如何如何厉害，给我讲那九个姓氏的传奇故事……” 他抿了抿嘴：“当时我惊呆了，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涌现出来，很多东西都对上了。毕竟我爷爷一辈子在山沟子里，不可能时隔多年，和几千公里外的陌生人串通一个故事。” 乔木的故事讲完了，马局的内心则久久不能平静。 故事讲到后面，有无数个瞬间，他都怀疑对方是老九门中人，是某家的伙计，在这儿消遣他呢。 这当然不可能，那他就想不明白对方编这个谎话是图个什么了。 要知道，他可是首都公安局长，下个月就要更进一步了。只要他愿意，一个电话，故事中的内容就会真伪立现。 对方只要不是傻子，就不该拿这些骗他，而傻子也编不出这个故事。 难不成是真的？那也太天方夜谭了吧？不，天方夜谭都不足以描述了，应该说是惊世骇俗、惊悚万分。 但马局很快就从这些纷乱繁杂的念头中挣脱出来。 多年的警务工作，让他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永远是目的、诉求。 “你跟我讲这个故事，肯定不止是想说明你不适合吃公家饭，对吧？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乔木羞涩地笑了笑，刚才讲故事时那种专注的阴森与恐怖，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了。此刻的他，又变回了那个没被社会磨圆了的小年轻。 这让马局一时有些恍惚。 “我、我就是想借您的渠道，搞清楚这件事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呢？”马局反问。 “那……”乔木深吸一口气，“那可是复活和永生！” 马局长被口水呛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直白，连“替父母报仇”这种幌子都不打，直接就道出了真实目的。 还是缺乏历练啊…… 他没立刻表态，而是又问：“如果是假的呢？” “假的话……”乔木难为情地挠了挠头，“那个编制……” 马局哑然失笑。 “编制我可以暂且给你留着，但不可能永远给你留着，明白吧？”见对方兴奋地连连点头，他又佯作八卦地问，“假如我告诉你那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做？” 乔木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回答：“我会去找那个解家，或者是吴家、李家……嗯，应该回去找吴家，然后站到他们一边。” 马局愕然，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你是说要和你父母的敌人联手？” “您说父母的过错不该由孩子承担，我以为父母的仇恨也不该由孩子继承。”乔木朝他眨了眨眼睛。 马局莞尔，继续往下问：“为什么是吴家？” “因为吴家最好打交道，”乔木想了想，纠正道，“至少在那个朗先生的说法中，吴家大概是老九门中最……” 他组织着措辞：“最贴近正常人、正常社会的家族。” 这一点马局倒是很赞同。老九门他都或多或少打过交道，称得上“正常”的着实不多，基本都集中在吴家。 吴家也是老九门中唯一一个既不拼命往上爬也不自甘往下坠，一心想过普通富家翁生活的家族。 唯独出了个叛逆的吴三省，让人不省心，但比起其他几家的某些人，也远称不上过分。 所以如果要站到这一边，相比解家和李家，吴家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为什么？”他还是很好奇，“为什么要选这一边？故事中解老九的所作所为，可不像好人。” “恰恰相反，我觉得那位解老九才是好人，”乔木提出了不同意见，“至少他在世时，那支假冒的考古队一直安然无恙。而另一边，二十年的时间里，我父母可没有提过任何来自那位张大佛爷的帮助。” “而且我认为这中间可能存在某些误会。” “误会？怎么讲？”马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我认为整个故事中，骇人听闻的点太多了，以至于掩盖了一个最值得关注的点，就是那个‘它’。” 马局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个故事里，其他部分都很吸引人，但真正让他好奇的，其实就只有那个不知怎么写的“它”。 “与朗先生交谈后，我想了很久，才注意到其中几处一点。”乔木开始阐述他的分析。 第一点，就是这个“它”在故事中的存在非常突兀。哪里都有它，偏偏仔细捋逻辑的话，它又什么都没做。所有的事情都是张大佛爷和解老九在做。 第二点，这个“它”太模糊了。按父母的说法，他们希望借助某个“组织”的力量揪出这个“它”。揪出，而不是消灭，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父母根本不了解这个“它”。 他们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或一个组织存在，这个人或组织存在了很久，一直隐藏自己，偏偏又在几百年前和他们结仇。他们用了几百年的时间都没能报仇雪恨，甚至都没能把“它”揪出来。 第三点，则是故事中的人物关系很怪。 如果按照故事描述，老九门应该是分裂了，死了那么多人，相互之间肯定老死不相往来。 可实际上，按朗先生所说，解家现任家主是二月红的关门弟子，二月红又是张大佛爷的铁杆支持者。解老九害死了那个霍玲，可解家现任家主又和霍家关系亲密。 如果再考虑到解家与吴家、李家的关系，那这个解家兼职就是个超级阴谋家。他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一边卖他们还一边让他们帮忙数钱。 “我不相信这种小说中的无敌阴谋家会在现实中存在，现实世界不是这么运行的，”乔木认真说，“所以刨除一切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我那对一直躲在山沟子里的父母，他们搞错了。” “要么是他们太蠢了，自己胡思乱想牵强附会；要么就是他们被人误导了，被那个骑自行车的人或背后的势力误导了。”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说不通的地方，”他又补充，“按照我父母的说法，解老九根本就是终极Boss那种存在。整个故事还需要另一个‘它’做幕后黑手吗？如果说那个神秘的‘它’是解老九的手下，我倒是可以理解。” “所以你认为你父母的故事真实度非常值得怀疑，”马局理解了他的意思，“既然这个故事严重失真，你就不能按照故事所说的来，不能被故事带进沟里，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嗯，这就是我的想法。”乔木承认。 “可就算我们假设这个故事是真的，你想做什么呢？你想从中获得什么呢？”马局就这么一点点地追问他的目的和全部逻辑链，“你不会觉得你能和那种人物合作、谈判、摊牌吧？” 他提醒：“我说句难听的，老九门中第一代那几位，随便一个，可能见过的死人比你认识的人都多。第二代这些也都是些亡命之徒。” “我知道，否则早几年我就已经去杭州、长沙登门拜访他们了。”乔木说着，目光炯炯地看着马局。 对方恍然：“你需要一张虎皮！” “不是虎皮，是国家的授权！”乔木立刻一脸正色地纠正。 “其实抽丝剥茧之后我们会发现，整个故事似乎都是在围绕一个所谓‘长生’的技术展开的，而且这个技术似乎还真的存在，就存在于那个所谓张家人的身上。 “无论这些人过去犯下多少罪行，技术是没有错的！”乔木一脸的大义凛然，“科技无罪，丑陋的是人心。如果老祖宗真的给我们留下了这样的神秘、神奇技术，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就是吾辈之责！” 马局眼前一亮：是个人才！ 如果对方说要为父母报仇，那他会随便找个下属对接，自己彻底将此人抛之脑后。 如果对方说什么帮他查案，将老九门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他会起身就走，今后不会再与对方有任何联系。 如果对方说帮他拿到老九门犯罪的证据，交到他手上。他会说服对方接受体制邀请，给对方安排一个好活儿，打磨上两三年再看看能否重用。 每个故事都有一个内核。普通人听到这个故事，会认为内核是这个世上存在超自然现象、是权力斗争的某种隐喻、是历史的谜团、是老九门的把柄。 但对方穿透了层层迷雾，从这个惊悚故事中看到真正最本质最核心的那部分：长生！ 故事真假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分析能力、胆识与野心。 “国家授权？”马局一脸好笑，仿佛听到了某个荒诞的笑话，“我们是法治社会，可没有什么尚方宝剑、钦差暗访之类的东西，那不是现实，是《康熙微服私访记》。” “当然，我明白，”乔木却依旧很认真，“我需要的当然不是一纸红头文件，上面写着所到之处人人配合之类的废话……” 我不会打着您的名号去做任何事，现在是21世纪了，没人会上这个当，”乔木一脸的真诚，“我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您的手机号码，以及关键时刻，您能听一听我的诉求，用一句话，帮我解决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麻烦，行一些不违法不乱纪的小方便！” 马局看着对方，瞪大了眼睛：野心家！彻头彻尾的野心家！ 十几分钟后，会场大门口，乔木摆着手，目送马局和久等的秘书坐车离去。 最终，马局什么许诺也没给，也闭口不提对这个故事的看法。 在双方交流完一切后，他只是又随便唠了几句家常就起身告辞了，仿佛真的只是听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乔木也不在意、不气馁，从头到尾都非常热情。 “你说他真的会信吗？这故事也太假了吧？”一个一头白发的少年，脖子上挂着一副耳机，双手揣兜吊儿郎当地从会场走出来，来到乔木身边。 “人家可是公安局长，你那些什么送葬什么遗体的，人家不是一查就查出来是你编造的了？” 乔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没发现异常吗？” “没有，他和那个秘书都没问题，”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秘书没有偷听，他也全程都在思考故事的真伪，没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 “真不知道你在提防什么，又让我偷听，又不告诉我应该偷听什么，”毛耸了耸肩，还是尽职地提醒，“他已经决定了，这两天就查清楚事情的真伪。他认识好几个那个老九门的人，如果是假的，你就惨了。” “查？找谁查？”乔木嗤笑，“故事唯一几个确定的知情人，我那个便宜爷爷便宜老爷都已经死了，剩下的就是张大佛爷。他找那位核实？他倒是敢想！” 乔木没法向自家员工解释自己是从哪获得这些情报的，只能暂时宣称这个故事中的背景情报都是他编造的。 既然是编造的，自然要做戏做全套，不能让对方有机会验证故事本身的真伪。 但对方位高权重，想要旁敲侧击验证一些背景事件的蛛丝马迹，还是能做到的。 毛瞥了他一眼，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马局长的行动非常快，第二天下午就亲自打来了电话。 电话中，对方没有一句废话，开口直奔主题：“这个就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有来电显示吧？我提醒你，咱们之间没有关系。你给我讲了这个故事，但我没让你做过任何事，是你自己擅作主张。” “当然，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乔木自然能理解对方言语中对老九门这股势力的忌惮。 他并不指望自己一个故事就让这么一位大人物站在自己背后，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对方的一枚棋子，随时可以丢弃的那种。 他要的就是扯虎皮做大旗，要的是自己背后对方那若隐若现的身影。 这种模糊的背景，很多时候比确切的后台更有威慑力，更让人忌惮。 而如果没有这个背景，以他现在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很难深度融入剧情、一次性终结项目。 就算他直接拉出一个团的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也没用。 因为《盗墓笔记》的故事与力量无关，绝对的力量在这个故事中并不重要，甚至不构成威慑。 故事中所有人都有各自的追求，虽然他们并不确定自己究竟在追寻什么，只能隐约看到远处那个模糊的影子。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并不畏惧那种切实的、强力的威胁。那种确定的、实在的东西，反而更容易让他们安心、轻视。 他们恐惧的，是那个若有若无、时有时无的“命运”。 在它面前，81杠反而就无比亲切了。 乔木必须向他们证明，自己有资格和他们一起去追寻“命运”，至少也有能力搅合他们。 所以他需要自己的背后，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一个能让老九门众人浮想联翩的影子。 第1020章 994.玩蛇不一定要去绿洲，还可以去沙漠 吴二白一走进自家茶馆，经理就立刻迎了上来，不等他开口询问，就朝楼上努了努嘴：“在二楼，云梦泽。” 吴二白仰头看了一眼二层唯一闭门的雅间，点了点头，带着人就往上走。 快到云梦泽门口时，一个身影突然一闪而出，挡在他面前。 后面的伙计下意识就要冲上来拦住，可定睛一看，又都停住了。 拦路的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 “小姑娘，让一让？”估摸着是不知哪位客人的家属，在他的茶馆里四处参观呢，吴二白和颜悦色地说，语气也不自觉地成了哄小孩。 小姑娘却没让开，只是仰着头冷漠地注视着他。 刚才没注意看，此刻细细一打量，吴二白才发现，这丫头长得玲珑剔透、清纯可人，只看本人，就知道父母的基因绝对差不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眼神冷了些，少了点童稚、天真与青春的气息，反而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与女孩四目相对，吴二白就反应过来了：这只怕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你是云梦泽的客人？”见对方不让路，他大胆猜测，“我叫吴二白，是这家茶馆的主人，特意来拜访一下贵客，可否行个方便？” 他说话还是拿腔拿调的，一时改不过来，毕竟你让他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和一个小自己两三轮的小屁孩一本正经，他实在张不开那个嘴。 太别扭了。 听了他的名字与来历，女孩倒是神色一松，终于开口了：“你进去，只能带一个人，其他人留下。” 声音和眼神一样，都冷意凛然。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教育的…… 吴二白这么胡思乱想着，后面的伙计却不乐意了。 “呵！爷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耗子给猫立上规矩了？” 这一句极具挑衅意味的话说完，其他人还来不及哄堂大笑，吴二白一个转身，抬手照着那伙计的脑门就是一巴掌，跟扇蚊子似的。 “什么臭毛病？”吴二白没好气地训斥，“回了家跟你家小朋友也这么说话？” 那伙计这才反应过来，对面是个十几岁的小娃娃，不禁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吴二白为人一向谨慎，看着紧闭的雅间门，搞不清里面的状况，自然不会逞英雄。万一刚进去就一只土炮怼脸，杀手命贱，他金贵着呢。 “小姑娘，你们有多少人啊？能不能让里面出来个人接一下？”好歹开个门让他看一看里面的状况再说。 “里面有两人，我老板和二老板，”小姑娘竟然如实回答，“里面就四张椅子，人多了坐不下，只能进去两个。” 吴二白顿时哭笑不得：合着你提这要求是怕人多了挤着你老板啊？ 不过这孩子还未成年吧，就有老板了？这是涉嫌雇佣童工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雅间门就打开了。 一个帅气得不像话的男人探出头来看了看，隔着单片眼镜打量了吴二白几眼，又试探着问：“请问是吴老板吗？” 整个二楼楼道，瞬间安静了，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这个男人太帅了！声音太好听了！温文尔雅，温润醇厚，富有磁性。 几个伙计甚至都有些恍惚了，飘飘然仿佛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吴二白清了清嗓子，让他们别丢人现眼：“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老板的管家，我姓朱，”对方走过来和他握了握手，“您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老板恭候多时了。” “？？？”吴二白有些懵：对方知道他要来？怎么可能？他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看一眼的。 心中立刻谨慎起来，吴二白也不再提几个人跟进去的事儿了，回头朝贰京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跟着，就径自往里走。 一个管家能帅成这样，一个丫鬟能长得跟富家千金似的，那里面的老板得优秀成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他走了两步进了雅间，迎面就看到了对面听着楼下小曲喝着茶的正主。 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甚至可能都没有二十。但……太普通了吧？ 对面那位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即便如此，凭他识人的功夫，他也能看出对方也就是“有点小帅”这种程度。 如果是平日里遇见，与他那些歪瓜裂枣的伙计比较，还算不错。此刻被身旁管家和外面丫鬟一衬托，立刻就不入流了。 对方听见动静，不再看楼下的表演，而是回身朝他看来，然后愣了愣，立刻起身朝他伸手：“吴老板果然气宇轩昂，和我想得一模一样。我姓乔，初次见面，还是以姓相称吧。” 很谨慎的年轻人，肯定有故事，也肯定有事。 吴二白心中下了这个判断，也不在乎对方没有离席相迎，自己主动过去握手。 毕竟在这里，人家是顾客，开门做生意，就要放低姿态。如果换成他老九门的盘口，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两人入座，那个帅得不像话的朱管家站在一旁给两人斟茶，搞得贰京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都坐都坐，老朱你也别忙乱了，”乔木笑着招呼，“我这儿没那么多讲究，自己喝茶自己沏。” 说着他便举起海水云龙纹高足杯，跟干杯似的，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吴二白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暴殄天物！确定了，这位乔老板不会品茶。 果不其然，乔木喝完杯中茶，又自己去沏。每一步，都是错的！吴二白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要不是怕唐突，他恨不得自己直接上手，省得这位主儿浪费自家的好茶叶。 付了钱也不行！ 乔木却毫无自觉，一边糟践茶叶，一边自顾自地说：“吴老板，我这个人不喜欢弯弯绕绕，您既然愿意见我，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何？” 吴二白听着觉得不太对，但还是点了点头：“乔先生快人快语，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说话间，乔木伸手去拿烧水壶，手触碰到壶柄的前一刻，停顿了一下，然后竟然弯腰到桌子下面，拔掉了开关，才又起身去取水壶。 吴二白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奇怪，却也有个初步的判断：这位乔先生，应该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 这说明对方肯定有故事，甚至有事故。只有这种人才会在日常生活中如此小心，正常人怎么可能拿个电水壶都要先断电？ “我知道一个墓，我想通过你夹喇嘛！”乔木目光炯炯地看着吴二白，“我打听过您的价位，我保证，你开的价绝不会让您失望！” 我的价位？我特么都不知道我还有价位！ 吴二白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位是把他当成吴三省那个混球了。 他也不打算诈对方，毕竟相互不认识，没必要凭白结怨，便立刻解释：“乔先生，这应该是个误会。” “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叫吴二白，”这一次，他主动伸手，“你要找的，应该是我弟弟吴三省，对吧？” “啊——”乔木仗着嘴巴拖着长音，随后一脸无奈，“竟然搞错了？真是的，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握了手，他又一脸期待地问：“既然这样，你能给那位吴三老板传个话吗？告诉他，我这边有他非常想要的东西。” “我能知道那是什么吗？”吴二白平静地问。 对方之前联系吴三省不得，已经把这话传出来了。事实上他就是为了这句话才决定过来瞅一眼。 乔木却一脸神秘的笑，连连摇头：“吴二老板，亲兄弟也要有边界感。我就算想告诉你，也得考虑你弟弟的感受，对吧？” 吴二白却根本不吃这套。 他本来也一向不管吴三省的事儿，但前不久那孙子在山东、西沙和长白山闹得实在不像话，阵仗越高越大，自己险些折进去不说，还差点把他老吴家最后一根独苗给一并填进去。 这下他就不能不管了，哪怕是为了他那个大侄子，他也得搞清楚老三在干嘛。就算不干涉，也好在一旁盯着。 要不是为了这个，区区那么一句忽悠人的话，能把他钓出来？真当他们老九门是酒囊饭袋不成？ “乔先生，我就直跟你说了吧，你的话早就传到老三耳朵里了，别小瞧了我们这个圈子的传讯速度。 “老三已经知道了，却没来见你，这就说明他不打算回应你了。你说的再玄乎开价再诱人也没用的。” 他故意露出自信的笑容：“所以，你要是还想做这桩买卖，可以跟我说说，我可以考虑帮你递个话。当然了，你也可以喝完茶起身就走，就当没有这回事。 “毕竟普天之下，干我们这行的多的是，可不止我们老九门。北面也有不少同行，你要是需要，我也可以提供几个联系方式，就当是你今天消费的赠品了。 “你意下如何？” 看着乔木犹豫不定，吴二白就知道自己胜券在握了。 但就在乔木下定决心之前，他又开口了：“乔先生，你要是想玩起身就走、欲迎还拒那套，还是免了吧，没用的，也太小瞧我们这些江湖人了不是？” 被戳破小心思的乔木一时讪讪地，只能喝茶掩饰尴尬。 这一口茶水下去，竟然还呛了一下，拍着胸脯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显然是呛得不轻。 吴二白不动声色地瞥了那边的朱管家一眼，发现这位管家完全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意思，心想要么是这家没什么规矩，要么就是这位朱管家的身份可不是管家那么简单。 缓过劲儿来的乔木擦了擦眼泪，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就麻烦吴二老板您帮忙中间递个话了。” “这是自然。”吴二白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这事儿我还真不是故弄玄虚，我手里确实有吴三老板想要的东西……”说到正事，乔木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嘴角又勾起了那自信而神秘的笑意。 “我知道如何斩断他的命运、他们的命运！” 吴二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面容冷峻，目光深邃。 乔木则毫不畏缩，坦然地与之对视。 就在此时，只听窗外楼下一声惊呼，吴二白都没反应过来，便见乔木头也不回地伸手向后一抓。 紧接着，一道圆形寒芒从窗外飞进来，就被对方一把牢牢抓住。 抓住寒芒的乔木拿到面前张手一看，竟是一把茶刀。 看到这一幕，吴二白忍不住和身旁的贰京交换了个眼神：绝对是练家子，而且是高手！ 他脑海中将自己知道的年轻高手，无论真人还是传说，都过了一遍，但没有能对的上号的。 不一会儿，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楼下经理赶了上来，连连道歉。 原来是楼下有人自己开茶砖，新手使过劲，把茶刀给崩飞了。 听着这个解释，吴二白反而心生疑虑：一楼高四米多，什么样的“使过劲”能把刀崩这么高，速度还这么快？ 再回想起乔先生拿水壶都要先断电的谨慎，吴二白心中生出了个念头：不会是仇家吧？ 这么想着，他就朝贰京使了个眼色。这名跟了他多年的伙计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就往外走。 见贰京动了，经理吓了一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很敬业地完成了道歉、免单、送礼三连，得到客人的谅解后才退出去。 乔木则笑着给吴二白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吴二老板的店，不说别的，光是这份服务就没得说。” 被这突发事件一打扰，刚才的节奏和情绪就有些断掉了。 半晌，吴二白才缓缓开口，接回了之前的话题：“我了解老三，他是不会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故弄玄虚的话，就冒头的。” “没头没尾确实，但故弄玄虚可就不一定了，”乔木的脸上，依然是一副神秘莫测的笑，“你不妨把这话转述给他，让他自己定夺，如何？” “这不够，”吴二白立刻还价，“我要更多解释，否则我说服不了他，只会让他觉得我又要阴他了。” 乔木却摇头：“我说得已经够多了。吴二老板，归根结底这是你弟弟的事，你只是个传话人，不是吗？” 吴二白没再讨价还价，而是端详了他片刻，突然笑了：“你也不知道，对吧？” 乔木表情不由得一僵。 对方更笃定了：“你并不清楚这句话的真实涵义，只是有人告诉你，用这句话，可以引出吴三省，并让他听从你的安排。我没说错吧？” “乔先生，你应该能想象，老三他们这行，都是脑袋别裤腰带上，四处树敌、有上顿没下顿，”吴二白的手伸出窗外，指着一楼的茶客，“你要是像他们一样，和我们是毫无瓜葛的路人，还则罢了。” 他脸上最后一丝表情褪去，只剩下说不出的冷酷：“你既然要和我们打交道，那就只能有两个身份，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 “你这么算计老三、算计吴家人，”吴二白的目光中泛着寒光，“是要做吴家的敌人吗？” 这一番话说的人汗毛竖起，乔木却丝毫不畏惧、不退缩：“吴二老板，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不怕你，但也不会由着你诬我。” 他耸了耸肩：“没人教我做什么，我也不想算计谁。我是真的知道如何斩断他们的命运，也确实想用这个和他做笔买卖。至于他们的命运是什么，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是你弟弟的隐私，跟我没关系。” “你看，我自掏腰包帮他斩断命运，天底下能有几次这种好事？”他两手一摊，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的好，毕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如果我从别处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你们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吴二白死死盯着乔木，心思快速翻腾。 看人方面，他很有自信。这份本事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人，说的是真话，至少是对方相信的话。这就很有趣了。 当然想要做到这种程度不是不可能，他就知道好几种方法。 真正让他无法忽视的，是那个“他们”的背后隐藏的深意，与这桩买卖背后可能的风险。 来到对方知道吴三省与解连环二十年来一直共用一个身份的秘密？难道对方的背后，是那个神秘的“它”？ 他不确定，不敢冒险视而不见，却也不敢冒险过度试探。 毕竟在父亲的安排中，他是那个负责镇后压仓的，不是那个负责冲锋陷阵的。 老三孤家寡人一个，可以肆无忌惮、毫无顾忌，但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行，他还得给自己亲弟弟、给家人擦屁股。 吴二白思索着，乔木则悠闲地给自己倒水，发现没水了又去烧，结果插插座的时候还给自己电了一下。 那一声清脆的“啪”的点击声，甚至吓了吴二白一跳。 乔木无奈：“老朱，你来吧。” 朱管家这才起身过来，插上电开始烧水。他就没被电。 吴二白也松了口气：又是飞刀又是漏电的，他这招牌别要了。 “那我们各退一步如何？”想明白了的吴二白也换上了一副商业化的笑脸，“我不再侵犯我弟弟的隐私，你跟我说说你的委托？” 乔木却依旧不愿意：“吴二老板，我知道你不下墓，不接活儿，你压根不是这行的。我跟你说，你也不懂；就算懂，也没有用。” “更何况合同还没签呢你就想要我的情报？”乔木抿着嘴瞪着对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他又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方案：“我说可以，但说了你就要保证你弟弟接这单，如何？” 吴二白却笑着摇头：“乔先生，这种水平的激将还是别拿出来现了。” “乔先生，这个国家，干这行的人不少，老九门只是其中之一，”他比了个手势，“你不远万里从北方赶到这里，折腾了好几天，什么收获都没有，还是不愿意放弃。我猜你一定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对吧？” “你既然打听过我，就应该知道我是谁。如果我现在出去放话，说你这单我看上了，谁都不许跟我抢，”吴二白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你猜，你还能找到一个愿意接着单的老九门中人吗？” “你！”听着这威胁，乔木忍不住怒目而视。 吴二白却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靠在椅背上开始听曲儿。 “好吧，”片刻后，乔木挫败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目标，但仅此而已。剩下的情报我是绝不会透露分毫的！” 吴二白睁开饱含笑意的眼睛。 “当然，”他怡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小酌着，一边温言安抚，“我还不至于干这种诈雇主情报的勾当。” 乔木盯了他片刻，似乎是选择了相信他——当然，也没别的选择了。 “我的目标是内蒙的一座古墓，传说中的古潼京！” 吴二白的手狠狠一抖，荡漾的茶水从杯中晃出，泼洒在桌子上、他的裤子上。 这么大的动静，任何人都不会错过。 乔木笑了：“吴二老板在南方也听说过古潼京？” 吴二白没有说话，但古潼京……他怎么会没听说过？ 他不仅听说过，还知道那根本不是外界传言的什么古墓，而是一座三十年前才正式立项的科研基地。 他不知道那里面在研究什么，但他知道，它的发起人与主持人，正是老九门之首，赫赫有名的张大佛爷张启山！ 但那个项目建成没多少年就出了事故。吴二白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所有人都死光了。 那之后，张启山封锁了古潼京、封存了所有项目档案资料、终结这个项目，并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再探查古潼京项目的内部。 那是自四姑娘山考古行动后，老九门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更要命的是，四姑娘山行动死的人虽然多，但基本都是旧日的伙计，没什么文化，就是一身盗墓本事的草莽。 这群人算得上“旧时代的残党”，本来也在逐渐被新时代淘汰，说句难听的，虽然感情上受不了，但淘汰也就淘汰了。 可古潼京项目不一样，那次损失的，是老九门第二代的首批精锐，也是老九门最寄予厚望的后辈。 那些人不学盗墓不学古董，学的是数理化，是文史哲。他们是老九门借助现代教育培养出的第一批现代化人才。 他们身上背负的，是老九门彻底洗白、彻底融入主流社会的殷切希望。 可以说那群人要是能活到如今，恐怕他吴二白根本不算个人物了。 某种程度上，老九门直到21世纪的今天，依然是一群不上席面的臭狗肉，甚至越来越活回去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当初最有希望带领他们蹚出一条新路的年轻俊杰，都被张大佛爷消耗在古潼京项目上了。 死的人不多，却是老九门心中永远的痛。 吴二白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了，以为那个项目就会天长地久地留在暗无天日的沙漠之下，渐渐被人遗忘……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乔木，轻声问：“你想进古潼京？你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乔木一脸奇怪地反问：“我不想进我来找你弟弟干嘛？里面有什么？汉代古墓，你说有什么？当然是钱啦！” 说着，他露出了略显扭曲的兴奋笑容：“怎么样，这一票大不大？你觉得你弟弟干不干？！” 吴二白没回答，迅速冷静下来的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 他在思考，对方是不是在诈他、在试探他，试探他知不知道古潼京项目的虚实，与位置。 对方……会不会是“它”的人？ 片刻后，吴二白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直接起身：“五日，五日之内我会给你答复！” 说完不等乔木反应，他转身就带着伙计离开了房间，留下乔木与朱总管二人继续品茶听曲。 几分钟后，安娜进来了：“他们走了，周围没有其他人。” “辛苦了，坐下喝口茶解解渴吧。”乔木微笑着朝女孩点头。女孩立刻红着脸低下头，乖乖坐回座位上。 犹大的银币很神奇，能彻底掩盖他们身份、伪装他们容貌的同时，还能让他们展现出真实的神态与动作，没有任何违和感。 要知道，东方人与西方人，甚至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人，动作神态上往往都有不小的区别，很容易就能区分出来。 犹大的银币，却几乎能做到完美伪装。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您确定这位吴二老板，会把消息通知给他弟弟吗？”猪八戒好奇地问。 “他不会，”乔木直截了当地摇头，“这五天里，他会查我，会查你，会查古潼京，甚至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唯独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吴三省。” 听到这个答案，猪八戒愕然，但很快又想通了其中关节，笑着问道：“您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位来的？” “当然，”乔木一脸理所当然，“吴三省是要去蛇沼鬼城的，这个时候招惹对方，这项目可就没法要了。” 吴三省不去蛇沼鬼城？那乐子就大了，项目瞬间就能重置。 所以他把目标放在了吴二白身上，这位吴家二爷的剧情很少，和他打交道也是最安全的。 不是说他这个人善良好说话，而是说乔木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安全。 ----------------- 吴二白说是五天，但第三天就主动找上门来。 他走进杭州希尔顿的好话套间，没见到那天那位帅得甚至让他当晚做梦都能梦见的朱管家，反而看到乔木正和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知性美女，挨着坐在沙发上，在看什么文件。 吴二白必须承认，他这一大把岁数，从未见过这种级别的美女。 不是说对方就漂亮得倾国倾城的程度，人的容貌是有上限的，到了最顶尖那个层次，容貌上基本都大差不差。 真正拉开差距的，是气质、韵味！ 而眼前这位一身小西装一副小眼镜的知性美女，这种在他看来顶级的气质与韵味，是他从未见识过的。 察觉到他进来，这位美女从乔木手中接过那份文件，起身朝他点了点头，就直接离开了。 看着对方走起路来那种带着婀娜的潇洒，闻着扑面而来的香气，饶是心性坚定的吴二白，都有那么片刻，心旌摇荡了。 再看着眼前这位只能算是小帅的“乔先生”，他都有些嫉妒对方了。 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美女环绕，真不知道这位究竟是什么背景。 乔木一脸期待地看着吴二白的身后：“吴三老板呢？” 吴二白坐到对面沙发上，摇头：“他不会来了。” 乔木看着他，面色逐渐冷了下来：“吴二老板，吴三老板究竟是不想来，还是不知道要来？” “他有事，脱不开身，”吴二白说谎时脸不变色心不跳，“但他委托我和你谈一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单活儿，我可以替他接了。” 乔木已经坐回沙发上，冷漠说道：“吴二老板，你猜我为啥非要找你弟弟，而不是直接找你？” 不等吴二白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你们老九门现存的人里，专业水平最高的就是你弟弟了。本来他前面还有个所谓陈阿公，但今年以来也没了消息。而且那位的名声不太好，我也不乐意找他。 “我既然找你们老九门，而不是其他几派，归根结底就是我信你们。信你们的专业素养，信你们的道德水平。你现在给我来这么一出，一个从没下过墓的人，要截他亲弟弟的胡？” 乔木一脸冷笑：“吴二老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们吴家的脸面，你们老九门的脸面，可就真没地儿搁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吴二白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乔木，随后缓缓点头：“比上次有进步，这次激将使得不错。” 乔木完全不受挑，只是冷笑着看着对方，等对方给自己一个说法。 吴二白见状继续说：“乔先生，别白费功夫了，我是不会给你任何承诺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设局套我？我承诺肯定能成，回头你背后捅我一刀给我搅黄了，再跟我要补偿？” “你不信我，我何尝信你？”他指着乔木的脸，“见两面了，墨镜都不摘。你这室内戴墨镜是怎么养成的？” 乔木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大墨镜，摇着头说：“戴了这么多天都把它忘了。这个倒是不防你，单纯就是怕被人认出来，我最近多少也有些名气。” 说着，他就痛快地摘下了墨镜。 吴二白看着他，脸色复杂至极：“果然是你，人民的大英雄乔木乔先生！” 他的人查了几天，能用的路子都用遍了，怎么也查不到这位的来头。 反倒是他，晚上看新闻的时候，就觉得首都那位小英雄看着眼熟，再听表彰大会上对方的讲话，声音更熟！ 今天他是特意来确认对方身份的。 “那边在首都救了十一条人命，转身到了杭州却成了神秘的大老板，”吴二白说着，打量了一圈豪华套间，“这一天不便宜吧？谁给你报销？” 他的语气充满了讥讽，讽刺乔木人前英雄人后却干起了盗墓的勾当。 说完，他冷冷看向乔木：“你的幕后老板是谁？现在能说实话了吗？” “我确实有老板，但和这事儿没关系，”乔木却笑着说，“你爱信不信，这单委托就是我个人的。” “那就证明给我看！”吴二穷立刻接话，“证明你不是吴家的敌人，不是老九门的敌人。” “否则……”他眼中泛着寒光，“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不保证你能安全离开杭州。” “证明？”乔木却对这威胁丝毫不惧，反而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证明？不会是让我把委托交给你吧？” 不等对方说话，他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了：“吴二老板，我乔木不是吓大的，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们这行能无法无天到什么程度，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我下黑手？” “吴二老板，我从到杭州第一天起，就没按你们这行的规矩，称过你们一声二爷、三爷。我以为你能想明白，”他嗤笑一声，“你在你们这个圈子里也许算爷，在我这儿称爷？你父亲都不配！让张启山来！” “我阴你们？你们也配？”乔木一脸轻蔑，“你要是跟我说这个，那我也直说了，我这人一向不接受任何威胁。” “你非要玩这套，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不保证你外甥，那位天真的小三爷，往后能在国内混下去！” “嘭！”吴二白狠狠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猛地站起身。 但他没想到，这一巴掌，竟然直接把厚重的玻璃茶几拍裂了！一块崩飞的玻璃碎片直扑乔木面门，被他敏捷地一把握住。 紧接着，四五个伙计直接冲了进来，纷纷从怀中掏出利器。 吴二白扭头侧眼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呵斥制止，只见余光中一个黑影闪过，紧接着几声闷响。 等他再回过头时，四个伙计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剩下的贰京则被人用夺过来的利器抵着脖子，顶在墙角。 是那天那个瓷娃娃！ 一瞬间，吴二白的冷汗就渗出来了。 他今天来摊牌，就没打算善了，带来的伙计都是手下身手最了得的。结果他一个回头的工夫，就都被撩倒了？ 就算是背后偷袭，也不该这么快啊！ “安娜，”乔木招了招手，“去找内达玩儿。” 安娜？怎么是老外的名字？果然是国外长大的华裔吗？ 吴二白还胡思乱想着，那个瓷娃娃已经反手一丢，一道寒光闪过，那利刃直接擦着吴二白的脸飞了出去。 “嘟”的一声闷响，就穿过整个房间，直接没入墙壁，只留下刀柄在外面。 然后瓷娃娃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贰京羞愧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用背部撑住墙，略显艰难地起身。吴二白看着对方耷拉的双手，一眼就看出来了：贰京的两条胳膊关节被卸了！ 太快了……怎么会有这么快的身手？ 他朝对方点了点头，这个伙计也不再管地上晕倒的同事，自己耷拉着两条胳膊转身退下了。 他回头再看老神在在的乔木，心中的忌惮已经达到了极点：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乔木悠然地翘着二郎腿：“吴二老板，打架是我的特长，倒斗才是你们的专业。咱们还是别跨行了，你说呢？ “茶馆，你用言语威胁占了便宜。这次，我用拳头找回场子。咱们也算是扯平了，能正常谈事儿了吧？” 吴二白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默默地坐回沙发上，算是接下了这个台阶。 “你的话我告诉老三了，这种大事我不会替他做主，是他自己不愿意来，”吴二白终于开口解释了，“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显然，在他看来，有比你说的事更重要的事情。” 到了他这种地位，能让他开口解释，就代表他已经退让、认栽了。 ‘你不知道我知道，他急着去找老相好陈文锦呢。为了那娘们命都不要了，还在乎命运？’乔木心中吐槽。 吴三省其人主意很正，他就是笃定了对方为了陈文锦能啥都不顾，才敢用这个话去钓吴老二。 换成吴邪，给他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招逗。那小子真的是你招招手他就屁颠屁颠过来了，比金毛都好拐。 吴三省为了蛇沼鬼城之行，现在正大张旗鼓夹喇嘛呢，整个九门无人不知，这样一来，解连环肯定就不敢露面了。 就算他知情之后心里抓心挠肝的，他也不敢赌，只能躲在井里气得挠墙。 毕竟吴三省已经这么招摇了，他这个时候露面，两人共用一个身份的事儿肯定就瞒不住了，二十年的隐忍与布局，就毁于一旦了。 “吴二老板，江湖人一口唾沫一根钉，吴三老板没空，你说一声就是了，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乔木冷笑，“你弟弟没空，你却要强揽，非得让我这块肉烂在你们吴家这口锅里，这就没意思了吧？咱们新社会可没这个强买强卖的规矩。” 乔木知道他说出那句话后，吴二白就绝不会放过他这桩买卖了。所以他吃定了对方这一点，就是咬死了对方没业绩不可靠，就是逼对方给自己承诺，就是要压对方一头。 古潼京里能发现什么一点都不重要。在盗墓题材中，主角跟着老板下墓，结果老板死于非命、主角回家过年的例子还少了？ 光和吴二白一起下墓没有用，《盗墓笔记》中下墓的龙套老板多了去了。 他就是要气焰上压过对方，让对方乖乖低头。这样一来，将来吴二白在吴邪三人组面前越支棱，越能衬得他高深莫测。 他这个集体无意识应激是没法和主角团打交道的，他必须另辟蹊径，用这种手段在剧情中、剧情人物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吴二白默然地打量着乔木，许久，突然舒了口气：“你说得没错，这事儿是我不厚道了。” 话音刚落，只听头顶“嘭”的一声脆响，吴二白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脖子上一疼，感觉被什么东西扎进去了。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头顶吊灯的灯泡炸了。 “嘶——”他疼得下意识吸了口气，再看对面乔木，和他一样，脸上也插着几片薄薄的碎玻璃，正一脸无奈地瞪着吊灯，仿佛能让吊灯道歉似的。 看着这一幕，吴二白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异样。不是对眼前这一幕的异样感，而是对这个人的异样感。 他回想起上次在酒楼时的一系列小意外，以及对方取个水壶都要断电的谨慎…… 当时他觉得对方应该是以前出过意外，有了心里阴阳，也就养成了随手断电的好习惯。 现在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新想法：这位，怕不是【以前】出过意外，而是【正在】出意外吧？ 这就有些奇了。但他家学渊源，自己又是半个行内人，也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正胡思乱想着，对面乔木已经起身招呼他：“洗手间有镜子、镊子和急救箱，先处理一下吧。” 吴二白从善如流，起身跟着对方去了洗手间。 两人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拔玻璃、抹碘酒，谁也没说话。 几分钟后，等两人重新做回沙发时，已经是满脸青紫和创可贴，显得狼狈极了。 吴二白接着之前的话题说：“乔先生，老三是真的没空。我也能感觉到你的诚意，和你对我们老九门的信任，我要是再辜负了你这份信任，那就实在没脸在江湖上混下去了。” 听到这话，乔木心中警铃大震，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已经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 在他警惕的注视下，吴二白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你觉得我吴二白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靠不住，这很正常。我非要揽这桩买卖，就太不懂事了。不如这样，我向你介绍一位你绝对信得过的老前辈，并且由我吴家从中作保，你看如何？” 乔木死死盯着那只被放在桌上的手机。 吴二白说话间，电话已经接通了，但那边的人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吴二白说完，才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却铿锵有力的女人声音： “吴老二，不知道这个点别人要午睡吗？你最好有正事，不然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乔木没听过这个声音，但这一瞬间，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老九门下三门之首，霍家家长霍仙姑！ 乔木设想过吴二白会找老九门其他人，但按照他的设想，对方最大的可能是找解语花。 毕竟吴解不分家，吴家老太太出身解家旁支，他的委托又牵扯到吴三省和解连环。这件事找解语花帮忙搭台子，是最顺理成章的。 这个选择对他也最有利，毕竟解语花也算是主要配角甚至核心配角了。和对方产生纠葛，哪怕是坏的纠葛，对他也有利无弊。 他最不觉得对方会找的，就是这位霍仙姑！毕竟这位和吴老狗的感情纠葛剪不断理还乱，到现在都论不清，那一辈还在世的人，心里至今还留着大大小小的疙瘩。 “姑，我装着胆打扰您老人家休息，自然是有重要的事。当着外人的面，您给侄子个脸，听我把话说完如何？要是我说完了，您觉得不重要，就直接挂了电话。回头侄子进京，一路三拜九叩上您家给您负荆请罪。” 看着吴二白那毫不掩饰的挑衅眼神，乔木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是故意的！ 这家伙猜到他的打算了——应该不确定，但足以让对方反其道而行之了。 乔木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些老狐狸，每一只省油的灯，一个个可真难对付。 “我这边有个客人想要拖个靠谱的人夹喇嘛，点了我家老三的名，偏偏老三那个混不吝不知道跑哪去了……”吴二白三言两语，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客人这么看重咱们老九门的名声，我想着怎么也不能让人家败兴而归，这不就求到您头上了嘛。” 你信任老九门，我给你找个老九门的人。你想要有经验的，我给你找个经验丰富的。 你不信任我，我就把霍仙姑抬出来，你认不认？认，这块肉就得继续烂在我吴家的锅里，无非分一口给霍家；不认，那你就是给吴三省下套，对吴家居心叵测了。 乔木心中叹息：这还真是阳谋啊。 别看吴二白还在解释来龙去脉，但他敢保证，这两人早就谈过这事儿了，霍老太肯定已经点过头了，现在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这霍仙姑一出来，他啥都没的说了。 他可以压吴二白，但不能压霍仙姑。不是因为霍仙姑是爷爷辈儿的，而是因为霍仙姑的背景。 人家可是将军夫人，是白道上的。 乔木敢仗着自己的背景说“你吴二白算个屌的爷”，但他不能对霍仙姑说这话，不然就玩不下去了。 不能靠背景压人，也不能靠能力吓唬人，他又不懂倒斗，那就只能一路上乖乖听话了。 啧，又被反压一头，还得另寻他法。 “小子，你真的要去古潼京？你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吗？”电话中传来霍仙姑的声音。 见乔木没回答，吴二白轻轻敲了敲茶几，示意他这个问题是给他的。 思维宫殿中，乔木思索良久，敲定了新的计划。 思绪回来，他回答：“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那你去做什么？总不能是求财吧？”电话中，霍仙姑的声音有些惊讶，“你能雇得起我，你就不可能瞧得上母里那点东西，除非是皇陵。” 但古潼京显然不是皇陵。 乔木身子前倾，两手交叠撑住下巴，缓缓开口：“我在寻找命运。”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他本想说自己在寻找“终极”，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当着霍仙姑和吴二白的面说这个，这俩可是会应激的。 吴二白不好说，霍老太肯定应激。这个老太太应激之后能做出什么，他可猜不到。 “寻找命运？”良久，霍仙姑才又缓缓开口，紧接着又是一声嗤笑，“我还以为你要寻亲呢。”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吴二白有些迷茫，乔木却眼神一凝。 不出所料，马局果真把他卖了。 真勾八操蛋，这卖得也太快了吧？ 这帮政客果然没一只好鸟！ 乔木再次进入思维宫殿快速思考着。 该怎么说？ 他的员工已经去美国寻找他那对便宜父母的下落了。 但他本以为要等自己闹得太大了，马局才会扛不住压力卖掉自己。没想到这才几天工夫，对方竟然主动把他给卖了。 这位官僚如此低下的下限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霍老太知不知道他父母的真实情况？ 按常理说，应该是不知情的。毕竟双方完全没有交集，他不信对方能在短短两三天之内，就从大洋彼岸揪出两个完全陌生的人的下落。 但这是常理，这个世界最不讲的就是常理了…… 继续坚持自己给马局讲的故事，是最合理的选择，但要承担风险。 直接改口，可以避免风险，却可能会把事情复杂化，让局面更加失控。 真麻烦……为什么不能直接开无双杀过去？ 乔木思索着策略，但一直没什么好思路。 不过感谢思维宫殿带来的充裕时间，他最终还是想到了一个方法： 他不懂官场、江湖的勾心斗角、阴谋话术，在这个系统内和这些老狐狸玩，他是玩不过对方的。之前两次被吴二白言语拿捏也是这个原因。 他不能再在这个体系内和他们玩下去了，他得把他们拽到自己熟悉的领域中。 “老夫人，”意识回归，乔木发出了自信的笑声，“您用不着这么试探我。咱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不过是一桩生意，为了一桩生意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可没这么干的，对吧？” 霍仙姑却不这么认为：“小子，老九门倒斗，得先过命，过了命，才能并肩作战。你的命金贵，我们混外八行的不敢奢求。但你想让我们卖命，可不是钱那么简单的事儿，你总得给点儿什么出来，让我们安心把命交到你手上。” 这一次换乔木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老太太是真的厉害。 任何勾心斗角，都比不过真诚。真诚，真的是无敌的。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熙熙攘攘，无非为了两件事：利，和义。您看这样成吗？我给不了您义，但我可以给利，给您肯定想要的利。” “说来听听。”霍仙姑没有拒绝，她也好奇对方能开出什么让自己拒绝不了的价码。 “您的女儿，或者说您的一个女儿，”乔木用对方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从古潼京出来，我就告诉您她的事。我保证不拿一些边角料的八卦忽悠您。”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如果您不幸出不来，我也保证让您走得明明白白，没有遗憾。如何？” 电话中并不安静，急促的喘息声带着明显的气音，被电话转变成电信号，跨越千里，在酒店房间中回荡。 乔木的对面，吴二白死死盯着他，仿佛想要看穿他的皮、他的骨，看透他的大脑、灵魂。 他自己此刻则是另一个念头：原来马局没出卖他啊。 否则霍仙姑应该已经从他编造的故事中知道霍玲身上的故事了。他的故事是编的，但霍玲的遭遇是真的。对方只要和记忆稍微一对照，就能判断真假，无需等到现在才震惊。 他猜测，马局应该用他故事中的一小部分，与霍家无关的那部分，对霍仙姑进行试探，以验证他故事中那些骇人听闻的部分的真假。 没跟他打招呼，应该也是在考验他。 如果他连这点突发状况都扛不住，对方显然也没必要跟他上一条船。 还好，还好他没在说实话与说谎话之间纠结，而是跳了出来选择了选项C。 粗重的喘息声中，霍仙姑又开口了：“我怎么信你说的是真话？我怎么信你的保证？” 此话一出，吴二白悄无声息地重重叹了口气。 霍仙姑犯错了，他们输了。 乔木则很平静，平静地说出了他唯一需要说的话：“您没得选，您只能信我，或者不信我。” 此刻霍仙姑也反应过来了：对方提这个条件不是在收买她，而是在拿捏她，她根本没得选。 如果她不说这话，而是在粗重喘息之前表现出浑不在意，或者在喘息暴露后暴跳如雷，她都有可能夺回主动权。 偏偏她都没做，她心乱了，露怯了，她的底牌已经揭开了，没有再讨价还价的资格了。 霍仙姑也是个明白人，意识到这一点后也不再纠缠，丢下一句“吴老二，后面的你来谈。你们吴家伙计要多少，我们霍家伙计要多三成！”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吴二白只能看着茶几上的手机苦笑：这老太太，还是这么记仇。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到现在还要争这一口气。 他收起手机重新看向乔木：“价格的事情我一向不管，贰京会找你谈，他跟了我很多年，他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随后他问了自己唯一关心的事：“古潼京在哪？你手上的情报可以交给我了吧？” 古潼京项目，是张大佛爷主导的绝密项目，即使在老九门内部，知道这个项目存在的人也不多。他有资格知情，也是因为父亲原计划将他培养成吴家黑暗面的接班人。 但他也只知道这个项目存在过，失败了，损失惨重，其他的一概不知。 老九门中知道古潼京项目具体情况的人，都已经永远埋葬在那个项目中了。 没想到乔木却连连摇头：“我没有情报，我也不知道它在哪。” 吴二白愕然，随即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奈地质问：“吴先生，你对我们老九门的情况这么清楚，应该知道，我们夹喇嘛的前提，得是你至少提供一个大致区域范围吧？” “大致区域范围也没有，非要说的话，它在内蒙巴丹吉林沙漠。” 吴二白都快被气笑了：“这用你说？古书上就写着呢！” 乔木却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确实不知道它在哪，但我知道怎么找到它。” 听到这话，吴二白的表情才稍微缓和：“怎么找？” “在丹巴吉林沙漠附近的一个老村子，里面有一座古庙，非常非常久远的古庙。古庙里有一座佛像，前往古潼京的方法，就在那座佛像身上。” 吴二白皱着眉头，注意着乔木的神色，觉得对方不是在耍他，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让你的人去取？” “这是一份考验，吴二老板，”乔木双手撑着下巴，眼中是遮不住的笑意，“我已经把饭喂到嘴边了，如果就这样你们都找不到前往古潼京的方法，那在我这里，你们可就不及格了。” 说着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又想起什么似地提醒：“对了，别以为找到线索了就能甩下我吃独食。我向你保证，没有我，你们进去了也出不来。” 吴二白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怀疑我吴二白的商誉，从一开始就不该来找我。” 他当然不会撇下对方，他接这单买卖又不是冲着古潼京去的，而是冲着对方这个人去的。 乔木将吴二白送到门口，指着地上的伙计：“回头让人把他们弄走，搁这儿碍眼。” 说着他轻轻踢了一下脚边的一个伙计。 没想到一下秒，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乔木跟只猴儿似的，一下蹿起来老高。 等再落地时，他就和吴二白呆呆地四目相对。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艹！你特么有病吧？市里还带枪？！” 吴二白却眉头紧蹙，蹲身摸进伙计破烂的裤兜，从里面掏出一把碎片，张开手展示给乔木看。 是一只炸得粉碎的打火机。 “这两次接触，我发现你的运气似乎特别差。我们杭州有个庙特别灵，你要不要去拜拜？” 第1021章 995.滚去外太空待着吧 乐作云第一次来乔木的豪华套间，羡慕地不停啧嘴。 乔木在上网查这个世界的民俗资料，头也不抬地问：“怎么，没住过？” “住倒是住过，这次只能住如家，毕竟人设在那摆着呢。”对方遗憾地连连摇头。 然后坐在他对面，直奔主题：“我已经拿到蛇沼鬼城塔木陀的门票了，两张。” 说着他还得意地朝乔木比了个2：“走的是裘德考的门路，已经和那个阿宁搭上话了。不过要和吴邪见面，得等到格尔木了。” 乔木没什么反应，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这让乐作云有些扫兴，又有些尴尬。 毕竟短短几天就搞定上亿资金，又短短几天就和重要配角拉到了关系，他心中有些嘚瑟、想要人夸也是在所难免的。 “阿宁要见你，”他扫兴地改变话题，“虽然裘德考同意咱俩加入了，但一线的负责人是阿宁，她非要见你一面，考察一下。” 乔木却没有丝毫犹豫：“我去做什么？” “啊？”乐作云愣怔了片刻，以为对方没注意听，就耐心提醒，“阿宁是项目的带队，你不见见她，怎么跟队？你难道要走吴邪的路子，跟吴邪一起行动？” 乔木却抬头，微微蹙眉看向他，仿佛他在说什么蠢话。 乔木随手盖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我跟你说过的吧？我这个集体无意识应激是没法和主角团打交道的。” “那不是当时吗？”乐作云觉得不妙，“动身要等一个月呢，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集体无意识应激最多回落到六十，如果中间有什么意外，都到不了60。这个集体无意识应激，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那……那你是什么计划？” 乔木耐着性子解释：“塔木陀那边你去，我已经和吴二白与老九门另一家的霍家接上头了，我会和他们一起行动，通过他们去改变剧情。” “通过他们？他们都不在剧情里！”乐作云有些慌了。 乔木有些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但还是解释道：“终结项目的关键，除了大改项目剧情外，还可以改变项目的主题、基调或类型。 “如果你仔细分析王宗江的行动，就会发现，他在前四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改变项目的类型。仗着公司的资源倾斜，通过加入枪战、怪物潮、多方内斗等元素，把项目从单纯的惊悚悬疑探险，变成了恐怖悬疑冒险。” “塔木陀这条线，你只需要让自己取得稳定的剧情身份就可以，不用去大改它，你应该也没那个能力大改，”他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修改剧情终结项目的任务，我这边会搞定。” 听了乔木的分析，乐作云似懂非懂，但见乔木如此胸有成竹，他也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乔木见状也不再说话，重新打开笔记本盖子，继续研究自己从电子博物馆上下载的文献资料。 乐作云则坐在他对面，开始仔细思考他刚才那番话。很快他就察觉出不对了：“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说。”乔木依然没抬头。 “那如果我没搞定剧情身份呢？”乐作云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如果你把项目终结了，我却没搞定剧情身份，那我该怎么办？跟你回现实世界，等着被抓？” 乐作云越说越觉得对面的乔木可疑，越说心里越没底，越说对对方的怀疑越重。 “合着不管我的目的能否达成，最后你都稳赚不赔是吧？我拿到剧情身份，你摆脱我这个麻烦；我没搞定，你终结个项目，再把我干掉或者卖掉？！” 他越说越愤怒，表情越冷：“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全力帮我？！你不会是想趁这个机会和研发部搭上线吧？！” 乔木越听越不对，皱着眉头看向对方，他没和这家伙深入合作过，现在才发现这家伙钻起牛角尖是真的有些不可理喻。 “你指望什么？指望我是你爹妈，替你搞定一切？”他毫不客气地反驳，“你搞清楚一点，我是来帮忙的，明白什么叫帮忙吗？” “你自己什么都不做，就指望我替你搞定所有事情？当初我是不是也该什么都不做，等着你搞定王宗江？你已经p7了，能不能有点主观能动性？！” 被乔木这么一通怼，乐作云也有些清醒过来了，觉得有些尴尬，强辩道：“我没说什么事儿都让你去做，但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就全丢给我吧？你总得给我个计划，告诉我具体该做些什么！” 乔木也不再深究：“你那边那么小的格局，还能做什么？” 这么反问了一句，他就掰着指头给对方数：“首先，在魔鬼城尽可能跟着吴邪和阿宁一起行动，多牺牲一下自己让他们感动感动； “其次，进了塔木陀记得把阿宁、潘子和王胖子救下来，过程搞得惨烈一点儿，让他们欠你一条命； “再次，最好能找机会和吴三省或陈文锦搭上线，甚至让他们给你个任务、使命什么的； “最后，一路上多藏点食物和淡水消毒片，陪吴邪他们熬到最后，和他们一起撤离，全程不离不弃。” 他两手一摊：“这样不就搞定了？就这么点事，能有多难？” 但对面的乐作云反倒眉头拧成了一团：“这也太多太复杂了！不行，我一个人根本搞不定，你还是得来帮帮我！” 乔木愕然地看着对方：“复杂？这么点小事你觉跟我说复杂？” 他现在觉得这家伙完全就是在胡搅蛮缠。 这一次，却是乐作云率先反应过来了，气结道：“我就是个p7！跟您这位p2试用期就开始终结项目的大神不一样！麻烦你搞清楚点，不是谁都有你那种水平！ “麻烦你搞清楚一点，整个新起点一年终结的项目也就十几二十个！其中一部分还是像这个项目这样，公司集结资源硬砸！你一个人终结项目的数量，已经相当于公司一年的成果了！” 这话说得乔木一时哑然。 他知道公司乃至整个行业终结项目的数量都不多，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些普通调查员平日在项目中都在做什么，都能做什么。 毕竟和他一起行动的调查员，都会自觉地听他调遣，他从不和人商量，都是他说了算。 见他哑然不说话，乐作云以为他理解了，又旧事重提：“我一个人没把握能做那么多事，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得跟我一起去！” 乔木却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这边也很重要。我说得很清楚了，蛇沼鬼城太小了，咱们没有王宗江那种级别的资源，没有几十名调查员帮咱们演戏，没有一个研发部制造各种怪物帮咱们改剧情。只靠蛇沼鬼城，很难终结这个项目。” 这话让乐作云又犹豫了，但犹豫过后，对方还是坚持：“你可以想办法让吴二白他们按照你的意愿行动，毕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你做各种安排了。我那边更需要你！” 见对方这个态度，乔木彻底失望了。 他发现了，这个乐作云真的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甚至一点抗压的觉悟都没有。身边稍微有个能依靠的，就像救命稻草一样攥住不放，逮住只蛤蟆都想攥出团粉来。 该说的话他都说了，他已经不想再和对方说车轱辘话了，没意义。 “我会继续全力帮你，帮你终结项目并取得剧情身份。我告诉你的方法，就是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我会继续按照这个方法行动，你接不接受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放弃，没人能拦得住。 “一个月后我们各自行动，应该就会失去联络了。这一个月内，你可以认真做一做计划、方案，好好研究资料，多和剧情人物接触，毕竟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期间你有任何问题都随时可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 说完他重新将头埋到笔记本屏幕后面，任凭乐作云如何劝说、请求、讽刺、发怒，都不再搭理对方，就当对方是团闹鬼的空气。 两人的见面就这么不欢而散。 “怎么会有这种人？”几分钟后，待乐作云坐着出租车离去，内达走进了房间，忍不住埋怨。 刚才那番谈话，她都听不下去了。 乔木反倒若有所思：“我现在反而觉得这种人才是最常见的，你们红新月就没有这种人？” 这一句话问得内达哑口无言，很快就恼羞成怒：“我帮你说话呢！” 乔木这才反应过来，连声道歉、安抚。 ----------------- 别看乔木每天待在酒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他确实很忙。 没几天，吴二白又来访了。这一次对方没再大张旗鼓带一群伙计上门。 或者说吴二白去哪都会带一大群伙计，也不知道是怕谁要害他。不过这一次，他很贴心地让伙计们在一楼大堂等着，自己就带着贰京上了楼。 看上去双方的关系更互信了，但这一次，从对方一进门，气氛就很压抑。 “我们的人没了，”吴二白开门见山，沉声道，“五个好手，全都折进去了！” 乔木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都死了？他们去古潼京了？” 吴二白死死盯着乔木的脸，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丝变化，却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如果不是想不出对方这么做的动机，他几乎已经认定对方是凶手了。 “最后一次联络，他们找到了你说的那个庙，然后就失联了，”吴二白冷声道，“等支援队伍赶到时，他们已经失踪了。” “找到尸体了？在哪？” 吴二白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们各自的酒店房间里。他们都死在了床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打斗、挪动的痕迹。甚至还穿着睡衣，就好像根本没出门。 乔木的面色也凝重了，正要继续问，对方率先开口了：“那边是县里的招待所，没有监控。但我们调取了他们必经之路上的唯一监控，没有发现他们行动的踪迹。” “也就是说，他们在撒谎？”乔木若有所思，“他们根本没去，却谎称去了。说完谎之后，就死在招待所里了？”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难不成真的是说谎遭雷劈……” 见吴二白面露不虞，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转移话题：“死因是什么？别告诉我你们拒绝了尸检。” 吴二白却摇头：“我们的人没报警，只是悄悄把尸体和行李处理掉了，没惊动警方。他们中有两个人身份经不起查，会惹来麻烦。” 乔木却笃定：“但你们还是做了尸检，对吧？” 对方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食物中毒。” 乔木愕然：“食物中毒？” 这太荒唐了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对，他猛地反应过来，现在是04年，不是24年。04年，这种事确实会发生，而且还在频繁发生。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什么食物？县招待所还能出事？” “毒蘑菇，当地一种常见的毒蘑菇。这种毒蘑菇会让人产生幻觉，非常逼真的幻觉。大部分人在这个阶段就已经出门摔死、撞死、淹死了。” 吴二白平静地说着：“如果侥幸没死，又没能及时送医抢救，他们就会在接下来三个小时内死于肝肾急性衰竭。” “有人下毒？” 对方摇头：“是他们自己路上收的野味儿，想要打牙祭。一些野生动物，一些蘑菇野菜。他们让招待所的厨子处理了动物，自己摘了蘑菇野菜，吃火锅。厨子认识那种毒蘑菇，但已经晚了……” “这么巧……”乔木喃喃，又追问，“有别的线索吗？哪怕是疑点也可以。” 吴二白缓缓摇头，却又说道：“只有一点。” “什么？” “那座庙被焚毁了，烧得几乎什么都不剩，唯一的石头佛像都烧碎了。” 乔木立刻严肃了起来：“火因查明了吗？” “查明了，”吴二白点头，“是当地村民在寺庙外墙下堆放煤炭，发生了自燃。” 冬天被积雪覆盖的煤炭确实可能发生自燃。乔木中学物理课学过这个案例：积雪层会隔热隔湿，而内部适宜的湿度会降低煤炭的燃点，还能更好的汇聚地热。再加上泥土中微生物分解放热、动物粪便等易燃的腐殖质…… 雨雪天煤炭自燃的神奇景象就发生了。 而且这种火还不太好熄灭，因为可能煤炭表面的火灭了，但地下还有火在阴燃，甚至沿着土壤缝隙向四周蔓延，很容易发生复燃。 “太巧了……”他喃喃自语。 “是啊，太巧了，”吴二白赞同地点头，又大有深意地说，“巧得就像是命运在阻止我们去古潼京……” 乔木没有接这个茬。 他知道这当然不是命运。这个世界的命运不是这么运作的，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是没资格接受命运的干预与指引的。 这种程度的巧合，要么是他倒霉，是集体无意识应激在恶心他，要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汪家出手了。 那个明初汪藏海建立的神秘家族，那个耐心蛰伏数百年，一点点壮大，最终给张家一击致命，成为新晋历史操控者的汪家。 那个一直在追寻“终极”的秘密，为此将各支残存的张家、将整个老九门，乃至将整个盗墓、考古界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汪家。 当年他们察觉了张启山古潼京项目的异样，从中作梗，推波助澜地毁了这个项目。 但很不幸，张启山的反应过于迅速、果决，没有给他们机会顺藤摸瓜，甚至都没能给他们机会搞清楚古潼京项目的具体位置。 这事儿就这么搁置了，算是双方打了个平手，只是这个平手对老九门很不公平。 现在乔木的出现、吴二白与霍仙姑的异动，看来是惊动他们了。 乔木表面上沉思着、评估着，在思维宫殿中却使劲松了口气。 汪家不愧是汪家，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如此大费周章，选择古潼京为目的地，就是为了引汪家出来。如果后期改造剧情不顺利，他就直接让毛把汪家的人拽出来。 说白了，汪家是他的备用选项，甚至随时可以升级为主要选项。 乔木、内达、吴二白、贰京，四人谁也没说话，有的深思，有的观察，有的疑惑，有的魂游天外。 房间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开着的电视，用不高的音量播报着新闻。 某地钢厂报警，库房中数万吨钢材不翼而飞。 某地水泥厂报警，库房中数万吨水泥不翼而飞。 某地采砂厂报警，晾晒的数万吨沙子不翼而飞。 最过分的是某地食副厂报警，他们生产的数万件碳酸饮料不翼而飞…… 如此密集的大规模盗窃行动，已经惊动了最高层。各地警方都纷纷发布悬赏，鼓励市民提供线索。 官方虽然懵逼，却只是觉得丢脸，并没有当回事。企业虽然茫然，却也没有过分紧张。 毕竟这种体量的大宗商品，根本没地方藏，他们相信很快就能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将失窃的商品物归原主。 市民就更别说了，失窃的是大宗商品，不是自己家的现金珠宝，他们只当奇闻轶事看待，没有任何紧迫感。 贰京看着这则新闻，则想着十一仓也要加派人手了，还要紧急安装一批监控、防盗设备。 那里面的东西要是流出去，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肯定会轰动社会，会有一大群人掉脑袋。 内达看着新闻，则想着要不要跟其他人说说，把行动时间间隔开，别搞得这么声势浩大。 毕竟他们也没打算一趟就薅走地狱多少年的量，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薅就是了，别给乔木惹麻烦。 那边，乔木回过神，不再讨论这次突发状况，而是起身去衣柜那里，打开保险箱，从中拿出了一份档案袋递给吴二白： “古潼京的资料，包括地图。本来你们应该在那尊佛像的背后发现这张图，不过看来是不可能了。” 吴二白也不推辞，直接接过文件袋，当场打开，取出来大致翻看了一下，才说：“我们的人正在复原那尊佛像。” “没必要了，”乔木摇头，“我猜你们什么都照不出来。” 吴二白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饱含深意地说：“你说得对，复原工作虽然才刚开始，但我们请来了一位非常了得的专家，算是我们这行的顾问了。他一眼就看出，那尊石像不该出现在那里。” “上周的？”乔木随口问道。 吴二白愣了愣，反应过来了，他也听过这个“西周与上周”的笑话，但他没笑，而是摇头：“那尊佛像是南北朝时期的，但不属于那里，文化细节对不上。” 他凝重地说：“有人临时把它挪到了那边，替换了原本的佛像，然后一把火烧了它。” 乔木随便笑了笑：“事情做得可真够糙的，对吧？” “粗糙？不，很精细了，”吴二白却摇头，“南北朝时期，北方游牧民族走马灯似地崛起、衰亡，文化演变非常之快。而且那段历史的研究者并不多，游牧民族本身史料又少。如果不是那位专家，我知道的人里，没有人能看出破绽。” “从咱俩正式接触，到我的人赶赴内蒙，短短几天时间，那群人就能找到一尊年代、文化都极其贴近的古佛像，然后瞒着周围村民，将十几吨的佛像运进去、换出来……”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那就是：这种手段，老九门都做不到，他也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做到。 除非那一个村子的人都在撒谎。但那就更夸张了。 更不用说，不动声色地让他们的人齐齐吃下毒蘑菇，安安静静地死在招待所里，把整个事情都做成意外。 乔木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翘起二郎腿，轻松地问：“那你要退出吗？” 吴二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盯着他：“你能不能先解答我的一个疑惑？” “请讲。” “你在寻找的命运，是什么？” 乔木摇头：“我不知道，我的追寻，就是为了解开这个谜题。” 见吴二白沉吟，他又起身从那边餐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来到吴二白面前递给对方：“你能做到抛起来，让它刀柄朝下落地吗？” 这太简单了，他们这行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就只能饿死了——他大侄子除外。 吴二白也不说话，他想看看对方要告诉他什么。干脆接过刀子，轻轻一甩。 刀子旋转着上天，达到最后点后开始坠落，并在坠落中调整姿态，最终竖直着刀柄落在崭新的茶几上，撞击了几下就躺倒了。 乔木拿起刀子递过去：“再来。” 吴二白看了他一眼，又来了一次。 一连三次，全都稳稳地刀柄落地。 第四次，乔木将手放在了茶几上，又将刀柄递给他。 他愣了一下，还是跑了出去。 这一次不同了，房间中四人看得很清楚，之前下坠时只会调整一圈的刀柄，现在会自动调整两圈。 这样一来，就成了刀尖朝下了。 在手背被刺穿前一刻，乔木灵活地提前抓住水果刀，笑着问：“你不是故意的吧？” 吴二白却眉毛一扬：他是上了年纪，但还不至于犯这种小错误。他刚才的角度、力道、时机，都没有任何问题。房间里也没有风。 “再来。”这一次，他主动接过刀，又甩了一次。 还是刀尖朝下。 第三次，还是如此。 第四次，乔木收回了手，又成了刀柄朝下。 乔木将水果刀放回餐桌上，回身问：“现在明白了吧？” 吴二白和贰京都惊疑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他们之前聊过，这个年轻人似乎运气不好，可能是某种古老的诅咒压胜一类的东西，也可能是他们无法理解的某种情况。 他甚至还跟贰京说，如果这次行动顺利，对方值得信任、值得交往，他可以帮对方联系一些高人看一看。 但现在看来，是他妄自尊大了…… 经过刚才的小游戏，他已经意识到了，这根本不是运气不好！ “这可不是什么运气不好，”乔木笑着，轻松地笑着，“这更像是被命运所厌弃，被世界所排挤，对吧？” 吴二白深深注视着对方。 他心中对对方最后一丝的怀疑也消隐无踪了。 他明白，这样的人，不可能有兴趣跟他们玩这种勾心斗角。 换成是他，什么老九门新八门的，都不值得他多关注一分一毫。 霍家伙计出事，既然不是对方搞的鬼，那就是别的势力了，他可不相信什么“命运”能操作得这么具体。 扯淡去吧。 只能是那个“它”了。 也最好是那个“它”！ 他直截了当地说：“既然已经拿到地图了，我们这边置办好装备就能出发，你这边呢？” 乔木点头：“我们四个人，你都见过，随时可以。” 四个…… 吴二白提醒：“下墓很危险，我们不知道那下面有什么，不一定能保护好你们。” “放心好了，”乔木笑着摆手，“我们会尽可能保护好你们的。” 吴二白扯了扯嘴角，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便起身告辞了。 内达起身来到窗边，看着他们带着伙计乌泱泱坐上车离去，才开口：“你反应还挺快，竟然想到这么利用集体无意识应激。” “上次就想到了，”乔木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上次我说我在寻找命运，就已经想好要这么做了。对于这群人，就得怎么玄乎怎么来。更重要的是，想要融入剧情，就得让自己尽量玄乎起来。” 正说着，他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坐起来。 同一瞬间，内达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也消失了，只剩下她坐过的地方，坐垫正一点点回弹、复原。 空间波动！非常平滑，平滑到他险些没察觉到的空间波动！ 但他还是察觉到了，毕竟波纹再平滑，在平静的湖面上也极其碍眼。在这个世界，一丝一毫的空间波动，都像是深夜突然浮现在空中的太阳！ 乔木飞快地环顾四周一圈，一个翻身翻到沙发后面，一把从餐桌上抄起刚才那把水果刀，转身全力向门外跑去。 他一路冲到电梯前看了一眼，转身冲进了楼梯间，每到一次，只要看没人在等电梯，他就会立刻继续向下跑。 连下四层后，直到他看到了推着服务车等待电梯的保洁，才松了口气，立刻开门来到对方身边。 听到动静的保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则朝对方友善地笑了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很快，电梯就到了。门打开，保洁却没动弹，反而热心地说：“您先走，我等下一趟。” “别别别！”乔木立刻热情地主动帮对方推车，“哎呀您这是干嘛呀？搞得我好像特权阶级一样，咱们老百姓自己人，不整那一套！一起走！” 他这么一说，说得保洁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也不客气了。 两人进入电梯，电梯门正常关闭，乔木才松了口气。 他不敢使用能力，也不敢使用道具！无论来者是谁，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可能待在人多的地方。 所以他要和保洁一起走，他要尽快抵达大堂，他要尽快冲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没用的。”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让电梯中的两人同时一哆嗦。 乔木和保洁同时看去，电梯角落里，不知何时，竟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全身笼罩在斗篷中，本该被电梯光打亮的脸部，却是一片黑暗。 “卧槽！”保洁吓得直接撞在电梯门上，“你谁呀？！” 乔木却抢先一步，匕首直接抵在对方喉咙上，沉声道：“不许动！再动我就报警了！” 这话当然是说给保洁听的。 但对方却轻轻一笑：“报警？乔工，你是这种风格的吗？” 说着，那人轻轻一拍保洁车，那辆占满大半个电梯、堆满杂物的手推车，竟然凭空消失了！ “啊——嘎！”保洁惊地险些尖叫出来，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了。 看到这一幕，乔木脸色剧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收回匕首退到对方的对角，用略带惊恐的语气厉声质问：“你……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这个表现似乎把对方搞迷糊了，那人歪着头，应该是在打量他，有些搞不清他这是在干嘛。 虽然大家都知道乔木是体验派的，这类调查员执行项目都要深度代入。但这也太过了吧？ 就这片刻的疑惑，“叮”的一声，电梯抵达一楼。 乔木转身拽着保洁冲出电梯，随后将对方一把推开，大吼一声“跑啊，怪物！”就朝酒店大门的方向冲去。 大堂中的人都被他这一嗓子吓到了，纷纷朝这边看来，就见他跟逃命似地往出跑。 大堂保安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乔木冲到门口才回头看了一眼，电梯门已经关上了，那个家伙没跟出来。 他松了口气，指着电梯，上气不接下气地想要解释，但刚一回头，就看到那个斗篷男，就站在酒店外面，隔着酒店旋转门朝他摆手！ 一瞬间，乔木只感觉头皮发麻，直接一把将保安拽开，一脚踹在旋转门急停按钮上，转身朝侧门冲去。 “哎！你干嘛呢？别跑！”保安以为他闹事，恼怒地吼着追他，却哪里追得上。 乔木冲出酒店，立刻朝酒店旁边的商场跑去，那里行人最多最密集，他也最安全。 但刚冲过马路，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没用的，别跑了。” “啊——！”突然凭空出现的斗篷人，也把周围的路人吓了一跳，纷纷发出尖叫声。 ‘艹！这个疯子！’乔木心中骂了一句，根本不搭理对方，朝着商场一路狂奔。 就这样，他一路狂奔，对方时不时露个面，大部分路人都不明所以，但也有不少人看到了那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人影，尖叫着就跑。 这些人一跑，立刻引发了踩踏效应，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跑。 整个商场顿时乱糟糟一片了。 就在乔木想要藏在人流中逃出去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伴随着剧烈的空间波动传来。 他头皮一麻，撞开身边的人就向一旁扑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他之前所在的位置，地面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空洞，黑洞之上的十几个人，毫无预兆地，就掉了进去，瞬间被黑暗吞没。 周围的人立刻尖叫着试图远离，但更远处的人则不明所以地继续往前挤。 就这么片刻，又有十几个人被挤得掉了下去。人群彻底陷入恐慌了。 真正的踩踏，也在此刻发生了。 早已撤到边上的乔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忍不住发冷。 他知道很多调查员不把项目世界的原住民当人，行事作风无所顾忌。 但至少他没遇见过这种人。 过去他是独行侠，等他声名鹊起后，大家知道他的风格，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做这些过分的事情。 这还是第一次…… “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在他侧后方不远处。 这一次，乔木不再逃了，回身盯着对方，沉声道：“把兜帽摘下来！” 现在他知道了，对方无所顾忌，他越逃，事情就闹得越大，他受到的牵连也越大。 “抱歉，这个做不到，我们有纪律的。”对方的语气却很轻松，仿佛此时此刻眼前踩踏的惨状与他毫无关系。 “你是谁的人？”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惨叫，乔木的心不停地抽搐着。他强忍住天使血统不停试图激发的暴怒情绪，冷冷问道。 但他极力压制的情绪却被对方感知到了：“你很愤怒？因为我的所作所为？” 对方竟然还轻笑：“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不就是想用这些无辜者做人质，威胁我吗？怎么？我不受威胁，反倒是我的错了？” “少特么跟我扯淡！”乔木骂道，“老子用不着你在这儿讲大道理！说，你到底是谁的人？！” 那人却依然不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反问：“你既然这么博爱，为什么不救他们？你也是空间系的，要救他们，应该很容易吧？” “啊！”那人突然反应过来了，“你已经取得剧情身份了？你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很紧张？” 说完那人又叹气：“果然，你打算终结这个项目，包庇乐作云，对吧？” “包庇？”乔木立刻反问，“他是公司通缉犯？通缉令带了吗？出示通缉令，我现在就带你去抓他！” 他可不能任由对方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 那人则摇头：“别装傻了，你我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非要跟我讲大道理，那我可就不跟你讲道理了。” 这一句话把乔木堵得够呛。 “那些人呢？”他看了一眼刚才的位置，空洞已经消失了，但踩踏还没有彻底结束。这种情况，他帮不上忙，没有人能帮上忙。 “不知道，大约是死了，我的虫洞开得比较随意，没精心选另一侧的落脚点，”对面的调查员语气冷漠，“听说你很善良，对项目世界的原住民也一视同仁。你要是真为了他们好，就跟我走。这个项目重置后，他们自会复活。” 乔木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对方不是在诈唬他，他能感觉到，对方这个空间通道确实很随意。 对方的空间能力很独特，是将以酒店为圆心的一大片区域化为通道的一侧，整条通道如同一个喇叭口，越往另一端越窄，最后另一端的出口，如果他的感应没错，和地面应该有个几米十几米的落差，而且还是变化的。 当然也不排除那下面是个湖。他看不到具体情况。 他大概能理解对方如此构筑通道的原因，那就是减轻通道另一边给自己带来的负担，让自己能尽可能扩大这一边的通道口。 这个通道口越大，对方能够瞬间移动的范围也就越大，追击堵截他就越方便。 但这样一来，对方就没有余力去维持另一侧出口的稳定性了。 他冷声道：“你用不着道德绑架我，我没迂腐到那种程度，不吃你这套。” “那你打算怎么办？走也不走，打又不打……”那人停顿片刻，恍然，“你在等我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爆掉，对吧？” 对方猜对了，乔木就是在等对方的集体无意识应激爆掉。 他刚才一路上的路线不是乱选的，而是尽可能在各种监控之下行动，就是希望更多的人看到对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诡异景象。 然后他就能坐等对方集体无意识应激爆掉，只要对方还怕死，就一定会在项目重置之前逃离。对方一逃走，他就不用逃了。 但那人却缓缓摇了摇头：“别等了乔工，我不是调查员。” 乔木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公司会时不时找一些冷门行业的人过来，植入脑干芯片后，帮忙执行一些项目，这个你该知道吧？那人也不着急，怡然自得地说，“这些人执行完特定项目或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就会离开这个行业，最多就是做做外围培训之类的。” “你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不干脆保留调查员的身份？” 乔木没说话，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知道调查员是大难不死之人的时候，早就忽略了对方口中那个群体了，根本没往这上面上。 “不用猜了，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不违规的，”那人语气很悠闲，“因为那些人根本不是调查员，他们只是进入项目帮忙而已。” “其实你之前只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罢了，以你的聪明，我提一嘴你自然能猜到真相。 “调查员是特殊的存在，只有调查员才能调动集体无意识应激，当然也只有调查员才能终结项目。 “那些人不是调查员，所以他们只能帮忙，无法终结项目，甚至都不能过度帮忙，否则反而会给调查员造成干扰。” 对方话音刚落，乔木却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他已经知道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但那人却没有着急追上去，反而继续悠闲地说：“而我，我们这样的存在，比那些普通人更特殊一些，与调查员截然相反的特殊。” 乔木距离对方越来越远，对方的声音却一直在他耳边回荡：“我们完全无法对项目造成任何影响，反过来说，我们也完全不受集体无意识应激的约束。” 也就是说对方在这个项目中，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付他。但他只要出手，集体无意识应激就会瞬间爆表！ “想明白了吧，乔工？”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麻烦你乖乖配合我们，放心好了，我们只是要追回乐作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至于风控部，无非就是给你个不痛不痒的处分而已，你不会在乎的。” “但如果你不配合，我就只能对你出手了。我不会留手的，我知道你很强，所以我会全力以赴。” 乔木停下来了，他能感觉到对方那些话是真的，那对方确实敢这么干，敢全力对他出手。 他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脸不甘心地问：“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追他回去？反正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消耗品。” 他举起双手，展现诚意：“让我完成我的约定，算我欠你们的，你们的领导是谁？算我欠他的，行吗？” “我们没有领导，”那人没有出现，但声音就在乔木耳边，“这和耗材什么的没关系，这关系到规则与秩序。公司不能允许有人开这个先例，你明白吧？” “至于我本人，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换成别的什么人，我很乐意偷个懒，放过他。这个乐作云不行，他必须跟我回去。” “为什么？” “因为我看他不爽！” 乔木默然，片刻后，再次叹了口气，肩膀也有些松垮下去了：“好吧，我要怎么做？直接结束项目回去？你知道他在哪吧？” “我知道他在哪，我的同事已经去找他了。你很幸运，我比那家伙更温柔，更不喜欢战斗，”这一次，那家伙的声音反而越来越远了，“我需要你先提供完整的口供，关于你们之间的约定，他的目的和计划。” 话音刚落，距离乔木十几米外，那个身影凭空浮现。 但下一秒，那身影却猛地一阵扭曲，如同被旋涡吸走了一般，眨眼间的工夫就消失了。 “切，”感受着空间通道的消失，乔木松了口气，“我是不能展现能力，但我能让你展现。篡改个现成的空间通道能有多难？” 他撇了撇嘴，朝对方刚才站立过的地方比了个中指：“滚去外太空待着吧！” 第1022章 996.反复献终身 删光了商场所有视频，觉得不保险又把服务器大肆破坏了一通后，乔木总算松了口气。 但刚起身走到外面，他表情就僵住了： 他的对面，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正半蹲在地上。对方那件已经残破不堪，露出了大片青色冻伤的皮肤，和同样大面积冻伤的脸。 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性长相。 而对方周围很大一块区域，如同被吸尘器吸过一般，空无一物、一尘不染。 “虽然我不怕死，也不在乎死亡……”看到他出来，那人用极其沙哑的嗓音冷声说道，“但你真的惹毛我了！” 乔木的嘴角僵硬地扯了扯，视线的余光开始打量四周，寻找逃跑的路线。 不跑不行啊，对方就算重伤，他也打不过！毕竟对方是调查员，他却只有一把水果刀。 但没有，这里就一条出去的路，被对方正正堵住了。他想跑，就只能从对方身旁跑过去。 看着对方的眼神，乔木意识到，这家伙是动真格的了。 乐作云，老子是真的尽力了，为了你差点害死一个莫名其妙的同事，跟人家结了仇。你是真的怨不得我了…… “我投降，”乔木乖乖举起双手，“口供我可以给你，或者我现在就结束项目。” 那人半蹲在地上，冷冷注视着他，似乎在思考此话的真假。 然后，对方缓缓摇头：“我不信你了，我还是信我自己……” 乔木心中警铃大震：这还是要动手！ 他立刻向后退去，退了两步就猛地停住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周围遍布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折叠空间，只要他再动一下，身体各个部位就会被折叠空间搞得乱七八糟，想要修复都难。 平平无奇，却非常致命的一招…… 他有些惊讶地打量着对方，这一手极其精细的空间操作，着实惊艳到他了。 他自忖自己多练习一阵子应该也能做到，但很难做到对方那样顺手拈来、举重若轻。 这要么就是天赋，要么就是以万次计的磨炼了。 他现在有些怀疑这家伙的身份了：新起点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怎么可能藏得这么深？ “你真的是我同事？”他沉声质问，“给我证据。” 对方却没理会他，而是沉默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给我证据！”乔木彻底谨慎起来了，用危险的语气警告，“否则我就要认真了！” 对方依然不说话，但那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既然如此……”这么危险的人物，我必须全力应付了，乐作云，对不住你了！以后我每年都给你烧纸。 “喵~”就在乔木决定出手给对方来一记大的然后重置项目的瞬间，一声猫叫响起，在空旷的地下一层回荡着，让乔木与神秘男人同时停手。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同一个方向。 漆黑之中，两只幽绿的小灯泡，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乔木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却呼吸一滞，随即呵斥：“立刻离开！你活腻了？！” “你好好说话，你这态度我都不想听！”回应他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男人，和一只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男人还好奇地打量他，那只猫的视线却完全被对面的敌人吸引住了，挪都挪不开。 “猫仙？”看着那极其人性化的眼神，乔木试探着呼唤。 对方却没搭理他，却对着敌人开口了：“你……疼不疼？” “&@￥#&%！”听着这包含复杂感情的问题，乔木使劲翻了个白眼。 确定了，是新起点的同事。 这一句饱含深情的问题，战斗的气氛也彻底没了。 他一个个将周围那些细小的空间折叠破坏掉，然后放松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示意自己不会跑。 神秘男人瞥了他一眼，任由他破坏自己的能力，直接质问那边：“你怎么在这里？！” “我输了呀，成俘虏了，这还看不出来？”新来的五大三粗的男人说起这话来可是理直气壮，“还不是怪你？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小猫的能力还能操控我！” “我被几十只猫围着，觉得挺有意思，就变成老虎了，”他耸了耸肩，“然后就被操控了……” “我没问你！”神秘男人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又问猫仙，“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猫仙没说话，旁边的俘虏却主动解释：“这个事儿应该怪我。我给卓总汇报的时候，没发现她在偷听。” ‘说谎！’乔木心中吐槽，‘你这语气，分明就是在说自己发现了。’ 神秘男人也死死盯着对方，从咬紧的牙缝中，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众兽！” “是17，”在乔木“啊”的感叹声中，代号众兽的俘虏立刻正色纠正，“咱们不能在外人面前称呼曾经的代号与姓名。” 乔木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是你啊！下雨那天突然出现在我背后，特别臭屁的家伙！”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会害死她的！”神秘男人狂躁地朝他低吼，又立刻朝猫仙发号施令，“立刻离开！我们的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 众兽却低头朝地上的猫笑道：“你看，我都说了，他还是在乎你的。” “众——兽——！”在神秘男子狂暴的咆哮声中，他乖乖闭上了嘴。 “我、我没关系的，我不掺和……”猫仙终于开口了，语气中是胆怯，是期待，但更多的，是乔木从未在对方身上见过的温柔，“我就是、就是想见见你……” “我们不该见面！我上次就说得很清楚了，让你去清洗记忆！”神秘男子失态地低吼，“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到底能不能听我一次？！” “能！可以的！”狸花猫使劲点头，“只要确认你过得好，我都听你的……” 这话说得很没诚意，在场几人没一个信的。 就在这时，伴随着“咔嚓”一声，一道强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神秘男人瞬间就炸毛了。 众兽一个激灵，立刻大吼：“虫洞……不是，20，住手，是自己人！” 但还是晚了。 虫洞施放空间能力的速度，远比他说话的速度要快得多。 他话都没说完，黑暗中就传来一阵惨叫。 但紧接着，那惨叫声却凭空出现在乔木身旁不远处。 然后，一个人就从两米多高的空中凭空出现，狼狈地砸在地上。 几人呆呆地看向这边，乔木挠了挠脸，试探着问：“我没做错吧？” 众兽松了口气，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对着虫洞怒目而视：“杀人灭口？你特么疯了吧？！” “是刚才白光导致的应激，”虫洞冷冷地看着地上那个狼狈的人，毫无诚意地信口胡扯，“让我想起了耀光，就情不自禁地出手了。” 此刻的乔木则死死盯着那个被称为虫洞的男人。 他听说过这个代号，在印度特别行动中，这位的道具一度搞得他狼狈不堪，卫怡给他讲过这位的传奇事迹。 可是，按卫怡的说法，这位应该已经死了才对。谷月还负责过对这位道具的回收工作。 他怎么会在这里？眼前这个虫洞，真的是卫怡口中那个新起点的传奇调查员吗？ 就在乔木胡思乱想之际，地上的人已经爬起来，瘫坐着，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大口的喘息声中还带着略微的哭腔。 “他是跟我来的，”猫仙立刻解释，“哦，不对，我是跟他来的，所以我有授权的，你放心好了……” 这一次，虫洞没理她，而是死死盯着那个新来的人，一字一顿地说：“照片，删了！” “是是是，”那人手忙脚乱四处摸着手机，一边乱摸一边连连道歉，“我、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真的怎么样……毕竟你俩的故事也算是……” “闭嘴！”虫洞怒喝一声，那人一个激灵，不敢再说话了。 那人删了照片，又把手机递给众兽确认，这事儿才算过去。 “说正事儿吧，”众兽把手机还给对方，“咱们的任务结束了，可以撤离了。” 虫洞没搭理他，而是看着新来那人。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哦，我、我是郑鸣，研发部t7高级专家，是……” 他一边做自我介绍，一边在兜里乱摸，最后摸出一张纸，展开了递给众兽：“这是通知，这个项目由我方全权接管，你们接取到的一切与这个项目有关的命令，全部作废。” 众兽瞥了一眼，走过去将那张A4纸递给虫洞。 乔木则眉毛一扬：他已经知道这两个神秘调查员是谁派来的了。 风控部，整个新起点最恐怖的部门，被人私下称为杀害新起点调查员最多的组织…… 研发部，竟然能废除风控部的命令？有点儿意思。 但那三个调查员却并不惊讶，仿佛对这种事情早就知晓了。 他发现自己对公司高层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总部那边，内部显然有一套极其复杂的结构与程序，不止是他们这些地方调查员看到的那么简单。 虫洞默然地看完那张纸，直接揉成团随手扔到一边，指着猫仙冷声问郑鸣：“她呢？” “啊？她？” 乔木觉得这个所谓高级专家呆呆的，不像很聪明的样子，便好心提醒：“她偷听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要怎么处置？” “啊？啊！那个啊！”郑鸣总算反应过来了，“她是跟着我过来的，也在授权之内，不属于违规……嗯——她偷听……哦，她偷听立功了，帮助我们挽回了重大损失，属于……属于立功表现！” “你这磕磕绊绊的，靠不靠谱啊？”乔木皱着眉头质疑，“你不会是在这儿胡说八道，回去就说自己无权决定吧？” “说什么呢？！”郑鸣扭头对他怒目而视，“这项目是我负责的，我说的就是最终决定！” 乔木“哦”了一声，又问：“你能决定？你做得了风控部的主？风控部要处分她，你能管？” “我当然能管！”对方说起这个一脸得意，“这项目是我们的，不是你们的。我们有全权处置权，跟你们无关，跟你们的风控部也无关，他们管不着！” “这么牛？”乔木一脸不信，“吹牛的吧？你要怎么证明……” “行了！”虫洞呵斥一声，不再让他打探情报，摆了摆手，“可以了，我们遵守协议，放弃行动。” 协议？乔木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词。 为什么是协议？这种说法一般都是在不同机构之间的吧？同机构内应该叫纪律、规章、制度、规范之内的。 他还没往深了想，那个虫洞又对他开口了：“乔工，你为什么一定要帮助乐作云？” 乔木回过神，立刻喊冤：“我没一定要帮他啊，我最后都投降了，是你非要继续动手的。” 对方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看着对方那一身冻伤，乔木也有些愧疚：毕竟前面对方一直只是口头警告，根本没对他出手，说到底还是他先动手偷袭的。 他想了想，实话实说：“这是我们的约定。他帮我对付王宗江，我帮他来到项目世界生活。这不违反公司现行规定吧？” 虫洞没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付王宗江吗？” “知道，”乔木点头，“他为了追求丁迎。说什么丁迎崇拜王宗江，击败王宗江才能在丁迎面前展现他的风采blahblah……” 在众兽和郑鸣奇怪的目光中，他双手一摊：“我知道这听着挺怪的，但他不是心理异常者嘛，本来就脑子不正常。” “是有心理类疾病，不是脑子不正常……”郑鸣轻声纠正。 那边虫洞又问：“你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吗？” “分手了，”乔木点头，“他确实挺无情的，自己的父母都抛下不管了，跟丁迎分手也可以理解。当然这还不是因为你们把他当消耗品？” “不是我们，这里面没有我们。”众兽忍不住纠正。 虫洞瞪了对方一眼，又看向乔木，沉声问：“那你知道他们分手的细节吗？” “细节？什么细节？”乔木已经察觉到不妙了，摇头，“他没跟我说，这毕竟是他们的私事。” 虫洞观察着他的表情，缓缓点头：“所以，你并不知道丁迎怀孕，分手当天流产，精神崩溃自杀的事？” 乔木呆住了。 半晌，他僵硬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众兽。对方面容严峻，朝他点了点头。 他又看向地上的猫仙，对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我听说了，但不知道真假……” 乔木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甚至都有些喘不上气了。 他咬着牙使劲拽了拽脖领子，大口大口地使劲呼吸，好一会儿，眼前缺氧导致的昏暗才逐渐褪去。 “我知道他在哪！”他的牙缝中喷出滔天的怒火，“我带你们去找他！” 他要一寸寸、一寸寸，先把那个畜生的五肢碾碎了再说！ 虫洞看着他，片刻后却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乔木质问，“你们不是要抓他回去吗？我帮你们！” 什么秘密什么把柄，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大不了就是挨个处分，让高会那群老东西开心开心。 他得先收拾了这个畜生！ 虫洞没说话，视线却落在了郑鸣身上。 乔木也看向对方。 显然，郑鸣也惊呆了，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之前根本没听说过这事儿！你们公司的事儿，你们调查员的事儿，我们又不关心！王宗江死了我们都没关注！” “什么意思？！”乔木瞪着对方，他要问个清楚。 但对方却只是使劲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能杀他，我们也不能带他回去，更不能惩罚他，”众兽看不下去了，主动解释，“他只能留在这里了，就算这次回去了，下次还得回来。” 面对乔木不解的目光，对方指了指郑鸣，又指了指地上那张被冲动揉成团的纸：“新的命令要求他必须成功加入这个项目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这算什么命令？乔木再次看向明显的知情人郑鸣。众兽却主动替对方开解：“他不会说的，你也不能问，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咱们和他们是两个系统的，比你和我之间的距离还大。” 乔木却不甘心，瞪着郑鸣吓唬对方：“你刚才说你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这个项目是你说了算。修改命令！现在！马上！” “不行，我没权改！”郑鸣却已经要哭了，“我……我说我是负责人，那是对你们的。我们内部，我也有上司……命令来自高层，很高很高的高层……” 乔木再征询地看向众兽，对方耸了耸肩，不知道是在说就是这样，还是在说自己也不清楚内情。 乔木大口大口喘息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良久，他努力用所剩无几的理智思考了很久，才问郑鸣：“新的命令……你这么急匆匆赶来，应该是为了把这个任务委托给我，对吧？” 郑鸣点了点头，他们不等把人抓回去，直接赶过来下令，就是为了抓住这次机会，让乐作云直接融入项目世界，也省得后面再走正常流程了。 乔木又问：“有其他条件吗？” “当然有……”郑鸣正要说具体要求，却被乔木抬手制止了。 “这次委托我也不要任何报酬，以后这个系列我都可以替你们白干，不要任何回报！” 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他说出了自己唯一的条件：“别跟我提条件，我一条都不接受，这个项目该怎么搞，我说了算！” 他绝不接受对方指定乐作云的结局！ 郑鸣犹豫了。 乔木却直接开口：“我不是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你要是能接受，能做主，咱们就这么定了。你要是接受不了，做不了主，我就和他们一起回去。这个项目你们另请高明！” “可以！”一听这话，郑鸣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我的权限确实不够，但我能说服我的领导，我保证他们会接受这个条件！” 王宗江死后，乔木就是他们的唯一人选了。 “很好！”乔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恶狠狠地说，“现在都给我滚蛋！这个项目是我的了，那家伙是我的了！” 众兽闻言，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就离开了。 虫洞深深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公事公办地说：“回去后自己找风控部清洗记忆。” 说完，对方就和猫仙一前一后消失了。 郑鸣则没走，犹豫着，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乔木皱着眉头。 “那个，还有一件事……”对方小心翼翼地问，“就是这个项目，这几天的那些盗窃案，你能不能透露一下是怎么做到的？” “滚蛋！”他不耐烦地怒喝。 “好！”对方吓了一跳，立刻猛点着头消失了。 昏暗的地下室，只剩下乔木自己坐在地上发呆。 不久，脚步声传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是阿夫顿和海蒂。 “酒店的监控全部清空了，硬盘破坏得非常彻底。那个保洁员，海蒂也处理好了，”对方态度恭敬地说，“这边需要我再打扫一遍吗？” 乔木随意点了点头。这应该是内达安排的，阿夫顿的能力是隐身，很适合这种时候去做点什么。 海蒂又关心地问：“老板，您没事吧？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乔木摇了摇头，没说话。 两人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径自去破坏保安室的监控服务器。 乔木则起身去了洗手间，用冷水拍打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尽快冷静过来。 但怒火依然如海浪般，源源不断地席卷而来。 他之前以为能天使位阶下的情绪应该已经基本可控了，但没想到这次的情绪波动竟然如此猛烈。 虽然这其中也有他自身的原因，他相信即使他还是人类，听到这种事情也会感到愤怒，这种愤怒对他此刻的情绪，无疑起到了推波助澜、增幅放大的效果。 但如此他从未体会过的强烈情绪，着实让他猝不及防，甚至让他完全失控了。 他本不该对那个郑鸣提那种要求的。他能看出来，那个组织对这个项目还挺重视的，没了王宗江，他应该就是最佳甚至唯一人选了。 靠这个身份，他本该换到不少好处的。 现在好了，全打了水漂了，就为了那个乐作云。 “忘八蛋！”他看着镜子中湿漉漉的自己，咬牙切齿地恶狠狠骂道，“你给我等着！” 骂完，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又不自觉地把怒火转移到乐作云身上了。 被情绪冲昏头脑的时候他还没感觉。冷静下来，他能清楚地意识到，这种情绪并不属于自己，虽然它其实真的属于自己……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恍惚之间总会下意识觉得自己有双重人格。 按大蛇丸的话，这种矛盾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还未发自内心地接受自己不再是人类的现状、无法面对自己的天使身份。 处理完所有手尾，乔木重新换了一间酒店。让斯图西带着吸血鬼们潜伏在酒店四周替他守着，他的意识就去了地狱。 拉杰夫、内达、安娜和猪八戒已经在等他了。 他四处看了看：“大蛇丸呢？还没回来？” “我去找他回来。”东仙要请下一根路西法羽毛，瞬间就从地狱中消失了。 “咱们先说，”乔木也不等了，直接问拉杰夫、内达和安娜，“虫洞和众兽，这两个代号你们听说过吗？” 安娜摇了摇头，内达皱着眉头回忆着。 拉杰夫则“啊——”了一声：“你刚才遭遇的敌人是他们？” “你认识他们？”乔木立刻追问。 拉杰夫想了想，回答：“我和众兽合作过几个项目，但只能算是点头之交。虫洞的话，我听说过他，但没见过。” 乔木眉头微蹙：“你确定他们是调查员？” 这可和虫洞的说法不符，那家伙在骗他？ “当然，他们不是调查员还能是什么？”拉杰夫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反问，“你确定是他们？我记得他们应该都牺牲了。” “牺牲了？他们死了？！你确定？” “是的，这个我不会记错，除非新起点撒谎，把他们藏了起来，”说到这里，拉杰夫摇了摇头，“但这有什么意义？” 这时，内达猛地一拍额头：“我想起来了！我也听说过虫洞！” 她和拉杰夫对视着，异口同声：“空间领域第一人！” 然后她很肯定地对乔木说：“他死了，这是肯定的。他在我们中介调查员的培训教材里，空间能力出神入化，能够彻底无视距离实现瞬间移动。最可怕的是，他能把自己的空间能力制作成道具，交给别人使用！但他的资料标注是已死亡。” 对上了！和卫怡说得一致。 不，不能这么想……内达和卫怡口中的虫洞肯定是同一人。关键是，他遭遇的那个虫洞，是不是她们口中的那位？ 拉杰夫补充道：“众兽的能力是变身成各种野兽，能完全变化，也能局部变化，甚至能身体不同部位同时变成不同野兽，让他同时拥有多种身体素质强化。” 两人一唱一和的，乔木却眉头紧蹙地将虫洞跟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拉杰夫和内达就只能迷茫地齐齐摇头了。 毕竟他们一个是“叛军”，一个是小虾米，接触不到这种层面的信息。 乔木只好又问：“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拉杰夫回忆着：“众兽好像是在未知项目中牺牲的。” 内达有些惊讶：“你们瓦拉纳西能接触到位置项目的情报？” 拉杰夫却摇头：“不能，但战斗类高阶调查员如果是死在同行手中，肯定会有消息传出来。毕竟这是战绩，四处宣扬也能提升威名和威慑。” “所以反过来说，”他一脸无奈地摇头，“如果没人传击杀者，那就默认是死在未知项目中了，与其他机构的同行无关。这些都是约定俗成的。” “虫洞呢？”乔木追问。 “虫洞是死在同行手里的。”拉杰夫惋惜地回答。 乔木注意到了异常：拉杰夫说众兽就是牺牲，说虫洞就是死亡…… “也是约定俗成的，”拉杰夫解释，“调查员死在同行手上就是死……自家机构的除外；死在未知项目就是牺牲。现在我知道了，死在未知项目，就等于为咱们的宇宙赴死了，所以算牺牲。” 解释完他又转回正题：“虫洞是死在自适应手里了，就是被你们音斩干掉的那家伙。不过并不是自适应单枪匹马干掉他的，那个时候行业公认，只要虫洞不想死，没人能杀得了他。” 他回忆着说：“我记得一些只言片语。好像说埃弗雷特为了除掉他，调集了难以想象的资源，设了一个巨大的局。他是一头钻进为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了。” “这么说，公司复活了他们？”乔木疑惑地喃喃自语，“可他们为什么自称不是调查员？还不受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影响？”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大蛇丸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出现的对方双手揣着袖子，缓缓走过来，反问乔木，“您不是已经见过类似的情况了吗？” 我见过类似的情况？乔木一头雾水，但看着站定的大蛇丸，和对方身旁的猪八戒，他瞬间就想起来了：“是你们！” 他在《永恒王传奇》中初次遭遇大蛇丸他们，对方就能通过某种方法，让己方所有人都免受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影响，可以在项目世界为所欲为。 当时他还感慨这项技术太好使了，如果公司能掌握的话…… “你是说，新起点也有你们那项技术？！”他愕然地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大蛇丸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并立宇宙之间的战争形式就那么几种，理论上能使出来的手段也就那么些个。大家肯定都会朝着这些方向努力。” 乔木疑惑：“那公司和整个行业当时紧张个什么劲？我们不是也有这个技术？” “不是这个技术，而是这些，”大蛇丸笑着摇头，“精准定位自家次生宇宙、实时监控所有次生宇宙被入侵情况与剧情进展、将自家调查员及时送入指定次生宇宙、保护自家调查员免受集体无意识应激影响、从其他次生宇宙中大规模征召剧情人物作为消耗品……” 大蛇丸掰着指头数了好一通：“这么多技术加起来，才能构成完整的威慑力。” 乔木忍不住嘀咕：“听上去，你之前那个并立宇宙，比我的世界强很多？”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强这个描述的定义就不清晰，”大蛇丸摇头，“非要说的话，应该说那个并立宇宙掌握了非常致命的战略威慑力量，您的世界很可能无法有效应对。” 乔木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那两个已经牺牲的“前调查员”上。 一支无人知晓的神秘能力者部队……想到这里，他很快就想起在《暮光之城》中，郑佳雯跟他提过的事情，又去思维宫殿中重温了当时那场对话。 郑佳雯说那些人会进行伪装，声音、容貌、身材、衣着，所有的特征，都无法在目击者的脑海中形成记忆。 这恰好和他这两次与对方的相遇对上了。 郑佳雯无法形成记忆，不代表他不行，毕竟他有思维宫殿。 所以第一次见面，在面试点的走廊中，他遇到了17众兽和22，他记住了这两个人的特征，当时并未察觉到异常。 但这次再遇到没有伪装的众兽，他就发现端倪了：对方的真实身材非常魁梧，与上次的路人体型截然不同。 如果郑佳雯说的“监督者”就是这群人，那他们确实和普通的调查员不同。 目前已知的情况总结起来就是几点： 他们是战死并通过某种方式“复活”的前调查员； 因为这个原因又或者别的原因，他们无法继续执行项目； 他们负责监督心理异常者对其他并立宇宙的袭扰与破坏行动； 他们似乎还负责调查自家宇宙的一些奇怪现象，最大的可能就是抵御其他并立宇宙的袭扰。 由此，乔木甚至能推测出，这些人的人数不会多，大概率都是高阶调查员。 因为只有高阶调查员才有权知晓并立宇宙、无限战争这些情报，才能心态平稳地参与到这类工作中。 最关键的是，这一类人，是经过时间与组织的考验的。 他们能晋升为高阶调查员，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很难再出现心理问题了，他们自身的风险就会小很多。 不然你复活一个低阶调查员，一股脑将这些情况告诉他，他心态崩了，敌人都没见着一个呢，转身给你捅个大篓子……这谁受得了？ 可话是这么说，细想下来还是怪怪的。 他可不相信公司复活这些高阶调查员之前，会征询他们的意见，让他们签一份复活授权书。 从猫仙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她压根不该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这些人的存在对高阶调查员也是高度保密的，是要清洗记忆的。 原本只讲究献完青春献终身，现在竟然还得反复献终身，连投胎这一步都省了！ 心里吐槽着，乔木马上又想起另一个问题：王宗江……会不会也被复活了？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他就感觉一股恶寒。但他马上又反应过来了： 想什么呢？王宗江是被公司放弃、处决的，这种调查员，肯定不可能被复活。 但他思绪很快就发散出去了，又问拉杰夫他们：“你们说你们的机构也有这类不上台面的手段吗？” 拉杰夫毫不犹豫地摇头：“瓦拉纳西没有，我们很纯粹，就是反抗斯瓦米纳拉扬神庙。” 内达想说没有，但犹豫着、挣扎着，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希望红新月没有，但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沙特、伊朗和土耳其三家混战的红新月，一直以来都不比其他任何机构更正常。 “我们有，”一直没说话的安娜突然开口了，轻声说道，“俄罗斯国家技术集团……我知道他们的一些项目，有一个就是调查员融合。” “调查员……融合？”乔木将脑海中男女调查员交配生子的不良画面驱散，茫然地问，“怎么融合？” “就是那些本该被处决的调查员，把他们的身体和实验室培养的怪物，或者其他调查员的身体进行融合，获得一具拥有多种能力、实力强大的怪物躯体。那些服从公司命令但已经死亡的调查员，他们的意识会被备份下来，植入这些躯体中…… “还有一个。他们一直在从项目世界往现实世界走私各种神的血肉进行实验、培养和融合……他们想要打造没有意识、可以被人操控的神之躯体。 “还有另一个。我知道有一群人，长期负责暗中对边疆少数裔进行洗脑，内容是扭曲这些族群各自的神话传说。但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听着安娜的小声讲述，乔木、拉杰夫与内达三人瞠目结舌。 这三项，哪一项单拎出来，感觉都能让俄技步巴西国科发的后尘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乔木下意识追问，就见安娜突然又扭捏起来了，双手死死攥着蓬蓬裙的裙摆，紧张地搓动着，不敢再开口了。 内达赶忙搂住安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嫌他不懂事。哪有女孩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自曝其丑的？ 乔木这才反应过来：能怎么知道？安娜本来就是俄技中专门负责干脏活的人。他们小队甚至把脏活干成了国际业务！ 小姑娘能跟他透露这些，已经是鼓足勇气了。他再追问人家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就真的很不懂事了。 “对不起，”他赶忙向对方道歉，犹豫了片刻，又抬手，略显僵硬地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安抚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安娜紧握裙摆的手松开了，犹豫地想要抬手，似乎是要去握他的手。 但乔木没有察觉，先一步把手移开了。她身子僵了僵，双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原来我们这行这么黑暗的吗？”乔木双眼无神地感慨，“我本来只是在想，埃弗雷特会不会也这么干，会不会复活纳米那家伙？” 结果被安娜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美国佬复活纳米，除了对他不利外，感官上好像也没什么了…… 他晃了晃脑袋：“行了，不说这个了，把情况搞清楚就可以了。哈塔鲁呢？帮我叫他过来，有任务交给他。” 地狱上三层的人类——至少是员工们信得过的人类，愿意出去的此刻都已经出去了。但德莱尼不同，在这个项目中，他们哪都去不了，只能乖乖待在地狱，继续哼哧哼哧地建设苇中原。 哈塔鲁很快就被猪八戒叫过来了。 乔木给对方下命令：“我需要带着你的人和无人机，帮我建造一座要塞。没有图纸，就给你一些大致的需要，剩下的你自由发挥，但不要过分消耗咱们的物资……” “不消耗物资？”哈塔鲁想了想，“建在山里？在山体内挖掘，像矮人那样？” “可以，”乔木不懂建筑，直接采纳对方意见就是了，他又问其他人，“你们说，一个大反派的秘密要塞，该有些什么配置？” 内达抢先开口：“水牢！刑讯室！焚化炉！抛尸的地下垃圾场！” 所有人看她激动抢答的模样，都沉默了。 面对同事复杂的目光与表情，内达瞬间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羞涩地说：“我、我就是比较喜欢这类题材的恐怖小说……” 人们接受了她的解释。 “生化实验室，这个肯定要有，里面最好还有一些猎奇的实验对象和实验成果，”大蛇丸也有了具体思路，“需要的话，我实验室有一些还没分解的废物可以用在那里。” “武器室？”猪八戒想了想，“里面陈列着各种武器，枪械、冷兵器……哦，冷兵器上最好带血。” “教堂，”拉杰夫也说了自己的看法，“祭拜邪神的教堂。” “对对对！”内达激动地补充，“要人祭的那种，地上有血槽流经整个教堂！” “……”人们又沉默了。 “温馨的儿童房……”蚊子哼哼般的声音，是安娜的提议。 “儿童房？”大蛇丸笑着摇头，“这东西可不该出现在反派……” “牛逼！”乔木的惊叹声打断了大蛇丸的话，他震惊地朝安娜挑了两个大拇哥，“这个创意太牛了！你怎么想到的？！” 其他人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但很快就跟上了他的思路。 大蛇丸也想通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安娜躲在内达身后，脸烫得脑袋都要冒出水蒸气了。 第1023章 997.心态爆炸的乐作云 格尔木疗养院外的九座依维柯最后排，乐作云头靠在车窗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怎么去了那么久？不会有意外吧？”一个身材瘦削、尖嘴猴腮的黑人不停地看着腕表，有些紧张地用英语问道。 “急什么？这个疗养院是当年关押西沙考古队的地方，里面肯定机关重重，”闭目养神的阿宁，眼睛都懒得睁，“如果那两个人都能出意外，你着急也没用，咱们这群人救不了他们。” 阿宁刚说完，一声木料坍塌的轰鸣声，霎时间充斥了寂静的夜晚。 车上众人都是一个哆嗦，就连刚才镇定无比的阿宁也跟弹簧似地坐起身子，朝车窗外看去。 一直没有熄火的司机则毫不犹豫地放手刹、踩下离合器，手放在档杆上，一脸的警惕。 烟尘逐渐散去，他们才看到，本就残破不堪的疗养院，发生了坍塌，左边大约1\/4的部分已经全部垮塌了，露出了鳞次栉比的砖石水泥和木质结构。 “什、什么情况？”坐在最后排的乐作云，整张脸都要贴在黑漆漆的窗户上了。 资料中没这个呀！ 阿宁的反应非常快，当机立断：“安德烈，带上武器，和乐作云，你们两人去看看！” “好咧！”身材魁梧的高加索人立刻从脚边的旅行袋中掏出一把卫星冲锋枪，一边下车一边把枪带斜挎在脖子上。 下车之后，他又从腰部侧后方掏出一把手枪，将子弹上膛，然后又插了回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然后他左右看了看，回头看向车内。 阿宁也反应过来了，回身看向呆呆地没动静的乐作云，不满地呵斥：“你在等什么？！” “哦，知道了。”乐作云被这毫无预兆的突发状况搞得措手不及，根本不想往上凑，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干坐着。 这娘们摆明了还是不信任自己，想要趁这个机会试一试自己的水平。 都怪那个姓乔的！如果不是他突然反悔不来了，自己怎么会被人怀疑？乐作云心中埋怨着，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乔木身上。 不过他也算痛快，知道自己没得选，也干脆不磨蹭，三两下就灵活地跳下了车。 他也没要枪，知道要了阿宁也不会给。 高加索人安德烈倒是对他没什么意见，朝他做着手势：“战术阵型会吗？跟在我身后，保持一个身位，向旁边露出半个身位，小碎步前进。” 两人一前一后向重归寂静的疗养院摸去，很快就摸到了大楼边缘。 安德烈用手电筒朝四周打了打，又朝天打了个圈，这是他们内部的通讯语言之一，意思是暂无异常。 “坍塌处地面有个空洞，应该是地下室之类的，过去看看，替我注意后方的异常。” 说完，对方就一马当先地往坍塌处探索，来到深坑处往里面照了照：“是地下室，没发现那两人的踪迹。” 说着，手电筒又打向楼体断裂的纵截面，沿着墙体逛了一圈：“看不出坍塌原因，可能是年久失修、楼体老化，被两个人踩塌了？” 安德烈回头对他说：“他们可能被埋在废墟下面了，咱们得叫人过来，把他们挖出来……” 话音刚落，漆黑的地下室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猛地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那是什么？你看到了吗？”安德烈的声音轻了好几度，一手持枪一手打手电，开始缓缓往后退。 “没有，”乐作云跟着对方后退，“听着像什么东西被拖拽。” “野兽？”安德烈说完就否定了，“白天勘察过，这里没有野兽活动的痕迹。” 乐作云的精神高度集中，死死盯着那片黑暗的空洞，敷衍地回了一句：“可能是蛇。” 安德烈边后退边点头：“问问他们带硫磺粉了没。” “怎么可能？”乐作云翻了个白眼，“就算有也都在营地呢。咱们从野外到郊区，谁带那玩意儿？” 撤出将近十米后，见那边不再有异动，安德烈松了口气，总算放松下来，转身对他说：“那就先把人叫过来。” 几乎就在对方对方转身的同时，乐作云清楚地看到，什么东西从地下室中蹿了出来，以极其惊人的速度朝他们探过来。 “小心！”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嗓子，伸手将安德烈拽了个趔趄，那东西就已经攀到了对方的腰上，还直接缠了一圈。 安德烈腰间的冲锋枪也被卡住了，高加索人惊愕地低头看去，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自己腰上是什么，整个人瞬间就被一股巨力拽了出去。 乐作云没来得及松手，竟然也被这巨大的力量拽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住。 等他再看过去时，那个五大三粗的高加索人，竟然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那东西拽进地下室了！ 乐作云趴在地上发呆：他终于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了…… 蛇！巨大的蛇！贼特么大的蛇！光是尾巴就比他大腿还粗！ 卧槽，是蛇沼鬼城里的那种蛇吗？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研发部那孙子给他的是假资料吗？！ “愣什么？救人！”乐作云愣神之际，不知何时摸过来的阿宁，已经带着黑猴子和另一个华人冲向深坑。 他们来到坑边，随便用手电打了一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妈的，狗日的给我等着，老子回去了先玩死你媳妇！”乐作云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从兜里掏出他的超声波切割刀，握着光秃秃的刀柄也冲了过去。 此时的露天地下室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重物撞击声、枪声、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再也顾不上保密了。 乐作云冲到边上，就傻眼了：一条几十米长、比他整个人都要宽的巨型蟒蛇，几乎填满了整个地下室，下面都没了落脚的地方！ 安德烈整个人挂在蟒蛇的一根獠牙上，成了西伯利亚的晴天娃娃。 其他三人则干脆就陷入巨蟒的身体缝隙中，挣扎着射击。 乐作云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贪吃蛇玩到最后阶段、身体填满屏幕的画面。 阿宁只带了一把手枪，子弹早就打空了，干脆将手枪一扔，艰难地从腰部缝隙中掏出匕首，双手握住，使劲捅巨蟒的身体。 可巨蟒表面那层似鳞片似角质的东西太过坚硬，她捅了十几下，也才划开几条微不足道的小口子。再想对准小口子往里捅，挤压与晃动之间，却根本无法瞄准。 黑瘦子实在太瘦了，等乐作云看到他时，他整个人几乎都从蟒蛇身体的缝隙间滑下去了，只剩下两条胳膊努力扒拉着光滑的蛇身，挣扎着不让脑袋陷进去。 反倒是那个华裔男人，找了个很好的位置，双脚撑在两截蛇身之间，沉稳地举枪，对着蟒蛇高高扬起的身体点射，每一枪都能炸起一片血雾，让蟒蛇的身体因痛苦而剧烈蠕动。 但还是没有用。一枪只能打出一个口子，那口子立刻就被周围蠕动的肌肉和鳞片封死了，根本无法给这条怪物造成致命的伤。 乐作云根本不是近战调查员，他甚至都算不上传统意义的战斗类调查员。他更擅长蛊惑别人，尤其是那些剧情人物，替自己战斗、送死。 但此时此刻，他能蛊惑的剧情人物都已经陷进去了，也没有一个同事能替他顶在前面，他就剩下自己了…… 虽然他见过的场面比这大得多，但那些都不用他自己冲锋。现在不一样了，看着这条巨大的蟒蛇，想着自己一会儿得和对方亲密接触，他就感到头皮发麻、全身发抖。 都怪乔木不跟自己一起来！ 乐作云深吸一口气，骂了一句“姓乔的你个傻逼！”怒吼着纵身一跃！ 一声闷响，他摔在了凉丝丝、软趴趴的东西上，身下那东西还在蠕动。 “噫！！！”他咬紧牙关，从嗓子、鼻子里发出难受至极的声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举起自己死死攥在手里的超声波切割刀，狠狠按在那东西表面，然后大拇指按下了开关。 “噗！”一股冰凉而腥臭的液体喷了他一脸、一嘴。乐作云赶忙死死闭上嘴巴，没想到口腔中的腥臭味散不出去，立刻涌入鼻腔。 “哕！”他一下子没忍住，直接清空了半满的胃，喉咙、鼻子里火辣辣的。 但鼻腔被胃酸灼烧，也让他成功避开了那股难忍的腥臭气。 他满脸蛇血、污物、鼻涕和眼泪，双眼朦胧地握着手中的超声波切割刀，放声嘶吼着，向前推去，在蛇身上扯出一条足足几十公分的豁口！ 如儿时家里倒灌的下水道一般，恶臭的鲜血从中汩汩涌出。 在蟒蛇前所未有的剧烈颤抖中，乐作云双脚踩在沾满血污的鳞片上，一打滑，直接向一侧摔了下去。 但他摔下去的地方，还是蛇身。 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认命了。借着爆发的肾上腺素，乐作云故技重施，再次一刀捅进蟒蛇的身体，吼叫着划出一条大口子。 这次他学聪明了，他没再自己动弹，而是背部死死抵住身后的水泥板，任凭痛苦的蛇自己蠕动，每蠕动一分，伤口就扩大一分。 不多时，他已经划开了一条半米多长的口子！ 蟒蛇终于狂暴了，在狭小的空间内，开始疯狂地扭动、翻腾。周围的惨叫声很快就戛然而止，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乐作云贴着墙壁，胸口被蟒蛇翻腾的身体狠狠撞了一下，瞬间，强烈的剧痛袭来，他意识到自己肯定骨折了，说不定内脏也受伤了。 紧接着，他只感觉身子一沉，是蟒蛇的两截身体在翻腾中分开了一段，让他直接坠了下去。 死亡的威胁下，乐作云的反应很快，他抬手抓住了头顶从土墙中露出的一节老根，止住了自己的下坠。 与此同时，蟒蛇那两截身体又扭动着猛地撞在一起，将他的一只脚狠狠夹住。 “啊——！”剧痛让乐作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手一软险些就松开。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直接扔掉另一只手中的超声波切割刀，两只手一起攥住了头顶的老根。 等蟒蛇的身体略微分开一下，他用力抽出自己的脚，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往上拽，吊在半空中。 那条巨蟒根本顾不上管他，翻腾之中，腥臭的血液喷洒得遍地都是。这条怪物很快就在地上钻出了一个大洞，扭动身躯钻了进去。 轰鸣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怪物终于逃走了。 乐作云再也支撑不住了，双手一软，身体直直摔了下去。这一摔，他双脚先着了地，钻心的疼痛让他又是一阵哀嚎，整个人倒在地上的瞬间，胸口肋骨的剧痛险些让他昏死过去。 他趴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虚弱地喊了几声，没人回应他。 他也不去管那些剧情人物，艰难地从自己侧腰腰带上解下一支长方形的东西，然后解开自己的衣服，让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随着他按动开关，只听“嗡”的一声，一片幽紫色的光浮现。 见紫外灯没有损坏，他松了口气，将灯直接贴着自己的皮肤放在胸口处，整个人无力地瘫在地上。 黑夜又恢复了寂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路人的查看，也没有警车的警铃，仿佛这个疗养院已经被人遗忘了一般。 乐作云没有彻底修复肋骨与骰骨的伤，修复得七七八八，又取出一颗应急的强效止疼药服下，才起身一蹦一跳去查看其他人的情况。 理论上这些人都死光了也没关系，但他不希望阿宁死。这女人死在这里，后面的剧情他就掌控不了了。 他很快就找到了阿宁，还活着，脉搏有些急促。 他不是医生，无法判断对方此刻的情况，干脆趴在对方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脸，试图唤醒对方，但没什么反应。 乐作云干脆大声喊着司机的名字，希望对方过来帮忙。但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这个距离，这么安静的环境，那家伙肯定能听见。不回应，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跑了。 “一个个都靠不住！”乐作云往地上啐了一口，重新掏出紫外灯，打算彻底修复自己的伤势，然后把这些人救出去。 这对自己的剧情身份应该很有帮助吧？ 修复中，百无聊赖的他突发奇想，将阿宁那一脸凌乱的、被汗水黏在脸上的头发撩开，露出了下面那张布满灰尘的脸。 很俊俏，即使昏迷也不减那英姿飒爽的气质。 之前和对方在一起时，他满脑子都是勾心斗角，此刻危机重重，他反而能静下心来观察对方。 这一观察，再想起对方平日里高高在上、只可远观的冷淡性子，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竟然很符合自己的胃口。 自己不就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女人吗？ 喜欢将原本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她们彻底征服，肆意玩弄，然后在她们完全打开心防、彻底沦陷后，再无情地将她们抛弃、摧毁，欣赏她们那一刻的崩溃。 对他而言，那是最甜美的果实…… 这么想着，怦然心动的乐作云，不自觉地一点点将头凑上去，离对方惨白的嘴唇越来越近…… 就在嘴唇相碰的前一刻，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响起，乐作云一个激灵，缩了回来，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边关掉紫外灯，一边伸手去兜里摸超声波切割刀。 摸了个空的他这才想起，刀掉在地上不知被那条巨蟒扫到哪里去了，自己根本没来得及找！ 是那条巨蟒回来了？他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赶忙爬起来，一蹦一跳向巨坑边缘跳去，拽住一根老根，手脚并用，狼狈地爬了上去。 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走，而是趴在坑外的边缘，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观察坑里的情况。 他显然忘记了，蛇有红外感应能力…… 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变成了砖石翻动的声音。乐作云也越来越紧张，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那蛇应该伤得不轻，这次钻出来的时间竟然这么久。这也让他有些后悔，自己应该修复好所有伤势，好歹把阿宁救出来。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动静越来越大，那条巨蟒随时可能出现，让他现在掏出紫外灯他是万万不敢的。 终于，在一声巨响中，坑中某个地方，砖石与碎木四散，露出了下面一个不大的坑洞。 这坑洞可容不下那条巨蟒，甚至容纳一个胖子都费劲。是蛇子蛇孙？ 疑惑之间，借着月光，乐作云就看到一个影子从里面钻了出来。不是蛇，而是人…… 那人一冒头，四周环顾了一圈，然后没有一丝间隔地，直接将视线投向他所在的位置，在黑暗之中直接和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那冷漠的双眸，让乐作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他很快就松了口气：是那个张起灵！ 与此同时，那边也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我说小哥，上面什么情况？是上还是下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别堵着洞口不动弹……” 那声音很年轻，不是那个黑眼镜的。 张起灵倒是痛快，直接灵巧地钻了出来，快速走向场地上其他昏迷的人。 紧接着是黑眼镜。 再然后，是个一脸稚气的年轻人。乐作云认识，那就是吴邪。 他忍不住松了口气：还好这个没变，不然他死的心都有了。 “好家伙……”吴邪站在洞口旁，愕然地打量着周围，轻声问，“日本鬼子来过？” “先救人！”那边检查阿宁情况的张起灵轻呵一声，吴邪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愧疚地朝安德烈跑去，路过黑瘦子身边时都没停一下。 他没看到地上还有个穿深色衣服的黑人……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也遇难了……”乐作云这才从坡上小心翼翼地滑下来，又夸张地摔在地上，以示自己的伤也不轻。 那边张起灵将阿宁的脸扳正后，看着对方的脸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直接回头看向乐作云。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险些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什么意思？他看出什么了？ 好在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头牛了回去，仿佛只是单纯地看他一眼。 但乐作云马上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他替阿宁梳理了脸上的碎发！难道是这个破绽？不可能吧？这个张起灵这么敏锐？ 紧张之下，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那边在检查华裔男人的黑眼镜突然说话了：“你好像很紧张？不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 这一刻，乐作云只感觉手脚一片冰冷。 他脑子嗡嗡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个黑眼镜倒是又乐呵呵地说：“逗你呢，快去干活，咱们正好四个人，一人背一个，尽快撤离！” 对方嘴上这么说，态度非常放松，此刻的乐作云却丝毫不觉得对方刚才那话是在逗他。 但他也只能强壮镇定：“我、我肋骨和脚都断了……” “我知道，看出来了，”在吴邪“哪来的一人一个”的疑问中，黑眼镜说，“所以才让你去背那个最轻的那个黑人，快点，不然那蛇可能要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听了黑眼镜的话，吴邪在地上仔细找了一圈，才惊呼：“我去！真的还有一个？！” 四人一人背一个到了坑边，又一个个被张起灵和黑眼镜拽上去，就向着依然打着火开着灯的车蹭了过去。 “这司机太不厚道了，看不见人影还听不见动静吗？就不能把车开近点吗？”吴邪扛着安德烈，忍不住埋怨。他的行动最是艰难。 “司机？”黑眼镜却乐呵呵地说，“哪有什么司机？” 吴邪没反应过来，只当是司机已经在昏迷队伍中了。乐作云听到这话，却心中一惊。 果不其然，等他们来到车旁时，他第一时间看向驾驶室，就看到司机在座位上仰着脖子凸着双眼张着嘴巴，已经没气了。 别说气息了，脖子上那条巨大的豁口都已经不流血了！ “我……”张起灵反手将吴邪的尖叫声堵在嘴中，打开车门第一个跳进去，将四个昏迷者一个个拽上去，安放在座位上。 黑眼镜则来到驾驶室前，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 “下手很利索，一刀封喉，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是熟练工。”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司机那边根本没降下来的车窗，语气如常地说：“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下的刀。” “副、副驾驶吧？”吴邪站在副驾驶一侧，臆测着。 黑眼镜没说话，一把拉开车门，低头下去：“门没锁，摇柄上没有多余的气味，不是后摇上来的。” “你、你还能闻到其他味？”被血腥味熏得已经受不了的吴邪惊讶地问。 黑眼镜依然没回答他，又凑过去看了看司机脖子上的刀痕，用手比划了一下：“就是在这边切的，不是副驾驶。” “这怎么可能？”吴邪明显不信，“这不就成了密室杀人案了吗？” “什么烂比喻？”黑眼镜忍不住鄙视，“门都没锁，哪来的密室？” 吴邪恍然：“这不就是打开门杀人，然后再随手关上门嘛。还搞得那么玄乎！” “小朋友，和人辩论要先听别人把话说完，”黑眼镜依旧乐呵呵的，“凶手是右撇子。” “右撇子？那又怎么了？右撇子不能开门杀人了？”吴邪此刻的对抗意识和逆反心理很强。 黑眼镜用自己的右手在司机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个位置，你用右手割喉，要怎么从他脖子最左侧一直割到最右侧？你没有肘关节？你是气球跳舞人？” 吴邪愣住了，不用对方说，对方一比划他就意识到问题了。 他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是神秘杀人案？” “我说……”乐作云此刻有点缓过劲儿了，忍不住发问，“现在的问题不该是谁动的手吗？！” 现在的他已经濒临崩溃了。 不仅冒出一条恐怖的大蛇，还出现了神秘杀人事件。这些和内应提供给他的项目情报完全对不上号！ 他现在都怀疑是不是有某个调查员藏在暗处搞他了。 “谁动的手？”黑眼镜却笑了，“我们三个一直在一起，他们四个晕了，现场没别人，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一瞬间，其他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距离他最近的吴邪连退几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乐作云先是惊怒，但马上就冷静下来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吴邪依然警惕地看着他，黑眼镜却耸了耸肩：“我觉得还不错。这不是看你一直挺紧张的，想让你放松一下嘛。” 听到这话，吴邪愕然：“什么意思？他到底有没有嫌疑？” 这一次，黑眼镜没回话，说话的是张起灵：“好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指着吴邪：“你跟我们一起走。” 在吴邪“我本来就要跟着你们”的吐槽中，又指着乐作云：“你开车。” 黑眼镜又问：“尸体怎么办？” “带走！”张起灵当机立断，“都带走。” “都？”吴邪愕然，受惊地四下环顾，“还有谁？”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依然没有任何情绪：“有两个人已经没救了。” 这一趟行程，死了三个…… 乐作云开着车，一路上脑子都乱糟糟的，甚至顾不上驾驶座全是鲜血，旁边副驾驶还有一具尸体朝自己这边倾着身子，如果不是安全带拽着，脑袋就要倚在自己肩膀上了。 一路上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吴邪本来有一肚子的疑问，现在也问不出口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营地，一下车，吴邪就惊呆了：偌大的营地，一侧停了几十辆沙漠越野车，另一侧则是数量更多的帐篷。 营地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看到他们的车，不少人还开心地朝他们挥手。 但等满身是血的乐作云一下车，人们就开心不起来了。 随着伤者被接进帐篷，医生被喊了进去，营地中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 很快，一个满头白发的藏族老太太，在一个藏族中年女人的搀扶下，从最大的帐篷中走了出来，远远看了眼全是血的依维柯，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帐篷。 乐作云注视着她，或者说注视着搀扶着她的中年女人。按照资料，这个中年女人的真实身份，正是经过伪装的陈文锦。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敢信那份资料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什么，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继续走下去。 唯一的情报都不可信的话，再走下去，那就是拿命去赌了。 他很惜命，他不愿意。 很快，队伍的主要人物都聚到了那顶最大的帐篷中。乐作云是边缘人物，但他是知情人，也被叫了过去。 在帐篷中，他也得知了张起灵三人在疗养院中的遭遇。 他们没有遇到什么禁婆，而是在试图打开那尊用于伪装的棺椁时，被藏在棺椁中的一条小蛇袭击了。 张起灵手起刀落直接剁了那条小蛇，然后异变就发生了。 大楼剧烈震动，他们意识到楼要坚持不住了，没有时间逃出去，就当机立断躲进了棺椁下的狭小空间里。 张起灵最后一个进去时，看到了那条巨蟒。 他们知道外面的队员可能要遭殃，但他们不敢出去，只能希望外面的人果断一点，看到巨蟒就开车跑掉。 但他们没想到，巨蟒竟然很聪明，会隐藏自己，勾引食物自己送上门。 等外面的动静彻底消失了，张起灵听着最后的动静，确认巨蟒钻地离开了，他们才使劲踹开被废墟遮盖的洞口，爬了出来。 几人讲述过程中，乐作云一直在暗中观察所有人的反应，尤其是那个中年藏族女人的反应。 但他没看出任何破绽，这让他心中更没谱了。 如果按照情报，这个女人就是陈文锦，他们去取疗养院下面的盘子，其实就是对方的考验与试探，试探他们遇到禁婆霍玲的反应。 那当对方得知没有禁婆，只有大蟒蛇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惊讶，充满疑虑，甚至会焦虑。 但对方无论之前出去看车，还是此刻听他们讲述，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真的仿佛自己就是陪婆婆来的，这事儿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他甚至隐约感觉到，自己频繁暗中观察对方的行为，已经让对方注意到了…… 这实在太糟糕了。 就在乐作云的心越来越乱的时候，医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安德烈和荣没救了，”对方摇着头宣布，“吉斯必须尽快送去正规大医院，否则也撑不了多久。他不能再随队行动了。” “阿宁呢？”吴邪脱口问道。 队医正要开口，阿宁的声音就从帐篷外传来：“我没事。” 帐篷被撩开，乌老四搀扶着她，勉强地走了进来。 “我没事，”她环顾帐篷中的人，沉声道，“我会继续指挥行动。” “你这叫没事？！”吴邪大惊失色，“你是要钱不要命了是吧？！” 对方上次在青铜门前发了疯似地要进去，最后还是被自己队员打晕了才活着带出来一事，他至今历历在目。 他紧接着质问医生：“你们不管管她？” 医生无奈地耸肩，示意自己无计可施。 “我说了，我没事！”阿宁强硬地表态，然后被搀扶着坐在一把椅子上下令，“你们之前在说什么，都重复一遍。” 众人只好又说了一遍，也包括乐作云好不容易在蟒蛇身上扎出一个口子，然后顺着那个口子撕开一条豁口，将蟒蛇逼退，救了她一命的事情。 听着这惊心动魄的描述，阿宁没什么反应，只是朝乐作云点了点头，算是说自己记住了。 乐作云此刻也没工夫理会对方，他脑子依然乱糟糟的，甚至都没听这些人在讨论什么。 直到吴邪开口，他才略微回过神来，对方的话也终于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我就算回了杭州也不会太平的。前几天出了一桩莫名其妙的事情，一座商场死了几个人。 “而且还有一桩怪事，有人看到商场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有人掉下去然后就消失了。 “之后警方找到了那些人，是在几十公里外的郊区，发现的时候都是尸体了，摔死的。” 吴邪沉默片刻，又道：“周围没有任何悬崖山坡高墙之类的东西供他们往下跳，所以警方认为那里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现在消息已经封锁了，但警方已经疯了，”他耸了耸肩，“你们以为我是自愿来的？整个杭州不干不净的人都跑光了，就怕自己被抓出来顶缸或者转移公众视线。” 他总结道：“我现在回去可就真的自投罗网了。所以你们发发善心，也带上我好不好？” “商场应该有监控吧？”阿宁摆明了就不相信这个拙劣的故事，冷笑着问。 “这也是疑点之一，”吴邪叹气，“商场，周围几座写字楼、几家旅店的监控服务器，和那一片的交通与治安监控的服务器，全都被人毁了。没有任何嫌疑人。”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至少我逃出来的时候，没找到任何嫌疑人。我二叔都被叫去帮忙了，他们甚至点名找我三叔帮忙，但没联系上。” 阿宁没再说话，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是在无声地商量，要不要容忍这个蹩脚的故事，干脆接受这家伙。 乐作云却已经手脚冰凉了。 吴邪描述得虽然很模糊，但那分明就是调查员的手段！有调查员介入了？ 他强忍着直接起身出门的冲动，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稳稳坐着，直到会议结束，才打着洗澡换衣服的名号，回到自己的帐篷，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里面存储的唯一一个号码。 等待的时间一秒如万年，他很害怕对方不接他电话，害怕对方已经强制结束项目了。 他更害怕接通电话后，电话那头不是乔木，而是那些让他日夜做噩梦的声音，告诉他他已经穷途末路了，让他乖乖投降…… “喂？是我。”电话很快接通，传出来的是乔木的声音。 乐作云心中一松，整个人几乎都要瘫在地上了。 “你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通知我！”心情一放松，委屈、愤怒、恐惧……无数被压抑许久的情绪就一起涌上来，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质问、责问。 “通知你？通知你什么？”电话那头，乔木的语气充满了疑惑。 乐作云一窒，紧接着，强烈的恐慌感就席卷了他。 乔木想要撒谎！对方想要隐瞒！为什么？对方已经和抓捕他的人联手了？正在来的路上，想要稳住他？ 乐作云心里乱糟糟的，他害怕极了，此时此刻手脚冰凉，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抢一辆车夺路而逃。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逃了，这个进度就完了，他还是得返回现实世界，还是得接受命运的审判。 要怎么办？现在要怎么破局？ 立刻进入塔木陀躲避追击吗？但资料上说想要进入塔木陀，需要天时地利，需要一场五年一次的暴雨。在那之前，任何人都不可能找到塔木陀的入口…… 怎么办？要不要裹挟吴邪，强行试一试，逼剧情人物拼命？但那样的话，他的剧情身份怎么办？ 乐作云胡思乱想着，电话那头乔木却不停地问：“喂？有人吗？怎么不说话了？没信号了？” 心烦意乱的乐作云想要直接挂断电话，但他不敢，他怕对方察觉。对方想要稳住他，他也得稳住对方！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整理思路。 等他整理好思路，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他强忍着怒火拨了回去。 “你那边什么进度了，信号这么差？”接起电话，乔木就抱怨。 “在野外，确实不太好，”乐作云随口搪塞过去，又问，“我遇到吴邪了，他说杭州那边出了些状况？” “哦，那个啊，你听说了啊。”乔木一副恍然的语气，完全听不出任何破绽，甚至还乐呵呵的，好像有什么开心事。 “那是怎么回事？”乐作云强忍着质问，“是有其他调查员在项目中吗？” “没有，至少我没遇见，”乔木很随意地回答，“如果你问的是商场中的空洞，那是我干的。” “你干的？”乐作云强忍怒火。你当我傻逼吗？你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你敢怎么干？！ “不然呢？”乔木却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他，“除了我谁还有这个空间能力？” 乐作云哑火了。他知道有个家伙能，但他不想提，也不敢提，不敢让对方察觉他怀疑到那群数字人追过来了。 他用最可能的缓和语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被一群奇怪的盗墓贼盯上了，”乔木平静地说，“吴二白选的地方很奇怪，是一个叫古潼京的地方，你听说过没？” “消息走漏了，他派去内蒙的先遣部队被全灭了，手段很神奇，伪装得和意外一样。然后我也被人盯上了，我就直接送他们归西了。” 乐作云沉默了许久，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编造这么拙劣的接口，犹豫了片刻又问：“你怎么能使用能力？” “我当然能使用能力啊，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乔木反而奇怪地反问他，“在医院，我不是攥着你的手做了个实验吗？你忘了？” “我当时就是在别的地方开了个空间门，然后我就发现了，只要‘超自然现象’看上去和我没关系，我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就不会受到影响……” 乐作云一阵恍惚：他还真把那件小事抛诸脑后了。现在想来，对方当时那么严肃地让他等信号，随时准备结束项目，最大的可能不就是在实验能力吗？而且那次分明就成功了。 “……于是我就把他们引到了商场里，直接一网打尽。再把所有监控都破坏掉，就不会留下任何可能指向我的线索了……喂？人呢？又没信号了？傻*移动！” 乐作云沉默了。 他发现对方这番说辞非常有说服力，至少他找不出任何破绽。 医院那次实验本身就成了最大的证据，而且他可以肯定，那次的对方必然还没和那群数字人见面呢，不可能从那时候就开始布局骗他。 不，不能这么想。也许两件事根本没关联，但对方早就想好了解释，故意用当时那件事误导他…… 乐作云思考了许久，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没有证据，他也不敢、不可能去收集证据。 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相信对方，继续把项目执行下去；不相信对方，立刻结束项目，回到现实想尽一切办法逃跑，或者活下去…… 要放弃吗？他怎么可能甘心！ 乐作云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再一次被对方挂断的电话，又拨了回去。 这一次，他不再追问那件事，而是大致讲述了自己这边的遭遇，用这件事来麻痹对方，让对方相信自己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慌了手脚，并不是真的怀疑上了对方。 “大蟒蛇？暗杀？”电话那头，乔木倒吸一口冷气，沉吟许久，才沉声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现在已经没得选了，必须把项目执行下去！” “我同意！”乐作云沉声道，“但问题是，这样一来，后面的行动我就没有把握了……” “那就不要救那么多人，怎么简单怎么来，哪怕让自己变成一个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乔木当机立断，“只要活下去，之后你有的是机会弥补今天的表现，大不了到时候我替你把关，和你一起行动，反正到那时你就是原住民了，就不怕死了。但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活下去！” 乐作云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乔木分析得很有道理。 但他没给准话，只是搪塞了一句“我再考虑考虑”，两人又叮嘱了几句就挂断了。 看着手中的老式傻瓜手机，乐作云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最终还是决定假装相信对方，争取时间再博一把。万一赌赢了呢？！ 另一边，深山中的村庄里，除了贫穷的村民，此时又多了一批陌生人。这些老外一个个身着黑色长袍，双眼猩红。 在他们的控制下，村民们恍恍惚惚地继续着日常生活，对村后山中连续不断的轰鸣声听而不闻、拖拽着大量碎砂石源源不断来往于村口的奇怪飞行器视而不见。 村长家的火炕上，盘腿而坐的乔木挂断电话，看着手中的老式傻瓜手机，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冷笑。 “告诉大蛇丸，让他先别研究禁婆了，去跟着乐作云他们。他的蟒蛇效果不错，可以多给那家伙一些惊喜，必要时也可以帮那家伙一把，别让他死了。” “好的，你刚才那番说辞，你觉得他会相信？”一旁的内达好奇地问。 “他不会信的，”乔木冷哼一声，“我也不需要他信。” “我的辩解可以是真相，也可以是拖延时间，随便他怎么想都无所谓。哪怕他笃定我在拖延，这也证明我还需要时间才能抓住他，他还有时间可以再搏一把。 “我只需要让他继续心存希望、心存侥幸，就够了。他现在就是一个赌徒，不赌到倾家荡产断手断脚，就会一直赌下去。” 内达有些担心：“那他要是跑了怎么办？” “跑了？那更好，”乔木冷笑道，“回到现实中，发现没人抓他，他就会感到后悔，就会更信任我。再来一次，我就更能随意操控他了。” 内达也想明白了，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问：“如果他怀疑你，他还会按你说的那样，去做一个恶人吗？” “不知道，”乔木摇头，“谁能揣摩精神病的想法？” 他冷冷地看着手中的手机，仿佛在透过手机注视远在千里之外的乐作云：“我也不需要他听话，无论他做什么，哪怕他万家生佛，我都会确保他成为恶人！” 第1024章 998.目标：古潼京！ 因为商场事件，吴二白被叫过去协助调查了，乔木的行程被耽搁了好几天。 像他们这类江湖人士，尤其是他这种自身都特别吃得开的“大佬”，私下关系非常密切。 吴二白自己挂着顾问头衔，一个月还能领三百多块钱的津贴。 等他带着一群人完成工作，带着伙计与乔木汇合，已经是八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们没去霍家，毕竟霍家早就洗得白里透红了，住的地方都是权贵。这么一群江湖气的人乌泱泱上门，恐怕大门的卫兵哨就要掏枪了。 三方约在了刚通车不久的六环外，一处露天停车场。 说是停车场，其实就是一大块废弃的黄土地，没经过任何开发，之前用来停放工程车辆，现在就空着。 乔木早早就到了。等了一个多小时，吴二白才带着十九个伙计，开着五辆不知从哪搞来的面包车抵达。 吴二白一下车，眉头就皱了起来，指着坐在车里避尘的安娜、内达：“她们也去？” “不用你照顾，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乔木一句话直接堵住了对方的嘴，又拍着对方的面包车身反问，“你就打算坐这个去古潼京？” “特意改装过的，”吴二白冷笑着回击，“到了沙漠里，你渴死饿死了它们都不会出问题。” 乔木也不介意，绕着面包车打量了一圈，除了轮胎外形明显更高大上了，没看出其他改装过的痕迹。 透过窗户，倒是能看到第三排的座位给卸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坑满谷的物资。 一群人各自缩在车里吹着空调，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八辆清一色的四座沙漠越野皮卡才开了进来。 和这八辆越野皮卡相比，吴二白那五辆面包车都不叫个东西了。 乔木对汽车不熟悉，沙漠越野这种小众赛道他就更不了解了。但他依然看得出来，这些车是从国外弄进来的。 原因很简单：驾驶座都在右边，而且全都是临牌！ 这明显就是霍家为了这次行动特意从国外紧急调进来的。 这份影响力放到二十年后的现实世界也足够惊世骇俗了，此刻的乔木和不少吴二白的伙计也都忍不住咋舌。 虽然有点小人之心，但他就是觉得这是霍仙姑在朝他示威呢。 等三十个伙计纷纷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人拉开车门，率先跳下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妙龄少女。还没等乔木看清对方的容貌，那少女又将身子探回车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位一身冬季冲锋衣、一头银发的老太太。 乔木打量着对方，果不其然，和小说中描述得一样，这老太太最引人注意的特点，就是白。 花白的头发、胜雪的皮肤、苍白的眉毛，与血色很淡的嘴唇。那双漆黑的眸子，在这种惊艳的白的衬托下，显得极其突兀，其中那坚毅的神色，也显得更加凌厉了。 乔木打量着对方，对方也注视着他。身后吴二白则快步走到对方身边，微微弓着腰，无比恭敬地打招呼。 在此之前，乔木从未见过吴二白那笔直的摇杆有一丝弯折过。这个人，甚至让他有种对方永远不会向任何人、任何事弯腰低头的错觉。 霍仙姑身边的女孩也朝吴二白恭敬地行了个礼，等吴二白让到一边，才看向乔木，然后略带兴奋地对霍仙姑道：“奶奶，真的是新闻里那个乔木！” 她这一句话，周围的伙计全都听见了，之前大伙都没怎么注意这个年轻人，此刻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乔木在全国都算是家喻户晓了，他的形象在首都那更是深入人心。此刻他又没戴眼镜，一下子就被人认出来了。 霍仙姑带来的人立刻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和震惊。 毕竟这位青年可是已经预定了明年《感动中国》十大年度人物了，而他们则是一群躲藏在阴影之中的盗墓贼。 乔木没有站在那里发呆，他刚才站着不动是给吴二白让位置呢，毕竟吴二白长他一辈，肯定要先上去打招呼。 他几步来到霍仙姑面前，微微弓了弓腰，脸上有些犹豫：“老夫人，您真的要亲自去？” 他当然巴不得对方亲自去，但表面工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霍仙姑神色如常，语气淡然：“你都放出话了，我怎么可能待在家里。万一你折在里面了，我找谁讨债去？” 她的语气仿佛这次只是寻常的自驾游，但话里却是不加掩饰得夹枪带棒。 毕竟不管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又知道些什么，拿她女儿的下落裹挟她做交易，久居高位的她心中又怎么可能痛快？ 乔木讪笑着想要说句俏皮话，却直接被霍仙姑打断了：“行了，你的事我也听吴家老二说了——你别嫌他多嘴，咱们接下来是要共赴险境的，这种事情不能瞒，他也不敢瞒。 “你这个情况确实诡异，你也是为了挣命，出此下策我也能理解，”霍仙姑那双给人以极大压迫感的黑色眸子，此刻平静地看着他，“我只希望你能遵守约定，就算你可怜我这个老太婆一路操劳了。” 乔木自然不好再说什么，霍仙姑也摆了摆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没有的话就出发吧。装备也都带齐了吧？地方我就不问了，你们带路。” 说着就要坐回车上。 “您稍等，”乔木从兜里掏出两沓子A4纸，分别递给霍仙姑与吴二白：“您二位看看，上面的东西齐不齐、够不够。” 两人疑惑地打开纸，发现上面列满了各种物资，以及对应的品牌与数量。 霍仙姑只看了几眼就扬起了眉毛，凑过去一起看的小姑娘不禁咋舌：“这也太多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吴二白扬了扬手中的纸问道。 “很简单，”乔木笑着说，“这一趟的物资我全包了，算是之前多有冒犯的赔罪。两位不需要为这事儿操心，你们准备的物资这次就先省着吧。” 听到这话，吴二白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了，他没再说话，而是和霍仙姑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就给自己低头继续看那份清单。 这一次，两人看得极为仔细，生怕漏掉一样东西。 吴二白还把贰京叫过来一起审，霍仙姑也喊了个中年男人过来帮她看。 这一看，就足足半个多小时。 半个多小时后，贰京率先开口：“我们这边没问题。东西很全，比我们准备得还充裕，也都是信得过的大牌……”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又问：“东西都是哪买的？” “放心吧，都是绝对的官方渠道，能从国外弄的都不会在国内买。不会有假货的。” 听到这话，贰京才松了口气。 04年，国内在户外探险装备领域基本属于一片空白，有一些入门级装备的代工，质量也不好。就连他们这些职业盗墓贼都要尽可能搞国际大牌，而且要进口的。 他们最怕的就是底下人偷奸耍滑买国内的假货，下到墓里，那真的会要人命。 “这么多装备，在哪呢？”霍仙姑看完之后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而是反问，“你该不会连车都准备好了吧？” 说话间，几人的视线就投向了不远处。他们来时就发现了，那边整整齐齐停着十多辆一模一样的沙漠越野车。 “您慧眼如炬。”乔木笑着打开手中的布袋子，从里面抓出一把汽车电子钥匙，随便一按，那边的越野车警示音就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 “车也给各位准备好了，沙漠里怪脏的，各位的车就停在这里吧，省得好好的车漆都被风沙划了。” 听着这话，吴二白看了看自己那五辆略显陈旧的面包车，又看了看那边十几辆崭新的奔驰，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 “那就上车吧。”在豪奢方面，霍仙姑的见识绝对碾压在场任何一位，直接毫不在意地朝那边的车辆走去。 乔木招呼着司机们一人随便摸一把车钥匙，四人一辆，各自组队，各找各自的车。 此时周围的伙计们才反应过来：这些四四方方凌厉至极看着就喜欢的奔驰大g，是给他们准备的！ “卧槽！老板大气！”人们纷纷忍不住朝乔木比大拇指，又一脸向往地看着这一水的奔驰大g。 其中任何一辆，售价都在百万以上，这在此时的国内，是普通人完全不敢奢望的。更不用说此时的国内，越野文化还未兴起，认识这款车的伙计，也只能在汽车杂志上过个眼瘾。 至于一睹真容甚至能零距离接触？直到此刻前，他们想都不敢想！ 一些人拿了钥匙，已经带着和自己关系亲近的同伴冲向各自的大g，有驾照的人甚至已经开始争论起谁来开车了。 “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有钱。”这突兀的一句话，吸引了乔木的注意，他抬起头一看，竟然看到了熟人。 “啊——是你！”他惊讶地看着对方。 “当然是我，”对方笑道，“是不是忘了我名字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脱口而出：“齐三才！” 这个熟人，正是他进拘留所当天，想找他茬被他捏青了手腕，之后又被他救了一命的狱友。 一见他轻易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齐三才顿时眉开眼笑。 “你怎么在这儿？”乔木下意识问了一句，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 齐三才……不会是齐铁嘴的齐吧？ 齐三才对他自然是亲近，毕竟是救命恩人。 “讨生活嘛。霍仙姑重出江湖，这种大活儿我们可都抢着来呢，”齐三才说着，朝他挤了挤眼睛，“这里人多，回头再聊。” 分完了钥匙，伙计们都散开了，霍仙姑身边那个少女又摇曳着步子凑了过来，朝他晃了晃手中的两只旅行背包：“我们霍家的独门道具，你肯定没准备。” “霍秀秀，霍仙姑的孙女。”对方朝他伸出手，他也大方地握了握就松开了。 霍秀秀则左右看了看，见没有闲杂人等，又低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啥也要盗墓啊？还有你和我奶奶的交易是什么？” 乔木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个自己问你奶奶去，亲人归亲人，交易归交易，我得保护商业伙伴的隐私。” 霍秀秀却完全不当真，眼珠子一转，凑到他耳边，用魔鬼诱惑人心的语气说道：“你可以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出卖你。而且你要是愿意告诉我，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任何你想知道、我又知道的秘密，怎么样啊？” 就在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秀秀！”传来，听到奶奶叫自己，霍秀秀吐了吐舌头，又低声对他说了句“你考虑一下，考虑好了来找我”，转身迈着轻盈的步伐跑了出去。 但没跑几步，她就停住了。 那边，乔木开来的车上，车门已经打开了，走下来的，确实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隔着几十米远，霍秀秀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内达与安娜，任凭她们奇怪地撇了自己一眼就向乔木走去。 她扭动着身子，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们，直到她们和乔木一起走向自己那辆车时，才忍不住喊道：“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听到这喊声，安娜毫无反应，内达则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朝对方友善地笑了笑，又低声问乔木：“她真是盗墓贼？还是伪装得很好？” “温室里的花朵而已，”乔木低声吐槽，“被保护得太好了。” 内达了然地点了点头，感受到了某种强烈的目光，下意识看了过去，和霍仙姑来了个四目相对。 霍仙姑仔细打量着两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没有理会内达的颔首示意，就直接挪开了视线。 她忍不住质问在一旁候着的吴二白：“古潼京那是好去的地方吗？你就这么由着他胡闹？” “那个小女孩是练家子，”吴二白恭敬地回话，“是个难得的好手，我手下都没人能应付。” “那是你们吴家废物！”霍仙姑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但她也只是怼，自然不会把这个当真，“那个女人呢？一副狐媚子秘书的模样，她也是练家子？” 吴二白苦笑着不说话了。 老板非要带的人，他们这些乙方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有她没我，这活我不接了吧？ “你们在聊什么？”霍仙姑还想说什么，霍秀秀已经凑了过来，一个问题，让她直接闭了嘴。 让内达和安娜先上了车，乔木又走了过来，问吴二白：“你们的人里有A本的吗？来三个A本的伙计。” “你要干嘛？”吴二白问着，视线又投向了那边停着的四辆大车。 他之前以为那是道路施工遗留下来没来得及开走的车辆。毕竟那四辆离这批奔驰大g挺远的，看着都不是一批。看来是这位老板故意为之，不让大车司机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 大车旁，四个司机正四脸猪哥相地盯着霍秀秀看。 “你要是有能开大车的伙计，我就让他们三个回去了，无关人士，跟过去也是个麻烦。” “有三个，”吴二白示意贰京去叫人，看着那辆半挂和两辆罐车，“那是什么？” “装备、汽车零配件和一些汽修设备，避免汽车半路抛锚。越野车上装的都是食物、饮用水和急救箱，下墓的装备都在半挂上。” 乔木指着三辆车，一辆辆介绍：“那辆是淡水补给，也可以给水箱加水。” 他看了眼霍秀秀：“后面有富裕的话，还可以洗澡。车上有折叠式浴房。” 听到这话，霍秀秀眼前一亮。 “那辆装的是柴油，进入无人区后用得上，”乔木指着最后两辆车，“那辆是移动电源车，晚上露营可以开灯……你们带够风油精了吧？” 吴二白的表情有些呆滞。之前一直沉稳的霍仙姑表情依旧淡然，但看向那四辆大车的目光也有些发直了。 这真的是去倒斗？不是什么野外大型节目录制？ 两边49个伙计，很快就凑出了七名有A本的，但只有六人会开。吴二白分配了一下，让他们六人轮流开那四辆大车。 六人看着与自己无缘的奔驰大g，满脸满心的遗憾。 但等他们扒在半挂后面看里面的东西时，很快就发出一阵惊呼声。 惊呼声引来了其他人，更多的惊呼声又引来更多的人。很快，四十多个伙计就全扒在半挂和移动电源车四周了。 他们今天算是涨了见识了，其中绝大多数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能移动充电的汽车！ “这么多物资？”人们眼都直了，“老子这辈子从没下过这么富裕的墓！” “呸！”另一人笑骂，“这是墓富裕？这分明是老板富裕！” “呸什么呸？”又一人骂道，“墓富裕不对吗？难不成你想下个空斗？” 一群人围着大车斗着嘴，一个人突然想起什么，好奇地跑过来，笑嘻嘻地问乔木：“老板，听说尤三他们五个折在沙漠里了，您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百万抚恤金，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说着他还小心翼翼瞥了眼霍仙姑与吴二白。 乔木也看了那两人一眼，见两人没啥反应，直接承认了：“是。这一趟你们中要是有谁有个三长两短，一样有一百万抚恤金。残疾了也有伤残抚恤金。这还只是我这份，不算你们东家的那份。” 那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激动得胸口剧烈起伏。 他甚至都忘了说话，扭头撒丫子跑回人群中。 不一会儿，人群跟着沸腾了，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四十多个伙计们，纷纷高喊“老板大气！老板发财！” 场面乱糟糟的。 吴二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们安分下来乖乖上车，忙乱完之后已经很不开心了。 乔木倒是能理解。 04年，国内城镇居民人均工资也才一千多块钱，更具代表意义的中位数那就更低了，恐怕连一千都没有。 别看这些伙计干的是挨枪子的勾当，也别看老九门本家各个富得流油，但伙计们能赚到的钱，恐怕还真没几个。 毕竟经济不发达，古董行也没得赚，他们平日里也就赚个几百块死工资。等着不知什么时候能下墓了，运气好了能赚个几千万把的快钱，这种机会却可望不可及。 就算一身本事，倒斗也是“青春饭”，等到四十来岁基本就干不动了。干多了身子也会垮，万年更凄凉。 一百万，对于霍仙姑和吴二白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些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伙计，却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 他们甚至可能会生出“我死了，这一百万加东家那份，能让我全家吃一辈子”的念头。 当然他们只是一群没什么文化见识的盗墓贼，他们怎么会想到，这一百万别说吃一辈子了，二十年后在首都都买不起一个厕所！ 14量奔驰大g和四辆大车，就这么浩浩荡荡上路了。 乔木、吴二白和霍仙姑，三方自然不会坐进一辆车里。一是以防万一，二是真不熟，尴尬啊。 吴二白独自一人坐在后排，前面的贰京回头，带着大舌头说道：“掌柜，关于那位乔先生，能查的都已经查过了。高中毕业，高考落榜，从大山里走出来打工。在暴雨救人之前，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人生轨迹很清晰，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他也不背着司机，毕竟能给吴二白开车的伙计，一定是最可信的那种：“我刚才偷偷问了，那四辆大车都已经被他买下来了，所以司机才走得那么痛快，一点都不怕咱们不换车。” “光是今天这点东西，我刚才大致算了一下，”他看了眼手上的老式计算器，“他至少已经花出去四千多万了！这笔钱花得不正常。” 这笔钱，就是吴家，也很难一口气拿出来。要是花出去的话，得心疼好久，之后更是要精打细算、节衣缩食好几年来填亏空。 为了一个古潼京，浪掷四千万？疯子才这么干。那又不是皇陵！ 那个乔木，肯定知道古潼京不是什么东汉古墓，肯定别有所图。 吴二白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这些他当然知道。他伙计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早就想到了。 但他们查了，什么都没查出来，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拍拍屁股不去古潼京了吧？ “霍家老太太应该知道些什么，不然她当时不会这么痛快就答应帮我做那出系的，”看着窗外空旷的六环路，他平静说道，“可惜了，她就是故意吊着我，不想告诉我。” 他重重叹了口气：“我们家那位老爷子啊……人都没了，还不让后辈安生。” 吴老狗、吴家夫人与霍仙姑三人年轻时的三角恋，在老九门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早没有吴家夫人什么事，吴老狗与霍仙姑年轻时不仅郎才女貌，更是郎有情妾有意。 可惜时也名也，两人都是强硬的性子，都梗着脖子不愿意率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之后局势动荡，吴老狗闯了祸，逃出长沙，躲到杭州避祸。解家在杭州有个待嫁的旁支闺秀，解老九就做主从中撮合。 这一撮合，两人竟然就这么对上眼了。 等霍仙姑反应过来，想要软下身子主动出击时，已经晚了。吴老狗的魂儿都被勾走了，铁了心要做解家的女婿。 那之后，时局剧变，成为霍家家住的霍仙姑带领家族北上，为了家族延续，嫁给了一位瞧不起她出身的军官，正式开始了风起云涌、波诡云谲的豪门生活。 吴老狗则在杭州扎了根，也不愿意再回长沙了，整体里都是吴侬软语美人在怀，小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从那以后，两家就没什么往来了，谁也不知道霍仙姑是恨吴老狗当初先一步撒手，还是妒吴老狗的日子比自己痛快，反正就是把吴家给恨上了，逮住机会就要找点茬。 吴老狗在世时不与她争，三个儿子更是不愿冒犯长辈，反正就是你进一步我退一步。关键是他们的母亲也豁达智慧，赞同鼓励他们这么做。 霍仙姑闹腾了几次，什么也没闹腾起来，自讨了个没趣，之后也就懒得搭理吴家了。 “谁能想到今日却又合作上了……” 一声微不可查的感叹，看着窗外村镇景色的霍秀秀回过头：“奶奶，您说什么？” “没什么。”霍仙姑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霍秀秀水灵灵的大眼珠子一转，凑过去搂住对方胳膊，撒娇地轻轻摇晃：“奶奶，那个乔木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肯定知道对不对？跟孙女说说嘛~” “你问我做什么？”霍仙姑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挺能耐的吗？不是什么事儿都敢私下去查吗？自己查不出来，就叫上解家的小子一起查。这次怎么不自己去查，怎么跑来问我了？” “查了啊……这不是什么都没查着嘛，”霍秀秀嘀咕了一句，又晃悠着霍仙姑的胳膊撒娇，“奶奶——~我知道您最疼人家了，您就告诉我吧奶奶——~” 霍仙姑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宠溺的笑，但很快又消失了。 “别问，这不是你该问的！”她轻轻一动，就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敏捷地将胳膊抽了出来，扭身背对霍秀秀。 霍秀秀看着她的背影，小嘴都快噘到车顶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郁闷和不满，霍仙姑严肃地说：“等哪天你要坐上我这个位置了，我会跟你说清楚一切的，但不是现在！” “你给我离那家伙远一点知道吗？那家伙的背后，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饿兽！” 严厉地警告后，她又轻轻叹息，回过身，宠溺地轻抚着孙女的脸颊：“没什么不能说的，奶奶只是不想让你这么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不想让你这么早就背负起那些沉重的东西。” “趁奶奶腿脚还利索，还能替你多担待几年，你要尽情地开心，不要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她尽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捏了捏孙女的小脸蛋。 “别像奶奶年轻时那样，不懂得珍惜那些最美好的时光。等知道后悔了，一切都晚了……” 霍秀秀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奶奶，心中五味杂陈。她正要说些什么，车却停下了。 “姑，”司机回头说道，“前面交管查车，好像吵起来了。” “同志，真的有必要吗？”乔木戴着墨镜遮着脸，一脸无奈地跟在交管身边，看着对方让他们靠边停车，然后一辆一辆地打开后备箱检查。 “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是政府说了算！”交管负责人一边指挥自己的同事挨个开车检查，一边很官方很生硬地回答，“我们的任务是检查可疑车辆，你的任务就是配合我们检查。你们越配合，我们查得越快，越容易放行。” 吴二白没下车，只是坐在车里降下车窗，看着这一幕。他面沉如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交管往车里看了一眼，和他四目相对了片刻，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是在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一样，有些狼狈地挪开了视线。 乔木则伸手探进去，竟直接从吴二白上衣口袋中，一把掏走了对方的烟，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将那包只抽了两根的软中华塞进交管手里：“您看，我们这么大一支车队，怎么可能有问题呢？我们这是奔驰公司做路演宣传呢，您行个方便……” “奔驰宣传？”交管看了眼一水的奔驰大g，犹豫了一下，又问，“有文件吗？你们公司的文件也行。” 乔木顿时哑然：他哪来的那玩意儿？ 交管冷冷一笑，又将手中的烟塞回给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知道为什么拦你们吗？” 乔木迷茫地摇了摇头。 交管指着吴二白身后那辆车的车头：“在十三陵那边我同事就看见了，专门通知我拦你们。十几辆奔驰，连一块车牌都没有！临牌都没有！你们就这么上路？！” 乔木瞬间哑然了。 这车是员工从国外“带”回来的，啥手续都没有，咋上牌？哪有时间上牌？ 这也就是全世界都让他员工“带”麻了，新闻此起彼伏，十几辆大g失窃都已经不算什么了，更不可能传到国内。 否则现在拦他的就不是交警了…… 他本来想着04年嘛，就算被拦了，搓搓手指头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人还挺秉公执法的，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郁闷之际，他一抬头，就看到交管身后，霍仙姑被孙女搀扶着朝他走来。 老太太投向他的目光中，讥讽的意味浓得熏人。 “还有那四辆大车装的都是什么？我们也要查一查。”交管说着就转身，恰巧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霍家祖孙，，顿时就被霍秀秀惊艳到了。 他刚才拦车的时候，就被头车里那对靓丽的母女惊艳了，在想是不是他不认识的大明星。 还想着这家基因真强大，生下来的女儿也漂亮得跟个瓷娃娃似的，似乎还在闹脾气，整个人冷冰冰的。 现在再加上霍秀秀，他竟然在短短几分钟内，见到了自己四十多年人生中最美丽的三个女人。 这是什么豪门出行吗？ 霍仙姑早就习惯了外人乍一见到自己这孙女时的猪哥相了，只要对方内心荡而不淫，她也不会搞什么剜眼割舌的旧社会把戏。 “交管同志，”霍仙姑温言道，“我们这是出去草原露营呢，车上除了吃的，就都是露营用的装备。我们赶着看日落呢，时间很紧，您看能否快一些？随便看一看就可以了。” 交管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抱歉了，我们这也是有任务在身，还请您谅解。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起大规模盗窃案，我们这也是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请您务必配合！” 霍仙姑脸上的笑容变淡了：“这样的话，能否让我先给朋友打个电话？” 有这尊大佛出面，乔木没再理会这边，而是快步走向车队末尾。他看到一个交警直接跳过几辆大g，直奔半挂而去了。 “同志。”就在那人即将踩着脚踏上去的一瞬间，他一把按在对方的肩膀上，将对方牢牢按在地上。 那人吓了一跳，回过身看了他一眼，顿时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呀，”乔木一脸无辜，“我就是提醒你注意安全，别摔着。” 那人冷冷瞪了他一眼，转身踩上了脚踏。 怕路上下雨，半挂上盖了一层帆布，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又试着撩起帆布，发现捆得很紧、盖得很严实，只得无功而返，跳了下来。 “把帆布解开！”他朝乔木下命令。 乔木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对方等了片刻，皱着眉头瞪向他：“没听见我说话？我让你把帆布解开！” 乔木歪着头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对方眉毛一扬，立刻威胁道：“怎么着，你还想阻碍执法？！” “同志，”乔木不紧不慢地说，“那边打电话呢，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 对方听到这话，朝那边瞥了一眼，却又继续说道：“我不管你们给谁打，现在我在执行公务。你要是不配合，信不信我拘了你？！” 他说完这话，没想到乔木却直接摇头：“不信。” 乔木紧接着伸出大拇指，头也不回地点了点身后：“那位老太太，在我们这行，人称霍仙姑。她有一群仇人，特别特别恨的仇人。” “如果我告诉她你是她的仇人那伙的，”他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你说，她敢不敢此时此刻就让你原地消失？” 对方愣了愣，随即表情严肃了起来：“你敢威胁警务人员？！” “？？？”这下反而换成乔木发懵了。 他没从对方的神态表情中看出任何破绽，难不成是他猜错了？这家伙不是汪家的人，就是个秉公执法的好同志？ 那刚才那番话可就罪过了…… “怎么回事？什么威胁警察？”身后，那个交管领导的声音由远及近。 好同志立刻上前汇报，乔木则看向领导身后的霍仙姑，后者面色不虞地朝他微微摇头。 乔木愣住了：什么情况？霍仙姑的面子和人脉都不好使了？ 此时听了好同志的汇报，交管领导也毛了，大声招呼手下：“都过来，给我查这辆半挂！” 然后他恶狠狠地瞪了乔木一眼，显然是打算让这个藐视司法尊严的特权者付出代价。 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不对了。这些车上全都是男人，而且都是一股子江湖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本来还担心这群人有什么过硬的背景。可既然那个老太太没有，这小子又敢狐假虎威吓唬他们，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汇聚过来的四个人开始解帆布的绳子，乔木立刻大喝一声：“等等！” 然后，无奈的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摘掉了墨镜。 “等什么？！”交管领导瞥了他一眼，下令，“继续查！” 我去？没认出我来？乔木傻了。 好在一个交管指着他，惊讶地失声喊道：“你、你是那个、那个乔木！” 瞬间，所有人的动作又停下了，都齐刷刷看向他。 “你……”领导也懵了，被手下一提醒，他也认出了对方。 这就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实话实说，他们对这位冒着生命危险救出八名同事的年轻人很有好感。毕竟将心比心，他们的工作比一般人的都危险一些，谁不希望危急时刻，能有人救自己一命呢？ 但现在这位小英雄竟然和这群江湖人混在一起，似乎还是个领头的，这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在领导犹豫之间，那个好同志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 然后，领导的眼神就变了。 “继续查！”他大手一挥，又朝乔木敬了个礼，“抱歉了，职责所在，还请你见谅！” 见自己的面子都不好使了，乔木有些无奈，瞥了那个好同志一眼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能让我打个电话吗？” 交管领导无语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霍仙姑，又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其他交管人员也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 乔木很快就拨通了一个号码，第一次，没人接。 电话自动切断后，他略微尴尬地看了其他人一眼，又拨了过去。 这一次，很快就有人接起来了。 乔木与电话那头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就将手机递给了交管领导。 后者很自然地接过手机，转身背对他们，先直接自报家门，然后问：“你是哪位？” “我是马震川！” “刷！” 交管领导直接隔空立正：“首长好！” 这边通着电话，乔木就听到霍秀秀朝他“嘶、嘶、嘶”地不停点头。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顺着对方和霍仙姑的视线回头一看，就看到那个好同志不知何时已经跳上车斗，开始往开掀帆布。 乔木目光一冷，敏捷地跳了上去，在对方将帆布揭开之前，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同志，”赶在对方开口之前，他笑着提醒，“那边打电话呢，不等等？” “松手！”好同志沉声警告，“你这是妨碍公务，还袭警！” “还是等等吧，”乔木自然不是吓大的，温声道，“电话没打完就揭开，后面可就没法收场了。”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你不会以为车里那群人怕你这身衣服吧？你不会以为电话那头的人在乎你的死活吧？你不会以为有人会试着找你、救你吧？” 这一次，他基本笃定对方的身份了。 再正直的交管人员，都不可能愣头青到这种程度。这位肯定和汪家有直接关系！ 好同志的表情依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了，张口就要大喊。 但下一秒，只见乔木眼神一变，他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身子微微一抖，就僵住了。 如同被一头上古凶兽盯住一般，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不断渗出，那仿佛源自基因最底层的本能恐惧，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他仿佛就这么僵硬着、呆立着，度过了亿万年之久。 “老隋？老隋？老隋！”由远及近的呼唤声终于冲破层层阻隔，钻进了他的意识中。 他一个哆嗦，灵魂也回到了躯壳里。 他呆呆看着对面的乔木，对方正一脸关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下去？” 什么……情况？刚才那是幻觉？ “老隋，你没事儿吧？干嘛呢？”同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僵硬地回过头，对方见他动了，也没仔细看他，摆了摆手：“收队了，快点儿下来！” 收队了？ 他心中一惊，就要去找队长的身影。 “先下去吧，别把我们的东西踩坏了。”乔木的声音传来，他又忍不住一个哆嗦。刚才“幻觉”中那种渗入骨髓的恐惧再次浮现。 但这一次，乔木却凑到他面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好吗？” 四目相对，恐惧如潮水般褪去，他又一次回到现实中。 我……我这是怎么了？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乔木，感受着自己被汗水打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冷风从袖子领子口透进去，冻得他难受极了。 “同志！你们同事好像不舒服，能不能帮帮他……”乔木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仿佛很远很远，又仿佛很近很近…… 等老隋彻底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了警车后座，一个同事正帮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副驾驶的领导则关心地打量着他：“怎么就突然生病了呢？应该是低血糖吧？以前没听说老隋有这个毛病啊。以后咱们出警得随身带几块糖……” 乔木、霍仙姑和后来也下了车的吴二白都没有动弹，站在那里，目送警车从视线中消失。 “要派人查他吗？”吴二白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霍秀秀“咦”了一声。 紧接着，霍仙姑就跟了一句：“我会安排的。” 霍秀秀又迷茫地看向自己的奶奶。 两位长辈都面色严峻，似乎都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非常不高兴。 霍秀秀见状，自己吐了吐舌头，没敢多嘴。 但她不知道的是，霍仙姑与吴二白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非常激动，激动到恨不得手舞足蹈。 他们只能用这种极致的严肃，去掩盖自己的激动。 终于，终于让他们抓到蛛丝马迹了！ 几十年来，老九门三代人，付出了那么多，就在今天，就在这个最微不足道的一天，在这场微不足道的冲突中，他们终于抓住了对方的马脚！ 他们怎么可能不激动？！ 那个“它”，那个让他们夜不能寐的“它”，不是什么神灵，不是什么命运，更不是什么诅咒，而是……人！活生生的人！有纪律有组织的人！ 他们终于有了具体的目标，有了能反击、能杀死的对象！ 他们怎么可能不激动？！ 很快，车队又启动了。 乔木开着车，内达和安娜坐在后排。原本空无一人的副驾驶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他们抓不到那人的，”毛摘下耳机说道，“那个人不是交管本人，是伪装的，十天前就开始准备了，他们在首都往巴丹吉林沙漠的所有必经之路上都安排了人，目的就是迟滞咱们。” 停顿片刻，他又说：“那个真正的交管已经死了。” “伪装？”内达惊讶，“什么伪装能瞒过那么多同事？” “不知道，”毛耸了耸肩，“他没想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让人跟着他，”乔木给毛下令，“最好能跟到他们老巢。” 第1025章 999.我们是来出殡的 车开出去没一阵子，驾驶座上的乔木突然“啊”了一声，狠狠拍了一下大腿：“被耍了！” “谁？！”安娜反应非常迅速，抬头就是杀气腾腾的一个字。 “怎么了？”内达连忙示意安娜冷静，“被谁耍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位霍仙姑。”乔木一脸无奈。 “那老太太怎么可能摆不平区区几个交管？”他后知后觉地叹息，“她刚才是故意划水，试探我呢！” 内达没仔细研究项目资料，对国内的环境也不怎么了解，想了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儿，就是不爽而已，”乔木摇头，“后面得小心着点儿，不能再这么被人白耍了。” 刚说完这话没多久，他又愣了一下。 地狱中传来消息，那个假扮交管的汪家人，死了。 表面上是车祸，实际上是自杀。他被同事送到了就近的卫生院，打了个电话后说要去马路对面买包烟，然后就被大车撞飞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仅乔木叹息，就连原本只把那家伙当成普通的敌对盗墓贼团伙的内达，不禁愕然： 竟然只是稍微露出些破绽，就要杀人灭口？这是一群什么人啊？！ 车队在乔木的引领下，向着阿拉善右旗进发。一路上，他们时而上高速，时而改国道，时而走省道，甚至还走了好多段地图上根本没有的乡间土路。 中途路过某个村子时，还因为压坏了村子的路，赔了人家五千块钱。 反正村长说路是村民集资修的，是村集体财产，是真是假那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奔驰大g确实很结实，只爆了一次胎，半挂和水罐车倒是坏了几次。 等待修车的过程中，人们也纷纷下车欣赏道路两旁的草原风光。 明显没怎么来过草原的霍秀秀，激动地去追牧马和羊，但没过多久就沮丧地回来了。 她踩了满满两脚马粪。 好在他们水资源充足，不需要干用矿泉水洗脚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 霍秀秀去车侧面，躲着其他人洗脚，那边几个伙计则凑在一起研究着什么。 “手机咋没信号呀？刚出了镇没几公里吧？” “你小灵通吧？小灵通出了省肯定没信号啊。” “我的移动也没有啊？” “没开漫游吧？” 很快，随着嚷嚷声越来越多，人们全都举着手机摆出各种姿势寻找起信号来。 吴二白也不例外。 “别找了，”乔木拍了拍手，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后，又拍了拍车屁股，“有信号屏蔽器。” “每辆车上都有，总开关在我这儿。只要有一台车打着火，一里地内就没有信号，通讯和定位信号都没有。这趟行程全程保密，都不想被雷子盯上吧？”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乱，但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能被霍仙姑和吴二白带出来的，绝对是老九门这一代的中坚力量了，不会拎不清轻重。 从这一路绕来绕去，他们就知道这个甲方非常谨慎。 现在竟然还搞出了信号屏蔽器？ 敏锐的人已经意识到这一趟行程非同一般了。 吴二白注视着乔木，目光深邃：“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古潼京根本不是古墓，里面也根本没有宝藏，对吧？” 乔木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吴二白与稍远一点的霍仙姑，都看了他一眼，又交换了个眼神，没再追究。 他们这行还从来没有过甲方无偿提供装备的。 前面让他们抛下所有装备甚至车辆时，他们就有所察觉了。 如果那时候他还不确定，现在这一手信号屏蔽器，以及这一路上看上去毫无必要的弯弯绕绕，已经给出答案了。 这个甲方，对古潼京项目、对张大佛爷，甚至对老九门阴私的了解，只怕远超出他们的预期。 但现在不是追查这个的时候，比起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甲方，他们眼下有的是重要的事儿要做。 “既然有信号屏蔽器，那咱们就没必要绕路了吧？”吴二白提醒道，“别忘了，那尊大佛可被人掉包了，之前那群突然冒出来的交管只怕也是有人故意迟滞咱们。” 他严肃地警告：“古潼京那边，现在恐怕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乔木却不着急，悠闲地摆了摆手：“放心吧，他们没那么快。” 根据毛的情报，汪家人在出京的北面各条道路上都布置了人。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他不相信对方只准备了这一手。 如果他们老老实实走高速、国道，谁也不知道这一路上会有多少合法的违法的哨卡与麻烦等着他们。 但反过来说，他也不相信汪家有能力在每一条每一段省道乡道上都安排自己人。 古潼京的蛇矿大得很，汪家一时半会儿搬不完。可一旦路上被对方缠住了，那就没完没了了，除非他们光天化日开无双割草，消灭所有目击者。 他没疯，霍家吴家也没疯。 吴二白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这笔买卖是真不一样，这行的规矩是甲方可以随队下墓，但必须听话，一切都由夹喇嘛的那位负责安排。 这次倒是新鲜，一路上都成了他们这群内行听甲方外行的了。 车队就这么走走停停，理论上只需要一天的车程，硬是开了两天一夜。 他们没走沙漠东面的雅布赖镇，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从首都前往巴丹吉林沙漠这一路上一路上，汪家都没能拦住他们，那国道必经的雅布赖镇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对方一定会在这里布下重兵。 于是乔木直接带着车队绕了个大圈子，远远的就一路北上，去了沙漠北面，直线距离近三百公里的额济纳旗，从那里直接脱离硬化公路，压着戈壁和草原一路向南。 这一路就更难走了，三百公里的路，他们又走了近两天时间。 就在即将走出戈壁进入沙漠之际，车队又停下了。 吴二白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想看看又是哪辆车抛锚了，却看到是前面乔木驾驶的头车被拦住了。 拦车之人他还认识，正是那位许久不见的朱管家。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对方，他惊讶之余，干脆下车过去，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一下车，霍仙姑跟着也下来了。搀扶着奶奶的霍秀秀，远远看着那位朱管家就两眼直放光。 乔木见他们凑过来了，也不隐瞒。 巴丹吉林沙漠有一片独特的景象，那就是遍布沙漠的大大小小上百个湖泊，当地人称之为“海子”。 想要进入古潼京，只靠他们从佛像后背拓印下来的地图还不够。那幅地图是找到古潼京后用的，要找古潼京，必须依靠三个奇特的海子。 三个能够移动的海子。 没有人知道这三个海子为什么会动。六十年代，地质工作者曾在飞机上看到过它们，并投下了信标。可之后再找过来时，只找到了信标，海子却不见了。 当时的工作人员推测，海子是因为某种原因陷入沙漠之下了。 可这个秘密后来被老九门的张大佛爷张启山勘破了：三个海子没有陷入地下，而是能够移动！ 靠着这三个神奇的海子，张启山找到了传说中的古潼京，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正式启动了古潼京工程项目。 猪八戒只身来到这里，就是提前来锁定三个海子的位置，但…… “海子不见了。”他两手一摊。 “不见了？”吴二白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什么叫不见了？你跟丢了？” 猪八戒摇头：“三个海子我都找到了，也都跟了好几遍，确认了行动规律。然后我去镇里补给了一趟……”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乔木。他不是回镇里补给，他一个灵魂又饿不死渴不死。他是回地狱汇报去了。 “等我再回来，连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任何一个海子的踪迹。我想联系你们，但你们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吴二白立刻看向乔木：为啥打不通？当然是因为某人全程开信号屏蔽啦。 “所以海子就这么凭空失踪了？你确定不是你观察的规律有误？”吴二白问完这句话就知道这是白问，又换了个问题，“现在怎么办？有B计划吗？” 霍仙姑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帅得不像话的管家：“你说你跟着三个海子走了好几遍？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去过古潼京了，还不止一次？” 吴二白一听就反应过来了，恍然地拍了拍额头。 别看他在老九门中地位高，但在实际工作经验这方面，他还真不如这些老一线，甚至远不如他那个倒霉弟弟。 “当然，我已经找到传说中的古潼京了，”猪八戒微笑着，情绪非常放松，“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三个海子凭空消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别到了那里才措手不及。” 霍仙姑闻言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那没了海子，咱们要怎么去古潼京？”霍秀秀则疑惑地问。 猪八戒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海子在这里。” 这一说，霍秀秀恍然，不知是因为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还是帅哥朝自己笑，竟然小脸胀红。 “需要修整吗？”乔木问其他两位话事人，“不需要的话，咱们这就出发？” 回到车里，霍秀秀还不忘了探出头往外看一眼。但猪八戒早就坐进乔木的车里了，她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不禁有些遗憾。 霍仙姑打量着她，戏谑道：“怎么，现在不想你那个小花哥哥了？” “奶奶！”一听这话，霍秀秀立刻捂着脸娇嗔。 有猪八戒指路，车队自然不会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只开了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外面的黄沙，颜色就肉眼可见地变淡了，直到最后彻底变成了白色。 他们到了，传说中的白色沙漠古潼京。 人们纷纷下车，好奇地打量着这片白色沙漠，想不明白，这么一大片显眼的沙白，卫星或飞机上怎么会看不见？ 但真正彻底吸走他们注意力的，是那三个“消失的”海子。 海子没有消失，而是如同停运的公交车一样，停在了古潼京，不再移动。 “这、这是……”霍秀秀一脸呆滞地感叹。 别说她了，看到三个海子现如今的模样，就连这群人中最见多识广的霍仙姑，都忍不住露出惊愕的表情。 站在高耸的沙丘上俯瞰古潼京，三个海子呈品字形陈列在沙漠外围，如同将这片沙漠包裹在其中一般。 而每个海子的边缘，此时此刻，都有十几根两层楼高、需要三人合抱的巨大圆木，笔直地嵌入沙漠中。 仿佛有个巨人，随手掏出几十根木钉，将三个海子，像三块布一样钉在了这片沙漠之中！ “之前海子周围可没有这些东西。”猪八戒调整了一下右眼的单片眼镜，提醒道。 用不着他提醒，即使不知道这三个海子能够移动的秘密，在场每一个人，也知道这些巨大的圆木木桩是用来干嘛的。 毫无疑问，那群神秘的敌人，已经抢先一步……不，是抢先数步抵达这里了。 此时此刻，霍仙姑与吴二白心中微微泛起寒意。 从行动发起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十天出头。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那群神秘的敌人不仅抢先一步抵达这里，搞清楚了海子移动的原因，还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两人心中盘算了一下，他们自忖以他们的实力，甚至以老九门当下的实力，想要做到这种程度都很难。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沉重感。 没时间耽搁了！ 随着两人一声令下，几十名原本懒懒散散的伙计，气质陡然一变，全都散了出去。 没几分钟，就有了成果： 随着几根拇指大小的炮仗被埋进沙子里引爆，一个海子内侧边缘的巨型沙丘随之轰然坍塌，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超过三百辆腐朽不堪的老式解放卡车，在一个海子内侧，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环状。 这一幕如果放到城市里、郊县中，都很无所谓。但这里是沙漠，是方圆几十公里无人区，这就相当震撼了。 “我勒个去……”一个伙计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喃喃自语，“这儿以前是个免费停车场？” “你家停车场开沙漠里？”旁边的人翻了个白眼，“明明是汽车坟场，停报废车的。” 两个伙计就这么斗着嘴，那边吴二白则轻声说了句：“这就是佛爷……” “嗯，”旁边的霍仙姑面色冷峻，“这就是老九门的张启山。” 那边刨车的几个伙计突然大喊：“有发现！” 乔木和两位话事人凑了上去，看到了所谓的“情况”。 率先被清理出来的卡车驾驶室里有一具干尸，死状非常凄惨。但真正诡异的是，车的下面还有三具干尸，他们蜷缩着身子紧紧搂在一起，永远定格的动作中，是临死前难以言喻的绝望。 “咦？”一个试图开门的伙计发出奇怪的声音，“门从里面锁上了？为啥不让他们进去？内讧了？” “打开就知道了。”旁边另一个伙计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支发卡，往锁眼儿里一捅，也是“咦”的一声。 他没再试着撬锁，而是直接回头对吴二白与霍仙姑说：“门不是从里面锁上的，是从外面破坏的，锁眼被堵死了。这个司机是被其他人困死在里面的。” 周围的伙计面面相觑：这个情况就很诡异了。这三人将第四个人困死在车里，然后他们三个又躲在彻底将自己活活熬死了？听着就不符合常理。 如果里面那人有问题或有矛盾，他们完全可以打晕那人丢在这里，自己开车离开。 如果有什么不得已的情况将对方困在车里，他们也完全可以等那人死了再将尸体弄出来。 或者，他们没等到里面那人死，自己就先死在外面了？ 也不对，那里面那人为啥不破窗逃出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要困住的，不是里面那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那东西被困在了车里，他们也把自己困在了车外，最终被活活熬死了…… “打开，”吴二白果断下令，“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我不信都二十多年了，它还能活着！” 这群伙计服从性很高，执行力也很强。 他们没有试图破拆车门，而是另辟蹊径，卸掉了前挡风。 然后，一个伙计小心翼翼翻身进去，瞟了几眼，从里面捧出了一只奇怪的容器。 那布满铁锈的容器，表面全是钉子。 霍秀秀忍不住提醒：“小心点。” 接过容器的伙计瞥了一眼，却是一乐：“已经被人打开了，里面是空的。”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谨慎地将容器里外检查了一遍，才放在地上任由东家们围观。 乔木虽然在书上看到过，但没见过实物，也很好奇地凑了上去。 吴二白打着手电将容器内部照亮，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容器壁很厚，与其说是铁皮，不如说是铁板，寻常的钉子肯定钉不进去。 也就是说，这些看上去是穿进容器内的钉子，不是后来认为砸进去的，而是从一开始就与容器一体浇铸的。 吴二白探进去手指头蹭了蹭，蹭出一些干巴巴的东西，他搓了搓又闻了闻：“是某种干涸的分泌物。” 一旁的霍老太平静地点评：“这些铁钉是用来困住里面某种生物的，避免它在里面过度活跃。” “是什么东西？”霍秀秀瞪大眼睛，紧张又期待，“不会是某种怪物吧？” 其他人还没说话，车里的伙计却开口了：“我猜是这个。” 众人纷纷看去，对方正一手一把奇怪的火钳，小心翼翼探入驾驶座那具干尸大敞的胸腔。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方从里面夹出来了一条已经发了霉、长满了黑毛的…… “我去，这么长？海参它祖宗？” “你家沙漠里长海参？”那人笑骂了一句，小心地将那东西递出来，外面的人立刻用一个类似托盘的东西接了过来。 一番检查后，他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说：“这好像……是一条蛇，一条黑毛蛇。” “蛇还长毛？”有人不信。 吴二白已经蹲下身子，用带着手套的手去翻捡那东西。 这确实是一条天生就长了黑毛的蛇，已经死透了，和车里车外那些人一样都成了干尸。 “所以目前可以得出结论，”吴二白总结道，“这个容器就是用来盛放这些蛇的，但容器发生了泄露，这个人带着容器钻进车里想要处理，却失败了。其他人为了避免这条蛇跑出来，从外面封死了车门……” 说到这里，他又抬头看向车内那具破败不堪的尸体。 “应该是手雷，”从车里出来的伙计自觉汇报，“里面四处都是血渍与破碎的人体组织，那人应该是处理失败后，将容器和手雷一起抱在怀里，打算和这东西同归于尽。” 伙计耸了耸肩：“显然，他失败了。他死了，那东西为了活命，顺着破碎的胸腔钻进了他的体内。” 吴二白点了点头：“这东西还活着，其他人不敢打开车门，就只好藏在车下躲避风沙，最后被困死在了这里。” 场面一片死寂，人们都被这诡异的牺牲吓到了。 “但有个最大的问题没有解释，”乔木好意提醒，“三百多辆车，里面都有一条黑毛蛇不成？” 吴二白也立刻反应过来了：他们都被眼前这一幕吸引了，忽略了更大范围内的现状。 一听这话，一群伙计立刻散开，纷纷去探查其他车辆，很快就有了结论：他们探查的绝大多数车里都没有人，但所有车下面，都有至少一具干尸！ 最关键的是，每辆车的油箱里，都还有柴油！ “他们为什么不去车里？”一个伙计喃喃地问，“车里不应该更舒服吗？” 另一个人推测：“除非车里有什么东西，让他们不敢进去，更不敢开车，宁可死在外面。每辆车里都有！” 饶是这群经验丰富的土夫子，都被眼前的诡异景象与这个惊悚的猜测吓到了。 他们纷纷看向乍一看上去空荡荡的驾驶室，没人再主动开门去探查。 场面一时陷入了极具压迫感的沉默。 “先清理车下面，暂时不要碰驾驶室。”吴二白下达了合理的指令，伙计们也纷纷松了口气。 这种时候，先把好干的部分干了，将心理安全区扩到最大，再集中力量一点点攻关诡异的部分，无疑是最让人安心的选择了。 一辆又一辆卡车被清理出来，有高也有低。清理过程中没再遭遇任何诡异的事情，上百具干尸被整齐地码放在一旁。 “这白砂子都是哪来的？”一个伙计一边往下挖，一边好奇地问。 挖掘过程中人们渐渐发现，这片沙漠并不是真的白色沙漠，因为越往下挖，越能发现黄色的砂砾，而且比例越来越大。 据此可以推测，这些白色砂子，并不是这里的，而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弄到这里，并均匀洒在上面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新的疑问出现了。 吴二白蹲在一处挖掘现场旁，抓起一把黄白相间的砂子，在手上仔细搓着、观察着。 他的表情也从迷茫、疑惑，到回忆，再到迟疑，最后定格在震惊上。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他猛地起身，“我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了！” 他快步来到霍仙姑身旁，恭敬地问：“姑，您听说过一种名叫‘九头蛇柏’的植物吗？” 其他伙计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凑过来涨姿势。 霍仙姑打量着他手中的砂子，缓缓点头。 九头蛇柏，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植物。它是活的——当然所有植物本来就是活的，这里的“活的”，指的是它能像动物一样，对外面做出剧烈的反应。 它不能跑不能跳，也不可能突然站起来，树根变成两只大脚，缓慢地自由移动。 那不是九头蛇柏，那是战争古树。 九头蛇柏，它的藤蔓能在生长范围内自由活动，感知甚至攻击其他活物，就如同一条条绿色的蛇一样。 因此而得名九头蛇柏。 “这种白色的砂子，就是用来抵御九头蛇柏的。虽然具体机制不明，但九头蛇柏很惧怕这种矿物，它的藤蔓会尽量避开这东西。” 吴二白嘴上说猜测，但语气却非常中肯：“这片沙漠下面，有一株九头蛇柏！应该还有一座专门用于关押九头蛇柏的建筑。这些白砂，原本就在墙壁的夹层内。但因为某些原因，墙壁出现了大面积破损，白砂漏出来了，防御机制也失效了。” 他环顾周围，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些卡车组成的弧形阵型上。 “得到自由的九头蛇柏想要喝水，而这只车队在发现这个突发状况后试图补救，他们就在九头蛇柏与海子之间组成了一道防御，试图将二者阻隔开，却也无意中困死了自己……” 霍秀秀提出异议：“他们为什么不开车逃跑？只要开出九头蛇柏的攻击范围就算安全了吧？” “没那么简单，”吴二白摇了摇头，“这种植物有个奇怪的特性，它对金属有很强的敌意和攻击性，更不用说发出巨大动静的金属了。” “而且我没猜错的话，这株九头蛇柏的体型，恐怕远超我们想象。” 说完，他又低头看脚下的白砂：“我刚才发现，这些白砂比沙漠中的砂子更细更轻，与其说是砂子，不如说是某种矿物质磨碎的粉尘。 “这些白砂，应该就是九头蛇柏活动过程中，从地下一点点翻上来的。” “这支车队最终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又面色复杂地看了眼那边的汽车群，“但靠的不是他们的汽车阵地和自己的生命，而是这些彻底浮到沙漠表面的白砂。” “他们睡在车底应该也是无心之举，大概有谁无意中沾上了白砂，从九头蛇柏的攻击下保住了性命。他们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决定躲在沙子里。 “这个过程中，肯定有不少人又被抓走了。但被抓走的人身边，肯定有幸存者。他们就在这种毫无规律的袭击中惊恐度日，直到九头蛇柏的剧烈活动，将越来越多的砂子送上地表，保住了剩下这部分人的性命……” 吴二白没有说下去，但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些人没有被九头蛇柏袭击，却被那怪物永远地困在了这片沙漠中。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说话声，也没有风声。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震惊了，久久难以回神。 “那……”打破沉默的还是霍秀秀，“这么多年了，那九头蛇柏应该已经死了吧？毕竟这里可是沙漠……” 沙漠中怎么可能让大型植物活那么多年？ “不知道，”吴二白严肃地摇头，“我不认为那东西是佛爷种下的，但如果不是佛爷，那就不好说是谁了，更不好说它在这地下生存了多少年了。” 要知道，古潼京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汉朝！ 霍仙姑悠悠开口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找到入口下到下面，自然就知道了。” 吴二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即下令：“不用管这些卡车了，所有人开始寻找地宫入口。先把这种白砂抹遍全身！” 所有人立刻行动了起来，全都散开了。 百无聊赖的乔木，则回到车里，从车载小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瓶冰镇可乐，优哉游哉地等待结果。 “你下去了吗？”看着那边的人忙碌着，他好奇地问一旁的猪八戒。 后者摇了摇头，温笑道：“我觉得惊喜还是要留在最后和大家一起分享才有趣。” “恩人倒是挺悠闲的啊。”齐三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乔木看过去，对方正捧着一只巨大的黄木罗盘朝自己走来。 “你也来一瓶？”乔木问着，不等对方开口，已经朝后面伸手。 内达拿了一瓶可乐递给他，他随手抛给对方。 齐三才接住冰镇可乐，感受着沁人心脾的凉意，顿时眉开眼笑，很不讲究地将罗盘随手扔在地上，拧开瓶盖狠狠灌了一口，打了个气嗝儿，发出一声无比舒爽的声音。 “我跟您说，这个地方肯定不正常，”对方一口气灌了半瓶可乐，才心满意足地开口，“我路上就发现了，咱们进来之前，一路上至少五级风。等一进入白砂范围，所有风都消失了，一点都没有。” “你怎么不去干活儿？”乔木好奇地问，“你捧个罗盘干嘛？” “干活儿？”齐三才摇了摇头，“我是文职人员，不干体力活儿。” 说着，他用脚碰了碰地上的罗盘，朝他挤眉弄眼：“当然是记录方位路线。毕竟我们以后可能还要回来，没了海子，总不能次次都请您的管家带路不是？” 他边说边走到乔木身边，倚着车门，状似闲聊，见没人注意这边，又突然压低声音： “恩人，我不知道你来这里想找什么，我得提醒你，这里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下面肯定危险重重。到了下面，你们千万不要和吴家二爷分开，至少也要待在霍家奶奶身边。如果走散了，千万别自己乱跑，就近找隐藏地，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安排人营救的。” 乔木点了点头：“多谢提醒。” 对方却没说完，声音反而又降低了几度：“还有一点，您一定要牢记，到了下面，虽说道理上讲，摸出来的东西都归您。但这个世道可不讲道理。” “如果霍家奶奶和吴二爷看上什么东西，您尽管给他们，”对方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饱含深意，“别看我们人前人模人样，我们可都是土夫子、盗墓贼，是亡命徒！吴家二爷和霍家奶奶已经算是重规矩重名声的了，这些年这二位手上的人命，也少不到哪去……” “多谢提醒，牢记于心，”乔木认真感谢，随后又轻松说道，“放心好了，我要的东西，应该和两位当家的不起冲突。他们若是感兴趣，让给他们也无妨。” 听他这么说，齐三才又仔细打量了他片刻，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也松了口气。 他总算不会夹在救命恩人与九门魁首之间难做了。 两人接下来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正聊着，那边干活现场就有了些异动。 乔木等人好奇地下车眺望，就看到几个人正在脱衣服，用湿毛巾擦拭沾满身体的白砂。其他人在他们腰上绑了绳子，又纷纷散开，站位成了几个开阔的x型。 “这是要干嘛？”内达好奇地问，“他们不怕九头蛇柏？” 没有人回答她。 那边几人已经做好了准备，竟纷纷拿出各自拿手的武器，或插进沙子里搅动，或在地面相互撞击发出金属声。 他们竟然要主动引出那九头蛇柏！ 不多时，竟然真的出现异动了。 乔木等人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沙漠之中，竟然真的浮出数条明显的凸起，那些凸起朝着几个诱饵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 没等诱饵们反应过来，几条藤蔓破土而出，已经牢牢缠在他们腰间或脚踝上。 但所有人都无比镇静，没有任何骚乱。除了诱饵之外的其他人就这么看着，证明了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甚至是他们所期待的。 几个诱饵也没有任何抵抗，就笔直地站在那里，任凭藤蔓巨大的力道拖拽他们，将他们一路拽进沙子下面。 其他人见状，立刻牢牢握住手中的绳子，待诱饵消失后，不等绳子绷紧，立刻像甩动跳绳一样，齐齐甩动绳子。 甩动之中乔木就发现了绳子的特殊之处：这些绳子都很有弹性，如同一根根粗壮的橡皮筋一般，甩动起来，每一次拍打沙地，都会发出“啪”的一声巨大响动，并扬起漫天沙尘。 随着绳子甩约有力，在某个临界点，诱饵消失的地方，沙子炸起一片，一个人影从沙子下一飞冲天，带着身上的藤蔓抵达最高点后，又迅速下坠。 甩动绳子的人一看到诱饵出来，立刻甩得更加起劲了。 一次次甩动的力道，很大程度上抵消了诱饵的重力，让他没有从几米高的空中直直摔在地上扭断脖子。 诱饵甫一落地，立刻或是使用武器斩断身上的藤蔓，或是用提前握在手中的白砂抹在藤蔓表面，逼藤蔓退去。 一旦获得自由，他们马上从地上撩起白砂涂抹全身。 很快，所有诱饵都安然落地，九头蛇柏的藤蔓也纷纷无功而返。人群毫不掩饰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他们在干嘛？”内达看得一头雾水。 齐三才没来得及回答，安娜已经率先开口：“试探九头蛇柏，长度、力道、韧性，还有进入地下的大致深度……” 齐三才回头瞥了一眼安娜，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们早就被提醒过了，谁都不许调戏、招惹甲方带来的女人。尤其是那个瓷娃娃，能打得很，吴家二爷的人都在她手上吃了大亏。 有吴家二爷和霍家奶奶这两位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主儿镇场子，他们自然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更不用说这位甲方能开出一百万一位的抚恤金，就凭这个豪爽劲，他们也不会嘴欠得罪这位财神爷。 但他是真没想到，这瓷娃娃竟然还真能看出些门道来，一语道破了他们此刻的目的。 了解了九头蛇柏的具体情况，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了。 伙计们全身抹满白砂，几人一组全都用绳子连接，然后分散在各处，开始不停地制造动静，吸引九头蛇柏。 那植物显然没什么脑子，一有动静就上钩，探出藤蔓察觉到白砂又不敢动猎物了，就这么在伙计们的招逗下疲于奔命。 这一次，内达没再问他们的目的，因为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短短数分钟，一条条隆起的沙线，已经在这片白色的沙漠上，画出了一座清晰可见的迷宫。 老九门的伙计们不是要累死这棵树，而是在借助九头蛇柏，替自己画地图。 他们要让九头蛇柏亲自将困住自己的地下迷宫，一五一十地画给他们看！ 这就是老九门的精锐！饶是见多识广的乔木，看到这种行动力，也禁不住心驰神往。 迷宫“绘制”完成后，他们不再招逗九头蛇柏，而是比对着乔木提供的地图，开始在迷宫的几处点位上，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 他们将一张张铁皮弯折、拼成圆柱形，再用铁箍箍紧，打进沙子里，再将铁桶中的沙子清理出来，就这么一路向下发掘。 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铁桶中作业的人就爬了出来：“发现入口！可以正常开启！”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齐刷刷看向站立在沙丘上的霍仙姑与吴二白。 吴二白看了眼身旁的霍仙姑，在后者点头后，高高扬起一只手：“老九门！” 这一刻，包括乔木身边的齐三才，老九门所有人纷纷从兜里掏出一块黑布。 很快，除乔木四人，自霍仙姑以下，在场所有老九门中人的胳膊上，都多出了一条纯黑色的袖章。 吴二白大手一挥：“出发！” 伙计们立刻背负起各自的装备，排队进入铁桶，向深藏在低下的古潼京进发。 乔木四人呆滞地看着这一幕，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齐三才扭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别紧张，这事儿和您没关系。 “老九门今天不是来倒斗的，我们这次……是来出殡的！” 第1026章 1000.古潼京的格局 打开了下往古潼京的通道，老九门的伙计们就开始收拾装备。 地下和斗下用的装备完完全全是两回事，例如地上你就不用随身带吃的，身旁放瓶水就够了；下到斗里则不用人手一把多功能工兵铲，更不需要再带洛阳铲了。 这一趟，乔木给准备的装备补给太富裕了，按某个伙计的感慨，他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伙计们也不讲究，一人一件战术背心一只战术背包，全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乔木都害怕他们这么下斗会直接卡在铁皮通道里。 不过人家也不傻，战术背包的铭牌写上各自的名字外号，都用绳子串成一溜，打算先放下去，到了下面再背。 他们新奇地摆弄了一会儿外挂红外夜视与强光手电的战术头盔，打前哨的几个伙计就要下去了。 “等一等！”乔木喊住了他们，在伙计们的注视下问，“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这里面经验最少的土夫子，下墓的次数也不少于十次了，能忘什么？ 乔木也不解释，叫了几个人跟他去半挂上拖拽设备。 到了下斗这一步，甲方是不该胡乱干涉的。但就凭这一堆牛逼轰轰的装备，伙计们也不会忤逆甲方。 很快，六个人就合力从半挂上拽下来一台设备和十几编织袋的粉剂。 设备蒙布一摘，赫然是一台铸铁的粉料鼓风机。一个伙计扯着上百米长的电缆去接电时，吴二白凑了上来。 “不需要换气，”他好心提醒，“他们打开入口时已经试过了，里面是正常的空气。” 他现在心思全在那群大概率已经捷足先登的神秘敌人身上，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下去。 乔木却摇着头：“不是鼓风……” 他的后半句，被突然启动的电机那巨大的噪音遮盖了。 不是鼓风？那是什么？吴二白看着几个伙计将编织袋剖开，一人凑上去一闻，愣了一下，回头高喊：“是硫磺！” “都倒进进料斗里！”合着电机的噪音，乔木大吼，“先送十袋子下去！” 说完，他凑到吴二白耳边高声道：“你忘了那条黑毛蛇了？下面肯定还有这玩意儿！送点硫磺下去驱一驱！” 一袋袋50公斤的硫磺被倒进料斗里，被大功率鼓风机顺着出风口的篷布管吹进古潼京中。 吴二白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身边的乔木，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警惕：“你早就知道这下面有蛇了。” 这是一个问句，却被他说成了肯定句。 乔木却疑惑地看了看他，大声吼道：“你说什么？！” 吴二白抿了抿嘴，挪开了目光，没再重复。 但疑惑与警惕已经就此在心中扎根。 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下面有蛇？毕竟谁家正经的墓里面会有蛇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个乔木，下去过！ 对方早就知道古潼京在哪了，而且已经下去过了，甚至已经探索过了。 那为什么还要来找他们？ 也许是对方之前找的人不够专业，在下面吃了亏？可这没必要隐瞒。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对方出于某种原因，故意引他们下去！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乔木，后者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一袋袋硫磺被吹进墓里，显得很兴奋，没有丝毫防备，不像是伪装。 会是“它”的人吗？ 但如果是“它”的人，那“它”之前的暴露就解释不通了。“它”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不暴露，直接在下面布置陷阱，让他们毫无防备地一头栽进去。 吴二白心中反复推理，又反复推倒自己的推理，最终也没能得出任何一个稍微站得住脚的结论。 所有的结论都自相矛盾，这就说明一种情况：他缺少关于这个青年的核心线索，拼图少了最关键的部分。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受不了噪音离得远远的霍仙姑。 老太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台鼓风机，肯定察觉到他的目光了，却没给他任何回应。 吴二白心里越来越没底了。查这个乔木的任务是霍家负责的，他不知道霍家是没查出来有用的线索，还是查出来了但没告诉他。 但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能相信霍仙姑没老糊涂，没被那个乔木开出的条件迷了心智，没打算对他、对老九门不利。 半吨硫磺很快就倒空了，鼓风机又吹了十多分钟，尽可能让下面的空气流通，将硫磺往更大面积送。 乔木又翻出了一堆防水袋，给每个伙计分了一包：“不想被蛇咬了长黑毛的，一人装一包硫磺。” “被蛇咬了还能长毛？”一个伙计乐呵呵地率先连抓几把塞进自己的袋子里，头也不回地喊，“李四秃，你就别拿了，你正好缺毛！” 人群哄笑之中，一个连眉毛都没有的光头骂了两句。 又有人发散思维，大胆猜测：“这东西说不定是从黑毛粽子体内孵出来的，被咬的人死了就能尸变成黑毛粽子。” 另一人嗤笑：“照你这么说，粽子也能繁衍后代了。说不定地下哪个地方就有个黑毛粽子共和国。” “呸！都成粽子了还共和？怎么也得搞个伯爵当当。” “大家都是粽子，你给谁当领导呢？” “我的蛇咬了谁我就给谁当！” “你那好意思叫蛇？你那还不如蚯蚓。” 说闹之间，打前哨的伙计就荡着绳子下去了。很快就传上来信号，下面很安全，他们清出了一片着陆区。 又下去了几个伙计，然后是众人的装备，然后是更多伙计。 最后是霍仙姑和霍秀秀，两人没用乔木提供的装备，而是一人一个背着自己准备的精致小背包。 霍秀秀惊讶地看着同样全副武装的朱管家、秘书内达与女仆安娜，问乔木：“他们也要下去？” “不然呢？”乔木反问，“他们不下去，还跟来干嘛？晒太阳吗？” 霍秀秀正想提醒、劝阻，就被霍仙姑一句“走了”打断。霍仙姑完全没等她，自己抓着绳子纵身一跃，就从几人眼前消失了。 那身形敏捷得完全不像六七十岁的老人。 霍秀秀也不好再说什么，犹豫地看了乔木四人一眼，赶忙追了上去。 乔木没立刻跟过去，而是扭头看什么都没准备，就是双手抱胸站在鼓风机旁的吴二白：“你这是？” “我不去，”吴二白摇了摇头，“我不是土夫子，从不下斗。” 得！这位还挺有原则的。 乔木知道吴二白有这个设定，但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对外宣传罢了。毕竟吴二白要黑白通吃，总得立个干净的人设，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在斗里野呢。 他没想到这位不是说着玩的，竟然真的不下斗。都到了跟前儿了也不下！ “下面可是古潼京！”乔木忍不住提醒、诱惑，“不是墓，是古潼京！” “我知道下面是什么，”吴二白冷冷瞥了他一眼，“古潼京下面有墓，就在中心区。你那副古地图就是墓葬建筑图。” “下面没监控，我下去了就说不清了。” 得！ 乔木看着吴二白、贰京和那边替他们收拾满地狼藉的两个伙计，这四位显然都不打算下去了。 “那你跟来干嘛？” “替你们守后路，守车，”吴二白指着那边的解放卡车，“你们也不想像他们一样被困在这里吧？” 有一件事他没说。 老九门前两代还在世、能镇得住场子、还在江湖上走动的，没几个了。 他不来，霍家就不会同意霍老太来。霍老太不来，没几个人能镇住这群桀骜的老九门二三代精锐。 到了斗里，他也不行！毕竟他从不下斗，这群人可是很现实的。 乔木没有强求，只是有些遗憾。如果能跟着吴二白一起下墓，对他终结这个项目会更有帮助。 但他也知道自己很难说服对方打破原则，毕竟这个原则不是对方一人的，它关系到整个吴家的兴衰和几百上千人的饭碗。 乔木四人顺着绳子荡下去时，下面除去霍仙姑与霍秀秀，已经只剩下六个伙计了。 “人呢？”乔木问了一嘴，没人理会他，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人都哪去了？”他拽住一个伙计问。 那伙计看了眼霍仙姑，见对方没说话，才低声道：“都散出去探路去了，我们得先搞清楚自己在哪，然后看看能不能推测出内部的布局。” 乔木回头看了眼霍仙姑，发现对方正打着手电看一份文件，完全没有要抬头的意思，不禁奇怪地问：“你们不是有这里面的地图吗？” 在上面的时候，他明明看到吴二白拿出过一张标准的A0图纸。他们引诱九头蛇柏画完迷宫地图后，就是对照着那份图纸选择挖掘点的。 那个伙计却摇头：“那只是一份粗略的工程平面图，上面除了工程主体尺寸外，什么标注都没有，很多细节都是缺失的。” “古潼京项目占地足足有几十平方公里，一份完整详细的平面图，得……”对方张开双臂想要比划，但张到最大后还是放弃了，摇了摇头道，“你就知道得特别特别大就行了。” 乔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回忆了一下小说中的情节。难怪小说中梁湾在解语花的指引下拿到了工程图纸，却还得靠黑眼镜引路才行。原来是因为吴解他们也没有详细的图纸资料啊。 看来张启山封闭这个项目时是非常决绝的，完全没想过给老九门后来人留下点念想。吴二白和之后吴邪他们手里的资料，应该也是当时项目成员的藏私。 毕竟都是土夫子，藏私几乎已经成了本能了。 他现在甚至怀疑那些地图中有一部分是吴邪自己实地勘探后亲自画的…… 散出去的伙计们没多久就三三两两地回来了，显然并没有走远。他们每支小队都带回了一些情报，基本都是附近的建筑走势、布局与房间功能。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一个伙计就趴在地上，拿着几支粉笔不停地画，很快就画出了几条纵横交错的甬道，和甬道两侧分布的房间，还做了尺寸与名称标注。 乔木从上往下看，这幅图就好像一根树枝上分出大大小小的分叉，那些房间则是树枝上结的果子。 这边一画好，霍秀秀就从包里取出一张厚厚的纸，一展开，是一张A0平面图，不过是黑白的，明显是复印件。 伙计们将图纸铺在粉笔画旁边，开始按图索骥。 如果忽略尺寸标注，图纸上的古潼京看着并不大，细节上确实非常模糊。一个房间可能只有小拇指甲盖大小。 但如果将小拇指甲盖和他们眼下所处的这个近百平米的办公间做对比，就能大致大致感受到这个项目的惊人规模了。 能私下调集国家资源，在沙漠无人区秘密完成这么一个惊人的地下工程，就连乔木也要对当年张大佛爷或者其背后“组织”的势力咋舌不已。 整个古潼京项目是圆环状的，如同一朵四瓣花朵，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一朵花瓣状区域。 圆心处有一片很小的不规则区域，按比例算大约也就是一平方公里左右。这片区域看着非常不规整，就好像一块随便摔出来的玻璃碎片一样，在这样一张一板一眼的工程图纸上，显得非常突兀、别扭。 乔木知道，那里应该就是古潼京项目的真正核心，同时也是九头蛇柏与黑毛蛇矿的所在地。它的下面，则是那个先秦古国的皇陵。 整个古潼京项目，就是围绕这三个要素发起、建立、开展的。 伙计们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他们此刻在地图上的具体位置，只能从甬道标注上知晓他们在西区，也就是地图左侧的那片花瓣。 一个伙计跟霍仙姑说了下情况，霍仙姑只瞥了一眼——乔木甚至怀疑她压根什么都没看见，就直接点了齐三才的名字。 打粉笔画画好后，齐三才就一直在一旁盯着图纸，捧着他那副巨大的罗盘，嘴里嘀咕着，不知道在算什么。 霍仙姑叫了他，他都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又等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 “是奇门遁甲！”齐三才抬起头，两眼放光，“整个古潼京都是按着奇门遁甲来布局的！” “应该说，那座困着九头蛇柏的地宫，本来就是奇门遁甲，让九头蛇柏无论怎么长，须子都只能在迷宫里打转，长不到外面去。 “佛爷的这个工程，则可以看做这座地宫的延续和拓展。原本的地宫太小了，容不下所有的局，或者说古人技术与资源有限，就没有能容得下的。” “但佛爷不一样！”齐三才的鼻孔因为兴奋而快速扩张、收缩，“佛爷用这个项目，把整个奇门遁甲的格局都造出来了！” 他激动地高声道：“这个工程要是能够问世，肯定会震惊所有同行！” 齐三才自己在那傻激动，其他人却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有人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们不懂什么奇门遁甲，也没什么职业荣誉感，他们就是来讨生活的。佛爷的项目搞得有多大，和他们月薪八百有什么关系？ 霍仙姑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问：“你既然认识，那也能找到我们的位置吧？” 齐三才顿时一滞，刚才那副“我牛逼大发了”的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下去了。 “能划出个大概，但没法确定确切地位置，”他弱弱地说了一句，又辩解，“这里的布局没问题，我的算法也没错，但信息太少了！” 他指着地上的粉笔画：“这几条甬道的编号是乱的。佛爷在搭这个奇门遁甲局的时候，肯定还掺了别的东西。至少这些编号既不是按照奇门遁甲来的，也不是按照咱们当代的建筑命名规则来的。” 他最后总结：“我需要周围更多甬道的编号，才有可能推算出来。但就算我能算出来，也仅限于咱们所处的西区。我不知道其他三个区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命名规则。除非佛爷给我托梦。” 霍仙姑也不恼，只是淡淡地说：“我们没时间给你人肉探图，既然不知道，那就往中心区域走，去那边肯定没错。” 她一开口，伙计们就要把图纸折起来，收拾东西出发。 齐三才赶忙上前阻拦叠图纸的伙计：“霍家奶奶，我还没说完呢。” 霍仙姑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齐三才呆呆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霍秀秀看不下去了，轻声提醒：“你不是还有话吗？倒是说呀。” 齐三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趴在地图上：“您看这几处。” 他的手指划过四篇花瓣之间的缝隙：“打刚才我就发现了，仔细看的话，这里什么都没有。” 几个伙计立刻把灯打过去，将地图照得通亮，乔木定睛一看，也发现了。 古潼京实在太大了，放在这幅图上，所有线条都挤在一起，越仔细看眼睛越花。四朵花瓣之间的区域别说乍一看了，没人提醒的话，乍几看都会觉得那里是四条甬道。 但齐三才这么一提醒，大家才发现，这四个区域和其他甬道都不一样，它没有任何分支与房间。仔细大量的话，它甚至没有起点和终点。 它真的就是空白区域。 说明那里没有任何建筑，那里其实是古潼京建筑的外面了。 “断的？”霍仙姑也反应过来了，没忍住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 古潼京的四片花瓣、四个区域，是断开的。之间没有任何连接。 “奇门遁甲可不是断的，更没有分成四部分这么一说，”齐三才认真道，“九星、九宫、八门、八神，光是佛爷还原的这个风后奇门，就有足足1080局。” “但现在这么一断，就少了至少几十个局！整个奇门遁甲就残缺了，就破了！” 齐三才的表情和语气都非常严肃：“我不知道佛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不至于在这么大的工程上搞这种残缺美，他肯定有咱们不知道的理由。 “我怀疑这里面有某种陷阱，或者说防御机制。咱们接下来的行动，一定要小心！” 霍仙姑注视着图纸，沉思片刻后说：“我需要更具体的意见或假设。” 齐三才哑然，片刻后摇头：“霍家奶奶，这可是佛爷留的杀招！我要是能这么轻易就勘破一二，我就不是齐三才，而是齐铁嘴了！” 霍仙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责怪齐三才不如自家长辈，而是当机立断：“那就分队！前中后三队，拉开距离，保持通讯！” 这就是要前队冒险甚至送死了。 说着，霍仙姑又看了乔木一眼：“我要在中队压阵，你和你的人待在后队。别给我添乱！” 她话中的语气是不容辩驳的权威，乔木却没有回应，而是看着地上那张图纸出神。 没等来他的回应，霍仙姑也无所谓，直接开始给伙计们分队。反倒是霍秀秀很不满意，气鼓鼓地瞪着他看。 一旁的猪八戒尴尬地给了她个歉意的笑，她也不脸红不躲闪了。 那边分这队，乔木却突然开口了：“老夫人，我有个不成熟的小想法，您要不要抽出一分钟听一听？” 被打断的霍仙姑停顿了片刻，才回过身平静地说了一声：“讲”。 “我觉得吧，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你们想得太多了？” 他指着地上那张图：“古潼京项目，它首先是一个现代的工程项目，是为了完成某种现代的任务而设计、建造的。这是它最基本的属性了，剩下的什么奇门遁甲什么一百单八将，其实才是添头吧？” “1080局！”齐三才立刻不爽地纠正。 “抱歉，”乔木认真地道了个歉，继续说道，“如果我们抛开它的本质属性只看它的添头，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 “就好像你走在街上看到一堵墙，看着它上面刷的红漆就推断它是某种祭祀活动中用来代表太阳的，这就太荒唐了对吧？实际上它就是一堵墙，它是用来防风的……”乔木双手一摊。 周围不少伙计都被说服了，霍仙姑也思索片刻，不复之前的敷衍，认真问道：“那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是，从工程的角度考虑，两处建筑为什么不能连通？”乔木掰着指头，“无非两种可能。” “第一种，因为地质原因，那里没法进行施工，不论隧道还是架桥都不行，只能放弃。但这显然不现实，这四个区域太标准太对称了，地质原因不可能那么对称，大自然可没这么多讲究。” “第二种就更简单了，”乔木耸了耸肩，“就是设计者不希望这四个区域过度连通。它们肯定需要连通，但又没那么随意。” 他蹲下身子指着地图最中心的位置：“所以，设计者使得四个区域只能通过中间这个不规则的中心区域进行连通，只有这么一个通道。”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他重新站起身，“保密，或者安全，或者二者兼有。” “对啊……”霍秀秀最没城府，听了乔木的分析，忍不住连连点头。 霍仙姑实际上已经被说服了，现在就两个可能性，乔木这个显然比齐三才那个靠谱太多了。 而且和老九门这些只听过张启山那传奇故事的晚辈不同，她和张启山打过几十年的交道，她太了解对方了。 张启山是典型的军人作风，做事雷厉风行直击要害，从来不会搞那些故弄玄虚的花活，更没有他们这行普遍深入人心的迷信思想。 你要说张启山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把这里建成了一个巨大的奇门遁甲格局，她可以理解。但你要是说张启山是为了抵御外敌搞出这么大这么复杂的阵仗，她多少会嗤之以鼻。 抵御外敌？张启山只会架起在甬道中架起机枪，在墙里地下埋满炸药！ 但她并没有立刻采信，毕竟现在有两种猜想了，就有的选了。 “你有什么佐证？”她淡然地问。 “很简单，”乔木早就想好了，“查资料。” 他指着霍仙姑刚才翻捡过的老式书柜：“咱们探索过的那些房间，所有资料都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西区以外的信息。 “如果这四个区域是一个整体，那信息一定是高度流通的，咱们在任何一个区域，都应该能轻易翻找出其他区域的资料与信息。 “反过来说，如果这四个区域本身就是分割开独立运行的，那我们应该只能找到西区的信息，其他三个区最多就是含混不清的只言片语。” 伙计们又一次散出去了，这一次他们是抱着大批文件回来的。 他们的检查最终印证了乔木的猜想：这足足几十万字的文件、日志中，几乎没有提及其他三个区域的任何情况，就仿佛那三个区域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一样。 确认了这一点，霍仙姑也直接修改了行动方案，不再分队前往中心区域，而是先在西区进行探索，把这个区域搞明白了。 她的理由很简单：“咱们抵达这片沙漠时没发现任何痕迹，说明那群人至少已经下来好几天了。他们肯定已经占据了中心区域，做好了埋伏工作。贸然过去太过冒险。 “既然这四片区域是分开的，那我们应该能在西区收集到关于中心区域的足够情报。我们就先探索这片区域，搞清楚中心区域究竟有什么，张启山究竟在干什么！” 乔木跟上了对方的思路：之前他们认为四个区域是一个整体，那所有情报只会是分散在整个整体的各个位置，除了内部人士，没人能搞清楚其中规律。 现在他们知道四个区域是独立运行的了，就意味着，每个区域大概率都单独存在着关于中心区域的全部情报，否则他们也无法独立运行了。 工作量直接减少了75%，先调查再行动也就可行了。 霍仙姑很快就给所有人做了分工。除了她和霍秀秀，以及乔木一行四人，其他人都要散出去，探索整个西区。 尤其要找到西区的配电室，看看能否恢复电力和照明。 “如果这下面有蛇，黑暗之中就是它们的主场。怪物不需要眼睛，我们需要。恢复照明，能让我们的行动更安全、迅速。”霍仙姑还抽空向乔木解释了她这条命令的目的。 显然，她开始承认乔木在这支团队中的作用了。 46个下来的伙计很快就全散出去了。等待期间，乔木也第一次来到了那间房间外的甬道中。 和书中描写的一样，这是一条可供五六人并排行走的拱形甬道，墙上顶上都是直接在粗糙的水泥表面刷了一层黑色的沥青，连大白都没有，显得非常粗糙。 他随便选了个方向，走了大约三百多米，就看到了一个房间。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推门进去，里面两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齐三才。 他刚才驳了对方的面子，本以为对方此刻会恼羞成怒不搭理他，没想到对方看到是他，乐呵呵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恩人，刚才那番分析我是心服口服！” 这一看就发自内心的夸奖，搞得乔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是小人之心。 他也忍不住感慨：这就是救命之恩的威力啊。 齐三才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进看守所没十分钟对方就上去找茬，明显就是个不怕事儿的刺儿头。 现在对他容忍度、好感度这么高，就一个原因：他救了对方的命。 “恩人？什么恩人？”另一个伙计奇怪地问，“老齐，乔老板咋成你恩人了？” “你说呢？”到了下面，大家就是一条战线的了，都会把地面上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扔到一边，齐三才也就不隐瞒了，“你想想乔老板的事迹是啥？” 那伙计想了想，顿时面露惊讶：“你当时也在那个派出所？” “正是在下不才。”齐三才指了指自己，看着还挺骄傲的。 “你能算命？”乔木自然知道老九门下三门齐家家长齐铁嘴是一位出了名的神算，好奇地问，“那你咋没算到自己会有大劫？” 齐三才却一脸的理直气壮：“我但凡能算出自己有大劫，我还用倒斗讨生活？我直接像我大爷爷那样开个店给人算命不好吗？” 旁边的伙计趁机落井下石：“乔老板，你别看他叫齐三才，其实就是个二把刀。他爹、他爷爷都是二把刀，跟齐八爷根本不是一回事儿，不然也不敢给儿子起这种名字。这叫无知者无畏！” 齐三才明显和这伙计关系好，家长被这么埋汰，却也不恼，眉毛一扬，傲然冷哼一声：“我是二把刀，那是跟我大爷爷比。我这个二把刀放这队伍里，就是这个！” 说着，他挑了个大拇哥：“我就是这个，你们不服？以后遭了事儿自己算去！” 乔木没参与两人的斗嘴，而是打量起这个房间。 和他们一下来就进入到的隔壁房间不同，这个房间明显小了不少，只有大约三四十平米，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办公桌、书柜、床、衣柜甚至洗脸池都一应俱全，应该是领导一类的私人办公室，不像旁边那间，至少四五个人共用。 他试着打开水龙头，令人牙酸“吱呀”声中，一股略显浑浊的水直接涌了出来，水压还挺足。他小心地用手触碰了一下，水是冰冷的。 “还挺干净？”他用手接了点，发现水挺清澈，就是有一些沙子，好奇地嘀咕了一句。他本以为二十年没人用，应该很浑浊了。 “是我之前放的，”那个伙计直接替他解惑，“再往下的岩石层里应该有丰富的地下水源，这个区域还得有至少一座地下水塔。不然不可能这么多年了还能出水。”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沙漠里找到地下水的。”齐三才忍不住感慨。 这一感慨，乔木和那伙计同时看向了他。 “怎、怎么了？”齐三才吓了一跳。 那伙计立刻逮住机会嘲笑：“你是不是学奇门遁甲把脑子学傻了？怎么找地下水？那么大一株九头蛇柏在这儿，你说他们怎么找地下水？” 顺着九头蛇柏的根系往下打井就是了。 这一次，齐三才是真的闹了个大红脸。 乔木也确定了，这位确实是个二把刀，理论知识和应变能力确实都很平庸。 这么重要的行动，霍仙姑找来这位而不是齐家其他人，要么是霍家和齐家处不来，要么就是现如今的老九门确实外强中干了。 那边两人吵着架，水龙头中突然传出一阵空气倒灌的声音。那声音平日里在自己家也够瘆人的了，此刻在这种黑暗废弃的地下室中回荡着，瞬间就把人们吓了一大跳。 乔木赶紧关上水龙头，那声音又响了一阵子才彻底消失。 “停水了，”他遗憾地耸了耸肩转身，“一会儿上完厕所没法洗手了。” “谁敢用这水洗手啊，”那伙计忍不住吐槽，“我跟你说，指不定水塔里就有几具腐尸呢。” “呸！”齐三才啐了一口，“仗着你不是九姓，就随便埋汰我们九姓的长辈是吧？” 两人正要开始新一轮斗嘴，乔木及时出声打断了他们。 “两位，你们这组就你俩对吧？”他好奇地问道，“我进来之前这屋子里就你俩，没错吧？” 齐三才奇怪地点头：“对啊，怎么了？” 那伙计一看就是一线工作者，瞬间就从乔木的问题中发现不对，双手一抖，两把匕首已经从袖子里滑出，被牢牢握在手中。 “那这位是谁？”乔木掏出手电，往房间房门对角的角落里一打，直接照出了墙角的一个人！ “卧槽！”齐三才一个激灵，骂了一句，猛地往后退，撞在了另一个伙计身上，被后者一把拽开，险些掀翻在地。 但那伙计也不是不顾他，将他扔到一边后，不仅没跑，反而上前两步，挡在了他与那个神秘人影之间。 “谁？！慢慢转过身来！小爷的匕首可是百发百中！”他低声呵斥的同时，还朝乔木打了个手势，示意乔木和齐三才一起躲到他身后。 乔木没挪地儿，他正用手电上下左右地瞄着那黑影的细节。 这座工程为了防潮防干，给墙上刷了层沥青。施工队是省事了，可用起来就不方便了。 无他，沥青黑色，吸光！ 不大的房间，乔木的手电电池也是新的，却完全没有正常状态下的亮度。显然大部分光都被沥青吸走了，没能反射回来。 这也限制了他们的视野，让他无法一睹这个人影的全貌，只能用手电扫。 这一扫，三人就都意识到这人的异常了。 对方背对着他们站在墙角，如同一个人形衣架一般纹丝不动。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像是乞丐穿过的一样，但依然能勉强辨认出款式很旧，至少也是二三十年前的款了。 没有现代人会这么穿，这种款不去旧货市场淘，都已经不好找了。 而且这人的站姿很奇怪，既不是立正的笔挺站姿，也不是吊儿郎当的闲暇站姿，而是某种……乔木也不好描述，但他知道，现实中肯定没人会这么站，除非那人天生骨骼畸形。 这是一位身残志坚的残疾土夫子？ 那伙计也注意到这些细节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压低声音问身后的齐三才：“老齐，这不会是你们九姓的前辈吧？你给他行个礼做个自我介绍，看他回礼不。” 他说话声音很轻，但在这不大的房间里，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去你大爷的！”齐三才也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了，忍不住骂道，“你家长辈才闹鬼呢！” “我不是说闹鬼，这肯定不是鬼。”伙计说着，指了指那身影旁边的墙壁，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对方的影子被扭曲得更畸形的。 他严肃地说：“但我也很确定，这特么绝不是尸体！老子进来三回了，每次都要查一遍，这东西压根儿就不是这屋里的！” 乔木也不太确定这东西是什么，按道理来说，这应该就是黑飞子了。 所谓黑飞子，就是黑毛蛇从嘴巴或屁眼儿钻进人体内，破开消化道，缠绕在人的骨头上。 五条黑毛蛇为一组，一条最长的母蛇钻进脊椎骨里，四条稍短的公蛇则缠绕四肢的骨头和肌肉，最终实现对人类的操控。 被操控的人类——活人和死人都可以，活人智慧更高，行动力更强——都会对活物尤其是人类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 盗墓贼对黑飞子的传说有很多，但基本都不靠谱。真正了解黑飞子真相的人恐怕寥寥无几，一只手数得过来。其中三四根手指头还可能已经去世了。 古潼京下面四处都是黑毛蛇，压根就是一座黑毛蛇的巢穴。古潼京项目所有人又都死在这里面了，自然就成了黑毛蛇的寄生素材。 所以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黑飞子。 但小说中对这座遗迹的探索非常浮于表面，很难说这里面是不是就只有黑飞子。 而且他真的很好奇，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他很确定，自己进来时，房间里还没有这玩意儿。他全程也没听到任何动静，真的就是关上水龙头，再一转身，就看到那玩意儿贴着墙角面壁思过了。 实话实说，饶是他，也被吓得心脏一抖。 他肯定不怕这东西。说真的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神秘的古神鲁，还真没啥能对他造成威胁的。 但架不住这玩意儿它吓人啊。 天使看恐怖片也会吓出尖叫的！ 见那东西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乔木朝那伙计比了一大堆手势，意思是这神秘人在这儿故弄玄虚呢，你要是打算先下手为强，我可以给你打个下手，我也是有点本事的，不会拖你后腿，放心好了。 手势都是他现编的，他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懂。反正那伙计看完他的手势，翻了个白眼就不再理他了。 就在这时，合页严重老化而关不严实的门缝外，一声渗人的嘶鸣挤了进来。突如其来的诡异声响，吓得三人又是齐齐一个哆嗦，下意识就回头看向身后的大门。 这一回头，乔木和伙计就同时意识到不妙了：没人盯着那神秘人了！ 两人又立刻毫无默契地齐齐把头扭正，将自己的后辈交给了二把刀齐三才。 然后，两人同时愣住了：墙角空了。 两人心中一惊，立刻打着手电一寸寸扫荡着房间，就连床底和柜子后面都没放过，却什么都没找到。 奇了怪了！那神秘人自带静音效果和瞬移超能力？ “那、那人呢？”齐三才因恐惧和紧张而发抖的声音，让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 我们都找完一圈了，你才反应过来？ “怎么办？”那伙计下意识问了一句，紧接着就反应过来：齐三才是个文职二把刀，乔木又是外行，这里就得他拿主意了。 房间里有个能凭空出现和消失的神秘人，外面还有个能发出怪叫的怪物，他们现在真的是进退维谷了。 他很快就拿定了注意：“先留在这里别出去，小心戒备。其他人肯定也听见那声音了，肯定在往回赶。等他们回来了，咱们再开门与他们汇合……你干嘛？！” 他说话间，乔木已经走到那张单人床旁边，距离刚才那个神秘人所站的位置，间隔不到一米。 “找线索啊，”乔木头也不回地说，“光站在那里拿手电筒照有什么用？能照出来早就照出来了，照不出来，总不能等它下一次突然出现在咱们背后吧？” 一听这话，齐三才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忙转身和那伙计背靠背。 那伙计则连忙阻止：“小心点！你是外行……” “吱——”一声刺耳的响动打断了他的话，也摧残着他的骨膜。 乔木已经一把拽开了那张单人床。 那里果然什么都没有。 但他却走到墙根，面对墙壁而立，仿佛就像刚才的那个神秘人一样，在面壁思过。 看到这一幕，一股寒意顺着伙计的尾椎骨就一路往上窜。 他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很瘆人的想法：乔老板会不会也变成那神秘人了？！ 但下一秒，这个念头就不攻自破了。 乔木没有站在那摆出怪异的姿势一动不动，而是上下左右地仔细打量着，动作很活泼，很生动，很……让人安心。 “咦？”他侧头看向斜下方时，发现了什么，立刻蹲身下去。 “怎、怎么了？那有什么？”伙计吞了口口水，壮着胆子想要过去，刚走出一步，就被背后的齐三才一把拽住了。 “贴着我的背别分开！” 听着这话，他险些回头给这家伙一嘴巴子。 老九门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乔木已经抬起头看向他，示意他看自己手电打着的位置。 “这儿有个通风口。” 不用说，他已经看到了。一个大约三四十公分见方的通风口，大敞着，没有挡鼠板。 乔木将手伸到通风口边缘，抹了一把，又抬起来亮给他看：“没有灰尘。” 伙计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在地上抹了一把：“地上很脏，全是尘土。” 听到这话，伙计的脑子里电光火石地生出一个念头：“那、那人走通风管道？！” “不可能！”他立刻否认，“那是个人，怎么可能钻进通风管道里？就算会缩骨，也没这么快！就算是缩骨宗师，也不可能没有动静！” 乔木没说话，直接趴在地上，将手电光打进去，看了几眼后摇了摇头：“你自己过来看。” “看什么？”伙计本能地有些抗拒。他觉得自己过去一看，就会看到那个怪物缩在通风管道里，占满了整条管道，和他四目相对。 虽然理智在否定这种可能，但感性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惊悚。 但最终他还是过去了，趴下往里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 里面是空的，没有东西等着和他进行跨越时空与生死的对视。 他这么重重一吐气，将地上的沙尘吹了起来，糊了自己一脸。 他“呸呸呸”地抹了把脸，身子突然僵住了，然后立刻重新将手电打进通风管道里。 他知道乔老板是让他看什么了。 整条通风管道，都是干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卧槽……”他抬起头，惊愕地和乔木对视，难以置信地说，“那东西真的是走通风管道的？” 他没再称呼刚才那东西为“人”，显然，那根本不是人。 第1027章 1001.大人，时代变了！ 意识到那东西竟然真的能悄无声息地走通风管道，这个伙计反而有些安心了。 “起码不是粽子，”他半给乔木讲解，半说给自己听，“粽子的关节是僵的，身体也很硬，比起钻通风口，它们更可能直接撞破墙壁出去。” “咱们把这个通风口封上吧。”齐三才已经抱着一大堆文件走了过来。 “这有什么用？”伙计翻了个白眼，“要封也得是水泥或者固化剂吧？” 齐三才却有自己的想法：“起码它再出来的时候能弄出动静。” 伙计想了想这倒也是。让那玩意儿无声无息地在自己身边来去自如，也忒吓人了。 两人开始把检查过的文件、纸笔一股脑地往通风管道里塞，正塞着，门外又传来几声微弱的鸟叫声。 齐三才一听这声音，顿时放松下来了，回头冲着门口喊：“进来吧，是活人，天王盖地虎！” 门外来了一句“虎虎生威”，就有人推开了门。 “威风凛凛。”那个伙计又接了一句。 然后，三个人齐齐直勾勾地看向乔木。 乔木一脸无语地看着三人幽幽的目光：“凛……凛冬将至？” 三人顿时眉开眼笑，齐三才与伙计还分别伸手要和他对掌。 对完掌，齐三才才提醒：“凛然正气、凛若冰霜都可以。” “你们干嘛呢？没听见外头的动静？”门口的伙计这才问，问完才注意到他们在做的事情，眉头一皱，“你们这边也遇到了？” “你也遇到了？”齐三才连忙问，“那是什么东西？” 对方没说，而是朝他们打招呼：“先回去再说，霍家奶奶叫呢。” 几人回到起始的房间时，屋里已经有三十多个伙计了。 显然，这些人第一时间就听到那一声在甬道中必然传得很远的奇怪声音，然后第一时间就纷纷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动静赶回来支援了。 乔木心中有些惊讶：他们在刚才那个房间，隔着一扇能漏大象的破门，竟然都没听见这些人赶回来的动静！ 看来现如今的老九门虽然外强中干，但还是有一定的底蕴在的。 伙计们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成一团，研究地上的什么东西。 乔木也不客气，直接一把拽过齐三才，让对方顶在前面，暗中推着对方往里挤。 一路上被挤开、踩脚的伙计纷纷对着齐三才骂骂咧咧，有几个骂得贼难听。但霍仙姑在，终究没人敢动手。 等两人彻底挤进去了，齐三才才松了口气，回头幽怨地看向乔木。 乔木却已经被地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具干尸，一具已经被开膛破肚、大卸八块的干尸。 干尸的旁边，还放着八条黑毛蛇，其中一条是平面的、摊开的。 八条？疑惑的乔木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四条黑毛蛇被人一刀两半了，还有一条被什么东西砸扁了。 “这是在干嘛？”他深吸一口凉气，故作惊恐，“你们干嘛鞭人家尸？！” 霍仙姑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倒是一个蹲在干尸旁的伙计，将干尸那破旧脏污得不成样子的棉军常服翻过来，露出已经被擦拭过的胸口铭牌，上面的名字还是针织的。 吴松文。 “是我们东家的远房，”那伙计啧嘴，“他爹妈还在世呢，就在长沙，又生了对儿龙凤胎，过得挺好的。” “收敛了，给你们东家送上去吧，顺便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他。”霍仙姑语气淡然地下令。 “其他尸骨也都要切开检查，主要看脊柱和四肢关节处。要小心，这黑毛蛇应该是剧毒。” 十几个伙计闻言，纷纷向房间一角走去。乔木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放着四具尸体，被白布盖着，是他们探索过程中发现并带回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齐三才一脑子浆糊，“为啥要开尸啊？” 与他一起回来的伙计却已经反应过来了：“霍家奶奶，我们刚才在隔壁房也遇到类似的东西了……” 他将他们三人的遭遇讲了一遍，才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听您的意思，这蛇会往人胳膊腿里钻？” 几个伙计听到乔木不仅没吓尿，竟然还一马当先上前调查，率先发现了这东西的移动方式，纷纷诧异地打量着他。 看来这位乔老板不仅有钱、不怕死、水性好、热心肠，还胆子贼大。换成他们，在那种情况下，也不敢贸然上前，大概率会选择直接退出房间，封死房门。 霍秀秀也好奇地打量着乔木，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霍仙姑又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这应该就是黑飞子了。” 黑飞子？伙计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黑飞子是土夫子这行普遍的志怪传说，无论南派北派还是其他边角料倒斗群体中，都有类似的故事，专门用来吓小孩儿。 传说中这东西似人非人，行踪诡秘、动作迅捷、力大无比，可攀岩爬树潜水泅渡，甚至还有说能飞的。 很多土夫子都自称他们在倒斗时遇到过这东西，但没人能抓住它们，更没人能看清楚它们的具体长相。 毕竟土夫子下墓都是后半夜，最多就带个野外手电筒，甚至只有几个火把。 对这东西的传说很多，而且大多自相矛盾。 有人说这东西什么都不做，就是在旁边观察、监视土夫子倒斗。 这些人认为黑飞子应该就是某种土地灵一样的生物，它们喜欢阴气重的地方，所以生活在陵墓附近。土夫子倒斗实际上就是在人家院子里大兴土木了，人家当然不高兴，要盯着。 但也有人说自己遭到过这东西的攻击，据此认为这东西可能是某种变异的粽子，是在保护那座陵墓。 甚至还有人认为这东西是土夫子的祖宗变的，是在保护土夫子。如果谁敢内讧独吞冥器，黑飞子就会出手。 有点像倒斗界的风纪纠察队。 总之对这东西的传说乱得很，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相信这些传说了。大家只当是同行心理素质不行，大半夜看花了眼；或者在斗里吸了太多有害气体，出现了幻觉。 “这大概就是黑飞子的真相了，”霍仙姑说出了自己的结论，“这种黑毛蛇应该能寄生尸体。它们有某种社会性本能，一起钻进尸体中，通过取代尸体的脊柱和四肢来操控尸体行动，来实现远距离移动，并尝试捕猎大型猎物。” “所以这行的前辈们才会在墓穴附近遇到这东西……”那伙计震惊地喃喃道，“因为它们需要寻找尸体？” 霍仙姑点了点头，这个猜测是很符合逻辑的，目前来看可能性颇高。 “如果我猜的没错，”霍仙姑表情复杂地看着地上被大卸八块的干尸，“佛爷应该就是勘破了这个秘密，于是在这里繁育、研究这种黑毛蛇，试图人工制造、控制黑飞子。” “外面那支车队，应该就是负责将这些黑毛蛇从某个地方运送到这里。但这个项目出了意外，这些蛇跑出来了，开始攻击人类，导致项目被废弃。它们虽然寄生了一些尸体，但仅凭这些尸体无法走出这片沙漠，所以也被困在了这下面……” 乔木能感觉到，霍仙姑越说越没底气，语气越不确定。这个推测能解释一些问题，但还有很多漏洞。 最明显的漏洞就是，如果只是研究黑毛蛇，古潼京项目显然并不需要如此大的规模，更不需要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而且，按她的推测，这种黑毛蛇是从外面运进来的。可无论这东西产自哪里，肯定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为什么不就近建立研究所，而是要运到这里来？ 霍仙姑应该也意识到这些漏洞了，但还是选择强答。很多时候，解释是否正确并不重要，人们只是需要一个解释。 有解释，就意味着可以理解、可以应对，就会有安全感，就能提振士气。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霍仙姑的语气有种强撑着的意味，似乎已经很虚弱了但不愿别人看出来。 对方和黑飞子的战斗消耗太大了？他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圈子外面的猪八戒三人，这三个刚才没帮忙吗？ “难怪这东西能钻进那么窄的通风管道，”齐三才喃喃自语，“死者本身就已经风干了，它们又取代了死者的骨头……” 那尸体的体型一定非常瘦削，而且还能进一步压缩。 果然，他的表情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了，再也不复之前的紧绷。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摧残人的。 一个伙计问：“我们遇到这东西要怎么应对？攻击它的四肢？” “直接切断肘关节和膝关节，然后用利器攻击脊柱能彻底了结它们、”霍仙姑说这话时，瞥了一眼一直待在角落里的安娜，脸上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 她没有隐瞒，继续说道：“你们要感谢那个小姑娘，是她发现了这东西的弱点。” 听到这话，伙计们全都惊讶地看向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的安娜，又忍不住看了眼乔木，心想这次来的甲方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霍仙姑的脑海里，也再次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作为指挥，她自然不会随便乱跑，就直接盘腿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毕竟上了年纪了，近五天的车程，对她来说负担还是很重的。 这东西从通风管道里钻出来的瞬间，那个小姑娘就反应过来了，而当时的她们却完全没有察觉。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对方掏出匕首是要攻击她。 霍秀秀也是这么以为的，第一时间就挡在了她身前。 安娜却一个转身，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切断了那东西的脖子。那速度之快，她的视线甚至完全没跟上，只勉强看到手电的余光中闪过了一道黑影。 当时她心中只觉得惊骇。虽然吴家老二提醒过她，这个小姑娘身手极其了得。但她根本没当回事。 众所周知，吴家三代人，没一个身手好的，不然吴老狗也不用靠养狗来扬名了。 而她们霍家，恰恰靠的就是身手。极其自傲甚至自负的她，又怎么会把一个外行的判断放在心上？ 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是这一个动作，她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了一个念头：自己绝不是这个小丫头的对手，哪怕巅峰时期的自己也不行！ 第二个念头则是：哪怕是自己，面对这个小丫头，大概率也躲不过刚才那一刀。 第三个念头：这妖孽是哪冒出来的？谁培养的？江湖上怎么从没听过有这种身法？但凡有，哪怕只有这丫头一半的水平，也早该扬名立万了。 第四个念头：那黑衣服敌人竟然没死，而是径直朝那个狐媚子女秘书扑过去了！ 小丫头也没料到自己一刀封喉竟然没给敌人造成任何影响，没留后手，一时有些猝不及防。 她正要出声提醒那个女秘书小心，就见一直捧着笔记本读得津津有味的朱管家，突然向前一步，一把合上手中的硬皮笔记本，双手挥着本子，直接一本子重重抽在了敌人的脸上，一声脆响，竟然直接将敌人整个抽飞了出去！ 她当即意识到，这个朱管家，也是个练家子！ 就凭那沉稳劲儿、稳固的下盘，虽然没有那个小丫头那么惊艳，但也绝不差，至少实战经验就非常丰富。 不可能不丰富，但凡实战经验差点、心理素质差点，面对无法理解的敌人，也不会悠哉地用手中的笔记本当武器。 而且她还注意到，从头到尾，那个没有出手的女秘书，都没有任何惊慌，表现得异常沉稳，甚至和她差不多。显然也不是普通人。 更令她惊讶的是那个神秘的敌人。 刚才那一本子下去，对方的脑袋明显被拍折出了一个颈骨必定折断的角度，但这家伙不仅没死，甚至摔在地上滚出去几圈后，又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了。 从这一刻起，霍仙姑就确定了，这东西根本不是人。 因为见另外三人不好对付，这一次，那东西朝她和秀秀扑了过来。 有点儿智慧，但不多。 她已经不把这东西当回事了，老神在在地从地上往起爬。霍秀秀倒是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在距离那东西两米的地方一跃而起，一把拽住头顶的灯绳，双腿锁住对方的脖子，又一扭腰，竟直接将那东西甩了个倒栽葱。 一击得手的秀秀没有得意，反而还“咦”了一声。 不用她说，霍仙姑已经看明白了：这东西太轻了，最多也就几十斤重！不然以秀秀现在的工夫，没可能将一个一百多斤的东西掀个倒栽葱。 那东西头先着地，直接摔得脑袋彻底折到胸口了，但有了前车之鉴，秀秀也不敢大意，松开灯绳一跃而下，直接双膝压在对方背脊上，将对方两条胳膊后折，从腰间扯下一条绸缎带子就要捆上。 看到这一幕，霍仙姑心中咯噔一下，就意识到不好。 霍秀秀工夫得了，深得她的真传，但毕竟还是缺乏历练，太大意了。 这东西脖子三番五次的折断都不怕死，怎么会怕胳膊被捆？ 果不其然，那东西双臂明明已经被秀秀膝盖压在自己背上，却如同没有骨头一般，以诡异的角度一转，强行挣脱出来，然后反关节地超背后扬起，直接抓向秀秀的脸。 这下子，秀秀没有经验的缺点就暴露出来了，面对这种完全超出认知的突发状况，整个人竟然直接呆在那里了。 此时的霍仙姑已经冲了过来，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开着自己的宝贝孙女即将被对方抓住。 但下一秒，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一本凌空飞来的厚笔记本，直接重重砸在那怪物的手臂上，将两条手臂都砸了个趔趄，没能抓到霍秀秀。 这一砸，给霍仙姑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让她得以将自己的宝贝孙女抢了回来。 而重新像没事人一样爬起来的敌人，也意识到自己没有胜算，毫不犹豫地转身朝来路跑去，想要撤退。 可刚一转身，两道寒光闪过，他的两条腿，就直接从膝盖处断开了。 安娜飞起一脚，将没了小腿的怪物踹出去，重重砸在墙上。 脖子断了可以活，但腿没了就真的走不了了。 怪物确实走不了了，却开始顽强地在地上爬。 不过它这一慢下来，房间中的人们也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竟然是一具干尸！ 一瞬间，霍仙姑心里发毛的同时，也有种恍然的感觉：只要是活物就会疼。难怪这东西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叫声，原来是个死的，是个粽子。 但她紧接着又不确定了，因为她从未见过这种粽子，这似乎是个新品种？ 疑惑之中，安娜已经再次来到怪物身边，两刀下去，从手肘处剁掉了怪物的两条小臂，让这东西彻底只能在地上蠕动了。 “小心有毒！”一向惜字如金的霍仙姑，这次终于好意提醒了。 粽子这个东西，虽然力量大，但敏捷性差，而且没脑子，只要砍掉脑袋就死透了。 那为什么都21世纪了，土夫子们还公认粽子危险？ 就是因为粽子体内，多多少少都积累了一些毒气或者毒液，在狭小的地宫中，一旦释放出来，神仙都救不活。 吴老狗的鼻子，不就是被粽子体内的毒气熏坏的吗？ 霍仙姑开口提醒了，安娜却并不在意，反而低着头打量起地上的粽子，还轻声说了一句话：“没骨头。” 这小姑娘惜字如金，说话永远都是冷冰冰的，给人感觉很不友好。 这种场景下，霍仙姑听到这三个字，虽然明知不可能，但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对方在嘲笑她。 但下一刻，小姑娘直接用脚勾起一只断臂，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匕首从里面，挑出半截黑乎乎的长物。 霍仙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他们在上面发现的黑毛蛇。只不过上面那只已经死了，干瘪了，这只还活着，至少刚才还活着。 此刻被穿在匕首上，断裂的部位滴着血液和粘稠的液体，毛乎乎的半截身子还在蜷缩、抽搐。 接下来，安娜就从对方四肢与断肢中，挑出了四条被一刀两半的黑毛蛇。 霍仙姑马上意识到，这具还在蠕动的干尸根本不是粽子，而是这些黑毛蛇在操控它。 她活了快一个世纪了，自忖什么稀罕场面都见得七七八八了，对这种奇怪的动物却闻所未闻。 人们立刻就被这东西吸引了。 霍仙姑凑上去研究，之前被吓呆了，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的霍秀秀也跟了过去。 安娜在她们身后提醒了一句“还有一条”，之前被那些断蛇吸引而疏忽的霍仙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正要戒备，就见干尸的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紧接着衣服一隆起，一条黑毛蛇就直接刺破衣服，朝着她身旁的霍秀秀激射而来。 霍秀秀被完全吓傻了，根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好在霍仙姑是清醒的，电光火石之间，两只手就死死攥住了黑毛蛇的首尾。 这一抓，她就感觉双手一阵剧烈的灼痛，仿佛黑毛蛇体表有硫酸似的。 ‘不好，有毒！’这么一想，她也顾不上处理这畜生了，直接一把将它甩了出去。 黑毛蛇被重重砸在书柜上，落在地上后立刻盘成一团，竖起脑袋，朝着人群发出“嘶嘶”的鸣叫。 直到此刻，霍秀秀才回过神来，恐惧之下，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尖叫在这空旷的房间中回荡，被满墙的沥青不停反射、扭曲，和回声掺杂在一起，成了极其恐怖的怪响。 就连那条黑毛蛇，似乎也被怪响吓了一跳，直接放弃了共计，倏地钻进了就近的桌子下面，朝着通风管道快速游动而去。 但才从桌子下面冒头，只听“嘭”的一声响，它就被内达抡起几十公斤重的背包，重重砸在了下面，没了动静。 等内达再拿起背包时，地上的黑毛蛇，已经只剩下扁平的一滩了，背包上则沾满了粘稠的液体，恶心极了。 危机彻底解除，霍仙姑这才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乏力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霍秀秀也察觉到不妙，连忙来扶她，一捧起她的双手，就看到上面已经一片血红，竟然是皮都被腐蚀没了！ 看到这一幕，霍秀秀当场就傻眼了，有些不知所措。 那边的猪八戒反应很快，只看了一眼就意识到她中毒了，立刻从背包中翻找出一支针剂，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接来了个颈部静脉注射。 “是、是解毒的血清吗？”霍秀秀紧张而期待地问。 猪八戒却摇头：“我们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蛇，怎么可能有血清？” 他一边帮霍仙姑处理双手的伤口，一边解释：“这是一种能够短暂激发人体生理机能的药，你可以当成是某种……兴奋剂。一些职业运动员会使用它作弊。” “对于这种没有特效药的毒素，我们只能期待人体自身强大的潜力发挥作用了。”猪八戒一边解释着，一边为霍仙姑把脉。 霍仙姑则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双眼紧闭、呼吸急促，一动不动。 霍秀秀就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她好几次想去握奶奶的手，想给对方鼓劲，但看着那被纱布层层缠绕的双手，最终只能握住对方的小臂。 但刚握上去，霍仙姑却突然反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然后猛地睁开眼，用已经变得无比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她，沙哑着嗓子，虚弱而急促地说了两个字：“守门！” 霍秀秀对自己奶奶非常了解，马上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不能让别人进来看到她这副虚弱的模样。 刚下斗不到半个小时，霍家奶奶就中招了，这足以摧毁整支队伍的士气和霍家的威信，再往后，这队伍就没法带了。 霍秀秀犹豫了，此刻的她自然是希望奶奶立刻被送上去休息，甚至干脆直奔医院。古潼京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之后再来便是了。 但奶奶因为全力攥着她而不停颤抖的手，传达着坚定不容动摇的意志。 直到她带着哭腔重重点头说“好”，对方的手才松开。 霍秀秀擦干了眼泪，向猪八戒说了几句拜托的话，又以霍家的身份给了不少许诺，才出去守门。 房间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很快，猪八戒松开了感知脉搏的手，轻声道：“她晕过去了，我觉得她撑不过去，年纪大了，身体也积弊过重。” 在一旁擦拭背包的内达头也不抬地说：“救救她，她是重要人物，得活着。吴二白不下来，她又死了，咱们这趟行程就失败了。” 猪八戒闻言，从急救包底部摸出一支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巧玻璃瓶，从里面倒出了三粒小小的药丸，直接放入霍仙姑口中，又给她喂了两口水。 那是乔木从积分商城兑换的化毒草，可缓解或清除大部分常见毒素。发现中毒后，一次一粒，一日两次。发现急性中毒后，一次3-6粒，并大量饮水。 一瓶8粒，就要足足120积分，黑到家了。 这些东西乔木都兑换了不少以备不时之需，但大部分都用不上，随手丢在地狱中。这些要假装普通人，就拿了一些出来做备用。 但公司出品必是精品，不到一分钟，霍仙姑的情况就明显好转，脸色、呼吸和脉搏都逐渐回归正常，眼皮也开始微微翻动，最终清醒了过来。 “您这是命不该绝。”猪八戒将功劳归给了对方顽强的生命力。 大难不死的霍仙姑却没什么激动的反应，甚至都没什么情绪。到了她这个年纪，基本已经看破生死了。 或者说她从决定参与这趟古潼京之旅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她道了声谢，把人情算到了乔木头上，没急着起来，坐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确认自己没露出什么破绽，又戴上了一副手套，才开门将外面已经赶回来的二十多个伙计放了进来。 听了猪八戒的讲述，乔木给他们三个比了个大拇指，低声道：“表现不错，回去给你们加鸡腿。” 他本来还以为将那个吴家干尸大卸八块是霍仙姑在泄私愤，没想到竟然是安娜干的。 说完这话，他一转身，就看到坐在椅子上养精蓄锐的霍仙姑，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和窃窃私语的猪八戒。 四目相对，对方朝他微微颔首，就挪开了视线。 他则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对方手上的手套，又扫视了一圈那些伙计，心说也不知道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这双手套，那几人又会是什么猜想。 伙计们带回来的干尸中没有任何黑毛蛇存在过的迹象，骨头也都完好。 几个伙计就打包尸体往上面送，其他人则纷纷汇报起他们的截至目前的调查成果。 正如乔木预料的那般，他们找到了古潼京中间核心区域的情报。 “和您猜测的一样，那个地方有黑毛蛇，资料中把那个地方称为‘蛇矿’。这里就是一座研究黑毛蛇的基地。” 那伙计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有一点您猜错了，佛爷研究的不是怎么制造黑飞子，而是……” 对方将带回来的资料递给霍仙姑，又挠着头，用疑惑的语气说：“这里的人在研究蛇毒。” “蛇毒？”霍仙姑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低头翻阅起手中的文件。伙计已经筛选过了，她很快就看到了她需要的部分。 “费洛蒙……”她轻声念出了那个词。 “费洛蒙？”秀秀听到这个词凑了过来。 霍仙姑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嗯，我们生物课学过，”秀秀点头，“这是一种动物信息素，动物们通过释放这种信息素，向同伴传递信息。很多独居动物发情季能找到异性，靠的就是异性散播在空气中的费洛蒙。” “求偶？佛爷研究这个干嘛？”一个伙计忍不住调侃，“难不成这黑毛蛇是保护动物，佛爷是在做濒危动物繁育工作？” “你家保护动物这么邪性，专往人尸体里爬？那它活该濒危。” 霍仙姑没有说话，任由伙计们斗嘴、找乐子，来缓解有些凝重的气氛。她自己则低头仔细阅读起那份文件。 但上面没有太多内容，显然并不是一份关键的文件。 这也可以理解，关键的文件，肯定不可能摆在书架上任人翻阅。 没有任何头绪的她，将手中的文件隔空递向乔木：“你们看看，看看有没有想法。” 乔木过去接过文件，快速扫了几眼后说：“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先不说这个信息素有什么用。这么大一个项目，不可能只用来研究信息素，”他抖了抖手中的文件，“你们那位佛爷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到位了，他把四片区域做了彻彻底底的信息隔离。” 在霍仙姑的恍然中，他继续给其他人解释：“西区只需要研究信息素，所以只知道中心区域有蛇，有蛇矿。但中心区域很可能不止有蛇矿，只是他们不研究，所以不需要知情。” “九头蛇柏！”霍秀秀立刻举手回答，“中心区域还有九头蛇柏！” “没错，”乔木点头，“我们假设，四片区域，如果没有一个是用来凑数的，那就代表佛爷有四个研究项目在同时进行。也就意味着……” “中心区域有四样东西，”霍秀秀抢答，“有蛇矿，有九头蛇柏，还有……” 还有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还有一点您也猜错了，”乔木提醒，“这里有蛇矿，黑毛蛇就是这里的，不是从外面运过来的。” 他指了指头顶：“那支车队不是把黑毛蛇运进来，而是运出去。古潼京肯定还在另一个地方有一个配套项目。” 霍仙姑缓缓点头，她全盘接受了乔木的推理：“所以，我们在西区探索下去，也无法获取中心区域的所有情报了。” 那她就面临一个选择了：是直奔中心区域，还是继续探索西区，尽可能了解更多。 “掌柜的，”就在此时，一个伙计轻声提醒，“还有六个人没回来……” 一瞬间，房间中的氛围凝滞了。 就算之前没听到这么一嗓子，按照约定，第一轮探索早就到时间了，所有人无论探索到哪里，都该立刻带着情报折返了。 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要么是遇到某种情况迷路了，要么就是遇到危险了。 “不可能迷路！”已经将地上的粉笔地图扩充到最新版本的齐三才立刻否定，“这里不是迷宫，而且每条甬道都清楚地标注了编号，不存在迷路的可能性。” “去找！”霍仙姑没有任何犹豫，“分成三队，一队继续探索，一队搜救，一队留在这里居中支援。” 算上乔木四人，他们足足有52人，不可能一股脑都去做一件事，分头行动是必然的。 虽然但凡看过恐怖片的都知道这种情况不该分队，但具体情况具体讨论，52个人时刻待在一起，那才是蠢透了！ 他们来这么多人，为的就是分队。 脑海中制定分队方案的霍仙姑，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乔木四人身上。 这四人中至少两个是好手，另外两人脑子也不差遇事也沉稳，放在一起太浪费了…… “老夫人，”洞悉了她的想法，猪八戒温声提醒，“我们是陪老板一起来的。” 霍仙姑听懂了：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乔老板，不是听你差遣，你能差遣的不是52个人，而是48个。 乔木回头责备地看了猪八戒一眼，他也觉得分队肯定是最合适的，最好四个人一人领一队。 猪八戒却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表示了自己的不赞同：古潼京能不能探明白其实无所谓，他们的人设才更关键。 如果他们三个管家、秘书和女仆都能丢下老板，那才招人怀疑呢。 乔木看懂了对方的疑虑，很快就想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差异从何而来。 他是看过原著的，作为原著粉，自然对老九门心生好感，立场上天然站在老九门一边，下意识会希望能帮到对方。 但猪八戒不同，对他而言，这些人不过是一群毫无瓜葛的剧情人物，甚至是那种活该挨枪子的剧情人物。 所以猪八戒更在乎更好、更完美地完成这趟行程的任务。至于老九门众人的死活，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那你们要留在这里吗？”霍仙姑自然不可能强令甲方，尤其这个甲方的背景她还格外忌惮，但事情还是要问清楚。 这次是乔木开口了：“我们要出去，至于是去搜救还是去探索，听您的。” 这已经很给面子了，即使是强硬的霍仙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你们替我去搜救，”她立刻做了决定，“我带队居中，准备支援你们。” 伙计们纷纷诧异。 搜救和探索不同，肯定得有重量级人物带队。本来这里最合适的就是霍仙姑了，但她却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四个甲方，四个外行。 他们自然不会怀疑霍仙姑是怕了，只是觉得奇怪，想不明白这个决策的目的和考量是什么。 乔木倒是能想到：霍仙姑还是太虚弱了，现在坐在椅子上不动弹还看不出什么，一旦行动起来，只怕立马就会露馅。 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请乔木他们代为搜救。 原本这话她不太好开口，尤其是猪八戒抢先堵她嘴之后，她就更难以开口了。 但好在乔木给了她个台阶，让她能顺着台阶继续往上爬。 “行！”乔木无所谓，让他搜救还是探索都可以，只要动起来就行。 搜救不需要太多人，这里就这么大，前面肯定不可能有一支黑飞子大军等着他们，人多了没用。 搜救队被分成了前后两支，第一支六人，乔木四人加齐三才、刘荣，也就是之前和乔木他们在一起的那个伙计。 几百米外坠着第二支五人，其中一人负责居中传讯，四人都是队伍中最好的好手，随时能够飞奔支援。 霍仙姑和霍秀秀带着六人留在此地，其他人则向其他方向深入探索。 但这一次，探索的队伍从两三人一组，变成了4-6人一组，探索效率大幅降低，安全性大幅提升。 分队完毕后，乔木他们没有立刻出发，而是蹲身从背包中取出了几个透明塑料袋，将里面的零件一股脑倒了出来，然后席地而坐，开始拼装。 “这是干嘛？什么工具？”齐三才仗着自己和甲方熟，蹲到旁边看着，还拿起几个零件打量着，“塑料的？” 塑料零件能拼出什么工具来？地下最好用的，永远都是金属，精钢！ “武器，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乔木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零件，拼接在抢上。 武器？齐三才笑着摇了摇头：“不会是炸弹吧？” 他知道有一些新款炸弹是塑料外壳的。从哪知道的？当然是美剧！ 乔木没解释，但几分钟后，四支造型独特的枪械就完成了拼装。猪八戒又从背包里掏出四条子弹带，四人纷纷挎在肩上。 一抬头，就看到自霍仙姑以下，所有人都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 “3d打印的霰弹枪，”乔木举了举手中的枪支，“复合塑料，不怕安检。在这种场合肯定好使，要是遇到蛇就更好使了。” 3d打印？那是什么？众人一头雾水，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词。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走吧。”乔木举着枪，一马当先往门口走去。 刚一开门，他险些一头撞进一个黑影怀里。 什么东西一直躲在门外头，准备给他们个惊喜！ 他下意识地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巨响险些摧毁了所有人的耳膜。 近在咫尺的黑影，直接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轰飞出去，砸在甬道上，随后滑落在地面。 人们心中一惊，连忙凑上去查看。 破旧腐烂的衣服、干瘪的四肢与脑袋……又是一只黑飞子！ 只不过这只黑飞子，此刻仰躺在地上，四支不停地扭动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很明显，负责取代脊柱骨的那条黑毛蛇，被刚才那一枪轰死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伙计们立刻上前，三下五除二对黑飞子完成了四肢分解大法，然后将这东西翻了个个儿。 一扯开衣服，就露出了干尸背上密密麻麻的小孔。 人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如此密集的孔洞，别说黑毛蛇，就是黑蛟龙也得被打个稀碎！ 乔木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效果不错。” 不愧是地狱研发团队设计制造的枪械，确实好用。 伙计们纷纷回头看向他，视线不自觉地被他挂在腰间的霰弹枪吸引了过去。 土夫子这行传得神乎其神、足以止小儿夜啼的黑飞子，就这么被一枪解决了？ 不知为何，他们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句熟悉而陌生的话： 大人，时代变了！ 第1028章 1002.失踪的队伍 救援行动一开始非常顺利，乔木他们走出没几百米，就迎面撞上了两个伙计，一个搀扶着另一个。 双方远远地对了暗语，刘荣就连忙上去搀扶伤员，半埋怨地问：“你们干嘛去了，受了伤怎么不传讯？” “传个屌毛，”没受伤的那个啐了一口，“彪子跑反了，我一路紧追慢追都差点跟丢了！” “什么情况？”刘荣皱着眉头质问受伤的彪子。 乔木注意到，他搀着对方的同时，手也在试探地按压着对方的肘关节。 “被咬了。”彪子闷声说着，就要拿开按在后肩膀上的那团纱布。 “别！慢点儿！”刘荣的手按在对方捂纱布的胳膊肘上，看似阻止对方的莽撞，实则又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对方的肘关节。 “嘛呢？别捏我麻筋！”这一次彪子察觉到了，抱怨了一句，但也没多想，缓缓揭开了已经染红了大半的纱布，露出了缺了一大块肉的后肩膀。 “嘶——”看着狰狞的伤口，刘荣吸了口冷气，“什么东西干的？” “不知道，”彪子摇头，“我手电筒掉了，没看见。那东西动静很小，速度很快，体型应该大不了。我猜是挂在顶上的。” 刘荣看向另一人，对方摇头：“我也没看见。我当时去房间里搬资料，听见声音出来的时候啥都没有，就看见他跑远了，我这就拼命地追。” “看着颜色正常吧？应该没毒吧？”彪子有些担心地问，“我头有点儿晕。” “安心吧，有毒你早死了。”另一个伙计抢先调侃。 “可能是吓的，也可能毒素浓度不高，去找队医打一针应该就好了，”刘荣说着，绕到另一边，从背后攥住另一个伙计的双臂拽开，“你让他自己走两步。” 彪子神情有些恍惚，没想太多。另一个人全须全尾而且戒心很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猛地一个转身和刘荣拉开距离，警惕地问：“你干嘛？！” 刘荣也不装了，没好气地说：“检查！少废话，快点儿过来。” “检查？检查什么？”对方没挪地儿。 “检查你们有没有被寄生，毕竟不知道黑毛蛇会不会往活人体内钻，”刘荣指了指他身后的乔木四人，“看见那是什么了吗？要害你用不着这么复杂。” 那伙计回头瞥了一眼，就懵了。 乔木四人一人一把霰弹枪，虽然外形有些奇怪，但枪的特征还是相当明显的。 “乔英雄……” 那伙计还想说什么，乔木单手举起枪，枪口朝天，半开玩笑地恐吓道：“乖乖接受检查，小心脑袋开花！” 这下对方老实了。 刘荣很快就检查了两人的四肢，又隔着衣服按了按他们的脊柱骨：“没事儿，他们是干净的。” “到底怎么回事？”那伙计半是好奇半是紧张，但没人回答他，只说忙着呢没空，让他回去问别人。 在这下面的探索，每支小队的行进路线都是提前规定好的，只能放弃不能冒进。所以他们清楚地知道失踪的六人——现在是四人——都往哪边去了。 找到这两人，这条路就不需要再探下去了。乔木六人陪着两人往回走了一段就分道扬镳了。 这两人去找霍仙姑，他们拐进了另一条甬道。 和那两人分开估计大几百米后，刘荣才开口轻声说道：“也不是黑飞子咬的，齿痕对不上。也不是蛇，蛇没那么大的嘴。” “说不定是蛇王？”齐三才猜测，“这蛇会团队合作，有社会性，说不定和蚂蚁蜜蜂似的。” 没人搭理他。 “说不定是误入这里的狼？”乔木猜测，“那个伤口的角度，小型动物咬不出来，肯定是大型动物。” “狼的话……”他有些犹豫，比划了一下狗的身高，“站起来咬的？” “从伤口上看，那东西的嘴巴挺大的，我觉得比狼大不少，”刘荣说着也有些不确定，“如果是狼，肯定是狼王，很大个儿的那种。” 安娜开口了，轻声提醒：“狼是群居动物，不会躲起来。” 听到这话，乔木也反应过来：是了，另一个人追出去后，一路上没遇到攻击者，这不是狼的习性。 狼的狩猎是围猎，而且从不躲藏，就是一直待在明面上分工溜你，把你溜到筋疲力尽后一拥而上。 “落单的狼王？”刘荣还是坚持自己的猜测，毕竟这里是沙漠深处，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大型动物了，“总不能是老虎吧？” “为啥不能是蛇王？”齐三才不服地问。 依旧没人搭理他。 只用了十分钟，他们就走完了这条目标甬道的全程，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前。 仗着四把喷子，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隐藏动静，每个房间也都看过了，没有发现要找的人。 刘荣和齐三才也认真检查了墙壁每一处，还检查了地面：“没有记号，也没有脚印。他们肯定没往这边来，要么就是没走地面。” “也许有别的路？密道之类的？”内达猜测，“咱们下来的那个入口，不也隐藏在一间普通的办公间里吗？” “那个不一样，那个是紧急疏散通道，图纸上就有……”刘荣没说下去，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又不是项目参与者，怎么可能确定这里面没有密道？ “往回找？”他提议。 也只能如此。 这条西六区第九甬道有三个房间，和一间比他们起始房间略小一些的办公间，一间公共厕所，以及一间集体宿舍。 他们全都找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只有一种可能了，”刘荣说，“他们遇见事儿了，往回跑的时候跑岔了，跑去别的甬道了。” “不可能！”齐三才立刻否定，“分队的时候所有所有甬道都有人，他们往其他甬道跑，其他人肯定能听见。” “别忘了霍家小娘子那声惨叫，”刘荣提醒，“万一那条甬道的人恰好提前赶回去了呢？” 齐三才哑然。 “那就不好找了，”乔木叹了口气，“这都来回多少趟了？人来人往的，脚印早就乱套了。” “但至少能证明他们来过这里，说明即使遇到事，也是在这条甬道遇到的。”猪八戒补充。 其他人纷纷点头，但乔木想了想，忍不住反问：“你怎么确定他们来过这里？” “厕所的水龙头在滴水啊，”猪八戒理所当然地说，“总不能水龙头滴了二十年吧？” 有道理……个屁！ “不是停水了吗？”乔木疑惑地问了一句。然后他与齐三才、刘荣三人就都愣住了。 “卧槽！”刘荣一马当先，转身冲出集体宿舍，往旁边的公共厕所跑去。其他人也立刻跟上。 但所有人都停在厕所门口，没有贸然冲进去。 死寂的甬道中，滴水声清晰可闻。 乔木轻轻拍了拍往里面探头的刘荣，示意自己先进去。对方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然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匕首，全身紧绷、蹑手蹑脚地探了进去。 乔木紧随其后。 齐三才很自然地留在外面，根本没有跟进去的想法，反而警惕地打量着甬道两侧，还时不时打着手电筒往顶上瞧两眼。 其他人也没跟进去，厕所就那么大，人多了一旦有意外反而会腾挪不开。 两人一进去，第一反应就是看池子，果不其然，水龙头里根本就没有一滴水，滴水声是从更里面传出来的。 他们之前已经把厕所整个找过一圈了，整个厕所一览无余，当时什么都没发现，现在也什么都没有。 两人侧耳听了一会儿，刘荣指了指那排蹲坑后面的墙壁。滴水声是从那后面传出来的。 他缓缓上前，伸手在墙壁几处按了几下，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而是打着手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是水管漏了？”退出来后，乔木小声问。 “不知道，”刘荣摇头，“但那堵墙后面是空的。” “空的？”乔木惊讶，“暗格？” “不至于，”刘荣摇头，“我猜就是夹层，里面走水管，便于维修。” 他儿时经常去家旁边的废弃工厂玩大冒险，对老年间的工厂风格有一定的了解。 那个年代很多设备工具质量不太好，也包括水、电、暖这些，所以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埋墙走，不利于后续维修。 常见的做法就是贴着顶和墙走明管明线，代价就是不美观、有卫生死角，潮了容易锈蚀冷了容易上冻。 一些比较讲究的机关和厂子，就会在顶上做石膏板，在管线较多的墙前多砌一层砖墙，把管线藏起来，美观卫生隔潮隔热。 听对方一解释，乔木无语了：“说了这么多，还不就是水管漏了？” 刘荣仍旧摇头：“漏水声有两处，虽然挨得很近，但我能听出来……” 乔木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了：他们丢了两个人，恰好两人丢失的地方有个砖墙夹层，里面出现了两个漏水点，就这么巧？ 内达也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那不是滴水，是……滴血？！” 齐三才狠狠打了个寒颤。 刘荣依然摇头：“猜没用，得开墙。” “你是专业人士，听你的！”乔木当机立断。 这种二十年前的砖墙，也不需要回去取工具。刘荣用匕首在十几处砖缝之间捅穿一些小洞，然后飞起十几脚，就把墙踹塌了。 然后，厕所中所有人，都傻了。 随着砖墙的倒塌，夹层中，两具尸体也直接脸朝下瘫倒在他们面前的地上。 这两具尸体不是穿着八十年代破旧军常服的干尸，而是两具穿着牌子货冲锋衣的新鲜尸体！ 刘荣和乔木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一人一具，把两具尸体翻转过来。 乔木看向刘荣，后者脸色惨白，僵硬地点了点头：这正是他们要找的两个伙计。 “什么情况……”内达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 不是因为死人，而是因为这两个死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不仅如此，他们的脸都泡发了，泡得惨白而肿胀。 但砖墙倒塌后的夹层中，根本没有水。就算有，也被倒塌的砖墙轻易遮盖了。那点水量，根本泡不死人。 所有人都盯着地上两具尸体，沉默了。 良久，乔木才清了清嗓子，轻声问：“墙……应该不可能是刚砌成的，对吧？” 他这一问，刘荣也反应过来了，摇了摇头，上前检查起紧贴着真正墙面的水管，与水管后面发黑的墙壁。 他先是用十指一寸一寸地摸过每一根铁管，然后又用匕首敲击。 匕首敲击铁管的声音在厕所中回荡着，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人们的心上，让人的心脏忍不住随之一次次颤动。 许久，刘荣才停下来，转身看向他们，迷茫地摇头：他没有发现任何暗道。 就算墙上有暗道，这些水管也是完整的，也会把暗道彻底挡住。 而且外面那堵砖墙也是他破坏的，墙有没有问题，他最清楚了。 “所以，尸体是怎么进去的？”齐三才轻声问。但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乔木也在发呆。 他发现这个世界是真心牛逼，就这一手隔空藏尸，放到公司，绝大多数调查员都做不到。 就让他碰见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袖子被人拽了拽。 他一低头，发现安娜正蹲在地上观察尸体，不停地用手中的匕首拨弄尸体各个部位，随后轻声说道：“他们在水里泡了一天了。” 刘荣的表情僵了僵，齐三才则干笑了一声，心想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乔木却皱着眉头蹲下身：“一天？难道是易容？”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肯定不可能，盗墓笔记的世界里可没有什么时间魔法。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尸体被掉包了，有人在故弄玄虚吓唬他们。 这么想着，他也不嫌弃，直接伸手去揪面前尸体的脸，揪了几下没发现一点，又去扣尸体的脖子。 “你们……”齐三才和刘荣已经看傻眼了。 这群人真的是甲方，不是同行？ 没找到疑点的乔木疑惑地抬头问他们：“你们仔细看看，他俩真的是你们的同伴吗？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尸体伪装的，化妆、易容之类的。” 齐三才和刘荣对视一眼，使劲吞咽着口水，勉强地笑着问道：“小屁……小姑娘的话，你还当真了？” 乔木却很认真：“倒斗你们是专业的，杀人她是专业的，我当然信她。” 说着他又问安娜：“说说看，你是怎么判断的？” 安娜直接将两具尸体的各一只手翻过来，手心朝上，指着上面的皱纹道：“这种膨胀、褶皱、惨白的现象叫漂妇样变，是人体浸泡在水中一小时左右会出现的现象，你游泳就能看到。” 说着她的匕首又划向尸体的掌心：“正常来说只会在手指处发现，只有浸泡一天左右，才会出现在手掌和足跖面。” 齐三才和刘荣都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见上面没有，又纷纷松了口气。 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很蠢，齐三才又干笑了两声：“小姑娘学得还挺杂，将来是想当医生？” 安娜看着乔木，轻声说道：“我们之前有一座水牢……” 齐三才脸上的尬笑凝固了。 安娜是在向乔木解释，他理解成了安娜是征询乔木授意后向他透露一些事情。话中的“我们”，自动被他理解成了“乔木四人”。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甲方啊！’齐三才与刘荣心中齐齐哀叹。 “可问题是，哪来的水？又哪来的一天？”内达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乔木没有回答，而是仰头看着刘荣。后者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也蹲下身开始检查。 一气检查后，刘荣微微松了口气：“是本人没错。我们挺熟了，合作过好几次。虽然泡发了，但特征很明显……” 他说完这话，又僵住了。 他放松个什么劲啊！他现在应该期待这不是本人，是有人故弄玄虚。不然他就得接受一个小时前失踪的同伴，已经泡了一天冷水澡将自己泡死了的现实！ 确认这确实是死者本人，不是汪家的人搞鬼，乔木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抛开那些封建迷信不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不是泡在水里，而是泡在某种特殊的液体中。那种液体会加速人体的泼妇什么的变化。” 安娜没纠正他。 齐三才如同攥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疯狂点头：“没错，肯定是这样！这里是搞科研的，肯定有很多奇怪的化学试剂！” “那他们是怎么被放进来的？”刘荣又问。 乔木摇头：“我不知道，你要让我猜，我只能猜这是非常高明的障眼法，心理游戏。” “障眼法？” “我们假设这就是人为的，是故弄玄虚，那它本质上就是一种障眼法、魔术。” 乔木指着碎了一地的墙砖：“假设幕后之人的手法非常精妙，精妙到即使是你，不抱着目的去认真检查，也会被骗过去。更别说咱们当时所有注意力都在墙内的水声，这也会分散咱们的注意力。 “咱们并没有意识到墙上可能有某种机关，就直接把墙破坏了。这种鲁莽的破坏行为，则反过来帮助幕后之人毁尸灭迹。现在咱们再想验证墙是否有猫腻，应该已经不可能了，对吧？” 刘荣打量着满地的碎砖块，点了点头。 “所以我说这是魔术、障眼法、心理游戏。幕后之人用这种方法骗过了我们，让我们以为这是超自然现象，让我们疑惑、恐惧、进退失据，直至露出致命的破绽。” 他这么一说，刘荣立刻警觉地站起身，死死握住两把匕首，警惕地打量起周围。 “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之后……”乔木摆了摆手，依然毫无防备地蹲在地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安娜，“你能判断他们的死因吗？比如溺水、中毒之类的。” 安娜摇了摇头，她没这么深入地研究过。不过现在她已经决定回去多研究这方面的知识了，将来才能争取更多的机会和乔木一起行动。 “我试试吧，”猪八戒提议，“我对这方面有一些涉猎。” 他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温吞柔和，丝毫不受这片环境和眼前变故的影响。这反而让他显得更诡异了。 ‘这真的是女仆和管家吗……’刘荣与齐三才又对视一眼，面露苦色。 他们突然觉得，最吓人的不是尸体，而是这支诡异的甲方队伍。 猪八戒倒没在意剧情人物怎么看自己，他来到一具尸体前，双手温柔地掰着尸体的头部，上下左右进行检查。 不到三十秒，人们就听见了他“咦”的一声。 一瞬间，齐三才的头皮就麻了。 “有镊子吗？”猪八戒回头问，“筷子也行。” “？？？”这叫什么要求？！ 但接过内达从急救包中取出的医用镊子后，猪八戒直接将镊子伸进死者的鼻腔，从里面拽出了一条黑色、潮湿而黏糊的东西。 看着非常恶心。 但更恶心的是，那东西竟然越拽越长，等彻底拽出来时，足足有半米！ 胆子更大的刘荣，早就凑过去观察了，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东西。 “这是……头发？”他愕然地隔着头发看向猪八戒，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猪八戒点了点头：“是头发，这么长，应该是女人的头发。” 说着，他直接小心翼翼地将头发摆在旁边，又将镊子探进尸体另一个鼻孔，从里面又拽出一绺头发…… 这依然没完，他又戴上了医用橡胶手套，将食指中指探进死者喉咙。 这一次，他干脆拽出了一大团头发！ 其他人已经彻底麻了，猪八戒却转身向另一具尸体。 伴随着一句“果然”，他从这具尸体的口腔与鼻腔中，也拽出了大片头发。 事情到这里依然没有结束。他又解开了两人的外套，撩起他们的衬衣，指着两人微微隆起的肚子，回头对乔木说：“他们的胃里有东西。” 齐三才死死闭着嘴、抿着唇，仿佛不这么做，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刘荣则铁青着脸：“头发？” 猪八戒看着他就要张嘴说话，却想了想，临时改口：“也可能是水。” 齐三才使劲松了口气，刘荣一直紧绷的双肩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了。 乔木则看着地上那几滩头发，眉头紧皱地问刘荣：“沙漠中也会有禁婆吗？” 问完他就反应过来了，禁婆又不是只有海里有，只要服下尸蟞丹，理论上都会变成禁婆或粽子。 刘荣则茫然地反问：“禁婆是啥？” 齐三才猛地摇头：“不可能！禁婆不过是志怪神话里的东西，就跟黑飞子一样，现实中根本……” 他没说完就卡壳了，因为他猛地意识到，他们已经干掉两只“传说中”的黑飞子了。 “禁婆是啥？”刘荣又问他。他没搭理对方。 乔木一时也没什么头绪，看着地上的尸体轻轻叹息：“六个人，找到四个，其中一人遇袭，两人遇难。那剩下两人……” 按这个比例，剩下那两人可就不妙了。 他摇了摇头：“再把厕所检查一遍，如果还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就先把尸体弄回去再说。咱们得抓紧时间去找另外两人，查这里的……” “刘荣、齐三才、乔老板，你们在里面吗？”厕所外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乔木的话。 厕所中的气氛已经极其压抑、诡异了，尤其是齐三才，他紧绷的那根弦几乎就要崩断了。 所有人瞬间身子一紧，齐三才更是差点就尖叫出来。 不是他忍住了，而是乔木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只留下一连串的“呜呜”声。 “什么声音？有情况！”外面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但这严厉，听在此时的齐三才与刘荣耳中，却多了几分人气。 刘荣松了口气，张口说道：“没事儿，齐三才差点被你们吓死，乔老板捂着他嘴呢。” “哈？这什么心理素质？他又不是雏儿……”外面的声音也略微放松了。 “我们没事儿，我现在出来，我手上有匕首，都悠着点儿。”刘荣说着就谨慎地往外走。 几十秒后，他又回来了，一起进来的还有其余五人。 乔木这才想起来，他们后面还吊着一支五人组成的二队呢，应该是见他们一直没折返，就摸过来了，听着厕所里的说话声就试探了一下。 不大的厕所里，本就满地碎砖和两具尸体，现在突然挤进来十一个人，立刻就没法待了。 但谁都没抱怨，新来的五人已经看到了地上的尸体，都傻眼了。 “回去再说吧，”刘荣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提问，大致将他们的发现说了一下，“还有俩人没找着呢，你们把尸体带回去，多带点人过来，好好查一查这个厕所。注意安全！” 刘荣的说法太诡异了，那五个伙计都有些被惊到了。 “不行！”领队的立刻摇头，“你们得出个人和我们一起回去，我们不在第一现场，东家问起来说不清楚。” 刘荣看了看眼睛已经发直了的齐三才，又看了看乔木，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和你们回去。” 其实该回去休整的应该是齐三才，这位明显吓坏了，已经濒临极限了。 但乔木这支搜救队不缺武力，缺的是知识。奇门遁甲方面的知识，只有齐三才才懂。 “我会尽快赶回来。”他也并不打算趁机偷懒，想着回去交代清楚就重新归队。 刘荣等人两人一具，扛着尸体、带着头发离开了。 乔木从兜里掏出一条香草味巧克力棒递给齐三才。后者的眼睛已经有些直了，脑袋纹丝不动，垂着眼球看了眼递到眼前的甜品，嘴角咧了一下，微微摇头。 “吃了吧，我知道你没食欲，但吃了会好受一些，”乔木坚持，“你要是还这个状态，我只能让你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齐三才转着眼珠子看了他一眼，终于接过了那条巧克力棒，塞进嘴里狠狠咬断，然后用力嚼起来。 嚼了几口，他动作越来越小，然后就不再咀嚼，反而微微仰头、闭着眼睛，用鼻子使劲喘息，让巧克力的甜味和香草的香气充斥自己的鼻腔。 将整支巧克力棒全部吃掉后，他的状态明显好转了。 “还行吗？”乔木问，“不行不要硬撑，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齐三才则使劲摇了摇头：“恩人，我跟你说实话吧，这趟我要是再做不出点成绩，我就得彻底离开这行了……” 乔木眉毛一扬：“离开这行有什么不好？” “其实挺好的，”齐三才苦涩地笑着，“但我欠着二十多万的债呢……拘留所那次，我是故意进去躲债的。” “你们齐家本家不管你？” “管？怎么管？”齐三才摇头，“老九门各个家大业大，远近亲疏的，哪管得过来啊。这年头谁家还没一群穷亲戚？你的亲戚不分远近都富贵了？” 乔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向外面走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半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初始的房间。 一进门，乔木就看到地上的粉笔地图又扩充了不少，按照新增规模估算，探索队伍，至少已经完成两轮探索了。 “我们没找到那两人，应该凶多吉少了，”他开门见山，“和之前的情况一样，甬道末端没有记号和脚印，他们没继续深入。那条甬道两个房间我们都找遍了，什么痕迹都没有，凭空消失。但我们不专业，建议您安排人再去查一下，避免厕所那种情况出现。” 说完他就发现不对了：霍仙姑没回话，而是盯着他，脸拧得不像话，眼神中半是疑惑半是警惕。 房间四周坐着休息的伙计们也是一脸茫然。 还是霍秀秀沉不住气：“什么两个人？不是让你们去找六个人吗？霍彪他俩一早就回来了，还剩四个呢！” 问完她停顿了一下，察觉到了什么：“刘荣呢？你们后面的二队呢？怎么就你们五个回来了？” 一瞬间，乔木的头皮就炸了！ ----------------- 临时指挥室中的氛围相当糟糕。 十几个伙计围成一圈，各个手持武器，将乔木五人围在中间。 乔木四人则背靠背举着枪，将手无缚鸡之力的齐三才护在最里面。 但局面看上去剑拔弩张，实则敌意并不重，更多的还是警惕与戒备。 在这种警惕之中，乔木与霍仙姑你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相互确认身份。 没错，不止霍仙姑不敢相信乔木的身份，就连乔木也不敢相信她的身份了。 但双方不幸地发现，他们相互的了解实在太少了，短短几分钟，就不知道该问啥了…… 霍仙姑倒也不纠结，直接让他们把从离开这个房间后发生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等乔木和齐三才你一大段我一小句地讲完，房间中的人们已经全都傻眼了，十几个伙计都面面相觑。 如果乔老板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古潼京也太特么诡异、太特么惊悚、太特么凶险了！ 霍仙姑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52个人，下来不到半天的工夫，已经不明不白折进去10个了！ 此刻的她垂着眼皮，没有去看乔木一行。她已经察觉到了，至少这个房间中的十几个伙计，已经萌生退意了。 这让原本还有些疑虑的她立刻拿定了主意。 原本盘腿坐在椅子上的霍仙姑，站起来了：“那个厕所，带我去看。” “奶奶！”霍秀秀心中一惊，低声想要劝阻。她能感觉到，霍仙姑还很虚弱。 但霍仙姑意志坚定，一言不发地迈着步子往外走。 霍秀秀只好连行李都顾不上拿，踉跄着追上去，搀着奶奶往前走。 但越是如此，她心中越是难过。因为只有她知道，她的踉跄，根本不是因为她在追奶奶，而是奶奶在暗中使劲拽她。 为什么？因为奶奶从起身后，就一直暗暗将重心压在她身上。可以说此刻奶奶完全是靠着她才能站住的！ 霍仙姑往外走，其他伙计无论心中怎么想，都本能地押送着乔木一行要跟上去。 但霍仙姑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回头点了五个人的名字：“你们五个跟来就够了。其他人留守此处。探索队伍回来后，就让他们一并待命！” 霍秀秀心中凄苦：如此危险，那乔老板五人又不值得信任，奶奶却只带五个人，分明就是不愿意自己的虚弱暴露于人前，所以不得不冒险！ 乔木几人没说什么，只是被那五个人警戒着跟了上去。一行12人走出足足两条甬道，霍仙姑才猛地停住脚步。霍秀秀立刻一个弓腰反手，将眩晕得站不稳的奶奶背在自己身上。 “东家？！” “霍家奶奶？！” 五名被点名跟来的伙计大惊失色。 霍仙姑却勉强地摆了摆手，好一阵才虚弱地说：“乔老板，你带路吧。李四秃，你殿后，看顾着后路，谨慎些。” 李四秃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乔木回头瞥了对方一眼，比了比自己腰间的枪：“我要是图谋不轨，你们还有机会和我们对峙？” 这话一出口，李四秃就彻底反应过来了：这个乔木没问题，至少霍家奶奶相信他们没问题。霍家奶奶是受了伤或者旧疾发作，不想让其他伙计知道，就点了他们五个最沉稳的。 一想到此，他心中的使命感与责任感油然而生，用力点了点头：“您放心，我在最后面，一只苍蝇都甭想漏过去！” 霍仙姑没再说什么，一行人继续前进。他们一边走一边留意路上可能的线索，希望能找到打斗的痕迹或某个伙计失踪前留下的暗号，但直到抵达那个发现两具尸体的厕所，都什么也没找到。 这一次，乔木他们留在外面守门，霍仙姑带着李四秃几人在里面很是研究了一番，却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人们面面相觑。 “乔老板，”霍仙姑终于对乔木开口了，“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现在是时候说出来了。” 乔木眉毛一扬，好奇地问：“您不怀疑我？” 霍仙姑摇了摇头，没说话。 乔木也没说话，他在等对方解释。 半晌，霍仙姑终于开口了：“我大概知道你的背景。你背后的那群人真有什么想法，不会跟我玩儿这套猫捉老鼠的。如果是你要玩儿，那我也只能认命了。” 乔木心说我都不知道我什么背景，你能给我讲讲不？但他不敢，这一开口，他的人设就破了，这章也没法卖了。 “那您就不怀疑我是别人顶替的？”他好奇地问，“据我所知，贵行的人皮面具可是相当精巧的。” 霍仙姑又摇了摇头：“这支队伍中，任何人都可能被顶替，包括秀秀，也包括我。唯独你们不可能。” “为什么？” “你们自己都没察觉吗？”霍仙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看着他身后的三名员工，“你们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 对方指着他：“你，是绝对的自信。我说实话，我是旧社会过来的，活了这么大把的岁数，见过的人杰数不胜数，但从未见过像你这么自信的人。” 说到这里，霍仙姑也是一脸的好奇：“你太自信了，给我的感觉就是，在你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你，没有任何困难能难倒你。你就如同这个世界的神……” 乔木哑然，又有些郝然。这老太太眼光确实毒，他在这个项目世界，确实有这种自信。 别说这个世界了，当时面对虫洞突如其来的威胁，他其实也并不惧怕，只是觉得棘手、麻烦而已。 “她，这个不爱说话的小丫头片子，”霍仙姑当然不指望自己夸完对方对方再客套两句，直接指着安娜继续说，“你知道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什么吗？” 乔木回头看了看安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珠子，除了漂亮和看向他时某种让他下意识想要逃避的情愫，什么都没看出来。 “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霍仙姑神色复杂地看着安娜，“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我自己，看到了被她视如刍狗的我自己……” 她虚弱地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片子，视我为刍狗……你告诉我，这样的眼神要怎么伪装？” “至于这位朱管家，则是慈悲，”她看着从容而沉稳的猪八戒，“你知道吗？在他为我疗伤的时候，有好几次，但凡我能动，我可能已经跪下来向他忏悔了……” 乔木三人齐齐看向猪八戒，齐声问：“有吗？” 猪八戒尴尬地挠了挠脸，将头扭向一边不说话。 “那我呢？”内达赶忙问，“我是什么？” “这位秘书女士……”霍仙姑看向乔木，“很奇怪，我确定你们之间并没有男女关系，但我也有种强烈的感觉，你绝不会让她被人替换的。” “所以，她也是可信的。” “……”沉默良久，内达才一脸假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谢谢你啊！” “所以，乔先生，”霍仙姑认真而真诚地问，“我知道你和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你知道那个‘它’的存在，你这趟古潼京之行，就是为了那个‘它’而来的，对吧？” 她等了片刻，没等来任何回应，也没从乔木脸上看到任何破绽，心中有些遗憾，又很是憋闷。 “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有着共同的敌人！那个‘它’也是霍家的敌人，是老九门的敌人，是我们终一生去追寻的影子。 “我希望能够和你联手，把那东西揪出来，摧毁掉！ “如果你有什么情报可以共享，现在就是时候了！” 乔木依然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霍仙姑，在思维宫殿中权衡着。 霍仙姑也不再说话，勉力睁着略显浑浊的眼睛，注视着、等待着。 一旁的霍秀秀大气不敢喘。 外围的齐三才和李四秃等人，也是几脑门子问号。 从思维宫殿中出来，乔木缓缓摇头。 刚动了一下…… “砰……”一声奇怪的响声，带着此起彼伏的回音，穿过漫长的甬道，钻进了拥挤的厕所。 李四秃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剧变：“是枪声！从咱们那边来的！” 第1029章 1003.头发 乔木一行赶回临时指挥室所在的甬道前，齐齐停住了脚步。 远远的他们就发现，前路已经被一大片黑色的东西封死了。 黑暗的甬道中，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那东西像一团浓郁得宛如墨汁的雾气，不仅将他们的必经之路不留一点缝隙地封死，还翻滚着缓缓向前流动，一点点接近他们所在的位置。 “小心有毒！”李四秃最先反应过来，伸手去摸背后的背包，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趟出来没背背包，更别提防毒面具了！ 这一嗓子下去，声音在甬道中不停回荡，几十米外的黑雾仿佛也听到了一般，猛地一滞，紧接着翻滚流动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好几倍，以几秒钟一米的速度疯狂接近他们。 这边，人们也齐齐后退了一步。 “艹！”李四秃压低声音骂了一句，“这是人放的！他们加大剂量了。” “这是什么？”乔木指着那片黑雾，愕然地问他。 “我怎么知道？”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问伙计背上的霍仙姑：“东家，现在怎么办？其他人和咱们的补给都在里面呢！” 那雾气的速度并不算快，他们要躲肯定能躲得远远的。但这样一来，他们就帮不上里面其他人了。 霍仙姑死死盯着那股黑雾，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她此刻依旧极其果决，甚至颇为冷酷：“先撤！” 他们得先活下来，才能去考虑其他人和其他情况。 伙计们闻言也不犹豫，转身就走，表现得同样果断。 “等等！”霍秀秀跑了两步就停下了，回头朝乔木提醒，“乔老板，得出发了！” 她回头看去，发现乔木四人依旧站在那里，看着黑雾纹丝不动，似乎都被吓傻了。 她喊了两声，见四人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急得跺了跺脚，返回来拽乔木。只要乔木肯走，其他三人都会跟着。 没想到，她拽了两下，乔木却反而反手挣脱开，甚至还朝那黑雾走了过去。 霍秀秀心中一惊，心想坏了，这雾有问题，乔老板这是被魇住了！ 她立刻去拽乔木，拽住后朝其他三人大喊：“你们愣什么？快点带你们老板走！” 那三人依然没有理会她，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团越来越近的黑雾，仿佛他们看到的不是黑雾，而是舞台剧。 坏了！这三个人也被魇住了！ “快来帮忙！”霍秀秀只好朝李四秃他们求救。 李四秃他们还在十来米外犹豫，乔木先开口了：“有火儿吗？” 醒来了？！看来魇得不深。 霍秀秀心中一喜，忍不住抱怨：“都什么时候了还抽烟？” 刚说完，一支打火机就从身旁递了过来。她扭头一看，是那个女秘书内达。 ……这都什么人啊？服从性太强了吧？！霍秀秀气得直想骂两句粗话。 乔木接过打火机，打着火之后，却又犹豫了，回头问其他人：“要烧吗？” 内达想了想：“我觉得值得一试趁现在烧一烧，总比它填满整个西区后再烧要好。” “烧？烧什么？”霍秀秀下意识问了一句，紧接着反应过来，“这黑雾能点燃？你们知道这是什么？” 没想到乔木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黑雾？你怎么会把它看成黑雾？你近视？” 两人大眼瞪小眼，乔木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远远的李四秃等人，才恍然：乌龙了，他忘了他们四个的视力比这群普通人类强太多了。 难怪李四秃看见这东西第一句话就是有毒，他当时还觉得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和毒联系起来，以为对方认识，结果对方又说不认识。 原来是他们双方看岔了。 他指着那团黑漆漆的东西：“你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说着，他们四人非常贴心地同时打开手电，把手电光打了过去。顿时，已经接近到十米左右的黑东西，就被照得更清晰了。 霍秀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或者说她终于能面对现实，愿意承认那东西的真面目了。 “这是……什么呀……”她发出了恐惧而崩溃的呻吟声。 霍仙姑和李四秃他们此时也返回来了，看着那团黑漆漆不停翻滚、蠕动的东西，一个伙计也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呻吟声： “这是……头、头发？！” 他发誓，自己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头发。 整条甬道，从左到右、从上到下，都被多到令人发指的头发，填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缝隙！ 直到现在，这一大堆堆积、掺杂在一起的头发，还在不停蠕动，如同活了一般。 “东家……”见多识广的李四秃，看着这极其违反常识、极其惊悚的一幕，也忍不住吞咽着口水，颤抖着声带问，“这到底是什么啊？” 霍仙姑没有说话，乔木却一马当前上前几步：“烧了就知道了。” “等等！”霍秀秀连忙拦他，“咱们的人肯定还在里面。” “所以才得烧啊，”乔木看着她，“不烧怎么救人？你钻进去吗？” 霍秀秀看着那黑压压四五米宽三四米高的头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她还是拽着乔木，坚决反对：“你会烧死他们的！” 乔木却摇头纠正：“如果里面只有头发，那烧死的可能性不大，大概率会全身大面积烧伤。头发这东西我小时候烧过，燃烧起来很快，不是好的引燃物。” 这话说得极其冷酷，霍秀秀顿时气急：“你那才多少头发？！” 她就是拽着乔木不许他放火，甚至还想抢他手上的打火机。 乔木仗着身高优势将打火机举过头顶让她够不着，干脆不理她了，直接对霍仙姑说：“老夫人，还记得我给您讲过的在厕所的遭遇吗？” 他指了指那团距离只剩几米的头发精：“不出意外的话，凶手就是这个了。假设里面全被头发充满了，咱们再不行动，那些伙计可就全都要交代了。 “而且别忘了，咱们的出口和地图都在里面，要是被头发精彻底占住了，咱们出都出不去，就被困死在这里了。” 他这么一说，几个伙计都变了变脸色。李四秃想说话，却最终还是放弃了。 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陷进去了多少伙计，这些人可都是老九门的中流砥柱。一个不小心，可就都没了！ 他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剩下头发摩擦地面和墙面的沙沙声。平日里听着没什么，此刻却格外瘆人。 十几秒后，霍仙姑终于开口了：“放火！” 乔木也松了口气，把霍秀秀往后推了推，示意对方远离，自己就要上前点火。 但猪八戒从身后上来，一把攥住他的打火机：“老板，还是我来吧。” 乔木自然无所谓，从善如流地往后退。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们发现随着猪八戒的接近，那已经近在咫尺、极具压迫感的头发，翻滚、蠕动得更剧烈了。 他们甚至能从头发的运动中看出兴奋、激动的情绪！ 这东西能感受到附近的人，或者生命？ 但猪八戒甚至都没打火，马上又退下来了、 “瞧你这点儿胆子。”乔木忍不住笑话对方。 不过他嘴上这么说，也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确实挺膈应人的，让他和这东西亲密接触，他也会犹豫，甚至会退缩一下。 猪八戒却摇头：“点不着的，头发都是湿的。” 说完他又问：“谁有烈酒或者油？” 一个伙计立刻从腰间取下一只酒壶：“牛栏山行吗？52度的。” “试试吧。”猪八戒接过酒壶。他没把酒直接泼洒在头发上，毕竟头发在不断翻滚，洒上去来不及点火就缩回去了。 他稍微拉开一些距离，将酒倒在地上，然后试着点燃，失败了。 “不行，点不着。” “我帮你！”霍秀秀上前一步，“我拽住一绺头发，你想办法点火！” 猪八戒却伸手拦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冲动。 拦着对方又后退了几步，他再次将剩下的酒倒在地上，然后双手攥住打火机用力一掰，竟然直接将防风打火机掰折了！ 霍秀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她小时候和吴邪一起拆过这种防风打火机，知道这东西的结构。这种打火机可是双层的，外面一层黄铜外壳，里面一层不锈钢内壳！ 就这么撇断了？这是什么力道？ 霍秀秀一脑门子问号的时候，猪八戒已经将打火机中的丁烷悉数倒在地上和二锅头混在一起，然后起身伸手过来，直接将她头上的金属簪子拔了下来。 霍秀秀任凭自己那一头秀发滑落，看着猪八戒将簪子抵在地上，用打火机的打火轮狠狠一划，划出一片火星子。 紧接着，那滩烈酒与丁烷的混合物，就烧起来了。 起身的猪八戒立刻拽着发呆的霍秀秀后撤，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头发越来越接近地上那堆幽蓝色的火焰。 但头发的蠕动速度却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干脆就停下了。 人们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东西，竟然还有避火的本能！ 但紧接着的一幕，就更让他们大跌眼镜了：那头发的其他部分又开始蠕动着前进，唯独空出了火焰周围的一块区域。它竟然还知道绕过火焰！ “嘶——”一个伙计惊愕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真成精了？” “不对，”乔木将猪八戒和霍秀秀拽到身后，“头发不可能成精，这些头发肯定有操控者。” 说着他直接子弹上膛，近距离对着那堆头发就是一枪。 一声巨响，数以百计的破片与弹丸没入头发中，庞大的头发群猛地停住了。 然而，伴随着一缕缕断发的飘落，人们没来得及松口气，头发群再次蠕动起来。 “砰！”又是一枪。这次，头发只是停了一瞬，又继续前进。 乔木也不气馁，一边后退，一边开枪。其他三人见状，也纷纷加入。 四个人手持半自动霰弹枪，对着头发不同的部位不停开枪，时不时就能听见弹丸打在墙壁上的声音。 地上的断发越来越多，但头发似乎已经彻底适应了，无论他们如何开枪，都没再停下来过，蠕动的速度也不再降低。 一群人一边开枪一边后撤，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撤出了足足几十米远，直接撤到了甬道边缘的五岔路口！ “真没东西？”乔木已经彻底麻了。 他本以为这东西应该就是故弄玄虚，看着多，实际上就是薄薄的一层，后面藏着个禁婆之类的怪物在操控。这甬道横截面并不大，他们用的又是霰弹枪。这么开枪，总有那么十几枪能把禁婆轰得怀疑鬼生。 但大几十枪下来，情况与他猜测的却截然不同。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这东西就是一堆头发精；要么就是头发真的很厚，正主儿在霰弹枪的射程之外。 内达说话了：“你说它会分叉吗？马上就要到岔路口了，你说它会怎么选？是分成四股，还是只追咱们？”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但显然他们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兵分四路的。 拿头发没辙，又不甘心就此离开的一行人，只能随着头发的前进缓缓后退，最终退进了公共厕所所在的甬道。 又退了几米，头发再次出现了变化：这些头发竟然不再占据整条甬道，而是整体抬高了一些，依然紧贴着墙壁和顶部，却与地面出现了区区几公分的空隙。 “什么意思？”人们蹲身观察了片刻，没发现缝隙间有什么异常。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众人心中一惊，回头一看，顿感头皮发麻：几十米外的宿舍大门被撞开了，大片的头发，正黑压压地涌出来！ “不好，快撤！”李四秃大吼一声，立刻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但头发显然已经预谋多时，应该是在房间中暗自积蓄了很久，积攒了惊人的数量。此刻它涌出的量极大，封锁甬道的速度极快，等李四秃冲过去时，整条甬道，就只剩下脑袋大小的区域可供通过了。 他们已经过不去了。 李四秃一个急刹，硬是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滑了半米多才停下。他恨恨地瞪着那在自己眼前彻底消失的空间，刚骂了一句，头发堆中竟然猛地探出几绺头发，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缠住了他的胳膊和腰。 李四秃大骇之下就要挣扎，但那头发的力道极其恐怖，他一个一百五十多斤的成年人竟完全无法抗衡，只是短短几秒钟，他整个人就被直接拽了进去。 李四秃眼前一片黑暗，只感觉自己周身又湿又滑又腻，那些头发不断滑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痒。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下过不少斗，见过不少科学无法解释——至少他掌握的科学无法解释——的情况，此刻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一边和拽着自己的头发较劲，一边思考着。如果这些东西就这点水平，似乎也不是不能对付。 但肯定不止于此，否则临时指挥室中的伙计不可能至今毫无动静。 正紧张地思考着，他就感觉鼻孔里痒痒的，而且那瘙痒越来越靠里，好像有小虫子再往鼻子里面爬。 他心中一惊，立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这些头发竟然想往他鼻子里钻！ 使劲摇头，将那缕头发丛鼻孔里甩了出去。 但马上，周围又几绺头发凑了过来，试图钻进他的鼻孔里。 他整个人都被大量的头发缠着，根本无法自由行动，只能不停地甩脑袋，用这种方式自保。 但凑上来的头发越来越多，大量的头发挤在他脸上，他甩动起来也越来越难。 没多久，他的脑袋就被海量的头发牢牢挤住、动弹不得了。 一绺绺头发开始挤进他的鼻子、耳朵。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甚至感觉有头发在往他眼睛缝里钻！ 这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但再惊悚的心理感受，也无法对抗生理反应。 被头发不断搔动鼻腔，他终于忍到了极限，打出了一个绝望的喷嚏。 就在这一瞬间，一大股头发钻进了他一直死死闭住的口中。然后是更多，越来越多，直到将他的嘴巴彻底撑大。 那些头发顺着他的鼻腔和口腔，往他的喉咙立钻。 他很快就喘不上气了，缺氧之下，头越来越晕、意识越来越模糊…… 李四秃不再挣扎了，他彻底认命了。 他本就是半个亡命徒，土夫子没几个不亡命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善终，只是他一直幻想着自己好歹能在与粽子的厮杀中死得壮烈一些，哪怕被机关害死也可以。 当然了，直接死在女人肚皮上是最痛快的。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最终的结局，竟然是被头发憋死。这个死法传出去，那些好事之徒不在现场，想象不到这副景象，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呢。 他现在指望不上这些头发给他个痛快了，只能祈祷自己别死得太痛苦，最好立刻缺氧昏迷，走得舒坦一些，哪怕死状凄惨点儿诡异点儿也没关系了。 就在这迷迷糊糊又乱七八糟的念头中，他突然感觉什么东西——不同于头发的东西，拽住了自己的衣服领子，然后开始往前拽自己。 那发力方式和头发差别挺明显的。 是头发的主人？自己还是在昏迷之前被送到对方面前了？不知道对方打算怎么弄死自己，只希望对方是个美女吧…… 他胡思乱想着，却迟迟没有迎来自己的结局。因缺氧而迟钝的大脑，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头发竟然在往后拽自己，似乎在和那只手较劲。 两边不是一伙儿的？ 此刻他眼睛缝里也都是头发了，根本不敢睁开，就算睁开也看不见。 迷糊之中，他就感觉两股力量较劲着，那些头发，两绺就能拽着自己跑的头发，竟然好像斗不过那只手。他就被那只手拽着，一点点向前挪动。 难道是一只千年粽子？不然普通的粽子可没这么大的力气…… 紧接着，突然又有几只手抓住了他身体各处。 哎？不止一只粽子？要么就是一只千手观音粽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感觉向后拽他的头发突然撤掉了力气，他的身体猛地往前一扑，重重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就感觉有人七手八脚地拽他头上的头发。 隐约还有一些乱糟糟的喊叫声，但他听不清在喊什么。 一绺绺头发被从鼻子里、嘴里、耳朵里甚至眼睛里拽了出去。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受，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但李四秃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这辈子也不要头发了，眉毛也不要了！什么偏方都不试了，老子这辈子就这么一直秃下去！’他恶狠狠地发誓。 随着一大股头发被从他嗓子眼里拽出来，大股大股冰冷的空气，不受控制地挤进他的气管、肺部。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毫不在意空气中有股熟悉的呛鼻气味，吸进去烧得他气管和肺部生疼。 使劲呼吸了好久，他的视力才逐渐恢复。 李四秃躺在地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甬道顶部，有种深处梦中的朦胧感。 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坐起来打量四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霍家秀秀那张关心的脸，然后是乔老板和朱管家，然后是其他人，最后是一米开外的头发…… 他试着掐了一下自己，挺疼的，不是幻觉。他真的活下来了。 “我、我……”他想要说什么，大脑还有些木木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霍秀秀却摆了摆手，有些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是怎么救我的？”李四秃怔怔地问，“头发怎么不动了？” 两侧的头发都停住了，虽然还在蠕动，却不再前进。此刻他们十多人，就被夹在一个长大约五米的空间内。 “谢谢乔老板吧，”霍秀秀疲惫地喘着气，“是他冲进去救了你，我们只是最后关头搭了把手而已。” 李四秃扭头看向乔木。 “不用谢，”乔木直截了当，“是硫磺。” “硫磺？”李四秃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脑子确实有些慢，“这头发怕硫磺？”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闻到的那股刺鼻的气味是哪来的了。 他们下墓之下，乔老板为了驱蛇，往下面吹了足足一吨的硫磺！ “鼓风机功率太大，吹的时间太久，咱们下来的那条甬道反而没有硫磺了，都被吹远了，”霍秀秀解释，“到了这个五岔路口，风有些吹不动了，地上就又有硫磺了。” 李四秃恍然：“所以那些头发到了这里就不愿意碰地面了？” 说完他猛地想起，下来之前，乔老板又让他们每人都装了一包硫磺。这东西是驱蛇用的，他们没放行李里，而是随身带着。 他连忙摸自己的兜，果然摸出了一包封口的硫磺，激动地问：“咱们有这个就能出去了？！” “还不够，”乔木却纠正，“这东西说不上怕硫磺，大概只是讨厌。” “讨厌？”李四秃并不惊讶这个很人性化的说法，他们基本默认这头发是有智慧的。 没点儿智慧，怎么可能顺着通风管埋伏、包抄他们？ “嗯，硫磺伤不到它，”乔木点了点头，“硫本身没有腐蚀性，而且还不溶于水。所以它说不上怕。” 李四秃迷糊了：“那你们是怎么……” “燃烧，硫是易燃易爆物，点燃后会生成二氧化硫，二氧化硫易溶于水生成亚硫酸，这东西会腐蚀头发。它应该是害怕这东西。” 说着他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补充：“我猜这东西应该也会怕氨水，那玩意儿也腐蚀头发。” “亚硫酸……”李四秃有些生涩地重复这个词。他不知道这是啥，他只知道大名鼎鼎的硫酸。 “我们点燃了地上的硫磺，然后朝含有二氧化硫的空气中泼水，再把含有亚硫酸的水抹在自己衣服上，这东西就不愿意碰我们了。” “还……还真是……”李四秃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一线生机，而且这么偏门。 “多亏了乔老板，”霍秀秀夸赞，“如果不是乔老板提前往这下面吹了硫磺，又及时想通了其中关节，咱们这次可就全都交代在这儿了。” “也是凑巧了，”乔木感慨，“本来是想驱蛇，没想到蛇藏在干尸体内不怕硫磺，反倒误打误撞驱了头发精。” “那咱们现在安全了？”李四秃心有余悸地问，“咱们要走的话，它不会阻拦了？” 这一次，没人回答，气氛又有些沉闷了。 “怎么了？”他大脑的敏锐开始恢复了。 “没那么简单，”霍秀秀摇头，“它现在不敢过来，不是因为我们身上这点亚硫酸，而是因为咱们这片空气中有二氧化硫。那些头发是湿的，不敢接触二氧化硫。” “那……” 李四秃刚开口，霍秀秀就继续说道：“你看那些头发还在蠕动，它们应该是在用这种方法稀释空气中的二氧化硫，每根头发上都沾一点点，慢慢就都沾走了。到那时，它就会卷土重来了。” 李四秃看着那边原地蠕动的头发，呆滞了片刻，苦涩地问：“所以，咱们其实是被困在这里了？” 霍秀秀点了点头。 沉默半晌，李四秃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咱们身上不是还有硫磺吗？你们的没都用掉吧？咱们可以像刚才那样再来一次，然后一鼓作气冲出去！”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乔木：“乔老板不就是用那种方法冲进头发里把我救出来了吗？” 乔木从兜里掏出自己那袋子硫磺，其他人也纷纷效仿。12个人，掏出了9袋子硫磺，每袋子都有巴掌大。 但乔木接下来的话，扑灭了李四秃心中的希望：“我们有硫磺，但没有水了。除非你能操纵空气，不然烧再多硫磺，也只会伤害我们自己的呼吸道。” 李四秃沉默了，他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活了下来，结果只是晚死半个小时，多受一次罪？ 没有人再说话，气氛越来越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伙计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说，二爷会下来救咱们吗？出去的通道是开着的，如果这些头发钻出去了，或者有人及时跑出去了，二爷应该已经知道下面出事了……” “别想了，”一直闭目养神的霍仙姑开口了，“就算我们死光了，吴家老二也只会封闭入口，回去报丧。” 这老太太之前一直很在乎队伍士气，都是能瞒则瞒、能哄则哄，现在突然就开始泼冷水、说实话了。 乔木心中还奇怪着呢，对方接着又说：“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要自己想办法活下来，而不是指望外面那五个人。” 气氛更沉闷了。 片刻后，一个伙计突然举手：“我有个想法，你们谁有尿？” “……”所有人都把头扭开了。 ……两分钟后，这个伙计还是凑到了不到一瓶的尿液。 所有人都用衣服遮住口鼻，远离中心区域。那里的地上，已经平摊开了两包硫磺。 另一个伙计提醒：“你最好快一点。这两包硫磺烧完，可能不用你救，我们就被毒死了。” “少废话！”那个伙计一边将金黄的尿液倒在手上，然后抹遍全身，一边拧着眉头骂道，“老子这是在牺牲自己，乖乖闭嘴给老子感恩就行！” 说完，他直接用打火机点燃了地上的硫磺。 淡蓝色的爆燃火焰之上，是一股股棕黄色的浓烟。 这个伙计用打湿的衣服碎片死死捂住口鼻，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接近那股浓烟，同时不断转动。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派一个人过去点燃那边满地的硫磺，试着将那边的植物彻底逼退，然后他们在两片肺烧烂之前逃出生天。 等火焰彻底熄灭后，他又在原地转了几圈，直到浓郁的烟雾彻底散去，他才猛地冲向那边一点点后撤的头发，在头发反应过来之前，直接一头扎了进去，一下子就消失了。 头发狠狠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如几个小时一般的短短十几秒等待后，那个方向的头发猛地一震，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剧烈收缩，几个呼吸间的工夫，已经退出去了好几米。 一个伙计见状大喜，闷声喊了一声“yes！”竟然拔腿就往上冲。 他身旁的齐三才完全没有防备，没能及时拦住他。 显然，他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起了直接跟着冲出去的心思。 齐三才吼了一嗓子，他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直接一头扎进了被前一个伙计开辟出来的狭窄通道，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艹！”齐三才气得啐了一口，“四阿公往后，陈家就生不出一个靠谱的来！” 霍仙姑却面色平静，闭着眼睛捂着口鼻闷声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就由他去吧。从此往后，各安生死。” 其他伙计听到这话，纷纷神色凛然。 他们都听出来了，霍仙姑这话不是说体谅对方怕死，而是在说，哪怕对方活下来了，接下来也被她除名了。 在斗里，尤其是这种老九门禁地，一旦不被队伍接纳，那就是敌人了。 似乎是怕他们都跟着跑出去，那堆头发又极速后退了几米，远离这边空气中浓郁的二氧化硫后，就重新迅速合拢了。 接下来没人再说话。他们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二氧化硫都会灼烧他们的气管，腐蚀他们的肺。 就连乔木都感觉嗓子里痒疼难耐，特别想咳嗽。但他不敢，他知道咳嗽只会加剧这种情况，他只能忍着。 不只是他，除了他那三个员工外，在场所有人都在强忍咳意。 不仅如此，他们都已经双眼通红、泪流满面了。 二氧化硫对眼睛的伤害，远甚于对呼吸道的伤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种环境下，除非接受过专业训练，否则人对时间的感知会失灵。安娜一直在掐着秒表，但没人能鼓起勇气问她时间。 就在乔木犹豫着要不要让安娜报个时，伙计冲出去的那一侧，头发就出现了异动。 所有人立刻看了过去，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一大片将整条甬道堵得死死的头发，开始如潮水般褪去，纷纷让开通道，钻回了宿舍中。 人们连忙站起身，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头发撤退后露出的狭长甬道中，隐约的火光下，一股浓郁到极点的黄色，正朝他们席卷而来！ “卧槽！”所有人都傻眼了。 他们原计划头发被二氧化硫逼退后，他们直接从那边冲出去。但显然，他们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就凭这个二氧化硫浓度，别说他们了，就是粽子都得给烧得一干二净！ 一个伙计咬牙切齿：“那个狗日的到底点了多少硫磺？！” “放尊重点儿，”齐三才死死盯着黄烟，闷声道，“这个发烟量，老庄应该已经为九门捐躯了，我们要感恩、缅怀！” “我缅怀他大爷！”那伙计恨恨地骂了句，“我看他就是嫉恨我和他姐的事儿，携私报复杀人灭口！” “你和他姐？”李四秃立刻来了兴致，“展开讲讲。” 显然，给人们带来巨大压力的头发退让了，人们的心态也在迅速转好。 虽然那快速飘来的二氧化硫也很致命，但比起诡异的头发，这东西好歹是他们能理解的。 只要敌人能理解，他们就有信心对付，至少有信心活下去。 没有人问该怎么办，很明显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等那片致命的黄烟飘过来，逼退另一侧的头发后，他们再和黄烟赛跑。 比一比是黄烟先把他们弄瞎、呛死，还是他们先逃出生天！ 所有人都转过身不再理会那股浓郁到遮蔽视野的黄烟，而是看向另一侧还在和他们比定力的头发。 很快，几乎只是几个呼吸间，他们就被黄烟笼罩了。 紧接着，不到两秒钟，在狭小的甬道内，他们竟然已经看不见彼此了！ 乔木终于得到了得天独厚的机会，一边修复自己的眼睛和器官，一边大吼了一声“冲！”然后自己一马当先冲向了那堆头发。 这一路果然畅通无阻，没有遭遇头发的偷袭。 但他知道这不是头发退却了，而是猪八戒在趁机偷偷使用念动力将头发强行推开，为他们开路。 霍仙姑太虚弱了，如果真的等头发退去，再加上那几百米的甬道，只怕对方撑不住。 他不能让霍仙姑死在这里，更不能让霍秀秀毁容。不然肯定要出事，出大事。 浓郁的黄烟中，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远超常人的敏锐直觉一路狂奔。 好在他们并没有退出初始甬道太多，一路上没有任何岔路，肯定不会跑错。 他一边跑一边大致计算着距离，虽然没经过类似的训练，但勉强还是能做个估算的。 大约跑出了三百来米，他就放慢了速度，摸索着身边的墙前进，寻找临时指挥室。 摸着往前走了十几米，黄烟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拽，将他拽进了房间中。 一进入房间，刺鼻的硫酸味就瞬间减轻了好几个档次。 黑暗之中，他隐约看到拽他进来的人正用衣服堵着门缝。 “你堵上门后面的人怎么办？” “你就是最后一个，”霍秀秀用嘶哑的声音说，“你为了找门降速了，就落在最后面了。” 他没关注其他人，所以还真没注意这一点。 紧接着，手电筒就亮了。 乔木环视一圈，房间中凌乱不堪，所有人的背包散落一地，不少物资都从背包中撒出来了。 他数了一下，地上还有四具尸体，剩下的人不知道是及时逃走了，还是被头发卷走了。 乔木观察了一下四具尸体，三具满脸都是头发，其中一个手里死死握着一把土枪。 另一具尸体就很有意思了，身上没有尸体，反而是背上插着几把飞刀。如果不是在队伍中见过这人，乔木甚至都怀疑这是汪家派来捣乱，被其他伙计干掉的。 此刻的房间中，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正在堵门的霍秀秀，照顾霍仙姑的齐三才，和打着手电检查尸体的安娜。 霍秀秀堵门的同时，乔木也拿起一瓶瓶水，开始满屋子乱洒，稀释空气中的二氧化硫。 “恩人，别洒了，”齐三才轻声道，“这里不能待了，咱们得立刻把霍家奶奶送出去才行。” 一听这话，乔木心中一惊，连忙过去查看。 霍仙姑紧闭着双眼，呼吸急促而紊乱，此刻的脸上已经不剩一点血色。 她皮肤本来就特别特别白，但之前是白得美丽，现在则是白得吓人。 霍秀秀也有些急了，顾不上堵最后几条缝：“齐三才，你先上去通知二爷，我马上背我奶奶上去！” 齐三才也不敢耽搁，“哎”了一声，起身就往角落的出口那边走去。 霍秀秀也四处寻找能把霍仙姑绑在自己身上的绑带或绳子，但刚从一个背包里拽出一捆绳子，齐三才又开口了。 “恩人，霍家妹子……”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乔木与霍秀秀看过去，齐三才正站在出口下方，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如同梦呓一般：“出口……不见了……” 第1030章 1004.死了，都死了，就剩他自己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霍秀秀一边往自己身上绑绳子，一边急促地质问。 乔木则心中生奇，走过去抬头看了一眼。 原本屋顶上应该有一个一人宽的口子，那是工程设计特意留出来的紧急逃生通道。 那条口子再往上便是足足十米厚的沙层，虽然不知道这里的工作人员当初是打算如何从下面挖穿那十米黄沙的，但至少此刻已经被他们用一圈圈铁皮箍成的空心铁桶给挖出了一条通道。 现在，这个口子消失了。 乔木低下头，看着地上一片散落的沙子和一根几米长的绳子。沙子是他们从外面打开出入口时漏进来的；绳子，自然就是他们降下来的那根。 他瞥了眼已经彻底失了魂的齐三才，回身对霍秀秀说：“有人把通道关上了。” 正在给霍仙姑穿绳子的霍秀秀，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 僵了几秒钟，她又开始给霍仙姑穿绳子，一言不发。 反倒是齐三才马上回过神来，慌乱地四处寻觅：“开关呢？这屋子里肯定有开关！咱们找着开关就能出去！” 乔木没理会他，而是把安娜叫过来，指了指上面。 安娜的行动很利落，她找了两截绳子，将两把匕首死死捆在自己鞋底，手中也握着两把匕首，然后几脚将一把匕首揣进墙壁，用这种方法，一步一步地开始攀爬。 短短几分钟，她就在所有人充满期待的注视下，爬上了房顶。 但她没有去撬那层铁板机关，而是用匕首用力敲了敲。 声音异常得闷。 安娜摇了摇头，双手一推屋顶，双脚的匕首拔了出来，整个人向地面坠落，然后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落在地上。 乔木本来还想接她一下，都伸出双手了，结果没用上。 “上面被沙子盖住了，很厚。”安娜起身轻声道。 房间中一片死寂，齐三才呆立在那里，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很呆滞的状态，全身上下散发着说不出的绝望气息。 上面的通道是铁桶隔出来的，现在被黄沙封住了，就说明有人从上面撤掉了铁桶，不打算让他们出来了。 或者是单纯地害怕那堆头发从这里出去…… 只可能是事发时在这个房间中，及时逃出去的人干的。 但留在外面的人，肯定也持支持、至少默许的态度。 乔木看向霍秀秀，对方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给霍仙姑身上穿绳子。 他走过去，从身后按住对方的肩膀：“冷静一点，通道被堵死了，咱们打不开，不可能从这边出去。” “我知道，安娜说的我听见了，”没想到霍秀秀嘶哑的声音却异常冷静，“我没指望从这里出去，但咱们得尽快找别的出口。我奶奶这一路肯定得我来背。” 乔木眉毛微微扬起。 虽然看不见对方此刻的表情，但他有种感觉：只是这短短的半个小时，甚至短短的几分钟，这个前一天还被霍仙姑护在霍家城堡里的小丫头，就以惊人的速度成长、成熟起来了。 这大概就是压力、责任心的威力。 但他还是探手握住了对方手中的绳子，阻止对方：“先别着急，咱们要在这里休整一下，不然后面撑不住。你都撑不住了，你奶奶怎么办？” 这一次，霍秀秀听话了。 就在霍秀秀解绳子的时候，房间那个堆满乱七八糟装备的角落中，突然传出几声极其沉闷的咳嗽。 所有人一惊，立刻戒备起来。 “谁？出来！”乔木枪支上膛，“否则我开枪了！” 几秒后，一个怯生生又沉闷闷的声音传来：“是……乔老板吗？” “出来！”乔木不为所动，呵斥道。 “好好好，我出来我出来，别开枪，自己人！”那声音说着，在安娜的手电灯光下，他们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包裹蠕动着，一只手指头从拉链里面探出来，略显艰难地推开了拉锁。 然后，在一片黄尘飞舞中，一个人从里面爬了起来。 乔木立刻认出了对方：是他们搜救时最先发现的，那个受了伤的霍彪。 霍彪此时的狼狈与惶恐不比他们少。看了他手中的枪一眼，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但看到霍秀秀的瞬间，立刻就松了口气。 “太好了，姥姥和秀秀也在……”彻底放松下来的霍彪，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还以为我这次要交代在这儿了……” 说着，他就开始翻腾身旁的行李，找出几瓶水，猛灌了一瓶后，开始给自己洗脸、洗眼睛。 洗完眼睛，他才一边擦拭身体，一边讲述起了他们的遭遇。 和乔木猜的差不多，头发是从通风管道里钻出来的，他们也没见到那些头发的操控者。 他们第一反应是先撤出房间，但房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似乎有一群壮汉从外面堵住了一样。 乔木猜测，堵门的应该也是那些头发。 既然打不开，他们就只能拼命了。但这头发特别古怪，怎么砍都砍不完，烧也烧不尽。 没错，他们用火了。头发是湿的，而且上面还有一层粘液起到保护作用。他们找出了酒精，靠着高浓度酒精点燃了一大片头发，可等酒精烧完了，头发又冒出来了，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然后有的人就受不了了，趁着别人吸引头发的注意就要跑。 第一个要跑的人，被几飞刀干了下来，其他人也就不敢跑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拽进头发里，瞬间没了声息，终于又有人受不了了。 很快，队伍的士气就崩溃了。 霍彪肩膀受了伤，当时情况如此混乱，他深知靠自己根本爬不上去，干脆也没尝试，而是趁人不备，跑到堆放装备那边，将一个巨大袋子里的装备倒出来，自己钻了进去。 他钻进去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放了一枪，然后打斗声就彻底消失了。 乔木猜测，那一枪不是绝望的挣扎，而是那个伙计想要用这一枪给其他人传讯，让他们尽快意识到这里出事了。 战斗结束后，霍彪缩在袋子里纹丝不动，只听着房间中满是头发划动的沙沙声，偶尔有一些硬物被撞动、在在地上翻滚的动静。 黑暗中又过了不知多久，一切就归于平静了。 但他不敢出去，那头发的感知极其敏锐，他怕头发还在外面，察觉到他还活着。 他就一直躲在里面，也许是当时疗伤时吃了一些镇定的药，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之后被乔木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了。 “就是这样了，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那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霍彪说着，招呼齐三才，“能不能帮我洗洗背？我背上也蚀得难受，又痒又疼。” 齐三才此刻整个人都呓住了，就坐在那里发呆，根本不搭理他。 乔木见状，干脆起身过去帮忙，霍彪见状连连感谢。 但他并不是真心要帮忙，而是近距离观察、检查对方。 霍彪还是人，这是肯定的。他帮对方洗背的时候检查了对方的脊柱与双臂，没发现问题。 这期间霍彪回头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了他的目的，没说什么，任由他检查。 他帮对方洗完，又小心地揭开对方肩上的纱布。伤口很狰狞、恶心，但也没看出任何问题来。 见霍彪察觉到了，他干脆又大大方方地检查了对方的嘴巴、鼻子和耳朵。 然后他又问：“你怎么搞了一身硫磺？” “还能怎么回事？”对方摇头苦笑，“仓促之间把那个塑料袋弄破了呗，躲起来的时候就洒出来了，直接洒了一身。” 乔木点了点头：“你运气不错。” 看来那头发不是没发现他，而是见他身上沾了硫磺，不想碰他。再之后就被他们吸引走，顾不上这家伙了。 霍彪重新把湿哒哒的衣服穿好：“咱们要不要先撤？这下来才多久就损失这么多人，这地方实在太邪乎了！” 乔木摇头，指着出口的位置：“出口被人堵上了。” 一听这话，霍彪整个人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冲过去看了看，又低头看着地上断开的绳子，气得原地跳脚骂娘，骂了一堆人，骂得极其难听。 都是这一趟的同行者，大约都是之前和他一起御敌，此刻尸体却不在房间中的人。 没人搭茬，也没人阻止，就任由他在那骂。 他骂累了，也停下来了，原地呆了好一会儿，回头奇怪地打量着霍仙姑：“姥姥咋了，睡得这么死？” 似乎是听到了那个“死”字，一直低着头的霍秀秀身子抖了抖，没说话。 乔木把情况大致讲了一下。 他知道霍家内部很不太平，斗得很厉害，就留了个心眼，没说霍老太非常虚弱了，只说对方一路舟车劳顿，吸入了太多二氧化硫，身子骨有些扛不住。 霍彪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和他们一样，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但只坐了几分钟，对方又开口了：“这边通道封死了，咱们得尽快找别的出路。你们都把这屋里的东西整理一下，把物资重新分配一下……” 霍彪说了很多内容，都是安排工作。 但说完之后，没有任何人动弹。 霍秀秀依然低着头，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齐三才不像之前那么魂不守舍了，但还是有些呆。 安娜根本没把霍彪当个人。 只有乔木平静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霍彪见状，顿时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你们是什么意思？都这样了，总得有个人拍板吧？！” 他一个个指过去：“秀秀没下过斗，没经验；齐三才也没经历过大的阵仗，都是小打小闹。” “你俩，”他指着乔木和安娜，“你们更是没有经验。姥姥现在休息了，咱们几个人里，就我经验最丰富！” “没错，”乔木缓缓点头，然后在对方面露喜色时，拍了拍挂在身侧的家伙事，“但我有枪。” 一直没说话的安娜轻声补充：“两把。” 霍彪的表情瞬间崩了。 之后几人没再说话，各自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在昏暗的房间中给自己处理伤口、擦拭身体，然后吃东西、喝水，默默地恢复体力。 霍秀秀几乎没怎么休息，拾掇好自己，就开始照顾霍仙姑，又折腾了半个小时才搞定。 然后她就张罗着动身。 “你还没休息呢。”乔木皱着眉头反对。 对方却坚定地摇头：“我不累，我本来就什么都没做，没什么消耗。” 见对方态度异常坚决，他知道对方是怕拖久了霍仙姑的身体扛不住，也没再坚持。 几人对着地图没什么头绪地研究了一番，最终只是决定先往中心区域走。 那边有九头蛇柏，理论上距离地面最近。 就算那边出不去，也可以从那边去其他三个区域，寻找正儿八经的出入口。 用蘸饱了水的毛巾捂住口鼻，又翻出几副护目镜，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确认门外没有危险，就放缓脚步摸了出去。 重新来到那个五岔路口时，他们犹豫了一下，几乎是默契地共同选择了之前那条路，在洗手间发现尸体、又一度被头发困死在其中的那条。 理论上来说，这条路是最不可能被选择的。但不知为什么，大家就是都想走这条。 走出没多远，他们就看到了地上一具尸体，整个脑袋都被厚厚的头发覆盖了。但只看衣服就能辨认出，这就是他们被困时擅作主张、跟着老庄试图强行冲出去的那个陈姓伙计。 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在看到地上明显的火焰灼烧痕迹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那个洗手间。 在最前面开路的乔木停下脚步，心有所感地推开门走进了洗手间。 果不其然，他在洗手间最里面的角落里，发现了出气比进气多的老庄。 “谁？”听到动静的老庄问了一句，全是气音。而且一说话，嘴里就涌出一股子粉色的血沫子。 此刻的老庄全身通红，双眼一片浑浊，显然已经失明了。 “是我们。”乔木蹲在他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 老庄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开了：“怎么才来？我以为你们……” “烟太重了，我们过不来。”乔木苍白而无力地解释了一句。 老庄没有拆穿这句谎话，又咳出一股子血沫子，虚弱地问：“有烟吗？” 乔木回头，其他人都摇头。 “有，”他回了一句，然后从安娜手中拿过匕首，抵在老庄心口，“最后一支了，有要交代的吗？” 老庄感受着心口的坚硬，解脱地笑了笑：“没了，乔老板仗义，一百万，够我老娘花到仙逝了……” 乔木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走好”，就将匕首捅进了对方的心口。 老庄的身子一颤，几秒后，就彻底瘫倒了。 乔木又等了一会儿，等对方体内的血液彻底停止流动，才拔出匕首，擦干净还给安娜。 “走吧。”他转身率先向门外走去，安娜紧随其后。 “我都不认识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霍秀秀。此刻终于开口了。 乔木回头看了一眼，背着霍仙姑的霍秀秀依然站在那，低头看着地上的老庄。 “走吧。”他又说了一句，就拉开门出去了。 但一迈出门，他就愣住了，猛地扭头，手电筒打过去，就看到他们来路方向，十几米开外，一个人正倒挂在甬道顶部。 那人的身体异常干瘦，几乎已经是皮包骨头了。但他的头发却特别长，足有三四米长，湿哒哒、黏糊糊，几乎从甬道顶部垂到地上了。 随着手电筒打过去，那人也缓缓垂下脑袋。头发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张张干枯、布满褶皱和黑斑的脸。 那人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深陷在眼眶里的浑浊双瞳，死死盯着乔木。但乔木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说不出的邪气，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不走了？有情况？”厕所中，齐三才奇怪地问。 “嗯，”乔木微微点头，轻声说，“咱们应该是遇上黑飞子王了。” 话音刚落，那东西突然就动了。 在一片刺耳的摩擦声中，乔木就看见那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在甬道顶部攀爬，朝他们这边重来。 他毫不犹豫，举枪就射。 一声轰鸣，距离有些远，一片弹丸命中了那东西，却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乔木却不急，他的枪是半自动的，十二连发！就算打空了，后面还有安娜那把呢。 他等了会儿，将对方又放过来一段距离，然后再次开枪。 但几乎是他扣下扳机的一瞬间，那东西摆荡着的长发，如同活了一般猛地扬起，在头前、身下，盘成了厚厚一大团。 “砰！”霰弹在空中炸开，数以百计的钢珠与破片轰在墙上、顶上，轰进头发中。 那头发再次散落，露出了后面完好无损的干尸。 紧接着，那干尸就脱离了墙壁，从空中朝他扑来。 他甚至能看到那两只干瘪的手上，十根泛着寒光的修长指甲。 安娜从他身后闪出，化作一道残影冲向那干尸，匕首直取对方的脖子。 那干尸反应极快，挥动着一只手格挡匕首，另一只手的五根指甲刺向安娜的面门。 金铁交加的脆鸣声中，安娜一个扭身躲过对方的攻击，飞起一脚将对方踹开，自己也借力一个后空翻拉开了距离。 看着那干尸落地后入动物一般弓着身子四肢着地，安娜从腰间抽出乔木送给她的隐匿之刃。 她要认真了。 “这么强？”乔木有些惊愕。 “还好，”挡在他面前的安娜，头也不回地说，“指甲很硬，不知道它的弱点。” “什么情况？”安娜一离开，厕所门后，霍秀秀三人鱼贯而出，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干尸。 “黑飞子？不对……”霍秀秀立刻注意到了那东西的眼神，愕然道，“活的？” 话音刚落，那东西又冲了过来。几乎同时，安娜也动了，两人径直发起了冲锋。 霍秀秀三人只看见两道黑影撞在一起又猛地分开，直到安娜的身影站定，金属撞击的声音才再次传入她们耳中，紧跟在后面的是一声闷响。 乔木则看得清楚，之前那一轮交手，安娜砍掉了对方三根指甲，将那东西整个抡了出去。 “好……好快……”霍秀秀一脸呆滞地看着安娜的背影。 刚才那短短一瞬，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该阻止对方冒险，一轮交锋就结束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身形这么迅捷的人？太夸张了吧？ 安娜看了一眼那东西，那东西这一次没再冒进，爬起来就原地盯着他们看。乔木觉得自己还在对方脸上隐约看到了忌惮的神色。 安娜则回身，将自己刚才随手抓住的一根指甲递给乔木。 指甲非常脏，上面已经布满了一层厚厚的污渍，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它果然非常之坚硬，乔木弹了弹，发出了轻微的金属脆鸣。 他一时无法确定这指甲是长出来就这样，还是日积月累的结果。 再一看，握着指甲的手上，已经沾了一些血迹。肯定不是安娜的，那就是那些死掉的伙计的了。 “这是……指甲？”被安娜刚才那一手搞得安全感爆棚的齐三才，凑过来打量着乔木手中的东西，甚至还想伸手去摸了摸。 安娜则轻声道：“看它的手。” 齐三才迷茫地问：“谁的手？” 乔木则直接看向对面的干尸，对方的双手就在身前，撑着地面，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 他手电筒往下一打，立刻就明白了安娜的意思：那干尸的左手，三根被砍断的指甲，正在一点点重新长出来！ 饶是乔木也有些惊到了：“这是什么怪物？新陈代谢精吗？”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凑到安娜耳边轻声问：“能搞定吗？” 安娜缓缓摇了摇头。 他不是问安娜能不能干掉这东西，只是第一轮交锋，他就确定这东西安娜随便切。 他问的是能不能在不暴露超自然实力的情况下干掉对方。 安娜的答案是否。 那就得想别的招儿了。 这也很正常，毕竟这里是《盗墓笔记》的世界，遇到怪物就跑，是惯用做法。 遇到怪物就刚，才叫稀罕。 “你们身上的硫磺呢？给我。” 就在他把手探到身后要东西时，那怪物又行动了。 这一次，对方没再冲锋，而是一甩脑袋。然后，那足有三四米长、耷拉在地上的头发，就开始以极其惊人的速度生长起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傻了，去掏兜里硫磺的齐三才也僵住了。 他们之前见过更多的头发，那个量是这个的几百几千倍。但他们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这头发的生长速度。 竹子要是有这个生长速度，人类根本都不用去挖煤，恐怕至今还停留在农业时代呢！ 就在那堆头发如同爬山虎一样爬满甬道墙壁，朝着他们快速蔓延过来时，率先反应过来的乔木，扯着嗓子大吼一声：“跑！” 然后他就拽着霍秀秀，一马当先地撒丫子狂奔。 背着霍仙姑的霍秀秀猝不及防，直接被他拽倒在地，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机会，就这么被他拖拽着，双脚擦着地面，如同两条拖把，朝着反方向一路擦了过去。 他俩这一跑，齐三才与霍彪才反应过来，脸色惨白地跟了上去。 两人完全不敢回头，就这么闷着头一路狂奔，渐渐发现拽着霍秀秀和霍老太的乔木，竟然不比他们速度慢，甚至还在一点点拉开与他们的距离，大半个人都没入前方的黑暗中了。 两人的手电全在背后的背包中，此刻看着前面乔木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却谁都不敢抽空去取，生怕速度稍微降下来一点，就被前面的人甩掉了。 即便如此，他们却依然只能看着乔木的身影一点点没入黑暗，最终彻底从眼前消失了。 齐三才几乎就要崩溃了，但他只是奔跑就已经用尽全力了。此刻的他只希望乔木意识到他们掉队了，或者身旁的霍彪有余力喊一嗓子。 可霍彪和他一样气喘如牛，听着就不像有余力喊出声的。 他只能咬着牙掐着刀刺火燎的肋部，继续狂奔。 很快，前面就连霍秀秀双脚摩擦地面的声音都消失了。两人在冲出甬道的刹那，齐齐停下脚步，然后在巨大惯性的作用下，身体失衡地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才被背包卡住。 再爬起来，两人谁都没有继续奔跑，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黑暗无比的甬道中，就只剩下他和霍彪剧烈而狼狈的喘息声，以及他们背包上系着的荧光棒发出的微光。 微光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环境，他们看着面前同样漆黑的三岔路口，彻底陷入了绝望。 他们真的跟丢了…… 本来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齐三才，双腿一软，重新摔坐回地上，坐在那里，魂游天外。 许久，霍彪才发出梦呓般的声音：“怎么办？” 这一声的语调绝望至极，在这如巨兽口的黑暗中，异常瘆人。 齐三才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脚印！” 他连忙手脚并用地向三岔口爬去，爬了两步就险些被背包压垮。 他狼狈地解开背包卡扣，将背包甩下去，爬出去几步后，又爬了回来，从背包中摸出了手电筒。 打开手电筒叼在嘴里，他就对着甬道的地面，瞪大眼睛开始寻找脚印。 一条、两条，他终于在第三条甬道前，看到了两排脚印和两条拖痕。 “找到了！”他含糊地喊了一句，激动地几乎要喜极而泣，转身看向霍彪，希望从对方脸上看到相同的激动。 霍彪却没理他，视线越过他，投向他身后的甬道中，表情有些茫然：“那边……好像有东西？” 齐三才一个激灵，立刻就要转身用嘴里的手电去照，但马上反应过来，立刻关掉了手电筒，然后手脚并用地缩到墙角，蜷缩成一团死死贴住墙壁。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听着，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霍彪也屏住了呼吸？齐三才心中暗骂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反正就是想骂。 他微不可查地轻缓呼吸着，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霍彪看错了？ 他很想打开手电再确认一下，又怕一开手电，自己就成了活靶子。他更怕打开手电的瞬间，就看到一只怪物正近在咫尺地和自己脸对脸。 他很想让霍彪开手电看一眼，毕竟是对方说那边有东西的。但他不敢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齐三才的心跳逐渐趋于平稳，但他的情绪却越来越急躁。 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了，再这么僵持下去，乔木他们就不知道跑到哪了！ 急切之下，他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一个主意。 慌乱之间，他根本没心思去考究这个主意是否靠谱，在主意生出来后，几乎是本能地，就直接采取了行动。 他猛地打开手电，然后朝他们来时的甬道狠狠甩飞出去，自己则一跃而起，不管不顾地朝着自己的背包冲去。 跑过去后，他一把拽起背包挂在身前，然后大吼一句“跑！”就脑袋缩在背包后面，朝着那条有脚印的甬道狂奔而去。 他甚至都顾不上身后的霍彪有没有跟上了，就这么靠背包护着一路狂奔。 跌跌撞撞冲出了几十米，黑暗之中，他就感觉自己从什么东西旁经过了。 而且那东西好像还想抓他，但他跑得够快，侥幸躲过去了。 这种感觉没什么由来，但非常真实、非常清晰，让他忍不住一阵恶寒，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但他撑住了！他的身形只是停了一瞬间，就又继续撒丫子狂奔。 “你去哪？”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齐三才只觉得后脖子一凉，那恶寒的感觉更甚了：那东西，竟然能模仿乔老板的声音和语气？！ 这古潼京中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齐三才几乎就要哭出来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嚎啕痛哭一场。 又狂奔出十几步，一股光线从身后打来，照亮了他的周围。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你去哪？跑过了！” 那东西不仅能模仿声音，还能模仿手电！ 齐三才只感觉自己每一寸皮肤都要炸了。 但又冲出几步后，他猛地反应过来：手电筒？那要怎么模仿？ 这个疑惑一生出来，他的双腿就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终彻底停了下来。 他紧绷着身体缓缓转身，顺着光线的方向看去，却被直射的强光迷了眼，下意识伸手阻挡。 那光线的操控者似乎也意识到了，将光收了回去，反过来打向了自己：“都快点儿过来，愣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让齐三才放下手，然后他的头皮彻底炸了。 手电光中映照出的，是一张和乔木极其相似的恐怖鬼脸！ “啊——！！！”齐三才再也抑制不住了，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 从下到沙漠下面到现在，积累的所有恐惧，都在这一瞬间，集中释放出来了。 乔老板、他的救命恩人，也死了！也变成鬼了！ 死了，都死了，就剩他自己了！ 他、他也不可能活下去了…… 绝望的嘶吼间，乔老板鬼魂的旁边墙上，又凭空探出了一张脸。 那脸扭向他的瞬间，他就认出对方了。 是霍家秀秀，霍秀秀也被害了！ 齐三才的嘶吼戛然而止。他看着那两张阴森恐怖的面孔，恐惧却迅速消退了。 如果在这里被害死就能变成鬼，似乎也不错？ 乔老板正义热心，秀秀温柔善良。有这两人陪着他，做鬼也不会寂寞，更不用怕别的鬼欺负他…… 说不定他们三鬼还能在这里作威作福，把其他鬼组织起来，他混个三大王？ 只是他的家人…… “你把手电挪开！”那边的秀秀鬼拧着脸，一把打偏了恩人鬼手中的手电筒，让光偏离他们的脸，打向一旁的墙上。 两人原本阴森的容貌，在余光中迅速恢复正常，只是还有些阴沉。 然后，阴沉的霍秀秀没好气地朝他喊：“快点过来！” 喊完，又将手电一把夺过去，打向另一个方向，照出了背着背包走到一半的霍彪。 看到霍彪安然无恙，霍秀秀松了口气，又招了招手：“快点儿进来，别吼了，再把那个头发精招来！” 说完，她一手电砸在乔木肩膀上，没好气地问：“你吓唬他干嘛？” 我没吓唬他，我就是想让他看清是我……谁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谁知道他这么简单就能被吓到？他那一嗓子还把我吓着了！ 乔木委屈地想着，但也没解释。他不爽地瞪了齐三才一眼，朝一脸呆滞的对方招了招手，一个转身，就和霍秀秀一起消失在墙壁中。 伴随着那熟悉的合页吱呀声，齐三才这才意识到，两人消失的地方不是墙，而是门，门里面是和涂满沥青的墙壁一样黑洞洞的房间…… “傻逼……”黑暗之中，几十米外，霍彪的声音清晰可闻。 第1031章 1005.越来越诡异的古潼京 齐三才和霍彪摸索着走进那个房间时，霍秀秀正在给霍仙姑喂水。 霍彪心中一惊，恭谨地站直身子：“姥姥，您醒了。” “我们进入这里就是因为老夫人醒了，需要休整，顺便也等等你们，”乔木在一旁随口解释，“结果你们要么一直不过来，过来了就瞎跑。” 齐三才得脸火燎燎的，将头扭向一边，假装没听见。 霍仙姑依然很虚弱，但昏睡了这么一觉，精神头稍微缓过来一点儿。 看着对方恹恹的模样，乔木有些感慨。 他刚才想起来，原著中，大约两卷内容后，这位就在张家古楼的“考古”行动中，被主角吴邪坑死了。 死因正是中陷阱后，长时间吸入过量强碱粉尘。 不过那一次，对方更凄惨一些。不仅孙女不在身边，最终连宝贝女儿的死因也没搞清楚，更不用说霍家的后事了。 如果他早一点想起来，他可能会怀疑从头发精到硫磺粉再到二氧化硫气体，这几乎可以说就是命运对霍仙姑的安排了。 现在人家熬过来了他才想起这茬，就没这种感慨了。 此刻他怀疑的是自己，是集体无意识应激对自己的攻击连累了其他人。 霍仙姑喝了些水，又吃了些东西，听着霍秀秀给她讲她昏迷至今发生的事情。 讲完后，她沉吟许久，用极其难听的沙哑嗓音说：“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我也知道了，那个男禁婆，或者该叫禁公？乔木心里这么想着。 等后面自己告诉对方霍玲的下场，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感想。 “那是尸解仙。” “哎？”胡思乱想的乔木，下意识发出了声音。 霍仙姑瞥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听过传说，没想到竟真的存在，还落在了佛爷手里……” “尸解仙？不是男禁婆吗？”乔木惊讶地问。 “男……禁婆？”霍仙姑看着他，仿佛在关注一个智障儿童。 霍秀秀也无语：“男是男，婆是婆，哪来的什么男禁婆？” 齐三才热心地讲解：“禁婆是海南那边的民间传说，尸解仙是古籍中的神话传说。” 古时修士修仙，成功之后就会舍弃肉身，直接飞升成仙。 但他们留在人间的身体却并未死亡，虽然没有意识，却不吃不喝也能生长发育，甚至还能长生。 这样的仙人，就被称作尸解仙。 齐三才讲完，乔木就意识到问题了：“你说的尸解仙应该是仙人，但咱们遇到的是身体。” 齐三才摇了摇头，直接看向霍仙姑。显然他也只是知道尸解仙这个名词，但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我们这行传说中的尸解仙，和齐家哥哥说的不一样。”霍秀秀替奶奶解释。 “我们这行有传说，在一些极其特殊的墓里，能发现这种东西。它明明下葬了上千年，身体却还活着，还能呼吸，头发、指甲还在长，给它喂食物和水它还能吃喝。 “这行的前辈就认为这些不是普通的尸体，而是传说中尸解仙留下的仙蜕。通常遇到这种仙蜕，他们都会把所有东西放回去，磕头谢罪退出去。把墓重新封上，再在外面留下一个独特的记号，提醒后来的同行不要冒犯仙人。” 霍秀秀解释完，霍仙姑开口补充了一句：“其实就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粽子。” “啊——”乔木恍然了，又惊奇道，“粽子都这么厉害？” 那能拧千年粽子脖颈子的小哥儿张起灵，可就太牛逼了。 而且他现在觉得，这个尸解仙肯定特别符合大蛇丸的胃口。 等大蛇丸知道他们经历的一切，估计会捶胸顿足。毕竟塔木陀那边除了蛇什么都没有，这边却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没个准儿，”霍仙姑摇头，“粽子又不需要持证上岗，考试评级。” “没想到传说中的尸解仙竟然会出现在古潼京，”霍秀秀轻抚着胸口，“真不知道张大佛爷把它弄到这里做什么。” 霍仙姑闻言惊讶：“那东西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变的？” “不是，”霍秀秀摇头，“我看得很清楚，那东西穿的不是现代服装，是古装。” 霍仙姑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佛爷在研究尸解仙？也想成仙？”齐三才也忍不住猜测，“毕竟当时佛爷也六七十岁了吧？有这念头也是人之常情……” 霍秀秀反驳：“说不定是用这东西压制黑毛蛇。” 她是听着张大佛爷的传说长大的，对那位长辈很是尊重，也有些崇拜。不像齐三才属于齐家旁支，对老九门这些传说中的大人物没什么感觉。 乔木也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那东西不是这里的。” “为什么？”齐三才奇怪地问，“不是这里的，还能是千里迢迢穿越戈壁沙漠特意搬过来的？因为社恐？” 乔木解释：“按照我们之前的猜测，四个区域分别研究四个项目。西区研究的是黑毛蛇的费洛蒙，这里就不该有尸解仙了。” “不是还有三个区嘛，从其他区跑过来的？”霍秀秀猜测。 乔木摇头：“可能性不大。这东西如果能在墓里待着，就说明不是爱串门的主儿。这里这么大，它跑十几公里过来图个什么？消食吗？它应该饿了至少几十年了。” “被咱们吸引过来的呗。”齐三才不以为然。 “那它应该先撞见中心区域那群人才对，它把他们都灭了？我觉得不见得。” 乔木说完，霍仙姑猛地看向他，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震惊：“你是说，这东西是那群人带进来的？用来对付咱们的？” 一下子，霍秀秀与齐三才不说话了。 乔木沉吟着，他觉得可能性不大。之前汪家已经出手了，黑了他们至少六个人，就连他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如果汪家能驾驭这么牛掰的粽子，那之前的举动就纯属打草惊蛇、画蛇添足了。 还不如直接趁他们不注意，把那具尸解仙扔在附近。以有心算无心，此刻他们应该已经濒临团灭了。 他思索着，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老夫人，您认识一个叫王宗江的人吗？” 霍仙姑愣了愣，没想到会在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缓缓点头：“认识。” “你也认识王叔叔？”霍秀秀惊讶地看着乔木。 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好小啊，莫名其妙蹦出来俩人，相互之间就有某种联系，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命运，在把一些人往她们身边送一样。 王叔叔……叫得还真够亲昵的。从这个称呼和语气中，乔木意识到，王宗江与霍家、老九门的关系，应该比自己预计的要深。 “王老板有跟您打听过古潼京吗？或者他私下里研究过张大佛爷吗？”他继续问，“或者这么问吧，您觉得王老板知道古潼京的存在吗？” 霍仙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为什么这么回答？” 乔木很坦诚：“我怀疑这东西和他有关。” “不可能！”霍仙姑直接否认。 “我比您更了解他，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我一个人了解真实的那个他了，”乔木很真诚地说，“可不可能，这件事只有我能判断。” 霍仙姑注视着他，又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同事、对手、敌人，”乔木想了想，补充道，“是他单方面觉得我比他更优秀、对他有威胁，想除掉我。” “他人呢？” “死了，明正典刑。不是我动的手，是他自己过界了。当然，我也推了一把，推了最后一把。” 房间中一片死寂。 霍秀秀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乔木。 她之前知道乔木不简单，只以为对方是某一群人推到前台的代言人。她没想到，竟然从对方口中听到了如此惊世骇俗的内容！ 九门中最近几个月声名鹊起的王老板、她一向很有好感的王叔叔，竟然是乔木一伙的？而且还被他们内部清除了？！ 不仅霍秀秀，就连一旁的齐三才和霍彪都傻眼了。 尤其是霍彪。 霍家是王宗江重点接触、拉拢的家族，尤其他们这些不得志的霍家男人，更是王宗江私下里重点关照的对象。 他没和王宗江打过太多交道，但他从王宗江那里得了不少好处，心里自然念着那位的好。 竟然一声不吭地死了？ 他一时有些恍惚。 霍仙姑却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沉寂地注视着乔木，任谁都看不出她的想法与情绪。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他确实知道古潼京，他确实在研究张大佛爷。我，还有另外好几家的人，都在暗中支持他。” 果然！ 这部分内容，乐作云给的资料上没有。那家伙没必要藏私，研发部那个奇怪的势力也没必要刻意隐去这一块。 那就意味着，是王宗江在藏私。 那家伙在帮那个神秘势力推动这个项目的过程中，也在自己偷偷捞好处，不仅瞒住了那个势力，也想办法瞒过了智脑。 他就知道，正如狗没有不藏骨头的，藏私可是调查员共同的本能！ 王宗江当然不可能从别的地方挖出一具尸解仙扔进古潼京里来。 只有一种可能：王宗江调查的情报出错了，导致项目终结、续作诞生后，这里真的出现了一具尸解仙。 就好像他在《暮光之城》中编造了一群所谓的“自然之子”“吸血鬼猎人”“水晶塔”，在《阿凡达》中编造了一群“被遗忘者”。项目终结后，续作中就真的出现了这些全新的种族、势力。 王宗江不可能都没找到、来过古潼京，就直接为这个地方编造一具尸解仙。这不符合最基本的行为逻辑。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某个隐秘的势力，在误导他的调查，制造了一份假情报，让他真的相信古潼京中有尸解仙。 然后他又以这份情报为基础，在项目中展开了某些行动，在剧情上造成了某种“既定事实”。 这种“既定事实”延续到续作，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谁在误导王宗江？汪家吗？还是那个已经时日无多的“组织”？ 不知道。 但他们这么误导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想要一具尸解仙？ 不，不能这么想。他们不太可能在王宗江身上发现如此骇人听闻的秘密。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单纯想要误导王宗江，就编造了一些情报，恰好用到了尸解仙。 不过如果是汪家，那就麻烦了…… 汪家之前制作假情报骗王宗江，他们肯定知道古潼京里没有尸解仙。 现在他们跟着乔木提供的情报来了，他们很可能就震惊地发现，古潼京下面，真的有一具尸解仙！ 这具凭空出现的尸解仙，很可能会与他们之前掌握的情报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冲突。 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汪家会生出什么猜测、冒出什么想法，可就不好说了…… 乔木突然就有点后悔那么痛快地承认自己认识王宗江了。 万一这事儿传到汪家耳朵里，对方可就要注意到他了。 他倒不怕汪家能把他怎么样，关键是身边总冒出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假人”，不停地监视、试探和误导他，实则太膈应了。 他现在还能用“剧情优势”来对抗那种误导。 但盗墓笔记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系列，续作少说也还有七八部，至少了。 越往后，剧情就会被他改造得越离谱，他的剧情优势就越微弱，甚至将会处于完全的剧情劣势。 想到这里，乔木忍不住啧了啧牙：“都休息过来了吗？尽快动身吧。” 霍秀秀疑惑：“你还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那个尸解仙和王叔叔有什么关系？” “秀秀！”霍仙姑轻呵了一声，不许孙女追问下去，又与乔木对视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乔木心中有些感慨：这种一辈子都在和人勾心斗角、几乎已经成了精的老狐狸，确实很敏锐，特别清楚什么事情能问，什么事情必须假装根本不知道其存在。 “出发吧。”乔木率先从地上拎起背包。 “那个，”霍秀秀犹豫了一下，“你要不要回去找找你那个小女仆？她给咱们殿后，不知道现在平安了没……” “放心好了，”乔木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有咱们拖累，她现在肯定比谁都安全。让她自己好好玩儿玩儿吧。” 玩儿？霍秀秀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说，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玩儿的？ 但对方的人对方自己都不担心，她也实在没必要越俎代庖，不再提这件事。 同一时刻，一公里外的甬道内，安娜独自漫步于绝对的黑暗之中。 甬道内没有一点光源，即使是她也什么都看不见，但她也不需要看见。 黑暗是她的主场，她仅凭本能的直觉，就能在这里行动自如。 不仅如此，她一边悠闲地走着，还时不时用匕首在墙壁上划一下，发出些动静，给后面的东西引路。 忽略大约几条甬道外的隐约枪声，仔细聆听的话，身后不远处还能听到微弱的窸窣声，什么东西一直跟在她身后。 安娜又走了几步，很随便地一个转身变向，躲开了从头顶射下来的几股头发，然后手起刀落，将那些头发悉数斩断。 紧接着她一跃而起，拽住紧贴顶部的那堆头发使劲一拽，猝不及防的尸解仙，就被她巨大的力道直接从顶上拽了下来。 二十根刺入混凝土的指甲都没能帮它阻挡片刻，反而拽下了四块破碎的混凝土。 尸解仙狠狠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安娜一把攥住衣领，直接拎起来又狠狠砸在墙上，然后又反手砸在地上。 接着又是墙上，随后又是地上。 就这么来回砸了三轮，尸解仙都被砸懵了，甚至都忘了反抗，然后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甩飞出去，滚出十几米才勉强停住身形。 安娜则抽出一张纸巾，将手上的粘液全部擦拭干净，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夜间散步中的小插曲。 类似这一幕的情景，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她发现这个怪物非常记仇，明明那边人更多，偏偏一直跟着她，吃了好几次亏了还是不肯放弃。大概是因为一开始就被她折了美甲，嫉恨上她了。 她干脆就带着对方一起遛弯，尽量让这东西远离乔木那边，不然乔木还得被这东西困住，没法往后推动剧情。 虽然有些烦，这东西一直打扰她，但能为乔木做一些事情，她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不知道开枪的是谁，不知道那边在干嘛。 ----------------- “我的子弹不多了，咱们得想想别的办法。”猪八戒一边说着，一边从子弹带上取下几枚，按进枪中。 从与霍老太、乔木走散到现在，他们已经干掉了小二十只黑飞子了。 “妈的，这东西真是没完没了！”和其他几人熟练剁掉黑飞子关节后，李四秃哑着嗓子骂道，“还都是老九门的长辈呢，就不能放放水？” “长辈也是身不由己呀，”猪八戒的身后，一个警戒后路的伙计调侃，“他们这么积极，说不定也是想找咱们求个解脱，咱们这些晚辈自然义不容辞。” “等子弹打光了你再扯这个犊子我听听！” 李四秃嘴上这么骂着，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将黑毛蛇的尸体从干尸中剃出来扔飞出去，然后将被他们五刀分尸的骸骨收敛到墙角，再恭敬地向遗体鞠躬。 猪八戒则说：“你们不该破坏那些蛇蛋。” “朱管家，您这就是马后炮了。那么多蛋，上百枚搁一起，还有刚孵出来的在里面吃蛋壳，谁看了不害怕？”一个伙计忍不住反驳，“当时哪知道这些东西就跟带了无线电似的，这边蛋一毁，那边就不远万里赶回来奔丧。” 这倒是真的，谁能想到这些东西还有这种诡异的超距感知能力呢？ “这大概就是那些费洛蒙在起作用吧，”猪八戒胡乱猜测着，又道，“你说得对，当时确实不可能想到这种情况。看到那么多蛇蛋，肯定要优先毁掉。我不该怪你们。” 他这一道歉，反而给那伙计整不会了。 他们一向都是错了也梗着脖子不认错，主打一个胡搅蛮缠有本事动手儿。现在突然遇见一个讲理的文化人，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也不知道是该说“没关系”，还是该直接给磕一个。 猪八戒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做自己，错了自然要认错，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回应。 看着地上的黑毛蛇尸体，他忍不住嘀咕：“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他搞清楚了，之前在上面发现的那根布满铁钉的铁罐子，不是用来装蛇的，而是用来装蛇蛋的。 那支车队运送的，是从这里“挖掘”出来的蛇蛋。 罐子里没有蛇蛋，是因为这些蛇孵化后，都会把蛋壳吃掉——毕竟蛇妈妈肯定不给喂奶。这种习性不少爬行动物身上都具备。 他进一步推测，那些铁罐子做得那么结实，很可能不是为了防止里面的蛇跑出来——毕竟再牛的蛇也不可能咬破铁皮，而是为了隔绝那种神奇的费洛蒙，避免他们的“蛇贩子”行为被蛇爸蛇妈们发现。 “继续赶路吧。”简单祭奠了遗体后，李四秃催促道，“咱们动作越麻利，越能少死人。” “说真的啊，”一个伙计边走边说，“虽然我很感谢你们救了我，但我还是觉得不该继续走这边了。我不是白眼狼，我就是觉得这边不对劲，很不对劲，越走越不对劲。” “还用你觉得？傻子都看出来这条路不对劲了，”李四秃没好气地说，“可记号就是指向这边的，不走这边你说走哪？” 那人反驳：“记号也有可能出错。” “错你大爷！你意思是其他人标完记号突然改了主意换了条路，还没补新的记号？或者是他们在这种鬼地方突发奇想，想和咱们玩躲猫猫？” 那伙计不说话了。 这条路确实不对劲，但唯一的标记确实是指向这边的。 说明头发大爆发之后，其他伙计确实是往这里来的。 很快又有另一个伙计开口了：“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人破解了咱们的记号？就是骗走刘荣的那群人。” 没人回答，甬道中一时间只剩下脚步声。 良久，李四秃才幽幽开口：“有没有这种可能，咱们还有的选吗？我说有这种可能，那些人咱们就不救了吗？” 他早就想到这种可能性了，但这毫无意义。除非他们决定放弃救援，否则哪怕明知道是陷阱，他们也得往里面钻。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人敢说“那就别救了”这种话。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李四秃强打起精神，“咱们也算是分头行动。东家和乔老板那边人少但精悍，肯定能替咱们找到新的出口，顺便扫清道路。这期间咱们就冒一冒险，尽量多救一些人出来。” 说到这里，几个伙计顿时愤愤不平起来。 “要不是出口被破坏了，咱们怎么可能落得这般境地？！” “就是！那个冒牌货霍彪，让我逮住，我非活剐了他！” “哼，别想了，那畜生只怕早就被头发捂死了。你的刀还是留着剐他那群同伙吧。” 被护在队伍中间的猪八戒没有插嘴，此刻的他正魂游天外、胡思乱想。 这项目还真是莫名其妙，盗个墓竟然搞得谍战似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三流创作者编出来的背景和故事。 也不知道内达和安娜此刻在做什么。 浓烟之中，他们被乔木轰走时，那两人都不愿意和他结伴救人，宁可自己找个地方清净。 不过跑到一半，安娜好像扭头回去了。那个小丫头的心思不用说他们都明白。 他没想到内达也不愿意帮他救人。不救人就不救人吧，也不想着把枪留给他。 ----------------- 猪八戒不知道，他心里念叨的内达，此刻恰好也在后悔没跟他一路。 她当时只是想着和这么一群大老粗在一起一点都不自由，宁可自己单独行动。 但匆忙之中她忽略了一件事：她不是安娜，她不属于黑暗，她怕黑！ 现在的内达，正打着手电贴着墙，一会儿看左边，一会儿看右边。整个人就像一只受了惊的螃蟹，在漆黑的甬道中横向移动…… 她很想回去找猪八戒，但往回返了没多久，她就意识到，自己没记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但走了没多久就没路了。 怎么办？要蹭着对面的墙原路返回吗？ 那样的话，理论上她应该可以前往中心区域，就算到不了，起码也能接近。乔木他们此刻肯定在朝那边进发。 但她又不太愿意。 这里是剧情发生地，肯定是整个古潼京最不太平的地方。而且她严重怀疑他们都被乔木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坑了，越接近乔木就会越不幸。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分开之前全是怪事儿，分开至今她都没遇到任何危险。 她又不需要剧情身份，实在不想干这种又脏又累又吓人的活儿了。 算了，还是换个地方吧……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因为一直贴着墙，所以但凡遇到岔路口，都会直接选择最左手边的那个路口。 这就意味着，她现在应该在整个西区的最西南角——也许没有最，但肯定是西南角无疑。 “换个地方，换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打定主意的内达搓了搓手，将双手手掌贴在甬道墙壁上，同时自己也警惕地打量着两边，注意一切风吹草动。 她面前的混凝土墙壁开始如蜡一般融化，越融越快，很快就融出了一个足以过人的洞。 被墙阻隔在外面的沙子开始疯狂向里面涌来，但最前方的沙子碰到她手掌的瞬间就融化了，而且融为一体。 融化的沙子迅速向周围蔓延，很快就将整个破损面的砂子都融了，形成了一个整体，代替那部分墙壁，挡住了后续的沙子，没让她被沙子吞没。 但内达的双手依然贴在那融为一体的沙子屏障上，在屏障的另一侧，神奇的融化现象如同结冰一般，向远处蔓延。 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几十米处，越来越多的沙子融为一体，成了某种难以描述的形态。这种形态继续向远处蔓延，十多分钟后，就触及到了另一面坚硬的墙壁。 然后，墙壁也随之融化了。 一条直径一米有余、长超过几公里的圆柱形沙融物，就此诞生了。 内达收回手，又使劲搓了搓已经被冰冷的沙子冻得生疼的双手，搓到发热后，重新将双手贴了上去。 这一次，沙融物内部开始二次溶解，并向下流淌，其中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空洞。 又过了十多分钟，内达就将这圆柱形沙融物变成了一条圆筒状通道。 她谨慎地敲击着圆筒，确认这东西足够结实，能支撑住上面成千上万吨的沙子，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 等她从通道中跳下来时，已经身处几公里外的另一条甬道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着手电朝两边照了照，又试探着发出一些动静，然后缩回通道中等了好一会儿，见没等来任何怪东西，才松了口气，重新爬了出去。 然后，她继续像一只螃蟹一样，贴着墙壁一路来到甬道尽头，手电往上方一打，照出了一排字。 【南二区第七甬道】。 成了！内达激动地挥了挥手，她成功跨越沙漠，从西区跑到南区了！ 她没有向内部探索，而是原路返回，一头钻进了距离自己开辟的通道最近的那个房间。 进可逃，退可跑，我内达·吉布拉伊利果然是最聪明的女人！她得意洋洋地这么想。 直到她晃着手电，看清了这间足有数百平米的巨大房间的全貌。 数十张水泥台子均匀分布在房间中，其中一大半，都陈列着尸体。 而房间边缘，则整齐码放着至少几十具棺材。 这不是办公室，也不是宿舍，更不是卫生间。这是……停尸房！ 内达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阻止自己叫出声。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则死死抠着手电筒的开关，却一直没按下去。 理智告诉她要立刻熄灭手电，但她做不到啊！ 恐惧的呜咽声在偌大的房间中回荡，制造着更加恐怖的音效。 不知过了多久，内达终于反应过来了，死死捂着嘴巴的手凌空一抓，一根洁白的天鹅羽毛就被她抓到手里。 羽毛散发的圣洁光芒顷刻间洒遍了房间，内达终于不再害怕了。 她长舒一口气，看着那些压根没有任何动静的尸体，报复性地咬牙切齿道：“再敢动？再敢动就都给我跪下！” 有了路西法之翼的“保佑”和陪伴，她胆子彻底起来了，不仅敢往房间深处走了，甚至都不再螃蟹爬了。 当然墙边摆满了棺材，她也没法螃蟹爬。朝着尸体，就得背对棺材；朝着棺材，身后就是几十具尸体…… 内达壮着胆子来到最近的尸体旁，才发现这具干尸和它临近几具，都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不仅肚子被打开了，四肢也被大开口。这样的尸体，根本不可能是黑飞子，蛇进去了都嫌漏风。 又多松了一口气，壮着胆子看向尸体脑袋，她又发现了异样： 视线所及的所有尸体，不仅被剖开了，嘴巴和眼皮都被红线缝上了。不仅如此，耳朵和鼻孔也被什么东西堵得死死的。她不敢触碰，看着像是琥珀蜜蜡之类的东西。 身体打开了，五官却封死了，这是什么讲究？某种仪式吗？ 内达朝四周看了看，至少附近的尸体都是这么回事，没什么可观察的。非要自己观察，她就得给这些尸体翻身了。 打死她都不干！虽然她已经死了…… 但内达也不得不承认，有翼尊羽毛的庇护后，不再恐惧的她，好奇心有些被勾起来了。 她的视线，很快就停在了那些棺材上。 棺材为什么要放到这里？谁家停尸房里会放棺材？ 她小心翼翼地探过去，距离几米的时候，就把翼尊的羽毛先凑了过去。 安全。 走近了才发现，棺材是打开的，盖子是随意搭在上面的，手电往里一照，就能看到内部的残破与空旷。 不过她还能看到一些乱糟糟的东西，勉强辨认的话，有一些彻底烂掉的布料，有一些破旧甚至已经碎掉的瓷器，还有一些铜币……哦，中国人叫铜钱。 她更疑惑了。 这些应该都是冥器，证明这些棺材里曾经是有尸体的。现在尸体不见了，这些东西却在，没被盗墓贼拿走。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尸体比冥器更值钱？ 那也不对呀，尸体值钱，冥器也值钱。没道理只拿大个儿的尸体，不拿小个儿的冥器。 又检查了几口棺材，确认盗墓者真的不是觊觎财货，内达噘着嘴思考着，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们盗墓的目标是尸体，而不是冥器？他们只要尸体，不求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内达就回头看向台子上那些被开膛破肚的尸体。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些尸体……是从棺材里弄出来的？” 这太奇怪了。 什么样的实验或仪式，需要用到墓里挖出来的陈年古尸，而不能用当代的新鲜尸体呢？ “真是个奇怪的项目……”她嘀咕了一句，往后退了几步，远离那口棺材。 看着破烂的、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棺材，她突然又意识到一件事，立刻大步走到水泥台子前，一具具尸骸检查起来。 果然，所有的尸体都非常完整，除了肚子里被掏空了，其他各个部位都完好地连接着。 正常来说，尸体应该一年之内就烂掉了才对。这些棺材破成这样，已经不是几十年的历史了，说不定是几百年。 几百年，这些尸体都这么完整？怎么做到的？中式木乃伊？ 总不能都是粽子吧？那岂不是开出大奖了？ 内达疑惑着，思索着，开始无意识地在房间中走动，在尸体间穿梭。 走了不知多久，她猛地停住了，呆立了片刻，立刻后退两步，手电打在一具尸体身上，照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处纹身，并不精致，甚至非常简陋。随着尸体的干瘪、皮肤的褶皱，现在更难看了。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那是一只驳壳枪。 这是一具近代甚至现代的尸体！ 恍然大悟的内达环顾房间，喃喃自语：“不，是我搞错了……这些尸体不是从棺材里取出来的，而是要放进棺材里的！” 这个地方，到底是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内达已经彻底不害怕了。相反，好奇心彻底占据了上风。 她仔细将这里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竟干脆直接走出房间，一手羽毛一手手电筒，顺着甬道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连着开了四五个房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地方。 走出了至少半公里，她终于找到了另一间自己想要的房间。 同样数百平米的房间中，同样均匀分布的几十个水泥台子上，是熟悉的干尸，房间周围同样是一口口破旧的棺材。但与之前那个房间不同，这个房间中还多了十几支大木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内达往里走了几步，突然整个身子就绷紧了。她猛地转身将手电打向一个角落，那里，一个人，正穿着破旧的衣服，背对着她站在墙角。 “谁？！转过身来！”内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够呛，好在翼尊羽毛在手，她不至于扭头就跑。 呵斥了一声，那东西却没反应。 她左右看了看，从距离最近的水泥台子上，抄起一把老旧的剪刀，直接朝那东西砸了过去。 剪刀重重砸在那东西身上，随即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东西也终于被惊动了，猛地转身，用奇怪的姿势跑了两步，就朝她扑来。 “啊——！”这一幕终于让内达受不了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下意识地伸出手，一巴掌按在了那东西干瘪的脸上。 几十秒后，重新贴着墙壁站定的内达，带着哭腔不停轻抚着胸口安慰着自己。 安抚了好一会儿，她不解气地从兜里掏出一把不知道什么零碎，狠狠砸向地上那滩被自己融成了烂泥的黑飞子。 小零碎砸在黑飞泥身上，直接没了进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她丧着脸又啜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气不过的她，艰难地从身旁棺材上扶起棺材板，然后朝着那滩黑飞泥用力一推，倒下的棺材板狠狠砸在黑飞泥上，将那些干肉泥砸得四散飞溅，还将一条扁长的黑毛蛇泥一砸两段。 看着那黑飞泥凄惨的下场，内达才逐渐消了气。 又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彻底缓过来，不再理会那滩烂泥，打着手电将整个房间认认真真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才向房间内部走去。 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房间内部陈列上的内达，很快就发现了两个房间的不同之处。 首先是那些木桶，里面全都装着大半桶或小半桶的白砂。 她小心地抓出一把在手掌上仔细观察，马上就认了出来，这些白砂，正是头顶沙漠中的那些，能克制那株九头蛇柏的白砂。 内达立刻意识到，在上面时，吴二白的猜测是错误的。 吴二白猜测这些白砂是在古建筑夹层中，用来困住九头蛇柏的，但是发生了泄露，最后在九头蛇柏的活动中，被逐渐翻到了地面上。 这显然不是真相。 只看这一桶桶白砂，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些东西要么是从外面某个地方运进来的，要么就是这里开采出来的。 她又看那些水泥台面上。 这个房间的尸体比前一个房间少了很多，不过和那个房间的尸体一样，都是身体被打开，五官被封死。 这里的水泥台面上，反而有大量油纸，大大小小面积不一，不少油纸上还铺满了白砂。 再看那些尸体中，她就看到那些尸体大开的胸腹和四肢内，全都塞着这种油纸包。油纸包鼓鼓囊囊的，显然包裹着大量白砂。 还有一些尸体的躯干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红线缝上了，本该干瘪的身体，如同正常人一样隆起着。 不用看都知道里面肯定都是油纸包和白砂。 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内达，却隐约抓住了什么。 她跟随直觉，来到一口很独特的棺材前。 这口棺材和其他的一样，也是破旧的。但不同的一点是，它被重新粉刷过。 当然，哪怕是重新粉刷的，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颜色也氧化得差不多了。 她用翼尊羽毛试了试，确认没问题后，小心翼翼地推开盖紧的棺材盖，然后打着手电看向里面。 果不其然，这口棺材的内部也是乱七八糟的没人收拾，但里面多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光着身子，五官被封死，身体和躯干上则是密密麻麻的红线封口。皮肤虽然干枯褶皱，但整具身体都鼓鼓囊囊，仿佛刚死不久。 内达一下子就明白了，却又彻底糊涂了。 克制九头蛇柏的白砂，为什么要装进这些尸体中？这些尸体制作好后，为什么又要放回破旧的棺材里？为什么不能是新棺材？ 她后退两步，又仔细打量棺材，果然看出了一些端倪。 棺材周身都用某种颜料画了什么东西，但基本都氧化了，她看不出来。说实话她就是看出来了也认不出来。 然后还有钉子，那不是普通的铁钉或木钉，而是某种奇怪的材质。 内达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心里有了猜测，却又不敢确认。她觉得那是……骨钉！ 而且结合这里的其他诡异，她高度怀疑这是人骨！ 这些骨钉只是被随手钉在棺材板上，并没有将棺材彻底封死。她不知道就该这样，还是工序没有完成。 她不觉得这是某种技术、产品，因为这完全不符合逻辑。这种没有逻辑的行为，就只能是某种奇怪的宗教祭司行为了。 老九门的张大佛爷信某些乱七八糟的宗教？资料上没有啊…… 西区研究黑毛蛇和激素，南区则用白砂制作这种奇怪的尸体。那另外两个区又在研究什么？ 此时此刻，内达的好奇心彻底燃起来了。 第1032章 1006.壮烈牺牲的朱管家 猪八戒与李四秃三人从尸解仙的围困中逃出来后，一路上又先后找到了四名藏起来的伙计这四人都是尸解仙动手时，留在临时指挥室待命的，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八人猜测，霍仙姑与乔木他们在发现出入口被人破坏后，应该会试着寻找其他出入口，最大的可能就是前往中心区域。 但他们并没有追过去，而是朝相反的方向前进，循着其他伙计留下的标记，试图与更多的人汇合，尽可能多救出一些生还者。 一路上遇到了一些黑飞子，但有猪八戒的大威力霰弹枪，再加上这些伙计各个都是好手，也一直有惊无险。 但他们也发现了一些同伴的遗体，其中有两具已经被黑飞子寄生了。这让他们的心情非常糟糕，队伍的氛围也越来越沉闷。 猪八戒终于停下了脚步：“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 其他七人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按说队伍中最有威望的是李四秃，但一路走来，大家都默认了这个不知具体名字的朱管家，才是队伍的主心骨。 一来，人家有枪。 二是因为人家热心，明明可以不掺和这事儿，却主动提出救人。 这个第三嘛，自然是局面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这些早已看破生死的土夫子们，总要考虑一下后事。 万一他们壮烈在这里了，那一百万的抚恤金付得痛不痛快，就全看乔老板的心情了。 下个古潼京才半天工夫，就搞成这副德性，想来乔老板此刻肯定不满到了极点。 老九门的招牌今儿个可算是砸在他们手里了。 他们还指望这位朱管家到时候能念他们勤勤恳恳不畏生死，替他们说上几句好话。 “前面肯定有问题。” “但标记就是往这个方向的。” “所以才有问题，”猪八戒严肃地反问，“咱们这一路几乎没什么危险，他们不原地休整或者返回，而是一路往前走，到底要去哪？” 李四秃想了想，皱着眉头反问：“你觉得他们被胁迫了？” 一个伙计立刻反驳：“怎么可能？！他们至少十几号人。就是十几头猪扔在这里，没俩小时也抓不完吧？” “我觉得要考虑最坏的可能性，”猪八戒轻声道，“他们都死了。” “哈……”那伙计笑了一声，但干巴巴的。 李四秃则凝重地说：“你是说他们都遇害了，藏在暗处的敌人拷问出了暗号，引诱咱们踏进陷阱？” 猪八戒缓缓点头。 其实还有一种更惊悚的可能性他没说出来，那就是敌人已经在他们之中了。 “那要怎么办？”另一个伙计质问，“不救了？” 显然，绕路是不可能了，他们没有能在混凝土结构上盗洞的工具。分队那更是找死，也没必要。 现在的情况很明了：要么硬着头皮走下去，是人是鬼见了面才知道；要么扭头原路返回，直接去和霍仙姑他们汇合。 “人还是得救，但不能就这么过去。”猪八戒说着，招了招手，让所有人都聚过来，听他说悄悄话。 半个小时后，继续在甬道中穿行的八人，又一次迎面遇到了两只黑飞子。 但与之前的黑飞子不同，这两只没有直接朝他们扑来，而是呆滞地站在那里，仿佛两具做工低劣的标本。 黑飞子对光不敏感，或者说黑毛蛇对光不敏感。 远远的，八人踩着包裹了一层层布料的鞋，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尽量不发出动静。 走到十几米的时候，两只黑飞子一前一后，僵硬地转过身，面对着他们。 八人齐齐屏息，停下脚步，谨慎地观察。 但那两只黑飞子却没有凑过来，反而贴到甬道两侧，仿佛是在给他们让路。 八人眼前一亮：成了！ 蛇依靠地面震动确认方位，依靠气味区分物种。 所以他们宁可行动不便，也要在脚上缠满布料，就是为了减轻移动的动静。 他们还特意回去了一趟，将之前干掉的所有黑毛蛇都收集起来，碾碎成肉泥，抹遍全身。 浓烈的腥臭味让他们还未动身，就有三个人直接呕出来了。 现在看来，他们的尝试非常有效。 他们身上的气味太浓了，那些黑毛蛇大约是以为来了一大群同类，竟然还特意给让路了。 李四秃兴奋地朝出这个主意的猪八戒比了个大拇哥，心中感慨：知识果然是他娘的力量。 他们这些初中都没上完的大老粗，只知道遇到蛇要怎么杀、被蛇咬了要怎么切刀口放血。蛇的习性这类知识，他们就完全不懂了。 不像人家朱总管，脑子一转就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他决定了，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一定要认真学习，先去百脑汇买一套《动物世界》的vCd。 八个人压抑着兴奋的情绪，继续小心地那两只黑飞子。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两只黑飞子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他们甚至能从那些奇怪的动作中，看出黑飞子体内黑毛蛇的疑惑与烦躁。 显然他们已经被怀疑了，但黑毛蛇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双方距离不足五米时，距离他们更近的黑飞子突然启动，朝他们扑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两个伙计临危不惧，按照朱总管提前准备的预案，直接将早已握在手中的火把点燃。 他们身后，猪八戒的枪管也伸了出来，谨慎地瞄准了那只怪物。 两团火焰顷刻间熊熊燃烧，一瞬间，那个黑飞子一个急刹，狼狈地停住了，随后忌惮地后退了几步。 两个伙计没有将火把朝对方伸过去，反而收了回来，尽量贴近自己。火焰炙烤着他们的脸庞，很烫。 他们回头看向猪八戒，得到肯定的信号后，开始一左一右，向黑飞子两侧小心探去。 其他人则站在原地，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这一幕。 就在其他六人的注视下，黑飞子不停地原地转身，交替着警惕两支火把，却直到那两人从它身边走过，都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 显然，它的红外感知能力被火焰搞乱了。 它们闻着熟悉的气味，没感觉到异常的震动，本以为是同类。没看到了异常的红外特征。 等它们察觉不对劲，试探着想要攻击时，突然出现的火焰又把它们搞糊涂了。 两人就这么有惊无险地从两只黑飞子身边经过，然后激动地朝另一边的几人挥手。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很快就有样学样地混了过去。 八人又走出了整整一条甬道，才激动地压抑着音量庆祝起来。 畜生就是畜生，这些黑毛蛇确实很诡异、很危险，却也无法改变它们只是爬行动物，智商很低的生理现实。 激动之余，众人就要称赞、吹捧猪八戒，但是被他制止了。 他回头警惕地观察着来路的风吹草动，确定那两只黑飞子没被他们惊动后，就催促人们继续行动： “咱们这一路上耽搁太久了，如果他们真的有危险，那咱们去的越晚，他们伤亡就会越大。” 众人闻言纷纷凛然，连忙收拾心情，熄灭火把换成手电继续赶路。 接下来一路上，他们用相同的方法又干掉了几只落单的黑飞子，没有再遇到任何危险。 队伍的氛围也越来越轻松，人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放松。 “如果就是这些，那咱们其实不需要担心什么，”一个伙计轻松地说，“他们那么多人，就算想不到咱们这个方法，这些零星的黑飞子，也威胁不到他们。” 这东西的底细他们现在基本已经摸透了，但凡有两三个好手，就不会吃亏。甚至他有信心自己就能搞定一只黑飞子。 前辈们把这怪物传得神乎其神，看来还是自身能耐不够啊。 猪八戒没有说话，这一次反而是李四秃开口泼冷水了。 “你觉得没问题？”他冷冷反问，“恰恰相反，那些黑飞子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见那伙计不理解，他低声说道：“正常来说，十几个人走过这条路，没有岔道，刚才一路上的黑飞子应该已经被他们清理掉了才对。那些东西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伙计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另一人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听到了他们的动静，从其他岔道过来的呗。行动慢了些，等过来了，已经找不到他们了，就只能站在原地犯傻。” 李四秃却冷笑一声：“咱们一路上不停开枪，动静更大。刚才回去取黑毛蛇尸体的时候，你见着新的黑飞子了？”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一个伙计不服了，“难不成这里是游戏，那些都是凭空刷出来的怪物？” 李四秃沉默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非常糟糕的猜想。 “有一种可能，既能解释这些黑飞子是哪来的，也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要往这边走。 “他们是被迫的，十几个人，被一大群黑飞子驱赶着，不得不往这边走。路上那些黑飞子，都是驱赶过程中停下来偷懒的！” 其他伙计们面面相觑，都被李四秃这个大胆的猜测吓到了。 一个伙计讪笑着问：“四哥，你这是说正事儿呢，还是怕我们太松懈给我们紧发条呢？” “是啊，老四，”另一人干巴巴地说，“咱们都到这一步了，真没必要吓唬我们。我们有分寸，都是外松内紧……” 没想到李四秃却冷哼：“你们觉得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一个伙计抗声，察觉到自己声音太大，立刻压低嗓门，“按你这么说，那些黑飞子都有智慧？甚至还会合作捕猎了？说得那么玄乎，那他们干脆就在这下面组个黑九门得了呗。” 李四秃却森然道：“五条蛇不会说话不会写字，就能合作操控一具尸体。虽然动作丑了点，但放到外面去，也算是个二流的好手了。这是寻常畜生能做到的？” “这些黑毛蛇既然能团队合作到这种程度，”他看着那几个伙计，“不同黑毛蛇小队操控的黑飞子，为什么不能组个中队、大队、支队出来？” 伙计们全都沉默了。 良久，一个伙计才勉强地笑着：“四哥，你这……” “嘘！”一直保持沉默的猪八戒突然出声了，“前面有东西！” 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停在原地戒备。 是什么？李四秃打了个手势询问。 猪八戒摇头：不知道，得去看看。 八人维持着稳定的阵型，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当他们拐过甬道唯一的拐角，手电筒的光打到另一边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黑飞子，密密麻麻、摩肩接踵的黑飞子！手电筒随便打了打，就至少三十只！ “卧槽……”一个伙计轻声嘀咕，“四哥你嘴巴开光了？！” 没人搭理他，猪八戒打着手势，所有人又缓缓往后退，这一退，就是整整两条甬道。 一口气退出了两条甬道，他们才总算松了口气。 松气之后，却又面面相觑：这要怎么办？他们的方法能从零星黑飞子身边过去，却绝不可能从黑飞子party中混过去。 “要……要撤吗？”一个伙计吞咽着口水，紧张地问。 猪八戒和李四秃同时坚决地摇头。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李四秃开口了： “不能退！这群黑飞子全都聚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其他人都死在这里了，它们失去目标了。 “要么，就是其他人想办法躲起来了，它们是在围困。如果是这种，那咱们就得去救人！” 没人说话，既没人认同，也没人反驳。 救人肯定没问题。大家一路毫无怨言地跟过来，归根结底就是都想要救人。要救的人里，要么有亲戚，要么有朋友，要么有生死兄弟。 但……怎么救？他们区区八个人，就算朱管家有枪，也不可能对付那么多黑飞子。 如果乔老板那四支枪此刻都在这里，仗着地形优势，还说不定能清理掉那群黑飞子。 一支枪？想都别想。 12发子弹打完的瞬间，就是他们的末日！ 沉默之中，猪八戒说话了：“其实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李四秃下意识问了一句，心中就咯噔一声。 “诱饵，”猪八戒平静地说，“得有人去引开那些东西，把那些东西引到隔壁甬道，其他人再去救人。” “……” 没人说话。 之前没人提这个方法，就是因为没人愿意这么干，甚至干脆就不愿意往这上面想。 但现在，这层窗户纸被戳破了。 要么大家丢人现眼地共同决定放弃，然后共同保守这个秘密，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要么就得有人做出牺牲了。 “我……” “我去吧。”捅破窗户纸后，猪八戒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说出了这句话。 其他七人都震惊地看向他。 “我去的话，一个人就够了，”他拍了拍腰间的枪，“这些东西很记仇，我干掉几个，它们大部分应该就会追上来。就算剩下一些，你们和其他人里应外合，应该能解决。” “我去！”李四秃的手直接按在猪八戒的枪身，以此表达自己的决心。 哪有老九门自己苟活，让一个外人去替他们送死的？他李四秃宁死也不愿意丢这个人！ “这事儿得我来，”他笑着解释，“不然我到了下面，非得让我那个远房二爷爷打得魂飞魄散不可。” 猪八戒却也坚持自己的意见：“这事儿只能我去做。” 他环顾了周围几人后，轻声说道：“我不会把枪让出来的。” 瞬间，李四秃哑然了。 对啊，他们终究是一群亡命徒，两边终究是初次见面的外人，人家终究得防着他们一手。 人家帮他们那是热心肠，但怎么会傻到全心全意信任他们呢？他怎么会生出这种天真幼稚的想法呢？ 他那句“我不需要枪”，终究还是卡在嗓子眼里没出来。 “就这么说定了。”猪八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捏了两下，如同安慰。 然后他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硫磺交给对方。 接下来，人们在异常沉闷的气氛中，讨论好了具体行动方案，就各就各位了。 李四秃带着其余六人躲在一条甬道不深的地方，朱管家必经的岔路口，被他们固定了两只手电。他们身处黑暗，可以清晰看到甬道中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通过计算穿过甬道的黑飞子数量，来推算那边剩下多少，然后灵活决定自己的战术选择。 毕竟他们没有枪，一旦出现状况，就得得和那些怪物贴身肉搏。随便四五只黑飞子，就足以团结他们了。 黑暗之中，七人谁也没说话。李四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脑子却乱糟糟的，心里也堵得慌。 既是因为对方的舍命，也因为对方的不信任。 这种矛盾，让他非常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面对。尤其他挺喜欢那位朱管家的，这一路下来，很想和对方交个朋友，甚至一度认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毕竟过命了。 结果不是，至少在人家看来不是。 他难受极了，更想不明白，那位为什么一边不信任他们、提防他们，一边又愿意为他们去死。 在他看来，这项诱饵任务，几乎是十死无生的。 他不懂，他更难受了。想不明白这事儿，他得难受到死。 李四秃还在纠结着，甬道中一声枪响，让他一个哆嗦，瞬间回神。 紧接着又是一枪，然后是第三枪、第四枪…… 他心中默默数着，整整八枪！怎么会开这么多枪？那些黑飞子都是小儿麻痹中队的？ 枪声停了，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会是太贪心，都没机会跑就被干掉了吧？那可亏大了。当然，那位朱管家是杀够本了。 正胡思乱想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清晰，之后又是一片凌乱的脚步声。 确认朱管家没事，计划还在继续，他也松了口气。 刚吐出一口气，就看到朱管家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几十米外的甬道岔口，倏地就不见了。 好快！果然也是练家子！ 李四秃感慨着，就看着后面又乌泱泱涌出了一大群黑飞子，歪七扭八却速度极快地追了上去。 他立刻聚精会神地数着，数到36左右，最后几只突然停了下来。 四只、五只、六只……八只，整整八只黑飞子，就停在了甬道岔口中！ 其中一只……不，是所有，所有黑飞子，都缓缓转向了他们藏身的黑暗甬道之中。 他们被发现了！ 一瞬间，李四秃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只感觉全身冰冷。 完了，全完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应付八只黑飞子，朱老板一个人也跑不过近四十只黑飞子！ 他们死定了，他们都得死…… 正胡思乱想着，又一声久违的枪响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那边手电筒照出的黑飞子中，有三只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开了。 而剩下五只原本朝他们这边走来的黑飞子，也纷纷停下了脚步，犹豫不决。 第四枪，又走了一只。 第五枪，又走了两只。 李四秃已经热泪盈眶了。 别开枪了！快跑啊！我们能应付！！！他在心中撕心裂肺地吼着，朱管家却听不见他的心声。 直到第八枪，所有黑飞子都离开了。 不止他们这边，他们即将去的甬道中，又冲出了六只黑飞子。 枪声彻底消失了，黑飞子嘈杂的脚步声也渐渐消失了。 李四秃不敢、不愿去想朱管家的结局，他使劲擦掉满脸的泪水，轻轻又坚定地敲了敲墙壁，向身后的其他人发出信号，然后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一马当先踩着轻盈的步伐，全速向目标甬道冲去。 他不能浪费朱管家用生命为他们换来的局面！ 原本挤满了黑飞子的甬道，此刻只剩下两只了。心中愤懑而暴虐的李四秃，根本不管身后的同伴有没有跟上来，死死咬着牙，发出无声的咆哮，掏出武器，向着那两只被他惊动的黑飞子，全速冲了上去！ 几分钟后，看着地上被他们大卸八十块的两具尸体，李四秃也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 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小声发了几次声音暗号没有得到回应后，只好和其他伙计一起检查附近的房间。 他非常害怕打开某个房间，映入眼帘的就是十几具尸体。 但幸运的是，他们一无所获。 而不幸的是，他们猜错了。这些黑飞子不是在围困其他人，他们还得继续找下去…… 没了朱管家，队伍就少了一大半的安全感，而且气氛也越来越压抑，士气也越来越低沉。 李四秃是一个合格的领队，如果是以往，他有一百种方法让这群牲口打起精神。但此刻，就连他自己都恹恹的不想说话，更不想管事。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探索。谁也没有提接下来该怎么办，谁也没有提朱管家会怎么样。 这成了这支小队的禁忌话题。 沉默之中，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朱管家的举动，尤其是最后那八枪，摆明了就是替他们开的，几乎就是用自己的命来换他们的命了。 为什么？ 明明不信任他，明明提防着他，却还要为他牺牲、替他去死？ 他从没听说过这种人、这种事儿。 这算什么？狐仙来报恩了吗？他也没救过狐狸啊，野外遇到的几只都被他剥皮了。 难不成是兔子精来报恩？自己干掉了狐狸，无意中救了兔子精一命？ 李四秃被这很不尊重逝者、恩人的想法逗笑了。 他是彻底看不懂这个朱管家了，当然更看不懂那个乔老板。 但牺牲是做不得假的。既然牺牲是真的，难不成对方不是不信任他？ 难不成对方是不信任队伍中的其他人？那也太…… 任凭思维胡乱发散的李四秃，到了这里，一下子愣住了。 他呆呆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拍自己的肩膀。 朱管家分别前那饱含深意，他却沉浸在情绪中没有注意到的拍肩、按压动作，仿佛凭空重现了。 朱管家不信任队伍中的其他人，在提醒他这支队伍可能不纯洁？ 这支队伍里，很可能有其他人！有那个能易容骗过刘荣的人！有霍仙姑和吴二爷提防的那伙人！ 李四秃一个激灵，只是短短十余秒，全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怎么了，四哥？”后面一个伙计等得不耐烦了，小心翼翼地问。 李四秃回过神来，控制住自己转身的冲动，不让后面七人看到自己的表情和眼神。 如果队伍里真的有那伙人，那伙人又能轻松骗过他，骗过他们，就证明那伙人一定非常非常了解这支队伍中的绝大多数人。 在确认队伍是否干净之前，在揪出那个可能的卧底之前，他绝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没事儿！”他不耐烦地轻声呵斥一声，“继续前进！” 几乎就在他刚说完话的瞬间，一个声音响起：“秃子？是秃子吗？” 李四秃又一个激灵，戒备之间猛地反应了过来，激动又警惕地低声问道：“是砣子？是你吗？” “呼——”长长的舒气声后，那人又开口了，“是我，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在哪？”李四秃七人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看见。 整条甬道中，上下左右前后，只有他们七人。 就仿佛那声音是他听到的幻觉，或者是……鬼魂发出的。 “别找了，”那声音接着说，“我们在墙里，我不告诉你，你找不到进来的方法。你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墙里？七人闻言，纷纷去摸索旁边的墙壁，摸索了好一通也没发现异常。 “当然是过来救你们！”在砣子的催促声中，李四秃没好气地说，“差点被你们害死了！” “救我们？被我们害死？为什么？”砣子疑惑地反问，“你们没看到我们留下的记号吗？不是告诉你们千万别跟来吗？” “什、什么意思？！”李四秃心中一惊，“你们一路上留下的暗号都是指路，没有其他内容。老子还能看错不成？！” “不可能！”砣子立刻反驳，“那暗号我们好几个人都确认过，没有留错！” “你扯什么犊子？难不成咱们两支队伍之间还有人吃饱了撑的篡改暗号？！”李四秃大怒。 但骂了一句，他马上就察觉到不对了，警惕地问：“好几个人确认过？留个暗号还要多人确认？为什么？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那边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就在他以为那声音的主人已经离开了，对方却又再次开口：“先别管这些，先说你们的情况，把你们的情况告诉我，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向你解释、和你见面。” 李四秃犹豫了，和其他七人交换了一下意见，最终还是如实讲述了他们这一路的遭遇，但也隐去了自己和朱管家怀疑队伍里有“脏人”一事。 那边听着久久不能言语，最终才怅然道：“原来那枪声是朱管家的呀，我还以为是二爷带援兵来了……” 李四秃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你们到底在哪？我们这一路为了你们命都豁出去了，你们是人是鬼好歹露个脸吧？！” 又停顿了好一会儿，砣子才道：“你们在那儿别动，我去找你们。” “快点儿！”李四秃骂了一句，同时也在最隐蔽的角度，朝其他伙计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十多分钟后，一声熟悉的口哨声响起，这是他们约定的声音暗号之一。李四秃手电往过一打，就看到了甬道另一头，砣子那张阴森的脸。 这种环境下，手电筒打谁脸上都是一副鬼脸，他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也不害怕，直接一马当先朝对方走过去，同时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砣子的视线扫过他攥紧拳头的手，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柴刀，朝他笑了笑，示意自己也有家伙事。 李四秃走到距离对方三米左右就停住了。这是他的极限安全距离，他知道砣子的身手，再近，他就没把握防住对方的突袭了。 砣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打量了他身后其他人，点了点头：“挺好，起码知道和我保持三米。” 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对方走得看似对他们完全不设防，但他太熟悉对方的套路了，知道自己只要敢把距离拉到三米以内，对方就敢回身劈他一刀。 一行人拐到旁边平行的甬道后，李四秃就发现了这里的不同。 和他们之前走过的甬道不一样，这里根本还没完工，四处都堆满了建筑材料，两侧也没有进行混凝土浇灌，而是砌出来的石墙。只是那方石料非常大，每枚的长度都在一米以上，看着就非常沉重。 而且满地都是没来得及清理的黄沙，甚至还有一些沙漠植物。 “混凝土墙壁外面其实就是这些石头，”砣子边走边介绍，“这边只砌了外部石墙，还没来得及建造混凝土内墙。” 李四秃已经看出门道了：“你们躲在两道墙的夹层里。” 他冷哼一声：“还说我找不着？我往前走走就找着了！” “这不是诈你呢嘛，”砣子恬不知耻地说，“那些畜生比较蠢，一路追着我们来到这里，我们从这里躲进夹缝中，再往回走一段，发出些动静来，它们就懵了，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回去？”李四秃疑惑地问，“你们完全可以把它们引到别的甬道，然后原路返回吧？” 砣子来到一扇门前站定，回头朝他摇了摇头：“我们躲的不是那些畜生，而是另一个非常危险的东西。不让你们跟来，也是怕你们遇到那东西，更因为我们没法判断你们的身份。” 说完，对方不再解释，推门走了进去：“进来吧，这是我们的藏身地。” 李四秃没多想，跟着走了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但他能感觉到有很多人。 “怎么不开灯？” 他刚问完，十几道手电瞬间全开，齐齐打在他的眼睛上，一瞬间就将他致盲了。 不好！李四秃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就感觉脖子一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了那上面。 紧接着手一麻，武器直接脱手而出。 “别动！”一个低沉的声音警告，“你们不动，我们就不伤害你们！” 他认出了那个声音，立刻放弃了抵抗的念头。 接下来，挟制住他的人就开始扒他的衣服。他们不仅检查他有没有易容，甚至还检查他身上的痕迹。 视力恢复的李四秃死死瞪着对面之前警告他的那个人：“花爷，您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本该在千里之外的首都，此刻却莫名出现在他面前的解语花，抬手示意他安静，等待检查结果。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花爷，都看了，都没有伤口，”一个伙计汇报，“不过内裤里面没看呢。” 立刻有人起哄：“那就赶紧脱，都脱了！” 解语花笑着没说话，那些人最终也没扯他们的三角裤。 检查李四秃的家伙起身后，竟然还朝着他的屁股狠狠拍了一巴掌：“好啦，你干净啦！” 李四秃狠狠瞪了一眼那狐假虎威的家伙，算是记住对方了。 他边穿衣服边问：“花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解语花反问，“吴家三爷和那位小三爷最近动静这么大，现在就连二爷都出手了。不仅如此，就连霍家老太太也莫名其妙掺和进来了。” “这次夹喇嘛规模几十年未有，目标还是九门禁地古潼京。你说我这个解家掌门人能在首都待住了？” 李四秃看了看周围安安静静的十几个伙计，叹了口气：“我早就该想到了……” 一路上就发现了几具尸体和这一路标记，十几个伙计聚在一起，能这么齐心地集体行动，被一大群黑飞子赶着都没四散奔逃。 就只有一种可能：队伍中一定有一个话事儿人。这个人威望极高，不仅在斗里得高，在斗外也得高。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这群人老老实实跟着自己一门心思往死路上钻，而不是遇到一个甬道岔口就相互出卖，踩着别人的尸体逃出生天。 仔细想来，这支队伍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他东家霍仙姑。就连二爷都不行，因为二爷不下斗，没战绩，斗里不服众。 放眼整个老九门，除了霍仙姑，就只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吴三爷、下落不明的陈家四阿公，以及这位第三代的领头羊解语花了。 那解语花是怎么跟来的，这事儿还用问吗？ 肯定一开始就顶替了解家的某个伙计，大大方方随队而来呗。 他犹疑地问：“东家那边……” “霍仙姑不知情，”解语花摇头，“这次我谁也没告诉，首都那边此刻也有人在顶替我，没人知道我已经跑到这边来了。” 李四秃有些失落。他看到解语花后，还抱着一丝希望，霍仙姑与解语花是有默契的。 这会让他很有安全感。 收起遗憾，李四秃认真地问：“花爷你们为什么要往这边走？您知不知道，为了救你们，我们糟了多少罪？朱管家……” 他大致将朱管家的牺牲讲了一遍，讲到一半就忍不住哽咽了。 这里的其他人第一次听这个故事，也是久久失语。 解语花终于收起了那副轻佻的模样，坐直身子，认真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来这边是为了对付一个东西，我让他们一路上留下记号了，你们没看到吗？” 砣子说道：“他说暗号被人改了，改成了指路。” 房间中的伙计们面面相觑，李四秃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并不惊讶，反而更多的遗憾。 解语花也叹了口气：“还是没防住啊……” “花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解语花抬手安抚：“稍安勿躁，我正要解释。”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问：“你知道彘吗？” 第1033章 1007.黑暗中有什么 “痣？知道，”李四秃点头，“黑色素嘛，我爸生前得的就是黑色素瘤。” 周围好几个人扑哧地笑出了声，但很快就憋住了。 “不是那个痣，是彘”，小花纠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寡人之于国也》，人教版高中语文课文，不记得了？” 李四秃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心想你们这些文化人一个个的为啥非要来倒斗呢？是因为生活乏味吗？ “花爷，我学历就到初三，其实初二一开学就不去学校了，就跟着我爹下地了。” 小花也无语地抿了抿嘴。 他本来还想等对方质疑“彘不是猪吗？你们在躲猪？”然后他就可以笑话对方不求甚解，向对方解释最早的彘究竟是什么。 但这个故事他已经讲过三次了，算上这次，没有一个人能配合起来。 果然，文化人还是得和文化人一起玩儿。 小花收敛心神，跳过这一段：“你只需要知道，这下面不止有黑飞子，也不止有尸解仙，还有彘。” “尸解仙？”李四秃更迷茫了。 “就是那堆头发，这不重要，这是霍家奶奶要处理的事情。”小花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别打断。 彘是《山海经》中的一种怪物，这种怪物长的和老虎很像，但又不是老虎，而且比老虎聪明得多。 它之所以是怪物而不是猛兽，是因为它有一种独特的能力：被它杀死的人，会变成伥鬼，受它奴役。 这些伥鬼维持着生前的状态，潜伏在活人社会中，欺骗、蒙蔽那些活人，将曾经的同胞骗给彘吃掉。 “成语为虎作伥就是这么来的，”小花总结，“只不过真正制造、奴役伥鬼的，不是虎，而是彘。创造这个成语的人，把它俩搞混了。” “哦……”李四秃恍惚地点了点头。他对志怪这个东西没什么兴趣与感悟。 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伥鬼？能维持生前状态，潜伏在活人身边？！那……” 如果是伥鬼，那下来之后遇到的所有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他们的人暗中被那个彘袭击、杀死、变成了伥鬼，然后一个个地将其他人骗走下黑手，例如刘荣。 但那堆头发……尸解仙的出现打乱了对方的计划。 对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毁掉出口把他们困在这里，然后引来黑飞子想要团灭他们。 他遇到的所有事就都串起来了！ “我知道，你想问咱们中是不是有伥鬼，这一切是不是伥鬼干的，对吧？” “我可以告诉你，是，也不是，”小花笑了一下，环顾房间中的人，“咱们中确实混进别有用心的人了，但不是伥鬼，而是另一伙人。” 在李四秃茫然的目光中，他说得更明白了：“这下面不是只有咱们和彘、伥鬼，还有其他势力。我们这一路上进行的，是三方博弈。混在咱们队伍里的，是那个神秘的第三方。” 第三方？怎么还有第三方？李四秃彻底糊涂了。 他又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发现所有人都很平静，显然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但他精神一直绷着，很快就察觉到异常：他们太平静了！ 自己刚才也怀疑自己的队伍里有脏东西，那时自己的精神状态是高度紧绷的，看谁都不像好人。 毕竟这种事情太恐怖了。 想想看，和你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同伴，竟然是别人假冒的。而且对方的假冒毫无破绽，对方知道你们之间的一切，身手也和真正的同伴一样。 就仿佛对方用了几十年时间，其他事情都不做，就是要把自己改造成和你的同伴一模一样的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不动声色地潜伏到你身边，毫无察觉地顶替掉一个你最亲密的人…… 只是想一想，他就不寒而栗！ 但其他人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他们根本不在意，仿佛…… 此刻，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了出来： 眼前这些人，真的还是他们自己吗？！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李四秃整个人瞬间变成了炸了毛的猫，谨慎地打量四周，随时准备夺门而逃。 就在这时，不知谁没忍住笑了一声，仿佛成了某种信号，除了他们八人之外，其他人都乐了。 一些人满脸不爽地从兜里掏出烟或巧克力棒交给其他人，有人接过烟立刻就掏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他美美地吸了一口，仰着头闭着眼，一脸的陶醉中，两股烟从他鼻孔喷出，在几只手电光与周围人羡慕的目光中盘旋，久久不散。 但他还没来得及享用第二口，就被一只手一把夺走，按在地上拧灭了。 “不许抽烟！”小花训斥道，“黑飞子能走通风管道，会把它们招来的，都忘了？” 那人原本还很心疼烟，一听这话，只好讪讪地将剩下那小半包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你们这是？”李四秃彻底迷糊了，脑子乱糟糟的。 “别理他们，”小花笑着解释，“他们打赌呢，赌听完了我的故事，你们中会不会有人怀疑我们的身份。” 李四秃顿时啼笑皆非，却又有些松了口气：“所以花爷您是编故事吓唬我呢？” “不是，”小花变得严肃起来了，“故事是真的。彘和伥鬼，还有那个神秘的第三方，都是真实存在的。这一路上，我们三方已经斗了好几次了，各有胜负。” “我之所以往这边走，就是为了让那些神秘的敌人远离你们那边，让你们能心无旁骛地寻找新出口，再回来救我们——当然如果我们赢了，也就不需要营救了。” 小花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们这么点人都敢分头行动，更没想到那群人竟然还有后手，竟然会把你们引过来。” 说到这里，他面容严峻，语气微冷：“看来那个神秘势力所图甚大，压根没打算留任何活口！” 敌人不打算留活口，李四秃倒是没什么感想，其他人也都没有。 他们是土夫子，是盗墓贼。在斗里偶遇其他势力，甚至同队中临时搭伙的那些人，都是不留活口的。 这种情况，留活口才稀罕。 他真正疑惑的是另一件事：“你们怎么确定咱们队伍里没有伥鬼？” “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伥鬼的破绽了，”砣子迫不及待地抢着回答，“为啥要让你们脱衣服？你以为爷们儿好这口？” 人群一阵哄笑，李四秃没反驳，而是等着对方解惑。 “我们在找伤口，”砣子没让他失望，给小花比了个大拇指，“虽然我们没见过那个彘，但花爷揪出了两个伥鬼，发现了它们最大的秘密。” “他们身上都有伤口，而且是很严重的撕咬伤。花爷推测，只有被彘攻击造成严重外伤的人，才会变成伥鬼。 “干掉那两个伥鬼后，我们的行动就顺当很多了，也足以证明我们之中没有伥鬼了。” 李四秃恍然：彘像老虎，被它干掉的人才能成为伥鬼。老虎怎么干人？当然是咬。 也难怪他们被要求脱光衣服，但不用脱内裤。 哪有怪物上来第一口先咬人腚或者吊的。 想到这里，李四秃总算松了口气：“这么说，咱们内部是干净的。” 没想到小花却摇头：“不，我们之中虽然没有伥鬼，但还有那个神秘势力的人。就是那群骗走刘荣的人，他们肯定在咱们之中。” 李四秃一惊，下意识去看其他人，却发现大家依然平静，仿佛都没听到小花的话。 他又回身去看自己带来的七人，心一横，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们之中应该也有！” 这下，所有目光都同时投向他。惊讶、惊怒、畏惧、愤怒、若有所思。 “你为什么这么想？”小花好奇地问。 李四秃摇头：“不知道，这是朱管家分别时暗中提醒我的。” 他之前向砣子的讲述隐去了这一段，此刻面对小花，他没什么顾虑，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花也轻轻叹了口气，怅然道：“可惜之前没机会和那位结交，可惜了……” “咱们得想办法把那些人抓出来！”李四秃迫切地说，犹豫了一下又道，“我也可以接受甄别、审问！” “四爷？！”身后一路跟着他的一个伙计悲愤地喊了一声。 “喊什么？！”李四秃回头瞪着对方，“你要是心里没鬼，是想把鬼揪出来，还是想和鬼一起行动？” 那伙计哑然。 人群中一个伙计突然出声：“我倒是知道小虫为啥不乐意。” 小龙立刻朝那人怒目相视：“金钩巴，你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 “我啥都没说呢，”金钩一脸无辜地耸肩，“另外提醒你，别指望靠这个洗脱嫌疑。内鬼比咱们还了解咱们自己。” 李四秃没搭理这两人斗嘴，而是一脸恳切地看着小花。 “金钩说得对，”小花平静地说，“能用的方法我们都用过了。如果那个卧底这么容易揪出来，你们刚进门时我们就已经做了。” 李四秃一下子就感到棘手了。 他知道想要卧底在他们之中，肯定得对他们极其了解。但他没想到就连花爷都束手无措。 “那我们要怎么办？”李四秃急切地问，“总不能任由他们潜伏在咱们身边吧？” 他并不害怕，甚至前所未有的安心。因为花爷在，他们有主心骨了，也知道具体的敌人了，知道刀子该往哪里捅了。 但他还是急迫。一想到身边时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就浑身难受。 “放心好了，”砣子拍了拍他肩膀，“你觉得我们为啥这么悠闲？早就找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李四秃赶忙追问。 “咱们相互之间都知根知底，知道各自的水平。花爷说了，接下来任何事情，尤其是他交代的事情，只要有人不全力去做，或者出了莫名其妙的岔子……” 砣子脸上浮现出阴森而冷酷的笑容，做了个割喉的动作：“不听任何解释，当场直接弄死！” 李四秃目瞪口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太不靠谱了。 他也是带过团队下过斗的，这么严酷的命令，只会让大家遇到真正的困难后直接一哄而散。 花爷怎么会想出这种馊主意？ 但他正要提意见，却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都想到了，花爷会想不到？ 那就是说，花爷是没有别的选择，不得不这么做？ 稍微仔细一想，他就明白了：在找不到有效方法甄别那些卧底之前，除了这么做还能怎么办？ 停下来绞尽脑汁甄别，甄别不出来就什么都不干？ 还是让所有人相互揭发各自最阴私最见不得人的肮脏秘密，以辨别真伪？ 或者采用更加激进更加血腥的手段，让整支团队陷入强烈的相互猜忌与仇恨当中？ 花爷的办法，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好方法，能让所有人在相互猜忌的情况下，把主要精力放到任务上来。 李四秃接受了这个方案，便问：“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对付哪一方？” 小花却摇头：“不管他们，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咱们要离开这里。” 李四秃愕然：“直接离开？不管那些卧底了？不管那个彘了？不管那些……” 哦，黑飞子不用管，也管不了。 小花却两手一摊，反问他：“怎么管？” 李四秃顿时哑然。我是不知道该怎么管，可这不您来了吗？您问我？那成吗？！ 小花继续说：“这一路上，我们三方相互纠缠，相互试探。我们这边仗着人多，手段好。 “那头彘极其聪明、危险，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伥鬼。 “那个神秘势力则躲在暗中驱赶黑飞子。三方也算是勉强均势。” 他左右看了看：“直到我们抓出了伥鬼，又找到了这里。我们设了一个小拳套，砣子在夹层中吸引黑飞子，想要引诱那些驱使者现身。” 见他不说话了，李四秃连忙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小花却说，“那些人非常警惕，完全不露面。我干脆将计就计，又设了个局，打算引那头彘出来，用黑飞子给它设个陷阱。但是失败了。” “它也很警惕？”李四秃问。 “不，它没那么警惕，毕竟怪物永远成不了人。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已经蠢蠢欲动了，最多几个小时就憋不住了，”小花无奈地抿了抿嘴，指着李四秃，“是你们坏了事。” 李四秃先是愕然，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了：“那群黑飞子？” 小花点头：“你们把黑飞子引走了，也惊动了那东西。那东西已经撤了，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暂时放下咱们，朝着霍家奶奶那边去了。” 李四秃好奇地问：“那咱们不应该一鼓作气揪出那个神秘势力吗？” 小花摇着头，轻声说道：“我有种预感，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贸然和他们开战，肯定会输，甚至会全军覆没！” 听到这话，李四秃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那……他们得多少人啊？怎么可能藏得住？” “不是多少人的问题，”小花继续摇头，“他们人数肯定不多，必然也有些邪乎的手段。而且双方一旦正面开战……” 他环顾四周，也不瞒着，就大大方方说了出来：“咱们队伍里的暗雷肯定就引爆了，到时候我没有胜算。” 李四秃明白了，花爷之所以敢对付彘，是因为他确信队伍中没有伥鬼了。 反过来说，因为队伍里还有卧底，所以花爷不敢对付神秘的第三方，甚至不敢让双方短兵相接。 而且他想到的更多了：他们七人的突然出现，又增加了不确定性。 站在花爷的角度，并不知道他们七人的底细。他们中有几个自己人几个卧底，亦或是……都是卧底？！ 花爷拿不准，就更没法对那个第三方动手了。彘又跑了，那他们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在那个第三方把黑飞子召集回来之前，尽快卷铺盖走人。 他深吸一口气，毛遂自荐：“我们几个刚过来，熟悉一路上的情况。我们可以开路！” 小花看了他一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好。” ----------------- 乔木五人的行程非常顺利，一路上遇到过几次黑飞子，但都逃不过霰弹枪的制裁。 他们还开始遭遇零星的黑毛蛇，但也躲不过霍秀秀手中无比灵巧的刀。 他们发现越前进遇到的黑毛蛇越多，这也证明了他们确实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正在接近中心区域。 在抵达甬道尽头的房间、潜入其中的大水池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区域。 这里没有拱形的混凝土甬道，也没有吸光的沥青墙壁，有的只是一座巨大到难以形容的地下空洞。 几支手电筒打了出去，无论前方还是上面，亦或是脚下，光的尽头，都是无尽的黑暗。 如果不是身后的岩壁、脚下的岩层提供的实在感，他们甚至会恍惚地认为自己进入了虚空。 所有人都沉默地面对着这令人胆寒的黑暗，看着面前那条通往黑暗、被棕色锈迹与绿色苔藓包裹的铁索桥，久久不能言语。 谁又能想到，沙漠下方的岩石层中，竟然还有这样一处仿佛没有尽头的空洞？ “你们说……”终于受不了这份沉默的齐三才率先开口了，“桥的对面，真的还是人间吗？” 其他人没有说话，纷纷扭头看向他。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我、我就是说说……” “走吧，”这时，霍仙姑终于开口了，“走过去，就知道有什么了，就知道佛爷在这里做什么了。” “姥姥，换我背您吧，”霍彪主动站到霍仙姑面前蹲下身子，“让秀秀缓一缓。” “还是我来吧，”齐三才主动请缨，“你受伤了，我能背得动。” 到了这里，他算是彻底缓过劲儿来了，这一路上也没什么表现，现在想抓住机会表现一下了。 “不用。”霍彪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推辞。 齐三才还想抢活儿，乔木突然毫无诚意地说了一句“要不我来？”然后就直接打着手电从他们身边穿过去，率先走上了铁索桥。 与终年不见阳光而阴冷无比的西区甬道不同，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区域本该更冷才对，可实际上却相当温暖。 不仅温暖，还很潮湿，空气湿度很大，甚至让人的呼吸有些阻塞。手电光打出去黑暗之中还能看到斑驳的雾气。 难怪张启山能在这里打造如此大规模的建筑，最起码这下面就不缺水。乔木怀疑下面要么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地热湖，要么就是一条永不停歇的地下暗河。 铁索桥上搭的水泥板已经腐蚀得差不多了，一脚踩上去就会直接碎掉，一不小心脚就会陷下去。 他干脆把这些水泥板悉数踹下去，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抓着铁链，直接走在婴儿小臂粗细的铁索上。 走出去十几米，就感觉铁索桥晃动着，脚下的铁索明显下沉。 他回头看了一眼，是其他人跟了上来。 看着他踩在单根铁索上如履平地，不知怎么又跑回霍秀秀背上的霍仙姑，忍不住冷笑：“你倒是不装了？” “装什么？我演过杂技，老本行。”乔木随口反问，还故意在铁链上跳了两下，吓得齐三才整个人直接抱在了扶手上。 说完他又提醒几人：“别都踩一根，晃得人难受，另一边去两个人。” 后面几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霍彪和齐三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跨越几米宽的空旷铁索跳到另一边。 “我过去吧。”霍秀秀一脸无奈，背着霍仙姑，灵巧地踩过几根铁索，换到了另一边。 霍彪立刻捅了齐三才一下：“你也过去！” 死死抱着铁链扶手的齐三才瞬间大睁着眼睛，怒视对方。 乔木继续自顾自地往前走，又走了百余米，手电光的尽头，依然是一片黑暗。 “这桥到底有多长啊？”齐三才忍不住崩溃地抱怨。 所有人里，他是走得是最艰难、最心惊胆战的。这桥结合前方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没想到乔木却说：“快到了，应该走了1\/3了，前面隐约能看到一些阴影了。” 齐三才心中一喜，抬头向前面看去，看到的却依然是雾蒙蒙的黑暗，哪有什么阴影？ “你、你没骗我？”他颤颤巍巍地问。 “骗你？你很有钱？”乔木说完继续迈着步子，如履平地地往前走。 霍秀秀仔细看着前方的黑暗，却同样什么也看不到，便偷偷问背上的奶奶：“真的走了1\/3了？” 霍仙姑沉吟片刻，才说：“听他的便是了。” 乔木一马当先地探路，走得很快，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他这一消失，后面的齐三才就更崩溃了。 “恩人？乔老板？”他一边落在队伍最后面，上半身几乎都压在扶手铁链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蹭，一边小声呼唤。 “咦？”黑暗之中，乔木的声音传出，语气中满是疑惑。 齐三才心中一紧，紧接着就听乔木急促地说：“快回去，前面有危险！”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乔木悠闲地说：“有意思。” 几人全部停下脚步，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别停下！”乔木的声音更加急促了，“快回去，前面有危险！” 几人都没来得及转身，就听乔木悠闲地说：“这话不是我说的，这是什么东西？” “到底怎么回事？”霍秀秀小心地问，“乔老板，您要是在开玩笑，这个玩笑可不好笑。齐三才快虚脱了。” 霍秀秀这么一说，上桥以来注意力一直高度集中的齐三才，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了。不仅如此，他的双腿和双臂早就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酸麻无比。 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就浑身一软，险些从桥上摔下去。 身前的霍彪察觉到动静，回头拽了他一把，将将帮他稳住了身体。 “谢、谢谢……”齐三才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 “再坚持一会儿，”霍彪平静地说，“一会儿就好。” 一会儿？这哪是一会儿就能解决的啊！齐三才心中苦笑。霍彪却已经回过身去不再理他。 稳住平衡后，他终于能去用心听那些乱糟糟的说话声了，不听还好，这一听才发现，前面黑暗中，乔木竟然和自己吵起来了！ 两个乔木的声音，一个急促、恼怒，另一个悠闲、好奇，你一句我一句。一会儿让他们退回去，一会儿让他们往前走；一个说对方是假的，另一个说对方是怪物。 两个乔木？不对，有一个假冒的乔木？那为什么不动手、不求援？ 哪个是真的？或者……都是真的？ 乔老板有人格分裂？恰巧就发病了？ 齐三才大脑已经宕机了，别说是他了，就连经验更丰富的霍秀秀与霍彪都面面相觑。 霍仙姑终于开口了：“你不是有枪吗？把它赶走或者抓回来就是了。” 前面的斗嘴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乔木的声音悠悠传来：“它跑了。老夫人你真讨厌，我特意把枪藏起来了。它一听有枪，扭头就跑。” 后面四人都沉默了。 这话太诡异了，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霍秀秀想了想，试探着轻声说道：“乔老板，证明一下你是真的。” 说话间，她背上的霍仙姑已经打了个手势，让四人退回去。 齐三才使劲吞了口唾沫，开始艰难地倒车。刚倒出几步，霍秀秀焦虑的声音就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别动！后面有危险！” 瞬间，齐三才的眼睛瞪得牛大！他死死盯着前方几米外，背着霍仙姑灵巧转身的霍秀秀，对方也是一脸震惊，抬起手电筒就朝他身后打去。 “什、什么东西？”他心惊胆战地问，自己不敢回头去看，生怕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霍秀秀却摇头：“没看清，跑得很快，但体型不大。” 说完，她就高喊：“乔老板，你回来一下！” 黑暗中却没有动静，仿佛此刻的桥上，只有她们四人。 四人面面相觑，心中一沉：乔老板出事了！ “奶奶……”霍秀秀的声音也开始发颤了。 “退回去！”霍仙姑语气坚定，几人立刻就往回返。 刚走出十余米，乔木的声音又传出来了：“别往回走，这是个陷阱。” 几人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个声音又道：“不对，得往回走。这边也有陷阱！” 几人刚下意识停下脚步，霍仙姑立刻厉声道：“快回去！不要停！” 紧接着，就是乔木无奈的叹息声：“没用了，两边都是陷阱，咱们被包围了。都别动了，我抓住这东西了。” 很快，在四人的戒备中，乔木的身影就从黑暗中浮现。 这一次，他手中还拎着一只不停挣扎的动物。 “站住别动！”霍仙姑立刻呵斥。 乔木却从身后拽出自己的霰弹枪，展现了一下：“您说了不算。” 说着就不管不顾地径自走过来。 齐三才发出了恐惧的呜咽声：“恩人……我是齐三才啊，你救过我的……” 本想套近乎的他卡壳了，他想起来了，有些厉鬼讨命的时候，都是优先找更熟悉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立刻改口：“我救过你的命啊！你忘记了吗？” 乔木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脸？” 说着，他已经走到距离霍秀秀三四米的距离，然后提起了手中还在挣扎的动物：“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好不容易逮住的。”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地投向了那东西。 “兔子？”霍彪讶然，“这里怎么会有兔子？沙兔？” 话音刚落，那沙兔竟突然说话了：“快跑！他不是人，他是怪物！” 那声音，正是乔木的！ “嘶——”众人齐齐倒吸凉气。之前在黑暗中模仿乔木和霍秀秀说话的，竟然就是这东西？ “兔子会说话？”齐三才感觉自己的大脑再一次宕机了。 “不是兔子，看仔细点儿！”乔木说着，使劲一抖那动物，将对方蜷缩成一团的身子一拽，露出了它的脑袋。 众人也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容貌。那只不大的兔子头上长的，竟然是一张掌心大小的人脸！ “这、这是什么呀……”霍秀秀被吓得后退了半步，发出了惊恐的呻吟声。 娇小可爱的兔兔，却长了一张布满褶皱、表情无比恶毒的脸。 这种强烈的反差，对她而言，比之前的尸解仙还要恐怖几分。 霍彪和齐三才反而松了口气。他们没那么感性，看着这怪物体型小，还被抓住了，只觉得无比安心。 那怪物却大张着嘴巴，露着一口獠牙，朝他们焦急地喊道：“你们信我呀，他真的不是人！他会飞，他是飞过来抓我的。不然你们人类怎么可能在这上面抓住我？快杀了他！” 霍仙姑最先反应过来了，惊奇道：“这是……诞？” 她语气中满是不确定，但齐三才也马上反应过来了：“诞？那东西真的真的存在？” “蛋？”乔木看了看手中的小怪物，“谁的蛋？” “不是鸡蛋的蛋，是诞生的诞，”齐三才解释道，“这是《山海经》中的怪物。兔身人面，能人语，奸猾狡诈，擅说谎。传说吃了它的肉，人就再也没法说真话了。” “这么邪乎？”乔木惊讶地上下打量这东西，“你们这地方怎么什么都有？这真的是21世纪吗？” 霍秀秀也惊奇了：“这东西确实挺能说谎的，不过这谎话真的能骗人吗？” 那诞被戳穿身份后，似乎意识到了没人相信自己，没精打采地说：“我说的是真话，你们为什么不信我一次……” 没人搭理它。 “这东西有些邪乎啊，”霍彪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它，“不像是鹦鹉学舌……” 这话仿佛触及了某个开关，那东西瞬间支棱起来了，冷冷看向霍彪：“你妈才鹦鹉！你妈不用学舌，你妈就有，她每天给我舔！” 众人愕然。 被一只兔子骂了娘，霍彪脸上也搁不住了，立刻冷笑恐吓：“你信不信老子会活剥兔皮？” 那诞直接换成了他的声音，语调却极其尖酸刻薄：“你妈让你放了我，她每晚都靠我泻火……” “啪！”乔木一手电拍在它嘴巴上，它立刻闭嘴了，但很快，鲜血还是从它嘴角流了出来，沾染在深灰色的毛发上。 看着这东西一脸绝望，那张丑陋的脸再也不复之前的诡异与恶毒，霍秀秀胆子也上来了。 “就是这东西在骗我们？”她轻松地笑道，“先是假装你让我们后退，然后又假装我让我们别动，之后又假装你说什么咱们被包围了。这家伙还挺勤快的。” “假装你？”乔木却眉毛一扬，“有东西也用你的声音了？” 霍秀秀立刻反应过来了：“不是它？还有一只？” 队伍末尾的齐三才立刻就警觉起来了。 “放心，这东西没什么攻击性。看牙齿就是植食性动物，”乔木拎着诞长长的耳朵，随手甩动。 这只兔子一样的怪物，就只能伸着小胳膊小腿儿，荡在空中，来回挣扎。 齐三才闻言也松了口气，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恩人虽然这么说，但在这种地方，被这东西吓一跳或者撞一下，也够要命的了。 “不过声明一点，”乔木慢悠悠地说，“提醒你们被包围的，不是这东西，就是我。”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霍秀秀吓了一跳，立刻打着手电前后去看，“被包围？谁？是那群神秘人吗？！” 但她照了半天，铁索桥上都非常平静，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始至终也没有很多人上桥带来的震感。 “你在吓唬我们？让我们别跑？”她松了口气，嗔怪道。 乔木却摇头了：“不，咱们确实被包围了，两边都有东西过来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也就是他们准备前往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但他知道，那东西，或者说那些东西，已经在桥上了，就隐藏在黑暗中，对他们虎视眈眈。 而他们来的方向，另一个东西也已经进入西区甬道尽头的房间了，大概率已经被他们的陷阱缠住了。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这个世界的生物没有灵络，他没法判断。 但他注意到，他手中的诞，在发抖。 “这兔子怕了？”他把对方拎起来，上下打量着，“看来你知道过来的是什么？说说吧，告诉我，我说不定会放了你。” “真的有东西？”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诞的变化，纷纷掏出武器戒备。 诞却死死闭着嘴巴不说话。 “你不说，我就给你放血，再把你扔出去，看看那东西会不会冲出来吃你。” 诞抖得更厉害了。 “别问了，直接给它开个口子，把那东西钓出来干掉！”霍彪杀气腾腾地掏出匕首，上来就要替乔木动手。 乔木挥了挥手制止了对方，又对诞说：“这样吧，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那诞一听这话，眼球叽里咕噜地转了一圈，小心地问：“真的？你没骗我？” “别信它！”霍彪立刻提醒，“你忘了，它专说谎话了？要我说，直接放血得了！” 诞又是一个哆嗦，急忙开口：“我说，我说！那是蠪侄！” “啥？”乔木有些迷糊，直接看向霍仙姑，“那又是啥？” “也是《山海经》中的怪物，”齐三才吞了口唾沫，“传说有九颗脑袋九条尾巴，非常危险的怪物！这东西也是真的？！” 他发现这趟真是来着了，怎么全都是神话里的东西？佛爷究竟在这儿干嘛呢？打造世界第一的真人密室逃生项目？ “继续。”乔木晃了晃诞的身子，“你肯定知道那东西的情报。它的习性、攻击方式、弱点，等等之类的。” “不是它，是它们！”诞立刻纠正，“它们不是九头九尾，而是八只公的趴在一只母的身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九头九尾。” 啊！乔木一下子就知道那是什么了。是《沙海》中提过的，汪家饲养的“狗”！ 他看书的时候并不认识那个“蠪”字，所以对方刚提起的时候，他完全没往那上面去想。 听着诞讲述蠪侄的情报，他也感受着黑暗中那些怪物的动静。 怪物们很安静，还在耐心地蛰伏。这个距离，那些畜生肯定能听到诞的话，但却任凭它透露它们的情报。说明这些东西没这么聪明，至少听不懂人话，应该和小说中的差不多，就是一群攻击方式极其危险的野兽。 诞讲述完，才仰起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祈求：“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乔木没立刻下决定。 他知道这东西这一次说的基本都是真的，但也隐藏了一条至关重要的信息：蠪侄中最危险的，不是那条母兽，而是八条公兽中的一条蠪王。 那条蠪王才是团队的核心，也是最狡诈最凶残的那只。 这只诞显然没安好心，竟然在他们与蠪侄之间耍起了平衡，希望双方两败俱伤。 “它在说谎。”霍仙姑突然开口了。 在诞“我没说谎”的拼命辩解中，霍仙姑神色淡然地说道：“可以看出来，蠪侄是它的天敌，它不可能和那东西共处一室还活到现在。它和那东西是一伙的，被那东西奴役了。刚才在黑暗中吓唬咱们，就是为了迟滞咱们的进度，给还没赶来的蠪侄争取时间。” 一听这话，霍彪立刻撸着袖子举起匕首就要开片。 诞立刻恐惧地尖叫起来：“我没说谎！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希望你们干掉它们，我们就能自由了！” 乔木和霍仙姑对视了一眼。霍仙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东西和它口中的蠪侄，都是人饲养的。 至于是谁在饲养如此神奇诡异的生物，自然不言而喻。 霍仙姑立刻说道：“留着它，它肯定知道很多。” 乔木点了点头，对诞说：“我改主意了，我决定暂时不放你走，等我们干掉那群蠪侄再说。你会真心帮助我们的，对吧？” 诞顿时哑然。 “我帮忙拿着吧。”霍彪将匕首收起来，伸手去取这兔子。 乔木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觉得这家伙好像突然积极起来了。但他没多想，将诞交给对方，自己打着手电，一马当先向前方黑暗中走去。 走了没多远，一道黑影从手电光中一闪而逝。 那黑影速度极快，几乎已经达到了动物能够达到的极限。但乔木比它更快，抡起手中的手电，朝着向自己扑来的黑影狠狠砸了过去，直接精准命中！ 伴随着一声动物的悲鸣，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东西不仅没被他直接砸飞出去，反而死死抱住了他的手电筒。 他一时没握住，手电筒竟然直接被那东西拽掉，和那东西一起飞了出去。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更让他惊讶了：那东西抱着手电筒飞离了铁索桥，向下方的深渊坠去。但紧接着，这东西竟然一个翻身，蹬在手电筒上，借助这个反作用力，直接扑向铁索桥。 手电筒打着转加速跌落，很快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但那东西却将将扒住了铁索桥下方垂着的铁链，绕着圈爬上来，一溜烟就跑回了黑暗中。 有点儿东西啊！乔木都被这东西的敏捷给惊到了。 难怪这东西是汪家夹袋里比黑飞子还要危险的秘密武器，也难怪吴老狗晚年要瞒着所有人再开一个专门的狗场，就是试图培养出能对付这东西的犬只来。 实话实说，就凭这东西刚才那一手，如果不是他，换成其他人人，哪怕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事化队伍，在适当的地形遭遇这东西，以有心算无心，也会损伤惨重。 “小心点，确实有东西，非常危险！” 他刚出声提醒，身后不远处就传来秀秀的声音：“不用你说，都看见了！” 乔木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跟上来了。 “真别扭，”他忍不住抱怨，“知道还有一只诞躲在咱们身后，我老下意识觉得说话的不是你们。” 霍秀秀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这种时候，任何迟疑都会带来足以致命的后果。 “那就别听！”她当机立断，“你干你的，我们干我们的，谁也不连累谁！”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位乔老板也不是凡人，就凭这在铁链上来去自如的伸手，就不简单了。 更不用说从遭遇黑飞子开始，到现在她压根没见过对方惊讶狼狈的表现，真的如奶奶所说，这位有种极其强大的自信，却还不是自傲自满。 她没法理解这种感觉，但她也隐约知道，此时此刻，不是这个外行在拖他们后腿，而是他们这四个内行在拖人家后腿！ 乔木满意地点点头，丢下一句“尽量别死啊”，说话间，直接抄起抢，对着黑暗扣动了扳机。 一声毫无预兆的轰鸣之后，跟着一声戛然而止的动物悲鸣声。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一个不大的黑影，在黑暗中飞出了铁索桥，彻底跌进了下面的无底深渊。 黑暗中瞬间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 乔木说这话不是他真的不管，他怎么可能不管霍家祖孙二人？ 他只是在提醒霍仙姑，这一路示弱也示够了，不要再继续藏拙了，该出手时还是得精诚合作。 “果然没有智慧……”霍仙姑轻声提醒。 刚才那一幕，证明了蠪侄即使潜伏已久，也不知道他们有枪，足以证明这些东西和诞不同，虽然危险，却也只是野兽的危险。 但话音刚落，伴随一声奇怪的嘶鸣，五个黑影以极其惊人的速度从黑暗中冲出来，但它们没有扑向乔木等人，而是在铁链上盘行，仿佛要躲过他们去另一边。 不好！乔木立刻意识到了它们的目的，对着脚下的铁索就是一枪。 五个黑影的间距拉得很大，即使是霰弹枪，也只命中了一只。 等乔木挪动枪口打算开第二枪时，这些畜生仿佛心有所感一般，立刻在铁链上纵身一跃，跳到了距离霍秀秀极近的一根。 乔木硬生生止住了扣动扳机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剩下的四只畜生，消失在了另一边的黑暗中。 别说他们几个年轻人了，饶是见多识广的霍仙姑也有些瞠目结舌：“果然是人养的，接受过应对枪支的训练。” “咱们被包围了，”乔木冷冷提醒，“前三后四，如果你们没什么办法，只靠我手中的枪，那几乎就是死局了。” 霍仙姑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年轻人真是没耐心。” 说着她拍了拍霍秀秀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可没等霍秀秀有所动作，她双手一挑，不知做了什么，将她牢牢绑在霍秀秀身上的绳子，竟然直接自己脱落了。 霍仙姑如自己孙女一般，稳稳落在铁链上，弯腰一把便将那根绳子捞在手中。 再直起腰杆时，她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再也不复之前的虚弱狼狈，反而神采奕奕、威风凛凛。 “奶奶？”霍秀秀万分惊讶，显然她也被自己奶奶蒙骗过去了。 霍仙姑却没有回应她的惊讶和委屈，而是摘下头上的簪子，将手中的绳子挑断，将其中半截递给对方： “把这当成一次考试。这些年教给你这么多东西，也该考察一下你的学习成果了。” 说着她又看向乔木。 乔木直接点头：“前面三只交给我就行。” 霍仙姑不再说话，将绳子从铁索下方兜了一圈，两头又在自己手腕上掺了一圈，随后握着簪子，一个灵巧的转身，向着身后的黑暗快步跑去，如履平地。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霍秀秀，见状也换到另一边的铁索上，如法炮制，很快也冲进黑暗。 乔木见状，也转身走入黑暗之中。 很快，前后两方的黑暗中，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时不时伴随有霍秀秀的轻声惊呼。 但唯独没有霍仙姑与乔木的声音，仿佛这两人并不存在。 留在原地的霍彪与齐三才面面相觑。看着同样成为弃儿的霍彪，齐三才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有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 霍彪的视线则越过齐三才，投向霍仙姑所在的黑暗中，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三才看着对方的表情阴晴不定，忍不住开解：“你们霍家以女为尊，你也不好过，对吧？” 霍彪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这才反应过来，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他竟然还有心情扯闲篇儿？！ 看来自己真的是经验太浅了，而且这一路上也被其他人保护得太好了。 齐三才心中不停反思，也略微有些埋怨霍彪不通人情。 刚才那眼神，就和看将死之人一般。这一路上他俩虽然不合拍，但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至于吗？ 黑暗之中，乔木非常轻松。 那三头畜生想要伤到他？下辈子吧。 他一边和这三头畜生周旋，一边注意着霍家祖孙那边的动静。 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了，蠪侄没什么动静，就说明霍家祖孙的应对越来越吃力了。 乔木也开始有计划地时不时被那些畜生伤一下，挂点彩。 直到某个节点，霍秀秀突然被从黑暗中抛了出来。她在空中灵活地调整姿势，落下来后搭在两根铁索上，剧烈喘息。 乔木回头看了一眼，借着手电筒的光，能看到那个丫头身上已经遍布大大小小的口子，衣服都被鲜血染了大半。 他也不再耗下去了，头都没回过去，一只手如闪电一般伸出，一把攥住了一头想偷袭他的畜生，手指一拧，便听到“咔嚓”一声，清脆无比。 那只个头最大的母兽，就被他拧断了脖子，随手丢了出去。 黑暗中立刻传来几声悲鸣，但两边的打斗声却同时消失了。 察觉到了母兽的死，剩下的蠪侄暂时退下了。 乔木后退几步，重新回到人群边上，面对齐三才的关心，他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霍秀秀和霍彪则紧张地盯着另一片黑暗，直到霍仙姑也退出了黑暗，两人才松了口气。 霍仙姑的情况不比霍秀秀好多少，满身都是伤，但乔木一眼就看出，这些伤基本都比霍秀秀的要浅。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你那边怎么样？”此刻的霍仙姑也喘得厉害，她依然攥着绳子，整条绳子却都被鲜血浸染过了，显得非常恐怖。 “干掉了一只，应该是那只母的。” 乔木这一说，立刻引来了其他人惊讶的目光。 尤其是霍家祖孙二人，她们太清楚这些东西有多难缠了，尤其在这铁索之上。 毫不客气地说，也就是她们霍家的功夫恰好能应付此刻的局面。换成老九门中的其他人，除了早已仙逝的二月红，其他人只怕都得命丧于此！ 霍仙姑也从这精心准备的埋伏中，看出了那个“它”行事的狠辣与残酷。 她本来没指望乔木能真的挡住，甚至做好其他人都死光，她为秀秀争取一线生机的打算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干掉了最危险的那只母兽！ 看来蠪侄的暂时退去，是对方的功劳了。她们都得承对方的情。 “我奶奶干掉了两只，还有两只。”霍秀秀也汇报了自己那边的战果。 说话间，乔木猛地从铁索上跳了起来。 他的对面，两只蠪侄竟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几声惊呼。不用看都知道，那边两只也露出真身了。 “怎么回事？”霍秀秀紧张地问。 乔木死死盯着面前两只，尤其是其中一只体型更大、毛色发青的。 这只就是蠪王，最危险的蠪王。 这只蠪王就死死盯着他，怨毒的眼神中只有他，没有别人。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齐三才使劲吞着口水。 “废话！”霍秀秀紧张地骂了一句。 但话音刚落，四条蠪侄，竟然又齐齐后退，没入黑暗之中。 紧接着，在霍秀秀的惊呼中，霍家那边的两只，以惊人的速度冲了出来，在铁索上盘旋着，趁所有人不注意，冲过人群，冲进了乔木这边的黑暗中。 早有防备的乔木对着黑暗就是一枪。 轰鸣声中，又一只蠪侄悲鸣着坠落深渊。 但这一次，他们警戒了很久，另外三条蠪侄都没再现身。 “什么情况？”霍秀秀迷茫地呢喃。 霍彪手中的诞却松了口气：“它们撤退了……” 它非常人性化地扬起丑陋的脸打量众人：“没想到啊，你们竟然真的赢了！是不是可以兑现承诺，放我走了？” “不对！”霍仙姑猛地反应过来，厉声质问，“乔老板说背后也有东西，那是什么？！” 蠪侄为什么撤退？很可能就是察觉到那东西过来的！ 诞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这群蠪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后面还有东西吗？会不会是那些蠢蛇？” 众人面面相觑。 霍彪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后面有东西？那咱们得赶紧走，不能再耽搁了。” 说着，他就扶着铁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招呼其他人跟上。 乔木看了眼身后，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东西，已经来到铁索桥边缘了，却一直驻留在桥外没有上来，似乎在等什么。 考虑到时间，那几条蠪侄，确实有很高的概率，就是被那东西吓跑的。 他想了想，反对道：“不能走，前面的路太长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咱们得回去，解决了那东西再说！” 说话间，他就瞥到走到自己身前的霍彪脸色一变，毫无征兆的，手中的匕首直直就朝着他的胸口捅了过来！ 第1034章 1008.逃出生天 霍彪这一手完全出乎乔木的意料之外，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险些飞起一脚将对方踹飞出去。 好在这些年来，他早已养成了一遇到突发状况就先进思维宫殿思考的本能。 思维宫殿状态下，他漂浮在自己上空，看着身下这幅静止的画面，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霍彪如果是汪家的人，不该在他们被蠪侄袭击时就出手吗？ 不是汪家的？那铁索尽头的东西是什么？难不成又多了个赵家？百家姓大逃杀吗？ 看着对方伸过来的匕首，乔木一时有些犯难了：现在要怎么办？ 直接制服对方，然后哈哈大笑说我早就察觉不对，提防着你了，再找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疑点？ 这样是最简单的，能确保局势一直在他的控制之中。 但从剧情发展的角度来说，有些突兀，也非常无聊。 那就挨一刀，倒地不起？ 这很合理，但容易让剧情失控。后面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重伤倒地的他是不好干预的。 思索片刻，他最终还是决定挨这一刀。 毕竟这个项目不是一锤子买卖，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合理的人设，也需要剧情保持流畅、连贯。 想明白之后，他直接化抬脚踢的动作为狼狈躲避，然后被霍彪一刀捅进了肺叶里。 真特么疼！ 乔木一脸惊愕地看着对方，颤抖着要去抓腰间的枪，却被对方抢先将枪夺到手中，紧接着抽出匕首，一刀割断枪带。 乔木警惕着，如果对方有开枪的打算，他就佯作争抢，让对方失足摔下去。 但霍彪不知怎么想的，似乎并没有杀他的意思。一开始的那刀也避开了左胸心脏，选择了右胸。现在更是直接一把将他推倒，见他挣扎着无力起身，便不再理会他。 放倒了乔木的霍彪，转身将枪口对准了惊愕之余正要冲过来的霍秀秀，朝她晃了晃枪口，示意她后退。 他随即看了看拎在手中的诞，冷笑一声，将那怪物直接朝着桥外随手一丢。 霍秀秀呆滞地看着他，又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大脑完全转不过来：“彪哥哥，你这是……” 她侧后方的霍仙姑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冷冷道：“你不是霍彪，你是易容顶替的假货！” “你在说什么啊姥姥？”霍彪一脸假笑，“我当然是真霍彪，当然是您的好外孙，打小就不被您看重，甚至连个孙子的身份都得不到的霍彪！”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已经扭曲了，满脸的凶戾，让从未见过他这一面的霍秀秀倒吸了一口冷气。 霍仙姑警惕而仔细地打量着对方，似乎在寻找对方的破绽，她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孙子和外孙，在咱们家中要承担的责任截然不同。让你成为外孙，自由自在地享受人生，是你母亲的希望……” “放屁！”霍彪粗暴地打断她，“你要是真想我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就不会断掉我的那份钱！” “我是怎么入这行的你不知道？你装什么老糊涂？！你不给我钱，让我怎么生活？还不是想逼迫我重新给你们这群娘们卖命？！ “断了我的经济来源，逼着我入行。又因为我是外孙，不教给我真本事，”霍彪说得满脸狰狞，“你分明就是拿我当炮灰，让我去送死！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霍仙姑没再说话，只是打量着对方，有些不可思议：“现在的你，和你当年入行、给祖师爷磕头时的表现一模一样。” “你真的是霍彪……这么多年了，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她轻轻叹息，“这么多年了，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没长进？”霍彪狞笑着，压低枪口，对着两人所在位置下方就是一枪。 弹丸打得铁链子剧烈晃动，霍仙姑与霍秀秀二人站在上面，却纹丝不动。反倒是霍彪本人，随着铁链子的摇晃，不得不死死抱住身旁的扶手铁链。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霍仙姑沉声质问，“现在这个处境，你害死了我们，就凭你自己，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霍彪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们，手中的枪也警惕地指着她们。 铁链不断晃动，几人很快就发现，晃动的源头，并不是那些弹丸，而是他们身后。 原本死死贴在铁索桥边缘，整个人都彻底傻掉的齐三才，最先看到了霍秀秀身后，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东西。 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崩溃的呻吟：“这是……什么啊……”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晃动，霍仙姑与霍秀秀小心翼翼地回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只巨大的老虎！ 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里有黑毛蛇？可以理解。有尸解仙？可以接受。有蠪侄和诞？也不是不能想通。 但老虎？真的？！ 是不是一会儿还会有从铁索下方荡过来的黑猩猩？是不是一会儿天上还会飞过几只秃鹫？是不是铁索桥的尽头还有粽子在卖喂山羊的胡萝卜？！ 那巨大的老虎与霍仙姑四目相对，不知是不是错觉，霍仙姑竟然从它眼中看到了审视，随后竟然还有一丝嫌弃！ 紧接着，老虎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霍秀秀，上下打量了一番，顿时眼前一亮。这也让霍仙姑心中咯噔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老虎！这家伙、这家伙…… 霍仙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很明显，这东西有着远超普通老虎的智慧。 佛爷，究竟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啊？！ 三人震惊得一时回不过神，霍彪却激动而迫切地说：“快！这些都是我为您准备的食物！有了他们，肯定就足以顶替我了对不对？您肯定不需要我的侍奉了！” 他说得语无伦次，激动之下还有些含混不清。那老虎看了他一眼，竟然有些厌恶与嫌弃。见他一直说，竟然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吓得霍彪瞬间闭嘴。 老虎身后的尾巴不耐烦地甩动着，站在边缘看得一清二楚的齐三才，瞬间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震惊。 那根本不是人们熟知的老虎尾巴，而是一条牛尾！ “我、我知道这是什么了……”齐三才下颚打着颤，却还是艰难地说着，“这是……这不是老虎，这是一头彘！” 听到这话，霍秀秀一脸茫然，霍仙姑呆愣了片刻，也震惊地看向面前的野兽，又不顾野兽近在咫尺的威胁，回头看向了自己那叛逆的外孙。 彘？虽然很难想象这东西竟然真的存在，但却说得通，完全说得通。 “你、你已经死了？”她愕然地看着霍彪，“你是伥鬼？！” “放屁！”原本还畏于彘的淫威的霍彪，听到这话，如同被踩到尾巴一般，“老子活得好好的，你才死了！” 他喘着粗气，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霍仙姑：“只要把你们四个交出去，我就能获得自由，我就能活下来！到时候，你们四个就要永远留在这里，我就能逃出生天，回到我的花花世界！” 说着他又看向那头彘，指着四人一一道：“他们四个，这个姓乔的很厉害，肯定是特别优秀的仆人。那个家伙虽然废物，但知道很多很杂的知识，您一定用得到。 “这个娘们这么年轻漂亮，您一定会喜欢的。还有这个老不死的，虽然肯定不好吃，但她是个大人物！您可以随便折磨她！” 他哀求道：“我把他们四个都给你了。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又笨又懒又废物，您留着我也没用的！” 见那彘似乎没什么反应，他想了想，又道：“上面还有四个人！您要是愿意放过我，我再去把那四个也给您带来！” 等了一会儿，他又加码：“不仅如此，我出去后就把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吸引更多的土夫子过来，您就有数之不尽的伥……仆从了！” 眼前这一幕看着非常怪异，一个人类，竟然对一头老虎长篇大论。偏偏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奇怪，只看那野兽的眼神，他们就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东西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看着霍彪此刻这副德性，霍秀秀试探着轻声劝说：“霍彪，没用的，这东西不是人，它没有道德和法律的束缚，它只有贪欲。它不会放过你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反抗，靠自己挣命！你有枪，只要打死它，你就自由了！” 没想到霍彪却如同碰到了烫手的烙铁一般：“你放屁！你少在这儿害我！” 他瞪着霍秀秀，恶狠狠地咆哮：“我是伥鬼！我必须找到替死鬼，否则我就得死！” “你们，你们几个，都乖乖给我当替死鬼！”他指着几人狰狞地说道，“你们死了，我就能活！都给我把小心思收起来，否则老子要你们好看！” 警告完，他就继续祈求那头彘饶他一命。 那彘却一直不表态，只是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一幕，似乎非常享受。 霍秀秀不明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相信这种荒唐的迷信，还想再劝，身旁霍仙姑却轻轻拦了她一下，朝她摇头，示意她仔细观察霍彪此刻的状态。 不止是她们，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乔木，也一直在观察霍彪，而且比她们更早察觉到不对劲。 此刻的霍彪，看上去卑微而绝望，实则狼狈而狰狞。 他额头和脖颈处青筋浮现，双眼布满了红血丝，说话时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乔木见过很多情绪激动导致丑态百出的人，但霍彪这副模样明显不是心理性的，而是生理出现了问题，严重的问题。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某种类似狂犬病的病症？也许是某种入脑的寄生虫？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种状况下的霍彪，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了。 该搞清楚的事情基本都搞清楚了，这头彘显然也不可能开口说话，讲述自己的故事。 乔木不再等候，猛地从铁索上一跃而起，从背后一把抱住霍彪，抓住对方死死搂在怀中的枪械，大吼一声：“跳！” 早已注意到他的霍仙姑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一把拽住秀秀，直接从铁索上翻身而下，任凭自己坠入黑暗之中的无底深渊！ 仓促之中，霍秀秀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抱住了铁链子，没摔下去。 彘却反应过来了，咆哮着立刻伸出一只巨掌，几根锋利的指甲刺向霍秀秀。 乔木猛地一用力，强行从霍彪怀中，将霰弹枪抬起，对着老虎的方向就是一枪。 一声爆响，老虎一阵悲鸣，霍秀秀也终于反应过来，松开手任凭自己坠入悬崖。 乔木则一脚将霍彪踹开，两步上前，一把拽住已经彻底成了植物人的齐三才，赶在彘反应过来之前，纵身一跃，跳入了深渊。 黑暗之中两人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齐三才下意识地狠狠抱住乔木。 耳边呼啸的风声和齐三才惨烈的嚎叫，吵得他骨膜乱跳，抬手一记手刀，世界顿时就清净了…… ----------------- 霍秀秀做了一个很舒服的梦，梦见奶奶出去下斗了，自己在家尽情放肆，久违地躺在席梦思软床上不停打滚。 她的身体整个陷入床垫，被软软的海绵包裹，如同一只被妈妈装进袋子里的小袋鼠，好舒服呀，舒服得她都流口水了。 就是口水流得太多了，湿漉漉的，还臭臭的。 她打着滚想要起身换到旁边的干床垫上，滚啊滚的，却怎么也起不来。 她就有些慌了，然后就醒来了。 “你醒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来。 她躺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强忍着身体的酸痛爬起身看向周围。 不大的篝火映照出了四个人，她和乔木醒着，奶奶和齐三才睡着。 她看到奶奶心中一惊，就要起身。 “她没事，她比你们醒得都早，确认你没事，吃了点药就睡过去了。我守夜。” 乔木的话让她心中一松，再看向对方，发现对方竟然光着膀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湿漉漉的。 难怪梦里那么难受。她这么想着，却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梦中的内容，仔细想了想，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怎么了？哪里有伤？”乔木关心地问。 霍秀秀摇头：“做了个梦，想不起来了。” 乔木了然：“很正常，你们都做梦了，他俩也在做梦。” 霍秀秀看了奶奶和齐三才一眼，发现两人睡得很沉，看不出是不是在做梦。 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视线重新投向乔木的上半身。 对方之前的穿着非常宽松，她没想到对方的身材竟然这么好。胸肌腹肌棱角分明，胳膊上肌肉隆起但线条柔顺平滑。 她看了一会儿，都有些出神了，在对方的轻咳中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的花痴，羞红着脸将头扭向一边。 她绞尽脑汁找着借口，突然一个激灵，猛地警惕起来，一把拔下头上的簪子，高度提防地瞪着乔木，一字一顿地问：“你的伤呢？！”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冒牌货，只要对方一有异动，这么近的距离，她有绝对的信心一飞簪刺穿对方的喉咙！ 乔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滑的胸膛，随意说道：“愈合了。” 愈合了？霍秀秀忍不住冷笑，那么重的伤，骗鬼呢？ 她死死盯着对方，全身紧绷地缓缓起身，余光则关注着沉睡的奶奶和齐三才：她要提防那两人也是假的。 乔木却从地上的苔藓中挖出一块略显尖锐的石子，当着她的面，在手掌上划开一条细小的口子。 她看着那白色的口子逐渐变成红色，然后血都没来得及渗出来，口子竟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迅速愈合了！ 等乔木再一把抹掉上面的血线，就什么都没了。 霍秀秀目瞪口呆。 难道自己还在梦里，没有醒来？ “坐着吧，”乔木将石子远远扔进河里，“一会儿你们替我向齐三才解释，我不想你们每醒一个我就自残一次。就算伤口能快速愈合，该疼还是会疼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霍秀秀呆滞地问。 “通往永生道路上的一点副产品罢了，当然代价也很大。”乔木耸肩。 他没有说谎。成为天使，寿命确实会大幅延长，代价就是他不做人了，这对他来说确实不小。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挺想做个人的。 这个设定是他跳桥后临时想出来的，可以和乐作云那边呼应一下，会很有说服力。 见霍秀秀不信，他也不解释：“你奶奶第一时间就相信了，然后倒头就睡。你应该向老人家学习，心宽才能体胖长寿。当然你也可以继续这么绷着，反正我不累。” 霍秀秀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确认了一下奶奶的状态，干脆重新一屁股坐回肥厚的苔藓上，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 借着火光她发现，他们已经不在那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了，抬头六七米的位置就是黑洞洞的天然岩顶。 而且他们身下都是密密麻麻的苔类植物，非常茂盛。不远处还有水流的声音，火光之中还能隐约看到四周都是一根根奇怪的立柱。 “咱们很幸运，掉进河里没摔死，现在身处地下河道。”乔木解释道。 他们跳下去的位置其实是蛇矿最底层的地面，摔下去肯定四分五裂。但乔木借助黑暗的掩护，用空间门把所有人扔进了一个水潭。 重物落水的声音吸引来了一大群黑毛蛇，他只好又开个空间门，带着他们逃到了蛇矿更下层的天然地下河道中。 “还真幸运，我以为这次死定了……”霍秀秀惊讶不已，又发现自己一放松，全身尤其是双腿又开始酸痛起来。 “安心坐着吧，给自己揉一揉，”乔木劝说，“从近百米高空落水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百米？那么深？”霍秀秀咋舌。 见眼前这个不知真假的乔木确实没什么异动，暂时没想对自己不利，她犹豫了一下，就脱下湿漉漉的裤袜搭在火堆旁烘烤，只穿着一条内裤，大大方方地给自己按摩双腿。 她是第一次实践，但从小就听家中大人讲过，她们这些女人下斗就是这样，必要时还得当着异性同伴的面大小便。 接受不了，就别干这行。 她以前觉得挺羞耻的，现在轮到自己这么做了，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因为比起这一路上的种种遭遇，当着异性的面脱裤子，其实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她一边给自己按摩，一边打量四周。火光中影影绰绰的扭曲立柱让她本能地很在意，“那些是什么？图腾？” “是树根，九头蛇柏的树根。” “树根？！”霍秀秀目瞪口呆。那东西每一根都至少有一米粗，大部分都有四五米粗，而且放眼望去，只是能看到的区域内，就有上百根。 那棵树，究竟得有多大啊！ “那株九头蛇柏非常大，否则它的藤蔓也不可能遍布几十平方公里的古潼京沙漠。”乔木解释着。 “咱们上面的巨大空洞，是一个巨型黑毛蛇巢穴。黑毛蛇应该是靠这里发达的地下水道和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地下热源，在沙漠中获得适宜的生存环境。 “率先发现这里的先秦文明，在蛇矿中种下了一株九头蛇柏，用这棵树来限制那些黑毛蛇的行动，也保护他们的开采行为。然后他们将这个巢穴视为一座生物矿脉，通过开采并销售这些黑毛蛇来获利。 “后来九头蛇柏越大越大，大约是察觉这东西开始不受控制了，他们就修建了汉代古地图上的那座迷宫，再结合那些白砂，努力将九头蛇柏控制起来。” “用迷宫和白砂控制九头蛇柏，用九头蛇柏控制黑毛蛇，繁殖黑毛蛇来获利？”秀秀听得目瞪口呆，“这真是先秦文明能做到的吗？” “埃及人的金字塔更早，”乔木耸肩，“这个洞是现成的，可能有人工开凿的部分，但不会太多；那座迷宫的修建时间跨度也可能长达数百上千年，是随着九头蛇柏的生长，一点点扩建的。“ “乍一听这个工程非常夸张，实际上你把它放在一个千年的尺度上，还是可以接受的。” 霍秀秀越听越不对，有些警惕起来了：“你不是说我们一路掉到这里的吗？你怎么对上面的情况这么清楚？” 乔木故作神秘地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到吴二老板面前，找他夹喇嘛，目标还恰好是你们老九门的禁地吧？” 秀秀心中了然，生气地问：“你既然知道这下面的情况，为什么不提醒我们？你知不知道这一趟死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乔木双手一摊，“我没下来过，我只知道二十年前这下面有什么，但不知道现在这里变成了什么样。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除了九头蛇柏和黑毛蛇，咱们遇到的所有东西，在张启山来之前，都并不存在于这里。” 秀秀一时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撒谎，又问：“你来这里究竟想要找什么？” “我需要的不是古潼京里的东西，而是一份命运，”乔木不再隐瞒，“我需要与老九门的人一起前往一座稍微上点档次的古墓，以获得属于我的命运。” “本来最合适的是吴家小三爷和那个脑子秀逗的张起灵，但临行前我遭遇了一些意外，命运对我的排斥让我短期内无法接近他们。我只能另寻他路。” 他没有说谎，这个世界的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小能力让人防不胜防。他要提防对方能判断他是否说谎，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实话说得云山雾罩。 霍秀秀秀秀果然听得云里雾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 乔木却对着那边纹丝不动的霍仙姑开口了：“您醒啦，要吃点东西吗？” 原本还在熟睡的霍仙姑，突然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打量了乔木片刻，才问：“你怎么发现的？我应该没有破绽。” 装睡，这是个很无聊的技能，对提防同伴的土夫子和抓丈夫出轨证据的妻子，却非常有用。 她年轻时跟着一位高人练习了很久，吃了很多苦才出师。 这招也确实救过她的命，并证明了她那个生前身居高位的死鬼丈夫没有对她不忠。 乔木给的回答却让人摸不着头脑：“您的梦突然断了。” 霍仙姑没有深究，她只当对方不想说，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手段。 霍秀秀小心翼翼地问了霍仙姑几个问题，那都是她们祖孙俩独处时发生的事情，这个世界上，绝对只有她们两人知道。 霍仙姑对答如流，她才松了口气。 她又看着还在昏迷中的齐三才：“齐家哥哥什么时候醒来？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没有人接茬。 她察觉到不对：“怎么了？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乔木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咱们走不了了。” 霍秀秀心中一惊，连忙追问原因。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九头蛇柏是用来对付黑毛蛇的。”见对方不明所以，乔木又从地上扣起一块石头，向着远处的黑暗中狠狠扔了过去。 除了石头落地的动静，还有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里没有九头蛇柏的藤蔓，黑毛蛇的数量比上面多得多得多得多，”乔木摊手，“等我发现的时候，咱们已经被包围了。我把所有硫磺都洒在周围了，咱们出不去了。” 见霍秀秀神色复杂地看着周围，他又道：“你们可以再睡一觉，反正待着也是待着。这里虽然潮湿，但硫磺不溶于水，我还有一些食物，能坚持一天。咱们还挺安全的。” 猪八戒已经光荣“牺牲”了，对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要如何才能在几十只黑飞子的追击中逃出生天，干脆就痛快地把自己交代了。 内达和安娜还不知道在哪溜达呢，他让猪八戒给那两人带话，让她们去和李四秃汇合，带人来救自己。这是最合理的剧情走向。 现在他们只能耐心等待。 这种无所事事的等待是最煎熬的，三人你一觉我一觉，甚至把最羸弱的齐三才都熬醒了又熬睡着了好几次，乔木才等来了内达的消息。 这位遇到了一只很奇特的怪物，被那怪物追了一路，完成了对全部四个区域的探索后，终于玩儿腻了，懒得再回西区找李四秃，干脆也“牺牲”了。 乔木听着内达的描述，虽然不知道那怪物是《山海经》中的哪一位，但也知道肯定不是原著中的。 内达也带来了自己的探险成果。 古潼京四个区域，西区是研究黑毛蛇与费洛蒙的，这一点乔木他们早就知情了。 内达还探明，南区是在用那种白砂制作一种叫斗尸的怪物。 所谓斗尸，就是能被人操控做各种事情的尸体，战斗、下斗、探险都很方便，是一种极其古老、已经失传的秘术。 她也从资料中得知，中心区域不止有黑毛蛇和九头蛇柏，还有白砂矿。 白砂矿藏在最下面，比九头蛇柏的根系还要往下，被那座先秦文明的陵墓所掩盖。张启山他们在蛇矿底部打了几十口井，绕过了那座危险重重的先秦陵墓，直接深入白砂矿进行开采。 东区自然就是在研究九头蛇柏和尸蟞这种奇特的共生系统。 九头蛇柏杀死动物后并不能直接吸收利用，需要尸蟞食用消化后的排泄物作为废料。 至于北区，则不是科研区域，而是生产车间。那里负责生产奇怪的铁罐子，并将开采出来的蛇卵装车后，运往沙漠外的未知地点。 乔木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大一群人在这里生死挣扎，最终却是最无所事事的内达率先看清了整座古潼京的完整容貌。 不过他并不在乎这种小事，从内达的情报中，他发现了异样：古潼京的布局中，没有王宗江的痕迹！ 只看这花样百出的怪物，他就格外确定这些都是王宗江的手笔。 可按照原本的猜想，王宗江应该是被某些情报误导，误认为这里有这些东西，并以此为基础进行的某些行动。 这样的话，当旧项目终结、后续项目出现，后续项目中的古潼京，必然已经被王宗江的认知改变了，肯定会有与尸解仙、彘等怪物配套的情报与线索。 但内达什么也没找到。甚至可以说，不考虑汪家，再将这两个怪物拿掉的话，这里几乎和原著的古潼京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会这样？这完全与乔木的经验不符。 调查员给后续项目增添的东西，应该会被项目自动合理化才对。 但现在来看，尸解仙与彘的出现，依然极其突兀，与内达探索的整个古潼京格格不入。 就仿佛在王宗江看来，它们就是应该与古潼京无关，就是应该凭空出现在这里。 乔木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是实在猜不出王宗江究竟在谋划什么，干脆也不想了。 反正人死灯灭，对方谋划什么也是对方的所求，和他无关。 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霍秀秀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看着不远处一根粗壮的根须发呆。 “我觉得，我找到出去的方法了……”霍秀秀喃喃说道。 霍秀秀的方法很简单：那些根如此粗壮，说明它们下面还有很长很长，肯定已经扎穿不知道多少层岩石层了。 这么粗的根，撑开的岩缝足以供他们轻松进出。 他们可以顺着根向地下更深处进发，试着找到一个安全的、没有黑毛蛇的地方，顺着根再往上爬，最终脱离出去。 甚至他们能直接离开古潼京区域也说不定。 “虽然听上去九死一生，但总比待在这里等死要强！” 听了霍秀秀的陈述，齐三才第一个反对：“不，这不是九死一生，我们管这个叫自我了断。” 他坚定地摇头：“我不会下去的，我宁可让这些黑毛蛇咬死，起码这里够暖和，我能死得舒服点。” “不，你不能，”乔木却突然说，“你会求死不能的。” 齐三才愕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咒自己，就看到乔木的手电打向了一个方向。 他刚转身去看，就看到几十米外，一片粉尘在光柱中飘飘落下，下面的黑毛蛇立刻如鸟兽散。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一个人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还没看清那人是谁，就看到一只老虎头从上方的岩缝中探了出来，然后整个身子都一点点挤了下来。 是彘和霍彪！他们竟然找过来了。 乔木四人连忙起身，警惕地看向那边。 那彘一落地，第一时间就看向他们，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中，竟闪烁着人性化的得意。 霍彪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向他们投来怨毒目光的同时，也让他们看到了他胸前三条狰狞的爪痕。 显然，这头彘不是个讲人权的好老板。 “没关系，”齐三才紧张地吞咽着唾沫，“他们也被困住了！” 他说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但他刚说完，霍彪就举起从乔木那夺来的霰弹枪，对着距离最近的蛇群就是一枪。 轰鸣声在这片地下空腔中反复折射、传播，震得所有人骨膜发痛。 十几只蛇直接被霰弹的弹丸炸飞，其它蛇受到惊吓，纷纷四散。 霍彪见状，得意地迈出洒着硫磺的区域，大步向他们走来。 那头彘也昂首挺胸地跟在后面。 乔木朝齐三才耸了耸肩：“这次不走不行了。” 说着他一把拽起对方，扛在肩上，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树根冲去。霍秀秀也反应过来，就要跟上，却被霍仙姑一把拽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一路上的黑毛蛇都朝着乔木疯狂涌去，但乔木的速度极快，身法极其诡异，忽左忽右，让所有跃起的黑毛蛇都扑了个空。 反而尸山被他扛在肩上的齐三才，看着一只只黑毛蛇扑向自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竟然比刚才的枪声还吵人！ 等乔木带走了大部分黑毛蛇，霍仙姑才拽着霍秀秀迅速跟了上去。 霍秀秀这才明白，奶奶竟然是在利用乔老板，把乔老板当成了诱饵！ 她心中五味杂陈，却也知道此刻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就全力跟上奶奶。那边，乔木距离树根钻出的岩缝还有几米的时候，突然将肩上一直惨叫齐三才拽起来，朝着延缝狠狠扔了过去！ 他自己则借助这个反作用力，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直接一个回身，竟然朝着彘和霍彪的方向冲去。 原本没想到乔木身手这么好，看着他们就要逃脱而大急的霍彪，看到这一幕直接呆住了。等他回过神，乔木已经冲到了距离他十几米的位置。 他下意识抬起枪口，乔木却早有预料，大喊道：“杀了我，就做一辈子伥鬼！” 听到这话，霍彪一个哆嗦，下意识松开了搭在扳机上的指头。 趁这个机会，乔木直接冲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扑倒在地，也没有去抢他的枪，而是直接一个翻滚，从他身上翻了过去，来到了那头彘的面前。 彘的反应比霍彪更快，早已挥爪砸向乔木，却不想乔木也早有准备，翻滚时已经拽住了霍彪的肩领子，此刻借着翻滚的力量用力一拽，竟直接将霍彪拽到了自己上方。 猝不及防的彘，狠狠一爪，直接拍在了霍彪脑袋上，瞬间将对方的脑袋拍碎了。 乔木则趁着彘呆滞的工夫，一脚踹开身上霍彪的尸体，顺势一个翻滚，起身一跃而起，一脚踩在彘的背上，向空中高高跃起。 彘下意识抬头想要去咬他，视线余光就看到乌泱泱一片黑东西朝自己涌来。 下一秒，数十条一路追着乔木过来的黑毛蛇，就纷纷跃起，咬在了彘的皮毛上。 惊怒交加的彘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一巴掌扇飞面前几条黑毛蛇，然后满地打滚，立刻就将身上的黑毛蛇压成了肉泥。 但周围的黑毛蛇前仆后继地涌上去，无论它压死多少，下一刻都会有更多的蛇咬在它身上。 很快，彘就被大片大片的黑毛蛇淹没了，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乱滚。 这巨大的动静反而吸引了周围更多的黑毛蛇，乔木则趁着这个机会，一路狂奔来到之前那个树洞，看也不看就一跃而下。 他一落地，立刻惊得几条黑影四蹿，然后就看到齐三才正疯了似地挥舞着外套乱打，霍秀秀则趴在霍仙姑脚边，嘴巴贴在后者小腿上吸吮着。 “被咬了？” 见是他，齐三才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哭腔说：“这里、这里也有蛇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乔木侧头看到一条黑影从不远处的气根中激射向自己，他敏捷地抬手，一把夹住那条黑毛蛇的脖子，两指一用力，竟然直接将蛇头夹断了。 齐三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将缠在手上的无头蛇尸撤掉，半晌，才憋出了一个字：“帅……” 那边霍秀秀又吸了好几口，从腰间取出潮湿的纱布裹在霍仙姑脚踝处，又仔细感受着对方的脉搏，才松了口气：“暂时无碍，但我担心我奶奶撑不了太久，咱们得尽快出去。” “我来背吧。” 乔木上前要背人，却被霍秀秀拒绝了：“你要在前面开路，我和齐家哥哥应付不了那些黑毛蛇。” 他们的运气很好，这条岩缝并不是死路，而是一路向下方探去。不知是这里面没外面暖和，还是彘的动静太大了，这里面的黑毛蛇非常少。他们弓着腰走了大约十分钟，就再也看不到任何黑毛蛇了。 但随着他们的深入，整条岩缝也越来越窄、越来越矮，但最后，他们既无法正着走，也无法站直身子，只能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在岩缝中艰难前行。 霍秀秀也无法再背霍仙姑了，只能和齐三才一个在前拽，一个在后推，强行前进。 走了没一会儿，他们就筋疲力尽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但冰冷的岩石紧贴着身体，停下来没多久，就会让体温迅速流失。 饶是乔木，在这种环境下也不轻松。 “我们得考虑一个问题，”齐三才气喘吁吁地说，“再这么走下去，如果前面是死路，咱们可就回不了头了。” 沉默片刻，霍秀秀才开口：“我们有的选吗？后面是成百上千的黑毛蛇，咱们谁都不可能在它们的包围中爬上五六米高的岩顶。就算爬上去了，上面还有蛇……” 齐三才也沉默了，许久才苦涩地说：“我不想走了……” 乔木突然开口了：“不，你想。” 在对方的愕然中，他努力弯腰，勉强用指甲缝在地上一刮，刮起了什么东西，然后弄到手上展示给两人看。 是一粒白砂。 “什么意思？”齐三才脑子懵懵的，完全理解不了乔木要传达的信号。 “蛇矿的下面应该有一处白砂矿，先秦文明和张启山，都是用这些白砂来控制九头蛇柏。” 乔木快速说道：“这条岩缝中有这东西，说明这里和下面的白砂矿是通着的。这可能是黑毛蛇带进来的。” 霍秀秀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眼前一亮：白砂矿肯定有通道与整个古潼京上层连通着，只要这里和白砂矿通着，他们就能逃出生天！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但齐三才又有气无力地说话了：“就算有通道，蛇能通过，不代表咱们能通过。除非咱们也变成蛇……” 这一盆冷水浇在霍秀秀头上，顿时让她透心凉。 “试试吧，”乔木说，“或者我去前面探一探，你们在这里等着，保存体力。” 霍秀秀只犹豫了一瞬，就坚定说道：“不，我们一起走！” “我……”齐三才还想泄气。 但乔木又说了：“你活着出去，我就替你还债。” 一听这话，前一秒还半死不活的他，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但他也只支棱了几分钟。接下来这一路，谁都没再说话，乔木为了省电，甚至关掉了手电筒。 黑暗之中在如此狭小逼仄的地方艰难前行，人没有被逼疯，已经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齐三才越走越虚弱，越走越绝望，越走越崩溃。 终于，他的情绪到了某个临界点，双腿一软，直接让自己卡在岩壁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们走吧……” 话音刚落，什么东西猛地擒住了他的手腕。 但此刻的他，甚至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去害怕了，反而觉得如果是黑毛蛇，给他一口也挺痛快的。 他还幻想着来一条黑毛蛇让自己解脱，霍仙姑沙哑而虚弱的声音传来：“继续走，前面有出口！” “奶奶，你醒了？！”霍秀秀的声音也疲惫不堪，却有着遮掩不住的惊喜。 “嗯，放心吧，奶奶的命硬的很，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死不了！” 霍仙姑的声音满是坚定：“继续往前走，我能感觉到前面有出口。” “老太太，我们知道，但那是蛇的出口，不是人的……”齐三才此刻充满了负能量。 没想到霍秀秀却坚定说道：“人能过！” 紧接着她就讲解起来：“你们仔细摸这些岩层，它的表面非常粗糙，并不顺滑，而且从头到尾宽度、高度都大体相近。说明这些岩缝不是地下水冲出来的，而是地质变化直接造成的。 “这种岩缝学名构造裂缝，构造裂缝通常有两种，纺锤型与漏斗型，前者头尾窄中间宽，后者头尾宽中间窄。你们想想，咱们走的这条，是不是到目前为止越走越窄？” 齐三才脑子已经彻底木了，乔木还智商在线，闻言恍然：“所以咱们走的这条是漏斗型？后面会越走越宽，直到出口？” “没错，”霍仙姑肯定道，“所以咱们只要继续走下去，就一定能走出去！” 听到如此肯定的话，齐三才立刻又振奋了一些，却还心存疑虑：“老太太，您这话靠谱吗？” 霍仙姑冷笑道：“我的话不靠谱，地质学靠不靠谱？这可是地质学的知识，我当初研究一个非常罕见的古墓时学到的。” 仿佛是对过去几千年的代偿一般，中国人对科学有一种谜之迷信，一听这是地质学结论，齐三才马上就支棱起来了：“那还等什么？咱们继续前进！早走一分钟，就早一分钟逃出生天！” 有了霍仙姑的讲解，接下来的路越来越难走，但队伍的士气却越来越高昂。 按照霍仙姑的说法，构造裂缝天然就不可能窄到哪去，他们基本已经走到最窄的地方了，再往前走，就一定会越来越宽。 她的说法部分应验了，前面没有越走越宽，但也稳定下来了，没有变得更窄。 齐三才越走越懵，到后面意识都模糊了，全凭霍仙姑死死攥着才没有瘫倒掉队。 不知走了多久，队伍最前端，乔木突然“咦”了一声。 后面三人走得浑浑噩噩，都没反应过来，手电筒的光就亮了。 “老夫人，”乔木的声音传来，“咱们出来了。” “真的？！”队伍中间的霍秀秀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就往前挤，甚至顾不上动作太大，身子被尖锐的岩层割开了好几条口子，皮开肉绽。 等她来到乔木身后时，顿时傻眼了。 他们的面前，既不是什么宽阔的地下河道，也不是明亮的地上世界，而是一口仅容得下一人的、竖直上下的深井！ 顺着手电筒的光向上看去，光线最终还是被黑暗吞噬了，完全看不到尽头。 “这是……什么啊？”霍秀秀呆呆地问。 乔木却松了口气，轻松地说道：“咱们出来了。” “出来了？”秀秀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说过吗？咱们的下方有一片白砂矿，”手电筒向下打，却也深不见底，什么都看不到，“这应该就是那个先秦文明和张启山他们开采白砂矿的矿井。只是没想到这么深……” “顺着爬，就能出去了，对吧？”拽着已经犯迷糊的齐三才来到他们身后的霍仙姑，疲倦地问道。 “嗯，不知道要爬多高，但肯定能出去，”说到这里，乔木忍不住笑了，“老夫人，您那套地质理论是乱编的，对吧？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我都被您骗过去了。” 走到这里，霍仙姑也不再隐瞒：“不这么说，齐家小子已经死在前面那段路上了。虽然他的死活无足轻重，但毕竟一路走来，同生共死，能救一个是一个，也算是积阴德了。” 队伍末尾的齐三才，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只剩下最后一丝意识没有消散。 霍秀秀越过霍仙姑，查看齐三才的情况：“齐家哥哥需要休息很久才行。” “休息很久？”霍仙姑冷笑，“这里这么冷，最多十几分钟不运动，人就会失温，最终死在这里。” 霍秀秀想了想，出主意：“我们轮流背他！” 霍仙姑却继续摇头：“这不是平地，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负重攀爬，一旦十足，就只有一个下场。” 霍秀秀顿时陷入两难了，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让她抛弃齐三才，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迷迷瞪瞪的齐三才此刻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含混不清地说：“走……再见……还债……” 就在此时，“叮”的一声脆响，在岩缝与深井中迅速传播、回荡，发出阵阵无比瘆人的回声。 是乔木用手电筒敲击了岩壁。 一下又一下，他仿佛着了魔似地，不停敲着。 “你还想在岩壁上敲出一条台阶来不成？”霍仙姑冷声问道。 乔木却没有回答，而是边敲边问：“你们说，咱们现在距离蛇矿底部有多远？” 霍秀秀清醒地走完了全程，知道一路上大概的路程和倾角，大致估算了一下这道简单的勾股定理题，不确定地说：“六十到八十米？” “那应该够了。”乔木说着，敲击得更加用力了。 他每敲击几下，就停下来探出头仔细聆听。一直这么敲了大约五六十下，终于听到了上面隐约的窸窣声。 此时，霍家祖孙也明白了他的用意，纷纷眼前一亮：齐三才是爬不上去，但他们可以找“人”帮忙！ 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近，乔木将手电筒扔给霍秀秀，自己则直接跳到竖井中，四肢撑在井壁上。 “让齐三才先上来。”他刚说完这一句，一条婴儿胳膊粗的藤蔓，就从上面伸下来，如同一条蛇一般缠在他身上。 藤蔓的末端如同蛇头一般抬起来，露出如婴儿手掌般的模样，在他身上摸索了几下，又想要往周围去探。 他狠狠给了那青色“小手”一巴掌，藤蔓受惊地一震，猛地拽着他，从霍家祖孙面前消失了。 乔木就这么被藤蔓拽着，在狭小的竖井中一路向上穿行，被岩壁撞得七晕八素。 短短几十秒的工夫，他就感觉周围豁然开朗。他出来了！ 黑暗中，被继续往上拽的乔木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撕断了那藤蔓，向地面坠去。 一落地，他就摸黑找到了那个井口，立刻抓起井口周围的泥土，不管不顾地抹在自己身上。 在此期间，伴随着几声鞭子挥动的破空声，他能感觉到，几根藤蔓迅速来到了他身边，却没有试图缠绕他，而是停在了他身旁，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次，又退了回去。 乔木见状也松了口气：他猜对了，这井口周围肯定有采矿工人遗落下来的白砂。 在蠢蠢欲动的藤蔓包围下，他耐心等待着，很快就听到了井内传来的动静。 一根藤蔓立刻扔下他，倏地钻回了井里，很快又开始往外抽离。 几十秒后，伴随着磕磕碰碰的声音，一个人就被拽了出来。 乔木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藤蔓，将其扯断，然后在其他藤蔓反应过来之前，在那人身上抹满了泥土。 涂抹的过程中，他发现齐三才脸上全是温热的液体。 不用问，是这一路撞了个头破血流。不过命是保住了。 几分钟后，霍家祖孙也被他用同样的方法救了下来。 三人又休息了好一阵子，就感觉周围越来越亮。 看向周围时，三人都呆住了：黑暗中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无穷无尽的光点，如同星空一般美丽。 但与星空不同，那光点却是移动的，宛如一条真正流淌的星河、星海。 “好美啊……”霍秀秀下意识呢喃。 乔木却瞬间反应过来了，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快走！”他一把将昏迷的齐三才扛在肩上，“是尸蟞，它们闻到鲜血味儿了！” 一听是尸蟞，霍秀秀也猛地一个哆嗦，和霍仙姑相互搀扶着起身。 三人迅速朝着远离九头蛇柏、尸蟞光亮最稀薄的地方进发。即便如此，一路上也有不少尸蟞爬到了他们身上，对着他们的皮肉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 乔木扛着齐三才一马当先，霍秀秀打着手电和霍仙姑紧跟在后面。三人都顾不上清理身上的虫子，就这么狼狈不堪地一路狂奔，终于冲到了一条从头顶黑暗中垂下来的绳梯前。 身后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尸蟞，爬动的声音堪比非洲大草原的动物大迁徙。 三人甚至都顾不上考虑这条看着很新的绳梯是谁放在这里的，就一路拼命往上爬。 爬了不知多久，他们终于爬上了一处平台。平台不大，在岩壁上却有一个半人高的洞，看着下面顺着岩壁往上窜的尸蟞，三人也顾不上洞里是什么了，硬着头皮就往里爬。 爬了一会儿，他们就发现身后的动静消失了。回头一看，顿时头皮又是一麻： 数不尽的尸蟞，全部堆积在洞口处，数以百计的幽深光点，映照出了大片堆叠在一起的虫子。 但奇怪的是，这些虫子却没有跟进来，仿佛这洞有什么禁制一般。 三人察觉到不对，也干脆停下来休息，不敢再继续深入了。 清理着身上、皮下的尸蟞，霍秀秀狼狈地问：“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呗，”乔木给昏迷的齐三才清理虫子，“要么等尸蟞退去，要么等另一边的东西现身。到时候看哪边更危险，咱们就去另一边送死。” “我有种感觉……嘶——”被霍仙姑从肉里挤出一只尸蟞的霍秀秀倒吸一口冷气，“咱们肯定不会喂尸蟞。” 乔木撇了撇嘴：“那就喂另一边的东西呗，没差的。” 话音刚落，洞穴另一边，就传来一道隐约的光柱。 是手电筒的光。 霍秀秀精神一震：“是其他人吗？！” 乔木却谨慎地让她安静，霍仙姑同样一脸凝重，没有说话。 片刻后，通道那边就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里面的各位，不想喂尸蟞就过来吧。那些虫子不敢进来，是因为我们喷了特制的喷剂，这东西有时效的，算算时间已经快失效了。” 不用问也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霍秀秀心中一惊，立刻打着手电看向另一边。 果不其然，之前还老老实实堆在门口的尸蟞，不知何时已经蠢蠢欲动了。 霍秀秀看向霍仙姑与乔木，乔木耸了耸肩：“咱们还有的选吗？我可不想喂虫子。” 说完也不等她俩，将齐三才扛在肩上，蹲着朝那边走去，边走边喊：“别开枪！我投降！” 霍秀秀与奶奶对视，后者神色凝重地朝她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也起身跟了上去。 两分钟后，四个人——包括昏迷的齐三才，就被一群黑衣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乔木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人，发现他们每一个都很不起眼，走在街上和普通路人没有任何区别，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独特的气质。 霍仙姑的视线，则死死锁定在这些人的手上，脸色变得极其骇人。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有格外修长的食指和中指。 第1035章 1009.美军？ “兄弟，哪条道上的？”乔木扭了扭身子，发现绳子捆得非常牢固，就嬉笑地问，“这里好东西多得很，咱们谁都拿不完，有财一起发，没必要这么生分吧？你们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了，你放心，我这人知恩图……” 他没说完，距离他最近的汪家人，便随手一巴掌打在他嘴上。 “别装傻了，大英雄乔木，你知道我们是谁，”那人蹲下身子冷冷看着他，“你煽动老九门重返这里，不就是为了引我们出来吗？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存在的。” 乔木盯着对方，平静地说：“你打疼我了。” 那人和他对视了片刻，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别急，后面有你疼的时候。我向你保证，你会说的，无论你藏了什么秘密，你都会心甘情愿告诉我们的。” “你们……是张家？！”霍仙姑难以置信的声音，吸引了几个神秘人的注意。 “张家？”其中一人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头，没回答，而是下令，“该抓的人都抓到了，走吧。” “这个怎么办？”一个人指着地上还在昏迷中的齐三才。 明显是领头的那位，随意瞥了一眼就道：“没用，杀了。” 那人立刻抽出匕首。 “住手！”霍秀秀急了，厉声呵止，却没人理她。 “等等！”乔木紧随其后，那人停下了，匕首抵在齐三才的脖子上。 他认真警告：“他活着，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他死了，你们就可以赌我是英雄还是狗熊了。” “负隅顽抗，”领头冷冷说道，“你们最终都得死。” “我这人很乐观，而且和之前相比，我这几天格外幸运，”乔木朝对方笑道，“我赌最终会死的，是你们。” 那领头没再和他斗嘴，只是示意另一个人背上齐三才一起走。 五个人押送着他们，一路在洞穴中穿行。 乔木也发现，这片中心区域比他想得要大得多，不止是中间那片巨大的空洞，空洞周围的一圈岩壁上，满是上上下下四通八达的洞穴。 如同一个巨大的蚂蚁巢穴。 他们走了很久都没走到洞穴群的尽头，也由此可以推断，这些岩洞并不在古潼京工程项目四个区域之间，而是与四个区域上下交叠的存在。 它们应该在古潼京四个区域的下方。 老九门手上的地图中并没有画出这片区域，要么是有其他地图专门标注这里，要么就是张启山用不上这里，压根绘制地图。 现在这里成了汪家的临时大本营与藏身处。也难怪他们进入中心区域后，除了诞和蠪侄，并没有发现汪家活动的迹象。 一行人最终抵达了汪家的临时营地，这条四通八达的通道两侧摆满了睡袋，还有大量生活垃圾，尤其是大量方便面袋子和矿泉水瓶。 汪家人应该都散出去了，但数睡袋就能知道，对方这一行一共十二人。 将他们粗暴地推倒在墙角，那个领头很没气势地坐在小马扎上，就对乔木说：“先从你开始吧。” 但对方没有问问题，反而开始了一段自我反思：“我不得不承认，我们犯了个巨大的错误。古潼京只是一个诱饵，一个用来钓我们的诱饵，对吧？” 不等乔木回答，对方就摇头：“我们不该这么急不可耐地咬钩，而是应该放任你们探索这里。等你们走了，这里的一切自然都是我们的了。” “其实你已经赢了，哪怕你死定了，你也已经赢了，”领头深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会用什么方法将信息传递出去，但很明显，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们的存在已经彻底暴露了，对吧？” “……”乔木很好地掩盖住了自己的茫然。 对方似乎也不需要他的承认，已经笃定了一切：“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察觉到我们的存在的？这么多年来，无论我们怎么误导你们、暗中操控你们，你们都自大到认为那就是你们的独立意志、独立决策。” “你们已经濒临瓦解了，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领头眉头微蹙，显得非常疑惑，“最后关头，你们却突然回光返照了，突然察觉到我们的存在，还设下这么一个精彩的局，让我们自己暴露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乔木眨巴着眼睛，依然没说话。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部分，”领头冷冷说道，“那个王宗江，他也是你们的人，他才是你们的第一个诱饵，对吧？” “这次行动能看出来，你们对古潼京的了解绝不在我们之下。但你们却假装不知道，让王宗江向老九门打听消息。我们在九门中的卧底提供假情报试图误导那位王老板，结果反而暴露了自身，没错吧？” “……”乔木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不自觉的飘忽。 那领头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此时捕捉到了他的眼神，终于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但你以为你们真的赢了吗？”对方忍不住冷笑，“告诉你也无妨，此时此刻，千里之外，你的联络人马震川的一系列罪行已经被揭发了。今晚他就会‘畏罪自杀’。”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死死盯着乔木，观察他的表情：“你以为这就完了？除了他，你们的其他高层，很快也会接二连三遭受致命的打击。 “原本我们不打算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咱们双方曾经的‘合作’还是非常愉快的。你们的派系瓦解后，各奔前程，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但既然你们要作死，我们也只好送你们一程了！”领头冷酷地说道，“无论你用何种方式传回何种信息，我向你保证，接收信息的人，都不会有机会将那些信息透露出去了。” “……”为了让自己表现出一种虚假的不在意，乔木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演技。 “好了，我这个人一向不爱撒谎欺诈，我已经把我们知道的、猜到的，都告诉你了，”领头伸了个懒腰，显然很满意他的反应，指着一旁地上昏迷的齐三才说，“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咱们从后往前说。第一个问题，那只尸解仙、那头彘，还有那头猎猎、那些并封，你们是从哪里搞到的？为什么要把它们弄到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霍秀秀身子一震，惊愕地看向乔木。 霍仙姑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却并没有去看乔木，而是依然死死盯着那个领头。 乔木也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些东西是王宗江被汪家误导后凭空创造出来的，汪家看到这些东西，肯定会很懵逼，很震惊。没想到汪家竟然也搞不清状况？ 那些东西和汪家没关系？误导王宗江的另有其人？或者，并没有人误导王宗江，那家伙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乔木想了想，如实回答：“我不知道。我也很惊讶，我甚至都不认识这些东西，更不知道这东西是王宗江从哪里搞来的。你确定这东西是王宗江搞出来的？反正我不确定。” 见对方不说话，他耸了耸肩：“他已经死了，我想这个谜题我们永远都解不开了。” 这件事和他无关，虽然汪家把他和王宗江联系起来了，但不代表他就要遵从这个人设，给一个死人圆谎擦屁股。 领头仔细打量着他，从他脸上的蛛丝马迹判断此话的真伪。 端详片刻，对方没有表态，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至少不是你们，”乔木笑了，“事实上你们不来，我也无所谓，只会有些遗憾。比起你们，我更在意张家的长生秘密，以及他们守护的终极。” 这一次，就连霍仙姑也愕然地扭头看向他。她没想到，这个青年与他背后的势力，不仅觊觎长生，竟然还意识到了终极！ 领头则皱着眉头：“目标不是我们？你提到过的命运，不是指我们？” “啊！”乔木恍然，“你窃听了我们！” 难怪对方会如此笃定地把他和王宗江联系起来，因为这话是他自己说的。 他之前跟霍仙姑说过他和王宗江是一伙儿的，还说过他是来追寻一份命运的。 他扭头看向霍仙姑三人：“窃听器？在谁身上？” 霍仙姑和霍秀秀也立刻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回答我的问题！”领头冷冷呵斥。 乔木摇头：“当然不是你们，除非从进首都看守所开始，我遇到的所有倒霉事儿都是你们暗中策划的。是你们吗？” 领头没有说话。 乔木见状耸肩：“你看，我就知道。” “解释。”对方冷声。 乔木沉默了。这个可不兴乱说，万一说错了，后续项目多出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就麻了。 领头也不着急，只是等着，似乎吃定他了。 良久，乔木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能说说我的猜测与判断，真假我不负责，但我保证说出来的都是我自己相信的。” 领头点了点头，这很合理。 “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这个世界是被某种意识暗中操控的吗？” 领头没有表态。 乔木也不在意，继续说：“我和王宗江在追寻目标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自己的行为模式必须符合某种很复杂很模糊的机制，如果不符合，就会倒霉。偏离得越远，就越倒霉，最严重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会与我们为敌。 “如果你们查得足够仔细，就会知道，前一段时间，从我进入首都看守所开始，我就一直很倒霉，倒了血霉。直到这几天才好一些。如果不是那份霉运，我根本不会暴露在你们面前。” 领头点了点头，他拿到的资料显示确实如此。 这个乔木仿佛就是从那一刻起凭空冒出来的，他的族人查不到那之前的任何信息。 在马震川浮出水面之前，负责监视、追溯的族人一开始都认为这家伙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诅咒了，联系老九门是病急乱投医。 他等了片刻，发现对方不说了：“继续。” “没了，”乔木一脸无辜，“就这些。” 在他发火动手之前，乔木又想到了什么：“哦，还有一点。应对它的唯一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过一段时间，它自己就慢慢平息了。判断依据就是我不再倒霉。” 领头表情很危险，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知道张家一直在监视各地的超自然现象，甚至还有一套神秘的算法，能推算出那些超自然现象发生的时间，并提前安排人阻止。 他们还没有触及这个最深层次的秘密，但他们知道这些超自然现象，都和他们追寻的终极有关。 听上去，这个乔木，和之前的王宗江，已经一定程度上接触到了终极？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他们是在哪里、怎样机缘巧合地接触到的？ 他能确定乔木没有说谎，虽然有所隐瞒，但那都无关紧要，至少和他们追寻的东西无关。 对方也不知道那个诡异的命运诅咒是怎么回事，短暂的拷问是不会有结果的。 不能在这里杀他，必须把他带回去进行详细的盘问，直到他把他这一生的点点滴滴都回忆起来，都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只有得到了对方完整的人生经历，他们才能从其中推断出蛛丝马迹，找到他们想要的线索！ “下一个问题，”领头收敛心神，继续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存在的。” 乔木心中松了口气：对方信了。 他高度怀疑对方有某种判断语言真伪的手段。 所以他用终极、“命运”这些骇人听闻的东西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让对方忽略了一件事：他根本没说这趟古潼京之行的目的。 因为不说谎，他就无从解释，强行解释，只会把局面搞得更复杂，给自己添麻烦。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痛快地回答这个问题，“我知道你们的存在，是通过一本书，一本名叫《盗墓笔记》的书。” “里面提到了周穆王、西王母、张家、汪藏海，提到了一个跨越数年前的漫长故事与阴谋。” 领头愕然，霍家祖孙也傻眼了。 这太荒唐了！ 领头希望对方在骗自己，但他看得出来，对方说的是真话，比之前的每一句都真，没有任何隐瞒，更没有任何修饰，非常直白的真话！ 这就意味着，暗中还有一个第三方，不仅早就发现了张家，甚至还发现了汪家，然后一代代人默不作声地暗中注视、观察、记录着他们两家的一切！ 这太恐怖了！ “那本书在哪？”他沉声质问。 “它不在这个世界上，它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没法把它呈现给你，”乔木摇头，“当然，此刻的它在我的脑海中，我可以尽量把它复述出来。” 是真话！他说的是真话！ 领头骇然。 一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书？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与表情了：“它真的是书？！” “不然呢？”乔木奇怪地反问，“全是文字的东西，不是书还能是视频？” “你见过它？！见过那本书？！”领头急切地问。 “当然，”乔木一脸的你是不是傻，“我都读了，怎么会没见过？” “但你说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啊，对啊，”乔木理直气壮，“我读的时候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啊，有什么问题吗？” 一直沉默聆听的霍家祖孙已经彻底懵了，她们完全听不懂乔木在说什么。 听上去无比荒唐的话，可对面的领头人看上去竟然信了？而且无比相信？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对方看来，这番话有着非常可信的基础？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就太恐怖了！ 领头心中，此时此刻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定是天授！一定是那传说中无比神秘、可以直接连接终极的天授！ 他低估了对方。他本以为对方触及了终极，但他很可能错了。 对方不是触及了终极，对方很可能已经成了终极的一部分，就如同过去数千年的张家！ 难道是张家的崩溃，导致终极开始选择新的牧羊人了？ 眼前的青年，之前的王宗江，以及其他一些他们还没来得及发现的人，正在成为这个世界新的牧羊人？ 不行，绝对不行！ 他们汪家一代代人耗费了如此漫长的岁月，就是试图取代张家的位置，甚至超越张家，从终极的牧羊人，摇身一变成为放牧终极的人！ 他们绝不能接受终极再给他们塑造一个如张家一般强大，甚至比张家更强大、更隐秘、更先进的对手。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审讯中断了，很快一个人赶了过来，也不背着几个俘虏，直接汇报：“是另一群九门的人，不知怎么摸到咱们尾巴了。” 领头眉头紧皱，非常不高兴：“多少人？” “16个，有3个咱们的人，”那人停顿了一下，瞥了眼霍仙姑，又道，“领头的是解语花。” 领头惊讶，但随即冷酷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管是谁，一个不留！” 来到这里的，一个都别想回去。更不用说他们这一趟的收获远超预期，他们已经不再需要老九门这群不听话的羊了！ “小花哥哥也来了？”霍秀秀惊讶地低声问奶奶，霍仙姑却一脸神秘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心中也很惊讶，那孩子当时来找过她，被她打发走了。没想到那孩子主意这么正，和那个解老九一个德性…… 打发走手下，领头也懒得管霍仙姑了，只是死死盯着乔木。 只是这片刻的工夫，他就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 他们不可能阻止终极培育新的牧羊犬，但是，他们可以帮助某个特定的“盟友”成为牧羊犬！ 乔木看着对方注视自己的炽热眼神，就感觉菊花不自觉地发紧。 被对方一把拽起来后，他就知道对方应该不打算在这里处决自己了。 但紧接着，那个领头又掏出匕首，直接走向旁边的霍秀秀。 “住手！”他立刻呵斥，“你杀了她们，就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 那领头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自己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迟疑。 乔木也从这动作中读出了对方的想法：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我们不惯你这个毛病！ 这群汪家人，杀伐果断，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乔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捆在身后的双手一翻，绳子落地，然后猛地向前一步，一拳狠狠轰在那领头的嘴上。 只是一拳，便将那领头轰出了好几米，重重砸在了岩壁上。 噼里啪啦声中，那领头带血的牙齿也散落一地。 “跟你们这种人真是没法沟通，这还让我怎么捋剧情？”他抱怨着，去帮霍家祖孙解绳子。 霍秀秀看着他身后地上那堆完好无损的绳子，惊讶地问：“这是手铐结，你怎么解开的？” “我会锁骨。”乔木随口回答。 没想到霍秀秀却当真了，直接伸手捏了捏他的关节，立刻摇头：“不可能，你这关节肯定没练过锁骨！” 乔木翻了个白眼：“我会魔法。” 霍秀秀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敷衍自己，顿时气鼓鼓的。 获得自由的霍仙姑揉了揉手腕，看着地上的汪家人：“把他捆起来带走，我需要他的情报。” “没用的，”乔木摇头，“他死了。” 刚拿起绳子的霍秀秀心中一惊，立刻走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头领，将对方翻过来，就看到了一张七窍流血、死状狰狞恐怖的脸。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回头对霍仙姑说：“是服毒！” 霍仙姑看着那张可怖的脸，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心中叹息。 明明外面还在战斗，对方很可能占优，但对方却毫不犹豫地自尽了。这种死志，就算抓住，她也没信心在对方被救出去之前拷问出什么来。 不过还好。她瞥了乔木一眼，这个年轻人应该也知道不少。 “去帮他们，”乔木也不管她在想什么，起身就大步往声音嘈杂处走去，“他们中有卧底，他们现在肯定猝不及防。” 秀秀也想跟过去，但被霍仙姑拦住了，理由很简单：“霍家是土夫子出身，不是火并的小混混。” 几分钟后，那边的骚乱就平息了。很快，乔木就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小花哥哥！”给齐三才处理伤口的霍秀秀，一看到队伍最前面那张熟悉的面孔，瞬间就安心下来了，紧接着巨大的委屈就涌上心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流出来。 但她紧接着就注意到，解语花的左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立刻惊呼：“你受伤了！” 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而是继续为齐三才处理伤口。 “不碍事，就是看着吓人了些。”小花摆了摆手，才毕恭毕敬地给霍仙姑鞠了个躬，“老夫人，让您受惊了。” 霍仙姑只是淡然地问：“抓了几个活口？” 小花摇头：“杀了八个，跑了四个，没有俘虏。我们折了六个，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不敢贸然追击。” 霍仙姑这才看向他身后的寥寥几人，还各个带，有几个明显伤得不轻。 “就剩这些了？” “嗯，就剩这些了。” 霍仙姑表情有些黯然。这一趟老九门来了48个，都是中青代的精华。下来了44个，现在就剩下她们13个了，其中好几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值得吗？此刻的她也不知道了。 “走吧，尽快离开这里。” 14人，在任何斗里都是一支非常恐怖的力量了。即使古潼京中心区域充满了危险，即使他们人人带伤，物资充足的队伍，接下来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解语花判断，那群神秘人和他们一样，在上面肯定有接应的队伍。那四人发现他们没跟过去，必然不会凭白绕圈子，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地面上，通知其他人。 四个人一路狂奔，留下的痕迹非常明显，队伍中又有一个非常擅长追踪的伙计，他们就跟着那四人留下的痕迹，一路在这条迷宫一般的通道中毫无规律地乱窜。 不少人一度觉得他们肯定中计了，那四人这是反其道而行之，遛他们呢。 但那个负责追踪的伙计非常肯定，这条路看似毫无规律，实则一直在往上走，最终肯定能到达地面。 他们在半路上还遇到了另外几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吴二白、贰京与安娜！ 如果不是乔木拍着胸脯说安娜是真的，他们大概率已经动手了。 吴二白和贰京都很憔悴，两人都是一身的伤痕。 他们原本在上面负责接应，在发现出入口坍塌后就意识到下面出事了。 之后他们试图重新挖开入口，但挖到一半就被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袭击了，当场就死了一个伙计。 剩下三人为了保命，只得故意被九头蛇柏拽入地下。 这个过程中，贰京摔断了腿。三人的行动速度大受影响。而且他们是逃命，根本没带任何装备，三个人加起来，只有吴二白身上的半瓶矿泉水，和伙计的一把匕首。 三人就这么在中央区域艰难探索、前行，在九头蛇柏、尸蟞大军与黑毛蛇的围追堵截下，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最终他们两人被三个神秘人抓住了，但被押解下来的路上遇到了安娜，小姑娘干净利落地正面割了那三人的喉咙，救下了他们。 他们本来想凭着记忆上去，但贰京断了腿，走得很慢，记性不好又走错了好多次，就歪打正着地被乔木他们一行赶上了。 来时52人，离时17人。两群人看着各自的狼狈与凄惨，都是面面相觑，欲哭无泪。 好在他们活下来了。 “有三个人应该是从你们这边逃走了，你们遇到了吗？”乔木问。 “遇到了，”吴二白点头，“我们听到动静藏起来了，我想动手，但这个小姑娘拦住我了，说要跟着他们才能出去。” 乔木闻言，也侥幸地松了口气。 还好安娜智商在线，万一杀嗨了，那他们在这片巨大的地下迷宫中可就有的逛了。 “真棒！”乔木忍不住朝女孩竖了大拇指，“不像内达和老朱那两个家伙，说死就死，一点都不替我分忧。” 安娜被这么一夸，顿时脸红得像是烧了起来。她在这下面溜达了这么久都没去“牺牲”，为的就是这句夸奖。 其他人则面面相觑，听着乔木这话，只觉得别扭得不行。尤其是李四秃，压抑了好久的脾气顿时就上来了，但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敏锐的小花镇压了。 顺着那四人毫不掩饰的痕迹，他们终于在迷宫某处，找到了一条通往地面的竖井。仰着头透过竖井看着外面巴掌大小的蓝天，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有的反而只是怅然。 乔木没有客气，率先爬了上去，刚一冒头，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竖井上方的沙漠中，一处停了十几辆面包车，另一边则是一大片帐篷，还有一处空地，则摆满了装黑毛蛇蛋的金属容器，足足有大几百只。 但最显眼的，还是这些东西与井之间的空地上，呈包围之势的人群。 他环顾一圈，至少有三十多人，每个都手持兵刃，冷漠地注视着他，就如同注视着一个死人。 其中甚至还有几支老式的土枪猎枪。 “要动手吗？”紧跟着他爬上来的安娜，将匕首攥在手中。 只要乔木一声令下，她就会在其他剧情人物上来之前，就割断这里所有人的脖子。 乔木缓缓摇头：“不好交代，退回去。” 话音刚落，第三个探出头的吴二白，就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毫不犹豫地低声说：“快回来！” 三人立刻顺着竖井钻了回去，外面这群人却并不阻拦。 显然，这群人只要他们死，至于是被杀死还是被饿死，抑或被下面的怪物弄死，都无所谓。 三人的去而复返立刻让下面的人意识到不对。 吴二白大致一说，所有人都傻眼了。有几个不信邪的，干脆自己爬上去看，但很快就惨白着脸缩了回来。 “东家，二爷，”李四秃的眼神都有些发直了，“这次咱们是真的得交代在这儿了。” 这里是沙漠，出入口只能从上面挖，不能从下面挖。不走这里，他们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逃出生天的喜悦甚至都没持续够五分钟，就重新被死亡的阴影笼罩，这对队伍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此刻，所有人都没了刚才一路上狼狈凄惨却又满是希望的精神状态，一个个都萎靡不振地瘫在地上。 霍仙姑、吴二白与解语花，老九门明明有三位当家在此，却不知道该怎么重振士气。 就算重振了又如何？那群神秘人的水平他们早就领教过了。之前那一战，他们16对12，上来就打出了一波6换1。 如果不是乔木及时加入战斗，他们团灭之前，都没把握能再换一个。 现在队伍中能打的不足十个，外面却有三十多个，他们还不如幻想警方会赶来，一举歼灭他们这两个猖獗的盗墓团伙。 “乔老板，看来要让您破费了。我们48个人，一共4800万。您待会儿投降之后记得抽空给我们家人打钱。”小花心态很好，这种时候还开玩笑。 乔木则摇头：“我宁死不当亡国奴。你们那一百万，等我家人给我烧纸了，我在下面再亲自发给你们。” 话音刚落，上面就传来一声爆鸣，不少人猝不及防地哆嗦了一下。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爆鸣声就如同筛豆子一般，越来越密集。 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是枪声！ 对方要进攻？但怎么会有这么多枪？！ 小花率先反应过来，一跃而起，敏捷地撑着竖井，几下就爬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就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群神秘人并没有攻过来，而是要么倒地不起，要么仓惶地四散奔逃。 更外围，一群只有好莱坞大片中才能见到的全副武装的军事人员，组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正以极其娴熟的战术姿态，一边射击一边稳步前进，不断杀伤那群神秘人的同时，也缓缓收缩着包围圈。 那些在短兵相接中一度将他们逼入绝境的神秘人，此刻在先进的全自动步枪与进攻型手雷面前，反而成了待宰的羔羊。 解语花彻底看傻了眼，直到一枚流弹几乎擦着他的脸颊飞过，他才悚然一惊，立刻缩回井中。 “上面怎么回事？”他一下去，吴二白就急迫地问，“怎么会有这么多枪？” 解语花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吴二白，恍惚地反问：“我要是说美军来救咱们了，您信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 李四秃干笑道：“花爷，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吧？上面到底怎么回事？” 解语花收敛心神，这一次认真地说：“我没开玩笑，上面的如果不是美军，我真不知道还能是谁了。” 那种极其拉风，甚至带点科幻感的单兵装备，他只在好莱坞大片中的美国特种部队身上见到过。 他敢发誓国内绝对没有，国内现在连95式都还没普及呢，大部分还是仿Ak的81式。 而上面那些整个脑袋都被战术头盔、防风镜、面罩遮得严严实实，身着战术迷彩服的军事人员，他们所持的枪械，哪怕解语花不懂枪，也知道那玩意儿一看就比95式牛多了。 倒是和乔老板他们之前使用的可组装霰弹枪有点相似之处，就是都充满了科幻感。 这么一想，他心中一动，看向乔木和安娜，发现两人此刻都非常平静，而且完全不好奇。 解语花心中立刻就有了答案。这答案反而让他更加骇然了，也让这位乔老板的身份更加神秘了。 伙计们都七嘴八舌地追问，解语花没怎么回答，上面的枪声就停了。 所有人都自觉地保持沉默，死死盯着头顶的竖井，良久，却什么都未发生。 “我再上去看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的解语花，在霍秀秀“注意安全”的叮嘱中，再次爬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下来，而是隔了好一会儿，才从井口探出脑袋，让其他人都上去。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花爷是不是被那群神秘人挟持了，要出卖他们？ 霍仙姑则没有犹豫，一马当先地往上爬。其他人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每一个爬上来的人，都会以几乎相同的姿势与表情，死死盯着周围。 满地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除了身上的伤以外，头上还都有弹孔，显然是战斗结束后被补枪了。 视线所及的沙漠中，此时此刻除了他们，没有一个活口。 也没有小花口中的“美军”，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饶是早就上来的解语花，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恍惚。 “咱们……”一个伙计梦呓般地喃喃自语，“就算是安全了？” 第1036章 1010.天授 神秘的汪家大军，就这么死绝了。 人们坐在、躺在汪家人的帐篷里，吃着汪家人的泡面，喝着汪家人的娃哈哈，用着汪家人的急救箱，看着那边被检查后粗暴堆成一堆的尸体，久久回不过神来 仿佛身处梦境一般，觉得这太不真实了。 乔木倒是挺满意的。虎头蛇尾，这很盗笔。 这么大的阵仗，他的集体无意识应激都没怎么涨，可见他这一路的所作所为有多符合这个项目的基调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一开始应该化名张乔木，再让贝加庞克改造一下他的手指头。 说不定霍仙姑现在就得给他跪下了。 老九门那边此刻则出现了分歧： 有几个伙计伤得很重，根本不是简单的外伤包扎能处理的，需要立刻送往医院。 但他们不敢去。 他们在复盘中发现，那三个在小花突袭汪家时突然暴起发难的卧底，有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他人的视线。 这意味着这两人在出发前往古潼京之前就已经被人替换了，甚至可能更早。 多早？一个月？一年？十年？没人确定。 那外面的老九门中，他们身边的亲人、朋友、同事中，还有多少汪家的人？他们没人敢想。 更要命的是，从那个领头口中，霍仙姑得知了一个令她骇然的真相： 那个她一生提防、大半个老九门抵触的组织，竟然一直都只是汪家的棋子，而且这么多年来还一直自以为棋手。 当年让老九门损失惨重的四姑娘山盗墓行动，很可能也是对方暗中策划的，整个老九门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对方打白工，甚至送死。 这个神秘势力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她想都不敢想。但她相信，这个势力动动手指头，就能轻松碾碎整个老九门。 汪家已经露出了真容、亮出了利齿獠牙。 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这事儿瞒不住几天，他们却活着走出去了，汪家会作何反应？ 不用想也知道，汪家得到他们还活着的消息当天，就是老九门崩溃、覆灭的开端。 直到此刻，霍仙姑、吴二白与解语花三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他们抵达古潼京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死人了。 他们甚至怀疑，那群交管，以及他们之后一路上努力躲避的阻挠者，并不是为了迟滞他们，而是为了阻止他们。 站在汪家的角度上，老九门这群羊用了半个世纪，一直都挺好用，当然要随手保一下。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他们就这么走出去，尽快召集一切力量，和汪家决一死战，然后和家人、朋友一起去死。 要么他们干脆死在这里，汪家可能会因为这次损失而迁怒老九门其他人，但人死账销，对方终究不会赶尽杀绝。毕竟对方肯定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追查“真凶”上。 要么…… 解语花目光炯炯地问乔木：“乔老板，不算你和那个小妹妹，这里还有15条活口。你应该也想省下那1500万吧？” “你确定？”乔木提醒，“接受我的庇护，你们就算是死人了，而且是受我操控的死人，你们可要想好了。” 三个当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却也有些失落。 轻松，自然是因为对方没有拒绝，说明对方完全有把握保住他们。 失落，则是因为他们曾幻想对方并不惧怕那个神秘势力，他们可以用投靠来换取自由，但这显然是奢望了。 三人只是交换了个眼神，就痛快地点头了。他们没有别的可选。 “我来安排吧。”乔木点头。 等待期间，霍仙姑没让霍秀秀陪伴，独自来到他面前。 “哦，”看着对方期待又躲闪的眼神，乔木恍然地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坐吧，”他直接坐在地上，“这个故事还挺长的。” 接下来，他讲述了一个漫长的故事，从三十年前一次绝密的送葬行动讲起，再到二十年前的西沙沉船墓考古行动，又讲到青海的塔木陀、长白山的云顶天宫，故事的结局，便是格尔木疗养院地下室的一只禁婆。 霍仙姑早已老泪纵横。 “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这位坚强一生的老夫人，在所有人面前泣不成声，“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但我没多想，也没问。我们当时的母女关系并不好……” 霍秀秀双眼也饱含泪水，在一旁轻抚着她的背脊，无声地安慰着她。 “我不知道……”她们身后，在故事讲到中途就参与进来的解语花，茫然地呢喃，“爷爷从没跟我说过这段往事。” 他知道爷爷解九爷生前做了很多事，设了很多局，但他从没想过，老九门第二代那群人的神秘失踪，竟然也是爷爷的手笔，而且是那么大的手笔！ 解九爷不向解语花交代此事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件事至今其实还是躲藏在暗处、与吴三省共用同一身份的解连环在负责。 解语花的职责是继承、主持、保护解家，这么危险的事情，自然要将他隔离在外。 乔木似是无意地瞥了眼吴二白，对方站在解语花身边，面沉似水，一言不发，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任谁看到他这副模样，都不会猜到他自始至终都是知情人，从一开始便知晓事情的全貌。 “乔老板，乔先生，”霍仙姑仰着惨白的脸看着他，祈求，“你了解得如此清楚，我的女儿，想来也在你们手上吧？能否……” 她本想说将霍玲还给她安葬，但话到嘴边，她也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没有开出这种条件的资格。 “能否让老身见她一面，与她做个告别？” “可以。”这事儿没什么好犹豫的，霍玲就是在大蛇丸手上呢。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大蛇丸借着地狱员工四处“进货”这个机会，让他实验室的人按照项目资料，去之前的古墓大肆搜罗各种“珍奇异兽”。 区区一只禁婆，还给对方也无妨。 “但我要提醒你，她现在已经不是你女儿了，而是一只……别的生物。就像你不能把粽子当成生前的人。” “我明白，”霍仙姑真诚地道谢，又悲伤地呢喃，“迟到的告别，也是告别……” “老夫人……”解语花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霍玲之死，罪魁祸首是他的爷爷。 霍仙姑却摇头、摆手：“不必多说，这事本就与你无关。该说的，解老九生前都与我说过了。” “他临终前支开你们，和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不停地向我道歉，说最对不住的就是我，”她幽幽叹息，“我当时只当他弥留之际脑子不清醒，在说我和吴老狗的事情。现在想来，他忏悔的原来是这件事……” 若说心中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但这么多年来，与其说恨，更多的还是执念。 哪怕说起恨，她最恨的还是自己。她性子强，所有女儿中，霍玲最像她，自然和她处不来，反而和那个死鬼丈夫更亲近。 所以她明知道霍玲和组织关系很近，很受组织的蛊惑，却并没有过度干涉，反而将这个女儿视作帮霍家下注的筹码。 直到女儿彻底失踪，她才慌了神，才终于知道了悔恨为何物。 真要细说，是她的功利心害了自己的女儿，她首先应该恨自己才是。 “乔木！”众人唏嘘之间，安娜的一声呼喊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所有人一下子就呆住了：他们之前堆成一堆的汪家尸体，此刻竟然在活动，已经有六七具尸体，从尸体堆上爬下来了！ “黑飞子！”乔木猛地反应过来：那些黑毛蛇跑出来了，趁他们不注意，从沙子下面钻进了尸体中。 但奇怪的是，那些尸体并没有试着站起来，而是如同一只只爬行动物，在地上蠕动。而且那些尸体也没有试着攻击他们，反而都在朝通往古潼京的竖井爬去。 原本吓了一跳、纷纷戒备的人们，此刻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要放任那些黑毛蛇把尸体都带走吗？ “这样似乎更好？”解语花脑子快，最先转过弯来，“这样一来，那些人就更难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了，他们得再把古潼京整个摸一遍，把所有黑飞子都集齐了才行。” 乔木也想明白了，想得比对方还明白，摇头反驳：“那样他们就会知道你们还活着，你们就暴露了。” 人们闻言，脸色一变。解语花马上拿起武器，一马当先地往前探：“那就阻止它们，趁它们还不习惯这些新鲜的尸体，不能让它们把尸体带走！” 但他没走几步，又一个新的意外出现了：地震了！ 他们脚下的地面，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原本站起来戒备的人们，在猛烈的晃动中根本无法立足，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 然后他们就看到，好多处沙子都开始下陷，甚至陷出了一个个旋涡。 古潼京工程的顶部裂了。 “都往车上爬！”乔木高声提醒，“带上伤员！” 万一他们脚下也出现流沙旋涡，爬到车上，他们还有反应时间。否则整个人瞬间就会被拽进几十米深的地下。 他们这点人，还各个挂彩，一旦谁陷进去了，根本没法营救。 乔木高声提醒着，自己率先向着安置伤员的帐篷跑去。毕竟这群人里，就他最有救人能力了。 但一转身，都没迈出两步，他就又停下了。 不是安置伤员的帐篷没了，也不是伤员正在地上爬，而是刚才转身的一刹那，他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东西，就在汪家尸堆那边。 他扭头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大太阳把周围晒得亮堂堂的，除了那诡异的蠕动姿势，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 看错了？他顾不上多想，又朝帐篷那边跑去。 可再一扭头，他又重新猛地扭回尸堆那边。 他又看到了。余光看到尸堆那边，有一些奇怪的黑影！可他再一看，黑影又消失了，仿佛真的只是错觉。 意识到什么的乔木，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再次扭头，用余光查看那边。这一次，刻意观察之下，他看得一清二楚。 真的有黑影！每一具正在移动的尸体上，都有一个人形黑影贴在上面，那些人形黑影的黑色双手，攥着尸体的双臂，操控着尸体向前攀爬、蠕动。 根本不是黑毛蛇，更不是黑飞子。 一瞬间，乔木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莽古尸！ 这些都是莽古尸，是最初的“张家人”，古神“鲁”的伴神，或者说侍从更确切。 可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此时，剧烈的地震中，沙漠下方的大地终于被彻底撕开了一条口子。海量的流沙疯狂涌动、流淌，如同一条沙之瀑布。 那条口子迅速蔓延、扩大，规模越来越夸张，短短十几秒，就蔓延到了视界之外。 乔木立刻明白莽古尸为什么会在这里了：这不是什么地震，这是鲁，是鲁扩张到这里了，是鲁来取这里的尸体了！ “安娜，救人！”乔木顾不上帐篷中的伤员了，直接将这个包袱丢给安娜，自己不管不顾地冲到流沙瀑布边上，向下眺望。 乍一看，并不深的裂隙中只有黄白相间的沙子，和九头蛇柏疯狂挣扎的藤蔓。 但乔木扭头用余光一看，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大量黑影。那些黑影有的在地上爬行，有的则双足行走，它们穿行在沙瀑之间，任凭沙子倾泻在它们身上，行动却完全不受沙子的影响。 在余光中，他看到了一具具干瘪的、新鲜的尸体，被这些黑影操控着带走，其中一些他还认识。 他看到了一具巨大老虎的尸体，浑身伤口，是那头诞。 他还看到了一些其他怪物，自己没见过的怪物。 然后，他看到了那具尸解仙，最特殊的一具尸体，全身上下被十几只莽古尸包裹，一边疯狂挣扎，一边不自觉地爬行，很快就消失在沙瀑之中。 一具具汪家人的尸体，从他身旁不远处跌入裂隙，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震动彻底停止了，乔木瞠目结舌地看着彻底被沙子掩盖的裂隙。 他震惊的不是这场地震，不是这些莽古尸，而是…… 回神的瞬间，他一个哆嗦，转身向安娜的方向冲去：“安娜，捆住我，快！” 正将最后一个伤员扛到附近车顶的安娜听到，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将那伤员随手扔在地上，从地上捞起一团绳子，以惊人的速度向乔木冲来。 短短几秒，他就被对方五花大绑，连手和脚都没放过。 “听我说！”他将自己摔在地上，急促地说，“接下来我们没有任何安排了！如果我要做什么，无论是我亲自去做还是命令你们去做，不论我如何花言巧语，你都必须阻止我！” 他停顿一下，又道：“如果难以阻止，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确保我进入思维宫殿翻看这一段记忆，明白吗？！” 他知道王宗江为什么会如此突兀地“创造”那个尸解仙和那群《山海经》怪物了。 不是有人在误导那家伙，也不是那家伙自己私下有什么计划。 不是王宗江要那些怪物，是鲁想要那些怪物。 是鲁发现了王宗江身为调查员的特异之处，利用这种特异性，为自己制造尸体。 王宗江，被鲁天授了！ 第1037章 1011.一座神墓 天授，是《盗墓笔记》中最神奇的超自然现象，没有之一。 它是鲁的【牧羊技】。 鲁是什么？是古神，一位没有人类外形、非拟人化的古神，古神之祖，全世界龙脉的创造者。 祂的本体，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龙脉，昆仑山。 没有人知道祂是怎么诞生的，也没有人知道祂是如何获得意识的。人们只知道，祂喜欢尸体，非常非常喜欢。 祂能感知到世界各地的稀罕尸体，为了获取这些尸体，祂会在地下制造一条巨大的裂隙，跨越千里、万里，甚至半个地球，一路延伸到那具尸体所在的位置，将其收入囊中。 鲁的触角每伸到一个地方，取走一具尸体，就会在那里制造一条山脉。尸体越特殊，它制造的山脉也越雄伟，越独特，风水越好。 或者可以这么说：史上本没有龙脉，没有风水。是鲁在收集尸体的过程中随手创造了龙脉，人类研究这些独特的山脉所蕴含的独特能量，开创了风水学。 由此也可以说，鲁是龙脉之祖、风水之祖。 最早发现鲁的存在的人类，进入昆仑山深处一个神秘洞穴后，获得了神奇的力量和惊人的寿命。 这群人，就是最初的张家人。 他们中的一部分留下来侍奉鲁，渐渐成了智商低下的莽古尸，穿行在全世界的地下裂隙中，为鲁收集尸体。 另一部分则离开洞穴，组建了神秘的张家。 但张家的每个成员，一生中都会有那么一个或多个阶段，会无比渴望、全身心投入某件事中，毫无理由，毫无逻辑，毫无征兆。 他们要么完成这件事，然后失去与此有关的一切记忆，要么就为此而死。 这就是天授，这就是他们的祖先接受鲁的赐福所要承担的代价。只要鲁有需要，他们就会彻底失去自己的人生，一心为鲁交付的使命而活。 张起灵的一次次失忆，张家人的“遗传性失忆”，汪家认为这是张家数千年族内通婚导致的遗传病，甚至后来的张家人自己也这么认为。 实际上，这是天授的后遗症。是鲁删除了他们的记忆。 鲁并非只能天授张家人，它也可以天授其他人。但其他人的祖先没有进入过昆仑山的那个洞穴，没有接受过祂的力量，天授的限制会更大。 最直接的限制就是，被天授者，必须身处这些地下裂隙附近。 也就是说，可以将这些地下裂隙，视作鲁传输信号的电缆。事实上这些裂隙本身也可以用来存储、传输各类光电信号，非常神奇。 而比起需要有线传输信号的普通人，张家人更“先进”一些，他们可以在任意位置接收鲁的“无线电信号”。 被天授的人，并不会变成另一个人，也不会凭空多出一个人格、一段虚假的记忆，更不会像木偶一样被人操控。 只是他们的认知中会多出一个目标，一个非常非常强烈的目标，强烈到他们必须完成，不然就会把自己膈应死。 但多出来的只有目标，没有路径。他们必须自己去研究、探索该怎么做。 在这个过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强烈的目标和一系列遭遇，自然会一点点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习惯、性格乃至认知。 比如如果一个人曾经非常善良，在追求这个目标时，被人狠狠地背叛了，可能就会变得冷酷而多疑。 如果在此期间他养成了掏鼻孔前都要检查指甲缝的习惯，即使他失去了这段记忆，这个习惯也会保留下来。 以后每次掏鼻孔，莫名冷酷的他都要先多疑地看一眼指甲缝。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不这么做，他就膈应。 所以天授的任务完成后，被天授者虽然会失去全部记忆，却依然会被天授期间的遭遇永久地改变。 可能是为了避免被天授者发现自己失忆前后的变化，倒推出自己的经历，鲁对张家人干了一件非常操蛋的事情： 它每次天授后，都会彻底删除对方整个人生的记忆，避免对方进行前后对比与自我分析。 缺了大德了这个古神。 原著中，只有主角吴邪是特殊的，才没有这种倒霉遭遇，只是失去了被天授期间的记忆而已。 而天授不是没有办法应对的。 这个世界独有的青铜陨玉文明，贯穿整个《盗墓笔记》始终的那些神秘青铜器，随身携带，就能抵御天授。 “要几块青铜陨玉？急用？那东西有什么用？”塔木陀雨林深处，轻抚着鸡冠蛇的小脑袋，大蛇丸疑惑地自言自语。 盘在他胳膊上的鸡冠蛇，则扬着头眯着眼，露出舒服的表情。周围密密麻麻的鸡冠蛇，则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条幸运儿，似乎是在嫉妒。 “那家伙要怎么办？”看着和主角三人团艰难逃命的乐作云，大蛇丸想了想，“算了，他吃的苦头应该已经够多了，可以不用管他了。” “走吧，”他转身施施然跳下树杈，“让那位Ceo等久了，肯定又要对我有意见了。” 周围的鸡冠蛇立刻跟上，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在沼泽中掀起一大片血红色的波浪。 另一边，“地震”彻底停歇，那条巨大的裂隙也重新被沙子填满。爬到车顶避难的人们，又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跳下来。 解语花施施然走过来，看着趴在地上被捆成红孩儿的乔木，坏笑着问：“乔老板，何故行此大礼？” 乔木仰着脖子瞪着对方，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解语花走到他身后，看着那条填满裂隙后形成的带状沙坡，好奇地问：“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乔木语气飘忽：“我看到了神……” 这次轮到对方翻白眼了：“不说算了，神神秘秘的。” 又等了一阵子，乔木的员工终于开着一支车队赶来了。 他感受着兜里突然出现的青铜碎片，松了口气，对安娜说：“解开我绳子吧。” 安娜却摇头：“证明你是你！” “……”乔木瞬间无语了，“不，不需要证明，大蛇丸把东西给我了，这东西能避免我……出现我要求你警惕的情况。” 安娜闻言，伸手从自己兜里也掏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片。 “对，”乔木立刻点头，“就是它。” 对方却继续摇头：“你怎么证明自己去过思维宫殿、查阅过那段记忆？” 乔木哑口无言。 他想了想，自己好像还真的没法证明…… 当时情况紧急，这是他胡乱想出来的方法。他寄希望于即使自己被天授了，去思维宫殿查询当时的记忆后，也能意识到这一点。 只要自己能意识到这一点，哪怕天授赋予的使命感过于强大，自己完全无法抗衡，好歹也能尽可能兼顾一下自己真正的目的，别把西瓜丢了。 现在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要怎么证明自己进入了只有自己能进入的思维宫殿，还查阅了只有自己能查阅的记忆？ 根本不可能。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直接把绳子挣断了。 “铮”的一声，安娜就掏出了匕首！ 乔木头皮一麻，连忙举手投降，连连叫屈：“我真没法证明！” “那就把自己捆起来！”安娜不为所动。 在其他人疑惑地围观中，他很快想到了一个方法：“我当时的意思不是说一直捆着我，那只是权宜之计。我当时说的是别让我采取一些莫名其妙的行动，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安娜思索片刻，犹疑地点了点头。 “我保证，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你们的同意，我接下来直到项目结束，都不采取任何行动。你也就别总想着捆我了，你又捆不住我，怎么样？” 安娜又沉思了很久，才接受了他的意见，将匕首插回腰间，又警告：“不许乱动！” 乔木哑口无言，只能摇头苦笑。 “这是某种国外流行的play吗？”一旁的小花饶有兴致地问。乔木完全不搭理他。 将伤员抬上救护车，他们就要离开了。 但有两个人不会跟他们一起走，是解语花和霍秀秀。 这场“地震”彻底将古潼京工程给埋了，这很盗笔，也让他们意识到，汪家人不可能有活口了。 这就意味着，解语花的出现，对汪家人而言，依然是个秘密。 解语花是安全的，他不需要假死。 至于霍秀秀，是霍仙姑请求的，因为霍家必须有一个掌门人，霍秀秀就是她这么多年来培养的唯一人选。 霍秀秀不回去，半个月内霍家就得在内斗中四散崩溃。 所以霍秀秀需要以这次古潼京之旅唯一幸存者的身份，独自穿越这片沙漠，自己想办法返回首都。 或者在路上就被神秘的汪家人劫持，并严加审讯，掏空所有秘密后处决。 没人能帮她，她只能自己面对自己扛。这就是“死而复生”的代价。 霍仙姑、吴二白和解语花为她量身打造了一套完整的说辞，这套说辞中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就连“霍仙姑、吴二白确实死了”，都是真话。 因为乔木说得很明白，他的庇护不是无条件的。自霍仙姑与吴二白以降，这群人接下来直到死亡，都不会再出现在任何一个认识的人面前了。 于这个社会而言，于霍秀秀与吴家人而言，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是死了。 告别了解语花和霍秀秀，车队踏上了归途。乔木的员工控制了一家县医院作为暂时的落脚地。 挤在金杯车中的老九门众人，回头看着一片狼藉的汪家营地，心中尽是复杂与怅然。 这一趟古潼京行动，他们可以说损失惨重，不仅折了几十个兄弟，现在就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好在乔老板说了，他们都算牺牲，该给的一百万一分钱都不会少，之后他们还有工资领，家人也会得到一些照顾。 他们也都从霍仙姑那里多少了解了一些内情，知道了乔木“背后的组织”是个什么存在，也就更安心了。 否则说不准到了医院，就会有人试图逃跑。 就如当初《照明商店》时那样，整家医院连带病人和陪床的家属，都被血族控制并甄别过了。待他们离开后，这些人都会接受贝加庞克团队的记忆清洗，彻底忘记他们曾经出现过。 老九门众人在这里接受治疗，乔木则独自一人返回了古潼京。 安娜当然依旧不允许他擅自行动，但这次返回，不是他的决定，而是路西法之翼的。 他独自一人开着车，沿着那条漫长裂隙被填满后的沙丘，一路向西开了好几天，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脉前。 他又徒步在山中攀爬了一天，爬得整个人狼狈不堪，才在一个被植被覆盖的天然洞穴深处，找到了一条裂隙。 硬挤进伸手不见五指的裂隙后，他就什么都不需要做了，后面的事情，就都交给翅膀了。 他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反正原本死死卡住他的岩层，突然就消失了，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无边的虚空之中，甚至连风都没有。 唯一能为他提供实在感的，就是他身后路西法之翼带来的强烈推背感，告诉他自己正在全速前进。 等他再恢复意识时，强烈的阳光照得他一时有些睁不开眼。 他缓了好一会儿，起身观察周围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那个山洞外。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你忙完了？”他询问背上的路西法之翼，对方却一如往常地并不搭理他，更不解释。 乔木想了想，又问：“我……没被天授吧？” 对方依然没搭理他，他干脆叫出了安娜。安娜却摇头：“我们什么都没看到，翼尊不许我们观察。” “怎么神神秘秘的？”乔木抱怨着，摸了摸兜里硬邦邦的青铜碎片，多少有些安心。 青铜碎片没丢，虽然不知道翅膀去找那个鲁做了什么，只要他没被天授就行。 两人下了山，开着车一路回到县医院，这几天的工夫，老九门那几个重伤员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是很虚弱。 吴二白的单间病房没人，乔木找到他时，他正和贰京、李四秃两人，聚在霍仙姑的病房中看电视。 乔木要说话，他竟然还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一点都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性。 也就是我脾气好。乔木撇了撇嘴，站在一旁看新闻。 新闻正在播报的，不是他的员工又搬空了哪个国家哪个工厂的什么物资，而是一项考古新发现。 考古队在西南，距离拉萨百余公里的拉姆拉错湖底，发现了一座古墓。 这个发现不仅轰动了考古学界，也轰动了宗教界，尤其是藏教与隔壁印度教。 拉姆拉错湖位于群山之中的狭长盆地内，占地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 但这个湖却有着极其重要的宗教地位与神秘色彩。 当地寻找转世灵童前，就要在这个湖前卜卦。而且传说中，虔诚的信徒能在湖水的倒影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最重要的是，这个湖已经形成上万年了。 现在考古学家竟然在它下面发现了一个古墓，这就非常神奇了。 要么几万年前，附近的人类就有大型墓葬的传统与技术水平。要么就是千百年前的当地人能在湖底修建墓葬。 但后者完全不符合当地宗教与民俗，甚至是对藏教的严重亵渎。 这个发现，由不得各界不惊诧。 等这条新闻播完，乔木才有些无聊地问：“这是职业病犯了？你们不会是见猎心起，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倒这个斗吧？” “怎么可能？”贰京卷着大舌头，“好奇是真的，向往是真的，但也只能想想。” 吴二白却盯着新闻中正式开始播报的乔木员工的“丰功伟绩”，表情凝重地说：“那些人，都得死。” 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乔木看了看电视里空空如也的仓库，和欲哭无泪的企业主，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上一条，拉姆拉错湖周围，俯瞰镜头下的那些考古学家、宗教人士、媒体记者、政府工作人员与附近居民、信徒。 李四秃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二爷，这玩笑可不经开啊。看新闻那得好几百人吧？！” 吴二白却面沉似水，转身去问躺在病床上，倚着枕头一起看电视的霍仙姑：“姑，您知不知道？” 霍仙姑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是说，黑公主？” 吴二白点了点头：“看这位置，只怕是了。” 霍仙姑却眉头紧蹙，似乎不太赞同，但又说不出口。她思索良久，眉头才渐渐松开，一脸的意兴阑珊：“就算如此，也和咱们无关。” 吴二白却轻声道：“我刚才在镜头里见到了郭教授和张老师他们，还是霍……” 他没说完，被霍仙姑抬手制止了：“个人有个人的际遇，他们既然去了，这就是他们的命，和咱们无关。” 吴二白默然了，却依旧一脸的不甘心。 “二位，到底是怎么回事？”乔木缓缓问道，“没这么打哑谜的，你们再这样我扣你们绩效了啊。” 霍仙姑没说话，吴二白缓缓转身，对乔木道：“只是在上面看到几位故人，一时有些失态罢了。而且，我们知道那是谁的墓了。” “谁的？”乔木很配合地问。 “吉祥天母。”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们扭头一看，是满脑袋绷带、双臂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的齐三才，和一个推轮椅的伙计。 “吉祥天母，印度教与藏传佛教中的神灵，在印度的传说中，她的转世就是黑公主。我没记错吧，二爷？” 吴二白摇头。 “所以，是一位印度公主？印度公主怎么都葬到拉萨了？嫁过去的？”乔木总结，“这是一座公主墓？墓里有好东西？传说中的四十二章经？” 除了推轮椅的伙计，没人搭理他这个冷笑话。 “这不是公主墓，”吴二白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一座神墓！” “这里面葬着的，不是转世黑公主，而是吉祥天母本尊，是一具神躯！” 第1038章 1012.“活着”的尸体 不要订阅！ 不要订阅！ 不要订阅！ 听完拘束带的讲述，夏萝·拉克丝立刻问：“你说他送给你两件道具？在哪？” “就是这个。”拘束带将自己身旁的一支盒子拿了起来，递给对方。 夏萝也不客气，接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老旧到已经看不出颜色、通体泛黄的破烂袍子。袍子上面，则是一支锈迹斑斑的枪头。 这正是乔木放弃了的圣袍与命运之矛。 当时乔木考虑到项目一终结就回不来了，留下其实是浪费，就把两件道具随手丢给了拘束带，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废物利用。 他自然不会做第二个选择。 埃弗雷特不要求调查员强制上交任何所得，像牛仔他们得到的高阶魔鬼之血，也完全可以自己留着不交出来，当然这样一来，没有提取血清技术的调查员，就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所以这两件道具就算是他的了。 本来按规矩，他不可能在现实世界大大咧咧拿着两件道具四处乱跑。但架不住公司把这两件道具直接定性为没有特殊效果的“纪念品”。 这也不怪埃弗雷特不知道这些圣物的价值。 确实有调查员觊觎过命运之矛。但获取这东西的风险太大，而且这东西的效果是杀死下位天使或低阶魔鬼，能试的机会不多，极个别侥幸获得这件道具的人，也没能试出来它的效果。 至于其他圣物，要么同样会招惹来天使，要么就是被私人收藏了，明面上那些都是假货，自然不会有任何特殊效果。 埃弗雷特的调查员，并不知道明面上的圣物几乎都是假的，自然也想不到利用轩尼诗神父寻找真圣物。就算他们想到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帮助轩尼诗神父缓解超能力负面作用的方法。 于是，拘束带得以拎着这两件“纪念品”，大摇大摆地在埃弗雷特纽约总部瞎晃悠。 夏萝则看着盒子里的两件圣物，一脸的若有所思。 思索许久，她伸手从中取出了那件命运之矛。 拘束带一脸了然：他既然带来了，就是没指望自己能私藏。他很清楚自己至少也要送出去一件，毕竟自己是寄人篱下，没有线粒体的庇护，他早就被人大卸八块不知多少次了。 这两件道具，命运之矛能杀死天使和魔鬼，圣袍却只能让孩子成为大人物，在现实世界还不一定有效。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一件。 他心中有些遗憾：自己还没考虑过结婚生子呢，这圣袍拿着也没啥用啊。或者可以看看公司哪位大人物要生孩子，私下换点好处？ 正想着，夏萝的声音传来：“接着。” 拘束带下意识一伸手，接住了对方丢过来的道具，硬邦邦、冷冰冰的。 他低头一看，愣住了：是命运之矛。 “这件归我。”夏萝阖上了盒子，放到自己身边。 “哎？”拘束带迷茫了：她选了圣袍？ 被逐客令赶出比自己家还大的奢华专属休息室时，他依然迷糊着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呀？正经调查员谁会选圣袍啊？ 这么一想，他这才反应过来：“线粒体”夏萝·拉克丝，啥时候成正经调查员了？ 但这么一想，他又立刻摇头否决：人家这么庇护自己，自己怎么能这么想人家？而且夏萝现在明显比过去正常了不少，最起码不再像和纳米在一起时那样，在哪儿都穿着三点式比基尼大秀傲人身材。 现在这身保守的女款职场小西服完全遮住了对方的身材，却也有了种别样的情趣，尤其结合对方现在的身份…… “啪！”拘束带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又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冷静下来后，他攥着那根命运之矛，突然想到，自己能想到圣袍可以违规和备孕待产的大人物做交易，身居高位的拉克丝就想不到吗？ 想到这里他恍然：人家早就看中了这件道具的真正价值，不像他还是调查员思维，这么久才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上面。 果然，这些大人物和他这种调查员，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方式，差异非常大。 自己是真学不来那个，还是别好高骛远，先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调查员吧！ 拘束带给自己鼓着劲儿离开了，房间中的夏萝·拉克丝，则重新打开盒子，将那件随意叠放的圣袍，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捧在手中，又低头凑上去闻了闻。 除了浓郁的陈腐气味，什么也没有。 乔木怎么会送一个男人圣袍？搞笑！再说了，你拘束带不过是做了一次蛇头罢了，人家都教给你高深的空间知识了，怎么可能还送给你两件圣物道具？ 你何德何能？你配吗？ 这件圣袍……女性穿着它怀孕或分娩，孩子就注定成为大人物…… 她还记得自己的愿望，总有一天，她要给乔木生个孩子！ 那会不会……会不会…… 这件圣袍，会不会是乔木通过拘束带送给她的？ 一想到这里，夏萝就感觉脸颊跟熟了似的，烫得吓人。 她连忙摇头：别胡思乱想了，夏萝，乔木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不知道？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毕竟拘束带把他们的事情都告诉乔木了，乔木那么聪明，那么优秀，说不定早就猜到了，只是碍于双方的身份与立场，不好点破罢了！ 这么想着，夏萝一头埋进脆弱的圣袍中，娇羞地全身乱晃，嘴里也发出诱人的撒娇声。 但很快，理智又掀起了新一轮反击：就算猜到了又如何？猜到了就代表接受了？如果人家真的接受、真的愿意，为什么不想办法联系你？ 这么一想，抬起头的夏萝，就有些怅然若失，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城市，重重叹了口气。 不！谁说人家没回应了？一个声音在心中大声宣告，这件圣袍，不就是回应吗？！ “嘤嘤嘤~~~”这么一想，夏萝又一次陷入了娇羞的状态。 她死死抱住那件为自己未来孩子准备的出生礼物，激动地胡乱扭动着腰肢，全身烫得仿佛快要烧起来了…… 他们的孩子，要起什么名字好呢？ 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呢？ 还有……他们该要几个孩子呢？ 她想要三个，两男一女。但还是要听乔木的意见~ ----------------- 乔木并不知道自己只是随手丢给拘束带两件用不上的垃圾道具，就被人莫名其妙预订了三个孩子…… 他有了新的烦心事，来自一通银行的电话。 “乔先生，在系统发出警报后，根据贷款合同授权，我们对您过去一年的个人收入情况做了调查。您现在的固定月收入只有九万块钱，虽然有数笔大额收入，但其性质都是项目奖金，非常不稳定……” 听着银行工作人员在电话那头的侃侃而谈，乔木直接打断对方：“我很清楚自己的财务状况，你就直接说你的来意吧。” “那我就冒犯了，”对方停顿片刻，“经过人工核验，我行确认您的财务状况不足以支撑您准时偿还这笔本息共计8421万元的购房贷款。” “根据有关法律法规与贵我双方合同约定，我行正式决定提前中止这份贷款协议，来电是特此通知您此事。相关纸制通知书，我行会在两个工作日内通过ems邮寄给您。” “抽贷？”隔着电话，乔木眉毛一扬。 凑上来偷听的观月，听到这个词，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搜索起来，显然并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抽贷，就是贷款没到期，银行就根据合同相关条款，要求贷款方提前偿还剩余全部贷款。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银行发现贷款方出现重大财务问题或经营风险时。 他只在新闻里见过，还真没想到能让自己撞见。 他没有去质疑银行这么做的依据。他和银行打过交道，知道国内的银行有多强势。这种事情，不到法庭上，只在电话里，根本说不清。 “他要咱们一口气归还八千万？！”搞清楚中文里的“抽贷”是什么意思，旁边的观月立刻炸毛了。 他们要是有八千万，还用贷款买房？ 这段时间她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新房装修上面了，项目都不怎么执行了。结果现在人家摆明了要把房子收走？！ “他想得美！” 乔木赶忙搂住她，示意她先稍安勿躁，想了想又问电话那头：“我这个月会有一笔约三千万的款项进账，完全是我个人收入。我可以将这笔钱在贵行做定存，能否证明我的还贷能力？” 星海重工入股的那两千万，和新起点结给芸木的两千四百万，都还在芸木账上躺着呢。 他本来没打算动，毕竟20%的个税，交起来实在撕心裂肺。如果有需要，他完全可以把这四千万都分给自己，交完个税，到手三千万。 只是这么做巨亏，他并不打算真的这么做，这么说只是试探。 电话那边沉默了，乔木隐约能听到很小声的交流。显然那边还有领导，他们没想到乔木能一口气拿出三千万来，被吓到了。 片刻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有些遗憾：“乔先生……” “或者，”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没戏的乔木，做了进一步试探，“我可以将一家企业推荐给你们，他们会在你们行存入四千万的定存，并保证未来每年存入贵行的资金不少于两个亿。” 直接让芸木再开个对公账户，把基础账户的四千万转进去就行了。 那边又沉默了。这一次，连交流声都没有了，领导显然已经听见了。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然后，乔木听到了艰难的口水吞咽声，他就知道了答案。 “我很抱歉，乔先生……” “我明白了，”乔木没等对方说完，直接打断，“期限多久？” “30天，您需要在30天内偿还所有贷款本金，当然，因为是我行提出中止合同，您不需要再支付往后的任何利息。” 那人又停顿了片刻，得到领导授意后补充：“您不需要支付任何利息，我方决定免除本次合同产生的全部利息与相关手续费用。包括之前已经算入的利息与费用，我方都会全额返还……” 挂断了电话，乔木看着手机，笑着直摇头。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旁边的观月忿忿不平地嚷嚷，“凭什么他们说取消就取消？笑话！我要起诉他们，咱们这就找律师起诉他们！” “这里是大陆。”乔木安抚了半天，又笑着劝说。 “大陆？大陆怎么了？”观月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说，在这里，这种事情，银行说什么就是什么。打官司是没用的。” 观月震惊地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这不是无法无天了吗？那还要法律做什么？！” “法律就是人家参与制定的，”乔木笑着耸了耸肩，又道，“而且这事儿也怪不到他们头上，他们也是无奈之举。” “怪不到他们？那怪谁？无奈？谁强迫他们了？”观月本来还不服，但问着问着，就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如果真的是公事公办，那四千万定存足以让他们上门向我道歉了，”他晃了晃手机，“显然，他们也只是被他人指使罢了。” 而且抽贷的宽限时间一般在30-90天内。对方明显对他言语间展现的隐藏财力心动了，却依然只给了他最少的宽限天数，甚至不惜为此放弃已经收上去的利息。 要知道，银行已经入账的贷款利息，想要抹掉、返还，程序上是非常复杂的。 这就彻底说明对方不是在公事公办，而是有人授意。授意者不在乎那一个月几万块钱的利息，人家打一开始就是冲着他的房子去的。 “那个李家？！”观月咬牙切齿。 “应该是，毕竟李家老二和他妻家尤家，都是藏在金融界水面下的巨鳄。别说他们了，李贺母家做房地产的，地产和金融本就是一家。” 他撇了撇嘴，半开玩笑地说：“这样的家族，没直接治我个非法骗贷，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一个国企员工，违规贷款1.2亿买房，这新闻一旦传出去能直接原地爆炸，他根本无从解释。从这个角度来说，古家想怎么收拾他都可以。 没用上这种最最极端的手段，自然不是李家和古家好心，大概率还是因为新起点这头远古巨兽遮蔽着他。 “不过也不好说……”他还有些不确定。 打着别人的名号栽赃陷害泼脏水挑拨离间，想隐于幕后坐收渔利，这种事儿也不少见。 正思索着，又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了。 “请问是乔木先生吗？这里是中原消费贷官方客服……” 乔木眉毛一扬：他买房的那1.2个亿是分开办理的。银行那八千万贷款只是分期的部分，35%的四千万首付则找的是贷款公司。 “您之前在咱们公司贷了一笔四千万的款项，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有个情况要和您说一下…… “前天上级部门抽查，抽到您的合同了，发现您的贷款根本不是用于消费，而是买房付首付，对吧？ “咱们公司是做消费贷的，法律上政策上都不允许做房贷，更不允许提供首付，这是违法的，一旦追究，您是要坐牢的。上级部门已经给我们开了罚单了，要求我们纠正错误。 “我打电话就是告诉您，您隐瞒、伪造贷款用途，已经是金融诈骗了。现在这份合同无效了，您得把那笔贷款连本带息还回来。不然我们就只能报警处理了。” 这次乔木开的公放，观月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立刻就炸毛了：“我还你妈！还诈骗？你吓唬谁呢？！告诉你，我们是……” 乔木赶忙拦住她，不让她胡说八道。 “是什么？有种你说出来你是什么？”对面催债的也毛了，“一个女的嘴咋这么脏呢？有种你把话说完了呀，你看我报不报警就完事儿了！是什么？说呀？！” 乔木一听也火了，直接把手机凑到嘴边：“我是你爹，她是你妈！” 然后，赶在对方开口骂街之前，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还真是打蛇打七寸，知道咱们是穷人，就用钱来逼咱们。”他笑着摇头。 正经人谁消费用大额消费贷啊？都是缺钱周转还没资格办抵押贷款的人才找大额消费贷，几乎所有大额消费贷都是伪造贷款用途。这摆明就是在搞他了。 扭头一看，旁边的观月还在气头上，正绷着脸噘着嘴。 “不生气啦，”他捏着对方的小嘴安慰对方，“这种泼皮无赖，不配咱们生气。收拾这种人太简单了。” 能一个小时内批出四千万的大额贷，再不正规的消费贷公司都没这个勇气，利率再高都不敢。因为贷款人可能拿了钱就出国了，一头扎进东南亚，几十万换个身份转身就去澳洲、加拿大或新加坡，你找都没处找。 敢接这种单的，自身路子肯定很野，大概率是那些上岸洗白的老大哥们。 这种人自己洗白了，但以前的产业都留给手下了，还和手下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让手下时不时帮他干些脏活。一旦搞砸了闹大了，就让手下进去交差，自己则清清白白一尘不染。 他哄了好一会儿，才又把观月哄好。 观月还是不爽：“那你说要怎么收拾这种无赖？” “这还不简单？”他说着，直接掏出了手机。 说句极端的，他直接让员工找过去给那老板弄死了，警方也不会太当回事。毕竟这种人早年得罪的仇家肯定不少，谁有那工夫彻查啊？ 但他不想这么做，这种极端手段用多了会上瘾，会产生依赖，会麻痹自己，会把自己陷进去出不来。到那时，可能要等公司派来制裁他的调查员把他堵在床上，他才会察觉到事情不妙。 能用正常手段的话，哪怕稍微复杂一些，他也不想主动做这种极其坏规矩的事情。 观月凑上来，就看到他手机屏幕上的拨号信息：公关部-谭经理。 她还没想起这人是谁，电话已经接通了。 “乔工？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边的人，声音热情又高涨。 乔木一时也听不出来对方是否知情，随便寒暄了两句就直奔主题，将今天的事情跟对方说了一遍。 “嘶——”谭经理没想到自己经手的最值得炫耀的单子，竟然毫无征兆地出了这种情况，心中大惊地倒吸冷气，“乔工，这是有人在背后搞你啊！” 年纪轻轻能在总部公关部坐稳经理一职，他也是见多识广。这么说，一来是提醒乔木，二来也是撇清自己的责任。 “我知道，我还知道是谁在搞我，”乔木回道，“这事儿和您没关系，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抽贷一事要怎么处理？” 听着乔木语气稳定冷静，谭经理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有些佩服：这可是1.2个亿啊！换成是他，说不定已经心存死意了。 他冷静地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消费贷那边我可以试着争取一下，银行那边应该已经没希望了，毕竟那边更正规。 “至于贷款，我可以帮你联系别的银行……不过希望不大，银行圈说大不大，这种风险信息往往都是共享的，一个背调就查出来了……” “嗯——”谭经理拖着尾音思索片刻，“如果银行不行的话，我可以找别的途径，但可能会产生额外的费用……当然啦，这个费用原则上是我们公关部承担，毕竟是我们没把事情办稳妥……” 听着对方这么说，观月总算松了口气。 可乔木一开口，又把她的心吊起来了：“不必了，贷款一事我会自己搞定的。我联系您是另有他事。” 自己搞定？1.2亿？吹牛呢吧？你要是能搞定，一个月前你还用得着找公司帮忙？ 谭经理心中却是决然不信，但也没表现出来，只想着对方年轻气盛丢不下面子。不过也没关系，碰了壁，自然会回来找他的。到那时，他也能展现自己的能力，来一出雪中送炭。 “请说。” “那个消费贷公司，我非常非常讨厌它。” “嗯……嗯？”谭经理习惯性地嗯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下文了，才察觉人家已经说完了。 他这才有些明白乔木的意思：“你是说，想要给那家公司一个教训？它……容我冒昧问一句，他做什么了？” “他很没有礼貌，对我的家人出言不逊，让我很不开心。” 乔木这么一说，旁边的观月立刻羞涩地给了他一拳，低声娇嗔：“谁是你家人了？” 谭经理则“啊——”了一声：“所以，你希望我们终止与那……” 乔木直接打断了对方：“我觉得这种公司应该破产，能培养出这种员工的老板，也该进监狱认真改造。” 观月瞪大眼睛看着他，以为他在开玩笑。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谭经理小心翼翼地问。 “能做到吗？积分不是问题，”乔木也没说自己对那家公司的判断，毕竟这种事情谭经理肯定比他更清楚，“如果不行，我就自己想办法。” 他只是告诉对方无需太为难，毕竟同事一场，他犯不着为了外人的错逼迫自家同事。 但听到最后这一句，谭经理的心脏却几乎停滞了。 自己想办法？你个四线城市工薪家庭出来的高中生，能想什么办法？也就剩下…… 他们公关部是做什么的？是帮助公司与调查员联系社会各方，为他们提供必要的便利甚至特权。 这话是对外说。对内培训，则是反过来的说法：公关部的核心职责，是替调查员解决他们在社会上遇到的麻烦，避免他们失控走极端。 一旦掌握各种古怪力量的调查员失控了，走极端了，那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毕竟越优秀的调查员，优越感越强，脾气越大，容忍能力越差。 这也是为什么公司要给中高阶调查员提供那么优渥的待遇和特权，钱更是给得足足的。 像这位乔工，p3时才五千块钱，p9时已经将近十万块钱了。他还特意给对方算过，等这位晋到p10，税后月薪会直接飚到20万！ 不就是为了好好供着这些调查员，努力维持他们的优越，避免他们在社会上受气心态失衡吗？ “你、您说笑了……”谭经理干笑了两声，对乔木的称呼都变了，“事情是我们代办的，那家公司也算是和我们违约……” 他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毕竟当初把这么肥的合同给那家消费贷公司，他也是从中拿了回扣的。 当时他笃定这位年轻的调查员并不会仔细研究贷款合同的细节，就在利率上做了些手脚，给自己多捞了不少好处。 顺手揩油，也是他们公关部的传统了。 但能做到总部经理，最基本的轻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心在滴血的谭经理咬了咬牙，换上了坚定的语气：“您放心，这事儿就由我们来办，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电话挂断后，观月也顾不上那个讨厌的消费贷客服了，焦急地问乔木：“咱们自己还贷？咱们现在上哪去弄一个亿啊？！” 乔木乐了：“你不是说不是我家人吗？咋又‘咱们’了？” 观月又给了他一拳：“去你的！我认真问你呢！” 乔木耸了耸肩：“咱们没有，找别人要呗。” “谁？找谁要？”刚问完，观月灵光一闪，“孔敬东？你想找孔敬东借？” “借？不是借，”乔木却摇头，“是给他个宝贵的机会，拉近和我的关系。” 正说着，他的手机又响了。 “今天怎么这么忙？我还欠谁钱了？不会是物业费吧？”开着玩笑，他抬起手机一看，不是物业公司。 是唐蒙。 对方开门见山：“想要买你实验数据的人，同意和你面谈了。” “啊？啊——”乔木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早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毕竟这批记忆是他没来得及整理的，和那一百多年的梦境记忆混在一起了。 电话对面的唐蒙则一如既往地敏锐且懂他：“你不会把这事儿忘了吧？” “怎么会呢？我可是有永久记忆的，”乔木很没诚意地敷衍了一句，突然灵光一闪，随口又来了一句，“1.5个亿，这个价格怎么样？” “你疯了吧，1.5亿？！”唐蒙的嗓门陡然提高，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报价吓了一跳，但马上又冷静下来，“我就是中间递个话，想要什么你自己去谈！” 乔木朝观月挤眉弄眼：“看来买家很穷。” 买家穷不穷他当然不知道，他也只是开个玩笑，试探一下贷款的事儿是不是唐蒙在暗中阴他。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 二十万年的生态实验资料，卖钱？他又不傻。 不过他不傻，对方也是有备而来。 抵达总部，在研发部大楼咖啡厅见到那位神秘买家后，对方直接给出了首份报价。 “这个，”对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全部实验数据，换这个的情报，怎么样？” 乔木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认出了那张纸条，那是他从《照明商店》出来后，交给研发部崔少利的一串编号，为了寻找那个偷渡到现实世界后神秘失踪的无形者。 “你们把崔工怎么了？！”一瞬间，他脱口而出。 对面初次见面的王工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愣怔片刻，对方又是恼火又是好笑地敲了敲桌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们逼他加班了，你有意见？！” 这回轮到乔木愣怔了。 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对方并不是杀人灭口又反过来威胁他后，他也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崔少利的电话，电话足足响了十几声才被接通，直到崔少利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对面的王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待他挂掉电话，又好奇地问：“你们认识多久了？看着关系不错？” “就见过三面。”乔木摇头。 这个答案显然让对方非常惊讶：“三面？！” 对方抖了抖手上的纸条：“三面你就敢托他查这个？三面你就这么关心他的安危？” 乔木脖子一梗，反击道：“我很善良，愿意相信他人，也很替他人着想，你有意见？！” 对方也不再纠缠此事：“决定吧，要不要接受这笔交易？” 两份实验数据换那个无形者的情报？这根本不是等价的交易。 但乔木没办法，谁让无形者这档子事儿是他整出来的，谁让那群怪物是跟着他偷渡过来的。 自己捅的篓子，自然是自己解决。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 ‘亏大了啊……’他心中无奈地叹息。 1012.“活着”的尸体 “神躯？”乔木一脸的不可置信。 如果不是了解吴二白的为人，他一定会问一句“你在开玩笑吧”。 “黑公主不是嫁到拉萨的，她是朝圣过程中死在珠穆朗玛峰上的，按说不会有陵墓才对。”齐三才对救了他两命的恩人耐心解释。 随后又问吴二白：“二爷怎么会觉得那是黑公主……哦，是吉祥天母的墓？吉祥天母应该只是个传说吧？” “不是传说，”霍仙姑突然开口了，“吉祥天母是真实存在的，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存在，又为什么会死。” 乔木奇怪地看向霍仙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世界有神，他能理解。但按理说，老九门这两代人，应该是不接触这些隐秘的。这些哪怕在张家，也只有最核心的人才能接触到。 或者说，发现这些信息，应该是主角的特权。 这个墓又是怎么回事？原著中完全没有提到啊？难道又是王宗江的手笔？是鲁的手笔？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紧张起来了。 那边吴二白，则正在解释为什么吉祥天母是真实存在的。 故事的开头并不久远，不是什么遥远的神话时代，而是六十年代中后期。 拉萨当地不少年轻人自发组织起来，要彻底割掉高原封建农奴的尾巴。 其中一群年轻人，在破拆一座名为谢竹林的庙宇时，在一堵墙壁后面，砸出了一间密室。 密室中空空如也，只有一座古旧的天葬台。 这很奇怪。天葬台，顾名思义，自然应该在室外露天的地方，没有谁会将它建在庙宇内，更不会藏起来。 但那些年轻人没有多想，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被天葬台上一具完好的尸体吸引了。 那是一具十二三岁女子的遗体，而且是新鲜的。 事情立刻演变成了杀人藏尸。 当时当地刚结束军管，警务部门正式组建还不到一年，可以说刑侦力量无限趋近于零。 但调查人员依然注意到一个异常：这具十几岁的女尸是新鲜的，但她身上穿的衣服却是老的，很老很老。不仅所有花纹都氧化没了，衣服本身也朽了，一碰就碎。 他们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给被害人换上这身衣服，更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他们怎么审那些僧人都审不出任何疑点，根本没人知道这座庙宇中有一间密室，更没人知道密室里有个莫名其妙的天葬台。 自然也没人知道遗体是怎么弄进去的。 之后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被害人的来历，当时又是个特殊的年代，百废待兴，又波澜壮阔、人心浮动，这个无头案就只能被放弃了。 那具遗体，也按照当地习俗进行天葬。 当地领导长了个心眼，没让那个庙宇的多不丹——也就是天葬师负责天葬，而是从其他庙宇请来了与新政权合作愉快的得道高僧主持。 按照习俗，送葬队伍规模越大越好，但人们找不到被害人的亲属，政府又非常尊重当地文化，就抽调了警方和一些政府工作人员参与送葬。 谁也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就在天葬仪式上，意外发生了。 那天，桑烟与哨声吸引来了秃鹰，先后飞来了足足几百只。 这一幕当时就把送葬人和天葬师惊呆了：正常的天葬要持续很多天，每次最多也就来几十只秃鹰，通常情况下只有几只、十几只。 想想也正常，高原地广人稀，本就没有多少食物。食肉的秃鹰自然分布稀疏，不然都饿死了。 可那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不少秃鹰甚至都无处落脚，只能在天上盘旋。很多目击者说起来，都用了“遮天蔽日”这个词。 想在一望无垠的青藏高原上用出这个词，可不容易，足以想象当时的场面有多壮观。 但这还只是开个头，真正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些秃鹰，没有一只试图进食，无论天葬师如何引导、劝说，哪怕小心翼翼地将肉条送到它们嘴边，它们都不愿意看一眼。 当时本地人就齐齐变了脸色。 死后被秃鹰分食，随秃鹰翱翔天空，在当地习俗中意味着灵魂升天。 而秃鹰拒绝食用，就代表死者罪大恶极，罪孽深重到漫天神佛没有一个愿意宽恕她。 这么多秃鹰，数以百计，却没有一只进食，这一幕把不少人都吓坏了。他们无法想象，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能犯下什么样的罪过。 那些从内地随军过去或后来支援过去的汉民自然不信这些，在当时，却也被这一幕震撼、动摇了。 天葬师无奈，召集随行僧人纷纷盘坐在天葬台周围，开始诵经。 这其实是违反流程的，诵经超度是整个天葬的第一步，喂食已经是第三步了。而且那一天，他们吟诵的也不是天葬时用的往生咒，而是七佛灭罪真言。 这个咒语的作用，是请菩萨降临，消除人间的罪孽。 那些僧人很负责。既然空行母认为亡者罪孽深重，不得超生，他们自然要试着请菩萨原谅她的罪孽。 随着七佛灭罪真言一遍遍被吟诵出来，周围的秃鹫终于有了变化。 所有的秃鹫都落到了地上，它们依旧没有进食，而是环绕着天葬台，面朝死者的方向，在众目睽睽之下，纷纷蜷缩双爪、压低脖子，将鸟头触在地上。 它们在跪拜尸体！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当时，在场的当地人就齐齐跪倒了。 高僧在恭请菩萨降临消罪，化身秃鹫的空行母却向尸体跪拜，说明什么？说明空行母认为，那具尸体就是菩萨！ 饶是见多识广的天葬师，也被这一幕震惊了。他立刻意识到，他们极可能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果断中断了仪式。 中断天葬仪式，是一件大事，但当时已经没有人在乎这个了。 更诡异的是，他刚一起身，宣布仪式暂停，那群纹丝不动跪拜尸体的秃鹫，就纷纷展翅飞走了！ 高僧命令两个徒弟留守这里，不要让其他人靠近，以免惊扰了菩萨。他则带着其他人立刻返回市里，向相关部门的领导汇报了这个情况，并邀请了更多得道高僧与本地望老。 第二天一早，等一行人驱车再次赶到天葬台时，他们都惊呆了。 那个女孩明明已经被切得粉碎的遗体，竟然完好无损地躺在天葬台中央，神态安详，一如刚被发现时。 而她的两侧，那两个守夜的僧人席地而坐，头颅低垂，已经咽了气。 当地人全都被吓到了，好在那位领导基本都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什么没见过？他立刻下令，让刑侦进行现场勘察，尤其要搞清楚两个僧人的死因。 他们没能找到死因，但发现了更诡异的事情：两个僧人的舌头都消失了。 不是被人割了，口腔中没有割痕，也没有流血。就是消失了，仿佛两人从来没有过舌头一般。 可两人一天前还与师父一同诵经来着，没人能解释这一点。 但还有一个疑点，两人的表情非常安详，甚至有种隐约的解脱与欣喜，完全不像是凶杀，更不像是受到过惊吓与折磨。 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还是在当地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即使当地政府已经竭力掩盖了，民间还是风传菩萨降世，要普度众生。不少信徒跑到政府门前，希望政府交出菩萨肉身。 当时，当地的宗教问题是非常敏感的，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就在领导们对此事头疼不已时，新的状况又出现了：那个天葬师，死了，而且死状非常诡异。 他死在了自己的卧房中，也是如同那两个徒弟一样的姿势。 但不同的是，他不仅没了舌头，还没了双手，鲜血流了一地，整个身体中的血液，都从两个手腕断口，直接流空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人体失血30%就会心脏骤停，心脏一旦停跳，剩下的血液除了受重力作用从伤口排出，其余的都会沉积在体内。 想要把人体内4-5L的血液全部排空，是非常困难、非常折腾的，甚至需要借助不少专业工具，还要有一定水平的解剖学知识。 但最诡异的是，老僧人的表情与他的两个徒弟如出一辙，没有一丝恐惧与痛苦，非常安详，隐隐有些解脱与欣喜。 虽然天葬师的死被定性为他杀，但很明显，当地警方依然没有任何头绪，也找不到任何嫌疑人。 或者说他们能想到的所有嫌疑人，都被轻而易举地排除在外了。 舆论开始发酵。坊间开始有传言，说这三位僧人是因为冒犯了菩萨，而被惩罚了。 三人都试图清除菩萨的罪孽，是为大不敬，于是菩萨取走了他们的舌头。 这位天葬师更是亲手碎掉了菩萨的凡身，让菩萨的血肉散落一地。于是菩萨取走了他的双手，让他的血液流淌满地。 紧接着，看管尸体的警方又发现，都这么多天了，女孩的遗体却依然新鲜如故，没有惨白，没有僵硬，更没有尸斑、腐烂，永远都仿佛刚死没多久一般。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事情越来越难以控制，在那个极度敏感的时期，最终上升到了政治层面。 于是，上面下令要求妥善处理那具遗体，当地相关部门领导自动理解成了火化。 他经验丰富，没有蛮干，而是把各位宗教人士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挨个耐心地做工作。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最后会议圆满结束，大家都同意火化，但火化之前，各路高僧齐聚一堂，做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法事。 这一次，他们吟诵的是礼佛大忏悔文，请求菩萨原谅他们的错误。 就是说我们知道这具凡身非同一般，但我们也要为普罗大众着想，不能让局势恶化，所以只能做这个恶人，让您牺牲一下了。 请您理解、原谅我们，如果不理解、不原谅，我们也没辙，您就带我们走吧。 仪式很顺利，菩萨没带走任何人，火化结束后，骨灰也被隆重地供奉了起来。 事态渐渐平息了，人们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半个月后，那位有关部门的领导，死了，是晚上宿舍失火烧死的。 那场大火只烧毁了他一人的房间，也只有他一个死者。旁边的营房、同僚，完全没受影响。 但有人事后回忆，一开始火势并不大，可无论怎么扑救，火就是不见小。任他们如何扑打如何洒水，火苗都不熄灭。 而且那位领导单人宿舍的门窗怎么也打不开，撞都撞不开，想冲进去救人也做不到。 甚至有人回忆，他当时以为领导睡着了，就跳起来扒着门上的玻璃，拍打大喊想要叫醒对方，却没得到任何反应。 他透过窗户往里看，才发现屋里点着灯，领导不仅没睡，甚至就笔直地坐在桌子前，纹丝不动。无论火怎么烧、他们怎么喊，都没有丝毫反应，直至被烈焰吞噬…… 人心再次浮动，之前是当地人，现在则是那些直接与间接参与过这件事的政府工作人员。 其他领导也终于察觉到不对了，立刻拉了一份名单，将所有参与过此事的工作人员，悉数调离当地，调回内地，基本都是返回原籍，另行安排工作。 之后就没人知道这些人的下落与结局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牵连。 但那位领导葬身火海后，至少当地，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诡异事件，时间也就抹平了一切。 直到八十年代末，这件事才被人从尘封的记忆中再次挖掘出来…… “等等！” 故事讲到这里，除了那几个躺病床上不能动的伙计外，其他伙计已经全都挤在并不宽裕的病房中，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乔木则趁机出言打断：“这种事情，时隔久远，相隔万里，而且肯定会被掩盖起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吴二白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向霍仙姑。 后者缓缓开口了：“因为我们也是这个事件的亲历者与见证人，我，吴老狗，和老九门我们这一代的好几位当家的，都是如此。” “你们？”乔木皱眉，“你们从华中跑到西南做什么？” 霍仙姑则摇头纠正：“我们当时不在湖南，在四川，在执行一项隐秘的行动。” 她看着乔木，大有深意地说：“你应该知道那次行动。” “啊！”乔木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四姑娘山？” 这个地名一出口，霍仙姑肉眼可见地放松了。显然，这位对他还是没彻底放心，时不时地要试探他一下。 “佛爷和当地一位领导是战友，那位领导知道他很擅长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说到这里，霍仙姑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似是讥讽，似是自嘲。 “但佛爷在主持那次行动，走不开，就让我们几个走一趟。我，吴老狗，和解老九。” 说到这里，她又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其实当时佛爷真正点名的，是齐铁嘴。但那家伙突然就生了病，一直都缓不过来，说什么都去不了。” “我们三人去了。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只是检查了一下那具女尸和其他几具尸体，没有过多牵扯其中。但好歹也因此成了知情者，之后再想了解一些内情，阻碍就小了很多，也不会惹人怀疑。” “我和解老九没发现什么，反倒是吴老狗带过去的一条狗，发现了异常，”霍仙姑面色凝重地说，“那具女尸，是活的。” “活的？”乔木疑惑，“粽子？” 见对方摇头，他又问：“禁婆？” 霍仙姑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但依然摇头：“别猜了，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非要描述的话，是这么一回事：那具尸体，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意识、没有神经反应——也就意味着大脑没有电信号，更没有新陈代谢。 但它是活的。 这非常反常识、反常理。因为“活的”这个状态，是有明确定义的，这个定义，就由上面那些指征共同构成。 有这些指征，就可以说一个生命体活着，反之便可以断言这个生命体死了。 现在，一具尸体，一具确切无误的尸体，完全没有那些指征，霍仙姑却说它是活的，这明显就是个错误的说法。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其实当时吴老狗做出这个判断时，我和解老九也理解不了，其实他自己也理解不了，他只是相信自己的狗做出的反应，也相信自己对这个反应的判断和解读。解老九还笑话他不学无术、胡说八道。” 不知是不是提到了吴老狗，霍仙姑的神情恍惚而复杂：“总之我们当时做了一些调查，觉得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心思又都在四姑娘山那边，就草草告辞了。直到八十年代末，我又一次听说了这件事的后续，才知道了吴老狗当时所说的‘活的’，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再往下讲，重新把讲解权还给了吴二白。 吴二白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反问乔木：“你听没听说过一个英国探险家，托马斯·杨哈斯本？” “我听说过美国冰淇淋哈根达斯。”乔木如实回答。 对方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这个人，在青藏宗教与文化领域，名气非常大，堪称权威。只要你研究这方面的知识，就绝对绕不过他去。 “他在这方面堪称著作等身，而且每一本书都是教科书级别的。哪怕是当地的宗教人士，都要反过来研习他的著作，从中学习很多已经失传的知识。但他的成就也仅限于这个狭小的领域。” 托马斯·杨哈斯本能够成为青藏文化的权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家学渊源。他的爷爷，弗朗西斯·杨哈斯本，是一位军官兼探险家，曾参与了东印度公司对青藏高原的侵略行动。 在征服世界屋脊后，他与其他军官一样靠掠夺、侵占当地财富发家。但不同的是，他也被当地独特而神秘的文化深深吸引了。 拥有高学历的弗朗西斯·杨哈斯本，之后的人生全都投入到了对青藏历史、宗教与文化的发掘与研究上，甚至凭借这一成就获得了贵族头衔。 他的儿子、孙子也继承了他的事业，他的孙子托马斯·杨哈斯本，更是整个家族的集大成者，是这一领域的泰山北斗。 “改革开放后，年岁已高的托马斯就一直心心念念想要重返青藏。他无数次通过各个渠道向我国政府提出申请，直到八十年代末才被批准。因为当时我国面临的国际环境并不友好，我们也希望能通过一些努力，释放一些善意，尽可能改善处境。” 于是，被高原人民批判了几十年的帝国主义走狗托马斯·杨哈斯本，以极高的身份重返高原，并受到了当地政府极高的礼遇，甚至可以说是任何行动都一路绿灯，享受了极大的特权。 托马斯·杨哈斯本的行程之一，就是那座不起眼的庙宇，谢竹林。 他在众星捧月之中抵达庙宇，还没进去，就发现了庙宇的异常。等他进入其中，直奔大殿，看到那堵墙已经消失，大殿凭空多出了一大块地方，当即就变了脸色。 他立刻叫来主持，询问对方这里曾经的墙去哪了，里面的东西去哪了。 二十多年前那次事件时的主持早就去世了，不过现任主持也是当时的亲历者，在征得陪同领导的同意后，就把当初的事情讲了出来。 托马斯·杨哈斯本听完之后顿时失魂落魄，整个人都从之前的精神矍铄，瞬间变得萎靡不振，把陪同人员都吓坏了。 人们当时以为他是高原反应加上舟车劳顿，没想到他回到招待所立刻就病倒了，病得很重。当地政府非常紧张，立刻就要安排专机送他去成都，可他说什么都不愿意走，别人也不敢强迫他。 还是那个主持意识到了什么，主动请缨，告诉他虽然那具尸体火化了，但骨灰还在，被小心翼翼地侍奉着。 托马斯·杨哈斯本闻言，立刻来着精神，当即就要下床，就要去看骨灰。但人们哪敢放任他走路啊？最后干脆就找了八个精壮小伙子，一路抬着他上下车，去了供奉骨灰的庙宇。 托马斯几乎是踏入庙宇的瞬间，整个人的状态就肉眼可见地好转了，甚至走出去没几步，直接从床板上翻了下来，自己踉跄着向后院一个房间冲去。速度之快，猝不及防的人们甚至都没跟上！ 没有任何人为他引路，他就精准地找到了供奉骨灰的那个偏殿。等人们找到他时，他已经虔诚地跪在骨灰前的地上，默默吟诵着什么。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搞懵了，也不敢打扰他。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等他再起身时，整个人都变得极其精神，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之后他就回到了招待所，后面的行程就回归正轨，仿佛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人们的一场梦一般。 直到他完成这次行程，心满意足地要离开时，谢竹林的主持终于忍不住向他询问起来。但托马斯什么都不愿意说。 当年那件事，死了太多无辜之人，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苦苦哀求，甚至在招待所外跪了两天一夜。 最后，托马斯终于不忍心，见了他，但只允许他问一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自己能回答，就会告诉他答案；如果自己不能回答，他就必须离开，永不纠缠。 这个要求非常不讲道理，但主持自己有求于人，哪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思虑良久，最终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具女尸，究竟是谁。 托马斯犹豫了很久，在他几乎就要绝望的时候，终于开口了。对方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三千年前的故事。 当时的高原，佛教刚刚传入，还很弱小。当地人主要信仰苯教。 有一天，一位来自印度的尊者路过当地，一个小姑娘对他心生仰慕，便将身上所有财物都送给对方，请对方为自己讲解佛法。 这件事彻底激怒了女孩信仰苯教的家人，他们无法容忍自家孩子背叛信仰，将她毒打之后，决定按照当地的刑罚淹死她。 可没想到，无论河水多么湍急，无论在女孩身上捆绑多少重物，女孩都无法沉底，一直漂浮在水面上。 当地人见到这一幕，害怕了，便将女孩捆得严严实实，关在一个洞穴里，还封死了洞口。 一段时间后，灾祸就出现了。 几个月内，当地每一个参与水刑的人，都在各种意外中淹死了；每一个参与囚困的人，都因各种意外而被困在某个狭小空间中，直到活活饿死后才被人找到。 当地人害怕了，他们认为这是女孩的鬼魂在报复，重金请来了苯教的大法师做法。 但当晚，大法师和随行的弟子也都死了，死法正是他们用来“降服”女孩鬼魂的方法。 没过多久，人心惶惶之中，那位印度尊者再次出现。人们立刻找到他，向他求助。 他则告诉当地人，那个女孩，便是吉祥天母创造的化身，是被吉祥天母派来保护当地佛教的化身。 在那位尊者的点拨下，当地人重新打开封死的洞穴，将那个女孩的遗体取出来。他们这才发现，这么久过去了，女孩的遗体竟然没有一丝腐化，反而如同睡着了一般，纯净而圣洁。 这下，人们对尊者的说法再无半点质疑。他们修建了一座庙宇，世代供奉女孩的遗体，并纷纷改信佛教。 至此，当地风调雨顺，再也没有任何灾祸，更没有发生过任何诡异的事情。 托马斯·杨哈斯本告诉那位方丈，他们非常幸运。因为吉祥天母是一体两面的，她有两幅面孔，一幅忿怒，一幅慈悲。 忿怒面孔的那部分，转世为印度的黑公主，并与自己的五个丈夫一同建造了德里城，最终在珠穆朗玛峰的朝圣之旅中重归极乐，不再过问人间事。 青藏的这位，是慈悲的那一面。 所以三千年前那些人，与二十年前的他们，如此冒犯对方的化身，却也只是一报还一报。 如果换成忿怒那一面，只怕立刻就会降下大灾难，整座高原都不会再有生还者。 托马斯·杨哈斯本问那位主持，当年的人死亡原因虽然诡异，但一定都面容平静、安详，对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安慰主持，这就是吉祥天母慈悲一面的证据。吉祥天母虽然惩罚了他们的冒犯，却也并不折磨他们，只是一报还一报，还在他们死后，接引他们前往极乐，所以他们临终的表情才会如此安详。 解答完这个，托马斯就送客了。 方丈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又为什么这么在意那具化身，他都只说一个问题问完了，不做任何解答。 第二天，他就启程离开了高原。 乔木等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吴二白的故事讲完了，这让他有些难受。 这个故事结构上确实是完整的，但又少了很多期待之中的后续发展与结局。 “然后呢？”他问，“这个英国人怎么样了？那个方丈怎么样了？” “托马斯·杨哈斯本失踪了，肯定已经死了，毕竟当年他就已经是个老人了，不可能失踪这么多年还能活到现在。” “失踪？”乔木愕然，“他之后又回来了？” 吴二白大有深意地摇了摇头：“没有，这就是他最后一次中国行。” 停顿片刻后，对方缓缓说道：“他就是这次失踪的，失踪的方式非常诡异。” 托马斯·杨哈斯本本该和随行人员一起乘车返回成都，再坐飞机去香港，然后返回英国。但在回成都的路上，在路过一个小镇歇脚的时候，他失踪了。 当地政府几乎疯了，几乎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他，更没有一个目击者。 他如同凭空蒸发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线索，就凭空消失了。 更要命的是，随行人员清点了他的行李，发现他什么都没带走，不仅如此，甚至将自己的钱包、拐杖和哮喘药都随手扔在了座位上，仿佛只是下车活动一下筋骨。 但更像是他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用不上这些“累赘”…… “那那个方丈呢？”乔木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急切地问，“他也失踪了？不会是自杀了吧？” 吴二白缓缓摇头：“方丈还活着。” “虽然年事已高，但状态还不错，”吴二白平静地说，“我父亲去世后，我还电话向他报过丧，之后每年都会电话问候。” 乔木目瞪口呆。 这个结局是他没想到的，正常的走向不该是要倒霉，所有知情者一起倒霉吗？ 渐渐的，冷静下来的他，也将整个故事串了起来。 “这就是吴老先生断言那具尸体活着的原因？”他若有所思，“一具历经三千年而不腐不僵的尸体，能被你们认定不是粽子，又无法判断其状态，那就一定有着某种非常独特的状态……” 吴二白点头：“我父亲认为，那种状态，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甚至可能独一无二的……‘活着’。” 第1039章 1013.“死去”的神灵 吴老狗认为的“活着”，并不是说那具遗体真的是活的。 就像前面说的，“活着”是有明确概念与评判标准的。 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它处于一种他们闻所未闻的状态，能使其三千年不僵不腐。吴老狗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概括这种状态，干脆就说这是“活着”。 就好像古人看到一颗划过天际的陨石，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它，就说它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而实际上，陨石是陨石，星星则是恒星，它们毫无瓜葛。 在脑海中缓缓理顺了思路的乔木，正要顺着这个故事往下想，却突然察觉到不对。 故事……没错，这只是一个故事！ 无论是英国佬讲述的三千年前的故事，还是六十年代、八十年代的事情，都只是霍仙姑与吴二白的一面之词。 证据，没有；历史文献，没有；考古发现，没有；案件卷宗，肯定也没有。 他干嘛要去思考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更不用说这个故事大概率并不存在于原著中，肯定又和王宗江那家伙有关。 想到这里，乔木直接将这个故事丢到一边，换了个问题：“我问的是，你们怎么知道那个湖底墓是什么吉祥天母的，以及你们怎么确定吉祥天母是真实存在的。” 他双手一摊：“你们不会指望一个毫无证据的故事，就能让我相信吧？” 吴二白笑了：“没指望你相信，也没想过要说服你。只是你问了，我就给你讲讲。毕竟待在这里连医院大门都不敢出，实在无聊，都要闲出鸟了。” “我知道刚才的故事你肯定不信，”对方又指着房间中其他听得津津有味的伙计，“他们肯定也不信，最多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嘴上信而已。” 这话一出口，几个本打算嚷嚷着二爷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伙计，立刻讪讪地闭嘴了。 “我没法证明我的故事是真的，更没法证明我爹不是和霍家姑姑联合起来编故事逗我玩儿。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要是感兴趣，就自己去印证一二；不感兴趣，就当是陪我们这些中老年人聊天了，算是尊老爱幼。” 乔木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说法，示意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 “先说第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认为那个湖底墓是吉祥天母的。当年那个主持将英国佬的说法告诉我父亲后，他做过许多调查；他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后，这些年来我也时不时做过一些调查。” 拉姆拉错湖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这个不足一平方公里的水泡子，有着极其崇高的宗教地位，甚至可以说是圣地。 因为每次寻找转生灵童的第一步，都是来到湖边进行占卜。如果占卜不能在湖边进行，之后确认其方位的每一次占卜，就都是错的。 足可以说明这个大水泡子的重要性。 “但神奇的地方在于，如果我们研究这个湖的历史，就会发现关于它，没有任何神话传说故事流传下来，捕风捉影的都没有，”吴二白解释，“唯一的线索就是，拉姆拉错湖边，世代供奉着吉祥天母的神龛，至少两千年了。” “你应该能想象这有多奇怪。这个湖在密宗中的象征地位如此之高。相较之下，吉祥天母在密宗神话里却只是护法神二十诸天之一，排不上号。那里即使要立神龛，也轮不到吉祥天母，至少也该诸神佛共享才对。 “所以我们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拉姆拉错湖的特殊性与神圣性，就来自于吉祥天母这位护法神大功德天。 “而且关于拉姆拉错湖的传说完全是一片空白，它太干净了，干净得不正常。这么神圣的地方，就算之前没有神话，之后的人也该去填补这个空白才对。” 乔木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这种情况，就好像几千年来，每一代都有人在刻意抹除关于这个湖的一切神话传说，通过各种方式禁止人们流传这些故事，也禁止人们提及这种禁止。 这有些绕口，换个说法就是……“他们在刻意保持拉姆拉错湖在神话传说领域的空白？” “我们就是这么认为的，”吴二白点头，“密宗上层一定有一群人，世代执行着这条纪律，口口相传，不留下任何文字。凭借当地恶劣的环境、稀少的人口与残酷的刑罚，这确实是可以做到的。” “直到近代，战乱导致他们受到重创，这项使命也失败了。于是种种被压制千百年的传说开始流出，并被那些欧洲探险家发现、记录、分析、成书、发表。” “但是有什么必要？”乔木蹙眉，“按你们所说，吉祥天母是真实存在的，这对密宗而言不该是一件好事吗？这能极大地稳固当地的信仰。” 吴二白却笑着反问：“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认为？” 见他疑惑不解，对方指着电视：“你再想想，那里究竟有什么。” “一座湖底墓啊……”电光火石在乔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愣了良久才恍然。 他知道当地密宗在掩盖什么了，他们掩盖的不是吉祥天母真实存在，而是吉祥天母的尸体，是神佛也会死亡这个惊天秘闻！ “我去……”他震惊地喃喃自语，“这逻辑就前后串上了？” 但他还是狐疑地打量着霍仙姑与吴二白：“你们真的相信这个世上有神？” 他知道这个世上有神，但老九门不该知道。可眼下，这两人太平静了，平静的他怀疑这俩人在说谎，在密谋耍他。 “我们所谓的神，和你以为的神，可能不太一样。” 吴二白组织了一下措辞，对他道：“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家老三和我大侄子去年底的长白山之旅。” 见乔木点头，他露出了轻松的表情：“那你应该知道万奴王吧？东夏国主万奴王，同时也是东夏国民信仰的现世神。但如果你真的见过它的外貌，就会知道，那不过是一头怪物罢了。” “可东夏国民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万奴王形态恐怖，力量强大，能驾驭一种危险的人面鸟与数量惊人的巨型蚰蜒。而且万奴王寿命极长，每次死后进入那扇青铜门，再出来时就会恢复活力，继续统治，如同永生一般。” 乔木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了：吉祥天母，很可能就是类似万奴王这样的怪物，被当地人视为神灵。 但她最终还是死了，那些侍奉她的核心信徒，就把她的遗体藏起来，小心翼翼地掩盖这个秘密。 为了避免在漫长的岁月中被人发现真相，他们还在内部建立了某种机制，抹除一切可能引发人类本能好奇心的神话传说，避免那些很具有行动力的人吃饱了撑的去探秘。 搞清楚这一切，乔木终于放松下来了：“所以那不能称之为神墓，应该说是怪物墓才对吧？” “随你怎么说都行，”吴二白轻轻笑了笑，“我们只是希望能保持对这些古老文化的敬畏感，在这行干久了，人很容易膨胀、狂妄，觉得自己能穿透漫长的历史长河，看清历史的真相。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情绪。” 乔木点了点头，接受了对方的说法：“说吧，你们提这茬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此刻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新闻中的拉姆拉错湖前聚集了那么多人，说明这绝不是第一次报道，而是一次后续追踪报道。只有这样，那些没有内部渠道的普通人，才能赶过去凑热闹，在新闻中露个脸。 这两人在医院这么无聊，只有报纸和电视打发时间，肯定早就知道这事了。今天是故意演给他看呢。 见小伎俩被识破了，吴二白也没难为情，与霍仙姑对视一眼，坦然说道：“我们想求你救几个人。” “我们这行和文化史、宗教史、考古那几个行当，表面上泾渭分明，实在内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际上老九门不少洗白的晚辈，都在这些行当发光发热。” 吴二白指着电视：“我们在新闻里看到了好几位老友，他们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但你们已经死了，不能露面，甚至不能给他们传讯，”乔木缓缓点头，“所以你们想借助‘组织’的力量？” 他又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墓凶险？” 哪怕这里是盗墓笔记的世界，也不可能随便找到一个墓就凶险万分。绝大多数墓，还是正常的。 “除了传说，还因为这个，”霍仙姑从床头拿起一份报纸递给他，“这是考古队用超声波探查绘制出的古墓大致外形，你可以看看。” 报纸上的图片中，与不规则湖面交叠在一起的，竟然是一个眼睛的形状。 “眼睛？古墓的形状是眼睛？”乔木有些惊讶。 “很诡异吧？但这却很合理。密宗中，吉祥天母的标志，就是一只眼睛。”吴二白解释。 “密宗与印度教的吉祥天母传说是不同的。吉祥天母一体两面，忿怒与慈悲。印度教传说中，转世下凡的是忿怒，密宗之中却是慈悲。我们也由此推断，这里埋葬的，应该是密宗传说中慈悲的那一面。” “真正麻烦的不是这只眼睛，”对方凑过来，手指指向眼睛周围，“你觉得这些是什么？” 乔木定睛一看，眉毛就皱了起来：“钉子？五根钉子？” 超声波探查出的草图上，这只眼睛周围，还有五条细长的线，左侧一根，上下各两根，就如同从三面刺入眼睛的钉子。 眼睛+钉子，怎么想都不会吉利。 吴二白继续问：“我们再展开联想，如果这只眼睛不仅仅是一只眼睛，还代表一个人呢？” “代表一个人？”乔木看着那草图，怎么也想不出眼睛怎么能代表人。 但他仔细看着，视线中，眼睛的线条与湖泊的线条渐渐重合。然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只眼睛的线条，直接将大部分湖泊都包裹在内，唯独有五小块处于眼睛外面。 那五小块，一块在眼睛左侧，偏圆形；四块各位于眼睛上下，偏修长。而且那五根“钉子”，都穿过了这五小块水域。 代表一个人…… 虽然非常非常不规则，但如果硬要联想，将眼睛视为身体，那左侧圆形区域就是脑袋，上下四个修长区域，就是手足。而那五根钉子，就是…… 乔木看着手中的图，目瞪口呆：“他们这是把吉祥天母的四肢和脑袋钉起来了？！” 见他看出来了，吴二白缓缓点头：“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这么看的话，那几千年前修建这座湖底墓的人，就不是在安葬吉祥天母，而是在囚困她。” “这不是墓，这是牢，”他点了点报纸上的图片，“我虽然看不懂这个局，但可以肯定，里面一定凶险万分。那里的人，很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 所以他们才费尽心思演这出戏，想要说服乔木、说服“组织”，帮他们这个忙。 乔木则有些犹豫了。 他的背后当然没有“组织”，这事儿如果应承下来，那就肯定是他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他不太想管这个闲事，他基本已经确定这个项目能够终结掉了，现在只要等乐作云和他汇合就ok了，实在没必要节外生枝。 但他又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湖底墓肯定不是原著中的，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王宗江搞出来的。 那样的话，王宗江在这方面究竟做了多少工作啊？也太活跃了吧？这么活跃，必然花费大量时间精力，那家伙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出状况、被人操控了？ 继续仔细往下想，就会发现，这个故事过于自洽了，自洽到如果乔木不是知道原著剧情，恐怕会坚定不移地认为这就是原著的故事。 可偏偏它不是。它自身高度自洽，却在诞生的源头上高度不自洽。 一切都解释得通，唯独“王宗江如何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它创造出来”这个问题解释不通。 这让他好奇心爆棚，很想知道王宗江究竟在这件事上做了什么，也很好奇那个鲁究竟操控王宗江干了多少事儿。 说起来，翅膀明明拽着他去找地下裂隙，摆明了就是冲着那个鲁去的，可却什么都没发生，就直接出来了，仿佛是半路地突然决定放弃。 还什么都不跟他说。 几个怪异的点叠加在一起，搞得他更加心痒难耐了。 乔木在心中默默询问翅膀的意见，但对方没有搭理他。他又和碎星河商量了一下，他的斩魄刀灵也好奇心爆棚。 两人迅速达成了一致，乔木也缓缓开口了：“我不会给你们任何承诺，只会让我的人尽量试一试。毕竟那个神秘势力大概率也在关注那边的情况。” 霍仙姑与吴二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离开霍仙姑的病房，乔木就迎头撞见了安娜，后者正倚着病房门对面的墙上，认真看着他，轻声提醒：“你说过你哪都不去了……” 乔木恍然地拍了拍额头，才想起这事儿。他又觉得对方这话好像有些暧昧，像是抱怨丈夫远游的妻子……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去，努力想着理由。 还没想出来，安娜又问：“你去思维宫殿检查过记忆了吗？” 哎？检查记忆就可以了吗？安娜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乔木没有深思，顺着竿子迅速往上爬：“我这就检查。” 安娜点了点头，没有动，依然看着他。他等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让他现在就检查记忆。 他正要进入思维宫殿，身后又传来齐三才的声音：“恩人，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你现在方便吗？” 乔木回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对方，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安娜。 安娜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谈话。乔木就推着齐三才走到一边。 齐三才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才用最低的声音说：“那个墓，我不建议你去。” “为什么？因为危险？”乔木并不惊讶。 “不止是危险的问题，”齐三才摇头，“很可能是凶险。” “吉祥天母不止是密宗的护法神二十诸天之一，她还是啦萨及周边地区的守护神，在当地有着极其崇高的地位。在密宗的神话中，她可以说是对人类最友善的神灵了，本身就象征着爱与慈悲，所以才会受封大功德天。” “这样一个存在，密宗的人是绝不可能这么对待她的遗体的。所以，要么是二爷他们猜错了，这个墓和那位并无瓜葛，”齐三才犹豫了一下，“要么就是有人骗过了密宗，假借安葬之名行镇压之实。” 他面色严峻：“在几千年前，对一位神灵这么做，这个人一定所图甚大！我很担心一旦墓被打开，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那很可能不是人类能应付、能理解的事！” 乔木沉吟片刻，却只是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见劝不动他，齐三才也只能叹了口气，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谨慎行事。 三天后，用十万买来的假身份与加急一代身份证的乔木，坐上了往啦萨的航班。 习惯了二十年后的智能手机与平板时代，此刻的飞行时间就变得极其枯燥了。乔木又睡不着，只能百无聊赖地缩在自己的座位上，时不时左顾右盼。 他无意中看到了国道另一端，一个旅客在开心地刷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禁有些羡慕对方竟然有智能全屏手机。 视线移开，恰好空姐推着手推车过来：“先生要喝点什么？” 这一句话，仿佛某个信号，让乔木一个激灵。 04年，哪来的智能全屏手机？！ 他扭头看去，两人之间已经被空姐的身体挡住了。他一把扯开安全带，起身越过空姐查看，这才看到，对方手中哪里是什么全屏手机？明明就是个摩托罗拉的傻瓜平板罢了。 手机很新，屏幕有些脏，那人正用大拇指不停地反复擦拭屏幕，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愕然地看向他。 “抱歉，认错人了。”意识到自己看错了，乔木尴尬地笑着坐了回去。 要了杯热牛奶的乔木，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难道是某种预兆？这次行程真的会出大事？ 理论上不会，毕竟这个项目属于低低低魔世界。但一想到那玩意儿是王宗江整出来的，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乔木将杯中牛奶一饮而尽，靠在靠背上一时不知道怎么缓解情绪，就想进思维宫殿继续整理莉莉丝给他整出来的上百年的梦境记忆。 但紧接着，飞机就开始剧烈抖动，甚至将他小桌板上的空纸杯震落到了地上。 好在他提前将牛奶喝光了，不然肯定洒一身。但他旁边靠窗那位就没这么幸运了，热咖啡洒了一裤子，气得正骂娘呢。 但飞机的抖动并没有减轻，那人很快也不骂了，紧张地全身紧绷。 乔木下意识看向窗外，想看看飞机引擎，却想起自己并非坐在机翼区域。 他开始胡思乱想，如果真的遭遇空难，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合理地”幸存…… 广播则传来机长的声音，说飞机遇到了强气流，会有明显颠簸，但没有任何危险，情况完全可控，请大家放心，坐好别瞎跑。 有了机长的背书，乘客们才纷纷放松下来。一些年轻人甚至壮着胆子开始低声聊天了。 接下来果然没有再遇到任何突发状况，飞机顺利降落后，不少乘客甚至还鼓掌庆祝。 乔木形单影只地出了机场，随便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点名去拉姆拉错湖。满脸高原红的中年司机还好奇地回头打量他，似乎在疑惑他看着既不是考古工作者也不是密宗信徒。 他没说话，直接闭上眼睛假寐，眯了一会儿发现道路实在太颠簸了，根本睡不着，就直接沉入思维宫殿。 自从被莉莉丝折腾着做了无数场梦后，他每次进来，看着遍地的记忆书籍，都有种想要直接撂挑子的冲动。 但他还是熟练地逼迫自己打起精神，给自己定下了这次整理一千本的小目标。 但刚拿起一本，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他的意识猛地退出了思维宫殿。紧接着，整个人一跃而起，天灵盖狠狠撞在了车顶上。 而司机冲着车外用方言骂了几句，才头也不回地道歉：“抱歉抱歉，躲路人，压到大坑了，没受伤吧？” “没事。”乔木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强迫自己干活了，干脆欣赏起车外“二十年前”的啦萨，这还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色。 和他想象的不同，这里除了“离天很近”这一点很明显外，其他的，尤其是建筑风格，基本和他记忆中的内地大差不差。 偶尔有一些当地的民族特色，最多也就是个点缀。 中学思修老师说得没错，工业化，果然会用效率来摧毁一切风格与习俗。 通往拉姆拉错湖的土路上设立了哨卡，但也只检查身份证，不要求别的。大约是从各地赶来的当地人太多了，不好阻拦。 乔木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他垫脚向前探望，却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甚至连湖的影子都没看到半点儿。 这种情况下，想往过挤，很可能会挨揍。他干脆也不着急了，就在人群最后面待着。 前面有热心群众不断播报最新消息，让后面看不到的人都能了解考古工作的进展。 最新进展就是，现场的主角不是考古队，而是工兵。工兵正在挖掘一条通往湖底的通道，一边挖掘，一边用钢板与速干水泥加固。 乔木等了一段时间就耗尽了耐心，找了个跪拜信徒较少的草坪，躺下休息。 但他没躺多久，就听到人群中再次沸腾起来，只好重新起身凑上去，听了半天，却没听懂人们在激动什么。 他干脆逮住一个激动的人，询问起来。 那人回头看了看他，愣了几下，缓缓摇头，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我不知道，我也是跟着高兴……” 乔木听得分外无语，又问另一人。 连问了几个，才终于搞清楚了最新进展：施工人员已经挖到墓墙了。自然不是主墓，而是那五根“钉子”中的一根。 从图上看是“钉子”，但它们当然也是有足够宽度的，内部肯定有通道。 工程指挥并不打算真的挖到湖下面，那样太危险。他的计划很明显：挖到“钉子”通道，从通道进入主墓。 墓墙已经被挖出来了，接下来自然就是考古队的工作了。 毕竟这是几千年前的幕墙，每一块砖都是文物，不能让工兵队暴力拆除，只能小心翼翼地一块块取下来。 考古队做事情和施工队是两个极端，后者恨不得开着挖机一铲子给长城都撂倒了，前者则恨不得一块巴掌大的红砖清理一整天。 人们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傍晚时分，才传来新的消息：第一块砖，终于被完好无损地取下来了。 那个负责运送出来的考古队员，甚至还捧着那块青砖，展现给人群观看。 第一块取下来了，有了缺口，后面就快了。考古队在接下来一个小时里，又取下了十几块，随着夜幕降临，今天的工作就到此结束。 人们纷纷席地而坐，吃着自己带来的干粮，兴奋地讨论着墓里是哪位大贵族，或者干脆载歌载舞起来。 舟车劳顿的乔木也不讲究，躺在人群最外围的草地上，就渐渐陷入了梦乡。 他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意识一回体，他立刻意识到，吵闹声中尽是惊慌失措。 出事了！ 乔木一个激灵，从地上坐起来。他所在的位置已经一片漆黑，只有正儿八经的考古营地那边有十几盏不算明亮的灯，勉强照亮了大半个营地。 此刻的营地中已经陷入一片混乱，即使相隔几百米，他也能清晰地看到不断有人从帐篷里冲出来，惊恐地脱着衣服、拍打着身体，仿佛身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而且混乱已经溢出了营地，向着围观群众们聚集的地方蔓延。 现场越来越乱，乔木反而有了种靴子落地的安心感，不仅不躲，甚至还凑了上去。 这一次，在乱糟糟的呼喊声中，他终于听到了一些标准的普通话，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虫子，湖边闹起了一种名叫巴拉虫的虫子，这玩意儿似乎数量不少，攻击性很强，给人们咬得够呛。 中招的、没中招的，很快就纷纷跑了起来，试图远离营地方向。 乔木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一个明显的内地人，问：“同志，啥是巴拉虫啊？” 那人焦急地挣扎，却发现完全挣脱不开，恼怒地朝他大吼：“跳蚤！虱子！听说过没？咬人特疼，还得病！” 跳蚤？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乔木的意料。 草原上闹跳蚤很正常，但这么多天没事，今晚却突然闹得这么大，就很稀奇了。 仿佛这些跳蚤是一夜之间凭空孵出来的……不，不对，他立刻意识到，这些跳蚤，应该是从墓道里钻出来的！ 人群拼命试图远离闹跳蚤的营地，乔木则不退反进，逆流而上。但他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帮忙。 跳蚤这东西，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凭空变出一大堆杀虫剂吧？他也没有啊…… 正胡思乱想着，视线余光中，随风飘荡的草地上，闪过一条奇怪的阴影，他立刻察觉到不对。 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片刻，他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根本不是草在随风飘荡，而是大片大片的草地，正在被一片黑影压倒，那些黑影也在缓慢但坚定地朝着他、朝着他周围的人群接近！ 那黑影当然不是什么怪物，他拿出手电往过一打，立刻就看到了黑影本身都在不断变动，仿佛像素很低一样。 他立刻意识到了那是什么：虫子！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虫子！ “快跑啊！草里都是虫子！”乔木毫不犹豫地收起手电转身就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也顾不上答应过霍吴二人要救人了。 周围的人听见他喊的内容，回头看了几眼，瞬间就跟着疯跑起来。 更外围的人不见得知道怎么回事，但看到他们跑得跟不要命似的，也被感染了。 很快，成百上千人，就在草原上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田径比赛。 在不断的竞逐与掉队中，他们跑出去了至少一公里，才彻底停下。 带着手电的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警戒着，其他人则互相处理身上数量不多的跳蚤，谁都不敢休息，也无心休息。 幸运的是，那些巴拉虫似乎没这么好的体力，或者就是不爱远游，并没有跟上来。 深夜的高原野外自然没有班车接送他们，这里也没有移动的信号塔让他们求救。众人在小心翼翼之中，就这么硬是熬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后，十几辆军车从市里方向开来，被情绪激动却身心俱疲的人们拦住。 惊愕的运输兵听完了状况，立刻开始安排人们避难，他们则派人继续深入救援。 车上还下来了一群老中青年，各个文绉绉的却全身晒伤，不顾军人阻拦，说什么也要跟过去看看。 乔木在这群人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霍仙姑与吴二白要求他尽可能帮助的人。 他这才意识到，昨晚的营地中，只怕都是施工人员和极少数留下来执夜的考古队员。剩下的考古队员这么金贵，怎么可能住高原帐篷？肯定要回市里住招待所。 他作为“热心群众”，自然也跟着队伍返了回去。 仅仅走了一里地，他们就发现了第一个人影。 说“人”并不准确，因为那已经不是人了。 而是一张空空如也却相当完整的……皮。 第1040章 1014.卫星电话 一行人吓坏了，没有一个敢上前。那几个年轻的汽车兵战士，壮着胆子凑上去查看。 几人凑到跟前，也没吱声，只是相互对视，面色严峻。 “这、那是……是个玩笑，对吧？”十几米外，一个学者打扮的中年人，抱着侥幸心理问。 “不是！是人-皮！”一个声音在战士们身后高喊，“刚死的，周围还有血迹！” 战士们心中一惊，回头一看，是个跟过来的志愿者。 “别胡说！”班长低声呵斥，但马上又狐疑地问，“咱们是不是见过？” 乔木也不隐瞒，直接摘下遮阳镜：“这样呢？” “啊——你、你是……是那个……”班长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乔木！你是乔木！”另一边的几个年轻考古系学生眼神利索，立刻喊出了他的名字。 乔木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是你！”班长也认出来了，他们上周还组织学习这位的英勇事迹了呢，“你不是在首都吗？怎么在这儿？” “来旅游啊！”乔木理直气壮，“拿了奖金，当然要出来旅游！” 听到这个答案，一行人竟无言以对。 那几个年轻人看见是他，突然就来了胆量，也不怕地上那张人皮了，就往这边凑。 乔木却摆着手示意他们停下，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副手套戴上，又掏出一把剪刀蹲下。 “你要干嘛？”那班长愣了一下，赶忙问道。 “调查真相。”乔木嘴上敷衍着，下手却极为利索，几个字的工夫，就将那张皮外面的棉袄麻利地剪开了。 班长再想阻止，却为时已晚。 乔木仰着头，指着那边的考古队和胆子大的“志愿者”，认真对他说：“不把这个搞清楚，他们是不会离开的。你确定要带着他们进去？你要担这个责任？” 那班长看着年轻，可能还没二十岁，一听这话，顿时就没主意了。 乔木则干净利落地将那身衣服悉数剪开，彻底露出了被层层包裹的那张皮。 他还小心翼翼地将皮完整地展开成人形，仔细打量起来。检查完后，甚至还翻了个身检查背部。 他起身指着皮上密密麻麻、还没婴儿指甲盖大的小破口：“没有大伤口，只有这些小口子，看着像虫子咬出来的。” 周围的战士早就脸色难看地散开了几步，远处那群人在他将皮摊开时，已经骇然地退到更远处了。 乔木声音很大，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看上去，像是被巴拉虫钻进去吃空的。但问题是骨头哪去了？我没听说过有虫子还能吃骨头。而且什么虫子能把肉吃得这么干净，却一点都不伤皮？好像是在刻意保证皮的完整性。” “反正挺邪乎的。”他小心地摘掉手套，没有扔掉，而是装进一个塑料袋里，等着后面再用。 所有人面面相觑，三十多人的队伍，此刻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那……怎么办？”那班长小心翼翼地问。 刚才这一手，他算是把所有人都唬住了。 “你们，往回走，”乔木指了指那支考古队，随后又指了指几个战士，“咱们再往里探一探，看看有没有活口。” “我们也过去！”一个看着就不年轻的老先生立刻提要求。 乔木认识对方，这位姓舆，是西南少数民族历史文化的权威，曾多次参与甚至主持三星堆的考古与历史研究项目。 也是霍仙姑请他最优先保护的人。老九门中有十几个后辈，都是这位的徒子徒孙。 “舆教授，我们不是去考古的，是去救援的，”乔木不同意，“你的古墓就在那里，跑不掉，虫子也吃不掉。但咱们万一也遇险了，我们这几个人可救不了你们。您真的要带着这么多祖国栋梁，抢这个时间冒这个险吗？” 三句话就给舆教授架在那了。几个不知是学者还是干部的中年人，见状也是连连劝说，言语间必称老师，显然都是这位舆教授带出来的学生。 老头见状也不再强求，只是提要求：“如果前面没有危险，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封锁现场，禁止任何人靠近古墓通道，然后通知我们过去！” 他强调：“古墓封闭了几千年，现在突然打开，氧气和水汽倒灌，长时间不采取保护措施，会造成难以估量的重大损失！” 老人痛心疾首：“我一大把年纪，死就死了，我们考古人从不惜身。但那些都是国家和人民的财产，是老祖宗留给咱们和子孙后代的宝贵文化遗产！千万不能败在咱们手里！” 说着，他竟然就要朝乔木等人鞠躬：“我求求你们了！” 这话说得人人动容，乔木也无法再说什么，承诺他们一定会高度重视。 考古队和志愿者并未原路返回，而是选择原地待命。乔木和六名战士轻装上阵，没了吊车尾，行动速度非常快。 越接近湖边，那些被吃空的皮子就越多，草地上的鲜血也越触目惊心。 “别碰那些皮，离得越远越好！”乔木提醒，“不管吃空它们的是什么，那东西说不定还有些没走，就在皮里面藏着。” 他这一说，那些年轻的战士都忍不住打了寒战，看向满地人皮的眼神也变了。 幸运的是，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不幸的是，直到他们抵达营地，也没有发现任何生还者，只有这一路上近百张皮…… 班长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在指挥室的帐篷中找到了卫星电话。他们试图联系市里，第一时间将这里的情况通知过去，让上面有个准备，免得带着难民的车队回去了搞得人心惶惶。 但打开卫星电话的瞬间，甚至都没来得及调频，一个急促的声音就从电话中传了出来。 “我们逃不掉的！得下去！唯一的生路在下面！” 乔木当场就愣住了。 “喂？你是哪位？听得到吗？我是……”班长立刻大声回应。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又直接开始说话了：“我们逃不掉的！得下去！唯一的生路在下面！” 班长愣了愣：“我听见了！你能听见我吗？你们是哪里？什么下面？” 等了几秒，那边又开口了：“我们逃不掉的！得下去！唯一的生路在下面！” “……”所有人面面相觑。 “不是真人，”一个战士大胆猜测，“像是录音之类的，循环播放。” “这种时候还特么地搞恶作剧？！”班长不忿地骂了一句，开始对着手册调频、拨号。 他很快就拨通了啦萨警备部门的电话，响了很久对面才接起。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急促地响起：“我们逃不掉的！得下去！唯一的生路在下面！” 所有人都惊呆了。 “是……是我操作错了？”班长僵硬地笑着，挂掉电话，对着手册，认认真真操作了一遍，这次他打的是另一个电话。 电话接起，又是那个声音：“我们逃不掉的！得下去！唯一的生路在下面！” 所有人都沉默了。 良久，一个战士讪笑：“是……是电话或者卫星故障了？” 另一个战士则犹疑不定地开口：“你们不觉得，那个声音有些耳熟吗？好像在哪听过。” 其他人茫然又恍然。被这么一说，他们确实有这种感觉。可卫星电话并不清晰，声音还原度不高，他们也无法确定到底在哪听过。 “不用想了，第一次我就听出来了，”乔木幽幽道，“那是我的声音，电话里那个人是我。” 所有人悚然地看向他，然后齐齐反应过来，猛地后退，拉开与他的距离。 班长还四下逡巡，似乎想找趁手的武器防身。 “别看我，也别问我，”乔木举着双手，“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句话我从来没说过，我知道的还没你们多——起码你们知道这里有卫星电话。” 他可以确定这不是什么灵异事件或超自然现象，肯定是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在刻意模仿他。 因为他不可能用那种语气说那种话。就算要传递信息，也不会三句话中有一半是废话。 如果真的是他，他一定会说自己遭遇了什么，想传达什么。 比如“吉祥天母活了！躲到墓里！”或者“鲁追来啦！时间流乱啦！” 即使需要隐晦，他也会说“遭遇古神！《大漠苍狼》！” “过去”的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肯定会联想到跨时间通讯。一听这个信息，立刻就会想到《大漠苍狼》中的时空紊乱，就会想通一切。 像电话中这种三句话没有任何有效信息，纯浪费通话机会的行为，完全就是在故弄玄虚，制造恐慌，想要骗他们下去。 青铜片一直在他兜里，从未离身，也不可能是天授。而且哪怕是天授，他也了解自己的思路，不会用这种蠢方法忽悠自己。 这声音肯定与他无关。 乔木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则是另一套说辞。他随口分析了几句，想要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但效果并不好。这些年轻战士显然缺乏了一些想象力，对他的讲解有些懵懂，甚至不太能理解。 但他的名气在这一刻起了作用，这群战士并不打算对他采取措施，只是班长安排了两个人贴身盯着他，还主动向他道歉请他理解。 班长壮着胆子又试了几个电话，全都是这回事儿。他们无法理解这种状况，毕竟他们只是初中学历的汽车兵，并不精通这种高端通讯设备。 “现在怎么办？”彻底放弃的班长，下意识问了一句，但马上反应过来，乔木有嫌疑，现在应该他自己拿主意。 这让他立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犹豫…… “撤离吧，”乔木不顾自己身上的嫌疑，真诚地提议，“不管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远离这里，一定没错。” “外面是新中国，我就不信这些牛鬼蛇神还能在外面埋伏咱们！” 这一句话，立刻就给战士们带来了力量：对啊！走几十公里就有村镇，再走几十公里就是啦萨！就算这里闹鬼，还能闹到啦萨去？ 他们怕个球！ “走！”班长当机立断，“咱们收拾一些东西，带点食物和药品，直接撤离！” “还有一件事，”乔木拦住他，“舆教授还等信呢，你们谁会用挖机？先把那个通道弄塌，免得咱们的历史遗产继续受损！” 战士们恍然，立刻去了个人驾驶挖机，堂堂正正搞起了破坏。 他们还长了个心眼，进去看了一眼，确认墓墙没被彻底打开，人明显进不去，才开始操作。 这下，班长看乔木的目光更柔和了，进一步相信这人不是潜伏进队伍中的坏人，那个卫星电话肯定是别的原因。 看着他们在营地中忙乱，乔木的心态就很好。他才不在乎一个项目世界的文化遗产呢。他要的是将墓里那些不知道什么东西，重新封在里面！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那个电话里的声音太奇怪了。他才来了不到一天，也不是这里的活跃人物，电话里为什么会冒出他的声音？这不符合常理。 难不成吉祥天母也在斗里看电视，看过他的丰功伟绩。这次见他来了，干脆用这种方式迎接他？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自己别扭的点究竟在哪： 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突发事件套进去，一直以来都是主角的特权才对。 他怎么会是主角？他至少也要把这个项目终结掉，到了续作，才能获得剧情身份。现在的他，根本就是个“黑户”，剧情又怎么可能为他准备“惊喜”？ 这太怪了。 难不成这个吉祥天母墓，还和数千里之外的古潼京有关联？他在那边的行动，影响到了这边？可这也说不通啊。 他甚至联想到了项目一开始，自己使用能力导致集体无意识应激暴涨，难不成这两件事之间还有某种神秘联系？ 他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将这件事记在心底。 忙完之后，没有人敢去碰营地中的皮，大家带着物资开始返程。 撤退永远比前进更简单。所以虽然遭遇了很多诡异的事情，但返程路上，一行人反而更轻松了。 “我跟你们说，那些肯定不是巴拉虫吃的，”一个明显出身高原本地的战士说，“以前我们这儿一直闹巴拉虫，到季节就闹。这东西和蚊子一样，本身就是咬人，不厉害，真正要命的是它传播传染病。” “解放后搞了很多次灭虫运动，早就不闹了，但老一辈都记得这虫子，而且野外放牧还能遇见，只是不成灾了。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东西往皮里钻，还吃肉吃骨头。真要是那么吓人，不可能没人知道。能把人吃成那样的，肯定不是巴拉虫，是别的东西。” 其他几个战士也纷纷点头赞同。 乔木好奇地问：“巴拉虫到底是什么？我昨晚听人说是虱子、跳蚤。” “就是一种虱子，”班长回答，“我在牦牛身上逮过那东西，怎么逮虱子就怎么逮巴拉虫，一个样。” 乔木缓缓点头：“那就不可能是巴拉虫了，皮上那些伤口的大小对不上。与其说是巴拉虫，倒更像是……” 说到这里，他一下子卡壳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到，那些伤口的大小，很适合尸蟞往里钻…… 难道真的是尸蟞？那也太巧了吧？ “是什么？”见他不说话了，班长追问。 乔木随口搪塞：“龙虱，听说过吗？一种指甲盖大小的虫子。” 见几人摇头，他也遮掩地笑道：“我随口说的。那东西这边没有，而且和苍蝇一样是食腐动物，不会吃人的。” 与舆教授一行汇合后，他们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只是说那边闹虫子闹得厉害，太危险了。 又说他们已经冒着生命危险把那条通道弄塌了，埋得很严实，水汽肯定灌不进去了，舆教授才放下心来，还直夸战士们主观能动性强，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 毕竟死了这么多人，接下来已经不是是否继续考古的问题了，而是防疫与刑侦要介入了。探墓只怕遥遥无期了。 好在他们干考古的，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没有耐心也干不了这行。知道墓被重新封死了，也就松了口气，不再紧张。 彻底离开了死人的区域，队伍的氛围也渐渐缓和下来了。 他们找了个地方，互相分着吃了些东西，四十多人受了一晚上冻饿，此刻轻轻松松就把八人背包里的食物吃了个精光，才继续上路。 他们很快回到了昨晚众人的避难点，然后顺着唯一的一条土路向啦萨方向走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就停下来了。 爬上一个破，他们就看到，百余米外，两辆大巴车和七辆军用卡车一字长蛇地停在路上。 周围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当场就变了脸色：不需要任何解释，很明显，这里出状况了！ 乔木和班长立刻带着人就上前探查，其他人则乖乖停在原地等待。 同样是等待，与之前那次不同，这一次，队伍的氛围如同凝固了一般。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隐隐有种预感：出大事了！ 那边，乔木等人很快就来到车旁，上下里外仔细探查了一番，却什么都没发现。 所有人都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与只言片语。 “人呢？”他们面面相觑。 一个战士跳上身边的车，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松打着火，然后打着方向极其熟练地将车横了过来：“车没坏！” 接下来，一行人扩大搜索范围，将方圆至少一公里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类的痕迹，更没有发现血迹或皮子。 仿佛那几百号人，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队伍中的氛围越来越压抑。 “走！”乔木当机立断，“开一辆车直接走，回去求援！” 班长猛地醒悟：“没错！咱们什么都做不了，得回去报告情况！” “这车能坐？”队伍中一个年轻考古工作者突然怯生生地问，“咱们……不会也消失吧？” 乔木瞥了对方一眼，都没开口，就听舆教授呵斥了一句“迷信就别干这行！”然后率先大步流星地上了车。 其他人见状也没再说什么，纷纷上了大巴车。 大巴驶向城市的方向，所有人都不想说话。 直到某一刻，之前那个搞封建迷信的年轻人似乎是憋不住了，怯怯地，却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问： “你们说，那些人真的失踪了吗？” 他的同事明显不耐烦了：“不然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幽幽地说，“失踪的……是咱们？” 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几个小时后，坐在副驾驶的班长猛地起身：“不对劲！” 所有人悚然一惊，就连最后排累得不行呼呼大睡的几人，都瞬间惊醒。 “时间不对！”班长看着手腕上的腕表，又一脸惊容地看向外面，“算时间，早该到札巴岗了才对！” 立刻有战士问司机：“你睡着了？没看见村子？” 开车的战士立刻反驳：“不可能！我啥时候开车大过盹儿？！” 班长一时有些犹豫，摆了摆手让凑上来问问题的其他人闭嘴，想了想，开解道：“可能是精神太紧张，出错了。咱们继续往前开，按时间算，再有最多半个小时就上硬化路了，再开半小时就到啦萨了。”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松了口气。 大巴车一刻不停地向前开。 半个小时后，人们满怀期待地盯着窗外，没有一个人睡觉。 又过了一刻钟，所有人都开始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 一个小时，班长再次站起身，不用说话，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不只是他，所有人，尤其是那些这段时间在这条路上跑了几十趟的战士们，都变了脸色。 “这、这是……鬼打墙了？”队伍中不知是谁，磕绊地问出这么一句。 “怎么办？” “继续开！” 就这么一句，他们硬是又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了下来。 “不能再开了，再半个小时就没油了！这车油箱不满！” 车上没人说话，考古队和志愿者都直勾勾看着唯一站起来的班长。 班长手足无措，很快就和其他几个战士，齐齐看向坐在前排的乔木。 迎着他们的目光，全程没有说话的乔木，缓缓开口了：“我有个想法，有些惊悚。我不知道说出来你们能不能接受。” “说吧，”班长很果断，“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队伍里这么些人，我们还能怀疑你不成？” 乔木点了点头：“我觉得，咱们可能得往回开。” 听了这个提议，所有人面面相觑。 乔木继续说：“一来，回去有其他车，其他车上有油。二来……往回一开，咱们就知道是不是鬼打墙了。” 班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计算回车队那里的时间。 “咋还封建迷信上了呢……”他干巴巴地笑了笑，但还是下令大巴车调头。 十分钟后，他们就清晰地看到了几百米外，依旧停在那里的车队。 与之前不同，车队中少了一辆大巴车，此刻就在他们身下。 一个急刹，大巴车停住了。 车上所有人都探出头，隔着挡风玻璃，直勾勾地看着几百米外的那支车队。 两边都是一片死寂…… 第1041章 1015.鬼打墙 “鬼……肯定是鬼这里闹鬼！”之前那个中年学者崩溃地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你安静一点儿！”一个女同志失控地朝他吼。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中年男人毫无风度地吼了回去，“都要死了还冷静？！” “好了，她是让你安静，”乔木走过去，搂住对方的肩膀安抚道，“你嗓门太大了，万一真的有东西，可能就被你吵过来了。” 中年学者瞬间闭嘴了，惊惧地打量四周。 现在是正午，外面大太阳照着，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危险。 见人们都安静了，乔木又走到车前，对班长提议：“咱们换车继续开，这次要分队。” “分队？”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乔木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一辆车先走，一个小时后停下。第二辆车半个小时后再出发，双方计算相遇所需的时间。 然后反过来，第二辆车调头回来，半小时后第一辆车再调头，看看时间能否对得上。 “这有什么用？”班长有些迷糊。 “很有用，”乔木认真说，“这能帮咱们确认一件事：这个鬼打墙的现象，是有着固定的机制，还是有人在随时暗中操控。” 班长眨了眨眼，更迷糊了：“然后呢？” “啊！我明白了！”之前那个女同志恍然出声，略显兴奋地替乔木解释，“如果是固定的规律，咱们就能通过实验摸清它的机制，寻找它的漏洞。如果是有脏东西暗中操控，那……” 她卡壳了，乔木则顺势补充：“那咱们就得研究怎么驱鬼了。” “嘶——”车上的人齐齐吸了口冷气，明显是被吓到了。 但他们显然也没更好的办法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是懵的，谁表现得更镇定，谁能拿出个听上去靠谱的方案，大家就会本能地听谁的话。 但很快，人们又在分组上产生了分歧。 乔木要求开军车，两人一组，为了省油。其他人则原地待命。 但那些人没有愿意留下来的，都担心开车的人万一出去了，他们就被丢在这里了。可他们又开不了大卡车，尤其是这种军用卡车，很难开。他们大部分连C本都没有，只会骑摩托。 他们想乘坐另一辆大巴，做第二辆车。但乔木反对，因为他们不知道还要实验多少次，那样太浪费油料了。 人们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舆教授最先表态了，他直接往路边的石头上一坐，双手拄着拐杖，很有气势：“我服从大局，就在这里等，车回来之前哪也不去！” “至于你们，我管不了你们，你们去留随意，”他缓缓扫过其他考古队成员，眼神极具压迫感，“但跟车走的人，出去之后，不得再以我徒子徒孙的身份自居！也不许再参与和我有关联的项目！” 一听这话，那十几个考古工作者一下子就老实了。 考古圈子很小很小，学术界又极重师承人脉。被学界这种级别的权威逐出师门、公开划清界限，基本就别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了，只能回老家托关系当个中学历史老师。 尤其是里面几个大棉袄里面是白衬衫黑西裤，看着很有领导范儿的中年人，之前数他们几个闹得最欢，此刻也数他们最老实最服帖。 舆教授做了定海神针，那边几个本地的汽车兵战士又耐心做了志愿者老乡的工作，总算是稳住了局面。 班长立刻着手安排了任务。 他是年轻，但也看出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团结。于是决定两辆车各上三个人，各一名汽车兵、一名考古队成员、一名当地志愿者，算是安抚。 这种安排其实深思下去没什么道理，但人们有的时候要的就是这么个表态，要的就是个安心。 为了取信其他人，班长和乔木都不随车，而是带着其他人，一起将其他车辆的柴油都抽到空桶里，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今天大概率出不去，柴油很重要，取暖、做饭、防身都用得上。 两辆车出发后，剩下的人又陷入了窒息的沉默中。 抽完柴油，一个小战士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便没话找话地问乔木：“乔同志，你咋能这么镇定呢？你就不怕吗？” 乔木随口胡诌：“一开始也怕，见多了就习惯了。” 班长干笑：“这话说的，咋好像你经常遇鬼呢？” “说不上经常，我就是个城里打工的，城里这种事儿少，”乔木笑道，“但警方遇到这种解释不了的事儿，会找我去帮忙看看，偶尔能遇到真的灵异事件。算是个兼职。”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了，那些三三两两凑一起说悄悄话的人也停住了。 班长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试探着问：“乔同志，您是在开玩笑，对吧？” 乔木却摇头：“认真的，这事儿没多吓人。按照我的经验，越是这种看着诡异实则墨迹的情况，危险性越低。危险性高的，一般都死得很痛快，大部分还没意识到危险，人就没了。” “真、真的？你没骗我们？”一个年轻人狐疑地盯着乔木质问，“你不会是想趁这个机会骗我们听你的话吧？” 呵，猜对了……我就是想诈唬你们，让你们乖乖听话别捣乱。乔木心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我没法向你证明什么，”乔木耸肩，“不过舆教授应该知道一些吧？” 说着，他问石头上坐得端正的舆教授：“您是这行的权威，应该没少和老九门那群人打交道吧？” 舆教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惊愕地看着他。 这副变化，清晰地被他周围的徒子徒孙和手下们捕捉到了。更远处一些有眼力见的志愿者也注意到了。 “你知道老九门？”舆教授也不掩饰，“你也是他们那行的？” “我不是，我可是合法公民，”乔木摇头，“他们中的一些人也给警方担任顾问，在处理这些奇怪事件方面，我们算是半个同行。” 他又补充：“之前合作过一次，杭州吴二老板牵的头，首都的霍家也在，那次他们去了不少人。我也是那次和他们搭上线的。” 听他这么一说，舆教授再无怀疑了，重重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不少：“那小伙子，你说说，咱们现在面临的，是个什么情况。” 周围的考古人员立刻惊疑不定起来：老板这是认真的？真的信了？这也太玄乎了吧？难不成是合起伙来故意诈唬他们？ “但看鬼打墙这件事，无非就是两种可能性：要么是某种奇特的超自然空间现象，要么是某种大范围的幻术。” 他确定这肯定不是空间现象，因为他从头到尾没有察觉到任何空间异常。这应该就是某种幻术。 “其实我们都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以至于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他环顾四周，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其他人呢？他们去哪了？” 一听这话，人们纷纷恍然：他们确实被鬼打墙那一幕吓到了，以至于竟然忽略了这个更诡异的问题。 但此刻注意到这个问题，并不让人愉快。不少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整支队伍更加不安了。 “你的答案呢？”舆教授察觉到了这种不安，也不让他卖关子了。 “只能猜测。首先，他们不可能遭遇暴力事件，”他指着周围，“他们几百号人，无论遇到渗透的外军，还是野兽群，或者干脆粽子……僵尸之类的怪物，肯定会反抗或奔逃。但这四周没有任何痕迹。” “其次，他们不可能集体凭空消失。按照我的经验，超自然现象也是有逻辑的：为什么，以及怎么做到。最重要的是，超自然现象的影响有明显的上限，否则这个世界早就充斥超自然现象了，不可能瞒住普通人。 “确定了他们没有遭遇暴力攻击，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是自愿放弃这些车辆并离开的。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所有人都明确地意识到，必须放弃车辆并集体行动，还不产生任何内讧。” “什么事？”见他不说话了，舆教授下意识问。 “我要是能猜到，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我策划的了。”乔木笑着摇头。 在其他人本能的陪笑中，他又道：“但可以确定，肯定不是鬼打墙。而且我有种预感，这个事情应该没我们想象的那么诡异，甚至很可能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只是咱们处在思维盲区，一时想象不到而已。” 他随手指了指周围的人：“毕竟咱们几十个人，简单分个队都能闹起来。如果他们遇到的是诡异的事情，肯定早就闹得鸡飞狗跳了，不可能情绪稳定地集体行动。” 听他这么一说，诡异的事情立刻就变得没那么吓人了。队伍中的氛围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之前带头闹事的几个人也难为情地讪笑起来。 “他们就没可能是被鬼迷走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乔木看过去，就是之前一直嚷嚷着有鬼的那个中年男人。舆教授瞥了对方一眼，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那男人听到舆教授的哼声，畏缩了一下，没再说话。 乔木却不可能当没听见，不然他好不容易哄好的队伍，又要乱套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他朝对方点头。 那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认真回答，有些发愣。 “但我也说过了，就我个人的经验，灵异事件也是有自己的内在逻辑的。虽然它的逻辑往往和咱们的逻辑不同，但见多了就会发现，双方还是有一些共通之处的。” “共同之处？是什么？”那人下意识问道。 “效率，”乔木回答，“我猜在座各位都看过香港鬼片吧？” 所有人都点头。 “香港鬼片中的鬼，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总要毫无意义地吓唬人，一次不够得三四次，甚至十几次。这种毫无效率的行为，在现实中我没见过。 “我见过的超自然生物，它们的行动都有着明确的目的：进食、制造同类、保护领地，诸如此类。某种程度上，它们和动物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是手段更诡异了一些，仅此而已。” “如果你说的那个鬼，能轻易用幻术把几百人乖乖勾走，”他两手一摊，“它为什么还要让咱们鬼打墙，跟咱们区区几十人在这儿浪费时间？” 那中年男人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就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可……”一个年轻的当地志愿者怯怯地举手，“咱们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啊？” “为什么？因为这里有墓啊，”乔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指着拉姆拉错湖的方向，“我的经验是，有灵异事件的地方，大概率有墓，而且是被人开过或者因自然灾害而破损的墓，被困在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了。” “如果没有墓，附近也一定有墓里盗出来的东西。而最初的死者，往往就是盗墓贼团伙。” 人们纷纷顺着他的手，看向湖的方向。 提问的年轻人喃喃地问：“你是说……昨天晚上，有脏东西从墓里跑出来了？” 但几个本地中年人立刻情绪激动地否定：“不可能！拉姆拉错湖是圣地，怎么会有鬼怪！” 显然，乔木的说法冒犯到了他们的信仰。 乔木却没说话，他刚才这个解释，反而给他带来了灵感。他似乎猜到那几百号人的下落了…… “嘶——”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会吧？那也太玄乎了！ 他不解释，那几个中年人的情绪就越来越激动。回过神来，乔木只好连连安抚对方。 “很可能正因为那里是圣地，当年的高僧才将那脏东西镇压在下面。咱们犯了错，考古之前没找高僧做法将那东西镇杀掉，不小心给放出来了。 “你们放心，等咱们出去了，第一时间通知高僧过来消灭那鬼怪！咱们密宗大师的法力，在我们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内地那些酒肉和尚根本没法比！” 听他这么解释，那些人总算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了。 又过了一阵子，一辆车就回来了。人们刚围上去，车上三人就跳下来了，全都完好无损，只是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头车比他们提前半小时出发，双方明明约定了保持三十公里的时速，但他们开了不到二十就追上对方了。 双方一对时间，头车已经开了四十多分钟了。 更要命的是，他们回来，则用了足足一个小时。 此时此刻，乔木的脸色也很不好了：他一直在计时。在他计算的时间中，第二辆车从出发到返回，不到二十分钟！ 这说明，这里的鬼打墙，并没有一个浅显易懂的机制。 他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们眼下面临的情况。 这种时候，隐瞒是最愚蠢的。他好不容易树立起了权威形象，一旦隐瞒被拆穿，队伍立刻就会崩溃。 人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但整体来说，队伍的气氛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毕竟总算有主心骨了。 但接下来，他们又遇到了新的麻烦：一个半小时了，头车都没有回来！ 这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了。 队伍渐渐出现了骚动，一些人开始嘀咕，头车是找到了出去的方法，将他们丢在这里了。 但也有人比较善良，认为头车是不小心出去的，再想回来通知他们，已经做不到了。 乐观的人更认为头车出去是好事，肯定会带来救援人员。 也有人担心他们是车故障了，在半路上抛锚了。 乔木的内心却越来越不安。 “所有人都上车，一起去找！”他很快就拿了主意，“也许只是他们的时间或路程被拉长了而已。只要他们是往回开，咱们相向而行，迟早能遇见！” 他坚定地说：“但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必须去找！咱们不能抛下任何人，所有人都必须在一起，要出去一起出去，要倒霉也一起倒霉！” 最后那半句话很不顺耳，但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振奋起来了。 这种时候，他们只有一件武器，那就是团结。如果放任不团结的氛围在队伍中蔓延，明天一觉醒来，他大概率就会看到队伍少了至少1\/3的人，还得偷偷带走点什么。 班长带着汽车兵往大巴车里住满了柴油，又将剩下的油桶都扛到了车上。所有人坐上大巴车，再次踏上了同一条路。 可谁都没想到，这一次，车子只开了十五分钟，他们就远远看到了停在土路上的军用卡车。 军卡的车头对着他们，车上却空无一人…… 和车队一模一样的情况，再次发生了。 一瞬间，大巴车的气氛再次坠入冰点。 汽车停下，乔木立刻和战士们探了过去。这一次，其他人没有在车上等待，而是跟着上前。 与之前一样，卡车周围没有任何痕迹。 “怎么办？”班长也不纠结了，直接问乔木的意见。 乔木心中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但还是例行公事地下令：“周围探索一圈，两两一组，不要走远，更不要脱离任何人的视线。发现任何异常，第一时间通报，等所有人汇合了再一起行动！” 和他猜测的一样，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这下子麻烦了…… “要继续往前找吗？”班长很不甘心，“他们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停车往回去查看了。” 一个志愿者立刻反驳：“那为什么要下车，不开车去查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乔木心中一动，立刻指挥：“发动车看看！” 一个战士照做了，然后就是一阵发动机的呻吟声：“这车没油了，干干净净。” 乔木的心剧烈跳动了几下：“他们不是失踪了！他们是车没油了，只能弃车，步行前进！” 说完他立刻回头问其他人：“一路上有人注意到任何异常吗？任何蛛丝马迹都可以！都仔细想一想！” 三人弃车后不可能往啦萨方向走，只会去与他们汇合。他们相向而行，不可能没遇到。 但所有人苦思冥想之后，都纷纷摇头。 乔木深吸一口气：“找！一路找！” 他很快就制订了一个计划：车行驶一里地就停下来，然后所有人下车搜寻，所有人都保持在其他人视线范围内，就不会和大部队走丢，他们也不会丢掉仅存的汽车和油料。 有人提出了质疑：“但咱们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到车队那边……” “咱们为什么要回去？”乔木反问，“那边的车都没油了，就是一堆铁疙瘩，回去有什么用？” 他指着开来的大巴：“现在，这辆巴士就是咱们的大本营！它在哪儿，咱们就在哪儿。其他铁疙瘩跟咱们没关系！” 一行人就这么开始了新一轮的搜救工作。 一开始效率很低，大家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从其他人视线中消失，再一扭头就剩下自己了。 那就太恐怖了。 但连续探索了三四轮后，人们的熟练度迅速提高，心态也平稳下来了，效率也越来越高。 搜救到第四轮，乔木就发现，他们的时间或路程也变了。因为他们早就该看到车队的影子了，可直到现在都没有。 到了第七轮，人们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 乔木也承诺，再搜一两轮，他们就停止搜救，就近扎营，搜集木材生火，准备过夜。还要设几个陷阱，看看能不能抓一些野味。 但就在这一轮，一声尖叫打破了僵局。 那个向外围探索的女考古队员，不知看到了什么，整个人直接吓破了胆，没有按之前约定的那样原地等待其他人汇合，而是转身就朝汽车狂奔回来。 其他人不明所以，被她的反应吓到了，纷纷回头狂奔。 瞬间，队伍就彻底乱套了，就连乔木都没能拦住他们。 幸运的是，走得最远的人也能看到大巴车，没有人丢失。 等他回到车上，那女人已经缩在座位上哭泣，其他人惊疑不定，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乔木用了好大的工夫才安抚住对方，但对方却只说了两个字： “干尸！” 干尸？这里为什么会有干尸？ 高原虽然天气恶劣，但没发生灵异事件之前，这里距离啦萨也就不到一百公里，而且位于城市与圣湖之间，往来的朝圣者络绎不绝，不可能有人在这种地方冻饿而死还不被发现。 就算不被人发现，也早就被动物吃了。 就算不被动物吃掉，也早就腐烂了。 怎么会有干尸？ 强烈的不祥感再次浮现心头。 “我得去看看！”乔木直接起身，“来几个胆子大的帮我组队形！” 六名战士已经足够了，但他害怕出意外，打算多带点人。很快就有六个胆子大的人站了出来。 他们一路前行，走出五十米就要留下一个人，为了以防万一，还有一个人要向前进方向的侧翼移动，和其他两人组成三角站位。 最终，乔木带着班长和另一名战士，来到了那个女人之前抵达的区域。 简单的搜索，他们就在草丛中，发现了女人口中的干尸。 三具尸体…… 三具男性干尸，蜷缩着身子抱在一起。 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相当破烂了，但还是能分辨出个大概。 一个穿着当地的藏袍，一个穿着一件羽绒服，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 乔木扭头看向旁边的两位战士，看着他们惨白的脸上，那惊恐而崩溃的表情，自己也陷入了茫然。 头车的三位失踪者，找到了……这特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自己此刻回头，会不会看到一辆空无一人、破旧不堪、锈迹斑斑的大巴？ 他咽了口口水，僵着脖子回头查看，还好，视线之内，所有人都在，都眼巴巴地眺望着他们这边。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班长颤抖着声音，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什么别的存在。 乔木默然地从兜里掏出塑料袋，从里面取出手套戴好，又拿出剪刀：“退后一些，我要检查尸体。” 另一个小战士试图阻拦，但被班长按住，往后拽了几步，让出了空间。 乔木费劲力气才将三具干尸完好地分开，然后就是清除衣物。 与之前的皮不同，他们身上没有那些虫子啃食出来的小洞。 他看了眼三张干瘪的脸上那残留的绝望，默然地剪开了干尸的肚子，然后是消化器官。 从里面取出来的，是一团团没嚼碎，也没消化掉的草…… 乔木放下手中的污物，摘下手套扔在地上，起身回头，与班长对视，干涩地说：“饿死的……” 班长早就看到了，就是僵硬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他原本明亮的眼神中，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光亮了。 “咱们，要把他们带回去吗？”另一个小战士小心翼翼地问，“还是就地掩埋？” “你有工具吗？”乔木反问，见对方摇头，叹了口气，“就留在这里吧。” 见对方明显不愿意，他又劝说：“他们能变成干尸，而不是被动物吃掉，说明这附近应该没有食肉动物。咱们出去之后找来救援，一样能安葬他们。而且……” 他没再说下去。他们接下来要担心的，是食物来源。 这里没有遍地都是的秃鹫，就证明大概率也没有野兔、老鼠之类的动物。他们恐怕也得吃草了。 三人不再看地上的尸体，默然地往回走。走出十几米，乔木突然伸手按住两名战士。 “怎么了？”班长问。 乔木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说：“稍等我一下。”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决定冒险作弊了。 面对这种幻术，他有个很好用的道具：水银饰带。 那玩意儿连镜花水月都能解除，应该也能解这个。 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这个幻术是持续施加型，而不是一次施加长时间有效型的，那水银饰带就无效了。 但赌一把还是值得的。 他之前一直不用，一来是怕自己这种毫无理由脱离幻觉的现象，会遭致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反噬。 二来也是怕自己被扔出幻术后，就会和这群人彻底分开。 这边几十人，那边还有几百人，乐作云那边还没彻底出来，他还有充裕的时间，他想尽力救一救。 但现在看来，继续保持普通人的姿态，他真的应付不了这个世界各种诡异的现象。 他得赌一把。 赌一把，他有信心，就算幻术是持续施加型的，只要有一瞬间能挣脱出来，他的思维宫殿就能记住无数细节，就能从中获取大量的情报。 这么想着，他毫不犹豫地激活了水银饰带。 一秒、两秒、五秒…… 他依然和班长面对面，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说话。 乔木的大脑有些停滞了： 水银饰带失效了？！ 第1042章 1016.他们都活着，但…… 乔木从未想过水银饰带竟然会失效，此刻的他直接陷入了巨大的疑虑之中： 难不成这个世界的古神，真的不是简单的超自然生物，真的是那种有着极高位格的神灵？ 相比他的疑惑，其他人则直接陷入了恐慌。 三个大活人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活饿死，还晒成了干尸。 等于对他们而言只是短短十五分钟车程，那三人却至少经历了几个月，甚至可能一年！ 其实他们之前看到那辆锈迹斑斑的卡车时，就该意识到这一点了。 他们此刻身处的，既不是鬼打墙的幻觉，也不是神奇的空间现象，而是时间被扭曲了。 “咱们现在怎么办？”有人恍惚地问，但没人回答。 此时此刻，他们宁可这里有鬼…… 乔木在脑海中试了一下，还能收到结束项目的确认信息，总算松了口气。 冷静下来的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咱们回拉姆拉错湖。” 众人愕然。 “咱们恐怕要在这里过夜了，甚至可能过很多夜。那边的营地里有帐篷毯子、食物淡水药品，还有柴油和工具，那些都是咱们亟需的物资。咱们得回去。” 他没有说出真实原因，他怕说出来这群人宁死也不回去，所以找了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饶是如此，不少人也坚决反对。他们再傻也明白，一切的起源都是湖底的古墓。前一晚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回去根本就是找死。 “不回去，我们就没有足够的补给。说不定今晚就会冻死，就算熬过今晚，很快也会饿死、渴死。” “要去你们去！”一个当地中年人梗着脖子，语气坚定，却眼神闪烁，“你们……去几个人把物资带回来就可以了，去那么多做什么？浪费油料吗？！” 这个说法立刻引来大部分人的共鸣，他们此时都抱着一个心思：让别人去冒险。 “你确定？”乔木平静地问，“我们走了，再回来可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 他指着那边尸体的方向：“可能是半年、一年，甚至一辈子。” 所有反对者都沉默了。 几分钟后，大巴车朝着拉姆拉错湖的方向开进，所有人都在车上。 两个小时后，在距离拉姆拉错湖数百米的地方，车子停住了。 车门没有打开，车上也没人想要下车。所有人都探着脑袋，瞪大了眼睛，透过前挡风玻璃，死死盯着远处的营地。 以及营地中的绰绰人影。 “闹、闹鬼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车上立刻就沸腾了，人们崩溃地吼叫着，让司机立刻调头，离开这个地方。 负责驾驶的汽车兵也紧张地死死盯着前面，却没有动作。他在本能地等待命令，而本该给他下命令的班长，此刻则本能地看着乔木，等他的信号。 乔木看着营地中越聚越多的人影，至少好几百人，心中有些哀叹：他竟然猜对了，这群人真的回这里了！ 但双方对向而行，又是怎么一无所觉地错过的？他不知道。 那边应该是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已经派出几个人，挥着手高喊着，朝他们这边走来。 那激动的动作，此时此刻看在车上众人眼里，却显得张牙舞爪，分外恐怖。 “开车啊！”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冲上去要抢驾驶座。小战士猝不及防，被拽倒在过道上。 那人立刻坐进驾驶座，胡乱地挂挡，一脚油门下去，车猛地往前一顶，就熄火了。 “离合都不会踩你抢什么驾驶？”乔木像拎小鸡似地将那人拎出来放到一边，凑过去按下前门开关，叮嘱手足无措的小战士，“你调个头随时准备跑，我过去看看。等我信号，如果我遇到危险或者让你们跑，你们就立刻跑，别等我。” 说着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自己直接下了车，朝那群人迎了上去。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那个班长追了上来：“我、我看见我战友了……” 乔木没说什么，默认了对方与自己同行。 他有种预感，至少此刻，他们应该是安全的。那个超自然时间现象，不像是对他们赶尽杀绝，更像是要困住他们，逼他们回到这里。 那三个牺牲者，应该是个警告，警告他们不要再挣扎了，乖乖回到湖边，迎接他们的命运。 双方一见面，对面一人直截了当地说：“你们竟然也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出去了呢！” 班长比乔木落后半个身位，看得出他既履行一个军人的职责，想顶在前面，又实在鼓不起勇气，很纠结。 所以他只能壮着胆子厉声质问：“你们究竟是人是鬼？！” 那几人愣了愣，哑然失笑，那人朝他们伸手：“刚干活呢，热乎着呢，不信你莫。” 他身后一个年轻人则更痛快了，毫无预兆地，狠狠拧了旁边的人一把，把那人疼得都要跳起来了。 然后那年轻人就嬉皮笑脸地说：“你看，我们知道疼，当然是人。” 被掐的人则一脸委屈地打招呼：“班、班长……” 班长看着自己的战友，想要问什么，但瞥了一眼乔木，没问出口。 他和乔木看着领头那人伸过来的手，都没有去碰。他是不敢，乔木则是不需要。乔木可以确定，营地中的都是活人。 但不见得是正常人…… “你们为什么把车丢下了？又为什么回到这里？”乔木质问，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忙碌的营地，“他们在做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皱着眉头，狐疑地打量起乔木：“你是哪位？” 班长正要解释，乔木拦住他，自己解释：“我是他们派来的前哨。你们解释不清楚，他们就会立刻离开！” 那人愣了愣，探头看了看乔木身后的大巴车，果然一大群人挤在挡风玻璃后面，或者从车门探出脑袋，看向这边。但没有一个人下车。 “怎么搞得好像我们是犯罪分子一样？”那人非常不满，乔木却没有任何反应。 那人无奈叹了口气，正要解释，乔木却一手拦住，指着对方队伍中那个士兵，对班长说：“带着他去另一边，别走太远，正常说话听不见声音就行。” 班长应了一声，招手让战友跟自己走。乔木看他有些懵懂，又叫住他：“知道问什么吗？” “啊？”班长呆呆地看着他。 乔木有些无奈，直接把话挑明了：“问他们和咱们分开后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我在这边问，然后咱们两边对一对，看他们有没有说谎。” “啊！”班长恍然大悟。 对面那个领头的却不高兴了：“你们这是做什么？你要是这样拿我们当贼防，那你们走了算了！” 没想到乔木却极为痛快：“行！你点一下头，我们这就走，绝不再回来。” 那人顿时就被噎住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觍着脸勉强地笑道：“这是干嘛啊？咱们既然都在这里，就是难兄难弟了，别搞得那么有敌意……” 那人说着，又看了眼大巴车上：“舆老也在车上吧？要不你让他下来？我跟他熟，我俩沟通。” 乔木没说话，只是冷漠地看着对方。 他基本可以确定了，这群人，绝对出事了，绝对不是正常人。 听班长略显急促的呼吸，对方应该也察觉到了这种异样。 那人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是王八吃了秤砣，只好讪笑：“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这有啥不能说的……” “第一个问题，”乔木平静地问道，“你们是打算把自己给墓里的东西吗？” 一瞬间，那个人，以及他身旁的几人，全都僵住了。 然后，几乎是同一瞬间，他们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就连眼神都没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直勾勾盯着乔木，如同一群没有灵魂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这一幕实在瘆人得厉害，乔木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出手弄死他们。 “怎么了？不是啥都能说吗？” 他这一问，那人脸上才渐渐有了表情，然后又露出了市侩的笑容。 但乔木马上就意识到，这个笑容不是给他的，因为对方的视线直接跳过他，投向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那人朝他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心中叹息，回头一看，果不其然，上车的人下来了，至少下来了一半。 显然，他们在这里待得太久了，长时间平静的交涉，让那群人产生了这里安全的错觉。 他没法指责对方什么，毕竟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在如此诡异的事件里，精神状态早就绷到极限了。 此刻遇到这么多同胞，几乎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群居动物的本能在这一刻起到了绝对的主导作用，他们迫不及待地要回到群落之中，以获得宝贵的安全感。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安全感是虚假的…… 等乔木跟上去时，两群人已经以惊人的速度达成了互信，先下来这群人，已经激动地招呼车上剩下的人过来了。 “这群人有问题。”乔木毫不掩饰，直接当着对方的面说。 他知道这么说没什么用，但背着对方说，更没用，反而会显得他背后搬弄是非、图谋不轨。 车上的人面面相觑，那人立刻摆出气愤的表情质问：“你这小伙子究竟怎么回事？刚才一见面就莫名其妙夹枪带棒的，我是得罪过你吗？我都不认识吧！你现在又说这个，你这人到底想干嘛？！” 说着他又气愤地问乔木同车的人：“这人到底是谁啊？不是咱们本地人，看着也不像考古队的人。哪冒出来的？” “没错，我也觉得这人有问题！”队伍中一个本地人立刻高声道，“我们一路上，就他最奇怪，神神叨叨的净吓唬人，还什么麻烦都解决不了！” 那人立刻走到领头的身边，站到对方一群中，一脸警惕地盯着乔木：“我看这就是年轻人分不清轻重，见遇到事了，就急着要显摆自己了！” 说完还训斥道：“这里这么多大人，吃的盐巴比你走的路都多，轮得着你冒头？！” 他越说越激动，那领头的反而眉开眼笑地做起了和事佬，连连劝说，话里话外又挤兑乔木。 同行的其他人都沉默着不说话。他们都还维持着最基本的理智，知道那人纯粹是在胡搅蛮缠。乔木这一路上，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主心骨，已经做得不可能更好了。 乔木不搭理那人，回头问其他人：“有人想离开这里吗？” 人们面面相觑，没一个开口的。之前训斥他的那人见状，顺势火冒三丈：“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 说着就上前要拽他衣领子。 乔木也不给脸，反手拽住那人的胳膊，狠狠一甩，直接将那人整个人甩飞起来，重重砸在地上。 那人瞬间就被砸懵了，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其他人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也都呆住了。 “没人要走吗？”乔木又问了一遍，见还是没人说话，也不再强求，只是叮嘱，“觉得不安心的，可以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他。” 说完他直接径自向营地走去。 说实话，他肯定是要进入营地的，营地，或者说营地下面的古墓，是一切事件的源头。不进入营地就解决不了。 刚才如果有人想要离开，他会将那人带到安全的地方，直接弄晕，进行妥善的保护，然后他再自己潜回来。 怎么保护？当然是让他的员工看着。 既然没人愿意走，那他就只能尊重他人命运了。 那领头的人见他说来说去，还是要去营地，顿时就来了底气，批评道：“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还出手伤人？我看像你这种危险分子，就不该允许你进入营地！就该让你自己滚蛋！你最好老实点，别以为自己练过武术就狂！” 已经走出好几米的乔木，听到这话心中一动，直接却停下脚步，回身点头：“好。营地中肯定有能说了算的负责人。你现在把他们叫出来，或者把所有人叫出来投票。只要有一成的人不接受我，我就立刻离开，绝不再回来！” 一听这话，那人顿时傻眼了。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最终还是舆教授站出来了：“好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孙主任，你堂堂国家干部，和一个年轻人计较什么？太失身份了吧？” 领头人一听，顿时讪讪的，顺坡下驴地去和舆教授嘘寒问暖。 乔木谁也没理会，继续独自向营地走去。 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了：这群人，为什么怕他走？ 他虽然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一点，墓里面有东西不希望他们离开，想把他们都困在这里。 但那东西应该不是必须留下所有人。 毕竟昨天晚上那些虫子已经吃掉上百人了。他们路上还又饿死了三个。 足以说明少几个几十个无伤大雅。 像他这种刺头，这群人应该迫不及待地赶他走才对。 难道是墓里面的东西发现了他的特殊，点名道姓一定要留住他？ “乔先生！”班长从身后追了上来。 乔木回头看去，发现对方的那个战友没跟过来，而是和其他战友一起互相嘘寒问暖。 “不对劲！”班长一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觉得这里有问题！” 乔木“嗯”了一声：“怎么发现的？” 对方支吾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措辞：“我觉得，我那个战友……他好像变了个人。” 乔木没说话，等下文。对方似乎以为他不信，有些急了：“我没胡说！我们刚才聊了很多，他确实是我战友，很多事情都对得上，不可能是鬼怪假冒的。而且他也是活人，有心跳有呼吸，我特意确认了。” “就是、就是……”对方语无伦次地说，“他啥都一样，但就是……人好像不一样了！” 对方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清楚，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反正我们朝夕相处两年了，我就是能感觉出来，他不是和我处了两年的那个人，他、他不一样！” “我知道了，”乔木点了点头，见对方焦急地还想解释，又安抚，“我真的明白，我怀疑他们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催眠、摄魂之类的。” “我得搞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接下来你和其他同行的战友就待在我身边，哪都别去。我有一些手段，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只要你们在我身边，我就有信心能护住你们。” 班长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松了口气，又道：“我这就去和他们说。” 但对方又有些犹豫：“我不知道他们信不信，能不能接受。” “尽力而为吧，”乔木也有些丧气，“个人有个人的命，咱们救不了所有人。” 班长犹豫了一下，又道：“我……我还得去看看其他人，其他六人都在营地里。我得确认他们是不是……” 他没往下说，乔木知道他什么意思，劝了几句见劝不动，只好提醒他小心一点，尽量不要远离自己，尤其不要被人引走。 一行人进入营地之后，所有人都神色如常。有的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有的冷漠地对他们置之不理，还有的干脆狐疑地打量他们。 仿佛这里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如果真的没问题，为什么不回家？如果遇到问题了，又为什么怎么镇定，仿佛是来露营的一般？ 乔木看了一眼紧随他小心翼翼进入营地的队伍。 很明显，队伍中有一些人察觉到异样了。但大部分人都没有，明显直接放松下来了。一些人甚至很快就找到熟人，迅速融入营地氛围了。 “很难理解吧？”舆教授的声音将乔木唤醒。 他默默点了点头，又问：“您也看出来了？” “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就会发现，这世上最没有新意的，就是人性、人心。” 舆教授平静地看着那些迅速融入人群的同行者：“你以为他们真的没察觉到异常？他们只是没文化，又不是傻子。” “他们是在逃避，潜意识会将一切不合理的见闻，本能地进行自我合理化，就像自我催眠一样，”舆教授轻轻叹息，“他们受不了了，自暴自弃了，听天由命了。就这么简单。” “既然周围的人都不正常，只要我也不正常了，就和大家一样了……他们就是这种想法。”舆教授说着就要走。 乔木立刻制止：“您……” “是霍家夫人让你来的吧？”舆教授抬手制止了他，“她们老九门见过太多这种怪事了，肯定意识到这墓有问题，知道我的脾气，知道我不会放弃，所以让你来保护我，对吧？” 见乔木点头，对方笑了：“别说什么让我待在你身边的话了，我能感觉到，这就是我的最后一站了，我得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说着，对方又要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身问道：“既然霍家夫人知道这里有危险，她应该知道一些关于这个墓的情况吧？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下面葬的是谁？” 乔木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吉祥天母。霍家老夫人认为这个墓下面是吉祥天母，而且是慈祥的那一面。” 舆教授大张着嘴巴，一脸呆滞。 “你没开玩笑？！”他急声问出这一句后，才反应过来，摇着头，独自快步向通往陵墓的塌陷通道走去。 乔木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通道之前被他们弄塌了，现在人们正在重新发掘。而且他看到了另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事情：距离通道不远处，整齐堆放着上百张卷好的皮子。 这群人，把昨晚死掉的人的皮都收集起来了！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只是看着，看着舆教授顺理成章地融入挖掘队伍之中，自然而然地迅速成为现场总指挥。在他的指挥下，挖掘效率越来越高。 至于他带来的那些考古工作者，没有一个加入施工工作，全都在边上茫然地看着。 有几个人倒是想帮忙，都被舆教授训斥了几句，轰出来了。 看着这一幕幕，乔木心中叹息：他明白，舆教授自己豁出去了，但不想这些年轻人也跟着一起豁出去。 但这有什么用呢？这些人到现在都碍于营地中其他人的看法，不愿意向他寻求庇护。 只是置身事外就能保命？怎么可能。 乔木又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挖掘工地，转了一圈，找到了班长，对方正和其他五个同行的战友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他喊了一声，走过去问：“怎么样了？” 但走到半路，他就猛地停住了。 班长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和其他五人一起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齐齐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笑容： “乔同志，他们挖开了吗？” 第1043章 1017.墓里出来的东西 这一刻，乔木只感觉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一路往上窜，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快了！短短十几分钟，这几个人也被改变了？！ “你们……” “我们怎么了？”班长一脸做作的疑惑，刻意地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又夸张地打量起其他人，“有什么问题吗？” 这片刻的工夫，也让乔木冷静了下来。 “跟我来，有事交代你们。”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然后自己朝大巴车的方向走去。 那六人交换了眼神，就纷纷跟了上来，嘴角都挂着神秘的笑容，仿佛对他志在必得。 乔木没看见，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在乎。 他们就这么一人在前、六人在后，穿过营地向大巴车走去。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更没有任何人关注。 “去车上干嘛？”快到大巴车的时候，班长问道，“你不会是打算咱们几个直接离开吧？” 乔木则头也不回地说：“我在车上藏了点东西，是时候拿给你们了。” 听到这话，那几人满脸狐疑，却也没再问什么，直接跟着他上了车，一路来到车尾处。 见他没有翻找，而是直接回身正对着自己，站在最前面的班长问：“东西呢？” 乔木一笑：“这不来了吗？” 几秒后，那六人齐齐倒在了座位或过道上。 乔木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向营地，发现有几个人正伸着脖子往这边看，但外面大太阳直射营地，这边车内又是逆光，他们应该什么也看不见。 他立刻着手扒这些人的衣服。好在都是制式的老款冬季军常服，很好脱。 他一个个检查过去，果不其然，每个人身上不同部位，或是脚踝，或是脖子，或是小臂，都有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小伤口。 不是因为伤口太小，而是因为伤口太普通了，乔木自己都知道好几种虫子能咬出这种伤口。 如果不是六个人身上都有，他一定不会当回事。 这也让他松了口气：不是某种灵异的洗脑或者附身，而是生物污染，这就好办了。 “还好我早有准备！”他将手伸进背包，借着背包的掩护，从地域中取了一大堆药品，边翻捡边刻意地说，“高原多寄生虫，这一趟药品没少带。” 能让人变成另一种性子，不管是寄生虫还是微生物，肯定都是作用于脑部的。 他很快就翻出了积分商城兑换的、可以缓解恶鬼邪灵对身体损害的驱邪散，治疗脑部寄生虫的吡喹酮，以及治疗脑部细菌感染的头孢曲松。 把药找出来，他警觉地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营地中另外七名战士，已经在之前那个孙主任的带领下，快步朝这边走来。 显然，车上长时间没有动静，已经惊动他们了。 乔木顾不上翻看说明书，直接粗暴地一人一把灌进去，确定他们都咽下去后。 也让这些陪了吉祥天母几千年的虫子们，好好领略一下现代药学的魅力！ 随后他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背包，打开最后排的窗户，翻身出去。等那几人上车时，他已经借着及大腿高的野草，绕了一大圈，溜回了营地。 十几分钟后，乔木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地上看天，听到周围乱糟糟的脚步声，起身看去，正好和十几米外的孙主任对了个正眼。 “什么意思？”乔木环顾左右，十几个人呈包围之势，“这是要赶人还是要打架？” “你为什么要袭击部队那几个小同志？！”孙主任厉声质问，声音极大，很快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然后，听到动静的人，立刻招呼着其他人凑过来，极其刻意。 乔木立刻就明白对方的意图了：这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那群抱团的考古队员去的。 为什么不像控制那几个战士那样，直接控制考古队员？很明显，考古队和他一样都另有用处，所以对方只能先分化他们。 “证据呢？”乔木自然不会承认，他要是愿意承认，也不用偷偷溜回来了。 “证据？！”孙主任冷哼，“营地里那么多人都看见你们几个一起去车上的，他们都是人证，你还想狡辩？！” 此时，大部分考古队员都被吸引过来了，乔木没看到舆教授的身影，那位应该是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算什么证据？”乔木冷笑，“你要是打算私设公堂，越俎代庖审判我，就让被我袭击的那几人亲自来指认我。要么你就痛快地直接赶我走，你开口，我立刻就走，绝不拖延一秒！” 孙主任瞪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以为他们出事了？人家是当兵的，身子骨硬朗得很，只是短暂的昏迷，很快就会醒来。到时候看你怎么说！” 见孙主任如此成竹在胸，乔木则一副滚刀肉的架势，那十几位考古队员都一脸茫然，不知道该信谁，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营地里又传来乱糟糟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大喊：“他们醒了！他们醒了！” 孙主任立刻露出了胜利的笑容，高声喊道：“让他们过来一趟！” 乔木也期待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也很好奇，万千年前的古神和万千年后的化学家，谁更懂虫子…… 很快，人群分开，那六个战士很是奇怪地挤在一起，如同受惊的兔子，死死盯着周围的人群，小心翼翼往里蹭。 “干什么呢？快进去。”有人伸手想要推他们。 但距离最近的那个战士，竟然被这个动作吓得要跳起来了：“你别碰我！” 他的声音极其高亢、嘶厉，完全破音了。 所有人愕然地看着他们，他们六人看到乔木的瞬间，却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冲了过去。 “乔同志！”班长冲到乔木面前，一把攥住他，激动得快哭出来了，比伞兵在敌后找到大部队还激动。 乔木伸手按在对方肩膀上，这一次，对方没有像刚才那样应激。 “他们说我在大巴车上袭击你们了，你们说说，是真的吗？”他这么问着，已经朝孙主任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没必要听答案了。 孙主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周围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很不善。他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那些人也纷纷散去。很快，这里就剩下乔木、六个战士和那些考古队员了。 六个战士见人都散了，才彻底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乔同志！”班长再也忍不住了，金豆豆扑簌簌地往下淌。 他们是真的被吓坏了。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有考古队员凑上来打听，“你们这是怎么了？” 乔木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问班长：“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能给我讲讲吗？” 事情很简单，又很诡异。 班长察觉营地中那七个战士都不对劲后，找来同行五名战友，让他们再去试探一下，避免是自己多心诬陷好人。 然后，不知怎么的，有那么一阵，他们的思绪突然就变得混乱无比，仿佛有两个意识同时存在于脑子里，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但那两个意识，又都是他们自己的。就好像电视上说的人格分裂一样。 那个新出现的意识成长得极快。等他们意识到不对，想要求救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很快，原本的意识就消失了，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直到被乔木打晕再醒来，那个新意识就不见了，旧意识又自动回归了。 回过神来，他们就吓坏了，看着其他人都是惨白着脸无比的惊恐，无需多言他们就意识到，大家都一样…… 乔木缓缓点头：“跟我说说，你们的那个新意识，都在想什么，打算做什么。” 班长迟疑了，半天没有开口。 乔木没有催促也没有质疑，只是鼓励、安抚地注视着对方，无声地提供力量。 班长渐渐鼓起勇气，说出了他们当时的想法：“我们……我，我想……想复活墓里的东西！” “嘶——”周围的考古队员，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乔木看向其他战士，他们脸色煞白地凌乱点头。 “就……这个不是谁告诉我们的，”班长带着哭腔，“就是我们自己生出的念头，好像人就得吃饭一样，我们就觉得，自己就是得复活墓里那个东西。” “怎么复活？”乔木追问，“这么多人要怎么用？” 班长拨浪鼓似地摇头：“不知道！我们就是跟着虫……”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怎么了？”乔木也紧张起来了。 班长却崩溃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疯狂摇头，无论他如何安慰，都不肯说话。 “我、我来说吧……”另一个战士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眼神有些涣散，语气如同梦呓一般，“我们……我们都是虫子，我们要服从虫后的命令……这就是我们当时的想法……” 虫子？果然是寄生虫…… 乔木没有放过对方，立刻追问：“虫后是谁？！” 那战士却僵硬地摇着头，动作变形得如同只是扭动了一下脖子：“不知道……我们能感觉到，虫后就在营地里。但我们没见到，就不知道虫后是谁……在谁体内……” 乔木并不介意。他基本能猜到，虫后就是那个孙主任。只是没有得到最终确认，让他有些遗憾。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了。 战士们被自己的记忆吓到了，考古队员则被战士们吓到了。 许久，班长才渐渐缓过劲儿来：“乔同志，你是怎么救的我们？是法术之类的吗？” 乔木摇了摇头：“我在车上检查了你们的身体，发现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虫子咬过的相同伤口，就猜到可能是某种危害脑部的寄生虫或微生物。” “虫子咬过……”班长想了想，“我想起来了！确实有那么一下，我感觉脖子被咬了，还挺疼的。” “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昨晚那种虫子，但那个……他说没事，就是这边普通的飞虫。还身后帮我把虫子打走了！” 他说着看向其他战士，他们也纷纷想起来，自己确实在某个时刻被虫子咬了，但都没有在意。 这种事情，就算在意也没用，防不胜防。 乔木从背包里掏出一把药：“这个，抗生素加驱虫药。我当时顾不上算计量，给你们每人塞了一大把。这两天你们要是拉肚子，可别怪我。” 他开了个玩笑，其他人都没笑，这种时候也没人能笑出来。 “抗生素？驱虫药？”人们的视线死死停留在他手上的药盒上。 有人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就这？这就行？” “不然呢？”乔木反问，“医药学发展到今天，要是连寄生虫微生物都对付不了，那咱们还发展个什么劲？” “年轻人，要相信科学！”他如此总结。 那人顾不上和他开玩笑，连忙劝说：“咱们快走吧！这里的人都不正常！” 班长则反应过来：“乔同志，咱们可以用你的药把他们都救过来！” 乔木缓缓摇头：“我不是药贩子，没那么多药。” 他瞟了眼背包里面：“应该还有几人份的，哪怕分着点吃，我都不确定够不够咱们这群人分。” “融水里，稀释了给他们喝下去！”立刻有人出主意。 另一个人直接反驳：“稀释了哪还有药效？” “咱们把这些药吃了，然后赶紧开车离开吧！” “我还有战友，我们得救我的战友……” “都什么时候了还战友？！你没听见吗？这点药还不够咱们自己分的！” “药是给被咬的人吃的。你又没被咬，你吃什么药？！” “你敢保证我、咱们之后不会被咬吗？你拿什么保证？拿命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 “我自私？分明是你自私！是你们当兵的抱团，排挤我们读书人！” “你……” “好了！”乔木大喝一声，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察觉到不对，猛地从地上跳起来，转身看向大巴车停放的方向。 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齐齐看过去，就看到熊熊烈焰正从车门喷吐而出。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声巨响，玻璃炸裂，整个车屁股狠狠往起一扬，紧接着重重砸在地上。 大巴车上空，一朵黑色的蘑菇云缓缓绽开…… “卧槽……”乔木都惊呆了，忍不住喃喃自语，“真特么利落！” 回过头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失魂落魄。 这下没得选了，也没得争了。 他们没法立刻跑路，这药自然得优先留给他们。倒不是抱团的问题，而是不这么做，队伍现在就能直接崩溃、火并起来。 “现在有两个选择……”乔木示意所有人回神，别再去看那辆被焚毁的大巴车了。 他将药物平分出来，交给那些考古队员：“你们可以现在就服用自己那份驱虫药，它应该能持续产生作用。也可以带在身上，察觉被咬后，立刻服用。” 一个考古队员接过药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灌了下去：“我才不等呢！万一他们抓住我把我的药抢走了怎么办？” 其他人一听，纷纷恍然，连忙将自己那份吃下去。 等吃完了，才有人反应过来：“有说明书吗？这药的代谢时间是多久？” 乔木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取出说明书查看：“24小时……” 就是说，他们必须在24小时内，远离这里，并彻底甩掉可能的追兵…… 人们面面相觑：现在没车了，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 最终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拖到今晚行动。因为他们需要时间偷偷准备食物和淡水。 他们还要在营地里找一找，说不定药品中也有驱虫药。那样就太好了！ “尽量三人及以上一组行动，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分开，一旦出现意外，立刻大声呼救，”乔木又对几位女同志说，“如果要上厕所什么的，你们得克服一下。” “我之前几次刺激那个孙主任，让他轰我走，他都不愿意，宁可忍着我，”他安慰道，“我猜测，咱们这些人肯定有用。不到逃跑的时候，他们是不会把事情做绝的。”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总算又多了一些安全感。 分头行动时，反而是几个战士犹豫、畏缩了。 “乔同志……”班长一脸为难地问，“真的没问题了吗？” 乔木能理解他们，不是他们不勇敢，而是他们真的亲身体验过那种诡异的恐惧。反而是那些考古队员，只是听他们嘴上说，根本没有实感。 “那个药代谢时间24小时，也就是说，24小时内，那虫子再咬你，注入你体内的寄生虫，会被你身体中的药物成分直接杀死。” 乔木耐心地劝说：“现代科学救了你们，你们就该相信现代科学。” 听他这么说，六个战士终于鼓起勇气，三人一组分头行动了。 他们不再想着拯救其他七名战友，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营救战友，完全可以等他们出去了，让部队派更多的人前来。 乔木什么都没做，而是大大咧咧地在营地中逛悠。他现在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走到哪都会迎来一大片毫不遮掩的恶意视线。 他也光棍，干脆就用自己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给其他人争取更大的行动空间。 他溜达了一圈，来到挖掘现场。现场已经挖得很深了，他估算了一下，如果这些人连夜施工，前半夜就能直接挖通。 “怎么样？墓应该没损坏吧？”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自然地来到舆教授身旁，随口问道。 良久，舆教授才叹了口气：“我现在啊，是既希望古墓没事，又希望它干脆塌了算了……塌了，也算是天意……” 乔木想了想，才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站在考古学家的立场上，这位老教授当然非常重视这个墓。 高原没有土葬的习惯，如此大规模高难度的墓葬，一旦发开，里面的信息很可能会彻底改写高原历史。 可以说这个发现的份量，并不比四川的三星堆轻多少。 但舆教授也隐隐意识到了，这里出了大问题，出了他无法理解的问题。 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救不了这些人，这让他感到痛苦甚至愧疚、自责。 所以他隐隐希望老天爷能帮他做出选择，干脆一道雷直接给湖底劈塌了，给他个痛快也行。 起码他不用承担几百人性命的罪恶感。 乔木看着这位老先生，他知道，自己这趟的目的，肯定落空了。这位是不可能和自己走了。 他没有再开口邀请对方，对方反而看了他一眼，用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你们要走了吗？我刚才听见爆炸声……” “大巴车被烧了，”乔木轻声说，“我们得想别的办法。” 他没说什么办法，舆教授也没问，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就不再理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工地现场的指挥上。 临走前，乔木又瞥了一眼那边整齐码放的皮子。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墓里，恐怕不会只有虫子，很可能真的有超自然能力的存在。 虽然吴二白口中的吉祥天母，不过是和万奴王类似的怪物。但现在的乔木可不这么认为。 就凭之前那个神奇的超自然时间现象，就能确定，这个吉祥天母，恐怕真的是鲁、棒槌神那样拥有超自然能力的古神，而不是万奴王那种残次品。 夕阳西下，他们挑出了一些外包装完好的食物，聚在一起默默地吃着。 “乔同志，”班长忍不住问，“你说咱们真的能彻底逃出去吗？” 乔木知道对方问的不是这个营地，而是整个事件。 “应该可以，”他说，“再过最多两个小时，市里的人就会发现，车队没有按时回去，他们就会派出人一路搜寻。不论他们遇到什么或遇不到什么，事情都会在明天早晨彻底闹大。” “这么多人集体失踪，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他笑着安抚大家，“只要咱们撑过今晚，明天说不定就能见证几万人、十几万人大搜救的震撼场面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略微振奋起来了，气氛也没有那么压抑了。 吃过晚饭，他们三四人一组占据一些帐篷休息，养精蓄锐。他们约定好的行动时间，就是墓道被挖通的时候。 那个时候，整个营地的注意力，应该都会被墓道吸引过去。通道刚挖通，里面的虫潮也没那么快冲出来。 那个时候逃跑，是最保险的。 乔木没有睡，而是在营地边缘找了个土坡，坐在上面，默默地俯视整个营地。 黑暗将他吞没了大半，隔着灯火通明的工地，营地中的人想要监视他的动向，难度不小。这是非常好的掩护。 工地上的骚动越来越明显，终于在某个时刻，通道中传出一阵闷闷的欢呼声，紧接着，整个工地都先后欢呼起来。 几乎就在同时，漆黑的山坡上，乔木那最后一丝身影，消失了。 他以普通人完全无法理解的速度和身法，在营地中快速穿梭着，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并借助遮挡物与黑暗，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每一个人的视线。 然后，他率先抵达了班长三人所在的帐篷，指甲在帆布上划动几下，传递约定好的信号，然后撩开帘子。 借着营地中的微光，能隐约看到黑暗的帐篷中，三人都稳稳坐在那里，显然已经准备好了。 “出发了！”他轻声说完，就放下帘子。 但刚一转身，他就愣住了。不对劲，有什么怪怪的…… 他立刻重新撩开帘子，发现三人竟然依旧稳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乔木的心沉了下来：出事了！ 他闪身进入帐篷，打开手电直接照向三人。手电的光直接映亮了不大的帐篷，照亮了那三人。 一瞬间，乔木狠狠打了个哆嗦。 三个人全都坐在地上纹丝不动，而他们定格在惊恐表情的脸上、无力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口子。 那些小伤口下面，鼓鼓囊囊的，大量的东西在皮肤下面来回窜动。 时不时就有几只小虫子，从他们黑洞洞的眼眶中爬出来，感受到光，立刻受惊地缩了回去…… 乔木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墓道刚打通，他就第一时间赶来了，这些虫子怎么可能比他还快？！ 迷茫之间，帐篷外的动静立刻让他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帘子就被人挑起了。 紧接着进来了几个人，那几个人瞥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而是径直走向那三个战士的遗骸。 随着他们的靠近，残骸中的小虫子，仿佛察觉到了天敌一般，立刻蜂拥从遗骸各处涌出，密密麻麻、黑压压三大片，全都爬到地上，然后钻进了土里。 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所有虫子就都消失了。 那三人则将彻底干瘪下去的三具遗骸放平，然后掏出各种原始而古朴的工具，小心翼翼地从遗骸的各个部位，巧妙地划开一个个大小正合适的小口子，将里面的骨头取出来。 乔木呆滞地看着他们小心又熟练的操作，终于明白了之前那些皮子中的骨头是怎么没的了。 将一具遗骸的骨头全部取出后，他们就把皮子卷成一团，放在一旁，又开始操作起第二具。 乔木不想再看了，转身冲出了帐篷。 迎面站着的，正是那个孙主任。 “你要去哪？”对方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得意，“别去了，你再快，也没有那些虫子快。我保证，不管你去哪个帐篷，看到的都和这里面的一模一样。” “无非就是等你到了，有些已经吃完了，有些还剩下一点。” 乔木死死盯着对方，狠狠地说：“我可以先杀了你！” “那有什么用？”孙主任哑然，“你杀死的不过是一个躯壳，我再换一个便是。黑灯瞎火的，你还能用显微镜抓我不成？” “为什么？”乔木直接跳过这场毫无意义的言语交锋，毕竟他已经输了，“为什么突然杀人？！” “突然？”孙主任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笑了，“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们不敢杀人？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表现过吧？” 乔木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对方。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缓缓开口：“我猜错了。那些虫子根本不是从墓里出来的，而是一直就在这边，就生活在土里，对吧？” 孙主任没回答，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仿佛在期待他能分析出什么有趣的结论。 “昨晚它们之所以突然活跃，不是因为获得了自由，而是因为获得了指令！” 乔木盯着对方：“昨晚从墓里跑出来的，是你们！” 第1044章 1018.让我们开始游戏吧 听了乔木的分析，那个孙主任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就径自离开了。 乔木也立刻向下一个帐篷走去，虽然明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还是要确认有没有活口。 他刚来到帐篷前，就听到里面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乱糟糟的，好像有人在压着声音吵架。 他愣怔了一下，一把撩开帘子，手电打进去，里面四个人吓了一跳，立刻抬手遮挡眼睛。 然后，就是五人对视。 “呼——”一个考古队员最先反应过来，满是委屈和愤懑地说，“你总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你扔……” 另一人连忙拦住他：“来了就好，说那些干嘛？赶快走吧！” 乔木有些恍惚，不明白这四人为什么还活着。 见那四人背上背包就要走要出去，连忙阻止：“等等！咱们今晚走不了了……” “为什么？！”四人顿时大惊。 乔木叹了口气：“咱们被发现了。” “那又怎么样？”一个人立刻质问，“这不是早就猜到的情况吗？” 另一人也点头附和：“没错！发现就发现，咱们使劲跑，我还不信跑不出去！”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我背包里有瓶柴油。逼急了泼他们一身，烧不死他们！” 说着四人就要往外走。 “站住！”乔木立刻厉声吓阻，“看你们脚下！” 说着，他手电筒的光直接打在地上。那四人下意识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地上的泥土，如同活过来一般，正不停翻涌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们吞进去。 再定睛一看，他们才意识到，那不是泥土活了，而是虫子，和泥土一个颜色的虫子，密密麻麻地从地下翻涌上来，将他们包围得严严实实！ 一瞬间，四人头皮发麻，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尖叫出来。 “别乱动！”乔木赶忙提醒，“咱们已经被困住了，你们不出去，它们就不会伤害你们。” 那四人一听连忙站定，纹丝不敢动，紧张地死死盯着地面。 果不其然，他们停止了动弹，那些虫子也不再缩小包围圈。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带着哭腔问。 “我也不知道，”乔木摇头，“已经死了三个战士了，咱们今晚已经走不了了。” “那……那然后呢？”另一人崩溃地质问，“我们就这么站着，被这些虫子围着吗？！” 乔木思索片刻，生出了个念头：“你们试着坐下，坐回原来的地方。” 一人怒吼：“坐下？！这种地方你给我坐一个？！” 乔木却冷静地摇头：“它们是在监视你们四个，我坐下恐怕没用。” 那人顿时就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有一个人很大胆，小心翼翼地挪着小碎步往他们之前坐的毯子走去。那些虫子竟然真的翻涌着让开了一条路。 另一人见状，眼前一亮，也有样学样，挪着小碎步，却不是走向毯子，而是向门口走去。 他周围的虫子立刻疯狂地翻涌着向他压迫而来，他吓得立刻站定，虫子们很快又停住了。 这下四个人都没话说了，纷纷一点点挪回摊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下。 等了片刻，那些虫子竟然真的翻涌着钻回了土里，很快就彻底没了踪影。 面对这诡异的一幕，四人面面相觑，终于彻底没了心气儿。 “今晚只能这样了，”乔木叹了口气，安抚道，“它们的目的是困住咱们，不是吃了咱们。你们今晚就安心在帐篷里休息，应该不会有危险。” “那、那上厕所呢？”一个人突然问，“我……我想解手……” 乔木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都这种时候了，尽量克服一下吧。我还得去确认其他人的安危。” 这四人并不想让他走，他留下，他们才有安全感。但乔木不可能给他们当贴身保镖，又安抚了几句，就不顾他们的哀求，硬是离开了。 他一个个帐篷探索过去，很快就发现，除了第一个帐篷中的三位战士，其他帐篷中的人都活着。 有两个帐篷里的人一直等不到他，想逃出去，已经被虫子吓懵了。 其中一个人强冲，被虫子咬得够呛，如果不是同伴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规律，壮着胆子将他拽回去，只怕他就要在那两人眼皮子底下被吃空了。 从最后一个帐篷出来，乔木又一次迎面撞上了那个孙主任。对方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并不感到惊讶。中途他已经想明白了，这片区域泥土下面，只怕全是那些虫子。那些虫子，就是这些人的耳目。只要他们待在营地中，待在湖边，他们就没有秘密可言。 “怎么样？这下该死心了吧？”对方笑得很开心、很得意，“这里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跑。” “不明白？”乔木冷冷看着对方，“我们是人，不是待宰的猪。就是猪，你不关圈门，它也会跑。” “可跑出去又能怎么样呢？”孙主任摇头，“饿死在外面吗？在这里，我们最起码能保证给你们个痛快。” “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乔木毫不掩饰自己还会继续跑，“为什么不杀了我？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才是这支队伍的核心。杀了我一个，他们立刻就土崩瓦解了，大部分人都会乖乖认命。” 孙主任歪着头看着他，良久才轻笑：“年轻人总觉得自己了不起，自己最特殊。留你一命，只是感谢你把他们完整地带来。没有你一路上组织，他们早就四散奔逃了，大部分都得饿死在旷野中。” 说谎！ 这半天相处下来，乔木已经确定了，这群被寄生虫操控的人类，和正常人类一样，都会说谎、欺瞒、表演，用各种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 意识到自己很难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核心情报，他转身就自顾自地向之前待的营地边缘高坡走去。 孙主任在背后盯着他，没有阻拦，只是笑了笑就离开了。 回到山坡上，乔木使劲松了口气：那些虫子依然没阻拦他，证明唯独他是自由的，唯独他是特殊的。 可为什么？他为什么特殊？因为吉祥天母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想占据他的身体？ 这是一个很自然而然的推论，但他没有任何证据。 长夜漫漫，他也不着急，躺在草地上慢慢思索起来，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身下可能就遍布那种虫子。 但想了很久也没个头绪。对这里的事情，对高原的历史文化宗教，他知道得太少了。如果老九门的那些文职人员在，说不定能给他一些思路。 胡乱思索了好一阵子，就听到有人朝他走来。他起身警惕地看着对方，是营地中的人，将一张毛毯扔给他，然后转身就走。 乔木看着怀中的毛毯，一时有些发愣：这是怕他冻着？还有这个待遇？ 一时之间，他更怀疑是吉祥天母看上了自己的身体了。 即将献给神灵的躯体，怎么能感冒呢，对吧？ 正胡思乱想着，营地中又有些乱七八糟的动静了。他看过去，发现那一大群人，全都乱糟糟地向黑暗的湖边走去。 很快，湖边就燃起了几堆篝火，篝火边缘全是人，密密麻麻的人，仿佛整个营地的人都凑过去了。 这是要干嘛？乔木连忙起身向那边跑去，不肯放过这个收集情报的机会。 等他来到湖边时，恰巧看到了极其惊悚的一幕：那些人之前收集起来的皮子，全都展开，一张张挨着，整整齐齐摆放在湖边。 每一张皮子上面，都放着一根大腿骨，和一颗倒置的颅骨。 更诡异的是，每一张皮子上，同时还放着一条蛇的尸体。蛇的种类和体型非常各不相同，明显是这些人勉强搜集来的。 那个孙主任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面朝那些皮子和湖面，跪伏在地上。乔木是唯一站着的那个，在人群最后面，被火光映照着，显得很突兀。 孙主任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视线，随即又喊了几声他听不懂的话，人群中，就站起来几十个人，走了过去。 那些人全都抱着或大或小的容器，显然也是临时找来的，然后三人一组，一个人正躺在草坪上，另两个人则分别跪坐在那人左右。 “这是要干嘛？”乔木有些懵。 他上一次见人们摆出这种阵势，还是参加心肺复苏培训课的时候。这群人肯定不是打算给吉祥天母表演心肺复苏。 正疑惑，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们……是要献祭。” 乔木回头，看见舆教授缓缓走来。对方没有看他，而是表情难看地盯着那一幕，轻声补充：“是活祭……” “活祭？！”乔木吓了一跳，也不在乎自己音量过大，“祭谁？吉祥天母？！” “很不可思议吗？”舆教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不能用咱们内地的宗教文化来揣摩这边。直到解放之前，这里还存在广泛、合法的活祭行为。” “他们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在他们的宗教神话体系中，神佛的慈悲，只针对那些上层人士，最多兼顾自由民。占社会绝大多数的奴隶，和牲口没什么区别，甚至地位比牲口还要卑贱。 “咱们内地祭祀，杀牛宰羊提供牺牲，你会觉得祭祀的神灵不正常吗？不会吧？放到这边，就是活祭奴隶……” 乔木听得目瞪口呆：“但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 “是啊，”舆教授缓缓点头，脸色非常难看，“谁能想到，已经21世纪了，还会……唉。” 乔木闻言，也不再说什么。 良久，舆教授再次主动开口：“我现在终于相信你说的话了，这墓里，就是吉祥天母。” “为什么？”乔木好奇地问。 “这些布置，在高原和印度的神话体系中，只有吉祥天母能对的上号。” 舆教授指着那些皮子和上面的东西：“传说中吉祥天母忿怒的一面，就是一耳戴老虎，一耳戴蛇；一手持人腿骨，一手持颅骨承鲜血；身下坐着人皮。这些东西，都是在模仿吉祥天母的特征。” “忿怒一面？”乔木愣了愣，“霍家老夫人告诉我，这里埋的是慈悲一面。” “那就是她猜错了，”舆教授的语气非常肯定，那种学术权威的自信溢于言表，“只是不知道忿怒一面为什么会在这里。” 乔木回忆了一下吴二白给他普及的神话传说。 吉祥天母的神话分为两部分，与忿怒相有关的一部分集中在印度教神话中，与慈悲相有关的那部分则集中在密宗典籍里。 印度神话中，吉祥天母的忿怒相投胎为黑公主，与自己的五个丈夫共同建造了德里城。 在统治几十年后，将王位传给子孙，他们六人则前往喜马拉雅山朝圣，最终齐齐死亡，并回归西方极乐。 密宗神话中，慈悲相则一直在庇护高原百姓，自古以来就是很多地方的守护神。 所以霍仙姑与吴二白才认为这下面埋的是吉祥天母的慈悲相。 毕竟忿怒相的肉身如果真的存在，几千年的时间，也埋在喜马拉雅山的冰层下面了。 正胡思乱想着，那边的仪式终于开始了。 乔木看到，每一组中，跪坐的两人都从兜里取出什么，置于躺着的人耳侧。 然后躺着的人突然就开始剧烈颤抖，如同羊癫疯了一般。等颤抖停止时，那两人就将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收回兜里。 虽然看不见具体情况，但他立刻猜到了，那两人，应该是从躺着的人脑子里，“接”走了操控他们的寄生虫。 完成这项工作后，跪坐的两人下手非常利落，如同杀猪一般，直接一刀捅进了躺着的人的脖子里。再拔出刀后，两人就使用各种容器承接从脖子里喷涌而出的鲜血。 躺在地上的那人早已昏死过去，根本无从抵抗，只能任凭自己失血而死。 那两人一个盛满血之后，立刻将容器交给另一人，另一人捧着容器来到皮子边，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鲜血倒入倒置的骷髅中。 而其他跪伏在地上的人，从头到尾都在念诵着乔木听不懂的语言。 “他们……这是在干嘛？”乔木喃喃地问，“是要复活吉祥天母？” 舆教授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种残暴的仪式，从未见诸任何文字记载。” 对方说完转身就走。 “您不看下去了？”乔木随口问。 “不看了，”舆教授摇头，“这么血腥残暴，有什么可看的？” 但走出几步又停下来：“我要提醒你一件事。吉祥天母的忿怒相，一只耳朵戴的老虎，代表着她的佛性；另一只耳朵上的蛇，代表了她的忿怒。他们搜集了足够的蛇尸，却没有任何老虎的替代品或象征物。 “这说明他们祭祀的吉祥天母，是没有佛性的。没有佛性的忿怒相，这不是个好兆头。如果那东西真的有实体还是活的，那它一定极其危险！” 舆教授这么一提醒，乔木又想起了老九门众人的疑惑： 这个古墓的外形，是五钉刺眼，直观的寓意就是五根钉子将吉祥天母的四肢和头钉在湖底。 这不是墓葬，而是一种封印。 老九门众人一直想不明白，埋葬吉祥天母的人为什么要封印她。 现在听了舆教授的解释，乔木觉得自己找到答案了：这下面根本不是慈悲相，而是失去了佛性的忿怒相。 这玩意儿一定极其邪恶、残暴、危险，所以古人才需要用这种极其亵渎的手段来封印、囚困。 看来，黑公主与五个丈夫朝圣并回归极乐的故事，一定另有隐情，而且是神话编撰者极力掩盖的隐情。 他甚至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里封印着吉祥天母忿怒相的尸体，却又单独供奉着慈悲相的神龛，会不会是在用慈悲相的力量镇压那个失去佛性的忿怒相？ 他向舆教授道谢并待对方离开后，独自硬着头皮留在原地，期待自己能搞到一些情报。 又看了一会儿，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宁可献祭“自己人”，也不用他们这群人？ 如果连此刻都不用他们，那把他们这群人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后面还有更血腥残暴的祭祀，才是留给他们的？ 仪式又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才结束。彻底结束后，那群人直接将尸体悉数扔进湖中，那些皮和其他东西，则留在那里没有收拾。 人群起身后齐齐散去，孙主任走在最后，朝着湖面恭敬地行了一个奇怪的礼后，才倒退着离开。 对方特意选择他所在的方向，退到他身边时，得意地轻声笑道：“仪式完成了，拉克希米就要苏醒了。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乔木来的路上仔细查过吉祥天母的资料，立刻就想起了，拉克希米是吉祥天母的梵文名字。 但他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对方说的“仪式完成了”。 他之前猜测还有后续仪式，可对方却告诉他这就完成了，那他们的作用是什么？ 离开湖边，独自回到那个高坡上，裹着毯子的乔木，彻底陷入了沉思。 渐渐的，他脑海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会不会是他想偏了？他们这群人，其实根本就没用？ 不，不对他们没用，而是除他以外的其他人都没用。 自始至终，那个孙主任都只是想要他一人，只是想留住他一人而已。 想到这里，他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会不会，其他人都是用来困住他的人质？！ 他这一路上，表现得太善良了，一直不抛弃不放弃。 对方会不会因为他的某种特殊性而无法对他用强，只能将这视为他的“弱点”，用其他人作为人质，逼迫他留下？ 乔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至少这个解释，比其他可能性更说得通。 但问题来了：他没有证据，一点都没有，完全无法印证。如果那个孙主任没骗他，那他应该也没有时间去搜集证据了。 怎么办？要放弃这个副本吗？ 不，都熬到这个份儿上了，一路上受了这么多惊吓，掉了这么多sAn值，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犹豫了片刻，挣扎了良久，乔木终于下定了决心。 ‘碎星河，你在听吗？记得一定要提醒我时间！’ 乔木深吸一口气。他什么都没做，眼眸中却浮现出淡淡的金色。 紧接着，那金色迅速褪去，很快就被暗红色取代。 而那两股暗红色，顷刻间也消隐无踪。 乔木站起身，使劲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地感叹：“这就是自由啊！还是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最舒服了！” 放下双臂，他嘴角勾起了一丝邪异的笑：“让我们开始游戏吧。” 几分钟后，一个帐篷的门帘被掀起，里面的人如惊弓之鸟一般看过来，看到是乔木后，纷纷松了口气。 乔木走进来，从背包里掏出一支喷雾，二话不说就对着三人一阵猛喷。 “干、干嘛？”三人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阻挡。 “别挡！”乔木打开他们的手，给三人上下前后左右喷了个遍，“这个喷雾对那些虫子有效！” 三人一听，立刻不抵抗了，甚至还主动往上凑。 乔木又喷了一会儿，才收起喷雾：“这喷雾持续不了太久，你们赶紧跑！冲出去以后哪里黑就往哪里跑！” 那三人愣了愣，立刻激动地起身。 几乎是同时，帐篷中的地面，又开始迅速翻腾。 “别看了，这喷雾不可能完全挡住虫子，但等虫子爬到你们身上，接触到喷雾中的化学成分，就会失去力气，就咬不动你们了！” 乔木压低声音，焦急地说：“所以你们不能有任何犹豫，一定要不顾一切地狂奔！只有疯狂地逃出这里，摆脱他们的追击，你们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在虫子们恢复力气之前将它们从身上打下去！” 那三人听了这个解释，再也没有任何疑虑，做好准备就要冲刺。 一个人又反应过来：“你呢？跟我们一起走！” 乔木摇头：“我得去救其他人。记住，安全之后，等天亮了，就去那条土路汇合，别傻乎乎站在路上，可能会被抓住。找个能观察马路的地方躲起来。” 三人听了这完整的计划，这下彻底相信了。 那两人还要再劝乔木与他们一起走，乔木却率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 一路上，那些虫子竟然纷纷让开，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 看到这一幕，三人只以为乔木给自己喷了一大堆喷雾，心中羡慕嫉妒的同时，也更有信心了。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倒数三声，然后齐齐撒丫子狂奔。 冲出帐篷后，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头冲进了黑暗里。周围零星几个敌人注意到了这一幕，愕然地看着黑暗，摇了摇头，却完全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乔木双手抱胸，倚在帐篷上看着这一幕，嘴角含笑。 毫无疑问，从冲出帐篷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这三人一定会被虫子吃得干干净净。 果然正如他所料，这群人的死活无足轻重，根本没人在意。 等了一会儿，依然没发现敌人有任何行动。他直接起身，朝着下一个帐篷走去。 一次不保险，还得再验证一次…… 第1045章 1019.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他们怎么会死，我怎么知道？明明是你们的虫子吃掉的，你该问那些虫子才对吧？”面对孙主任的质疑，乔木满腔愤怒地反问。 “我是问，他们为什么突然决定逃跑！”孙主任厉声质问，“两个帐篷六个人，每次逃跑都毫无预兆，而且都有人看到你从帐篷里出来，你还说与你无关？！” “他们受不了了，”乔木冷冷道，“他们劝我一起跑，被我拒绝了。他们就决定拼死赌一把。” 真这么简单？孙主任心中疑惑：“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阻止什么？”乔木冷笑着反问，“阻止他们求生吗？你不会以为我们看不出来，留在这里的下场吧？” 孙主任打量着他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任何蛛丝马迹，最终却无功而返。 他只能将怀疑压到心底，冷声警告：“告诉其他人，别试图逃跑！那些虫子的生存区域，比你想象的大得多，你们跑不出去的！” 见乔木无动于衷，他又怕乔木不信，决定透露点信息：“用现代生物学解释，那些虫子是我们的亚种。在几千年中，没有接受任何指令的它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进食、繁衍。 “它们并不需要大量的肉类，只靠摄取土壤中的腐殖质或其他昆虫就能存活，”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几千年的时间，你可以尽情展开你的想象力，猜猜它们已经繁衍到何种规模了。” 乔木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波澜，但孙主任相信，自己的威胁已经奏效了。 他不再纠结那六人的死因，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孙主任的身后，乔木满脸阴沉地瞪着对方的背影，嘴角却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猜对了，其他人的死活真的无关紧要，这群寄生体要的只有他。对方还试图用“告诉其他人别逃跑”来迷惑他，殊不知他已经看透了。 而且，从对方的话中，他还确认了另一条情报：他们中有叛徒！ 那些虫子不可能实时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通报给这些寄生体，这绝不是结构简单的微小昆虫能做到的。 所以，他怂恿那六人逃跑，孙主任却完全不知情，只能事后质问他。 但更早些时候，他们计划逃跑时，对方却能提前布置，让虫子吃掉了三名战士，以此恐吓他。 既然不是那些食人虫泄露的情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中有叛徒。 逃跑是计划好的，所以被叛徒泄露出去了。 骗六人去死却是他临时起意，所以能够成功。 果然，还是得狠下心来行动起来，才能获得情报。像他之前那样优柔寡断，只会一无所知地陷入被动。 从梦天使转变为梦魔，彻底放弃道德包袱，这一步走对了。 那接下来，就是第二步。 乔木很快就将剩下的人召集在一起。他们中绝大多数，昨晚一整夜都缩在帐篷里不敢出来，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只知道前半夜有那么一段时间，帐篷外面特别安静。仅此而已。 乔木直接将他们带到湖边“参观”祭祀现场，那恐怖邪性的一幕，把他们全都吓得半死。 再加上漂在湖面上隐约可见的十几具尸体，更是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恐吓。 所以当乔木告诉他们，昨晚有两支小队六个人受不了这一幕，擅自决定逃跑，却被虫子吃掉后，在场近十人，竟然没有一个提出任何质疑。 他们下意识认为那六人是看到这一幕才崩溃逃跑的。 别说那六人了，他们自己此刻也生出了逃跑的心思。如果不是乔木警告他们脚下全是虫子，只怕已经有人不顾一切撒丫子狂奔了。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乔木低声道，“那个孙主任，早晨无意中向我透露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 他非常听话地，将孙主任让他转告其他人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出来。 “这……这是哪门子好消息？！” “这当然是好消息！”乔木则坚定地说，“我知道逃出去的方法了！” 原本还魂不守舍的人们一听，立刻一个激灵，纷纷追问。 “他说这些虫子几千年没接收到命令，就一直在地下待着，”乔木环顾左右，佯作确认周围没人偷听，才压低声音道，“说明什么？说明那些食人虫，需要他们的命令，才会来到地面攻击咱们！” “只要咱们让他们发不出命令，那些虫子对咱们就没有威胁了！” 人们的呼吸立刻急促粗重起来，哪怕在高原初春的风声中，也清晰可闻。 “怎么做？！”一人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发不出命令？！” 乔木却摇头：“他们有好几百人，让他们发不出命令是不可能的。” 其他人纷纷愣神，随后面露怒容：你耍我们呢？ 他却抬手示意稍安勿躁：“我的想法是，让他们陷入混乱，没空发出命令，或者让他们的命令自相矛盾！” 然后他缓缓问道：“怎么才能在一个几百人的营地中，制造突如其来的混乱？” 人们面面相觑，几秒后，就有人说出了答案：“放火！” 其他人闻言，亦是恍然，纷纷兴奋起来。 为了取暖、发电，营地中有大量油料和煤炭。虽然帐篷不易燃，但架不住燃料多啊。 而且…… 他们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不远处营地的地面，到处都是枯黄的干草。 搭建营地的队伍虽然对地面进行了清理，但主要清除的是残留的冰雪。 表面的冰雪清除后，泥土中的冰雪融化，整片区域都会变成一片烂地。为了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他们并没有将干草全都清除，反而大部分都留下来，垫在泥土上形成隔层缓冲区。 这些干草活着泥土中的水分，湿哒哒的并不易燃，所以平时不用担心危险。 但如果有人故意纵火…… 人们眼前一亮，生的希望，顷刻间驱散了一切恐惧。 “那咱们……” “今晚，还是得晚上行动，”乔木平静地说，“一来，咱们需要时间准备，不能打草惊蛇；二来，晚上永远更适合制造混乱。” “干了！”一人激动地以拳击掌。其他人也纷纷激动点头。 “别急，还有一件事，”乔木止住他们，等他们冷静下来了，才环顾所有人，缓缓开口，“咱们之中有叛徒。” 众人悚然一惊，纷纷环顾左右。好几个人，下意识就挪动身子远离其他人了。 但渐渐的就有人反应过来：“不可能！我们以前虽然不是一个部门的，可进入这个项目后也朝夕相处至少半个月了。” 立刻就有人反驳：“相处多久有什么用？被那些怪虫子寄生，你能看出来？” “不是都吃了药了吗？”有人迟疑。 “咱们进入营地几个小时后才吃的药，万一之前就有人被咬了，但没说呢？” 一下子，大家都沉默了。原本稍微凝聚起来的一点点团结，顷刻间烟消云散。所有人都开始用怀疑甚至敌意的目光打量其他人。 但有人反应过来了：“乔先生，您提出这个，应该已经知道谁是卧底了吧？！” 他问完这话，立刻打量起其他人的表情，似乎是想发现破绽。 但他什么都没发现，乔木也没有。 “别紧张，”乔木安抚众人，“我虽然不知道卧底是谁，但我有办法让他什么都做不了。等咱们逃出去了，他也就威胁不到咱们了。” 其他人连忙追问是什么办法，但有人很警觉，立刻提醒他不要说出来。 “没关系，”乔木笑着摆手，“就是得说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才有效。” “不算我，咱们现在有九人，”乔木开始介绍自己的方案，“你们以帐篷为参照物，把整个营地分成九宫格，每人负责固定一格布置引火物。” “咱们约定放火时间，到那时我会观察，如果哪一格没烧起来，或者明显烧得不旺……”他冷酷地说，“负责那个格子的人，就是内奸！” 众人一想，这个方法确实可行，但却有个巨大的漏洞。 “但咱们现在不把他抓出来，他一回去就会揭发咱们啊。咱们还怎么准备？” “我就是那道保险，”乔木笑着拍了拍身边两只装得满满的水桶，“这里面不是水，都是我昨晚收集的汽油。” “接下来的时间，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如果咱们暴露了，”他用警告的眼神瞥过每一个人，“我就放火烧了这些祭品。墓里那位吉祥天母会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我发现你们失踪了，就会放火；发现有多人试图靠近我，就会放火；发现地下的虫子要钻出来，就会放火；到点发现营地中火没烧起来，还会放火。” 他嘴角勾起冷酷的笑：“所以，内奸先生，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如果这里对你们很重要，你不希望这里被我烧毁，就别多管闲事。” 他停顿片刻：“如果这里已经无关紧要了，那等他们进入营地后，你就立刻让你的人抓捕他们。” 所有人瞠目结舌：“这不是拿我们的命赌吗？怎么可以这样？” “不然呢？”乔木冷酷地反问，“咱们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了，本来就是在搏命。不拿命赌，拿什么？付钱吗？” 其他人闻言纷纷闭嘴。 但很快又有人想到一点：“为什么不直接现在就用这些鬼东西威胁他们，让他们放了咱们？” 其他人立刻反应过来：对啊。如果这些祭品很重要，只要威胁烧掉这些，就能震慑那些怪物。反之，他们一回营地恐怕就会立刻失去自由，就死定了。 “当然可以，”乔木点了点头，没等其他人兴奋，又冷静地泼了一盆冷水，“谁自愿留下来做纵火人，掩护其他人逃跑？我不愿意。” 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确实，这个方案必须牺牲一个人。而乔木的方案虽然听上去更折腾，风险更大，但所有人都有机会能逃出去。 显然，在场十人，除去那个布置身份的内奸，剩下九人，没有一个甘愿去死。 沉默之中，有人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动，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嘀咕：“舆老师好像不打算走了……”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愣住了。对啊，舆教授似乎已经自暴自弃了，那让那位帮他们最后一把…… 但没人接茬，最底线的耻辱心，让他们张不开这个口。 “没可能的，”反而是乔木这个外人率先否定了这个方案，“舆教授留下来，是想下墓，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在那之前，他是不会牺牲的。”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心中却皆是遗憾。 “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行动吧。”乔木宣布会议结束。 看着这群人离去的背影，他心中充满了期待。 他没指望真的能成，他要的自然不是纵火然后趁乱逃走，他想走随时都能走，何必折腾？此刻的他是梦魔，也没有任何道德负担，没想过救任何人。 他只是在煽动、制造混乱。 只有乱起来，只有让敌人动起来，让敌人手忙脚乱，敌人才会露出破绽，他才能获取更多情报，搞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底下那个所谓的古神到底是怎么来的。 然而，整整一下午，甚至到了晚上，都没有人来打扰他。如同之前一样，只要他不跑，随便他怎么活动，都不会有人关注他。 仿佛那些寄生体，真的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计划一般。 这也让乔木更加疑惑了：难道他猜错了？这些祭品其实很重要，导致那个内奸真的只能替他们保守秘密？ 如果是这样，可就乌龙了…… 疑惑之中，到了后半夜，他没想到，计划竟然真的成功了。 漆黑的荒野上，刺骨的寒风中，在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后，营地之中，短短几分钟内，火焰就从各处冒了出来，并随风迅速扩散。 乔木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死死盯着那边的营地，粗略数了一下。 虽然火势蔓延得很快，但他还是数清楚了，不多不少，正好九个起火点，一点都不含糊！ 乔木彻底懵了。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他用几分钟时间随口编造出来的扯淡计划，竟然真的成了？！ 懵逼之中，他思索片刻，没有一丝犹豫，不再管身边两桶说是汽油实则就是湖里打的水，自己直接向营地冲去。 既然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乔木冲进营地时，里面已经乱套了，所有人都在匆忙地救火。人们纷纷拿着各种容器，向湖边跑去。但今晚他们没有活动，也没开太多照明，离开营地几十米，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这种让人类难以忍受的黑暗中，别说打水了，正常走路都困难。 乔木则逆流而上，穿过去打水的人群，冲进营地，寻找人最多的地方。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正在指挥救火的孙主任。 他从背包中掏出一把水果刀，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那边人来人往非常混乱，直到被他冲到身边，孙主任才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刚一回头，乔木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狠狠一挥…… 众目睽睽之下，他直接用一把水果刀，一刀砍下了对方的脑袋！ 如此还不够，趁其他人愕然之际，他猛地抄起地上的石头，蹲身便将孙主任滚落在地的头颅，砸了个稀碎。 宿主死了换身体？我倒要看看，把你砸碎了，你还怎么换！ 虫后又如何？我倒要试试，弄死你了，你的虫群是个什么反应！ 做完这一切的乔木，扔掉手中的石头，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环顾四周，他发现所有被寄生的人类，此刻都呆呆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失了魂一般。 其中有几个人，因为距离火焰太近，身上的衣物都被点着了，竟然都毫无反应。 地上也没有虫子翻腾出来。 成了？！乔木心中大喜，没想到干掉虫后这招竟然真的好使。 但紧接着他就有些茫然了：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顺利了，他完全没有准备更没有预案。 接下来，要干嘛？ 突然无所事事的乔木，愣了片刻，就看到火光之中，那些被寄生的人类，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紧接着，一些人就尝试着活动手指、四肢、脖子，明显是要醒过来了。 乔木立刻躲到一旁，将自己藏在黑暗之中，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来。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类恢复了行动能力，但他们似乎依然处于失神状态，僵硬地扭动了脖子，呆滞地环顾四周。 随后，他们竟然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同伴扑了过去！ 片刻之后，火光之中，视线所及的所有寄生体，都扭打在一起，如同疯了一般。 乔木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虽然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这一幕真的发生了之后，他又觉得这也太不真实了。 失去脑虫，其他虫子就变成智障，只知道相互残杀？ 这是什么《星际争霸》？ 疑惑之际，他察觉到身侧有动静，警惕地看去，就看到黑暗中，一个人匍匐着向他靠近。 竟然是舆教授。 对方见他看到自己了，小心翼翼地招手，让他跟自己走。 乔木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跟了上去。 两人这么匍匐着沿着营地外围绕了个圈子，成功潜入了空无一人的工地。 舆教授一起身就直接问：“你是不是把它们中领头的杀掉了？” 见乔木点头，对方脸色大变：“没时间了，想活命就跟我下去！” “下去？下哪？”乔木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了：两人不远处，就是那条已经彻底清理出来的，直通古墓甬道的通道。 他疑惑地问：“下去？为什么？” “你以为他们在干嘛？”舆教授指着不远处火光冲天的营地问。此时此刻，营地中除了火焰燃烧的声音，最明显的，就是那群人相互厮杀的嘶吼声。 此起彼伏的声音中，透着令人胆寒的疯狂。 “虫母死了，它们失去理智了，自相残杀啊。” “除了人类，你见过什么生物会进行毫无意义毫无目的的杀戮，还是自相残杀？”舆教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它们是在用这种方法，选拔新的虫母！一旦新虫母选出来了，地底下那些虫子就要上来围猎你们了！” 对方这么一说，乔木瞬间有种恍然之感。 有道理！他赞同地点了点头，看向舆教授的眼神，也不止是对长辈的尊重，还多了敬佩。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 “您觉得它们很快就能分出胜负，我跑不掉，所以得下到这里面才能保命？”他若有所思地问。 “没错，”舆教授点了点头，急促地说，“它们肯定不是自相残杀，大概率是点到为止。这个过程是非常快的。咱俩来的路上，我已经看到有好几拨人分出胜负了。选出新虫母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小时。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剩下十几分钟，黑灯瞎火的，你能跑出去多远？” 乔木点了点头，但看着黑洞洞的通道，他总觉得不太舒服，又问：“进去了就没事了？” “当然不是，”舆教授摇头，“进去了你还是有危险，但至少不会被那些食人虫吃光了。” “为什么？”乔木疑惑地问，“您怎么知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舆教授急促地解释，“那些寄生虫都在墓里，可那些食人虫却在外面。为什么？” 不给乔木思考的时间，对方直接说出了答案：“因为这些虫子之间是有阶层划分的。那些寄生虫明显阶层更高，才能指挥食人虫，才有资格陪葬吉祥天母。那些食人虫，则根本没资格进入这个墓！” “好了！”舆教授摆了摆手，焦急地催促，“有什么疑惑，先进去，咱们边走边说！” 说着，对方打开手电，一马当先地滑进通道，然后回头朝乔木招手。 乔木看着通道，心中怪异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退。但这几分钟的工夫，营地方向的嘶吼声越来越少了，他知道新的虫母就快诞生了，自己没时间耽搁，一咬牙，直接跳了进去。 见他也进来了，舆教授才松了口气，边往里走边说：“咱们得往深处走，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能让他们轻易抓到。” 两人走了一小会儿，就迎面遇到了一堵已经被破开的墙。 那墙的材质一看就非常古老，应该就是古墓的外墙了。此刻，这堵外墙已经被破开了一个能供人轻松爬行的洞口，周围地上遍布着碎块。 乔木跟着舆教授往里爬时，拿起一块感受了一下，很粗糙，但很硬，应该是某种他不了解的石材。 进入古墓后，舆教授起身没有犹豫，就直接选定了一个方向。 “您进来过？”乔木疑惑地问。 “洞昨晚就破开了，你以为今天一整天我在做什么？”舆教授带路往里走，头也不回地说。 “这么说，您已经去过主墓室了？” “没有，”对方摇头，“主墓室和这些甬道之间有一块完整的石闸隔着，我们找不到机关，又没有炸药，机械破拆还需要时间。” 说着，对方指了指墙角。 乔木顺着手电筒光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条长长的电缆，一路延伸向前方的黑暗之中。 “那咱们要躲到哪里？” “走一步看一步吧，”舆教授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复之前的焦急，“如果咱们运气好，就能找到打开石闸进入主墓的机关，那你暂时就安全了。找不到，就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总比你在上面直接被虫子吃了强。” 但虫子不会吃我啊……他们留着我是有用的。乔木心里想着。 然后，一道灵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又走出好几米，发现他没跟上，舆教授回头问道。 乔木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所以，这就是你们的目的？你们需要我下来，需要我进入主墓室？为什么？” 舆教授没有说话。 他的手电筒打过去，光束打在对方脸上，映出了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光与暗的交错之间，竟显得分外狰狞。 看到那副表情，乔木的心也彻底落了下去：“我没猜错的话，您才是虫后，对吧？” 第1046章 1020.就没个正常的神吗？ 不知道是手电筒灯光的效果，还是乔木的心理作用，舆教授一向沉稳而威严的表情，此刻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诡邪与狰狞。 见对方不说话，他原本还只是猜测，此刻已经笃定了。 “我早该想到了，”他不仅没有紧张，反而重重松了口气，“虫子再邪乎，也是虫子。虫子的本能是隐藏、伪装自己，那个孙主任从一开始就太招摇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领袖。” 那家伙根本就是个替身、幌子，用自己来掩盖虫后的真正所在。 “为什么会这么想？”舆教授终于开口了，在黑暗而逼仄的墓道内，他的语调被凹凸不平的墙砖扭曲得诡异莫名。 “我知道队伍中有内奸，我一直以为是抵达营地后有人被寄生了，”乔木说出了自己的分析，“但这解释不了一件事：那个孙主任，为什么会认为能用其他人拴住我？” 孙主任能想出用其他人做人质的方法，说明在对方看来，他是个富有正义感的热心青年。 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想？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对他一路上的举动不能说了如指掌，也非常了解，于是做出了这个非常笃定的判断。 那就说明，队伍中的内奸，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不是他们抵达营地后出现的。 但仔细想想，这又很不符合常理。 就算孙主任从内奸那里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可能、不该如此笃定。 这两天下来，他发现这些虫子明显是在依靠宿主的智慧与知识，而不是自身拥有高等智慧。 既然它们依赖宿主的智慧，它们就会受宿主认知与意识的影响。 人类不会只凭他人一面之词，就赌上一切地敲定唯一方案，这不符合人性。 人性应该是永远对他人抱有疑虑，永远只信任自己。 但孙主任确实只准备了一套方案：用其他人做人质胁迫他，而不是将他五花大绑甚至打断双腿。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下这个决定的人，不是孙主任，而是一路上一直跟随他、近距离观察他的那个内奸。 那个人，才是这些虫子的头头，才是真正的虫后。 虫后一直潜伏在他身边。 听了乔木的分析，舆教授笑了，笑得非常瘆人：“为什么会怀疑到我？我不应该是最没有嫌疑的吗？毕竟我一直没有参与你们的计划，刻意保持距离。” “不，”乔木摇头，“我们决定逃跑的当天下午，我跟你提过，你是知情的。反过来说，之后我的一系列行动，都没有告诉你，那些寄生体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其实我的反应还是慢了，当我看到营地按既定计划起火后，就该意识到，你就是那个卧底。” 他当时以为是卧底被自己的威胁震慑了，想要让他们跑远了，对祭祀现场没有威胁了，再行抓捕。 他当时明显想偏了。 “还有古墓的入口，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入口刚打开时，考古队员捧着一块取下来的砖，小心翼翼展示给大家看，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乔木指着身后被暴力破拆出来的入口说：“那样的考古队、真正的舆教授，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看来事情已经发展到最后一步了，你已经迫不及待，不想再花费心思伪装下去了，对吧？” 舆教授却叹了口气：“我倒是想一直伪装下去，毕竟此间事了，我这个身份还有用。” 他充满感情地轻抚着身旁的墙壁：“而且这里虽然是母亲的囚笼，却也是她和我们朝夕相处了几千年的地方。受你们人类情感的影响，我现在也觉得它像是家了。如果有可能，我确实不想破坏它。” 他放下手，冷冷看向乔木：“但你们……你太能惹事了。当我得知那群人开始偷窃油料，打算纵火时，我就知道自己没得选了。如果今晚不行动，到了明天，你们指不定能做出什么。” “所以你们将计就计，假装毫无防备，”乔木恍然，“在我杀了那个孙主任后，你也急中生智，让他们假装失控内讧，趁机把我骗到墓中。” 见舆教授默认，他又问：“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你是什么时候被寄生的？” 舆教授笑了，笑得非常得意：“当然是一开始。哦，你不在现场，所以不知道，第一块砖，就是我亲手取下来的。就是那个时候……” 乔木恍然，又有些敬佩，这位老教授，相比起其他同类，伪装得实在太高明了。 和朝夕相处的学生、同事同行了一路，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出异样。 相较而言，那三个小战士，第一时间就暴露了自身，显然不太会伪装。 “走吧，”见他没有新的问题，舆教授轻松地招呼他，“咱们该进去了，别让母亲久等了。” 见他没动，对方提醒：“你不会以为我是好心为你解惑的吧？这段时间，上面已经全是我们的人了，你跑不掉的。这一次，我们会直接砍掉你的双腿。” “我也可以在这里杀了你，”乔木回敬，“杀了你，他们就乱了。” 听到这话，舆教授哑然失笑：“那是演给你看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是虫后吗？” 乔木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舆教授耐心地解释：“我们之中没有固定的阶层划分。谁做虫后，只取决于一点：谁第一个找到寄生宿主。” “你当然可以杀了我，就像你杀掉孙主任那样，”舆教授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我死了，第二个找到宿主的同类就会自动成为虫后，依次顺延。” 看着乔木愕然的表情，对方得意地说：“如果你决定杀我，你就得杀光我们所有。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跟我进去吧。” 两人打着手电一路向里走。 这条甬道建得非常粗糙，不像《盗墓笔记》中其他的古墓，一路上都得给你画上莫名其妙的壁画吓唬吓唬你。这条甬道就真的只是砌好了就不管了。 墙面坑坑洼洼，地上也全都遗弃的建筑垃圾，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残缺的骸骨，舆教授说这些都是被灭口的奴工，和黑公主的侍从。 大人物的陵墓肯定不会是这个德性，此刻乔木终于相信了，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古墓，正如舆教授所言，这里其实是一座监牢、囚笼。 “这真的能困住一个神？”他忍不住怀疑，“就凭一个湖底墓，和五条象征钉子的甬道？这算哪门子邪法？” “靠这个当然不行，”走在前面的舆教授头也不回地说，“而且，谁告诉你这条甬道象征的是钉子？” 不等乔木回答，对方恍然：“哦，是霍家老夫人对吧？她猜错了。这五条甬道不是钉子，而是脐带。” “脐带？”这个答案是乔木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吉祥天母要生孩子？五胞胎？” 舆教授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似乎真正的答案让对方很不高兴。 乔木只能自己猜：脐带的作用是什么？向胎儿输送母体的营养，帮助胎儿生长。 古墓主体的那只眼睛象征着吉祥天母，五条甬道则象征从吉祥天母体内延伸出来的脐带…… 等等，脐带不应该在母体体内吗？不该是建一个巨大的眼睛，然后里面有五条脐带通往眼睛的五个角落之类的吗？ 胎儿为什么会跑到母体外面？总不能是象征着吉祥天母在孕育、滋养大地吧？ 这个牛逼可吹大发了啊。 乔木想了半天没想出个结果来，随口吐槽：“不会是在暗示，吉祥天母……哦，是黑公主死前宫外孕了吧？” 舆教授似乎是终于受不了他了，对方不耐烦地说：“别猜了，这五条甬道的终点，是黑公主的五个丈夫！” “啊？”听到这个答案，乔木嫌弃得脸都拧一起了。 “舆虫母，我虽然知道你们印度的神话一向不太讲究，但你这个也太炸裂了吧？吉祥天母宫外孕了五胞胎丈夫？” 舆教授停住脚步，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明显是真的生气了，但又打不过他。 “是那五兄弟背叛了黑公主。”对方显然意识到，不告诉他真相，他是不会消停的，只好开始讲述被神话掩盖的真实历史。 吉祥天母忿怒相的转世黑公主，招婿并同时嫁给了五个丈夫，并与那五个丈夫一同建造了德里城，创造了一个军事强盛的国家。 统治三十多年后，他们放弃权位，只身前往喜马拉雅山朝圣，六人最终重归极乐。 这是流传于世的神话版本。 但在舆教授的讲述中，这是无兄弟后代彻头彻尾的谎言。 五兄弟发现了黑公主是神灵转世的真相，他们陪伴、侍奉了黑公主三十多年后，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仅凭侍奉黑公主，就获得神位。 最终，贪婪扭曲了他们的心智和道德。 他们精心策划了一场阴谋，假借朝圣之名，将黑公主骗到此地并残忍杀害。然后五人在巫师的帮助下施展邪法，妄图从黑公主的身体中汲取力量。 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很久，一旦成功，他们五人就会死而复生，成为神灵。 但他们没有想到，黑公主死后的怨气，孵化了这些诡异的寄生虫。 “五条甬道的边缘，各有一座小型墓室，里面就是那五个叛徒的尸体。几千年中，你们不是第一个发现这座囚笼的人。漫长的岁月中，我们操控抵达这里的人，一点点毁掉了那五座墓室，彻底摧毁了五个叛徒的野心。 “现在，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步了，那就是彻底复活我们的母亲，让她重归神位，成为吉祥天母！” “等等等等！”乔木听得目瞪口呆，连忙提出疑问，“黑公主是德里人啊，德里距离这边，直线距离都得上千公里吧？之间还隔着喜马拉雅山。” “再说了，她是去朝圣的，都翻过喜马拉雅山了，还没察觉到不对劲？还跟着一路跋山涉水到这边？你们这位神灵母亲脑子不好使？” 这墓不该建在喜马拉雅山南麓山脚下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舆教授没有再回答他，因为两人已经走到了甬道尽头。他们的面前，是一道一看就很厚重的石闸。 “就在这后面，”舆教授嘴里嘟囔着，自顾自地四处寻找起来，“打开封门的机关，一定就在这附近……” “你不知道机关在哪？”乔木疑惑地问，“你不是在这里面困了几千年了吗？不知道机关你们怎么出来的？” 舆教授不耐烦地驳斥：“我们是虫子！有个缝就能钻出来。现在是需要你进去，你能钻缝？！ “再说了，我们虽然能从母亲身上汲取力量，能活很久，但不是永生的。这里建成时我们中最年长的还没出生呢。我们也只是一代代将一些关键信息传递下来。” 乔木无语了：“所以你们的祖先宁可给你们讲故事，也不告诉你们门钥匙藏哪？” “你有工夫嘲讽我们，不如过来帮我一起找！”舆教授冷冷地呵斥。 “我又不傻……”乔木撇着嘴，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慢慢找，我不着急。” 他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机关。 这是墓，设计者和建造者怎么会考虑里面的死人未来某一天会走出来？就算有人走出来，也该是那五兄弟才对。 听到这话，舆教授冷声反驳：“仪式还有最后一步。那五个叛徒汲取母亲的营养并复活后，需要吃掉母亲的遗体，才能成神。所以这里一定有机关！” 你们这个世界能有点儿正常的神吗？实在不行我来当你们的神！ 乔木翻了个白眼：“我是发现了，你们啥事儿都往下传，就是不传关键信息，是吧？”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他闲得无聊，又问：“你还没跟我说呢，黑公主为啥会被骗到这边来？五兄弟为啥要不远万里在这里建造监牢？上面为啥又要世代供奉吉祥天母慈悲相的神龛？五兄弟的后人还暗中操控密教替他们保密了？”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舆教授都没有任何回答，对方找机关已经找得焦头烂额了。 “嘿，舆虫母，问你话呢！”乔木呵斥了一声，“你给我讲讲呗，讲清楚了我就帮你一起找，怎么样？” 舆教授终于停下了，回头冷冷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合着你没听啊？”乔木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舆教授不耐烦地说：“不知道！我说了，我们是几千年后才出生的一代，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能传到现在的信息，已经是极限了。” “但你是西南古文化圈的权威啊，”乔木点了点自己的脑壳，提醒道，“你可以用你的专业知识分析一下嘛。” 他想到什么，又提醒：“那个英国佬不是对这件事研究得特别透彻嘛，不是说著作等身嘛。你应该都看过吧？结合他的著作，应该能推测出不少信息吧？” 舆教授却反问：“英国佬？谁？” “那个……”乔木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他正要进思维宫殿去查一下那个英国佬的名字，就听舆教授“咦”了一声。 然后对方就径自冲到一个角落里，使劲撕扯起砖缝中伸出的野草和草根，很快就拽出了一根半米有余的铁链子。 舆教授立刻激动地高喊：“找到了！” 乔木却有些发愣：这是怎么找到的？ 他很确定，那个角落之前都是黑漆漆一片，他俩说话时，两人手电筒的光自始至终也没往那边打过。而且舆教授当时视线的方向也不是那边。 一种很不舒服、很不协调的感觉涌上心头。 1021.进不去的思维宫殿（群里承诺过的免费章节之一） 这一瞬间，乔木感觉很不舒服。 就仿佛，舆教授早就知道机关就在那里，之前都是故意演给他看呢。 有这个必要吗？ “过来帮我拽！”舆教授的声音将乔木唤醒。 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他没有起身，更没有挪地儿，想了想，继续说：“你还没解答我的问题呢。我说了，你解答了，我才会帮你。” 听到这话，使劲拽铁链子的舆教授身子一滞，缓缓扔下手中的铁链子，转身看向他，表情阴晴不定：“什么问题？” “那个英国佬，叫什么来着……”乔木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 正要去思维宫殿查看，舆教授开口了：“托马斯·杨哈斯本。” “啊！对，就是……”乔木一下子卡壳了。 又是这种感觉，太怪异了。 话说回来，他……多久没进入过思维宫殿了？ 他有个习惯，没事儿的时候就会进入思维宫殿整理自己的记忆，几乎已经成为本能了。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好几天了吧，他都没进入思维宫殿了。 仔细想想，好像每一次闲下来打算进去的时候，就会出现突发状况打断自己。 比如刚才，舆虫母明明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自己第一次要去思维宫殿查看时，对方突然就发现了机关；自己第二次去思维宫殿时，对方又突然知道自己说的是谁了。 如果这个可以用巧合来解释，再之前呢？ 这两天他每次躺在草地上想要进入思维宫殿，要么是突然有人往他这边走，甚至会好心地给他送毯子…… 要么就是地下的虫子突然翻腾几下，给他吓一跳。 再往前，在来时的飞机上，他想要进入思维宫殿，结果遭遇了强对流，飞机都快散架了。 从啦萨来湖边的路上，他坐在车上，几次想要进入思维宫殿，都被糟糕的路况颠得死去活来。 再向前回溯，医院的时候，好像也有类似的情况。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安娜提醒他检查记忆，然后被齐三才打断了。对方也没啥事儿，就是提醒他注意安全，说了一大堆废话。 更久之前，他就想不起来有没有这类情况了。 只是他从未想过外界环境会和自己的思维宫殿联系起来，所以之前一直没注意到这种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一两次还有的解释，次数这么多，那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难不成是这个世界的老天爷在阻止他进入思维宫殿？为什么？难道他被天授了？！ 想到这里，乔木心中一惊，立刻本能地摸向自己的裤兜。青铜片的触感非常清晰。 而且他的记忆都挺连贯的，没有任何奇怪的断层。 从古潼京回来，他就一直非常在意时间，他可以确定，自己时间都对得上。 “怎么不说话了？你想到什么了吗？和我说说。”舆教授的声音再次唤醒了乔木。 他下意识看过去，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竟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种诡异莫名的邪气，从未有过的邪意。 乔木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他几乎本能地就要直接进入思维宫殿去一探究竟，但硬生生忍住了。 不管是什么在作怪，那股力量，能够察觉他进入思维宫殿的意图。那东西一定极其危险，他贸然行动，不好说会触发什么。 这个项目终结在即，他还没到必须冒险赌一把的份儿上。 “我想起吴二老板讲过的一个故事，会不会和你们有关？”乔木急中生智，将那具不腐女尸的故事大致复述了一遍，给自己争取时间。 果不其然，听了他的讲述，舆教授陷入了沉思。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对方身上那种莫名的邪意，也随之消失了，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趁这个工夫，乔木抓住机会，迅速思考对策。 自从有了思维宫殿，他就再也不需要靠急智争分夺秒了。突然来这么一下，他一时还分外不习惯。 真正的危险肯定不来自这个舆虫母，对敌人一无所知的他完全无法进攻。此刻的他只能思索，该如何不惊动敌人，悄悄进入思维宫殿，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边分神应付对方一边思索策略，但想了半天，乔木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关键问题就在于他对那个神秘的敌人或机制一无所知。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想出对策？那是胡扯。 乔木心中叹息。果然，不能指望一下子就找到办法，还是得按部就班地来，得先冒险试探情报。 他很快就确定了自己需要探索的第一条情报：他要大致确定，从自己试图进入思维宫殿，到神秘敌人进行阻挠，中间究竟留给了自己多少反应时间。 他不知道那个敌人是怎么知晓他想要进入思维宫殿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任何信息的传递都需要时间，这是最基本的物理规律，任何物质与存在都必须遵守。 他得确定一点，从自己要进入思维宫殿，到这条信息传递给对方，再到对方采取行动，直至行动影响到自己的判断，整个过程大约需要多久。 如果这个时间非常非常短，短到自己几乎反应不过来，那就没有意义了。 反过来说，如果中间确实有一个能供自己利用的时间差，那就是个好消息了。 想到这里，他直接按下了电子腕表上的秒表功能，同一瞬间他就要进入思维宫殿。 “我明白了！”舆教授突然一声暴呵，整个人显得极度亢奋，“我知道那个故事是怎么回事了！” 乔木被吓了一跳，但在那一瞬间，他还是凭借远超常人的反应能力，按下了暂停键。 他低头看了一眼，00：00.57，570毫秒。 一次不保险，他要再试一次。 他没有犹豫，再次按下计时键，就要进入思维宫殿。 地面突然剧烈一震，即使他坐在地上，也被震了个趔趄，手直接松开了按键。 他连忙暂停计时，但上面的时间已经有一秒多了，不具备参考价值了。 闷闷的轰鸣声穿透土壤与墓墙，渗入甬道中。 乔木和舆教授同时愣住了，他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面那密密麻麻的，竟然是掺杂着爆炸声的枪声！ 这也太夸张了。 这一瞬间，乔木终于彻底确定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存在。看来那种力量已经急眼了，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进入思维宫殿。 但上面怎么会交火呢？太奇怪了。强烈的违和感袭来，但马上，乔木心中一凛，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 上面为什么会交火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 他的目的是进入思维宫殿，上面交火的目的也是为了阻止他进入思维宫殿。那里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只实验了一次，570毫秒，刨去他的反应时间和按动按键的时间，也就是说，那东西产生作用的时间…… 好吧，他也不知道是多少，但肯定远远短于这个数字。 赌不赌？ “上面怎么了？”舆教授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墓顶，呆滞地问。 乔木没有回答他，因为就在他说话的一瞬间，乔木已经强行进入了思维宫殿状态！ 他一进来，就发现这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某种诡异变化，反而非常正常，正常得让他觉得不真实。 但他顾不上去纠结这种事，而是立刻行动了起来。 他直接从堆满记忆之书的地上捞起一大片，直扑思维宫殿尽头的房间，一股脑将那些书籍全都扔了进去。 来回三趟之后，他才停下来，从满地堆积如山的记忆之书中抄起一本，查看起来。 这是他的计划。 思维宫殿最后的房间，作用是记忆隐藏。 如果对方真的能对他做什么，只要不是直接弄死他——大概率也不是，那他只要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奇怪的空白，就会忍不住进来查看。 他扔进那个房间的记忆，按时间推算新出现记忆之书的数量，基本都是他刚进入这个项目那两天的记忆，也就是在首都蹲号子那几天。 那段记忆虽然不重要，但大概率也是最安全的。再往后，古潼京的记忆就可能和高原之旅的记忆混杂在一起了，他也不确定那时自己是不是就被那股神秘力量盯上了，选择那个时期的记忆很容易出错。 将足够的记忆隐藏起来，他就开始跳着查看自己这段时间没来得及整理的记忆。这些记忆都堆放在书山表层，盖住了下面莉莉丝制造的梦境记忆。 草草看了十几本，他都没发现异常。但他并不气馁，又伸手抓向另一本。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他的“身体”猛地一坠，意识一晃，就回到了甬道中。 乔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他身下的地板塌了，自己摔进了下方因土壤长年下陷而出现的空洞中。 就在这空档，他猛地想到了自己仓促制定的计划中的漏洞：自己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去回忆刚进入项目的蹲号子日常？ 根本不可能。 他不能让自己忘记什么，他得让自己想起什么！ 这一刻，乔木的心脏剧烈跳动。 一束光从上面打下来，打在他脸上，但他坚定地再次进入思维宫殿，直接冲向最后一个房间，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最里侧书架上的书籍，一股脑全部扔出了门外！ 刚做完这一切，他只感觉身子一震，再次被外界环境影响，强行脱离了思维宫殿。 爆炸造成的震动中，他抬头看去，正巧看到了舆教授那张满是邪意的脸。 “明明就差一步了……”舆教授幽幽说道，语气非常瘆人。 “什么意思？”听到这话，意识到不妙的乔木立刻发问，为自己争取时间，“什么最后一步？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明明就差一步了……”舆教授对他的问题恍若味觉，只是叹了口气。 下一刻，乔木眼前一黑。 再恢复意识时，强烈的阳光照得他一时有些睁不开眼。 他坐在草地上缓了好一会儿，起身观察周围才发现，自己没能身处昆仑山深处，反而回到了内蒙那个山洞外。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你忙完了？”他询问背上的路西法之翼，对方却一如往常地并不搭理他，更不解释。 乔木想了想，又问：“我……没被天授吧？” 对方依然没搭理他，他干脆叫出了安娜。安娜却摇头：“我们什么都没看到，翼尊不许我们观察。” “怎么神神秘秘的？”乔木抱怨着，摸了摸兜里硬邦邦的青铜碎片，多少有些安心。 青铜碎片没丢，虽然不知道翅膀去找那个鲁做了什么，只要他没被天授就行。 “走吧，回去吧，”乔木招呼安娜，“这次应该彻底没事儿做了，就等乐作云那边了。” 两人一路下山，乔木一马当先，每次遇到陡坡，都会回身搀扶安娜。 一开始只是伸手让对方借力，然后不知哪一次，两人的手就自然而然地牵在一起了。 又几次之后，再遇到陡坡，他干脆就直接将对方抱下去。 那柔弱无骨的娇小身躯紧贴着他，虽然初春时节，两人都穿得很厚，可依然让他心猿意马。 安娜一路上也面红耳赤、眼神迷离。 找到车后，对方更是自然而然地坐进了副驾驶。 乔木发动着车，下意识查看侧视镜时，与安娜四目相撞。 一股令人躁动不安的气氛，在狭小的车厢内迅速蔓延。 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如同两个时空漩涡，让他一点点坠了进去。 等他再回过神时，唇间的湿润的柔软令他心驰神往、迷醉不已。 乔木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下意识想要后撤，分开。但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退缩，抬起双臂搂住他的脑袋，继续给他施加惊心动魄的压力。 一瞬间，乔木又心猿意马、意乱神迷，渐渐重新沉醉其中。 直到一只火热的小手伸向他的禁区，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按住那只柔荑：“不行！” 那小手顿了顿，继续往里探，无声地表达自己坚定的态度。 他狼狈地往后撤了撤身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也坚定起来：“安娜，听我说，现在不行，这里不行！” 现在不是时候，这里也不是合适的场合。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坚定，女孩的手缩了回去，两人也彻底分开了。 乔木狼狈地整理着衣物，女孩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但动作却比他更大方，一举一动之间甚至还有着说不出的媚态，似乎是在向他发出邀请。 他只好讪讪地挪开视线，不去看对方衣衫不整之下的雪白，在对方一刻未曾移开的火热眼神中，调整了一下状态，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安娜的视线都没再离开他，但乔木也努力不去与对方产生视线交流。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一时没个头绪。总觉得自己应该注意到什么，却又很难集中精力去思考。 好几次他想冷静下来，对方的小手，都会一点点、一点点地探过来，搞得他狼狈不堪。 几次他甚至险些将车开出公路，就这么惊险地一路开回了县医院。 医院中，吴二白和贰京、李四秃两人，聚在霍仙姑的病房中看电视新闻。 乔木急需找个由头避开安娜，就留在病房中一起看起了这个世界的新闻。 新闻正在报道一项重大考古发现：一支考古队，在拉姆拉错湖底，发现了一座古墓。 乔木对这个新闻没什么兴趣，毕竟按照《盗墓笔记》的尿性，能被考古队发现并报道出来的，就是没有危害的普通古墓。 但吴二白和霍仙姑二人却死死盯着电视，一言不发。 直到这条新闻彻底播报完毕，吴二白才缓缓开口：“完了，他们找到的，是一座神墓。那些人，恐怕都得死！” …… 乔木听了一个漫长的故事，总结道：“所以，托马斯·杨哈斯本发现，这个墓里埋葬的是吉祥天母的忿怒相，而湖边慈悲相的神龛，正是用来化解忿怒相怨愤的。 “他打开了古墓，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行为，破坏了古人‘净化’吉祥天母忿怒相的努力，但一切都晚了。 “逃出来后，他通过那个主持向你们老九门求助，你们就联系了许多奇人异士，共同组织了一场慰灵行动，重新安抚了墓中的忿怒相。 “而托马斯·杨哈斯本本人已经被诅咒了，不可能离开那里了，就将自己彻底封死在了墓中？” 必须说，这个故事……还真够荒唐的。 但却意外的很符合老九门的调性。你也不知道这帮盗墓贼为啥总想着拯救世界，但人家确实很热衷于这么干。 “没错，”吴二白点头，满脸严肃，“如果这次古墓被公开开启，就不可能再关上了，会死很多人！” 霍仙姑也一脸恳求地看向他：“乔老板，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 …… 几分钟后，从病房中走出来的乔木一脸无奈。 “明明项目都要终结了，我为什么还得接这种活儿啊……看我是好人好欺负是吧？” 嘀咕着，他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正倚着墙。 明显是在等他。 乔木心中一荡，紧接着就紧张了起来：女孩已经起身向他走来。 自从在车上发生那种事情后，女孩就一改过去的羞涩，变得异常主动。 果然，女追男，隔层纱，古人不曾欺我！ “你要出去吗？”女孩来到他面前，仰着小脸看着他，那眼神惊心动魄。 “嗯……”乔木狼狈地应了一声。 他想起自己之前对女孩的委托，正想着要怎么糊弄过去。 女孩却只是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乔木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嗯”了一声。 安娜开心地蹦蹦跳跳离开了，他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欢欣雀跃的背影，一时有些恍惚。 突然之间，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自己早该察觉到，却总是因为大脑被搅得乱糟糟而忽略掉的问题： 自己怎么就对安娜产生情愫了？ 这份感情，他不是封印在思维宫殿最后的房间中了吗？ 思维宫殿出问题了？！ 一瞬间，乔木背后就涌出一股冷汗。 第1047章 1022.翅膀的意图 “恩人！”乔木急不可耐地就要进入思维宫殿，但身后齐三才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 齐三才推着轮椅来到他身边：“我有些事和你说。” “稍等，我马上就好。”乔木没空搭理对方，随口敷衍了一句，自顾自地进入了思维宫殿。 放眼望去，除了整条走廊中堆积如山的记忆之书，看不出任何问题。 他顾不上这些，一路飘到走廊最末端，都没打开那扇红色的门，他就看到了地上凌乱的书籍，像是被人从里面扔出来的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推开红色的门，探头进去查看，房间中并没有他臆想中的“高维思维猎噬体”之类的怪物。 疑惑之中，他只感觉腰眼一疼，意识瞬间回到身体中。是齐三才捅了他一下，把他捅回来了。 他低头看去，对方一脸奇怪地注视着他，目光中又带着几分担忧与关怀：“你还好吗？” 乔木眨了眨眼，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他只好胡乱点了点头，无奈地先应付眼下的情况：“你说。” 对方能说的，自然是之前霍吴二人没提到的关于吉祥天母的传说与情报；然后就是叮嘱他务必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强调吉祥天母的墓，肯定比古潼京危险无数倍。 好不容易打发走齐三才，一个身材高大、带着墨镜的白人又朝他走来。 是负责控制这家县医院的吸血鬼员工：“老板，保安报告，只有在前台打听这几天入院的人，还试图行贿。” 乔木一听，立刻打起了精神。 汪家找来了？真快！ “人呢？” “打发走了，不过那人好像还有疑虑，他打听不到消息，可能会想办法混进来。” “加强戒备，该扣留就扣留，但要注意别留下目击者。”乔木只是叮嘱了这么一句，他并不担心这边会出事。 他麾下有21名吸血鬼和56名拥有恶魔果实能力的【庞克之力】，如果这都能让汪家人混进来，他干脆把地狱解散了算了。 打发走手下，他正要进入思维宫殿，又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乔老板，我那一百万抚恤金，我想求您件事……” 乔木无奈地叹了口气，切换成和颜悦色模式，回身问道：“你说。” ----------------- 两天后，乔木与安娜，终于坐上了乌鲁木齐飞往啦萨的航班。 直到飞机起飞，两人都没有说话，乔木只是静静地看着舷窗外的浓白出神。 用不了两天，其实当天他就确定了一件事：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止他进入思维宫殿。 他甚至进一步得出了结论：对安娜情愫的记忆之书，是之前某个时间节点，他自己丢出来的，目的自然是提醒他自己。 提醒他什么，还用问吗？ 思维宫殿中有什么，就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他很有可能被天授了。 但如果这样，那他兜里的青铜片就是假的了。 而青铜片是大蛇丸在塔木陀下层陨石处搞到的，直接通过地狱转交给了他。 难道是大蛇丸那个小眼薄皮的家伙叛变了？ 可众所周知，因为陨石的原因，天授在塔木陀是不起作用的。 陨石不可能作假，王宗江也不可能牛逼到直接将原著中最核心的剧情扭曲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所处的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他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幻觉中。 确认了这一点，他也不进思维宫殿查看了，直接使用了水银饰带。 但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是之前，他很可能会认为是水银饰带无效。 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幻境而自己的记忆又出现问题时，他马上就想明白了，不是水银饰带无效，而是水银饰带冷却了！ 自己大概率在之前的“幻境轮回”中察觉到问题并使用了水银饰带，但挣脱之后立刻又陷了进来。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这个幻境就是某种持续施法，挣脱出去的瞬间如果不能采取有效手段，会立刻又坠进来。 应该就是当时的他发现了这一点，打了一个时间差，将他对安娜的情愫扔了出来，用以提醒自己。 这个手段见效了。 如果按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就不难猜到这个幻境是怎么回事了。 这两天他没有继续打草惊蛇进入思维宫殿，而是仔仔细细地将自己进入项目以来的一切经历都回忆了一遍。 头几天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细节都没有了，但他还是确认了最大的疑点： 他应翅膀的要求，钻到山里寻找鲁制造的地下通道。他找到了，翅膀带着他一路飞。 随后他就出现了记忆断层，再一睁开眼，又回到了洞口。 也正是在那里，他对安娜的情愫又复燃了。 这个疑点是最明显的，那就可以做出推论：这个幻境，和鲁有关。他被鲁阴了，此刻的他，应该已经抵达昆仑山脉深处了。 这个幻境，应该就是原著中的苯教邪术，玛姆血垛。 这个邪术是苯教的巫师创造的，他们把尸体制作成人塚，在人塚中构建某个场景，将中了幻术的人困在那个场景中。 但那个场景应该是比较单一的。原著中，主角就被困在一条通道加两个房间的狭小区域内，不停地循环。 可他此刻的移动范围，已经超过几百公里了，这一路上的景色都极其逼真，他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让他又不自信了：在人塚中构建方圆几百公里的微观场景，那得多大的尸体啊。 总不能是在人塚里装了一台智能手机，用手机运行百度地图和百度街景吧？ 然而，怀疑一旦产生，疑点和证据就会自己喷涌而来。 第一个疑点，就是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安娜。这位过于轻易地放任他行动了，完全没要求他进入思维宫殿检查记忆，仿佛知道他进不去一样。 安娜是假的？是这个幻境构造出来的？ 还有霍仙姑与吴二白演的那出戏。他们一开始假装被新闻吸引，实际上在电视播放新闻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湖底墓这件事了。 他们当时的解释是不了解自己的为人，怕贸然请求自己出手会引起不快，所以想着用这种方法先引起自己的兴趣。 可现在反回去一想，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结合玛姆血垛最大的特点，乔木甚至能猜到他们为什么要演这出戏。 玛姆血垛之所以凶险，是因为它本身只提供一个死的场景，场景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受困者自己的潜意识创造出来的。 而且受困者每次发现异常，潜意识都会重置幻境，并对Bug做出修改。 所以原著中主角才能困在里面一直挣脱不出来。 因为人是不可能和自己的潜意识抗衡的。 乔木猜测，霍仙姑和吴二白之所以吃饱了撑的演戏，完全是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种有话不直说非得编个故事的行为，才符合《盗墓笔记》的风格。 而且他无法进入思维宫殿的现象也就有解释了：阻止他进入思维宫殿的，不是什么神秘力量，正是他自己。 他自己很清楚，一进入思维宫殿整理记忆之书，幻境的事情就暴露了，所以必须阻止他。 整个推理过程有证据也有疑点，但乔木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因为不这么判断，他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能性了。 沿着这个判断，他甚至隐约推测出了鲁的目的：鲁会不会是想故技重施，像控制王宗江制造尸解仙那样，利用玛姆血垛控制他制造尸体？ 什么尸体呢？自然就是吉祥天母。 鲁，想利用他，凭空制造一具并不存在的神尸！ 只要他在幻境中相信吉祥天母是真的，再想办法抹平幻境与现实的时间，抹掉一切痕迹，他就很有可能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为了吉祥天母而采取某些行动。 等这个项目一终结，到了续作，吉祥天母，就弄假成真了…… 要如何破解玛姆血垛？ 其实他有荆棘冠冕，那玩意儿戴在头上就能让人保持清醒，不会被迷惑心智。 但昨晚他试过了，没有效果。 要么是他猜错了，自己并没有身处幻境。要么就是他【从地狱取出荆棘冠冕】这个行为，也是假的，也是幻境伪造出来的。 原著中吴邪在幻境中做了很多事，但现实中的他一直坐在那里发癫，就是佐证。 那他就要效仿援助了。 原著中走出幻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违反自己的思维方式，做出自己正常来说绝不会去做的行为。 那他绝不会做什么呢？ 乔木的回过头，视线缓缓扫过安静的机舱。 “你要走了？”安娜的声音突然响起。 乔木心中一惊，警惕地看向对方，发现对方正望着自己，眼神中竟满是留恋与不舍。 乔木心中一痛，下意识就想去握住对方的手，但半途中硬是忍住了。 好厉害的幻境，这就开始干扰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我必须得走了，我不属于这里……” 说这话时，他全身紧绷，整个人高度戒备。 一旦眼前这个“安娜”有任何异动，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干掉对方。 但“安娜”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深情而留恋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难过地挪开视线，将头扭向另一边，不再看他。 此时此刻，乔木的理性已经警觉到了极点，他的感性却也痛到了极点。 他不敢再耽搁，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软弱地就此放弃。 “碎星河，如果你能听见的话，就帮我计时！”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旁边过道上推着小车的空姐愣了一下。 乔木眼中的猩红一闪而逝，一个巨大的空洞凭空出现在飞机中央。 紧接着，这架民航客机，就被乔木的空间门，干净利落地拦腰斩断！ 呼啸的风声、金属的撕裂声、人们的惨叫声，疯狂捶打着他的骨膜。 失控的机身在空中剧烈甩动，朝地面坠落而去。 乔木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死死咬着牙，身体紧紧贴在座位上，本能地攥住了身旁安娜的手。 如果他猜错了，那可就完犊子啦！ 下一秒，所有声音顷刻消失，失重感也不复存在。 乔木缓缓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 他没急着去取手电筒，而是坐在阴冷的黑暗之中，忍不住剧烈喘息着。 下一刻，他的背后，一副瑰丽的天使翅膀猛地展开。 圣洁的光芒将黑暗驱逐，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所在。 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他的正前方，有一具巨大的尸体，靠坐在同样巨大的青铜座位上，只是坐着，就有七八米高。 巨尸的身体如麻花一般扭曲，身体两侧耷拉着足足几十条手臂，一时间根本数不过来！ 而尸体略微后仰的巨大脑袋中央已经被彻底镂空，空旷的脸部两侧，是两只巨大贝壳做的门。里面没有场景微雕，反而有一面巨大的青铜镜，正对着乔木，隐约映照出了他的身影。 看着这具尸体，乔木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导致他陷入幻境的元凶，一具超规格的玛姆血垛！ 真特么大，这玩意儿究竟是谁做的？巨人族的苯教信徒吗？！ 他猛地回过身，立刻紧张地挪开视线，不再去看那面镜子，而是开始打量周围。 回头看去，圣洁的光芒之中，是一条条石制长桌，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黑漆漆的石头，两侧则坐满了各式各样的古怪尸体。 他甚至隐约中还看到了一具老虎的尸体，和一具长头发的干尸。 他一下子就知道这里是哪了。 这里是鲁的胃，是鲁的珍藏室，是原著中的三十三非人界！ “卧槽……我为啥会在这儿？” 他刚说完，头顶就传来一片奇怪的岩石摩擦声。 乔木抬头一看，上方岩顶的石头，此刻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一点点地分开，露出了一个洞。 然后，什么东西，又粗又长的一条，从黑漆漆的洞里，一点点挤了出来。 这副景象非常非常不美好。 所以这里不是鲁的胃，而是直肠？ 看着这一幕，乔木胡思乱想着。 渐渐的，他看清了那东西的样貌，是一条条如同麦穗一样的东西扎在一起。但又不是麦穗，因为这个世上肯定没有十几米还没到头的麦穗。 这就是古神的屎？ 乔木难以抑制地胡思乱想着，他背后的翅膀竟然朝着那大条延伸了过去。 然后，彻底排出来、足足二十多米长的“一大捆麦穗”，就被翅膀裹住，然后消失了。 看着这一幕，乔木目瞪口呆地喊道：“我去，你要他的屎干嘛？！”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被身后的翅膀狠狠一拽，倏地，眼睛一花，整个人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强烈的拖拽感拽着他在无边的黑暗中快速穿行，等他再次恢复视觉时，抬头看向头顶的微光，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直到彻底爬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内蒙无名山的洞口。 强烈的不真实感袭来，让他一时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幕格外不真实，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幻境中没有脱身。 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一幕是真实的。 背上的路西法之翼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实在感，此刻的他才意识到，幻境中的自己，根本感知不到路西法之翼的存在，却诡异地自动忽略了这最大的破绽。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发现手机电量竟然只少了一格。再看时间，距离他找到并进入这个山洞，仅仅过去了四个小时…… 乔木在洞口前站了许久，几乎将思维宫殿中相关的记忆全部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这才知道，自己在玛姆血垛中轮回了二十多次之多。 一开始，他很容易就能察觉到不对劲，并试着采取相应的措施。但紧接着就会被清空记忆，重新投入新的轮回。 玛姆血垛也在迅速成长，不断修补他发现的各种Bug，甚至还能举一反三，非常强大。 幻境之中，霍吴二人给他讲的故事总有不同，他抵达湖底墓后遭遇的事情也差别巨大。 但他前面每一次都试图用自己擅长、习惯的方法去试探、反抗，所以每一次都会重新落入幻境。 直到最后一次，他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像原著中吴邪所做的那样，做出了与自己性格习惯截然相反的选择，彻底破解了这个幻境。 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后，乔木没有急着下山，而是坐在地上，意识进入了地狱。 还有太多的疑问，他在自己的记忆中找不到答案。 ----------------- “所以，我成了翅膀与那个鲁……古神打赌的媒介？”听了内达的讲述，乔木总结道。 “如果我能凭借自己彻底破解那个幻境，古神就输给翅膀一具它收藏的神尸。如果我走不出来，它就收获一具并不存在的‘吉祥天母’尸体。 “而你们都应翅膀的要求，不能给我任何提示，就围观我坐在那里出洋相？” 内达调皮又惭愧地吐了吐舌头：“反正你也没什么危险嘛，再说了，只是七窍中流出一些奇怪的脓水，又不是让你喝进去。你遭遇的恶心事里，这个也不算什么了。” “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乔木问，“翅膀不是最讨厌尸体了吗？” 路西法之翼喜欢灵魂，但讨厌没有灵魂的尸体。当初为了让对方接受他把没有灵魂的吸血鬼弄进来，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和对方谈判。 内达一脸的理所当然：“那可是神的尸体，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乔木这么一问，对方就卡壳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无赖地摆了摆手：“反正就是不一样！” 乔木看了对方半晌，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知道，对吧？” 他直接点名大蛇丸：“你来说。” 这位是地狱中求知欲第二强的存在了，仅次于贝加班克一伙。有什么搞不明白的事情，问对方准没错。 “我猜，这涉及权柄。”大蛇丸双手踹袖，老神在在地解释。 “你猜？怎么猜出来的？”乔木追问。 “因为翼尊将那具尸体扔到地狱最底层了，和那些魔王与天使放到一起了，”大蛇丸抬手指了指他们头顶的阿曼纳迪尔之翼，“考虑到翼尊的收藏室在最顶层，那最底层应该就不是收藏，而是和权柄有关了。” “权柄……”乔木皱眉思索，“这玩意儿还有权柄？这不是西方神话题材中才有的概念吗？” “您认为权柄是什么？”大蛇丸轻笑着反问，见他说不出来，干脆自己回答，“权柄的本质，应该是力量的尽头，是规则、概念、本源。” “难不成只有西方神话题材，才有规则、概念和本源吗？” 乔木缓缓点头，似懂非懂地说：“翅膀是在获取力量？” 这么说他就能理解了。调查员获取力量是靠强化能力，翅膀获取力量则是靠收集权柄，这倒是也称得上异曲同工。 大蛇丸却摇头：“我不这么认为。我不觉得翼尊是在获取力量，祂的所为，更像是在补全这个世界，也就是咱们脚下的地狱。” 乔木干脆也不让脑子转了：“你直接解释吧。” “事先声明，我没有任何证据，我也不是在揣摩翼尊，”大蛇丸朝着一个没人的方向，恭敬地鞠了一躬，看得周围不少同事都忍不住撇嘴，“我只是作为一个学者，保持着对知识的好奇心罢了。” 乔木也看不下去了：“赶紧说，少拍马屁！” 大蛇丸笑了笑，也不在意：“还是从您说起吧。您也拥有一部分梦境的权柄，它们分别来自莉莉丝与加百列，对吧？您在不同的世界使用权柄的力量，有没有发现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乔木随便回忆了一下，就敷衍地摇头，“没有。” 他离开《康斯坦丁》项目后，都没怎么使用过梦境的力量，准确来说就用过一次。 大蛇丸有些无奈：“您没发现吗？梦境的力量，在现实世界被削弱了。 “您在《康斯坦丁》的世界中，能使用梦境权柄削弱一位高阶魔王，但到了现实中，改造一个普通人类都很难，都要花费半晚上的工夫。” “啊——”乔木恍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为什么？” 大蛇丸也不卖关子了，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不同的世界，底层的规则都不一样。 “调查员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的身体投射到次生宇宙？因为规则不同，你们必须依靠智脑，在次生宇宙量身打造一具新身体。 “最底层的规则不同，作为规则的体现，权柄自然不可能在任何地方都适用。《康斯坦丁》中的权柄，到了现实世界，就水土不服了。” 乔木听懂了，懂得很彻底，他点了点头：“继续。” “但有一个地方是例外，您发现了吗？”大蛇丸问道，“在这个地方，各个世界的规则，都能得到最佳的体现，来自各个世界的灵魂，都能以相同的形态存在。” “地狱？这里？”乔木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下意识左右看看，还真是这么回事。 但他又疑惑了：“这不是因为所有进入这里的灵魂，都被翅膀改造过了吗？” 大蛇丸点头：“是的，当然如此。可这种改造，不就证明了，这个地狱，能够轻易适应所有规则，以及这些规则下的造物吗？” “别说谜语了，直接说答案。”内达都听不下去了，催促他。 “一个世界为什么不适用另一个世界的规则？因为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啊。”大蛇丸似乎对他们的不动脑子有些无奈了。 “反过来说，一个世界为什么能轻易适应另一个世界的规则？”他两手一摊，“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相应的规则存在。” “地狱为什么能轻易适应各个世界的规则？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任何规则可言。这里压根不是个世界，或者说，这里是一张白纸。” 大蛇丸停顿片刻，让他们消化一下，又总结道：“翼尊在试图将地狱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完整的世界。但祂自己无法凭空创造规则，所以祂要收集其他世界的规则。” 说着，他又朝无人的方向鞠了一躬，这一次就显得格外有诚意了。 起身后，他用某种尊崇而略带狂热的语气，对乔木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翼尊，是在创世！” 第1048章 1023.神秘的老三线工程 老九门十三人全部拿到了新身份。 除了没档案，出生证明、户口、身份证一应俱全。一个小县城的户口身份两千左右就能拿下，还保真。 他们带着自己的新身份，直接一路卧铺坐回了湖南。 下了火车一出站，就坐上为他们准备好的中巴车，一路钻进了山中。 中巴最终压着刚下过雨的泥泞土路，停在了一个略显破败的村口。 下了车，乔木带着他们进了村子。 “这里是罗家冲，整个村137户人家。年轻人都去长三角打工了，村子里全是留守的老人和儿童，所以平日里没多少人，这个点儿小孩都在学校，就更没人了。” 不能说没人，一路上都能见到老人坐在家门口晒太阳。 这是一个被山谷隔绝的村子，连硬化公路都没通，很封闭。按说突然来这么一群陌生人，肯定会引起村民的关注。 但老九门众人发现，一路上这些老人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却没有惊讶的反应。 “这些村民都是我们的人，”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乔木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是心中一凛，“当然，仅限于这些老人，外面打工的年轻人不算，你们遇到节假日返乡的年轻人，嘴上带点把门的。” “当然啦，说是自己人，但他们对我们的身份、你们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不会随意出卖你们。” “这还能怎么出卖？”一个伙计忍不住吐槽，“我们都死了，都换上新身份了。他们就算想卖，卖我们什么？非法定居？” 乔木没解释，而是带着他们穿过村子，沿着一条土路钻进了山里。 老九门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并不住在村里，而是要进山。山里有隐居点？ “啧……”李四秃咂么着嘴，有些遗憾。他更希望能住城里。 “乔老板，大隐隐于市，其实我们这群人找个没有墓的小县城待着就好，没必要这么谨慎。躲到山里，还得频繁下山进城补给，也忒不方便了，也太显眼了。” “你们只是在这里暂住，等县里的宿舍修好了，你们就要搬回县里了。”乔木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其实现在也能暂时租房住……”一个伙计小声嘀咕了一句，但也知道这点小事还要计较，那就属于给脸不要脸了。 山路并不难走，或者说他们还没走到难走的部分，就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岩壁，岩壁上是两扇毫不掩饰的巨大铁门，能进卡车的那种。 大门上还残留有斑驳的红漆，两扇门中间是一颗黄色的五角星，左边的门上写着“人民”，右边的门上是“国防”。 看着这极富时代特征的建筑，人们一时愕然。 “老三线工程遗址？”吴二白率先反应过来。 “就住这儿？太艰苦了吧？”有人忍不住嘟哝，“还不如去村子里借宿。” 乔木没说话，而是将门旁地上的石头搬开，从坑里拿出一串钥匙，将捆着大门把手的铁链上的门锁打开，然后将钥匙丢给李四秃： “收好了，别丢了。就这五把，没备用的了。你们要是需要，自己去镇上配。” 说着他解开铁链子，将大门直接拽开。 伴随着生锈门轴的吱呀声，一股潮湿而阴冷的陈腐气息扑鼻而来。 他打着手电进去，在距离大门不远的墙上找到电闸，往上一合。一连串的“嘭嘭”声中，黑暗的通道，就被顶部一盏盏灯泡照亮。 “进来吧。不用害怕，这里面没粽子，前不久刚派人打扫过，也很干净，”乔木招呼众人，“如果不想有动物误闯进来，就记得随手关门。” “这里结构很简单，都是方方正正的田字形结构，不用担心迷路。你们自己探索就行。” 说话间，老九门的人鱼贯而入，他却往外走：“存折我交给吴二老板了，这是你们这段时间的生活费。钱不多，省着点花。” 老九门的人愕然地看着他推开大门要出去，连忙问：“乔老板，您去哪？” “我？回家啊，”乔木奇怪地看着他们，“我把你们送到了，任务完成了，当然是回家。不然你们还指望我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吃苦？” 老九门众人哑然。 “不是……”齐三才赶忙问，“恩人，你就这么把我们扔这里了？没有别的要交代的？” “哦，该交代的我都提前和吴二老板说过了，”乔木拍了拍额头，“既然说起来了，我就大致和你们说一下。” 乔木已经给老九门的人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任务。 他的员工在县里买下了一所经营不善基本处于关门边缘的中专，然后走了中建五局的门路，搞了个所谓的“联合办学”。 其实就是借中建五局的名号好办事而已，所有的钱都是他们出，包括给五局相关领导的好处。 中专开设水文地质与工程地质勘探、掘进工程技术、岩土工程勘察与施工、建筑工程施工、古建筑修缮与仿建等专业。 现在施工队正在对学校进行改造，校长也在招聘专业教师。 等学校彻底建好并开始招生工作，老九门这十一人，都会进入那所中专工作。或者做管理或教师，或者做校工。 汪家再无孔不入，也不会去关注一所十八线小县城里的中专院校。 乔木的员工甚至还找了各种名目，以社会捐赠的名义，定向资助一些还在接受义务教育但成绩不太好的孤儿学生上中专。 “我需要你们借这所学校的掩护，在老九门之外打造一套全新的班底。等这些学生毕业后，我会再给你们一家公司，一家由中建掩护的地质勘探公司。” 他模仿的是裘德考公司的模式。 这11人不可能整个家族出来，想要在当代社会组建一套稳定的班底，还不引人注意，伪装成国企关系户的小型企业，是最可行的。 而这家公司、这套班底，也将直接为他服务，让他能够复制这一次的模式，通过一次援助之外“惊心动魄”的古墓历险，直接终结项目。 当然对老九门众人的说辞，这是为了组建一支全新的隐秘力量，与那个强大而神秘的组织对抗。 “汪家”成了驴子面前的胡萝卜，勾着这些人一心一意替他做事。 毕竟《盗墓笔记》序列的续作实在太特娘的多了，每一部都要仔细研究认真攻略的话，鬼知道他得在这个系列上浪费多少时间。 临走前他又提醒：“对了，这里是当年某些人误导‘组织’，薅老三线的羊毛建造的。‘组织’都不知道这里的存在。 “这里废弃多年，已经是当年的老黄历了。你们看到什么都不用惊讶，也不用担心，不需要过度脑补。” 乔木这么一说，反而把老九门众人的好奇心勾起来了。等他一走，这群人就迫不及待对这里进行探索。 这里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迷宫，是非常简单的回字形结构，方方正正，墙上还时不时就有位置标注图。 他们所在的第一层就是普通的生活区，双人卧室、公共浴房、厨房餐厅、物资仓库、休闲活动室，甚至还有小礼堂。 顺着楼梯进入地下一层，也没什么异常。都是办公室、会议室、档案室、财务室，还有一些没有利用起来的空房间。 但到了地下二层，情况就不太对了。 他们没有找到老三线工程标配的工厂车间，反而发现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房间。 那些实验室的墙上和顶上遍布干涸的奇怪液体痕迹，很多液体都沁入墙体内部了，还有一些液体痕迹则在墙上腐蚀出了一条条凹痕。 几间医疗室的白墙上，更是遍布喷洒溅射的血渍，显得极其恐怖。 他们一时想不明白这是受了什么伤才能把血喷成这样，霍仙姑反而是最先反应过来了。 “这些不是医疗室，是解剖室！”她脸色铁青地补充，“活体解剖室！” 看着那张巨大得不像话、直接钉死在地上、锈迹斑斑的铁床，她停顿了片刻，又道：“这里解剖的，恐怕不是人类！” 齐三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开玩笑“大概是在研究大型食肉动物”，但他自己都知道这个念头有多傻，根本说不出口。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继续进发。 此时此刻，门轴的吱呀声突然就变得恐怖起来了。 他们来到了下一个房间，还没进去就发现了异常：这个房间的门，太厚重了，而且推起来极其费劲，这是一扇至少三十公分厚的实心铁门！ 等他们进入房间，就发现里面不仅没有灯，甚至没有任何家具设施，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方形空间。 但地上、墙上、顶上，都长满了一层犹如角质增生一样的东西。这些暗棕色的东西凹凸不平，仔细看去上面还有一圈圈自然形成的螺纹，数量一多，就显得非常恶心。 就仿佛这个房间活了、在生长、发育出角质保护层一般。 没有一个人走进去，所有人都挤在门口往里探望。 “这是……”一个伙计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改成了疑问句，“什么东西？” 霍仙姑缓缓摇头：“不知道，但应该是死的。” 他们又用手电将房间里整个扫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异常，就使劲关上门——这一次关得尤其紧，然后朝下一个房间走去。 下一个房间，比之前所有房间都大，足足有数百平米。 还是三十多公分厚的实心铁门，里面同样没有任何设施，但也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角质增生。 但却有别的东西。 “这是……”之前那个伙计，这一次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蛇蜕？” 齐三才立刻干笑几声：“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大的蛇啊？肯定是人造的。” 没人附和他。 整个房间，都被一条盘成螺旋状的巨型青色蛇蜕占得满满当当。 他们看不到最中心尾部的大小，但距离他们最近的部分，足足有两人高！ 另一个伙计幽幽地说：“也许不是蛇，而是龙？” 李四秃则说：“是蛇是龙都不重要，和咱们没关系。我更好奇，这东西是哪来的，还有，它去哪了？”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紧，继续前进。 后面还有不少类似的房间，里面却一个比一个诡异。 他们看到了长满尖刺的房间。是的，房间的地上、墙上和顶上，长满了锋利的尖刺，不是人造的，而是房间自己长出来的。 一个空旷的房间，看着没有任何问题。等他们走进去，研究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的影子竟然消失了。 一个房间，打头阵大的伙计走进去的瞬间，竟然如同掉进泥沼中一般，陷进了地里。 那伙计挣扎之中去抓墙，看着坚实无比的墙面，竟然也如泥沼一般，他的双臂直接陷了进去，什么都抓不住。 还是外面的人迅速反应过来，在他彻底沉底之前，解下皮带把他拽了出来。 还有一个房间，人进去的瞬间，直接失去了五感，倒地不起。但外面的人一拽出来，就恢复正常了，没发现任何后遗症。 更有一个房间，一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房间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伙计却突然疯了似地扑向霍仙姑，红着眼睛硬着三条腿就要撕扯对方的衣服。 这副荤素不忌的样子，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好在捆了半个小时后，对方就自己恢复了正常。 之后那几个房间，他们就不敢再进去了。 所有人站在楼梯口，心有余悸地面面相觑。这一个多小时的经历，完完全全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 李四秃讪讪地问：“东家，二爷，您二位见多识广，能不能猜到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二白很痛快地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霍仙姑则开口了：“那些超自然的异常，应该不是房间本身的问题。从前面几个房间就能看出来，这些房间应该是用来关押某些东西的。我猜，这些异常现象，都是那些东西导致的。那些东西都被转移了，但它们制造的异常影响都保留下来了。” 齐三才勉强地笑着：“咱们的世界……原来这么危险的吗？”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吴二白若有所思：“先不说那些是什么，这么诡异的力量，是怎么被捕获的？又是怎么被一个房间困住的？” 一个伙计立刻反应过来：“墙壁！墙壁里面肯定有别的东西！” 几人对视一眼：“走！去看看！” 但其他人没动弹。 “看？怎么看？”李四秃冷笑着问，“谁志愿进那些房间刨墙？你们吗？” 那几人一听，立刻蔫儿了。 “先放着吧，”霍仙姑的语气恢复了淡然，“乔老板既然让咱们住进来，还不叮嘱咱们，就说明那些房间没有危险，危险至少不会影响房间之外。” 这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他们公认的，乔老板不见得像外面宣传的那样是大好人，但一路走来足以证明对方很靠谱，从不掉链子。 放下这件事，人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楼梯间：“要再往下走吗？” 能在这一层的下面，依常理来论，只怕下面那几层更诡异了。 霍仙姑没说话，而是一马当先地走了下去。 他们既然要暂住这里，迟早会下去。早下晚下没什么区别，总不至于先去县里购置一套倒斗的装备吧？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在地下三层没有遭遇任何异常，甚至地下三层实在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像这里。 这一层又变成了生活区，但与一层的双人、四人和八人卧室不同，这里都是单人卧室，此外就是公共厕所、浴房、餐厅。 但没有物资仓库和休闲活动室，而是多出了几间教室。 “像是工人宿舍。”吴二白如此总结。 毕竟干部和工程师不需要教室，工人才需要集体学习。 霍仙姑没说话，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疑惑。 她思索片刻，转身向来路走去。其他人面面相觑，也只能跟上。 她很快就进入了一间卧室，然后仔细打量起来。其他人不明就里，只能在一旁静候。 片刻后，霍仙姑终于停下了动作，震惊地看向他们：“这一层住的，都是小孩！” “小孩？”李四秃想了想，“您是说年轻人？知青？” 霍仙姑却摇头：“是儿童，未成年人！” 她一处处指着房间中的证据：“看这些墙上的涂鸦，明显出自儿童之手。这床也比正常的床更矮，边上还有阻挡，明显是给小孩用的。桌椅的高度也是如此。” 齐三才本能地往好处想：“是职工家属吧？毕竟在这里工作的人肯定不能频繁回家，得把家人接过来……” 李四秃冷笑着打断对方：“你愿意自己住地上一层，让你孩子住地下三层，他头顶还是上面房间中那些奇怪的东西？” 齐三才立刻哑巴了。 众人一时也想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孩子，还有这么多——从这一层的房间数算，这里最多的时候，应该有三十多个孩子。 他们只能继续探索。 可刚走出房间，吴二白就停下了。他愣怔了片刻，猛地看向铁门。 这里所有房间用的都是铁门，没有木门。折扇铁门和其他几层的正常铁门都差不多，但他却注意到了一个巨大的区别。 “这些门是从外面上锁的！”他看着钉在门外而非门里的插销，震惊地说，“这些孩子，是被锁在这里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 他们意识到，事情开始变味儿了。 如果上面只是诡异，那这里就堪称邪恶了。 乔老板所在的组织，真的没问题吗？ “往好处想，”还是齐三才，他在本能地尽力维护他救命恩人的声誉，但此时此刻，声音也干巴巴的了，“也许是怕孩子们晚上乱跑，被楼上那些奇怪的东西伤害？” 没人反驳，但也没人认可。 良久，霍仙姑又一次开口了：“你们说，这些孩子如果还活着，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又是什么身份？” 大家心想这你让我们怎么猜？鬼知道这群小孩儿都去哪了，说不定楼上那些活体解剖室，解剖的就是他们。 但吴二白却反应过来了，惊讶地问霍仙姑：“姑，您是说，乔老板……”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霍仙姑点了点头：“还记得乔老板是怎么介绍这里的吗？这里是当然某些人误导组织建造的，组织并不知道这里的存在。” “组织不知道的话，他是怎么知道的？”她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发现的疑点，“如果这里是他所属的群体建造的，他又为什么用【某些人】这个称呼？” 吴二白彻底明白她的意思了，顺着她的观点往下推论：“乔老板知道这里，不是因为他属于建造这里的那个神秘群体，而是因为他曾在这里居住过，很可能是那个群体的培养对象，或者某种消耗品。” “但他现在应该与那个群体没有关系了，要么是双方分道扬镳了，要么就是那个群体已经覆灭了……”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犹疑道，“但乔老板却在为‘组织’做事……” 霍仙姑点头：“有一种可能，他曾经为那个群体做事，继而加入了‘组织’。之后，他覆灭了那个群体，并接收了后者的遗产。” “他既属于组织，又独立于组织，”她总结道，“他应该和那个神秘势力一样，都寄生在组织上，从组织中汲取营养，暗中壮大自己！” 李四秃惊异道：“那岂不是说，楼上那些诡异的东西，此刻都在乔老板手里？” 他感觉上面随便一件东西，都比古潼京下面那个尸解仙牛逼一百倍！ 那乔老板得牛逼成什么样子啊？ “我现在明白乔老板为什么要带咱们来这里了，”吴二白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沉声说道，“他希望咱们看到这些，希望咱们发现其中的信息，意识到他的身份定位。” 霍仙姑补充：“然后，给咱们足够的时间进行选择。” “选择什么？”大脑接近宕机的齐三才，傻傻问了一句。 “选择是继续与‘组织’合作，还是与他合作！” 就在老九门众人探索神秘的老三线遗址时，千里之外，乐作云告别了得知吴二白“噩耗”，着急返回长沙的吴邪三人，准备“归队”。 他倒是很想跟着主角团一起行动，他也很好奇乔木究竟干了什么，竟然给吴二白和霍仙姑坑死了。 但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去和阿宁汇合。 毕竟他迟早会与乔木见面，迟早能得知一切。现在更重要的是，行动失败、队伍损失惨重之下，脆弱的阿宁，肯定需要有坚实的臂膀可以依靠~ 抱着这个想法，乐作云很快就抵达了阿宁一行疗养休整的医院。 不出他所料，此刻的阿宁确实非常憔悴。此行与之前的云顶天宫之行类似，她没能成功抵达终点、达成自己的目标，就在极度的混乱与危险中，被迫撤离——或者说逃离。 这一次，队伍折了超过六成的人手，损失之惨重，甚至超过了云顶天宫那次。 阿宁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裘德考了。尤其是通了电话，得知对方决定亲自出马之后，她对这位养父更是愧疚难当。 乐作云的“失而复得”多少给了她一些安慰，这位新队员此行的表现极其亮眼，尤其几次救她于危难之间。 此刻的阿宁也必须承认，自己对对方充满了好感。 她不是不开窍的傻子，也能感受到对方投向她的火热眼神，也并不介意和对方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肯定不是现在。 她开诚布公地向对方阐明了自己的想法，乐作云却也不恼，只是继续称职地帮她处理各项工作，毫无怨言。 直到队伍中最后一位伤员出院，他们买好了前往成都的火车票，准备去那里等候老板裘德考的到来。 收拾好行李的人先一步到一楼酒店大堂等候，乐作云殷勤地替阿宁提行李，后者也罕见地没有拒绝。 这让他心花怒放。 直到什么东西，叮铃桄榔地滚到他脚边。 他低头看去，发现是个圆形的金属球，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下一秒，没等他想明白，一股白色的浓烟，便从金属球中喷涌而出。 是瓦斯手雷！ 乐作云心中一惊，一时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本能地扔下行李捂住口鼻就要躲避。 但他刚跑出两步，就感觉背部一疼。 他心中一惊：自己中枪了？！ 但想象中的剧烈疼痛并没有出现，相反，很快的，他的背后就彻底没有知觉了。 是麻醉枪！ 紧接着又是噗噗两声，烟雾之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大腿上和胸前的麻醉针，只来得及骂出一句“卧槽”，整个人就瘫倒在地。 摔倒的同时，他的余光扫到，不远处的阿宁也倒下了。 都没来得及去分析当下的情况，乐作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049章 1024.乐作云的新身份 阿宁一行被关在一座废弃的建筑里。 乐作云一醒来，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一座废弃的看守所。 他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这个结构与布局实在太经典了，他儿时经常去父亲单位，对这个环境太熟悉了。 他立刻就燃起了希望：看守所附近，基本都是城乡结合部，肯定有居民！ 他立刻起身来到窗下，一跃跳起，双手抓住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将自己拽上去，看向外面。 果不其然，外面正是最典型的城乡结合部，而且所有平房都炊烟袅袅，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这里明显人口不少！ 乐作云心中大喜，不过他臂力有限，又重伤初愈，没法一直吊着。现在是饭点，外面人不多，他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才等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婶儿！”他立刻压着嗓子呼唤。 那女人听见了，朝他看过来，愣了愣。 “婶儿！我们被坏人绑架了！赶紧报警！”乐作云喊道，“我保证，只要我们被救出来了，就给您五千块钱……不，一万块钱酬劳！” 但奇怪的是，那女人没有惊吓，更没有惊喜，只是呆呆地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就乐了。 然后，对方就在乐作云的目瞪口呆之下，捂着嘴巴，笑着跑开了。 “什么情况？”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乐作云一脑门子问号，松手下来，回头问同房的同事，“我很帅吗？” 那人的伤比他严重得多，丢了半截手臂，缩在大通铺墙角，整个人病恹恹的，懒得搭理他。 “没用的，”对面牢房传来阿宁的声音，“我们早就试过了。” “为什么？”乐作云问道。但对方没有回答。 十多分钟后，脚步声传来。很快，两个穿着警服、脸部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乐作云一看就知道，这俩肯定是假警。无他，03年的警务人员，没这种昂首挺胸器宇轩昂的范儿。 那两人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他牢房门前，冷冷盯着他：“就是你不老实，扒着窗户对附近居民胡说八道？” “？？？”乐作云懵了：不报警就算了，这咋还带告状的？这什么匪民一家亲？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匪窝子吗？！ 但他表面却不堕气势：“就是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只要这两人敢开门进来教训他，他就有信心收拾掉这两个家伙，然后就能逃出这里。 就算这两人不进来，随便说几句话，他就能发动能力，用自己的语言煽动这两人“改邪归正”放了他们，至少帮帮他们。 可那两人没说话，而是对视一眼，然后分别从腰间掏出两把手枪上膛！ 一瞬间，乐作云心中警铃狂震！ 他本能地向着角落连退几步，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随时准备结束项目，放弃这次宝贵的机会。 那两人见他这副反应，轻蔑地笑了笑。其中一人从铁栅栏摊手进来，随便就是一枪。 一声闷响，震得乐作云头疼耳鸣，几乎同时，他就感觉腹部一痛，心中一惊，意识到自己被流弹击中了。 但好在应该不致命。 乐作云踉跄着倒在大通铺上，紧张地撩起衣服看向腹部，却没有看到任何伤口。 就这个档口，那人竟直接朝他开了一枪，一枪正中他的胸口。 疼！疼得死去活来。乐作云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他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能这么猖狂，竟然直接就要杀人，更想不通这两人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 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流逝。他隐约听见阿宁的声音：“他没事吧？” “没事，”这是室友的声音，“打胸口了，只要吓不死，就死不了。” 他的大脑已经宕机了，不太能理解这话的意思。 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却发现疼痛竟然迅速消退了，自己也没有任何其他不适。 恐惧带来的恍惚如潮水般褪去，他缓缓坐起身，撩起自己的衣服，胸口除了一片淤青，什么也没有。 是橡胶弹！ 乐作云终于松了口气：果然，这群人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做事还是符合反派基本逻辑的。 再看向大门处，那两人已经不在了。 他猛地起身冲到门口向外瞭望，人早走了。 “别折腾了，我们早就试过了，每个醒来的人都试过，没用。”室友懒洋洋地说。 “为什么？”乐作云回身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帮我们报警？” 难不成真的是传说中的匪村？ “这就要问你了。”阿宁的声音传来。 乐作云心中一惊，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强装镇定地反问：“问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宁的声音却非常平静：“你一直在国内，能不能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宁愿为了一盒鸡蛋、一袋小麦粉，不停地举报我们，也不愿意帮我们报警？” “……”乐作云呆呆地站在那里，终于知道刚才那个村妇为什么看着他笑了。 对方不是在笑他，是在开心自己有鸡蛋领了…… 接下来几天，每天都有一个人被强行拽走，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剩下的所有人也越来越惶然。 乐作云却越来越放松。只要对方不对他采取行动，一直拖下，拖到这个项目终结，他就安全了。 然后，他真的等到了。 就是某一天，毫无预兆的，他周围的一切，都开始一点点化作虚无的光点，浮动、上升。 整个世界都染上了美轮美奂的色彩。 乐作云倚墙而坐，看着这一幕，开心地笑了。 他赢了！他独力扛下了一切，最终有惊无险地扛到了项目终结，并成功留在了这个项目世界！ 强烈的喜悦之下，乐作云想要仰天狂笑，几乎都要忍不住了。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他知道，那群人又要带一个人走了。 但无论带谁，他都不在乎了，无所谓了。 他已经赢了！ 牢房门打开，两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二话不说，抬手对着乐作云脑袋旁的墙壁就是一枪。 两声巨响，飞溅的水泥碎屑打在他脸上，打得他生疼。 一瞬间，他的冷汗就冒出来了：是真枪！ 那人拿枪指着他，另一人上前将他拎起来，然后双手背后拷上手铐，粗暴地推搡着他往外走。 乐作云心中一时间惊疑不定：这群人究竟要做什么？但不管对方是做什么的，他都只有一个选择：拖延时间，一定要拖延下去！ 他被手枪顶着后脑，被推搡着走出牢房，沿着脏兮兮的走廊，一路向外走去。 直到拐过拐角，那个给他戴手铐的人，突然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用非常非常小的声音说道：“乐工，待会儿记得要配合好。”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乐作云一个激灵，猛地扭头看向对方。 但对方的脸，被套头和护目镜遮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充满了讥讽的笑。 乐作云脑子嗡的一声炸了：是公司的人！他们追过来了！ 他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但对方却早有预料，一把撑住他的胳膊，拽着他继续走。 “别停，继续走，”那人继续小声提醒，“你现在可是大人物，自信起来。” 什么意思？乐作云脑子炸得一团浆糊，完全无法理解对方说的话。 那人见状，干脆又说：“公司同意你留在这个项目里了，作为一项实验。前提是你要配合我们，明白吗？” 这句话他听懂了，他渐渐恢复了冷静，大脑也开始重新运转。 公司同意他留下了？为什么？什么实验？ 思索之间，那人又说：“我们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说服高会支持我们。卓总为此可是发了很大的脾气，说不定连我们都嫉恨上了。你可不要再给我们掉链子了。” 听到这话，乐作云心中再无疑虑了。 “你……你们需要我怎么配合？”他放缓脚步，小声询问，“我已经得到很重要的剧情身份了，能够轻松融入主角团身边，分享他们的秘密……” 他在劝对方，自己的局面已经非常好了，可千万别自以为是地给自己安排什么莫名其妙的剧情。 那人再次露出了招牌般的讥讽笑容，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乐作云的表情越来越震惊，终于受不了了，用肩膀使劲撞开对方，自己后退两步。 但他身后那人，立刻用手枪枪柄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上，毫不留情，砸得他痛不欲生，几近晕厥。 他踉跄地靠在墙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那两人只是看着他，用枪指着他，什么也没说。 “不可能！”乐作云暴怒地吼道，“你们是不是有病？我已经取得这么好的身份了，你们还胡搞什么？！别扯淡了！你们什么实验，需要我用这种身份配合？！” 那人冷冷看着他，缓缓说道：“乐工，你不会以为一个调查员、一个心理异常者，这么简单轻松，就能逃离自己的命运，逃离自己的罪行吧？ “这个身份，确实和我们的实验无关。但这是风控部的要求，如果你不答应……” 旁边那人却收起了手枪，反而从背后取出一把折叠刀。 “我们也不确定现在弄死你，你是真的死了，还是会在续作中以剧情人物的身份出现。所以我们会把你削成人棍，然后封在水泥桶中，只留脑袋和排泄器官在外面。” 听着这话，乐作云浑身一阵恶寒。 那人却还没说完：“当然啦，你可以现在就结束项目逃回现实世界。但那样一来，你就再也没机会逃跑了。” “你的传送室门外，此刻已经有两人等着了，”那人停顿片刻，轻声说道，“17和20让我代他们向你问候，他们很希望你能回去。” 乐作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他不敢再说话了。 他不认识17，但他知道20，他大概知道那位的为人。 他回去了，一定会被分到那位麾下，那位则一定会确保他生不如死！ 他的内心激烈挣扎，脸色阴晴不定，青一阵红一阵。 许久，他缓缓开口了。 “求求你们了！别的身份，什么都行，求求你们了！”他慌乱地说，“我……我现实中还有一笔钱，近百万！你们帮我这一次，我就把那笔钱的账户和密码告诉你们！” 那人歪着头打量了他片刻，冷漠地笑了笑：“走吧乐工，别拖延了，否则我们就要下刀了。” 接下来一路，无论他如何哀求、利诱、发泄、咒骂，这两人都不再有任何反应。在他即将抵达目的地时，其中一人还照着他小腿肚子狠狠给了一脚，让他闭嘴乖乖演戏。 乐作云终于绝望了，彻底绝望了。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了。 “乐工，”临进门前，那人又在他耳边轻声叮嘱，“表现得不好，敷衍了事，也是不行的。” 说完猛推一把，将他狠狠撞在门上。 虚掩着的门被他撞开，他踉跄着进了房间。 等他站定，就看到房间中只有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看着墙上颜色已经很淡了的标语： 反思昨天，把握今天，走向明天。 他认出了那个背影，也终于想通了一切：进入塔木陀之前那通电话中，对方果然骗了他！ 乔木听到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身，看着双眼喷火，恨不得将自己剥皮抽筋断骨的乐作云，毫不在意。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张开双臂大步上前，给了乐作云一个热情的拥抱： “吉乐君，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说完他松开对方，双手看上去热情地按在对方肩上，实则死死卡住对方肩关节，不让对方有任何异动。 “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吧？应该已经确认过，那位就是最后一位张起灵了，对吧？” 乐作云死死盯着乔木，恨不得一口咬断对方的喉管。但他还是只能强作笑脸，操着一口脑干芯片提供的熟练京都腔日语： “当然，我不仅确认了他的身份，还取得了他的信任！” 他一脸狂热地说：“只要能搞清楚那个张家的秘密，吉乐家族也将成为历史的道标！只要将传说中的‘终极’据为己有，天命就将属于我们！” “啊，是是是，”乔木一脸敷衍地笑着附和，“那就祝你马到成功了。” “乔君也功不可没！事成之后，我们吉乐家绝不会忘记你的帮助，绝不会辜负我们的朋友！”乐作云一脸激动地猛拍乔木的肩膀，恨不得直接拍断掉。但他的肩关节被制着，根本使不上力气。 “那就好，”乔木矜持地笑着，“我也期待着那一天。” 该说的话说完了，该演的戏也演完了。房间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许久，乐作云才强笑着问：“那……我可以走了吧？” “当然，”乔木立刻松开他，后退两步，“裘德考的人，我会帮你处理妥当的。” 乐作云强忍着恶心，扭头大步离开了房间。 片刻后，之前那两人走了进来。 “老板，就这么放他离开了？”其中一人问，“这小日本可没安好心呀！” 乔木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说得好像我就安了好心了。” 那人显得很哑然，片刻后又迟疑地问：“他会不会生出疑心？” “疑心？那玩意儿早就有了，”乔木说着往外走去，“我知道他没安好心，他也知道我知道。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比谁技高一筹，先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对了，”他想起什么，确认道，“东西给他吃了？” 那人点头：“嗯，他们还昏迷的时候，就全给他们吃了。吃完还给他们拍了x光，确认都进胃里了。” “那就好。”乔木点了点头。 “他会意识到吗？万一……”那人犹豫着问。 万一他们喂对方吃那东西的一幕并没有被剧情纳入，而对方也没意识到这一点，到了续作，失效了怎么办？ “没有万一，”乔木说着，来到一扇门前，直接推门而入，看着里面的人，笑道，“这些人会确保咱们的动作生效的。” 所有人，被捕获的阿宁队伍除乐作云外的所有人，都在这里。 他们躺在轮床上，四肢和脖子都被固定得死死的，嘴巴也被封死了。 一看到他进来，阿宁立刻向他投来暴怒而憎恨的目光，整个人也剧烈挣扎起来，仿佛要起来揍他。 “别白费力气了，”乔木懒洋洋地说，“你越激动，那东西蔓延得越快，你的时间也越短。” 其他几个同样挣扎的雇佣兵闻言，立刻不敢动弹了。 唯有阿宁，依然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恨我？可这又能怪谁呢？”乔木笑了，“我提醒过裘德考，他应该谨慎选择合作伙伴。他做出了选择，我自然要做出相应的回应。” 听到这话，阿宁发出呜呜的声音。 乔木干脆撕掉对方嘴上的胶带，将嘴里的破布抽出来。 恢复说话能力的阿宁立刻喊道：“我说了，他根本没收到过你的传讯！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甚至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啊——原来如此，”乔木一脸恍然，随即又一脸无辜地耸肩，“可这不正验证了我的说法了吗？” 他毫不在意地轻笑：“你们傲慢无知到被自己的盟友欺瞒、架空、隔绝了，都一无所觉。这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听到这无比冷酷的话，阿宁只感觉遍体生寒。 吴邪认为她们是亡命徒，是为了钱什么都敢干的肮脏雇佣兵。可看看眼前这人，这群人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人命在他们眼里，究竟是什么？！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她咬牙切齿地问。 “别担心，我不会杀掉你们的，你们现在也算是我的实验品了，”乔木轻笑，“我会给你们自由的，但不是现在，还要等几天。” “等什么？”阿宁心中警铃大震。 乔木开心地说：“当然是等你们彻底消化胃里的尸蟞丹，防止你们用现代手术手段把它们取出来。” 听到这话，阿宁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恶寒。 没错，他们所有人被捕获后，都被迫服下了尸蟞丹，就如同塔木陀中的那个陈文锦一样。 这就意味着，或迟或早，他们都将变成对方口中霍玲那般的怪物。 不仅如此，她知道的远比这个多得多。 她知道，她的养父、老板裘德考，年轻时也服下过尸蟞丹。 那东西，在过去几十年里，将那位老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此时此刻，她的养父，正处在一种求死不能的诡异状态。 裘德考花了这么多钱，她拼了这么多次命，他们做了这么多事，牺牲了这么多人，就只是为了一件事： 让裘德考能死…… 一想到未来的她也会变成这样，再想起过去无数个日夜，裘德考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她就感到不寒而栗，甚至觉得自己干脆死在这里，才是真正的解脱。 看着这群人满脸绝望，乔木非常满意。 尸蟞丹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用青铜成分遏制尸蟞的活性，让尸蟞分泌的毒素不足以致命，而是使人陷入漫长的沉睡。毒素会在在数千年的时间里一点点改造身体，理论上能够让人在四千年后实现永生。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毕竟时间最久的实验体，才三千多年，就在原著第一部，被张起灵扭断脖子，给弄死了。 而且这东西听着玄乎、无解，实际上这段时间大蛇丸的一系列人体实验已经证明，只需要一场足够先进的脑科手术就能解决——当然这种手术技术，这个世界还没有。 所以拿这玩意儿害人，他没什么心理负担。 给阿宁队伍所有人服用尸蟞丹，再加上他之前那段对话，就能确保乐作云服用尸蟞丹一事被剧情逻辑认可。 他强行将对方塑造成反派，顺便抓住对方剧情身份的把柄，现在再加上尸蟞丹，能确保对方不会脱离他的掌控。 离开房间没多久，乔木两眼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意识恢复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的酒店了。 他刚坐起来，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一开门，一只拳头照着他的面门就砸了过去。 他冷笑着一把攥住那只拳头，狠狠一记过肩摔，直接将拳头的主人重重砸在地上。 他悠然地拍了拍手：“吉乐君，这可不是朋友之间打招呼的方式。” 乐作云被这一记摔得七晕八素，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自杀的感觉如何？”乔木好奇地问。 对方是调查员，根据猪八戒与大蛇丸的情报，想要留在项目世界，就必须在取得剧情身份后、项目彻底终结的瞬间，完成自杀。 不然就会和他一样，以继续调查员的身份出现在续作中，白用功。 “你卖我！”躺在地上的乐作云凶戾地瞪着他，“你这个垃圾，你以为我脱离了现实世界，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乔木蹲下身子，打量着对方，笑语晏晏：“忘了告诉你了，这个系列，已经是我的个人专属项目了。另外，如果我的推断没错，这个系列的后续，至少还有七八部甚至十几部之多。” “你想要体验无尽的轮回吗？”看到对方表情一僵，他开心地说，“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你的语言。” 乐作云脸上的恐惧，很快就化作讨好的笑。 乔木没兴趣听对方言不由衷的马屁与吹捧，在对方开口之前，他的手直接刺穿了对方的胸膛，一把攥住了对方的心脏。 “这一下是替丁工讨的，”在对方的惊愕与恐慌中，他缓缓开口，“至于那个胎儿的债，我不着急，会慢慢讨的。” 说完，他就一把捏爆了对方的心脏。 然后，在集体无意识应激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强制结束了项目。 第1050章 1025.乔木与卓平贵妥协 乔木刚从传送设备承载床下来，就被风控部一封措辞极其严厉的邮件拽到了总部。 一见到风控部总监卓平贵，他立刻切换成忐忑模式，快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满是愧疚地道歉：“对不起了，卓总，给您添麻烦了！” 原本面若冰霜的卓平贵，对他这副模样猝不及防，脸上严峻的表情一时没撑住，直接垮了。 但提前做好的情绪建设还在，对方冷哼一声，有些阴阳怪气：“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给你惹麻烦了！” 乔木一脸讪讪，但又略显委屈地辩解：“我只是想着乐作云反正就是个消耗品，咋消耗不都一样？确实没想到这事儿会这么敏感。” “而且我也没想到这家伙能混账到那种程度，”他非常真诚地说，“如果我早一步知道，我肯定直接给他削成人棍，亲手带给您赔罪！” 卓平贵是彻底绷不住了。 他本来打算狠狠发一通脾气，给这个公司新贵一点颜色瞧瞧的。但他没想到对方一进门，姿态就这么端正。 说多端正倒也不至于。真要是端正，就不会委屈辩解了，而是会积极主动检讨，就像其他部门的员工一样。 但能让这群调查员，能让这位乔工痛快地低头认错，这大概是这家伙入职以来首次？他甚至觉得这已经算是大成功了。 这家伙确实捅了娄子，但也确实如人家所言，人家也不知道这事儿会这么敏感，更不知道乐作云那家伙能这么畜生。 他听了17和20的汇报，这家伙得知事情原委后，确实是打算配合的，能看出来和乐作云的纠缠并不深。 真要论的话，他最多就是发一通脾气，连最轻的处分都给不了。 因为另一伙讨厌鬼已经追认了对方行为的合法性。 他发一通火，人家脾气上来了不接茬，最终丢脸的也是他。 现在人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承认错误，还把姿态摆这么低，看着周围同事一脸掩盖不住的惊讶，卓平贵甚至还……挺开心的。 至少面子是真给足了。 人家给足了面子，他也不好再吹毛求疵了，又冷哼了一声，表情和语气都有所缓和：“虽说不知者不怪，但你知道你的问题根源是什么吗？” 乔木站得笔直，双手紧贴身侧，一脸认真：“请您批评！” 卓平贵差点就露出笑容了，好不容易才硬是忍住。 “你呀，就是平日里自由散漫惯了，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做之前不知道这是错事吗？你就觉得不是大错，就敢做！平日里教育你们勿以恶小而为之，你们不当回事。这次险些捅了大篓子，现在知道怕了？” 见乔木一脸讪笑连连点头，他语气彻底缓和了：“我看你就是过去两年被方增耀、杨海龙和范鸿他们宠坏了！之后地方分部对调查员，尤其是年轻调查员的思想教育和作风纪律，都要抓起来！” 乔木连连点头称是，还保证以后有事情一定多请示多汇报，不擅作主张。 卓平贵也终于心满意足了，笑着挥了挥手：“你这话有几分可信你自己最清楚。去吧，先做正事！” 乔木原本以为清除记忆是某种精密设备，他躺在里面，机器对他太阳穴呲呲放电，然后就搞定了。这也符合公司一贯的调性。 他没想到，执行记忆清除的，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全身笼罩在罩袍中，看不清面容、听不出声音特点的人。 “不会是唐蒙伪装的吧？”乔木脱口而出。周围的人全都哑然，卓平贵听到这话也无语了。 “摘下兜帽吧，”他无奈地摆了摆手，“反正见到你的记忆也要一并删除。” 那人接到命令，立刻摘下了兜帽。 一瞬间，她的体型、身高等外观就都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具体了，相比起来，之前的外形就属于那种毫无特色、没有任何记忆点的背景路人体型。 看到这个女人的瞬间，乔木却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被那女人注视着，竟让他有了种一只小白兔被狮群包围的错觉。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那女人不仅面无表情、纹丝不动，甚至看向他的目光也非常呆滞，既没有焦距，也没有神采。 如同他面前站着的，是一具没有灵魂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意识到这一点后，那几乎让他转身就跑的恐惧也迅速消退了。 “她是谁？”他试探着问。 “你不需要知道，”卓平贵说，“反正清除掉相应记忆后，你就会忘记她的存在。” “好吧，很有道理，”乔木刚缓和了与对方的关系，不打算为这件事再让对方觉得他桀骜不驯，“我要怎么做？” “坐到椅子上就可以了，”一个工作人员讲解，“我们会告诉你回忆哪些记忆，在你回忆过程中，08会将它们抽出来，然后给你补一段合理的虚假记忆进去。” “有那个必要？”乔木疑惑，“我已经知道你们删除我记忆这件事了，你们不可能全部删个干净吧？” “这是为了你好，”那人解释，“大脑自动清除记忆和外力强制清除，有很大的区别。后者导致的记忆空白可能会对你造成一定的精神压力，时间久了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心理健康。” “还挺人性化的，”乔木笑着嘀咕了一句，然后就痛快地坐在椅子上，“开始吧。” 他按照工作人员的提示，对虫洞出现的记忆进行尽可能详细地回忆。 那女人纤细的食指指尖则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冷冰冰的，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 他甚至怀疑，这位08并不是虫洞、众兽那类人，08是另一个体系的编号或代号。 一段记忆回忆完，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随着那女人的指尖离开他的皮肤，他立刻察觉到不对。 他刚才回忆的是什么来着？ “真有用？！”他惊愕地感慨，“这么痛快？！” “别胡思乱想！”工作人员立刻提醒，“清除工作完成之前，尽量放空自己，不要展开联想。如果忍不住，就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午饭、美女、话剧之类的。” 乔木乖乖听话。 随着08的指尖一次次触及他的太阳穴，又一次次拿开，他与黑洞、众兽有关的记忆，也在迅速消失。 一切进展顺利，身后的卓平贵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乔木这一次的服帖与恭顺，极大地满足了他身为领导的虚荣心。他猜自己大概率是高会中第一次享受对方这种态度的人了。 领导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撸刺儿头。 这就好像骑手驯服烈马一样，第一个成功者，永远最有成就感。 所有记忆清除完毕后，08冰冷的双手贴在乔木的太阳穴上。 一阵明显的眩晕感后，随着冰冷离去，工作人员给他递过一杯热牛奶。 乔木接过来捂在手里，并没有喝。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工作人员：“这就结束了？” “还差最后一步，”那人捧着自己的个人终端，在上面画了个对号，“我需要你讲述一下，你在项目中的经历，就是你得到协助乐作云的相应授权的经历。” 乔木则左看看右看看，疑惑地问：“怎么做到的？我没看到任何仪器啊，你们怎么连清除记忆这个过程都给清除了？” “这是固定流程，涉及保密信息。”对方只解释了这么一句。 乔木无奈，开始回忆自己在项目中的经历。 等他讲述完，发现工作人员没说话，抬头看去，发现对方没有看他，也没有看自己手中的个人终端，而是看向他前方的空地，那征询的眼神，仿佛那里站着一个他看不见的人。 乔木下意识就要伸手去碰。 “乔工！”另一边，一直关注他一举一动的另一个工作人员立刻出声阻止，“这涉及保密信息！” “真的有东西？”乔木嘀咕了一句，乖乖缩回了手。 他好奇地上下打量自己前方的位置，却什么都看不到，视线的焦距直接聚焦在几米开外的墙面上了。 “可以了，”给他提示流程的工作人员此时向卓平贵汇报，“我们催生出的新记忆融合得很好，整体很通顺，说明乔工的思维逻辑能力比较强。后续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 但他还是叮嘱乔木：“接下来你每个月都要来进行一次复查，一共三次。我们要确保这次记忆清除不会给你造成额外的心理问题。” 乔木此刻则陷入了冥思苦想：“你们到底改了什么记忆？” 他的记忆非常通顺，他仔细回忆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任何异样之处。 “行了，别想了，”卓平贵直接打断他的回忆，“你再去一趟3号实验场，我们要再对你进行一次检测。” “啊？”乔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是要对他进行第二次神术检测，“为啥？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吧？” 卓平贵摆摆手：“没有为什么，让你去你就去。” 他自然不会说，是因为虫洞带回来的情报。按那位的说法，乔木掌握的空间能力，明显已经超出门门果实能够提供的极限了。 这已经不是空间门能穿梭多远的问题了，而是他展现出了门门果实不可能具备的能力。 就像母鸡下了颗恐龙蛋一样荒谬。 这条情报让他重新产生了怀疑。 乔木自然没有不配合的理由，更没有不配合的资格。这是调查员的义务，如果他不服……也只能憋着。 不过他也冒出了个想法：他上一次接受检测时是天使形态，所以现在在项目中，他必须维持天使形态，每次转化为魔鬼形态，都不敢超出15分钟，怕被智脑判定死亡。 不得不承认，日常生活中，天使形态让他感觉更舒服。但在项目世界，当他需要采取某些特殊手段达成某些目的时，天使形态带来的强烈道德感，严重束缚了他本灵活的道德观、限制了他的发挥。 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在项目世界维持魔鬼形态，在现实世界维持天使形态。 想到这里，乔木立刻付诸实践。 天使与魔鬼之间应该有着显著的差别，但有犹大银币的掩护，这种差别是完全可以隐藏起来的。 他只需要提供几项必要却微不足道的指标变化，就可以了。 至于应该提供哪些指标，大蛇丸在这方面是个很称职的顾问，他完全可以信任对方的分析与推断。 整个检测流程和上次差不多，只是规模和参与人数都比上次小了不少。 他又一次被仿生人艾琳骚扰了，好在这种事情经历过一次就能不要脸了。 检测无惊无险地通过了，结论就是和上次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几项指标确实出现了明显变化。 对此，负责人的结论是：单一指标的变化不具备临床意义，只需要继续观察，暂时无需采取任何进一步的措施。 对这个结论，不仅乔木，卓平贵也暗中松了口气。 他就怕乔木一意孤行，跨过某条禁忌的红线。那对整个新起点，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所以只要确定对方没有跨过红线，甚至非常听话地没有再涉足禁忌的领域——哪怕只是这一个月听话，他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虫洞汇报中，对方超出常理的空间能力，说实话，他不在乎。 他会将这份情报转给外部项目事业部，至于何云福是否重视，那就与他无关了。 何云福应该也不会当回事，大概率只会做个例行调查。毕竟有一说一，哪个调查员不藏私？哪个中阶调查员不违规？哪个高阶调查员不犯法？ 新起点的核心任务之一，就是约束这些高阶调查员，避免他们失控，反过来危害社会。 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是巨大的。 高阶调查员大多都掌握着极其诡异、强大而多样化的能力，除非他们摆明了拿这群人当贼防，否则他们还真没太多办法监控对方。 说实话，就算真的当贼防，他们也很难防住。 怎么防？他们都是普通人类，最终还不是得落在“调查员监督调查员”上？ 能有效才见了鬼了，反而会让调查员的势力合理合法地蔓延到四大事业部之外。 所以高会对高阶调查员的态度就是：可以违法，别被逮住，别捅娄子，别越过某些红线。 而现实中，因为各种拉帮结派的现象，高会一些人，在一些情况下，甚至会成为高阶调查员违法的保护伞乃至怂恿者。 例如那个荣路，上次乔木几乎就差点明了这位在孙庆书的掩护下，于现实中非法使用能力了。 但无论p10群体还是高会，对此都听而不闻。 没越过红线，没捅娄子，也没证据，更没有对不该出手的人出手。那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毕竟真要查，大家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就连“模范调查员”铁华，大概率都会被抓出一些小尾巴来。 调查员是需要发挥作用的，不是用来充当三好市民的。如果管束调查员的手段，会严重打击调查员的忠诚度、积极性和工作效率，那他们宁可不管束，放任调查员的一些行为。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就是现实的无奈。 高会虽然一直卡着乔木不许其更进一步，但他们在一些具体的判定与措施上，早就把对方当高阶调查员对待了。 所以，他当然知道乔木肯定藏私了，而且藏了大私。理论上这是极其严重的违规行为。 但整个高会压根没人提这事儿。 据他所知，唐蒙曾亲自向洪总汇报过，乔木在《奇幻世界艾泽拉斯》私自藏起了几份非常非常重要的资料，是那个讨人厌的群体非常非常重视的资料。 洪总亲自把这件事压下去了，甚至都没留档。 这就是高会的态度。 他不在乎乔木有没有违法违规，只要确定对方没有越过红线，其他的都无所谓，至少他无所谓，毕竟他和乔木没矛盾。 孙庆书也许有所谓，那位的人一直在搜集汇总这方面的情报，想给乔木来个大的。但那和他无关。 乔木和卓平贵都非常顺利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原本火药味十足的见面，最终可以说宾客尽欢，甚至堪称公司高管与高阶调查员打交道的典范了。 乔木临走前又问了个问题：“卓总，我想了解一些集体无意识应激的情况，该找谁？” “集体无意识应激？”卓平贵立刻本能地皱起了眉头，“你有资格了解的，oA上都有了。你还想了解什么？” 按他的经验，这些调查员只要一打听这类事情，就准没好事，大概率是要违规。 但这一次乔木却真没有，他是真的遇到问题了，就向对方大致说了一下。 卓平贵不是调查员，这辈子没进入过项目世界，听得很不直观，只是听出来了乔木在这次项目中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情况，确实值得重视。 “去找资讯部，直接去找资讯部的栗总汇报，”他当机立断，透露了这条信息，“我先给她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省得你找不着她。” 集体无意识应激的相关信息竟然归资讯部管？这个乔木还真没想到。 明面上资讯部唯一的作用，就是收集汇总被智脑遗漏的项目情报。当然，去年智脑瘫痪期间，这个部门也暴露出它还有其他秘密使命，只是外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告别卓平贵，刚一离开风控部大楼，乔木就被一只三花猫拦住了去路。 “猫仙前辈，你好。”乔木知道那些相熟的总部调查员都称呼对方为猫姐，但他和对方不熟，他甚至至今都没见过对方本人长什么样，乃至都不知道对方本名叫什么。 “咱们联手吧，”猫仙开门见山，“你帮我把事情查清楚，我帮你查孙庆书的事，怎么样？” “联什么手？查什么？”乔木有些迷糊。 三花猫愣了愣，疑惑地看着他，随后难以置信地反问：“你真让他们清除记忆了？没用些手段？” “哦，那个啊，”乔木恍然，“我不记得了，不过既然我同意他们清除记忆，说明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信息。” 他犹豫了一下：“但我记得你，你是和郑鸣一起找到我传达通知的。我的记忆应该都是假的，不过看来这个是真的……你要告诉我项目中发生了什么吗？” 他话没说完，三花猫已经转身迈着猫步离开了。 乔木张着嘴愣了愣，无奈地耸了耸肩，说了句“再见”，就向资讯部大楼走去。 他当然不可能放任风控部删除自己的记忆。 风控部确实删掉了那部分记忆，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来时，已经把相关记忆备份到思维宫殿最后面那个房间里了。 不过现在的他也不确定，那些备份有没有被风控部的手段删掉。 他不着急确认，也不着急和猫仙谈合作。 第1051章 1026.集体无意识应激 栗慧晶是个四十多岁、一身职业装的干练女人，她属于那种把严厉写在脸上的类型。 在职场，男性是越向上越内敛，平日里越显温文尔雅与宽厚平和。女性则往往相反，越是身居高位的女性，那种严厉与强悍的气质越溢于言表。 前世工作中，乔木没少和这样的女性打交道。和普遍更喜欢不动声色笑里藏刀的男性不同，她们无时无刻地展现自己的强势与专业。 这是她们在职场的生存之道。 果不其然，听完他的描述，栗慧晶首先就审慎地打量着他，质疑道：“我们接到过不少类似的汇报，但最终调查结果都是乌龙而已。都是你们犯下了一些很低级的错误而不自知。” 果然很刺耳。 但乔木很清楚该怎么和这种人打交道。 “确实，我相信大部分调查员都会犯这类错误，包括一些高阶调查员，”他附和了一句，又话锋一转，“但我不会！” “为什么？”栗慧晶笑着问道，笑容中是不屑与质疑。她真正问的是，凭什么。 “因为我是乔木，”乔木掷地有声，“因为我两年终结了13个项目；因为我能在开局集体无意识应激92的情况下，终结一个项目！” “就凭这些，我说我没搞错，那就是没搞错。如果您认为我搞错了，那就证明给我看！” 栗慧晶一时间被镇住了。对方的话没有任何依据可言，可她偏偏就无从反驳。 事实就是这样：你要和乔木讨论谁更懂项目，不是不行，前提是你得真的懂。 但她不懂，因为她不是技术岗，而是管理岗，还是投资部转管理岗，从能源部调任过来的。她真不懂资讯部的技术细节。 专业与权威遭到质疑，栗慧晶瞬间就生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与逆反。 ‘人都会犯错。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头，就是自负、狂妄了。’ 她正要如此予以反击，乔木却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再次话锋一转： “如果您不打算把我一棒子打死，那咱们可以跳过相互质疑的环节了吗？我跟您说实话，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咱们这次说不定会有大发现！” 栗慧晶一愣，话就被堵住出不来了。但她的表情反而柔和了下来。 她也反应过来了：对方是调查员，他们之间没有竞争关系。于是她也顺势退了半步：“那你打算怎么研究？” “我只是提供线索与配合，”乔木谦逊地笑着，“这方面您才是专业的，我得听您的。” 栗慧晶终于露出了两人见面以来的首次笑容。这一刻，她脸上那股几乎融进骨子里的强势与戒备，也荡然无存，整个人突然就变成了办公室知心大姐姐。 她很快就叫来了几个部门下属，然后交出了谈话的主导权，自己彻底成了旁听者。 这几人一开口，乔木就意识到他们都是行家，明明不是调查员，对项目的认知水平却相当高，甚至比大部分低阶调查员都高。 问答环节结束后，几人支开乔木开了个小会，似乎有了一些猜测，又向栗慧晶做了汇报，才把他叫进去。 栗慧晶开门见山：“我们打算做一些验证，需要你的配合。当然，怎么也得过年之后了，具体时间咱们再协调。” 乔木闻言立刻叫屈：“栗总，我肯定会积极配合，但很多事不是光有主观能动性就够的。您好歹也得允许我进步吧？” 见他一脸委屈，栗慧晶乐了，忍不住调侃：“你要是愿意转岗来我们部门，我保证让你一日千里。” 说完她摇头拒绝：“不是不告诉你。要给你解释，就得透露涉密信息，你没有那个权限。” “就一点都不能透露？”乔木一脸郁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您咋知道我不知道那些信息呢？” 栗慧晶此刻对他基本不设防了，被他这么一引导，顺理成章地试探道：“那你先说说你知道什么，我们也好验证一下。” 乔木故作犹豫了片刻，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牙：“行！但您不能追问我消息来源。” 栗慧晶没想到这个乔木还真是好奇心爆棚，想了想对自己没有任何坏处，顺势就答应了。 “我知道项目世界是真实的世界，里面的人也都是真实的人。” 乔木话一出口，她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乔木则恍若味觉，兀自掰着指头细数：“我还知道咱们的世界有其他平行宇宙，与咱们是敌对关系。项目世界都是自那些平行宇宙诞生的……” 等他透露完自己认为可以透露的信息后，再看向栗慧晶，对方的表情已经彻底垮了。 而旁边其余几位同事，也各个满脸呆滞，回不过神来。 在乔木小心翼翼的低声呼唤中，还是栗慧晶率先回神了。 “一会儿不许走，留下来签保密协议！”她有些崩溃地下令。 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这么多，基本上p10该知道的，对方都知道了。甚至一些细节，知道的比那些p10还详细！ “自投罗网”的乔木乖巧地点头，显得非常懂事。 他也是临时起意，故意透露自己知道这些信息。 一来不这么做，他不可能从对方那里换取情报。二来也该让高会那群中老年人心里有个底，让他们意识到，有些事情，光靠拦是没用的。反而越拦，风险越大。 就如同现在，如果他已经是p10了，能从正规渠道接触这些情报，肯定要第一时间签保密协议。 但他不是，有大量情报他没签过保密协议，公司也不知道他掌握了这些情报。于是，他就成了一个泄密风险源，完全脱离了公司掌控的巨大风险。 资讯部总监的栗慧晶也是高会成员，对方肯定会把这些信息带到的。 “那我现在有资格知道一些信息了吗？”他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问。 栗慧晶显得有些头疼，郁闷了半天，犹豫了良久，才对一名下属点了点头：“这位是郁高郁工，我们部门的s9调研员，他来和你解释。” 乔木一听这个职级，立刻就像看到野生大熊猫一样打量起对方。 新起点员工职级有四套，四大事业部的调查员使用p系列，研发部使用t系列，生产部以外的其他部门则统一使用s系列，管理岗则使用m系列。 与p和t最高到12级，待遇与公司副总裁平级不同，s系列员工职级最高直到9级，待遇级别相当于省部副主任、总部部门经理、专项派遣员。 这是因为s系列员工从s6开始就能申请转管理岗了。如果转不过去，而是继续在s系列晋升，性价比就会越来越低。 一个不能管理部门不能带领团队、只闷头做自己本职工作的基层员工，公司却要给出乔木这个级别的薪资增幅，即s3时个人薪资的4.8倍。这还不算每年的整体调薪…… 这种人根本就是部门的人资成本黑洞，会有多不受领导待见，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s系列从6级往上，人数就呈指数骤减。 转管理岗无望的，基本都会被边缘化，被部门领导绞尽脑汁扫地出门。绝大多数人最终要么被配套企业接收，要么干脆自己创业给公司当乙方。 这是乔木知道的第一个在职s9，对他来说比大熊猫都稀罕。至少他见过大熊猫，在项目世界还近距离玩弄过。 那位似乎很适应他这种眼神了，毫无波澜地进入正题：“我先得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是集体无意识应激吗？” “我知道集体无意识，这是个心理学概念，很早就在某个项目世界中查到了相关信息。”乔木也不隐瞒。 “后来得知有平行世界，以及平行世界和项目世界的关系后，我就猜测，集体无意识的主语，大概就是平行世界的人类。而集体无意识应激，就是利用集体无意识保护项目世界的机制。” 郁高点了点头：“大差不差，基本可以这么理解。但要纠正一点：集体无意识，不是并立……平行世界全体人类的，而是看过项目世界对应文娱作品的人类的。” 对方一说，乔木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这一点他推测的时候确实疏忽了。 他之前终结过一个《代号“赤蝶”》的项目，前世那是一部票房不超过六位数的超级烂片，甚至都没资格进平台片库。 那个项目的集体无意识应激非常非常弱，比他经历过的所有项目都弱。 集体无意识应激，源自并立宇宙所有看过相应作品的人，这是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我们有一些猜测，”郁高见他理解了，就继续讲解，“我先说目前可能性最大的那个，也是我们打算最先验证的那个。” 资讯部的推测是，他终结的项目中，有多个项目来自同一个平行世界。 这导致他的个人形象，开始融入那个世界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了。 于是，当他再次出现在那个世界的项目世界中，就被集体无意识认出来了。 这就相当于他是个演过很多影视剧的名演员，那他出现在任何一部影片中，只要一登场，观众都会一眼认出他，相信他身上一定有重要剧情。 而集体无意识比普通观众的关注面更大。 当他降临项目世界，集体无意识就认出他了，就开始关注他。 此时他突然表现出与项目调性不符的超自然能力，自然就触发了集体无意识应激。 这个答案乔木还真没想到，他做过不少假设，但没有一条沾边儿的。 他惊奇地问：“也就是说，以后我再执行来自那个平行世界的项目，相当于自动获得了剧情身份？” “不知道，”郁高很痛快，“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毕竟没有人能像你一样。” 对方耸了耸肩，又若有所思地说：“我们的猜测是没那么简单，你还是得想办法自己获得剧情身份。你应该将它视作一种束缚，而不是便利。”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郁高又补充，“具体情况还得等咱们验证后再说。你首先得找到一个来自那个平行世界的新项目，毕竟现在这个系列已经被你‘污染’了。” ‘哪个并立宇宙这么倒霉呢？’乔木忍不住心中吐槽。 会面结束后，乔木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楼道中等了一会儿。 栗慧晶离去后，他立刻拦住了郁高：“郁工，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您一下。” 对方以为他之前有所疏漏，没多想：“你说。” 乔木却瞥了眼其他几人：“中午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郁高有些意外，却也听出了他的画外音：不方便在别人面前谈。 他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奇，纷纷告辞了。 这位郁工能做到s9，要么是确实性格和能力上干不了管理岗，要么是个人不喜欢管理工作。 但无论哪一种，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位一定是资讯部的技术骨干。就凭对方能干到s9，还被总监点名参会。 一路上短暂的交流，他发现对方并不是文艺作品喜欢塑造的低情商高智商天才，对方无论理解能力还是沟通能力包括基本礼节都与常人无异。 “我最近新成立了一家公司，非常需要人才，”饭桌上乔木开门见山，“公司的业务范围是无人机与人工智能方向。” 虽然他依然不知道资讯部的具体业务内容，但可以确定，资讯部的业务与智脑有着很深的联系。 那这个部门就肯定不缺一个领域的人才：人工智能专业。 找这个部门的技术骨干推荐人才，好不好使先不说，但肯定对口。 见郁高意外之中有些警惕，他立刻解释：“不是配套企业，和咱们公司无关，保证合法合规。” 郁高这才松了口气：“那你找我肯定不是为了挖我，对吧？” “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您是谁。”乔木笑着如实回答。 他耸肩：“我的企业目前融资和生产都不是问题，但研发与工程团队还没搭建起来，我也没有这方面的人脉，所以只能走一路看一路，临时抱佛脚了。” “你想让我帮你推荐人才？”郁高大致猜到了他的目的，但又疑惑地问，“咱们今天刚认识，你敢用我推荐的人？” “我当然敢，有什么不敢的？”乔木两手一摊，“我当然不会您推荐谁我就毫无保留地重用谁，他们的学术能力和从业经历我也要考察的。” “而且我不是闭门造车。我说了，融资和生产我都能搞定，在整个产业上下游，我都能对接到足够的专业人脉与资源，他们能为我提供非常权威的建议。 “如果您推荐的人不合适，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掉他，另寻人才。” 见对方眉头微蹙，显然不习惯也不喜欢这种直白的市侩表达，他又补充：“当然，如果您推荐的人确实堪当大任，那我可以保证，我给出的待遇，绝对能让任何人心动。” “包括我？”郁高半开玩笑的反问。 “任何人！”乔木强调。 这本就是应有之义。 真正的人才，人家是有人生规划和自我价值追求的，是需要足够高的平台的。 想让人家自降身段，浪费宝贵的时间放弃人生规划和自我价值追求，纯粹为一家小公司奉献，那你自然得开出常人难以理解的酬劳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九十年代那些在跨国企业拿几十万年薪的高管，加入国内民企后，薪资立刻就能翻几十倍，一跃成为“打工皇帝”。 这几十倍薪资增幅，买的不止是人家的个人能力和行业资源，更是人家甘愿放弃自己人生规划和自我实现，为你这家草台班子消耗自己的宝贵人生。 你说这份放弃得值多少钱？ 郁高闻言都沉默了，他思索片刻，反问：“你说你能接触到产业内的专业人才，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他们？” “因为这是我的公司，”乔木很坦诚，“如果我创建一家公司，用的是你投的钱，聘的是你推荐的人才，那请问这家公司究竟是谁的？如果那样，我何必创办一家公司？找个现成的企业投资就是了。” 他笑着耸了耸肩：“这就是八卦媒体最喜闻乐见的企业创始人与投资人相爱相杀的桥段。” 郁高皱着眉头：“你企业才刚成立就开始内斗？” 听上去太不靠谱了。 乔木纠正：“这不是内斗，这恰恰是为了避免将来内斗，所进行的未雨绸缪。” “真复杂……”郁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就是受不了你们这些。” “所以您可以安心当您的技术骨干，这种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受得了的人去受。” 乔木这话说的郁高很舒服，提防心也弱了很多。 郁高仔细想了想，觉得这里面没什么风险，就应承下来了，但又强调：“我不会把公司同事介绍给你的，这方面出过事。” “我不要咱们公司的同事，”乔木毫不犹豫地附和，“您推荐给我，我大概率也会拒绝。” 见对方好奇，他主动解释：“我的身份很敏感，这家公司未来大概率会被咱们公司严格审查。挖公司同事，还是技术人才，这就是黄泥落裤裆，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所以，我希望您提供的，是公司之外，您的行业人脉。” 这下，郁高彻底没有顾虑了：“我会帮你问问。你把你公司的情况和岗位待遇、要求发我一下。先说好，我不给你做宣传和背书，我只是帮你转发一下。” “您至少可以证明我这个人靠谱，对吧？”乔木自然不愿意让对方只做招聘信息转发。 郁高想了想，觉得这个是可以接受的，就点头应允了。 过去一年，他自然也在内部论坛关注了很多乔木的“光辉事迹”和八卦，也相信对方是靠谱的。 就算对方不靠谱，身为调查员，还能骗钱跑路不成？ ----------------- 午饭后，乔木去了一趟地狱，是内达叫他过去的。 他一降临就发现整个科研区都空了，人都去了第三层的阿瓦隆，而且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什么。 他好不容易挤进去：“干嘛呢？” “快看！”内达激动地拽着他，指着十几米外被一条条警戒带围起来的几百平米，“看那是什么！” “嗯……”乔木沉吟片刻，“是贝加庞克和他的人造人。” 内达扇了他胳膊一巴掌：“地上！” “他们就在地上……”乔木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认真看向地面。 有贝加庞克等人的指引，他很快就看到了内达希望他看到的东西。那是…… “草？”乔木惊愕。 他没骂人，地上真的是一株草，新生的嫩芽翠绿翠绿的，看着柔弱而坚强。 “你们种出草了？怎么做到的？”乔木惊讶，地狱可没有空气啊！ “和我们没关系，它是自己长出来的！”内达激动地晃着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乔木连连点头，严肃地说，“这是生物史上的奇迹，足以载入史册！” 内达气得狠狠给了他小腿肚子一脚，没好气却又兴奋地嚷嚷：“地狱也能诞生生命了！” 她这么一说，乔木也反应过来了：还真是这么回事，挺神奇的。 “但这怎么可能？”他疑惑，“这算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内达哇啦啦乱叫。 东仙要终于看不下去了，给出了有效信息：“我们推测，这和翼尊前不久带回来的那具古神尸体有关。” “像往常一样，我们带回了大量那个世界的书籍。大蛇丸从中发现了一些线索。 “那具尸体的外形，在那个世界的神话中，有类似的记载。它的名字叫稷，被古人称为谷神稷，在沿海一代还有专门祭祀它的节日。” “谷神稷……谷神？”乔木若有所思，“和植物有关？” 东仙要点头：“是丰收。” “还真是……神奇啊。”乔木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慨，只能这么说。 丰收的权柄，竟然能让没有空气的地狱长出植物。至少他的认知中，没有任何世界能出现这种情况。 大蛇丸之前的说法浮现在他耳边：翅膀，是在创世。 此刻，他终于对这个说法，有了直观的认知。 “对了，大蛇丸呢？”乔木左右看看，没发现对方的人影。按说那位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是最积极的才对。 “他还在看书，他前一段时间在研究上花费了大量时间，有很多书都没看。” “哈，他还真是好学，”乔木有些好笑，“那么多书，他得看到什么时候？” 地狱中的书，研发层的书，那是真的堆积如山了。 “不，他看得很快，非常快，”东仙要的表情有些古怪，“一天几千本，然后还能去做很多实验。” “什么？！”乔木吓了一跳，“几千本？一天？！” 大蛇丸的一天有2400个小时吗？！ “他怎么做到的？” “您不记得了？”东仙要无奈地抿了抿嘴，“您送他的割字镰啊，只要在书上写上持有者的姓名，就能迅速了解到书中的大致内容，知道这本书的价值所在，以及该重点去读哪一部分。” “大蛇丸的阅读速度，已经超过贝加庞克先生了。” “……”听到这个消息，乔木整个人都麻了。 他当初送对方这个礼物，就是不愿意送对方有战斗力的道具，不想让对方变得更强。 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他怎么就独独忘记了，知识就是力量？！ “我现在收回那件礼物，还来得及吗？”他发自内心地问。 东仙要也认真地摇头：“我强烈建议您不要这么做，除非您打算将他永久逐出地狱。” “好吧……”乔木无奈地叹了口气。 再回头看那株野草，他已经兴趣全无了，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们热闹着吧，我先回去了。” “等等！”内达一把拽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乔木奇怪地反问，“你又有什么事？” “什么叫‘我又有什么事’？！”内达被气笑了，“你和安娜，你打算怎么办？！” “我和安娜？我和安娜怎么了？”乔木疑惑。 “人渣！”内达又狠狠踹了他一脚，见他一脸莫名其妙，将他一路拽到没人的地方，才指着他大骂，“你都对人家做那种事情了，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 “等等等等！”乔木连忙止住对方，“我对她做哪种事情了？我做什么了就人渣了？” 内达咬牙切齿：“你在玛姆血垛里，最后一次幻觉，你在山上、车上，和她做什么了，你自己说！” 乔木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叫屈：“那是幻觉！幻觉都当真？地狱没王法了吗？！” 内达也吼了回来：“那是幻觉，安娜是真人！” 乔木瞬间安静下来了，眨了眨眼睛，茫然地问：“什么叫安娜是真人？” “我们是灵魂！上一个项目世界不存在灵魂，那个鲁拿我们没辙，它理解不了我们的存在！那个玛姆血垛也隔绝不了我们！” 内达气恼地解释：“你从地狱中召唤物品，召唤出来的是幻觉。但你召唤我们，召唤过去的都是真人！ “当时陪着你的，不是幻觉，一直都是安娜本人！只是翼尊命令我们不许帮你！” 对方恶狠狠地使劲拧他的胳膊肉：“现在你自己说，你对她做什么了？！ “我们在地狱里可都看见了！ “蕾贝卡差点气疯了！ “你没发现那次之后，她俩都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乔木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大脑一片空白。 第1052章 1027.影子 乔木在地狱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安娜。地狱很大，也不是他的，对方铁了心躲着不想见他，他确实找不到。 他倒是找到蕾贝卡了，后者完全不想理他。 他只能讪讪地离开地狱，带着窃喜与侥幸，却又有几分难以启齿的遗憾与期待。 回到住处，他进入思维宫殿，将自己隐藏起来的真实记忆取了出来。 遗憾的是，清除记忆时他不敢妄动，没能把清除记忆的过程复制隐藏起来，所以他依然不知道公司是怎么清除记忆的，更不知道当时他面前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处理完这些事，乔木就蹑手蹑脚跑到厨房，一把从后面搂住观月，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干什么呢？”观月吓了一小跳，笑着想要挣脱。 乔木抱紧对方，在对方耳边轻声吐息：“我饿了。” “痒！”观月摆着头，“我这不做饭呢吗？饿了就别捣乱！” 乔木却不依不饶，又在对方耳边挑逗地轻轻吹气：“我等不及了，我要吃你！” 说完，他一把抄起对方，在惊呼声中直接扛在自己肩膀上，转身大步向卧室走去。 “你干嘛？！”观月惊叫着拍打着他的背脊，没拍几下就被他压在了床上。 “等唔……”对方一句话没说出来，就被他封住了唇。 待四唇分开，观月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一手挡在身前，一手拽着居家裤，双腿死死夹住他不老实的手：“等、等等啊！你今天不对劲……” “因为你杀死了我的理智。”魔鬼乔木邪邪一笑，在女孩的惊呼中，一把拽下了对方的裤子。 “不、不行……我没关火，饭焦了！” “别管那些……”乔木的嘴在对方身上上下逡巡，含混不清地说着，将手探入空间门，摸索着将煤气灶关掉。 观月嗅着空间门另一侧逸散过来的浓郁焦糊气，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见自己拦不住身上的乔木，她果断捏了个指诀，一道金光直接给乔木来了个五花大绑。 她趁机将目瞪口呆的乔木推到一边，自己慌忙起身。 打理好自己，她才恼火地瞪向乔木，却看到对方依旧倒在床上，没有挣脱自己的术法，反而嘟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像极了迟迟等不来午饭、此刻正蹲在门口看着她的小米。 第一次见到乔木这副模样，观月好笑之余，心中一软，心中的恼怒顷刻间荡然无存，只好反过来温言安抚：“晚上我再帮你好不好？” 她俏脸一红，轻抚着对方的脸颊，轻声说道，“今晚都可以，好不好？” 乔木见状，也只能作罢。两人又温存了片刻，观月就跑去厨房拯救自己的午餐了。 乔木随手拽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郁闷地看着天花板。 他又一次没能成功上三垒。 他们明明什么都试过了，就连观月珍藏的那些Cos服都试过大半了，偏偏最后这一步，怎么也迈不过去。 之前每次女孩一认真哀求，他就心软了。这一次仗着魔鬼心性，也是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结果还是功败垂成。 女孩在这方面似乎有着某种非常坚定的坚持。 如果是过去，乔木此刻会感到愧疚，应该已经开始反思自己了。但这一次，他竟然只有略带恼怒的遗憾。 意识到这一点的乔木心中凛然，连忙坐起身，下意识就要切换回天使形态。 但还没行动，他余光扫到客厅中眼巴巴等着午饭的小米，就迟疑了。 猫仙能够“上身”小米，这一点一直让他有些介怀。 魔鬼形态下的他倒不介意对方偷窥他的春宫，但当着对方的面使用某些能力，承担暴露自己最大秘密的风险，他就得慎之又慎了。 乔木无奈地将此事暂时搁置，穿好衣服下床，正要往外走，猛地就停住了。 他疑惑地看向自己脚下，然后顺着自己的影子一路延伸，最终定格在墙上。 “卧槽！”乔木吓得一个哆嗦，猛地往后一跃，竟直接跳到了床上。 墙上，他的两个影子，也跟他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但他清楚无误地看到，其中一个跳起时，脑袋周围扬起了大片的秀发。 大白天撞鬼了？ 乔木使劲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扭动身体，让两个影子随自己一同转动，变成侧身相。 然后，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长头发影子胸前的高耸。 他竟然有一个女性影子！ “怎么了？”听到他骂街的观月，以为他在发脾气，此时小心翼翼探出头。 见他正蹲在床上，姿势怪异地盯着墙面，对方疑惑地看了看墙，又看了看他：“你怎么了？” “你看不见？”乔木指着墙上，“看那两个影子。” 观月走进来，盯着墙看了半天，又疑惑不解地问：“哪两个？” “我的影子！” “你的影子？挺正常的呀，怎么了？”观月疑惑不解，“还有一个是哪个？” 乔木心中一惊：“你看不到我有两个影子？” 观月也迷糊了，看看墙，又看看他，噗嗤笑了：“你傻了？外面就一个太阳，屋里又没开灯，怎么可能有两个影子？” 说着她一手指着墙上自己的影子，一手做着夸张的动作：“你看，不就一个影子吗？挺正常的呀。” 乔木狐疑地打量着观月和她活泼的影子：“真不是你恶作剧？” 见对方否认得不似作伪，他也只能相信，并说出了自己眼下的情况。 “你有一个只有你能看到的影子？还是个女的？”观月一脸不可置信地总结。 乔木则认真地点头。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在观月的帮助下，两人做了一系列实验，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个影子和乔木的动作绝对一致，就如同他自己的影子一样。 但那绝对不是乔木的影子。不说其他形态特征，光是身高就对不上。 观月则在乔木身上施展了一系列神术，却都没有任何作用。 影子无论如何都驱散不了，她也看不见，只有乔木能看到。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观月这个问题提醒了乔木，他连忙进入思维宫殿，倒查自己的记忆。 思维宫殿的作用此刻就体现出来了：它能如实记录下乔木观测到、被潜意识记忆下来、自己却一无所觉的一切信息。 乔木也锁定了影子第一次出现的确切时间：他在风控部完成记忆删除之后。 “妈的，被阴了！”他恶狠狠地骂道，“那个记忆删除果然有猫腻，新起点那群老东西，就知道玩盘外招！” “那现在要怎么办？”观月担忧地问，“这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应该不会，”乔木思忖片刻，给出了答案，“无论是高会授意还是风控部自行其是，我们之间的矛盾都没到敌对的程度。这最多就是某种监视手段。” 他叹了口气：“现在就是去找他们，他们也不会承认的。只能先放着了。” 观月讶然：“那以后你岂不是都没有自由、没有秘密可言了？” 说到这个，乔木也很恼怒，但他知道这事儿急不得：“找他们没用，这个只能咱们自己想办法解决，这需要时间，我得慢慢研究这东西。” 观月看不见，这东西大概率只有他能看到，只能他自己想办法研究。 “不过我已经有一些思路了。”这东西要么是某种魔法道具的效果，要么是某种能力的产物。 前者，他打算去问问乐作云知不知道什么。 后者，他可以去查公司已故高阶调查员的资料。 不过这急不得，怎么也得等到过年之后才会有结果了。 见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观月也略微放下心来。 乔木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心中恼火到了极点。 就算这东西只是监视用的，他也不知道这东西的监视是针对性的还是普遍性的。 如果是后者，不说他那些秘密，光说刚才…… 他岂不是让某些人看了场活春宫，甚至还导致观月走光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干脆就把卓平贵那家伙恨上了。 ----------------- 乔木在心里给卓平贵那个王八蛋狠狠记了一笔，但他暂时也没法报复对方。 而且他隐约也觉得那群老东西做事不至于这么没底线。 就算要没底线，也该是孙庆书那家伙才对。据他所知，卓平贵并不是孙庆书的人，两人之间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或者说有资格执掌风控部的人，本身就不能有任何派系倾向。 不过他一向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这些上位者，所以除非往后证明卓平贵是无辜的，否则在他这里，那家伙此刻就是有罪的。 安抚好观月、吃过午饭后，乔木接到了芸木股份财务光杆经理石月梅的电话，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家公司，公司还有观月在内的五名员工，嗷嗷等着过年呢。 他也放弃了下午出门的计划，和观月凑在一起研究起芸木的年终奖。 说是研究，其实非常随意。公司账上躺着几千万，星海实业投资不要分红，他和观月现在也不缺这点钱，更不想凭白交35%的个税。 公司又没有专门的财务规划，这笔钱现在就在银行账户里积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订好了员工们的年终奖。 刘焱作为公司总经理兼法人代表，也是公司最大的功臣——或者说是唯一在干活的员工，奖励自然是最丰厚的。 乔木给他的年终奖是12薪。 石月梅是财务经理，自然不能亏待，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经济压力很大。乔木给她定了8薪。 佟思含作为公司门神兼养花专员，观月本来想也给她8薪，但乔木反对。 反对的理由很简单：说到底，她只是个前台。 让她和石月梅拿一个级别的年终奖，这是对石月梅的侮辱。但凡石月梅生出点小心思，以后这两人就没法处了。 乔木可不打算让芸木内部出现什么龃龉，牵扯他的精力。 最终，他给佟思含和商务专员原兴俊都定了3薪。 至于观月，这丫头扬言自己是独立女性，不要靠乔木养活，却恬不知耻地给自己定了24薪的年终奖。 定完年终奖，乔木又给每个人批了2万块钱的过年费和15天的额外年假。 至于年终涨薪。疯了吧？公司才成立三个月……这一条被乔木直接否决了。 他当然可以偶尔用公家的钱对员工慷慨，以获得道德上的满足感，但凡事都要有个度。 升米恩斗米仇的例子，前世他在做基层管理时没少遭遇。有好几个人好几件事，把他伤得可是不轻，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你好像懂得很多，经历过很多……”听着他侃侃而谈地解释，观月趴在桌子上，双眸明亮地注视着他，“真不知道你在项目中都经历、体验了什么。” 乔木笑了笑，没接茬。 调查员的身份是个非常好的掩饰。他有任何高中学历不该拥有的知识、阅历与能力，都可以用项目经历来搪塞。 “这两天我会亲自和他们说清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跳过这个话题，重新回到前面的话题上，“他们现在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原兴俊除外——都急需一大笔钱来让自己和家人喘一口气。” “所以这次的年终福利，不是为了表彰他们在工作上的表现——说实话他们也没有任何表现，因为芸木压根儿就没工作。 “这次的年终福利，完全是公司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为他们提供的员工关怀。这种好事，不会每年都有的。” “嗯，”观月乖巧地点头，“你说了算，都听你的。” 年终福利的安排，乔木自然不会一个文件甩群里就广而告之，而是一个个亲自打电话通知的——这是施恩的必要步骤。 当然用的是观月的电话，内容由观月宣布——毕竟名义上这是观月的公司，新起点规定他不能干涉。该做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前世他刚执掌一个部门时，做这种事还会不好意思甚至羞耻。后来慢慢的就轻车熟路，信手拈来了。 果不其然，公司员工听到如此丰厚的福利，全都激动得语无伦次，包括关系户原兴俊。 乔木这才知道，这位最近谈了个女朋友，是太原本地小有名气的短视频网红，见过些世面，手脚很大。原兴俊的经济压力不比其他同事小。 刘焱更是不仅当场就极其肉麻地表了一大堆忠诚，甚至时隔两个小时后，又一次主动打来电话。 后面这次，除了继续表忠心外，还小心翼翼地问乔木，公司有没有继续招人的打算。 乔木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跟朋友炫耀了？” 刘焱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一下子就被拆穿了，只能尴尬地嘿嘿直笑。 他确实迫不及待地就在飞信里跟不少熟人炫耀自己的年终奖了。 毕竟加入芸木之前那几个月，他因为卷入乔木与王宗江的斗争而受牵连失业，大手大脚惯了的他，那段时间很是过了一段狼狈不堪的苦日子，甚至还得靠母亲的棺材本来贴补家用。 好在乔木及时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之前因为“背叛”王宗江而被全行业封杀的他有多狼狈，加入芸木成为乔木嫡系的他就有多意气风发。 现在更不用说了，入职就拿到了两万五的月薪，现在还一口气拿了12薪的年终奖，这份收入，足以让新起点配套圈的所有人眼红了。 刘焱迫不及待地找到关系还算不错的几个圈内朋友炫耀，那群人果然当场心态爆炸。 有几个脸皮厚的，立刻就给他打来电话，好话说尽地询问起加入芸木的可能性，还赌咒发誓地许了一大堆好处。 他们这些人说是人人羡慕的调查员，其实就是一群连p5都升不上去、被新起点扫地出门的loser罢了。 但凡能升到p5，也能调去一些偏远分部过日子，不至于在公司里待不下去。 说白了就是一群被行业抛弃的牛马，无非就是有某种他们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天赋”才被选中，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天生的天之骄子。 所以这些只能去配套机构做牛马的调查员，其实并不比大街上其他行业那些朝九晚九的社畜更优渥。 有刘焱的例子在前，加入芸木对他们而言，很大程度上是他们“农奴翻身”的最后途径了。 尤其这一次刘焱晒出自己的年终奖后，他们心中那团火就烧得更旺了，甚至要将整个人化作灰烬。 “公司现阶段的业务是不需要额外招人了，是否要拓展新业务，我得想一想。” 乔木没给准话，反而提醒刘焱：“你不要去外面多嘴，万一说错了话捅了娄子，我可不会管你。” 原本心里美滋滋的刘焱心中一惊，连忙认真地保证自己不敢再四处炫耀了。 挂了刘焱的电话，乔木还没来得及考虑芸木要不要拓展新业务，就收到了来自另一家公司员工的消息。 或者说是预备役员工。 是艾忆。 对方发飞信告诉他，他让对方学习的清华大学航空航天工程的全部专业课，对方都学完了。 “这么快？”看着飞信消息，乔木忍不住咋舌，“吹牛呢吧？” 第1053章 1028.艾忆的考试 ft区，中国航天科技十一院十一部员工单身宿舍，张小平起了个大早。 迷迷糊糊洗漱完，换好衣服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就穿上了平日里最爱穿的格子衫和圆领套头卫衣，他只好回屋，换上了自己一年也没穿过两回的商务便装。 正坐在电脑前调整摄像头和耳麦，被他吵醒的室友打着哈欠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 “大周末的起这么早？”对方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见他这身装扮，也不惊讶，“又有面试委托？” 面试委托，自然不是他们面试，而是他们拿钱，帮别的公司面试员工。说白了就是面试工作外包。 从国家全面放开航空航天领域民营准入后，大量民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航空航天领域涉及专业极其庞杂，这些初创企业需要从外面雇人帮忙做专业面试。 他们这些行业底层技术牛马，就多了这么个赚外快的机会，但也不多就是了。 不过这一行是真的大浪淘沙，绝大多数初创企业都熬不到首轮融资就关门大吉了。 22年神农计划宣告成功，航空航天和生物医药话题的完美结合，又给这行续了一大波流量。过去一年多，他竟然接了七八次面试外包。 神农计划是在近地轨道搭建了一座全智能化自动化生物制药工业空间站，用以生产一款针对二期阿尔兹海默症的特效药。 这座工业空间站的生产效率，已经达到地表工厂同规模生产线的70倍。 这一轰动全球的成果，成功帮助张小平多赚了几千块的外快——除了承接面试外包，他还给一些自媒体做专业顾问。 不过这次不太一样。 “不是面试，是考试。”被室友影响，他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考试？”室友一边往厕所走一边好奇地问，“考试找你？这是哪家野鸡学校？不会是那些社会培训机构吧？” “不是，是给一个人考试，”张小平随口解释，“她自学了航空航天工程本硕所有专业课，甲方让我检查她的学习成果。” “这叫什么委托？”室友彻底来了兴趣，为了和他聊天，连厕所门都不关了，“这不摆明了扯淡呢嘛，研究生阶段一个导师一个方向，自学个卵蛋。你没直接跟甲方爸爸说这是骗子？” “我说了。不过甲方还是坚持要求我进行考试。” 室友一听，立刻嚷嚷起来：“卧槽？这甲方不是咱们圈内人啊？这是完全不懂行啊。不会以为咱们这专业跟文史经管似的，狗都能学吧？太不尊重了。” “你倒是尊重。”但说起这事儿，张小平也有些犯迷糊。 那甲方声音听着挺年轻的，给的价格也很大方。 “大概是富二代创业？”他嘀咕了一句。 室友随便冲了冲手，也不擦，甩着双手走到他身后，看着他电脑中提前出好的考题，忍不住啧嘴：“你这不行啊，太简单了，都是模式化的题，整得和考研真题似的。” 张小平也不瞒着，嗤笑一声：“废话！就是从考研真题网上抄的。” “你这样不行，”室友一听不乐意了，“起开，我给出题，保证考得那骗子怀疑人生，吹牛逼吹到咱们这行了！” 张小平一巴掌打在对方手上：“边儿待着去，别给我搅合。” “什么叫给你搅合？张小平同志，你的正义感呢？你的信念感呢？你的行业荣誉感呢？你就这么任凭骗子拿咱们的专业开涮？” 张小平翻了个白眼：“什么骗子？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骗子？人家说不定就是个天才呢。” “屁的天才！”室友冷笑，“天才都在清北五大少年班呢，轮得着你出题？人家都能考的住你！” 张小平摇了摇头，懒得和对方较劲，便转移话题：“说起清北，这位还真是你校友，你说不定还听说过。” “我校友？”室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年头还有学历造假造到北大头上的？当学信网是摆设吗？” “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啊？”见对方还是不信，他干脆解锁手机，打开飞信聊天记录展示给对方看，“北大数学系22届的，叫艾忆。” “22届？那会儿我都毕业多少年了……艾忆？这名字怎么娘们唧唧的？”室友吐槽着接过手机翻看聊天记录，“她？呵！还真是女同志啊。” 但他很快就瞪大了眼睛：聊天记录中，标注为乔总的甲方，要求张小平的考试一定要从严从难，还强调艾忆非常优秀，蝉联了四年年级第一。 “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人家说不定真是个天才呢，现在信了吧？” 张小平这么说着，室友却立刻反驳：“学数学的，要改行也是改金融、物理、计算机、人工智能。数学系改工科？这话你信？” “我有什么信不信的，反正就这么一份考题，分数说话，”张小平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再说了，人家四年系排名第一总不能也是假的吧？这个成绩还说不是天才？跨个工科怎么了？” 室友不禁冷笑：“天才？北大哪个院系都可能有天才，就数学系不可能有。数学系的天才都在英才班和卓越计划呢，普通班哪来的天才？ “再说了，22届的现在跨专业，算时间她都没读研吧？学数学的不考研不读博，搁这儿搞笑呢？” 对方将手机递还给他：“我这么跟你说吧，百分百假的，她但凡有一句真话，我请你一星期的饭。” “我稀罕你那十块钱一顿的食堂？”张小平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摆了摆手，“滚蛋！别搅合我。” 室友见状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但电脑前的张小平则陷入了沉思。 他被室友说服了……室友的质疑非常合理，反而乔总介绍那个艾忆的情况，可以说漏洞百出，根本圆不上。 张小平沉思良久，不自觉间，手就握住了鼠标。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下意识地将十几道真题网上抄来的考题删掉了。 他犹豫了片刻，没有撤销操作，而是看了眼时间，就立刻敲击起键盘，重新出题。 过了一会儿，房间门打开，室友又走了出来，见他双手在键盘上飞驰，好奇地凑到身后看了起来。 “嚯！”对方看了片刻就忍不住感叹，“你这是要把她底裤都扒出来啊？对女同志也太狠了点儿吧？” “你不是说要有正义感和行业荣誉感吗？”张小平头也不回地吐槽。 他重新出的题，不再是单纯的流体力学、飞行力学与空气动力学计算题。 而是涉及气体微观动力、湍流转捩、非平衡流动、等离子体及电磁流动、两相及多相流等十多个气动学分支领域，而且与设计实操高度相关。 再加上飞行器结构力学、生物飞行动力学、气动光学、综合电子系统设计、发动机设计等其他航空航天工程方面的题目…… “说真的，你这份考题放在咱们十一所，能及格的应该也不会超过十个人。”室友忍不住感慨，“你这纯粹就是要赶尽杀绝。” 张小平却摇头：“我不需要她全都答对，但如果她真的认真学习咱们的专业课了，这些题目哪怕她做不出来，也能讲一讲大致思路。 “只要她能讲出一些思路来，我就算她过关了。” 室友闻言点了点头：“那还行，算你懂得怜香惜玉。” “你咋突然跳反了？”张小平这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还怂恿我赶尽杀绝呢，咋了？一听是校友，就心软了呗？” 他调侃着转头看向室友，然后就愣住了。 “你干嘛？！”他的身后，室友已经换上了一身正装，比他的商务简装还要正的正装。 “你说干嘛？”室友拽着一张椅子来到他身边，“当然是帮你面试啊。” 说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无偿的。” “滚！”张小平立刻推搡对方。 室友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觍着脸反问：“管内层流换热你懂吗？气相湍流燃烧你懂吗？对流-扩散方程的离散化你懂吗？薄壁结构的弹性静力稳定性分析你懂吗？术业有专攻，这是我的方向，我这也是为了帮你啊！” 张小平使劲翻了个白眼：“你这就是为了凑热闹！” 十多分钟后，视频接通。 “艾忆……同学是吧？”张小平第一次做这种奇怪的考核，一时间有些别扭，“乔总都跟你说了吧？今天由我……我们两人主持你的考试。” 乔总？原来他姓乔啊…… “你好？你好？！” 艾忆猛地回过神来，脸一红，嗫嚅着说了声对不起。 张小平和室友无奈地对视一眼：这哪有个天之骄子的样子？反倒像是山里一辈子没读过书的童养媳。 “如果没问题，咱们就开始吧。” “啊？哦……好！”艾忆赶忙正襟危坐，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一样。只是她此刻看着的，不是讲台上的老师，而是乔木借给她的笔记本电脑后面的陌生考官。 “第一道题目是关于不可压缩平板边界层从层流突变为湍流的机理及湍流特性……”张小平平缓而清晰地念完了题目，“你有十分钟时间整理答题思路，可以动笔记录。请尽量将答题时间压缩在五分钟内。” 艾忆没有动笔，只是端正地坐在屏幕前，双眼很快就失去了焦距。 看到这一幕，张小平忍不住和身旁的室友对视了一眼，差点就苦笑出来：第一题就露怯了？这位“北大数学系高材生”此刻这副模样，分明压根就没听懂题目…… 他的第一题已经很基础了——至少对一位正牌清北航天硕士而言如此。这都听不懂，这后面的还怎么继续？ 犹豫了一下，张小平忍不住开口了：“你可以……” 他想说这是开卷考试，你可以翻书。 毕竟他已经收了钱了，就算走过场，也得撑过一个小时，才对得起那位乔总的阔绰。上来不到三分钟就结束，这钱他都觉得烫手…… 但艾忆几乎与他同时开口：“老师，我可以回答了。” 啊？张小平的话一下子被堵住了。 他读完题目最多才三十秒吧？这就可以作答了？这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无知者无畏啊？他下意识又和室友对视了一眼。 “嗯，请讲吧。” “我的分析思路是，首先，当层流中的扰动幅值增长时，通过非线性作用将修正平均流剖面……其次，如果计算的初始扰动中的斜波在展向不是对称的，那么非线性作用会使得以后的展向平均流速一般也不为零……第三，在给定计算域情况下，不同的初始扰动引起的转捩的持续时间比较接近……最后，当接近充分发展湍流时，平均流剖面、无量纲亏损速度剖面、脉动均方根值、reynolds应力具有相似性，这一性质对简化湍流计算可能会起到重要作用…… “回答完毕！” “……啊？哦！好……”张小平险些没反应过来，胡乱嗯啊了几声才彻底让思绪归位。 他愕然地第三次看向自己的室友，发现对方一脸呆滞。他完全没有取笑对方的心思，因为他能想象，几秒钟前，在考生回答的过程中，自己也是这副表情。 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件事：这个艾忆，竟然答对了！而且答得非常有条理，从头到尾所有理论与推导都是正确的。 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完成过相关论文。因为换成是他，也不可能只用几分钟，就把这道题答到这种程度。 答得太漂亮了！漂亮过头了！ 而同一时间，屏幕另一边，见他迟迟不说话，也不看自己，原本还信心满满的艾忆顿时就忐忑起来了。 难不成自己答错了？自己自学，没人指导，学偏了？ “老师……”她怯怯地问，“我……我答得不对吗？” “啊？啊，不是！”张小平连忙回神，摇了摇头，“答得不错……” 他本想说“答得非常漂亮”，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的，阴错阳差之下，就变成了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 张小平并不想剖析此刻自己那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小心思，有些慌乱地低头看题。 “下一道……” 松了口气的艾忆立刻重新坐得笔直。 张小平没有念第二道，还跳过了第三道、第四道…… 他毕竟不是老师，没正儿八经出过考卷。出题的时候很嗨，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能将第一题答得那么漂亮，那后面好几道题都不用考，可以直接跳过了。 “第二题……”他快速浏览着自己的考卷，找到了一道合适的题目，“关于高超声速流动的磁流体力学控制数值模拟……” 念完题目后，见视频中的艾忆一脸紧张，显然是遇到了难题，张小平补充道：“你有……20分钟的准备时间。这道题难度很大，可能有些超纲，所以我不需要你给出完整的解答，20分钟后，我会对你进行提问，你只要给出合适的分析思路，就算合格。” 艾忆听完题目就意识到，凭自己现在的水平，这道题根本不是一场考试的时间能搞定的。她当时就觉得要遭，没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充足的准备，还是低估了考试的难度。 此刻听对方这么要求，终于松了口气，也不禁对这位好心的考官生出了几分感激。 不过她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立刻开始思考起来。 艾忆的双眼再次失去了焦距，整个人如同一根木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张小平见状，忍不住提醒：“你可以动笔写一写，不要干想。” 这题难度非常大，单靠脑子，只怕想两分钟就乱套了。这是一道他早晨补充的题目，当时补这题的时候一门心思就想着“正义感和行业荣誉感”了。 现在再看，这哪是什么考题啊，分明就是一个课题，做好了能发A刊的那种！ 此刻的张小平也有些后悔了，自己这种情绪化的行为，实在太不专业了。 当然主要还是视频中艾忆那副弱气受的模样，和他想象中把心机与狡诈写在脸上的骗子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不过他实在没脸承认自己这题出的没水准，更不好意思说考试延后，自己再认认真真出一份题目。 更关键的是，对方上一题答得太漂亮了，漂亮到他都有些自惭形秽了——至少他自忖自己绝对达不到那种水平。 这让他有些伤自尊，生出了些许对抗情绪与报复心理。 无意中完成了一次自我剖析与自我反思的张小平，心中叹息：张小平啊张小平，你怎么能这么丑陋呢？这样的你，和那些你瞧不上的尸位素餐的单位领导，有什么区别？ 他心中下决定：这道题目必须得放水了。他会直接问一些基础的概念性的问题，只要对方随便说两句，扯出几个相关知识点来，他就算对方过了。 正想着，视频中又传来艾忆的声音：“老师，我可以作答了！” 张小平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屏幕右下角。时间只过了一分钟，甚至应该还没有一分钟。 “你……”他愕然地就要质疑。 但艾忆却以为他同意了，也忘记了他刚才说过的“我会提问”一事，直接开始了自己的解答。 “我的思路是，先进行mhd数值模拟方法研究。mhd流动依据特征磁雷诺数分为高磁雷诺数和低磁雷诺数两大类，分别对应于全mhd方程组形式和低磁雷诺数近似方程组形式……在数值方法上，将Cfd模拟中采用的有限体积方法、roe的近似riemann求解器、oC-tvd限制器以及时间格式推广到mhd模拟中……” 一口气说了近十分钟后，艾忆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回答完毕！” 没有任何回应…… 张小平和室友，两脸呆滞地看着屏幕中的女孩，大脑彻底宕机了。 缓缓地，室友扭头看向他：“她……答对了吗？” 张小平呆呆地张着嘴，支吾道：“对了……应该吧……” 前面1\/3的部分，他确定对方答对了。到了中间部分，他就不太确定了；等到最后的部分……就已经完全超出他的知识储备了。 他觉得想要判断答案的正误，得把他们那位工程院院士身份的总工叫来才行…… 室友看出了他的毫无底气，立刻撸起袖子往中间挤了挤：“我来！” 说着，对方直接抄起纸笔，沙沙沙画了个简图，又写了一大串公示，然后展示在摄像头前：“封闭腔内层流自然对流换热过渡层数值研究。模型如图所示……描述该物理模型的无量纲数学方程如下……边界条件为……” 张小平听到一半就想拦住对方了。 他认出来了，这哪是什么考题啊？这分明是对方遇到的难题。 他们整个小组一直没找到处理这套模型的合适思路与工具，整个项目组已经在这个问题上卡了小半年了！ 张小平狠狠瞪了室友一眼，温声对艾忆说：“这道题很难，所以不计入总成绩，算不出来也没关系，就当是挑战自己好了。” 原本看着那张纸一脸难色的艾忆，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 在两位“考官”神色复杂的注视下，她呆滞了片刻，然后第一次拿起了桌子上的笔。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艾忆准备的稿纸被一张张消耗了，张小平的耐心也被一点点耗尽了。 他的室友在恢复了理智，意识到了自己这种行为有多傻多天真，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以此示弱。 但这一次，张小平并不急着喊停。因为艾忆手上一直在不停地写，说明对方是有些思路的。 无论这种思路是对是错，他都知道，这种灵感对他们这些搞研究的人来说是多么珍贵的体验。他不忍心打断对方，干脆耐心等待，然后…… “老师……”艾忆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回现实。 此刻女孩一脸难色：“我……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我算不动了……” 张小平松了口气，正要安慰对方，然后宣布本题作废。对方又接着说：“我能不能只说一下我的计算思路和我选择的工具组合？” 张小平愕然，他的室友立刻凑到镜头前，鸡啄米似地点头：“可以可以！艾忆老师，您讲！” 说着，他竟然拿起纸笔，做好了记笔记的准备…… 半个小时后，“考试”终于结束了。 关掉摄像头，张小平麻木呆滞地看向室友，后者正一脸亢奋地捧着自己记录下来的十几页稿纸，如同捧着一份稀世珍宝。 他忍不住提醒：“是否可行，得在电脑上跑过才知道……” “肯定可行！”室友立刻怒目而视，“你是不是嫉妒了？” 张小平哑然，片刻后，狠狠翻了个白眼。 房间中陷入了沉默。 良久，室友才茫然地问：“老张，是不是有人恶作剧玩儿你呢？咱们圈子里，你最近得罪谁了？” “我就得罪你了……”张小平干巴巴地回答。 “那个艾忆，肯定不是什么新人！”室友坚定地说完，又纠正，“不对，这个名字肯定是假的。你查去吧，这位指不定是兄弟院的哪位大牛，周末无聊逗咱俩玩儿呢！” 张小平文言苦笑：“咱俩算哪根葱，能让大牛亲自逗乐？再说了，圈子就这么大，哪位大牛是咱们不知道的？ “逗咱们玩完，还给我两千块钱，咱们这行工资很高吗？ “还无偿帮你们组解决了个大难题，最后拟合下来要是真的可行，这就是一篇顶刊论文了。你也这么逗逗我呗？” “那……这是真的？”室友茫然地问，“真的有人能自学成才，从数学转到航天工程，然后……” 看着捧在手上的稿纸，他然后不下去了。 两人相顾无言，只剩下了对自己前半生、对各自学术与事业成果、乃至对这个客观世界深深的怀疑…… 1029.艾忆的入职邀请（免费章节） 艾忆在咖啡厅外忐忑地等待着，直到看到乔木那辆熟悉的银狐停在路边，才松了口气。不等乔木走过来，就兴奋地朝他招手。 乔木过来，好奇地问：“来的挺早啊，怎么不进去等？” 艾忆尴尬地笑了笑，又下意识攥紧了书包肩背带。 乔木也反应过来了，招呼对方一起进去。 “在、在外面也挺好的，可以扫码点……” 他却不许对方退缩，不等对方说完，一把抓住对方小臂，将对方拖进了咖啡厅。 吧台后面百无聊赖的服务员见有客人，刚习惯性地问好，突然闻到了什么气味，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连忙紧张地四处寻找酸臭气的来源。 然后，他凌厉的视线就锁定在了乔木两人身上。 还没来得及说话，乔木已经将一张信用卡递到他面前：“我们包场，自己刷两万。” 服务员一下子卡壳了。 乔木也不管他，点了两杯咖啡，坐到艾忆对面。 艾忆正忐忑地偷偷瞄着服务员，看着对方犹豫片刻，终于离开吧台，去门口挂上了歇业的牌子，然后开始做咖啡，才松了口气。 “其实没必要花这笔钱……”乔木出手就是两万，着实吓到她了。她在电视剧里见到过这种“土豪”，但没想到生活中也能遇到。 “你要觉得心疼，下次就等我去接你，咱们也能找个便宜点儿的咖啡店，”乔木开玩笑，“这种中高端咖啡厅，一天的流水至少一万起步，没两万还真下不来。” 艾忆尴尬地笑着，嗫嚅道：“我、我也是怕村里的人传闲话。” 乔木恍然地点了点头：“也对，你一个独身大姑娘，我每次都贸然上门，确实不太妥当。” “不是不是！”艾忆连忙辩解，“我不是怕他们传我的闲话，而是怕他们……他们……” 她声音越来越小，慢慢低下头，又小心翼翼偷瞟乔木：“……怕他们传你的闲话。” 乔木哑然失笑：“传我的？传呗，我又不在乎。再说了，他们又不知道我是谁，怎么传？” 我也不知道你是谁……艾忆这么想着，想要鼓起勇气询问，却又胆怯了。 也许乔总不是故意隐瞒，只是忘了做自我介绍。但她联系这么多次、见了好几面，甚至被人家帮了这么多忙，却一直没主动问人家叫什么…… 这实在太失礼了！ 纠结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说的话却是“您的笔记本电脑还给您”。 她实在问不出口，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说不定能不动声色地从别的渠道知道对方的身份，就不会显得自己很失礼了……艾忆心存侥幸地如此想着。 “你留着用吧，”乔木阻止她打开背包的动作，“你工作学习都需要一台好用的电脑，我专门给你买的。” 听到这话，艾忆讶然，又有些感动。 她欠对方太多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还，更不知道能不能还清。 但这边乔木又将提来的手提纸袋递给对方：“送你的。” “啊？啊……啊！”艾忆呆呆地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台手机。 而且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去年下半年大火的首款量产卷轴屏手机。19999起的手机，黄牛价一度炒到了5万以上。 艾忆吓得险些将手机盒子扔出去，连忙将手提袋放在桌上，推回去：“不、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收着吧，”乔木又将袋子推过去，“就你那手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瘫痪了，耽误事。” 艾忆却坚定地摇头：“不行！我、我可以去换一台手机，换个二手低端机就可以了。现在低端机也很好用的……” “我买都买了，”乔木掏出自己的手机，是同款卷轴屏，背板还是很骚包的帝王金。“你总不能让我用两个手机吧？” 他笑着再次推回去：“收着吧。你要是做我的员工，就慢慢从你工资里扣，算利息的，我不亏。你要是不打算做我员工，那我给你介绍个工作，你努力打工还钱就是了。” 艾忆犹豫了好久，她自然没想过不做对方员工，思虑再三，还是羞涩又美滋滋地收下了。 和乔总用同款手机了，这算不算……情侣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脸烧得跟猴屁股似的。 “怎么了？”乔木见她脸颊通红，关心地问，“不舒服吗？” 艾忆连忙摇头，脸更红了。 “别不好意思，”乔木以为她还是犹豫，就说，“我一口气买了好几台，我家老头老太太，和我女朋友都用上了。将来你赚了大钱，就不会觉得这礼物重了。” 艾忆听到这话一怔，她这才知道，眼前这个挺帅气的乔总，竟然已经有女朋友了。 一时间，她心里空落落的。 几乎同时，一声冷哼在她耳边响起，吓得她一个哆嗦。 那声音她太熟悉了，就是她自己的声音，就是这几个月以来，每当无人之时，都会凭空出现，诅咒她去死的声音！ 艾忆脸色煞白，这个声音，竟然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出现了。她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吓坏了。 “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吗？”乔木见对方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担忧地往前凑了凑。 “我……”艾忆犹豫了，有些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可能恶化了。 乔木却猜到了：“你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艾忆心中一惊，小心翼翼观察对方，在对方的脸上，却只能看到满满的担忧与关心，并没有犹疑与嫌弃。 她心中一暖，鼻子一酸，差一点就哭出来了。好在服务员及时将两杯咖啡呈上，避免了失态的尴尬。 “别担心，”乔木认真地说，“我会帮你想办法的，这个情况肯定能解决。就是需要你更坚强一些，不要被病魔打垮！” 这下子，艾忆彻底忍不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泪顷刻间就涌了出来。 她自然不觉得乔木一个普通的创业富二代能真的帮到她，但这种有人关心、有人保护、有人和她一起承担的感觉，真的挺好的。 她流了好一会儿眼泪才止住，一边用乔木递过来的纸巾擦脸，一边羞涩而尴尬地转移话题：“我接下来要学些什么？” “哦，都忘了正事儿了，”乔木拍了拍额头，“忘了通知你了，你的考试成绩非常好，考官对你的评价非常高。” 岂止是非常好、非常高。 张小平对艾忆可以说是极尽赞美之能，似乎是担心他意识不到女孩的优秀，对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 总结起来就是艾忆这个水平，但凡有一份亮眼的学历，甚至能直接去高校主持课题了。仿佛他要是不给艾忆开高薪，很高很高的高薪，那就是在羞辱人才，就是在和整个航空航天界为敌！ 乔木自然不想与整个航空航天界为敌，但他是资本家，不是学术慈善家。开高薪的前提，是员工能为他创造更高的商业价值。 “接下来我需要你学习的，是这个。”他从兜里掏出一枚小巧的u盘，放在桌子上，推到对方面前。 艾忆拿起这枚平平无奇u盘来回打量，疑惑地问：“这是？” “这是几千亿，美元。”乔木半开玩笑半认真。 但艾忆并没有吓一跳而将u盘扔出去，反而愣怔着。显然这个说法太夸张，已经超出了她的惊吓阈。 “这里面装的是知识，非常宝贵的知识，甚至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份，”乔木说着，将那u盘重新拿回来，“在你拿走这枚u盘之前，我必须确认一件事。” “你愿意接受我的聘请，成为智翱科技的员工吗？” 艾忆感觉这个说法怪怪的，让她一时有些心跳加速。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答应，乔木就抬手制止她：“先听我说。” “这份聘请非常特别。理论上来说，如果你答应了，一辈子都不能离职，”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当然这是理论上。我的要求是，如果你接受，并带走这枚u盘，你就必须为我工作十年，无条件地、全心全意地。” u盘中是来自地狱的科技，是贝加庞克团队对地狱那些无人机员工进行逆向工程的成果。 最重要的是，这些技术完全适用于现实世界，在物理规则上不存在任何障碍。 这也让乔木进一步确定，打造地狱前身——无人机基地——的那个衔尾蛇，肯定就来自其他并立宇宙。 当然，u盘并没有装载全部成果，毕竟那些无人机领先现实世界的技术实力太多了，多到贝加庞克都无法估计其究竟领先了多少年。 通常来说，科学技术领先超过五十年，就完全无法评估了，甚至会彻底超出人们的认知上限。 即便如此，u盘中的技术一旦流入社会，也足以造成轰动性的影响了。 从这个角度而言，乔木决定将这份技术交给艾忆掌握，却只要求对方为自己工作十年，这几乎等于白送了上千百亿美元的财富。 但他并不觉得让对方表态一辈子给自己工作是个好主意。哪怕对方现在对他感恩戴德，但人是会变的，也是善变的，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最关键的是，他觉得如果自己十年内还无法找到回家的路，那最终大概率就要彻底留在这个世界了。 如果那样，他还折腾个什么劲？直接带着一笔巨款躺平便是了。 到那时，公司都要卖给别人了，艾忆给不给公司打工，有差吗？ “你不用急着表态，先听我说完，”乔木看出艾忆的跃跃欲试，再一次笑着阻止对方，“更关键的是，我必须告知你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 艾忆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她是倒霉，是生病，不是傻子。乔木这么一说，刨去开玩笑的可能，她已经隐约意识到其中存在某种极其严重甚至可怕的问题了。 但她并不退缩。 在遇到乔木之前，她都打算去死了。 如果不能抓住乔木这根救命稻草，她依然得去死。 还有什么，能比死更可怕的呢？死全家？ 可她本来也打算送走父母再死，甚至隐约想过带着父母一起死。 “还有比死更可怕的吗？”这一次，她没有让乔木说完，而是直接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乔木愣住了，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缓缓摇头。 艾忆笑了，笑得很灿烂：“那我答应你。”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失望的。” 乔木抿着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要你活下去，和你的亲人、未来的爱人，一起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嗯！”艾忆没有再试图表达什么，含着眼泪使劲点了点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乔木端详了女孩片刻，笑了。 “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呢，”他朝对方伸出手，“你应该知道我，毕竟咱们也算是前同事了。” 他郑重地起身、弯腰：“你好，我叫乔木，很高兴认识你。只是不知道你希不希望认识我。” 如五雷轰顶一般的艾忆，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伸手，一个仰头。 良久，乔木才察觉到不对，忐忑地笑问：“就这么让人惊讶吗？” 没想到这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一般。 艾忆突然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后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崩溃地捂着耳朵，冲了出去。 乔木站在原地，依然维持着躬身、伸手的姿势，全身僵硬地听着大门被推开、又自动合上的声音。 事态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当然查过女孩离职的具体原因，当然知道对方就是那次几乎被他遗忘掉的后勤部泄密事件的“罪魁祸首”。 从女孩面试时的陈述可以轻易得知，女孩成了直属上司的替罪羊，又恰逢是他举报，总部非常重视，就从严从重从速处置，直接扫地出门。 不仅如此，中间还出了一些意外。 女孩本该按照公司政策，进入配套企业工作，只要不捅大篓子就好歹能衣食无忧。 但没有任何配套企业愿意雇佣她，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乔木稍微一查，就得到了一些台面下的信息：新起点内部传出消息，艾忆得罪的是他。没有乙方愿意为了一个浑身是味儿的求职者，承受得罪他的风险。 乔木搞不清这个消息是有人闲的没事儿干传出来的——这在国企很常见，还是有人在习惯性地暗中随手给他添点儿堵。 但无论那种情况，艾忆目前的窘境，都和他有关。这也是他如此善待对方的重要原因——不止是因为对方是他创业计划的重要一环。 他猜到对方心中可能会对那个“乔木”心存怨怼，也想好了好几套应对方案。 他独独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 僵立了片刻，乔木重重叹了口气，拿起桌上和座位上的个人物品，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几分钟后，他来到了一条幽静的小巷子，看着捂着脑袋缩在角落里独自啜泣的女孩，心中有些烦闷。 他搞不清是哪里出状况了，他自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对方了，但他还是搞砸了。 乔木来到对方身旁，一屁股坐在地上。 女孩受惊地向另一边躲了一下，让他更加受伤了。 “我猜测过你得知我身份的反应，但没想到是这样。”乔木自嘲地笑了笑。 “我一直没敢做自我介绍，就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后，躲得远远的，连一点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他轻声叹息，“虽然我想说你的遭遇绝非我所愿，我也根本不知情。但我觉得我还是欠你一个认真的道歉。” “对不起，艾忆小姐，”乔木起身朝她鞠了一躬，“你的遭遇与我有关，而且对你极不公平。这其中，我是最显眼的那个家伙，我完全能理解你对我的怨恨……” 女孩依然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听到这话，身子狠狠抖了一下。 有那么一个瞬间，乔木以为对方会抬头说不恨自己，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云云。 但他等了片刻，还是失望了：女孩又恢复了纹丝不动的状态，只是哭泣得更激烈了。 “我不是来挽回什么的，”乔木失落地说，“本来是想把你的东西带给你……” 他看了看自己一手装着笔记本电脑的双肩背包，一手装着新款手机的手提袋，苦笑道：“不过我猜你应该不会接受了，对吧？”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抱着一丝期待，将东西放在地上：“还是留给你吧，毕竟你更需要它们。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就把它们送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吧。” 他等了片刻，女孩身体剧烈颤抖着，依然没有动。 这一次，乔木心中真的燃起了一丝希望：对方没有拒绝，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心里也在挣扎？ 他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后退了一步，轻声道：“那我先离开了。我希望你不要删掉飞信好友，至少也留下我的电话号码。将来如果我换号，会短信通知你。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无法接受，但我是真心想要帮助你，不止是因为补偿什么的，即使没有这件事，我也会尽力帮你的。至于原因……” 他迟疑了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挺复杂的，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可能自己都没想明白…… “你的网贷我之前就全部替你还清了，接下来如果有人联系你让你还钱，肯定是骗子，不要相信。 “如果将来你遇到什么困难，迈不过去了，扛不住了，一定要联系我。我会帮你的，而且不会骚扰你。” 他想了想，帮对方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好了，算是我欠你的。” 女孩哭得泣不成声，却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乔木终于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女孩似乎很怕他，随着这一声叹息，身子又狠狠抖了一下。 “艾忆，”乔木蹲下身来，发自内心地轻声道，“往后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我保证！” “再见……”他轻声说完这一句，起身就要离开。 一只手猛地伸出来，死死拽住了他的袖子。 乔木低头看去，哭成了金鱼眼的女孩，终于抬起了头，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帮帮我！救救我！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她说要向新起点告发你、告发咱们！她要咱们一起死！” 艾忆泣不成声。 “我不想连累你……我不想害你……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不起……救救我！” 第1054章 1030.对宋文意的邀请 “那个声音是这么说的？”坐在艾忆身边，乔木若有所思。 那个声音不止会不停地骚扰艾忆，怂恿她去死，甚至还能根据她的所见所闻，调整自己的策略。 现在竟然还威胁要向新起点告发他俩？ 对这个情况，他确实很惊诧。 他一时也搞不清那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他带艾忆去首都最好的精神科查过，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他也没在女孩身上看到任何超自然的现象与痕迹。 “跟我详细说说那个声音吧，”乔木想了想，决定耐心地从头说起，“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经历了什么样的变化，有哪些让你印象深刻的地方，都跟我说一说。” 似乎是被他的平静影响到了，原本处在崩溃边缘的艾忆，也稍微冷静下来。 她很快就陷入了回忆。 一切不幸的起点，都是她15岁那年的一次一氧化碳中毒。 家里的狗察觉到了异常，狂吠引来了邻居，他们一家三口被紧急送去了乡卫生所，侥幸活了下来。 但当天夜里，躺在卫生所的她，身体突然就开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酸臭味。 大家一开始没在意，医生只是叮嘱她要注意个人卫生，回去休息两天，然后洗个澡。她不明所以，因为她闻不到那股气味。 接下来几天，气味越来越重，最后发展到了父母都难以忍受的程度。平日里和她最亲近的狗都不愿意靠近她。 起初，艾忆并没有感到困扰，因为她闻不到那股气味，父母也会在乎她的感受。 而且她发现，自己的学习和计算能力越来越强，她轻而易举地就完成了高一下半学期课程的预习。 她突然就成了天才，怎么会困扰呢？ 可当她开学返校，一切就都变了。 她开始被嫌弃、被排挤，甚至被欺负、被嘲笑、被羞辱。 本就有阿斯伯格综合征，一向内向、不善社交的她，因此更加孤僻了。 那三年，她唯一的信念就是考大学，考上一所好大学，走出去，去大城市，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去了大城市就会好起来，她不知道，她只是溺水时胡乱抓住了一根稻草，根本顾不上稻草不可能让她浮出水面。 仅此而已。 她凭借超强的学习能力，轻而易举地考上了北大。她不懂报志愿，全村也没人懂，县高中成立至今也没出现过一个清北生，985学生也寥寥无几。没人能给她提供建议。 她很擅长学数学，特别擅长计算，高考甚至不需要草稿纸。于是她顺理成章地选择了数学系。 报到后，因为身上难闻的气味，几经波折后，她被分配到了一个单人宿舍。 她又被孤立了，没有朋友、没有闺蜜、没有搭子，依然迥然一身。好在到了大学，到了北大，至少没人欺负她了。 这期间，她的身上出现了新情况。 她开始说梦话。在梦里，她用饱含恨意的语气，不停地问“你在哪，给我出来”。 室友们吓坏了，这也成了她搬进单人宿舍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医生的建议下，她开始录音，试图录下自己的梦话。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她录到了一句不一样的梦话，也是唯一一句不一样的梦话。 在梦中，她用扭曲的、亢奋的语气，尖利地嘶吼：“我找到你啦！” 之后，她就再也没说过梦话，但她开始做噩梦。 大部分梦，她醒来后就会忘记，但时间久了她总会隐约记住一些事情。 例如，那些梦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就是她被某些人，或者说某些东西，以各种残暴的方式折磨、虐杀。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好几次大白天没有任何预兆地晕倒了。 每次去医院，医生都查不出任何问题，只能归咎于她自身承受了过大的心理压力。 很多次她都不想活了，甚至连遗书都写好了。 但毫无预兆的，就像之前的梦话一样，噩梦突然消失了。 那天她睡得无比香甜，一口气睡了长达30个小时，睡到辅导员都以为她死了，强行撞开了宿舍门，戴着口罩把她从床上摇醒。 噩梦结束了，她以为自己要时来运转了。 但没多久，新的异变出现了。她开始大白天出现幻觉。 她会将周围人的笑闹听成对她恶毒的诅咒，从人们无意中瞥向自己的眼神里看到满满的恶意，会将走向自己的同学手中的煎饼果子看着一把锋利的染血的刀，会以为澡堂蓬蓬头中喷出的强酸将自己腐蚀成一片白骨、烂肉…… 几个月后，这个情况也毫无预兆地突然消失了。 她又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然后就开始凭白被校园中的动物敌视、攻击。 猫、狗、老鼠、鸟、苍蝇蚊子、蜜蜂蟑螂，甚至莫名其妙的小飞蠓…… 之后的人生，她就开始不断遭遇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 那些“厄运”时长时短，长的时候可以长达半年，最短的一次只有几天。中间的“平静期”亦是如此。 上一次冷静期，是从去年五月底开始的，持续了大约一个半月。然后她就开始进入现在这个阶段，就是听到自己的声音诅咒自己去死的阶段。 艾忆讲了很多，乔木听得目瞪口呆。 他甚至都顾不上去分析那个声音的情况了。相较艾忆这六年的遭遇，那个声音有什么异常、特征，其实根本不重要。 如果不是他愿意相信女孩没有撒谎，换成另一个人，肯定会起身就走，或者一个电话直接给对方送到精神病院。 女孩应该也知道这种情况，所以讲述过程中，一直小心翼翼地偷窥乔木的反应。 “所以，你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这种情况，对吧？”乔木有些心疼地看着对方。 艾忆则小心地点了点头：“我怕他们……没人会相信的……” “公司呢？”乔木又问，“你既然加入了公司，知道公司的奇特之处，为什么不向公司咨询、求助？” “我求助过，不止一次……”艾忆弱弱地说，“和医院的结论一样，没查出任何异常……研发部很多部门都研究过我，康复中心一开始也时不时通知我去检查，都是一些新添置的仪器设备。” “后来他们找我的次数就少了，我也……不太想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什么用都没有，我也受不了他们……拿我当特殊实验素材看待……” “调查员呢？”乔木问，“有没有想过向一些有特殊能力的调查员寻求帮助？” 艾忆点了点头：“铁华铁工、王宗江王工，他们人都很好，名声很好，都是好人。我找过他们，但他们也帮不上我，只是把我推回给研发部和康复中心……” 乔木不禁有些头疼了。 他之前说肯定能帮助对方，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背靠新起点。 这屌公司连死调查员都能弄活，说不定都能帮郑吒给整个中洲队复活了，还有啥不能的？ 他是真没想到，艾忆的情况竟然这么复杂、棘手。而且人家已经向公司求助过了，研发部、康复中心和p10调查员，这三个手段最全面、独特、神奇的群体，都帮不了对方。 乔木陷入了沉思，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其、其实也没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也该习惯了……”见他这副模样，艾忆反而有些难过、不忍，“现在也挺好的，毕竟日子也好起来了……” 她甚至反过来宽慰起乔木了…… “乔……工，我能叫你乔木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乔木自然没有不允。 “你……你们调查员应该有催眠啊魔法契约啊之类的能力或道具吧？”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刚才冒出来的大胆念头，“你可以用那个控制我！” “不管我身上出现什么问题，只要你用那些力量控制我，让我不能告发你，你就是安全的，咱们就是安全的！” 乔木惊愕地看着对方，明显被这个说法吓到了。 这个办法其实是最稳妥的。他完全可以让对方签署地狱劳务合同，只要签过三次，对方就彻底是“他的人”了，无论出什么问题都不可能出卖他了。 但…… 他坚定地摇头：“不行！” 见对方反而要劝他，他伸手制止：“艾忆，你听我说，咱们还没到那一步！我还什么都没做过，咱们总要试一试，你说呢？” 艾忆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好。” 但乔木看得出对方的言不由衷。 不过此刻他也没信心能解决这个问题，更没把握让对方相信他能解决这个问题。他都说服不了自己，又怎么能让别人信任他？ 接下来，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乔木开始认真思考起他们面对的情况。 研发部和康复中心都查不出的问题，肯定不是生理上的异常。 王宗江和铁华也查不出异样，说明也不是某种超自然…… 不，不能这么想！铁华确实号称“模范调查员”，但风气与名声不代表能力，更不代表人脉。对方不一定能调集足够的调查员帮艾忆检查。 王宗江倒是有这个能力和人脉，但他大概率觉得艾忆没什么用，并不上心，只是维持人设，随手帮一把。 所以不能因为王宗江没帮上忙，就认定不存在调查员能查出来的超自然现象。 “我先联系我认识的调查员，帮你检查一下吧。”这么做其实有些违规了，但违规程度不严重，现如今的他承受得起。 说做就做，乔木开始回忆自己认识的调查员中，有谁的能力能帮得上忙。 他很快就锁定了第一个人选。 总部p10，emp宋文意。 emp是电磁脉冲的英文缩写。这位能够得到这个行业公认的外号，是因为他的能力能够汲取方圆几公里内所有目标的理智。当目标的理智降低到一定程度，就会沦为只剩下滔天恨意的野兽，如同大脑Cpu被电磁脉冲摧毁一般。 但副作用就是被汲取的理智会加诸在宋文意自身，并一点点抹杀他的情感。一旦超过某个阈值，他就会失去一切感情。 失去一切感情，并不会将一个人变成“楚轩”，而是会将其变成没有欲望、没有波澜、没有动力的“活尸”。 宋文意这招是典型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加上范围大、影响深，一定程度上已经接近战略威慑了。 在之前《死神来了2》的驱逐行动中，如果不是他被红新月的灵光撑爆了，一不小心突破了阈值，被迫提前退场，有他镇着，埃弗雷特那帮犹太佬，还真不一定敢那么放肆、猖狂地登场。 自然，新起点和红新月联军，恐怕也真一定能打出几乎团灭的战绩来。 只能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宋文意这招战略威慑实在太著名了，光环甚至掩盖了他的其他能力。 例如他还是一位极其优秀的战略侦查者。 他能感知方圆四公里内的所有智慧生命，以及他们对某个特定目标的敌意。 当乔木怀疑艾忆的遭遇，很可能不是自身的问题，而是外力导致的，那找宋文意帮忙检查，就成了最佳选择。 但他找上对方后，没有立刻道明来意，而是和对方寒暄了起来。 因为他搞不清这位此刻的立场。 宋文意从不掩饰对p11的渴望，这一点整个总部人尽皆知。但《死神来了2》特别行动中，他的糟糕表现，让高会对他丧失了信心。 之后他沉寂了一段时间，又在斋普尔特别行动期间，和风头正劲的唐蒙搭上了线，重新活跃起来。 那时候，整个总部都默认乔木是唐蒙的手下，他与宋文意自然算是“自己人”。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唐蒙已经“撕破脸”了，宋文意的立场就不好说了。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道明来意，宋文意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将此事转告给唐蒙。 依唐蒙的性子和对他的了解，一定会第一时间查艾忆，查他的新公司，甚至促成官方调查。 所以他得先搞清楚，对方现在和唐蒙究竟纠缠到哪一步了，再决定要不要找对方帮忙。 但宋文意对他的热情，却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甚至从对方热切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对自己的哀怨？ “唐蒙那厮没少说我坏话吧？”乔木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直球试探。 不成想宋文意却摇头：“我俩很久没联系了。” 对方停顿片刻，大有深意地补充：“在总部传出高会要求他和你划清界限，而他没有拒绝的传闻后，他们就不再联系了。”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乔木意料，他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 这一问，宋文意反而无奈叹息：“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这个年龄段的人打交道。说你不懂吧，你其实挺懂的。说你懂吧，你也经常犯迷糊……” 见他还是一脸迷茫，对方干脆把话挑明了：“过去半年来，找上唐工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之后和他断了联系的，也大有人在。你以为我们是看好唐工？” “总不能是看好我吧？”乔木半开玩笑。 宋文意下意识就要说“你想得美”，但硬生生止住了，改口道：“我们看好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某一个势力。我们不是要投资某个人的潜力，而是要依附一个现成的势力，明白吗？” 乔木恍然：宋文意和他口中的其他人，是把他和唐蒙的组合看成一股新兴势力了。 高会中有唐蒙，管理层中有唐蒙的老上级周小航，调查员骨干是他、韩启生和卫怡等青年俊才，他的背后还有整个山西11分部。甚至可能还能与监察部牵上线。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迅猛崛起、潜力无限、前途无量的新势力了。 但这个新势力刚抬头，就被高会强行扼杀了。势力的两根中流砥柱，他和唐蒙，直接分道扬镳。其他依附者就傻眼了。 宋文意这么一提点，乔木就彻底想明白了。 他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一开始瞅准的位置，是唐蒙的接班人？” “是代言人，”宋文意纠正，“调查员加入高会后不能明面上拉帮结派，唐工肯定需要一个代言人，代替他在派系中发声，执行他的意志。” 他停顿片刻，也不遮掩：“当然啦，说接班人也没错。万一他晋p12或者……牺牲了，公司总要补充一个p11。” “你就这么想晋p11？”乔木忍不住问。 宋文意嗤笑一声反问：“你不想？那你和高会这几个月折腾什么呢？” 乔木哑然。 宋文意无奈地苦笑，幽幽地说：“我不是想晋p11，我一点都不想做p11，我是想转管理岗，以部门总监的身份进入高会……” 他没说完，但乔木也明白，同样是高会成员，p11是没有实权的，就是个投票机器，执掌一个部门的m6才有实权、影响力。 但那次特别行动，对方意外的失败，断掉了这条路。所以对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晋p11这最后一条路。 看着对方一脸的幽怨，乔木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咱们联手吧，”他脱口而出，“我帮你晋p11。” 他确实是临时起意，但也不是真的心血来潮。 他和唐蒙其实并不像外界猜测的那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提防加利用，互相的。 但必须承认，在高层有个“自己人”，哪怕只是少半个，也很好用，关键时刻真顶事儿。 他与唐蒙分手后，他就逐渐发现了一点不方便：自己在总部没人。 当然不是说他在总部没有信得过的人。调查员的韩启生、卫怡，其他部门的，例如监理部的m4李启昭、风控部的m4柯端文等，有不少人了。 尤其通过李启昭这条线，他结识了不少总部的中基层管理人员。 但这些人距离真正的高层，都太远了。这些人都缺乏直达高会的信息通道。 韩启生那个死胖子曾经倒是有机会晋p10，但他非要装那个逼，硬是把机会装没了。 再加上乔木自己是地方调查员，对总部的信息非常迟钝、滞后，很不方便。 周小航倒是有高层渠道，但乔木对那位有着很重的提防心，比对唐蒙还提防。他总觉得那位动机不明，很不单纯。 相较之下，他宁可和一个有着明确动机的投机分子合作，起码双方能做到心里有谱，知道可以互信到哪一步。 这样的人，他很难拉拢一个现成的，倒不如自己“培养”一个。 听了他的邀请，宋文意的眼睛瞬间瞪得牛大，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了良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帮我晋p11？”对方毫不掩饰地讥讽道，“你先晋个p10再说吧。” 你自己屁股还拿瓦盖呢…… “这是两码事，”片刻的工夫，乔木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甚至已经有了具体的思路了，“我说我有方法让你晋p10，你信不信？” “你说说看呗。”宋文意嗤笑。 乔木信心满满，淡然笑道：“我放弃晋级p10，换取你晋级p11，你觉得如何？” 宋文意先是愣怔了片刻，然后面露惊容。 他脸上的惊讶越来越重，到最后成了震惊，整个人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呆滞地看着乔木。 第1055章 1031.另一个她 p10换p11，任谁听到这个说法，都会笑出主意的人脑子进水。 但宋文意却不得不承认，乔木这个主意，细思下去，还真的可行。 因为他不是普通的p9，他是乔木，他是新起点成立以来，最让管理层头疼的p9。 为了晋p10一事，乔木与高会几乎要撕破脸了，这事儿在总部已经人尽皆知了。不止如此，地方分部知道这事儿的人也越来越多。 即使高会刻意压制，也只能在内部论坛和工作群里禁止，挡不住总部的人私下里和地方的同事八卦。 现在的情况就是，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乐子，而且更多是站在乔木一边，想看高会的乐子。 因为调查员苦p10制度久矣，因为地方分部苦总部分部之别久矣。 晋p10的通道被牢牢掌握在高会手中，名额稀少，信息也完全不透明。大家都期待乔木狠狠扇高会的脸，逼着高会让他晋p10，将这项极其不公平的政策撕开一条口子。 说得夸张一点，在和高会较劲一事上，乔木可以说是背负着全体调查员甚至所有地方分部的期许。 这种情况下，高会承担的压力是与日俱增的。 可越是如此，高会也不能轻易松口，因为松口就会被解读为认输。而高会越不松口，人们就越是不满，舆论压力也就越大，谁也不知道最后会酝酿出什么。 对高会而言，这已经是一个恶性循环了。 在宋文意看来，事态到了最后，要么高会抓住乔木的小辫子将其雷霆拿下，要么乔木战死，否则高会最终也得捏着鼻子认输。 无他，乔木实在太优秀、太耀眼了，让所有人都默认他晋p10是顺理成章的，不晋才有猫腻。 所以，如果乔木愿意在高会承压濒临极限时突然宣布放弃晋级p10，那这份人情，确实足以将一个p10送上p11的宝座。 但问题在于，乔木凭什么做出这份牺牲？他想不明白。 “你真的愿意？”宋文意狐疑地质问，“你该明白吧，只要你继续和他们顶牛，今年之内，你必晋p10。” “我知道，”乔木笑了，“所以我才愿意放弃。” 见宋文意懵了，他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但对我而言，晋p10虽然比前面几次晋级拖得都久，但依然太简单了。” 宋文意无语了，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因为太简单了，所以不值得珍惜。 辛辛苦苦打工赚来三千块钱，肯定一块钱掰八瓣地花。但如果三千块钱是街上捡的，恐怕两天就造完了。 “我当然不会承诺永远不晋p10，高会也不会接受的。他们不是不待见我，而是不待见我的年龄和资历。” “我可以如他们所愿，拖几年再去总部，”乔木摊手，“再说了，我想晋p10，不是为了涨薪或者权力什么的，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为了追求更多的真相。” “比起我按着他们脖子逼他们晋我为p10，再晋我为p11，一团和气地把你送上去，应该更简单，不是吗？” 宋文意心里酸酸的。自己多年视若珍宝、求而不得的东西，对方言语之间却弃若敝履…… “你这么折腾，真的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他有些怀疑，更难以接受。 这是什么任性太子的人设？！ “不然呢？”乔木一脸无辜地笑着，“我们可以现在就做个约定，我帮你晋p11，不需要情报之外的任何回报，也不会逼你违规泄密。你只要把那些打擦边球的信息透露给我就可以了，如何？” “……”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宋文意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此刻的他，大概就像连个税都不用交的穷人，亲眼看到富豪只因好奇银行运作模式，就直接买下一家银行然后折腾破产一样。 荒唐得令人心酸、心碎。 乔木当然没说实话，至少没说全部实话。 如果关于【无限战争】的真相那么好透露，唐蒙早就用来换取他的秘密了，两人何必相互提防、试探这么久？ 他只是让对方放下戒心与他合作而已。 互信不是靠嘴皮子赢来的，得靠成功的合作逐步建立。 他会真心实意帮助对方，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会有事求对方，对方也会帮他。他们的关系会越来越亲密。 那么当宋文意成功晋级p11之后呢？就会心满意足地躺平、一脚将他踢开吗？ 当然不会！人的贪欲是没有极限的。宋文意如果真的只想要一个高会席位，当初就不会折腾那么多年，谋求转管理岗了。 等对方以p11身份坐进高会圆桌会议室，发现自己只是个投票机器，强烈的失落感，会让对方继续追求更高的高度、更多的权力。 对方会主动与他拉近距离、加深合作。 毕竟他能让唐蒙这个p11掌握实权，自然也能复制这套模式。 到那时，对方需要回报给他的，自然就不再是“擦边球的情报”了。 宋文意思索着，在脑海中推演了很多遍，发现自己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拒绝的借口。 于是，他强忍着越来越亢奋的情绪，主动向乔木伸出了手。 乔木也握住了对方伸来的手。 就此，两人正式达成了口头协议。 “我需要你帮我个小忙，”见对方神色有异，乔木解释，“我新招了个员工，是咱们的前同事。她身上一直有一些没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我想请你帮忙检查一下。” “这样啊，可以。”见他不是蹬鼻子上脸立刻就要提过分的要求，宋文意答应得很痛快。 这事儿其实也是违规的，一旦被风控部或监察部发现，怎么也要给他个处分，对他在高会那边的形象非常不利。 如果乔木一见面就提，他肯定会迟疑，就算同意了，也会狮子大张口。 但现在就不同了，相比和乔木的攻守同盟约定，这个小请求，已经完完全全微不足道了。再提回报，那就是他不懂事了。 见事情非常顺利，乔木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除了“请君入瓮”，他还隐瞒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宋文意以为他今年晋p10板上钉钉，但他知道这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宋文意在总部待太久了，和总部大部分人一样，都觉得总部就是说一不二的老大，已经不会从分部的角度看事情了。 但他不同。在《永恒王传奇》项目遭遇其他并立宇宙敌人袭击之后，他就意识到，如果总部无法有效应对这种情况，只需要地方分部牺牲几十名调查员，总部的威信就会荡然无存。 总部要么在那种情况变得普遍之前找到应对方案，要么就得做出前所未有的妥协与退让，向地方分部放权。 权利与义务对等，你保护不了我们，就没资格领导我们。当我们得自己保护自己时，我们也没必要再像过去那样对你言听计从。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总部大概率会向地方分部放权，其中一项绕不过的课题，就是现如今饱受诟病的p10制度。 如果总部想要调动地方p9乃至所有中阶调查员的积极性，就得改革p10制度。 这种被动的改革，也会顺势缓解现如今的矛盾，让乔木在他与高会的对抗中失去舆论的普遍支持。 所以宋文意不明白，但他看得很清楚：对于他的施压，高会远没到焦头烂额的地步，最多就是膈应。 乔木原本的计划，并不是只靠施压就让高会认输。 施压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他的计划是层层加码，自己搞的事情越来越大，在地方分部和外面社会上的个人影响力越来越大，让自己俨然成为一个跨越公司内外的割据诸侯、高会彻底无法忽视的庞然大物。 他的计划依然没有变，只是临时调整，借宋文意这个机会缓一缓。 有这个缓和的动作，高会那边肯定会松一口气，一些人对他的感官也会有所好转。 反过来说，如果他真能把宋文意送上p11，他晋p10的需求也没那么迫切了。 到那时，他和高会都能接受自己拖个四五年，拖到二十六七再晋p10，双方一拍即合，也就没矛盾了。 但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到时候就会出现新的变化，导致他立刻晋p10也变得顺理成章了。 应该说，宋文意的出现，对他而言并不是真的推迟自己的计划，而是让自己能够做出“愿意推迟”的姿态，主动缓和与高会的关系。 如果没有宋文意晋p11这一环，他是万万不能接受自己在p9浪费四五年这个选择的，也只能继续和高会较劲。 两人彻底达成合作意向后，乔木就带着宋文意去见艾忆。 他没有直接开一个空间门，而是正儿八经地开车过去。 就像他会隐瞒一部分事实，宋文意也不傻，人家也会。至少对方说已经很久没和唐蒙联系了，这话他就不信。 这年头，两头下注并不稀罕，是个人都会。他不想在宋文意面前表现出自己对艾忆的高度重视，也尽量拖延公司高层对他这家新公司和艾忆这个核心员工的关注与调查。 两人驱车来到艾忆的出租屋，还没进门，宋文意就已经捂住了口鼻，皱眉头四处寻找气味源。 “别找了，就在里面。”乔木大致解释了一下，将这种似乎别人都能闻到，截至目前唯独艾忆本人、他和观月三人闻不到的气味，说成是一种罕见的怪病。 门一开，一股气味伴随着屋内热风涌出，熏得宋文意一阵头晕目眩，连退了好几步。 他甚至以为乔木是故意给他下毒呢。 等他缓过劲儿来，才发现乔木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仿佛完全不受影响。 “这你都能忍？！”宋文意有些惊讶。 “对自己鼻子做些手脚，暂时废掉嗅觉就好了。”乔木信口胡说。 宋文意无奈摇了摇头，他可没这种手段：“你还是把她叫出来吧，咱们找个通风好的地方。” 说完不给乔木反对的机会，他转身就往院外走。 乔木也只好叫上艾忆一起出来，三人最终到了村子边缘空旷的水泥晒谷场上。 “宋工……”艾忆弱弱地打招呼。 宋文意远远站着，捂着口鼻，有些惊奇：“你认识我？” “嗯，”艾忆点了点头，“我是总部后勤部的，见过您几次……” 一听是后勤部的，宋文意原本生出的一丝关注，顷刻间荡然无存了。他仔细想了想，对这号小人物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但艾忆说了他几句好话，搞得他一时有些捂不住口鼻了，很尴尬。 “拜托你了。”乔木向宋文意示意。来的路上他已经说明了情况，对方的能力，人家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他越俎代庖。 “那个声音还在吗？”乔木问艾忆。 女孩摇了摇头：“不知道……半个小时前她响起过……” 半个小时，那可能已经跑了。 乔木皱了皱眉，又松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没关系，跑了就跑了吧。” 他冷笑着说：“这么多年了，她也只会变着花样吓唬你，说明那种货色也就这点水平。就算咱们抓不住她，只要你不再怕她，她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笑着安抚艾忆：“说不定你还能反过来气她，看她无能狂怒的样子。这次过年回家，你和家人要过得开开心心的，气死她。说不定她就没父没母呢。” 女孩被他逗乐了，刚笑着，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乔木见状，也严肃了起来：“又听到那声音了？” 果不其然，艾忆尴尬地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她说什么？”乔木急忙追问。 艾忆犹豫着，不停地皱眉头：“她……她在骂你，一直骂个不停……你、你好像把她惹毛了……” 乔木立刻扭头看向宋文意。后者知道他前面那些话是特意说给那个声音的主人听的，所以打一开始就一脸凝重，没有参与他们的说话。 此刻，迎着他的目光，宋文意缓缓摇头，也不隐瞒：“我什么都感知不到。方圆五公里内，没有智慧生命，也没有恶意。” 五公里？看来这位的能力范围又拓宽了。 艾忆闻言，一脸藏不住的失落和失望，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个声音此时此刻得意的叫嚣与咒骂。 “这东西，要么能力范围超过五公里，要么就根本不是生命体，”宋文意瞟了一眼艾忆，对乔木说，“你还是要考虑她自身的问题。” “这还能怎么考虑？”乔木无奈，“她在公司的时候，研发部和康复中心都把她研究得底掉了。这两个部门都查不出异常……” 宋文意遗憾地摇头：“抱歉了，剩下的我就帮不上忙了。” 乔木回头去看艾忆，想安慰对方几句。没想到对方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勉强笑着，故作坚强地说：“没事儿的，我能扛住，你不用担心我。毕竟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未来总不会更差了……” 送宋文意回去，乔木就没开车了，而是直接开了个空间门。这让这位p10非常受用。 “你真打算雇佣那个……艾女士？”分开时，宋文意好奇又带着劝阻的问，“她那个病，到时候你整个公司都没法待人吧？” “她有阿斯伯格综合征。”乔木解释。 “啊？什么？”宋文意一脸茫然。 “天才病，听说过吗？” “啊——”宋文意这就听明白了，也以为明白乔木硬着头皮雇佣那个女孩的目的了。 天才病，一听就很厉害、很罕见。这种稀罕的人才，年轻气盛不信邪的乔木，自然会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他没再劝说，这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大事。等公司员工纷纷闹离职时，这位年轻的乔工会明白如何向现实低头的。 与宋文意分开后，乔木又回了艾忆那边，而且又带了个人过去，而且依然是一位p10。 谷月。 和他与宋文意相互试探到虚与委蛇再到利益交换不同，他找谷月就痛快很多了。 直接一句“有空吗？帮我个小忙”，见对方没拒绝，就当着对方的面开了个空间门。 谷月刚从门那头探出脖子，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我偷不走狐臭！”他看着艾忆，嘴上很不留德。 “你信不信我直接在你们楼里当众抽你？！”乔木骂了一句，一把把他拽过来，给他大致讲了一下艾忆遭遇的情况。 这一次他讲得很细，远比对宋文意那次更细致。 因为谷月是那种不拉帮不结伙、自己闷头过小日子、对外面一切事务都漠不关心的类型。 他相信这位就算知道了一些事情，也不会多事，更不会卖他。 “你想让我试试能不能偷出什么？”谷月听完若有所思，还真的有点兴趣了。 这位的能力来自《仙剑奇侠传》，最著名的就是一手飞龙探云手，练得出神入化，甚至出现了极为罕见的能力进化。 谷月的飞龙探云手，不仅能偷东西，还能偷强化能力。 最要命的是，他不止能从施术者身上偷，还能从受术者身上偷。 例如如果乔木给艾忆施展一记缚道，谷月就可以直接从艾忆身上，将乔木这记缚道偷走。 这种时候，如果乔木的能力是强化类的，那乔木就无法施展这个能力了。如果是学习来的，那他依然能够施展。 飞龙探云手，偷的是能力，而不是知识。 谷月也是说做就做，也不捂口鼻，撸起袖子径自来到艾忆面前，一副马上就要动手的架势。 但短短几秒钟，他就溃不成军地撤出了十几米远。 “不行不行。”他连连摆手。 “你能不能忍一忍？！”乔木不满地质问，仿佛他不是找对方帮忙，而是对方欠他的。 某种程度上，他确实这么认为。毕竟斋普尔事件时，对方放任他和卫怡身陷绝境，自己却置身事外。他没把对方当敌人对待，就足以视为对方欠他的了。 “不是忍的问题，”谷月几个深呼吸，才平稳下来，认真地说，“我在她身上什么都没感受到，没有可以偷的能力。” 一听这话，乔木的眉毛就皱起来了：“你确定？会不会是你学艺不精？” 谷月自动忽略了他这句话，思考片刻，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你该往别的方面想一想，不要局限在强化能力上，要拓展想象力了。” “这还用你说？”乔木没好气地重新打开空间门送客。 谷月也失败了，那就足以证明艾忆并不是被某种超自然能力影响了，他当然也另寻他法。 可他怎么知道该往哪个方面去考虑？说白了，想象力也是要靠知识支撑的。 十多分钟后，他带回了第三个人。 孔玲。 比起前面两人，孔玲待人接物明显更得体，闻到那股难以忍受的气味后，也只是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之后不动声色地保持一定的距离。 也可能是因为顾及乔木的感受。 乔木找孔玲，是考虑到既然艾忆遭遇的既不是生命也不是能力，那总该有个说法。于是他就想到了这也许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能量。 孔玲的始解和卍解，都能将超自然的能量直接消除。 但他最终还是失望了，孔玲对艾忆施展始解后，那个声音反而更加疯狂得意地叫嚣起来。 这下，乔木彻底束手无策了。 “我觉得你应该找个驱魔师、得道高僧之类的，给她驱一驱。”孔玲临走时提议。 “鬼也是能量……”乔木嘀咕了一句。 孔玲和他不同，这位大小姐不怎么上进，完全不求甚解，对大部分事情都一知半解，所以才会说出这么蠢的话。 但这话却意外地给了他灵感。 他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苛求了，一直想着直接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然后一口气解决掉。 如果抱着这种想法，那他确实没有多少选择。毕竟调查员这个群体说起来牛逼，但他们的上限还是挺明显的。 他从大蛇丸那里得知，各个并立宇宙都在刻意压制调查员的实力上限与手段边界，不允许他们成长得过于夸张，反过来成为凡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所以，面对这么个乍一听很棘手、其实并不严重的问题，他思前想后，能求助的调查员，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但如果他退而求其次，不谋求一次性解决问题，只是试一试能否获取一些情报呢？ 那他能咨询求助的调查员数量，立刻就呈几何倍数增长了。 这让乔木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但这事儿不可能一蹴而就，他不可能短短几天就拽着几十上百名调查员跑来给艾忆检查，那样太显眼了，明天一早他可能就被风控部的员工堵在被窝里了。 乔木跟艾忆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也是为了安抚对方。 艾忆表现得很懂事，或者正如她自己所言，都这么多年坚持下来了，现在她的境遇也在好转，此刻的她已经挺满足的了。 这一次，乔木没再联系新起点的同事，而是将视线放在了其他机构的同行身上。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熟人”…… “帮……帮谁？”埃弗雷特纽约总部，“心眼”拉格·韦尔纳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死神，新起点的死神。”“拘束带”纳什·奥克斯重复了一遍，声音铿锵有力、吐字非常非常清晰。 心眼脸色都变了，紧张地后退了两步，厉声呵斥：“你果然和那家伙有勾结！” 没想到拘束带却冷笑：“得了吧韦尔纳，这事儿全纽约都知道了，你还是最早就知道的，别装得好像现在才意识到。” 心眼老脸一红，但还是梗着脖子：“我是绝不会帮他的，看在咱俩的交情上，这次我就当没听见，你也别再提了。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拘束带老神在在地问，“否则你就去告发我？” 他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以为咱们的命运早就绑在一起了，最起码也该坚信一点：咱们、咱们三人，是互不出卖的。” 他耸了耸肩：“就算之前有矛盾，就算虚与委蛇，也该等另外两人自己去死，也不该互相告发，不是吗？” 三人在纳米之死上都不干净，而且互相知根知底。所以他们三人确实不存在相互告发的可能性。 心眼被说得脸色阴晴不定，不服输的他阴恻恻地说：“但我可以向拉克丝女士揭发你。” “……”拘束带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话到嘴边，被他敏锐地吞了回去。 纳米阵亡的当晚，他们三人第一时间被监禁起来，结果拉克丝当然直接跑来找他，甚至还差点弄死他。 正是这个“差点”，让他意识到，和他一样，对方也与那个死神有某种联系。 他上次和死神合作时还特意试探了一下，发现死神对拉克丝很陌生，似乎这两人之间的联系，并没有他俩之间更紧密。 但不管怎么说，那一晚，拉克丝因为发现他是“死神的人”，而临时决定饶他狗命，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所以向拉克丝告发他暗通死神，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他很想劝心眼要惜命。那晚拉克丝放过他之后，本来是打算灭口心眼的，但被他拦住了。因为心眼如果死在总部，他俩身上的嫌疑就会暴增，不如留着对方做个烟幕弹。 拉克丝采纳了他的建议，改灭口为串通，三人也就此组成了攻守同盟。 或者说之后是一夜之间飞黄腾达的拉克丝，在单方面庇护他俩，这么说更准确。 现在心眼向拉克丝告发他……他甚至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到，拉克丝很可能会顺势直接灭掉心眼，排除这个隐患，毕竟心眼对拉克丝确实没啥用了…… 但他的劝说没说出口。他意识到“拉克丝与新起点死神有联系”这件事，心眼是不知情的。整个埃弗雷特，很可能就他知情。 他思索片刻，换了个说法：“咱们可以一起去。” 眼见心眼直接懵了，看向他的目光更加警惕了，他心中窃笑，脸上却一脸正气凛然：“我与死神的联系，一直都在向拉克丝女士汇报，这里面不光是我的一己私欲，还有咱们中立派的利益诉求，更是为了埃弗雷特的集体利益！” 他一脸真诚地说：“咱们可以一起去向拉克丝女士汇报。如果她同意，你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对吧？” 心眼目瞪口呆，他发现对方说得非常有道理。难道这次真的是自己小人之心、反应过度了？ 带着这个疑问，他真的和线粒体一起，去见了拉克丝女士。 然后，第二天，他就“偷渡”到了太平洋对面的中国。 “心眼”拉格·韦尔纳看着眼前异域风格的乡村，恍惚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来吧。”乔木招呼着他一路向一片树林中走去。艾忆就等在那里，毕竟这一次来的是老外，在村子边缘太显眼了。 “你要我看什么？”心眼打量着艾忆，虽然不认识对方，但只看气质，他就意识到，对方不是调查员，而是普通人。 调查员没有这么畏畏缩缩的，各个都恨不得鼻孔开天灵盖上。 “我也不知道，”乔木摇头，将艾忆遇到的情况第n次大致讲述了一遍，“我想查出来她身上超自然现象的原因，或者任何情报、线索都可以。” 心眼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的能力比较笼统，能看破一切伪装与虚妄，很唯心。当然这里的“一切”是吹牛逼…… 例如他能看破迷途者的彷徨之雾，甚至能看到灵魂格斗家的灵魂形态，但看不穿霞光的幻术。他归结于霞光比他强太多了。 心眼没有多少犹豫，就直接发动了能力。他此刻只想赶快搞定这个任务，然后回纽约。待在这里，待在死神身边，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他的视线迅速穿过艾忆，顺着对方体内延伸出的数之不尽的奇怪丝线，进入了一片虚空之中。 那些他完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丝线，全部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消失在黑暗的虚空中。 他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了唯一的例外。 那根丝线没有没入黑暗，而是隐约连接着一个人形的黑影。 心眼的视线立刻向那边延伸过去，然后，他很轻松地看到了那个人影的容貌…… 即使结束了能力，视线与意识回归到现实中，心眼依然无法理解自己刚才看到的景象。 按说，他的能力是让他看破一切伪装与虚妄，将那些东西用他能够理解的方式展现在他眼前才对…… 凭着对自己能力的理解，他很快就生出了一个猜想：不是他的能力出问题了，而是他的能力无法用他能够理解的方式，将真相展现给他。 也就是说，出问题的，是他自己。 是他的知识过于浅薄了，过于为难他的能力了。 唯有一点，他看得很清楚……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乔木见他双眼中眼白褪去，迫不及待地问。 心眼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用语言去描述自己看到的场景。 “只有一条线索，”在乔木失望的表情中，他略显矜持地说，“我看到了一个人。” “谁！？”惊喜之下，乔木与艾忆异口同声。 “她。”心眼指着艾忆。 “……”艾忆有些迷茫地看着心眼指向自己，用散装英语问，“这是什么意思？” 乔木则用略带危险的语气质问：“你逗我玩儿呢？” 心眼则自得地笑着摇头：“我是说，我看到了另一个她。” “另一个她？”乔木下意识看向艾忆。 “是的，另一个她，一个截然不同的她。一眼看上去，比她更……”心眼组织了一下措辞，“更邪恶、更疯狂、更暴虐，充斥着憎恨，对她的憎恨。” “那是什么意思？”乔木彻底迷茫了，“真的是精神分裂？” “不是，我见过精神分裂，不是那样的，”心眼摇头，“至于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能送我回去了吗？” 他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家。 乔木看着对方这副毫无主观能动性的模样，有些无奈。 思索片刻，他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个她，如果你对那个邪恶版的她使用能力，会发生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心眼也愣住了，他还真没这么干过。 被激起了好奇心的他，也暂时将收工回家一事抛诸脑后，说干就干。 片刻后，心眼双眼中的眼白再次褪去。这一次，他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我……我对那个人影使用了能力然后……”他的眉毛茫然地紧蹙着，“我看到了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乔木也彻底懵了，“详细讲讲，你都看到什么了，尽量回忆细节。” “她穿着一身……”心眼看了看面前穿着老土陈旧的艾忆，不屑地撇了撇嘴，“很时髦的衣服，金属朋克风，烟熏妆，躺在沙发上。” 金属朋克？烟熏妆？这算什么？象征着艾忆叛逆的一面？乔木稀里糊涂地胡乱猜测。 心眼则继续按照自己的视角顺序描述：“嗯……普通的楼房，面积适中，应该有三个卧室，只有她自己在……” “还有个祭坛，上面供奉着一对神仙……”心眼仔细回忆着。 “神仙？一对？”乔木连忙打断他，“是佛像吗？” 他这么一问，心眼再针对性地回忆，连忙摇头：“不，不对，不是神像，是照片，一对老年人的遗照！那不是祭坛？” “遗照？”乔木直接看向艾忆，“我记得你说过，你爸妈还活着，在农村，对吧？” 艾忆连忙点头，慌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心眼，声带颤抖着，用蹩脚的散装英语问：“是他们吗？” 心眼不太会区分东亚人的容貌特征，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是他们，这个男人这里的黑痣我记得。不过那张照片是黑白的……” 艾忆接过手机，与乔木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神中尽是茫然。 这算什么？艾忆的另一个人格不仅叛逆，还有弑亲情节？这也太邪恶了吧？ 一旁的心眼继续讲述，但后面已经没有值得关注的信息了。听上去确实就是一个当代社会，被他先入为主地认为是现实世界了。 送走了心眼，乔木发现艾忆已经坐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显得很弱小、无助。 他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对方身旁，给对方无声的精神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艾忆才轻声开口，语气如同梦呓：“你说，我会不会才是虚假的那个？” 乔木没有说话。 “也许那个才是真的我，我才是虚假的那个，我所处的世界才是幻想出来的，你们也都是幻想出来的…… “也许，当年的一氧化碳中毒，我爸妈都……没了。我受不了打击，就幻想出了一个爸妈健在的虚幻世界…… “但我依然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所以一直在诅咒自己、折磨自己……” 乔木都被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惊到了，他正想着该如何安慰对方，突然敏锐地意识到一件事，一个他之前一直忽略掉的细节。 他连忙追问：“你是说，当年的中毒事件，你们一家三口，不只是你，包括你的父母，也都遭遇了生命危险？” “嗯，”艾忆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还记得我们一家三口，躺在乡卫生院的大通铺上，一起输液的情形……” 艾忆一点点地回忆、讲述着。 一股寒意，则顺着乔木的尾椎骨一路往上窜，直接窜到了天灵盖！ 一阵恶寒，让他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很模糊，却又很疯狂的念头： 艾忆一家三口，都是大难不死之人，都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可这就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艾忆的父母是年岁已高，那艾忆为什么没看到公司的广告，为什么没成为调查员？ 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反过来说的话，会不会正因为她没能展现“天赋”成为调查员这个错误，才会遭遇之后这些不幸？ 这么说的话，心眼看到的，会不会是另一个并立宇宙的艾忆？！ 他强忍着剧烈的心跳，双手按在艾忆的肩上让对方回神：“你之前遭遇的每一次超自然现象，以及它们之间的空窗期……你有没有具体的日期？精确到月份就可以。” 怕对方不当回事，他又强调：“这很重要！” 艾忆愣怔了片刻，缓缓点头：“我有日记……” 第1056章 1032.过年 乔木在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就发现，这个世界的安全事故实在太多了，多得不正常。 在他得知很多事故都和这个行业脱不开干系后，他和观月一起做过一个统计，统计所有零存活的人祸。 当然再后来他就知道了，这类人祸分两种，一种是其他并立宇宙入侵并制造的，一旦发生这类事故，智脑就有可能瘫痪——例如他亲身经历的斋普尔事件。 另一种则是他们行业自己干的——例如日本劝银商贸的覆灭。新起点中，负责这类事务的就是冯硕那群心理异常者。 后者的作用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似乎和一个名为“差异度”的概念有关。 现在他手上就有这份名单，虽然其中肯定掺杂了真正的意外事故，但也足够作为参考了。 乔木将艾忆从日记中翻找出来的日期，与自己名单上的时间做了个对比，就发现了线索。 艾忆身上出现新超自然现象的日期，与他名单上的日期几乎没有几个对得上的。 但那些超自然现象消失、艾忆进入空窗期的日期，八成以上，都和他名单上某次灾祸的日期对上了。 其中也包括斋普尔事件，但并不包括灭口劝银商贸的海上青鸟号沉船事件。 那就可以由此推断，艾忆遭遇的情况，确实和并立宇宙的入侵者有关。心眼看到的那个朋克艾忆，应该就是并立宇宙的艾忆了。 但这可能吗？ 心存疑惑的乔木，犹豫再三，没有冒着进一步暴露艾忆一点的风险去联系宋文意，而是再一次回到总部，找到了一只正在偷袭麻雀的猫。 那只猫对突然出现并吓跑麻雀的他怒目相对，表情和眼神非常人性化。 乔木毫不在意：“爱猫归爱猫，鸟类也是生命，也该得到保护。你真想捕猎，找老鼠去。” 丑玳瑁不爽地歪着头瞪了他片刻，才坐起身子开始洗脸：“你来干嘛？” “找你打听个事儿。”乔木居高临下，觉得挺不礼貌的，干脆半蹲在地上。 这一蹲，他就习惯性地朝猫伸出了手。好在他反应够快，在被对方挠中之前缩了回来。 “咳咳，说正事儿，”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并立宇宙中的我们，也会成为调查员吗？” 玳瑁猫愣怔了片刻，紧接着就警惕地站了起来，本能地弓着背，仿佛随时准备逃跑。 乔木反而坐在了地上，一手捂着后脖子，一手撑着地面，勉强让自己没倒下。 半晌，他才龇牙咧嘴地骂了句粗口：“妈的，你一个p10屁都不知道？！” 他被脑干芯片电击了！ 玳瑁猫则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正式的名称是‘并立宇宙’啊？我们一直都称它们是平行宇宙、多元宇宙……” 它歪着头，疑惑又好奇地问乔木：“一个名称而已，为什么还要保密？” “我怎么知道？”乔木没好气地说着，从兜里掏出不停震动的个人终端。 打开一看，是风控部的邮件，要求他留在原地停止一切行动，等待回收。 “文明你我他！”他又忍不住骂了几句，才催促道，“秘密换秘密，我都要挨处分了，你也痛快点儿？” 玳瑁猫有些无奈，但还是很讲规矩地开口了：“不知道。” “……”乔木怒目而视。 对方继续说：“反正从未有过这方面的记录与传闻。行业成立以来，历代高阶调查员们不仅没遇到过自己，更没有到过任何一个重复的敌人，明白吧？” 这个乔木倒是知道，大蛇丸和他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大到他们无法想象，很可能远超出他们的认知了。 “你们就没一个人想着验证一下？”他好奇地问，“去了其他并立宇宙后，抽空找找那个世界有没有自己或自己认识的人？” 玳瑁猫凝视他片刻，摇头道：“我们这群p10和p11去不了其他……并立宇宙，那是那群心理异常者的权限。当然他们大概率也没这个机会，毕竟他们被……盯得很死。” 乔木若有所思：“所以，想要去并立宇宙，就得去找那群……你那个老相好？” “我的老师！”玳瑁猫怒目而视，厉声纠正。但不知是否错觉，乔木总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窃喜。 “你果然也留了一手，没被清除记忆。”玳瑁猫白了他一眼。 感受到有人快速接近，乔木则干脆利落地说：“咱们联手吧，仅限这件事。我想去一个并立宇宙，调查一些事情。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过分，我帮你。” 玳瑁猫没有任何犹豫：“好！” “好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乔木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乐了：“封工，好久不见啊，你也开始接私活赚外快了？” 他还好奇心理异常者都被消耗掉了，风控部要找哪个群体干脏活。没想到人家图省事儿，没找某个群体，而是找了自带群体的某个人。 来人正是斋普尔特别行动中，新起点的西线总指挥，“军团”封让。 一个身体里塞了数百已牺牲调查员灵魂的p10调查员。 封让一脸头疼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那只玳瑁猫。新起点最能搞事情的员工，和搞事情潜力最强的员工…… “您们这是要干嘛呀？”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闲聊，一不小心而已，”乔木一脸认真，见他不信，双指朝天，“我可以发誓！” 封让嗤笑一声：“走吧，别坐着了。你就是发毒誓也和我没关系，我就负责把你带给风控部。” 乔木和凌曼曼才出去没几天就又一起进来了，这让卓平贵又惊讶又警惕又郁闷。 乔木很“坦诚”，直言自己是在打听未知项目事业部那点事儿，尤其是自己在《永恒王传奇》中遭遇袭击后，就更好奇了。 上次项目也算是和猫仙搭上线了，就想着能不能问问对方。猫仙不想泄密，反问他知道多少，他一说，没想到自己反而泄密了。 非常合情合理。 被留下来旁听的封让是一脸的不信，卓平贵也不置可否，但最终的结论就是“可信”。 乔木觉得这个“可信”拓展开应该是“可以选择相信”的意思，潜台词是“能交代了，就此打住”。 于是，他和猫仙二人今年的年终奖和涨薪全部清零，并一人挨一个警告处分，半年内如果他再泄密，公司就可以给他降级。 这个“可以”就很灵活。 临走时，卓平贵先把他轰出来，又隔着门用他能听到的音量，苦口婆心地劝猫仙别被他带坏了。 门这边，乔木不爽地撇了撇嘴。等猫仙再出来，两人没再说话，交换了个眼神，就各奔东西了。 他又安抚了艾忆一番。 既然那个声音来自其他并立宇宙，对方就没可能跑到他们的世界告发他们。如果对方真能跑过来，还不如直接谋杀艾忆更痛快。 所以那声音大概率就是在吓唬艾忆、搞她心态、破坏她人生。 乔木隐晦地将自己的判断和艾忆说了说，让对方不用担心，尽量无视那个声音就好。 然后他又叮嘱对方退掉房子，收拾好东西，过年期间努力学习，过完年直接去太原找自己办理入职手续，遇到任何困难都要通知自己。 然后，乔木就开着车离开了。 他的车已经在村口停了两天了，鬼知道村子里现在怎么编排他和艾忆呢。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这大概是艾忆留在这个村子的最后几天了。 叮嘱完事情，乔木就开着车返回太原，载上观月和小米回家过年。 这个年，乔木首次战胜了在首都月入三万的磊磊哥、找了个家庭条件很好的男朋友的琪琪姐、成功考上首都医科大成了全家最出息孩子的露露、跳过高考被直接保送毕业还能直接进央企工作的佳佳，以及过完年就要参加中考的乐乐…… 这一次，他一跃成为了全家人的焦点，这大概也是乔木21年人生以来的首次，可惜这具身体的原主看不到了。 原因有两个。 一是因为他带回来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同居女友，还是外宾。 这位女友的存在，早在露露高考结束后，就被家大人发现了。但大部分人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一直期待着。 这次乔木直接不打招呼就把女朋友带回家过年，这在中国人的观念里，就相当于宣布定下来了，接下来就得赶紧张罗着订饭店了。 第二个原因，则是露露一次大嘴巴，把乔木买房的事儿给露了实底。 之前乔木斗富买房一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亲友们打电话问，他都搪塞是拍短剧体验生活。 露露一次疑似和舅妈吵架吵急了眼，不知怎么就给说漏了。这次长辈们自然不肯放过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好在露露提前示警了，他也想好了说辞。 新的说辞就是，他又又又创业了，而且找好投资人了，正是大名鼎鼎的星海集团。 那套价值上亿的大平层，是新公司的，钱是星海集团出的。整那么一出，是为了给新公司营销，将来还有配套的营销文案会跟上。 这套房子也是为了体现公司创始人的财力，让合作方更有信心。 这纯粹就是胡说八道了，但凡有点商业经验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是胡扯。但王家上下都是上班族，不具备任何超出大众媒体宣传的商业认知。 一家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忽悠了。 一听房子是大股东出钱，放在公司名下，大家也好受了，没之前那么忐忑、失衡了，为家人感到高兴与喜悦的心情反而更纯粹了。 乔母就张罗着等装修好了，一家人去首都旅游，顺便住一住这个价值上亿的豪宅。 房子其实早就装修好了，毕竟观月有资深房产中介梦幻装修系统。只是几个月不声不响搞定装修，这事儿传出去太玄乎，所以房子一直在那放着，假装还无法入住。 而且买房之前观月还很期待，但真的买了，反而也就那么回事了，恨不得立刻住进去的心思也淡了很多。就和买书很像。 一家人围着观月问东问西，三舅妈则不动声色地将乔木拽到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问：“淘淘，你跟舅妈说实话，你弟弟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被这个话题搞得猝不及防的乔木一头雾水、一脸懵逼，他仔细想了想，“没有吧？” 如果“石帅”暴露之前有，那早就被那两个损友捅出来了。“石帅”暴露之后，佳佳应该也没那么大的心恋爱。 总不能是和冯贤吧？ 这个念头一浮现，他下意识回头看向屋里正开黑的王子豪、冯贤与李宪三个小屁孩。 没错，冯贤今年也在他家过年，这下更热闹了。 乔木立刻将这个不靠谱的念头一脚踹飞，耐心地问：“他干啥了？您咋这么想？” “还能干啥？”三舅妈也探头瞟了佳佳一眼，低声道，“整天魂不守舍的，也没以前那么活泼了，一点儿也不像个年轻人。”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在学校被欺负了，问他朋友都说没有，我觉得也不像，”三舅妈重重叹息，“这不就想着他可能是早恋了。” 乔木顿时哭笑不得：“早什么恋啊，他过完年都19了……” 见三舅妈眼神立刻凌厉起来，他只好说：“那我去和他聊聊吧，他要是有事，应该不会瞒着我。” 舅妈一听立刻眉开眼笑了。 乔木自然知道佳佳为什么闷闷不乐，但他也不知道能怎么劝对方，只能将舅妈的担心直接转达给对方。 他觉得这孩子已经经历过一些事情了，比起半年前、两年前，已经成熟很多了，不应该再当成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来看待了。 听了他的转述，佳佳沉默良久，开口了：“哥，我不想当调查员了。” 乔木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感想，只是问：“想好了？” 问完他才反应过来：想不想好都无所谓，反正课程都一样。做不做调查员，至少也得四年后本科毕业了才需要做最终决定。 “想好了……”佳佳说得很没底气，犹豫了片刻，改口道，“我也说不好，反正现在是这么想的，已经想了有一阵子了。” 能说出这话，足以让乔木高看几分了。他在对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把三分钟热度当成人生最终决策呢。 乔木点了点头：“这样也挺好，起码安全。” 毕竟未来是一个调查员不分战斗非战斗，都会随时暴毙的时代了。 佳佳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同意了？” “我为什么不同意？”乔木奇怪地反问，“这是你的人生、你的决定，我为什么要干涉？就算我有不同意见，无非是帮你分析利弊、给你说清楚罢了。” 佳佳撇了撇嘴，笑了：“那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你希望我成为调查员，将来帮你呢。” “你帮我？”乔木哑然，这孩子挺敢想的，“整个新起点的调查员，敢说肯定能帮上我的，不会超过十个。” “……”佳佳无奈地看着他，半晌才幽幽道，“你真会打击人，难怪你在公司那么能得罪人。” 佳佳犹豫了片刻，又看着房间里还在等他的冯贤与石帅二人，才压低声音道：“冯贤还想做调查员。” 乔木没说话，静待下文。 “他想做战斗类调查员，想强化灵压体质改造……” 这话，让乔木一阵恍惚。 ----------------- 这个年本该过得异常平静的，偏偏总有一些小意外。 磊磊和女朋友的关系挺稳定得；琪琪找到了稳定的工作，打算和男朋友订婚了；露露考上了心仪的大学；佳佳没了高考压力，人也突然间“长大”了。 王家仅存的“麻烦精”乐乐，过完年就要中考了，成绩不容乐观。 三姨和三姨夫为了这事儿本来都快崩溃了，他俩不怕乐乐考不上一中，怕的是分数差太多，连借读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还是乔母看不下去了，找乔木出面。乔木说自己有关系，能让乐乐去太原重点中学借读。 乐乐一开始听到这事儿还挺兴奋的，但知子莫若母，三姨立刻说就算去了太原也不许住校，她肯定要停职去陪读。 三姨夫顺势拿这事儿吓唬他，说他要是连一中借读线都过不了，就得跟着三姨去陌生的太原借读，朋友什么的一个都见不着了，手机都不给他了。 一听这个，乐乐这年就过不好了，整天苦着张脸，发愁自己咋能在四个月内稳进借读线。 而三姨本就没什么脑子，不会说话，这段时间愁乐乐愁得状态更糟糕了。大年初二一家人齐聚，中午饭的时候，竟然脱口而出“今年人真多，太挤了”。 瞬间，所有人都尴尬了。 不止乔木观月、佳佳冯贤尴尬了，就连打算明年带男女朋友回来的磊磊和琪琪也尴尬了，连带着几家大人也尴尬了。 一屋子尬。 好在乔木反应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姥爷家这两室一厅确实太小了，要不换套房子吧？御东现在的新楼盘都挺好的，换一套一百五六的，过年不嫌挤，平时也不空旷。” 姥爷照例老神在在不掺和，姥姥一听立刻摇头：“换啥房子？都七老八十没几年了还换房子？那房子不花钱啊？” “又不花您的钱。” “谁的钱不是钱？！你们年轻人赚钱不容易，甭以为现在赚这么多以后也能赚这么多，就大手大脚的，多存钱，以后留给你们孩子！ “我们当年还说铁饭碗呢，结果九十年代咋样？多少人家里揭不开锅？你问问你妈他们，九十年代那会儿挨没挨过饿！” 姥姥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别人也不好再劝了。再说御东买套好点的房子，算上装修，怎么也得奔一百个w去了。这钱不小，大家还真不舍得凑这笔钱。 但好歹把三姨那下头的话给糊弄过去了。 三姨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之后就紧闭着嘴，能不开口坚决不开口，成了全家最沉默的那个。 饶是如此，乔木也全程绷紧了那根弦。 以前三姨也说话不过脑子，但都是自家人，无所谓。现在有了客人，自然就有所谓了，不能任由对方继续胡说八道。 这个年险些给他过出ptsd来。 初六年节最后一天，乔木还抽空和大同分部的杨海龙、徐光仓二人吃了顿饭。 饭桌上他才得知，前一段时间，总部那边竟然有人私下找了徐光仓，暗示可以帮他运作，让他留在大同分部，继续担任副主任。 乔木立刻就意识到不对了。 他们这群人年后的去处已经定了：王军已经去了ionr应保署，方增耀将赴任上海分部主任，杨海龙也将履职太原省部副主任。 徐光仓已经同意跟着方增耀去上海了，总部人事部那边原则上也同意了，就差正式走手续了。 他去上海应该是担任分部副经理，还是m2，级别上是平调，但实际上是升了半级。而且他是方增耀带过去的，一年内肯定能升m3，这是毫无疑问的。 正常来说，大同分部此刻正是收获期，是香饽饽，他又同意走人了，任何人都不会挽留他，只会巴不得他早点走。 竟然有人主动提出帮他运作留下来？ “知道是什么人吗？”乔木皱着眉头问。 他问的自然不是提议者的姓名职务，而是那人的背景。 “人事部一个副经理，你肯定没听说过，”杨海龙说，“m3肯定没资格运作这种事情，他也只是替人传话而已。” 乔木干脆问徐光仓：“徐哥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对方舍不得大同这个干到一半的摊子，一直想留下来“站好最后一班岗”。也正是对方的这种“老黄牛精神”，吸引了方增耀的兴趣与看重。 徐光仓明显有些犹豫。 乔木心中叹息：这就是关乎人生境遇的选择了。 徐光仓这种善始善终的想法，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甚至是值得称赞的。 但很多人都是因为做出了这种看似正确的选择，导致错过了一次宝贵的向上机会。多年之后回忆起来，只能扼腕叹息。 但也有很多人，可能也因此躲过了锒铛入狱、家破人亡的命运，哪怕一生庸碌，起码能活个善终。 只能说机遇这个东西，它真的无关乎对错，很大程度上就是赌运气、赌命运。 “徐哥，你要是想留下的话，方主任那边我去说，你不用担心，”乔木诚恳地说，“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点……” “如果你只是想做好一件事，级别、待遇和职业规划上都无所谓了，留下来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但如果你还有更高的事业追求，那机会这个东西，该抓就一定要抓，先抓住再考虑之后的事情。一旦错过了，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他这番说辞让杨海龙和徐光仓很是意外，他们都以为乔木会劝说自己，甚至警告自己不要接受，然后痛陈厉害。 没想到对方竟然能接受他留下来…… 徐光仓仔细打量着乔木的神态，看不出有任何作伪的痕迹，这也让他心中一暖。 “其实我已经拒绝了，”他再次开口，“而且我知道背后是谁。” 乔木注意到，杨海龙听到这番话后，看向对方的眼神中有几分意外，看来徐光仓只跟对方说了前半段，没说后半段。 “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我的事情，”徐光仓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徐徐讲述起来，“其实我最早也是调查员。” “我知道。”乔木点头。 这在大同分部不是太深的秘密，好些人都知道这事儿，只是大家不提罢了。 徐光仓也是调查员出身，但几乎没怎么升阶就调去公关部了，后来又从总部到了大同分部，顺势转了管理岗。 据说他脱离一线，不是因为受伤什么的，而是一些不太光彩的原因，据说是在项目里闯了祸，干不下去了。 这就是典型的坏事传千里。 乔木当初也只是当八卦听，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准确度极高。 “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靠我自己在公关部的表现，而是靠我母亲，”徐光仓一脸遗憾地说，“当然，我妈已经退休了，也不是什么领导。但她是咱们公司第一批员工，全程参与了总部的组建，和不少领导都说得上话，所以能帮上一些小忙。” 原来如此……乔木和杨海龙同时恍然地点头。 “我的消息，就是通过我妈的人脉打听到的。”徐光仓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出了答案。 “那个人事部副经理，是受人事部一位副总监的命令找到我的。那位副总监这几年和副总裁孙庆书走得很近，这件事在总部人事部几乎人尽皆知。” “啧。”听到这个答案，乔木忍不住咋舌。 又是那厮，那家伙怎么就这么闲？ 徐光仓没再说什么，他本来也只是告知一下。孙庆书和乔木的矛盾他们有所耳闻，这事儿乔木没打算瞒着他们，但也没事事通报。 他们并不打算主动卷进这种级别的冲突中。 他们确实和乔木算是盟友，但不代表他们就得无条件跟着乔木与孙庆书为敌。 拉帮结派不是这么玩儿的。 “对了，咱们山西的人事安排基本都定下来了，你应该没关注吧？”杨海龙见气氛有些沉闷，主动换了个话题。 乔木果然来了兴致：“咱们大同的是谁？我认识吗？” “你应该不认识，”杨海龙摇头，“是从东北调过来的，叫洪海，向上追溯应该算是步建忠的人。” 乔木还真没听说过。 步建忠是公司副总，分管内部项目事业部、未知项目事业部、研发部、市场部四个部门。 “麻烦的是省部主任……”杨海龙略微苦着脸。 见对方这副模样，乔木就猜到答案了。果不其然…… “郑志华，总部调来的，算是孙庆书的人。” 乔木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往后一仰，重重靠在靠背上，呻吟着感慨：“好烦啊！” 他们原本的计划，可是上海与山西联动的。现在突然插进来这么个祖宗，计划的可行性也就可想而知了…… 第1057章 1033.芸木科技的新业务 乔木过完年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芸木股份迎新。 芸木股份迎来了四名新员工，两名是刘焱推荐的。刘焱拍着胸脯担保这两人水平不保证，但人品肯定没问题。 乔木有些不置可否：你的人品就不咋地，长期维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加教唆敲诈勒索。 但这两人他托人打听了一下风评，又做了个简单的面试后，还是决定收下了。 至少从他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两人确实就是普普通通的职场牲畜。 他倒也不担心这两人是什么商业间谍、被人买通心存不轨之类的。那是谍战，不是商战。 这两人就算真的图谋不轨，能做的也很有限。 要么就是私藏剧情道具——但他不在乎，这是新起点要警惕的事情，不是他。 要么就是搜集他干涉芸木经营的证据，然后举报他。这方面他往后会谨慎一些，但也有限。高会非要拿这个处分他、罚芸木的款，他认了就是了。 他唯一要防备的，大概就是有商业间谍用开水浇公司的绿植。 除了刘焱推荐的两人，颜其平和师耀强还各推荐了一人。 等于四个新人都是关系户。反正也是招人，他不可能自己跑去兄弟单位踩点儿搜罗人才，不如卖个人情。 算上刘焱和观月，芸木项目部一下子就有六名员工了，公司员工数直接翻倍。 所以他的当务之急，是给这四个新员工找活儿干。 超导精矿用不上他们，新起点要的量并不多，刘焱自己抽个空就能搞定。 而且拿下十年经营期后，他藏在阿凡达星球地表的那十万吨超导精矿，也没有保密的必要了，因为其他人偷了也没用。 据刘焱汇报，现在十个藏匿点已经曝光已经曝光六个了，不少调查员都会跑去打卡。 当然出现过几次其他机构偷渡者盗取的事件，但还是那句话：这是新起点要警惕的事，和他无关。其他机构偷再多，也不损害他和芸木的利益。 乔木过年想了很久要给四个新人找什么活儿，都没什么好主意。 他看不上刷钱这种纯劳动力剥削的最低级买卖，他要的是高附加值的交易，类似超导精矿这种珍稀资源的独家供货权。 但实话实说，这玩意儿比终结项目还难搞。 已经被探明的，自然早就被其他外包公司分了，轮不着他。 没被探明的，要么是剧情还没被发现，他都不知道这些项目是什么，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可供长期开采的稀有资源。 要么就算他发现了，大部分项目是没有续作的，他没机会进行布局搞垄断，一旦暴露，大概率会被其他外包公司围上来截胡。 如果是以前，他还有办法震慑那群家伙。但现在孙庆书和他为敌、高会尽是看他不顺眼，他还真没把握能守住这份财富。 思前想后，他只能把视线放到境外，放到其他机构的项目上去。 他首先盯上的，自然是“慷慨的”埃弗雷特，毕竟人家已经送了他三个项目了，相信再送点也不介意。 他选中的项目，是漫威系列的一部作品，看中的资源，自然就是振金。 但这一次出了意外。 他联系了拘束带，刚降临项目没多久，一大群埃弗雷特成员从天而降，他没得选，只好狼狈地抱头鼠窜，逃回了现实世界。 拘束带也被软禁了。 他没联系上对方，担心出意外，就直接去找了心眼。 心眼差点被他吓死，告诉他之前几次，埃弗雷特高层已经长记性了，一直在暗中关注拘束带。 这次拘束带突然选了个很少选择的系列，高层立刻上心了，并推测乔木是冲着振金去的，精心为他准备了个陷阱，打算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或者干脆把他留下。 没想到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拘束带就倒霉了，大概率要被折腾得很惨，但有中立派护着，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托熟人不行，就只能付钱了。 乔木只好从暗网上购买偷渡服务。 就是当初胡磊雇佣安娜他们袭杀自己的那个暗网。上面不仅提供买凶服务，自然也提供偷渡服务。 当然不保证安全性，毕竟如果蛇头要卖了偷渡者，网站这边也没法核实印证，更没法预警。更不用说几乎所有机构都有专人在上面抢单，进行钓鱼执法了。 消费者只能赌抢到自己订单的，不是钓鱼执法的人。不敢赌，那就要额外支付一笔钱，请网站推荐优质服务商。 所以这项有偿服务的优先级远不如“熟人帮忙”。 乔木仔细筛选之下，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仪的项目：《狂蟒之灾2》。 项目名就是电影名，因为电影首部上映时间是1997年，那个时候还没有ionr，也没有文艺审查法案。 这个项目原本属于巴西国家科学技术发展委员会，在这个机构覆灭后，它的遗产被其他机构瓜分一空，包括它名下的所有项目。 这个项目和其他一系列“垃圾”，被打包给了日科工，成了日科工的资产。 但日科工并不重视这个项目。因为现实世界有这部影片，他们知道这就是一个纯粹的灾难冒险片，除了那条变异巨蟒外，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资源。 而且这类项目并不太受调查员的欢迎。因为调查员在其中不能展现任何超越普通人的能力与特质，还得一路吃尽苦头。 这类项目，实力强的调查员不愿意受这个罪，实力弱的调查员还真有可能栽进去。 再加上他们在第一部的剧情地——广袤的亚马逊丛林——怎么也找不到剧情线与剧情人物，时间久了，也就搁置一边，无人问津了。 但乔木却知道，这部片子的续作，04年上映的《狂蟒之灾2：寻找血兰》，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里面出现了神奇植物血兰，其分泌的汁液可以极大地延长生物细胞寿命，有着延年益寿的神奇功效。 而且这种血兰沉眠七年，花季半年；还只存在于南阳群岛婆罗洲某片雨林无人区深处。 可以说第二部与第一部有着天壤之别。 偏偏现实世界文娱作品遭到打压，人们的想象力确实有些匮乏，或者说对商业电影套路与思路的把握不足。 乔木果断购买了偷渡服务，并无惊无险地终结了项目、拿到了血兰花，并让刘焱进入项目，拿到了他提前藏好的血兰花样本，带回现实世界上交公司鉴定。 而更妙的是，《狂蟒之灾》系列每一部之间都没有任何关联，第三部和第二部八竿子打不着。 而第二部因为已经被他终结了，智脑根本不对项目情报进行记录与展示。关于第二部的全部情报，都来自他口述形成的资讯部档案。 这导致那些闻讯想截胡的配套企业，根本无从下手。 乔木甚至不害怕他们跟踪刘焱，抢夺样本。抢就抢呗，希望你们能拿出研发部真正需要的活体。 但单有这一项成果并不保险，因为研发部可能会进行栽培或对核心成分进行人工合成。 研发部对这类稀有资源进行价值判断时，不仅要考虑这东西有没有用，还会考虑这个东西他们能否自己人工栽培，或者核心成分人工合成的成本是否划算。 如果可行，那他们给出的合同就会很苛刻，期限短、规模小、总价低。 一个字：抠。 站在公司的立场上，这当然很合理，甚至是非常正确的。 但站在乙方的立场上，就恨不得骂娘了：我们出生入死搞到的宝贵资源，你们仗着技术优势合理合法地抢走，就给一点点利润打发要饭的？ 乔木，自然是站在乙方立场上的。 但他也没法左右公司的决策，只能另寻他法。 于是，他盯上了第二个项目：一个隶属于欧地联的内部项目。 此刻的他，就站在美国弗吉尼亚州的神秘瀑布镇外。 他的身后，则是28名来自《暮光之城》世界的吸血鬼。 “去吧，”看着远处的小镇，乔木下令，“让这个世界的吸血鬼感受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血族！” 看着28名吸血鬼应声散去，恍惚之间，他有种关公战秦琼的奇妙感。 这个项目就是前世大名鼎鼎的美剧《吸血鬼日记》。而《吸血鬼日记》，恰好是《暮光之城》爆火之后的跟风之作。 两个项目中的吸血鬼也有很大的区别。 《暮光之城》中，除了斩首焚尸，吸血鬼没有任何恐惧之物；而且少数吸血鬼还会诞生出独特的超自然能力。但他们很难将普通人转化成吸血鬼，转化率低到令人发指。 而《吸血鬼日记》中，吸血鬼害怕阳光、马鞭草、斩首掏心、狼人毒液。他们不具备超级视觉听觉、速度、力量和愈合能力之外的任何超自然能力。 但只要愿意，他们能轻而易举地将人类转化为吸血鬼。不仅如此，他们的血液对人类有着极其惊人的愈伤效果，基本上可以将任何还没死透的伤者救活。 剧中就有不少大胆的人类，一直将吸血鬼血液当成一种珍贵的资源。 唯一的缺陷就是，如果这个人类在体内吸血鬼血液没有彻底代谢干净时就突然死亡，他就会变成吸血鬼。 乔木看上的，正是【吸血鬼血液】这件资源，这也是欧地联一直在持续开采的资源，已经被证实在现实世界也有效了。 这就是他的打算：与其自己费尽心思去开发新资源，不如直接抢别人现成的。 就这样，一向封闭且单调的小镇上，突然来了两个陌生人。 一个忧郁帅气的青年，与一个美艳的金发美女。如此奇异的组合，走到哪里吸睛率都是百分百的。 但最先察觉到异常的，并不是小镇的管理者或八卦学生，而是那些以各种身份隐藏在小镇日常中的“奇人异士”。 很快就有人主动找上了门。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来人开门见山，“这是我们行动部的项目，规矩都懂吗？” 被犹大的银币伪装成白种人的乔木两手一摊：“我们只是进来参观。” 那人一听，也没有宣讲的兴趣了，叮嘱了两句就离开了。 “不趁机打探一下他们的情报吗？”斯图西好奇地问。 这一次乔木不打算像《暮光之城》那样整一堆花活。他手下就那么些员工，老那么整很容易被有心人发现破绽。 所以这次他只打算让吸血鬼员工露面。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维持专属地狱的持续运行，他依然无法动用灵魂透镜。 这种情况下，其他员工就只有一条命，死了就真死透了。吸血鬼们不一样，他们是有身体的，可以多死一次。 而斯图西，她的能力和吸血鬼很像，伪装成吸血鬼不成问题。跟在他身边，安全有保障，也能发挥作用。 他摇了摇头：“没必要，项目情报已经很清楚了。” 暗网上自然也卖项目情报，只要你出得起价。 按说很多情报都是保密的。例如新起点，进阶情报必须花钱买；日科工的情报则是各配套机构独占独享；欧地联很多情报则必须提出申请，说明自己的计划对机构有什么好处，否则就得自己去“重复发明轮子”。 这种情况下，再结合各个机构对调查员的各种保密限制，项目情报理应很难流出才对。但总有有能耐的人，能用不知道什么手段搞到别人搞不到的情报。 就像新起点，你问公司能否用积分兑换代币，公司肯定说不能。可黑市上就是明码标价，明明非法的交易，人家就是能让公司承认，你不服不行。 “至于这群人，”他轻蔑地笑了笑：“他们很快就会离开了。” 乔木说到做到。 半个月后，在乔木核实了自己手上所有项目情报没有造假，并额外确认了大量原著设定后，始祖吸血鬼家庭的科尔·迈克尔森，突然失踪了。 科尔的失踪并没有引起始祖吸血鬼们的注意，他们只以为自己这位放荡不羁的兄弟又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找到了好玩的事或人。 但欧地联的调查员们却意识到不对了。 因为这是第四季，科尔本该与克劳斯保持联系，并在剧情中登场的。 欧地联有自己的内部管理制度，项目中的调查员立刻开始进行有条不紊的调查。 然后，没等他们完成内部自查，第二个意外出现了：吸血鬼内战！ 一支来自奥地利的新兴吸血鬼家族，强势入侵了始祖吸血鬼大哥克劳斯的地盘，新奥尔良，将他的手下杀得溃不成军。 克劳斯不得不扔下神秘瀑布镇的众人，带领他的混血儿大军赶回新奥尔良。 至此，剧情彻底乱套了。 欧地联的调查员们意识到有人在捣乱，立刻组织起来试图反抗，开始对核心剧情人物进行盯梢与保护。 紧接着，一支名为旅行者的吉普赛施法团队登场了。 剧情人物和欧地联的调查员都没反应过来，一个名为双子巫师团的邪恶施法组织紧随其后，浮出水面。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乔木不需要自己编造种族势力，因为与《暮光之城》的单调设定不同，《吸血鬼日记》中的势力已经够多的了。 他直接借助吸血鬼员工，把《吸血鬼日记》第五季的Boss们给提前引出来了。 在某人集体无意识应激增长过快的警告下，欧地联调查员们的抵抗意志瞬间崩塌，纷纷强制结束项目。 很快，项目中就只剩下两名调查员：集体无意识应激险些爆掉却依旧老神在在的乔木，以及被他成功定位、袭击并打晕的蛇头。 至此，乔木终于不再潜伏、伪装，开始融入剧情。 围绕神秘瀑布镇的大乱斗持续了几个月，整个神秘瀑布镇各方发展到了“不认识的人都是敌人都该死”的程度，甚至将刚降临没多久，还一头雾水的欧地联驱逐小队都打跑了。 在乔木的帮助下，自然是主角团队所在的吸血鬼一方，艰难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随着战争彻底落下帷幕，乔木也图穷匕见：在核心配角、主角团御用女巫邦妮·班内特的带领下，数十名女巫共同施展了一场极其浩大的魔法仪式。 仪式的内容非常简单：她们诅咒了所有吸血鬼，使吸血鬼的鲜血失去了治愈能力。 邦妮可以说是主角团中表面最冷静实际上最不带脑子的那个，她过强的正义感与使命感，和过低的分析、处理问题的能力，使得她非常容易被有心人误导、煽动。 乔木要做的非常简单，只需要告诉她，这场战争后，吸血鬼必然势大，再也没有势力能够威胁猖狂的始祖家族，所以他们必须采取措施。 过于激烈的措施会威胁到她的挚友，会让邦妮犹豫和警惕。所以乔木的提议非常“温和”：避免别有用心的人类主动利用吸血鬼血液。只需要巫师们构筑一个魔法，让吸血鬼血液的治愈能力消失，人类对这东西的兴趣就会骤减。 而为了避免把事情做绝，也为了保护邦妮的爱人杰里米·吉尔伯特，斯图西又暗中说服邦妮，在咒语中留下一个后门，让值得她信赖的好朋友、刚成为吸血鬼的主角艾琳娜·吉尔伯特，她一人的血液继续维持治愈能力。而这个秘密，将只有邦妮与斯图西知情。 邦妮真的信了，也真的做到了，她自己甚至做得更多。 她担心艾琳娜的独特会暴露，特意为她做了伪装，窃取了仪式的一部分魔法灌注入一个吊坠中。只要艾琳娜戴着吊坠，她的血液就会丧失治愈能力；摘下吊坠则会恢复。 乔木在验证中还发现，这场大型还出现了意外之喜：艾琳娜的二重身凯瑟琳，其血液也维持了治愈能力。 但他并不担心，毕竟这个女人比下水道的老鼠还能躲藏。 至此，吸血鬼的血液，从最不值钱的大路货，一跃成了最宝贵最稀有的资源。 乔木也将这个系列，从欧地联手上抢了过来。 第1058章 1034.每个人的小算盘 新起点高管联席会于2024年农历新年后的第二个周例会，其中一个议题，又是他们的老熟人：乔木。 “这次是埃弗雷特、欧地联和日科工三方一起抗议，”商务部总监朱凯琳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前所未有。” “埃弗雷特质问我们是不是在挑起新一轮冲突，欧地联强调我们的行为不可接受，日科工要求我们归还项目……”想起当时自己被1500只鸭子狂喷的混乱场景，她就心有余悸。 “他们想要什么？”洪永义语气低沉。 “欧地联不想过度反应，也不想卷入咱们和埃弗雷特的冲突，他们要求咱们做出承诺，保证类似情况绝不会再发生。” “日科工的态度很消极，当然啦，他们本就消极，”朱凯琳耸肩，“这个项目与其说是日科工的，不如说是三菱信服的。日科工就是那十家的傀儡，一向没什么干劲儿，只是代为传达三菱的意见。” 日科工整体实力不弱，但内部散装程度极高，所有权力都被十一家——现在是十家配套机构瓜分、把持，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但在行业执行机构层面上，其他执行机构只认日科工不认这十家——这是一个很狡猾却又无比正当的阳谋，毕竟十家配套机构与其他执行机构地位完全不对等。 而日科工作为十家配套机构的代言人，压根就是一个空壳子，工作人员毫无干劲，基本就是占个公务员编制混吃等死。 这导致日科工的整体实力属于行业中上游，偏偏在行业内的话语权非常弱，几乎垫底。 “三菱想要补偿，当然，欧地联也想要。至于埃弗雷特，”朱凯琳轻蔑地撇了撇嘴，“他们自己都没商量好想要什么。” 洪永义一直看着自己手中的个人终端，头也不抬地问：“商务部的态度呢？” “我们认为补偿一事缺乏依据，如果要给，就得特事特办。但这样一来就会形成循例，往后也要这样吗？” 朱凯琳这话，就差挑明了“商务部不赞同不支持也不背锅，要给补偿还烦请高会下令，高会集体承担责任”。 “欧地联要的承诺，我们私下和乔木沟通过……”她停顿片刻，见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才用不满的语气说，“他反问我公司是否有权命令他这么做。” 霎时间，代表新起点最高权力的圆桌会议室中，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十几声不满的冷哼。 公司当然没权这么做，谁敢提这个要求，传出去就真是“脸都不要了”，是会遗臭万年的。 乔木自然知道，他这话摆明了就是在讨价还价，想要他承诺不动欧地联的项目，公司还得给他补偿！ 等不满的嘈杂声自动消退，朱凯琳继续说：“至于埃弗雷特，商务部的建议是不接受抗议，乔木的行为符合ionr的相关规则，对方的抗议毫无道理。” 与会其他人面露异色：面对埃弗雷特，商务部什么时候这么硬气了？ 洪永义也品过味儿来了，终于抬头看了朱凯琳一眼。显然，这位不仅和乔木沟通了欧地联的事，也沟通了埃弗雷特的事。这是带着底气来开会的。 “乔木是什么意见？”他直接扯掉了遮羞布。不少高会成员听到这个问题，也反应过来了。 朱凯琳尴尬地一窒，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想起乔木的答复，她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得意而畅快的笑，但立刻娴熟地藏了起来，恭谨地回答：“他建议公司不要管，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会教埃弗雷特学会满意的。” 学会满意？这叫什么话！ 这杀气腾腾的一番话，顿时就让会议室的氛围为之一滞。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作为行业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埃弗雷特一直是所有执行机构与从业人员头顶那座遮天蔽日的巨峰。 看埃弗雷特倒霉，尤其还是吃自家机构的瘪，他们当然很高兴，与有荣焉。 但他们不是什么决策都不用做、什么责任都不用担、只需要口嗨的网民。骄傲完了，他们还是得考虑现实情况。 你乔木装逼装嗨了，万一扛不住，运气好了藏起来，运气不好就去死，最后还不得我们这些领导替你擦屁股？ “哼，伶牙俐齿，他倒是会说，”孙庆书冷笑，“我听说他一进埃弗雷特的项目，什么都没做，就被人家像撵兔子一样撵出来了。” “他这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美国人，还是咱们？”他指了指朱凯琳，“下次这种话就没必要转述了，他要是再这么说，你该批评也要批评。” 一听这话，不少与会者纷纷面露异色：是啊，乔木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嘲笑他们软骨头没膝盖、要帮他们补钙的意思。 朱凯琳则笑了笑作为回应，没答应也没反驳。孙庆书的火儿又不是冲着她来的。 这事儿她站哪一边，前面那番汇报已经把态度表达得很明确了。但她只是就事论事，不会为了乔木去得罪孙庆书。 张世光看着孙庆书不停地煽风点火，又看看其他同僚的神色各异，再看一直不出来纠正风向的洪永义，心中叹息：果然，洪永义就是在纵容孙庆书对付乔木。 整个高会除了那几位p11和t11的全程闭眼玩家，大家都知道，孙庆书对付乔木，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现在看来，洪永义是学起了张伯伦怂恿德三东扩的手段，想先让孙庆书和乔木斗个痛快，自己再站出来坐收渔利。 他心中很是无奈，他也知道站在洪永义的立场上，这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可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接受不了这一套。 洪永义稳坐钓鱼台，张世光胡思乱想，任成远反而先一步坐不住了，有些不耐烦地问：“研发部是什么结论？” 他一开口，其他人立刻安静下来，齐齐看向首席科学家章英楠。 “血兰样本中提取的乳浆，表现极其优异，”后者汇报，“这种乳浆不仅能够极大延长细胞的迭代寿命，还能大幅增加细胞的海弗里克极限，就是每个细胞的分裂次数上限。”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种效果有很强的特异性，实验初步表明，并不会导致细胞癌变。当然最终结论需要进一步的实验。不过我们的样本太少了，乳浆的组分极其复杂，现阶段还无法评估人工合成的可能性。” 她总结道：“总之，初步判断价值很高，但我们需要更多样品。” “能搞到吗？”监理部总监吴波突然开口问道。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是能否绕过芸木、绕过乔木，想办法搞到更多样本。 “这要问你们，”章英楠耸肩，“我们是研发部，我们没有调查员。” 吴波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是监理部总监，所有外包企业都归他管。截胡这种事，自然也是他去运作。 他那个问题不过是要研发部一个态度：如果他找人截胡了，研发部愿不愿意配合，一起黑掉芸木这个成果。 既然研发部的态度是无所谓，那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觉得你们搞不到。”内部项目事业部的郑文泰突然开口了。 吴波看过去：“怎么说？” “那个……《吸血鬼爱情故事4》，里面吸血鬼的血液，能够帮助人类快速愈合伤势，但会导致癌细胞大爆发，”郑文泰大致介绍了一下，“有调查员第一时间就进去采集了。” “过去几天，我们接到了大量反馈，显示项目中吸血鬼的血液，已经没有这种效果了。” “吸血鬼的血液对人类没有任何帮助，重伤者服用后，反而会因伤势过重死亡，然后转化成吸血鬼，”他耸了耸肩，“这个资源已经消失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吴波目瞪口呆。 “不对，”张世光率先反应过来，问向章英楠，“乔木……芸木不是提交了鉴定申请了吗？” 既然芸木已经提交了鉴定申请，就意味着芸木依然掌握着这份资源。否则鉴定出来又有什么用？ 人们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就是乔木的手段！那家伙分明就是在玩儿物以稀为贵那一套。 “他这是防谁呢？！”同样反应过来的吴波怒气冲冲，“这是拿咱们当贼了？！” 没人附和他，不少人甚至侧目冷笑：你可不就打算当贼嘛。 之前孙庆书扇阴风的时候不少人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人们都回过神了：孙庆书这一派，开始借这件事公报私仇了。 不管他们是什么感官，他们都不会往这里面掺和了。 吴波也察觉到了，看了孙庆书一眼，发现这位副总没什么反应，并不打算说话。 这事儿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在这儿硬说，还不是因为孙庆书想要搅黄芸木这两份合同？他和乔木又没有矛盾！ 芸木这两份合同，参与者是他的监理部，以及研发部、生产部和采购部。 研发部肯定不会向着他们说话，帮他们作假，把有价值的项目资源伪造成没价值的。尤其乔木还把这两份资源牢牢攥在手中，一旦作假，研发部就再也拿不到了。 生产部和采购部倒是能在采购量和采购价上拥有发言权，但这两个部门是智脑管理的，更不会搭理他们。 虽然名义上还有黄宗慧这位副总分管，可这位六位总中唯一的女性副总，她的上位很大程度上是正治任务。 和所有领导班子中的女性成员一样，分管工会、工程学院、康复中心和智脑五部，看似没有任何权力的她，地位反而是所有副总裁中最稳固的。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就没人能动她。 所以她肯定不会掺和孙庆书与乔木的冲突，她甚至都不怎么掺和高会内部的斗争。 到最后，这事儿就只能由掌管监理部的吴波来搅合了。 本来监理部要把这事儿搅合黄了也很简单，毕竟谈合同，他们是主导部门。偏偏这事儿闹上高会了，就容不得他擅自做主了。 或者说，他非要会上闭口不言，事后自行搅合，也不是不行，但那样影响不太好。 他可以为派系利益做一些脏事儿，但为了孙庆书自己的私人恩怨？他犯不着。 所以他干脆堂堂正正在高会上讨论起了怎么才能把芸木的合同给搅黄了。讨论的结果自然就是没人搭理他，那他就仁至义尽了。 散会后如果孙庆书还想让他硬搅合，那就该好好找他谈一谈了。 毕竟制度上他和他的部门归孙庆书分管，但他们之间就差了一级。整个高会，谁也不会误以为他们这些总监是分管副总的手下。 他会充分尊重这些副总，尤其是他的分管副总，但他们是之间平等的。这一点这些副总总会时不时忘记、忽视，他们这些总监也时不时就得给点小刺提醒一下。 吴波半敷衍半认真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孙庆书还是不甘心。 于是公关部总监何瑞君开口了：“我建议咱们暂时冻结芸木股份的申请。” 在人们的侧目中，他正气凛然地解释：“乔木的行为确实法无禁止，但如果所有调查员都拿这个做幌子，那公司迟早乱套。调查员不仅要遵纪守法，更要有大局观，服从大局、服从公司的集体利益甚至国家利益！” “当然啦，我并不是说要惩罚乔木。但事实就是，他的行为客观上给公司带来了麻烦，也给行业制造了不稳定因素。此风不可长！”他一脸严肃地说。 “咱们既然抛开乔木与芸木的关系不提，那也该就事论事，事急从权，不拘泥于条条框框，用更灵活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 “所以我建议，咱们先暂时冻结、搁置芸木股份的申请，等事情过去了，事态平息了，再审核、批准也不迟，”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而且也要借这个机会，对年轻的同志加强思想教育，培养他们的集体意识，帮助他们塑造大局观！” 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说完之后还缓缓环顾全场，似乎在问谁赞同、谁反对。 没人说话，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忍不住低下头冷笑。 说得真好听，不就是要搅黄芸木股份的申请嘛。 搁置？这种事情，搁置就等同于拒绝。一旦搁置，就再也拿不起来了。 很简单，事后谁来旧事重提？谁吃饱了撑得提这种旧事？就算有人提了，也得洪总愿意采纳为会议议题。就算上会了，到那时监理部也能找出几十条理由和困难搪塞、拖延。 只要拖延过一次就算成了。难不成下次再上会？疯了吧？高会又不是他乔木家的，只围着他乔木转。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利害关系的情况下，能不能推动，全凭决策者那一股子热乎劲儿。一旦搁置了、凉下来了，就算是彻底凉凉了。 体质内就是这样，去翻会议纪要就会发现，虽然讲究“件件有着落、事事有落实”，但一百件事里，真正有结果有结论有复盘的，不会超过十件。 其他九十件不是做不到，单纯就是凉下去了，没必要做了，大家自然就默契地将它们抛诸脑后。 其他人都事不关己，唯独朱凯琳不乐意了：“延后？然后呢？他再去其他机构抢几个项目回来？” 你们恶心完人家，还得我们商务部擦屁股，凭什么？ 何瑞君则一脸耐心地解释：“所以我说了，不仅要延后，还要加强年轻调查员的思想教育工作……” 朱凯琳忍不住冷笑出了声：“那还不如直接禁止他执行外部项目，你看如何，何总？” 最后这一问，问的不是公关部总监何瑞君，而是外部项目事业部总监何云福。 何云福和朱凯琳也是老朋友了，闻言微微一笑，温和说道：“我看行。” “行了，”这两人把话题彻底搅浑了，洪永义也终于开口了，“凯琳，你直接去和他说，让他以后别碰欧地联的项目。” 他又朝吴波道：“芸木的申请，按程序正常推动就行，不必特殊对待。” 说完他又看向同样不怎么开口的孙庆书：“庆书、守云，你们没意见吧？” 孙庆书和刁守云两位副总，分别分管着监理部和商务部。洪永义越过他们直接下令略显越俎代庖，会显得自己一言堂、高会不民主，所以下令之后补问他们二人的意见，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两条指令互不挨着，但大家都听明白了，这就是让朱凯琳去找乔木做交易，他们不拦着芸木的申请，但乔木也不许再抢欧地联的项目了。 孙庆书自然不会在这种没什么杀伤力的小事上和洪永义公然对抗，就点头表示同意。 而且他的目的也达到了。芸木的申请，能搅黄他自然开心。但他真正想要的，就是洪永义替芸木说话，所以他才让吴波和何瑞君不停搅合这件事，甚至已经搅得其他同事有些恶心了。 洪永义想坐山观虎斗，他何尝不想逼对方与乔木合流？这两人走得越近，将来他逼乔木犯下大错时，对方承担的领导责任越大。 遗憾的是，这种斗争虽说都是袖里乾坤，但基本都是阳谋，相互之间瞒不住。 洪永义的手段他看得分明，他的计划洪永义也很清楚。 所以洪永义开口了，但却谨慎地找了个很好的由头：为了维护公司与欧地联的关系，才在明知乔木与芸木股份存在违规关联的情况下，替芸木股份说话。 一旦上面追究起来，这就是个很好的理由，任谁都不能挑不出毛病。 权力斗争就是这样，大家都是明牌，谁也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都是抓住机会借题发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慢慢磨吧，这种事情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手会在什么时候犯错。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也相信对手一定会先他一步犯下致命错误。 无他，因为那个乔木，实在太能折腾了。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1035.智翱开业（免费章节） 高会在内斗，几百公里之外的乔木，则在剪彩。 今天是个大日子，是太原智翱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开业仪式。 仪式搞得非常隆重，甚至隆重过了头。因为除了智翱科技的员工外，还来了好几位大人物。 以太原二把手为首，好几位有关部门领导都到场了，甚至还带了媒体朋友。 一家目前只有不到二十人规模的小微企业，竟然能有幸请到省会二把手，这个传出去只怕立刻就会成为太原工商界的一桩奇闻。 这些领导拨冗莅临，自然不是给乔木面子。他们压根不知道乔木是谁。 而是因为不仅代表星海实业投资的董事宋理来了，就连孔敬东也来了！ 孔敬东亲自跑来一趟，自然不可能参加个开业仪式就离开，大佬的时间不是这么用的。 东北首富、全国重工巨擘孔敬东亲至，当地自然不可能怠慢，无论如何，二把手都要出面接待，尽地主之谊。 如果能达成什么重大合作意向并推动进入实质性阶段，后面领导都得出面。 而事实上，整个太原，从省班子到市班子，也就是按规矩大家不方便出面，但所有人此刻都竖着耳朵，等着第一时间听这边的消息。 所有人都迫切地想知道孔敬东究竟是来干嘛的，这位产业巨擘的突然到访，会为山西这个增长停滞、亟待转型的省份，带来那些新的机遇。 但乔木知道，孔敬东大概率是真没什么别的目的，单纯就是来参加开业仪式，顺便在当地领导面前刷个脸。 领导可能不理解，毕竟他们不知道，这场开业仪式，对孔敬东而言价值四个亿！他怎么可能不来看看，好心里有点底？ 孔敬东只是露了个脸，随便讲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就去陪领导了。即便如此，对于智翱科技这群入职第一天的员工而言，也足以振奋人心了。 毕竟这家毫无名气毫无背景的公司，给他们的待遇相当诱人，不管公司最终前景如何，他们肯定不希望公司光速倒闭。 一家初创小微企业竟然能找到星海重工集团投资，还请来大名鼎鼎的东北首富莅临指导，在他们看来，这足以证明这家公司与星海重工的紧密关系了。 老板乔木，说不定就是孔敬东亲戚家晚辈呢。 这样一来，有星海重工做后盾，他们应该不会光速失业了。 开业仪式后就是丰盛的自助餐，领导们自然不会参加，参加的除了智翱科技的员工，就是他们带来的媒体朋友、秘书和司机了。 当然还有公司所属街道的街道办与派出所工作人员。他们没资格陪同领导，自然只能胡吃海塞。 乔木是最后一个入场的，不是因为他端着，而是因为他要陪一个人。 “做好准备了吗？”门外，乔木温和地问身旁的艾忆。 后者此时此刻身着得体的小西服，戴着一副精致的女款半框眼镜，头发也精心烫成了小波浪。如果忽略那不加掩饰的忐忑与紧张，俨然就是一位事业有成的职场女性。 这些都是观月的改造成果，甚至让见惯了艾忆邋遢狼狈模样的乔木感到惊艳。 自卑的艾忆却有种沐猴而冠的感觉，只要看到周围服务员一靠近她就下意识皱眉头放慢脚步的模样，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只有在乔木身边，她才会感到安心，才能获得力量。 她仰头看着乔木，没有说出心底的软弱想法，而是缓慢而坚定地点头。 “那就走吧。”乔木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绅士地推开了宴会厅的大门。 艾忆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了大厅。 没有话剧中瞬间的全场安静与聚光灯笼罩。 距离最近的人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瞬间就失去了兴趣，重新挪开视线，继续和美食厮杀，或者和新同事套近乎。 艾忆反而松了口气。 她陪着乔木向宴会厅内侧走去，努力让自己忽略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惊愕表情下，四周环顾与捂住口鼻的动作。 “这位是研发与设计部经理徐学民，你的直属上司，”乔木将艾忆介绍给一个正在角落中屠杀惠灵顿牛排的书卷气男子，“这位就是我为你找的左膀右臂，艾忆。” 徐学民皱着眉头翕动鼻子，愕然地上下打量着艾忆。在女孩紧张的注视下，他脱口而出：“你有研发或设计项目的管理经验吗？项目助理也行。” 艾忆也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对方会首先嫌弃她身上的气味，没想到对方质疑的竟然是这个。她诚实地摇了摇头。 “产品项目管理呢？” 艾忆继续摇头。 “新产品导入呢？” 艾忆依旧摇头。 “流程管理？数据管理？知识产权管理？” 见艾忆一点管理工作都没做过，他看了眼乔木发现这位年轻的老板一脸笑意，甚至有种智珠在握的模样，又疑惑地问：“那你做过什么？” “算法？前端？后端？嵌入式？安全？硬件？pBC？iC？结构？动力？元器件？测试？” 见艾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干脆看向乔木，质疑地问道：“乔总？” 乔木笑着解释：“她是北大数学系本科生，毕业后一直在新起点后勤部做数据处理，最近两个月才自学成才的。” “这是玩笑吗？”徐学民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乔总，老郁向我介绍你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徐学民眼镜后的眼神甚是严峻，甚至让艾忆感到畏惧，“咱们交流时你也不是这么说的。” 他正是资讯部s9郁高介绍来的人才，之前就职于业内一流的物流仓储自动化方案解决商。 物流仓储自动化涉及仓储库存管理、大型货物测量、园区安防巡检等多个领域，需要用到多种类型的无人机与自动化机械设备。所以他对无人机与智能自动化系统的研发与设计均有广泛而深入的涉猎。 “我说的是我会为你配置一支最优秀的研发、设计与产品团队，”乔木一脸骄傲地拍了拍艾忆的肩膀，“她就是我履行承诺的第一步，我保证，她不会让你失望的。” 徐学民冷冷瞥了紧张的艾忆一眼：“这算什么？富二代过家家吗？砸钱讨小女友开心？” 徐学民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 之前几次面谈，乔木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交谈间他能感觉到，乔木不懂技术，完全是个门外汉，虽然在努力学习，但对产业的认知还浮于表面，算不上入行。 但另一方面，在企业经营、团队建设、业务规划方面，乔木也表现出了与之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认知。 这种认知相比他接触过的行业龙头高管还略有不足，但他相信，那些动辄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在乔木这个年纪，绝对没有这份认知。 最关键的是，乔木在业务能力成熟的同时，还表现出了非常罕见的理想主义理念。 这二者一定程度上是互斥的。满怀宏远理想的人，往往都是门外汉空想。而有足够惊艳和能力的人，也早就学会向现实低头了。 这种特质对他们这些纯粹的科研工作者，有着致命的诱惑。 他喜欢对方的理念，也认可对方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看好对方的年龄优势，和这种年龄优势带来的学习能力与可塑性。 所以他最终决定，给自己的事业规划按下暂停键，从之前的公司离职，加入了这家初创企业、创业团队。 乔木之前说今天要给他介绍一位得力干将，对方将这位神秘干将描绘得仿佛拥有改变世界的魔力。 他只是一笑了之，权当对方不懂行，被人忽悠瘸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他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玩笑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尤其之前他对乔木的期待拔的太高了，巨大的落差之下，此刻的失望可想而知。 “艾忆可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是朋友，”乔木鼓励地拍了拍艾忆的肩膀，“我保证，她一定会惊艳到你的。” 他想了想，突然冒出个很有趣的想法：“咱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一个月后，如果你依然觉得她没有资格留在你的部门，那你可以立刻离职走人，竞业协议取消，我还额外补偿你六个月的薪水。当然，如果你愿意留下，可以获得一笔股权激励。” 看着对方信心满满的样子，徐学民愕然：“你认真的？” 见乔木极其认真地点头，甚至扬言可以签协议，他按捺住心中到了顶峰的疑惑：“那如果我认可她了呢？” 乔木一脸坏笑：“那你就得干满六个月试用期，不能提前转正。怎么样？” 徐学民对这个极度不平等的赌约无语了，但这反而说明乔木是真的相信这个艾忆水平极高。 他不打算在这里搞一场莫名其妙的面试考察对方，只是应下了赌约：“那我就当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带薪长假好了。” 言语之间，他依然不相信。 乔木却丝毫不在乎。他确实不懂专业技术，但之前王小平给艾忆面试后的反应，给了他足够的信心。那时的艾忆还只是学习了教科书上的知识，还没有拿到他的u盘。 现在则不同了…… 酒足饭饱后，无关紧要的客人们开始陆续告辞，其中就包括倪爱军和他的母亲李春霞。 倪爱军名下有智翱科技5%的股份，李春霞则代为出任智翱科技的三位董事之一，她当然要来看看这家自己举债一个亿换来5%股份还没有董事会投票权的企业是什么样的。 乔木好奇地问：“怎么没和孔总他们在一起？” 李春霞这趟行程非常低调，大家只知道她是智翱科技的董事，但怎么试探都探不出她的背景与身份。 “我要是与张市长和孔总一起，就得亮明我的身份，”李春霞淡淡地说，“你应该不希望智翱开业第一天就和李家扯上关系吧？” 这倒也是。 李春霞母子告辞没多久，孔敬东告辞了。 随着“东北王”的离去，太原市的大小领导这才愕然地发现，他们全程都在聊这家刚开业的小微企业，没有聊到其他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难不成孔敬东亲自赶赴太原，真的就是单纯为了参加这家小公司的开业典礼？ 难不成他们真的搞错了？这个年轻得过分的乔总，不是什么富二代创业玩票，而是真的有点东西，甚至能让孔敬东重视起来？ 此时，这些领导们才第一次正眼去看乔木。 这个年轻人能有的，肯定不是背景。有背景的二世祖，不会只让一个产业界大佬来捧场，有关部委怎么也来个司长之类的刷个脸。 如果不是背景，那就是商业或技术层面上的东西了。 这个年轻人，商业或技术上，有能够打动孔敬东、打动星海重工的东西？难不成真是一家被星海重工看好、下注的未来独角兽？ 张市长远远注视着胡吃海塞的乔木，将这个年轻人的容貌印在脑海中。他没有主动过去打招呼，也没有让人将对方叫过来。 对方太年轻了，怎么聊都别扭。他只是叮嘱了秘书两句，就独自转身离开了。 然后，在其他部门头头的注视下，太原市二把手的秘书，主动走向乔木，与他亲切攀谈了几句，交换了联系方式。 其他人得到信号，在秘书告辞离开后，纷纷上前，热情而主动地与乔木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些市局和区领导，轻易是不会留个人联系方式的，要留也是留秘书的。此刻留下个人联系方式，就代表一个信号：遇到麻烦事，可以直接联系他们帮忙。 更代表了从这一刻起，智翱科技几乎不会体会来自这些部门的“铁拳”。 这对于任何一家初创企业来说，都是非常非常宝贵的。 乔木只好在心中暗暗记下，自己又欠了孔总一个人情。 送走客人后，他给公司其他员工直接放了半天假，将主要管理人员召集在一起，开了智翱科技的第一个管理会。 “今天算是咱们第一次以同事的身份见面，”在酒店提供的小会议室中，乔木率先开口，“我知道大家此刻肯定对我、对智翱依旧充满了疑虑和不信任，没关系，这很正常。” 他没有画饼保证什么，在做的至少都是一家中型企业的部门主管，早就不吃那套了。 于是他话锋一转：“不仅各位对公司的未来有疑虑，我对各位的能力同样要进行考察。好在咱们有六个月的考察与磨合期。” 他停顿片刻，给人们留出反应的时间：“我希望六个月后，依然能在公司看到各位，那证明各位能跟得上公司发展的脚步。这对于咱们双方，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到那时，我再给大家开一个隆重的庆祝会。” 智翱科技初创管理团队的几人，纷纷愕然地交换眼神。 他们做好准备这位年轻、有后台的老板给他们画饼了。 他们期待对方给他们讲他们很快就能拿到星海重工的大单，然后吃个盆满钵满，一年内将营业额做到什么规模。 然后再给他们打鸡血，宣布要在几年内上市，让在座所有人分享到企业红利，一跃实现财务自由…… 结果不仅没有画饼，反而杀气十足地告诉他们，水平不够的干不满六个月就得滚蛋？ 这让他们一时间难以适应。 乔木则很高效地开始阐述自己的公司发展战略：“我没有兴趣花费一两年时间，耐心打磨一款拳头产品，搞什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把戏。” “我不信那套糊弄消费者的媒体软文，”他嘴角勾出一丝讥讽的笑，“如果你们中有谁信这个，我强烈建议你改变观念，跟上我的思路。” 他环顾四周，铿锵有力地说：“我只信一点：工业化、信息化、智能化时代，就是要多快好省！ “真正优秀的产品，一定是满足市场最广大使用需求的同时，还能做到物美价廉。在产能、成本、品质、服务之间找到最完美的那个平衡点！” “扩大到企业经营思路与发展战略上，我不会给你们时间让你们慢工出细活。我要的是快速拿出一款合格的产品，它不需要遥遥领先，更不需要完美无缺，它只有一个作用：某项特长足以制造正向的轰动效应，打出品牌知名度！” 说着他看向徐学民：“徐经理，我需要你们研发与设计部半个月内拿出初步方案，三个月内拿出成熟可行的设计方案。” 见徐学民想要插嘴，他强势地抬手打断：“第一款产品，不要追求技术创新，你们要做的就是借助现有的成熟产业链，对现有技术与元器件进行整合，这应该也是你的专长吧？” 见徐学民思索片刻，点头表示支持，乔木笑道：“具体的产品思路，咱俩下去再聊，就不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说着他又转向另一个人：“归总，公司的第一款产品，你身上的担子是最重的，接下来这段时间，就请你多操劳了。” 归业鸣，是乔木之下智翱科技目前唯一的副总裁。 他之前是一家军用短途侦查无人机企业的元器件部总监，在那个封闭的、很讲究人脉出身和论资排辈的系统中已经升无可升了。于是经李春霞介绍，跳槽到了乔木这边。 乔木直接给了对方副总裁的位置，还让对方暂时兼任采购部经理。 产品设计不可能天马行空，必须符合现实。你设计一款超牛逼的产品，结果工程师做不到，或者能做到但成本高昂到没有任何销售价值，那这就是失败的设计。 所以设计部想要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必须依赖生产、元器件和采购等多部门的协助。 智翱的研发和生产还没支棱起来，现阶段基本就是一家上游的设计测试企业。所以智翱的设计，高度依赖采购部门的信息支持。 采购部门越能提供高性能的零部件选择，越能谈下优越的采购合同，设计部发挥的空间就越大，越能拿出优秀的成果。 归业鸣点头应承下来。他倒是不担心这个，毕竟这是他的老本行。无人机中游生产制造产业规模就那么大，他年年月月打交道，具体情况都烂熟于心了。 智翱这种初创企业能拿出的第一款产品是什么水准，他用脚后跟都能想到。他甚至现在就敢拍胸脯说自己绝不会掉链子。 作为副总，他要考虑的是别的事情。 “乔总，刚才你没接电话，阎经理的电话打到我这儿了。他那边遇到点状况，大部分工程师和核心技工随厂搬迁的意愿都非常低。” 阎志强是生产部经理，也是今天唯一没有到场的管理人员。对方此刻正在深圳，刚买下了一整个经营不善的无人机生产厂，正安排工厂设备整体搬迁的事情。 设备好搬，但人不好搬。让工厂技术骨干不远万里搬到太原来，显然不太现实。 归业鸣替阎志强做了个简单的汇报。乔木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他沉吟片刻，很快就做了决定。 “那就区别对待。普通岗位咱们可以就近招聘。” “对工厂的管理和核心技术骨干，给他们加钱，最高可以加三倍！而且公司负责解决他们的居住问题和节假日往返问题。让阎经理去谈，我给他二十个名额。”乔木出手极其阔绰。 归业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要让这些骨干暂时帮忙把工厂撑起来，给他们争取时间培养自己的人才。 “他们不傻，一想就会明白。”他提醒。 “我知道，所以一开始就要和他们说清楚，”乔木叮嘱，“告诉他们，这三倍工资不只是买他们的管理和技术，还买他们的培训，他们需要帮咱们培训人才。” “完成培训后，如果他们愿意留下来，肯定要降薪。但公司也会给其他方面的补偿，例如帮他们解决爱人工作、孩子户口和上学的问题。” 听到这个，归业鸣愕然：这太夸张了吧？这得多少成本啊？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可行性。 但他并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打算两人私下里再商议。双方刚开始合作，脾气秉性互不了解，还需要慢慢摸索、磨合。他得顾虑老板的面子，不能当着其他同事的面，第一次会议就让老板下不来台。 “开始把话说开了，双方才能精诚合作，将来他们要走，也能好聚好散。” 乔木说完，归业鸣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下会就通知阎经理。” “柳经理，”乔木又看向一位装扮干练的中年女性，“你们营销部要主动跟进设计部的工作进展，不要只想着等他们拿出最终方案了你们再干活儿。” “而是要主动参与到设计工作中，将你们部门对市场对消费者对舆论流量的认知，转化为宝贵的建议，帮助设计部找到最合适的设计方向与思路。 “至于销售部，咱们公司现在暂时没有必要进行线下销售渠道的构建，先把几个主流线上渠道的架子搭起来。然后公司官网的事情也要你多费心。” 柳婷是典型的职场女强人，拼事业不要命的那种。乔木是通过猎头公司物色到对方的，为了将对方挖过来，他开出了丰厚的条件。 但据柳婷自己说，她之所有动心，是因为初次见面乔木给出的一个承诺：在智翱，她可以不用和任何人喝酒应酬。 智翱虽然五脏俱全，但还很简陋。乔木自然不可能一口气按照大公司的架子进行搭建，那是发神经。 所以智翱现在看上去各个部门齐全，但基本都是互相兼任。 例如柳婷就同时掌管市场营销部和销售部；副总归业鸣负责元器件业务的搭建的同时，还要管着采购部；徐学民这边更是研发和设计不分家。 行政、后勤工作，也是人事部门暂时操劳着。 负责生产部的阎志强，乔木打算将来把负责售后的客户服务部也交给对方。 他给这些精英开出了远高于市场平均水平的薪资，自然就准备把他们当牲口一样使唤。 交代完所有工作后，乔木没有宣布散会，而是又问：“谁有问题可以现在就提出来。” 他等了片刻，没人说话。 但他知道，不是没有问题，而是没人敢提。 “我很感谢你们照顾我的面子，”乔木平静地说，“但我希望咱们公司能有一个良好的工作与沟通氛围。在初创阶段，最重要的是效率，而不是某个人的虚荣心。” “等公司上市了，你们都成千万、亿万富翁了，再来照顾我的面子也不迟，”他缓缓提问，“谁有问题，请现在提出来，现场群策群力，形成最终决议。而不是散会后私下提，让我再去找其他人沟通，浪费我们所有人的时间与精力。” 柳婷、财务经理程霞和人事经理温子琪，三位女同志面面相觑。 徐学民端详了乔木片刻，率先开口了：“那我就提一点。” “乔总你刚才说要市场营销部积极参与到方案制定中，那如果我们和市场营销部的意见出现了分歧，该听谁的？如果产品推出后出现了问题，责任要怎么算？” 乔木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学民，看得其他人都有些不安了。 但徐学民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与他注视。 良久，乔木终于开口了：“徐经理，我之前说过，咱们的第一款产品，不需要多么领先、多么先进、它甚至可以平庸，乃至存在明显的短板。只要它的长板够长，能够制造话题度，帮公司打出名气就够了。这一点，你理解吗？认可吗？” 徐学民没过多犹豫，直接点头。 他不是象牙塔里的书呆子，之前乔木一说，他就明白乔木的意图了。实际上就是要做流量营销，帮企业降低融资门槛而已。 他没有质问乔木是不是不打算真心实意做产品、做技术，而是打算做爆款流量，融资上市圈钱。 这种事情他问了对方也不会承认，但行为是骗不了人的，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 所以他直接点头：“我理解，也认可你的这个方案。” 听到这个答案，乔木突然就笑了：“那就是你说了算。” 在人们愕然的反应中，他继续说：“你，徐经理，依然是这款产品的最终决策人。其他人，无论柳经理还是归总或是我，都只有建议权，决策权完全在你。” 徐学民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 乔木笑着解释：“我相信你的水平与能力，既然你理解、认可我的决定，那你肯定能从公司的切实需求出发，不会将个人的职业洁癖凌驾于公司战略诉求之上，对吧？” 他耸了耸肩：“既然我相信你，那你当然拥有全权。” 徐学民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第一次公开质疑取得了圆满成功，会议室中的氛围顿时一松。人们也隐约意识到，这个年轻的老板，似乎并不难相处，但也不好糊弄。 徐学民的疑问解决了，归业鸣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乔总，”他也开口了，“我还是觉得，工厂完全搬到太原，成本太高昂了，而且对公司未来的发展非常不利。” “我个人还是建议，生产部门留在广东。未来等企业发展壮大了，可以逐步将研发设计部门迁往东南，将行政总部保留在太原。” “这个问题咱们讨论过了。”乔木有些无奈。 之前的交流中，归业鸣跟他提过好几次，最有力的理由就是公司留在太原，根本招揽不到足够的优质人才。 无人机产业所有人才都在京沪粤。 乔木耐着性子解释：“归总，之前我给你的理由是我希望自己的企业能首先造福自己的家乡，毕竟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如果一家企业连造福家乡的能力都没有，不把总部迁到沿海甚至海外就壮大不起来，那所谓的报效祖国甚至改变人类、改造世界，就成了一句空谈了。那我还何必创业？我又不缺钱。” “我知道你，你们心里大多不以为意，觉得这不切实际。那今天我就给你们一个实际的理由。” 他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卷轴屏手机放在桌子上。 “这里面，存着太原二把手秘书、区一二把手、市改发委、工信局、科技局、市监局领导的联系方式。你说这些电话对一家企业来说值多少钱？如果咱们去了深圳、广州、东莞，要多久才能拿到这些电话？” 归业鸣恍然。 他知道乔木指代的不是电话，而是当地政府与领导的支持。 像他们这种企业，去了东南沿海，不做到几个亿产值之前，确实没资格谈政策扶持、领导支持。 但在这里不一样，这里是山西，是高新产业的荒漠，没有多少企业和他们争夺这些资源。只要他们做出点成绩，很容易运作到地方的大力支持与政策倾斜。 归业鸣暂时被说服了。但他和乔木都知道，这只是暂时，只是搁置。 一个省成为高新产业荒漠，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想寻找沙漠深处的石油，但你首先得确保自己不渴死。 第1059章 1036.莫名其妙的地下基地 乔木发现自己真的很适合创业。 因为他太闲啦！ 理论上他只需要每周执行两次项目，或者执行一次中等风险以上的外部项目。满打满算就是俩小时。 一个月工作俩小时，剩下的时间自由支配，不创业干嘛？钓鱼吗？ 而且比起其他调查员，他还有思维宫殿这个巨大优势。这个优势能够保证他在项目世界待多久，出来之后都能不忘事儿，都能做到记忆无缝衔接。 所以，穿越到这个世界两年半了，乔木突然就忙碌起来了。 智翱人不多，但事很多。 他们现在随便找了个写字楼凑合，刚在高新区租了一片厂区，厂房、水电气暖都是现成的，但还是需要按照企业自身需求进行适当的改造。 而且他们还在筹备研发中心。 归业鸣和阎志强忙得脚不着地，乔木还得亲自参与招聘面试。公司小了，老板就全是事儿。 最关键的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执掌一家企业，还是一个自己完全没接触过的产业领域，乔木非常需要学习，大范围、高强度的学习。 他一度“征用”了自己送给大蛇丸的割字镰，但没多久就又还回去了。 因为割字镰的作用是让持有者瞬间了解书籍的大致内容，知道该针对性地阅读哪一部分。 他用了几次就痛苦地确认了一件事：所有这些专业书籍，他·都·得·通·读！ 学习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虽然截至目前只坚持了一周…… 新起点那边他几乎放下了。年前他施加的压力已经不小了，也该让高会喘口气了，毕竟松弛有度才能持久。 所以他本打算接下来几个月，每个月只把保底做了就是。如果发懒的话，他甚至打算放弃保底，毕竟他也不靠工资生活了，也不缺积分，做不做保底都没啥区别。 那样甚至更好，乔木彻底躺平，偶尔支棱一下，就给高会拉一泡大的……一旦形成这种认知，高会那边估计会ptsd。 但意外总比惊喜来得快。 他刚躺平没几天，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研发部t9高级研究员王璞，就是那个想用无形者的情报换取他手上泰坦白金圆盘，临门一脚却耍起了小聪明的讨厌鬼。 对方约他在老地方见面。 一见到对方，乔木就忍不住冷笑：“我以为你不会再主动联系我了。” 王璞却一脸无所谓：“钱难挣，屎难吃。工作嘛，总会身不由己。” “你还可以辞职，”乔木讽刺着，坐到了对方对面的椅子上，“说吧，什么事，说点和上次不一样的。” 王璞心里也很郁闷。他拖了俩月，意识到乔木宁可任凭那枚定时炸弹在现实世界晃悠，宁可让自己的表弟冒生命危险盯着那家伙，也不打算服软主动联系他，他心态就有些崩了。 他只好向上级如实坦白自己的“失误”，为此被狠狠婊了一通，并被领导要求他必须立刻解决这个麻烦，还不给他任何授权。 但好在领导没打算处置他，直接对他的“失误”加以追认，把一次严重的安全事故，伪装成了一场特殊的实验。 他这才有了再次主动联系乔木的底气。 这次他也不绕弯子了，而是直奔主题：“那只无形者你不能再留了，交给我们处理吧。” 乔木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王璞有些疑惑，思索片刻，尽量真诚地说：“我们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你不要指望再从我们这里搞到别的好处，如果那样，我们就撒手不管了。” 乔木出言讥讽：“别说的自己多么大义凛然似的。就是你们捅的篓子，对吧？” “可不是我们把它们带进现实世界的。”王璞打了个马虎眼，也在暗示乔木别指望他们承担责任，现在双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没了？”乔木眉毛一扬，“就这个？” 王璞皱着眉头，语气严肃了一些：“乔工，我说得很明白，我们不讨价还价。你要是贪心不足，大可以去试。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联系你。” “其他无形者呢？”乔木冷声质问，“至少还有一只处于在逃状态，那些怎么办？” “啊！”王璞恍然，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原来你是在担心那个……达耶是吧？” 王璞笑了：“你不用担心别的，那个……石帅，就是现实世界最后一只无形者，我可以和你打包票。处理掉他，这件事就彻底摆平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也不需要有任何顾虑，这事儿会彻底烂在咱们双方的记忆中，不会再有人提起。” “我凭什么信你？” 王璞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他拿起自己在桌子上的个人终端，操作了一会儿，乔木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对方一眼，掏出手机一看，是研发部的官方邮件，通知他为学院学生石帅办理退学手续，带对方去研发部报道，并确保对方在某个时间进入传送仓。 “这下信了吧？”王璞问，“要是还不信，觉得我是黑客，你可以找我们研发部的领导核实。” 乔木没质疑这件事，而是又将邮件仔细读了一遍，皱着眉头问：“你们要将它带到项目世界销毁？石帅的家人怎么办？” “不知道，这是你们公……不归我管，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王璞回答了他第二个问题，却跳过了他第一个问题。 石帅的退学手续办的非常顺利。 工程学院那边也收到研发部的邮件了，见来办理退学的不是学生家长，而是公司调查员，立刻就知道这里面有事，而且不是他们该过问的事。 王子豪和冯贤得知石帅的事情要有个结果了，也都松了口气。 王子豪问出了和乔木一模一样的问题：石帅的家人怎么办。但乔木给不了他答案。 当天下午，他带石帅去了研发部，但他被要求在外面等待，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问石帅，对方也说不清楚。他确认了对方确实还是那个无形者，没有被掉包，也就不再追究了。 作为石帅的临时监护人，他直接将对方带去了太原分部，两人在他几乎没怎么待过的办公室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就带对方去了传送室，将对方塞进了传送台。 在传送室外间，隔着玻璃幕墙盯着里面乖乖躺着的石帅，他好奇地问白大褂：“他要去哪个项目？” “你不知道？”白大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们这又是整得哪一出，反正他是没见过学院学生执行项目还得有专人押送这种事情。 搞得好像不是去执行项目，而是上法场一样。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也不知道什么信息能说什么信息不能说，又瞥了一眼个人终端上的确认邮件，见里面没说自己必须为这个学生保密，还是在操控屏上打开了一个窗口。 然后他就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乔木也不避讳，立刻凑上去。 “这是出Bug了？”白大褂指着屏幕。 上面本该显示项目名称那一栏，却只有一串数字：2013020172。而本该显示项目编号那一栏，则一片空白。 “你遇到过这种情况吗？”白大褂疑惑地问乔木。 除了好奇的新人，他们根本不会关注调查员执行的是什么项目，都是坐在外间玩手机。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乔木没有回答，他正看着那串屏幕上唯一的数字出神。 那串数字没有别的含义，而是项目编号的一部分。 正常项目编号应该是xx04-201302-01-72，xx代表项目类型，04代表新起点，后面三个则分别代表项目是新起点在那一年获得的第几个项目、这是那个项目的第几个镜像，以及该镜像的第几次重置。 屏幕上这串编号，去掉了前面的类型与机构编号，还去掉了连字符。 他甚至已经认出了这串编号所属的项目：mx04-201302-01-72，正是《银眼的魔女》项目，而且正是他执行的那个镜像！ 但他明明记得那个项目已经从公司项目列表里消失了，已经被其他人终结掉了才对。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立刻问白大褂：“这个项目我能去吗？” 对方立刻摇头：“不行，是预约制的。只有这台传送器预约了，只有它能传送。” 对方看了看屏幕上的信息，又补充道：“只能传送一次。” 听到这个，乔木心中有些遗憾。但他马上又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他的心跳立刻加剧：要不要赌一把，赌这不是严重违规？ 正在犹豫，面前的比例幕墙突然变暗了。乔木知道这是传送即将开始，传送器提取调查员意识的过程中会释放强光，这道玻璃幕墙有阻隔强光的作用。 乔木深吸一口气，决定遵从自己的直觉。 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一扇空间门，一步迈到传送器旁，一把抓住石帅。 一道灵魂冲击狠狠下去，石帅一声惨叫，外形再也维持不住，直接溃散成了一滩黑泥，露出了本来面目。 在身后白大褂的惊呼声中，那滩烂泥一沉，直接掉进了乔木的专属地狱。乔木则敏捷地钻进了传送器，代替对方躺在承载床上。 几乎是同时，防炫目护目镜外，强光亮起。乔木两眼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他果然不在传送室中了，房间看着也不像公司监牢之类的设施。 这是一个略显粗糙的房间，墙壁、屋顶和地面都是水泥，而且没有找平，很粗糙，而且没有任何窗户能查看外界的情况。 房间中什么也没有，只有十几张行军床，每张床上面都是一条最常见的军绿色热熔棉床垫。 这可不是《大剑》的世界会有的东西。乔木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收发室。收发什么？当然是他们这些降临项目的调查员！ 这个项目中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这是当初终结项目的那位调查员搞出来的秘密基地？ 抱着疑问，乔木轻轻地打开房间唯一通往外面的木门。外面却依然不是室外，而是一条通道，通道同样被水泥胡乱地抹满，建造者对这个地方显然并没有太用心。 通道中空无一人，但他能听到其他房间中传出来的毫不掩饰的声音。有说话声，也有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声音。 他蹑手蹑脚来到距离最近的门前，小心翼翼在门上开了个猫眼，向其中窥探。 里面竟然是一个摆满了现代风格仪器设备的房间，还有三个人正一言不发地盯着仪表屏幕，似乎在进行某种实验。 愕然之下，乔木没有再躲藏，而是干脆地一把推开了房间门。 听到门口的动静，里面三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朝他点了点头，就继续低头盯着仪表。 仿佛根本没意识到他并不属于这里。 “这里的负责人呢？”乔木也不伪装，直接问。 两个人没有理会他，一人又回头看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但他们似乎依然没意识到他是个非法闯入者。 乔木重重叹了口气，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没有与仿生人沟通的经验。 没错，房间中这三个身着蓝色工装的人，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而是和新起点那些保安一样的仿生人！ 乔木干脆退出房间，继续向下一个房间走去。但一个个房间探索过去，他就发现里面要么没有人，要么就是正在工作的仿生人。 而且他也几乎确定，这里是一处地下实验基地。 毫无疑问，能建造这里、将这么多先进设备带进来，还动用如此多仿生人的，不可能是某个调查员，只能是新起点。 这是公司行为。但公司为什么要在项目世界建造一处实验基地？ 连续探了十几个房间，发现这些仿生人都不在意自己的出现，乔木也就没了顾虑，开始大大方方地逛了起来。 这一逛他才发现，这里远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而且还不止有仿生人，还有一些并没有人类外形伪装的机器人，外形各异，完全就是为了具体目的制造出来的。 他甚至还看到了通体呈现银色的“人类”，他立刻就认了出来，那是埃弗雷特版的仿生人——终结者！ 而且这些终结者和其他仿生人一样，都对他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他更加疑惑了，难道是新起点偷偷使用埃弗雷特的技术？但有那个必要吗？他仔细观察，发现这些终结者的工作也是各种实验，没看出有什么不可替代性。 难道这里是新起点和埃弗雷特共用的基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些外形各异的机器人，不会就是欧地联“御用”的模块化智能机器人了吧？ 这是一座三方合作基地？在项目世界里？ 这下子，乔木彻底迷糊了。 就这么迷迷糊糊之中，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活人，那人既不像仿生人统一蓝色工装，也不像终结者统一白色衬衣，而是穿着一身款式奇怪的罩袍。 乔木看着自顾自远离的对方，顾不上多想，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发现、驱逐并处分了，连忙追上去叫住对方。 那人听到他的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乔木也紧跟着停下了脚步。 他看清了对方的容貌，竟然不是他预想中的国人，而是一个白人男性。 难道是埃弗雷特或者欧地联的人？这还是新起点的项目吗？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反问：“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是日语？西方人为什么用日语交流？ 乔木眉头微蹙，但还是指着自己回答：“新起点，死神，乔木。” 那人眨巴着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迷茫。 乔木心中一惊：对方没听说过他？这怎么可能？ “你是哪个机构的？”他警惕地质问。 那人依旧眨巴着眼睛，显然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乔木仔细打量着对方，此刻才注意到，对方虽然是白人，但看着并不像现代人。 原因也很简单：对方的模样太狼狈了，凸起的颧骨、凹陷的眼眶、过分粗糙的皮肤……倒像是营养不了、护理不佳的古代人……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惊：对方难道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但原住民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到此，他试探着问：“你叫什么？你来自哪里？圣都拉波勒吗？” 听到这个问题，那人面露古怪，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我来自哈梅尔。” 果然是原住民！一个莫名其妙的实验基地，不仅有三家机构的智能牛马，还有原住民自由行动。这里越来越奇怪了。 乔木也懒得试探了，直接问：“这里的负责人呢？就是建造这里的人，你知道他们在哪吗？我找他们有事。” 那人依旧没有回答他，而是上下打量着他，发问：“你也来自‘现实世界’？” 乔木心中一惊：对方竟然知道现实世界！这里的负责人还真是什么都不瞒着！ 见他点头承认，那人甩了甩头：“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他们。” 见一切顺利，乔木也松了口气：“这里究竟在做什么？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做实验啊，你要是看过那些房间就知道了，”那人头也不回地回答，“至于我们，我们是被抓来的，一开始是被研究的对象，后来没有值得研究的了，他们也销毁不掉我们，就收纳了我们，让我们留在这里帮忙。” 乔木的脚步猛地停下了。 实验对象？销毁不掉？这叫什么话？ 他立刻开启了灵视，映入眼帘的，却是人类灵络该有的颜色。但他依然没有放下警惕，因为这种情况，他经历过。 有一种生物，当它们变身为人类时，它们的灵络也是人类的颜色…… “你是无形者？！”乔木手一抖，日轮刀凭空出现。 那人回头看向他，嘴角带着一丝他无比熟悉的充满邪意的笑：“你知道我们？” 下一秒，寒芒闪过，那人的头颅冲天而起。紧接着，那人彻底分开的头颅与身体，就同时崩散成了满地黑泥。 “敌袭！敌袭！敌袭！”如塑料泡沫摩擦一般的嘶厉吼声从黑泥中想起。 紧接着，那团黑泥就迅速隆起，逐渐变成一个凹凸有致的女人外形，最终定格为一个全身赤裸、胸腹部一条狰狞豁口的女性，而她手部也有一股黑泥涌出，凝聚成了一把大剑。 乔木不认识这个形象，他轻而易举地躲开对方的斩击，反手一刀，再次砍掉了对方的脑袋，将对方重新变成了一地黑泥。 “敌袭！敌袭！敌袭！”这一次，黑泥的声音更大了。 它很快又再次凝聚成了另一位大剑的形象，但表情确实难以用言语描绘的邪恶。 乔木立刻就确定，这一次是觉醒者。 “409，住手！”就在对方后背伸出的两把遍布角质的锋利螳斧撞在通道顶部，撞碎一大块水泥时，一声吼声传来。 眼前的无形者身体一僵，那两把螳斧开始缓缓缩了回去。 一个白大褂快步快步走了过来，边走边骂：“在这儿变身？你是不是想死，啊？！” 责骂间，那个无形者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整个人乖乖站在那里，一副温顺恭谨的模样，看得乔木目瞪口呆：他第一次知道，无形者竟然能这么乖巧，如同被食物驯化的戈壁野狼。 那白大褂走到两人身旁，恶狠狠地剜了无形者一眼，才看向乔木。他将乔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表情越来越疑惑：“上面通知有个无形者要进来，就是你？” 乔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乔木。” “啊？什么？”那人愣了愣，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越来越惊讶，嘴巴越张越大，甚至还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到最后，对方的脸上，甚至出现了惊恐的表情。 “乔……木？！” 看对方这反应，乔木就知道对方认识他，点了点头：“是我。” 白大褂指着他大吼：“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在传送最后关头，取代了那个无形者，就被传送过来了。”乔木如实回答。 白大褂呆呆的，短暂的片刻，他脑补了很多可能性，唯独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 他呆滞地看着乔木，愣了很久，才苦笑起来：“这还真是个漏洞啊，以后得补上……” “来都来了，就带我参观一下呗？”乔木很自来熟地就揽住对方的肩膀，让对方带路，也不给对方逃跑的机会。 没想到白大褂坚定地摇头：“不可能，想都别想！你没有授权，我绝不会泄密的！” 乔木打量着对方，似笑非笑地问：“你应该是研发部的同事吧？” 那人没说话。 “挑战泄密，不该是你们研发部的优良传统吗？” 听到这话，对方使劲瞪他，却毫无威慑力。 意识到这一点，白大褂的表情垮了，很快就换了另一套策略。 “乔工，我的祖宗，你快点离开吧，”对方一脸哀求，“你这可是严重违规啊！你知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能猜到，”乔木认真回答，又在对方脸上浮现期翼神色时，话锋一转，“来都来了，该违的规也违了，总得回个本，不是吗？” 一瞬间，对方的表情又垮了。 “而且，”乔木满是笑意地反问，“我走了，谁给你们送货？” “送什么货？”那人麻木地问。 “当然是上级通知你的那个无形者啊，”乔木拍了拍胸脯，“我带着呢，你要不要？” 白大褂无语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乔木灿烂地笑着：“想要取货，就带我逛逛呗。反正该怎么处分都是我的事，你是被我胁迫的，对吧？” 听到这话，对方明显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坚定地摇头：“乔工，你可以拿我当傻子，但不能拿组织当傻子。上面真要调查、追究，咱们说什么都不重要。” “回去吧，把那个无形者留下，然后就回去吧，”白大褂哀求道，“你会害死咱俩的，真的！” 见对方不吃敬酒，乔木的笑容也消失了。 “我要考察这里，确保那只无形者不会再偷渡回现实世界才行。”他煞有介事地如此说道。 “我们会确保这一点的！”白大褂立刻强调，甚至颇有赌咒发誓的意思，“我们会立刻摘除它的脑干芯片！” “你保证？” “我保证！” 乔木沉吟片刻，就在对方以为成了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抱歉，我不信你。” 白大褂顿时目瞪口呆。 “毕竟你们的人可是导致它们从公司潜逃、给现实世界带来巨大威胁的元凶。在我这里，你们的信誉和能力处于破产状态，这一次，我必须亲自确保万无一失！” 白大褂崩溃地吼道：“用不着你确认！我们会处理好的！我发誓！” 乔木冷笑：“是吗？你们能处理好的话，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它们之前为什么会在现实世界横行无忌？” 白大褂顿时哑口无言。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是接到通知，有一只无形者要降临，他需要为对方摘除脑干芯片。他甚至都不知道一只无形者为什么会有脑干芯片！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可以给你解释。那是一项实验，那只无形者不是逃走的，而是实验要求对它们在现代社会的生存状态进行观察。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乔木看着对方，表情从愕然到疑惑，再到阴晴不定。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直接质问对方。 “好久不见，乔工。”骆道没有回答，只是亲切地和他打招呼。 第1060章 1037.终结后的世界 乔木有想过可能会遇到很大牌的调查员，但没想到会遇到骆道。他跟对方合作过两次，对对方的印象挺好的。 这让他有种潜入食死徒聚会，发现罗恩·韦斯莱正在给伏地魔剪雪茄的荒唐感。 “你为什么会跟他们搅在一起？”他沉声质问。 “什么叫搅在一起？”骆道有些好笑，“要是这么说，你不也和他们搅在一起了吗？” 我是闯进来的，是入侵者！乔木很警惕地没直接张口认罪。 “非要说的话，你和他们搅合得比我更深吧？”骆道提醒，“我只是接点儿散活赚点零花钱，你可是直接承包了他们一个项目啊。” “我什么时候承包……”乔木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愕地看向那个白大褂，“你们是一伙的？” “谁？我和谁一伙？”白大褂呆呆地问。 “t7郑鸣！” 白大褂想了想，茫然地摇头：“我不认识啊……” “别问了，他们规模也不小，也不是什么几十人的神秘反派组织，”骆道笑着解释，“那个盗墓贼的项目，整个系列都是他们专属的。” 白大褂还是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个项目。 乔木有些无语，他本该想到的。 王璞和郑鸣，这两人都来自研发部，而且言谈举止都神神秘秘的。他早该想到这两人是一伙的这种可能性，但他几乎所有心思都花在新公司上了，压根没给这两人和这两件事分哪怕一丁点的心思。 他见这个白大褂什么都不知道，干脆问骆道：“你刚才说那是一项实验，是什么意思？” 骆道招呼他一起离开这里，边走边说：“据我所知，他们当时本来就在研究那群无形者，但受限于规定，有些束手束脚。你的失误恰好给了他们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于是他们临时起意，安排了一场实验，观察无形者在当代社会下的生存状态与进化趋势。” “但实验开始没多久就被你发现并破坏了，”说到这里，对方若有所思，“按照我对他们工作任务的了解，其实就算你不破坏，观察实验也早该取消了。从无形者成为调查员那一刻起，实验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我猜大概是某个领导的恶趣味吧，”对方耸了耸肩，“毕竟研发部和咱们调查员体系一直互相看不惯，他们说不定想趁机证明一下，就是这种劣质的怪物，也能充当调查员。” 骆道说这话时，丝毫不在意队伍末尾那只无形者。乔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只无形者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一脸的恭顺，丝毫没有任何不忿或异样。 关于实验为什么没有及时取消，骆道的猜测充满了恶意。他和乔木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实验之所以没有及时取消，并不是因为某个领导的某种恶趣味，单纯是因为试验负责人把这件事情忘了。 即使是他们这个行业，也逃脱不了草台班子的本质…… “恶趣味？！”乔木都被气笑了，自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原本还挺气愤的。 结果现在得知，研发部原本可以第一时间纠正他的错误、避免一切损失，可对方不仅没这么做，还放任、放纵。 按骆道的说法，真正石帅的死，就根本算不到他的头上，完全就是研发部相关决策人的责任了。 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更有理由愤怒了。 但他不是愤怒于对方的草菅人命，而是愤怒于自己被耍了，被这群人利用了。 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凡人利用，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屈辱，与强烈的报复心。 察觉到这种情绪的不对劲，乔木赶忙将自己切换成天使形态。 “这只是我的猜测，”骆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打量了他几眼，强调，“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这场实验，绝对合法，肯定手续齐全，不会存在任何可追究的责任。” 就算之前不齐全，现在也补全了……骆道心中如此说。 “合法？手续齐全？”天使乔木的愤怒被彻底引爆了，“一个孩子、一个学生因此而死，一个家庭就此破碎，你却跟我说合法，说手续？！” “这有什么问题吗？合法和死人又没有必然冲突。”感受到他的怒火，骆道停下脚步，转身朝向他。 对方一脸奇怪地反问他：“咱们在项目世界里杀死的、残害的、波及的人还少吗？咱们为此承担任何法律或道德责任了吗？ “你既然能接受项目世界的无辜者因为某个理由去死，为什么不能接受现实世界出现这种情况？” 乔木哑然。 自知道项目世界是真实世界后，他就在尽量避免伤及无辜。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圣母心到为了项目世界的人，放弃自己的任务与计划。 他只能说自己主观害死的人，绝不比任何调查员多。但他绝不敢说自己能够在这类道德审判中全身而退。 骆道看向他的眼神中，有着某种他说不清楚的情绪，让他感到本能的不安乃至畏惧，甚至生出了强烈的逃避心。 接下来一路上，几人谁都没再说话，直到他们抵达一个实验室，骆道才再次开口：“那只无形者呢？放出来吧。” “这里是？”乔木环顾四周，看不出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的。 白大褂主动解释：“我们要在这里给它摘除脑干芯片，确保它无法再逃回现实世界。” 乔木的视线在骆道与白大褂之间逡巡了片刻，觉得对方不是在说谎，直接打开空间门，将一滩烂泥扔了出来。 看着那很快就关闭的空间门，白大褂发出了一声饱含羡慕与向往的呻吟，甚至有种求乔木再开开让他进去看看的冲动。 骆道的动态视觉更强，短暂的时间内就看清了空间门另一侧是一片遮蔽一切的浓雾。 但他还是本能地皱起了眉头：短短片刻，那里面弥漫出来的气息，就让他感到很不舒服。让他一头僵尸感到不舒服的，肯定和好东西一点边儿都不沾。 他忍不住看向乔木，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白大褂的注意力则全部集中在地上那滩黑泥上。黑泥纹丝不动，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这正好方便他们进行操作，避免对方暗中使小手段。 一个终结者很快就上来，双手并拢变成一个巨大的铲子，将地上的无形者完完整整地铲了起来，送进了一个密闭空间中。 白大褂操作了一会儿，惊讶地问乔木：“怎么就一只？通知可不是这么写的。” 通知上记录的明明是15只，更不用说这玩意儿在现实世界中肯定还分裂出更多了才对。 “就留了这一只，”乔木冷冷道，“其他的都被我剥下来扔在项目世界销毁了。” 这平平无奇的话，其中的内容却杀气腾腾。不仅白大褂不敢再多问，就连跟过来的那只无形者，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乔木当然没说实话。从石帅身上剥离下来的无形者，一部分确实被他扔在《照明商店》项目，随着项目重置而销毁了。但还有一部分在地狱，成了贝加庞克与大蛇丸的实验素材。 白大褂操作着设备，乔木则问那只无形者：“那个可以变成达耶的无形者在这里吗？” “在，一直都在。”对方回答得很痛快。 “那只当初第一时间就被送回来了，”骆道插嘴，“他们是要做观察实验，不是要找死。达耶那种性格，到了现实世界，肯定会捅大篓子。他们不敢冒险，就把它单独剥离，扔了回来。” 说完对方又补充：“那家伙现在就在基地中，要不要叫过来你确认一下？” 乔木摇头拒绝了，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此刻的他也意兴阑珊，不想再追究了。 “那我呢？”他问骆道，“是乖乖接受你的羁押，等待进一步发落；还是立刻返回现实世界，去风控部自首？” “理论上你可以立刻离开，而且不用去找风控部，他们不归风控部管，”骆道耸肩，“对你的处理结论，或者说要不要处理你，这事儿还得他们内部去研究，我一个外包人员管不着。” “理论上？可以？”乔木眉毛一扬，“也就是说，我可以不走，可以留在这里，四处逛一逛？你们不怕泄密？” “你当然可以不走，毕竟现在没有任何针对你的决议与通知，我们也管不着你。” 骆道笑着说：“至于泄密……这里没啥秘密，就是个实验基地，所见即所得。而且我觉得，就算把这个基地的资料摆到你面前，你也看不懂。” “当然，等回去了，你肯定得补保密协议，”对方又补充，“这玩意儿我估计你没少钱，对吧？” 乔木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来逛一逛。既是逛这个基地，也是逛这个世界。 骆道觉得这个基地中的资料对他没价值，他可不这么认为。毕竟他有一支专业的科学团队呢。 而且他也挺好奇这个项目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干脆问：“这个项目是谁终结的？” 骆道回答得很痛快：“你的前任。” “前任？”乔木愣怔了片刻，反应过来了，“王宗江？！” 对方撇着嘴耸了耸肩。 乔木甚是无语：那家伙这么忙的吗？ 他马上又想到一件事：这个进度，正是他当初执行过的那个进度。 “他为什么不重置项目，而是要在我的进度基础上终结？”他还记得当初这个项目被莫名其妙搅合成了什么德性，终结那个进度，难度也太大了吧？他都没信心。 “是我们的要求，”这次开口的是那个白大褂，“我们来这个次生……项目世界，就是对那些奇奇怪怪的外来物感兴趣。这个项目原有的东西，对我们没有任何价值。” “如果项目重置，那些东西就会跟着消失，它们的诞生完全是个巧合，我们可没信心能把它们复刻出来。所以我们找到王宗江，要求他务必帮我们彻底保住这个进度。” 乔木若有所思：“所以，智脑一直能将人送到项目终结后的世界，只是单纯不对我们开放这个功能，对吧？”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估计是涉密。但他马上就想明白其中关节了：如果让调查员知道项目被终结后，世界依然存在，原住民的生活依然继续，那他们很容易就会猜到，项目世界都是真实的，原住民都是活生生的。 这会制造大麻烦，会让整个行业因巨大的道德危机而内部崩溃。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竟然浮现了好几个身影。《忌日快乐》的小翠、《镜中人》的玛利亚、《烈日灼心》的辛小丰…… 这些都是他终结项目的主角，都是曾经与他产生过羁绊、被他利用过的人，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如何。 乔木心中生出了愧疚感，甚至想要找机会回那些世界看一看，和他们见个面、聊一聊，甚至道个歉。 察觉到不对，他连忙又将自己切换回了魔鬼形态…… 不过倒是可以去见见比茜和狄特莉丝？不知道她们还活着没，过得怎么样。 乔木留下一句“我上去看看”就要径自离开，骆道却叫住了他：“你上去了小心一些，尽量早点回来，回来的时候别带回脏东西。” 乔木停住脚步：“什么意思？听你的说法，上面很危险？” “危险？”骆道冷笑，“这个世界已经死了。” 乔木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追问：“什么意思？什么叫已经死了？” “你上去就知道了。”骆道语气很平静，但乔木能感觉到，这只是一种伪装，用来掩盖情绪深处的汹涌暗流。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就第一次来的时候上去看了看，也没往远处走，毕竟我没你那么方便的空间能力。” “但你说这个世界死了。”乔木皱起了眉头。 “他们说的，他们都这么说，”骆道耸肩，“负责上去采集样本的调查员，还有被这里收容的原住民。” “但这个世界肯定很危险，”他指着白大褂，“不然他们不可能只派这么少的人来，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仿生人、终结者和无形者。” “这里还有其他调查员？”乔木惊讶的是这一点。 “当然，那么多危险的工作要做，有咱们这些牛马在，总不能让金贵的科学家们以身犯险吧？”骆道话中带刺地讥讽了一句，“他们雇的起你我王宗江，自然也能雇得起其他人。咱们三个价位可不低。” “现在就有其他调查员？”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乔木又问，“有我认识的人吗？” “我怎么知道你认识谁不认识谁？”骆道摇头，又提醒，“你随便逛逛就赶紧回来。这里不是正常项目，智脑不会随时盯着咱们，你得回到基地才能返回现实世界。” “还有，仔细着点儿，别把脏东西带回来。我的任务是就保护这座基地。你偷偷溜进来我管不着，但你要是带回脏东西了，就别怪我履行职责了。我打人很疼的。” “知道了。”乔木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推了个空间门就离开了。 踏出地下基地，凭空立于空中的他，看着下方一望无际的黄色沙漠，感到一阵恍惚。 记忆汹涌浮现，他终于知道这里是哪了。这里就是原著中本该无比肥沃，在他的进度中却被一团奇怪光芒变成沙漠的南方区域。 意识到这一点，他甚至知道下面的基地是怎么来的了。 那群科学家，征用了原本属于大剑组织的地下基地。还真是物尽其用啊，看来组织已经彻底覆灭了？ 第1061章 1038.这个病态的世界 乔木还清晰地记得他在这片沙漠的遭遇。 在他被亚莉斯亚与比茜姐妹捕获不久，那奇怪、不祥到极点的光就从地下升起。那幕光完全没有伤害他们，而是将觉醒成深渊者的亚莉斯亚彻底吸干后，就直冲天际，彻底消失了。 他当时还有个可选任务，就是调查这片“死海”的成因，但因为那玩意儿跑了，任务也失败了。 其实就算不跑，他也拿那东西没辙。毕竟那玩意儿比当时的他强太多了，强到了对方甚至不屑去吸收他。当时的他在那东西面前，就如同盘子里的面包渣。 之后他就带着比茜一路北上，最终抵达了冰雪覆盖的北方区域。将比茜交给幻影之米里雅后，就结束了项目。 那次项目，是他穿越以来最狼狈的一次，甚至比《恐怖游轮》遭遇衔尾蛇那次还狼狈。这个次生宇宙被糟践成了什么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正回忆着，屹立在天上的乔木，就隐约看到一片黑点出现在远处的空中。 随着那片黑点的逐渐放大，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嘶厉怪叫，他直接取出了日轮刀。 但刀刚一入手，他想了想，又收了回去，换成了一把地狱出品的激光霰弹枪。 朝他疾驰而来的，是一群他从未见过的怪物。 第一眼看过去，那群怪物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身后那一对巨大的蝠翼。但再仔细观察，就会注意到它们比起巨大翅膀，纤细到不像话的身体。 干瘪的躯干与四肢瘦弱而修长，呈现一节一节的节肢形态，给人感觉粗糙的皮下面就是骨头，没有一点肉。 但再结合那一张张可怖的脸、修长的獠牙，与锋利的指甲，也给人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他可以确定，至少当初他在这个项目的时候，肯定没有这群东西，不然这么危险的玩意儿，还是群居动物，他肯定会听说、遭遇。看来他离开后，组织又搞出了不得了的东西了。 随着那群怪物进入射程，手中一直对准那个方向的激光霰弹枪的提示灯由红变绿，乔木不假思索地按下了扳机。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刺耳的爆鸣，也没有后坐力的冲击，伴随着一道道镭射激光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频繁射出，几百米外那群怪物，就惨嚎着纷纷坠落。 短短几秒钟，十多只怪物，就悉数陨落了。 直到确认失去目标的激光霰弹枪提示灯由绿变红，手指感受到扳机试图自动弹起的阻力，乔木才恍然地回过神来，松开了扳机。 低头看向地面沙尘之间那些怪物纹丝不动的躯体，他又不由地一阵恍惚。 太爽了！没有集体无意识应激的束缚，没有智脑任务的要求，没有维持人设的心理负担，简直太爽了！ 他执行项目，从来没有这么爽过！男人，果然还是得打枪！ 乔木兴奋地落在地上，拽出了一套战斗型单兵外骨骼，在地狱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坐了进去，然后生疏地操控着外骨骼，开始笨拙地在沙漠中放肆狂奔、开火。 这些军用装备，都是地狱根据《阿凡达》世界真正的地球正规军装备改良的。 比如那把激光霰弹枪的前身，就是《阿凡达》世界美国海军陆战队制式武器sL7激光霰弹枪。经过地狱改良后，增加了智能辅助射击系统，射程、续航与穿透力也大幅提升，还有大功率的破甲版。 他身下这台战斗型单兵外骨骼也是如此，改良自美国海军陆战队智能化步兵的单兵制式装备。 乔木觉得放到20世纪前叶，自己只靠着这一套装甲，就能击溃一个国家——前提是能源补给充足。 毕竟地狱研发的智能辅助驾驶系统、激光武器和电磁力场护盾，都是超级电老虎。 地狱没什么军事行动，军事装备的出勤率低得吓人，几年下来就连孩子们都玩腻了，都扔在那里积灰。地狱的工程师团队，自然不会考虑降低能耗这种没有意义的工作，就一门心思堆料堆性能，爽就完事儿了。 相较而言，影片中地狱之门基地内，迈尔斯·弗里奇上校他们使用的Amp单兵中型动力外骨骼系统，乃至阿凡达星球上人类使用的一切武器，都不过是21世纪中叶的产物，在影片中已经是被军方淘汰了近一个世纪的货色了。 乔木驾驶着三米多高的单兵外骨骼，在沙漠中一路狂奔，越奔越熟练，到后面干脆连跑带跳。 放纵地跑了不知多久，一次跳跃直接越过一处高耸的沙丘后，他竟然直接落在了一处战场中。 单兵外骨骼那两只为了适应沙漠地形而展开的脚掌，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声，扬起了一片沙尘。 受到惊吓的交战双方，也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战斗，下意识齐齐看向这边。 与此同时，乔木也看清了战场的情况。 一方是几十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类，明显很久没吃饱、过得很苦的那种。这群人类正惊愕而畏惧地看向自己，或者说看向比自己大了好几圈、将自己包裹其中的单兵外骨骼。 他们的手上还拽着一根根绳子，紧紧绷直的绳子，其末端的利器则嵌入了战场另一方的体内。 另一方，则是一条巨大的蛆！身长十几米、直径比成年人还身高还高的蛆！ 不，不对。乔木立刻反应过来，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条钻地魔，按鲁鲁的说法，这是达耶当初用那条海怪血肉和蚯蚓融合培育出来的怪物。 这东西生活在地下深处的岩石层中，既不吃人也没有攻击性。它以石头和砂砾为食，靠口器中分泌的强酸来溶解岩石，一边行动一边吃饭。 同时它的身体还能不停分泌某种有着极强凝固作用的粘液，避免自己融出来的岩洞坍塌，砸伤自己柔软的身体。 组织在原本的基地沦陷后，正是利用这种怪物，在“死海”下方开辟出了那处巨型基地。 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再观察战场，双方明明都没动弹，乔木却一下子就看懂了战场的局势。 整个战场上，随处可见一片片奇怪的液体坑，那些坑洞有大有小，里面的液体也都是黄色的。显然，那些不是什么液体，而是被钻地魔酸液溶解的砂砾。 另一方的那些人类，也都避开了钻地魔头部正前方整个半圆形区域，应该是害怕被钻地魔喷吐出来酸液溅射到。 而他们试图用来控制钻地魔的绳子，那些嵌入钻地魔身体中的利器，也因为钻地魔自身分泌的粘液牢牢沾在上面，根本甩不下来。 看来这东西确实如鲁鲁所言没什么威胁，它们进化的时候也压根就没考虑过天敌什么的，就考虑怎么方便在岩层中遛弯、进食了。 但人类那边也并不轻松，无他，这东西虽然本身没什么战斗力，但人家个头大啊。 战场上明显有不少人类，都被那东西的翻滚甩得满地乱飞，狼狈不堪。 乔木立刻做出了判断：这应该是一场持久战。人类那边除了绳子就没有别的武器了，更别说远程杀伤的弓箭了。摆明了就是要在消耗中将钻地魔的力气彻底耗尽。 但他马上又生出了一个疑问：这怪物是怎么跑到地面上来的？又为什么不躲回地下？凭这东西的力气，完全可以将这些人类拽进沙子里活活闷死吧？ 疑惑之中，战斗双方终于重新动起来了。 没什么智力的钻地魔，过了被乔木搞出来的大动静吓傻的阶段后，再次开始了本能的挣扎。 那些人类犹豫不决，看到乔木后明显想得更多，随着钻地魔一挣扎，他们不少人被拽倒在地，其他人没有试图去拽绳子，竟然纷纷松开绳子，尖叫着朝着与乔木相反的方向跑了。 “？？？”乔木一脑门子问号。这群人被他吓到了？可怎么看自己都没有这只钻地魔更可怕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马上意识到了问题：自己此刻正坐在单兵外骨骼内，而身体大部分都被防弹金合挡住了，只露出了个脑袋，还隔了层防弹玻璃。 再结合单兵外骨骼那金属外形、没有一丝冗余的修长四肢……对这些古代人而言，自己这副模样，确实挺吓人的。 考虑到这个世界，这些人类，不会是把他当成觉醒者了吧？ 想明白其中关节的乔木顿时哭笑不得，见那边钻地魔失去束缚后，也朝着与那群人类和他相反的方向逃走，他干脆抬手就是几枪。 头部被激光贯穿，内部伤口瞬间就被高温灼烧凝固了，没有一丝体液喷出，钻地魔直接瘫倒在沙漠中，巨大的身体还因为神经反应时不时抽搐几下。 乔木没再去看这怪物，而是看向那群正在逃跑的人类。那些人类一边跑一边回头，也看到了他秒杀钻地魔的场景，脚步一滞，片刻后反而逃得更快了。 乔木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大大咧咧地朝来的方向走去，一副要离开这里的模样。 但翻过沙丘，脱离那群人的视野后，他就立刻从外骨骼中钻了出来，将外骨骼收好，自己则施展缚道消去了身形。 这群人不可能是遭遇钻地魔而自卫，这是一场有计划的狩猎行动。虽然不知道钻地魔有什么用，但那些人都饿瘦成那样了还要猎杀这东西，肯定有大用。 果不其然，他在沙丘背阴面躺了半个多小时，几个人就从沙丘两侧小心翼翼地绕了过来，他们四处张望，确认这边确实没有“觉醒者”存在了，才朝沙丘另一侧招了招手。 留下一人在沙丘上观望放哨后，其他人都朝着钻地魔尸体的方向赶去。乔木没有显形，而是默默起身跟了上去。 然后，他就看到这些人艰难地将绑在绳子上的武器从钻地魔尸体中拔出来，就开始喜滋滋地分解这具巨大的尸体。 他们在尸体下方开了一条条口子，任凭其中的体液汹涌排出，没入沙层。黏糊糊的液体流动性很差，很快就在沙层上方汇聚出了一个很恶心的粘液池。 但这些人并不着急，而是躲在背阴处耐心等待，甚至有说有笑，看向尸体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喜悦与期待。 这让乔木更加好奇这东西的作用了。 难不成这玩意儿大补？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两个多小时后，在太阳的暴晒下，地上的粘液终于凝固了，但又没有完全凝固，人踩在上面，就如同踩进烂泥塘一般，非常恶心。 乔木拧着脸没敢上去，那些人却在上面轻车熟路地穿行着，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这东西打交道了。 乔木看着他们开始合力一层层切开钻地魔的尸体，直到彻底切出了一个大口子后才停下来。然后其中一人竟然开始将绳子绑在自己身上，还在口鼻上裹上了一层层厚布。 看到这一幕，乔木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准备就绪后，那人竟然拽着另一根绳子，一头钻进了那条口子，直接钻入钻地魔体内！ 乔木喉咙狠狠抽搐了一下，差一点就吐出来了。 几分钟后，绳子晃动了几下，外面的人立刻开始合力拖拽那根绳子，很快就将那个钻进去的人，浑身粘液地拽了出来。 那人被拽出来后，倒在地上纹丝不动，两个人上前检查了一下，又对着他的胸口一阵猛捶，还将他翻转过来头朝下扣他喉咙，像是原始版的心肺复苏。 又折腾了好几分钟，那两人才摇着头起身。 那个钻进钻地魔体内的人，就这么死了。 但这些人并没有难过，更没有悼念，而是将这人的尸体抬到一边后，又开始合力拽动另一根绳子。 那是那个死者带进钻地魔体内的另一根绳子。 这一次远比上次更艰难，所有人都上了，一字排开，就像拔河一样。 几分钟后，乔木就看到了这场“拔河比赛”的另一方选手：钻地魔的内脏！ 他一把捂住口鼻，狼狈地挪开视线，甚至干脆大步远离这里。那副巨大的内脏被拽出来、从那个口子里挤出来的样子，他这辈子忘不了，至少得做好几年的噩梦！ 乔木已经决定了，等搞清楚这群人在干什么，他就第一时间将这段记忆封印起来，这辈子都不会去触碰。 等他下定决心回头去看时，那群人类已经将那副内脏抬到沙漠背阴处了，正兴冲冲地切割着钻地魔的尸体。 他们切下来了大量的肉块，全部装在筐篓中，直到那些筐篓全都满溢出来，又将更多的肉块让绳子上面捆。直到一根根绳子上也没有地方了，他们又切下来一部分小块的肉，然后就开始原地造火。 乔木心中生出了极其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篝火彻底燃起来后，这群人，开始将那些小块的肉穿在武器上，烤了起来。 他们要吃这些肉！乔木彻底傻眼了。 《大剑》的世界，普通人的日子过得虽然苦，但正常来说都能有口饭吃，起码不会饿死。这群人为什么……难不成这东西其实非常美味？ 疑惑之中，烤肉的气味也弥漫进了乔木的口腔中。 酸臭！难以理解的酸臭！无法想象的酸臭！比醉鬼呕吐还要酸臭的气味！ 乔木再也忍不了了，“哕”了一声，连续几个瞬步，冲到了另一边的上风向。 这声音惊动了那群人，他们立刻警觉起来，提防地观察了很久，没有发现异常，才逐渐放松下来。 但人群的氛围也不复之前的欣喜了，而是多了几分凝重。 接下来，在乔木沉.默的注视下，这些人草草地吃了很多肉，吃得那干瘪得向内凹陷、肋骨分明的腹部，如怀胎数月一般明显隆起了，甚至站都站不稳了，才踉跄着背上筐篓，再将挂满肉的绳子捆在身上，一起抬起那副巨大的钻地魔内脏，艰难而笨拙地向北面进发。 乔木犹豫了片刻，默默地跟了上去。看到这群人的模样，他有种非常强烈的预感：这个世界的现状，非常非常不妙。 骆道那句话此刻也在他耳边浮现：这个世界已经死了。 他依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搞明白。 这群人一路走，越走越沉默，越走越警惕，一路上没有任何交流。渐渐地，乔木开始放慢速度，拉开了与他们的距离。 因为他的灵视中，有人和他一样，也在跟踪这群人。而且更多的人正在从四面八方赶来。 沙盗吗？他不太确定，但看这群人警惕的模样，这应该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 当三倍于狩猎队的人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后，伴随着一声怪异的尖叫，看似平静的局面被打破了。 原本拼命赶路的狩猎队立刻停下脚步，组成一个防御圈，将那副内脏和其他肉都挡在圈中。而那些包围者，则怪笑着尖叫着从四面八方冲下来，直至冲到狩猎队面前几米的位置，才在泛着寒光的利器前停下了脚步。 对峙圈旁，乔木静静地观察着这群新来的人。这些人同样衣衫褴褛，同样面黄肌瘦，甚至比这些狩猎者更惨。 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了，根本就是随意裹缠的烂布条；甚至还有不少人，干脆就赤身裸体，仿佛没有任何羞耻心。 而且乔木注意到，这些人，没有武器！他们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冲了上来，想要打劫？靠什么？拳头和牙齿吗？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无法理解这些人的行为。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这两群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狩猎队的人，只是沉默地戒备。而包围者们，依然不停地怪笑、怪叫，就是不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他本能地看向这些包围者的面容表情。 他看到的，是浑浊的眼神、癫狂的笑容、没有一丝理智可言的表情。 “啊——”乔木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他明白这群人为什么不穿衣服了，也明白这群人为什么没有武器了。 因为这群人，真的疯了。 怪异的对峙一直持续着，乔木发现，包围者没有任何进攻的欲望，仿佛他们是打算就这么围着，饿死这支狩猎队一样。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狩猎队的人却越来越不安了。他们好几次想要试着突围，但都没来得及爆发冲突，尝试就结束了。 很明显，他们舍不得这些肉。 与其说他们是想突围，不如说他们是想恐吓、吓跑这群包围者。但后者显然很坚决，不许他们离开，仿佛在等待什么。 渐渐地，就连乔木都感到了不安。 不是不耐烦，而是不安。这让他立刻警觉了起来。 他冷静下来，感受、追索这种莫名情绪的来源，然后几个瞬步来到天上，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夕阳倾斜，能见度越来越低，浩瀚空旷的沙漠中，他什么都没看见。但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一个极其危险的东西，正沿着沙漠边缘，缓缓靠近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乔木站在空中，一直死死盯着那个令他感到不祥的方向。 渐渐的，下方地面上，那些癫狂的包围者也越来越兴奋，而狩猎队则越来越绝望。 直到某一刻，乔木一个激灵，突然就知道自己在警惕什么了。 宣示者！ 那同样是达耶培养出来的怪物，而且和其他大部分怪物一样，那东西最后也失控了。 它的能力是，任何听到它的嚎叫的人或动物，都会陷入无可挽回的疯狂。 他们会寻找任何能够帮他们诞下子嗣的异性，不顾一切地交配。但交配只是手段，并非目的。 他们的目的，就是诞下子嗣，然后举办一场献祭仪式，将新生儿杀死。 随后，继续交配，循环往复，直至死亡。 那次失控，给组织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损失。迫使组织清除了超过七成的成员，并召集所有外面的大剑，跟在它后面，清除掉所有受它影响陷入疯狂的人类，与动物。 组织在见识了疯狂之人的祭祀行为后，将那头怪物称为【宣示者】。因为它的本能，似乎就是将一切生物，都拽入一个诡异而疯狂的宗教中。 这头怪物一直在环绕南方的“死海”，困了就睡，醒了就绕，不对任何外界事务产生兴趣。 组织正是看中了宣示者的这个特性，在基地沦陷后，竟然另辟蹊径，干脆跑到死海下方建造了新的基地，更隐蔽的、受到宣示者庇护的基地。 乔木立刻就想明白了下面这群疯狂的人是怎么回事了，也意识到他们究竟在等待什么了。 宣示者那东西竟然还在，王宗江或者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竟然没能处理掉这家伙。 此时此刻，即使没有人告诉他，他也几乎可以确定：下面的对峙并不是一场劫掠，而是一场献祭。 那些包围者，想要将这支狩猎队献给那头【宣示者】！他们想要这支狩猎队成为他们的同类，和他们一样陷入癫狂！ 这一刻，乔木只感到脊背一阵恶寒。 先是那些成群结队飞天的怪物，然后是食用怪物血肉的狩猎队，接着又是一群生活在沙漠中、不断制造同类的疯子……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 理解了下面发生的一切后，乔木很快就陷入了两难：要不要救这些狩猎者？ 但只是几秒钟，这个念头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他垂着眼皮，瞥了一眼越来越绝望的狩猎队后，内心毫无波澜地挪开了视线。 比起救一群陌生人，他更想看下去，他更想看到结局。谁让他是魔鬼呢？ 随着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乔木提前取出了荆棘王冠戴在头上。 犹大的银币虽然会掩盖他魔鬼的身份，但作为圣物的荆棘王冠依然能察觉到一些异样。荆棘狠狠刺破了他的额头，尽一切努力将疼痛加诸于他，鲜血顺着鼻沟缓缓流淌而下。他没有在意，只是静静等待着那东西的到来。 但渐渐的，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心中的不安感，不知何时竟然开始减弱了。 这就意味着，那头宣示者不仅没有按照既定的行进路线继续靠近这里，反而调头离开了？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疑惑着，他依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下方的包围者们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那种癫狂的亢奋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安，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与之相对的，狩猎队的脸上，也重新浮现出希望的神采。 某一刻，乔木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一股极其强烈的恶寒瞬间席卷了他，他全身都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猛地看向一个方向，几百米外，昏黄之中，一个人影，孤独地立于沙丘之上。 那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竟然没有任何察觉！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毫不犹豫地没入空间门之中，躲出了老远。 他离开没多久，那个身影也动了，缓步向对峙的双方走来，走得很慢，乔木甚至能从对方那看似婀娜的步伐中，看到一丝警惕。 他立刻意识到，那人也发现他了，而且也在警惕他！正如他察觉到了对方的危险一样，在对方眼里，他也很危险。 狩猎队也发现了那个身影，片刻后，人群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甚至不顾近在咫尺的包围者，竟然纷纷放弃包围圈、丢掉武器、跪倒在地，朝那个身影跪拜。 乔木轻而易举地听懂了他们跪拜中呼喊的名称：双子女神。 那些癫狂的包围者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怪叫着四散奔逃。但几乎同时，那个原本婀娜前行的身影，倏地动了。 她的身影直接从所有人面前消失，在乔木独自的注视下，以相当惊人的速度，在癫狂者之中穿梭，掀起一阵阵血雨腥风。 等她那不染片血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本的位置时，这片沙漠上，已经没有活着的癫狂者了。 依旧在跪拜的狩猎队成员，更加激动、亢奋地连连叩首，呼喊着双子女神的称谓。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华丽的长袍，继续婀娜地走到他们面前，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狩猎队员纷纷起身，重新背负上他们狩猎而来的肉和内脏。 那女人抬头向空中乔木屹立的位置看了一眼，露出一个相当妩媚的笑容，就带着狩猎队员离开了。 这一抬头，也让乔木看清了她的长相。 这是一位一头长发、容貌美艳的女人。无论是那身华丽的长袍，还是那吹弹可破的柔嫩皮肤，亦或是那柔顺的长发，都与这群狼狈不堪的狩猎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仿佛她真的是一位女神。 但乔木看到的更多，恐怕比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看到的都多。 灵视之下，那个女人的后脑上，还粘着另一张女人的脸。 那张脸一头细碎的短发，本该是左眼的位置，是一道狰狞的伤疤，表情与气质也是截然不同的清冷与淡漠。 “难怪叫双子女神……”乔木知道那是谁了。 那是……露西艾拉与拉花娜的融合体？ 那不是简单的灵魂交融，而是一种介于灵魂与肉体之间的独特形态，至少他没见识过，暂时无法理解。 他也终于明白那支狩猎队为什么宁可牺牲一个人，也要搞那么一副巨大的内脏了。 显而易见，这副内脏不是他们要吃，而是献给他们的“双子女神”的。 他可没有忘记，露西艾拉，是一位觉醒者，而且是深渊者。 不过一个深渊者，竟然庇护和豢养了一群人类，忍住没吃光这群人类的内脏？ “还真是奇怪的现象……” 就在他疑惑与揣摩的时候，双子女神离开的方向，一个人快速接近这边。这一次，对方没有突然出现，更没有隐藏自己，所以他感知得非常明显。 很快，他就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是那个美艳的女性，但灵视之下，却没了后脑勺上面的那张脸。 所料不差的话，这位就是南之露西艾拉了。拉花娜的脸呢？留在队伍中了？ 与之前怡然自得的婀娜缓步不同，这一次，露西艾拉的速度非常快，毫无淑女风可言，甚至让人有种她迫不及待想要做什么的感觉。 难道是冲我来的？乔木警惕地取出了……全自动激光步枪，也做好了召集员工群殴这怪物的准备。 没了集体无意识应激，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降正义！他在心中猖狂地叫嚣。 但遗憾的是，这一次，露西艾拉完全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奔向一具癫狂者的尸体，然后迫不及待地用双手上那精心保养的锋利指甲，撕开尸体的胸腹，从里面掏出温热的食物，毫无形象可言地饕餮暴食起来。 这一幕看得乔木头皮发麻、口中发酸，嘴角也不停地抽搐。 “艹……”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岔开双腿蹲在地上的露西艾拉似乎听见了，抬起头，用与之前那优雅而摄人心魄的眼神截然不同的暴虐、癫狂的目光，看向乔木所在的位置。 乔木依然没有露出身形，对方只是看了几眼，就挪开了视线。 初升的月色下，露西艾拉将嘴角处露在外面的最后一节肠子吸进口中，大口咀嚼着。 血液与汁水从齿间喷溅而出，顺着她沾满鲜血的娇嫩脸颊，滴落在她那身名贵的雪白长袍之上。 露西艾拉一手攥着一枚肝脏，另一只手轻抚着脑后的秀发，虚眯着双眼，露出了惬意而陶醉的满足表情。 第1062章 1039.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乔木最终也没坚持到最后，不等下面那个怪物吃完，他就先一步离开了。 那冲头的血腥味，饶是他也受不了。他虽然是魔鬼，但也自诩是有品味有格调的魔鬼，卤煮火烧配北冰洋完全没问题，加份脑花也不在话下。生吃还不用筷子？他就没法接受了。 知道了这不过是一头怪物把一群人类扭曲成了邪徒教，另一头怪物则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豢养了一群人类为自己服务后，乔木就对这两头怪物更深层次的目的失去了兴趣。 但他没有独自离去，而是扔下疑似露西艾拉的怪物，追上了那支狩猎队伍。 而那个怪物也只是任凭他离去，独自沉浸在“美食”之中不能自拔。 队伍的最前端，依然是一位身着名贵长袍的女性，但走路的姿态变得了无情趣。乔木从空中追上来的同时，对方也回头看向他。 那张本该妩媚美艳的容貌，也变成了沉静冷漠、左眼被狰狞伤疤所取代的脸庞。 “双子女神”进行了切换，但狩猎队的人并不惊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疑似拉花娜的女人只是看了乔木一眼，就彻底失去了兴趣，扭回头去一门心思赶路。 乔木立于空中，借着夜色的掩护，大大方方地跟着这支队伍一同行动。 离开沙漠后的这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人类聚居点的废墟，或者说所有的人类聚居点，都已经变成了废墟。曾经记忆中人来人往踩出来的道路也全部消失了。 他们也遭遇了很多怪物，有他认识的，例如钩爪者、追猎者，还有那种蝠翼怪物，但更多是他不认识的。 绝大多数怪物都在靠近队伍之前就夹着尾巴逃走了，少数明显没脑子的，也被拉花娜轻而易举地用手刀斩杀。 他唯独没有见到任何人类，甚至哪怕一丝火光。文明，似乎就此终结了。 越往北，他越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仿佛下方这群人和沙漠中那群疯子，已经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人类了…… 疑似拉花娜的所谓“女神”，并没有掩盖行踪的打算，一路上也没有驱逐他。他就这么跟着对方，一路抵达了一座山谷中的城镇。 城镇非常残破，大部分建筑都年久失修，即便如此，比起一路上基本坍塌殆尽、被荒草遮蔽的废墟，也让人有种久违的安心感。 这种安心感，在乔木见到那些同样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镇民后，便戛然而止。 人们从破败的房屋中蜂拥而出，看向狩猎队的目光炽热无比，乔木甚至担心他们下一秒就会一拥而上，直接将狩猎队吃个精光。 但所有人都敬畏队伍最前方的“双子女神”，没有人胆敢异动，他们就那么跪在破败的道路两旁，直到他们的“女神”独自走进镇上唯一完好的豪华建筑。 乔木没有在残破的镇子里乱逛，而是转身出了小镇。 镇外的林子里，明明已经回到自己闺房中的“双子女神”，不知何时，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了。 乔木终于从空中下来，落在对方面前，好奇地打量对方：“我该怎么称呼你？拉花娜？还是某个全新的名字？” “拉花娜已经死了，露西艾拉也如此，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名字并不重要，他们曾经称呼我为‘沉睡者’，现在则称我为‘苏醒者’，我的子民则称呼我为‘双子女神’。你可以用任何名称称呼我。” 乔木恍然。上一次，狄特莉丝告诉过他有关“沉睡者”的事。那是一个凭空出现的超深渊，甫一露面就直接击溃了西之莉芙路，甚至令原著中的终极Boss普莉西亚感到忌惮。 他当时猜测这又是达耶拉了泡大的，没想到竟然是原著中拉花娜与露西艾拉融合而成的【破坏者】。 此刻的【苏醒者】与原著中的【破坏者】可以说有着天壤之别，不用问，肯定也是受当年那头海兽召唤物后续影响的波及。 “你找我有什么事？”乔木没打算朝对方打探情报，而是直接问对方的意图。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异徒出没了……”苏醒者轻声说着，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似乎是那场无聊的战斗后，所有异徒就都消失了……” “无聊的战斗？”乔木眉毛一扬。 听上去，对方口中的那场战斗就是王宗江终结这个项目的最终之战，按说应该极其宏大、热血、感人肺腑才对。 “你不知道？”苏醒者疑惑地打量着他，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随口解释，“普莉西亚、无头的泰蕾莎，和一个奇怪的大剑，展开了一场大混战。” “北之伊斯力、万物的露希拉、重剑的库洛依，都卷入了那场战斗，最终身亡。” “谁赢了？”乔木心中有答案，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苏醒者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一个这也是他在这张原属于拉花娜的脸上看到的第一个表情。 “赢？那场战斗没有赢家。普莉西亚、无头的泰蕾莎，和那个大剑最终同归于尽了。非要说的话，至少当时，是那群大剑赢了，毕竟她们置身事外，其他人两败俱伤。” 乔木则听得目瞪口呆：克蕾雅竟然战死了？！我去，王宗江也太敢想了吧？！ 通过让这三个全是羁绊的女人同归于尽来终结项目，哪怕是他，也不敢往这上面想。 他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关注起眼下的情报。他察觉到了对方的一个说法：其他大剑置身事外。而不是像原著那样，在最终之战时齐心协力保卫圣都。 这么说，其他大剑很可能还活着？ “那些大剑呢？她们在哪？” 刚问完这个问题，乔木眼前一花，面前拉花娜那张脸，竟然已经变成了露西艾拉。不仅如此，对方那身原本洁白无瑕的长袍，也凭空出现了大片干涸的血渍，空气中也弥漫出一阵刺鼻的腥臭味。 这个毫无预兆的变身吓了乔木一跳。 “我就知道你是来找她们的。”露西艾拉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妩媚笑容。 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但乔木并没有打算解释，只是任由对方胡乱猜测。 “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她们的下落，”不出他所料，对方如此说道，“她们躲起来了，我不告诉你，你恐怕要找上很久很久。据我所知，你们应该不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很久，最多两三个月，对吧？” 不，其实可以停留好几年…… 乔木心里嘀咕着，嘴上则问：“什么忙？” 话音刚落，山谷外，一声激荡的咆哮，响彻了整座山谷，惊起了大批飞鸟。 随后，苏醒者也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帮我彻底摧毁这群敌人。” 灵视之中，几条乔木从未见过的灵络从山谷另一头延伸而来。那灵络的颜色和觉醒者有点相似，却又有明显的区别。 “那是什么？”他直接问对方。 对方也不卖关子，痛快地给出了答案：“龙之末裔。” 乔木当然知道龙之末裔是什么，它们是整个故事的源头。 《大剑》的剧情发生在一座不起眼的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小岛之外还有一座大陆。大陆上，两个超级大国互相征伐，战乱不休。 名为龙之末裔的非人种族，就成了打破平衡的关键。 面对龙之末裔节节败退的另一个国家，为了找到破解之法，使用龙之末裔的血肉，创造出了觉醒者。 觉醒者确实能与龙之末裔对抗，但它们完全无法驯服。于是那群实验者来到这座岛屿上，搞起了在现代人看来极其简陋的人体实验。 大剑、妖魔、觉醒者、深渊，岛上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对龙之末裔血肉的人体实验成果。 “龙之末裔入侵这里了？”乔木一时摸不准这是王宗江搞的事情，还是项目终结后这个世界的自行演变，不过眼下也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你不是超深渊吗？”他疑惑地质问对方，“你还怕那群东西？” “我当然不怕，”苏醒者轻蔑地冷笑，“但它们数量很多，而且它们的头领，艾萨-乌姆，同样拥有超深渊的实力。那家伙不是我的对手，但会牵制住我。其他龙之末裔则会捕猎我的子民，或者尝试围攻我。” “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临时的盟友。我需要你帮我牵制住其他龙之末裔，让我能够专心解决艾萨-乌姆那家伙。如何？” 乔木想了想，缓缓摇头：“听上去这是一桩亏本买卖。为了找几个人就得卖命？抱歉，我不感兴趣，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他直接一步，就瞬间出现了十几米的空中。 苏醒者表情一滞，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拒绝，眼见他要离开，立刻下意识高喊：“等等！” 乔木脚下一停，瞬间又出现在对方面前，嘴角勾着一丝得意的笑：“你似乎没你自己说的那么轻松啊。” 苏醒者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摆了一道，顿时一阵气结。 但眼下她也只能忍气吞声：“组织的全部实验记录，怎么样？我知道你们异徒都对这类东西很感兴趣。” 听到这个报价，乔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组织基地都落入他们手中了，研发部那群家伙，怎么可能漏掉实验记录？ 见他这副模样，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苏醒者强忍着怒火：“我保证，这是独一份的实验记录。达耶私下与我有合作，我们背着组织进行了很多实验，尤其创造了很多独特的样本……” “先交给我，我就帮你。”见对方的底牌被诈出来了，乔木立刻报价。 苏醒者失态地怒呵：“不可能！” 她和这群异徒打过交道，知道这群人的能耐与无耻。这群人拿到东西，真的会瞬间消失，让她无处寻找。 “一半！”乔木主动退让一步，又强调，“这是底线，我要提防你违约。我可不想干掉那些怪物后，再和你打一场。” 苏醒者思索片刻，终于点头应允了。 几分钟后，两人联袂来到战场上。山谷之外的森林中，屹立着十多头形态各异的怪物，其中最矮的也有十多米高。最高的那头则立于最前方，足足三十多米高！而且只看气势就让人感到一阵窒息。不用问，这头应该就是那个艾萨-乌姆了。 看着这群家伙的体型，乔木就明白它们为什么不进山谷，而是在外面约战了：这么多怪兽，山谷里面根本摆不开。 “这就是我说那场战斗很无聊的原因。”远眺着那群巨兽，苏醒者一边迈着婀娜的步子，一边说道。 “那群大剑，她们原本以为，那场激烈的战斗、战争，摧毁了那么多……怪物，剩下的也苟延残喘。她们幻想着和平唾手可得……” 苏醒者面带讥笑：“但没过多久，这些家伙就来了。 “他们跨海而来，乘坐巨大的船只，从四面八方登陆。然后，他们占领、掠夺、奴役、屠杀。再之后，他们自己开始相互攻伐。 “大陆移民、原住岛民、大剑、妖魔、各种怪物、觉醒者、深渊者、龙之末裔……整座岛屿乱成了一锅粥。为了对抗龙之末裔，组织残存的成员又在慌乱中制造出了更多他们无法驾驭的怪物……” “和平？”苏醒者冷酷地笑着，“她们能够拥有的，只有无尽的地狱……” “究竟发生了什么？”乔木问，“战火大陆的入侵者究竟想要什么？” 这一次，苏醒者没有回答，而是在那群龙之末裔饱含恶意的俯视下，停下脚步，沉声道：“我会把艾萨-乌姆引开，你要尽快处理掉那些杂鱼，然后去支援我。” 见对方要走，乔木不客气地一把拽住对方胳膊：“我先问一句，这片森林你用不上吧？” 苏醒者挣脱开他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就朝着远离山谷的方向冲了出去。 几十秒后，一只同样三四十米高的巨大怪物，凭空出现在森林中。那个艾萨-乌姆看到那有着前后两张脸的怪物，立刻冲了上前。 其他龙之末裔完全视乔木为无物，也想跟上去，但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就齐齐硬生生停下了。 随着它们警惕地注视着身下的森林，树木之间，密密麻麻的奇怪“飞虫”，无声无息地飞了出来，静静漂在它们四周。 不知为什么，那完全圆形、浑身上下泛着金属光泽的“飞虫”，竟然给它们带来了巨大的危机感。 它们试着攻击那些“飞虫”，却发现这东西虽然看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尾、眼睛耳朵在什么位置，但感知却极其敏锐，动作也极其灵敏。 一只只还没它们指甲盖大的“飞虫”，轻松地在它们身边灵巧地穿梭，轻而易举地躲避着它们的攻击。 原本在面对人类时堪称利器的巨大体型与惊人力量，此时此刻，在面对这些“飞虫”时，一时间竟然成了劣势。这让这些龙之末裔一时有些很不舒服。 不过它们并未太过在意，只是单纯的不愉快。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那群自称“觉醒者”的伪劣品，以及人类制造的大型攻城器械外，还没什么能伤害它们。 这些小“飞虫”？恐怕都无法在它们的最外层的角质上留下一道划痕。 察觉到手下没有跟上来，艾萨-乌姆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但很快就对这边失去了兴趣，也放下了戒心，一心一意追赶那头明显是在引走自己的伪劣品。 其他龙之末裔，则轻蔑而恼怒地挥舞着自己粗壮的手臂或布满利刺的尾巴。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渐渐习惯了这些“飞虫”的速度与运动模式，也成功地“杀死”了其中一部分。 奇怪的是，这些飞虫被命中后，并没有直接被它们拍扁、击飞，而是直接发生爆炸。 一开始，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了它们一跳，但随着它们发现，这爆炸最多只能破坏它们最外层的防御角质后，就彻底放下心来了。 毕竟它们可是龙之末裔，它们拥有极其惊人的愈伤能力。那些被炸碎的角质，只需要十几秒就能重新长出来。 地面上被彻底无视的乔木就这么看着，看着地狱出品的超导悬浮碟形无人机，在空中围绕着那群怪兽不停运动着，然后一架架被击毁。 但每有一架无人机爆炸，就会有两架、三架、更多无人机，从龙之末裔看不到的树荫下方升上来。 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即便如此，乔木也够心疼的了。 毕竟地狱很小，不产资源，这些无人机消耗的能源和资源，全都是从项目世界“进口”的。不是不能消耗、不能损坏，可这么爆炸，事后都没法回收了。 “还没好吗？”他举起对讲机催促。 “快了快了，别催！”对讲机中传来“邪恶”莉莉丝不耐烦的声音，“不懂技术的人就乖乖给老夫闭嘴啊！” 不懂技术的乔木被怼得无言以对，只好撇了撇嘴，乖乖安静下来。 几分钟后，在又有几十架无人机被击落后，对讲机中终于传来莉莉丝兴奋的声音：“超声波扫描完毕，超导核磁扫描完毕，目标三维生理结构图构筑完毕！” “科研信息收集完毕！下面进入战斗阶段！”话音刚落，数百架的超导悬浮碟形无人机一改原本漫无目的的飞行与规避，纷纷调整飞行轨迹，很快就均匀地分布在十几头龙之末裔之间的各个位置。 看到这奇怪的一幕，龙之末裔们齐齐生出了不祥的预感。此刻的它们竟然有种自己被这群“飞虫”包围了的荒唐错觉。 但本能的危机感，让它们更加卖力地挥动双臂与尾巴，试图趁机会“杀死”更多奇怪的“飞虫”。 紧接着，乔木手中的对讲机，就传来莉莉丝亢奋的吼声：“预备——” 数百架超导悬浮碟形无人机外圈周身亮起一个个光点。 “开火——！！！” 下一个瞬间，数以千计耀眼的光棱，齐齐穿透龙之末裔们的身体，组成了一张巨大的光之网。 猝不及防的怪物们只来得及发出痛苦的悲鸣，甚至都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那些无人机就按照预定程序，作为一个整体开始移动、转动。 随着无人机的运动，激光的角度也开始出现变化。很快，龙之末裔们那巨大的四肢与尾巴被轻而易举地切断了，伴随着喷洒而出的灼热鲜血，重重摔在森林的土地上。 遭受重创的龙之末裔们，纷纷失去平衡，重重砸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却无济于事。 它们凄厉的嚎叫顷刻间就响彻整片森林、传遍整条山谷，甚至盖过了那边艾萨-乌姆与苏醒者战斗的巨大动静。 将苏醒者压制在身下的艾萨-乌姆察觉到不对，想要回头查看时，族人的哀嚎声却戛然而止了。 等它回过头时，那边一片狼藉的森林中，哪里还有半个族人的身影？只剩下大片被重物压垮、被鲜血浸染的倒伏树木。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让艾萨-乌姆心中一惊。它立刻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中了这个该死残次品的陷阱。 短短几分钟内就损失了这么多手下，甚至尸骨无存，哪怕是它也没有这种能力。无论那个陷阱是什么，都极其凶险，只怕它也难以应对。 想到此，长久以来的战斗经验，让它没有丝毫犹豫，狠狠给了身下苏醒者一巴掌，将对方拍得七晕八素，自己则起身就跑。 龙之末裔看着体型巨大，但真要全力奔跑，速度相当之快。再加上它们本身的力量就难以想象，巨大的森林硬是被全力冲刺的怪兽撞得七零八落，完全没有起到阻挡的效果。 等苏醒者昏昏沉沉起身时，竟然已经看不到艾萨-乌姆的身影了，只能看到对方留下的满地狼藉，与远处那还未来得及散去的漫天尘土。 苏醒者立刻就要追上去，可才追了几步就逐渐放慢了速度，最终停了下来。因为它发现，那个异徒也不见了。 没有那个让自己感觉极其危险的异徒的协助，自己这么追上去，和白给没什么区别。 那个异徒呢？会不会已经先自己一步追上去了？如果是这样，自己不追上去，就白白错失了一个好机会。可如果不是，自己追过去，离开了自己的老巢，可就后果难料了。 苏醒者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它猜得其实没错，乔木确实第一时间就追上去了。 他的专属地狱已经好久没迎新了，之前在《康斯坦丁》项目，他光顾着忙正事儿了，也没空抓点魔鬼扩大一下库存。这次他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了。 这些龙之末裔，都已经进了他的专属地狱。此刻大蛇丸已经等在那里，那家伙将为那些怪物进行脑科手术，尽可能消除它们的记忆，让它们孤零零地在专属地狱中进行无尽的杀戮轮回，好好帮他消耗一下污染专属地狱的负面情绪。 艾萨-乌姆一口气跑出老远，甚至已经跑出了西方的森林区域，抵达了中央与西方的边缘地带，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 它脑子乱糟糟的，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龙之末裔体型如此巨大，全身上下还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坚硬角质外壳，它实在想不通，什么样的怪物，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将它的族人吞噬殆尽。 剧烈喘息之中，它思索良久，也没理出个思路来。等它回过神时，才愕然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周围竟然已经漂浮了数之不尽的奇怪圆形“飞虫”。 它恍惚了片刻，才想起来，在之前的战斗中，自己见过这东西。 这些飞虫，这些小玩意儿，竟然跟着它跑了这么远？ 它疑惑地注视着这些小东西，一时想不明白，在这座遍布危险怪物的岛屿上，这些飞虫又是什么来历…… 等乔木返回山谷时，苏醒者已经恢复成人类形态，穿着一身崭新的华丽长袍，慵懒地躺在自己奢华房间的闺床上休息。 “你去哪了？为什么没有和我一起对付艾萨-乌姆？！”对方抢先发难，丝毫不提自己压根没试图追击敌人一事。 乔木忍不住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这笑被苏醒者看在眼里，扎眼之极，那种被人看透的感觉非常糟糕，一时间竟有些恼羞成怒。 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乔木随手一挥，一枚巨大的牙齿凭空出现，重重砸在地板上，将房间中的地砖砸得粉碎。 一股浓郁的腥臭味也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苏醒者定睛一看，立刻认了出来：这正是龙之末裔的牙齿。而且能长这么大，她见过的龙之末裔中，除了艾萨-乌姆，没有第二个选项了。 “你！”苏醒者猛地坐起身，惊愕地看着那枚牙齿，激动地问，“你打伤它了？” “它不会再是你的麻烦了，”乔木平静说道，“现在该兑现剩下那一半承诺了吧？” 听到这个说法，苏醒者愕然地看着他，似乎不愿意相信。 乔木看出来了，然后就是又一声巨响。这一次，是半截巨大而锋利的指甲，脏污的指甲上沾满的龙之末裔那独有的恶臭鲜血，和着泥巴，恶心至极。 “还要吗？我还有。” “够了！”苏醒者连忙阻止对方继续破坏她费了好大功夫才装修好的闺房。 乔木不再说话，静静等待着对方兑现剩下那一半资料，以及幸存大剑们的下落。 苏醒者则眼珠子一转，魅声说道：“我还知道一群龙之末裔的下落，只要你帮我……” 乔木干脆地打断对方：“你已经没有筹码了，你出不起继续雇佣我的价格了。” “真的吗？”苏醒者却一脸惋惜，“我还以为剩下那一半更关键的资料，足以雇佣你呢。” 说完，对方一脸“吃定你了”的表情，自信满满地看着他。 “你认真的吗？”乔木歪着头反问对方。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重重叹了口气：“你比我想象得更蠢。” 半个小时后，乔木独自一人，悠闲地走出了被苏醒者激烈反抗彻底摧毁的山谷。 第1063章 1040.“大剑” 拉花娜和露西艾拉姐妹显然都不是擅长社交的类型，作为双子计划第一代，组织也不允许她们随便与他人交流。 这导致两人融合出来的那个苏醒者，脑子也不太灵光。 那家伙不仅觉得自己有资格威胁独立干掉艾萨-乌姆的人，在彻底战败后竟然认为还能继续履行之前的约定。 就凭这份不被智慧污染的纯真，乔木也不忍心直接杀掉对方。在拿到剩下的试验资料与其他大剑的藏身处后，就将对方扔进了专属地狱。 按照苏醒者的说法，那群大剑躲藏在西北群山中的一座峭壁之上。乔木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选择那里，毕竟这一路上，那些飞行的蝠翼怪物实在太多了，成群结队，甚至可以说天空与白昼，都在它们的统治之下。 这一路上不说别的怪物，光是乌泱泱的蝠翼节肢怪物，他就已经“收藏”了数百只了。 这种环境下，生活在峭壁之上，和白给有什么区别？ 抱着这个疑问，他找到了传说中大剑的“藏身之处”，或者说，这里其实是一座简陋的小型城镇，一座镶嵌在峭壁上的城镇，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盘山路与外界连通。 但这座小镇真正引人注意的，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冲天圆木，以及上面遍布的木质或铁质尖刺，它们共同构建了一张巨大的荆棘网，将整座小镇的天空遮蔽得密不透风。 看到这一幕，乔木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想法：唯一的道路易守难攻，而且仅有两人宽，那些体型巨大的怪物根本无法通行；头顶又有这张荆棘网保护，阻隔了来自天空的危险。 最大的问题就是日常物资补给困难，导致这个小镇很难养活太多人。 但这一路走来，乔木根本没见到过一个活人，他也很难想象附近会有难民前来投奔。 吸取了沙漠中的教训，为了不吓居民一跳，这次他不仅没有从天而降，选择找个拐角处降落然后腿过去，他甚至还换了一身这个世界的破烂衣服。 但他走到镇口时，依然在急促的钟声中，被一群镇民举着长矛挡在镇外。 “你是什么？”为首的粗糙大胡子警惕地打量着他。 “我是……” 乔木还没来得及胡扯，对方就粗暴地打断他，直截了当地问：“觉醒者，还是无形者？” 乔木一滞，细细观察对方的表情，发现对方真的不是在试探他，才问：“为什么不能是普通人类？” 大胡子冷笑：“因为你不是从山脚走上来的！” 乔木恍然：看来是自己疏忽了，对方在山脚下应该还有暗哨，发现来人，会想办法向他们传讯。 他想了想，如实交代：“我是异徒……” 话音刚落，人群就是一阵骚动，不少人愕然甚至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看来这些人都知道异徒的存在了，乔木也更相信他们中有幸存的大剑了。 “走！”粗糙的大胡子满脸惊怒地低声咆哮，“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看来幸存大剑对调查员的评价很低啊，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王宗江那厮的“贡献”。 “我是来找人的……” “滚！”粗糙大胡子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干脆咆哮着，将手中长矛锋利的矛尖用力顶在他胸膛上，使劲挤压着他的皮肤。 “我来找大剑。”乔木不受干扰地继续说。 粗糙大胡子停滞了片刻，继续使劲推搡长矛，但矛尖却完全无法刺破他的皮肤，只是隔着衣服，将他的皮肉深深扎陷进去。 “米里雅、芙罗拉、温蒂妮、贝罗妮卡、迪维、海伦、塔巴莎、尤玛？她们还在吗？我们是朋友。” 他报出了一连串名字，还恬不知耻地称其为朋友。这些都是上一次他在北方认识的大剑，朋友肯定说不上，最多只能算认识。 粗糙大胡子沉默了，周围其他人也稍稍冷静下来。但他发现这群人的表情神态有些怪，难道主角团的大剑不在这里，而是在别的地方？难不成他们之间还有隔阂？ 确实有这种可能，毕竟这个破世界都成这个德性了。愚昧而绝望的普通人，对大剑更有偏见与误解，也是可以想象的。 但乔木不太甘心，想了想又问：“狄特莉丝呢？还有比茜，这两人你们听说过吗？我们也是朋友。” 这一次，粗糙大胡子直接变了脸色。对方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搡动长矛将他推后了几步，才向旁边的人低语了几句。 那人得到指示，转身向小镇内跑去。乔木见状也松了口气：看来镇子上有大剑，希望是他的熟人吧…… 过了没多久，那人就带着另一人过来了，人群散开，新来的人手中握着刀刃上已经布满豁口的大剑，来到乔木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大大咧咧地问：“你哪位？” 惊愕之中，乔木也在呆滞地打量对方，反问道：“你哪位啊？！” “啊？”那人闻言立刻皱起眉头，警告地举起手中的剑，“是你说你认识我的吧？” 我认识你吗？我什么时候说过？看着眼前这个“人类”，乔木心中疯狂吐槽。 如果对方还能称之为人类的话…… 眼前这个所谓的“人”，双臂、双腿、腰部……大部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遍布着一层厚重的角质。 脸上布满了一层层褶皱，褶皱之间则是密密麻麻的黑斑，让人看着就一阵恶寒。 头顶的头发也尽数消失，光秃秃的头顶上遍布丑陋凸起的青筋。 如金鱼般凸起的眼球中，除了污浊的黑色，什么也没有。 脑袋两侧的耳朵，则被两道凹陷进颅骨的螺旋所取代。 乔木还注意到，对方握着大剑的干瘪的手，也是不属于人类肤色的青紫色。 他甚至都看不出对方身上有任何女性特征，唯一能证明对方女性身份的，大概就是对方那粗哑嗓音中那女性独有的语调，其中还透着几分与这副模样毫不搭边的爽朗…… 这份爽朗，也成了他用以回忆的唯一线索。 他仔细思索了许久，才难以置信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海伦？” “废话！你不是认识我吗？”自称海伦的“怪物”不耐烦地质问，“你又是哪位？再不说小心我砍了你！” 乔木沉默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无法想象，这个记忆中豪爽而毒舌的大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成为的模样吗？ 如果不是在这里，如果只是野外，他看到对方的第一个瞬间，大概就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砍了对方，然后扔进专属地狱吧？ “我是乔木，”在对方彻底失去耐心前，他开口了，“就是当年在北方，和比茜一起找到你们的那个异徒。” 原本无比茫然的海伦，听到后一句，恍然地“啊——”了一声：“是你啊，啧……” 对方这才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起他，很快就皱起眉头，疑惑地问：“你们……是真的不会变老吗？” 《大剑》的世界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乔木的生理时间才过去不到两年。按照这个世界人们的时间来衡量，以此刻他的容貌回溯，当年在北方相遇时，他应该只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屁孩儿才对。 乔木正想回答，对方却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算了，反正你们的事情和我们无关，你说了我也搞不明白。来吧，我带你去见她。” 说着，对方收起大剑，转身向镇子里走去。 “见谁？”乔木顺势跟上。这一次，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包括那个潦草大胡子，没有任何人再试图阻拦他。 “你说呢？”海伦头也不回地说，“当然是我们的老大，狄特莉丝啊。你不是也报了她的名号嘛，所以她才让我来看看，认识就带进去，不认识就直接砍了。” 乔木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这副样子……是怎么搞的？” “什么样子？啊——”海伦低头看了看自己，才反应过来，爽朗地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自己以前不是这副模样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一眨眼就这么多年了……” 海伦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乔木沉默地跟在对方身后，没有说话。 良久，对方才淡淡地说：“要追求极致的力量，总要付出代价，对吧？” 海伦抬起自己干瘪的手，头也不回地晃了晃，展示给乔木看：“有些是同调觉醒失败的后遗症，有些是吃那些怪物血肉带来的副作用。时间久了，也搞不清哪些是哪些了，反正就慢慢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同调觉醒？ 大剑觉醒，会被体内妖魔的血肉扭曲身体和心智，彻底沦为嗜血、食人的觉醒者，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而组织追求的，则是可控的可逆的觉醒。 同调觉醒，就是让一个大剑在觉醒时，另一个大剑通过妖气同调，替前者承担妖魔血肉带来的精神负担，使觉醒可逆。 那是原著中组织最大的底牌，也是组织最接近可控深渊者这一目的的成果。 拉花娜与露西艾拉，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一代成果，也是第一批失败品。失败的代价，就是岛上多出了一个失控的深渊者。 亚莉斯亚与比茜则是最接近成功的一代。 这个计划，应该需要一对同卵双胞胎姐妹才行，而且这对双胞胎姐妹必须从小与社会隔离，被完全抹去自我意识，才有可能成功。 乔木想象不到，什么样的危机，会让这群明明没有任何可能实现同调觉醒的大剑，强行追求这份力量。 她们又为什么要食用那些怪物的血肉？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海伦已经站在了一个漆黑的山洞前，朝他摆了摆头：“进去吧，这就是老大的房间。” 乔木看了看周围简陋的房屋，又看了看这个明显人工开凿出来的山洞，一时不明白，狄特莉丝为什么会选择住在山洞里。 进去之前，他又问：“其他人呢？米里雅、芙罗拉她们呢？” 海伦用那双浑浊而漆黑的双瞳死死盯着他，良久，才用粗哑的嗓音干巴巴地问：“你真的很久没来了，对吧？” 问完这话，不等他追问，对方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不祥的预感中，乔木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走进了漆黑一片的洞穴。 洞穴并不深，他只走进去几步，前方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如乌鸦嘶鸣的声音：“站住！” 乔木顺从地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任由黑暗中的“人”观察他。 良久，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真的是你……” 那难听的声音中，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怀念，与某种乔木无法理解的复杂感情。 “狄特莉丝？”乔木也轻声念出了那个名字。 与海伦那依旧爽朗的语气不同，他已经完全无法从这个声音中，听出属于曾经的狄特莉丝的那份灵动与坚定了。 这个声音中，也有着一份清晰可闻的坚定，但不同的是，这是某种充满绝望的、殉道般的坚定。 黑暗中，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仿佛那个名字让对方感到陌生。 但乔木是死神，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光芒，也足以让他视物了。 他看到的，再也不是那个梳着一头马尾辫、个头矮小但志气高大的姑娘，而是……另一只怪物。 对方靠着岩壁倚坐在稻草上，蜷起的双腿，其中一条比另一条粗了足足一倍有余，上面是一圈厚重的螺旋状角质。 而另一条粗细正常的腿，却和双肩、双臂与双肋一样，皮肤表面遍布锐利的骨刺。 对方的肚子也如同怀孕一般隆起，那颗巨大的肉瘤拽着皮肤坠在地上，表面还能看到裸露的肌肉组织。 至于对方随便搭在一只膝盖上的左臂，那已经变成了一把锋利钩子的左手，已经称得上平平无奇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对方现在的模样，也让他心中骇然的同时，也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感。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对方那张被大量增生组织彻底覆盖的脸，他有些难过地轻声询问。 “发生了什么？”嘶厉的笑声后，对方悲愤地说，“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当然，你是不会懂的，”对方悲凉地笑了几声，“毕竟对你们而言，活下去，又能有多难的，对吧？” 乔木并没有对对方言语中的恨感到不满：“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许可以帮你们……” “哈！”狄特莉丝发出一声讽刺意味浓到了极致的大笑，“这话我可等了太久了！” “善良的异徒，跨越无垠的宇宙，不远万里来到我们的世界，帮助我们抵御可怕的威胁。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动、不让人感恩呢？对吧！” 乔木没有说话，任由对方发泄。 “每一次，每一次你们出现，每一次你们找上门，每一次你们巧言令色，最终都会将我们带进灾难的结局！然后，饱尝痛苦盛宴的你们，就这么心满意足地彻底消失…… “我们对你们而言究竟算什么？这个世界对你们而言究竟算什么？满足你们变态扭曲欲望的玩具吗？！” 乔木难过地试图解释：“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们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磨难。我们中的一些人，他们的言行确实不值得称道……” “住口！”狄特莉丝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以那副扭曲身体不该拥有的敏捷速度冲到乔木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的镰刀则抵在他的喉咙上。 “你还想骗我？！”对方喘着粗气，低声吼道，“我那么信任你，米里雅那么信任你，你却……你却……” 对方脸上厚重的增生组织下，发出咬牙切齿的酸涩声音：“乔木，你究竟有哪一句话是真的？！你究竟说没说过一句真话？！” 这个质问让乔木陷入了巨大的疑惑：“我不明白……” 他刚一开口，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一连串响彻云霄的吼叫。 狄特莉丝身体一抖，攥着他脖子的手松开，粗暴地将他狠狠推到一边，低吼道：“滚！我回来时如果再看到你，我就直接杀了你！” 说完，对方不再理会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山洞，将他独自丢在漆黑的洞穴中。 乔木站在黑暗中，将与这个项目有关的记忆从头到尾一丝不漏地细细过了一遍，却依然不明白对方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洞外镇中人类仓惶的喊叫声与嘈杂的脚步声，以及从远处传来的凌乱战斗声，他带着深深的疑惑，走出了洞穴。 迎着耀眼的阳光，他抬头看向传来战斗声的空中。那里正漂浮着一头洪荒巨兽。 那是……鲲？ 那头巨兽外形如同一条巨大的鲸鱼，至少有四五百米长、上百米宽。他很难想象，如此巨兽还没有翅膀，是如何漂在空中的。 那东西的背上有什么东西在战斗，非常激烈，只听声音就知道数量不少，而且体型巨大。 在那头疑似鲲的怪物周围，还有一只比它小得多得多的怪物，在它周围盘桓飞行，时不时冲到它的背上，被它巨大的身形遮住，但没过多久就会带着满身的伤冲出来。 那条怪物如同一条盘旋的蛇，如果彻底伸展开应该足有近百米长，它全身上下还遍布着十几对大小不一的凌乱天鹅翅膀。 这一路上将《大剑》剧情温习了好几遍的乔木，立刻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最后一代大剑中，no.4米雅达的觉醒体！ 这是米雅达在同调觉醒？ 他立刻看向周围，发现自己观察天空期间，小镇早已没了声息。显然，那些镇民已经轻车熟路地进入避难点了。 此时此刻，映入他眼帘的，除了空旷的小镇，就只剩下九个人类大小的“怪物”。其中便有狄特莉丝与海伦二人。 它们三个一组，以最大距离分散在小镇中，每一组都是一人低着头闭着眼睛，身体不停颤抖；另外两人则手持大剑，仰头戒备天空。 这九人，应该就是镇上的“大剑”了。那三个闭眼的，应该就是负责精神同调的人。 乔木打量着这九个形态各异的“怪物”，其中一个心有所感地扭头朝向他这边。 那人没有眼睛，双眼的部位是与脸部其他位置一样的青筋暴露的皮肤，仿佛从未生出过眼睛一般。 但乔木在对方面前，竟然有种被对方“看光”的感觉。 那人迟疑片刻，回头“看了看”身旁负责精神同调的同伴，与另一位高度戒备的同伴，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又将头扭向乔木这边。 【你能帮助我们吗，陌生的异徒？】一个正常的、温柔的女性声音，在乔木脑海中浮现。 乔木愕然，但马上就意识到，这就是对方的声音，或者说，这是对方“精神的声音”。 “你……”他想要开口说话，又停住了。 【无需开口，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用这种方式交流，】那声音又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可能听到你心中所想。】 ‘你是谁？’乔木立刻问出了自己第一个问题。 【我？】对方停顿片刻，明显听到了他的心声，【你也许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叫嘉拉迪雅。】 看着对面此刻敞开的腹部、暴露的消化器官被两排獠牙挡在体内，双脚已经变成两只巨大的兽爪，背后伸出狰狞而恐怖的第三只手的形象，乔木久久不能言语。 对方也没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朝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决定。 乔木收敛心神，又在心中问：【如果我帮助你们，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吗？】 这是一个几乎没有任何难度的要求，但嘉拉迪雅却明显犹豫了。 片刻后，对方无奈的声音才响起：【我很抱歉，狄特莉丝已经决定拒绝与你交流，她是我们的领袖，我不会违反领袖的命令……】 乔木缓缓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嘉拉迪雅还想说什么，但还没想好，那个名为乔木的异徒，就从她的感知中彻底消失了。 她心中无奈又悲凉地叹了口气。 她们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她仰头对向天空中那头巨大的怪兽。 但这一次，她们终究还是到极限了…… 这个绝望的念头刚一浮现，毫无预兆的，那头巨鲲的身体突然一震，然后如同气球一般剧烈地膨胀了一下，在她们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又急速收缩。 “咦……”旁边戒备的同伴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声疑问，紧接着，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小镇、整座峭壁。 本就粗糙的房屋，顷刻间就被这暴虐的冲击波摧毁。 六名戒备的大剑，则第一时间猛地挡在妖气同调的同伴身前，用她们自己的身体与血肉，硬生生替那三位同伴扛下了这恐怖的爆炸。 身体残破不堪的她们倒在地上，紧接着，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数之不尽的鲜血与碎肉，从空中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如同一场恐怖之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将整座峭壁染成了血肉地狱。 六名大剑惊愕地抬头看向空中，她们的两名已经觉醒的同伴正在坠落，米雅达的觉醒体，那条长满翅膀的蛇，则极为勉强地用身体勾住两名已经昏迷的同伴的身体，减缓她们坠落的速度，避免她们直接坠入万丈深渊摔死。 而原本在那巨鲲背上与她们交战的八头龙之末裔，失去了承载它们的鲲，此刻也在坠落。 这些暴虐的怪物，哪怕是坠落过程中，也不忘了接近她们、攻击她们。 但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一个比起空中这些怪物要小得多多的多的人影，在那些怪物之中快速穿梭，划出一条长长的曲折的残影。 那残影每离开一处，那处的龙之末裔，就会直接散裂成数之不尽的碎片，碎到再无生还可能的碎块。 短短十几秒，待那残影倏地落在地上，重新“变回”乔木时，空中，八头龙之末裔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嘉拉迪雅惊愕地“看”着空中，所有大剑都愕然地看着空中，大脑一片空白。 八头实力接近深渊的强大龙之末裔，几个呼吸间的工夫，就在她们面前，被眼前这个人类，轻而易举地消灭了…… 第1064章 1041.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2 一场足以带来毁灭的战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听到迟迟响起的钟声，镇民才从隐藏在山体中的避难所走出来。 他们看着已经被那头鲲爆炸的冲击波摧毁的城镇，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是沮丧了片刻，就立刻兴冲冲地去收集散落一地的肉。 龙之末裔的血肉，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腐烂了。但鲲的肉依然完好、新鲜。 那些镇民甚至将原本用来搭建房屋的木材劈成柴火，搭建烤架准备制作熏肉。 一时间，小镇废墟之中，反倒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如同过年。乔木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扭头问身旁不知是警惕他还是盯着他的陌生大剑：“他们在做什么？” 那大剑脸上的六只眼睛只是死死盯着他，完全没有说话的打算。 他又问了一次，对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储备粮食，你连这个都不懂？” “我知道是储备粮食，”乔木皱了皱眉头，“我是问，那东西能吃？” 对方六只眼睛奇怪地看着他，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吃？” “我来吧。”帮镇民劈完木柴的海伦走了过来，拍了拍那个大剑的肩膀。后者点了点头，完成交接就离开了。 等那名大剑走入人群中帮忙后，海伦才缓缓开口：“我们已经习惯现在的日子了，早就忘记最初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了。” 她看着乔木笑了笑，笑得很丑陋，也很轻松：“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也想不起来。” 乔木沉默了。 “跟我来。”海伦招呼着，带着他走出小镇，爬上了盘山路旁边的陡坡上。 “你不是问那东西能吃吗？”对方说着，弯腰将手插进土壤中，攥出一把泥土，摊开给他看，“当然能吃，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不能吃的。” 乔木看着对方手中的泥土，泥土之中，弥漫着一层如雾又如墨的黑雾，那黑雾在泥土的缝隙间弥漫、穿梭、滚动，但既不下沉，也不消散。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吃的了。”海伦笑了一声，手掌一翻，任凭泥土跌落。那团黑色的东西，也随之跌落，并没有沾染在她手上。 “我们管它叫【黑疫】，二十多年前我们开始注意到它的。至于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就没人知道了。它从西方开始扩散，短短几年就遍布了整座岛屿。 “现在，每一片土地、每一棵树木、每一只动物体内，都有这东西。鱼的体内也有，说明这东西已经跑到海里了。” 对方停顿片刻，补充道：“我们体内也有。” “它的后果是什么？”乔木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拨弄那东西。 “很多，简单来说分为三个阶段，”海伦解释，“第一阶段，我们会在黑暗中看到奇怪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完全无法形容，而且越来越多。” “第二阶段，我们会出现幻听，在黑暗中尤其频繁。有时候是一个声音，有时候是很多声音。但没人能听懂那些声音在说什么。” “第三阶段，我们会逐渐失去理智，变得疯狂，但也会凭空获得某种不存在的信仰。为了这个信仰，我们会做很多诡异、恐怖或可怕的事情。” “第四阶段……这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认为还有第四阶段，”海伦思索片刻，“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些在第三阶段坚持足够久的人，会在某一天凭空消失。不是躲起来了，也不是被人干掉了，更不是被人吃掉了，是真的凭空消失。我个人称之为第四阶段。” 这个“症状”还真是够惊悚的了…… “你和其他人处在哪个阶段？”他关心地问。 “我们？”海伦哑着嗓子哈哈大笑，“不用担心，我们早就找到破解的方法了。” “你刚才不是问我们为什么要吃那只怪物的肉吗？因为那就是解药。吃这个世界的任何食物，肉、粮食、草，甚至树皮和水，都会染上黑疫。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食物，就不同了……” “我们发现，吃那些被组织利用海怪血肉改造出来的怪物，就不会感染黑疫。 “不仅如此，吃那些没什么智慧的怪物，还能清除体内的黑疫。而吃那些有智慧的怪物，则能给我们带来更强大的力量。” 海伦得意地笑着，举起一条胳膊，似乎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但胳膊上却只有厚重的角质。 对方这么一说，乔木就明白死海中的狩猎队为什么要猎杀那条巨大的钻地魔了。 那东西，至少在他知道的怪物名单中，确实算得上最无害的了。 “那代价呢？”他又问。他不相信那些怪物可以随便吃。 “就是这个啊，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海伦拍了拍自己隆起的胳膊上那厚重的角质层，“吃多了那些怪物，获得更强力量的同时，我们也渐渐变成了这副模样。” “平民不需要和我们一样食用那些聪明的怪物，也就不会变成我们这副模样。他们更多还是要吃这个世界的食物，偶尔要吃一点弱智怪物来清除体内的黑疫。所以他们才需要收集那些肉，那么多的量，够他们吃很久了。” 看对方那一副“我们很聪明吧”的样子，乔木反而更加难过了。 “你违反狄特莉丝的命令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帮助你们？”他轻声问。 海伦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很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怪物都强。狄特莉丝很仇视你们，其实大家都讨厌、警惕你们，因为每次相信你们这群异徒都没好下场。” “不过我觉得，都已经这样了，对吧？”她环顾四周，耸了耸肩，“我不知道那群龙之末裔为什么突然搞出这么大阵仗，它们通常都不太关注我们，而是去找南面苏醒者的茬才对……总之，今天如果没有你，我们肯定都交代在这儿了。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对吧？” “你希望我做什么？”乔木直接问。 海伦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这人你也知道，一向不怎么动脑子。以前……以前都是大姐头米里雅负责思考，现在也都是老大和嘉拉迪雅下命令，我只负责执行……” “我明白了。”乔木点头，没有苛求对方。他还是得自己想办法研究这个世界。 两人返回镇子里，乔木立刻就看到了三个不一样的大剑。 与其他九名外形已经变成“怪物”的大剑不同，那是三个完全正常的、人类形态的大剑，之前的战斗中他并没有见过。 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目光，其中身材最高挑的那位直接回过头来。 只是一瞬间，乔木就震惊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比茜？！” 那正是当初他从死海中带走、一路带到北方冻土并交给米里雅她们照顾的比茜。 后者也认出了他，或者说已经知道他在镇上了。但听到他的呼唤，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漠地看了他几眼，就转身离开了。 “别光顾着比茜，给你介绍一下其他人，”海伦将他拽到另两名人类形态的大剑面前，“这位是高速剑伊妮莉，你应该不认识她。我没记错的话，你来到我们世界时，她已经假死很多年了。” 伊妮莉很高冷，只是看了乔木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但也没有任何敌意。 “这位小妹妹是米雅达。”海伦想要伸手去捏对方娇嫩的脸蛋，被对方粗暴地一把打开，她也毫不在意。 乔木恍然：“刚才在上面战斗的，就是她们三人？” “是同调觉醒哦，”海伦得意地说，“是比茜帮我们开发出来的技术。” 一说这话，米雅达立刻抬头气鼓鼓地瞪她。她赶忙补充：“当然，米雅达也出了大力。” “海伦！”一声怒喝传来，海伦吓得一个哆嗦，缩了缩头，扭头就跑开了。 乔木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边，狄特莉丝则直接转身，独自进了山洞。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不知身份的大剑也站在他身后。其中一人冷漠地催促：“你该离开了。” 乔木没有纠缠，更没有强调自己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只是顺从地向镇子口走去。 “等等！”刚来到镇口，一个声音就拦下了他们。 紧接着，最开始那个潦草大胡子跑过来，指着乔木：“你等一等，我有事找你。” 那两名大剑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不满地提醒：“狄特莉丝要求驱逐他。” “我知道，”潦草大胡子连忙说，“但我还有些事情，狄特莉丝那里我去说。” 那名大剑犹豫了一下，摇头道：“算了，随你吧。反正这个小镇是你说了算。” 说完两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乔木和潦草大胡子两人，在镇子口大眼瞪小眼。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你先说吧。” 乔木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想要帮助她们吗？”潦草大胡子直接问，问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和海伦的交谈……” “我知道，”乔木和海伦当然不会被一个普通人类偷听，“你有什么建议吗？” “已经很久没有异徒出现的消息了，”对方沉默片刻，说道，“你似乎对这个世界的情况很不了解，应该是刚来不久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对方松了口气：“海伦信任你，你应该不是坏人。” 说完对方又自嘲地笑了笑：“就算你是坏人，我们也无所谓了……” 对方叹了口气，坚定地看着他：“关于我们的世界，关于过去二十年发生的一切，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一切！只要是我知道的。” 乔木闻言也松了口气，真诚地说：“多谢你了。” 没有人主动为他解惑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去找谁问。毕竟这一路上，除了怪物，他是一个大活人都没见着。 之前倒是见过两群活人，但一群已经疯了，另一群因为苏醒者反抗他的收容，也死光了。 潦草大胡子左右看看，似乎想带他进小镇，却又犹豫了。 看出对方的顾虑，乔木贴心地提醒：“我可以在镇子外等。” 对方听到这话，触动之余，也想到了办法：“稍等我片刻，我……我正打算组织巡视。我去叫其他人。” 说着对方就要往回跑。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乔木提醒。 “啊！”潦草大胡子拍了拍脑门，连忙朝他伸出手，“我叫薛度。” 听到这个名字，乔木一阵恍惚，愕然地问：“薛度？圣都卫兵薛度？” 对方惊讶地反问：“你认识我？” ----------------- 薛度带领一支七人小队，和乔木一起沿着羊肠盘山道向山下进发。 一路上，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没想到咱们竟然见过……”薛度侧着头打量着乔木，一脸的怀念。 乔木第一次执行这个项目就降临在圣都，当时为了搞清楚项目内的情况，他接触了剧情人物、圣都卫队长格古。与对方交流中，他也见了薛度一面，但只是一面之缘，并没有打交道。 薛度更是完全不记得那次见面，更不可能知道他这号人。对方只是在通过他，怀念记忆中那段“美好”时光，与已经逝去的旧人。 对方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对方。 他实在很难将此刻这个颓废中带着一丝决然的大胡子潦草中年男人，和记忆中那个帅气风流、将自己打理得非常干净的年轻小伙子联系在一起。 与之前碎片化的信息不同，从薛度这里，他也了解到了这个世界过去二十多年完整的演变。 二十多年前，岛上“突然”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怪物大混战，这场大混战其实分为三处战场。 中央，克蕾雅、无头的泰蕾莎与普莉西亚在混战中同归于尽。 东方，北之伊斯利则被剩余四名残缺变异者围攻，并与万物的露希拉、重剑的库洛依同归于尽。 西方，西之丽芙露则联合食尘者卡桑德拉、爱憎的罗克珊、流丽的希斯特利亚，试图围杀苏醒者，最终反被苏醒者残忍杀害并吞噬。 这场混战后，岛上就只剩下三臂的莉奇缇、天喻者西斯提娜这两个残缺变异者了。 两人没有撕破脸皮，而是一人占据西方，一人占据中央，都是富饶之地。团结起来的大剑退守东方，遭受重创的组织则继续龟缩在南方死海深处。 新的平衡只持续了几年就被战火大陆的舰队打破了。 舰队不仅带来了军队，还带来了移民，更带来了恐怖的龙之末裔。 但他们不是来征服的，而是来避难的。因为他们的大陆……死了。 那片大陆出现了与南方一模一样的现象，先是晚上出现了诡异的光，然后就是动植物疯狂生长，粮食大丰收。人们的喜悦没持续多久，大地就死了，只留下一片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沙漠。 沙漠迅速扩张，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哪怕稍微迟滞。大陆上的居民只能疯狂地打造船只，逃离那里。 前往这座岛屿的船只，大部分都沉没了，饶是如此，成功登陆的人口规模也相当恐怖——至少相较岛上的原住民而言。 这些移民从未打算与原住民和平共处，毕竟肥沃的土地是有限的。于是，又一轮战争、征服与杀戮开始了。 圣都也在这场战争中毁灭，残余的岛民在大剑的庇护下，躲进了东方荒凉的戈壁中。还有很多则逃往了南方死海，最终成了羔羊。 “羔羊？”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的乔木，忍不住出言打断。 “你知道南方死海有一只被称为宣告者的怪物，会让人陷入疯狂吧？”薛度解释，“那些陷入疯狂的人，就被称为羔羊。” “为什么？”乔木疑惑地问。这个称呼，可不是什么坏称呼，它有种自我奉献的意味在其中。 换成“羊羔”就不一样了，更像储备肉…… 薛度却只是耸肩：“这是他们的自称，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也从不解释。毕竟他们中能正常和人沟通的也没几个了。” 见他没有疑问，对方继续解释。 三臂的莉奇缇、天喻者西斯提娜这两只最后的深渊级怪物，就在那场战争中，被龙之末裔轻而易举地围杀了。 为了对抗这个恐怖的种族，疯狂的组织彻底失去了下限，开始大量创造新的怪物，根本不在乎他们是否能驾驭那些东西。 结局也是可以预料的：绝大多数怪物都失控了。 很快，组织就覆灭了，不是覆灭在大剑手中，更不是地下要塞被龙之末裔攻破，而是被他们自己创造的怪物屠戮一空。 但战争并没有就此结束，因为龙之末裔撕毁了盟约。 这座岛屿对任何一方而言都太小了，小得容不下那么多张嘴。 失去了最大的威胁，龙之末裔也不再与人类虚与委蛇，双方爆发了一场新的战争。 在这场一边倒的战争中，人类几乎被屠杀殆尽，只能龟缩在各个角落中苟延残喘。 龙之末裔的数量又太少，分散在岛上就如同沧海一粟。 反而是那些组织创造的怪物，数量越来越多，成了这座岛屿的统治者。 这个时候，人们认为已经与西之丽芙露同归于尽的苏醒者突然冒了出来。她聚拢了一大群人类，庇护他们，成了他们的女王。 龙之末裔对人类的聚集充满了警惕，之后就一直想尽办法想要拔掉这根眼中钉。 但苏醒者吃了几次亏就学聪明了。她不再将所有人聚在一起试图打造自己的宫殿，而是将人们分散到各个角落，自己则在这些隐蔽的营地之间不停穿梭，让龙之末裔们抓不到她的行踪。 在龙之末裔与苏醒者的躲猫猫游戏中，岛上再次重归平静，脆弱不堪的平静。 乔木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挺重要的。 “那你们呢？”他问，“你们为什么没有寻求苏醒者的庇护？” “我们见识过那些觉醒者的残暴，”薛度认真地说，“我们很清楚，对那头怪物而言，所谓的庇护，不过是圈养一群待宰的羊罢了。什么时候我们无法继续进贡她想要的东西，她就会把我们吃个精光。” “那你们就打算这样过一天算一天？” “当然不是，我们有自己的计划，”薛度露出了神秘而得意的笑容，“不过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说着，对方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得先取得我们的信任才行！” 丝毫不在意他是个用小拇指就能瞬间杀光他们的危险人物。 乔木还想问什么，薛度却抬手示意他安静，其他人也一副警惕的样子，弓着身子举着武器尽可能放轻脚步。 “应该就是这里，”薛度在昏暗的森林中四处打量，“这里有几处山洞，它们应该会选这里做落脚点。” “它们？什么东西？”乔木轻声问。 “夜魔。”薛度一边小心翼翼地搜寻，一边低声回答。 第1065章 1042.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3 “夜魔？”乔木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组织创造的一种怪物。”薛度说着，猛地一把拽开一大片树藤与枝叶，露出了后面精心伪装的洞口，以及黑暗中几双如同猫一般，泛着幽蓝光芒、有着恐怖竖瞳的眼睛。 “这里！”薛度低吼一声。 其实不用他吼，身后戒备的同伴已经看到了。没有任何犹豫，他们抬起手中的弓箭，就向里面射击。 乔木轻易看破了黑暗，看清了夜魔的长相。 那是一种类人种族，头颅、四肢，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但它们体型比人类更大，看上去身体素质应该也比人类要好不少。 几轮射击，里面没有传出一丝乔木预想中的吼叫。他看到黑暗之中那些夜魔辗转腾挪的同时，也下意识地张嘴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东西似乎没有声带。 队伍中最年轻的队员点燃火把就想要进去，却被薛度一把拽住：“不要命了？！” 说着，他将那名队员推到身后，自己却从腰间拔出匕首，小心翼翼探了进去。很快，洞内就传来交战的声音。 其他队员都屏息凝神，紧张地等待里面的消息，乔木却看得很清楚：里面还真的有一只夜魔装死试图偷袭，但被薛度灵巧地斩杀了。 给所有夜魔抹过脖子后，薛度这才优哉游哉走了出来，示意那个打火把的年轻人再进去检查一遍。 火光很快就照亮了山洞。 看着洞中的怪物尸体，和小心翼翼从怪物身体上回收箭矢的队员，薛度双手环胸，对乔木解释：“这东西惧怕阳光，只能夜间行动。” 说完又问乔木：“你不会觉得这东西很好杀吧？” 不等乔木回答，对方就笑道：“晚上才是它们的世界。白天是属于死神之翼的，就是一种有着蝙蝠翅膀的怪物，成群结队地出现，不知道你见过没。” 乔木点头点头：他当然见过，已经往专属地狱扔进去上百只了。 “到了晚上，这些夜魔的力量和速度都会成倍增加，即便我也不是对手，只有大剑能对付它们。但白天它们没这么厉害，而且只要暴露在阳光下，很快就会死亡。” “所以你们要趁着白天搜寻它们、清理它们。”乔木恍然。 “不仅如此，这些东西能察觉到我们的存在，”薛度不满地撇了撇嘴，“这些都是新来的，都是冲着我们来的，之前的都被我们清理掉了。一旦让它们晚上聚集起足够的数量，冲到山上，哪怕是大剑她们都在，混乱之中也难免出现伤亡。” 说到这里，薛度叹了口气，黯然地轻声道：“我们已经没多少人了，经不住再死人了……” 乔木点了点头，片刻后，说道：“如果你是想找这片森林中的这些东西，我知道它们在哪。” 薛度惊讶地看向他：“你见过它们？你是跟踪它们来的？” 乔木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它们，就是现在，就在这片森林中，我能找到它们每一只的位置。” “比如那里，”见对方不信，他指向一个方向，“距离咱们最近，大约五百米，有三只。”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那里……”薛度喃喃。 “那里有条地缝！”一个队员本能地说，“我记得尺寸，塞进去三只……没问题！” 一听这话，薛度立刻来了精神：“走，过去看看！” 几分钟后，看着地缝中新增的三具尸体，所有人都惊疑地看着乔木。 他们都知道很多怪物都能追踪人类，但第一次听说人类竟然能够追踪这些怪物。 薛度则显得无比兴奋，激动地拍打乔木的胳膊：“我就知道带你出来肯定有用！快告诉我，剩下那些都在哪！” 乔木看着灵视状态下，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密密麻麻的夜魔灵络，缓缓道：“慢慢来吧。” …… 一个小时后，薛度就彻底兴奋不起来了。队伍中反而多出了几分凝重。 “太多了……”有人忍不住抱怨，“怎么会这么多？” “是啊……怎么会这么多……”薛度也疑惑地喃喃自语。 “以前没有这么多吗？”乔木好奇地问。 对方摇头：“最多的时候，一次也就三四十只，那样我们就必须回去找大剑帮忙了。像这次这样……” 对方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这次，他们已经清理掉六十多只了，但乔木的灵视中，周围还有至少两倍的量！ “总觉得不太对劲，”薛度思索片刻，疑惑地嘀咕，“先是那些龙之末裔，现在又是这些夜魔，怎么一夜之间都往咱们这边跑了？” 他手指伸进油腻打绺的头发中，迷茫地挠着头皮：“这些家伙不该先去找苏醒者和她的储备粮吗？” “……”一听对方这么说，乔木哪里还想不明白。 大概率是他把那个苏醒者回收了，这两天里，对方的羊圈没了庇护，估计也散了或者沦陷了。 现在，这些怪物自然就向着次一级的目标——薛度他们聚过来了。 乔木牢牢闭住嘴巴，决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山洞和地缝都填了？”他带着清理小队往下一处去，随口问道。 “没用的，”薛度回答，“就算填了，树魔会不停制造新的地缝。” “树魔？”又是一个新怪物。 “一种把自己伪装成树木的巨大怪物，藏在森林里，袭击过往的动物和人类。”薛度解释。 “那怪物伪装成树的时候，脚下会生出大量根须，钻入地下。它们体型和重量都很大，根须要扎得很深很牢固才行。所以它们喜欢找浅土层，能轻易扎进岩石中。” “这一扎就是一大条地缝，”对方郁闷地耸肩，“我们把已知的山洞和地缝都填了，只会让夜魔去寻找那些我们没来得及发现的新地缝。” “那些怪物可不会因为没有地缝就停止追踪、靠近人类聚居地。它们繁殖速度很快，没完没了，像蟑螂一样，永远杀不干净。没有人类，它们还会自相残杀。” “所以你们不仅要搜索躲起来的夜魔，还要寻找新的地缝，还要警惕天上的死神之翼？”乔木听着都觉得麻烦。 “不仅如此，”没想到薛度却摇头，“还要搜寻并销毁一切尸体，以及已经诞生的孽，以及可能扩散过来的彩疫。” “而且这里距出海口很近，我们还要防备时不时不知来干嘛的沼魔和另外一种海里的怪物。后者不知道叫什么，但那东西非常危险，它们能变成任何模样，哪怕一块石头。” “啧……”乔木忍不住咋舌。 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那些是什么，但他听着都觉得烦，更别说在这种环境中久居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身后有不正常的动静，立刻回头去看，就看到一根粗壮的树枝，末端竟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将一名清理小队队员的脑袋整个吞了进去，将对方的双脚拽离地面。 但整个过程却悄无声息，不仅那根树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连脑袋被吞进去的人都完全没有挣扎，如同一具尸体。 可乔木知道，对方还活着。 整支清理小队，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到异常。还是薛度看到乔木突然不走了反而回头看向身后，下意识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下一秒，对方就惊声吼道：“树魔！” 话音未落，对方已经一马当先，举着剑冲了过去。在其他队员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跃而起，一剑斩断了那根树枝。 墨绿色的汁液从断口中喷涌而出，随着树枝痛苦的甩动，被甩得四处飞溅。 伴随着甩动，树枝表面的“树皮”也开始破裂、脱落，将其中真正的肉色触手暴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周围大量“树枝”朝着他们席卷、包围而来。不远处那棵巨大的树木也开始颤抖。 薛度一把拔掉那个队员头上的巨口，拖着对方一路退回队伍中。队伍其他人立刻将他们围在中间。 一行人很快就被这些触手包围，人们挥动手中的武器勉强抵御。薛度则掰开那个队员的嘴，将两只手指探了进去，很快就从里面拽出了一条小巧的粉嫩触手。那触手刚被拽出来，就在剧烈的挣扎中迅速褪色变成惨白，很快就耷拉下去没了动静。 随着那条粉嫩触手的死亡，那名队员也咳嗽着清醒过来。 就这片刻的工夫，那棵“大树”也终于将双脚从泥土中拔了出来，它全身上下的“树皮”都破裂脱落，露出了其中真正的血肉组织。而且挂满“树枝”的树叶也都逐渐暗淡、干瘪，最终变成一片片枯燥的动物表皮，随着本体的晃动而纷纷散落。 乔木站在人群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手，只是好奇地注视着这一切。看到这一幕，他很是惊叹：树魔的拟态水平可真是够高的。 不仅如此，真正让他震惊的是，直到这东西拔出双脚，他才第一次看到了对方的灵络。仿佛在此之前，对方真的就是一棵普通的树。 树魔的伪装竟然能骗过他的灵视！也就是说，这种伪装并不只是简单的拟态，而真的是某种非常高深的、深入灵魂层面的形态变化。 还真是神奇，至少他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能力的存在。 一旁救活同伴的薛度，抬头看到这头十几米高的巨大树魔，忍不住骂了几句粗口。 他立刻扭头要对同伴下命令，还没开口，就看到他的旁边，那个毛毛躁躁的年轻人，已经掏出做工粗糙的手弩，对着几十米外的树魔，扣动了扳机。 心中大惊的薛度伸手去阻拦，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看着那支弩矢脱离手弩，化作一道黑影，精准地刺入树魔体内。 “文明你我他！”年轻人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暴怒的薛度一巴掌打翻在地。 “你疯了！”薛度朝茫然的同伴咆哮，“这是一头成年树魔，我们不能伤它！” 那迷茫的年轻人听到这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等薛度再看向咆哮的树魔时，后者已经用触手拔出了那支弩矢。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黑色浓雾，正从那微不足道的伤口处喷涌而出。 但那不知作用的黑雾没有朝他们扩散而来，反而无比轻盈地迅速向空中飘去，一边上浮，一边迅速扩散。 几乎只是两个呼吸间，那黑雾就已经扩散出几十米了，将他们头顶光影绰绰的天空遮得一片漆黑。 看到这一幕，薛度目眦欲裂地大吼：“跑！” 其他人也不敢迟疑，跟着他就向树魔的反方向撤退。 薛度一马当前，手中的长剑灵巧地挥动，如同舞蹈一般，将一根根朝他们探过来的触手斩断。其他人也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路狂奔。 乔木没搞明白，这种时候也由不得他问个清楚，只好紧紧跟在这群人后面。 那头树魔显然不善追击，并没有追上来。但他们头顶黑雾的范围却越来越大，早就超出了他们。 一行人在这片原始森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奔跑，黑雾却已经弥漫到他们视线之外了。 没多久，乔木心中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他的灵视中，那些属于夜魔的灵络，动了。而且越动越多、越动越快，全都朝着他们过来了。 树魔体内喷出的黑雾，人为地制造了夜空，唤醒了那些躲避阳光的夜魔。 而那群夜魔，显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夜魔朝咱们来了，数量很多。”稳稳跟在队伍末端的乔木高声提醒。 听到这话，前面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队伍最前端的薛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跑不了了，原地待命，准备战斗！” 其他人闻言，纷纷从腰包中掏出大小不一的肉干胡乱往嘴里塞，甚至都顾不上嚼就梗着脖子狰着眼睛使劲往下咽。 看到这一幕，乔木就明白了：这是那些智慧怪物的肉，也是将那些大剑变成怪物模样的元凶。他们要食用这些肉来获取力量。 那些夜魔行动很快，至少远比他们这些人类在森林中的速度更快，很快就来到了他们周边。但乔木注意到，这些怪物并没有立刻冲出来，而是停在了黑暗中，缓缓逡巡，似乎是在观察他们。 直到越来越多的夜魔抵达，他才意识到，这些怪物竟然是在等同类，共同组建一个包围圈。 他没有说话，因为薛度那泛着红光的眼睛一直在重点观察黑暗中夜魔数量最多的几个方位。对付这种怪物，对方比他更有经验，不需要他多嘴。 随着第一头夜魔从黑暗中冲出来，被火光照亮面庞的第一时间，就被薛度一剑砍掉了脑袋，越来越多的夜魔纷纷朝队伍冲来。 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的防御阵型，没过多久就被数量惊人的夜魔冲散了。 坚持到最后的薛度，在被两只夜魔撞飞之前，看了一眼他原本身后的位置，本该在那里的乔木，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同一时间，乔木已经独自回到了树魔的所在地。 这头怪物像一只蜘蛛，它并不竞逐，只守株待兔，对逃出生天的猎物也没有追回来的想法。 乔木毫不犹豫地将这怪物扔进了专属地狱。 这东西看上去很弱，但那种涉及灵魂层面的拟态确实很神奇。说不定大蛇丸能从中研究出什么花样来。 乔木发现，魔鬼状态下的自己和天使状态下的自己有着很大的不同。例如此刻，他不仅不在意、不提防大蛇丸搞事情，反而很期待，甚至很支持。 他不仅不用担心大蛇丸作为他的员工可能给他带来的道德压力，更不在乎对方可能会给整个地狱带来的不稳定因素与各种风险。 他是魔鬼，他天生就喜欢混乱、享受动荡。危，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机。 乔木并没有放任薛度他们去死，收容完树魔后，他又不紧不慢地收容了几十只正在赶赴战场的夜魔，才去救下了被七只夜魔包围的薛度。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渴望拯救对方，只是绝对救下来会对自己更有利。 这是第一次，他人类的那一面，都开始享受这种没有道德拘束与负担的轻松感了，甚至隐约压倒了他对这种情况的警惕心。 薛度并不知道乔木此刻的心态，他心里憋了一肚子话，直到救出了八人小队中的六人，得知另外两人的灵络已经消失，才终于忍受不下去了。 “你为什么没有救他们？”他对乔木的疑问，不自觉地带出来质问的语气。 他知道乔木很强。峭壁那场战斗他躲在避难所入口看完了全程。乔木展现的力量犹如天神下凡，是他闻所未闻更不敢闻的。 如果对方那种力量不是一次性的，那消灭这些围攻他们的怪物，可以说轻而易举才对。 但对方什么也没做，任由他们被围攻，任由他们被冲散，任由他们…… 不，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对方救了他，还替他指明了营救其他同伴的方向。 面对对方略带指责的质问，乔木并没有第一时间辩解。他眼睛眨了一下，瞬间，那双原本无比正常的黑色人类瞳孔，就变成了骇人的蛇瞳。 他梦魔的身份源自莉莉丝，真实的形态中，自然也包含继承自对方的蛇瞳。 但薛度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片刻的惊讶后，依旧勇敢地与他对视。 乔木笑了，满意地开口，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不认识他们。” 这个答案让薛度愣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我不认识他们，他们的死活也与我无关，所以，我不想救，就不救…… 不只是他，其他几人也先后反应过来。 “你特么……”一个之前还对乔木无比客气无比热情的队员，听到这话，暴怒地上前。 但话没说话，就被薛度粗暴地一把按在嘴巴上，也阻止了对方继续前进。 “够了！”他呵止了其他人蠢蠢欲动的诘难，回头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他救了整个镇子，你们还想怎么样？！” 一听这话，其余队员都哑然了。 乔木笑着打量着这个“无足轻重”的剧情人物，他有些喜欢这个潦草的大胡子了。 “走吧，”薛度并不知道乔木此刻的想法，只是黯然地收起武器，判断起方位，“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他们的……遗体。” “为什么？”乔木开口询问，“你之前就说过要搜寻一切尸体。” “因为孽，”薛度的语气比起之前冷淡了不少，但还是耐心地解释，“这个世界所有人类与动物死后，尸体中都会诞生孽，那东西非常危险。” 孽，没人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但所有食用过那些怪物的动物尸体都会孵化这东西。 “动物呢？吃草动物？”乔木问。 薛度一脚踹飞一片泥土，以及掺杂在泥土中的黑疫：“有这东西，草也算。” 乔木恍然地点了点头，没再插嘴。 在对方的讲述中，尸体腐烂后生出的数量惊人的蛆虫，也是怪物的一种。蛆虫达到一定数量后会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个体，也就是孽。 孽不是一滩蛆虫那么简单，而是会有一个大致的外形——通常是尸体生前的形态。也就是说，如果孽诞生自人类，它就是人类的外形；如果孽诞生自兔子，它就是兔子的外形。 孽会继承死者的一切记忆与智慧，而本性极度邪恶。当尸体彻底腐烂光，不再生出任何蛆虫时，孽就完成了生长。喜欢阴暗潮湿的它们通常会退到地下洞穴中生活。 但它们不会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它们会来到地面上，想尽一切办法制造死亡、创造更多同类。 而它们最喜欢的手段，就是污染水源，制造瘟疫。这对它们而言实在太简单了，随便洗个脚的工夫，就能将一大片水源污染到彻底无法引用。 “我们选择住在峭壁上，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更方便地承接雨水。”薛度如此说。 乔木了然地点头：“所以，你们需要烧掉所有尸体？” 对方却摇头：“火烧没有用，那会诞生别的东西。不过十多年前就没有人焚烧尸体了，那东西应该已经灭绝了。” “……”乔木现在是真的理解骆道的说法了。 这个世界，确实已经死了。哪怕它上面还有生命在顽强地繁衍、有文明在挣扎着延续…… 他没有问对方尸体要怎么处理，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第一具尸体。薛度没有焚烧尸体，却在脱光对方衣物后，用火把将对方的皮肤从头到尾烧焦。 这能减缓尸体腐烂的进程，为他们争取时间。 但接下来的行动就不顺利了：他们找到第二具尸体时，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但周围没有发现任何蛆虫。 显然，孽已经诞生了，而且察觉到他们的靠近，躲了起来。 乔木的灵视也没能找到那怪物。 薛度他们处理完剩余的尸骸，用衣物将尸体包裹好，背负起来准备返程。 “不去抓那只孽吗？”乔木好奇地问。 薛度摇头：“没人能抓住那东西。它能散开往土里钻，哪怕只剩下很小一部分，也能重新凝聚起来。” “我们要回去了，”对方问他，“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还是就此别过？” 乔木歪着头，一时没想好。 他回去也没什么用，还不受待见，不如去别处逛逛，说不定能有一些发现。 薛度看出了他的犹豫，手伸进兜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了一块像树脂一样的东西：“把它带上吧。” “这是什么？”乔木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来打量起来。 “吮血者体内提取出来的，擦在身上会让吮血者误以为你是同类而放过你，”薛度解释，“出了森林外面全是这东西，我不知道你之前一路上是怎么避开它们的，但有这个基本就能无视它们了。” 人类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乔木感慨地点了点头，将那东西随手收起来：“多谢。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什么事？”薛度立刻打起精神。他听大剑们说过，这些异徒都很神秘、强大、神通广大。他们要说的事情，一定很重要，说不定能帮助到大剑她们。 但乔木要说的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指着那个从被救回来后，就和其他人一样一直沉默寡言的鲁莽年轻人：“他正在从人类变成别的东西。” 薛度愕然，看向年轻人，愣了好一会儿，脸色剧变：“彩疫！” 其他人也纷纷骇然地跳到一边，拉开了与年轻人的距离。 此时，所有人都看出了年轻人的异常。 如果说之前对方的沉默寡言与大家一样是因为有人牺牲了，那此刻对方面对这个突发状况，既不惊讶也不害怕更不恐惧，依然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就完全说不过去了。 “伊恩，它们在哪？你是在哪遇到它们的？！”薛度厉声质问年轻人，但后者却只是沉默，仿佛一个什么都没听见的孤僻之人。 “伊恩！”另一个人见状，试图上前，却被旁边的同伴死死拽住。 薛度仔细端详了伊恩片刻，面露痛苦地摇头：“没用了，已经晚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走吧，咱们还得赶在太阳下山前上山。” 队伍很快就重新开拔了，这一次，又少了一个人：伊恩没有跟来。 在身份被戳穿后，对方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失了智一般。他不动弹，其他人也不要求他跟上。 乔木边走边回头查看，发现已经走出很远了，伊恩的灵络依然停留在原地，便忍不住问：“他会怎么样？什么是彩疫？” “彩疫是一种植物，像蘑菇一样的东西，但并不是真的蘑菇，”薛度情绪消沉地解释，“它们很好辨认，因为只是第一眼看上去像蘑菇，但很快你就会发现，它们的颜色与外形会不断变化，而且有某种独特的魔力，让人无法对它们集中注意力。” “就是这种让人注意力分散的魔力，会让人们明明看到它们了，却依然不小心靠近、沾染它们。但只要你平日里刻意训练自己的专注力，还是比较容易避开它们的。伊恩……” 薛度停顿片刻，痛苦地说：“伊恩是新人，只出来了几次。他之前肯定偷懒了，没有好好训练……” 乔木点了点头，又问：“他会怎么样？” 他并不在乎伊恩的下场与结局，他更好奇那个彩疫的效果。 “他会逐渐忘记自己是人类，相信自己是彩疫的一部分。他会像蘑菇一样找一处阴暗潮湿的环境，停留在那里，哪也不去。然后…… “大概几天后，他就会变成一个人形的蘑菇群，一个真正的巨大彩疫。他会活着，带着意识活着，却不会活动，只是停留在那里，等着有动物误入其中，触碰到他。 “彩疫就是靠这种方式扩散的。” 不得不承认，听上去还真是恐怖惊悚的东西。乔木已经决定了，不去收集这个彩疫了。 他的专属地狱不需要变成真的惊悚地狱…… 接下来的行程没再发生任何意外，一行人平安返回了峭壁小镇。 但出去时的八人小队，回来却只剩下五人了。随着他们的抵达，整个小镇都陷入了明显的低气压之中。 乔木没有进村，虽然狄特莉丝下令驱逐他，但他知道，自己要进去，那些大剑不会阻拦，毕竟她们打不过他。 但他依然没有进去，只是在村口外待着，看着薛度他们处理那两具尸体。 处理的方法很出乎他的意料：从一个固定的位置扔下悬崖。 “那下面有食孽者，”薛度主动解释，“那也是一种怪物，但对活人无害。它们喜欢昏暗，畏光，以尸体为食。被它们吃掉的尸体，不会诞生孽。所以几乎每个人类聚居点附近，都有食孽者的巢穴。” 对方自嘲地笑了笑：“这也是唯一能和我们和平共处的怪物了……” 沉默片刻，乔木开口了，不是安慰对方，而是说：“我要走了。” 薛度看了他一眼，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他能感受到乔木的不受欢迎。这次回来，不仅狄特莉丝没有出现，就连之前对乔木还算热情的海伦都没有理会他，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就忙自己的去了。 显然，海伦在生气，对方肯定以为他们跟着这个异徒就不会遇到危险，没想到反而死了三个人。 这个异徒是来找大剑故人的，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但现在故人不待见对方，对方自然没理由留在这里。 “最后一个问题，”乔木问，“我之前提到的那些大剑，她们怎么样了？” “有几个我没听说过，其他的都死了，”薛度并不隐瞒，“但有三个人……” 说到这里，对方难得地犹豫了，回头看了看镇里，才下定决心：“米里雅带着几个人去了传说中大海另一边的大陆。” 米里雅还活着？还去了战火大陆？ “为什么？”乔木疑惑地问。 “我之前不是说我们有别的打算吗？”薛度压低声音，“我们选择这处森林与大海之间的峭壁，同时承受森林、大海与天空的巨大威胁，就是为了这个计划。” “我们想要造船，想要去战火大陆！” 第1066章 1043.死海 从嘉拉迪雅那里得知乔木离开后，狄特莉丝反而有些消沉了。 她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这群异徒，无论哪一个，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全都只有私心，全都将她们视为工具。 无论这群人如何巧言令色，靠近他们，就一定会不幸，甚至遭遇灾难。 如果有可能，她甚至不该驱逐对方，而是该一剑斩下对方的头颅，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但不知为什么，此刻她心里反而空落落的。明明她几乎都要忘记那个异徒了，明明关于对方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这几天她如何回忆都想不起太多细节。 她甚至都完全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能用大量的工作填满自己，让自己没有工夫思考。 好在薛度发现，这几天越来越多的怪物开始向她们所在的山脉靠拢，只靠普通人巡逻已经不够了，每次都必须至少两名大剑随行。 她也加入了巡逻工作，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们暂时还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初她们选择这里作为藏身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借苏醒者信徒的聚居地为屏障。 现在怪物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那些营地都沦陷了。难不成苏醒者死了？ 她自己都被这个荒唐的念头逗笑了。那可是这个世界最顶点的存在了，是超越深渊的最强者，怎么会无声无息地死掉？ 就算那些龙之末裔联手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毕竟那群怪物又不是没有联手过。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排除苏醒者突然翻脸想坑死她们这种可能性，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苏醒者的信徒们，因为某种原因进行了大规模的迁移，离开了这片岛上最安全肥沃的森林。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但这无疑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危机感。她们必须加速推动迁徙计划了…… 心中有了计较，完成巡逻工作的狄特莉丝回到镇里准备安排工作，却又一次遇到了不速之客。 “我应该说过了吧，你在这里不受欢迎！”面对去而复返的乔木，狄特莉丝语气冰冷。 乔木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看了看她身后那名不知名的大剑，与那群普通人类：“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一听到对方的声音，狄特莉丝就会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烦意乱。她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感受到了对方严肃语气下的认真，一时有些踌躇。 最终，她领袖的那一面占据了上风，没有让情绪左右自己的决策，理性地屏退了左右。 “说吧，”现在就剩他俩了，“说完了就立刻……离开！” 她明明想说“滚”，可话到嘴边，舌头一磕绊，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另一个词。 乔木认真地说：“不要去战火大陆，那里没有任何希望，甚至还不如这里。” 狄特莉丝愕然，片刻后，被增生组织覆盖了大半的脸上，浮现出明显冷笑：“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我猜猜看，想骗我们留下，然后痛陈厉害，打着为我们好的名头，继续驱使我们替你卖命、送死？” 乔木默然片刻：“我从未这么做过，也从没想过利用你们。如果我要利用你们，当初就在死海取得你的信任，到北方我就该利用你们了。但我没……”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发现，随着自己的辩解，狄特莉丝的胸口反而起伏得越来越剧烈。 他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怒火，甚至憎恨。他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但狄特莉丝却没有爆发，反而用一种危险至极的腔调轻声道：“说啊，怎么不说了？说下去，让我好好听听你的自辩。” 乔木沉默良久，才试探着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我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对方没有说话，他补充道：“就是在北方——当时你在更北面，我认识了米里雅与海伦她们，并把比茜托付给她们。当时米里雅……” “住口！”猝不及防的，狄特莉丝突然爆发了，猛地上前一步，抬起双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暴怒地咆哮，“你还敢提她？！” 愕然之中，乔木的身后传来一连串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其他人被惊动了。 但她们看到是狄特莉丝“制服”了乔木，便没有继续上前，只是停在不远处戒备。 乔木抬手轻轻握住对方死死攥住他喉咙的那只手，却并没有用力掰开，只是轻轻覆盖在上面。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低着头，平静地看着对方；对方仰着头，激动地“看”着他。 良久，狄特莉丝才缓缓松开他的喉咙，使劲将手抽出来，然后厌恶地在身上来回擦拭：“海伦，你告诉他，当初他离开后，你们遭遇了什么！” “那件事啊……”海伦粗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又有些仿佛午觉被打扰的不高兴，抱怨道，“你不提我都要忘了……” 但对方还是讲述了起来：“你走了之后，大概几个月吧，反正时间不长，就突然出现了一群人。和你凭空消失差不多，他们是凭空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但和你不同，他们很弱，就是最最普通的人类，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要走了海螺，就是你暂存在大姐头那里的，还记得吗？”见乔木点头，对方继续说，“他们拿到海螺就离开了。我们以为就没事儿了，但又过了大约一年，我们刚准备离开北方去找组织报仇，就被一群异徒袭击、捕获了。” “我、大姐头、比茜、温蒂妮、迪维、尤玛和辛西娅，其他人则要么恰好不在场，要么侥幸逃脱。” 被时间掩盖的记忆逐渐浮出水面，海伦很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我们又遇到了那群找我们要海螺的人，或者说就是他们命令那些异徒抓我们的。” 听到这里，乔木惊愕不已。 突然出现、手无缚鸡之力、直接找她们要海螺……考虑到那之后海螺就成了新起点的战略道具，毫无疑问，那群人就是公司研发部的人——或者是别的什么部门，但肯定是公司的人没跑。 他们抓捕核心剧情人物？疯了吧？不怕项目重置？ “他们做了什么？”他连忙问。 “还能做什么，就是组织那一套，”海伦耸了耸肩，“拿我们做各种人体实验呗。” 人体实验？乔木愕然。 “当然也不只是我们，还有其他人类、动物和各种怪物。他们抓了很多实验体，进行各种实验，”说到这里，海伦使劲吐了一口气，“绝大多数实验体都被……消耗掉了，我们运气很好，侥幸活了下来。” 不是运气好，因为你们是核心剧情人物……乔木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他也意识到了那群人的依仗。 虫洞向他透露过，只有调查员才能触发集体无意识应激。而更早先他遭遇的那个并立宇宙的敌人也透露过类似的情报，对方的说法是克隆人无法成为调查员。这一点那个虫洞也佐证了。 这既说明调查员“大难不死”“不该存在”这一属性的背后是某种更复杂的机制，另一方面也证明了，非调查员是无法触发集体无意识应激的的，当然也无法探索项目情报，乃至终结项目。 那研发部确实可以有恃无恐地在这个进度搞事情，只要提防其他调查员重置项目进度就好了。 想到这里，乔木猛地回忆起来，他将海螺上交给公司后，这个项目，确实被锁定了相当一段时间！ 他查询过几次都没解禁，就把这个项目抛之脑后了，也放弃了当初会帮助狄特莉丝和米里雅她们的承诺。 等他再想起这事儿，已经是去年年底揭穿无形者秘密后了，那时，这个项目已经被王宗江终结了。 看来那段项目被锁定的时期，就是疑似研发部人员在这个项目进行实验的时期了。锁定项目，就是怕其他调查员把这个进度糟蹋了。 理清思路的乔木没有问海伦她们被做了什么实验。 从狄特莉丝之前的暴怒与海伦此刻的不愉来看，能让从小被蹂躏折磨的大剑时隔二十多年还这么难受，那绝不是一段有一丝美好可能性的经历。 “后来呢？”他果断跳过了这段，轻声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海伦的回忆被打断了，很不舒服地瞪了乔木一眼。她正回忆到狄特莉丝相关的部分。 狄特莉丝比她们晚了几个月被捕获，但遭受的折磨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当时几乎绝望的她们不同，这个个头矮小、看上去无比柔弱的女孩，反而不停地给她们鼓劲、大气。 她记得对方当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乔木会来救咱们的！” 之后几个月，对方说这话的频率越来越低，到最后也绝口不提了。但对方却依然坚强地用别的话语为她们打气，给她们力量…… 回忆被打断的海伦，果断地跳过了这一段没有提及。 “后来啊……”她重重叹了口气，那又是另一段糟糕的回忆，“我们被救了，被一个叫王宗江的异徒救了。” “他形单影只地冲进了基地，杀死了所有身穿白色长袍的魔鬼，救出了我们……” 时至今日，黑暗的地牢中，打开的牢门、照进来的阳光，与那伟岸的身影，依然牢牢印在她的记忆中。 至少那一刻，她第一次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救世主。 “他答应我们拯救这个世界，我们也全心全意地相信他、辅佐他……”海伦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了。 她们又一次被欺骗、玩弄了。这一次的代价，是克蕾雅的牺牲。 那之后王宗江就消失了，像当初的乔木那样，从她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像当初的乔木那样，再也没出现过。 乔木默然。显然，所谓的“营救”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演给她们看的戏。 所谓的杀光白大褂，要么是某种障眼法，要么那群所谓的“白大褂”，压根就是一群仿生人炮灰。 他回身看向狄特莉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确实告诉过米里雅可能会“他的人”来取海螺，并示意对方可以信任那些人。那时的他又怎么会知道，研发部的人能丧心病狂到对剧情人物进行残酷的人体实验？ 但他也相信，狄特莉丝她们应该能想明白自己在其中的无辜立场。毕竟就连海伦都想明白了，狄特莉丝这么聪明，不可能想不通。 可他没法据此要求对方冷静、息怒、不要迁怒于他。 要求一个陷入愤怒与憎恨的人理性、冷静，就像要求一个陷入绝境的人去奋斗一样荒唐。 乔木沉默片刻，决定跳过这个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话题，语重心长地劝对方：“不要去战火大陆，那座大陆已经完了，你们即使去了，也只会收获绝望。” “你怎么知道？”这一次，狄特莉丝没说话，其他大剑听到了，纷纷忍不住质疑。 “我去过了！”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片刻后，有人发出了冷笑。显然，没人相信这话。毕竟距离他上次离开才不到两天。 “这个异徒不安好心！”一名大剑拔剑相向，“狄特莉丝，下令吧，赶他走！” 另外几名大剑也纷纷拔剑指向乔木。但也有几人没有动作，是海伦、比茜、嘉拉迪雅、伊妮莉。 对峙之中，乔木对几乎快要触碰到他的大剑视而不见，只是认真地看着狄特莉丝。 狄特莉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了。 “带我去看！”她没有下令暴力驱逐，那几名大剑全都惊呆了。 “狄特莉丝？！”立刻有人急声质疑。 狄特莉丝却反而冷静了下来：“带我去看！我不信你，我要亲眼看到！” 所有人都沉默了。 “好。”乔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应允。 比茜站了出来，看了乔木一眼，沉声道：“我和你一起。” 狄特莉丝却摇头拒绝：“这里更需要你，你是我们中唯一的深渊级觉醒者。只有你留在这里，才能震慑苏醒者和那些龙之末裔。” 比茜闻言哑然。 狄特莉丝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看向嘉拉迪雅：“我不在期间，她们就拜托你了。” 安排完众人的任务，狄特莉丝没有去收拾行李，而是直接要求乔木立刻出发。 其他大剑只能站在镇口，目送两人沿着盘山路向山下走去。 话痨的海伦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嘀咕道：“还说不信他。不信他的话，为什么要去？” 其他人都沉默了，只有嘉拉迪雅轻笑：“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犀利？” 比茜深深地看了眼远去两人的背影，率先转身，大步离开了。 另一边，乔木与狄特莉丝二人一路无话地来到山脚下。狄特莉丝远远看着不远处的大海，冷冷问道：“你的船呢？能让你躲开修格斯、两天往返于大海之上的船呢？” 乔木却说：“我不需要船，也不需要躲开什么修格斯——那是什么东西？” 说着，他抬手凌空一推，一道门凭空出现。随着门被风吹开，一股夹杂着砂砾的热浪，从门的另一边席卷而来，吹了两人一头一脸。 狄特莉丝愕然地感知着这神奇的一幕，感知着门另一侧热浪滚滚、热气氤氲的沙漠。 “这是……死海？”明明远在西北方，这扇奇特的门的另一侧，竟然出现了几百里外死海才有的景象！ 她知道这些异徒各有各的神奇本领，但这一幕，还是彻彻底底超出了她的预料，更超出了她的认知。 “走吧，那边没有危险。”乔木说着，率先跨过了门，站到了另一侧的沙漠中。 狄特莉丝却眉头紧蹙，不耐烦地质问：“我要去战火大陆，你带我去死海做什么？！” 乔木回身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被增生组织彻底遮住的双眼看不到乔木此刻的模样与表情，因食用怪物血肉而变异的妖气感知，却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那沉默中不停翻滚的复杂情绪，让她感到不安，甚至极度不祥的心惊肉跳。 不等她去分析这情绪背后的意味，乔木主动打破了沉默：“这里就是战火大陆……” 狄特莉丝心脏狠狠一抽，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冲过了那扇空间门，双脚踩在了滚烫的沙地上。 几乎只是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了异样。 过去这二十多年，每当镇上没有怪物血肉了，她和其他大剑就要去一趟死海，去狩猎一条钻地魔，为其他普通人类补充怪物血肉、清除黑疫。 她太熟悉那片死海了，以至于此时此刻，只是踏进来的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了异样。 呼吸的感觉不对，这里明明温度与死海相似，但空气却太稀薄了，仿佛死海凭空拔高了上千米之多。更不用说头顶的阳光也更毒辣。 难道这里真的不是死海？ 心中有了答案的狄特莉丝喃喃：“战火大陆……也有一片死海？” 嘴上这么说，某种意识开始浮现，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剧烈，让她本能地试图逃避思考这一行为…… “战火大陆没有一片死海，”乔木缓缓开口，没等她松一口气，又说，“整个战火大陆，都变成了死海。” 狄特莉丝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狄特莉丝，”乔木重重叹了口气，“这座大陆已经死了，你们的计划……行不通的。” 第1067章 1044.永别 狄特莉丝呆滞了很久，突然猛地回过神来，仓惶地连退几步，一把拔出背后的大剑，警惕地对着乔木。 “你骗我！”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 乔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嘴。 “不……不该是这样的……”狄特莉丝混乱地扭动着头，似乎是想从这片沙漠中寻找一根救命稻草。 “米里雅不是这么说的……”她猛地反应过来，“对！米里雅！” 反应过来的她，恶狠狠地对乔木发起质疑：“米里雅一直在给我们传讯，她告诉我们这里能够生存，这里没有怪物！她在这里找到了一片隐蔽的地方，等我们过来……” 说着，她又一次仓惶地四下环顾。 乔木抿着嘴，没有说话。 米里雅传讯？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显而易见的是，如果米里雅能跨越大海传讯，为什么不能将她们接过来？ 更不用说如果这里没有怪物、能够生存，这里的人类与龙之末裔为什么要往岛上跑？ 而且他时刻都能感受到地下那澎湃到令人胆寒的生命。那无比熟悉的感觉让他确定，地下那东西，和当初制造死海、吞噬亚莉斯亚的光之怪物是同一种类，甚至可能就是同一只。 但现在这只，比起当年岛上那只，实在强大太多了、恐怖太多了。 他用了两天时间，几乎围着整个大陆边缘兜了一圈，惊讶地发现，那东西的体型已经几乎等同于整座大陆了。 大陆的每一寸土地下面，都有那东西的气息。 他由此得出了结论：就是这东西，吃掉了战火大陆上没来得及逃出去的所有生命。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东西吞掉了一整个世界。反正他是绝对对付不了这种级别的怪物的。 幸运的是，此刻的自己一如当初，在对方眼里大概率就是餐盘中的面包渣…… 想想也挺有意思的，他的成长速度已经够惊人的了，放在调查员系统中不说第一也绝对是前三的存在。结果一个次生宇宙中这么一只怪物，成长速度比他快得多得多。 此刻，乔木没有出言质疑狄特莉丝的说法，对方显然能意识到其中的漏洞，不然也不会如此失态、仓惶。但对方自己选择了放弃思考、逃避现实，他也没可能让对方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中立刻就冷静下来。 狄特莉丝也不再搭理他，而是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地随便找了个方向就前进：“我……我得去找米里雅……她就在这里……我得找到她……” 乔木没有阻拦对方，只是默默地跟在对方身后。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在沙漠中穿行，无论白天的酷热还是夜晚的严寒，都无法让他们稍微停下脚步。 十几天下来，狄特莉丝也彻底相信这里就是战火大陆了。因为死海绝对没有这么大，她非常肯定。 有那么几次，虚弱的她几乎就要摔倒了，但硬是咬着牙撑住了自己的身子。 之后乔木就会隔一段时间默默递上食物和淡水，无论他递过去什么，狄特莉丝都不说话，只是接过去吃光、喝光，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赶路。 直到他们遇到了自抵达这座大陆以来的第一个生命，同时也是第一只怪物…… 那只体型巨大的觉醒者发出足以让人骨膜爆炸的尖啸声，朝两人冲来。 甫一接触，那觉醒者张口就是一记声波攻击，直接将狄特莉丝整个人炸飞了出去。乔木没搭理这只觉醒者，而是敏捷地冲过去接住了虚弱而憔悴的狄特莉丝，将对方稳稳放在地上，才随手抽出日轮刀，准备给这头不知道怎么跑到大陆上的怪物一个痛快。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狄特莉丝从背后一把死死抱住。 乔木自然不会有什么胡思乱想，因为对方在抱住他的同时，虚弱的声音已经传到他耳中： “别、别杀她！她是、她是辛西娅！” 辛西娅？乔木惊讶地看向对面那头蠢蠢欲动的觉醒者。 他当然知道辛西娅是谁。原著中的主角团成员、七剑中的“队医”，也是陪同米里雅前往战火大陆的两人之一。 辛西娅竟然觉醒了？为什么？这座大陆明明没有生命了才对，还能有什么威胁？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脚下那只光之怪物？那更不对了，那东西连他都懒得多看一眼，怎么会对三个大剑出手？就算出手，也不会给她觉醒和幸存的机会才对。 疑惑之中，乔木没有动手，辛西娅却动了。 她再次发出一道超声波攻击，然后直接朝乔木二人冲来。 乔木挡在狄特莉丝身前，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道攻击，然后以觉醒者完全无法理解的速度与力量，瞬间斩断了对方的双腿，又将对方那远超自己十多倍的巨大身躯扔了出去。 辛西娅在沙漠中滚出了几十米才停了下来，失去双腿的她趴在沙地上，恶狠狠地瞪着乔木，明明已经意识到了二者之间巨大的差距，却没有任何退意，反而用双手支撑着地面，小心翼翼地拉近双方的距离，寻找新的战机。 看到这一幕，乔木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看过原著，也和觉醒者打过交道。大剑觉醒，并不是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相反，觉醒后的她们反而会变得更加聪明、卑鄙、狡诈、阴险、毒辣。 但眼前的辛西娅，眼神倒是挺毒辣凶狠的，但似乎不怎么聪明。 辛西娅觉醒后失去了理智？ 疑惑之中，对方却终于开口了：“吃掉你们……必须吃掉你们……绝不允许你们打扰她！” 不许我们打扰谁？ 乔木疑惑着，狄特莉丝从他身后站了起来，大声呼唤：“辛西娅！是我，狄特莉丝啊！快点醒过来！” 听到这个名字，辛西娅原本凶戾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狄特……莉丝？” “没错！”狄特莉丝立刻激动地喊道，“是我，我来找你们了！你，还有米里雅、塔巴莎。你们还好吗？！” 可她刚提到那两个名字，仿佛是触动了某个开关，辛西娅的表情又一次变了。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凶戾、残暴。 “不、不行……不可以……”辛西娅恶狠狠地盯着她，脸上却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你不能来这里……你们不该来这里！” “什么……” 狄特莉丝想要追问，问题都没问出来，辛西娅脸上的痛苦却已经消失了。 “杀掉你们……必须杀掉所有人！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米里雅！！！” 伴随着怒吼，已经重新长出双腿的辛西娅，从口中喷吐着一连串的冲击波，朝两人狂奔而来。 狄特莉丝却紧张地大吼：“别杀她！” 乔木当然不会杀对方。他已经隐约看出来了，辛西娅觉醒后是有智慧的，但也许是孤独太久了，也许是饿疯了，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对方此刻正处于一种丧失理智的状态。 但丧失理智的同时，对方又保留了某种极其强烈的信念与使命，能让对方在疯狂的状态下，依然本能地要执行某个任务。 他不会杀辛西娅，对方一定知道很多事情，杀了对方，他可不知道去哪找米里雅——毕竟战火大陆这么大。 “我不会杀她的，相信我。”他说着，身后狄特莉丝脚下凭空出现了一个空间门。 后者身体一坠，直接掉了进去，然后出现在了几百米外的空地上。 不知是身体虚弱又猝不及防，还是他那句“相信我”起了作用，从头到尾，狄特莉丝都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将对方送出安全的距离后，乔木也收起了日轮刀，看着冲向自己的辛西娅，撸了撸袖子。 他瞬间就出现在了对方面前，双手按在对方那颗巨大的头颅上，竟轻而易举地就将高速冲锋的巨大怪物，硬生生给截停了。 看着愕然之中没反应过来的辛西娅，乔木露出了一个尽量友善的笑容：“给我醒一醒！” 下一刻，在一道灵魂冲击中，觉醒者辛西娅两眼一翻，全身失力地轰然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她趴在地上身体还没恢复行动力，就看那人类的手，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破她坚硬的外骨骼，插进她的胸口，然后猛地一拽…… 被拽出来的，并不是辛西娅的心脏。 辛西娅被眼前的男人攥着脖子提溜在空中，愕然地抬手，看着自己已经恢复人类形态，却泛着蓝色幽光的半透明身体，再低头看向地上自己那具巨大而恐怖的身体，脑子直接宕机了。 狄特莉丝也赶了回来，看着眼前这完全超出她理解上限的景象，只能小心翼翼地问：“辛西娅，是你吗？” 这一问唤醒了对方，回过身的辛西娅，双眼迷茫褪去、残暴重新浮现。 她疯狂挣扎，想要攻击乔木，但奇怪的是，乔木泛着幽光的手能掐住她的喉咙，她的双手双脚却只能凭空穿透对方的身体，无法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这样不行，还是疯的，”乔木摇了摇头，又叮嘱狄特莉丝，“往后退点儿。” 然后，他盯着辛西娅的双眼，眼神瞬间变得茫然。 ----------------- 乔木艰难地穿行在无边无际的沙暴之中，被狂风裹挟的砂砾，每一粒都是一把刀刃、一颗子弹。每一秒，他都会变得千疮百孔，然后再在下一秒恢复完整，然后继续被撕碎…… 他就在这个无尽的循环中艰难前行。 这里是辛西娅的意识世界，他没想到这里竟然能混乱到这种程度。 没错，只是混乱，但称不上危险。 如果是其他人的思维被扔进来，只需要一秒钟就会被这场狂暴的沙暴撕得粉碎，甚至会反噬自身。 但他不同，他是梦魔，这里反而是他的主场。 或者说这里本不该存在，是因为他的出现，辛西娅的意识世界才具象化成为这场无尽的沙暴。 乔木穿行了不知多久，终于成功抵达了风暴眼。正如他所料，辛西娅的意识就躲在这片唯一的清净地中。 他向对方走去，每迈出一步，对方的身体都会出现一些变化。直到他走到身边时，对方已经变回了娇小的人类形态，赤身裸体地在沙地上蜷缩成一团。 看着地上的辛西娅，乔木感到一阵源自梦魔本能的原始冲动。 这是他第一次以梦魔的姿态进入异性的梦境世界，也是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梦魔这个种族的本质属性。 他们以异性生物为食，魅魔诱惑男性，梦魔狩猎女性，在梦中汲取对方的精气滋养自身。 他能够察觉到辛西娅身体不断逸散着的澎湃精气，但那并不是莉莉丝改造他时带给他的本能认知中熟悉的气息。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精气，这也让他有了一丝明悟： 精气的本质，是生命的本源力量。不同世界、不同规则之下，不同生命的本源力量自然不同。但无论哪一种，在他构建的梦境世界中，都会转变为能被他吸收、利用的精气。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这里，将现实中的辛西娅吸成人干。 “还真是邪恶的力量啊。” 乔木的轻笑声，在沙暴的轰鸣中，却显得格外清晰。被惊动的辛西娅缓缓抬头，惊愕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 随着视线的上移，她眼中的残暴也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布满情欲的水雾。 辛西娅张开双臂搂住乔木双腿，笨拙地攀爬着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她如同一条蛇，让自己的身体与乔木紧紧贴在一起，不停地磨蹭着，以缓解自己越来越强烈的欲望。 看着对方陀红的脸颊，乔木啧了啧嘴。 这就是梦魔一族，他们对异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完成狩猎，让猎物在至高的欢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溺毙在无尽的欲望中。 所以，很多意志软弱、精神脆弱的人，明明知道自己是猎物，依然会心甘情愿地向梦魔献上自己，只为体会那前所未有的欢愉。 乔木当然不是来干这个的，他一把拎起辛西娅，另一只手一巴掌按在对方的脸上，阻止了对方想要探过来吻他的努力，然后发动了能力。 周围的沙暴瞬间停滞在空中，整个空间如镜子般碎裂。 沙暴消失了，进入辛西娅梦境的乔木，却依然身处沙漠之中，但辛西娅已经不再缠着他，而是在战斗。 几十米外的辛西娅，一个身着破烂服装，手持大剑，全身上下已经出现多处变异，但依然维持着八成以上的人类形态与容貌。 对方正在与那只光之怪物对峙。 乔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不是对峙，对方与自己，此刻压根就身处那奇异光芒的笼罩之下。 辛西娅很快就紧闭双眼一路狂奔，在奔跑中不停改变方向，仿佛能感知到什么乔木发现不了的东西。 他只能一路跟着，等待对方觉醒的那个转折点。 但他跟了很久很久，梦境中的时间可能过去了十几天，甚至可能几个月——那些光芒遮蔽了天空，干扰了他对时间的判断。 如此漫长的时间里，辛西娅什么都没做，更没有与这无边无际的光之怪物发生战斗。对方只是在跑，不停地跑，似乎在追逐着什么。 乔木看的出她很疲惫，也很痛苦，只要停下来，可能下一秒就会昏睡过去。但她就是一刻不停地跑着，仿佛那痛苦成了她的能量源，支撑着她，直到生命的重点。 但乔木知道对方并没有跑死，而是觉醒了。他甚至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觉醒了。 觉醒了，才能获得更多力量，才能继续追逐下去…… 光芒似乎笼罩了整座大陆，光芒之中，除了黄沙，什么都没有，甚至都没有风，一如岛上的死海。仿佛那光之怪物不仅吃光了所有生命，还吃掉了风。 辛西娅的意志坚定到令乔木咋舌，但即使是大剑，也是有不可战胜的生理极限的。 她的速度越来越慢、脚步越来越虚浮，整个人状态越来越差，从跑到竞走再到踉跄。很多次乔木甚至以为她已经昏迷了，完全是凭借本能在蹒跚前进。 他也终于第一次听到了对方恍惚之中的呢喃声，那是一个名字：“米里雅……米里雅……” 乔木愣住了：辛西娅，在追逐米里雅？ 他疑惑地看向四周，一如之前，一望无垠的黄沙与不可名状的光芒之中，除了他俩，什么都没有。 辛西娅终于倒下了，但就在乔木思考她会不会一如之前无数次倒下那样，咬着牙站起来时，对方的身上，却猛地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 凭空爆发的激流扬起漫天的沙尘，遮蔽了乔木的视线。但他知道沙尘另一边发生了什么：就是此刻，辛西娅觉醒了。 她知道自己站不起来了，于是她将自己变成一头自己对抗终生的怪物，只为了获得站起来、继续前进的力量。 乔木没有犹豫，猛地伸出手，隔着漫天的沙尘，一把按在辛西娅剧烈变化的脑袋上，将一个念头塞了进去。 “必须保持理智，绝不能被疯狂吞噬。否则就会永远失去米里雅……” 做完这简单的一件事，周围的空间再次如镜子般破碎，乔木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辛西娅灵魂的脖子依然被他牢牢掐在手里，但对方眼中的残暴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遮掩不住的狡黠，那狡黠之下，还隐隐有着几分嗜血。 辛西娅再次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此刻的奇特状态，又疑惑中带着敬畏地偷偷瞥了乔木几眼，随即看向不远处。 她看着那头陌生中有着几分莫名熟悉的怪物，愣怔了片刻，试探着呼唤：“狄特莉丝？是你吗？” 狄特莉丝身体一颤，颤抖着声音反问：“辛西娅？你醒了？！” “嗯，”辛西娅艰难地想要点头，最终还是放弃了，“我醒了……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狄特莉丝上前几步，似乎是想拥抱对方，却被乔木一把拦住。 “别被她骗了，”乔木注视着手中的辛西娅，冷冷道，“她是恢复了理智，但她也已经觉醒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大剑辛西娅，而是觉醒者辛西娅了。” 听到这话，狄特莉丝赶忙紧张地再次看向辛西娅。果不其然，对方此刻正死死盯着乔木，眼神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狄特莉丝的心一沉，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辛西娅瞥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冷笑：“现在的你还真是丑陋啊，狄特莉丝。看来这些年你们过得也不怎么样嘛，我也还以为只有我在受苦呢。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心里也平衡多了。” “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觉醒？！”狄特莉丝反应过来，连忙询问，“米里雅呢？塔巴莎呢？为什么就剩你一人了？” “她们啊，”辛西娅眼珠子一转，“她们在别处，塔巴莎也觉醒了，但米里雅没事。她在躲我们，不过我大概知道她在哪。你让他放了我，我就带你去找她，怎么样？” 狄特莉丝立刻看向乔木。 乔木却只是冷冷一笑。狄特莉丝关心则乱，他又怎么会被这么拙劣的谎言骗过？ “塔巴莎已经死了，对吧？”他缓缓开口，戳穿了对方，“米里雅呢？” 辛西娅还想狡辩，他却直接打断对方：“你独自一人坚持了多年，就是为了米里雅吧？你不说，我就当她也死了，我就带狄特莉丝回岛上。没有我的帮助，她再想过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可以！”辛西娅急迫地大吼一声，喊完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的目光在乔木与狄特莉丝之间来回逡巡，神色不断变化，似乎在做某种思想斗争。 最终，她重重叹了口气，服软了。 乔木也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给对方植入的念头占据了上风，战胜了对方觉醒者的邪恶本能。 他也顺势松开手。辛西娅的灵魂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漂浮在空中。她奇怪地打量了自己片刻，又看向一旁自己那具巨大的身躯，最终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塔巴莎死了，我没有骗你们。”她再次开口，语调平静，就仿佛在说塔巴莎回老家了一样。 狄特莉丝呼吸一滞。 “至于米里雅……”辛西娅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她大张双臂，如同要给谁一个热情的拥抱一般，用热情到瘆人的语调高声道，“她就在这里啊，你们感受不到她吗？” 乔木与狄特莉丝同时打量四周，半晌也什么都没发现。 但乔木心中，生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 就在这里？感受？他的视线缓缓挪向脚下的黄沙地。 “米里雅……你是说，她是地下那只怪物？！” “果然，你能察觉到它的存在，”辛西娅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又看向狄特莉丝，“他猜对了，米里雅此刻就在你我脚下，她与那只怪物融为一体了！” 狄特莉丝呆滞地低头向地面看去，良久，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她猛地摇着头，踉跄着后退两步，似乎想要躲开什么，却又停住了。 乔木跟她说过，这片大地下面的每一寸，都有那只将这座大陆吞噬殆尽的怪物。 她躲不开的。 “什么意思？”乔木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反而更加疑惑了，于是追问，“她怎么会和那个怪物融为一体？” “谁知道呢？”辛西娅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又满是讥讽地说，“大概是研究那只怪物的过程中，发现那家伙又饿了，打算重新回到岛上，将上面的生命吞噬一空。” 辛西娅边说边缓缓低下头，将自己此刻的表情藏了起来，轻笑一声：“可能是为了拯救那座岛上的生命，就选择与怪物融合，用自己微不足道的意识，去牵制那个怪物，让对方陷入沉睡……真是疯了、傻了，对吧？” 乔木沉默了。 狄特莉丝双臂紧紧搂在胸前，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着。 她声音颤抖着问：“那塔巴莎……你……” “塔巴莎？哦，那个傻姑娘……她宁可将自己的生命献给米里雅那个白痴，也不愿意将自己宝贵的血肉留给我……”辛西娅缓缓抬起头，拿腔作调地说，“要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这些年我真的饿坏了……你们能带我回岛上吗？我会很感激你们的。” 乔木没理会对方，而是看向狄特莉丝。 后者缓缓拔出背上的大剑，轻声说道：“让她……回去吧，回到身体里。我们曾经互相许诺过，如果有谁变成了怪物，其他人一定要亲手砍下她的头颅……” 乔木没说话，没说你可以直接砍掉她的脑袋，她一样会死，而是按照对方的意愿，将辛西娅的灵魂塞了回去。 瞬间，那只巨大的觉醒者就动了。她猛地爬起身，一个笨拙的转身，扬起一片沙尘，自己则躲出了几十米，拉开了与两人的距离。 但她没有跑，而是四肢并用地趴在地上，就停在那里，警惕地盯着乔木，也盯着狄特莉丝。 狄特莉丝也没有动，而是平静地问：“所以，这里也没有希望，对吗？” “你说呢？”辛西娅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却不知是在嘲讽谁。 狄特莉丝最终没再说话，也不再理会对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辛西娅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恍惚的神色，半晌后才高声厉呵：“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吃了你的内脏，哪怕它们都是臭的！” 乔木也没再理会那只觉醒者，只是默默地跟在狄特莉丝身后。走出很远后，他回头看去，发现辛西娅并没有离开，依然停留在原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眺望。 仿佛在渴望，仿佛在缅怀，又仿佛在告别…… 翻过一座沙丘，直到彻底看不到辛西娅的身影了，狄特莉丝才停下脚步。 “带我回去吧。”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虚弱，哪怕之前在沙漠中穿行数日也从未有过的虚弱。 “米里雅……她也许还有救……”乔木轻声提醒。 狄特莉丝沉默着，没有说话。 乔木以为对方不想说话了，就推开了一扇通往峭壁镇所在山脚下的空间门。 徐徐凉风带着水汽从门的另一侧灌进来，很舒服，却让人有种莫名的沉重窒息感。 狄特莉丝开口了：“不能唤醒她，我们需要她压制那只怪物。” 她语气冰冷，说完这句残酷的话，就一马当前地大步穿过了空间门。 两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回到了岛上，回到了山脚下，并开始爬山。 前程，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能够隐约看到山顶峭壁的火光，乔木才主动开口：“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续造船，”狄特莉丝头也不回地说，她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其他人不需要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 “远的战火大陆，依然是我们最大的希望，”说到这里，她停下脚步，回身面朝乔木，“而今天这趟行程，不过是一个来自异徒的拙劣谎言。”说着冷酷无比的话，她就纹丝不动地仰头“盯”着乔木。 待乔木缓缓点头，她才转身继续前进。 又走出一段，乔木不甘地问：“然后呢？之后你要怎么办？带着所有人，溺毙在虚假的希望中吗？” “不然呢？！告诉他们？让他们现在就绝望、就自暴自弃吗？！”一路上都平静到诡异的狄特莉丝突然爆发了，她猛地回过身，用扭曲的声音失态地朝乔木嘶吼。 乔木沉默着。 狄特莉丝“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许久，她才逐渐恢复平静，冷笑着说：“我会暗中继续寻找别的出路、新的希望。在那之前，他们不需要知道真相，所有的绝望都应该在我这里戛然而止。” 她沉默片刻，略显疲倦地呢喃：“这是我作为领袖的职责……”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抵达山顶小镇外，狄特莉丝才再次转身，对乔木说：“你该离开了。一个满口谎言的异徒，是不该和我一起回来的。” 乔木哑然：这算是过河拆桥吗？ 但他没有争辩，只是点了点头，就要离开。他这趟本来就是想看看故人近况，顺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面对眼前这幅局面，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真正要命的是，有那群研发部的家伙在这里，他做任何过火的事情，留下的痕迹，都可能将自己的秘密暴露于人前。 这是他无法承受的风险。 所以，他明明很同情这些大剑，很心疼她们，但他帮不了她们。 就在他要离开时，狄特莉丝又说话了：“不要再回来了，乔木。离开吧，彻底地离开吧。” 乔木终于忍不住了，辩解道：“我从没有想过伤害你们。我知道我能做的很有限，但我只是想帮助你们……” 令他惊讶的是，这一次，狄特莉丝却平静地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你。” 乔木愕然。 但对方却又冷笑起来：“可那又如何呢？你觉得其他异徒的行为和你无关，你不该承受我们的迁怒？” 对方指着山外漆黑的远方：“外面那数之不尽的怪物，其中绝大多数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它们甚至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但只要我们遇到了，我们就会用手中饱含恨意的剑，毫不犹豫地砍下它们的脑袋，”狄特莉丝冷笑着问，“我们做错了吗？我们恨错了吗？” 不给乔木回答的机会，对方又道：“我们一直瞒着薛度他们，真相是，这些年依然有异徒活跃在外面。他们依然在四处捕捉怪物、觉醒者和人类，只是不再试图接近我们了而已。” “那么请问，如果此刻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试图伤害我，你会为了保护我而阻止甚至伤害他们吗？” 依然不给乔木时间，问完问题的狄特莉丝自己嗤笑了一声，自问自答道：“我相信你会，前提是对方与你的关系，并不比我与你的关系更近，对吧？” 对方想了想，又说：“那我换一个问题吧。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异徒，你并不认识他，但我告诉你，他是让我们的世界变成地狱的罪魁祸首之一，他对这个世界的无辜者犯下了滔天罪行……” 狄特莉丝用轻柔的语调问：“请问，你会为了那些枉死的无辜者，和我们一起惩罚那个异徒吗？” 问完这个问题，她就不再抢话，而是将时间交给了乔木。 但这一次，得到充分时间的乔木，却无法给出答案了。 他们双方都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他是站在现实世界一边的，他是站在调查员一边的。他不可能为了次生宇宙中与他毫无瓜葛的受害者，就去追究、惩罚他的同类、同行、同事。 “现在你明白了吧？”狄特莉丝对他的沉默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有种解脱的轻松感，“离开吧，乔木，别再回来了。” 狄特莉丝不再理会他，独自转身进入小镇，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过身，在不远处其他静静等待的大剑们的注视下，轻声说：“谢谢，永别。” 这一次，在对方彻底离开之前，乔木终于开口了：“不客气，永别了。” 狄特莉丝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就带着其他大剑彻底离开了。 乔木没再停留，迈出一脚，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了死海之中、地下基地入口的上方。 “回去吧，”他仰头看了眼漆黑的天空，轻轻叹息，“也逛够了，该回去了。” 呢喃之后，他却并没有直接进入地下基地，而是缓缓环顾四周：“你们是什么意思？” 随着这个问题，一片漆黑的沙漠中，缓缓浮现出十几个人影，有远有近地将他包围在中间。 其中一个人开口问道：“死神？” 听到这熟悉的英语，乔木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哪个机构的？什么目的？自觉点儿，直接说。” “埃弗雷特，”那人冷冷回答，“做好忏悔的准备了吗？” 而就在对方报出机构名、没来得及问出后一句时，斩魄刀柄已经凭空出现在乔木手中。 紧接着，在所有人都未察觉到的情况下，整座岛屿的空间，都别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尽海螺形状。 切断了所有人与智脑的联系后，乔木也露出了冷酷的笑。 “谢谢你们，”他双眼中蛇瞳浮现，用轻柔的语气说道，“你们出现得太及时了，谢谢你们。” 第1068章 1045.记得给我发邀请函 看到乔木那诡异的瞳孔，为首的埃弗雷特调查员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情报可没提过与这个特征有关的能力。 不过他的眉头很快就又舒展开了。调查员藏私就像狗偷吃一样，再正常不过了。 这一次行动，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或者说他们早就做好准备了，一直在耐心等待一次行动的契机。他们没有失手的可能！ 他也不再管对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更不打算和对方废话，给对方任何机会，直接就发动了提前布置好的杀招。 “砰！”远处一声巨响，毫无防备的乔木，脸上被撕开一条深可见骨的豁口。 狙击手！ 但是打偏了。 但埃弗雷特们并不意外，更不惋惜。 乔木两侧，早就有所准备的埃弗雷特突然抬手，两只手掌指向乔木。手掌与乔木之间，凭空出现了大量丝线。 乔木立刻发现，自己的行动变得滞涩无比，此时此刻仿佛成了被那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他还在挣扎着试探这种操控的强度，远处又是一声枪响。 这一次，7.62mm狙击弹轻而易举地射穿了乔木的头颅，瞬间就消失在沙漠中。 但乔木没有死，甚至都没有受重伤，只是在额头处多了一处伤口，仿佛他的颅骨挡住了狙击子弹一般。 看到这一幕，埃弗雷特们依然不慌不忙。 他们的情报中，有死神在新起点内部的全部采购清单，甚至还搞到了对方所有网购清单。他们还根据已知情报分析了对方执行过的所有项目与智脑发布的任务，推断对方可能在那些项目中获得并隐藏哪些类型的道具。 他们很清楚，对方身上有新起点售卖的光学干扰器，任何光学镜头照向对方时，都会呈现被强光干扰的状态而失效，智能瞄准系统也因此失效。 所以他们放弃了光学瞄准，第一枪不过是狙击手在校枪而已。 而且因为担心乔木身上藏有针对电磁类装备的干扰，他们甚至放弃了更加先进的电磁与激光狙击枪，选择了“老式”的机械结构枪械。 他们自然也知道，乔木身上有一件名为不破鳞甲的装备，最多可以为他豁免98次死亡。 所以第二枪依然不是杀招，只是他们用来确认这件装备被对方穿在身上的手段——当然如果真能直接杀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为首的埃弗雷特此时直接按动了手中的开关。乔木的头顶，一个巨大的环形浮空机械构造物渐渐浮现。 乔木抬头看去，在刺耳的电流声中，那直径几十米的环形中，一道道电光、电弧不停迸发，又一闪而逝。 随着环形正中央开始凝聚出一个耀眼的光球，且那光球越来越大，乔木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甚至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不是形容，而是真的。不止是汗毛，此刻的他，与周围一众埃弗雷特，所有人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乔木立刻意识到这是头顶那东西产生的巨大电磁导致的现象。他有限的知识无法判断出那是什么，但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强烈危机感与恐惧感，明白无误地告诉他，那不是他能应付的。 他立刻就要开启空间门离开。虽然他扭曲了整座岛屿的空间结构，其中自然也包括门门果实能力。 这意味着他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传送地，说不定会被传送到外太空或者海底几万米。但也总比站在原地坐以待毙强。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脚下并没有出现一扇空间门，让他直接自由落体掉下去。 乔木惊讶地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布满脚印的黄沙。 他的门门果实失效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发动了水银饰带，那些束缚他的丝线瞬间断裂。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六道光片直接锁住了那个使用丝线操控他的人。 但他没有对那人出手，而是双手一抖，一套单兵反器材激光炮直接出现在他尖头，炮口对准了头顶那台正在聚能的环形机械。 管它是什么，先吃老子一发能打穿等效厚度一万毫米复合装甲的高能激光！ 单兵反器材激光炮早就被地狱工程师调教好、处在待激发状态，出现在乔木肩上不到两秒，智能瞄准系统就发出了一声提示音，乔木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埃弗雷特们的眼皮狠狠抽搐了一下。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只是看外形就知道绝不是什么普通的火箭筒。 乔木的动作实在太快了，那武器的准备时间实在太短了，他们都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看着一道碗口粗细的强光打在了头顶的环形装备上。 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环形装备并没有被直接击穿。激光甚至都没能真正触碰到装备，就直接发生了偏移。 高能激光被偏转了，就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如同一根牛轧糖一样，被一点点弯曲，直到彻底脱离，直冲天际。 单兵反器材激光炮的能量很快就被耗尽了。乔木见攻击无效，果决地一个瞬步冲出几十米，但刚一落地，竟有三个人抢先一步赶到他的落点处，直接将他围住。 他还未来得及施展第二个瞬步，就感觉身体一滞，仿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被拴上了一枚铅块一般，全身上下无比沉重，行动也变得无比滞涩。 与此同时，空中另一个地方，伴随一连串奇怪的声音，一个巨大的浮空平台闪烁着电流干扰的画面，缓缓浮现。 平台上面安装了大量的仪器，其中还有一个人类，那人赤条条的，全身上下都接满了各种线管，此刻正手忙脚乱地操控着什么。 见自己暴露了，那人也不再隐藏，连忙用广播通知下方同事：“光子诱导力场发生器自动激活了，能源消耗超出预期，光热隐形系统和多谱干扰器都被系统自动优先关闭了！但我及时打开了停滞缠绕光束……” “做得好！”看到乔木连续几次瞬步，都被同事轻而易举地挡住，一开始还为战斗综合辅助平台出现突发状况感到恼火不已的领队，此刻又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但他夸奖完，还是厉声警告：“优先维持跃迁扰频器和停滞缠绕光束！我不想再看到任何突发状况！” 浮空平台上那个全身插满管子的人此刻忙得大汗淋漓，只能抽空狼狈地应了一声。 下方，被停滞缠绕光束捕获而速度锐减的乔木，看到之前那个家伙已经挣脱了自己的缚道，在对方朝自己抬起双手时，立刻对对方发动了fBi warning，然后连续几个瞬步朝对方冲去。 他与对方的实力差距应该非常大，fBi warning的持续时间也会非常久，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冲向对方。 但其他埃弗雷特不会坐视他行动，很快，所有近战人员都向他扑来，试图阻止他突进。 几次有效阻挡下，就在他距离对方只剩几米之遥时，他终于看到对方之前还惊疑不定的脸上，浮现出了胜利的笑容。 fBi warning的效果结束了，他却依然没能将对方纳入攻击范围。 但乔木却并没有放弃，眼见对方再次瞄准他抬起双手，他伸手一把抓住一个埃弗雷特挥来的拳头。这家伙明显是力量型的，这一拳下来，他只感到右手从手腕到肩膀一阵剧痛，仿佛整条手臂的骨骼，都被这一拳击碎了。 但他不为所动，死死攥住对方的拳头：“缚道之十七·逆替！” 下一瞬间，所有人眼前一花，那个向乔木挥出第二拳的埃弗雷特，已经出现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而他之前所在的位置，则被另一人取代。 那人，正是试图继续用丝线束缚乔木的家伙。 丝线男是非常典型的远程战斗类调查员，显然对这个突发状况猝不及防，更对自己突然暴露在敌人射程之内感到慌张，一时间乱了方寸，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乔木抓住这个时机，化拳为掌，五指并拢直刺向对方的左胸。 但他的手刀没能刺穿对方的胸膛，反而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上，一时间竟然难得存进。 机会稍纵即逝，一条闪着电光的鞭子猛地窜过来，隔着那道无形的屏障缠在丝线男腰上，在乔木突破屏障之前，直接将对方拽走了。 另外三人也直接攻了过来，凌厉的攻势迫使乔木只能放弃追击、狼狈躲窜，眼睁睁看着丝线男离自己越来越远，站定身形后，带着得意的笑，重新抬起双手瞄准自己。 乔木再一次被丝线捕获，在丝线与停滞缠绕光束的双重压制下，他几乎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性。 头顶仍在聚能的环形设备开始缓缓移动，很快就再次飘到了他的头顶，中央那颗已经相当巨大的耀眼光球就在他的正上方。 其他人纷纷后撤，重新拉开距离。 随着环形设备那刺耳的电流声消失，看着竭力挣扎的乔木，所有埃弗雷特都露出了得意或兴奋的笑。 领头的埃弗雷特得意地说道：“别挣扎了，就是这套设备，当初帮助我们成功捕获了你们的‘虫洞’。而现在这套，是升级版，已经迭代不知道多少次了，你逃不掉的。” “新起点一连出了两个稀罕的空间系天才，却都在埃弗雷特的科学力量面前溃不成军，”对方哈哈大笑，“你们中国人不是信佛吗？这还真是宿命，对吧？” 看着那台环形设备开始缓缓升高，那人收敛起笑容，向乔木做了个轻浮的鞠躬礼：“在下埃弗雷特‘胜利之柱’，很荣幸能够成为‘死神’的终结者。” 说完起身的对方，直接按下了手中的开关。 下一秒，吞噬一切的光柱从天而降，将乔木彻底笼罩其中。 但几乎同时，一个人影猛地从沙地下闪出，直直冲向那道光柱。几个反应过来的埃弗雷特想要阻拦，但立刻就停下了脚步，眼睁睁看着对方冲了进去。 胜利之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要死就让他去死，除掉了死神，还附带了个青尸，也算是个添头了。” 光柱之中，乔木的身体迅速崩坏又瞬间愈合。即使不去看他也能想到，此时此刻，外套里侧的不破鳞甲，那些亮银色的鳞片，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变成暗紫色。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冲进来，直直挡在他头顶，拦在他与光柱之间。那人一把抓向他的肩膀，触碰到的瞬间，那些限制他的丝线尽数崩断、脱落。 他重新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快走！”骆道的声音传来，“我死不了！” 乔木抬头看向对方，发现对方的身体也在迅速崩坏、腐烂，但远没有自己崩解的速度快。 下一刻，他心中却浮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我不会走的，”他冷哼一声，“这点小小的攻击，也想逼我逃跑？笑话！” 说这话时，他完全不在意自己全身上下已经烂得基本就剩下骨头了。 骆道目瞪口呆地瞪着他，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了，恨恨地骂了一句：“艹，是荣耀之柱！我没看见他！” 说话间，乔木身上最后的血肉也尽数崩坏，一滩白骨失去了肌肉的支撑，轰然倒塌。 伴随着能量的耗尽，刺眼的光线渐渐消失，空中那台环形的机械甚至连浮空都无法再维持，缓缓向地面落下。巨大的重量使它完全无法稳稳停在沙堆上，刚一降落，就开始下陷、侧滑。 “结束了？”所有埃弗雷特面面相觑，没有欣喜，更没有庆祝，反而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对诛杀死神有着绝对的信心。可击败、杀死纳米的死神，就这么被他们毫无代价的除掉了？是不是太轻松了？ 直到此刻，他们依然不敢相信这一切。 “铁拳。”胜利之柱点了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一拳打碎乔木整条胳膊骨头的男人快步上前，迈过还在缓缓侧滑的环形金属设备，来到乔木之前被困的位置。 他用脚在地上随便蹭了蹭，就在血染的沙堆中蹭出两副混杂在一起的骸骨。 看着地上的骸骨，铁拳露出了激动的笑容。他弯腰捞起两只头骨，高举过头顶，如同展示战利品一般，转身展示给所有人看。 看到那两只头骨，埃弗雷特们再无疑虑，纷纷发出激动的欢呼。 他们再一次制造了一次壮举！这里的每个人，都将成为埃弗雷特的英雄！ 胜利之柱也再无疑虑，走到铁拳面前，接过两只头骨，细细打量起来。 “我要用它来盛葡萄酒！”铁拳兴奋地说。 胜利之柱却泼了盆冷水：“调查员的遗骸要还给他们所在机构。” 一听这个，铁拳顿时就有些郁闷了。 可对方话锋一转，笑道：“不过在那之前，谁知道你用它做过什么呢？” 铁拳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激动地一把夺过属于乔木的颅骨，开心地在手上抛来抛去。 胜利之柱则看向自己手上的另一只颅骨，得意地问：“高能中子束果然好用，对吧？” 普通的中子辐射，只会摧毁人类的脏器、神经与心血管系统，让人在几天至几个月内，因为各种并发症而痛苦死去。 但当中子辐射的能量超过某个阈值，强大的中子辐射，会当场就穿透、杀死生物的每一个细胞。 “像死神这种危险的存在，当然要确保他每一个细胞都死得彻彻底底，我们才会放心，”胜利之柱炫耀道，“反倒是你，所有人都说青尸杀不死。我没想到，就连高能中子束都杀不死你……真是个怪物。” “我都不知道有什么能杀死我的。”他手中那只颅骨，明明已经没有一丝血肉了，此刻竟然还能说话。 胜利之柱惊叹地打量着骆道的头骨：“真不知道新起点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创造出你这种怪物。他们没打算复制你吗？还是也觉得你这种存在过于危险？” 见骆道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并不打算和他聊这个话题，他轻笑道：“放心好了，我会将你还给新起点的。不然谁会将我们今日的丰功伟绩传出去呢？” “我们自己说，别人会觉得我们夸大其词。但新起点的人说，就不一样了，对吧？”他脸上挂着虚伪到极点的矜笑。 “当然啦，”他仿佛突然生出了奇思妙想，“在将你还给新起点之前，科学派那群怪人，应该会很愿意负责‘保管’你的。他们早就想研究你了，我相信你们会相处愉快的。” 他将骆道的颅骨捏在手中，转身招呼其他人：“收拾一下战场，把所有遗骸都带回去！拆卸高能中子束引擎的时候千万慢一点，这东西太金贵了，损坏赔偿金太高了！” 他想了想，又朗声道：“上一次清除虫洞，为了控制影响，公司低调处理了。这一次，咱们要在总部办一场死神尸骨展！” 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夹杂着哄笑与流氓哨的欢呼。 就在这时，胜利之柱的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到时候记得给我发邀请函。” 1046.这下舒服了（免费章节） 胜利之柱心中一惊，猛地回头，那一瞬间，如同见了鬼一般，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欢呼声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劳驾，”骆道的颅骨带着笑意说，“让我扭个头，谢谢，我看不见。” 这一声却及时唤醒了胜利之柱，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手指上的一枚戒指。 一瞬间，他就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几十米外的人群后方。 乔木却并没有攻击对方，也没有试图追击。在对方逃命的同时，他已经扛着单兵反器材激光炮，瞄准了地上的高能中子束引擎，扣下了扳机。 碗口粗细的高能激光沿着高能中子束引擎缓缓移动，在一连串的爆炸中，将这个“o”炸成了“C”，才停了下来。 他将能源耗尽的激光炮收起来，朝那边的胜利之柱耸了耸肩：“虽然看上去没能源了，但听你说它金贵，我就忍不住想毁了它。” 胜利之柱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完好无损的死神，和被彻底炸毁的引擎，头皮一阵发麻。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设备损坏赔偿金？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死神，为什么没有受伤？！ 没错，他们之前的预案中，充分考虑过高能中子束无法彻底杀死死神，毕竟根据情报，这家伙的手段实在太复杂了，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肯定是个藏私狂魔。 在他们的方案中，高能中子束的作用，就是削弱对方。消耗对方的道具、损害对方的健康、削弱对方的实力。 但此时此刻，他面前的死神，不仅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虚弱，就连更早些时候被铁拳打断的手臂，都恢复如初了。 为什么？！ 乔木冷漠地看着他们，缓缓抽出日轮刀：“你们已经开心过了，对吧？现在是不是轮到我开心一下了？毕竟我今天过得非常不高兴……” 说话间，他一个瞬步，冲到了蜘蛛男面前，一刀砍下去，却依旧砍在了那道无形的屏障上。 这玩意儿竟然不是一次性的？ 其他埃弗雷特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几个近战立刻围了上来。 但乔木却果断放弃了蜘蛛男，趁对方仓惶后撤的工夫，直接踏空来到空中，在停滞缠绕光束的压制下，以近乎透支的方式，疯狂地连续施展瞬步，冲上了空中的战斗综合辅助平台上。 上面那个全身插满管子的男人见状吓了一大跳，骇然地以近乎扑出去的姿态，恐慌地要去按一个按钮。 就在他双手砸在按钮上的瞬间，乔木手中的刀，也划过了他的脖颈。 头颅翻滚而下，脖颈伤口处喷涌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某种深棕色的粘稠液体。 乔木皱着眉头后退几步，让开那些恶心的液体，掏出两把全自动激光步枪，对着周围设备就是一通乱扫。 等两名能够飞天的埃弗雷特冲上来时，平台已经在一连串电火花与刺耳的警告音中，开始倾斜、坠落。 连续十几次施展瞬步后几乎透支的乔木，全身被汗水浸湿，看着面目狰狞的两人，轻蔑地笑了笑，身子朝后一仰，直接从平台边缘摔了下去。 那两人冲到边缘向下看时，他已经一个翻滚，灵巧地落在地上，但马上就又被其他几个埃弗雷特团团围住。 面对虎视眈眈的敌人，体力彻底透支的乔木，不慌不忙地凌空取出一支造型古朴的金色高脚杯，他轻轻晃了晃杯子，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随后向对面的胜利之柱做了个举杯的手势。 胜利之柱并不知道那支酒杯是做什么的，但他立刻就想明白了： 跃迁扰频器被破坏了，死神明明可以直接使用空间能力逃回地下基地，然后立刻传送回现实世界。可对方却没有走，反而继续与他们对峙。这说明对方并不打算结束这场战斗。 他下意识看向手中青尸的骸骨，那家伙是想救青尸？ 自认为抓住了乔木的想法，胜利之柱立刻厉声下令：“进攻！别让他喝酒！”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cheers~”说完，乔木便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暖流顷刻间流遍乔木的全身，被消耗一空的体力，如被钻探出来的石油一般喷涌而出，仿佛无穷无尽。 收起圣杯，他一个敏捷的瞬步，躲开了几个凌厉的攻击，朝敌人露出了轻松的笑：“咱们继续？” 不等对方回应，他一个瞬步，在被丝线男锁定前一刻，从对方视线中消失。埃弗雷特众人立刻警惕四周，但乔木却已经出现在几百米外。 从天而降的他，狠狠一刀，斩在了那个狙击手头上。 刀身没过脑袋，斩入黄沙之中，那狙击手的身影也荡出一片涟漪。这一击，没能伤到任何一个敌人。 这竟然是个幻影！ “砰！”一声巨响，乔木的头直接炸开，鲜血喷溅之中，失去脑袋的身体瘫倒在地。 几百米外，一个人影一跃而起，但那人并没有庆祝，反而弓着腰迅速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随着跑动，那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很快就彻底融入环境，消失不见了。 埃弗雷特其他人则很快就围了上来。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们没有激动，也没有过去靠前，而是站在十几米外，警惕地盯着乔木那具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只是眨眼的工夫，尸体旁，就凭空出现了一个“新的”死神。 没有任何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出现的，但经验丰富的埃弗雷特们，还是第一时间抢先出手。 反而是乔木，从梦境中重生后，因为片刻的恍惚，没能及时应对，挨了一拳和一刀后，才回过神来，又强接了凶狠的一锤后，才狼狈地重新拉开距离。 拉开距离的同时，他凭空抓出荆棘王冠按在头上。额头传来的刺痛感让他一个恍惚，感知中那个狙击手的位置，瞬间就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落地的瞬间，乔木毫不犹豫地对那个狙击手使用了fBi warning。 几乎是同一时刻，伴随着一声巨响，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脸庞过去。 打偏了！ 埃弗雷特众人心中一凛，乔木却已经抢先两个瞬步冲到那个狙击手面前，一刀捅了过去。 狙击手在眼前被一片马赛克糊住的瞬间就意识到不妙，但马赛克持续的时间太久了，乔木的行动也太果断了，他完全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赛克的另一边出现一片深色。 乔木的刀依然没能刺穿对方的脑袋，而是刺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 和那个丝线男一样的道具？这玩意儿竟然有两个？ 乔木眉头一皱，感受着身后追击而来的敌人，果断改变了战术。 在狙击手下意识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双眼中的红色光芒一闪而逝。 geAss！ 然后，乔木不再理会狙击手，转身看向那两个紧追不舍的敌人。 铁拳一马当前，一拳砸向乔木。乔木本能地抬手去接，但马上就脸色一变：他能感觉到，这一拳与之前的几拳都截然不同，其中蕴含的威势极其惊人，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没有丝毫犹豫，顾不上管另一个敌人，乔木连忙抬起双手，全神贯注准备接下这一拳。 一拳对两掌，暴烈的冲击波扬起漫天沙尘。铁拳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狞笑，乔木的双臂却直接炸成了漫天血肉。 而旁边那人，则趁机一把抓住他。一股狂暴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他都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直接爆炸了！ 三个埃弗雷特被乔木的自爆糊了满身的鲜血肉泥，可他们却完全不在意，只是擦了把脸，就要戒备乔木的复活。 然而下一刻，迅速后撤转移的狙击手，却突然挺身回头，手中的狙击枪也瞄向这个方向。 其他两人看到这反常的一幕，立刻紧张得全身紧绷，转身背靠背戒备的同时，仔细观察周围的异常，是什么让狙击手突然展现出异常的攻击姿态。 可他们什么都没发现，狙击手却直接开枪了。 一声巨响带着一声闷响，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砸了铁拳一后脑、一后脖子、一后背。 温热的、湿漉漉的、黏糊糊的。 他猛地回头，就看到另一人的无头尸体，缓缓栽倒在地。 不止铁拳，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众人再看向那个狙击手，后者已经清醒过来，目眦欲裂！ “死神有操控别人思维的能力！”胜利之柱顾不上愤怒，连忙高声提醒，“反催眠道具不起作用！” 长期游走于生死之间的素养也让狙击手反应过来，冷静下来的他立刻回忆起了关键细节，连忙提醒：“别和他对视！他的能力是通过视线发动的！” 其他人凛然的同时，乔木再一次复活了。 唯一在他身边的铁拳，毫不犹豫地一拳捶在他头上，竟直接将他脑袋砸凹了一大块！ 紧接着，丝线男也成功锁定了他，将他舒束缚在原地。 另一个埃弗雷特挥舞双手，一道道火焰凭空出现，带着浓郁的硫磺恶臭，舞动着洒落在乔木身上，瞬间就将他变成了一个火人。 被丝线操控的乔木只能任凭烈焰焚身，最终无力地倒在地上。 埃弗雷特们松了口气，纷纷振奋：虽然不理解死神一次次复活靠的是什么，但他们击杀死神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这足以证明他们已经取得了战场的主动权。 死神的复活不可能是无限制的，只要继续下去，一定能将对方逼到极限。 胜利之柱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眼已经坠落的战斗综合辅助平台。那上面，被死神砍掉脑袋的管子男，已经将脑袋接了回去，正在偷偷抢修设备，要赶在死神决定逃跑之前，重新启动跃迁扰频器。 但就是这么一个分神，地上被烈焰焚烧的死神“尸体”，却一下子就不见了。 距离最近的铁拳反应最快，但嘴上却慢了几分。等他喊出“小心”时，乔木已经出现在丝线男的身后，轻而易举地摘掉了对方的脑袋。 埃弗雷特们呆住了。 身上的火焰如同有意识一般迅速熄灭，乔木眼中竖瞳闪烁，看着那个玩火男，忍不住讥笑：“是什么让你觉得，地狱的火焰会对魔鬼有效？” 没错，在察觉到身上的火焰来自地狱时，他第一时间就切换了形态，将自己从梦境天使变成了梦魔，然后演了这么一出戏。 不仅如此，摘掉丝线男脑袋后，他还凌空一抓，抓出了一个幽蓝色半透明的丝线男，然后当着所有埃弗雷特的面，将对方的灵魂，撕得粉碎。 既然他有这么多保命的手段，他自然要默认其他人也可能有。 保险起见，不光要杀人，还要让他们魂飞魄散！ 将灵魂撕碎后，他立刻切换回了梦境天使形态。 “砰！”一声巨响，乔木的脑袋再一次开花，尸体无力地倒在地上。 再一次复活后，乔木却感到了一股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疲惫感。 那不是体力的消耗，无法用圣杯补偿；也不是灵魂之力的消耗，无法从地狱中补充。 那是生命本源逐渐枯竭的信号。 他能够清晰感受到，最多再有两次，他就无法再梦境天使的梦境复活能力，就会真的死掉。 他也终于摸到了这个能力当前的极限。 想要提升这个极限，他要么提升自己的天使位阶，要么就想办法获取更多正向的梦境权柄。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眼下…… 再次复活的乔木，被敌人追着一通胖揍后，倏地消失了。 热带丛林的战场中，乔木很快就在灌木丛中找到了一个全身迷彩、全神贯注的狙击手。 他在对方面前显现，对方却并没有攻击他，反而呆滞片刻后，扔掉了手中的狙击枪，并摘下了头上的防弹头盔。 对方甚至忘记了自己正身处战场、与敌人狙击手对峙，直接站起身，开始麻利地脱掉身上一件件野战装备，很快就露出了衣服下高挑健美的身材，与长期野外活动而略显粗糙的小麦色肌肤。 看着这位英姿飒爽、杀伐果断的狙击手小姐，此刻贴在自己身上不停摩擦、不停撕扯自己衣服，看着对方那迷离的眼神、勃发的欲火，乔木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他一把搂住对方结实的腰，往前一倒。 狙击手小姐整个人缠在他身上，顺从地向后一仰，重新摔回地上，被他压在身下……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消失的乔木就再次原地出现，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踪，只是埃弗雷特们的错觉。 第一次吸干一个大活人所有精气的他，只感到精神百倍。虽然他仍不满足，甚至越吸越渴望更多，但那种发自灵魂的枯竭感，也已经清扫一空。 神清气爽的乔木，带着浑身的伤势，直接冲向埃弗雷特们。 他的行动让敌人们感到一阵疑惑，却没有多想。 直到他一个巧妙的瞬步，躲开近战的敌人，冲到后方一口气砍掉两颗头颅，埃弗雷特们才察觉到不对。 但他们信赖、依仗的狙击手，此时此刻，在他们视线之外，已经化作一具毫无生机的干尸，再也不可能为他们提供任何支援了…… 一次次死亡，却一次次复活；一次次受伤，却一次次杀敌。 乔木这一仗打得很艰难，埃弗雷特14名高中阶调查员组成的、专门针对他的猎杀小队，自然不是白给的。 但对方却比他更痛苦。 他们明明每一次都占据优势，可死神就是能一次次诡异地复活，然后抓住机会杀掉一个两个。 一次又一次，他们的优势就这么被一点点磨没了。 他们无法理解这种状况，他们从未打过这样的仗。 不可避免的，他们的士气崩溃了。 当第一个人试图出卖其他人、使用空间道具逃回地下基地逃离这个项目，却被直接传送到了数百米高空，然后活活将自己摔死后，剩余六人不可避免地崩溃了。 他们有的想尽一切办法逃跑，有的试图投降，有的则想的很明白，只想要一个体面的死亡。 乔木满足了他们。 他没有和这群同行废话，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说的。至于对方身上可能有的情报，此刻的他也完全不在乎了。 从发泄的角度来说，这确实是他打过的最痛快的一仗。 将最后一个埃弗雷特的灵魂撕得粉碎后，乔木仰头看向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胸中最后一丝丝微不足道的郁结吐了出去。 “这下总算舒服了。” “你是舒服了，能不能抽空管管我？”不远处，胜利之柱的尸体旁，骆道的颅骨忍不住埋怨。 乔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走过去，低着头打量对方，饶有兴致地问：“你强化的到底是什么能力？” 骷髅嘴巴一张一合地说：“我是僵尸，你不是知道吗？” “积分商城可没这个强化，”乔木将对方一把捞起来，“你这是哪个项目的？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骆道沉默片刻，反问：“那你能跟我透露一下你不停复活的能力是哪来的吗？” “《康斯坦丁》。”乔木没有丝毫犹豫。 猝不及防之下，骆道给干沉默了。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谁还没个小秘密了，”乔木撇了撇嘴，“你要怎么办？就这么回去吗？回现实世界再慢慢生长？” 骆道则问：“那些尸体你还要吗？” 停顿片刻，对方又提出请求：“不要的话，能不能帮我切块？” “……”乔木沉默良久，再次开口，“拜托你一件事，永远别跟我透露你的强化是哪来的，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第1069章 1047.种子库 今天简直就是乔木的水逆日。 他不仅帮骆道将十多具尸体切块了，甚至还被迫亲手喂给对方！ 好在喂了大约五六具尸体的肉量后，对方就长出胳膊了，能用两条胳膊夹着自己吃了。 乔木立刻扔下对方，自己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但他发誓，后面他绝对听到对方掰棒骨、津津有味嘬骨髓的声音了！ 对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吃相不雅，隔着沙丘高声解释：“我这几个月执行的项目都正常过头了，已经节食太久了。前几天心理医生还提醒我，适当改善饮食结构，才能改善情绪、缓解压力。” 乔木干脆给自己戴上了降噪耳机，耳不听为净。 直到自己肩膀被人拍了拍，他一睁眼，发现骆道正站在他头顶，赤条条地弯着腰看着他。 “文明你我他！”他骂了一句，一把扯出一套衣服扔给对方。 “谢谢，”对方一脸无辜地辩解，“我叫你了，你没反应。你耳机隔音效果太好。” 乔木不搭理对方，自己大步向记忆中地下实验基地的入口走去。一路上他下意识扫了几眼，除了两套高科技设备的遗骸，什么都没看到。 “我都清理干净了。”身后的骆道还在穿衣服，但似乎知道他在找什么，高声解释。 清理干净？不会是吃干净了吧？真·吃人不吐骨头？ “对了，我不吃骨头，通常也不吃皮。小时候爱吃女孩的皮，觉得对皮肤好，初恋后就戒了。刚才考虑到让你帮我剥皮，你很可能会把我扔进海里，我才硬吃的。” 乔木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对方。 对方也正好穿好了衣服，光着脚朝他走来，疑惑地问：“怎么了？” 乔木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我差点以为你有读心术。” 对方哑然失笑：“经历得多了，问的人多了，我都知道你们这套模式了。你们人类的思维都大差不差。”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似的。”乔木撇了撇嘴。 骆道却认真点头：“对，我是僵尸。” “那你变成僵尸之前……”乔木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你已经彻底不是人类了？” 对方再次点头。 “风控部同意？”他惊讶地追问。 他之前还觉得调查员强化这么多，不是人类太正常了。可与观月聊过，又经过那次生命形态检测后，他才知道，所有调查员，都是人类。 正如研发部提供的强化，是【灵压体质改造】【虚化体质改造】，而不是【死神形态改造】【虚形态改造】。其实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了，只是他没往那方面去想。 秦默也说过，他们虽然使用冯硕的崩玉进化成了虚，但他做过基因检测，甚至给自己培养了一枚受精卵，确定自己确确实实还是人类，只是思维观念上不再认为自己是人类了而已。 公司、行业，对脱离人类身份的调查员，非常警惕，甚至可以说非常不赞成、不支持。 但行业创立以来，不可能没有调查员不小心越过红线。他一度怀疑公司会有计划地清除掉那些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调查员。 现在再看骆道，他才恍然：这些人不是被公司清除了，而是他们的身份被公司藏起来了。 这个骆道转变得还挺彻底的，不仅生理不是人类了，话里话外显示，心理都不是人类了。 不像他，心理还是人类，还在为这事儿挣扎。 他都想问问对方有什么好的建议了，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骆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给你个忠告吧，既然是藏私，就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情报。 “像你那个能复活的能力，你就不该告诉我它来自《康斯坦丁》——除非你在骗我。 “虽然那个项目已经被你终结了，但你并不知道埃弗雷特手里有多少情报。他们很可能会根据情报推测出你能力的真相，然后加以克制。” 骆道严肃地看他说：“相信我，他们绝对做得到。” 乔木闻言神色一凛，他意识到对方说得没错。 梦境天使的复活能力，看上去无比神奇、强大，实际上却很好克制。只要用某种手段，让战场上的所有人无法做梦就可以了。 科学上，有大把的化学物可以做到这一点。 魔法上的手段就更数不胜数了。 基本上只要敌人知道他的复活能力源自自己的梦境，就完全可以让他这招彻底失效。 随身携带一些化学试剂能有多难呢？ 而如果骆道想要害他……对方甚至不需要想害他，只需要为了自己的某些目的，就完全可以将这条情报卖给别人。 想通这一点，乔木真诚地向骆道致谢。 “同事一场，”骆道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却又话锋一转，“算你欠我的，记得还。” “……”乔木一脸的无语。 接下来两人要做的就是分赃。 十四名埃弗雷特中高阶调查员，各个都武装到牙齿。虽然大部分都是埃弗雷特的制式道具，黑市上就能买到，但多少也是个进项。 而且其中也有几个能力很稀罕的道具，只是不知道是稀有道具还是专属道具。 两人蹲在地上挲摸了半天，乔木最终也没一件能特别看上的，就把所有东西都让给对方了。 条件就是，那两个大件儿——高能中子束引擎和战斗综合辅助平台——归他了，骆道必须对外宣称他们没拿，这东西被他们扔在原地，估计是被原住民搬走了。 当然，公司肯定知道是他拿的，但他们没证据，只能干瞪眼。 “其实你把这两套交给公司，应该能换到不少好东西。”看着乔木随便一拍手，两个巨大的机械设备就倏地消失了，骆道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嫉妒。 这能力要是用来装尸体，他完全能存下好几年的储备粮，也就用不着节食了…… “据我所知，其中不少技术，咱们没有，是埃弗雷特独占的。” 乔木却不屑地摇头：“公司有没有关我屁事。我一个p9小牛马，操什么主人翁的心？” 骆道当然知道他和高会之间的龃龉，干脆闭嘴不提了。 打扫完战场，乔木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才又想起一件之前被自己忽略掉的事情：“这群家伙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又是怎么跑来这里埋伏我的？” 他越问越觉得可疑，看向骆道的目光中也有了几分怀疑。 “这群人不是项目中的调查员，也不是回到基地后得知你的消息，而是专程从现实世界追过来的，”面对乔木的怀疑，骆道表现得很坦然，“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直到基地的警报被触发，我才发现他们是在埋伏你。” 对方想了想，猜测道：“应该是你私闯这个项目的消息在他们内部被传开了，然后被美国那边泄露了。” “我以为这个组织和调查员体系是泾渭分明的。”乔木皱起眉头，没有选择相信。 之前虫洞跟他说过，他与这个神秘科研组织的距离，比他与那群调查员克隆体的距离都远。 “泾渭分明？”骆道嗤笑，“这个组织中绝大多数人都有两个身份，一个是他们的身份，一个是各机构的员工身份。人家同时领两份薪水呢，怎么泾渭分明？” 这个细节乔木之前也注意到了，他思忖片刻，试探道：“所以他们是……类似ionr的跨机构组织？” “他们确实是一个跨机构组织，但和ionr不同，”骆道纠正，“ionr是整个行业的孵化者与管理者，这个组织则是寄生虫，它寄生在咱们调查员行业身上，从咱们身上汲取养分。” 听到这里，乔木忍不住吐槽了：“咱俩一直组织组织的，总得有个名字吧？” 骆道想了想，点了点头：“你既然和我一样都被他们聘用了，你应该可以接触这些信息了，估计是因为过年，所以他们还没正式接触你。我提前告诉你也无妨。 “这个组织没有正式的名字，它的名字非常多，但都是伪装。它将自己伪装成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组织、协会、实验室、科研站、公司之类的，避免有心人从海量难以保密的实验资料中发现他们的存在。” “但它内部有一个统一的称呼，一个绝不见诸于纸面、只停留在口头上，以此与其他伪装区分开的名字，”骆道缓缓说道，“所有知情人都称它为‘种子库’。” 说完对方立刻补充：“别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实际上我接触过的几乎所有组织成员，都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口口相传。” 乔木一脸呆滞。 种子库……他听说过！ 在《阿凡达》项目，他从线粒体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他谎称自己是“很厉害的科研工作者”，对方就一度误以为他和被他伪装成调查员“黑客”的贝加庞克，就是这个组织的人。 他当时只以为这又是哪个行业传说，毕竟这行的传说实在太多了，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像这种“高智商学阀暗中组建秘密组织”的反智主义传说，在西方尤其盛行，经久不衰。 当时结束项目后，他还在内部论坛上查过这个名字，但没有任何结果，所有关联词条都和“种子库”三个字没有任何相关性。 要知道对于这类阴谋论，公司从来都不管，任凭员工们随意聊。所以很多看似虚假的信息中，往往就隐藏着一些真实的信息碎片。 这也是风控部和资讯部的惯用手段：不封杀，只是把水搅浑，用大量虚假信息掩盖他们试图隐藏的那一点点真实信息。 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搜一个说法却什么都搜不到，那基本就证明，要么这个说法是真的，只是保密级别高到吓人；要么就是假到完全没人愿意去聊。 所以当时他就认为这就是美国那边的行业传说，没传到国内，或者传进来了但没人信。也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没想到这个组织竟然真的存在！ 他查不到种子库，竟然是因为这是一个“不正式”的口头称呼，而其他所有“正式”的书面称呼，则都是假的。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真的是太高明了。 “种子库……”乔木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听说过这个称呼，咀嚼了片刻，疑惑地问，“它是干嘛的？” “不知道，”骆道摇头，“他们自己人都不知道这个组织是干嘛的，就是拿工资干活儿。这一点跟咱们挺像的。” 见乔木一脸的若有所思，对方笑了：“别想着试探什么的了。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个组织很大很大，它不仅遍布整个行业，还遍布整个世界。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见乔木摇头，对方解释：“你回到现实世界，打开网页，搜索中科院与工程院院士名单，你猜上面有多少人，是这个组织的成员？” 听到这话，乔木一脸呆滞，片刻后反问：“多少？” “我不知道，”骆道却光棍地两头一摊，“我只是举个例子告诉你，这个组织非常非常庞大。与其说它是行业的寄生虫，不如说它寄生在全世界、全人类的科研与工程体系上。” “一个组织，内部庞大、臃肿、分散，还要求严格保密，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不等乔木思考，对方直接给出了答案，“它对突发事件的反应能力一定非常弱，弱到它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乔木若有所思：“所以它需要咱们……” “对，所以它需要雇佣调查员替它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但这样一来，它又无法将自己与调查员隔离开，也无法应对调查员带来的突发情况。” “现在你明白了吧？”骆道反问完，又解释，“最大的可能就是，种子库这个项目组的美国成员，在系统上发现了你未经授权强入这个项目，然后出于某种目的，或者干脆就是闲聊，将这件事透露给了和他熟悉的埃弗雷特调查员。” 对方耸了耸肩：“依我对这个组织的了解，这大概率就是实情了。” “还真是随意啊……”乔木已经被说服了，进而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又不甘心地问，“这种事不犯忌讳吗？种子库和执行机构过度贴近导致泄密之类的。” “你不能用咱们执行机构的视角去看待种子库，”骆道摇头，“种子库中都是科研人员，相当一部分都是金字塔最顶尖那一小撮，和最有天赋的科研人员。你觉得这群人是能用强规矩管束的？” 对方露出了一个好笑的表情：“不要觉得种子库是什么隐藏在人类文明幕后的大Boss，而是把它当成一个有着特殊使命的松散科学联盟。 “它的成员也是有各种属性的。国家、民族、肤色、性别……这些属性很容易凌驾于‘种子库成员’这个身份之上，尤其绝大多数成员根本不知道这个组织的使命，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多领一份工资罢了。 “所以种子库和各个国家、各个执行机构之间的关系，其实是非常复杂而混乱的。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完全取决于成员个体自身的意愿——只要他们遵守最基本的组织纪律就好。” “据我所知，美国那边的种子库，和埃弗雷特内部的科学派关系非常非常紧密。而科学派恰好又和国家派有着很深的瓜葛，国家派又和美国犹太人联合会报团取暖对抗国际派，”骆道两手一摊，“明白了吧？他们就是这么串起来的。” 这个说法是可信的，和乔木自身的情报能够对应的上。 线粒体知道种子库，应该就是通过纳米。而对方也说过，纳米是埃弗雷特科学派【文明升格计划】的产物，同时也是科学派与国家派之间的重要纽带。 这么说的话，应该就是种子库的人发现了，随口告诉了科技派……或者那人本身就是科技派的，于是随口告诉了国家派的调查员。 然后一直想要替纳米报仇、为埃弗雷特挽回颜面的国家派立刻行动起来，派出了由国家派与美犹联调查员组成的“死神狙杀特勤队”。 不过特勤队的召集与行动速度太快了。不说别的，就那两个大件就不可能是随时待命的状态。 这么说来的话，应该是国家派本来就打算近期对乔木展开行动，一直在等待合适的契机，例如他执行外部项目的时候直接骑脸。所以那支特勤队正好处在备战状态，这次也算是凑巧了？ 而种子库那边的某个负责人，则出于某种很可能与乔木不相干的原因——例如儿子想去藤校需要推荐信之类的扯淡理由，向这支送死特勤队开放了进入这个项目世界的权限。 特勤队并不需要知道种子库的存在，更不需要知道这个次生宇宙是被终结的项目。他们只需要知道能在这个世界逮住乔木，就足够了。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特殊性，自然也不会多心，更不会多问。 所以公权私用的种子库负责人，其实真的追究下来，责任并不大。 “这样能保密？”乔木还是报以强烈的怀疑。 “你看，你还是以咱们行业的视角去看种子库，”骆道笑道，“你仔细想想，种子库真的需要严格保密吗？” 被对方这么一点，顺着对方的思路想下去，乔木立刻就想通了。 种子库确实不需要向八大执行机构这样保密，因为它已经完成化整为零了。 它把自己变成无数个这样那样的学术与科研机构，这些机构是假的，却也是真的。种子库在外人面前，完全可以以这些机构的面目大大方方地示人，甚至可以上新闻。 它甚至不太需要保密“种子库”这个名称。 它唯一真正要做的，就是不让人们相信，所有那些学术科研机构都是种子库的一部分。 这其实并不难，甚至相当简单。因为它什么都不做，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信。 至少这次项目之前，乔木是绝不会信的，他大概率会把这个说法当成光明会之类的民间阴谋论。 这事儿也只能这样了。 种子库虽然过失导致埃弗雷特钻了空子，给他造成了重大人身隐患。但反过来说，他也给埃弗雷特的重大人身隐患给落实了。 站在他的角度上，他是受害者，委屈得很。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要是再追究，就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就是不懂事儿了。 他不可能拿这个作为由头去薅种子库的羊毛。 更不用说他就是想薅也没有门路，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向谁举报这件事，总不能是政务院政务平台吧？ 乔木摇了摇头，只能将这件事就此放下了。 他直接问骆道：“你要回去吗？” 他打算直接回去了。 骆道摇了摇头，看向一个方向：“那家伙跟着你来的？” “你少血口喷人，”乔木看也不看，直接否认，“我用门门果实直接从几百公里外回来的，他怎么跟？” 两人都能感知到，那边有一头觉醒者——当然是人形形态。那家伙应该是在战斗尾声进入他们感知范围的，之后就一直停留在他们感知的边缘，止步不前。 应该是被这边的战斗吓到了。 等到战斗彻底结束很久了，骆道都把棒骨吸干了，对方才磨磨蹭蹭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但完全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在一个估计是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外逡巡。 仿佛在等待他们的传唤。 就很懂事。 “我去见见吧，”骆道懒洋洋的，“职责所在，毕竟收了钱了……你有鞋吗？” 乔木只给了他衣服，他还光着脚呢。 “没你的号儿。” 乔木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等待，他也好奇区区一只觉醒者是怎么敢凑到这边来的。 片刻后，骆道回来了，还带回了那只觉醒者。 “找你的，”对方头也不回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你人缘儿怎么比我还好？” 乔木没搭理对方，而是打量着那个觉醒者。 “啊——是你。”他认出了那家伙，正是第一代大剑的no.4，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克洛诺斯。 与上一次的潇洒写意不同，这一次，克洛诺斯在他面前表现得极为恭敬：“我带来了一份邀请，我家主人希望能有幸与乔木先生见一面。” “他没幸。”乔木说话很不客气。 鬼知道对方的“主人”又是哪个装死的深渊者。他已经不缺那玩意儿了，也已经不想再在这个让他不愉快的项目中浪费任何时间了。 克洛诺斯却完全不以为忤，甚至都不感到意外。 “我家主人请您务必听完他的名字再行决断。”这只觉醒者看上去信心百倍，仿佛乔木只要一听那个名字，就会乖乖和他走。 “他的尊名为宫天宇！” 克洛诺斯目光炯炯地看着乔木，神态之间尽是骄傲，也不知道骄傲个什么劲。 “哦。”乔木点了点头，直接推开了个空间门，是通往地下基地传送室的。 他正要迈步离开，却被骆道一把攥住了手腕。 “怎么了？”乔木疑惑地看过去，发现骆道此刻竟然一脸凝重。 他心中有些惊讶：这名字还真有效果？不过这效果不是对他的，而是对骆道的？ “你熟人？” “你不知道宫天宇？”骆道却反问，见他摇头，也不打机锋，沉声道，“他之前是总部战斗类p10，但去年已经阵亡了！” 第1069章 1047.种子库 今天简直就是乔木的水逆日。 他不仅帮骆道将十多具尸体切块了，甚至还被迫亲手喂给对方！ 好在喂了大约五六具尸体的肉量后，对方就长出胳膊了，能用两条胳膊夹着自己吃了。 乔木立刻扔下对方，自己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但他发誓，后面他绝对听到对方掰棒骨、津津有味嘬骨髓的声音了！ 对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吃相不雅，隔着沙丘高声解释：“我这几个月执行的项目都正常过头了，已经节食太久了。前几天心理医生还提醒我，适当改善饮食结构，才能改善情绪、缓解压力。” 乔木干脆给自己戴上了降噪耳机，耳不听为净。 直到自己肩膀被人拍了拍，他一睁眼，发现骆道正站在他头顶，赤条条地弯着腰看着他。 “文明你我他！”他骂了一句，一把扯出一套衣服扔给对方。 “谢谢，”对方一脸无辜地辩解，“我叫你了，你没反应。你耳机隔音效果太好。” 乔木不搭理对方，自己大步向记忆中地下实验基地的入口走去。一路上他下意识扫了几眼，除了两套高科技设备的遗骸，什么都没看到。 “我都清理干净了。”身后的骆道还在穿衣服，但似乎知道他在找什么，高声解释。 清理干净？不会是吃干净了吧？真·吃人不吐骨头？ “对了，我不吃骨头，通常也不吃皮。小时候爱吃女孩的皮，觉得对皮肤好，初恋后就戒了。刚才考虑到让你帮我剥皮，你很可能会把我扔进海里，我才硬吃的。” 乔木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对方。 对方也正好穿好了衣服，光着脚朝他走来，疑惑地问：“怎么了？” 乔木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我差点以为你有读心术。” 对方哑然失笑：“经历得多了，问的人多了，我都知道你们这套模式了。你们人类的思维都大差不差。”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似的。”乔木撇了撇嘴。 骆道却认真点头：“对，我是僵尸。” “那你变成僵尸之前……”乔木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你已经彻底不是人类了？” 对方再次点头。 “风控部同意？”他惊讶地追问。 他之前还觉得调查员强化这么多，不是人类太正常了。可与观月聊过，又经过那次生命形态检测后，他才知道，所有调查员，都是人类。 正如研发部提供的强化，是【灵压体质改造】【虚化体质改造】，而不是【死神形态改造】【虚形态改造】。其实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了，只是他没往那方面去想。 秦默也说过，他们虽然使用冯硕的崩玉进化成了虚，但他做过基因检测，甚至给自己培养了一枚受精卵，确定自己确确实实还是人类，只是思维观念上不再认为自己是人类了而已。 公司、行业，对脱离人类身份的调查员，非常警惕，甚至可以说非常不赞成、不支持。 但行业创立以来，不可能没有调查员不小心越过红线。他一度怀疑公司会有计划地清除掉那些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调查员。 现在再看骆道，他才恍然：这些人不是被公司清除了，而是他们的身份被公司藏起来了。 这个骆道转变得还挺彻底的，不仅生理不是人类了，话里话外显示，心理都不是人类了。 不像他，心理还是人类，还在为这事儿挣扎。 他都想问问对方有什么好的建议了，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骆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给你个忠告吧，既然是藏私，就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情报。 “像你那个能复活的能力，你就不该告诉我它来自《康斯坦丁》——除非你在骗我。 “虽然那个项目已经被你终结了，但你并不知道埃弗雷特手里有多少情报。他们很可能会根据情报推测出你能力的真相，然后加以克制。” 骆道严肃地看他说：“相信我，他们绝对做得到。” 乔木闻言神色一凛，他意识到对方说得没错。 梦境天使的复活能力，看上去无比神奇、强大，实际上却很好克制。只要用某种手段，让战场上的所有人无法做梦就可以了。 科学上，有大把的化学物可以做到这一点。 魔法上的手段就更数不胜数了。 基本上只要敌人知道他的复活能力源自自己的梦境，就完全可以让他这招彻底失效。 随身携带一些化学试剂能有多难呢？ 而如果骆道想要害他……对方甚至不需要想害他，只需要为了自己的某些目的，就完全可以将这条情报卖给别人。 想通这一点，乔木真诚地向骆道致谢。 “同事一场，”骆道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却又话锋一转，“算你欠我的，记得还。” “……”乔木一脸的无语。 接下来两人要做的就是分赃。 十四名埃弗雷特中高阶调查员，各个都武装到牙齿。虽然大部分都是埃弗雷特的制式道具，黑市上就能买到，但多少也是个进项。 而且其中也有几个能力很稀罕的道具，只是不知道是稀有道具还是专属道具。 两人蹲在地上挲摸了半天，乔木最终也没一件能特别看上的，就把所有东西都让给对方了。 条件就是，那两个大件儿——高能中子束引擎和战斗综合辅助平台——归他了，骆道必须对外宣称他们没拿，这东西被他们扔在原地，估计是被原住民搬走了。 当然，公司肯定知道是他拿的，但他们没证据，只能干瞪眼。 “其实你把这两套交给公司，应该能换到不少好东西。”看着乔木随便一拍手，两个巨大的机械设备就倏地消失了，骆道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嫉妒。 这能力要是用来装尸体，他完全能存下好几年的储备粮，也就用不着节食了…… “据我所知，其中不少技术，咱们没有，是埃弗雷特独占的。” 乔木却不屑地摇头：“公司有没有关我屁事。我一个p9小牛马，操什么主人翁的心？” 骆道当然知道他和高会之间的龃龉，干脆闭嘴不提了。 打扫完战场，乔木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才又想起一件之前被自己忽略掉的事情：“这群家伙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又是怎么跑来这里埋伏我的？” 他越问越觉得可疑，看向骆道的目光中也有了几分怀疑。 “这群人不是项目中的调查员，也不是回到基地后得知你的消息，而是专程从现实世界追过来的，”面对乔木的怀疑，骆道表现得很坦然，“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直到基地的警报被触发，我才发现他们是在埋伏你。” 对方想了想，猜测道：“应该是你私闯这个项目的消息在他们内部被传开了，然后被美国那边泄露了。” “我以为这个组织和调查员体系是泾渭分明的。”乔木皱起眉头，没有选择相信。 之前虫洞跟他说过，他与这个神秘科研组织的距离，比他与那群调查员克隆体的距离都远。 “泾渭分明？”骆道嗤笑，“这个组织中绝大多数人都有两个身份，一个是他们的身份，一个是各机构的员工身份。人家同时领两份薪水呢，怎么泾渭分明？” 这个细节乔木之前也注意到了，他思忖片刻，试探道：“所以他们是……类似ionr的跨机构组织？” “他们确实是一个跨机构组织，但和ionr不同，”骆道纠正，“ionr是整个行业的孵化者与管理者，这个组织则是寄生虫，它寄生在咱们调查员行业身上，从咱们身上汲取养分。” 听到这里，乔木忍不住吐槽了：“咱俩一直组织组织的，总得有个名字吧？” 骆道想了想，点了点头：“你既然和我一样都被他们聘用了，你应该可以接触这些信息了，估计是因为过年，所以他们还没正式接触你。我提前告诉你也无妨。 “这个组织没有正式的名字，它的名字非常多，但都是伪装。它将自己伪装成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组织、协会、实验室、科研站、公司之类的，避免有心人从海量难以保密的实验资料中发现他们的存在。” “但它内部有一个统一的称呼，一个绝不见诸于纸面、只停留在口头上，以此与其他伪装区分开的名字，”骆道缓缓说道，“所有知情人都称它为‘种子库’。” 说完对方立刻补充：“别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实际上我接触过的几乎所有组织成员，都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口口相传。” 乔木一脸呆滞。 种子库……他听说过！ 在《阿凡达》项目，他从线粒体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他谎称自己是“很厉害的科研工作者”，对方就一度误以为他和被他伪装成调查员“黑客”的贝加庞克，就是这个组织的人。 他当时只以为这又是哪个行业传说，毕竟这行的传说实在太多了，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像这种“高智商学阀暗中组建秘密组织”的反智主义传说，在西方尤其盛行，经久不衰。 当时结束项目后，他还在内部论坛上查过这个名字，但没有任何结果，所有关联词条都和“种子库”三个字没有任何相关性。 要知道对于这类阴谋论，公司从来都不管，任凭员工们随意聊。所以很多看似虚假的信息中，往往就隐藏着一些真实的信息碎片。 这也是风控部和资讯部的惯用手段：不封杀，只是把水搅浑，用大量虚假信息掩盖他们试图隐藏的那一点点真实信息。 这种情况下，如果你搜一个说法却什么都搜不到，那基本就证明，要么这个说法是真的，只是保密级别高到吓人；要么就是假到完全没人愿意去聊。 所以当时他就认为这就是美国那边的行业传说，没传到国内，或者传进来了但没人信。也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没想到这个组织竟然真的存在！ 他查不到种子库，竟然是因为这是一个“不正式”的口头称呼，而其他所有“正式”的书面称呼，则都是假的。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真的是太高明了。 “种子库……”乔木并没有表现出自己听说过这个称呼，咀嚼了片刻，疑惑地问，“它是干嘛的？” “不知道，”骆道摇头，“他们自己人都不知道这个组织是干嘛的，就是拿工资干活儿。这一点跟咱们挺像的。” 见乔木一脸的若有所思，对方笑了：“别想着试探什么的了。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个组织很大很大，它不仅遍布整个行业，还遍布整个世界。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见乔木摇头，对方解释：“你回到现实世界，打开网页，搜索中科院与工程院院士名单，你猜上面有多少人，是这个组织的成员？” 听到这话，乔木一脸呆滞，片刻后反问：“多少？” “我不知道，”骆道却光棍地两头一摊，“我只是举个例子告诉你，这个组织非常非常庞大。与其说它是行业的寄生虫，不如说它寄生在全世界、全人类的科研与工程体系上。” “一个组织，内部庞大、臃肿、分散，还要求严格保密，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不等乔木思考，对方直接给出了答案，“它对突发事件的反应能力一定非常弱，弱到它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乔木若有所思：“所以它需要咱们……” “对，所以它需要雇佣调查员替它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但这样一来，它又无法将自己与调查员隔离开，也无法应对调查员带来的突发情况。” “现在你明白了吧？”骆道反问完，又解释，“最大的可能就是，种子库这个项目组的美国成员，在系统上发现了你未经授权强入这个项目，然后出于某种目的，或者干脆就是闲聊，将这件事透露给了和他熟悉的埃弗雷特调查员。” 对方耸了耸肩：“依我对这个组织的了解，这大概率就是实情了。” “还真是随意啊……”乔木已经被说服了，进而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又不甘心地问，“这种事不犯忌讳吗？种子库和执行机构过度贴近导致泄密之类的。” “你不能用咱们执行机构的视角去看待种子库，”骆道摇头，“种子库中都是科研人员，相当一部分都是金字塔最顶尖那一小撮，和最有天赋的科研人员。你觉得这群人是能用强规矩管束的？” 对方露出了一个好笑的表情：“不要觉得种子库是什么隐藏在人类文明幕后的大Boss，而是把它当成一个有着特殊使命的松散科学联盟。 “它的成员也是有各种属性的。国家、民族、肤色、性别……这些属性很容易凌驾于‘种子库成员’这个身份之上，尤其绝大多数成员根本不知道这个组织的使命，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多领一份工资罢了。 “所以种子库和各个国家、各个执行机构之间的关系，其实是非常复杂而混乱的。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完全取决于成员个体自身的意愿——只要他们遵守最基本的组织纪律就好。” “据我所知，美国那边的种子库，和埃弗雷特内部的科学派关系非常非常紧密。而科学派恰好又和国家派有着很深的瓜葛，国家派又和美国犹太人联合会报团取暖对抗国际派，”骆道两手一摊，“明白了吧？他们就是这么串起来的。” 这个说法是可信的，和乔木自身的情报能够对应的上。 线粒体知道种子库，应该就是通过纳米。而对方也说过，纳米是埃弗雷特科学派【文明升格计划】的产物，同时也是科学派与国家派之间的重要纽带。 这么说的话，应该就是种子库的人发现了，随口告诉了科技派……或者那人本身就是科技派的，于是随口告诉了国家派的调查员。 然后一直想要替纳米报仇、为埃弗雷特挽回颜面的国家派立刻行动起来，派出了由国家派与美犹联调查员组成的“死神狙杀特勤队”。 不过特勤队的召集与行动速度太快了。不说别的，就那两个大件就不可能是随时待命的状态。 这么说来的话，应该是国家派本来就打算近期对乔木展开行动，一直在等待合适的契机，例如他执行外部项目的时候直接骑脸。所以那支特勤队正好处在备战状态，这次也算是凑巧了？ 而种子库那边的某个负责人，则出于某种很可能与乔木不相干的原因——例如儿子想去藤校需要推荐信之类的扯淡理由，向这支送死特勤队开放了进入这个项目世界的权限。 特勤队并不需要知道种子库的存在，更不需要知道这个次生宇宙是被终结的项目。他们只需要知道能在这个世界逮住乔木，就足够了。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特殊性，自然也不会多心，更不会多问。 所以公权私用的种子库负责人，其实真的追究下来，责任并不大。 “这样能保密？”乔木还是报以强烈的怀疑。 “你看，你还是以咱们行业的视角去看种子库，”骆道笑道，“你仔细想想，种子库真的需要严格保密吗？” 被对方这么一点，顺着对方的思路想下去，乔木立刻就想通了。 种子库确实不需要向八大执行机构这样保密，因为它已经完成化整为零了。 它把自己变成无数个这样那样的学术与科研机构，这些机构是假的，却也是真的。种子库在外人面前，完全可以以这些机构的面目大大方方地示人，甚至可以上新闻。 它甚至不太需要保密“种子库”这个名称。 它唯一真正要做的，就是不让人们相信，所有那些学术科研机构都是种子库的一部分。 这其实并不难，甚至相当简单。因为它什么都不做，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信。 至少这次项目之前，乔木是绝不会信的，他大概率会把这个说法当成光明会之类的民间阴谋论。 这事儿也只能这样了。 种子库虽然过失导致埃弗雷特钻了空子，给他造成了重大人身隐患。但反过来说，他也给埃弗雷特的重大人身隐患给落实了。 站在他的角度上，他是受害者，委屈得很。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要是再追究，就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就是不懂事儿了。 他不可能拿这个作为由头去薅种子库的羊毛。 更不用说他就是想薅也没有门路，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向谁举报这件事，总不能是政务院政务平台吧？ 乔木摇了摇头，只能将这件事就此放下了。 他直接问骆道：“你要回去吗？” 他打算直接回去了。 骆道摇了摇头，看向一个方向：“那家伙跟着你来的？” “你少血口喷人，”乔木看也不看，直接否认，“我用门门果实直接从几百公里外回来的，他怎么跟？” 两人都能感知到，那边有一头觉醒者——当然是人形形态。那家伙应该是在战斗尾声进入他们感知范围的，之后就一直停留在他们感知的边缘，止步不前。 应该是被这边的战斗吓到了。 等到战斗彻底结束很久了，骆道都把棒骨吸干了，对方才磨磨蹭蹭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但完全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在一个估计是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外逡巡。 仿佛在等待他们的传唤。 就很懂事。 “我去见见吧，”骆道懒洋洋的，“职责所在，毕竟收了钱了……你有鞋吗？” 乔木只给了他衣服，他还光着脚呢。 “没你的号儿。” 乔木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等待，他也好奇区区一只觉醒者是怎么敢凑到这边来的。 片刻后，骆道回来了，还带回了那只觉醒者。 “找你的，”对方头也不回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你人缘儿怎么比我还好？” 乔木没搭理对方，而是打量着那个觉醒者。 “啊——是你。”他认出了那家伙，正是第一代大剑的no.4，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克洛诺斯。 与上一次的潇洒写意不同，这一次，克洛诺斯在他面前表现得极为恭敬：“我带来了一份邀请，我家主人希望能有幸与乔木先生见一面。” “他没幸。”乔木说话很不客气。 鬼知道对方的“主人”又是哪个装死的深渊者。他已经不缺那玩意儿了，也已经不想再在这个让他不愉快的项目中浪费任何时间了。 克洛诺斯却完全不以为忤，甚至都不感到意外。 “我家主人请您务必听完他的名字再行决断。”这只觉醒者看上去信心百倍，仿佛乔木只要一听那个名字，就会乖乖和他走。 “他的尊名为宫天宇！” 克洛诺斯目光炯炯地看着乔木，神态之间尽是骄傲，也不知道骄傲个什么劲。 “哦。”乔木点了点头，直接推开了个空间门，是通往地下基地传送室的。 他正要迈步离开，却被骆道一把攥住了手腕。 “怎么了？”乔木疑惑地看过去，发现骆道此刻竟然一脸凝重。 他心中有些惊讶：这名字还真有效果？不过这效果不是对他的，而是对骆道的？ “你熟人？” “你不知道宫天宇？”骆道却反问，见他摇头，也不打机锋，沉声道，“他之前是总部战斗类p10，但去年已经阵亡了！” 第1070章 1048.就是你 “我和他不熟，他具体是什么时候阵亡的我也不记得了。说实话高阶调查员阵亡不算少见，不是关系亲密的人其实不太关注，毕竟p9做久了，对这类新闻也都习惯了。” 一路上，骆道介绍着他熟知的情况。 克洛诺斯说不出宫天宇所在的具体坐标，乔木只能将空间门开到北方他曾经待过的小镇废墟，剩下的路就得三人腿过去。 “真的是宫天宇？”乔木则心存疑虑。 “有可能是某个知道他身份的原住民伪装的。如果是这样，看情况直接弄死就好了。”骆道说这话时全然不避着克洛诺斯。 他们一路上问过这个觉醒者，但对方什么都不说，只说主人会亲自解释。 “如果是真的……”看着带路的克洛诺斯那底气十足的模样，乔木若有所思，“你说这事儿和王宗江有没有关系？” 骆道闻言，眉毛一扬：“你是说，王宗江帮他逃到了这个项目世界？” 他不知道乔木刚帮乐作云逃到了项目世界，但去年郑佳雯在项目世界“定居”的事儿还挺轰动的。 “可他图个什么？”骆道茫然地环顾四周，“这破地方倒贴钱我都不来，你没看我一直缩在基地里都不出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王宗江不是帮他，而是害他？”乔木大胆假设。 骆道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没听说他俩不对付……” 对方又纠正道：“应该说除了你，王宗江和谁都没矛盾，无非就是不深交。” “你说咱们过去后，不会再遭遇欧地联的埋伏吧？”乔木胡思乱想。 但他的胡思乱想落空了。 因为他们抵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座小镇，一座在冰原冻土深处，生机盎然的小镇。 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果林，骆道第一时间蹲身下去，一把插入一棵果树下方的冻土中，拽出了一把土。 土是灰白色的，其中掺杂了大量碎冰与霜冻。很明显，这样的土地，绝对种不活树，更不可能结出那挂满枝丫的苹果。 更不用说果林中穿行、采摘的女人，与嬉闹着追逐的孩童了。 “什么情况？”两人神色凝重地交换了视线，将戒备心直接拉满。 穿过果林，来到小镇边缘，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克洛诺斯才转身面向二人，一脸骄傲地向他们鞠躬：“欢迎来到桃花源！” 看着对方身后熙熙攘攘的镇民，乔木与骆道久久不能言语。 从进入果林后他们就发现，这里太暖和了，暖和到和现实世界北方初夏的温度差不多。 很明显，这里绝不是什么正常的小镇。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正常的小镇。 这是某种特殊手段的产物。 进入小镇，骆道清了清嗓子，朝乔木使眼色。 乔木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 在他的灵视下，这些镇民都是活生生的人类，他看不出任何异样。 骆道也轻声附和：“我也没发现破绽。” 不得不承认，这就有些牛逼了——无论是谁创造了这里。 但真正让乔木惊疑的，是这个小镇上，他没见到任何畸形的人类。更关键的是，刚才在外面的果林中，他也没在土壤中发现黑疫。 他甚至有那么片刻的恍惚，误以为峭壁小镇才是虚假的…… 小镇的房屋都修建得很好，但镇中央那栋宅子依然无比扎眼。不是因为那宅子有多么巨大、奢华，而是因为……那根本就是一栋现代风格的别墅！ 乔木与骆道张着嘴巴呆滞地看着这宛如白垩纪的兰博基尼，又恍惚地对视了一眼。 就凭这座毫无破绽的别墅，他们就可以确定，无论这里的主人是不是前p10宫天宇，都一定来自现实世界。 难不成是从现实世界逃回来的无形者？这个念头在乔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别墅大门打开，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黑发黑眸男孩走了出来，远远的就朝他们露出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对方的身边，还跟着一位身材高挑、一头金色法式螺旋卷发的美女。 乔木立刻看向身旁的骆道，骆道则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来者：“宫工……真的是你？” 乔木也认出了对方。两年前，总部那次战斗类p10紧急会议上，他见过对方。 一个明显比当时的自己还要年轻、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的男孩。他当时还在心中惊叹，这么小就p10，肯定前途无量。 而此时此刻，随着一把激光突击步枪就出现在手中，他也厉声提醒骆道：“小心，他的容貌还停留在两年前！” 没错，面前这个“宫工”，和他记忆中两年前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宫天宇识趣地停下脚步，并伸手拦住了身旁的美女，歪着头看着乔木，笑而不语。 开口解释的是骆道：“宫工就是这样，他实际上已经快三十了，但外形被固化在了十七岁，永远无法长大、变老。” 但乔木并未就此放下戒心，而是质问宫天宇：“你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无形者伪装的？” 听到这个问题，骆道也立刻谨慎了起来。 宫天宇想了想，笑了：“不如我把骆工揍得满地找牙，以此来证明，怎么样？” 骆道并没有搭理这个玩笑，而是沉声道：“你的血肉，给我一份。” 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宫天宇乖乖给了。他伸出一条胳膊，撸起袖子，死死闭着眼拧着脸，牙关紧闭地将头扭向一边。 她身旁的美女则面带幸灾乐祸的笑意，匕首灵活地一划，就从他胳膊上削下来一小块肉。 克洛诺斯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捧着那块肉，小心翼翼递到骆道面前。 片刻后，骆道就向乔木点了点头：“是真人没错，至少肯定是人类，不是无形者。” 说完，对方又惊奇地打量起对面的宫天宇。 乔木没理由不信骆道，于是几分钟后，四人就坐在了宫天宇别墅客厅的沙发上——自然不包括“仆从”克洛诺斯。 之前一路上，乔木都在猜测如果这个宫天宇是真的，那他逃到这个项目世界的理由是什么。 他猜了一大堆，最终发现，自己真是错得离谱。 “只是为了她？”乔木惊愕地看着自己对面，坐在宫天宇身旁的金发美女。 末代大剑no.7，飞翼的阿娜塔西娅。 “为了她！”宫天宇的手覆盖在对方的手上，语气坚定地强调，这里面没有“只是”。 阿娜塔西娅也扭头看向自己的爱人，温婉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抱歉。”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妥，乔木没什么诚意地道了个歉。 他还是很震惊。 一位前途无量的p10，只因为爱上了次生宇宙中的一个女人，竟然甘愿放弃自己的一切，直接跑到次生宇宙中陪伴对方一生。 他看着对面两位疯狂撒狗粮，心中百感交集。至少他自忖自己绝对做不出这种疯狂的决定。 “你是怎么留下来的？”乔木若有所思地确认道，“找王宗江帮忙？” 宫天宇点头承认，却又笑道：“没有你说得那么简单。为了留在这里，我可是费了不知多少心思，几乎把我的所有资源都砸进来了。” 他在与阿娜塔西娅相爱、并生出维持、保护这份感情的心思后，首先要做的不是找人帮他留在项目世界，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能这么做。 他首先要做的是保护这个进度不被人重置。 听到这里，骆道讶然：“是你通知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宫天宇却大方地点头了：“没错，是我通知了种子库的人，让他们注意到这个项目并产生了兴趣。 “只要他们愿意接管这个项目，这个进度就会被保留下来。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他们雇佣我加入这个项目。” 说到这里，对方想起了什么，又对乔木说：“这件事其实还要谢谢你，是你给了我们灵感。” “我？”乔木有些惊讶，他能提供什么灵感？ “你从组织那里搞到了一件道具，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似乎很危险，所以研发部没把它带回现实世界，而是派人进入项目中进行研究。” “啊——”乔木一下子想起来了，是那个海螺。不过那东西不是很危险，而是无法被带离这个世界。 那东西会将整个空间扭曲成一个无尽螺旋，导致智脑永远只能无线接近却无法触碰调查员，既无法向调查员传达信息，也无法将调查员带离次生宇宙。所以那玩意儿只能在这个世界进行研究。 “研发部研究那件道具期间，将这个项目锁了起来，前后大概两个多月吧，”宫天宇一脸的心有余悸，苦笑道，“你们不知道，那两个月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地狱一般的煎熬……” 这段乔木隐约记得。他结束项目后大概一两周，在22年中秋节前后，就在内部论坛上看到，这个项目就被锁定了。 然后在不到两个月后，在终结《镜中人》前，他拿到了海螺的大熊猫币奖励。当时一查，看到这个项目又被解锁了。 不过那时他刚被冯硕他们在《死神》世界阴了一把。现实中又出了佳佳成了调查员那档子破事儿，他忙着和工程学院较劲。刚较完劲又被征召参加了《死神来了2》特别行动，出来后就晋级p7了。 那段时间他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顾上这个项目，也就彻底抛之脑后了。 “……不过我也意识到，想要保存这个进度，我完全可以效仿你，让公司把这个项目锁起来，”宫天宇说到这里乐呵呵的，“不过我可没你那种本事，也搞不到什么稀罕的道具。但好在我级别够高，知道的够多……” 所以对方另辟蹊径，联系了种子库。种子库也真上心了。 乔木听着对方的讲述，也回忆着狄特莉丝她们的经历。宫天宇的讲述，与海伦告诉他的内容，自然而然地重叠在一起，相互印证。 海伦说过，接收海螺的人是他离开后几个月出现的。 这段时间，应该就对应他结束项目与项目被锁定之间的那一两周。 正常来说，非专属项目人人都能进，现实时间一两周，足以将项目世界的时间推进好几年了。像那些热门的项目，两周推进十几年几十年也不在话下——当然绝大多数项目世界没有这么长的剧情周期。 但《大剑》不一样，这个项目当时已经乱套了，根本无人问津，所以现实两周，项目中却只过了两三个月，也是可以理解的。 之后研发部的人应该发现海螺带不走，就在项目中进行研究了，也就是宫天宇说的项目被锁定的那两个月。 想到这里，乔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不自觉地狠狠抖了一下，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回过神看向对面时，宫天宇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刚才那片刻的失态。 阿娜塔西娅却不同，正疑惑地注视着他，见他看过来，才将那种疑惑隐藏起来，朝他露出了友善的笑。 但乔木依然能从对方的眼神深处察觉到某种藏得很深的顾虑。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乔木觉得那种顾虑不是针对他和骆道这两个陌生人的，而是针对对方身旁的宫天宇的…… 宫天宇继续着自己的回忆与讲述。 他成功让种子库的人接管了这个项目，并接受了种子库的雇佣，负责帮对方寻找那些只存在于坊间传说中、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其存在的怪物。 这段时间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这个项目中了，与阿娜塔西娅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这也导致他日渐焦虑：进度无可避免地被推向尾声，无论被终结还是被重置，他都会彻底失去“这位”阿娜塔西娅。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郑佳雯的“事迹”传开了。 这件事对其他调查员而言不过是奇闻轶事，但对他，却是救命稻草。 他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请王宗江帮忙。对方答应了，和他一起认真谋划，说服种子库提供资源倾斜，支持他们终结这个项目。 种子库不是调查员，这件工作自然像《盗墓笔记》系列一样，全权委托给了王宗江。 王宗江就正大光明地掺杂私货，找到他做帮手，在最后一步，成功帮助他彻底留在了这个项目世界。 回忆完的宫天宇，还笑着向乔木解释：“我知道你和王宗江有矛盾，不过我事先声明，我不是他一边的，我只是在这件事上找他帮忙，有偿的。” 乔木并不在意这个，不过对方说起来了，他还是好奇地打听：“报酬是什么？” 他挺好奇p10找p10帮忙做这种事，能开出什么价码。 “我的所有道具、代币都转给他了，包括所有我知道的涉密情报。” 宫天宇说得轻描淡写，骆道却倒吸了一口凉气，等其他三人看过去，就看到他满脸的羡慕。 “宫工之前可是新起点施法第一人，尤其擅长召唤类法术，”骆道向乔木解释，“所以他和研发部的关系很好，各种代币奖励更是拿到手软。我们公认的，在你之前，新起点最富裕调查员就是他。” 骆道说得满是羡慕向往，宫天宇却只是随意地笑了笑，仿佛这些都不值一提。 “你的剧情身份是什么？”乔木也不怎么在乎这种事情，好奇地问。 宫天宇卡了一下，看向乔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只是一瞬又笑着问：“乔工对这种事感兴趣？” 乔木眉毛一扬：“很奇怪吗？” 一瞬间，客厅的氛围就变得有些怪异了。 骆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就笑了：“看来乔工还是怀疑你啊，不过宫工你也别在意，他前段时间被无形者骗得挺惨的，现在有些ptsd。他本来就擅长执行项目，从自己最擅长的角度试探你，也正常。” 他大致讲述了一下无形者跑到现实世界，还伪装成乔木身边的人，差点在另一个项目中将他害死的事情。 宫天宇听得也是目瞪口呆，看向乔木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变得莫名的更加炽热了…… “这样啊，”宫天宇长长吐了一口气，对乔木道，“你之前在苏醒者那边大闹了一场，好像还把她杀了？我的剧情身份就和她有关。你知不知道苏醒者经历过一场叛乱？” 乔木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丽芙露和三个变异者？” 丽芙露之前算是苏醒者的手下，三个变异者则互不统属，在中央区域划分地盘。结果这四个突然联合起来要对付苏醒者，知道这段剧情后他还有些惊讶，当时只以为是丽芙露长袖善舞，没想到竟然是宫天宇……不，应该说是王宗江的谋划。 “怎么没去找主角？”他状似无意地问。 “王工负责那边，”宫天宇耸了耸肩，“我俩分头行动，避免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也多一层保险。” 乔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宫天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时间也沉默了。 一直不插嘴的阿娜塔西娅则看着自己的丈夫，维持着女主人的得体笑容。 房间中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有些尴尬。他们三人虽然来自一个世界、一个国家、一个公司，但说到底，他们不熟，其中两人甚至算不上认识。 骆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老好人的性子发作，难受的他率先打破沉默：“宫工，这里是你创造的？” 宫天宇立刻如释重负地点头。说到外面的小镇，他立刻变得健谈起来，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这份作品还是很满意、很骄傲的。 他他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是如何用魔法改造这片区域与这片区域的动植物，一旁的阿娜塔西娅看向他的表情与眼神也变得更加柔和了，之前那种莫名的顾虑也逐渐消失了，或者说被抛之脑后了。 不动神色地观察着这一幕，乔木心中叹息。 他想起了狄特莉丝的那番话，想起了比茜对他的态度。看来阿娜塔西娅终究也不能例外，这对伉俪之间，终究还是有一些隔阂的。 沉默许久的他终于开口了。 “那些都是真人？活人？”不等对方说完，他直接插嘴问道。 还在兴致勃勃讲述的宫天宇一下子就停住了，没有任何不满，果断终结了自己的讲述，回答起了乔木的问题：“当然，他们全都是真人、活人，全都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等乔木追问，对方笑着问：“我猜你是想问，他们为什么能和觉醒者和平共处，对吧？” 乔木点了点头。 镇上的觉醒者不止克洛诺斯，他在进入小镇后，灵视下至少看到了五个觉醒者的灵络。 “我对小镇上的人进行了魔法改造，让他们能够加速生长出新的脏器。这样他们就能将自己的脏器捐出来，作为觉醒者庇护他们的报酬。毕竟我不可能一个人肩负起整个小镇的安保工作，我们在小镇外还有几处矿场和海边盐场……” 见两人神色有异，对方耸了耸肩：“我知道这听上去很惊悚，但我也没办法。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用那些觉醒者……” 乔木瞥了阿娜塔西娅一眼，发现对方神色如常，没有任何不满。看来这位大剑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真正扭曲的不是这个小镇，不是那套恐怖的脏器捐赠，而是这个已经死亡的世界。这种诡异的扭曲，不过是在这个死亡世界挣扎求活的必然代价罢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乔木终于决定步入正题了。 宫天宇闻言，立刻振奋起来。乔木甚至还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到了一丝忐忑与紧张。 但对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向骆道。 不等对方开口，骆道已经知趣地起身离开了。 等骆道走出客厅，站在落地窗外晒太阳，宫天宇才压低声音开口：“我想你帮我和阿娜塔西娅离开这个世界！” 乔木沉默了，但并不惊讶。对方的这个要求，他刚才就或多或少有所预料。 “乔工，我知道你有一个自己的独立空间……” 对方没说完，乔木就直接打断了对方：“你想回现实世界？” 宫天宇停顿一下，立刻摇头：“不，我不可能回现实世界了。就算回去也只会有一个下场。” 对方说到这里，不动声色地瞥了窗外的骆道一眼。 “我们想去其他项目世界，”收回目光，对方继续说，“我想请你帮我们两人，就像……王宗江当初帮我那样。” “我可以用我全部的秘密与知识作为交换，”对方也不讨价还价，直接开出了自己全部的价码，“我现在已经不受脑干芯片约束了，我知道的一切都能告诉你。” 乔木看向阿娜塔西娅，对方握着宫天宇的手，有些紧张地朝他点头。 这反而让乔木感到奇怪。原著中，阿娜塔西娅的人设就是最重视同伴。 在狄特莉丝她们还在以怪物之姿承受煎熬的时候，对方却维持着美丽高雅的姿态在这里享受生活，就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对方竟然同意放弃同伴，离开这里。 她和其他大剑决裂了吗？ 带着疑问，乔木直接开口询问:“你能放下狄……” “乔工，我知道你能做到！”宫天宇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你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我不知道那里面能不能装人，但我的魔法可以将我们两个暂时变成非生命体。” 阿娜塔西娅再次不动声色地看向宫天宇，眼神中的疑虑更重了。 “看来你已经构思很久了？”乔木没再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反问。 “也没多久，毕竟你干掉苏醒者后我才知道你降临的消息，”宫天宇苦笑，“不过我这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一听说你来了，这个想法就直接冒出来了。” “这段时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对方深深叹了口气，“这些年我做了很多工作，但我的力量极限就是这座小镇。我救不了这个世界，我不可能带着我的爱人给它陪葬……” 说话间，对方下意识握紧了阿娜塔西娅的手，后者的手也反过来，与对方十指交错握在一起。 这个诉求很合理，乔木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思忖片刻，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轻松地反问：“具体说说，我能得到什么？” 一听他这话，宫天宇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堂堂前任p10，此刻面对乔木，却也只能小心翼翼，甚至低眉顺眼。 如果两人还是在现实世界，只怕他再优秀，作为新起点施法第一人的宫天宇，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最多就是像对方与骆道那样，大面上过得去。 这就是形势比人强。 乔木脑海中也凭空冒出了一个念头：没有p10的时代，只有时代的p10。 宫天宇一口气说了很多，从新项目到未知项目，从次生宇宙到并立宇宙，从八大执行机构到种子库，甚至某个几乎无人知晓的调查员克隆体秘密部队…… 当然他只是说他能提供这些方面的情报，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饶是如此，对乔木而言也有极强的吸引力了。看来这位p10还真是不一般。 但他依然不动声色，只是略显失望地问：“就没有一些有现实意义、实际价值的情报吗？” 他将自己伪装成了对行业机密毫无兴趣、只追求个人利益的现实主义者。 他也丝毫不觉得这种讹诈有什么不好，这是谈生意，谈生意就该是这样。 听到这话，宫天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说：“我可以告诉你王宗江的秘密！” 乔木眉毛一扬。 对方却连忙解释：“我不会这么对你的，毕竟我根本不知道你的秘密。你的门门果实空间在公司是人尽皆知的，你把我从一个项目带到另一个项目，严格来说也不算违规，只要你不在现实世界唤醒我、放出我就行！” 对方明显是在担心这种犯忌讳的“过河拆桥”会引起乔木的忌惮。 但他其实并不在乎，而是：“王宗江已经死了。” 宫天宇愣住了，随后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不相信他的话。 “他被公司处决了，我已经赢了，”乔木平静地说，“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骆工。” 宫天宇并没有去问骆道，只是愣怔了许久，才恍惚地喃喃说：“难怪……难怪他没再回来过。” 片刻后，对方苦笑：“我答应把我的法术全部教导给他，他会不定期来找我学习……” 乔木恍然地点了点头：“所以，还有别的筹码吗？” 宫天宇脸色阴沉不定，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拍了拍阿娜塔西娅的手背:“亲爱的，可以帮我去看看晚餐准备的如何了吗？” 阿娜塔西娅没再表现出任何怀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和乔木告辞后就起身离开了。 宫天宇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很久很久，确定对方彻底离开了，才对乔木说:“我其实还保留了一件道具，一件非常强大的道具，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把它给你。” “我需要看过货，才能给你答复。”乔木平静地回答。 这很合理。对方点了点头，起身招呼他往外走。 骆道看着两人出门，见没照顾自己，很自觉地躲得更远了。 宫天宇则带着乔木出了别墅，在镇民们恭敬与热情地致敬中，来到了空旷的镇中心广场。 “准备好了吗？不要紧张，只是一个简单的幻术。” 说完，宫天宇身边，一连串黑色的魔法符文凭空显现、流转。 那些符文不断延伸、变长，很快就密密麻麻充斥了整个广场。 然后，空间开始如水体一般地扭曲。 广场上方，一本巨大的黑色硬皮古书缓缓浮现。 摊开的古书中，伸出无数细小的嫩肉触手，不停摆动。 其中一部分触手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连接在那些镇民身上，深入他们体内。 “这是一件极其强大的法器，它不仅蕴含着知识，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宫天宇仰头看着这本诡异的书，“我研究了很多年，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掌握其中的百一。” 他回过头看向乔木:“怎么样？这件道具够你的价位吗？” 乔木看着那东西，语气渐渐冷了下来:“果然是你……” “什么？”宫天宇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乔木冷漠地看向对方：“当年被组织追杀、召唤水怪御敌的人，就是你，对吧？ “你就是导致这个世界死亡的罪魁祸首，对吧？” 第1071章 1049.我们都需要帮助 一瞬间，周围一切的诡异都消失了，两人又重新回到正常的广场上。 宫天宇一个闪现瞬移到了几十米外，警惕地说：“没有我的同意，你夺不走它！” 几乎是同时，小镇中数股气势爆发，并迅速向广场逼近。 短短十几秒的对峙，乔木已经被五个觉醒者包围起来。 宫天宇则站在包围圈之外，沉声道：“乔工，我不想与你为敌！” 乔木完全不在意那些觉醒者的威胁，只是双手抱胸，打量着这位p10，缓缓问道：“我很好奇，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吗？” “什么？”对方愣了一下，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阿娜塔西娅，”乔木缓缓说出这个名字，“在这个进度中与她相遇、相爱，是你计划好的吗？” 宫天宇愕然，奇怪地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问完对方直接摇头否认：“我与她的相遇完全是一场意外，这个进度也是我第一次进入这个项目……不管你信不信。” 对方说完，停顿片刻，那五个觉醒者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全都缓缓退下。 直到此时，骆道才如同闲时散步一般，双手揣兜，悠闲地走了过来。 没人搭理他，他也不介意，干脆就坐在广场一节石阶上。 乔木不在乎对方是否在场，宫天宇在乎，但经过这么一闹，也不敢再让对方离开了，担心会让乔木误会。 他深吸一口气：“我承认，当初召唤那头海怪的确实是我，你非要说，我确实是一切的源头。但那并不是什么阴谋，我也不是什么罪魁祸首！你要知道，整个组织，包括那个危险到极点的泰蕾莎，都对我围追堵截！” “你可以结束项目。”乔木毫不客气地拆穿了对方。 宫天宇一滞，苦笑地点头：“确实，我可以结束项目，但我没有这么做，你应该明白为什么，对吧？” “我们毕竟都是战斗类调查员，”对方说着，看向一旁的骆道，“你们平心而论，好不容易遇到这种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战斗，你们会随意放弃？” “我不喜欢战斗。” “我是和平主义者。”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答，直接给宫天宇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气结之下，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好一阵子，才郁闷地跳过这一趴：“总之，我当时对那个组织根本没什么认知，更不会想到他们会拿着我的召唤兽，搞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后来等我听说了，就想着回来看看。当时我也惊呆了！你知道……你们既然和种子库合作，应该都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我看到这副模样，我也很难过、很后悔！”宫天宇情绪激动地低吼。 “我当时也想直接重置这个项目，但我对项目剧情不了解，我根本不知道该去哪找剧情人物，”对方深深叹了口气，“就在那时，我遇到了阿娜塔西娅……” 宫天宇真诚地看着乔木：“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发自肺腑！” 骆道都有些动容了，但乔木却依旧不为所动：“是实话，但不是全部实话，对吧？” 在宫天宇的愕然中，他问：“为什么要向阿娜塔西娅隐瞒狄特莉丝她们还活着的消息？” 见对方犹豫，他又问：“为什么不去主角身边，而是去丽芙露身边？” 对方正要开口解释，就被他打断了：“别跟我说谎。我终结过的项目，比你多得多得多！” 宫天宇一时哑然。 “你说种子库雇佣你寻找那些传说中的怪物……”乔木脸上浮现出冷笑，“你在说谎，对吧？你真正的任务，是捕捉主角团！让她们沦为种子库的试验品，同时也限制她们的人身自由，不让她们推进剧情干扰研究，对吧？” “所以你不能去主角身边获取剧情身份，所以你不能让阿娜塔西娅知道其他人还活着，不能让她们接触，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宫天宇彻底沉默了。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乔工，你是要审判我吗？” 乔木没有说话。 对方反倒彻底放下了戒备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确实做了很多让自己后悔的事……” 对方如同酒后向朋友抱怨生活艰辛一样：“你知道吗？我见到你之后，其实更多的不是欣喜、希望，而是嫉妒。 “如果我有你那样的能力、才华，当初一定能把事情做得更漂亮，就不需要做这么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更不需要不停地用谎言去掩盖谎言了……” “我真的挺后悔的，”对方颓然地絮絮叨叨，“后悔自己当初做过的事，很多时候我甚至会后悔自己的鲁莽，后悔自己火急火燎就放弃一切，跑到这个项目中……” “如果不是还有阿娜塔西娅……”说到这里，对方晦暗的眼神中，再次浮现出逼人的光彩，“她是我的爱！她是我的光！她是我的一切！” “帮帮我！帮帮我们！”宫天宇猛地抬头，激动地盯着乔木，“只要你能帮我们，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做！到了现实世界，我甚至可以帮你杀人！” 很明显，他思绪完全乱掉了，甚至已经顾不上骆道就在一旁了。 乔木依然沉默着、犹豫着。 片刻之后，宫天宇突然厉声说：“这是你欠我的！我曾经让克洛诺斯提醒你快跑，让当时还弱小的你，躲过了变异者的围捕！这是你欠我的！” 乔木不置可否，却突然问道：“你会告诉阿娜塔西娅真相吗？在你们彻底逃离这个世界后，你会向她坦白一切、请求她的原谅吗？” 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宫天宇一时愣住了，犹豫了许久，才用尽可能坚定的语气说：“我会！” 撒谎！ 看着对方飘忽的眼神，乔木与骆道心中同时有了定论。 “我可以帮你。”乔木心中叹息着缓缓回答。 正如狄特莉丝所说的那样，他们是一伙的，在面对次生宇宙的原住民时，他的立场天然站在自己同事一边——哪怕是前同事。 他还真的要为了狄特莉丝她们的悲惨遭遇，去审判自己的前同事不成？ 他止住对方激动的话头：“能不能行，要怎么做，我还得仔细想想。明天吧，今天让我先想想，明天我们再详谈。” “好！好！好！”宫天宇激动万分，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虽然他们有心拒绝，但对方无论如何都要请他们共进晚餐，让他们推脱不过。 在宫天宇迈着虚浮的步伐快步离开后，乔木看着对方的背影，一直发呆。 “你说……”骆道来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立，同样看着对方逐渐消失的背影，“你说，他对那个阿娜塔西娅的感情，真的是爱吗？” “不是爱，还能是什么？”乔木反问。 “我也不知道，”对方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救命稻草。他为了那个女人付出了一切，你让他突然不爱了，他就完了。” 对方耸了耸肩：“反正我觉得挺扭曲的。” “你不喜欢他？”乔木看向对方。 骆道嗤笑一声，反问：“你喜欢他这样的？” 乔木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阿娜塔西娅缺席了晚宴，或者说她只露了一面，打了个招呼，尽了女主人的礼节，就告辞了。 只是这一面，乔木就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一些他看不懂的、却莫名感到不安的情绪。 但依旧亢奋的宫天宇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 他只是说自己在帮阿娜塔西娅清除对方体内的妖怪血肉，这一个进程缓慢而痛苦，对方经常会感到不舒服。 乔木闻言，也没有再多想。 三人聊了很久，骆道说了很多宫天宇“阵亡”后现实世界发生的事，其中很多乔木都不知道。 宫天宇也兴奋地畅想自己希望能在什么样的世界生活，但又谨慎地强调会听从乔木的安排。 阿娜塔西娅不在场，他还讲述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让骆道可以视情况拿去换功劳。 他还提到了另一个让乔木恍惚的名字：李波。 那个曾经让他吃了大亏，又放了他一马，之后甚至还不远千里从无形者手中救了他一次的前调查员沼魔。 乔木也从宫天宇这边知道了对方的近况。 沼魔的繁衍速度非常快，它们能够将一切生命拽到水里淹死，然后改造成沼魔。 在组织崩坏后，它们发动了一场小型战争，杀光了组织生产的所有猎沼者，之后就再也没人能限制它们的扩张了。 沼魔文明最繁盛的时期，一度占据了岛屿上的所有水域，甚至开始在海洋深处建造城市。 但被组织“创造”的另一种怪物——修格斯，繁衍的速度比它们更快。 而且修格斯有着极强的学习能力，还能通过学习变化成任何形态，生命力也极其顽强。 最要命的是，这玩意儿也是水生生物。 双方不可避免地爆发了战争。 战争初期，沼魔凭借“先发优势”与数量优势，几乎要彻底消灭修格斯了。 但谁也没想到，修格斯竟然完成了祭祀仪式，召唤出了它们信仰的神灵，乌波·萨斯拉！ 当然，召唤仪式并没有彻底成功，进入这个宇宙、这个世界的，只是乌波·萨斯拉的一小部分。 但仅仅这一小部分，也不是沼魔能够抗衡的。 它们兵败如山倒，绝大多数沼魔都被屠戮一空，剩余的部分退到了岛屿上，将整片大海拱手让人。 但沼魔并不甘心偏安一隅。在乌波·萨斯拉那无根之萍的一小部分死亡后，它们纠集力量，重新占据了岛屿周围的一部分浅海区域，想要卷土重来。 不过双方现在已经不再爆发大规模冲突了。 修格斯们一门心思想要举行更成功的仪式，召唤完整的乌波·萨斯拉。 而修格斯召唤仪式的成功，也让沼魔们重新看到了希望。它们现在也在努力召唤它们的大衮。 “李波作为沼魔的使者，来找过我，”宫天宇优雅地将一块不知什么的肉放进嘴里，惬意地咀嚼着，“因为那只海怪是我召唤的，它们认为与我合作能极大提高它们召唤那个大衮的成功率。” “但我拒绝了，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我还发动了一场小规模战争，将北方浅海的沼魔与修格斯清除一空。现在，北方恐怕是唯一没有这些怪物的地区了，只剩下一些零星的钩爪者和追猎者，毕竟那两个玩意儿空间能力太强，别人根本抓不住它们。” 乔木则回忆着乌波·萨斯拉这个名字。 当初无形者就说过，沼魔们沉醉在召唤大衮的愚蠢行为中。他听说过大衮这个名号，但可以确定肯定不是沼魔们信仰的这个。 直到确认自己根本没听说过乌波·萨斯拉这个名字，又看向骆道。对方显然也在思考这个名字，缓缓摇了摇头。 “我记得无形者说过，它们根本不属于这个宇宙，那它们信仰的神肯定也不在这个宇宙，”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个乌波·萨斯拉能被跨宇宙召唤？” “应该可以，”宫天宇点头，“虽然我没仔细研究过，但既然我能将不属于这个宇宙的海怪召唤出来，它们自然也能召唤出别的东西。” “只是我有《拉莱耶文本》，它们没有，只能靠最古老的血肉和灵魂献祭仪式。” “拉莱耶文本？就是你私藏的道具的名字？”骆道好奇地问。 宫天宇也不隐瞒了，痛快地点头。 乔木责问：“你在现实世界召唤过怪物吗?” 宫天宇看向他，表情有些严肃，又有些紧张。对方没有立刻回答，犹豫很久，才缓缓点头：“我试过，但我立刻就清理干净了！” “我不是在指责你，我想的是另一个问题，”乔木沉声道，“如果是现实世界呢？如果有人试图召唤不属于现实世界，但又切实存在于次生宇宙的神灵，会发生什么？” 瞬间，餐厅变得寂静无声。 在座三人都知道次生宇宙的生命可以带入现实世界，那次生宇宙的神灵自然也可以。 良久，宫天宇缓缓开口，幽幽道：“我现在明白巴西国家科学技术发展委员会为什么必须覆灭了……” 乔木缓缓点头。 “为什么？”骆道好奇地问。 筏罗诃告诉过乔木，曾经九大执行机构之一的巴西国家科学技术发展委员会被彻底覆灭，导火索就是他们中的一个派系，试图将次生宇宙中的一个种族，“引进”到现实世界。 这件事情的败露，招致了行业史上第一次集体特别行动。行动末期，埃弗雷特突然变卦，一改原本定下的“只处理参与者”的行业决议，带着欧地联和日科工，强行处置了他们约束下的所有Cnpq成员。 这一行为导致其他机构不得不硬着头皮清空了整个Cnpq，以绝后患。 这顿晚饭三人吃得很愉快，晚饭后乔木与骆道就回了各自的客房。但他们不是被第二天的太阳晒醒的，而是被黑暗中的喧闹吵醒的。 渗人的嘶吼与哀嚎中，乔木一个剪子从床上蹦起来，快步来到窗前。 借着月色，他发现骆道比他快了一步，已经抵达院子，向庄园的围墙处一路小跑过去。 但对方跑了几步就停住了。 围墙上方，已经出现了一双泛着血红光芒的眼睛。紧接着又是一双，然后是第三双、第四双。 一只只形态各异、全身上下长满触手的恐怖怪物，开始翻墙而入。 乔木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不是从外界入侵的怪物，而是……小镇的镇民。 不仅是因为它们中的不少还勉强保留着人类的外形，或者身上还残留着破碎的衣物。 还因为每一只怪物，肚脐上都伸出一条触手，一路延伸进入黑暗，齐齐指向广场的方向。 怪物们或快或慢地向骆道为了上去，骆道则脚尖轻点地面，直接漂浮到半空中。 乔木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位同事竟然还能飞。 飞到半空中的骆道没有动手，而是回头看向乔木的房间。 借着月光，乔木也看清了对方此时的模样。青面獠牙的脸上，还零星分布着一撮撮黑色的毛发，仿佛蜕毛没蜕干净。 对方暴露在外面的双手，也已经变得青黑、干瘪，修长锋利的指甲更是泛着令人胆寒的暗光。 看着那恐怖的模样，如果不是对方那双依然人性化、让人无比熟悉的淡然眼神，乔木甚至会觉得对方也被这诡异的情况影响了。 骆道什么也没说，只是做了个手势，指了指乔木身处的别墅。 乔木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我拖住这些怪物，你去找宫天宇。 他点了点头，转身跑进走廊。他不知道宫天宇的卧室在哪，也不知道这幢别墅的结构，只能一间一间找过去。 走廊里也出现了怪物，都是别墅的仆人。乔木懒得和这些怪物纠缠，更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变回原样，干脆一个空间门直接给它们扔到远离别墅的果林中。 此时此刻他也不再客气，遇到一个房间就粗暴地一脚将门踹开，或者说是踹飞。 踹了十几个房门后，他终于找到了别墅主人的卧室。 踹开房门的瞬间，伴随着扑鼻而来的浓郁血腥气，他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宫天宇就躺在床上，即使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也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大概也是因为一把剑，一把乔木无比熟悉的大剑，从上而下，直直贯穿了他的心脏。 房间中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一个女性则倚窗而立，背对着他，一身洁白的一字肩小鱼尾缎面轻婚纱，一头金色法式螺旋卷发。 乔木看着宫天宇一脸的安详与解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轻叹一声：“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 阿娜塔西娅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过身。 胸口匕首处已经蔓延出了一大片殷红，映在洁白的婚纱上，有种触目惊心的绝望美感。 她脸色灰败、双眼无光，整个人倚在落地窗前，身体无力地滑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最终，她的视线跨过乔木，缓缓投向床上某人，却被高大的床身遮挡了视线。 她没有试着起身，只是让脑袋倚在窗户旁的墙上，张开双臂，向着床的方向做出虚空拥抱的姿势，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乔木默然地看着这一幕，良久，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骆道侧着身子从他身旁挤进门，看着房间中这一幕，也沉默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窗外不知何时也恢复了寂静。过了不知多久，骆道才率先打破沉默。 “这也算是好事吧，起码他不用再撒谎、纠结了，这下也彻底解脱了……”对方越说越没底气。 乔木则注视着宫天宇平静的睡容：“你说，最后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不知道，”骆道没有胡猜，“正常来说，绝大多数人都会回顾自己这一生，试着给自己一个说法、一个交代吧？” “他是正常人吗？你不是说他扭曲吗？”乔木心中茫然，无意识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说，他会后悔吗？后悔自己为了一个女人、一份感情，做到这个份上，收获这个下场。” “我不知道，”骆道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回头看向他，无比认真地说，“我当时是说气话呢。” 对方想了想，又补充：“爱人和救命稻草，这两个身份好像也不冲突吧？无非是哪个更多一点的问题……” 回头看着宫天宇开裂并逐渐探出小肉芽的脸，骆道的话戛然而止。 片刻后，对方再次叹息：“看来他临终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乔木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因为阿娜塔西娅的尸体也已经开始出现变异了。 显然，无论那本《拉莱耶文本》究竟是怎么回事，此刻它都与尸体残留的负面情绪产生了共鸣。 “如果你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以等他‘活’过来亲口问他。”骆道想了个不知道馊不馊的主意。 乔木却摇头拒绝了。 他的疑惑，和宫天宇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已经有了答案了。 既然不想后悔，就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狄特莉丝的质疑，他也有了答案。 他站在哪一边，一点都不重要；他能不能审判同事，也一点都不重要。 去拯救那些他想拯救的人，才是唯一重要的。 “骆工，我需要你帮我个忙，”迎着对方的目光，他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想救这个世界，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用了。价码你……” “好！”不等他说完，骆道已经重重地应了下来，掷地有声。 他惊讶地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璀璨的光彩：“我帮你！这次免费！” 第1072章 1050.沼魔的小伎俩 从宫天宇处知道了很多关于那些怪物的情报后，乔木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陷入了思维误区。 他总想着要帮助狄特莉丝她们，就要在她们身上做文章，这让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但宫天宇的情报提醒了他，如果不能单独拯救狄特莉丝她们，那就退而求其次，试着拯救这个世界。 既然要拯救这个世界，他自然不可能满世界把所有怪物都杀光。不说别的，战火大陆下面那头怪物他就不是对手。 他得追本溯源，从怪物这边寻找线索和方法。眼下就有一条很好的渠道。 乔木与骆道两人沿着岛屿的海岸线溜达了两天，才发现了一群沼魔。 他们降落后，在对方扯着嗓子开嚎之前，亮出了那本《拉莱耶文本》，又在那群沼魔表现出强烈的渴望后，将其扔回了地狱。 然后，沼魔们就乖乖按他的要求，用了两天时间，找来了那只曾经名为李波的同类。 饶是他一见面就自报家门，对方也盯着他迟疑了许久，才逐渐露出了些许恍然的神色。 二十多年，对一个单一生命而言，实在太过漫长了，漫长到足以消磨掉他们绝大多数无关紧要的记忆。 “你的父母没什么事。你出事后，他们卖了房回了老家。你们湖州分部的李主任很照顾他们。” 听到这个消息，李波那冰冷的表情也有些融化了，语气也多了几分柔和：“谢谢你的消息，你这次来是为了？”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打算临回去之前来看看你，”乔木状似随意地说，“毕竟很久没来了。” 对方点了点头，简单道了谢，回头看了眼身后那群虎视眈眈的同类，苦笑着说：“你们这两天应该也不自在吧？我陪你们四处逛逛吧。” 双方都默契地没有提那本《拉莱耶文本》。 三人沿着海滩一路散步，李波没有提及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只是不停地问乔木，例如他现在是什么级别，例如距离上一次见面，现实世界过去多久了之类的。 乔木都如实作答。 对方问了一大堆问题，到最后几乎问无可问了，乔木才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这个项目被终结了吧？” “我知道，总部的……”对方还点着头就卡壳了。 “王宗江？” “嗯——好像是这个名字吧，”对方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不太确定，就放弃了，“反正那人当时也找我帮忙了，我就答应了。” 乔木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从王宗江终结项目的习惯来看，对方很喜欢借势，是那种要把能利用的资源利用到极致、给自己省事儿的人。 《盗墓笔记》系列，对方几乎就是纯靠压榨种子库来强行扭曲项目类型。 按照对方的习惯，只要知道李波的存在，意识到李波很害怕项目重置，就不可能不借这个势。 乔木没问李波他们当时做了什么，而是顺势将话题转到了宫天宇身上。 “他死了，”面对李波的询问，他再次如实相告，“他想离开这个世界，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我们和盘托出，被他的妻子听到了……” “那个大剑啊……”李波愕然之后，有些恍惚地露出了荒唐的笑容，“我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你呢？”乔木突然反问，“你觉得自己会有好结果吗？” “当然，”对方一脸的理所当然，“只要我们成功召唤我们的神灵。” 接着对方又严肃地说：“到那时，不光是我们，这个世界都会得到救赎！” 乔木打量着对方：“我看不出你们和救赎有什么关联。” “你在指望什么？指望这个世界恢复原样吗？”李波嗤笑，“这个世界需要秩序，想要秩序，就需要一个至高的存在。” “只要大衮降临，所有生命都将皈依于祂！届时，整个世界都将迎来和平！”对方无比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一个符号，又反问，“那难道不比现在更美好吗？” “如果只是需要一个神，我为什么不去帮助那些修格斯？”乔木也反问，“至少它们已经成功过了，接下来付出的代价也远小于你们。” “看来你都打听清楚了，”李波没有愤怒，反而了然地笑了，“你不是来叙旧的，对吧？” 乔木点头承认：“公司和这个项目还有联系，你应该能想到吧？” “当然，”李波点头，“项目终结后，这些年一直都有调查员活动的痕迹。” 乔木顺势往下说：“公司的研究陷入了瓶颈，研发部希望能推动这个世界发生一些新的变化，为他们提供更多研究素材。” 听到这高高在上的诉求，李波的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了几分惊讶与憎恨的神色。 但他立刻就将情绪隐藏了起来，反而露出了期待的表情：“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我觉得我都是最佳的合作人选，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对不对？” 对方主动解释：“你应该知道，试图召唤神灵的不止我们，甚至不止修格斯。 “我们想要召唤大衮，修格斯想要召唤‘无源之源’乌波·萨斯拉，死海那群疯子则想要召唤‘万物之母’莎布·尼古拉丝，死神之翼想要召唤‘无以名状者’哈斯塔，夜魔想要召唤‘众蛇之父’伊格，那些不知躲在哪里的无形者想要召唤‘蟾之神’撒托古亚。还有那些孽，更是谁都想召唤，只恨这个世界不乱套……” 李波说了一大堆乔木没听过的名字，但只听那些外号，就让人天然觉得很不妙。 “相较而言，大衮是‘深海之王’，祂喜爱海洋，虽然也会统治陆地，但相对而言没那么感兴趣，”李波认真地争取，“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我们沼魔，都是你的最佳合作人选。” 乔木思索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最佳的合作人选是宫天宇，毕竟那本魔法书是他的。” 他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之前你是第二顺位，现在是第一了。” 听到这话，李波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连忙询问：“公司想要什么？” “更多的……来自异界的生物，”乔木缓缓说道，“你们能用那本魔法书召唤更多不同的生物吗？” “可以！”李波毫不犹豫地点头，“《拉莱耶文本》上面记录了大量的献祭仪式，它自身又蕴含着强大的魔法。事实上，我们是比宫天宇更合适的使用者。” “我们自身是深潜者与妖魔的结合，同时拥有两个世界的独特力量。借助这一特性，《拉莱耶文本》能够在两个世界之间构筑一条通道，并用它自身的魔法来维持这条通道。在此期间，我们就能使用上面的献祭仪式，召唤特定的存在……生命。” 乔木确认道：“所以你愿意合作？” 可对方却在这最后一喘上沉默了。 “有什么问题吗？”乔木反问。 李波缓缓开口：“我们确实可以使用这本魔法书召唤更多生命，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在那个世界，不同的生命侍奉不同的神灵，他们之间要么敌对要么疏离。帮你们，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坏处。” “那你的建议呢？”乔木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他也不矫情，直接让对方报价。 “三次，我们最多帮你召唤三次，”对方伸出被蹼连在一起的三根指头，“而且召唤什么，必须咱们双方共同决定，不能你们说了算。我们也要避免召唤出对我们有敌意的生命。” 乔木立刻加码：“五次。” 李波没有拒绝，而是顺势加码：“可以，但五次之后……不，第四次之后，《拉莱耶文本》就归我们所有。我们要用它来召唤我们的大衮。” 乔木皱起了眉头：“你们的神灵会对公司的实验造成影响吗？” “我说不会，你信吗？”李波笑了，“那可是神灵，也将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万物都将服从于祂。” 见乔木明显犹豫了，对方想了想，主动加了个条件：“一年，完成五次召唤的一年后，我们再召唤大衮，给你们一年的研究时间，如何？” “五年！”乔木立刻坐地起价，“一年时间都不够研发部培养新物种！必须五年！” 李波想了想，痛快地点头：“成交！” 他一低头，就看到乔木伸过来的手。这个动作让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伸出手，简单握了一下，就又抽了回去。 显然他已经不习惯这种人类礼仪了。 协议达成，乔木也再次取出了《拉莱耶文本》。巨大的硬皮书摆在沙滩上，三人围在周围，一页页翻看着上面完全无法解读的文字。 但李波能看懂，他一边阅读，一边为乔木和骆道讲解其中的内容。 没人知道他有没有藏私或胡说，但乔木他们也不在意。 将整本书讲解完，双方将第一次召唤的时间定在半个月后，李波就告辞了，走得非常痛快，没有一丝迟疑与留恋。 看着对方渐渐远去、直至彻底没入海水中的身影，骆道缓缓开口：“他没我想的那么兴奋。” 说着他扭头看向乔木，乔木正将被犹大的银币隐藏起来的荆棘王冠从头上摘下来，又擦掉了同样被隐藏起来的满头鲜血。 这是他用来提防沼魔声音的，这血明显是白流了。 骆道没问这道具的作用，反而耸了耸鼻子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的血怎么是臭的？一股硫磺臭味。” 乔木毫不客气地回怼：“闭嘴，僵尸没资格说别人！” 骆道也不好奇，把话题带了回去：“你说他真的会乖乖等到一个月后吗？” “他会。”乔木缓缓点头。 这让骆道很惊异：“为什么？换成是我，肯定会想办法先强抢一次试试。” “你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乔木笑了，“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兴奋。同样，之前那些沼魔，也只是贪婪，但并不兴奋。” “你说换成是你，会试着抢一波。那换成是你，会这么放心咱们带着这本魔法书四处乱跑？会不派人偷偷跟着、盯着？” 他这么一说，骆道也反应过来了：李波走得太痛快了，而且其他沼魔没有跟踪、监视他们，确实很奇怪。 骆道若有所思：“你是说，他们并不需要这本书？” “二十多年前沼魔就在想办法召唤大衮了，如果他们真的需要这本书，你觉得他们会放任这本书在宫天宇那里二十多年？” 骆道恍然：换成是他，哪里要等到乔木上门谈判啊，二十年前就纠集沼魔大军杀向北方那个虚假的小镇了。 沼魔不够，就寻找盟友，总之先把书抢过来再说。 “那他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条……”骆道一下子愣住了，片刻后，缓缓说出了自己想到的可能性，“他在拖延时间？在安抚咱们？”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很快就兴奋地说出了最终结论：“他假装答应咱们，是为了避免咱们再去找别家谈合作！而这段时间……这段时间……” “他们召唤大衮的仪式就要成功了，就在这一个月内，”乔木缓缓说出了自己早就分析出的答案，“或者说是半个月、一周。” “一个月，应该也是麻痹我们的障眼法。这样一来，就算我们有所怀疑，也会觉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太卑鄙了！”骆道狠狠挥舞着拳头，又惊讶地问乔木，“你是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我从一开始就没信过他，一句话都不信。只要你不信他，很容易就能发现其中的破绽，并联想到最大的可能性。” 乔木平静地说：“他也许已经忘了，但我还记得，二十年前他亲口告诉我，李波已经死了，他不过是拥有李波记忆的沼魔而已。” 他讥讽地笑了笑：“在见识了那群无形者之后，我对这种情况深有感悟。这大概算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了。” “你连我也骂进去了，”骆道不满地抗议了一句，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办？跟过去吗？” “当然，不然呢？”乔木反问，“咱们不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决定看看敌人要做什么，好不让他们做成吗？” 说着，他凌空掏出一只玻璃瓶，里面装了满满一瓶子球形海藻。 “腮囊草，”他倒出两枚，递给对方，“能让咱们长出鳃和蹼，持续一个小时。” 骆道没有接过去，而是死死盯着他手中那只瓶子：“我记得这东西两百多积分一个吧？” 瓶子里至少装了二十个！骆道有些羡慕地发出啧啧声。 乔木将瓶子收起来，自己将一枚塞进嘴里，强忍着腮囊草在口中蠕动的恶心口感，含混地说：“快点吧，那些沼魔在水里速度很快，再晚我就看不到他们的灵络了。” 骆道闻言立刻跟了上来，却依然没有去接那枚腮囊草：“我不需要，这恶心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乔木瞥了对方一眼，不明白生吃人的对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骆道没有说错，他确实不需要腮囊草，也能在水中存活。 乔木也是由此才得知，这只僵尸根本不需要呼吸，显然，对方日常的呼吸要么是某种习惯，要么就是某种伪装，也可能就是伪装成习惯了。 但僵尸只是不用呼吸，不代表它们会游泳。 骆道一开始还潜得人模狗样，随着两人不断下潜，就开始手忙脚乱了。 乔木只好空出一只手拽着对方下潜，可这样一来，他的速度就变慢了。 他只好不停开启空间门赶路。但没有一个逐渐下潜的过程，不断变强的水压也让他痛苦不堪。 腮囊草只能让他呼吸、游泳，但不能替他承担水压。 潜到周围彻底一片黑暗时，掏出绑头式探照灯的乔木再看向被他拽着前进的骆道，后者已经重新变回了那副青面獠牙半脸黑毛的丑陋模样，而且翻着白眼，显然快没意识了。 乔木干脆也一不做二不休，不再顾虑对方的感受，加速追赶已经游得很远很远的沼魔们。 就这么吊在沼魔身后跟着对方游了很久很久，他终于震惊地看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那群沼魔，竟然在海洋底部，用石头与珊瑚礁，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城市！ 就在他震惊的时候，城市中突然涌出黑压压一片沼魔。乔木立刻躲到一处珊瑚礁后，却发现那群沼魔很快就兵分两路，里里外外好几层地将他包围起来。 看着那些沼魔看向他这边的残暴眼神，他哪里还不明白这群怪物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还在疑惑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下意识回头看向骆道的他，立刻就翻了个白眼：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骆道，不知何时，已经被水压压迫得口鼻不停涌出鲜血。 一路上他都将对方拽在身后，根本没去搭理对方。 得，罪魁祸首找到了。 乔木没去管对方，而是将荆棘王冠取出来按在头上。 刚一松手，荆棘王冠就漂浮着离开了头顶。 “……”无语之中，他将王冠拽回来，使劲往头上一按，让那些荆棘刺破额头，刺进肉中，好将王冠固定在头上。 几乎就在他刚做完这件事，包围他们的沼魔，就齐齐张开血盆大口。 数以百计的圆形波纹从它们口中喷出，一圈圈荡着向乔木扩散而来。 不到一秒钟，乔木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荆棘王冠在保护他的意识。但数百头沼魔同时使用能力，威力太大了，就连荆棘王冠都无法完全屏蔽这种影响。 乔木艰难地回头看了眼骆道，确认对方依然在昏迷中，才放下心来。 他没有动手，但就在这深海之中，一座环形的建筑凭空出现，直接将绝大多数沼魔装了进去，紧接着又凭空消失。 沼魔的声音攻击瞬间就被瓦解了。 数以百计的族人被鸣女的无限城抓走，剩下十几头沼魔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呆呆地漂在原地。 直到乔木砍掉了三颗脑袋，其他沼魔才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向城市中撤去。 它们在水中速度极快，再加上水中能见度极低，乔木只来得及再砍死两只，其他十几只就全部从他视线中消失了。 乔木留在原地，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头。 这就是他之前没有出手的原因。他在水中实在太不占优势了，视野、速度和敏捷都严重受限。虽然他有信心这些沼魔伤不到他，但他同样也很难像在地面上那样大杀四方。 但既然已经跟到了这里，而且还直接暴露了，他也没有撤走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冲进去，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下定决心的乔木，将卡在珊瑚礁里的骆道拽出来，向着沼魔的城市游去。 一进入城市，他就看到更多的沼魔朝自己冲来。 密密麻麻，无边无际，放眼望去，至少也有大几千。 随着几千只沼魔齐齐张开血盆大口，几分钟前还认为自己不能撤退的乔木，毫不犹豫地开了个空间门，拽着骆道跑出了十几公里。 第1073章 1051.侦测到在途的核聚变打击 乔木立于空中，看着下方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沼魔仰着头朝他叫嚣，算是亲身体会到为什么战争类项目不受待见了。 他很不爽地问手上半死不活的骆道：“你能不能发挥点儿作用？你堂堂总部p9，总不能除了死不了就一无是处吧？” 骆道呻吟着反驳：“那可是深海！你问问哪个调查员在深海待过？” “那你倒是吃腮囊草啊。”他不满地埋怨。 “我吃了没用！”对方说话依然有气无力，“就算吃了，最多十分钟就会失效。” “啧……”乔木看着下方一边叫嚣一边监视他们的沼魔，“那现在怎么办？这数量也太多了。” 调查员再强，也得遵守最基本的物理规律。在水里，他们就是笨拙。除非他也变成沼魔。 “对了，你们僵尸不是都有毒吗？”他突发奇想，“尸毒什么的，对他们有效吗？把你磨成泥污染这片海域之类的……” “你把眼镜王蛇磨碎了能毒死几个人？”骆道没好气地翻白眼，“这么大一片海域，就算给你一个魃，我怀疑最多也只能让他们拉肚子。” “那你不能一点作用都不起吧？”乔木气结，“合着你说的帮我就是捧个人场啊？” “我想的是遇到什么强敌，我顶在前面给你当肉盾，你在后面拿你那些激光武器轰它……”骆道无奈地解释，“眼下这个我真帮不了你，换成一年前还行。去年疫病袭击总部那次我吸取太多精气了，再吸就要成魃了，公司会销毁我的。” 对方这么一说，乔木反而没脾气了。他总不能让人家舍命相助吧？ 他没话说了，骆道却有。 “你那副翅膀不应该挺厉害的吗？犹太佬拿着当宝贝，就不能把这些东西扇死吗？” 乔木一个哆嗦，差点就松开手将对方扔回海里。 他缓缓低头看向对方，对方察觉到了，也抬起头看着他。两人就这么相互对视，上面的面无表情，下面的一脸无辜，谁也没说话。 最终还是乔木打破了沉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那个时候，”骆道坦然回答，“我们开打前，那个生命之水带着翅膀倏地就消失了。等我们打完了，你又背着这副翅膀倏地出现了。” “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乔木的语调平静得吓人。 “就我吧，其他人都没啥反应。韩工和杜工没啥心眼儿，要是看见了，当场就说出来了。米工心思重，但她是三好员工，啥都不瞒着公司，她没上报，就说明也没看见。” 乔木闻言，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此时此刻，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但骆道话没说完：“不过之后那次我就不确定了。就是咱们去印度，飞机失事那次，你不是用翅膀拽着飞机迫降嘛。当时人太多了，我可不保证没人看到。” 乔木的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强忍着紧张的情绪问：“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看到了，”对方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我比较特殊？” “不对，”对方立刻自己否认，“不是我特殊，是我妈特殊。我妈是魃，应该和这个有关吧。” 乔木强压住心烦意乱：“你还看到什么了？” “没了……嗯，非要说的话，那对翅膀中间卡了块土，”对方回忆着，“第一次就卡了一块儿，第二次多了一块儿，这个算吗？” 听到这话，乔木心中波澜起伏。 对方不仅能看到路西法之翼，还能看到路西法之翼背负的地狱！ “那现在呢？”他连忙追问。 “看不见，”骆道却摇头，“就那两次看见了，其他时间你藏得都挺好的。” 乔木仔细端详着对方的表情，觉得对方应该没说谎，心中也悄悄松了口气。 杀人灭口的心思再次浮现。 虽然对方几次和他并肩作战，虽然对方一直没告发他，但……这个秘密太大了，一年多下来，已经大到足够他死几十次了，他赌不起！ 心中百转千回，随着视线一点点发生变化，乔木猛地回过神来：他受魔鬼一面思绪的影响太深了，竟然差点就变出蛇瞳来。 他赶忙将刚浮现出一个影子的蛇瞳藏起来。身下的骆道则注视着他，平静地问：“你不会在考虑灭口吧？” 乔木心中一惊，立刻在思维宫殿中调整好心态，冷哼一声，直接拽着对方回到了陆地上，将对方随手扔在地上。 “你要去哪？”骆道整个人敞开了摊在地上，仿佛完全对他不设防。 “准备秘密武器，”乔木没好气地说，“你就老实在这儿待着，饿了就自己吃点儿土。” 说完就又开了个空间门，回到了海上，只将骆道扔在原地。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他最大的秘密了，那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有什么么事，大大方方找员工们帮忙就是。 他显然不可能带着员工杀进三四千米深的海底世界，和那里的沼魔来一场科幻与魔幻的史诗战争。对付那座海底城市和无穷无尽的沼魔，还是得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但地狱从来没进行过任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研究与实验，毕竟他们有太多研究可以做了，谁会没事儿干研究这个？更不用说无论贝加庞克还是大蛇丸，都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 偌大的地狱，唯一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沾点边儿的，就是科研层的能源核心了。 这东西要是能想办法引爆，威力应该非常非常恐怖。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甚至都没说出口，就被乔木自己否决了。 他没疯。 神乐提议可以直接用四魂之玉许愿，但这个也被他否决了。 上次他只是许愿要一个研发型人才，就直接将桔梗死了两次都没能净化掉的曲灵又给复活了。这次许这种种族灭绝的愿望，指不定得弄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大家五花八门地提想法，但都不好使。最后还是一个来自艾泽拉斯的人类法师提了个大胆的主意：利用新吉尼达尔那些灌注满圣光之力的阿肯尼特水晶，制造一颗能量密度极高的圣光炸弹。 这个主意一经提出，立刻引来了一群德莱尼的怒目相视。 乔木知道还记得《魔兽世界》中那个直接荡平塞拉摩的聚焦之虹，这二者可以说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立刻就觉得这主意可行。 他又花了好大的力气说服哈塔鲁帮他制作圣光炸弹。 虽然二人能就“沼魔是邪恶的堕落的种族”达成共识，但用神圣的圣光进行种族屠杀，这个还是严重超出了德莱尼人的心理承受极限。 哈塔鲁好不容易同意了这个意见，他们转头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乔木抓了几只沼魔进行实验，实验证明，圣光爆破完全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甚至还在它们身上表现出了良好的治愈效果…… 这下他彻底犯难了。 地狱只有十几名奥术师，让他们现搓一枚能荡平城市的奥术炸弹，他们至少得搓个十好几年才够。更关键的是，地狱也没有足够的奥术水晶做储能容器。 就在乔木几乎就要绝望，打算干脆另辟蹊径，找到那群修格斯，用《拉莱耶文本》换取它们发动对沼魔战争的时候，还是哈塔鲁主动给出了一个方案： 制造一枚虚空炸弹。 谁来制造呢？当然是自乔木帮助德莱尼收复奥金顿一战，就一直被关在地狱禁闭室中，大蛇丸来之前完全无人问津的兽人死亡骑士，塔隆·血魔。 乔木上一次见这家伙，还是大蛇丸与猪八戒刚进入地狱，他去禁闭室“提人”，那次顺便瞥了这个兽人一眼。 之后再也没去过禁闭室的他，就彻底将这个兽人抛之脑后了。否则他早就将对方扔进自己的专属地狱了，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被关了好几年、每次被放出来都是接受人体实验的塔隆·血魔，在被德莱尼圣骑士从禁闭室拽出来的时候，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这些年他过得实在太苦了，太难熬了，几乎都要烂在监狱里了。 此时此刻，哪怕是被拽到这众目睽睽面前处决，他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巴掌大小的监狱中了。 虽然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在意识到这群神秘而强大的人有事需要他帮助后，这个卑鄙狡诈的兽人死亡骑士，还是壮着胆子试图讨价还价。 乔木自然不会给他自由，但答应他完成这个任务后，就将他扔进专属地狱中，进行无尽轮回。 那里虽然也是监狱，但好歹地方很大很大，而且有来自各个次生宇宙的珍奇物种“陪伴”他。 血魔也见好就收，痛快地应下了这个差事。 这个兽人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成功污染了哈塔鲁他们用了四天时间才打造的圣光炸弹。 那凝滞到犹如实质的金色中，掺进了一缕墨汁，那墨汁不仅没有被金色稀释、消灭，反而不断扩散，反过来一点点将金色浸染成浓郁的黑。 看着这一幕，所有德莱尼圣骑士与圣光祭司的表情都非常难看。 虽然在见识过黑暗纳鲁之后，他们或多或少都知晓圣光与虚空之间的微妙关联，但亲眼看着他们信仰的圣光，被如此轻而易举地扭曲成虚空，情感上还是无法接受。 塔隆·血魔倒是对自己的这份作品非常满意，如同欣赏自己作品的雕塑家一样，看着那颗比人还大的圣光炸弹，久违地陶醉其中。 被囚禁的这几年，无所事事的他只能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对邪能、虚空与死灵力量的研究。但他没有实践的机会，所有研究都停留在理论上。 这次看似微不足道、轻而易举的实操，他可是花了不少小心思，也趁机验证了不少自己这几年的理论猜想。 他觉得如果自己能够重新回到德拉诺，一定能彻底取代古尔丹，成为世间最强大的术士兼死亡骑士。 一想到这里，再想起自己此刻与之后的命运，他就感到巨大的委屈与不公。 圣光炸弹用了数个小时，才彻底转变为虚空炸弹。 乔木预测这东西的威力应该不比聚焦之虹差，毕竟聚焦之虹说一千道一万只是蓝龙用来开启自家宝库的钥匙。 他没有立刻履行承诺，将塔隆·血魔扔进专属地狱，因为他需要对方替他引爆这枚炸弹。 搞定炸弹后，乔木返回遗弃骆道的地方，发现对方并没有跑路，依然停留在原地等他，篝火旁还多了一堆不知什么生物但肯定不是人类的骸骨堆。 “你就不能适当吃素？”闻着骸骨堆刺鼻的腥臭味，乔木忍不住眉头紧皱。 骆道却不以为然：“吃素没营养，除非你接下来不需要我战斗。” “算了，”乔木摇了摇头，“走吧，我那边准备好了，就剩下让你适应深海水压了。” “怎么适应？”骆道好奇地问。 刚问完，乔木已经凭空抓出一大套装备扔在对方面前：“穿上就行。” 骆道打开箱子，看着里面一套做工粗糙但构造复杂的潜水服，伸手抚摸着，一时判断不出这是什么材质。 他没问乔木这套装备是哪来的，痛快地穿在身上了。 上百斤的深海潜水服穿在身上，他依然能够健步如飞。乔木见状也松了口气：这头僵尸总算还有点用，不单单是死不了这一个优点。 两人用了几个小时下潜，等乔木开启通往沼魔海底城市的空间门时，门的另一边，城市已经消失了。 海底废墟中遍布、贯穿着数之不尽的暗紫色裂隙，如同一道道狰狞恐怖的伤疤。 从门那边涌过来的水流穿过乔木脸部侧后方的鳃，顿时一种深入灵魂的灼痛感传遍全身。 他赶紧掏出一瓶暗影防护药水灌进嘴里，虽然一小半都顺着鳃流了出去，但随着一股暖流笼罩全身，体内被暗影腐蚀的痛苦也逐渐减弱，让他松了口气。 一旁的骆道呆滞地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已经傻在那里了。 骆道想过乔木要怎么处理这座城市，在他的想象中，无非就是对方借助那副翅膀大杀四方，等他过来时只剩下遍地尸体。 眼前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甚至认知。 他可以理解这行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他无法想象这种武器被调查员私下掌握。 他很清楚，这行对调查员有一条并不公开但非常明确的红线，这条红线严格规定了一个调查员的战斗力与破坏力上限，以及干扰外界环境的能力上限。 所有接近或越过这条红线的调查员，或迟或早都会“阵亡”。 新起点还会在这类人阵亡之前，将他们晋为p11，名为提拔重用，实则是监视约束。 这条红线就是要限制调查员的成长上限，避免他们脱离机构与行业的控制，搞“集伟力归于自身”那一套。 唯一的例外，就是非盟安发办那个依乌鲁佐。但依乌鲁佐有埃弗雷特母爱的枷锁束缚，掀不起什么风浪。 此时此刻，他的所见所闻，无论乔木是凭借自身实力做到的，还是依靠私藏起来的外物，这显然都远远超出整个行业的容忍极限了。 可以这么说，只要他回去将此事上报，公司一定会立刻召集所有p10及以上调查员，不惜一切代价清除乔木。 懵逼之中，骆道被乔木隔着厚重的潜水服拍了好几下都没反应，直到被一脚踹翻了个跟头，才回过身来。 他再看向乔木，发现对方神色如常地招呼自己过门，心思一时有些复杂。 显然，这位乔工并不知道这条红线的存在，也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有多犯忌讳，更不知道这一行为已经将足以绞死自己的绳索亲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直到对方越走越远，几乎要从自己视线中消失了，骆道才反应过来，快步穿过空间门，跟了上去。 另一边，乔木只当骆道被自己的手段吓到了，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所想。当然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毕竟对方都知道他私藏路西法之翼的事情了，只要对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上报公司，公司再结合其他方面的情报稍微一分析，就能直接下决心弄死他。 他虽然不知道所谓红线的存在，但也知道自己这一手传出去一定很犯忌讳。 但他无所谓，反正虱子多了不痒。 枪毙一次和枪毙十次有什么区别？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不远处逡巡的沼魔。 他最初以为沼魔还有生还者，但他稍微接近一些，看清了这些沼魔那残破的、遍布暗影腐蚀的身体，就意识到这哪是什么生还者，分明就是沼魔死灵！ 那个塔隆·血魔，肯定在虚空炸弹中掺杂私货了，现在看来，应该是额外掺入了死亡的力量。 那种情况下竟然还想着做这种事，这种货色实在是太危险了。相较之下，他一直提防有加的大蛇丸，简直就是人畜无害。 这么想着，乔木带着骆道在废墟之间逛了好大一圈，也没找到塔隆·血魔那家伙。 他可不信那家伙被炸死了，显然是跑了。不过这是细枝末节，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没能回收血魔，却找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在废墟的中央，一座几百米高的巨型珊瑚礁尖塔屹立不倒。塔身表面遍布散发着暗紫色暗影光芒的裂痕，却没有一处发生坍塌，仿佛有更强大的力量将它保护了起来。 乔木不知道沼魔们是怎么造出这种规模的建筑的，但他非常确定，这里一定是那群怪物召唤大衮的地方。 他回头看身后的骆道，用眼神询问对方。 后者缓慢而坚定地点头：他准备好了。 乔木见状，深吸了一大口暗影污染的水，两鳃的刺痛感愈发强烈了，却也让他更加冷静了。 狄特莉丝，老子为了帮你们，都要和神干仗了！下次见面，你个小娘们再一副晚娘脸，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1074章 1052.帮人帮到底 乔木与骆道围着珊瑚礁尖塔游了一大圈，发现这座塔竟然没有入口。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不可能没有入口，毕竟沼魔们可没有空间技术能用，应该是入口被隐藏起来了。 他也懒得去找，直接在塔身推了个空间门。 空间门开启的瞬间，一股令人颤栗的气势就扑面而来。 一时不防的乔木狠狠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看向身后的骆道，后者躲在厚重的潜水服中，双臂不自觉地抱在一起，显然也很不好受。 隔着潜水头盔的防爆目镜，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凝重。他们显然猜对了，沼魔召唤大衮的仪式真的要成功了。 但双方谁都没有表现出退缩的意思，相互点了点头，乔木就一马当先游了进去。 一进来他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猜测又错了。这里面实在太大了，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在外面观察到的塔身直径。看来沼魔们还真的有一些空间技术。 塔的这一层挤满了沼魔，其中大部分身上都布满了暗紫色的灼伤，显然都是爆炸的幸存者，进入这里避难的。 这些沼魔被他们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不分老幼，悍不畏死地扑向他们。 乔木并不打算和这些沼魔纠缠，近千只沼魔在这个距离一齐吼他，他也不见得能受得了。 他一把拽住骆道，一记嘴突三闪反过来将两人钉在墙上。 冲在最前面的沼魔还没想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这一层的地板，就被一个巨大的空间门完全取代。 整座塔的水流瞬间以惊人的威势倾泻而下，裹挟着完全无法抵抗这种规模水流的沼魔们，泄入了空间门另一侧。那里是岛屿陆地上空的千米高空。 即使空间门的直径近两百米，水流依然垂直倾泻了近半个小时。这就意味着，塔的内部不仅被空间法术拓宽了，也被加高了，高到吓人。 骆道一把扯下头盔，呼吸着来自陆地上的新鲜空气，仰头向上方看去，但视线被这一层的房顶与一圈圈贴边旋转楼梯所遮挡，根本看不到上层的情况。 “你直接开个门，省得咱们还得一路杀上去。” 乔木却低着头，看着通往更下层的楼梯。从下方蔓延上来的灵络并不比上层少，证明下层的空间也很大，这座塔甚至延伸到了海床下方。 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咱们应该往下走。” “下面？为什么？”骆道疑惑。 “李波说过，大衮是海洋之主，”乔木反问，“你觉得有这种象征的邪神，是该在象征天空的顶层召唤，还是在底层召唤？” “有道理。”骆道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 乔木正要潜进水里，又被对方一把拽住：“就这么下去？不排水？” 他摇头：“我得知道底下有多深才能排水，不然空间门开在地基上，这塔就塌了。” “真麻烦，我就说调查员不适合水下环境，”骆道埋怨着将他拽到一旁，自己脱掉了笨重的潜水服，“等我信号。” 眼看对方要往下跳，乔木一把将对方拽住：“什么信号？你这么潜不怕水压再把你压晕了？” “我怎么知道什么信号？我都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对方翻了个白眼，“这里和外面肯定是隔绝的，不然这水早被外面的水压压上来了。这能有多深？撑死了百十来米。这塔下面要是还有大几百米，那我认了，你记得下去救我。” 对方一说，乔木也反应过来了，乖乖松开手，任由对方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在漆黑的水中几下就没了身影。 他只等了几分钟，就等来了对方所说的“信号”。 一根拇指粗细的血管，从水中探出来，顶部弯折出90°像探针似地原地转了一圈，就定格在他的方向，然后一路延伸到他面前，如同点头一般上下动了两下。 看到这一幕，乔木腻歪得差点一刀给这根血管直接腰斩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无视这东西，自己一路探下去，却发现这东西点头的速度越来越急促，仿佛下面在发生什么大事，已经没有时间了。 紧接着他就知道下面到底怎么了：那股恐怖的气势，其压迫感陡然之间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之前只是如同寒气一般让人皮肤发紧，此刻已经如同成千上万根钢针，疯狂戳刺着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 全身皮肤凭空产生的剧痛让他不敢再耽搁，终于硬着头皮一把攥住了那根血管。 他正要跳进水里，那血管却突然从他手中伸出来，迅速伸长几分，如同绳子一般在他手上牢牢缠绕了几圈。 紧接着，一股惊人的力量顺着那血管传来，瞬间就将他一把拽进了水中。 那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整条胳膊都快被拽断了，完全来不及看清各层的情况，就被拽着在水中高速下潜。 直到无意中呛了口水，从鼻腔到肺部一路上都火辣辣的疼，乔木才反应过来，腮囊草已经失效了。 他一只手被拽着，另一只手勉强拿出瓶子，刚打开瓶盖，里面几十枚腮囊草就瞬间被甩了出去。 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宝贵的一枚，慌乱地塞进嘴里。 窒息感迅速消退，之前卡在气管和肺里的积水，随着他呼吸系统生理结构的变化，迅速倒流并从鳃部排了出去，乔木也总算松了口气。 一口气没松完，他就狠狠撞在了地面上，顿时撞得整个人七晕八素。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挡在自己身前，全身上下已经残破不堪的骆道。 乔木心中一惊，立刻强令自己尽快恢复状态，并划着水着漂起来。 起身后，视线越过骆道，他终于看清了这一层的情况。 已经被染成淡红色的海水中，漂浮着上百具沼魔的尸体。而与他们隔着这些尸体的另一侧，则是一座五彩斑斓、色泽鲜艳的珊瑚祭坛。 祭坛的中央，是一只巨大的石椅，上面坐着一只沼魔，那也是这一层唯一存活的沼魔。 虽然沼魔比黑人还难以辨认，但乔木还是通过几个细节，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只沼魔，正是李波。 但此刻的李波非常不对劲，对方坐在那里纹丝不动，身上却生长出了几十条大臂粗细的触手。 那些长达几十米的触手舞动着围攻着将他护在身后的骆道，可它们的攻击方式却不是触手应有的挥击或缠绕，而是如蛇一般速度惊人的刺击。 几次刺击后，乔木也终于看清了缘由：每一根触手的末端，都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嘴！ 水中显然是对方的主场，骆道严重不适应水中活动，非常吃亏。那些触手每一次攻击，一口利齿都会从骆道身上扯下一大块血肉。 看清这一切的乔木不敢再耽搁，立刻在他们头顶打开了一扇新的空间门。 在轰鸣的巨响中，海水倾泻而下。那些蜿蜒曲折的触手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庞大的水流撕断了。 一根根触手摔在空间门下方的水中，无力地挣扎、甩动，很快就没了动静。还连接在李波身上的那部分触手则迅速缩了回去。 乔木发现，李波所处的位置明明在空间门之上，但连人带祭坛却完全不受影响，仿佛此刻身处另一个位面一般。 轰鸣声中，双方就这么对峙着。被乔木替下的骆道则躲到他身后，拽着一具沼魔啃了起来。而对面李波的身上，那些被水流却断的触手，也重新长了出来。 “看来这里就我一个正常人类。”乔木张口想要说话，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吐出了一个大水泡。 直到头顶的水彻底排空，乔木才又在脚下开了个空间门，将他们周身剩余的海水也排了出去。 随着水位下降到脑袋之下，他也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瘆人嘶吼。察觉到他们入侵到最底层祭坛处，头顶那数以万计的沼魔，已经开始不顾一切地往下冲，想要保护他们的祭坛了。 “你吃饱了没？咱们得速战速决。”乔木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骆道，换来了对方一句含混不清的“快了”。 他打量着几十米外石椅上的李波，发现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既纹丝不动，也一言不发。但那眼神却让他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仿佛在对方眼中，他和骆道，不过是两只蝼蚁。 “他怎么了？”他小声问，“怎么几天不见就这么狂了？” 上次见面，他还可以轻松摘掉对方脑袋。现在没了水的阻滞，他完全看不出对方就靠着那十几根触手，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那个已经不是李波了，”身后的骆道提醒，“我猜他应该就是那个大衮降临的容器，他的意识应该已经被抹除了，现在那个大衮正在往他体内钻。” 听对方这么说，乔木立刻切换成灵视状态，却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又将灵魂之力凝聚在双眼处，依然没看出任何异样。 无论怎么看，李波的灵魂都无比正常。 他正要开口质疑，对面的李波却终于开口了。 “&*#￥*@#￥@” 一句乔木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传入他耳中的瞬间，他的意识嗡的一声炸开了。 仿佛一辆满载的泥头车狠狠撞在他的脑子上，将他脑子撞飞出去几十米远，又追上来反复前进倒车地碾压，碾压过程中还将车斗中装载的水泥混凝土不停地荡出来，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脑子上，将他脑子彻底覆盖、淹没…… 就在他的意识几乎要彻底溃散时，一阵痛觉从千里之外的双耳，顺着神经传入大脑。 伴随着这从未体验过的痛感，他散乱不堪的意识开始重新凝聚。 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的乔木，感受着无比清净的世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聋了。 骆道从身后站到他旁边，甩了甩双手食指上的鲜血，还朝他做了个不用谢的手势。 看到这一幕，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但不得不承认，戳聋自己这一招确实有效。 再看向对面的李波，他也终于承认，骆道说的应该是对的。毕竟普通沼魔的声音不可能有这种威力，对面这玩意儿应该就是大衮了。 或者说，应该是降临了一部分的大衮。 乔木双手一翻，一把单兵反器材激光炮就出现在他肩头。碗口粗的高能激光瞬间射穿了对面的“李波”，但随着激光的移动，对方本该被彻底气化的肉体却毫发无损。 直到激光炮能量彻底耗尽，都没能给那头怪物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是那些触手，朝着乔木激射而来，却被骆道敏捷地一一抓住，强行扯断，扔在地上。 没有察觉到任何空间异常的乔木，看着这超出常理的一幕，终于确认，这是某种完全超出他认知水平的强大空间能力。这能力肯定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破解的。 但他还是试着出手了。之前在《盗墓笔记》中，虫洞那一手精妙的空间折叠，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之后他没事儿就会试着模仿、练习一下。 此刻，他瞅准了一条被骆道撕断、正往回缩的触手，直接通过空间门将一枚手雷塞了进去，然后拔掉了保险销。 断开的触手缩回了“李波”身旁，在石椅周围摆动着。祭坛外，那枚本该留在触手内部的保险销却凭空掉落在地上，被乔木通过折叠触手内部空间而隐藏起来的手雷则没有出现。 几秒后，火光乍现，血肉四溅。爆炸不仅彻底摧毁了那条触手，“李波”也被波及，整个人右前方一大片血肉模糊。 成了！看到这一幕，乔木大喜过望。 但“李波”的反应也很快，不等他再掏出第二枚手雷，其他触手已经迅速缩回祭坛范围内，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紧接着，“李波”那血肉模糊的体表，也开始伸出密密麻麻的小肉芽，那些肉芽有的修补它的身体，有的则逐渐生长成更多新的触手。 唯独“李波”本人，却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无论神色还是眼神，都无比漠然，仿佛这一切都与它无关。 乔木立刻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故意坐在那里装逼，很可能是这个阶段无法动弹。 他马上将这个猜测说了出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才反应过来，骆道也聋了，听不见他说什么。 他立刻掏出一台手机开始打字，但刚唤醒屏幕，什么东西从他视野边缘垂落。 他刚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头又一头沼魔，从被水流压垮的屋顶纵身跃下。但这些沼魔摔在地上后，并没有起身，更没有任何动作，就像一个个破布娃娃一般，在地上滚动几下，就彻底没了动静。 掉下来的，全都是沼魔的尸体！ 乔木立刻仰头看去，尸体还在不断跌落，仿佛无穷无尽。但他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线索：那些尸体在空中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这就意味着，并不是上面有人杀死沼魔并扔下来，而是这些沼魔在坠落的过程中死亡了。 这诡异的现象让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骆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身对他说话，说了两句也反应过来他听不见，但目光落在他双手上，一把就夺走了他的手机开始打字。 紧接着，乔木就感觉到那针扎一般的威压，陡然间又提升了几个层次，此时已经不是针了，而是一根根锋利坚硬的锥子，刺破了他的皮肤，刺入他的血肉。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就被吓了一跳：那根本不是威压带来的错觉。此时此刻，他的体表正出现一处处细小的破裂。一根根粉嫩的肉芽，正从体内刺破皮肤，挣扎着探出头来。 乔木被自己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到了，伸手拍打了几下发现没用，本能地去揪那些肉芽。 他刚捏住一根肉芽，就有了触感，再轻轻一拽，就感觉到了清晰的痛觉。 这些肉芽不是外来的，而是他的血肉！他的身体正在失控！ 即便如此，乔木依然咬着牙狠狠拽断了一根肉芽，鲜血立刻从那处伤口中涌出。没等他去处理其他肉芽，一根饱沾鲜血的肉芽，再次从伤口中缓缓探了出来。 乔木头皮都炸开了！尤其在这寂静无声的世界里。 好在一只手机递到他面前，迅速分散了他的注意了，缓解了他濒临崩溃的精神压力。 他本能地抬眼看向骆道，发现对方满手满脸满脖子也都是肉芽。但对方比他冷静得多，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澜，显然在这方面比他更见多识广。 他接过手机看上面的内容：【沼魔在献祭自己，大衮降临更多了，咱们对付不了。撤！】 看完这段话，他抬头看了眼对方，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坚定的态度。 乔木犹豫了。 显而易见，现在的他，根本没资格和这种世界级宇宙级神灵对抗。或者说压根不存在能和这种存在对抗的调查员。撤退，就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但他不甘心。 他并不是一定要救狄特莉丝她们。归根结底，当初他就和狄特莉丝相处了半个月，和海伦她们相处了一个月，和比茜相处了两个多月，而且也过去“好多年”了，感情也基本淡了。 他对狄特莉丝她们的亏欠感，更多源自自己的失信。他答应过对方会帮忙，但一离开这个项目就直接抛之脑后了。 他想要帮助、拯救她们的强烈心情，也更多是受宫天宇一事的影响下，决定不给自己留遗憾，更不让自己后悔。 稍微做了些事情，遇到了困难就果断放弃，这可不足以让自己不后悔！ 乔木深吸一口气，双手迅速在手机上打字，将手机递给骆道的同时，也推开了一扇空间门。 沙漠中干燥的热浪席卷而来。 【你去组织种子库的人撤离，我要再试试，顺便给你们争取时间。】 骆道看了看那扇空间门，又看向他，立刻又打了一串字：【太危险了，不值得。】 对方打字的同时，乔木已经凑上去看了。对方刚打完字，他一把夺过来，打出一句话：【我觉得值就行！快滚蛋！】 他打完这行字，骆道没有再接着打字，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抬头看向对方，发现对方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眼神中，又是那种让他无法理解的神采。 对方没再去接手机，而是双手用力按在他的肩膀上。 这无声的动作中，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意思：你认真的？ 他用力点了点头：我很认真！ 骆道笑了，笑得异常灿烂，一把夺过手机，又打了一行字：【我争取时间，你让他们撤退，再回来帮我！】 我有路西法之翼，你有什么？！ 乔木正要反对，骆道却已经不再理会他，整个人直接离开地面，飘到半空中。 等他抬头看去，对方已经重新变回了那副僵尸的骇人模样。 骆道漂在半空中，仰着头张着嘴，仿佛在等天降甘霖一般。 但屋顶降下来的只有淅淅沥沥的海水，没有甘霖。 可乔木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一股股浓郁的能量，正在不断从四面八方涌入骆道口中。 那能量他有些熟悉，前不久在沙漠中，是他刚刚体会过的。那是精气，是沼魔的生命本源。 他立刻意识到，骆道在通过吞噬这些沼魔的精气，和对面的大衮争夺资源，延缓对方降临的时间！ 他马上想起来，骆道之前明明说过不能再吸收精气了，再吸下去，公司就容不下自己了。 乔木一时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如此舍命陪君子，当然肯定不是因为他有人格魅力。 但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要是再扯什么“与你无关，不值得你这么做”，那才是病得不轻。 他没有犹豫，也没有矫情，头也不回地冲过了空间门，紧接着又推开一扇空间门，一步迈回了种子库的基地中。 刚一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仿生人与终结者的破碎残骸。 “艹！” 完全不知道这里又发生了什么的乔木，用他自己完全听不到的巨大音量，狠狠地骂了一句。 第1075章 1053.叛乱与遗言 乔木在地下基地中快速穿梭，但一路上除了激烈的战斗痕迹与遍地的假人残骸外，什么有用线索都没有找到。 这座钻地魔钻出来的地下基地并不是传统的人类建筑设计思路，而是如同蚁穴一样，无数个房间被无数条通道毫无设计逻辑地连接在一起，四通八达。 没有内部人员的引路，乔木很快就迷失方向了。明明灵络显示大量生还者都聚在一个一个方位，但他怎么都找不过去。 他试着朝那个方向开启空间门，但因为无法确定具体距离，只尝试了两次，一次开在了岩石层中，导致失去支撑的岩层坍塌，压垮了一个房间。另一次则开在了一条地下暗河中，将一个房间给淹了。 时间紧迫，乔木也顾不上这里有没有监控会不会拍到了，直接召唤出了庞克之力中鼠鼠果实·土拨鼠形态的那位。大不了把幸存者赶回现实世界后将这里全部毁掉就是了。 吃了土拨鼠果实的庞克之力顺着乔木指引的方向一路掘了过去，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在岩石中挖出了数百米的通道。 乔木破开最后一层薄薄的岩层，一跃而下时，就看到了房间中挤满了数以百计的人和怪物。 而且他也认出了这个房间，正是他刚来时，白大褂为“石帅”取出脑干芯片的房间。 这些人显然已经听到岩石中钻掘的声音了，并不惊讶，而是戒备地看向他的方向。他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吼：“是乔木！” 他顺着声音定睛一看，正是“石帅”。 对方正躲在骚乱的人群中，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的同时，也在缓步后退。 看到对方的瞬间，乔木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一场叛乱。 他“啧“了一声，一个“男人”手上黑泥流淌，凝聚成一柄大剑，率先朝他冲来。 乔木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对方花哨的斩击，一把掐住对方脖子。 “没用的。”那个“男人”刚露出一个狞笑，一股力量顺着对方的手，沿着他的脖子直击他的灵魂。 剧烈的痛苦瞬间夺走了他的一切意志，他的身体直接溃散成一滩黑泥，哗啦啦溃散了一地。 “石帅”立刻尖声吼叫：“他能干掉无头的泰蕾莎！一起上！” 其他人纷纷凛然，几个人打头阵，其他人纷纷跟上来，试图包围乔木。 这群人身后，几个钩爪者和几只追猎者则冲到角落，将几个昏迷的人类抓起来就要跑。昏迷的人中，就有之前与乔木交接的那个白大褂。 乔木见状冷笑，断裂的斩魄刀已经出现在他手中，房间内的空间迅速扭曲。 那几个怪物带着人质，身影一闪直接消失，但不到一秒又纷纷出现在房间中的不同位置。 它们被这变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都愣在原地。最先反应过来的钩爪者立刻又试了一次，但又一次出现了房间另一边。 另一只钩爪者立刻怪叫了几声，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听懂的，纷纷神色凛然。 之前一个与乔木对峙的人立刻后退撤出包围圈，并觉醒成了一只有着十几对足、一对巨螯，如蜈蚣一般身体修长的怪物。 那觉醒者用一只只足将那些人质勾住，自己直接直立起来，随着双螯挥舞，直接在屋顶的岩层砸出一个洞，很快就挖通了不知是通往另一个房间还是通道的路。 其他看着就没什么战斗力、没有加入包围圈的无形者纷纷跟了上去。 乔木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将空间螺旋扩张至整片死海，就任凭那东西带着人质钻进洞中，眨眼间没了影子。 他不知道那些人质中有没有假装昏迷的，也不想让那些种子库的人看到自己的战斗。这些无形者要带着人质跑，正合他意。 “没人要跑了吧？”他的蛇瞳缓缓环顾四周，“我赶时间，咱们就速战速决吧。” 看着那些人形觉醒者纷纷化身成一只只他熟悉或陌生的怪物，他没有任何动作，身上却凭空燃起火焰。 随着越来越高涨的火舌将硫磺的恶臭传遍全屋，他身上的火焰如同岩浆一般开始顺着体表流淌下来，越淌越多。 到最后，如同身上有一个破损的水龙头一般，岩浆火焰开始向四面八方喷涌而出。 一头全身坚硬角质铠甲的觉醒者发出轻蔑的笑声，率先朝乔木冲来，但她在满地流淌的熔岩中跑了几步，如同灵魂被煅烧的剧痛才迟迟传入大脑。 那觉醒者立刻惨嚎着试图往回跑，可才转过身，她的双足已经彻底没了知觉，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大片火焰熔岩。 那些火焰熔岩溅了包围圈最前排怪物一身，它们纷纷发出痛苦的嚎叫，狼狈地向后退去。 后面的怪物不明所以，被它们挤得连连后退，包围圈瞬间就崩溃了。 而摔倒在地的那头觉醒者，在剧痛中本能地疯狂翻滚、挣扎，可越是如此，沾在她身上的火焰熔岩就越多，她的痛苦也越强烈。 她一边惨嚎着一边向同伴们求助，但没有一只无形者试图上前帮助她，大家都在狼狈地后撤。 等其他无形者与满地的火焰熔岩拉开距离、重新冷静下来时，地上那只无形者，原本觉醒者的形态已经消失，恢复成了满地的黑泥。 那黑泥摊开一地，纹丝不动、悄无声息，很快就被乔木身上不停涌出的熔岩彻底淹没。 没过多久，那滩黑泥原本所在的位置，一度汹涌旺盛的火焰也渐渐变小，很快又恢复成了与周围无异的状态。 这火焰，将无形者的身体彻底化为乌有了。 但乔木知道，在那之前，早在那无形者彻底失去动静时，它就已经死了。那时它的灵魂，就已经被来自地狱的硫磺火焰烧尽了。 烧尽了灵魂的硫磺火焰没了最喜欢的灵魂养料，才转为焚烧尸体。 这是他从之前那个埃弗雷特同行身上获取的灵感。 如果连使用魔鬼法术的人类都能创造地狱的烈焰，那他这只正牌魔鬼，凭什么不能？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不需要任何研究与学习，如同本能被激活了一般，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效果还不错，在这种封闭空间内还挺好用的。 其他无形者则被这诡异的一幕镇住了。 它们见识过其他调查员的手段，不然也不会乖乖被困在这座基地中做仆役。它们从“石帅”那里听说了这些异徒世界的奇妙与强大。 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尤其是在此之前，它们从未遇到过能杀死它们的异徒。 这些异徒折磨它们的手段五花八门，但真正要杀死它们，还从未有人做到过。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们超低温冷冻起来，那种感觉非常不好受。 此刻，它们最大的依仗消失了，它们也着实被这一幕吓到了。 双方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但乔木身上的熔岩却依然在涌动，在地上不断流淌，缓缓占据越来越多的地面，逐渐逼近那些不断后退的无形者们。 它们开始迟疑了，下意识抬头看向同伴开凿出来的那个洞穴。但它们也维持着最基本的理智，没有人抢先逃跑。 它们跑不掉的，一旦这次叛乱行动失败，这些异徒随时能够回来清算它们。到那时，它们就真的要求死不能了。 “一起上！每人受点伤，肯定能杀了他！”不知是谁率先嘶厉着嗓子吼道。 其他无形者闻言，心头一震，立刻下定了决心，之前惊疑不定的眼神也纷纷坚定了下来。 ----------------- “石帅”等人在基地不远处的沙漠中焦急地等待着，或者说焦急的只有他。 其他同类坚信那么多汲取过觉醒者血肉、其中甚至还有近十个深渊级的怪物，干掉一个落单的异徒轻而易举。 只有石帅知道那可不是什么“落单的异徒”，那是“独行的狩猎者”！ “我以为你们跑远了。”一个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石帅一跳，也吓了其他无形者一跳。 它们纷纷回头，就看到那个“落单的异徒”不知何时，已经完好无损地站在它们身后十几米的位置。这里这么多空间类的怪物，却丝毫没有察觉。 无形者们纷纷四处寻觅，寻找其他同类的下落；或者回头看向基地的出入口，期待着其中被蒙骗的同类立刻醒悟过来，出来支援。 只有石帅是个例外，他全身忍不住发抖，两排牙齿因恐惧而不停地撞击，身体也因双腿发软而左摇右晃，眼见着就站不稳了。 乔木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对他彻底丧失了兴趣，冷冷道：“把人质留下，你们就可以滚了。” 这些无形者，于他而言和蚂蚁没什么区别。他没兴趣对蚂蚁斩尽杀绝。 “别！”昏迷瘫在地上的白大褂中，立刻有人抬头大吼，“它们……” 那人只来得及吼出这三个字，就被旁边一只无形者眼疾手快地打晕了。 “啧。”乔木啧了啧嘴。还真有装晕保平安的，还好他前面多了个心眼儿。 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也不可能再放这些怪物走了。 几分钟后，这片沙漠中已经没有任何怪物了，只剩下黄沙之上的一滩滩黑泥，如沸腾的沥青般摊在地上冒着泡，远远看去，丑陋无比。 乔木则将那五个白大褂唤醒。 “真是被你害惨了这次。”之前与他交接的那个白大褂醒来一看是他，就忍不住埋怨。 “跟我有什么关系？”一听这话乔木就不高兴了。我和你又不认识，你没资格跟我开这种玩笑，那这就是纯甩锅了。 “这些无形者为我们服务几十年了，从来没出过状况，你一来它们就叛乱了！”对方似乎还挺有理的，没好气地抱怨，“就是你带来的那个无形者怂恿的！” “他怎么怂恿的？”乔木随口问着，回头看去，却已经分不清哪一滩是那个石帅了。 “这群无形者想发动叛乱，伪装成我们，然后代替我们返回现实世界！” “要怪就怪你们同事吧。如果两年前他们第一时间将这些无形者放逐回来或者直接销毁，也不会有今天这事儿了。” “这就是你们活该，完全是你们自找的。”乔木冷笑，这锅他可不背。 被他这么一怼，白大褂哑口无言，悻悻地闭上了嘴。 “我送你们去传送室，你们立刻离开，”乔木也不想和对方纠缠，更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那群沼魔在召唤神灵，就要成功了。一旦成功，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骆道在为你们争取时间，你们先撤，我再去带他回来。” 他闭口不提自己要拯救这个世界的事情。 五个白大褂一听纷纷紧张起来。其中一个明显说了算的立刻指着一地黑泥说：“你得先把它们弄回去。” “做什么？”一听这话，乔木眉头紧皱，语气也肉眼可见的不友善了。 从头到尾，他对这个名为种子库的组织，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更不用提耐心了。 无论放任无形者在现实世界捣乱、杀人，还是在这个世界囚禁折磨大剑，都足以证明这些人和他不是一路人，还是他最讨厌的那类人。 仗着专业的知识、超然的地位，打着某个有理或无理的幌子，视一切为实现自己理想或野心的工具，抑或单纯满足自己欲望与恶趣味的玩物。 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纯粹的“恶”。 “我们需要找出是谁夺走并植入了我们的脑干芯片！”那个负责人有些抓狂地指着自己的后脖子，“没有脑干芯片，你让我们怎么回去？！” 乔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对方说无形者要逃回现实世界时，他还只是随便听听，没什么感觉。没想到这群无形者竟然真的这么有执行力，竟然真的就差最后一步了。 他甚至迅速想通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先是石帅带回了现实世界的情报，让这群怪物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然后是他降临后首先遇到的那个无形者，从头到尾目睹了石帅的脑干芯片被取出，也就让它们确认，在这里可以进行脑干芯片的植入操作。 接下来他“拐走”了保镖骆道，给了这些无形者以绝佳的机会。 后面就很简单了：只需要随便汲取一点这些白大褂的血肉，它们就会获得这些白大褂的全部记忆与知识，并顺利完成脑干芯片的取出与植入。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闯进去的时候，这些无形者应该已经完成了植入工作，应该正在相互融合，但这个过程被他的出现打断了。 “快点把它们弄回去，你不是说时间紧迫吗？”那个负责人催促，“就是你发现我们的那个房间，设备就在那里面。我们能够快速检测出脑干芯片在它们谁体内，并完成提取。” 乔木依然没动，而是反问：“除了那里呢？其他房间还有这类设备吗？” 负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浮现出不祥的预感：“当然没有，那设备就是用来应急的，之前几乎没用过，怎么可能准备两套？” 乔木也苦恼地抿了抿嘴：“那我就得通知你们了，那些设备都损坏了。” “损坏了？！”五个白大褂闻言立刻急了，“什么叫损坏了？！” “我不知道它们那么重要，我被一大群无形者围攻，就……扔了好几枚熔岩手雷。那个房间所有地面都被熔岩覆盖了……” “你！”一个白大褂急躁地就要抱怨，或者说开骂，却被负责人一把拦住。 对方使劲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说：“带我进去看看！你是外行，能不能用得我亲自判断。” “好。”乔木也不纠结，直接推开了一个通往那个房间的空间门。 五个白大褂立刻急切地凑上去。空间门在这边是立在沙子上的，但另一边却是横在半空中的。这种视角切换让他们很别扭。 他们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心瞬间就凉了：正如乔木所言，那个巨大的房间已经遍布火焰熔岩，乱七八糟的设备基本都被泡在里面了，其中不少大量使用高分子复合材料的设备甚至完全被火焰吞没了。 显然，不仅设备，整个房间都没法用了。 看到这一幕，五人不约而同地瘫坐在沙子上，五脸呆滞，十眼无神，如同丢了魂一般。 “真的没救了？”乔木确认地问道。 没人搭理他，他也由此得到了答案。 好一会儿，一个白大褂率先反应过来，抬头急促地对乔木说：“你有空间能力，你先回去！回去之后立刻找研发部要五枚脑干芯片和全套设备！快去，越快越好！” 另外几人听到这话也立刻燃起了希望。 乔木没动，而是看向那个负责人。后者思索片刻，就苦笑着缓缓摇头：“没用的。先不说那么多设备他要怎么带进来……两边的时间完全对不上，他再回来这里，指不定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没有基地没有保镖没有补给，咱们谁能在这个世界活几个月？” “骆道！”出主意那人朝乔木厉声高喊，“你先去把骆道叫回来，然后你再回去！快！” 乔木遗憾地摇头：“骆道分不开身。我说了，他在牵制一个神灵。你们哪怕不是调查员，也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见那人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在对方开口前他抢先说：“骆道回来了，那个神灵没了牵制，只怕几个小时就降临了。那时你们就都变成沼魔了，我再回来救你们，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句反问，直接给对方堵住了。 那白大褂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很快又变得狰狞起来，明显又有了新的想法，很不妙的想法。 但即将开口时，那个负责人却一把重重按住他的肩膀：“好了，王辉，咱们都是读书人，还是给自己留一分体面吧。” 这一句话，彻底将名为王辉的白大褂的嘴堵得死死的。 王辉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彻底瘫倒在沙子上。 “乔先生，您还是去帮骆先生吧。”负责人虽然劝住了同事，自己却也无比消沉。 “那个……”乔木最先见的那个白大褂小心翼翼地开口，“乔工，你能帮我……给我家人带个话吗？” 对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对啊，他们还有家人呢。 五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就要跟他讲自己的情况和要带的话，好在他有思维宫殿，否则肯定会搞混。 饶是如此，这些人也是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停不下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越带话越多，甚至还有一个请他每年给自己孩子写一封信的，现在就在他面前编起了信的内容…… 三分钟后，乔木彻底失去了耐心，抬手将五人全部打晕，扔进了地狱中。 “吵得我耳朵疼……”世界终于清净了，他长舒一口气，掏着耳朵看向地上那滩烂泥。 “真好，觉醒者都死光了，剩下的都是你们这些异世界的怪物。” 随着一丝狞笑，他的身上再次燃起熊熊火焰。 他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黑泥前，任凭熔岩流淌下来，流在对方身上。 然后，那只无形者就在所有同伴心惊胆战的注视与聆听下，惨嚎着，彻底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接下来就是审讯时间了，”用一只无形者的生命成功威慑其他所有怪物后，乔木满意地继续说，“关于沼魔和它们的大衮，以及所有怪物的关键情报，都乖乖交出来！” 第1076章 1054.拯救 乔木食言了，他没有因为那些无形者的和盘托出而“放它们一马”，也没有因为“石帅”的乖乖配合而“给它一个痛快”。 在毛确认这些怪物无所保留后，他用硫磺火焰，一只只地将它们挨个化为灰烬。 不仅仅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不爽，更是因为他发现，用硫磺火焰折磨灵魂，能够给他带来强烈的愉悦感，甚至有些沉迷。 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妙。尤其在他烧死最后一只无形者、彻底烧无可烧，却又冒出了“沙漠边缘那只宣示者和那些发疯的‘羔羊’们烧起来一定很爽”的念头后，更是吓了自己一大跳。 不过他此刻没空自省这种小事，他得赶紧回去找骆道。 但他刚打开空间门，毫无预兆的，滔天的海水在巨大的水压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喷涌而出，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撕裂成数块。 而且这海水是沸腾的！只是一瞬间，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在剧痛中变得通红无比，仿佛被烫熟了一般。 不破鳞甲成功保护了他被巨大的水压撕碎，却没有阻止滚烫的海水将他做成水煮白肉。 剧烈的痛苦中，乔木被这汹涌的洪水直接冲出了上百米远，才狼狈地关掉了空间门。 大脑几乎就要彻底屈服在前所未有的痛感之下了，但他硬是凭着一股意志力撑了下来，没有让自己失去意识直接昏迷。 他倒在滚烫的泥沙地上，艰难地拽出斩魄刀鞘，狠狠刺入自己体内，让自己沐浴在生命缚誓者的火焰中重生。 随着身体的快速修复，痛感也如潮水般退去。等他再站起来时，脱掉湿漉漉沉甸甸的外套，看着那件彻底变得紫幽幽的不破鳞甲，不禁有些郁闷。 只是这片刻的工夫，整件鳞甲的保护次数就被彻底耗尽了。这意味着短短几秒钟，他就被那恐怖的海水杀死了至少九次。 他心有余悸地取出一片永恒龙鳞潜入鳞甲中。永恒龙鳞中涌出金色的光芒，在鳞甲表面流动，流过的地方，时间倒流，鳞片的暗紫色一点点退去，重新变回了亮银色。 这东西简直就是不破鳞甲的绝配，但消耗起来也很快，短短两个月的工夫，他就已经用掉五片了。 他的空间门定位不会错的，但从涌出的海水来看，明显是那座珊瑚尖塔塌了。但海水成了开水？他就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了。 很不妙…… 虽然那一下之后，全身还在不断产生幻痛，让他心有余悸，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重新开启了一个空间门。 这一次的空间门，是开在海面上方的天空中的，而且他长了个心眼儿，躲得远远的。 果不其然，空间门开启的瞬间，汹涌的白色蒸汽喷涌而出，瞬间就让本就炎热无比的沙漠，温度又涨了一大截。 看着这一幕，乔木目瞪口呆：不是海底沸腾了，而是整片海域沸腾了？！ 这就是神灵降临的威能？可也说不通啊。 大衮是海洋之王，不是开水之王啊！要是这厮每降临一次就要把大海煮沸一次，这特么哪是什么海洋之王啊？分明就是海鲜之王吧！ 乔木踌躇着止步不前，理智告诉他这种情况，骆道就算还活着也不会有个好，他就是过去了也救不了对方。他再牛也不可能潜入几千米的沸水中地毯式搜索一只僵尸。 但他总觉得对面海浪翻滚的轰鸣声中，隐约还有别的杂音。 犹豫良久，他还是下定了决心，掏出一支护目镜带在脸上，把松紧带紧到极限后，拧着脸咬着牙，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一头冲进了那漫天的水蒸气中。 骆道是为了帮他留下来的，他不能对对方不管不顾。 强忍着灼痛冲过传送门后，乔木就立刻竖直向上冲去，直到鼻腔与口腔中隐约感受到一丝凉意，他才停下脚步，摘掉被水雾糊住的护目镜，向下方看去。 除了白茫茫的水汽，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都无法估计自己与海平面的距离。 但烧开水的咕嘟声却清晰可闻，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里。 乔木强忍着全身灼伤的痛苦开启了灵视，他没有看到任何灵络，但两种光泽却瞬间充斥了视线所及的天地。 暗沉的灰蓝色与浓郁的青绿色相互交叠、纠缠，将灵视下的黑白世界染成了诡异的调色盘。 从未见过这种现象的乔木直接看呆了。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骆道还活着！ 之前与对方在一起时他曾使用过灵视，知道对方的灵络是非常独特的暗青色。而此刻，这片并不比那漫天灰蓝色光幕逊色的青绿色光幕属于谁，就不言自明了。 他唯独想不明白，之前对方的灵络还是正常的一条线，现在怎么会变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光幕。 但他还是赶忙绕到漫天的水蒸气区域边缘，降低高度，强忍着空气中四五十度的高温炙烤与强烈的窒息感，高呼起骆道的名字。 似乎是他的呼唤起了作用，数分钟后他明显感觉到，下方沸水翻滚的声音在减轻，空气中水蒸气的浓度也在下降，能见度也在提高。 很快，之前他误以为是错觉的奇怪杂音越来越近。这一次他也听清了，那杂音是什么东西在水中快速游动的声音，只不过游动之中似乎还在不停地翻腾、搅合，把声音搞得乱七八糟的，所以他之前没听出来。 很快，那声音就传到了他正下方，并在他身下的水域剧烈响动，忽强忽弱，仿佛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中挣扎穿行，一会儿冲到水面上，一会儿又潜入水底。 乔木又试着呼唤着骆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将扩音喇叭收起来，壮着胆子开始降低高度。 随着高度的降低，离水面越近，他越能感受到一种几乎令他崩溃的威压。 那威压的范围应该比他感受到的大得多，但他之前一冲过来就全身被水蒸气灼伤，只怕那个时候把威压带给他的痛苦与水蒸气的灼痛搞混了。 但此刻，那股威压已经不止在摧残他彻底失去知觉的皮肤与批下神经系统了，还开始碾压他的精神与意志。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蚂蚁，而那威压就是一个蹲在他面前的人类，正无聊地伸出小拇指，在地上来回蹭着，无意中蹭到了他的身上。 对方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毁天灭地一般！ 又试着下降了十几米后，乔木终于承受不住了，在精神彻底崩溃之前，狼狈地重新抬升高度。 直到那种崩溃感渐渐衰退到他能够承受的程度，他才重重松了口气，一把抹掉已经将双眼彻底糊住的汗水，又随手一甩，甩出一大把汗珠。 他重新掏出扩音喇叭，忍着被声带被灼伤的痛楚，扯着沙哑的嗓音对着下面喊：“骆工，是你吗？那股威压太强了，我下不去！是你的话，就想想办法，给我点提示！” 他怕对方听不到，连续喊了好几遍，直到那种威压陡然一轻，他心中大喜。 那两个存在中真的有骆道！ 他立刻重新降低高度，这一次，他成功降到了距离海平面大约三五十米的位置，而海水也基本停止了沸腾，空气中的水蒸气也非常稀薄了。 他终于看清了海面上的情况。 一条巨大的海怪在海中激烈穿梭。那海怪长足足数百米，如同一条超巨型海鳗。但它流线型的身体表面却还遍布锋利的鱼鳍与无数如章鱼般的触手，每一根触手上都长着数不尽的嘴和满嘴利齿。 更不用说它还有一颗比身体更大、完全不成比例的硬质鱼脑袋，那巨大的鱼脑袋上，嘴部是两排裸露在外的锋利锯齿，每一颗都比乔木长好几倍！ 海怪仿佛在挣扎一般，不停地在海中搅合，一会儿浮出海面，一会儿又一个猛子扎进海水中，许久都不出来。 对方的挣扎在海面上掀起了一道道滔天巨浪，乔木站在巨浪的上方，努力搜寻着，完全找不到骆道的身影。 就在他举起扩音喇叭，打算再次呼唤骆道时，那巨型水怪再一次冲出水面，甚至隆起的身体直接跃了出来。 这一次，乔木看到了那修长的海鳗身体上，还长着一颗巨大的肉瘤，非常突兀，非常丑陋。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聚焦在那颗丑陋的肉瘤上了。因为那海怪全身的触手，都在疯狂地往那颗肉瘤上面挥动。每一次抽中肉瘤，遍布触手上的大量嘴巴与利齿，都会从肉瘤上面扯下大片血肉。 那颗肉瘤似乎让海怪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海怪激烈的翻腾也是因为这东西？ 这是骆道干的？骆道让海怪长了肿瘤、得了癌症？ 那他呢？大衮呢？ 乔木的视线重新从肉瘤身上挪开，再次搜寻周围，却依旧一无所获。 “看哪呢？！”一声隐约的暴呵传来，吓了他一跳，但他立刻认出来，那是骆道的声音。 惊喜之下，他赶忙四处查看：“你在哪？！” “大衮身上！看不见咕嘟嘟嘟……”骆道的吼叫声被一阵水泡声打断。 大衮？大衮又在哪？在…… 乔木的视线逐渐锁定在那只大半个身子重新钻回水中的海怪。 这……这是大衮？不是大衮的宠物或坐骑之类的？ 他又确认地将周围水域认真找了一圈，还是没发现除了海怪之外的任何生命迹象。 “这里！”随着海怪再次冲出海面，骆道焦急的吼声又一次传来。 这下乔木确认了，声音就是从海怪身上传来的。 他顺着海怪的身体，快速搜寻起骆道的踪影，直到他的视线即将掠过那颗巨大的肉瘤，无意之中，在肉瘤顶部，隐约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那眼睛似乎还在盯着他看，而且其中似乎还有某种有些熟悉的……鄙视？ 乔木一个激灵：“骆、骆工？你、你被困在里面了？！” 那颗丑陋的肉瘤，竟然就是骆道！ “别急！”他赶忙抽出日轮刀，“我这就来救你！” “我没被困，这就是我！”骆道没好气的声音传来，“我为了帮你压制祂的威压，强行和祂融合了。祂的力量也在反向污染我，把我扭曲成了这样！” 乔木哑然，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我自己？ “那现在怎么办？我要怎么帮你？” “你帮不了我，这家伙已经远远超出调查员能应付的程度了！”对方急促地说，“你别说话，听我说！这家伙的身体已经彻底进来了，意识进来是迟早的事。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我坚持不了太久，你得赶紧撤！” 乔木只犹豫了一瞬，就做出了决定：“好，咱们撤！” “不是咱们，是你！”下面的骆道立刻纠正，“我在海底吸收太多精气，已经成魃了，公司不会允许我回去的。你自己回去！” 听到这话，乔木瞳孔骤缩。 他还想说什么，对方却继续说：“别多想！我不成魃，在海底就被祂弄死了。成了魃就只能留在这里。这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决定留……” 大衮的身体再次潜入水中，对方的声音也就此中断。 乔木想直接冲下去，但硬是忍住了，只能焦急地在海面上等待。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对方再次随着大衮冲出海面。乔木连忙朝着他们所在的方位赶过去。 “你怎么还在？！”他一过去，骆道就扯着嗓子大骂，“等死吗？你知不知道我拖得有多辛苦？！赶紧走，你走了我才能跑路躲起来！” 乔木却已经拿定了主意，完全不和对方矫情，急促地问：“你还能撑多久？给我个准信儿！” “你要干嘛？”对方反问，“一个小时？但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就彻底死透了。老子可是魃，愿意的话这个世界所有的精气都是我的！” 听到这霸气而危险的发言，乔木却不惊反喜：“那就放开了吸！” “我找到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了，但我本来需要很多时间，现在不用了！”他大喜过望地说，“我要你敞开了吸，最好把这个世界所有生命都吸得干干净净！” “你确定？！”对方震惊地问了一句，就立刻改口，“好！去做你该做的事情，这边交给我。快走，老子要水煮鳗鱼了！” 他话没说完，空中的乔木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衮的身上，那颗巨大的肉瘤瞬间炸裂。没有了那寄生在自己血肉中的肉瘤，大衮的躯体感觉到一阵本能的轻松，行动逐渐缓和了下来。 但很快，祂就感觉到海水再次剧烈升温，勾起了祂不久前痛苦的记忆。大衮的躯体本能地游动起来，试图脱离这片海域。 就在这时，一只青色的人形怪物破水而出，一把抱在祂的一片鱼鳍上，张开血盆大口，四颗锋利的虎牙狠狠刺穿了祂坚硬的鳞片，刺入祂的血肉。 大衮的躯体发出一阵狂怒的咆哮，原本安分下来的触手们再次疯狂甩动，带着密密麻麻的破空声朝着那青色的怪物呼啸而去。 骆道对那些触手视而不见，只是不停撕咬着大衮的躯体。但那些长满嘴巴和利齿的触手触碰到他的瞬间，甚至都来不及撕咬他，就迅速变得干瘪、彻底失去了生机，无力地耷拉下去。 随着他的撕咬，大衮身躯上周边的区域一次次变得干瘪，又一次次重新恢复生机。 而在这种对峙之中，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异变。他的胸腹、后背、四肢、肋下，不断出现隆起，那些隆起逐渐在他的皮肤下绷出一张人脸，挣扎着想要破皮而出。 而他一边撕咬大衮的身躯，将致命的毒液注入对方体内，一边用修长而锋利的灰黄指甲，刺向自己体内那些鬼脸。 一张张隆起挣扎鬼脸被指甲贯穿后就彻底塌陷下去，很快就没了声息。但很快就有更多的鬼脸从他身体更多的地方浮现，仿佛无穷无尽…… 另一边，乔木以惊人的速度在海面上穿梭，每一步都迈出足足几十公里远。但这相比一望无际的大海，依然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他越跑越焦虑，越跑心越乱。 他在找一个东西，一个能够挽回一切的东西。但大海太大了，他不知道那东西被修格斯们藏到了哪里，他甚至都不知道修格斯的海底城市在哪。 骆道和大衮把那些沼魔吃得太干净了，他都找不到人去询问。 就这么无果地搜寻了许久，他突然感受到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从自己体内汲取生命力，意识到这是骆道开始无差别吸收全世界生命精气。 以他的了解，对方这么做，就意味着对方的情况显然已经很危机了，自己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但此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搜索了多少海域，1%？还是1‰？ 乔木停下脚步，沮丧地站在空中，有些无所适从。 就这么回去吗？他折腾了这么一番，结果什么都没做成，谁都没帮到？ “还是得看老夫的吧！”就在乔木无比沮丧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愕然看向身旁，六个奇怪的身影开始浮现。 是六位各自乘坐一架evtol飞行器的贝加庞克！ “哈，你个笨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一个人搞定啊？！”“邪恶”莉莉丝坐在自己的飞行器上，得意地朝他挥舞拳头，“老夫在地狱都看到啦，也猜到你想找什么了，这种小事就包在老夫身上了！” “什么叫包在你身上了？”“正义”释迦不满地抱怨，“这明明是毕达哥拉斯的成果，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们的就是老夫的！怎么没关系？”莉莉丝理直气壮地扯着嗓子反驳。 另一边，“智慧”毕达哥拉斯与“思想”爱迪生则一言不发地在干活。两人的evtol飞行器已经合并在一起，展开成了一座浮空平台。 两人正在上面快速组装什么。 “这是……什么？”乔木呆呆地问。 没人回答他，但他也无需回答了。 因为众人的头顶，一架更大的飞行器凭空出现，上面坐着的，正是贝加庞克本体。 而这架大型飞行器下方还拖拽着一个更大的家伙，一个乔木一眼就认出来的家伙：一枚火箭！ 倍加庞克们很快就将那枚火箭放置在浮空平台上，毕达哥拉斯和爱迪生则分别跳上了释迦与莉莉丝的evtol飞行器。 他们躲开很远后才想起招呼呆呆傻傻的乔木：“快躲开啊，傻站着干什么？！” “狂暴”阿特拉斯干脆直接驾驶evtol飞行器冲过来，狠狠撞在乔木身上，将他撞飞出去，然后朝其他贝加庞克比了个ok的手势。 等乔木从海里爬出来，仰起头，正好看到那枚火箭离开平台，直冲云霄。 不，那甚至都不能算是火箭了，因为他根本没看到任何尾焰。 “你们要发射卫星？”重新来到空中后，已经猜到对方打算的他确认地问道。 “庞克之眼！”莉莉丝得意地炫耀，“一枚火箭搭载500颗低轨道微型卫星，展开后最大能同时监测750万平方公里的区域。” 听到这话，乔木眼前一亮，心中立刻重新燃起希望。 一旁的爱迪生却补充：“但庞克之眼不能频繁调轨，因为能源有限，毕竟微型核聚变电池量产难度太大了。所以庞克之眼多久能检测完全球，完全取决于这颗星球的自转周期。” 这话给乔木泼了一盆冷水，让他冷静了下来。 自转周期，就是一天的时间。不管这个世界的一天有多久，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他绝对没有一天的时间可用了。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只有这一枚吗？不能发射更多吗？”他期待地问。 “想什么呢？！”阿特拉斯怒斥，“只有这一枚！这是实验性质的。老夫们在地狱又用不上这东西，生产那么多做什么？你当地狱的资源很充足吗？！” 乔木顿时讪讪的。 贝加庞克他们每次见面都希望他多去几个现代或者科幻类次生宇宙，让他们再多“进点货”补充一下库存。但这事儿他一直不怎么上心，毕竟这不是必须物资，他也不是围着自家员工们转的。 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这套“庞克之眼”了。 庞克之眼系统第一次发射，贝加庞克们全都充满了兴趣，很快就不再搭理他，纷纷在自己的飞行器上研究起了火箭与卫星传回来的数据。 乔木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急忙问道：“我要找的东西肯定在深海中，庞克之眼能发现它？” “发现不了，”爱迪生说道，“我们连乌波·萨斯拉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帮你找？” 乔木心中一惊，对方又道：“但庞克之眼能找到那些修格斯的生命迹象。庞克之眼系统是由多种功能的卫星共同组网的，其中就包括深海生命探测功能。” 乔木闻言大喜，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激动地就想给面前的爱迪生一个拥抱，但被对方意识操控飞行器，灵活地躲开了。 “你们是怎么想到做这个东西的？”略微放松下来的他好奇地问。 “灵感来源就是你们世界的星链和智脑，”贝加庞克本体头也不抬地解释，“你不是说过嘛，那个智脑很可能能够监控全世界，还能同时跨宇宙监视你们调查员。” “老夫很好奇那种技术是如何实现的，就想试着开发一套有类似功能的系统。这个庞克之眼就是第一代，这次测试完，应该能收集到很多宝贵的数据。” 就在此时，释迦开口提醒：“海洋生命活动在迅速消失。” “有多迅速？”乔木闻言，立刻来到对方飞行器旁边，看向对方的屏幕，上面却没有任何图像，全都是奇怪的图表。 “目前庞克之眼还没有完全展开，监测区域是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释迦回答，“按照系统计算，这么大区域的海洋生命彻底消失，只需要十分钟。” “嘶——”乔木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吸光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只需要十分钟？ 虽然绝大多数海洋生命的生物形态比较简单，精气的总量恐怕远逊于同等面积的陆地。但这个范围和速度，在同样吸取过生命精气的乔木看来，已经相当恐怖了。 在他还需要通过梦中交合来吸取精气的时候，骆道只需要张大嘴巴站在原地猛吸，就能轻易吸光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生命？ 十分钟……他都来不及吸光一个人！ 这就是魃吗？这种存在，不会已经是某种神灵了吧？ 真的要帮这样的存在返回现实……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还没彻底浮现，乔木就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将之彻底逐了出去。 贝加庞克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都没多嘴。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直到大约一个小时后…… 毕达哥拉斯突然弱弱地开口：“我……我好像找到它们了……” 不等对方说完，乔木一个瞬步冲到对方面前：“在哪？！” 他的激动把对方吓了一跳，这位“智慧”指着自己的屏幕：“有一片海域，从生命痕迹来看看不出任何区别，毕竟海洋中的生物太多了……但老夫发现，那里有一片小型区域，生命迹象消失得尤其慢。” “大量比鱼类更高级更复杂的生命形态……”“欲望”约克呢喃着，猛地一拍飞行器，“肯定是那群修格斯！如果是普通生物，不会那么多聚在一起！” 不等其他人插嘴，乔木已经一把拽住毕达哥拉斯：“给我坐标！快！” 一分钟后，天使形态的乔木已经抵达了那边海底最深处。 突然从空中进入几千米深的海底，饶是天使也很难承受这种巨大的压力。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正疯狂调动并消耗着专属地狱储备的灵魂之力，在自己周身凝聚出一个实体的护盾，将自己保护在其中。 他找对了，这里的的确确是一座巨大的海底城市。城市中遍布怪物，这些怪物如同柏油构成的巨大变形虫，表面则分布着成千上万的眼睛。 正是无形者描述中的修格斯。 此时此刻，这些修格斯都瘫倒在海床上，或者已经没了意识。部分有意识的，看向他的密密麻麻的眼睛中也黯淡无光。 乔木顾不上管这些怪物，也完全无视了地狱中大蛇丸求他给自己带几只的请求，直接开启灵视。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在城市中央的地下，数之不尽的灵络散发而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不知巨亿。仿佛这里正在孕育着数之不尽的生命，仿佛这里才是整个世界生命的起点。 从未见过这种景象的乔木被彻彻底底地震撼了。 这就是乌波·萨斯拉，这就是无源之源，这就是一切生命的起源和回归！ 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也轻易容纳了整个世界的灵魂。 “究竟有多少啊……”他下意识地发出呻吟，甚至险些忘记继续调动灵魂之力。 灵魂之盾破了一角，激射进来的海水如同一把无比锋利的箭矢，刺穿了他的胸口与肺部，但也让他回过神来。 他立刻加固灵魂之盾，不再犹豫，向着灵络发出的位置冲去。 他很快就来到了那堪称一切的起点与终点之地，看到了那座巨大的祭坛上所承载之物。 那不是什么怪物，也很难说是什么神灵，单纯就是一大坨原生质体凝聚在一起。如果是普通人看到这一幕，只会觉得这大概是某种没有智商的低级海洋软体生物吧。 但乔木却知道，正是这个东西，此时此刻，成为了这个世界所有灵魂的基石与归宿。 与之前对大衮的畏惧不同，此时此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贴在那堆原生质体上，奇妙的感觉瞬间充盈了他。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东西的状态。 包括修格斯在内，所有怪物都以为它死了，但它并没有。 乌波·萨斯拉，是灵魂的轮回，祂是无死无生、既死且生的。 作为这位神祇的一部分，这个东西来到这个死亡彻底压倒新生的崩坏世界后，承载了太多太多死亡、消逝的灵魂。 消亡压倒了起源，导致它陷入了死亡状态，生的状态被极具压制了。 但乔木依然能从中感受到澎湃而顽强的生命力。他非常确定，哪怕放着不管，这东西也会在无尽的岁月后——也许是一万年，也许是一亿年——重新归于平衡，并开始它的使命，或者说本能，为这个彻底死亡的世界，创造新的生机。 但那就与此时此刻的每一个生命都毫无瓜葛了。 就在乔木感受着这生与死的奇迹而震撼得浑身颤抖时，他的背后，一双圣洁的羽翼猛地浮现并展开。 他立刻反应过来，路西法之翼看上了这个东西，看上了这神灵的一部分。 【等等！】就在翅膀即将伸过去触碰对方的瞬间，他在意识中呵阻对方。 就在羽毛即将触碰到那东西的瞬间，翅膀停住了。 【你还要帮我做一件事！】 这是他们的约定。路西法之翼平时不会帮他，只有在涉及地狱利益的时候，对方才会出手，才会响应他的需求。 现在，对方看上了乌波·萨斯拉，和祂体内数之不尽的灵魂，他自然可以向对方提出自己的要求。 路西法之翼没有犹豫，乔木只感觉身后一股巨力传来，他眼前一花，再恢复视觉时，自己已经来到海洋之外，身处空中，身下是无尽的黄沙。 路西法之翼猛地延伸，激射向地面，刺入黄沙之中。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令人灵魂发颤的恐怖气势，什么东西被翅膀从地下拽了出来。 乔木周身，乃至视线所及，都被一片无法形容的流动光幕笼罩。 是那个吞噬了整座大陆的怪物！ 但此刻，乔木却能感受到，这只令他望而生畏的恐怖怪物，却如同一只被人类拎在手中的鸡仔一般瑟瑟发抖。 很快，路西法之翼就缩了回来，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幽蓝色的半透明灵魂。 乔木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与怪物融为一体的米里雅的灵魂。 而那光幕怪物也得到了自由，完全没做任何停留，倏地就冲向天际，眨眼间就消失了…… ----------------- 骆道再次见到乔木时，发现对方 第1077章 1055.与种子库的冲突 地狱迎来了第五层，整整十万平方公里的沙漠，以及从乌波·萨斯拉体内拽出来的足足三千万条灵魂。 十万平米，相当于一个js省那么大。在这么一片土地上放三千万人口，在农业时代绝对堪称噩梦。好在地狱不是农业时代，此刻这三千万也不是人口，而是鬼。 但真正让人头疼的是如何引导、组织这三千万人。 之前地狱上三层那三十多万人类与德莱尼，为了组织第四层那五百万来自《犬夜叉》冥界的灵魂，就已经焦头烂额了。 那五百万才勉强组织起来没多久，现在也只能做到听话不出乱子，现在突然又来了三千万，所有人都要崩溃了。 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这是翼尊的意志赋予他们的使命。 翼尊没把他们扔进油锅困上铜柱投入刀山榨取灵魂之力，已经很仁慈了。 现在只是让他们比生前更日夜不休更殚精竭虑更不吃不喝地工作，这个要求过分吗？ 从没人罢工抗议这一点来看，大家都觉得不过分。 不过比起那些普通地狱子民，内达等与翼尊签署了契约的员工还有更要紧的工作： 他们需要从这四千万灵魂中揪出那些妖魔、怪物、觉醒者和调查员，将这些翼尊懒得筛选一股脑全塞进来的乱七八糟的家伙，全扔到乔木的专属地狱中。 考虑到沼魔、修格斯、死亡之翼和夜魔那恐怖的繁衍能力，这个数量可能是十万甚至百万级的。 幸运的是理论上，所有无形者的灵魂都被乔木的地狱火焰焚烧殆尽了，那怪物不会出现在这里。 搜寻、抓捕怪物的同时，他们还得把所有能用的大剑都找出来、组织起来。毕竟这些土生土长的大剑更知道该怎么和自己世界的人打交道。 工作还没正式展开，整个地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但这就不关乔木的事了，毕竟他这个Ceo，基本上没怎么参与过地狱的具体工作，完全就是甩手掌柜。 此刻的他已经成了整个太原省部的显眼包。 他刚从传送台上醒过来，都没来得及离开承载床，就被两个等候多时的仿生人保安戴上了四支电子镣铐，并当着一脸懵逼的白大褂的面，向他宣读了不带任何署名的强制传唤令。 他甚至都没有休息的机会，只来得及向白大褂要了一杯热可可，就被两名仿生人保安带走了。 虽然他们是直接坐电梯到顶层，但仿生人保安强闯传送室的消息，早就被康复中心的工作人员传遍整个分部了，无论负一层还是五层，都挤满了不明觉厉的围观群众，以及上百台手机。 不用问，五分钟之内，他被总部逮捕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新起点。 乔木却很放松，他一路上甚至还有心情朝范鸿他们笑着打招呼。但他的放松依然无法消除整个太原分部的人心惶惶。 一路无话，乘坐高超音速飞行器抵达总部后，他却并没有被带去风控部，而是去了研发部，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严格来说，他没有违反任何新起点的规矩，他触犯的是种子库的规矩。而在新起点中，种子库就是寄生在研发部之上的。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研发部大楼中也是有那种很压抑的小审讯室的。 隔着单向玻璃，他看不到审讯者的脸，但对方的语气和态度却很不客气，上来就是一句“你是否认罪？” 一听这话，他眉毛直接一扬，手凭空抓出一支茶杯，朝着单向玻璃轻轻一甩。 那茶杯在即将撞上玻璃的瞬间，就径直穿过了突然出现的空间门，飞到了另一侧。 紧接着就是传声器中一声猝不及防的惨叫，然后在乱糟糟的声音中，传声器被切断了。 审讯室中的两名仿生人立刻上前，一人抓住将乔木的双手按在他面前冰冷的不锈钢台子上，另一人则在他伸手去按他的头。 他乖乖让旁边那个按住了自己的双手，但他身后那个仿生人，却直接拦腰断裂，上半身重重砸在地上后，瞬间没了动静。 审讯室中立刻警铃大震。 “说话客气点儿，”乔木这才冷冷道，“再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下次扔出去的就不是茶杯了。” 另一侧没有任何回应，传声器依然处于切断状态。 但警铃只响了不到半分钟就停了，紧接着小门开启，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面沉似水地看着他，沉声道：“就凭刚才这一出，我就能把你交给风控部处置！” “你可吓死我了，”乔木轻蔑地笑着，拿腔作调地讥讽了一句，打量着对方，见对方脸上没有被砸伤的痕迹，就忍不住冷笑，“当领导的不说话，让手下做恶人，等出了事儿又跳出来装包青天？恶心谁呢？” 见他这个态度，中年男人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最初只以为这个乔木是年轻气盛，被他们用这种方式带来，丢了面子。 但现在他明显能感觉到对方那莫名其妙的敌意，他搞不懂。 但他是做科研出身的，虽然已经转了管理岗，但还会带具体的研发项目，这让他保持着一个很好的习惯：搞不懂的，不绕弯子不乱猜，就直接问。 他转身出去拽了把椅子进来，不紧不慢地坐在乔木对面，和气地问：“你不服？觉得我们过分了？” 乔木却反问：“你说哪件事？”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自己两个手腕上的两只电子镣铐，恍然：“这个啊，不过分，是我自找的。” 中年男人听出了乔木这话绝非言不由衷，而是发自内心的，反而更疑惑了。 乔木却举了举胳膊，继续道：“我冲进传送仓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了。事实上，我以为你们会让智脑将我强行召回，结果你们却等我自己出来才抓捕，已经挺冷静的了。” 中年男人一时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只好收敛心思，先自我介绍：“研发部t11高级科学家田明辉。” 乔木眉毛一扬：t11？竟然是高会成员！ 田明辉继续问：“如果你觉得我们没过火，那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大火气？” “我先反问一句，”乔木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来审讯我之前，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吗？” “当然。”田明辉立刻点头。 乔木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冷冰冰地质问：“所以，一年前、三百公里外，一个名为‘石帅’的17岁青年被你们害死，对您这位新起点与种子库高层而言，没有丝毫值得触动的地方，是吗？” 田明辉哑然。 他……确实并不触动，更不用说悔意了。 但他不能这么说出来。 “我很抱歉……”默然片刻，田明辉开口，“但你说他是被我们害死的，这项指控我无法接受。那是个意外……” 乔木狠狠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去、你、妈、的！” 田明辉瞬间卡壳了，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乔木向后靠在椅背上，冷笑着盯着对方那阴晴不定的神色。 半晌，田明辉再次开口了，语气却变得无比官僚：“乔工，你如果对那件事有任何异议，可以向研发部投诉，相关投诉会转给我们，我们也会进行公正的调查。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关于你的……” “你敢再说‘罪行’这个词，”乔木突然蛮横地打断对方，“我就大嘴巴子抽你！” 田明辉再次卡住了。 新起点的规矩，公司只定对错不定罪恕，针对调查员的犯罪事实，会有专门的法庭进行审判。 虽然这个法庭大部分时候都会执行高会的意志，但那也是在执法裁量权的范围内，尽可能满足高会的诉求，而不可能去违反白纸黑字的法律法条。 毕竟区区一家国企，怎么敢掌握司法审判权？ 所以在新起点内部从来都没有“审讯”，只有“调查”。 刚才调查一开始，那个声音隔着单向玻璃问乔木“是否认罪”，就明显逾矩了，摆明了就是要给乔木穿小鞋、揪他小辫子。 而眼前这个田明辉，能在警报响起三十秒内走进来，就证明对方全程在场。那家伙的行为摆明了就是这位默许甚至指使的。 乔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是单纯想要借机拿捏他，还是打算用他来杀鸡儆猴，或者是有别的目的。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妨碍他直接发难对方了。 尤其他对这个“种子库”，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了。 被乔木这么一威胁，田明辉也卡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受至极。 好半天他才缓过劲儿来，语气也不自觉地缓和了一些：“没人说你犯罪，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公然违反公司规定一事。” “这还差不多，”乔木满意地点了点头，享受着对方吃苍蝇般的表情，“我认，咱们直接跳到处罚环节吧。” 田明辉却重重敲了敲台面，严厉地训斥：“你不要以为这是小事，觉得会轻拿轻放，就是处分了事，就有恃无恐！” “您怎么会这么认为？”乔木却故作惊讶地反问，“我可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被轻拿轻放，更没有有恃无恐啊。我就是来接受处分的，什么处分我都认！比如这个。” 他指着身后被他腰斩的仿生人：“这毁坏公司财物，该赔偿赔偿该罚款罚款，我都接受，保证积极缴纳！” “这东西多少钱？”他回头打量着地上的仿生人，“五百万？一千万？我觉得一千万应该封顶了。十倍赔偿，一个亿，我认！我现在就给我会计打电话，保证48小时内到账，行吗？”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田明辉，见对方脸色铁青，又有些犹豫：“这还不行吗？总不能算我故意杀人吧？” “仿生人也有人权生命权了？！”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另一个仿生人，直接问对方，“毁坏你们算杀害17岁未成年人吗？” 被预设程序控制的仿生人没有说话，甚至毫无反应。田明辉却已经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都稳不下来了。 他抬手就想狠狠拍桌子，但手挥到一半，就硬生生忍住了。 他意识到，面前这个乔木，可不是研发部成员，不会拿他当回事。拍桌子不会起到任何震慑作用，只会让他自己丢脸。 乔木看着对方，嘴角毫不掩饰地勾起一个讥笑，让对方清晰无误地看到后才收了起来，又谨小慎微地问：“田……工？还是田总？高级科学家……田高？算了，还是称您田工吧。田工，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违规行为吗？” 见对方一时缓不过劲儿来，也不打算开口，他想了想，一脸真诚地自省：“擅自钻传送器这事儿应该是违规了，这个我真心反思、悔过！公司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警告、罚款、扣绩效、公开检讨，我都接受！” 冠冕堂皇地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问：“您看这样行吗？” “啪！”被他的无赖彻底激怒的的田明辉，终于将这一巴掌拍下去了。 “你强行闯入保密项目，造成严重的泄密事件！你以为这是小事？！” “保密项目？”乔木却茫然地反问，“什么保密项目？” 田明辉一下子卡壳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浮现。 果然，乔木笑了：“哪来的什么保密项目？哦——您说我去的那个是保密项目？公司这边，智脑那边，能给出证明吗？” 田明辉脑子嗡的一声，他也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被终结的《大剑》世界，根本不是新起点的项目、资产，而是他们种子库的！ 这个项目都不是新起点的，新起点的公司制度对这个项目当然不起作用。 可乔木也不是种子库的，种子库的制度对这家伙也不起作用！ 种子库确实打算雇佣乔木了，但因为乔木之前承诺《盗墓笔记》全系列他都无偿做，双方还没来得及谈酬劳签合同呢。 这家伙打了个完美的擦边球，至少现在，新起点和种子库两边，谁都拿他没辙！ 一时间，想通其中关节的田明辉，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好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看着对面这个在高会中出了名的刺头，田明辉心中反而已经有了计较。 他冷冷看了乔木一眼，起身来到门前，推开门对外面说：“把监控关了，你们出去！” 目视外间所有人离开后，他重新回到乔木面前坐下，终于也不伪装了，直接冷笑：“乔木，你是不是觉得咱俩不是一个部门的，我又无法可依，就收拾不了你？” “怎么会呢？”乔木笑了，笑得很开心，“和孙庆书打过交道后，我就知道你们这些高管是什么德性了。见识了你们在那个项目中的所作所为后，我也清楚你们种子库是个什么东西了。” “你们能干出什么，我都不会惊讶，怎么会觉得你收拾不了我呢，对吧？” 被如此直言羞辱，田明辉也是怒极反笑。可他正要开口，乔木却又打断了他： “田工，放狠话之前要想清楚，狠话，是一定要做到的；威胁，是一定要兑现的。做不到的话……”他停顿片刻，露出了毒蛇一般的危险表情，“你就只能干看着我出牌了。” 一盆无形的冰水从头顶浇下，田明辉顿时遍体生寒，一个激灵之下，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究竟在干什么？竟然和这个乔木置气到这种程度？对方已经摆明了不接受他的威胁，他就算要报复，也该不动声色地去做，而不是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 这不是摆明了让对方报复自己吗？ 彻底冷静下来的田明辉，此刻无比庆幸刚才让其他人先离开，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刚才的对话。 他很快就调整好状态，正气凛然地严肃道：“乔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们有这么深的成见。但如果你是这种态度，我会把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如实汇报给高管联席会！” 乔木翘着二郎腿不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对方，如同在看一条败犬。 瞬间，血液又朝田明辉的脑袋倒灌而去。脑子发胀的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被对方激怒失去理智。 但这一次，他试了好多方法都不好使，对方那极具挑衅与羞辱的眼神，简直就是一个爆燃的燃气灶，不停地炙烤着他的理智。 他干脆也不再说什么，直接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这就结束了？我能走了吗？”乔木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没做任何回应，只是加快脚步离开了。 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听着外面的门打开又关上，最后的脚步声也彻底消失，乔木才看向身旁的仿生人：“行了，能放开我了吧？” 那仿生人思索片刻，终于松开了他的双手。 但他并没有起身离开，依然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田明辉没提那五个研究员！ 按说，他和骆道回来了，五个研究员却牺牲了，除了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方完全可以拿这事做文章，逼他低头。 但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提，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五个研究员死在了项目中。 这太奇怪了。所以他没走，而是稳稳留在审讯室中。他有种预感，对方很快就会回来。 果不其然，十多分钟后，外间大门被粗暴地撞开，伴随着一连串急促脚步声，田明辉火急火燎地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项目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站在门口厉声质问，“骆道说你负责通知他们撤退，他们五人应该先一步回来才对！为什么你们两人回来了，他们还没回来？！” 听到这话，乔木一惊：什么叫还没回来？那五人没死？他们现实中的身体不该死于多器官急性衰竭吗？！ 他立刻进入思维宫殿，细细思索一番，退出来后佯作冷笑：“没回来？没回来你们再派人去接就是了，问我做什么？我只负责通知撤退，又没义务确保他们回来。他们不想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他如此甩锅，田明辉气急道：“那个项目已经消失了，已经被智脑彻底隐藏了！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五条人命，不是你能承担的！” 乔木心中微微惊讶：项目被智脑彻底隐藏了？为什么？是因为那个大衮彻底降临了，让智脑察觉到了再去那个世界太危险，就禁止所有人前往了？ “那五人啊……”想到此，他缓缓道出了那五人的名字，证明他确实知道，然后一脸无辜地耸肩，“这就要怪你们了，你们干嘛要用那群无形者？” 他三言两语，将项目中无形者被挑动发动叛乱，取走了五人脑干芯片一事讲了出来。 “脑干芯片都没了，他们还怎么回来？”他无辜地两手一摊。 田明辉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手狠狠抓在门框上，才勉强让自己没有晕倒在地。 先是王璞那个蠢货忘了回收无形者，结果被这个乔木抓住了把柄。眼见着好不容易要把那件事摆平了，突然之间又出了更大的波折，还损失了五个人！ 毫无疑问，这件事上，他作为负责人，是要承担领导责任的！ 强烈的恐慌之下，他看向乔木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狠戾：“无形者叛乱？你胡说什么？！那群家伙为我们服务了几十年都没出现过问题！我看分明就是你在其中捣鬼！” 面对这种栽赃，乔木却不急反笑地掏出个人终端，朝对方亮了亮：“田工是承认你们在项目中征用无形者的事实了？” 看到录音的界面，田明辉瞬间血液倒涌，但他马上又冷静下来，冷笑道：“那又如何？我也说了，那群无形者几十年都没出过状况，这些都是记录为证！偏偏你违规闯进去了，它们就叛乱了？还害死五个……” 对方没说完，乔木已经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了：“你猜我有没有证据？” 田明辉瞬间卡壳了，片刻后冷冷道：“我不信。” “那就上报，发起正式调查，”乔木冷笑，“我会把所有证据提交给调查组的。” 田明辉急促而紊乱地呼吸着，双手死死攥住门框，闭眼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恶狠狠地瞪着乔木：“你要什么？直接说！” “两件事，”乔木微笑着开口，“第一，井水不犯河水。” “好！”田明辉立刻点头答应，没有一丝犹豫。 乔木并不担心对方诈他，很明显，五条人命，他能不能担得起先不说，对方明显担不起了。 “第二，我要知道，为什么那五人不会多器官急性衰竭？” 田明辉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一时间无比疑惑：“就这个？” “就这个，告诉我这个，咱们就两清，”乔木冷笑，“别把我当成你们那样不择手段。” 对方对这话已经没有反应了，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智脑只对你们这行有约束力。我们种子库和你们是平行合作关系，智脑无权处置我们的成员。” 乔木则若有所思：智脑都无权处置？这种子库的地位还挺高的……不，应该说智脑的地位比他预想的要低？ 这条情报并不是没有用处的，起码能够证明，智脑并非如他所想，凌驾于人类社会之上，而是反过来处于人类规则的约束下？ 他由此想到了一个行业“共识”：智脑，是休·埃弗雷特三世创造的。 当时他还觉得绝无可能，甚至荒唐。但现在看来……还真的有那么一丝可能性了？ “东西呢？”田明辉冷冷的质问将乔木的思绪拽回来。 他当然没什么证据，所有无形者都被他虐杀了，他能有什么证据？ 但此刻，他反而有了另一个想法。 “你说，他们并没有死，”他缓缓问道，“是不是意味着，如果能找回他们的意识，那他们还有救？” “没用的！”对方不耐烦地回答，“智脑把项目彻底隐藏了，谁也去不了，怎么救？！” “如果我能救呢？” 田明辉瞬间愣住了。 第1078章 1056.D计划 总部研发部康复中心，田明辉将所有人都赶出了病房，甚至赶出了隔壁几间病房，并要求病区主任反复承诺没有任何形式的检测设备与仪器，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才将病房中的五位植物人研究员留给了乔木。 他当然知道这种时候，只要有一台仪器开着，说不定就能拿到乔木的大把柄。但他不敢赌，他得先捞自己。万一乔木有什么检测手段发现了，不救这五人了，他几乎一定会承担责任并被撤职。 这种撤职可不只是种子库内的职务，必然还包括新起点的相关职务。 相较而言，乔木的把柄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之间不过是意气矛盾罢了，他愿意唾面自干，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田明辉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同时也主动承担起了隔离员的工作，禁止所有人靠近病房，甚至不许他之外的任何人出现在这条走廊中。 他忐忑不安地等足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乔木拉开病房门，招呼他们进去。 他自然不知道，乔木在里面玩儿了二十九分钟手机，把所剩不多的电量干到1%才来开门……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了，最多就是心里苦笑一下，假装不知道。 五名研究员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健康得很，仿佛真的就是单纯地失去意识了几小时，醒来之后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了。 乔木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等医生给出了结论，也懒得打招呼，转身就走。 田明辉站在另一边，视而不见。 但他刚走出大楼没多远，身后就传来喊声：“乔工，等等！” 他回头一看，是那个王璞，就是最早跟他对接这件事、故弄玄虚的那个家伙。 “什么事？”他停下脚步，等对方一路快跑到跟前，冷漠地问。 “那个……”王璞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见他转身就要走，赶忙拽住他，下定了决心，不顾周围人的关注，朝他鞠了一躬，豁出去地大声道，“对不起！” 乔木没有说话，心中也毫无波澜，只是等对方直起腰，小心翼翼看向他时，才哼了一声：“失独的又不是我，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王璞哑然，等他回过神时，乔木已经走了。 他忐忑地去了等层田明辉的办公室。 “道歉了？”田明辉没好气地问，“他什么反应？” 王璞小心翼翼地说：“他……没接受。” 见领导眉毛一扬，连忙解释：“我觉得他是想让咱……我去和石帅家人道歉……” “哼！”听到这话，田明辉重重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向家人道歉？开什么玩笑？那不就等于承认石帅的死与他们有关了？ 而事实上，按照正常流程，正在加班加点制作的石帅外形仿生人，将会在几个月后，放假返乡期间，死于某场没有任何直接责任人的意外。 不会有任何人继续受牵连。 道歉？扯淡去吧！ 他又问：“你跟他解释，那个石帅的死是意外、我们本来的计划不会有任何人遭受危险了吗？” “……”王璞憋了半天，才尴尬地说，“我觉得他不会相信的……” “那就是没说？！”田明辉恼怒地瞪了这个下属一眼，越看这家伙越不顺眼。 这当然是说谎，但就算是谎言，也得说出来。说出来了，将来真的惹火上身，他们也有的辩驳。 真是个废物，实验实验捅娄子，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心中恼火到了极点的田明辉，表面上反而平静了下来，挥了挥手让对方滚蛋。 王璞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身就跑了。 办公室门自动关上，田明辉看着面前的空气投影，任凭自己的思绪乱飞，一只手则无意识地划动着屏幕。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翻出了《银眼的魔女》项目与无形者相关实验的文件夹。 四名研究员从出事到康复的一系列报告，也都已经被上传进来了。 田明辉皱着眉头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打开了一个文件空白模板。 文字随着意识自动填充在文件中，很快，一份通报次生宇宙出现不可控风险、项目组成员全部安全撤离、人形机器人与一系列设备全部损耗的报告，就完成了。 将报告发送给其他相关分机构与财务审计部门后，他就将整个项目的全部文件进行了锁定，权限也定到了最高级，只能由自己或自己的继任者，在取得更高级别授权后，亲自解禁。 做完这一切的田明辉往后一仰，重重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 他很幸运，两起安全事故，只造成了一个无关者死亡，他今年的死亡指标完全能够覆盖。再加上项目已经被智脑彻底隐藏了，基本可以说是死无对证。以他对风纪部门的了解，将来抽查起来，大概率不会对这个项目产生兴趣。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联系工程学院那边，往那个石帅的档案里塞一份保密文件进去，将石帅的入学伪装成他们与工程学院提前商量好的“无形者观测实验”的一部分。 石帅的死，就成了“必要的代价”，不再是意外事故。他最后一点责任也就撇清了。 两起性质恶劣的安全事故，就这样被掩盖了起来。 舒了口气后，田明辉又叹了口气。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还得替那个乔木保守秘密。 能将智脑投射到次生宇宙的人类意识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这个秘密一旦被曝光，肯定会引起公司的重视，深挖下去肯定能给自己出口恶气。 可惜，他得先保护自己，报仇撒气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直到此刻，田明辉已经后悔自己突发奇想，为了拿捏那个乔木，安排了大张旗鼓的强制传唤。 他拿起个人终端，进入新起点内部论坛翻看了片刻，没有看到任何讯息。但他很清楚，这不是太原分部的员工多守规矩讲原则识大体，而是论坛管理组在控场。 这件事只怕已经人尽皆知了…… 果不其然，几天后的高会例会上，如他所料那般，有人按捺不住了。 会议所有既定议程结束后，自由发言阶段，孙庆书开口了：“章工，我看论坛上有传言，前两天山西那个乔木被拎到你们研发部了？那小子又闯什么祸了？” t12首席科学家章英楠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看向她身旁的田明辉。 然后，所有高会成员，都随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了他。 “是我们那边的事儿，当天就解决了。”田明辉笑着，用轻松的语气回答。 然后，没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低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们的事儿，你们少管。 在座所有人都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他的态度。 被驳了面子的孙庆书却神色如常，仿佛完全不在意，反而乐呵呵地说：“要是那小子欠收拾，你们不方便，就直接跟卓总说，我们帮你收拾他。” 卓平贵眉毛一扬，瞥了孙庆书一眼：人家都说了是人家那边的事儿了，你扯上我干什么？ 他腹诽着，脸上笑呵呵，半开玩笑半提醒：“还是找张总吧，我们风控部手段有点儿烈，收拾刺儿头还是他们监察部更对口。” 面对他的拒绝，孙庆书却毫不介意，反而朝他笑着点了点头。这反常的一幕立刻让卓平贵心中警铃大震。 孙庆书反倒乐呵呵的，也不再说话了，仿佛真的就是当奇闻轶事随口一提。 他没指望田明辉真的当场就把来龙去脉告诉他，让他当场就抓住乔木的小辫子。 新起点和种子库关系很疏离，那边的事情，他使不上力气。他不过是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田明辉，顺便也给对方提个醒，要找乔木的麻烦，可以和他联手。 毕竟乔木前脚离开，研发部后脚就抬出来一台被腰斩报废的仿生人，这事儿他还是知道的。可见当时场面有多难看，事儿肯定小不了。 “对了，”外部项目事业部的何云福突然想起一件事，“埃弗雷特那边有个小道消息，还没最终核实。” 所有人立刻把这件小事扔到一边，看向何总。 “国家派和美犹联又出事儿了，据说损失了十多个人，都是中高阶调查员。传言十柱又没了俩。” “不是咱们？”一人张口就问。 何云福刚摇头，另一人又问：“红新月？” “怎么可能？二十年里他们一共干掉过几个柱？”有人嗤笑，又问何云福，“没人认领吗？” 何云福摇头：“要是有人认领，消息不就坐实了嘛。” “你确定吗？”张世光则追问，“米工她们消灭了慈悲之柱和生命之水，乔木上次消灭了理解之柱。要是真的又没了两柱，那美犹联的源质就剩六个了吧？” “十柱去其四，四界去其一……”他喃喃自语，不太确定地看向副总任成远，“再失去一柱一界，他们的生命之树就要塌了吧？” 任成远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塌了会怎么样？”洪永义问。他虽然是总裁，但对于这些超自然的东西，远不如这两位初代调查员了解。 张世光解释：“生命之树在一个世界只能构建一次，塌了就再也没机会了。犹太人就要彻底离开d计划的牌桌了。” 听到这话，洪永义眉毛一扬：“这是好事吧？” 问的同时，他下意识地看了田明辉一眼，后者没什么反应，明显并不在意他们这行的事。 d计划，调查员行业版的“无限战争最终方案”，每个机构都有一套自己的方案，甚至多套。这些方案相互之间是竞争关系，能出局一个，其他人而言都是好事。 “长期来看是这样，但短期内会有一些风险，”任成远提醒，“埃弗雷特的内部平衡可能会被打破，可能会引发混乱并波及整个行业。最直观的可能就是，如果美犹联的地位下降，埃弗雷特与红新月的关系可能会缓和……” 张世光也补充：“纳米死了，文明升格计划被重创。现在生命之树再塌了的话，埃弗雷特能拿得出手的d计划，就剩下萨万娜·恩迪迪了。 “她一旦获得了埃弗雷特的主导权，会主张把欧地联、日科工他们拧成一股，拉拢非盟安发办和斯瓦米纳拉扬神庙，然后压缩咱们的话语权，甚至孤立咱们和俄技。” 听到这话，洪永义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埃弗雷特是行业老大，它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整个行业。 而作为新起点的掌门人，说实话他并不太在意“远期利好”这种很容易被突发事件消弭的“大饼”，他更在意稳定、可预期。 任成远这么一解释，他天然就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了。 这三人自顾自地交谈着，说的话模糊无比，在场其他人都没有插嘴，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都听不懂这三位在说什么，既不知道什么是生命之树，也不知道什么是d计划。 任成远思忖片刻，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老刁，这事儿你牵个头，让云福和凯琳多辛苦一些，成立个独立工作组，专门关注一下其他各家内部的思想动态和外交动向……” 散会后众人鱼贯而出。卓平贵没走出几步，就被孙庆书从后面赶上来叫住了。 他心中叹气：果然，这位是有事找他啊…… 感受着从他身旁走过去的同僚们不动声色的视线，他心中微微有些泛苦。 他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时候和高会这几位身处风暴眼的同僚过多亲近。但对方是副总，还是下一任总裁的第一候选人，他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只好停下脚步，笑脸相迎。 两人慢慢走着，客套了一番，等其他人都走光了，孙庆书才道明了自己的意图：“我听说你们风控部有能够精准清除记忆的方法？” “有，”卓平贵也不隐瞒，又开玩笑，“这是谁闯祸了，连记忆都不敢保留？有你当说客，我们高拿轻放就是了，还用得着清除记忆？” 孙庆书却摇头：“我那位朋友不是咱们这行的，是圈外人。” 听到这话，卓平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孙总，这不合规矩吧？” 孙庆书却毫不在意：规矩？这点规矩，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怎么可能被这种程度的规矩束缚？高会成员，可从来没有因为违规而失势，他们只会因为失势而被清算。 “是香港九龙地产集团的董事长古柏豪，”孙庆书解释，“他确实被一些非常糟糕的记忆困扰，接受了心理辅导与精神治疗，都没有效果。” 商人？还是港商？卓平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凡是个央企老总，他也能理解、接受…… 孙庆书对对方的反应并不意外，不动声色地说：“其实这事儿不是他求到我的，毕竟他并不知道咱们这行。” 听到这里，卓平贵心思一动。 孙庆书继续说道：“拜托我的是住房部的李部长，古总正是水利工程建设司李司的小舅子。” 听到这里，卓平贵心中一惊、神色一凛。 津门李家！ 他对商界没什么了解，尤其是隔着一层的港商。但津门李家他要是不知道，那可真是无知了。 孙庆书竟然搭上了津门李家的线！这事洪永义知道吗？不……洪永义知不知道，关他什么事？ 他只需要考虑一点：接受，还是拒绝。 心中百转千回，半晌，再看向孙庆书时，卓平贵脸上已经挂上了热情的笑容。 这个世界的处境再危险，也遏制不了人的贪欲。 ----------------- 千里之外，还有另一场会议。 “你确定吗，夏萝·拉克丝？！”母爱看着手中的文件，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甚至当众直呼对方的全名。 要知道，在今天、在此刻之前，在对方突然起势后，她一直亲昵地称呼对方“夏萝”。 “当然，萨万娜，”拉克丝却依然亲昵地称呼对方的名，“这份文件我可是赶了一个通宵呢，怎么会拿来开玩笑呢？” 母爱将手中的文件扔在桌子上，看向对方。她表情平静，但眼神中却有一场足以席卷一切的风暴。 “很好！很好！”母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单词。 会场绝大多数人都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藏在各自手中的文件后面，让那薄薄的几张纸成为自己的避风港，使自己远离这场恐怖的风暴。 只要坐在主位上的埃弗雷特三世，完全不受现场气氛影响，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拉克丝，又时不时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文件，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张纸上，是“线粒体”夏萝·拉克丝今天正式提交的，属于中立派的d计划。 一个在他们看来无比疯狂的计划：创造一个非人格化的上帝，一个没有任何意识、不会主动做任何事情，只会根据信徒的虔诚度进行回应的上帝！ 所有人都被这个想法震惊了、吓到了，唯独休·埃弗雷特三世觉得很……好玩。 因为他觉得，对方构思的这个“上帝”，不就是一个功能更强大却也更弱智的智脑吗？ 不愧是用一个月打造出埃弗雷特第三大派系的年轻人，还真是天马行空啊……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根本不会与自己交心，他真想邀请对方好好聊一聊，那一定很有趣。 面对这个计划，埃弗雷特三世虽然也很震惊，但并不恐惧。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计划不具备任何可行性。 但他也明白萨万娜为什么如此愤怒。 这个计划与其说是中立派的d计划，不如说是一根搅屎棍，专搅萨万娜的好事。 国家派与美犹联的两个d计划遭受重创，萨万娜正摩拳擦掌打算大展拳脚，让国家派彻底屈服，以实现彻底掌舵埃弗雷特。 中立派却在这个时候掏出自己的d计划，摆明了就是来搅局的。 这个计划一提出来，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国家派与美犹联，立刻就会死死抓住这块舢板，让自己获得喘息之机。 一直不愿意搅入埃弗雷特派系斗争的中立派，此刻终于以身入局了，甚至一入局，就冲到了最前线，成为了整个战场的焦点、核心。 萨万娜怎么能不愤怒、怎么能不失态？ 可埃弗雷特三世却看得很明白。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所谓“不愿意卷入派系斗争的派系”，不过是个美好的幻想、笑话罢了。中立派自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卷入埃弗雷特的派系斗争，无非是或早或晚罢了。 想要不卷入派系斗争，不被胁迫、裹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斗争！ 但萨万娜看不清，或者心存幻想。他这位养女，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看着对方此刻的失态，他心中叹息，又下意识看了眼手中的文件。 一个注定不可能成功的d计划，却轻而易举地把萨万娜堵在了死角。 因为这个计划对很多人而言太有诱惑力了。 他看到这个计划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不止是国家派与AjC美犹联会抓住这个喘息之机。 sBC南方浸信会和pAfA美国爱国者行动这两大虔信徒与红脖子为主的派系，以及一大堆大大小小的保守派系，都会毫不犹豫地支持这个方案。 哪怕他们心里清楚这个计划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他们也会坚定不移地支持。 这件事的本质，不是信仰，而是话语权的争夺。 先把话语权从你国际派手中夺过来，我们自己内部再继续争夺、瓜分。 这事儿是没完没了的，永远不会有一个结果、定论，却能搅黄萨万娜的好事。 埃弗雷特三世看了看夏萝·拉克丝，又看向对方的恩师，他的“老友”，坐在轮椅上的克鲁兹·休斯。 ‘会是谁的主意呢？’他饶有兴致地猜测。 他很愿意相信这是休斯那个老狐狸的手段，但实话实说，这不是对方的风格。而且他总觉得对方在今天的会上过度沉默了，好像……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并没有人向克鲁兹·休斯透露无限战争与d计划的秘密？这老东西还被蒙在鼓里？ 难不成，这个计划真的是这位年轻性感的金发尤物自己想出来、并自作主张付诸实践的？ 休·埃弗雷特三世看了看国家派领袖、埃弗雷特公司最热门的继承人阿蒂尔·维奇。这位过去一直趾高气昂、如今却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国家派接连不断的失利与损失，已经快要打折这位的脊梁骨了。 但说实话，无论是他，还是萨万娜，都没把这位放在眼里。 调查员这行，最终还是要看实力，像阿蒂尔·维奇这种纯粹的商人，和平时代也许很吃得开，可一旦局势动荡，他们就难以肩负重任了。 恰好，过去一年多，埃弗雷特就很动荡。而未来，整个行业、世界都会逐渐陷入动荡。 他的视线再次——不知道第几次转向夏萝·拉克丝，心中莞尔：现在好了，萨万娜终于迎来了一位真正的对手。 他很好奇，也很期待，这位一反美国人刻板印象的金发尤物，究竟能帮助萨万娜成长到何种程度。 拉克丝并不在意、也不好奇那位老人为什么一直不停地偷看她。因为今天这场会议，她已经是全场的焦点了，所有人都躲在文件后面，不停地偷看她。 她只是看着对面被自己一闷棍打得眼冒金星、几乎快要气炸了的母爱，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反而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在母爱多次表现出对乔木斩尽杀绝的态度后，她怎么可能放任对方一统埃弗雷特？ ‘斗吧，都给我继续斗起来！’ 继续四分五裂的埃弗雷特，才符合中立派的利益，才符合她的利益，才符合乔木的利益。 ‘大家都想要一个上帝，凭什么非得按你的来？凭什么……非得是你？’拉克丝温和地看着母爱，心中冷笑，‘这里是美国，谁会真的想要一个屁股比椅子还宽的黑人女上帝？’ 第1079章 1057.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伟大？ 乔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仿生机器人戴了铐子，但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须全尾地回了太原，这事儿在内部论坛上很是引起了一番讨论。 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高管联席会打压这个年轻的天才刺头的证据。认为这是误会的，反而只占极少数。 你问为什么是打压？有什么证据？ 这不废话嘛，都戴了铐子了，结果不到半小时就给放了，摆明了就是无证据抓人，是暴力执法。 于是监察部被绝大多数共情打工人乔木的员工，在论坛上骂了个狗血淋头，张世光更是被贴上了高管走狗、来俊臣转世的标签。 监察部员工个个义愤填膺，但张世光下了封口令，谁都不许辩解，他们虽然不理解，但也只能忍着憋着。 监察部就这么替研发部……准确的说是种子库背了黑锅。 当然张世光并不在意，毕竟这件事上，不止他的监察部，整个高会都替种子库背了黑锅。他多背一些又何妨？ 只是内部论坛上一边倒的舆论风向让他头疼又警惕。 他没想到那个不干人事儿的乔木，在公司基层人缘口碑竟然这么好。 未来高会与那小子的冲突注定越来越多，那小子本来就能闯祸，一旦裹挟了舆论，那就更麻烦了，很有可能会重挫整个公司的士气甚至凝聚力。 不过张世光这种上个时代的“老玩具”，显然并不真的能理解这个时代的互联网舆论。 乔木却清楚地知道，这种看上去立场坚定、力量十足的舆论支持，完全可以在一夜之间，毫无预兆地转向。 甚至他笃定，站在他这边的民意，很快就要自动转向了。 那个契机，就是成立不到三个月就估值20个亿的智翱正式曝光于人前。 此刻大家支持他，是因为他的标签是“代表广大打工人勇斗高管恶龙的勇者”，就算他和芸木的关系已经曝光了，他也是“勇者钻恶龙漏洞”的典范。 在“凭什么就许你们恶龙放火，不许我们勇者点灯”的不忿下，他违规参与芸木经营一事，在同事们看来，反而是一种“对恶法的反抗”。 但智翱就不同了。 从成立智翱并融资成功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勇者”了，而是“加入恶龙圈子的新贵”。 渐渐地，在同事眼中，他将比恶龙还可恶，还该死。因为有一种情绪，叫“嫉妒”。 乔木太了解互联网时代这种被无限放大的舆论情绪了。 所以高会那些老玩具还在发愁、担心他会死硬到底，惹一大堆麻烦。但他早就决定逐渐偃旗息鼓，在负面舆论被某个契机彻底引爆之前，争取给自己谈个好价钱。 这段时间，不是几乎，而是彻底，他彻底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智翱这边了。 现在的他已经根本不去新起点了，而是897地把所有时间都放在智翱那边。下班回家后，桌上床边都堆满了低空产业相关的专业书籍与文献资料，仿佛现在给他交社保的是智翱…… 穿越后他从未有过这种生活，这让他经常在看书之余会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穿越前的时间。 而且如今的他，比穿越前公司上市准备那段时间还要忙碌、狼狈。 毕竟当时他只是公司高管，只负责自己这一块业务，不能说轻车驾熟但也绝不陌生。 现在却不一样了。他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要管理的，也不再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几个部门，而是一家五脏俱全的公司。 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挑战，也给他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 除了这些，他还有一份几乎所有管理者都没遇到过的工作：关注某些特定员工的职场境遇与身心健康。 例如某个叫艾忆的丫头。 这天一早，他又一次在楼梯间“偶遇”了对方。 艾忆每天上下班都走楼梯间。乔木一开始发现这个现象时，对方说是为了锻炼身体。后来才跟他解释，这是在新起点后勤部时养成的习惯。 因为她把电梯弄得酸臭不堪，被频繁反复举报，最后只好独自走楼梯间，一次甚至还撞见了后勤部某位领导与他的下属偷情…… 乔木也不劝她，而是自己每天也走楼梯上下班。 他倒不是为了让对方心里好受，而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向公司员工，尤其是最接近艾忆、也最可能孤立排挤艾忆的研发部员工，传达自己的态度。 只有知道艾忆与他们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疑似富二代的老板私交甚笃，他们才会将心中那一点点不足为外人道的恶念收敛起来、压制下去，不因恶小而肆意表达、伤害。 除非他们不打算要这份待遇优渥的工作了。 今天，乔木例行公事地递过一杯温暖的无糖红茶：“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中午休息时间或晚上下了班，都可以找我聊。” 他没问对方有什么困难，或者有没有人欺负。这种问题是注定不会得到真实答案的。 艾忆自然也不会顺杆爬，只是冰冷的双手捂着温暖的防烫杯，开心地笑着：“好的。不过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徐经理挺照顾我的，教了我很多东西，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乔木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更没点破对方一次都没提过研发设计部其他同事，入职以来更是从未和其他人一起行动过。 两人就像以往一样，一前一后哼哧哼哧地爬起了楼梯。 他本以为这次与以往一样，都只是平凡而忙碌的一天。但都没到中午，研发设计部经理徐学民，就领着艾忆，怒气冲冲地大步流星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从来不关门，因为初创公司人少事多没有磨合，大家经常需要来回串门讨论问题，很多问题就是两句话搞定，站门口用不了二十秒就解决了。 进出关门这种大公司的规矩，放在这里又蠢又不便。 “怎么了？”乔木一心两用，一边啃着手中厚厚一摞传感器产业报告，一边抬头看了看恼怒的徐学民和讪讪的艾忆。 徐学民则将自己的笔记本递过来：“这是Cd1项目截止目前的设计思路，您先看一下。” Cd，即消费级无人mercial drone的缩写。Cd1就是智翱第一款产品的内部项目代号。 笔记本上面的记录非常凌乱，显然只是徐学民自己用来备忘的。不过乔木大致看了片刻就看懂了，因为上面的信息着实不多，他这段时间也很是恶补了一番相关知识。 见他看完了，徐学民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公司第一款产品用市面上最成熟的四桨叶设计，这没有问题吧？” 乔木点了点头。消费级无人机当然首选四桨叶或三桨叶，不用桨叶还能用什么？总不能用固定翼或者扑翼吧？ “艾工有不同意见，”徐学民紧接着就说，“她想做流体推力增强引擎！非常坚持！” 对方末了又强调了这么一句，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或者说怒意。 乔木则疑惑了：“流体推力增强引擎？那是什么？” 他恶补的资料中可没这个。 徐学民解释：“你见过戴森吹风机吧？可以简单理解为那个。技术的基础原理是一样的，但能让无人机飞起来的引擎，技术复杂度是吹风机的几百几千倍！” “技术上确……”艾忆想要解释，乔木却抬手制止了她。 “技术路线问题先放一边，”他指着角落的加热箱，“里面有热饮，你去拿两个。” 艾忆很听话地去取了两杯咖啡，自己一杯，徐学民一杯。 徐学民冷哼一声，接过去随手放在茶几上，显然是不打算喝。 “我先问个事儿，”见场面略微缓和了，乔木看着两人，平静地问，“来找我做裁判这个，是谁的要求？” 徐学民没说话，艾忆微微举手：“是我，乔总，我和徐经理分歧很大，谁都说服不了谁，我就觉得该找你来做决断。你肯定能明白我是怎么考虑的。” 乔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看着对方。 艾忆微微有些愣怔，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什么漏说了，只能站在那里，越站越尴尬。 场面一时就这么冷了下来。 就这么沉默地过了半分钟，就连徐学民都有些懵了，不解甚至略带不安地观察起乔木的表情，他才缓缓开口，是对艾忆： “有一件事，我记得我说得非常明确、清晰，而且不止一次。那就是，在Cd1的产品设计与研发工作上，徐经理拥有绝对的最终决策权，甚至在我之上。我没记错吧？” 艾忆傻眼了。 她来找乔木，是希望乔木替她说服徐经理。毕竟徐经理不知道她脑子里塞满了远超这个时代的知识，但乔木知道。 可现在，乔木这话明显就是在替徐经理说话，在批评她。这让她一时无法理解、难以适从。 乔木则继续不留情面地往下说：“艾工，如果公司每一个员工，只要自觉正确，就跑来让我主持正义，那公司的正常工作秩序岂不就乱套了？那我干脆什么都别干了，就给你们当包青天吧。” “可……”被乔木这一闷棍打了个猝不及防的艾忆，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地问，“如果徐经……领导就是错……不全面的，我的方案就是对……更合适的呢？” 乔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公司的工作原则是什么？” 艾忆脑子乱糟糟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见她不说话，乔木皱着眉头，用不满的语气问：“艾工，公司正式开张才几天，规章制度一片空白，我就给你们定了这么一条规矩，你都记不住？” 听到乔木这个语气，艾忆一个激灵，瞬间冷静了下来：“我记得！是大胆质疑、充分讨论、坚决执行！” 乔木满意地点头：“显然你已经大胆质疑了，你们充分讨论了吗？” 徐学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乔木见状，再一次看向艾忆，但没有说话。 艾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质疑了，徐经理也给她机会充分讨论甚至争论了，现在就轮到她坚决执行了。 艾忆张了张嘴，不甘地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乔木的表情，感受到了对方坚定的态度，最终只好略显沮丧地乖乖点头。 “很好，”乔木终于露出了两人进入办公室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徐经理还有事吗？”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徐学民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艾忆，没有起身告辞，而是犹豫了片刻，才道：“规章制度捋顺了，但归根结底还要讨论产品与技术本身。我觉得还是跟您汇报一下方案的具体问题，您看现在方便吗？” 他当然知道乔木与艾忆关系匪浅。如果不是见过乔木那个漂亮得像明星一样的女朋友，也见识过艾忆见到那个女朋友时像与久违的亲姐姐重逢般的开心，他甚至会以为艾忆才是乔木的小女友。 刚才乔木能够坚定不移地坚持原则，而不是和稀泥，也让他眼前一亮，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年轻的老板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就凭这个态度，他接触过的大部分管理人员都不具备。 既然对方给足了他面子，他也觉得自己有必要投桃报李。 事情其实很简单，归结起来就一句话：艾忆觉得徐学民太保守，徐学民则觉得艾忆……不是激进，而是有些外行癔症。 徐学民认为公司第一款产品，应该依托国内完善的产业链，采用成熟的技术，在产品设计与营销上多花些心思，主打性价比，做销量和口碑来吸引后续的投资人。 毕竟做企业的，尤其他们这种高科技企业，莫说ABC轮融资了，很多上市多年后都还在烧钱亏损。 所以做产品的底层逻辑不能按商品盈利的思路来，而是得做数据，迎合投资人的喜好。 徐学民是老行伍了，作为一家行业龙头企业的研发负责人，只懂技术是不够的，要懂的东西太多了。 艾忆自然不懂这些，她就牢记了一点：乔木说过，第一款产品要惊艳，要制造爆点，打出口碑。 徐学民会本能地把这个任务大部分丢到设计与营销环节，最多就是适当微创新提供技术支持。 但艾忆就不一样了。乔木的要求，就是她的方向，她一定要不打折扣地执行到底。 两人的矛盾由此产生。 “这个流体推力增强引擎，难点在哪？”乔木问道。既然徐学民要实打实地讨论技术方案，他自然不会再无条件地支持对方了，肯定要充分了解客观现实情况。 “难点就在这项技术它不存在！”徐学民说起这个，脾气又有些上来了，“截至目前，这项技术只用在吹风机上，您见过吹风机风口朝下就给自己吹上天的？” 乔木想了想，确实没见过：“就是说这项技术不可行？” 一听这话，艾忆立马不服气了，想要插嘴。但乔木的余威犹在，她欲言又止，瑟缩地小小举着手，就是不敢主动吱声。 乔木没搭理她，只是看着徐学民，等对方的答案。 徐学民却犹豫了，这一犹豫就是足足半分钟，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见乔木疑惑，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也缓了下来：“艾工的思路……反正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直观上我反而觉得是可行的。但是否真的可行，不是嘴上说纸上画就够的，得实验室做技术验证。” 乔木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没说完。 如果到此为止，那就不会有矛盾了，徐学民直接安排租用实验室做验证就是了。 果然，徐学民停顿片刻，又道：“先不说技术验证得花费多少时间。就算验证成功了，一项全新的技术，从实验室到产业化，它是需要一个漫长周期的，还需要产业上下游多个厂商的配合。” 他认真地反问乔木：“咱们是一家初创企业，哪来那么多时间？又凭什么让配套商配合咱们？” 乔木这下明白了。但一旁的艾忆却终于忍不住，不服气地嘀咕：“这个我也考虑过……我本来想做扑翼机，就因为这个原因，才改成流体推力增强引擎的……” 第一次知道对方竟然还想过做扑翼机的徐学民彻底无语了，无奈地歪着头看着乔木，无声地说：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徐学民不说话了，艾忆却有话要讲：“乔总、徐经理，您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了，我能说说我的想法吗？” 乔木点头：“请讲。” “我觉得，徐经理和我的根本分歧，不是什么技术难点、产业配套之类的，根子并不在这里。”艾忆真诚地说。 “那在哪？”徐学民忍不住问。 “在期待，问题出在咱们对智翱的期待不同！”艾忆认真地说，“您只把智翱当普通的创业公司看待，所以您只要求智翱做到及格线以上就行，没错吧？” 艾忆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可您设想的那样一款产品，这个行业中有多少企业能做到？一百家？五百家？一千家？背靠成熟的产业链，无非就是再高薪挖来一个优秀的项目经理，再找一家顶尖的前端设计公司，我没说错吧？” “我和您想得不同！”此刻，艾忆的语气少有的铿锵有力，“在我看来，如果一款产品谁都能做，我们还有什么做的必要？” “如果智翱存在的唯一意义，只是世上又多了一家及格线以上的创业公司，那智翱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 “乔总说过要做伟大的公司，您也说过要做伟大的产品。我承认您说的困难都存在，可我也请问，哪一款产品没有困难？如果每一款产品都要退让、妥协、平庸……” 艾忆深吸一口气，低头盯着徐学民的双眼，掷地有声地问：“我想问，您打算从什么时候开始伟大？！” 敞开的大门外，三人看不见的位置，传来几声倒吸气的声音。 办公室内则一片寂静，只剩下艾忆粗重的喘气声。 乔木双手撑在额前，微微低头，用手掌遮住自己眼中的笑意。 徐学民则仰着脖子，呆呆地看着艾忆。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是一片惊涛骇浪。 艾忆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彻底唤醒了沉睡的他，唤醒了沉睡在舒适区中的他。 “您打算从什么时候开始伟大？！” 这一句话让他猛然意识到，他从来没做过一款伟大的产品，他也从来没为了做一款伟大的产品而拼搏，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一款伟大的产品。 他只是到了新公司，饱含期待又习惯性地喊着口号，然后让伟大停留在口头，从未真正想过要如何付诸实践。 而面前这个浑身酸臭、一向内向自卑、时不时会有惊艳表现，很快又突发外行癔症的小姑娘，却真的在努力践行“伟大”！ 艾忆一口气将胸中郁结一扫而空，不仅没有扬眉吐气，冷静下来后，反而又恢复到了畏畏缩缩的模样，怯怯地看向乔木，只担心自己得罪领导，给乔木惹麻烦。 乔木也不说话，也不去看任何人，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徐学民就坐在那里，愣怔了许久，才渐渐回过神。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开口对乔木道：“乔总，我觉得这次汇报有些草率了。针对Cd1的动力方案，我们组内的讨论还不够充分，我的汇报得延后了。” “当然，我理解。”乔木点头。 大胆质疑、充分讨论、坚决执行。Cd1动力方案制定工作的进展，就这么从坚决执行，退回到了充分讨论。 听到这话，艾忆顿时喜上眉梢，那开心雀跃的模样遮都遮不住，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乔木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连忙收敛，吐了吐舌头。 徐学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假装没看见。此刻的他心中激荡又感慨万千，但三十大几的人了，自然不会搞什么当众感动感悟，起身就要告辞。 乔木不满地看着艾忆得意的模样，沉声叫住对方：“艾工你留一下，我还要再和你谈一谈。” 一听他的语气，艾忆就知道大事不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乖乖站住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徐学民却也停住了，转身看了看皱着眉头的乔木，又看了看谨小慎微的艾忆。 “艾工，你先去外面等一等。” 艾忆惊讶地看了看徐学民，又看了眼乔木，见后者没意见，就乖乖出去了。 却没有关门…… 已经走到办公桌前的徐学民回头看了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动从里面将门关上，才又来到办公桌前。 “乔总，今天这件事您已经批评过艾工了，她也听懂了，”他认真地说，“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可以让我来代为传达。” “艾工是研发部员工，我是研发部经理。您对艾工的任何意见与要求，都应该通过我来传达。 他停顿片刻，又道：“同样的，您对艾工以及其他研发部员工的任何判断、奖惩，也都该先过问我的意见。您觉得呢？” 乔木惊讶地看着这位半小时前怒气冲冲闯进来，此刻又在老板面前保护起自己下属的徐经理，心中有些感慨。 他似乎挖到宝了？ 不，应该说，资讯部那位s9郁高，竟然真的给他送来了一件宝！ “当然，我只负责管你们，你们的手下你们自己管，”乔木笑着解释，“我留下她是别的事情，与工作无关。” 徐学民闻言也放心地告辞了。 艾忆再进来，乔木的语气又冷了下来：“把门关上。” 对方连忙从里面关上门，转身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双手垂在身侧，无意识地捏着衣摆。 看到对方这副样子，乔木本就不多的火气，也彻底生不起来了。 “过来吧，坐着说。”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起身去保温箱里又拿了一罐热咖啡，打开递给对方，“知道为什么留下你吗？” 艾忆将咖啡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蚊子哼哼似地：“知道……我不该顶撞徐经理，还把您搬出来……” “不是这个……”乔木停了一下，改口道，“这是次要的。”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认真地看着对方：“艾忆，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多姿多彩、喜怒哀乐的人。你不是一个报恩的工具，不是一件消耗品！” 艾忆身子狠狠一抖，双手一软，险些将手中的易拉罐掉落。 “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开启新的人生，过得更好、交到朋友、越来越开心，找到人生的方向与价值。 “艾忆，我给你那支u盘，邀请你加入智翱，是希望你能幸福，幸福之余最好还能帮到我。而不是让你不顾一切、把自己豁出去，来给我报恩，你明白吗？！” 艾忆微微低着头，双眼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看对方这副模样，乔木也于心不忍了。 但他怕对方继续钻牛角尖，只好强忍着又说：“别让你的善良把我变成一个恶棍、人渣，好吗？” 艾忆重重地点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第1080章 1058.两场接风宴 艾忆一番话确实打动了徐学民，但乔木有种预感，她的想法最终还是会落空。 毕竟客观现实就是客观现实，不会因为你昂或者不昂、燃或者不燃就改变。否则这个世界早就被理想主义者改造成理想国了。 归根结底还是此刻的智翱过于弱小，支撑不起艾忆的设想。 任何一款划时代的产品，背后都是一条甚至几条产业链、几十个行业上百个领域、数百家企业与机构的团结与付出。 智翱想要打造一款真正伟大的产品，就必须先培养足够的产业影响力、产业链整合能力。 然后那几十上百家企业，才有勇气承担血本无归的风险，跟着你去趟雷。 正如他所料，Cd1动力方案难产了足足一周后，徐学民终于提交了最终版的方案。 果然不是艾忆希望的流体推力增强引擎，但也不是徐学民原计划的桨叶方案。 徐学民租了太原理工的实验室，带着艾忆和其他员工在里面捯饬了一个星期后，双方终于各退一步，做出了妥协。 最终方案定为自适应函道引擎。 乔木看到这个方案时都懵了，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函道引擎……不该用在固定翼飞行器上吗？这玩意儿要怎么垂直起降、怎么悬浮？ 他完全想不明白。 徐学民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告诉他等整体方案和构想图出来他就明白了。 他只好将这件事暂时放下，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工厂那边。 工厂选址在山西综改区南部的潇河产业园区。这个横跨太原、晋中两市、仅一期就占地一百多平方公里的产业园，直接接受山西综改区这个全国唯一转型综合改革示范区的管理。 入驻这里，除了能够享受一系列税费与地租减免外，还能最大程度避开那些牛鬼蛇神和地头蛇的打扰。 否则今天今天主管单位来开罚单、“引荐”乙方，明天区里来募捐或借钱，后天乡里来要求支持乡村振兴、促进村民就业。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大爷，村里的地头蛇又带人堵门要求承包运输、保洁和食堂…… 在北方办企业，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现实的问题。某种程度上，称之为中小企业的切肤之痛也不为过。 生产部阎志强经理做事雷厉风行，大批设备正在井然有序地从万里之外的深圳搬进厂区。 乔木不懂车间布置、设备安装，他事实上成了闫经理的副手，替对方和管委会以及周边闻到“腥味”第一时间凑过来表达各种诉求的民间团体打交道。 好在这方面他还算擅长。饶是如此，每天下班时他也身心俱疲了。 等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时，观月已经一如既往，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乔木抬脚把鞋甩飞，将自己整个扔在了沙发上。被他挤走的小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跳到他胸口重新坐下。 “臭！”观月捏着鼻子娇嗔着，把他袜子拽下来扔进卫生间脏衣篓，又找出一条毯子把他两只脚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乔木也觉得有点臭，不好意思地把脚塞进了沙发靠背的缝隙中。 “沙发不要啦？”观月笑骂着拍了他小腿一巴掌，将他双脚拽出来，“要现在吃饭吗？不吃的话我接盆水给你洗脚。” 见对方真的起身要去洗手间给他接洗脚水，乔木赶忙将对方拽住：“不用不用，我直接洗澡吧。” 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人家还没过门呢，他哪舍得让人家给自己洗脚。 洗去一身疲惫，并不是什么修辞手法，而是事实。乔木冲澡一向很快很敷衍，基本上都能在十五分钟内搞定。饶是如此，洗完澡后裹上浴巾的他，再从洗手间出来，也是一阵神清气爽。 遗憾的就是没有浴缸，只能淋浴，不然他能爽死。 乔木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略显逼仄的洗手间，和正在舔他洗澡水的小米，若有所思。 把晚饭从保温箱端出来的观月路过时奇怪地问：“看什么呢？” “我在试试自己能不能凭空幻想出一个浴缸来，”乔木开了个玩笑，又道，“咱们搬去首都吧？” “真的？”观月惊喜地问，但又犹豫了，“你公司都在这边呢……” 她早就想搬去首都了，谁愿意空着一套精装修的三百多平大平层不住，缩在这七十多平的两居室啊？ 她知道自己提了乔木一定会同意，但乔木的工作和事业都在这边，她就只好将这件事埋在心里。 “我构建个永久空间门，把那边和这里连通起来，”乔木却已经有了思路，“你想办法把这边的空间门伪装起来，防止有贼或者房东突然闯进来。” 见观月美滋滋的模样，他雷厉风行：“咱们现在就搬？直接端着盘子过去吃晚饭？” “太不正式了！”观月白了他一眼，抗声道，“乔迁之喜当然要隆重一些，要有仪式！” 乔木正要问什么仪式，对方摆了摆手：“你别管了，明天吧。明天你去上班，其他的我和小米搞定！” 乔木当然没意见，他也不是急不可待就必须今晚搬过去。 吃饭的时候，观月突然提起一件事：“日本那边联系我了。” “联系你做什么？”乔木好奇地开玩笑，“不会是让你做卧底，刺探我的情报吧？” 观月却认真地点头：“答对了。他们说，只要我同意提供你的情报，他们就解除对我的通缉，还能恢复我的调查员身份。” 乔木已经通过冯硕解除了新起点对观月的通缉，但日科工那边的通缉却还保留着。也就是说，现阶段观月并不能返回日本，也不能去任何日科工的成员国，包括澳大利亚、韩国和东盟诸国等等。 “他们要什么情报？给他们就是了，”乔木笑着说，“他们解除了你的通缉令，你不就可以回家了？咱们还能随便环游世界。” 只要埃弗雷特不突然发疯通缉他。 观月却摇头：“我拒绝了。” “其实没关系的，”乔木想了想，观月也并不掌握他的核心情报，就有些可惜地问，“你就不想家？” 这一次，观月没说话，只是闷头往嘴里扒拉饭。 乔木也闭嘴了。家、家人，这个话题一直是观月的禁忌，对方从来都闭口不提。他只知道对方是京都人，父亲从政，母亲是企业界出身，还有个亲妹妹，剩下的一无所知。 晚饭一下子就有些沉闷了，乔木试着缓和气氛，随便找了个问题：“你要是恢复调查员身份，是去哪个机构？你自己选还是日科工给你分配？” 与其他执行机构不同，日科工只是个空壳子，日本调查员行业的真正权力与财富，全都集中在下面十一家配套机构中。这些配套机构各个都有大财团背景，或者说根本就是大财团用来瓜分日科工的工具。 观月回答：“已经确定了，是软银投资，这次联系我的也是这家。” “软银投资？”乔木疑惑了，他当然知道软银是哪家，但，“十一家里什么时候有软银了？” “新成立的，”观月解释，“第一劝银财团被清出行业后，软银接收了劝银商贸的全部资产，成立了软银投资株式会，现在是新的第十一家了。” “软银应该是新钱吧？在日本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吗？”乔木想了想，有些理解不了那十家是怎么想的，“换成是我，我肯定纠集十家一起把劝银商贸的遗产瓜分掉。” 日科工的蛋糕就那么大，十一家分和十家分，肯定不一样。 “谁知道呢？可能软银也有自己的后台吧。”观月的回答很敷衍，显然不了解也不感兴趣。 乔木想了想，又提议：“如果他们继续联系你，你就答应他们。” 见对方惊讶地看过来，他笑着解释：“咱们可以决定给他们什么情报，不给他们什么。他们要是拿着这些情报想暗算我，这反而会成为我的牌。” 观月闻言，眼前一亮，立刻鸡啄米似地点头：“这个主意好！” 乔木不知道软银搜集他的情报是为了谁，为了自己的某种布局？还是为埃弗雷特服务？ 如果这个世界与他的前世差不多的话，那软银应该和华尔街关系密切，甚至远远超出它与日本财团的关系。 据乔木所知，日本财团其实非常排斥软银。产业界、金融界与传媒界大人物在非正式场合对孙正义的厌恶毫不掩饰、溢于言表。 就连日本民众都讨厌他，既因为他的民族背景，也因为他的发家史，更因为他与华尔街的亲密关系。 所以软银替补为第十一家，还蛮奇怪的。毕竟就算那十家高风亮节不瓜分劝银商贸，日本的大小实业财团还有不少，凭什么轮到人嫌狗不理的软银？ 这背后会是美国佬与埃弗雷特的意志吗？乔木不知道。 不过第二天下班回来，他就先知道了观月口中的“乔迁仪式”是什么。 在他们的新家，他第一次见观月换上了那身非常正式的巫女服——不是那身情趣的。 说实话仪式很敷衍，观月并没有采买一大堆东西回来，而是将他们的餐桌征用为祭台。 上面摆着两只碗，一只装着清水，一只装着生大米，摆放在最中央，明显是用来代替香炉的。 最边上则是家里唯一的花瓶，里面的花已经蔫了。 还有三个小碟子，装着各种吃食。乔木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中粮的每日坚果、恰恰的五香瓜子，以及酒鬼的麻辣花生。都是家里的零食直接拆袋。 他严重怀疑都是对方今天吃剩下的…… 最过分的是，这丫头竟然连贡香都没准备，直接将小米吃剩下的毛条包装袋卷成圆柱状，用透明胶缠了几圈，又用打火机烧了烧，顶部冒着烟插在米碗上，就算是贡香了…… 但偏偏这丫头在手机音乐的伴奏下，跳起巫女神乐极其认真、卖力，跳到最后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让他一时搞不懂对方到底是认真还是敷衍了。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跪坐在充当跪垫的沙发靠垫上，以观众的身份安静地观看这场仪式就好了。 巫女神乐结束，看着对方弯腰拿起手机按下暂停键，又将从舞跳到一半就挂在身上、想去抓金银扇那随舞摆动的流苏的小米拽下去，他才开始鼓掌。 他好奇地问：“你这是什么祭礼？” “祭木神青龙，神道教的式占十二神将中，他主钱财与庆贺。”观月毫无形象可言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将提前准备好的毛巾从小米身下抢出来擦汗，喘着气回答。 “青龙？”乔木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光着膀子左青龙右白虎的日本暴力团成员，但马上反应过来，这个青龙应该是中国神话中四圣兽那个青龙。 观月和他说过，神道教九成九的东西都是从中国佛道两教中搬过去的，无非就是重新做一下本土化的解释，以符合日本的神话传说。 乔迁仪式就算是结束了。观月去换衣服，乔木负责收拾东西，小米在一旁拼命捣乱，还打翻了“香炉”，然后新奇地趴在满地的生米上，发了疯似地来回蹭。 巫女服非常繁复，观月那身还用料十足，明显是上品，无论穿还是脱都很复杂。乔木都打扫好一切，顺便揍了小米一顿、被追着咬了脚后跟好几口，观月才换好衣服出来。 “快休息一会儿吧，”乔木递了杯暖茶，将对方拽到沙发上，“明天和我一起出个远门？” “去哪？”观月喝着茶，随口问。 “上海，”他回答，“明天是方主任的接风宴，他邀请我去参加。咱们可以多呆两天。” “可以呀，”观月立刻点头，“侠道……范鸿去吗？” “他不去，”乔木摇头，“省部这边新主任同一天的接风宴，毕竟是现管，他得给人家面子。” 听到这话，观月犹疑了：“你呢？你不用跟新主任处好关系吗？” 乔木冷笑：“没得处的，我留下那就是热脸贴冷屁股了，远远躲开，双方都自在。” 新主任叫郑志华，之前是公关部的m4经理。而公关部，自成立以来就是孙庆书的地盘，孙庆书就是从公关部总监升任公司副总裁的。完全可以确定，这位新来的郑主任是孙庆书的铁杆。 孙庆书能把对方送上山西省部主任的位置，对方就不可能违逆孙庆书的意愿，自己没必要脱了裤子放屁，非得当面去求证对方的态度。 如果对方真的牛逼到能无视孙庆书与他的矛盾，那缺席一次接风宴，也无关痛痒，事后找补回来便是了。 他身为山西头号位的p9专项派遣员，公然放对方鸽子，更多是给整个山西11分部看的。 明天这场接风宴，除了他，山西11分部所有排的上号的同事都会参加。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他无声传达出的信号，没有人会会错意。 然后就是站队分敌我了。先把敌我分清楚，才能安心做事情。 ----------------- 上海分部是规模仅次于总部的地方分部，直接独自占了一栋二十多层的写字楼，完全不是只有五层高的太原分部能够媲美的。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像上次太原分部欢送副主任王军那样，直接在一楼大堂搞自助餐聚会。 上海分部直接在郊外包了一个会议中心，大几十辆大巴拉着员工浩浩荡荡穿行在上海的高架桥上，非常引人注目。 路人纷纷疑惑，这什么公司啊，过完年才开年会？ 午宴搞得也相当隆重，不是自助餐，而是大圆桌中餐。毕竟要招待的就只有方增耀、徐光仓和乔木等聊聊几人，搞个西式自助餐，连座位都没有，让那大几百号人和谁social？ 而且午宴非常隆重，甚至堪称奢华，不仅都是制作精美的高档饮食，与会者甚至还能自己再点餐。可以说完全不把《国企商务招待管理规定》当回事，大概率没走公账，用的是上海分部自己的小金库。 整个宴会上，方增耀可以说是意气风发，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多岁。 由不得他不兴奋，这可是上海分部主任，虽然官方级别上和山西省部主任平级，私下也只是高半级。但所有人都知道，新起点33个m5省部主任中，上海主任是最特殊的。 因为只要在这个位置上不捅娄子，任期满后就一定能进高会，板上钉钉，雷打不动。 而其他省部主任就不好说了，毕竟省部主任有32个，同级别的总部副总监更是上百个，但m6总监的位置却只有可怜的17个，还不一定有缺。可以说竞争激烈而残酷。 方增耀的运气非常好，他彻底瓦解山西小团体时，恰逢总部出现了一系列人事变动。 内部项目事业部前总监房振成光荣地成了首个活着退休的高会成员，监察部前总监翟自重为了给张世光腾位置，也去了omni，做了中国驻omni代表团团长。 一系列的人事变动，腾挪出了不少位置。方增耀的前任，已经在上海主任的位置上枯等了好几年了，高会逮住机会就赶紧给调上去了，毕竟再不调上去人家就要退休了。 方增耀恰好数年磨一剑，立了大功，超额完成任务，自然要重重表彰。空出来的上海主任，也就不做他选了。 但凡他早个半年或者晚个几个月，只怕就要和这个位置失之交臂了，大概率就只能调任总部副总监，多给点个人待遇，去和那几百人去竞争了。 不在乎职级只在乎待遇的人确实存在，但绝不是方增耀。他都这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孩子，每月薪水和存款多得花不完，他要待遇做什么？ 他就是一门心思奔着高会席位去的，否则他吃饱了撑的去山西干脏活累活？直接找个偏远省部干两年，然后申请买断工龄提前退休不好吗？继任者都得给他送一面【高风亮节，两袖清风】的锦旗！ 方增耀一亢奋，乔木就跑不了了。他也没指望自己能缩在角落里和观月一起胡吃海塞，毕竟方增耀请他来是来给自己撑场子的，不是来捧人场的。 上海分部大几百号人，浩浩荡荡，用得着他捧人场烘气氛？ 方增耀初来这个新起点第一大分部，意气风发之余，自然也是带着几分怯意的。人多，事儿也多，关系也杂。打听再多，不亲自面对，也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更不用说，他甚至都不用打听，就能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是存在，就百分百得罪某个人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上海分部的第一副主任。连带着对方那一系的所有管理层与调查员，都不会待见他。 一如当初太原的龚荣与胡磊一伙。 这种事情徐光仓自然帮不上忙，这位来到上海后依然是m2，也就是部门副经理。 方增耀目前对他唯一的期待，就是初来乍到别露怯被人看扁了，之后也别捅娄子，好让自己上半年就找机会让他晋m3，掌管一个部门，帮上自己的忙。 所以撑场子壮士气的任务，就只有乔木能担得起了。 甚至可以说，这种事情上，把山西其他三位p9都拽过来，效果也比不上乔木一只手。 果不其然，一开始同桌的人只是把乔木当成他们不认识的新同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观月身上。 等乔木被徐光仓叫走，领导那桌传来一阵惊叹，经理和副经理那两桌的人纷纷凑过去，敏感的人立刻就察觉到异常了。 再过一会儿，不怎么讲究尊卑座次、和各自朋友哥们闺蜜分散在宴会厅各桌的p9和p8们得到消息纷纷凑上去，一大群人就这么乌泱泱把领导那桌围了个水泄不通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几分钟后，“乔木来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然后立于宴会厅边缘，随时准备提供服务的服务员们，看着至少一半的人饭都不吃了，擦着嘴起身就往那边挤，全都傻眼了。难不成是来了什么大明星？或者是什么大科学家？ 那边取代方主任成了全场焦点的乔木，则不得不一个个social过去。 他还真的认出了十多位调查员，都是他在《大航海时代》与《奇幻世界艾泽拉斯》中见过的，都做过他的“兵”。 方增耀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喧宾夺主的乔木，完全不恼。乔木是来给他长脸的，对方煽动起的声势越大，他越有面子，也越有里子。 那边乔木也不负所望，把上百位调查员认识了个遍后，就“突发奇想”地宣布，上半年有机会就选个项目，大家一起干一票大的。 一瞬间，宴会厅沸腾了。 莫说那些亢奋得像嗑嗨了的调查员了，就连其他部门的不少人都兴奋了起来。 乔木上一次“干一票大的”，让积分商城一口气上架了上千件稀有道具，直接把稀有道具的平均价格又打下了近三成。 为什么要说“又”呢？因为《奇幻世界艾泽拉斯》这个项目，是行业首次实现稀有道具量产化。一年多以来，已经将公司内部稀有道具的平均价格打下去近六成了，还催生出了越来越繁荣的稀有道具走私出口产业链…… 再上一次，则让积分商城上架了几十种全新的德鲁伊变形术强化，并把他的朋友集体送上了一个台阶，前后创造了几十位p7和十多位p6。那次行动的红利至今都没吃净，隔三差五就会上架一种新的德鲁伊变形术强化。 最妙的是，其中相当一部分并不互斥，是可以共存的。目前研发部放出的信息显示，理论上，一个调查员最多可以同时拥有十四种变形形态与相应能力、法术，相当夸张。 更上一次就更不用说了，制造了行业诞生以来，八大执行机构最大规模的奖励发放，创造了一大群调查员富翁。 其中不少人当时就直接宣布躺平了，要开始享受人生了。气死人。 这次乔木当着一整个分部近千人，公开宣布要组织再干一票大的，自然不可能食言，也没人会觉得他在吹牛。 此时此刻，所有人脑海中都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能不能沾光……不，是自己一定要沾光！ 包括那些非调查员。 观月没有凑上去，只是留在最角落的桌前，自己的位置上，远远看着那边的轰动，双眸中闪动着夺目的光彩。 “小姐姐……”一个年龄相仿的服务员凑过来，小心翼翼又好奇地问，“我看见你朋友在那边好像特别受欢迎啊，他是哪位明星吗？” 要是哪位自己不认识的明星，少说也得要个签名与合影，发到网上炫耀一下。 “他才不是什么明星，”观月噗嗤一声笑了，双眼顾盼生辉地望着那边彻底被人群遮挡住的乔木，骄傲地说，“他是我男朋友！” 人群中，坐在座位上，看着兴奋莫名的上海同事，方增耀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对身旁的同僚们笑道：“这小子，在山西时就是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到了这儿还是这样，要是不管着他，非得把房顶掀了不可。” 这话不是用来点评同事或下属的，而是用来点评自家子侄的，也进一步将他与乔木的亲密关系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着上海分部的同僚们神色各异，借着这股东风成功起势的方增耀，心中欣喜之余，又注视着乔木，毫不掩饰自己激赏地对同僚们说： “不过我最欣赏这孩子的一点就在这里。他从来不从锅里捞食，瞧不上那点东西，也不屑去和别人争。他永远都想着怎么把锅里的食物弄得多多的，让所有人都吃饱。” “我觉得啊，咱们上海作为公司第一分部，肯定也有这种气度，对不对？”他笑着看向自己的第一副手兼最大的敌人，上海分部第一副主任陈庆江。 “锅里那几口饭有什么好抢的？要我说，都留给孩子们吃就是了。咱们这些大人，就该去外面，开荒垦地，种更多粮食出来，那才叫真本事！” 陈庆江附和着笑着，并没有说话，心中却警惕之余也百感交集。 从见到方增耀起就绷紧一根弦的他，敏锐地意识到，对方与乔木这一出，并不只是为了打出气势，也是在给他递话。 “我带了一位垦荒干将，你是跟着我出去一起垦荒，还是留在家里和孩子们抢锅里那几口饭？” 不愧是在山西杀得人头滚滚的“方屠户”，还真是锋芒毕露啊……陈庆江忍不住感慨。 他当然不会心情激荡之下立刻纳首便拜。 你要和我和平共处，要一起去外面种粮食也好抢粮仓也罢，总而言之就是齐心协力把蛋糕做大，当然可以，我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但你得先拿出成绩来让我信服。 新起点二十多年，33个分部历来也没听说谁能真的把蛋糕做大过。都是总部从外面拿回来的蛋糕给大家分，分多少大家吃多少。 你说你能把蛋糕做大？空口白牙，谁信你？！ 方增耀并不清楚自己在上海分部最大的敌人此刻是怎么想的，他也不在乎，更没指望一席话就让对方信服。 他直接端着酒杯起身，穿过人群，来到空旷的主席台上。 上面只有一把早已为他准备好的话筒。 试音的动静传遍宴会厅，立刻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独自站在主席台上的方增耀，重新成了全场的焦点，开始自己早已准备好、背得滚瓜烂熟的任职演讲。 演讲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爆点，只是介绍自己，夸赞上海分部，展望未来，鼓舞士气。 或者说只有平平无奇，才是一片好的领导发言。 平平无奇，就意味着没有任何突发惊吓，不会给既定工作带来任何破坏，也不会让下面人手忙脚乱。 上海分部除了调查员系统之外的所有人，此刻都无比认真地听着这位新主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直到对方平平无奇的发言结束后，立刻奉上无比真诚的热烈掌声。 因为这场毫无亮点，甚至堪称枯燥的发言，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也代表了一点：这位在山西杀得人头滚滚的新主任，并不打算搞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 所有人都担心的烈火燎原不会出现了，此时此刻，大家都如沐春风。 ----------------- 千里之外的太原省部，也在进行着一场接风宴。 上海分部大方，直接包了一座会议中心，太原省部自然也不会抠搜，同样包了五星级酒店最大号的宴会厅。 他们不是包不起会议中心，只是没那么多人，没那个必要。 但比起气氛足以掀屋顶的上海接风宴，太原这边就显得非常冷清了。 不是大家不愿意拿出热情，而是营业性质的热情，无论烈度还是持久，终究都比不过发自内心的兴奋与激动。 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新任省部主任郑志华并不知道此刻的上海接风宴是什么氛围，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 相反，被几十位主任、副主任和经理团团围住、吹捧附和的他，此刻也完全称得上是志得意满。 孙总跟他透露过，今年公司制度要大改革，地方分部主任可能会成为真正的封疆大吏。他此刻下来，可以说是捡了个大漏子。 酒过三巡，喝得面红耳赤、全身燥热的郑志华，也不太在意领导形象、不再端着了，松了松领带，又解开两颗扣子，开始起身主动前往其他桌，“与民同乐”。 在其他两位省部副主任与十位分部主任浩浩荡荡的陪同下，就这么一桌桌地喝过去，直到p9与p8调查员那一桌。 听完所有人的自我介绍，他默数了一下，所有座位前都有人，这桌不缺人，便好奇地问：“你们那位大名鼎鼎的乔木，今天没来？执行项目去了？” “谁知道呢，他是个大忙人，经常几个月才露一面。”这几个月已经凭着资历成为山西调查员之首的非战斗p9师耀强，强笑着打马虎眼。 他上了年纪了，性格也不激烈，一向与世无争，也不愿惹事。 郑主任听到这含混没底气的话，就知道那位乔木是故意避开他，心中冷笑，表面则不动声色。 “没执行项目啊？那就是忙他那家新公司的工作去了？”他表面随意地问身旁的新晋省部副主任杨海龙。 杨海龙立刻笑着摇头：“这您可就问错人了，我到太原后都没能见上他一面……” 郑主任笑了：“年纪挺小，面子还挺大。” 没人接茬，只有几个人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反应过来了，但还是陪着笑了几声。 其他人则陪笑却不出声。 这话乍一听是玩笑，但稍微一细琢磨，就不像好话了。 范鸿心里烦得恨不得起身就走。乔木跟他说今天不是好宴，他还觉得对方想多了，没想到人家是一语成谶。 太原省部知道乔木搞了个新公司的，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二十个。这位郑主任上任当天就把乔木的事儿查了个一清二楚，憋的怎么可能是好屁？ 范鸿胡思乱想着，颜其平却突然开口了：“他没忙新公司的事儿，他去上海参加方主任的接风宴了。” 一瞬间，这桌一大群人，却仿佛死绝了一般的安静。 范鸿心中悚然，猛地回头看向这位毫无预兆出言挑拨的同僚，眉头立刻就皱得死死的： 颜其平这家伙，这是要干嘛？！ 第1081章 1059.第一刀 p9这桌诡异的死寂，很快就蔓延到了其他桌。不多时，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甚至连筷子碰盘子的声音都变得刺耳无比。 其他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做显眼包，绝不能率先发出声音。 郑志华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的怒意熊熊燃烧。 他不在乎那个乔木不出席他的接风宴，他在乎的是对方放了他的鸽子，却去千里之外的上海，参加他前任的接风宴！ 这算什么？公然示威吗？宣布我乔木不欢迎你？我压根没拿你当我领导？我的领导只有方增耀一人？ 这是在公开卸他的面子、打他的脸！ 他缓缓扭头，目光扫过身后一众表情僵硬的省部副主任和分部主任。 这些人中，有几个人是知道这事儿的？杨海龙知不知道？应该知道吧，毕竟他算得上是乔木的“恩主”，也是乔木派系的得力干将。 不管有谁知道有谁不知道，反正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私下给他漏个风。 他收起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调查员们，努力调整笑容，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在作祟，苹果肌硬得如同冻住了一般。 他干脆也不硬装了，笑成什么样是什么样。 “这乔木和方主任的关系还挺好的嘛，看来是个念旧的人啊。”他笑着给自己找台阶。 这本该是他身后这群人的活儿，但不知道这群废物在想什么，没有一个主动接这个活儿。 即使他说出这句话了，也没有任何人顺着往下说，帮他尽快下去。 杨海龙率先反应过来了，他不知道其他同僚为什么不说话，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开口缓和局面，也是缓和这位新晋省部主任与乔木的关系。 但他正要开口，却被人抢先了。 “确实，他还邀请我一起去了，不过我拒绝了，”颜其平再次火上浇油，“师工、范工，他邀请你们了吗？” 其他两位p9没有说话，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见。 郑志华只感觉整个脑袋嗡嗡的，又涨又烫，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倒涌。 这算什么？自己不来他的接风宴就算了，还想把其他p9也拐走？这已经不是划清界限、打他脸了，这分明就是在羞辱他！ 这就是宣战！ 郑志华彻底绷不住了，此刻的脸上别说勉强的笑意了，连阴沉都没有。 只有怒意，彻底掩饰不住，也彻底不愿掩饰的怒意。 他缓缓回头，视线扫过自己的每一位下属。每看向一位下属，对方就会挪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这位乔工，是对我有意见吗？”他轻柔的声音中隐藏着毒蛇一般的危险，“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他无所谓，他知道这个问题绝对没人敢接。 于是他轻声笑着，回头看向围桌子一圈的p9和p8们：“你们这位小同事，平日里也是这么桀骜、跋扈？” 依然没人回答。 比起身后惊惧不定的副主任与主任们，面前这群调查员，除了三位p9面沉似水，其他p8则各个一脸的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清状况。 但依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郑志华脸上危险的笑容渐渐隐去，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这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服从性试探，但试探的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全公司、全行业都知道这个乔木的桀骜不驯，甚至津津乐道。但这群太原省部的调查员，哪怕乔木根本不在场，也不愿意当着他的面，说上对方一句无关痛痒的坏话？ 这还是那群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对我客客气气不然我大嘴巴子抽他的调查员吗？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他光想着收集乔木的情报，寻找对方的软肋与把柄了，偏偏忘了调查对方的优势与强项。 此刻他才发现，对方对山西省部调查员系统，乃至整个山西11分部的影响力，远比他预料得要深得多的多！ 太原省部标配三位副主任，一个张道红是妇女同志，一个杨海龙是新提拔上来的，还有一位压根就没来上任呢。也就是说，整个山西，没有任何人能够挑战他的权威。 他本以为自己此行可以说是天胡开局了，没想到末了，竟然跳出来一个乔木。 谁能想得到，堂堂省部主任，最大的敌人竟然是一个调查员？！传出去都会让全国各地的同僚们笑掉大牙！ 不过没关系……郑志华看着眼前沉默的人群，心中冷笑。 你再猖狂，你也就是个调查员。我才是那个掌握权力的省部主任！ 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郑志华转身去了下一桌，宴会厅又恢复了热闹，尴尬而虚假的热闹。 见人群走远了，借着人们刻意制造出的乱糟糟的声音，范鸿死死盯着颜其平，恶狠狠地问：“你又想干什么？！” 颜其平却拿起筷子，继续和盘中的松鼠桂鱼战斗，平静地说：“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干乔工交代我的事情。” 范鸿愣住了，一旁竖起耳朵听的师耀强与其他p8也愣住了。 “乔木……乔木让你这么做的？”范鸿懵懵地问，“他让你挑拨他和郑主任？为什么？” 他不想相信，但一个电话就能确认的事儿，颜其平根本没理由撒谎。 颜其平咬了口已经彻底凉掉、糖霜已经结块的鱼，不爽地吐回盘子里。 他看了一眼杯盘狼藉的餐桌，想着刚才那群主任副主任令人失望的蠢相，也没什么食欲了，干脆将筷子放下。 他看着那群正在陪笑的主任副主任，反问范鸿：“你说经过刚才这一出，这些位领导们，还有几个敢在乔工与这位郑主任之间和稀泥、首鼠两端？” “什么意思？”范鸿不怎么掺和这种事，一时反应不过来。 夹在两人中间的师耀强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颜其平不紧不慢地解释：“意思就是说，乔工已经通过我，公开向郑主任宣战了。两人之中，只能有一个体面地离开山西。” “而咱们这些不打算离开山西的人，”他又朝师耀强笑了笑，最后看向范鸿，“现在就该选边站了。” 说着，他又扫了一圈同桌的p8们，提醒似地说：“这是战争，谁都别想置身事外。从今天开始，山西11个分部，除了朋友，就是敌人。” ----------------- 接风宴之后，乔木又忙里偷闲地和观月在上海玩了两天才回太原。这期间，除了颜其平给他发了条飞信外，没有任何人打扰他。 回太原第二天他没有直接去智翱，而是决定先去省部露个脸点个卯。不然整这么一出后也不出面，会让大家一心八卦无心工作的。 从空间门直接进入自己办公室，又从已经积灰的办公室出来，他就发现，五楼的格局变了。 五楼是主任、副主任与p9的地盘，原本是管理岗调查员二者交错分布，以免竞争对手挨着，进出时遇见了会尴尬。 但他用的是王军的办公室，自然就把这个规矩打破了。他旁边是范鸿，范鸿再旁边则是方增耀，也就是最大的那间主任办公室。 现在，那间空了。 乔木一直往下走，都快走到头了，才在张道红办公室旁边看到了郑志华的铭牌。 他一时也搞不明白，对方是嫌晦气为了躲开他才甘愿搬到最边上，还是打算重新装修办公室，临时去边上安置。 要是前者，那这位也太low了。度量大小是一回事，把小肚鸡肠表现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乔木一间一间敲过去，发现所有p9都不在，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默契地想躲开这段时间，就只好下楼去露脸了。 没成想四楼内外事业部和培训部也没几个人，乖乖待在工位上的调查员，数量还没保洁多…… 看到他的同事们都挺热情的，都想和他套近乎，但又和他不熟，怕惹他不耐烦。 乔木和他们随便聊了两句，就又溜达着往楼下逛。 刚出楼梯间，就听见一个暴怒的咆哮声在楼道里激荡。 三楼是资讯、财务、采购和监理四部的地盘，乔木印象里，这四个部门的经理可都没这么大的脾气。 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他循着声音一路来到监理部，都不用进门，隔着玻璃幕门，就看到监理部工区中，一个中年地中海，正双手叉腰、挺着啤酒肚，对着面前一个惶恐不安的年轻人狂喷唾沫。 那咆哮声就是对方发出来的。 而那个年轻人，他认识，正是她的员工，芸木股份专门负责与新起点对接的商务专员原兴俊。 两人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中年人，尴尬而紧张，是监理部经理、原兴俊的叔叔原及甫。 有人在监理部的地盘上，当着监理部老大的面，喷人家的亲侄子？ 再看那个他没有任何印象的中年地中海，乔木就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这是怎么了？”他嘴上问着，直接推门而入。 咆哮声戛然而止，中年地中海回头一看打断自己发飙的是个年轻人，立刻恼怒地问：“你哪个部门的？还是配套商？有什么事？！” 乔木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回话，而是直接问原兴俊：“这是怎么了？” 原兴俊见幕后老板来了，立刻松了口气，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尴尬地小声解释：“之前的公务函……我都把格式搞错了。” “格式错了？影响阅读了？” 怎么会影响阅读？！所谓的“格式错误”，不过是段落首行没有缩进而是直接按了四下空格之类的小毛病。 但这话他可不敢跟乔木说，却又不愿意自己背黑锅，干脆就不说话了。 原兴俊是昨晚接到的通知，今天过来就被一通婊，被喷得头都抬不起来。 因为叔叔的关系，他平日里在监理部就像在自己家公司一样随意，和大家都很处得来。结果这位新上任的主任，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了他快二十分钟了。 要不是叔叔昨晚就叮嘱他今天不管发生什么都得忍着，特意给他叫到家里分析了一通利弊，只怕他早就一巴掌抽上去，再冲着对方肚子来一脚，然后辞职走人了。 现在的他，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乔木看对方这副模样，就确定了对方是代己受过呢。 “行了，你先回去吧，”乔木摆了摆手，“回头再好好和这边对接一下，别再犯马虎了，不然我让你们关经理罚你！” “等等！”见原兴俊要走，中年地中海立刻呵止，然后严厉地盯着乔木，“你是谁？没看见我正训话呢吗？！” 乔木眉毛一扬，反问：“你又是谁？工作时间在办公室大呼小叫干扰他人，成何体统？！” 中年地中海被这么一怼，嘴角狠狠一抽，厉声质问：“你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 乔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缓缓道：“我？我是你爹。” “这位是乔木乔工！”几乎是同一瞬间，在一旁不停擦汗的原经理，几乎是尖叫着喊道，“乔工，这位就是咱们新来的郑主任！” 乔木开口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不妙了，试图挽救一下局势，但乔木与郑志华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他嗓门再大也不可能阻止郑志华听到乔木那侮辱性极强的骂街。 此刻，郑志华涨红了脸，瞪着乔木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原来是郑主任啊，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乔木则乐呵呵的。 “我刚从上海回来，方主任上任伊始就忙得脚不着地，都没空给我送行。郑主任倒是悠闲，亲自抓文件格式工作，不愧是总部出身，工作思路确实与众不同。” 他给对方竖了个大拇哥，又朝着工位那边，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咱们山西的主任确实好干，谁来了都能举重若轻，对吧？” 整个工区没有一个人迎合，所有人锁在自己的工位后面，恨不得钻进抽屉里开着时光机逃离这个时空。 郑志华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怒到了极点，反而物极必反地冷静了下来。 他自然不会去纠缠对方骂自己一事。领导被下属辱骂，现场无论怎么处理，丢人的都是领导。这种事情只能事后报复。 “在总部就听领导们提起过太原省部的天才调查员乔木了，闻名不如见面，确实伶牙俐齿。”你在总部领导眼里，也就是嘴皮子利索了。 乔木却丝毫不以为意，淡淡地笑着：“多谢夸奖，以后在您面前，我一定继续发扬光大。” 郑志华表情一僵，目光不自觉地游移着，又停留在大气不敢喘的原兴俊身上，立刻想起了自己此趟的目的。 “乔工和这个配套商的员工也认识？”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刚才听你的意思，好像和这家公司的老板关系挺近的？” “那当然，”乔木也是毫不掩饰，“郑主任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芸木股份嘛，我女朋友开的。” 郑志华闻言一喜，视线扫过工区，停留在原经理身上：“那乔工今天来，是替女朋友跑业务的？” “我是以为楼下有狗叫，就下来看看，没想到误会了，”乔木毫不留情地讥讽，“当然啦，我说芸木与我无关，郑主任应该也不信。您要是担心有违规，直接去查就是了。” 你以为我不敢？总部懒得拿这点小事拿捏你，是因为总部站得高、眼光也高，不代表我不会用这种“小事”收拾你这个刺头！ 坐实乔木违规参与芸木股份经营，自然不可能把他打垮，但操作得当，足够恶心他好久，让他浑身不自在。 郑志华心中冷笑：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我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县官不如现管”！ “高管联席会去年多次强调要响应上级下发的《关于创新完善体制机制推动招标投标市场规范健康发展的意见》和《关于规范中央企业采购管理工作的指导意见》两份文件。咱们太原也要积极响应、坚决执行！” 他一开口就是熟悉的腔调，甚至趁着这个机会给监理部员工做起了训话：“咱们山西去年为什么出了那么大的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是平日里视制度为无物、拿规范当儿戏，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乔工有一点说对了，有问题，就得查！”他冷冷看了眼乔木，“不仅要查芸木，整个监理部、所有配套企业，都要认真做一次全方位的合规管理风险排查。” “原经理，你记一下，之后出个通告，”他指着对方，“这次排查行动我亲自挂帅，要力抓‘五个关键’，确保‘五个到位’！” 原及甫表面热情附和，心中凄苦无比。 他百般挣扎，最终不仅没躲开这二位的神仙斗法，甚至更进一步，成了郑主任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乔木则毫不掩饰自己的冷笑。 他之前对这位郑主任没意见，毕竟都不认识，他让颜其平当众下对方面子，完全是因为双方的立场，注定要兵戈相向，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性。 此刻，他已经彻底瞧不上这位总部公关部出身的郑主任了。 无他，小家子气。 八岁小孩都知道咬人的狗不叫这个道理，你要报复回来很正常，但当着半个公司的面咆哮一个乙方小员工，是真的没品，堪称丢人现眼。 你要查芸木也很合理，于公于私都站得住脚，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点头说个“可”。 但为了查芸木，整这么大的阵仗，还哇啦哇啦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官话。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婊子了，你立这个牌坊还有什么意义？ 对付乔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抛开其他所有人，就逮着他乔木一个人捶。 甚至可以先佯作大度，引而不发，然后雷霆一击四面开花打他个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只要把他打懵了、打疼了，其他人自然会乖乖低头服从，全都聚到你麾下，毕竟你是主任，你天生就是山西十一分部的一把手。 他大概能猜到对方是怎么想的，对方显然是隔雾看花，把监理部当成他乔木的一亩三分地了，所以想先把这枚钉子拔了，杀鸡儆猴。 堂堂省部主任，报复一个把自己得罪死了的p9，竟然还得先拔羽翼，摆明了就是默认自己没能力直接对付对方，只能迂回行事。 未开战，先露怯。让十一分部那群人精主任们怎么看、怎么想？ 此刻，初次见面不到五分钟，乔木就给对方下了定论：不管这位在公关部时业务水平如何，作为独当一面的领导，是不合格的。 “既然是上级的指示，那当然要坚决贯彻，不打折扣，”乔木嗤笑，“原经理，你们监理部可一定要全力配合啊。” “？？？”原及甫看着乔木，一脑门子问号，不明白这位大概连省部有多少位经理都说不上来的调查员，为啥突然就给他指导工作了。 但他马上就察觉到郑主任投向自己的阴冷目光，紧接着一个哆嗦，就想明白了，乔木分明就是在扇阴风点鬼火，是在怂恿郑主任收拾自己！ 为什么呀？！凭什么呀？！就因为今天这事儿我没提前通知你，想着让侄子牺牲一下，自己想办法置身事外？ 不是……你们俩之间的矛盾，关我什么事啊？为什么非得带上我啊？！ 原及甫是真的要哭了。人到中年，他多少年没哭过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记忆中上一次哭，还是学生时代，女生宿舍楼下蜡烛吉他表白，结果一曲之后得知心仪的姑娘早就出去开房了…… 现在，他是真的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郑主任，我们太原分部，乃至山西上下，可就等着您胜利的喜讯了啊。”乔木一脸真诚地预祝了一句，也不去看对方铁青的脸，就施施然带着原兴俊离开了。 他和芸木确实存在违规，对方真要抓也绝对抓得住，这事儿他也确实不占理。 ‘我竟然成了反派？’乔木好整以暇地想道。 郑志华的动作很快，第三天就逼着原及甫发出了一份通告。 但让乔木感到意外，这份通告既不是针对芸木股份的，也不是针对他乔木的，而是针对太原省部监理部s4办事员谢琪，也就是乔木的表姐。 通告宣布，员工谢琪的入职、转正与晋升，均存在违规暗箱操作的可能性，经省部慎重考虑，暂停该员工一切工作、冻结公司通行证、保留薪资待遇，等待进一步调查与处理。 简单来说就是，郑志华把谢琪给停职了，打算从谢琪入手，抓乔木违规干涉省部人事工作的证据。 第1082章 1060.砍空了 证据当然是不存在的，因为乔木还真没干涉。说句大实话，谢琪一个月转正、半年晋级s4这种小事都要他出面运作的话，那也太掉价了。 但没有证据，还可以生造嘛。 一乔木明白郑志华的打算。 抓芸木的违规证据，需要做合规调查，这是需要时间的。那位显然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根本等不了，就决定先来一场预热，拿谢琪撒筏子。 谢琪的转正与晋升都是原及甫一手操办的，是对乔木优待他外甥的回报，这是再典型不过的资源置换了。 很多国企都有禁止招收领导子女的硬性规定，于是就出现了不同公司的领导，子女分别去对方公司上班，并对等优待的“优良传统”。 这种公权私用几乎没法查，因为没证据，除非有人主动交代。 而郑志华，应该就是希望原及甫能“主动交代”。对方那天公然拿原兴俊做筏子，又把第一把火烧在监理部头上，看来其实是冲着原及甫去的，是在给那位施压。 承认一个小错误，交出乔木的把柄，顺便改换门庭，来换取大平安。这应该就是郑志华的目的了。 谢琪来他家里做客说起这事儿时，明显有些紧张。 她已经是s4了，在公司也八个月了，当然知道乔木在公司、省部的影响力。 但她也知道调查员在公司内部，是空有待遇没有实权的。她不傻，虽然没人明说，但能感受到公司制度架构上，对调查员系统的警惕与防备。 而且她毕竟是负责管理配套机构的员工，平日也没机会和调查员系统打交道，只能从同事八卦与内部论坛上一窥究竟，总是隔着一层也看不真切。 但作为职能部门的一颗螺丝钉，她却切切实实能够理解省部主任这个职位的份量与权力。 在她看来，自己虽然有个很牛的表弟做靠山，但在具体事务上，终究还是扛不过掌握实权的主任。 谢琪被公司停职一事并没有瞒着男朋友王建跃，也瞒不住，毕竟两人都同居了。 她一整天心神不宁，男朋友看不下去，干脆就开着车载着她来找表弟乔木。 不过因为对方在，乔木和谢琪有话也没法敞开了说，听观月安抚谢琪就当是放带薪长假了，干脆笑着说：“什么叫‘当’本来就是好吧。” 他又对谢琪说：“说真的，姐，你从上学到现在，都没正儿八经旅游过吧？干脆趁这个机会出去玩儿上十天半个月。等你回来，麻烦也就解决了。” 王建跃听这话就本能地觉得不靠谱，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这种时候，不该去找各路领导走动、求助吗？不该去向总部申诉、举报吗？怎么能跑出去旅游呢？太荒谬了。 但他还没组织好措辞，谢琪就先满怀期待地问：“真的能解决？” “不然呢？”乔木冷笑，“你以为他还真的能开了你不成？” 见对方这么一副莫名自信的样子，同样在国企的王建跃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国企早就没有铁饭碗一说了。你们是央企，在这方面应该更贴近市场……” 乔木则反问：“王哥，你们太钢也没有铁饭碗了，那太钢能随便开了你吗？” “当然不能，”王建跃摇头，“但如果我犯了错……” “谁也没有犯错，我没有，我姐更没有。”乔木纠正。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王建跃拍了拍自己嘴巴，乖乖闭嘴。 乔木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谢琪说：“别的不说，郑志华要是真有能耐把你给开了，那正好，我给你办到总部去工作，那边更有意思。” 怎么能去总部呢？谢琪哑然，她可一点都不想去首都。 她本来也胸无大志，就想找份清闲稳定的工作安心过日子。她但凡有点野心，当初就考研了。再说了，去了首都，建跃怎么办？ 她下意识瞄了自己男朋友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又确认地问乔木：“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乔木很肯定地说，“你就趁这个机会，安心出去玩儿吧。记得和你们经理打个招呼就行。” 见乔木如此笃定，谢琪也慢慢地彻底放心了。又聊了几句，干脆就起身告辞了。 自不小心说错话后就一直保持闭嘴的王建跃此时才再次开口。 “淘淘，你姐说你平时挺忙的，都不怎么回公司。这次事情解决了，她回去后会不会被你们那个主任刁难、被同事孤立啊？ “我爸一个老同事，现在在一家事业单位，他们那边也在招人，问题不大，可以进去了慢慢备考编。如果你姐在这边干的不开心，想去那边，我也和那边打个招呼如何？” 乔木看着对方，笑了：“王哥你就把心放回胃里吧，我不会为了自己的面子害了我姐的。我说能解决就保证能解决，解决不了，我就让我姐去我公司工作，只拿钱不做事，像她一样。” 说着他拍了拍观月的肩膀。 王建跃仔细打量着他，见他真的很认真，不是在强逞能，也终于略微放心了。 “你这位准姐夫还挺会说话的。”这两人走后，观月忍不住点评。 对方临走那番话，自然不是真的要给谢琪换工作。 说句不好听的，他王建跃还凭父亲的关系在太钢一个月拿四千呢，给女朋友安排个差不多的工作，哪那么容易啊？ 对方其实是在试探他，他但凡真的逞能，稍微有一点犹豫，对方出了门上了车，就会劝谢琪自谋出路，别指望他这个不靠谱的表弟…… 对观月的点评，乔木赞同地点头：“家学渊源吧。” 第一次见面他就发现和大部分刚走出象牙塔的理工应届生不同，这位算是情商在线的。 大概也是家学渊源，对方父母在煤炭系统和妇联工作，这两个系统都不怎么讲究能力，更多讲究待人接物的功夫。 从屋里锁好门，两人才穿过观月卧室中隐藏起来的空间门，回到“隔壁”首都的住处。 门的另一边，小米正蹲在地上，用震惊地眼神看着他们，显然无法理解他俩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的现象。 观月奇怪地问：“你既然有办法，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好让她安心？” “我和郑志华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乔木摇头，于公于私，高会都不会坐视堂堂省部主任被一个调查员打得溃不成军的，“给她太多信心，她现在只是安心，时间久了可能就麻痹、膨胀了。过犹不及，还是让她适当绷紧一些比较好。” “就你心眼儿多，连自己姐姐都算计，”观月白了他一眼，又笑着问，“那你是不是也得让我紧张一些呀？毕竟你那个主任，接下来就要对付我了。” “你不需要，”乔木笑着摇头，“你不想搭理他就别搭理，当他不存在就好了。芸木随他去查，不需要任何掩饰。他爱怎么处分、处罚，都随他。” 他冷笑：“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把芸木从配套商名单里踢出去。” 观月也并不真的把这事儿当回事。 堂堂省部主任，如果连自己治下的一个基层员工都开不掉，还想开掉一家与总部签了独家经营协议、即将再签两份的配套商？ 无非就是找各种由头折腾芸木罢了。她不理会，就让刘焱、原兴俊他们受着去吧。 毕竟这些员工拿着远高于行业平均水平的薪水，里面总得有一部分是窝囊费。 ----------------- 郑志华在省部的第二次管理层例会结束了，其他人鱼贯而出，他自己还停留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喝着剩下的那半杯茶水。 他汇报了这次合规排查专项行动的“阶段性成果”，就一个：监理部谢琪。 他在会上提议要求直接开除谢琪，以儆效尤，也给其他心存侥幸的人敲响以及警钟，让他们能抛弃侥幸心理，主动交代问题，实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目的。 杨海龙和张道红直接投了反对票。 杨海龙反对，当然是因为他不可能坐视乔木的表姐就这么被轰出去，无论人事违规是否属实。 张道红更多考虑的是她自己。毕竟她在太原这么多年，虽然在副主任中常年垫底，但多少积累了一些资源。 今天能查谢琪，明天就能拿她的人开刀。唇亡齿寒的道理她懂。 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人事部经理坚决反对，理由很简单也很有力：没有证据。 其他经理也没有一个支持他的，他现在基本就是孤家寡人。 原及甫一直不松口。这家伙之前明明已经动摇了，今天会上一看众人同仇敌忾，又有了勇气，直接出言反对，拒不承认对谢琪的人事安排中有任何违规行为。 但郑志华并不着急，这在他的意料之中。第一步永远是最难迈出的，但只要坚定不移地迈出第一步，后面就会越来越简单。 对这一点，他有充足的预期，也有足够的期待。 郑志华丝毫不为这场会上的毫无建树而气馁，悠哉地喝着茶水。 而那些离开会议室的副主任和经理们，却各个深色凝重，仿佛打了败仗。 双方似乎颠倒过来了。 由不得他们不忧心。今天这场会议，暴露出了他们一个致命的缺陷：在副主任这个职务上，没有能够直接与郑志华叫板的领头羊！ 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人事决策，明明第一副主任三言两语就能顶回去的小事儿，竟然需要他们所有人一起跳出来反对、硬扛。 张道红本来就是边缘副主任，杨海龙又是新人，在省内毫无根基。这两人都难当大任，甚至都不是一伙的。 之前权势滔天的龚荣被处置了，老资历的王军也调走了。他们这些经理的头顶，就剩下方增耀那一片天，方增耀也不是个强硬激进的性子，老成持重。他们很是过了半年悠闲日子。 现在，代价来了。偌大的山西，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把他们团结起来，共同对抗郑志华这条过江龙。 说来也好笑，他们曾经明明就隶属于“过江龙”方增耀，或多或少都在那场过江龙与地头蛇的战争中收益了。结果才半年，他们就莫名其妙摇身一变，成了地头蛇、本土派了…… 虽然今天他们仗着一股气，把郑志华硬给顶回去了。但他们知道，这种事情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 而且没有一个能够服众的第一副主任顶在前面，郑志华要收拾他们，太简单了。 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岗位对调。搞清楚其他分部哪些分部主任跟他们不是一条心，直接让双方对调岗位，轻而易举就能把太原这边的核心部门控制权抢过去。 这种对调是非常常见的廉政人事安排，总部行政部那边没有特殊理由通常不会拒绝。更不用说传言中，这位郑主任的背景是副总裁。 更不用说他们没有能和对方分庭抗礼的第一副主任，对方要找个理由进行岗位对调，实在太简单了。 这次合规排查，不就是现成的理由吗？ 想收拾哪个部门，就抓出一两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典型，然后顺理成章地提出岗位对调。什么？你不答应？那就只好把你违规的证据交给监察部了。 双方就这么在冰火两重天中度过了平静的一周。 这一周里，乔木完全没有现身，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让郑志华略有忐忑之余，又有些得意与窃喜。 他忐忑的是，担心对方有别的手段，所以有恃无恐。但仔细想想，对方似乎也没人可用吧？ 对方要是真的能为了这种小事，就请出一位非调查员的高会成员给他施压，那他也可以顺势把事情闹大，闹到总部行政部，甚至闹上高会。 到了高会上，就看看是你的后台更硬，还是我更占理！ 真让他找机会闹到高会上，在这件事上给高会领导们留下“乔木蛮不讲理”的标签，接下来他再用一些激进的手段对付对方，总部那边也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是你乔木不守规矩在先。 所以他反而隐隐期待着，期待着对方年轻气盛，抱着“雷霆一击”的幼稚念头，直接请出一位靠山来阻挠他。 他定会咬定青山不放松，坚持原则绝不妥协！ 所以，虽然乔木完全是因为智翱那边事情太多无暇他顾，但郑志华还是愿意相信乔木是在佯作镇定，暗中四处串联、求助。 此时此刻，在自己办公室中，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原及甫。 对方手中拿着一叠文件，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嘴唇嗡动、双眼无神。 见对方这副模样，郑志华就知道自己打中七寸了。 那些文件无一例外，都是合规排查专项行动中发现的，与监理部直接相关的违规嫌疑。虽然还没有进行深入调查，没有拿到关键证据，但很显然，其中一份或者几份，正中对方要害。 他打算一鼓作气，趁着会前，用这东西向对方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会一直追着你打，直到你张嘴服软，给我我想要的。 新官上任第一把火肯定不能草草收场。既然你们这么团结，我动不了乔木，就只好拿你开刀立威了。 他希望原及甫能识趣一些，别再浪费他的时间了。 这两周的调查中，他也渐渐发现，原及甫并非乔木的铁杆，那个乔木似乎真的谨守调查员本分，没有渗透其他部门。 应该是方增耀提防得好。 但覆水难收，他既然已经朝原及甫发难了，就不可能说一句“我误会了”就收回成命达成和解。 原及甫必须低头认输！ 郑志华嘴角噙着冷笑：你乖乖认输，我能给你个体面，要么让你继续干着，要么让你平调外放。 你要是不认输，那咱们之间，可就没有体面可言了。 在中国，你们竟然妄想对抗一把手？怎么想的？！ 感受着那锐利的眼神，原及甫如芒在背，最终无力地将手中的文件放回桌上，灰败的脸低了下去。 郑志华脸上，绽放出了胜利的喜悦笑容。 ----------------- 送走原及甫，郑志华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准备再等两分钟就去会议室。这个时间，其他人应该已经在等他了。 敲门声响起，推门进来的，是监察部经理任永桂。 郑志华奇怪：“任经理？你有事？” “是有意见事情，想会前先跟您沟通一下，”任永桂说，“是我总部同事那边的委托。” 一听是和总部监察部有关，郑志华立刻重视了起来，连忙让对方入座，自己起身去给对方倒茶。 监察部是去年才在各省成立的。任永桂和他一样，都是总部下来的“外来户”，和这些本土派没什么关系，所以是他重点拉拢的对象。 虽然山西这边很多人都认为任永桂算是半个乔木的人，毕竟论关系，任永贵的顶头上司张世光，算是乔木的“师爷”。 但郑志华知道这是讹传。高会那边最早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才发现，张世光和乔木之间，“清清白白”，啥都没有。 而张世光这个人，说难听了不近人情，说好听了刚正不阿。他当副总监时还好，等他成了监察部一把手，下面人自然要投其所好、有样学样。 不管是不是真心的，反正任永桂在山西这边，一直独来独往，跟谁都过得去，也跟谁都不过分亲近。 这也加重了郑志华拉拢对方的决心。如果能把这位拉拢过来，那他在山西的地位就彻底稳如磐石了，接下来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谁都别想搅合他。 他热情地给对方斟茶：“喝茶，上好的金骏眉，拼一拼看看如何。” 任永贵还真不着急，品了起来，点头连连。这也让郑志华心中欣喜。 等他再给对方斟茶时，对方拦了一下：“快到会点了，还是先说正事吧。” “不急这一分两分的。”郑志华笑着，还是给对方斟了一杯。 任永贵却没再喝了，而是直奔主题：“主任，我总部的领导听说您的这次专项行动了，对您可是赞赏有加。” 郑志华一听这话，心中百倍喜悦，险些遮不住笑。 他甚至已经觉得，对方就是来与他结盟的，或者说是来向他靠拢的了。 任永贵又夸了两句，话锋一转：“我也跟领导汇报了关于那个谢琪的情况了。这个希望您多多见谅，毕竟事涉乔工，我们还是希望能随时掌握情况，避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当然理解，”郑志华连连点头，“贵部那边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过去做阶段性汇报。以后我这边有什么动向，也会第一时间和你共享。” 他当然不会在意对方那点连违规都算不上的小小犯忌讳。这是个好机会，将对方彻底拉到自己的船上。甚至如果能让总部监察部表彰他、把这次专项行动树立成典型…… 那好处，他想都不敢想！ 郑志华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了，几乎就要笑成一朵老花了。 任永贵却不会让对方拿自己当枪使：“这倒不用，我们部门毕竟是接受总部和省部双重领导的，没有总部批准，这种专项行动，我们还是要避嫌。” “自然，这是自然的，”郑志华心中有些遗憾，表面却理解地连连点头，“贵同事那边的委托，你尽管说，但凡我能帮上的，绝不含糊！” “倒也不需要什么帮忙，他只是托我私下打听一些情况，”任永贵收起笑容，“也是关于那个谢琪的，他想知道，郑主任这边，是已经拿到有力证据了吗？” “拿到了，拿到了！”你来之前两分钟刚拿到的！郑志华自然不会隐瞒，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也是为了在总部监察部领导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 反正再过几分钟，到了会上也是要宣布的。 “是这样啊……”任永贵反而沉吟不语，表情看上去有几分凝重。 郑志华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问：“怎么了？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任经理无需顾虑，有什么都可以直说！” 任永贵听到这话，也下定了决心一般，端正姿态：“是这样的，谢琪这名员工的情况您应该都了解了。她当初配套机构入职咱们省部，和总部那边其实还有些渊源……” 任永贵不疾不徐、娓娓道来，郑志华却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已经堪称苍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渊源”？那个谢琪入职太原省部，分明就是总部监察部与人事部共同推荐的！ 为什么就没人告诉我这件事？人事部是干什么吃的？！ 不，不对……推荐信肯定要入人事档案的。他调过那个谢琪的人事档案，也细细看过，这么重要的文件，绝不可能漏看…… 郑志华反应过来了：有人把那封推荐信藏起来了！他被人阴了！ 能在他提档之前及时将推荐信藏起来，在他归还档案后再将推荐信放回去，全程不留任何痕迹的，除了人事部经理与副经理，不可能有第三个人。 想通这一切，郑志华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双腿发软，险些从座位上滑下去。 任永贵哪是来向他靠拢的啊？总部监察部那边哪是在夸奖他啊？人家是来质问他的！ 总部监察部与人事部双双推荐的“优秀面试者”，甚至为了这个“优秀面试者”，给太原省部特批了一个编制。 他倒好，直接给人家打成了“徇私舞弊者”，还给停职了！这分明就是在打总部监察部与人事部的脸。 甚至往深了说，那封推荐信和那个特批名额，那两个部门是谁发起的，是谁审核的，全流程都谁签了字？ 一旦谢琪的事被他做实，那些人就是渎职！ 当初谁参与其中了，此刻谁就会成为他的死敌！ 郑志华脸色惨白、双唇颤抖，瞪着任永贵的双眼中，是遮掩不住的震怒与惊惧。 任永贵当然知道，对方的震怒肯定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身子微微前倾，做出要说悄悄话的姿态。郑志华不知道反应过来了没，反正也下意识倾了过来。 “郑主任，”在关着门且只有两人的办公室中，任永贵压低声音，不紧不慢地说，“按理说，您已经拿到有力证据了，我就不该置喙了。但咱们都是总部下来的，有这份情谊在，我多嘴两句，您也别介意啊。” “您说！”郑志华不自觉地对这个比自己低两级的下属，用上了敬称。 “我个人的意见呢，那位谢琪小同志，不管当初是怎么进来的，但工作上的表现是整个省部有目共睹的。 “规矩是死的，人才才是根本。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话，咱们有些时候也得灵活一些，对不对？” “对对对！”郑志华连连点头，像只鸡崽子，“任经理这话才是老成持重之言！我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太死板，太讲究规矩了！还好任经理及时点醒了我！”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任务：必须将这件事压下去，还得给谢琪正名！ 他绝不能同时得罪总部监察部与人事部的人，尤其他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什么人、什么职位、什么背景。 至于几分钟之后的会议怎么办，至于他的第一把火一旦草草收场，他的脸面和威信该怎么办，此刻的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第1083章 1061.输得不冤 莫名其妙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反正新来的郑主任，在管理层例会上，毫无预兆地将对准谢琪的尖刀，转向了监理部经理原及甫。 对方直接拿出了一沓子文件，也没复印，就那么一份，给所有与会者传阅，然后要求原及甫进行自辩。 原及甫都宕机了，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明明已经屈服了、认输了、投靠了，明明说好了会给他一个体面，如果他表现好甚至会继续重用他。 怎么才十几分钟，就突然变卦了？啊？！ 其他与会者也都无比茫然。他们本以为是因为原及甫立场坚定，咬死了不松口，被这位郑主任嫉恨了，所以先谢琪一步被开刀。 正当他们打算以“没有证据”为由继续力扛时，郑主任又宣布谢琪人事违规一事是有人栽赃嫁祸，而栽赃者，正是原及甫！ 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及甫想要辩解，郑主任却冷笑着质问他，会前在自己办公室都说了什么，他瞬间哑口无言。 其他人看向他的神色，立刻就变了，变得危险而鄙夷。 反应过来的原及甫，大脑飞速运转，都快冒烟了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被什么脏东西魇住了，此刻的自己正在家里的床上，于睡梦中呻吟着…… 他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也知道，经这么一闹，自己是彻底不容于两派了，两边谁都不会再接受他。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于是他“真诚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是嫉妒谢琪的优秀，担心对方会取代自己，所以才栽赃陷害对方的。 其他同僚就这么听着，越听表情越古怪。 这话谁特么信啊！ 但他们也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判断与定论。 直到最后，这场例会也没讨论出该给原及甫什么处分。当然他们没有权力处分，他们只有建议权，然后上报总部行政部。 一般来说，在省里过了会的处分建议，行政部都不会有异议。 原及甫要的就是这个。经过这场莫名其妙的会议，他在山西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他得谋求外调。 最好的选择就是降职外调，就像当初的胡磊那样。 他主动提出降职外调，等于主动让出了一个位置与上升空间，上面也会为他这份“懂事”酌情从轻发落的。 但这需要时间去运作，所以他主动认错，又搞出一个莫名其妙没人会信的理由，就是为了让所有人迷茫之下不愿草率做决定，给自己争取时间。 会议结束后，原及甫就当众向郑志华请了长假。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找关系自保了，但没人想搭理他。 虽然换成自己大概率也顶不住这种压力，但这不是没轮到自己呢嘛，他们自然能问心无愧地鄙视这个“头号叛徒”。 郑志华心中也苦。 原及甫已经向他低头了，他要做的是坚定不移地力挺对方，在自己大获全胜之前继续重用对方，千金市马骨，鼓励更多的人投靠他。 而不是将对方已经投靠他的事实暴露给众人后，紧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捅对方一刀。 仿佛在说“谁敢背叛乔木，我就弄死他”！ 他知道此时此刻，太原这些同僚是怎么想的：你有病吧？？？ 这是杀敌八百，自损十万。孙权都不带这么干的。 但他没办法，他的第一把火造势了这么久，要是不声不响地灭了，那他才真的完了，唯一的结局就是自请外调。 堂堂省部主任，赴任不到一个月就灰溜溜夹着尾巴离开，他的事业就彻底毁了。 他会沦为全公司的笑柄，他会让总部所有领导都记住这么个“天字号废物”。 最要命的是，他会承受孙总的滔天怒火！ 所以明知道这么做会让自己沦为山西的笑柄，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这么做。 这把火既然不能熄灭，又不能烧到谢琪身上，眼下就只剩原及甫这么一个可燃垃圾了。 他这完全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不仅如此，他还得挽回影响！ 在发布那篇轰动全太原、全山西的公告后，郑志华叫来监理部副经理叶佩珍，示意对方联系谢琪。 他也会趁机接过电话，和对方说上两句。 一来是要做姿态安抚，毕竟人家是因为自己的“不察”而“受了委屈”。 二来也是催促对方尽快回来工作，消除后续影响。 但他没想到的是，电话公放传出来的，却并不是愁苦之中饱含紧张与期待的语气，而是喧嚣之中的欢快！ 这个谢琪，竟然去旅游了！她这种时候竟然去旅游？！ 郑志华一脸懵逼。 这丫头竟然真的去旅游了？不是说说的？ 叶佩珍心中也惊讶、敬佩不已。现在的年轻人，心理素质都这么好的吗？那网上那群整顿职场的00后，更得牛到什么程度啊？ 不过好在谢琪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被“沉冤昭雪”了，听说自己恢复工作后那惊喜的声音是做不得假的。 这也让郑志华心中多少好受了一些，他也趁机进一步做姿态，给对方多批了半个月的带薪假，从明天算起，也算是对对方的“补偿”了。 一边宣布这个补偿方案一边心里疯狂诅咒这一家人的郑志华，在讲完电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人人惊愕的监理部工区。 走到电梯口，手即将按下电梯按钮时，他猛地愣住了。 那个谢琪，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去旅游？心理素质这么好的吗？这份工作这么无所谓的吗？ 他看过对方的档案，普通的家世，普通的学历，普通的成绩，除了过去八个月那明显造假的工作考核评分外，一切都非常普通。 这么普通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 或者说，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从一开始…… 郑志华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无比。 “乔——木——！”他几乎是从牙缝中，狰狞无比地挤出了这个声音。 显而易见，一切都是那个小王八蛋在搞鬼！那家伙设了个圈套，不动声色地等着他自己往里面跳！ 为什么自己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对方却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反应？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为什么那群混蛋都人心惶惶了，对方却一直没有在公司露面？只怕是害怕遇到自己后憋不住得意的笑吧！ 可对方为什么就能把时间卡得这么好？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在那场会议上暴起发难、一锤定音的？ 任永贵？！ 郑志华立刻惊疑不定起来：任永贵难道真的是乔木的人？ 不……不能这么快下定论，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孙总也跟他保证过，王世光绝对和乔木没有私交，甚至还非常注意避嫌，一直与那个小王八蛋保持距离。 而且任永贵也并不知道自己当天准备发难的计划，不可能是故意卡那个时间的。 这样的话，就只是巧合？ 郑志华并不愿意相信任永贵也是对方一伙的，毕竟那样一来，他的处境就太太太艰难了。 以此为出发点，他很快理出了一个思路：乔木遇到他在监理部发难后，意识到了他的目的，就找人事部经理或副经理，将谢琪那封推荐信藏了起来，给他下套。 等他真的中了圈套后，对方不动声色地等他把事情闹大，彻底骑虎难下后，再私下里联系总部监察部那边当初的推荐人。 对方得知此事后，哪怕不想帮助乔木对付自己，为求自保，也得保那个谢琪，就托任永贵私下里给他递个话。 任永贵……大概是遇到了魂不守舍的原及甫，察觉到了什么，就不敢拖延，赶紧过来给他递话？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想通这一切的郑志华，恨得咬牙切齿。 这一局他输得太憋屈了！他不是输在技不如人，而是敌人实在太狡猾，他则吃了情报上的亏。 由此可见，他不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寻找对方破绽上。拉拢、组建自己势力的事情，也迫在眉睫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他想要在山西拉拢到得力干将，恐怕比之前更难了。 好在原及甫肯定要调离了，他完全可以从总部那边发力，将监理部经理这个位置捏在自己手里。 山西的人暂时不能信任了，这个位置的人选，他得从外面找…… 可惜，空缺的那个副主任已经有人选了，只是还在等交接，暂时没赴任。不然他高低也要找孙总再磨一磨，看看能不能争取换成自己人。 还有，大同新走马上任的一正一副两个主任，也可以接触一下。 他知道，大同那位正主任，是步总的人，步总和孙总没矛盾；东北来的，和这边的人没有瓜葛。那位完全可以争取。 不过那位副主任，是张世光的人……先接触一下看看吧，应该和乔木没什么关系。毕竟以总部对乔木的提防，不太可能在对方老家安排一个亲善对方的领导。 脑海中梳理着最近与未来种种，郑志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检查邮件时，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对芸木股份的合规调查！ 这一次所有资料他都要亲自把关，宁可慢一些、谨慎一些，也绝不能再被对方下套了！ ----------------- 另一边，杨海龙正朝乔木开心地“抱怨”：“你这次是连我们都瞒过去了啊！” “倒也不是故意瞒扬哥你，”乔木笑着辩解，“只是这第一仗最关键，双方都会想着毕其功于一役，所以谁也不好说对方会使出什么手段，这边谁会率先动摇。” 杨海龙闻言，不满地抱怨：“你这是担心我动摇咯？” “我从不担心杨哥你，”乔木摇头，“我担心的是太原这些经理里面，有你关系要好的、欠了人情的。你万一说漏了嘴，惊动了咱们那位郑主任，给了他从容应对的时间，可就套不住他了。” 杨海龙想了想，自己还真有可能私下里向几个人透露一二，以安他们的心。毕竟自己也是副主任了，也要组建自己的班底，有几个人是他重点拉拢的。 想到这里，他也就接受了乔木的说法，又好奇地问：“你是怎么说服李经理的？” 李娅云，人事部经理，也是帮乔木将谢琪那封推荐信藏起来的人，是这次胜利的关键人物。 “是叶经理提醒了我……”乔木解释。 那天在监理部的冲突后，监理部副经理叶佩珍私下联系他，提醒他不仅要注意芸木，也要注意谢琪。 乔木自己知道谢琪的身份非常干净，甚至堪称根正苗红，所以没往那边想。 当初胡磊被扳倒后，监察部拿不到他制作假视频诬陷胡磊的证据，但这种手段又太恶心人，就要求他承诺不再这么搞。 他提出的条件，就是总部监察部出面，给谢琪一个“名分”，让谢琪堂堂正正成为新起点太原分公司的一员。 当时他刚经历了王宗江策划的一系列污蔑风波，所以才决定用这种方式，光明正大地把自家亲戚弄进公司，还要让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 这个在当初看来的无用功、监察部那位李经理觉得的莫名其妙、就连方增耀都认为的多此一举，终于在八个月后，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经叶佩珍一提醒，他就想到了这个“歹毒”的圈套。 而人事部李娅云那边，跟他并不熟识，他完全说不上话，也没可能让对方替自己做这种既坏规矩又严重违反职业道德与操守的事情。 于是…… “是师工。我来了没多久，而且不重交际。师工不同，他可是资历最老的p9，人缘很好。当初就连龚荣和胡磊都不得罪他。”乔木丝毫不隐瞒，向杨海龙全盘托出。 他不是不担心杨海龙背叛自己，而是他知道，在这场对抗中，杨海龙是他最核心的盟友。如果杨海龙决定背叛他，那他就没有一丝胜算了。 所以这种信息瞒着对方，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给双方制造隔阂。 “师耀强啊……”杨海龙惊讶不已，“没想到你不仅能使唤动颜其平，现在连这位都能劝出来。” “怎么不能呢？”乔木笑了，“他们这些p9想要的，放眼全山西，只有我能给。你说他们不帮我，还能帮谁？” 杨海龙缓缓点头。 当初王军送别宴后的那场私下会议他也是参加了的，虽然不清楚全貌，但也知道乔木所图甚大，大到一个山西都容不下，而是要将上海、山西甚至其他分部都拽进来，把一大群调查员团结起来，探索一套全新的执行项目模式。 不用想也知道，在这个方案中，得利最大的，一定是师耀强这些p9。 而这个，确实是他们这些行政管理人员给不了的。 “郑志华输得不冤。”他认真地说。 他一开始担心乔木独行惯了，和这些管理层过于疏离，一时间没法团结起来。但现在看来他多虑了。 乔木虽然是独行侠，和其他调查员不是啊！ 师耀强人缘没得说，范鸿也是个好脾气热心肠，颜其平更不用说了，过去几年上进过了头，人脉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再加上那些一心想为乔木人前驱的p8和分部p6们，这些可都是一条条纽带，将乔木与全山西上下的管理人员连接起来。 郑志华输得不冤！ 乔木笑着问：“你猜咱们那位郑主任，要多久才能反应过来？” 杨海龙思索片刻，断言：“没人主动告诉他的话，他大概到死都不会知道究竟是谁在其中起作用！” 他看过对方的履历，对方从头到尾都在总部公关部，没有任何分部履历，也没有任何和调查员深入打交道的经验。 调查员与非调查员岗位之间是泾渭分明的，这一点公司从一开始就尽力用制度去明确。 但任何制度都得靠人来执行。总部也许没问题，而分部……越下层、越偏远，双方越容易搅在一起，让人分不清道不明。 郑志华没有亲身经历、体验过，大概无法理解这种微妙的结构与关系。 乔木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就看他什么时候能拉拢到一个能提醒他这一点、给他讲明其中关节的手下了。” 杨海龙默默点头。 他们从不指望所有人都拧成一股，齐心协力对抗这位郑主任。 先不说这么做，他们立刻就会像当初的龚荣胡磊一样，被总部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他们绝不会干这种蠢事。 只说他们内部，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相互竞争、相互冲突、相互得罪，他们之间积累的矛盾，远远大于他们与这位郑主任的矛盾。 或者说他们与这位郑主任……有什么矛盾呢？ 根本没有！ 人家是主任，他们是下属，之间没有竞争关系啊。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因为他们都是“方增耀派”的人。 方增耀刚走没几天，余威犹在，而乔木作为方派的头号干将，人都没露面，就在新主任走马上任第一天，直接对人家宣战了。 他们能怎么办？哗然中一哄而散，然后各自投靠新主任？ 实话实说，往后不是没这个可能。但人是有惯性的，不可能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做出重大决定。 新领导的脾气秉性他们也不了解，不观察、磨合一段时间是不会贸然往上凑的。 更不用说“背叛”这种任何人都会本能排斥的决定了。 乔木让颜其平在郑志华接风宴上直接宣战，很大程度上不是冲着郑志华去的，而是冲着他们这些“方派老人”来的。 就是要在他们反应过来、动了改换门庭的心思之前，把他们绑在战车上下不来。 但总会有人反应过来的，总会有人在省部主任与专项派遣员之间做出决断的，总会有人觊觎“雪中送炭”“从龙之功”的。他们拦不住。 而且这种人会越来越多，直到他们的战车彻底崩溃。 毕竟那边才是总部钦点、公司会全力支持的省部主任！ 所以他们虽然打了个漂亮的开门红，但长远来看，他们依然处于下风，大劣势。 他们必须一直赢下去，因为他们输不起。只要输一次，就会有一大群早就反应过来的人弃他们而去。此消彼长之下，他们的局势会急剧恶化，最后成了滚雪球、多米诺骨牌。 所以他们只能一直赢下去，一次都不能输。 赢到什么时候呢？没人知道。 大概其，要赢到高会彻底对这位新主任丧失信心，将他调走吧。 但那样一来，他们也就被高会记在小本本上了。 这太难了，但他们只能这么走下去。 或者说乔木只能这么走下去。 而他杨海龙……他其实也有机会改换门庭，但他决定不这么做。 无他，他有野心。 他想要继承方增耀的派系，想要成为真正的领袖，而不是谁当他上司，他就给对方当狗！ 杨海龙的对面，乔木注视着这位曾经的领导，看着对方神色变幻。 他离开上海时，得知他已经让颜其平“宣战”后，方增耀叮嘱过他可以信任杨海龙，因为杨海龙绝非池中物。 方主任甚至自陈，他当初放着那么多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不用，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在山西的资源悉数交给杨海龙，就是因为对方那份不甘于人下的野心。 与自己一样的野心。 这份野心能保证对方不会败家，不会稍受挫折，转头就将自己辛苦数年打造出来的势力、培育的资源，拱手让与他人。 乔木知道自己在办公室斗争上，和这些体制内的老油条们差得太远了。所以他选择相信方增耀，决定信任杨海龙，或者说信任杨海龙那份野心。 两人说着说着，就毫无预兆地齐齐沉默了。 思绪流转，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神色中看到了相同的思绪，又忍不住莞尔一笑。 乔木举起手中的茶杯，杨海龙也举了起来，两人轻轻一碰，以茶代酒，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第1084章 1062.第二刀 不出意料，郑主任成了整个山西私下的笑柄。他的事迹已经在各个私人小群中传遍了，甚至已经流传到省外了。 好在省外关注的人不多，大多都是那些中高级管理岗，基层员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没同感。 但这反而是郑主任最感到痛苦的。 他宁可沦为基层员工口中的“垃圾”，也不愿在中高级别同僚的心里被打上“废物”的标签。这对他仕途的杀伤力是非常恐怖的。 所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不得不拼命赢回来，将那个乔木，将对方的铁杆，杀得溃不成军、跪地求饶。 否则他就完了。 谢琪销假那天，乔木特意去总部露了个脸，不止是为了给谢琪撑腰，更是为了稳定军心、收割民意。 他中午特意在食堂吃了顿漫长的午饭，还遇到了郑志华，迫使对方饭都没打，扭头就走。 郑志华此刻的状态着实吓了他一跳。对方说不上一夜白头，但也憔悴不已、狼狈不堪。黑眼圈配眼袋，再加上那暗沉的皮肤和暗红的酒糟鼻……一副精力被摧垮的狼狈模样。 不过对方越是这样，乔木反而越是警惕。 比起认为对方是因为之前的挫折而夜不能寐，他更愿意相信对方是在夜以继日、通宵达旦地准备反击。 事实是，他猜对了。 就在他露面的第二天临下班前，芸木股份收到了一封来自新起点太原分公司的厚厚的ems函。 是新起点太原分公司针对他们合规调查的阶段性结论通报，后面附了厚厚一沓子附件，整改项足足上百项。 乔木开了个空间门，伸出一只手从刘焱那边拿走了函件，大致翻看了一下，看得咋舌不已。 郑志华真是下了大力气了！ 这上百条整改项，可不是什么前台卫生、工区墙面卫生之类拆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内容来凑数的。 而是实实在在地上百项各领域整改项，每一条整改项都大不相同，字里行间却又写满了两个字：花钱！ 例如其中一条，芸木工区的某款绿植可能致敏，严重时会致人死亡！ 这条的整改意见除了罚款两千外，还要求芸木立刻清除相应绿植，并为所有员工安排三甲医院的体检。 乔木看着照片中的那几株虎皮兰，一时分外无语…… 随便翻看了几眼，他就将文件丢回给刘焱，让对方自行处理。 不过大概是收到了签收短信回执，新起点那边很快就给刘焱来了电话，通知芸木股份的负责人明天开始，每天去新起点接受为期一周的合规培训。 刘焱郁闷坏了：这种摆明了就是去挨骂的活儿，他当然不敢让观月去。石月梅那边两个孩子要照顾呢，肯定会推辞，他也没那个脸让人家去。 那就只剩下他了…… 第二天刘焱早早到了太原分部，乖乖坐在只有他自己的小会议室中。那位郑主任看来都已经懒得装了，什么合规大排查，结果就叫来他一个骂？摆明了就是针对芸木的嘛。 郑志华很快就带着三名员工进了会议室，其中一人甚至还在门口架起了摄像机。 刘焱看着眼皮子直跳：这是要拍下他被喷几小时的证据？传播出去让他丢人现眼？ 郑志华看着他，也是直皱眉头，直接不客气地呵问：“你们公司负责人呢？！” 刘焱指着自己，弱弱道：“我就是……” 他倒是想硬气、傲然一些，但一想到接下来要被收拾一个周，就完全硬不起来……各种意义上。 “你？”郑志华打量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刘焱看着也没什么感想，他毕竟就是个外围的小卡拉密，和省部主任这种存在比起来，他算个屁啊？人家在他面前确实有狂的资本。 他倒是可以仗着乔木狐假虎威一下，不过乔木没授意，这种事情他不敢擅自做主。 他只好老实地解释：“我是芸木股份的法人代表、总经理兼项目部经理……” “你们那个董事长呢？她怎么没来？！”郑志华不耐烦地打断对方。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职务和头衔，但他也知道和绝大多数所谓的法人代表、总经理一样，对方这两个职务，就是用来替企业真正的实控人隔离风险的。 实控人是谁？当然是乔木，或者说是乔木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女朋友关芸。 “关总是董事长，不负责公司具体事务，我们也没法要求她……” “让她来！“郑志华再次粗暴地打断对方。 他就是冲着那个关芸来的，就是冲着乔木女朋友来的，就是要拿乔木那个传言中漂亮得不像话的女朋友撒筏子，为的就是恶心乔木。 不然他每天花几个小时训斥这么个小人物？他吃饱了撑的啊！ 刘焱却陷入了两难。 他想说自己没有关总的电话，但他知道这话没人会信，更没人会接受。对方肯定会继续让他给乔木打电话索要关总电话。 如果他再说没有乔木电话……对方肯定有，肯定很乐意提供给他…… 打？关总肯定不会过来，该挨骂还是他挨骂，但可以将这个郑主任的一部分怒火分出去，他自己好受些。 但乔木知道了，会怎么想？也许不会多想，也许会觉得……他没担当、没用！ 而不打…… 刘焱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郑主任，”他挺直腰板，再也不复之前那副小媳妇模样，“培训的事我来就行，关总不负责具体业务，她来也没用，也听不懂。” 郑志华愣了一下，继而怒斥：“让你打你就打！反了你了？！” 刘焱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马上又挺了起来：“郑主任，您要求我们接受培训进行整改，我们一芸木认真对待，绝不含糊。但您要把我当您的员工来使唤，还烦请您先把我的劳动合同签了！” 会议室中另外三人都傻眼了。 配套公司的员工，对上他们都会客客气气的。他们何曾见过配套商员工敢公然怼主任的？！ 怎么这位郑主任，谁都敢怼啊……太没谱儿了吧？ 三人低着头，眼睛不停地往郑主任那边瞟，又受惊似地赶紧挪开，仿佛怕看见什么恐怖的脏东西似的。 至于郑主任……没人知道对方此刻是什么模样。 死域一般的寂静中，只剩下某头受伤的凶兽剧烈急促喘息的恐怖声音。 刘焱说完那话，就不敢去看对方了。 他不怕对方，他知道对方拿他没办法，毕竟他们都不是一个公司的。 他只是在哀悼自己。接下来一周，自己要体验地狱生活了…… 刘焱的悲惨命运只持续了三天，准确的说只持续了一天。 没见到传说中的关芸，郑志华也不可能在他这个“无名氏”身上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训了他俩小时，就放过他了。 之后的培训由监理部负责，只进行了三天就结束了。 毕竟监理部的人看着那张长长的整改单，其中绝大多数内容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讲。 不过刘焱的厄运结束了，不代表郑志华就这么放过芸木了。 这边培训刚结束，那边又搞了个所谓的“学习贯彻xxx民营企业座谈会上重要讲话”学习会，要求太原所有配套企业的董事长和总经理都必须出席，不得缺席。 显然，乔木与观月又当他在放屁。 当天会议没结束，刘焱的手机就被新起点这边打爆了。临下班前，他又接到了一封措辞极其严厉的问询函，话里话外都在警告芸木不要犯不该犯的错误。 虽然没有署名到人，但用头发都能猜到是出自谁的手笔。基层管理和员工可写不出这种内容，人家丢不起这个人。 刘焱把函交给了乔木，乔木只瞥了两眼就冷笑着扔进了垃圾桶：这位郑主任，在国企待傻了？ 或者说不是在国企待傻了，是在国企当领导当傻了。 他想了想，又起身从纸篓里取出了那张被他揉成一团的咨询函，展开抚平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飞信发给刘焱：“发抖咖上，让大家乐一乐。” 他本来还想买点热度，炒作一下“上面和风细雨，下面倾盆暴雨，如何呵护民营经济”，帮郑主任出出名。 不过还是算了，抖咖大概率会选择封号。毕竟人家是办企业赚钱的，不是来当互联网包青天的。 抖咖的智能判定系统还是很强大的，刘焱那个截图到了第二天依然是个位数的点击，完全没有新人首条视频流量扶持。 芸木则收到了新的处罚单。 接下来，面对平均一天两张的罚款单，芸木全员静默，仿佛所有人都休假了一般，只有财务石月梅会每周两次，集中缴纳罚款。 短短两周，芸木股份已经累计缴纳罚款超过十五万元。 要知道芸木没有任何工程或生产业务，这个规模的罚款，堪称恐怖了。 但没有人同情芸木，倒不是芸木不值得同情，而是太原公关部私下传出了一条小道消息：芸木与公司签署的专营合同，年保底合同额是两亿！ 这个消息在各个八卦小群内迅速传播，自然不会有人同情芸木，因为大家都只顾着嘲笑郑主任了。 郑主任的罚款威慑，瞬间就成了笑柄。只是没有人告诉他。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因为石月梅又做了一件事： 她给新起点发函，问能否向新起点指定账户预储值一笔钱，五百万或一千万，专用于罚款划扣，以节省她的工作量。 这样一来，新起点再罚款，只需要发确认函即可，她那边可以等到季度或月底集中处理确认函。 监理部接到这封函差点笑疯了，在征询了财务部的意见后，“不敢”擅作主张的他们，自然将函提交给了郑主任。 而按照国企传统，消息一旦走正规途径出了部门，就等于完全公开。 毕竟你不知道是哪个部门哪个员工私下透露的，你就没法对部门进行整体惩罚。而同时惩罚两个部门这种事情，也没有领导吃饱了撑的会这么干。 于是，这条消息在第二天上班前，就人尽皆知了。 没人敢跑到五楼扒门听郑主任的反应，但后勤部那边有个传言，说郑主任新申领了一整套高级茶具。 说实话，郑志华并没有被气到失去理智，他砸茶具更多是在发泄，是对自身心脑血管的一种有意识的保护…… 此时此刻，他就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向总部监理部的吴波总监做汇报。 “芸木股份真的这样？”几百公里外的吴波，翻看着郑志华连夜整理出来的文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文件构成很简单，全部都是这段时间太原与芸木之间的往来函件，包括合规调查报告、整改清单、整改回执、培训通知、会议通知、会议签到表、缺席质询函、处罚通知单、罚款通知单、罚款缴纳回执，等等等等。 吴波越翻神色越凝重，看到最后一页，是石月梅关于罚款预储值的问询函。 看到这一页，吴波彻底变了脸色。 “太嚣张了！太猖狂了！”他忍不住呵斥了一句。 在他看来，郑主任的措施没有任何问题。 整改项多？能改就改，不能改私下里沟通就是了。 罚款多？领导那么忙，吃饱了撑得逮着你们罚？还不是你们乙方不会做人？ 你们自己没做到位，不仅不想办法积极改正、弥补，反而搞这种软钉子对抗，甚至还发这种问询函挑衅！ 还把不把甲方放在眼里了？还把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了？还把不把体制放在眼里了？！ “谁说不是呢，”郑志华重重叹了口气，“吴总，我这是刚上任，既没功劳也没贡献的，被人看轻了，我也就认了。但这个芸木股份，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仗着……” 他停顿片刻，重重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都是些捕风捉影没证据的事儿。我这个主任啊，做的是真无趣……现在也只能求到您的头上了。” 吴波当然知道对方欲言又止的内容是什么，他可以不了解别的配套机构，唯独这个芸木股份的背景，他绝不可能不知道。 那个乔木，也太不把他们管理岗放在眼里了！ 连顶头的省部主任都能这么对待，那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部总监，岂不是更得夹着尾巴做人？ “我明白了，郑主任，”吴波隔着电话，重重地说道，“你们分部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但像这种目无法纪的配套公司，必须得狠狠治一治！” 他恶狠狠地说：“不狠狠灭一灭它的嚣张气焰，我就刹不住这股子歪风邪气！” 电话挂断后，郑志华靠在靠背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你乔木再嚣张又如何？我的背后，可是孙总，以及他率领的整个监理部、投资部与公关部！ 他这次来山西，孙总交代的一任务之一，就是打击乔木，让对方处境越来越艰难、行事越来越激烈。 所以某种程度上，乔木把事情做得越难看，他虽然个人越丢脸，但孙总那边就会越满意。 丢脸虽然让他恼怒，但他真正愤怒的不是丢脸这件事，而是让自己丢脸的，不是领导，也不是领导亲信，而是一个没权没势的调查员！ 伺候领导哪有不丢脸的？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一半功劳都是靠丢脸挣来的！ 要脸还怎么当官？ 两天后，被叫去新起点的刘焱，收到了省部监理部转发的通知。 鉴于芸木股份存在较为严重的不合规行为，且迟迟不加以纠正，情节较为严重，经总部监理部讨论，决定冻结芸木股份一切合约、暂时将芸木股份从新起点配套企业名单中剔除，直至芸木股份整改工作通过新起点太原分公司的验收。 刘焱看得目瞪口呆，惊愕地问叶佩珍：“叶经理，合同还能冻结？！” “可以，我查了合同，公司与所有配套商的合同里都有相关约定，在通用条款里面，”叶佩珍点头，又凝重地提醒，“你还是尽快通知乔……你们老板吧。” 见刘焱不明所以，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叶佩珍又提醒：“条款中还有规定，如果冻结合同后，配套商依然无法达到公司合理的合法合规要求，公司可以直接废除合同！” 一听这个，刘焱立刻慌了。他可不想再失业了！ 不过他还是忍到开车离开新起点地下停车场，找了个路边停下，才连忙给乔木打电话通知此事。 刚买完礼品、正准备出发的乔木，听着电话中的噩耗，却非常平静。 他对此早有预料。毕竟监理部是孙庆书的地盘，对方绝不会坐视郑志华单打独斗，迟早会跳出来帮忙，甚至帮大忙。 “你回去出两份告知函，分别给新起点的谈判小组和研发部。通知他们，因不可抗力，芸木无法履行两项正在谈判的专营协议了，决定退出谈判，之后会正式撤回专营申请。” “啊？真的？！”听到这个决定，刘焱吓了一跳，但马上反应过来了，这只是施压、威胁而已，“会不会太激进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乔木的反问堵住了对方的嘴，他又道，“措辞你和石经理商议，拟完之后走流程让看一眼。” 这就是他提前准备的应对策略：既然监理部要下场，那能够让人延年益寿的血兰，与能够让人重伤不死的吸血鬼血清，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吧，往后谁也别惦记了。 据他所知，行业手里有大量治愈重伤的手段，但一直没什么能够显著延长人类寿命的可推广成果。 大部分这方面成果，要么是后遗症严重，要么就是到了现实世界干脆不能用。 这也是为啥研发部会那么重视《盗墓笔记》系列项目，先后请王宗江与他去搞定这个系列。 因为那个系列很贴近现实世界。经验来说，越贴近现实世界的次生宇宙，发掘出的技术成果，在现实中有效的可能性越高。就算无效，也能给技术人员提供宝贵的思路。 例如他最早获取的技术成果，《忌日快乐》中的西西弗斯量子冷却反应堆，给他赚了19大熊猫币，就是典型的“无效，但能提供宝贵思路”的技术。 所以他能够估计到血兰的潜在价值，也打算将这个东西作为“人质”，逼公司做出让步，让监理部乖乖退出这场斗争。 毕竟这个国家最不缺的，就是躺在床上插着管子恐惧煎熬的“老领导”了。 你们新起点不想给社会带来过多影响，可我一个已经退休、甚至都不在人前露面的糟老头子，我就想多活几个月、几年，多享受一下，怎么了？ 我活我的，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碍你们事了？ 我看是碍你们眼了吧！ 好好好，你洪永义\/任成远\/孙庆书\/步建忠\/刁守云\/黄宗慧真是刚正不阿、坚守原则啊！好得很！ 乔木期待的，大概就是这种场景。 但有一说一，这种硬顶，属于杀敌五百，自损一千。 他只换来了监理部的退让，代价却是得罪一大群高会成员。 毕竟过去他怎么闹腾，都是公事，不影响私人。但这一次不同，不影响公事，却会严重威胁到高会成员自身的利益。 这真的是杀人父母了。 他有这方面损失的预期，毕竟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既然是战争，哪有不损失的？ 他需要的是一直赢下去，赢到高会对郑志华丧失信心。要一直赢，损失就绝不会小。但彻底赢了之后，整个山西十一分部，这份资产足够补回他的损失了。 挂掉电话的乔木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心里想着不要怕损失，损失是正常的，但其实他还是心疼。别怕打破瓶瓶罐罐，嘴上说的容易，哪那么好接受、适应啊？ 努力调整好心态后，他推开一个空间门，迎着扑面而来的热风，提着礼物走了进去。 ----------------- 巴西，国际核子研究组织下设应急行动与和平保障署巴西利亚分部。 王军带着乔木，一边办理通行证，一边开玩笑地抱怨：“我以为你至少得下周才能到，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我这个邀请人反倒是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啊。” “没给你添麻烦吧？”乔木认真地问，“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先回去，下周再过来。反正比我下楼吃饭还方便。” “啧——”王军咋舌，“不麻烦，你早来更好。我一会儿给你介绍个人，他们应该在宾馆没走远。这边这几天大选预热，街上有点乱，没法带你好好玩一玩了。” 乔木倒是不在乎，他在项目世界，该玩儿的地方早就玩儿遍了。 王军填着表格，回头朝他伸手：“你护照出示一下。” 乔木两手一摊：“我哪来的护照？” 王军一愣，呆呆看着他，有些无奈。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直接使用超能力过来的，怎么可能会带护照。 “我回去取？”乔木试探着问，“但上面可没出入境盖章啊。” 王军一听，无奈地叹息：“那就算了，就是要那个章呢……” 对方为难地看着那张表格，思索片刻，才道：“这次我给你做担保，不过这种事情我们也不能多做。你以后出公差，一定要记得走海关，咱们这行有快速处理通道，不麻烦的。 “你们这些调查员就爱干这种事儿，各机构都防着呢，见了你们第一反应就是要护照签证，看出入境记录。” 乔木连连点头称是。 王军带着他往里走，他一路上四处看着，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怎么没见印度人？” “瓦拉纳西啊？”王军解释，“他们都在印度总部呢，不太愿意来这边。一开始来了一批，等这边步入正轨了，就都申请调回去了。” 乔木倒也能理解这个。 瓦拉纳西这个曾经的“叛军”，本来就是斯瓦米纳拉扬神庙内部，那些出身社会底层、对印度政治与社会格局感到不满的成员分裂出来的。 这个组织从诞生伊始，就是为了“更好的印度”，怎么可能甘愿成为一家国际机构而离开自己的家乡？ 当初也正是考虑到他们这个普遍的意愿与情绪，才没能将应急行动与和平保障署整个弄到巴西，最后只是在南美洲搞了个分部。 说是分部，其实也并不受总部领导，总部那群瓦拉纳西，对领导万里之外的异邦分部也不感兴趣。 双方实际上是平行关系，同时接受ionr秘书处的日常领导与管理。 两人进了王军的办公室，对方打了个电话，通知另一边的人再过来一趟，说的是汉语。 “那边不是圈内的，知道一些，但不了解内情，”挂了电话，王军解释，“所以他们来之前，我先和你解释清楚，等他们来了，咱俩也少说少错。” 王军要给他介绍的，是一家名叫瑞恒医药的企业相关业务部门负责人。 介绍的目的也很出乎乔木的意料：对方想要投资芸木股份。 “为啥？”他一时不明就里。芸木股份有啥可投资的？ 实话实说，这家企业很大程度上，属于他的战略失败。他最初是希望用这家企业产生的利益结识权贵、攫取影响力。 后来发现这条路走岔了，这家公司实际上就已经是鸡肋了，现在更像是他和观月赚“零花钱”的玩具。 当然也不能说彻底失败。没有这家公司做铺垫，他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帮智翱融到第一笔投资。 王军稍微提醒：“芸木近期是不是又要拓展两项新业务了？” “啊——”乔木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是他过完年刚弄出来的血兰和吸血鬼血清。 但他又疑惑了：“总部那边还在内部评估采购量和采购价呢，合同都没签呢，您是怎么知道的？” 问完他想了想，主动纠正：“那个瑞恒医药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不了解了，”王军笑了，又补充，“当然，我也是刚知道的，他们告诉我的。” 调查员行业获得的技术，是不允许随意扩散的，这是大忌，要掉脑袋的。 一项技术能否扩散至社会，决定权完全在ionr下属一个名为技术公开与普及委员会的组织手里。 任何执行机构，想要扩散自己的技术，都必须向该机构提交申请，并明确说明扩散的理由，与对大量后续影响的评估。这是一套非常复杂的机制。 委员会会对此进行审核与表决，表决通过后，才会授权该机构扩散该技术。 而且也不只是授权或拒绝这两个选项，大部分时候都是部分授权，还会额外加一些要求，你接受了才给你授权。 当然，拿到授权后，这项技术就会被优先扩散给本国企业，毕竟肉要烂在自家锅里。 不过本国企业完成技术孵化后，再拿到市场上运作经营，就要遵守社会上的规矩了。 例如跨国的专利要求、反垄断要求等等等等，这是不能豁免的。 甚至企业扭头将技术成果直接卖给外国人，成功套现拍屁股走人，这种事情也是发生过的。 这种行为往往都伴随着该机构内部的商业渎职与经济犯罪行为，也促使各机构逐渐建立起了更复杂更完善的审查机制与授权协议。 但再严格的规矩，也得人执行、遵守。有人铁了心不遵守，你也不可能24小时监控所有人的一言一行。 所以当一项技术扩散申请被通过后，总会有一些与行业有过合作、知道行业神奇之处、之前一直与执行机构内部某些人保持良好私交的社会企业，提前一步听到风声，并尽力抢占先机。 这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这家瑞恒医药提前得到风声，布局到我这里了？”乔木恍然。 血兰和吸血鬼血清，一旦放出来，都是诺奖级的大成果、轰动世界的大买卖。二十年专利期，，少说也有几千亿规模的市场，还得是美刀。 为了这么大的市场，足够发动一场战争了。 虽然他不清楚投资芸木对这场围猎能带来多少帮助，但花几千万甚至一两个亿，哪怕只是买个安心，换成是他，也绝对不会犹豫一秒。 “您对这家企业有什么了解吗？”他又问王军，“还有，方便透露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王军很受用地笑了。对方主动这么问，就是在意他的感受，做决定时需要把他的意愿考虑进去。这种不动声色的尊重，他很喜欢，也很感激。 “瑞恒医药这家企业你不用担心，绝对正规。不仅是上市公司，还是业内公认的国内原研药一哥，绝对的行业龙头。” “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王军没有任何犹豫，就向乔木交了实底，“是方主任介绍过来的。” 方增耀？乔木愣了，方增耀介绍的，怎么不直接介绍给他，还要绕这么个弯子？ 他还在疑惑，对方又补充：“方主任跟这家也不熟。瑞恒医药是江苏的企业，他也是去了上海，对方才找上门的。大约是听说他和你关系好。” 听王军这么一解释，乔木再仔细思忖，大概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瑞恒医药肯定是希望方增耀直接引荐的，但方增耀不愿意，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不打算掺和这件事。 但方增耀却没有拒绝，而是又将对方引荐给了王军，让王军自己选要不要掺和进来。 方增耀这边应该是希望借这个机会继续和王军保持联系，维持双方甚至多方的关系，让对方继续对他们这个成立没几天就已经天各一方的小派系，继续保持一定的向心力。 王军知道方增耀和瑞恒医药没什么关系，还是揽下了这件事，大概率是瑞恒医药有“中介费”，应该不少，足以让这位月入数万、现在还拿出国紧贴的老资历副主任心动。 但从王军没有力荐，只是客观地解释情况，并说了几句好话来看，对方也只是心动，而不是激动，不是非要拿下这桩买卖不可。 做出了这个判断，乔木心里也有了谱。 不过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便主动问王军：“瑞恒医药动了，您说会有其他企业主动联系我吗？” “应该会，”王军思索片刻，点头道，“虽然瑞恒医药那边没跟我说透，但我能感觉到，他们还是比较重视入股芸木一事的。说明他们认为这个投资行为，对他们的竞争优势有一定的帮助。” 瑞恒医药不可能没有竞争对手，对方这么认为，那它的竞争对手也能接触到这些信息，也会做出类似的判断，自然也会主动接触乔木，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这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啊……乔木若有所思。 他前脚还心疼自己得为了区区一个监理部，狠狠得罪一批高会领导。 现在，王军带来的这个瑞恒医药，似乎能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选择。 但具体要怎么做，他一时还没想好，回去之后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第1085章 1063.仇人重逢，分外眼红 乔木见了瑞恒医药的高管，对方打听得还挺清晰的，知道星海投资给他的价格，是两千万换30%股份。 对方给翻了个倍，四千万换30%，而且和星海投资一样，不要分红，只要引入新股东的一票否决权。 但对方也愿意将这个一票否决权限制在医疗产业相关领域范围内，超出这个领域，无需经过他们同意。 而且对方还额外承诺，不会对星海的利益诉求提任何要求，还愿意主动承担说服星海接受他们投资的工作。 也就是说如果星海重工不乐意，他们还会再给星海那边一份好处。 可以说这份报价相当优渥了。对星海投资来说，双方完全不竞争，这个报价还将对方的股份价值直接翻了一倍。 对乔木这边，则是四千万的真金白银，以及之后全部公司收益。 瑞恒医药的代表信心满满，显然不认为乔木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乔木当然知道，这个报价肯定不是对方的底价，他还有相当的抬价空间。毕竟无论血兰还是吸血鬼血清，可都代表着难以估量的巨额财富。 四千万？太便宜了！ 不过他现在急需的不是钱，而是别的东西。所以他虽然暂时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却有充分的拖延的理由。 于是，乔木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承诺，只是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口头承诺自己做决定之前，一定会再过问一次瑞恒医药的意见，算是给对方一轮重新报价的机会。 看得出来，瑞恒医药的代表对这个结果颇为意外，信心明显受挫，但最终也接受了。 对方大概猜到了他要货比三家、待价而沽。这也正常，没什么可指摘的。 双方也算是进行了一次友好的沟通，乔木就告辞离开了。 正如他所料，瑞恒医药作为国内原研药龙头老大，肯定是新起点的长期合作伙伴，消息自然灵通，但也不是唯一能拿到内幕消息的。 一家正大晴天医药的公司找到了他，没有通过任何人，是直接找上了他。两个人，一早就在智翱公司外面等着他。 对方直言是新起点商务部一位领导提供的信息，但并没有透露具体是哪位。 乔木了然：他在商务部没几个认识的人，对方不愿意透露身份，应该就是和他不熟，甚至干脆不认识，也不打算过多参与进来，只是单纯给正大晴天提供必要信息，帮个小忙。 和瑞恒医药一样，正大晴天医药对芸木的股权结构门儿清，虽然并不清楚芸木现有的业务具体是什么，但也很有分寸感地不去打听，也承诺投资后不做任何要求，不会和其他股东打架，也放弃分红权换取排他性条款。 看来这应该是这行的惯例了，大家泾渭分明，各赚各的钱，谁也别贪心不足越界过线了。 正大晴天医药的报价比瑞恒医药还要优渥，五千万换20%股份。 与之前一样，乔木没有给任何承诺，只是告诉对方自己会在做最终决定前通知对方。 送走客人后，他查了一下，发现这家公司与恒瑞医药一样，都位于江苏。 不同的是，瑞恒医药是民营企业，正大晴天则是混合所有制企业，它是以泰国正大集团为主导，与几方国资共同组建的。 而正大集团在中国，可以说九零后之前的几代人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中央一套的正大综艺，当年可是国民级的节目。 看到这个背景，乔木这才恍然，为啥这家正大晴天，走的会是商务部的门路。 泰国是新起点的成员国，相关事务归商务部负责，正大集团又是泰国最大的华人资本集团。正大系的企业，自然与商务部关系密切。 送走正大晴天客人的当天下午，乔木就又迎来了第三批客人：明药康德。 饶是乔木从不关注医药产业、不炒股，也听说过大名鼎鼎的明药系。 但奇怪的是，明药康德是被刘焱带来的。按刘焱私下的说法，对方是先找到他，表达了投资的意愿，希望能和那位神秘的关总面谈。刘焱不明所以，就把人带到乔木这边了。 见到乔木后，明药康德的代表明显有些不明所以，显然没搞清楚他的身份，以及他与芸木股份之间的关系。但刘焱说他能做主，对方也就顺势将他视为芸木股份背后实控人来看待了。 这么大的公司，没有中间人的吗？ 疑惑之中，乔木直接问：“还请问，贵公司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芸木股份的？” 面对着直截了当的询问，对方明显有些犹豫了，但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是新起点监理部的吴总。” “……”乔木面带微笑，没有说话。 一旁的刘焱干脆瞪大了眼睛：监理部总监？他要脸吗？！ 见两人都不说话，那人意识到了什么，明显有些紧张了，又补充道：“我们还见了新起点太原分公司的郑主任，是郑主任将刘经理的联系方式给了我们。” 显然，这位意识到了不对，但没完全意识到，越说越糟糕。 刘焱没忍住，发出一声冷哼。这一哼，立刻让对方紧张起来了，试探着问：“乔先生、刘经理？” “行了，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事儿，”乔木摆了摆手，“咱们还是聊聊贵公司的具体想法吧。” 明药康德不愧是国内第一大原研药资本集团，报价极其大气，直接开价一个亿换30%股份。听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刘焱，险些从座位上蹦起来。 那可是一个亿啊！这一个亿给他……别说一个亿了，给他一千万，他就直接退休了。 乔木却不为所动，因为对方开的条件，除了价格很诱人，其他方面与之前两家都大差不差，他已经有免疫力了。 他也给出了如对之前那两家的口头承诺。 “乔先生，”告辞时，意识到他们找错了中间人、已经处于下风的那位代表，不甘心地试探着问，“斗胆问您，现在有几家联系过您了？他们开出的条件如何？” 刘焱目瞪口呆：几家？难不成不止这一家想要投资？芸木怎么就突然成了香饽饽了？ 乔木却只是带着得体的微笑：“您要是好奇，不如我直接拉个群，把你们都拉进去，大家直接在群里聊，如何？” 那人一听这拒绝的话，只好讪笑着告辞了。 之后几天，又陆续有几家企业找上门来，或多或少都带着点新起点各个部门的关系。乔木两世为人，对这种现象也见怪不怪了。 有了前三家巨头做铺垫，乔木也彻底免疫了，后面这几家开的条件都大差不差，无非就是报价上的差异。看得出来，这行的模式已经非常成熟了。 但其中一家企业很出乎他的意料。 不是这家名为凯英莱的企业本身有什么特点，而是对方找的中间人让他没有想到：正是智翱科技的董事、倪爱军的母亲李春霞。 他猜测，这家年轻的企业，应该是在新起点内部没什么人脉，所以这些天一直在做商业调查，花了这么多天才查到他的头上，并顺着他查到了智翱科技的股权结构，然后七拐八扭地托到了李春霞的头上。 所以这么晚才联系他。 乔木私下问了李春霞，她与这家企业没有关联，完全是受人所托，也看在对方是天津企业的面子上，才同意帮忙的。她甚至至今都不知道，一家药企，为什么会绞尽脑汁想要投资一家根本没有任何成果的小微新材料公司。 凯英莱这家企业还很年轻，报价没有任何优势。但对方在面谈中，却反复强调他们的研发实力，还特意邀请乔木去参观他们在天津的总部、研发中心与生产基地。 这让乔木眼前一亮：显而易见的，先不管这家药企本身实力如何，至少对方真在他身上下功夫了。 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这份邀请，答应参观后，送客时又笑着评价：“你们应该给雇佣的商业调查公司发奖金。” 那位负责人闻言，眼前一亮：乔木这话，分明就是在告诉他们，他们走对路了！ 他们找的商业调查公司，提供的调查结论是，这个年轻的神秘富二代，很可能有强烈的乡土情结，才会将一家飞行技术公司放在太原这种“科技荒漠”。 而且对方很注重研发投入。仅能够查询到的资料就显示，智翱科技成立短短几个月，已经在研发领域投入了数千万之巨，还邀请到了国内在物流仓储智能化产业领域颇具影响力的徐学民博士担任研发负责人。 于是商业调查公司给出了他们的建议，凯英莱可以将这两点结合起来，尝试打动对方，争取脱颖而出。 凯英莱的决策层接受了这个建议，现在看来，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于是三天后，在带着乔木参观了他们的研发中心与生产基地后，凯英莱的首席技术官兼首席商务官正式提出： 如果芸木愿意接受他们的投资报价，在拿下新起点的标的后，他们愿意在太原收购一家制药厂，将相关产品的生产工作放在太原。 甚至一部分临床试验也可以放在太原，带动太原当地的医药技术发展。 说实话，乔木真的心动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想要的，凯英莱打中了他的七寸。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没有当场就与对方达成合作意向并安排合同谈判。 凯英莱的人有些遗憾，更多却是欣喜。他们能够感受到乔木的心动，那种强烈的情绪虽然被努力遏制住没有外放，却逃不过他们这群商海浮沉多年的老油条的鼻子。 于是他们趁着乔木参观公司荣誉展览室，私下做了个磋商后，又临时向乔木发出了另一份邀请。 请他在天津多留两天，他们将安排乔木访问天津大学、南开大学、天津医科大学与河北工业大学等多所高校、医院与医学科研机构，向他介绍凯英莱在产学研一体化方面的成果、对天津本地医药学产业的扶持与促进。 乔木欣然接受，他觉得自己只要再确定这家企业的商誉没有大的问题，这件事基本就可以定下来，向下个阶段推进了。 但第二天，意外还是发生了。 参观完天大分子与科学工程教学基地、药学实验室后，一行人前往仅有一墙之隔的南开大学。 前往医学院与生命科学院的路上，众人心态非常轻松，有说有笑地沿着小引河一路向南，远远就看到一群人乌泱泱地从右手边过来。 乔木起初没有在意，毕竟这里可是南开，最不缺的就是来视察、访问的国内外政要、企业家、各领域学者与艺术家，当然也少不了来拍摄的剧组和明星。 而他来这个世界满打满算才不到三年，对这个世界的公众人物了解并不多，也不感兴趣。 等发现那群人和他们一样都要过桥时，他们还特意停下来，让人家先过。谁让人家人多呢。 等待期间，乔木随便瞟了几眼那群人，等看清了被人群簇拥在最中间的那位“老熟人”，就愣住了。 那人走起路来眼高于顶，直到下了拱桥，才随意瞥了乔木这边一眼，就继续往前走。 乔木以为对方没看清、没认出自己，心想也是个清静，免得当着外人的面还得硬着头皮装模作样。 不成想那人又走了几步，就越走越慢，犹豫着停下脚步，又朝他看了过来。等看清他的容貌后，也愣住了。 ‘别理我别理我别理我！’乔木心中疯狂默念，但那人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不顾其他陪同人员，转身大步朝他这边走来。 乔木见状，心中叹息：这还真就是祸躲不过了啊。 “后生仔，又见面了。” “古总，还真是别来无恙啊。” 乔木与古柏豪，两人隔了一米相对而立，谁也没有握手的打算，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分别陪同二人的两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隐约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乔木与古柏豪不再说话，反倒是察觉到不对的两边陪同人员，相互打起了招呼，试图缓和气氛。 沉默半晌，还是古柏豪率先开口了：“这是来南开接受知识的熏陶了？不过以你的高考成绩，其实更适合先去专科院校待几年。” 对方显然当他是以学生姿态，来南开参观或游学的。 乔木立刻反唇相讥：“我自然没法和古总比。古总是受邀来演讲的？这次又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上新闻之前，能否先让我领略一二？” 他又瞥了眼古柏豪身边的秘书，那个油头粉面、一身西装和金丝眼镜的徐家豪，轻蔑地朝对方笑了笑：“我以为古总会换个黑人秘书呢。” 一说起这个，古柏豪的表情就不受控制地狰狞了起来。 他的“病”已经被“治好”了，但之前说过的话，却不可能抹除掉。 为了消除影响力，他投入了巨额的真金白银，让各个互联网平台修改关键词权重。 但网友的记忆，与对他的嘲笑和鄙夷，没有几年时间是不会淡忘的。 九龙系的股价也不会那么快涨回去，毕竟地产市场这几年一直在缓步下行，这种大趋势难以扭转。 一次莫名其妙的“发病”，让他成了全中国的笑柄，也让他损失了数百亿的身价，绝对算得上他此生的切肤之痛。 自从痊愈后，他就不许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连他姐姐古文茵都不行。 之前他外甥李贺回国过年，随便提了一嘴，都被他罕见地当众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他唯独忘了，眼前这个小瘪三，可不会给他面子。真是哪块伤疤最疼，就逮着哪块撕！ 古柏豪背对着身后陪同人员，一脸凶恶地瞪着乔木，恨不得当众就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抬起眼皮，看了眼乔木身后的陪同人员，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紧接着，他就朝乔木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然后侧头问侧后方一个五十多岁中年人：“白校长，这些朋友是？” 那位白校长连忙引荐：“这位是凯英莱药业的高级副总裁……” 挨个介绍完凯英莱的陪同人员后，对方又主动介绍起了凯英莱这家天津本地的医药公司。等古柏豪了解了基本情况后，白校长又向凯英莱诸位介绍起了古柏豪。 仗着李家的支持，九龙地产在天津有大量项目。古柏豪本人在这里，更是称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凯英莱与九龙集团、最近风头正劲的盘古科技没有业务关联，但见到这么一位权势滔天的商界大人物，一时间还是惶恐不已。 “你们公司和这位……”古柏豪瞥了一眼乔木，没说脏话，“后生仔，关系不错？” 得知凯英莱医药不过是家总市值四百亿港币的“小企业”，古柏豪的姿态离开抬了起来。 凯英莱这边意识到双方关系不好、对方来者不善，一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勉强而含混地解释了一句：“鄙公司和乔先生的企业，正在寻求一些业务上的合作机会……” 古柏豪一听这话就乐了，看着一言不发的乔木，露出了轻蔑的笑：“生意都做到天津来了？我是不是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看着对方毫不掩饰地将天津视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猜测到对方想做什么的乔木，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冷冷看着对方。 果不其然，古柏豪两根指头隔空点了点他，对凯英莱的陪同人员说：“这个人，我很不喜欢！你们回去再考虑考虑吧。” 听到这话，凯英莱的高级副总裁当即就变了脸色。其他人不清楚古柏豪背后的关系网，则都一脸的莫名其妙。 古柏豪说完这话，朝乔木得意地笑了笑，仿佛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又似乎在说“你终于栽在我手里了”。 然后他就转身扬长而去。 等那群人走远了，凯英莱的高级副总裁才神色如常地招呼乔木继续他们的行程。对方伪装得很好，但接下来大半天，乔木都能感觉到对方有些魂不守舍。 他也大概能猜到这趟行程的结果了。 但他并没有就此取消第二天天津医科大与河北工业大的行程，他对医药领域没有任何认知，这几天的行程帮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这些信息可是书本上和互联网上找不到的，他没理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甚至他已经决定了，之后再有企业来找他谈投资，他都会要求对方安排各种参观与讲解活动。 下午的参观结束后，一行人在南开大学的食堂简单用了餐，像之前一样拒绝了夜间休闲活动后，乔木就被送回了酒店。 他没有直接休息，而是处理了一晚上的公务，等时间来到十点多，他才换了衣服再次出门，打车来到了古柏豪下榻的酒店。 显然，只看古柏豪的状态，就能确定他给对方制造的毛病已经被解决了。这让他非常好奇，好奇对方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对方找的“高人”是怎么做到的。 乔木轻松找到了古柏豪的高级豪华套房，但没有直接闯进对方的梦中，因为对方还醒着，根本没有做梦。 等待期间，他进入灵体状态，在酒店里连溜达带侦查，确认对方身边并没有他担心的“调查员保镖”后，才返了回去。 此时已经过了零点，但古柏豪依旧没有休息。 乔木直接穿门而过，发现对方穿着浴袍，竟然还在办公。他来到对方身边，看了看笔记本电脑上的内容，文件页眉是盘古科技的Logo。 还没仔细看内容，房门就被敲响了，进来的是对方的秘书徐家豪。 “古总，已经问清楚了，凯英莱医药那边并不是与那个乔木有业务往来，而是想要做新起点的生意。他们想要投资那个乔木的公司，说是对竞标有帮助。” 古柏豪依然在看文件，头也不抬地问：“他们同意了吗？” 徐家豪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他们很重视这次竞标……” 听到这话，古柏豪终于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皱眉问：“该说的话都说了？” “都说了！”徐家豪重重点头，“李家的关系也搬出来了，但……” 他还没说完，古柏豪又问：“他们态度很坚决？” 徐家豪想了想，摇头：“那倒没有，他们也很纠结。但我能感觉到，这大概是他们的最终决定了。这次竞标对他们应该确实很重要，咱们和李家那几位，也很难影响到医药产业。” 凯英莱医药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李家的名号很重，古家的财力也很惊人，这两家在天津都有着惊人的影响力。 但李家老爷子退下去很多年了，也没人在天津履职，而且这两家的影响力都在房产领域，和医药领域隔了很远。 凯英莱医药在天津二十多年，也不是没有根基，他们显然觉得自己能扛住这两家的压力。 古柏豪也想通了其中关节，嗤笑一声：“再去给洪总打电话，告诉他，只要他拒绝和那个小瘪三合作，我就把新起点的副总裁孙庆书介绍给他认识。问问他，何必舍近求远呢？” 乔木站在一旁，无声地啧了啧嘴，什么也没有做。 直到凌晨一点多，古柏豪才合上电脑，起身伸了个懒腰。一旁百无聊赖的乔木总算松了口气：这一个多小时里，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变态偷窥狂。 他可以进入对方的思维，引导对方直接进入梦乡，但他没搞清楚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前，不敢贸然对对方动手脚，担心会触发对方身上可能存在的某种警戒机制。 所以他只能一直枯等，等对方彻底进入梦乡，才展开行动。 他的能力是梦境，而非思维或记忆，所以他没法随心所欲查阅对方的记忆，只能随波逐流地跟随对方随心所欲的梦飘荡。 他甚至看到对方在一个短暂的梦境中，稍微出手就让自己身败名裂，在李老爷子的生日宴上，当众尽情羞辱自己。 飘荡了许久，看到了很多乱七八糟有逻辑没逻辑的片段后，他终于忍不了了，小心翼翼地给对方塞了一个念头，让对方思念起曾经的某一段时光。 那是曾经被他“糟践”过的时光。 又几个梦境中，他终于如愿来到了那段记忆中。 那是一个产业论坛，古柏豪受邀上台发言，取得了很不错的反响。对方在这段梦境中称得上志得意满——如果忽略乔木让他对一名同性侍者的臀部产生了反应。 乔木耐心等待着，等待对方讲完话，在满场掌声中随侍者的引导走下台，以观察对方看侍者的反应。 但意外发生了：就在古柏豪离开演讲台，走到边缘台阶的瞬间，对方的视线还没有看向台下等待的侍者，乔木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没有光，也没有声，只有他自己的意识。 乔木心中一惊，但早有防备的他没有立刻逃窜，而是留在这里，警惕着一切风吹草动。 贸然逃离，进入现实中，他反而更容易被锁定。相反，留在这里，留在古柏豪的梦中，才是他的主场。 乔木耐心等待着进一步的异变，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黑暗如同镜子般破碎，光再次照射进来，伴随着嘈杂的声音，他已经置身于天空之上。 看着身旁全副武装准备跳伞的古柏豪，乔木一阵恍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并没有触发某种防卫机制，而是对方的那段梦境……不，是对方的那段记忆被删除了。 古柏豪演讲完之后的记忆消失了，他在那段记忆中对那个侍者的反应，自然也随之烟消云散。 如此说来…… 乔木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跃而下的古柏豪，迅速飘着跟了上去，又将一个念头塞进对方的脑海中，然后开始耐心的等待。 这一次他等得尤其漫长，古柏豪今晚似乎心情不错，净做好梦，等了许久，他才等到了那个荒唐的梦。 这是一段古柏豪与好几位女星共度良宵的梦，他们玩儿得很激烈。之前在这里，乔木给对方塞进了一个念头：自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取向，才被迫与这些恶心的女人虚与委蛇的。 果不其然，就在一个非常面熟的女明星撩起头发，将头探向古柏豪身下时，乔木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与寂静之中。 这一次可以确定了，有人非常精准地删除了对方所有被他扭曲的梦境与记忆，对方那些病态的想法自然随之烟消云散。 这是调查员的手段，不过他不确定，这是新起点某位的慷慨相助，还是对方从其他渠道找的那些接私活的调查员。 倪爱军之前跟他提过，天津分部一个同事曾经被他大舅请去给古柏豪做过检查，不过那位无计可施，给古柏豪下了“病危通知书”。 乔木在对方的梦中随波逐流，兀自思索着。 古柏豪应该不知道“调查员”意味着什么，否则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不会随便招惹他。 那样的话，对方应该并不知道自己接受治疗的真相，必然被那位李部长用其他说法搪塞了。 但……这是可以做到的吗？这么多零碎的记忆，如果没有古柏豪本人的全力配合，真的有人能独立进行如此精细准确的操作？ 乔木很难想象，高阶调查员中会有这种人存在。如果有，他应该多多少少都会听过对方的名号。 至少自己那次记忆清除，都做不到……自己那次……对啊！古柏豪完全可以配合，只要清除掉所有记忆后，再将治疗过程的记忆清除，告诉他是催眠疗法，他睡着了，不就可以了？！ 如果是这样，古柏豪至少也见到“催眠师”的脸了。 想到此，乔木立刻又塞了个念头进对方的脑子里。 那次治疗应该给对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几乎是念头塞进去的下一刻，这个对方竞选美国总统的梦就破碎了。 新的梦境中，古柏豪已经身处在一个不大的房间中，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古柏豪，一个是他对面的白大褂。 看着这个房间，乔木恍惚了一下：这正是他之前接受风控部记忆清除的那个房间！ 他立刻前后左右仔细寻找起来，却没有发现那个兜帽女人的踪影。 显然与他那次一样，记忆清除结束后，那个女人用某种方式，将自己从被操作者面前隐藏起来了，但其他人还能看到她。 此时，古柏豪的记忆应该已经清除结束了，他从舒适的椅子上坐起来，活动着身体，那张胡子拉碴、脸色蜡黄、黑眼圈和眼袋无比浓重的脸上，却是与之截然不同的神采奕奕与惊讶万分。 “这是什么治疗手段？我怎么从没听过还有这种催眠治疗？”他直截了当地问那个白大褂。 对方却摆了摆手：“古总，我们说好的，这是商业机密，不能打听。孙总和卓总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您请便吧。” “不需要复查吗？”不甘心的古柏豪又问。 但白大褂已经不搭理他了。 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的古柏豪冷哼一声，懒得和这种小卡拉米废话，直接向金属门走去。 感应金属门自动打开，乔木看到了外面满脸热情的孙庆书与卓平贵。 但此刻的他，对这两人没有任何想法。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古柏豪身上，或者说，是集中在对方身下的地面上。 之前古柏豪坐在灯的正下方时，他没发现异常。 但对方一移动，影子一被拉缩、扭曲，他就立刻注意到，对方那被灯映照出的几个影子中，有一个格外与众不同的。 但随着对方的移动，那影子越来越淡，只是短短几秒钟，就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认得那个影子，那是一个女人的影子，与他身上的那个女人影子一模一样。 与他记忆中那个兜帽女人的体型特征高度相似。 第1086章 1064.失败的阻击 乔木第二天完成了参观行程，没有再停留，就直接告辞了。 他手上有太多工作要做了。但也没立刻回太原，而是去了趟总部。 随便走了走，他就在一棵树上找到了一只猫。 “猫仙！”他朝着那只奶牛猫喊道。但连喊了四五声，那只猫才缓缓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就将头扭向一边继续睡。 “……”乔木半张着嘴巴，摆动的手停在空中，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不想搭理他？还是现在不方便说话？ 那自己是该在树下等着？还是换个地方等？或者先回去，等对方主动联系自己？ 犹豫中，他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在干嘛？” 乔木回过身，低头看向地面，一只明显不纯的虎斑猫正蹲坐在不远处，用人性化的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乔木看看面前地上的虎斑，又扭头看看树上的奶牛，懵了：“到底哪只是你啊？” “卓别林这几天放假，我没有链接它，”虎斑舔着爪子说，“你找我干嘛？” 乔木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的园区：“换个安静的地方说吧。” 猫仙了然地起身，甩着尾巴迈着猫步，带着他向一个方向走去。 一人一猫来到园区边缘，猫仙才停下：“这里就可以。这里没什么人来，气味很单一，有任何气味我都可以第一时间感知到。” 说话间，窸窸窣窣声中，又有几只猫从四面八方钻出来，纷纷投给他一个很人性化的眼神，就四下散开了，显然是要给他们站岗。 乔木愕然看着那些消失在灌木丛中的猫，惊奇地问：“你同时能操纵几只？” “说正事儿！”虎斑不耐烦地催促。 乔木只好将这个疑问暂时扔到一边：“我需要你查一个人，一个已经死掉的调查员。” 猫仙立刻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了，也不寻根究底，直接问：“叫什么？或者什么特征？” 乔木详细描述了那个神秘女人的模样：“就是她负责清除我们记忆的。” 讲述完，见虎斑一脸沉思，他突然察觉到不对：“等等！你不应该也保留了那段记忆了吗？你没见过那个女人？” 猫仙却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把需要的记忆提前藏在其他猫脑子里，事后再去提取。所以我没有风控部被清除记忆的那段记忆。” 乔木恍然：因为对方显然没时间去备份自己记忆被清除的这段记忆。 不过他马上又有了一个新的疑问：如果他进入猫仙的梦境，会在对方身上，看到那个影子吗？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被他抛弃了。 猫仙的能力太奇怪、冷门了，他完全没见过类似的。潜入对方梦境这种事，他还真没把握不被对方察觉。 一旦被对方察觉，他能操控梦境一事也就暴露了。 这种“情报交换”完全不对等，根本就是用对方的情报换他的软肋，他才不干呢。 “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他胡思乱想着，对方却自顾自地说，“能操纵记忆的女性高阶调查员，而且是在我晋升中阶调查员之前就牺牲的。这个范围已经很窄了，应该很好查。” 告别猫仙回到太原没两天，乔木就接到了凯英莱药业的消息，对方很遗憾地告知他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无法继续推进双方的合作，只能放弃对芸木的投资计划了。 乔木知道，这应该是对方已经搭上孙庆书那条线了，甚至可能已经得到对方的某种许诺了，所以果断放弃了他这条线。 一边是新起点的副总裁，另一边不过是一家没有话语权的配套机构，这很好选，没什么需要犹豫的。 古柏豪突然掺和进来，确实让他有些难受。在这件事情上，他还真没有任何信心能与孙庆书竞争。 难不成这事儿就这么黄了？现在倒也不能下这个论断。 他倒是可以在剩下几家中，找出成功可能性最大的那家，接受对方的投资，让对方去和孙庆书与凯英莱打擂台。 哪怕输了，之后芸木是唯一供货商，凯英莱的同行对手则是芸木的股东，与新起点的关系还在它之上……这种关系也是很有可操作空间的，会让凯英莱很难受。 而凯英莱越难受，在这件事上发挥作用的孙庆书，脸上越无光。 乔木完全可以用这种手段去慢慢恶心对方。 虽然凯英莱在这件事情上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乔木的事情，这么牺牲对方其实挺不讲理的。 但现实不就是这样的嘛。你都和我的敌人站在一起了，你还能指望我的炮弹只炸他不炸你？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经过这次事情，乔木也意识到芸木的潜在价值了。用芸木20-30%股份，换一个恶心孙庆书的机会？说实话，他不太愿意。 因为在他看来，孙庆书不配！ 所以他暂时将这个想法搁置了，准备再和其他几家潜在投资人接触一下，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在积极行动，孙庆书同样没闲着。 他能想到的漏洞，孙庆书同样也能想得到。 ----------------- “孙总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技术普及事务了？”看着对面突然来访的孙庆书，步建忠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心中也万分警惕。 研发部，是他分管的；市场部，也是他分管的。技术公开与普及，完全就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对方这是要干嘛？ “我倒是不关注，”孙庆书神色如常，仿佛并未察觉对方的警惕，“我不是管着公关部和监理部嘛，和社会企业接触比较频繁。前不久和一家企业老总吃饭，喝了点儿酒，就听人家连抱怨带告状的……” 孙庆书随便编了个所谓“老总”的故事。说对方当初参与竞标，落选后无意中发现，其他竞争对手早有准备，都能拿到内幕消息。而那个中标者，更是早早就和ionr、公司内部乃至几家关联的配套公司串通一气了。 “所以，孙总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步建忠神色如常地质问，“这应该是监察部的工作吧？孙总对洪总的业务也感兴趣了？” 对方说的故事他不清楚，但故事背后的情况确实属实而普遍，他心里当然门儿清，只是不管而已。 “老步你就别埋汰我了。”孙庆书做举手投降状，苦笑着求饶，试图缓和对方的敌意。 “这事儿当然不归我管，我也没兴趣管，”他一脸无奈地诉苦，“但公关部要拓展业务啊，有些事情搞不定，提到我这里了，我当然就得在其位谋其政。” “正巧就求的上那位老总，那位虽然跟咱们公司没什么关联，但在社会上能量惊人，”他两手一摊，“我求到人家头上了，人家也给出题目了，我总得努力解一解，对不对？” 步建忠神色略缓，他当然不信对方的故事，或者说故事真假他都无所谓，警惕才是永恒的。 但既然对方主动缓和姿态，同事一场，他也没必要一直咄咄逼人。 但他还是忍不住讥讽：“那孙总的意思是，我们这边来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然后去向您那位什么总汇报成果？” “老步你这话就生分了，”孙庆书认真地解释，“今天我不是来给那位主持公道的，我是有事求到你的头上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步建忠的表情也彻底缓和了：“那你希望我这边做什么？” 孙庆书笑了：“咱们自家的事儿自然不用外人多嘴，我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做个姿态，好让我能给人家一个安抚，能往下推动事情。 “公司内部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外人就大改革，但咱们可以拿那些配套商做个姿态。 “我初步的想法是，你这边能不能发个通知，在技术普及中，尤其是那些涉及配套商的部分，也彻底将配套商的因素排除在外，不予考虑。” 见对方若有所思，他又道：“当然，这只是个姿态而已，不是真的要改革。我这边事成之后，是该撤销还是想怎么弄，不还是你这个分管副总说了算吗？” 步建忠没有立刻表态，而是陷入了思索。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孙总，我知道作为投标方，肯定觉得招投标制度，最重要的就是公平公正公开……” 他停顿了一下，孙庆书身子微微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状。 他见状继续说：“但站在甲方的立场上，投标的目的，从来不是什么三公。咱们是企业，不是政府更不是法院，说这个那不是扯淡吗？ “甲方招标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提效率、降成本。所以哪怕明知中标方用了不正当手段，但只要对方能给出最好的回报，那就应该中标。” “至于其中有没有违法乱纪，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不被曝不被查，那就是没有！”步建忠看着孙庆书，平静地问，“这个您能理解吧？” 孙庆书缓缓点头，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技术公开与普及，从ionr到执行机构再到社会企业，整个链条本来就充斥着利益置换，甚至各方都是以利益交换为决策依据的。 执行机构向ionr申请技术公开与普及，当然要说这能给人类文明带来什么好处。但这不是废话吗？执行机构掌握的哪一项技术不能给人类带来好处？ 社会企业参与投标也会强调自己的优势，可谁在乎啊？我把技术授权给一家小超市，老板再转手卖给用得上的企业，一样能造福社会，无非就是晚十天半个月。 归根结底，都是利益交换。公平公正什么的，听听就得了，别太当真，更别太共情。 这里面真正需要权衡的，无非就是“公利”与“私利”。 如果所有人都能秉公任事，那所有的利就都是“公利”，都归于新起点。 如果有人假公济私、以权谋私，那自然会有一部分本应归于新起点的“公利”，变成那个人的“私利”。 而改这件事情，就是将“私利”夺回来，变成“公利”。 新起点，或者说他们这些领导人，会在乎这点“公利”吗？肯定不在乎。 那步建忠要掺和这件事，不仅落不着好，还会凭白得罪下面与其他部门那群等着靠这桩买卖发财的同事。 你想让我管？可以，你得补偿我。 想明白这一点，孙庆书心中腻歪极了。 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打击那个乔木，一点点逼迫对方，让对方失控、暴走。 结果对方还没怎么受挫呢，自己反而得先自掏腰包了。 他想了想自己手中的三张大牌：公关部、监理部、投资部。 步建忠从未对公关部产生过兴趣，监理部成立以来对方也没关注过。那就是投资部了？两人之间业务关联最紧密的，也就是这个投资部了。 对方的市场部负责技术公开与普及事务，他的投资部则负责管理新起点的所有表外业务与表外资产。 也就是说，市场部将技术转让给某家社会企业后，通常也会入股该企业，以获取一部分远期收益。 而整个技术转让与投资工作完成后，相关股份就会交由他的投资部负责经营管理。 对方想把触角伸进他的地盘？还真是会趁火打劫啊！ 孙庆书险些气笑了。但他并没有拂袖而去，还是强忍住怒火，佯作好奇地问：“老步是看上投资部的哪部分业务了吗？” 步建忠没有回答，而是直直看着他，直到他都感到全身别扭了，才缓缓摇头：“孙总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 孙庆书终于皱起眉头了，按耐住心中的不耐烦，用自嘲的语气说：“我对研发部与市场部的业务确实不熟悉，老步你也趁这个机会给我上一课吧。” 步建忠倒也不谦让，直接点头：“正如我之前说的，招标的目的是为了降本增效，而不是为了维护社会公平。那孙总您可以想一想，为什么我们知道招投标过程中的违法违规行为，却放任不管。” “为什么？”孙庆书没有乱猜，而是乖乖询问。 步建忠嘴角挂着轻笑：“因为这种违法违规，对公司降本增效的目的是有利的。” 他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不妥，又换了个说法：“或者这么说，管这种事情，要付出的成本反而更高。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管。” 孙庆书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彻底闭嘴了。 但步建忠却继续说道：“孙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看见不平事，觉得一纸公文禁了便是。 “但我们这些谋其政的人，却得在禁掉不平事之后，再增设一套尽可能公平的新程序，来填补这个缺失的环节，并承担这个新程序的种种漏洞与风险，以及新程序必然导致的新的不公平。” “所以您看，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步建忠两手一摊，一脸无辜地笑着，“一套制度再有缺陷再看着不顺眼，只要它能稳定运行，且效率满足需求，我们干嘛要冒未知的风险去动它？” 孙庆书脸有些僵硬。 他久居高位，管着三个富得流油腌臜事儿遍地的部门，这些道理哪里用的上步建忠给他当老师？！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今天来是打算与对方谈私的，对方却一副“我为公司殚精竭虑不惜自侮”的模样，和他谈公？！ “所以，步总是拒绝帮我了？”孙庆书依然维持着语气，但对对方的称呼却变了。 步建忠却反问：“孙总，这不是私事，对吧？ “您是为了您的公关部，想要和那位客户建立长期良好的合作关系。我则是为了我分管的部门，毕竟当下正有技术普及工作要做，大家都忙得脚不着地。 “我不可能为了您公关部的业务，就打乱我们市场部的工作，对不对？” 孙庆书沉默半晌，才轻轻吐了口气，露出无奈的笑：“说的也是，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是我孟浪了，忽略了市场部正是忙的时候，现在确实不是谈这个话题的时候。”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说着，他就要起身告辞。 步建忠也随之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见对方真的要走，又开口了：“孙总，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那位客户要是真的很重要，以后有他感兴趣的招投标项目，您也可以帮帮他嘛。没必要非得搞什么改革，您说呢？” 孙庆书闻言，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这是步建忠给了承诺：我没法帮你什么，但这次招投标，我没有利益诉求在其中。你那位关系户要是感兴趣，你可以帮他运作去。是不是他中标我都无所谓。 孙庆书走了，送到办公室门口的步建忠关上门，撇了撇嘴，回到桌前。 他先是拿起自己的个人终端解锁，想了想，又按灭了放回桌上。 他本想和洪永义提一嘴孙庆书来找他的事儿，但还是放弃了。他不打算掺和这两位的斗法，反正总裁的位置轮不着他，他的权力范围也扩张到极限了，不可能再扩张了。 他最初以为孙庆书是想往市场部里掺沙子。那位和他不同，贪婪成性，吃起来永远没够，跟个貔貅似的。 结果发现，那位似乎真的只是想掺和这次的招投标而已，那就和他没什么冲突了。 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啥不直接跟他讲，或者去跟市场部总监季海俊去提，而是非要绕这么个弯子。 不过这和他无关。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把事情推出去了。对方接下来做什么都是对方自己的事，别把他卷进去就行。 此时此刻，孙庆书则有些遗憾。 古柏豪将那些医药领域巨头都在接触乔木一事告诉了他，并将其中一位老总引荐给了他。那位老总也给他讲了整个招投标的博弈模式，说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一定要靠着内幕消息，抢先投资这些与相关技术有一定关联度的配套企业。 了解这些情况后，他敏锐地意识到，那家芸木，并不是乔木给自己捞钱用的，而是用来捞人脉、扩大影响力的。 而且以对方的水平，完全有可能源源不断地从新起点身上获取专营合同。 甚至以对方的能力，说不定能搞清楚ionr和执行机构扩散技术的一些思路与规律，然后有的放矢，不断复制这套模式，用芸木聚拢越来越多的产业巨头，与他们背后的权贵。 如果这套模式能够不断复制，那这个滚雪球就太恐怖了。毫无疑问，假以时日，这个乔木将会成长为远胜过王宗江的庞然大物。 于公于私，他都不会坐视这种情况的发生。 于公，不允许调查员掌握实权，是整个行业的共识。 于私，乔木结交的权贵越多，就越不需要依赖洪永义，他的目的也就落空了。 上级领导对洪永义还是很满意的，这位总裁这些年也一直谨守本分。堂堂总裁，除了自己的行政、监察、审计、人事四部门，对其他部门完全不感兴趣，民主得很，很能团结同事，也让上级领导更放心了。 那家伙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乌龟壳，这些年他的刀子怎么也捅不进去。 所以他才逮住这个最能捅娄子的乔木，希望逼乔木不停地惹大麻烦，最后最好把天捅个窟窿，让洪永义这个公司一把手为此承担主要领导责任。 为了这个目的，他要不断给那双方施加压力，让他们为了对付自己而靠拢、合流。 对乔木这边，他的手段就是不断打压，对方想做什么他都要给对方搅合黄了。 对洪永义那边，他则要刺激对方。 洪永义稳固的地位，源自这些年来将这群调查员按得服服帖帖的，没人捅大篓子。 他通过结交、拉拢权贵，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让洪永义感到紧张，让对方更愿意帮乔木对抗他。 等到某一个阈值被突破，乔木捅了大篓子，洪永义之前提供的种种帮助，都将在那一刻沦为对方的“责任”。 而他，也将以提前不断打压乔木的“先见之明”，在那些权贵的支持下，顺理成章地取代对方。 所以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确保乔木与洪永义的靠拢。 所以他不能容忍乔木在外面结交权贵、扩大影响力，降低对洪永义的依赖。 这次他来找步建忠，就是想彻底堵住这个漏洞，彻底废掉芸木这枚棋子。但他失败了。 他没有低估步建忠对他的警惕，却独独低估了步建忠的“惰性”。 对方显然已经到了升无可升的地位，也知道没人会动自己，干脆就在这个位置上躺平了，一点都不想“上进”。 自然会在这个他与洪永义斗争白热化的时期，尽可能与他俩保持距离、置身事外。 不过还好，对方对他还是忌惮的，并没有彻底关上合作的门窗，还是给他留了一条口子。 他可以先把乔木这次的计划搅黄了。至于芸木，来日方长，等这次招投标结束了，步建忠没了借口，他再一点点推进这件事。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乔木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芸木因为步建忠无意中的“帮忙”而“死里逃生”了。 现在的他正在接待新一波客人，或者说正在参观对方的企业。 来自首都的年轻药企，神州百济。 在国内原研药领域，这是一家很“神奇”的企业。 来找乔木的其他药企巨头，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就成立的老牌企业，参保员工数动辄巨千上万。 这家2011年成立的企业，只有一千多名员工，每年研发费用却能凌驾于任何一位同行之上。 但那些同行都是进项，人家要么有多款原研药，要么有丰富的仿制药产线，要么有成熟的Cro\cdmo业务。反正都能自己造血，提供源源不断的利润投入研发。 而这家新生企业，从成立至今，没有一年是盈利的。但他的研发投入却年年创新高，融多少钱就烧多少钱，多少钱都不够烧。 例如去年，根据乔木查到的数据，百济神州研发投入130亿，占公司总支出高达73%！ 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相较之下，研发投入排名第二的瑞恒医药，只有60亿，占总支出的27%，这个数字就正常很多了。 可以说，百济神州完全就是一家赌徒公司，心无旁骛地将全部身家性命都赌在研发上。 赌赢了，就是中国第一家世界级Big pharma。赌输了，就乖乖回家做寓公。 百济神州找上门时已经非常晚了，距离瑞恒医药通过王军找他，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好几家药企已经给乔木下了最后通牒，要求他这两天就做出最终决定，否则就不赶趟了。 乔木最初以为，这家年轻的企业与凯英莱一样，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打算最后时刻雷霆一击抵定局势。没想到甫一接触他就发现，这家企业完全不了解他，根本不像找商业调查机构详细查过他的样子。 这也让他忍不住感到好奇，他担心是这家企业内部有什么问题。比如股东严重内耗导致决策效率低到令人发指。这样的企业他见多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高管内斗还好说，大股东们达成一致，雷霆手段清空一个派系便是。大股东之间一旦陷入内斗，至少在国内，企业绝对会死得很惨，无一例外。 不是因为商业氛围之类的扯淡东西，单纯是因为国内法律法规还不完善，股东大会和独立董事很难有效制衡董事会。 如果这家公司是这样，那他完成参观行程，蹭完这次学习的机会，就会离开打道回府。 不过他试探了不少人，也上网查了不少资料作为佐证，发现真正的答案还挺让他意外的： 这家公司第一次参加新起点的招标，之前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盘外招。是一个员工和新起点的同学聊天，发现还有这个套路，就在公司内部论坛上吐槽央企拿合规当放屁。 这个吐槽贴一层层被传到了负责这次投标的高管耳中，他们愕然之余，才赶紧动了起来。 那时距离其他大厂给乔木的最终日期，已经不足三天了。 参观完百济神州的研发中心后，乔木也不再矫情，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除了对方开出的三千万换20%股份等一系列条件外，他额外要求投资的公司在中标后，必须将新药的设计、研发、临床与生产等全流程全部放在山西境内，太原最佳，二十年专利有效期内无故不得转移。 如果对方能接受这个条件，就在明天下班之前，将他们的最终报价报给他。他会在明晚12点之前，综合考虑所有因素，将他的最终决定通报各方。 晚上回家后，乔木暂时将智翱的工作放到一边，又仔细研究、对比起了现在这几家公司各自的优劣。 瑞恒医药是国内原研药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关系硬、业务广、财力强、经验丰富。这家公司的主要经营模式，是用庞大的仿制药业务来养活原研药业务，这也是最符合民众认知的一条路。 不过瑞恒医药这几年遭受了比较重大的打击，根源就在于国家力推的集采制度，对竞争激烈的仿制药行业完全就是一记致命一击。 原本是大家各凭本事抢占市场，现在好了，直接赢家通吃，输者清台离场。 瑞恒医药最大的利润来源因此也遭受重创，连着好几年缓不过劲儿来，直到去年下半年才略微有所好转。 可以想象，此刻的瑞恒医药，对新起点这两项新成分，能渴望到何种程度。 瑞恒医药在全国多地都有研发生产基地，对新产品放在太原并不排斥。而且他们丰富的全链路经验，也能给山西本土越来越落后的原研药产业，带来新鲜的血液，起到刺激与带动作用。 但乔木也要考虑一点。瑞恒医药虽然这些年非常注重研发，可他在调查中发现，这家公司还保留着浓厚的老一代企业风格：业务模式高度依赖跑关系。 而且瑞恒医药太依赖仿制药了，一旦进入省内，可能新药还没带来好处，跟着进来的仿制药业务，就率先把本地落后脆弱的仿制药产业冲击得七零八落了。 乔木往后靠在椅子上，陷入了两难的沉思。但很快他就乐了：自己这是在干嘛？怎么操起这份闲心了？莫名其妙就把自己代入地方领导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思路大致记录下来，然后跳过瑞恒医药，继续往后研究。 第1087章 1065.选择谁做金主爸爸 正大晴天，这家靠肝病药物起家的企业，背靠泰国正大集团，身上的政商关系非常复杂。用得好，对乔木而言将会是巨大的助力。用得不好……也没啥损失。 不过这家企业的问题在于，业务模式还比较落后，转型时间较晚，研发能力在几家企业中相对偏弱。 乔木思索片刻，在正大晴天旁边做了个记号。其他企业能够提供给他的，多是为他在山西扎根，提供产业层面的助力。这家则截然不同，能够提供的助力，是人脉方面的，说得直白点就是“掮客”。 明药康德。这家企业最初走错了路，竟然找了孙庆书的人当中间人，也是个大乌龙。不过后来反应过来了，双方的沟通也就步入正轨了。 明药康德的经营模式与瑞恒医药不同。它不是自己做Big pharma，也就是设计、研发、临床、生产、销售于一体的传统药企巨头。 明药康德的主营业务与那家不再来往的凯英莱一样，主要都集中在Cxo领域，其实就是代工。 这个代工并不是简单的“替客户生产某款产品”。而是设计、研发、临床实验、生产甚至销售的每一个环节，它都能做，而且还是国内龙头。 也就是说它自身也得具备很强的研发实力。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满足那些轻资产型企业的需求。 很多企业不想自己花费高昂的代价去建大量固定资产、养大批员工，干脆就只做源头创新，把后面的所有“苦力活儿”外包出去。也就是苹果那种模式。 明药康德这种像台积电一样的高科技代工企业，也就应运而生了。 所以和主要做国内市场的瑞恒医药不同，明药康德的主要业务面向海外，毕竟国内创新药领域还是很落后的，没什么Cxo市场。 作为全球顶尖的Cxo企业，它的业务量很充足，利润稳定而可观，完全就是这行的钻石王老五。 明药系现在的业务模式，不是靠Cxo业务的利润支撑原研药业务，而是用Cxo业务赚来的钱，去买那些它看好的初创原研药企业。 然后将这些有了成果的企业打包上市，赚更多的钱买更多的企业。 它硬是把医药行业玩成了金融模式。 但据乔木了解，这才是医药行业最靠谱的玩法。 因为这行有三个十的说法，研发一款新药，需要十年时间、十亿美元投入，最终却只有10%的成功率，成功了还不一定有市场竞争力能赚钱…… 可想而知，原研药行业的风险有多恐怖。 所以，这行真正的巨头，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种研发能力超强、新药成功率很高的研发巨擘，而是资本巨鳄。 既然自己研发风险太高，那就去买那些研发企业。不需要整家买下来，可以几家十几家企业共同出钱买下来，大家风险共担，有钱同赚。 买来的企业研发成功了，自己就赚了；研发失败了，风险也由所有买家共同分担了。 买来的企业能持续维持研发能力，就一直投入；长时间拿不出成果，就直接卖掉或者解散，也不会对公司主体造成负面影响。 所以可以这么说，明药系的玩法虽然不符合行外人朴素的认知与期待，但却是这行最靠谱、最能持久、成功率最高的玩法。 直观来看，找这家合作，是最靠谱的。 乔木若有所思地继续往下看，视线只在康成龙化这个名字上停留了一瞬间。 这是一家位于首都的美国独资医药巨头，能找到他，很是绕了个大圈子，是首都有关部门那边出面帮忙联系的。 这也让乔木有些疑惑：神州百济找上门时，就没提与有关部门的关系来加分。康成龙化与神州百济同为首都企业，有关部门的领导，为啥只帮前者不帮后者？ 他自然想不通里面的门道，直接就将这家pAss过去了。 我们中国企业谈生意，你个美国佬瞎掺和个啥？！ 再将剩下的几家企业全部分析并pAss掉，乔木将最终选择对象放在了明药康德和神州百济这两家上。 瑞恒医药其实本身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对这家的顾虑有些多，一时拿不定主意。而他又已经没时间更没资源去做综合研判了。 他只问了自己一个问题：选择这家的话，最大的风险是什么？自己能否承受？ 答案是：最大的风险是，这家反客为主，拿血兰制品当诱饵，将山西原研药市场摧枯拉朽地吃下。最终不仅没带动本地产业升级，反而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倾销地、聚宝盆。 他自然不愿承受这种风险，就只能放弃了。 而对于正大晴天，他问自己的问题是：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答案是：他需要将太原乃至山西打造为自己的大本营、坚强后盾。不仅是调查员行业的，也包括其他政产领域的。 正大晴天确实有能力为他提供丰富而广阔的政商资源，但在这个目的上，其实帮不到他。 而如果他只是将触手胡乱延伸，自身却没有一个安全而稳固的大本营、栖息地，那他不过是看上去强大的无根之萍罢了。顺风的时候人人追捧，一旦逆风，很容易就墙倒众人推。 于是他把这家也pAss掉了。 剩下的，自然就是明药康德和神州百济。 乔木看着两家，仔细思索了良久，终于做出了最终决定：神州百济。 明药康德从各方面来说，都比神州百济强大太多了。但这又不是他的企业，只是他的合作对象，这个强大，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他在华为门口卖煎饼卖得再火爆，也不代表华为就是他的后盾。 明药康德是冲着时下最流行的生态型Big pharma去的。这样的巨头能给他，或者说能给省内产业提供的帮助，是全产业层面的。也就是说，这家企业是有能力做全产业链孵化的。 但那也得你自身有值得孵化的企业吧？ 你一堆靠医药代表养活的仿制药企，孵化什么？写轮眼吗？ 神州百济则不同，这家企业就是一心做自研自产，做最传统的Big pharma。而且这家企业对研发有着极其强烈的欲望，或者说信念。 这样的企业如果进入山西，是能够从产业更前端的人才培养开始提供助力的。 乔木认为，这才是省内医药产业目前亟需的：人才培养与保留。 只有那些跟得上新时代、在新理念新认知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人才，才有可能紧跟时代、创造崭新的未来。 现有的那些落后腐朽的上世纪企业，早就没有任何革新的价值与意义了，就让他们继续烂在那里吧。 它们唯一的价值，就是在优秀人才与企业成长起来之前，尽可能维持一个基本的盘面，让肉烂在锅里，避免省内医药资源全面沦陷、清空，使山西沦为临省的医疗产业提款机。 当然，如果他最终选择了神州百济，他就必须面对一个非常非常巨大的风险：这家至今不盈利的企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崩了。到那时，之前无论给过他什么承诺，都必然沦为一张废纸。 而想要让这个风险不兑现，乔木就必须做更多。 他不能只拿对方的钱，还得主动参与进来，力保对方能中标！ 12点截止时间之前，乔木与神州百济的联合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欧总通了电话。 “我想对贵司的报价做一个调整，”他直截了当，“1亿20%，其他条件不变。” 在下午的报价中，神州百济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再继续犯傻，而是将三千万20%的“可笑”报价，调整为1.5亿20%。 与其他主要竞争对手的最终报价大差不差。 乔木则主动给对方降了五千万，当然是有代价的。 “除了贵司在20年专利有效期内，将新成分的全链路业务全部放在山西省内，没有我的许可不得外迁，我还要额外加一条。 “20年专利有效期内，贵司每年都要拿出新成分相关净利润的5%，专门成立一家基金会，用于山西本地相关领域的人才培养、基础科学研究、产学研一体化。 “如果贵司能够答应这个条件，我们明天就可以带着律师上门，坐在一起拟合同了。” 电话另一头，欧总愕然地沉默了良久，才试探着问：“乔总对那个学术基金会有什么想法吗？” 乔木直接否认：“没有。我不会对这家基金会提出任何诉求与干预，它怎么运行完全由贵司说了算。当然我个人希望这家基金会能在决策时，充分考虑山西本土高校与教育界人士的意见。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想要的。” “我明白了，那乔总的母校是？”对方显然认为乔木是山西本地高校毕业的，想要以此回报自己的母校。那基金会的资金，自然要倾向于他的母校了。 欧总是美籍华裔，宾州出生，对这种母校情节很能理解。毕竟美国有着全世界最著名最广泛最先进的校友模式。 “大同市第三人民中学。”乔木报出了自己这一世的母校名。 “啊？”对面愕然，显然以为他在开玩笑。 乔木笑着解释：“我高考刚过专科线，所以高中毕业后就出来工作了。您要问，我的母校当然就是大同三中。” “……”欧总彻底无语了，良久，才感慨道，“看得出来，乔总很爱自己的家乡。” 乔木没有回答。这里并不是他真正的家乡。 但二者从各方面来说其实都挺像的。2000年开始，24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并不足以让这两个平行的省市演变出多么巨大的差距。尤其是风土人情方面。 他总是将自己对故乡的思念寄托在这里。 “欧总要抓紧时间了啊，”乔木不想此刻陷入情绪中，并不想深聊这个话题，看了看表，“我说过会在12点公布结果，就不会食言。如果贵司无法在12点前给我最终答复，那我只能判定贵司出局了。” “不需要开会讨论了，”对面的欧总却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我们全盘接受你提的要求！” 这正如乔木所料。他点了点头：“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 乔木如约准时向其他投资方通报了自己的最终决定。 投资是具有行业排他性的，这就意味着，他的芸木与其他几家将不会再有合作的机会，他与这些负责人大概率也不会再见面了。 不过这不代表成功成为芸木股东的神州百济生物医药有限公司就能高枕无忧。 毕竟入股相关配套机构，只是有效的盘外招之一，但绝非关键手段。否则那20%的股份，就绝不可能只卖一个亿。 如果入股芸木就能大幅提高竞标成功率，那莫说一个亿了，十个亿都不在话下。 乔木既然选择了这几家中竞争力最弱的神州百济，自然就得主动承担起更多的工作。否则神州百济一旦落选，他也就什么都捞不着了，就真的成了单纯用芸木2%股份换取八千万现金。 他图的又不是这个！ 几天后，乔木就在新起点总部附近，约了一位同事见面。 这位名为邓云璐的女同事，是来自市场部的m3副经理，是监理部的李启昭介绍给他的。 李启昭，就是那位芸木股份第一次申请超导精矿专营时，给他介绍“白手套”投资人，但被他拒绝的那位。 后来他知道了，那位“伍总”的背后，就是孙庆书。孙庆书并不是真的看上了芸木20%的股份，单纯就是在试探他。 他相信，如果当时他同意了，对方就会不停地给他点甜头，再引导他做一些脏活儿，最终彻底将他引上贼船，就如同对方曾经对王宗江做的那样。 那次拒绝，让孙庆书意识到他比王宗江更难缠也更有野心，于是冒险亲自见了他一面，却被他识破了真面目，当场决裂。 而这位李启昭经理，却成了他的“朋友”。这半年来，两人交往颇为密切。李经理为他介绍了不少总部各部门中基层的人脉，反过来也借着他的名号在公司内的社交场中无往不利。 双方当然不是真的朋友，但合作也非常愉快。 至于自己的顶头上司与自己的“好朋友”是死敌这件事，李启昭不会不知道，却完全不在乎。 毕竟大家都是来打工的，不是来效忠的。他孙庆书说破天不过是一家央企的高管，享受个行政待遇，又不是什么封建领主。 这次这位邓云璐，就是李启昭在一个酒局上介绍给乔木的。乔木找到对方，自然是为了打探市场部技术公开与普及工作情报。 “我们可是有纪律的，这种事情属于部门机密，不能随便对外泄露。”邓云璐太清楚他的目的了，半开玩笑地警告。 “咱们这怎么能叫随便呢？”乔木调侃着，却也没再提这个敏感话题。 两人点了菜，开始闲聊起各自的八卦。邓云璐也顺势八卦地问起了他那家新公司。 乔木大致介绍了一下智翱的情况情况，话锋一转：“我记得你弟弟下半年就毕业了吧？找好去处了吗？” “他呀，”提起自己的弟弟，邓云璐翻了个白眼，“我让他来公司，他说什么都不来，说是瞧不上国企的僵化陈旧，不想巴结领导。” “现在就一门心思想进大厂，说什么要奋斗拿期权，争取四十之前退休环游世界。” 她重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中的手机：“大厂是那么好进的吗？不说别的，前几天听人事那边吐槽，小米现在双一流的校招都开始走过场了，其实只在985做校招。其他大厂也差不多。” “让他来我们公司试试呗？”乔木状似随口提议，“我们公司下半年要在首都组建产品设计中心，你弟弟正好对口。他这么想奋斗，正好加入我们初创企业，成长陪伴，将来拿期权。” 邓云璐眼睛一亮，却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妈要是知道我把他弄去创业公司，非唠叨死我不可。她就想让那小子回老家考公，就怕他在外面累着。这俩月都开始给他看房子了，也不知道急个什么。” “二十多岁刚毕业的额年轻人，心野着呢，伯母还能管了他？”乔木劝道，“你跟他说说，他要是找不到心仪的大厂，可以先来我这边实习，也积累些经验。我这边别的不敢说，福利待遇绝对不比任何一家同行差。” 邓云璐闻言有些意动，却又有些犹豫：“你们公司初创阶段，应该挺累的吧？” “大厂就不累了？”乔木没否认，而是反问，“现在公务员都开始高强度加班了，那些外资都被卷的都开始抓有效工时了，在国内哪不累？” 见对方明显开始挣扎，他又道：“至少我那家小公司，不扯什么自愿加班、居家办公或调休，加班费是严格按《劳动法》给的。” 听到这里，邓云璐终于拿了主意。 她知道凭自己弟弟的学历是没可能校招进大厂的，那小子偏偏眼高于顶瞧不上央企。与其让那小子受挫后狼狈地找个乱七八糟的企业吃苦，倒不如进个知根知底、待遇不差、有人能照顾一二的企业。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她笑道，“我回去和他提一嘴，他愿不愿意去还不知道呢。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心比天高，偏偏还命比纸薄……” 两人接下来又将话题转向其他无聊的内容，包括一些公司的八卦。 一顿饭就这么有说有笑地吃完了。果盘上来后，随便吃了两口水果，邓云璐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手机，立刻惊呼一声：“哎呀，都这个点了？我都赶紧回去！” 乔木连忙问：“怎么了？耽误事了？” “可不是嘛！”对方起身就把个人物品胡乱往包里塞，“下午和一家天津企业有个很重要的碰头会，我可不能迟到了！真不好意思，我得先告辞了。” 对方拒绝了乔木送她的提议，就匆忙离开了。 乔木独自坐回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又吃了几口水果，才结账起身走人。 天津凯英莱医药集团……他没想到竟然是这家，在他的推测中，这家中标的可能性不比神州百济高多少。难不成真的通过古柏豪，搭上孙庆书那条线了？ 乔木没有回公司，而是去了神州百济。有些话是没法在电话里说的，得见面才行。 雷总对他的来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亲自接待了他。 将秘书递过来的水放在桌上，等对方出去，办公室中只剩他们两人后，乔木才开口：“新起点那边可能已经有结论了。” 雷总愣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知道是谁吗？” 肯定不是他们，不然乔总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乔木摇了摇头，谨慎地没有透露，而是反问：“你们还有什么能够借力的外部资源吗？” 雷总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能用上的关系都用上了，我们毕竟还太年轻了……” “首都这边呢？”乔木皱着眉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康成龙化找我可是通过首都这边的领导了，你们没有这方面的资源？” 雷总闻言苦笑：“本来应该有的，但就是因为康成龙化抢先了一步，我们才没有。”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康成龙化得到消息比他们早，那边耍了个小手段，让一位领导发了话。 那位领导大概率没有关注这事儿，见只是正常的商业竞争，受人所托就帮个小忙。但下面却不得不重视起来，就算对康成龙化不感冒的，也不敢贸然站出来替他们说话了。 神州百济能借力的外部资源，也就大大减少了。 他们也没法说什么，商场如战场，人家技高一筹，既不违法也没乱纪，他们也只能认了。 乔木却疑惑了：“康成龙化是美资企业吧？它们掺和这事儿干嘛？” 新起点的领导再拎不清，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这种政治错误。 “对方应该没想过中标，他们只是为了不让我们中标，”雷总苦笑着摇头，“我们两家有不少业务存在竞争关系，他们害怕的是此消彼长。” 乔木闻言恍然，继而又感到头疼了。 他没想到这边被人使了盘外招，别说有没有力气了，有力气现在也使不上。 这场招标现在已经进入比拼“外援”的阶段了。这边使不上力气，那就得从别的地方想方法。 他重重叹了口气：要是能预支一些资源就好了…… 预支？乔木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您这几天有空吗？”他问完就后悔了，改口，“麻烦您务必空出几天时间，和我一起去一趟太原！” 雷总疑惑不解：“去太原？那里有谁？” ----------------- 张志勇坐在办公室中，面前放着一份文件，但半个小时了，他却连一页都没看过去。 他的心思早就不在工作上了，而是在约定好十几分钟后的会面上。 昨天下午，他的秘书接了几个电话，就跟他汇报，新起点股份有限公司太原分公司那边有人想要今天拜访他。这肯定不合规矩，秘书想要拒绝，但对方无论如何请代为转达一声，只说张市长会明白的。 张志勇听到这话，心中立刻凛然。 他的秘书自然没资格了解新起点这家公司的特殊之处。事实上就连他也搞不清楚，他只知道这家神秘的公司能量极大，很多没头没脑的事情都能得到上峰授意，要求他们无条件配合，还不许过问。 对方突然搞这么一出，他自然没法拒绝，就将今天早晨既定的行程推后了。本来今天计划要去经开区视察，那边管委会和几家企业都已经做好准备了，估计现在正骂娘呢。 按说，那家公司的人有事情要用到他，一般都会直说有工作要商议，来了之后就会出示上级书面指示。 但这次，那位新上任的太原分公司副主任，却并没有说是工作需要，只说有一名员工想要拜访他，请他务必拨冗。他一时也搞不懂，对方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惯例，还是真的没把自己当个领导。 说实话他心里不太高兴。 如果是前者，还则罢了。如果是后者，如果那个所谓员工，真的就只是“拜访”，是来谈私事拉关系的，那就别怪他刚正不阿了！ 正想着，房门被轻轻敲响：“市长，那两位客人来了。” “请进。”他直起身子，调整好状态。 办公室门打开，秘书支着门，两人鱼贯而入。张志勇看到率先走进来的年轻人，立刻就犹疑了一瞬：这是大学生来反映问题？ 但他马上就否认了：对方确实年轻。但身上那副自信的气质，绝不是学生该有的，而是那些有所成就的社会人士的特征。 他瞥了一眼后面那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光头，注意力立刻又被前面的年轻人吸引了。 但仔细看过去，他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重：怎么这么眼熟？是哪个同事家的小孩？还是哪位企二代？ “领导，我是乔木，咱们之前见过……” 乔木一做自我介绍，张志勇猛地一愣，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他在那次那个什么无人机企业开幕庆典上见过！因为那家公司是星海重工投资的，就连星海重工集团的掌门人都亲自莅临了，他自然也不等你缺席。 眼前这位，正是那家公司的老板！他当时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孔敬东的子侄辈，放出来历练的。后来聊了聊才发现那两人没有任何关系，星海重工完全是在商言商地投资了这家企业。 他当时愕然之余，也稍微重视了一些，还记得自己当时还让秘书留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但他毕竟人忙事多，没过多久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怎么突然就来拜访了？而且不是直接联系他的秘书，而是通过新起点的关系？这个乔木怎么又和新起点联系上了？ 这是经营遇到问题了，跑来找他诉苦告状了吗？ 张志勇心中顿时不喜。 既是因为这种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非常糟糕，也是因为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是与基层部门起冲突了，跑来找他主持公道来了。 不然一家几十人、成立几个月的小企业，还能有什么事？ 不过他还是维持着职业化的涵养，让对方入座后，又让秘书倒茶。 “乔总也是人脉广泛啊，”他笑着调侃，“上次公司开业能请到孔总亲至，这次又能让新起点分公司的副主任预约我的行程。” 这既是试探，也是表达不满：你谁呀？什么身份？懂不懂规矩？ 乔木听出来了，前世他没少和这些领导打交道，自然对这行的规矩门清。 但他也没办法。他要是亲自给对方秘书打电话，就算人家还记得他，也不会拿他当盘菜，只会敷衍几句，让他走正规流程，联系有关部门。 你说你要帮忙招商引资？那你去找商务局和促进来外投资局啊。啥成果都没有啥意向都没达成，就想见市长？你咋不去见联合国秘书长呢？ 他只能让杨海龙帮忙。杨海龙本想让公关部经理出面，但后者提醒这不合规矩，一旦留痕，还被那位郑主任逮住了，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显然，芸木被收拾、乔木至今没有有效反击一事，已经被他们看在眼里了。大家不说动摇，也都谨慎起来了。 杨海龙没办法，只好要了电话，亲自操刀上阵。 “也不能说是人脉，”乔木解释，“我本人就是新起点的员工，自己也在外面创业……” “那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张志勇一听他能让新起点出面原来是这个原因，顿时就没了兴趣，也不想听他解释了。 乔木自然听出了对方的不耐烦，也直奔主题：“我今天来主要是两件事情，一件是智翱这几个月发展很好，想向您汇报一下工作。但更主要的是想为咱们太原的建设出一份力。” 张志勇一听，知道对方不是来“告御状”的，心里的不喜也淡了一些：“那就说说吧，我也想听听你这家被星海重工看好的企业，现在是个什么势头。” 乔木还真的就开始了自己的汇报。 他没有扯什么未来目标，更没有畅谈什么宏大愿景，就是详细介绍起了公司这几个月的一组组数据： 员工增加了多少、研发设计工作投入了多少、与太原理工大学开展技术合作投入了多少、在校实习生进入智翱实验室实习的有多少、准备与正在申请的发明专利与实用新型专利有多少、生产线升级改造投入了多少…… 张志勇越听，表情越柔和，心中也越惊讶：这家企业开业才几个月，就做了这么多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关注，生产线都搭建起来了，甚至都开始升级改造了？ 他倒是不惊讶于对方花了多少钱，这个东西是可以“美化”的。 比如我承诺与太原理工大学开展技术合作，投入一千万并签了协议，这笔钱就能入账了。 但根据协议，这个一千万是为期两年的，前面可以每个月拿出十万，到了第24个月再拿出剩下的770万。中间但凡有什么“意外”，和校方好好“沟通”一下，协议直接作废就是了。 如果企业为了融资、上市，需要进行美化操作，完全可以签这种协议。等钱到手，再把协议取消掉。 当然现在的投资人也学精了，不会被这么简单的把戏戏耍，毕竟是自己的钱。但地方的引导基金可就不一定能如此尽职了…… 不过数据可以美化，但不能所有数据都美化，比如你的员工数量。你给领导汇报的员工数，一定是正常缴纳社保的员工，数量只会比真实员工数要少。 也就是说，这家初创公司，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膨胀到一百五十人以上了？按他的经验，对方实际员工数量，得奔着五百人的规模去了。这已经是一家中等规模的企业了！ 张志勇当然不知道，智翱车间工人不是劳务派遣，也有社保。所以乔木报的人数就是实数。 此刻的他正惊讶于这家初创企业的扩张速度，并从中明确感受到了这家企业与背后星海重工认真的态度与坚定的意志。 张志勇立刻意识到，这绝非一家有笔闲钱就试图赌风口的普通企业。星海重工对这家企业，绝对有着极大的支持，甚至是战略层面的考量！ 这样一家企业，没有建在东北或首都，而是出现在了他的治下，他立刻就生出了高度的重视，甚至还有几分兴奋与期待。 经乔木这么一汇报，之前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 待乔木汇报结束后，张志勇甚至主动关怀起了智翱的情况，询问现阶段有哪些困难，需不需要有关部门的关照。 乔木今天不是为这事儿来的，自然矢口否认，只说自己就是特意来向领导汇报工作的。 而且按他的计划，在智翱在市场上闯出名头之前，他完全不打算接受当地政府或资金的“帮助”，不然将来很可能会受制于人。 张志勇见对方真的无所求，当即就明白了，对方这趟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旁边那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秃头。 第1088章 1066.用五个亿来打脸 此刻，张志勇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雷总身上，细细一打量，也终于明白自己为啥觉得别扭了：这位肯定是海外长大的华人。 ABC和国内土生土长的国人，在容貌与气质上总有几分让人说不清楚却又格外明显的差别。 乔木进门时介绍过雷总，但张志勇完全没上心。此刻再一介绍，张志勇终于认真起来了。 他没听说过神州百济，但他的秘书坐在旁边，已经尽职地提前查好了这家公司的资料，不动声色地将相关信息快速整理了一下，飞信发给了他。 张志勇一边听乔木的介绍，一边拿起手机大致扫了一眼，立刻更加重视了。 智翱科技只是一家初创企业，但神州百济却是实打实的港股上市公司，而且在原研药领域已经颇有地位了。 结合乔木之前说的“为太原的建设出一份力”，张志勇立刻就猜到对方此行的目的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山西的医药产业，几十年前在全国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落魄。甚至省内市里的经济、产业会议上，已经很多年没人去提医药领域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行没救了。 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原研药巨头，话里话外似乎想要投资？虽然不明白对方是怎么被忽悠的，但张志勇还是很敬业地高度重视起来。 他亲切地问了雷总一个问题，雷总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此刻的他，还沉浸在乔木刚才的“汇报”中。 他这才知道，这位芸木股份的幕后老板，竟然还有另一家公司，而且看架势搞得比芸木大多了，也认真多了。相较之下，芸木更像是一家闹着玩儿的空壳公司…… 而且他听对方汇报的那一组组数据，竟然有种很熟悉、亲切的感觉，就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公司一样。 恍惚之中，他猛然反应过来：那家智翱科技，走的路子竟然和神州百济是一样的，一家完全以研发为主导的公司。 他不了解无人机行业，不知道研发主导在那个行业行不行的通，但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再看这位神秘的小乔总，也多了几分知己的亲切。 就这么恍惚着，直到乔木捅了捅他，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道歉。 此刻的张志勇，又哪里会介意一位上市医药巨头的统治者这种“小小的”失态？又亲切地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雷总也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就将神州百济的情况做了个详细的介绍，紧接着就表达了自己投资太原的强烈意愿。 严格来说，神州百济不过是家市值不到两千亿的企业。只论规模，即使放在山西也不够看。山西可是能源大省，能源类企业最典型的特征就是重资产高估值。 但架不住你能拿得出手的，都是低附加值的夕阳产业，人家则是资本圈看好甚至追捧的高科技企业。这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了。 看秘书仓促从互联网上找到的公开资料，永远也没有听当事人自己介绍来的震撼、深刻。 等雷总介绍完，并表达了投资意愿后，张志勇的心已经无比热烈了。 于公，山西对新兴产业的饥渴已经到了外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于私，对方直接找上他，这就是他实打实的政绩，谁都别想抢。想分？那得看他愿不愿意！ 张志勇立刻热情地做出表态，承诺太原方面会热烈欢迎并全力配合，无论政策还是资金都好说。一番承诺后，又积极地问起对方的投资模式。 意识到时机成熟了，乔木与雷总对视一眼，按照事先的约定，由他开口介绍情况：“张市长，神州百济的投资确实需要一些帮助，不过不是市里的帮助，而是您的。” “我的？我个人的帮助？”张志勇讶然。这种请求他不是没听过，通常来说后面的要求，百分百是违法违规的。 但此刻的他，心情已经与二人进门时截然不同了。他不愿意相信对方找上门就是来请他赌上自己的仕途与后半生的自由，为两个素昧平生的企业家开后门。 于是他强压住心中的警惕，耐心而和善地笑了：“这种说法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乔总给我讲讲，我个人要怎么帮你们？” 这是一个无声的警告：从没有人敢对我提过分的要求，你们自己掂量，别嘴上不把门儿。 他不知道眼前一个ABC一个“小屁孩儿”，究竟听懂了没。反正那个年轻的乔总，就真的顺势开口了。 他并没有任何隐瞒，大致讲了一下新起点有一项公开招标的技术转让，随后详细介绍了在这场招标中，新起点、芸木股份与神州百济之间的关系，与他们此刻面临的难题。 “所以，你们两方联手了，但新起点却已经属意另一家企业了，”张志勇总结道，“所以你们希望我们市里能够为你们提供必要的支持。” 乔木点头，张志勇则追问：“这种事情，有过先例吗？” “没有，至少我没打听到。”乔木坦诚地回答。他知道对方担心什么，或者说任何政治人物，面对这种事，都会本能地担心自己“开了先河”。 这不是好事，绝非荣誉。 张志勇一听这个答案，此刻心中已经敲起退堂鼓了。 那个新起点很神秘。对他们这种人而言，神秘就代表着不可控的风险，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远离，绝不主动掺和。 此刻，乔木却又说：“领导，这件事情虽然没有成例，但我们在公司高层也不是没有支持者。” 他停顿了一下，等对方被他这话吸引，才继续说：“新起点的董事长洪永义，态度上是支持我们的。” 对方却并不振奋，而是淡淡地反问：“态度上？” 都董事长了，还只能态度上支持，那就是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不可抗力，让堂堂董事长都无法直接支持了。 “是的，态度上，洪总没法直接站出来支持，其实是因为我，”乔木苦笑，“按照新起点的规定，我作为新起点的员工，是不能与新起点的乙方公司有任何关联的。但偏偏研发出这项技术的芸木股份，就是我一手创立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我给公司立下了不少功劳，这两年升迁很快，公司也因此不打算追究我的责任。但这个情况，也缚住了我们的手脚，让洪总开不了口。” 张志勇若有所思地问：“乔总在新起点内部是什么职务和级别？” “p9，职务就不提了，级别相当于省部的副主任，就是联系您的那位杨副主任，”乔木让对方消化一下，又道，“我再升两级到p11，就能加入公司的高管联席会，相当于咱们的长委会。到了p12，就是副总裁级别了。” 张志勇惊讶不已：“乔总贵庚？工作几年了？” “刚过了21岁生日，加入公司已经两年半了。”乔木一脸虚伪的谦虚。 办公室中的人听到这话，都一脸惊叹：这么年轻，还是只用了短短两年，就做到一家央企的中层了？这是什么晋升速度？不会是某位领导的子嗣，专程来接班的吧？ 相比不太搞得清状况的张志勇，他的秘书此刻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 新起点公关部那些人，自然没资格找市长，但时不时会找他，求他办一些事情，当然也会有回报。一来一往中，他虽然不知道这家公司的底细，却很清楚这家公司有着极其惊人的能力，与遍布整个社会的恐怖触手。 也正因为如此，他更能明白，做到这家公司省级副手这个级别，就算没有实权，能够享受到的资源，恐怕就连自己这个市府副密书长，都得眼红。 张志勇虽然对新起点在基层的能量没有直观的认知，但他很清楚，能做到央企省级管理岗这种级别，还留在地方天高皇帝远的，权力大小先不说，日子肯定比他过得舒坦多了。 见对方并不是单纯在央企挂个名的普通员工，而是真的在企业内部有功劳有影响力有话语权，张志勇自然又要从新的角度来掂量这件事了。 为了帮“外人”谋私而违规，这自然是大忌。 但为了帮“自己人”而犯错，那就可以说道说道了。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什么对什么错，自家人关上门怎么都好说。 能做到央企省级管理层，这就是实打实的“自己人”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虑：“无论市里还是我个人，和你们公司之间并没有沟通渠道……” “您不需要直接联系我们公司，毕竟公司也没这个传统，您就算把函发过去，那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很可能就冷处理了。” “公司归国姿委管理，公文可以直接发给企业领导人员管理三局。”乔木早就打听好了。 这个企业领导人员管理三局，就是专门负责管理新起点的。这个局并不接受国姿委的领导，而是直接向中样书纪处负责，不过是挂在这个部门名下罢了。 一听自己不需要直接和这家公司打交道，只需要联系国姿委，中间隔了这么一层，有任何问题那边也会立刻纠正，张志勇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乔木见状，立刻向雷总使了个眼色。后者则接过话头，介绍起了他们评估中，那项技术未来的市场规模与商业价值。 张志勇当然知道，这种数据不过是商人一张口罢了。论编造数据制造舆论吸引重视，谁还能比他们更有心得？ 但他也知道，数据就算再美化，对方也不敢过于夸张。对方口中那些数据，哪怕打个三折，对他而言，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真正要命的是，这是一项成熟的技术，也就是说，只要这个技术正式投入市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创造巨大的经济效益，无需漫长的孵化与等待。 这太符合他的期待了！ 随着雷总的讲述，张志勇的心越来越热，热到最后，已经是滚烫了。 直到雷总承诺，除了会将这项技术的全套产业都放在市里至少是省内，而且还会额外拿出一笔收益扶持本地学术与产业链发展后，张志勇就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一场以疑惑和不愉开场的会面，就在热切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从大院出来，雷总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贵司的洪总也支持咱们？” 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 “为什么不会？”乔木笑了，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趁着等待期间，对对方道，“这些年来，山西经济每况愈下，转型举步维艰。国家为了山西转型可以说是夜不能寐。新起点作为央企，自有自己的责任所在，总不能真把自己当成一家普通的社会企业看待吧？” 雷总也听出了对方的画外音：合着你刚才是在胡扯啊？跟市里说老总支持，跟老总说市里支持，两头吃啊！ 在电话接通前一刻，乔木面带笑意，掷地有声地说：“新起点是央企，首先要讲政治，其次才能讲效益！” ----------------- “咱们是国企，是央企，就要有央企的觉悟！不能凡事都考虑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而要从全局出发，要讲大局，要讲政治！” 洪永义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高管联席会的圆桌会议室中激荡。 与会的其余36人，无论在现场的，还是隔着视频屏幕的，无论是什么心思，表面都严肃而庄重，一脸认同地连连点头。 包括孙庆书。 孙庆书心里腻歪极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乔木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竟然把地方扯进来站台。 新起点成立以来，可从没有人这么干过！ 倒不是说没有地方这么干。地方领导总有一些或多或少了解这家公司的，没了神秘感，一些小事上也敢和他们打交道、提要求。 但从来没有新起点下面的员工主动把外面的势力扯进来的！ 看着洪永义此刻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他很想问一问对方，如果不杀一杀这股子歪风邪气，一旦成了惯例，往后其他地方动辄给他们发函提要求，他们怎么办？！ 然而，这话轮不着他开口，得步建忠或季海俊说这话。 但他知道，指望步建忠提这茬？下辈子吧！至于季海俊，这位明显已经察觉到风向变了，嘴巴比谁都紧、都牢！ 这次他也完全不打算开口了。他知道，从上面将太原的函转给他们那一刻起，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 人家发函之前就把事情做圆满了：我们地方已经和神州百济达成合作意向，甚至都开始进行实质性谈判了，临时更换有损官方商誉形象。你们要是愿意支持，就烦请配合；如果不愿意，那就拉圾霸倒。 甚至都不给他说出“直接让中标者必须去太原投资便是了”这番话的机会，摆明了就绝非巧合，而是有预谋的，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还能怎么办？硬扛？这个“首例”的出现，必然会引起上峰的关注。不管上峰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站在他的立场上，他都绝不能反对，绝不能给上峰留下一个“不讲政治”的印象。 其他同僚必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太原成功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至于后来者能不能吃到，就要看上峰的态度了。 凯英莱？谁特么在乎啊。 古柏豪？对方会理解的，不理解也没关系，李部理解就好。 不过孙庆书还是不甘心，于是他朝监理部总监吴波使了个眼色。 在这个议题全票通过后，吴波举手申请发言：“我觉得技术普及工作，外面的干扰因素是不是太多了？” “吴总是指？”洪永义温和地问。 “我不是说地方，我说的是咱们下面那些配套机构，”吴波一脸坦诚，“这事儿我虽然没参与，但多多少少能听到点风声。从招标开始，有几家牵扯其中的配套机构，说乌烟瘴气都是轻的，堪称群魔乱舞！” 他一脸严肃：“技术普及工作虽然和我无关，但这些配套机构还是归我管的，我觉得应该好好整顿一下才是。我提议，市场部这边有没有可能修改一下规则，以后这类工作，尽量将配套机构排除在外？” “季总？”洪永义没有表态，而是看向季海俊，请他发表意见。 季海俊见洪总和步总都没表态也没暗示，思索片刻，决定如实说：“技术上可以做到，但需要时间慢慢调整，这次肯定来不及了。” “也不需要这么赶趟，”洪永义不给吴波机会，直接定调，“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等事后稳步改变就是了。” 步建忠见状也表态支持。 这种事情自然不需要高会投票，总裁、分管副总与直管总监都没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芸木的这个漏洞终于被赌上了。孙庆书心中却完全高兴不起来。至少这一次，他还是输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洪永义的轻松而愉悦。 他必须承认，那个乔木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合纵连横，一系列手段，让孙庆书毫无招架之力，上蹿下跳白费力了一番，最终成了旁观者眼中的小丑。 也让他赢得兵不血刃。 至于芸木这个平台失去了作用，乔木因此会损失多少……关他什么事？ 让乔木与孙庆书同归于尽，一下子去掉两个讨厌鬼，他才开心。 ----------------- 孙庆书的烦心事儿并未就此终结，开标后不到一周，公司就收到了太原方面的邀请函： 太原与神州百济的合作已经彻底敲定了，将召开一场隆重的签约仪式，邀请公司各位领导莅临。 这个速度堪称奇迹了，显然合作双方都拿出了十成的诚意。尤其是太原方面，很多细节问题都做出了前所未有的让步，才能这么快达成一致。 这也让他好奇，神州百济那边究竟给出了什么条件。不过他没去打听，这种事情当地媒体肯定要大书特书，等新闻出来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孙庆书看着邀请函就一阵心烦意乱，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打听了一下。得知上峰好几位领导都已经同意出席了，他也心动了。 但一想起自己觍着脸去参加，还要当众被那个乔木逮住机会挤兑，他就腻歪得不行。 犹豫了一天，他最终还是拒绝了，找了个事务繁忙的理由，让吴波替自己参加。反正芸木归吴波管，对方去也算是对口。 吴波倒是无所谓。 他在这事儿中没有任何利益诉求，他不过是最后阶段替孙庆书发个言，帮对方挽回一些颜面罢了。 让他参加签约仪式，他坦坦荡荡，还能在上峰领导面前刷个脸，何乐而不为呢？ 但等几天后他如约抵达签约仪式现场，就察觉到不太妙了……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两方签约仪式。签约的长礼桌上，分明立着四块牌子：太原地方、神州百济、新起点，与…… 芸木股份？ 什么情况？ 一脑门子雾水的吴波，立刻找到同样参与签约仪式的季海俊询问。 季海俊虽然不瞒着，但他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之前是神州百济的雷总主动向他提出，把签约放在这场仪式上。他当然很乐意啦，毕竟能露脸。 对方也将仪式安排如实发给了他，要签的协议总共分四部分：新起点与神州百济的技术转让、神州百济在太原投资建厂、神州百济对芸木股份的投资、神州百济与芸木股份共同出资组建基金会扶持太原本地高等教育。 季海俊自然只了解第一份，后面三份他都没关注，更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吴波心中的警铃已经震耳欲聋了，但就是有一层迷雾笼罩在他心门前，让他怎么也看不破。 他开始四处找人，想要打听具体情况，但还没找到一个有用的，签约仪式就正式开始了，他也被司仪引导到自己的座位上。 现场氛围无比热烈，所有人都笑语盈盈，只有吴波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临大敌，却还必须表现出一副激动期待的模样。 最先签署的，自然是最不重要的那份，神州百济对芸木股份的投资。 在场的记者都不明就里，他们来前也做了功课，但完全查不到这家所谓芸木股份的公开资料，仿佛就是个空壳皮包公司。 主持人自然不会这么说，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家芸木股份究竟是干什么的，但还是强调芸木股份作为一家年轻的新材料研发企业，能被星海重工集团与神州百济药业生物科技这两家产业巨头共同看好并投资，绝对未来可期。 而芸木股份的出现与发展，也是太原乃至山西在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与用心呵护下，产业升级取得阶段性成果的一个缩影。 总而言之，无论芸木股份还是太原乃至山西，未来都大为可期！ 大家听得满头雾水，依然不知道这家公司到底是干嘛的，但就是感觉好热血沸腾啊，自然要报以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就是新起点与神州百济的技术转让协议了。 这两家公司自然有足够多可聊的，但让主持人绝望的是，他不知道该聊什么！ 新起点的公开资料虽然比那个芸木多，但都浮皮潦草，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你们倒是告诉我那是什么技术啊！！！ 主持人心中在流泪，表面上却仍然热情洋溢，仿佛这两家公司转让的技术，足以催动第四次产业革命。 这一次他依然讲得热烈无比，但相较而言，上一个好歹还落脚在山西产业升级上，让那些本地记者与嘉宾能有实感。这一个就很虚很浮了，大家听了很久，都没什么感触，最终的掌声也敷衍了不少。 等到仪式第三轮，主持人终于真真正正打起了精神，激动地宣布： 神州百济与芸木股份共同出资组建基金会。 未来二十年内，神州百济将拿出太原分公司每年净利润的5%；未来十年内，芸木股份则将每年拿出不少于四个亿的资金，共同注入其中，以扶持山西省内高校与科研机构的产学研一体化发展。 双方还将邀请有关部门与各大高校共同组建决策委员会，实现基金会的科学民主决策。 此外，基金会为非营利机构，所得收益均会用于山西省的教育与科研发展。神州百济与芸木股份均不会对投资中产生的一切收益与技术专利提出任何诉求。 这条消息一经公布，全场哗然。 不，是全场炸裂！ 神州百济太原分公司5%的净利润预期能有多少，谁也不知道。但芸木股份一年却会拿出实打实的四个亿！ 四个亿是多少？ 举例说明的话，去年全省最富裕的太原理工，支出决算也才刚刚40个亿。这其中的大头都是经营性支出，科研支出只有3.32亿。 也就是说，这家神秘的芸木股份，每年对山西省科研事业的支持力度，已经直接超过了山西最强的高校！ 山西所有高校资源都集中在太原，太原也将成为最大受益者。 可以说，这一决定，堪称山西史上前所未有之科技盛事！ 在座的记者朋友们，又怎么会不动容，怎么会不惊诧，怎么会不轰动？ 别说台下的记者了，就连台上那几张稳如泰山的领导脸，此刻都松动了，有人甚至对着镜头开始交头接耳说起了悄悄话。 下面已经有不少记者激动地举手想要提问，主持人自然不答应，安抚他们之后会有专门的提问环节后，就宣布进入正式的签约仪式。 全场热烈的氛围中，吴波是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现场的氛围越热烈，他的心中越不安。 长桌上，神州百济的雷总，痛快地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但旁边不远处，乔木正要签字时，一个人却从后台走上来，弓着腰快步走到他身旁，在他耳边耳语起来。 看到这一幕，吴波心中的警铃几乎要将他震聋了。极度紧张之下，他的双手也死死攥住了自己的裤腿。 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料，那人说完后，乔木留给他的侧脸，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放下了笔。 全场立刻注意到了这一幕。 坐在不远处的步建忠率先主动凑上去询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我刚收到公司通知，”乔木伸手按住面前的麦克风，不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监理部通知我们，芸木股份的合规整改不合格，且有六千元罚款没有及时缴纳，暂时冻结了与我们的所有协议，还申请无限期冻结了我们的账户。” 乔木一脸犹豫：“这样的话，今天的签约仪式，芸木股份可能无法参加了……” 这番话，清晰无比地传到了坐在他们身后一排的吴波耳中，他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步建忠则猛地回头，狠狠看向这位只比自己低一级的同僚，仿佛一头凶兽一般，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声：“吴——总——？！” 今天这场签约仪式，堪称他这几年来的高光时刻了。你吴波敢搅合我？！ 吴波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难以抑制地颤抖着。 他在说谎！他心中疯狂地嘶吼着。 不，不能叫说谎。监理部确实冻结了芸木股份的合同与账户，但那是早之前的事情了，对方根本不是现在才知道的！ 但这话他没说出口，也说不出口。他知道，这种场合不是给他争论用的。当对方拿此事发难时，无论他占不占理，他都输了。 解释？谁想听你解释！ 他自然不怕步建忠，就像他不怕孙庆书一样。这个乔木也很有分寸，没让这番话真的传出去。下面虽然有些骚动，但人们并不知道这个大篓子。 但……但他怕不远处那几位领导！ 乔木的音量控制得很好，台下的记者们确实没听见，但台上的领导们都听见了！就算没听见的，也看见步建忠此刻的反应了！ 领导们此刻当然毫无反应，仿佛没听见没看见。但那只是他们的职业素养，只是他们不人前表态的职业城府而已。 他们心中会怎么想自己？怎么看自己？此刻的吴波，根本不敢想！ “误、误会！”他打着寒颤，勉强地解释，“那个、那个……那个处罚取消了……对！取消了！” 他猛地有了思路：“芸木的整改早就通过验收了，昨天处罚就全部撤销了！” 他故作疑惑地看向乔木：“你们没收到监理部的通知吗？” “那看来是丢件了？可能是我们员工马虎了，”乔木立刻顺坡下驴，“吴总这么说的话，我会后回去，应该就会看到公司的账户已经解禁了，对吧？” “当然！当然！”吴波使劲点头，“昨天下的撤销通知，今天法务那边肯定已经向银行撤回申请了。如果没解禁，那也是银行那边耽搁了。稍微等一等，肯定就解禁了！” “那就好，看来真的是误会，我还以为这次签约要黄了呢，”乔木笑着朝周围几人道歉，“抱歉抱歉，让大家看笑话了。” 说着就转过身，重新拿起笔，怡然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下面的记者当然知道上面肯定出状况了，但既然已经解决了，签约也正常完成，他们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追究，纷纷配合地热烈鼓掌。 借着掌声的掩护，步建忠悠然地缓缓开口，仿佛在自言自语：“一年四个亿，太贵了。” 乔木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用这一年四个亿作为代价，将自己的巴掌，当众狠狠甩在了监理部总监的脸上，也甩在了省部主任的脸上，更甩在了孙庆书的脸上。 “贵吗？我倒是没觉得。那么多钱我也花不了，钱花出去了才叫钱，留在账户中就是一串数字，”乔木没去看对方，笑着说道，“如果不是智翱那边也要用钱，我本来打算三份合同的收入全都捐了的。” “利国利民的事，多贵都不算贵。” 步建忠闻言哑然，他听懂了乔木的言外之意：我又不是冲着打脸去的，我捐这钱只为了利国利民。打脸什么的，捎带而已。 他没忍住，扭头看了对方一眼，看着对方那年轻却沉稳自信的侧脸，忍不住失笑：“倒是我眼界低了。” “步总您不是眼界低，是专注脚下，”乔木捧道，“有你们这些长辈专注脚下，我们这些年轻人才能放心地远眺。” 步建忠没忍住，开心地笑出了声：“照你这么说，咱们配合还挺默契？” “当然！”乔木也扭头看向对方，“咱们刚才的配合不默契？” 他可从头到尾都没求过步建忠，对方就敏锐地抓住机会，主动帮他恐吓吴波。怎么能叫不默契呢？ 对方这个好，他记下了。 第四轮签约仪式就没什么惊喜可言了。毕竟大家来之前就都知道神州百济要在太原建厂，上一轮也知道对方要把5%的净利润用来支持本地产学研发展了。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这一轮还是有惊喜的。大家之前只当神州百济要在这边建生产基地，但真实情况现在公布了： 这家原研药巨头，不仅要在这里建工厂，还要建一个研发中心，并且与太原本地医院在临床领域展开深度合作。 虽然有敏感而专业的记者，在上一轮得知对方要投入教育与研发扶持后，就已经猜到了。但大多数记者没有这个专业与敏感性，还是感到非常惊喜。 签约仪式结束后，就是记者提问环节。 虽然所有提问都是提前安排，但还是有人壮着胆子扔掉稿子，问出了约定之外的问题。 其中大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神秘的芸木股份，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做什么业务，哪里来的一年四个亿。 乔木自然不会说自己主营业务是室温超导材料，那今天这场盛大的签约仪式就被毁了。 他含混地表示，芸木股份的主营业务是新材料研发，深度参与了新起点与神州百济转让技术的研发工作，并在其中享受了一定的权益。 这个权益，就是新起点未来十年，每年向芸木股份支付的四亿技术转让费。 芸木股份不过是将这笔收益全部捐了出来而已。真正掏这笔钱的，应该说是新起点。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决策者，自然就是新起点研发部的分管副总，此刻坐在他身旁的步建忠。 他这一番话，自然将媒体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步建忠身上。 记者立刻开始轰炸步建忠，询问他新起点作为一家金融与战略咨询公司，为什么会涉足材料研发领域。 步建忠应付起国内的记者，自然游刃有余。他也很享受自己在聚光灯下的这一刻。 旁边的乔木也由此顺利躲回了阴影中，双方依然默契，合作愉快。 而不愉快的，除了他们身后的监理部总监吴波，还有十几公里外，正在住处疯狂砸东西的山西省部主任郑志华。 以及四百公里外，看着电视直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副总裁孙庆书。 除了这三位，其他人都很开心。 第1089章 1067.脚不着地的乔木 郑志华是崩溃的。 一同崩溃的，还有刚刚走马上任的太原省部新任监理部经理，阚金洪。 一般来说，虽然同为m3，但省部经理是留给省内的，总部不会染指。分部主任才会出现跨省升迁的现象。 所以阚金洪很清楚，他这个从总部监理部调来的新任经理，天然就不受待见。更不用说他上任之前，也对山西这边的格局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他知道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是来支援省部主任郑志华的。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上任，就连交接都没做完呢，郑志华面对的局势，就恶化到了如此程度。 之前他明明以为郑志华捏住了那个乔木的七寸，能以芸木股份为突破口，一举撕开一道口子。 谁能想到，事态急转直下，山西内部那张原本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大网，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郑志华的感受了，因为他自己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总部监理部总监，可以说是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来了场大溃败。他这个省部监理部经理，要怎么办？ 继续硬着头皮帮郑志华对付乔木？那整个部门都敢造他的反！ 不帮？那郑主任这边怎么交代？吴总那边又要怎么交代？ 思前想后，阚金洪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他自己屁股还拿瓦盖呢，先顾自己吧！ 就算他不顾自己，还能顾什么？ 那个谢琪，你杜主任亲自盖章认证的“好员工”；那个芸木，他吴波总监都没辙了。 你说我一个小小的监理部经理，我还能做啥？我总不能带着会计去查芸木的账吧？ 阚金洪下定决心，先在部门里站稳脚跟，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这期间尽可能低调，不轻易卷入这些破事儿中。 当然吴总交代的事儿他不能不做。省部管理例会上，他还是会把自己那宝贵但没啥卵用的一票，尽可能投给杜主任的——只要不损害他和他部门的利益。 阚金洪想得挺简单，可紧接着的管理例会上，他就后悔了。 那叫一个热闹啊！之前几周明显已经蔫了的牛鬼蛇神们，这次全都支棱起来了，一个个憋着一肚子火，排着队要反攻倒算，对郑志华群起而攻之。 有几个不讲究的，之前郑主任趁机通过的决议，现在竟然旧事重提，想要反悔推翻。合着之前投票的不是你们是吧？ 结果就连杨海龙都看不下去了，连连出手阻拦。 哪有这种拿组织决议当放屁的？ 即便有杨海龙拦着，会上也热闹极了，今儿就一个主题：肆意羞辱我们尊敬的郑主任。 以至于阚金洪会前还想着投票力挺一下，会上看着这架势，也怂了。六项议题，他硬是弃权了五次，最后一次才在郑志华吃人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投了一票。 会议结束后，那些副主任经理全都志得意满地扬长而去，只留下郑志华坐在主座上，双眼发指。 良久，他才彻底回过神来，看向自己左手边，另一个同样没有走的新同事，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主任，让你见笑了。”郑主任讪讪的，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刚刚走马上任的副主任李泽鹏，并没有陪笑，也没有安慰，反而神色有些凝重。 这是他上任的第三天，昨天才出席了接风宴、今天也是第一次参加管理例会。现在他还在熟悉分部情况，都没确定分管工作。 他去年运作来山西的时候，这边的本土派刚刚被方增耀狠狠收拾了一顿，拆了个七零八落。 他本以为现在的山西应该是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正是他们这些外来者不被掣肘大展拳脚的好时机。 今天这场会，是真让他长见识了。 如果不是方增耀实打实地去了上海，他都忍不住要怀疑去年那个大新闻是炒作、谣传了。 怎么这么快就又拧成一股了？山西就这么保守、封闭、抱团吗？ 这让他很是措手不及，此刻面对刚认识不到三天、理论上应该是他未来几年最大敌人的郑志华，他竟然生出了几分同情，乃至同仇敌忾！ 李泽鹏忍不住感慨：“早就听闻西北诸省一个个自成一系，很多都是关上门当独立王国，今天算是领教了。” “谁说不是呢！”郑志华逮住机会，立刻大吐口水，“别的不说，就说刚才会上，你也看到了，明明之前投票通过的决议，还能反悔！我工作这么多年，闻所未闻，今天在这大山西，真是开了眼了！” 郑志华打开了话匣子，李泽鹏也不插嘴，只是安静地听着，充当一个完美的听众，也趁机从中获取他从正规渠道接触不到的信息。 他当然不是一无所知。能到毫无根基的省部做第一副主任，他背后也有自己的人脉靠山。 他当然知道郑志华不是单纯地被欺负，而是自作自受。你要和人家为敌，那你就愿赌服输。 但政治是不讲道理的，它讲的是利益。 李泽鹏此刻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利益诉求。 来之前，他还想着和杨海龙、张道红好好接触一下，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现在看来，那个杨海龙，反而成了整个山西的大Boss，张道红也和对方更亲近。 郑志华身为堂堂省部主任，却成了孤家寡人！ 那他就得好好思量思量了。 历来都是老二老三联手对付老大，可没有老大老二联手挤兑老三的。 虽然一把手和二把手在制度设计上天然就存在不可调节的结构性矛盾，可前提也得是他们有的争。 如果俩人都是孤家寡人，都被架空了，都成了橡皮图章，那还争个什么劲？ 看太原省部此刻的架势，他和郑志华，就大有被那个杨海龙与张道红联手架空的意思。 想到这里，李泽鹏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郑主任，这事也不能都怪他们，毕竟谁不想站在胜利者一边？”趁着对方停下来喝水润喉的工夫，他终于逮住机会开口了。 郑志华险些呛着，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位新上任的副手。 这就要站队了？这就要对付我了？这就要痛打落水狗了？这种时候？真的？！ 李泽鹏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想歪了，又继续往下说：“他们为什么支持那个乔木？归根结底，还是乔木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否则乔木就算赢天赢地，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您说是不是？” 郑志华一愣：这是在指点自己？ 他疑惑地看着对方，对方的脸上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幸灾乐祸，反而是一脸的真诚。 看到对方这个表情，他一时间心里竟然暖洋洋的，继而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连忙问：“李主任，您有什么高见，还烦请教教我！” 见对方上道，李泽鹏也很满意，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觉得您任务包袱太重了，以至于把主次颠倒了。当然我理解，咱们这些异地任职的，多少都带着上面领导交付的任务，不然也不至于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跑到陌生的地方重新奋斗。” “但您要想明白一点，您首先是公司任命的省部主任，其次才是领导交付任务的排头兵，对不对？”他停下来，给对方留出思考的时间，“你你首先得把本职工作做好，然后再考虑领导的嘱托，这才是正确的顺序。” 郑志华思索着，他承认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但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大道理啊！ 他委屈地埋怨：“老李啊……我能这么称呼你吧？老李啊，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也想做好本职工作，可刚才会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说我能做什么？我敢做什么？我现在就是放个屁，他们都恨不得让我吸回去！” 李泽鹏心中无奈叹息。他来之前自然做了充足的功课，该重视的同僚、该查的信息、该打听的消息，都没落下。 他自然也知道，这位郑主任打加入公司以来，就一直在总部，一直在公关部。可以说对方的职业生涯，就是伺候领导。伺候完公司领导就去伺候外面的领导。 但他没想到对方的局限性会这么严重。 对方完全没有独当一面的经验，以至于现在到了省部主任这个位置上，直接两眼一抹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职位该做什么。 “郑主任，他们为什么不配合您？还不是因为您想做的工作，对他们没好处，甚至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他耐心地讲解，“如果您推动的工作对他们有裨益，对大家的工作有帮助，他们干嘛还和您过不去？” 见郑志华有所触动、陷入沉思，他继续说：“还是那句话，您首先是省部主任，其次才是领导的排头兵。您得先对公司负责、对整个山西11个分部负责。 “您要带着大家伙把工作做好，让大家都从中获益了，之后再考虑领导交付的任务。而不是上来就抓着那个乔木不放，更不能为了打击他而牵连其他人。 “现在这些人为什么支持他？还不是因为他能立功，能带着大家一起上进？可归根结底，他乔木不过是个调查员，他有多少功劳也是调查员分大头。您才是实打实的省部主任，管理人员的工作，最终都离不开您的支持！” “对啊！”郑志华终于恍然，意识到了自己之前是钻了牛角尖了，激动地连拍大腿，“我之前只觉得自己是光杆司令，想收拾几个刺头，换一批听话的上来，手里有了资源才能拉拢更多人！” 他兴奋不已地看向李泽鹏：“您说的对，我是主任，他们想做什么都得我点头才行，我不点头，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得打折扣！”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泽鹏心中大吼。我是让你先把本职工作做好，展现自己的能力与资源，自然会有人向你靠拢！不是让你扯别人后腿！ “您说的对，我之前真是钻了牛角尖了，”郑志华却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我没必要把他们整下去，只要让他们什么都干不了，他们自然就会乖乖与我合作了！等我站稳了脚跟，再对付那个乔木也不迟！” 李泽鹏面带微笑，心中却腻歪极了：就非得说得这么难听吗？就不能稍微注意一下措辞吗？你是接受过教育的央企主任，不是被招安的军阀师爷！ 短短十多分钟，他已经对这位顶头上司失望至极了。这位看来是真的没水平。也难怪堂堂省部主任，背后关系那么硬，还会被这么欺负！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对方水平越差，对他越有利。毕竟两人的联手只是权宜之计，将这群本土派压下去后，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迟早会爆发。 一念至此，他也没有纠正对方的误区，干脆将错就错。 最好你郑志华与那个杨海龙、乔木斗到同归于尽，替我把这里打扫干净，我才能毫无顾虑不被掣肘地大展拳脚，做出一番成绩来！ 不过冷静下来的郑志华，仔细想下去，却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妥。 此刻他的思路也逐渐打开了，往深了一想，觉得“李泽鹏”的方法其实与他之前的大差不差，不过是更缓和一些。 但他终究是来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不是来掀桌子揭盖子的钦差大臣。只是和同僚们硬顶，就算那些人最后服软了，但也不会服气，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 他还是得有一套自己用得上的班子、自己人才行。 阚金洪……目前他只有这么一个“自己人”，今天这场会，他对这位也失望至极，知道了对方难堪大任。 难不成再找几个由头，把几个人轰出去，再让总部那边派几个人过来？ 不，不妥。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当主任，但很清楚总部那边不会这么纵容他的。除非他能像前任方增耀那样捅出一个窝案来，否则零星赶走几个经理主任，也只会省内填补空白，上来的人依然和他不是一条心…… 方增耀……对啊，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方增耀！”郑志华突然激动地一拍大腿。 李泽鹏吓了一跳：“方主任？方主任怎么了？” 郑志华激动地说：“我的前任方增耀，你应该也听过他的事迹！他就是打掉了一个盘踞山西多年的小团伙。你说那个团伙的成员都被清空了吗？” “……”李泽鹏沉默了：合着你还没拉拢那批人啊？！ 继任者面对前任留下的派系，拉拢对方的敌人为己所用，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常识吗？怎么着？难道你们总部不是这么玩儿的吗？！ “肯定没有！”见他没说话，郑志华也没多想，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那些人肯定都被清出太原了，都在其他十个分部蛰伏。你说我要是向他们抛出橄榄枝，他们会是什么态度？” 当然是喜出望外、箪食壶浆喜迎王师啦！郑志华心中得意至极，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实在太棒了，彻底拨得云开见月明。 他喜悦了片刻，发现李泽鹏没有附和自己，微微回神，这才看到对方似乎并没有太高兴，只是维持着礼貌的喜悦。 郑志华只是没有地方工作的经验，不是傻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他和李泽鹏，不是一伙的。 对方当然愿意和他抱团取暖，但不代表对方会诚心诚意帮他，一点小算盘都不带。 想到这里，郑志华也重新警惕了起来，但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地维持着热情与亢奋。 李泽鹏此刻心中，无数虫豸蛇蚁在疯狂撕咬。 他是真没想到这位能蠢到这个份上。如果他早知道对方没有拉拢那些龚荣派的旧人，他今天根本不会和对方掏心窝子。 相反，他一定会在郑志华与杨海龙之间拱火，让他们斗得越狠越好。他自己则不动声色地聚拢势力，等总部对郑志华彻底失望、对杨海龙极度不满时，他再跳出来平衡局势，扛起总部的期待！ 他竟然错过了如此完美的机会，那份悔恨，都要让他失态了。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控制住情绪，收敛心神的他再看向郑志华，当然看到了对方眼中那若隐若现的提防。 他自然不在意。能被总部任命为省部主任的，能力再差，也绝对不蠢，必然有过人之处。对方就算现在没想到，回去了冷静下来了，也一样能想通，也一样会意识到双方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只是那份宝贵的机会……他怎么想都难以释怀。这难道就是命？ ----------------- 乔木并不知道，因为那些经理们小人得志的猖狂表现，新起点山西省部两位主任已经开启了一场同床异梦的蜜月期。 杨海龙倒是想告诉他，但打了两次电话他都没接后，也就放弃了。 毕竟这事儿他也挺没脸的，归根结底还是他缺乏方增耀那样的威信，就连眼皮子底下这群派系成员，都无法有效约束。 乔木不是故意不接杨海龙电话的…… 好吧，他就是故意不接的，因为他这段时间真的忙疯了。 芸木和智翱两家公司的事情，全都撞到一起了。 两家公司同时要大量招人、迁办公点。 芸木拿下了血兰与吸血鬼血清两份合同。这两项产品都是要量产的，尤其血兰要面向社会供应，原料需求量极大。 吸血鬼血清其实比血兰更Bug，现代科学根本无法解释，所以这款产品不会流向社会。 但作为血兰流向社会的交换条件之一，根据ionr的要求，经过改造的吸血鬼血清制品，需要向整个行业供货，需求量也不小。 在新起点实现有效成分的工业化合成之前，原料来源只能靠芸木的打工仔们人工搬运。 但血兰本身数量稀少，吸血鬼血清也只有主角和她的二重身两人身上能产出，产量天然受限。芸木的外围调查员，自然不能像刘焱搬运超导精矿那样，一个月去一趟就齐活儿。 他们甚至一周去一趟都不行，得一周好多趟。这就需要多名外围调查员排队接力了，一个拿到货，直接重置项目退出，另一个再进去。 为了确保这个过程中不出现误伤，新起点甚至直接将这两个项目划归为芸木的专属项目。 一家外围配套机构获得专属项目，已经非常罕见了。获得两个，可以说绝无仅有，只此一家。 不算观月与刘焱，芸木现在有四名调查员。按照计算，至少还得再招30人！ 这还只是下限。毕竟工作中总会有意外发生，肯定会有人生病请假，或者有人遇到意外进货失败，所以是需要留出冗余的。 而且这么多人，其他配套部门的建设也得跟上。 这就导致，芸木股份这一次，计划招聘足足57人！ 其中项目部45人、商务部2人、财务部2人、行政部4人，新成立的人事部2人、技术支持部2人。 刘焱依然是公司总经理，但乔木没让对方兼任项目部经理，而是打算观察一段时间后，提拔一位新人。 商务部只有三人，每人负责一份合同的对接工作，自然不需要管理岗，所以乔木并没有提拔原兴俊。 原兴俊不知是知道自己叔叔的“背叛”了，还是单纯因为叔叔外调了，没了“靠山”，这段时间再也没了之前那种放荡不羁的模样，整个人收敛了不少。 财务部三人，石月梅自然还是经理。 值得一提的是，佟思含留了下来。 公司突然如此扩张，她自然不可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了，于是在与乔木长谈后，植入了脑干芯片，算是一只脚迈进了这行。当然没人会跟她透露太多信息，她要是好奇，只能自己去试着揭开谜底。 行政与后勤部担负着五十多人的后勤工作，有足足五人，其实是七人。人事那两位平日里没有本职工作，也要干行政与后勤的活儿，所以新来的行政部经理，也担了人事经理的职务。 但工资并没有开双份。 此外就是新成立的技术支持部。毕竟公司大了，电子设备多了，还要有自己的oA系统。这两人一个负责硬件，一个负责软件，其实都是软硬一肩挑，以软件为主。 这些人全部都来自其他配套公司，都是新起点出面协调，乔木从其他同行那里“友好”挖来的。毕竟他实在没时间没精力去招一群外行，冒着泄密的风险从头开始培养。 现在的他实在太忙了，完全不想把一丝一毫的精力用在芸木身上，于是这段时间，就连观月都来公司帮他忙了。 新员工也终于见到了他们真正的老板。 这还没完。毕竟如果只是招聘这点事儿，有新起点协调，乔木也不至于焦头烂额。 真正麻烦的地方在于，芸木不仅要搬家，甚至要从零开始重新建设办公室。 原因就在除去观月外的这46名外围调查员身上。 他们人数多、执行项目频率高，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样，租赁太原分部的传送器了。 芸木，必须要建自己的传送区！这在新起点数千上万家配套机构中，也是独一家了，又获得了一项新成就。 现在这个写字楼，与其他公司共用一层楼，肯定不行了。 新起点那边直接动用关系，在距离太原分部大约三公里外，找了一栋基本已经黄了的小型写字楼，直接动用关系把里面仅剩的几家说不清是干什么的公司给清出去了。 补偿款当然是芸木出…… 不仅如此，太原分部的配套物业公司，还出面买下了那座大楼的完整物业，然后将大楼长租给芸木，并为芸木提供物业服务。 大楼现在正在装修，不仅外立面要重新搞，内部的水电暖通都要大改，工程量很大，以至于新起点不得不协助将整栋楼封锁起来，以方便动用一些不该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技术手段。 大楼装修好后，芸木将拥有自己单独的传送室、仓储区、康复中心与食堂，以及一架布置于顶层天台的光学迷彩超高音速飞行器！ 为此，芸木还和新起点签署了一份外包协议，由新起点派人常驻芸木，负责传送室与康复中心的日常运行与维保工作。 新起点，反过来成了芸木的乙方…… 只是这个乙方很不好惹就是了。 石月梅看着这一笔笔支出就头皮发麻。 尤其是那些传送器的建设成本、一架光学迷彩超高音速飞行器与四台仿生人保安的租赁费用、康复中心大量超越时代的医疗器械与设备，一件件加起来，花费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相较之下，大楼装修，已经都不叫事儿了。 好在新起点方面也知道芸木这边的财务压力很大，直接预支了今年三份合同的全部费用。 包括超导精矿的2亿、吸血鬼血清的1.7亿、血兰的4.6亿，合计8.3亿人民币。 再加上去年星海重工投资的2千万，超导精矿的2千万，以及今年神州百济投资的一个亿，芸木股份如今手里握着近十个亿的现金。 这也是乔木敢公然承诺一口气捐赠四个亿的底气所在。 别看芸木赚得多，但花得也多。钱如流水一般，在账上进进出出。 现在的芸木，一年光人力成本就高达一千多万，这还不包括传送区与康复中心配套人员的成本，因为这块费用属于服务采购项。 结合新起点提供的相关数据，加上其他零零总总的支出，芸木股份现在什么都不做，一年就要花掉三千多万，这还不算账面上的资产折旧。 真正要命的是，芸木没有进项增值税发票，也就是说它完全无法享受增值税减免！ 好在当初借着新起点的关系，芸木拿到了高新科技企业资质，企业所得税是15%而不是25%，否则乔木得气到整个人直接扭曲。 所以，别看芸木现在一年能赚8.3个亿，但刨去成本、赋税与乔木承诺捐出的四个亿，最终能留下来的，也就2.3亿。 只看数字，相当于超导精矿外的另两项业务几乎不产生利润，属于白干。也幸好星海和神州百济不要求分红，让乔木感动得想要阿弥陀佛。 更不用说，头一年连这两亿都没有。毕竟这么大一笔建设投入。 这还是新起点那边高抬贵手了，同意一些费用分期付款，而且最昂贵的传送舱只算租赁。否则乔木在芸木这一年真的就白干了。 现在还好，起码两位股东投资与去年营收的那1.4亿还能保住，再加上今年的结余，账面上还留着两亿出头。 账面上有这笔钱，足够应急了。 除了芸木，智翱那边也要换地方，原因也是扩张太快，原来的地方不够用了。 将之前的公司经营地转租出去后，智翱从山西综改区的学府产业园区，搬去了科技创新城。 这次乔木长记性了，虽然目前总部员工规模还填不满一层楼，但他还是一口气将上下四层全都租下来了，顺便搞到了一台只在这四层楼停留的公司专属电梯，与上百个公司专属车位。 而且学会未雨绸缪的他，已经开始安排专人物色专门的物业，打算在科技创新城直接买下一整栋写字楼了。 相较而言，智翱搬家反而比芸木简单的多。但与芸木截然相反，智翱的急事可不止搬家，或者说搬家才是最不重要的。 随着设计研发工作的推进，他们已经开始物色供应链了。 物色供应链，当然不是你从网上搜到人家的邮箱，将零部件图纸发过去问能不能做，能做就谈细节不能做就换一家这么简单。 他需要实际到厂考察，而且每一个领域都要考察不止一家。反过来说，那些优秀的供应链企业，也会反过来考察你。 毕竟你嘴上说着要下多少单，但不可能一次性全下，肯定得分批。人家为了你专门开模甚至改造产线，一个不小心可能连成本都回不来。 更不用说智翱第一款无人机，很多技术完全是颠覆式的，现有供应链根本无法满足。 这已经不是图纸发过去让人家开模了，而是需要供应链企业深度参与到研发过程中来才行。 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了，乔木虽然特意招来副总裁归业鸣帮他搭建供应链，研发的徐学民和生产的阎志强也都有人脉，都能帮得上忙，但这三人远远不够。 更不用说徐学民和阎志强自己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忙得脚不着地了。 他这个老板，当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也得把自己当牲口使唤，就这都嫌不够。 这是乔木第一次涉足这个领域，更是他第一次全权管理一家初创企业。说实话他是真的准备不足，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事情要忙。否则筹备阶段，他至少得将归业鸣、徐学民和阎志强这种级别的人才，至少各招三个帮他的忙。 归业鸣他们也不必说了，他们当初哪里能预料到，智翱的第一款产品竟然如此颠覆、如此大胆？ 既然大家都准备不足，现在也只好乖乖做牲口，来惩罚自己了。 几位主要领导都成了牲口了，下面员工的工作量更是可想而知。一时间，智翱的加班费如洪水过境一般，从账户中呼啸而去。 实践永远是最好的老师，这段时间全国各地乱飞接触供应链企业的经历，也让乔木对这行专业知识的掌握突飞猛进。他用一天时间考察一家企业学到的知识，甚至超过了之前啃书本一周、半个月。 然而真正的噩梦还在后面：太原神州芸木科技发展基金会，在山西综改区大学城产业园区正式挂牌成立了。 神州百济的雷总出任第一任理事长，太原科技局任命了一位监事长，雷总又从外面聘请了一位他认识的专业人士担任全职秘书长，全权负责日常工作。 在投资决策上，神州百济、芸木、太原科技局、太原理工、山西大学、中北大学、山西医科大、太原科技大学等高校，共同组建了决策委员会，投票表决。 投标规则当然不可能一人一票，否则和送钱给太原有什么区别？ 虽然签约仪式上对外宣布是民主表决，但谁也没规定民主表决就必须一人一票不是？ 投票规则很简单：每家的票都有不同的权重。 其中权重最高的，自然就是两位金主爸爸，神州百济与芸木。双方各占30%的权重，其余各家共有13%的权重。 这一共只有73%，不到100%，因为还有27%的权重处于冻结状态，是留给未来可能加入的新的金主爸爸。 说白了就是神州百济和芸木，暂时不愿意随便进来一家，就稀释他们的权重，干脆将27%的权重闲置，留给后来者。 不然太原这边将来万一想要使坏，完全可以安排一大堆企业加入，你捐一千万他捐两千万，各家各拿点儿，就把神州百济与芸木的权重总和稀释到50%以下。 而有这27%的冻结权重，神州百济与芸木就能大幅延缓自身权重被稀释的速度，能够很好地维护自己的话语权。 说白了，钱就这么多，神州百济自然希望尽可能投入自己能够获利的领域。 芸木没这个诉求，毕竟他总不能要求这笔钱投给新起点…… 芸木是希望以自身30%的权重，从这些高校那里换取其他方面的好处，当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智翱。 为此，神州百济还和芸木签了一份协议，放弃以股东身份影响芸木这30%投票权重的权利。 星海投资没签，一副在商言商的态度，摆明了是对这个基金会产生了兴趣。乔木也理解，这些年星海重工想走出东北已经想疯了。 基金会初创，内部工作由秘书长全权负责，不需要乔木操心；钱没到账，投资的章程和方向都还没定，委员会也没有工作要做。 按说现在的基金会，没有任何事情能打扰到乔木，应该是最省心的。 但他独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领导。 从山西到太原，一大堆部门一大堆领导，都在通知他和雷总去汇报工作。 太原之外，其他城市同样有一大堆部门一大堆领导，在邀请他们访问。 这群老爷们，哪个是能轻易得罪的？而且怎么好意思得罪？ 在人家看来，人家是在做好事，是在和你拉近关系、帮你拓展业务。 乔木就这么被芸木、智翱和神州芸木基金会三家的事情折腾得欲仙欲死。 濒临崩溃的他，甚至还给唐蒙去了个电话，问自己能不能订制一个仿生人。 结果被对方骂回来了…… 第1090章 1068.CD1 乔木正在智翱总部开会，此刻公司大部分管理层都参与了进来，只有几个人实在来不了只能缺席。 这是乔木一直以来的要求。 他从未亲手从无到有地打造一家正儿八经的企业——芸木当然不算，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为一家初创公司打好地基。 但他记得他前世的老板跟他说过的话。 就是那位老板，亲自将他招进公司、耳提面命骂了他好几年也没开除他、几年后甚至开始将他当成嫡系来培养，最终帮他成长为预身价上千万的准上市公司高管。 他记得特别清楚，有一次高管会上大家吵得不可开交，吵了半个早晨也没吵出个结果。 会后，疲倦不堪的老板私下对同样疲惫不堪的他抱怨，说自己特别后悔，没在公司初创阶段就定下企业文化，并严格遵照企业文化来制定公司制度。 他能理解老板在说什么。他同样经历了公司初创阶段，知道那个时候的公司，和其他初创企业一样，什么制度什么合规什么理念什么信条，统统不讲，只讲一点：效率！效率！效率！ 可想而知，当公司越做越大、制度建设越来越完善，他们回头看去，就会意识到，当初的公司，粗放到了何等丧心病狂的程度。 别说别人了，就连乔木自己，那几年都前后虚报了好几万的发票。老板知道吗？后来他成了高管后意识到，对方是知情的，只是不说破。 为什么？就是为了效率，为了充分激发员工的积极性，让员工拼命干活，拼命追求结果。 这种粗放式管理必然有利也有弊。益处就是公司能够快速发展壮大，这个过程中又抓住了几个小风口，直接顺势起飞。 坏处则是老板那次抱怨的那般：整家公司从上到下，没有形成任何优良传统，大家唯一的共识可能就是“利益”二字。 于是，部门之间稍微出现点儿利益冲突，就谁都不肯退让半步。一次两次还能看在更高层领导的面子与威信上妥协，次数多了谁的面子都不好使，就只能补充制定新的规章制度，来规范这种情况。 但职场中的利益纠葛花样繁多，真要细说，没有十万种也有八万，怎么可能规范得过来？ 结果就是规章制度越来越臃肿，部门墙越来越厚，跨部门协作效率越来越低，整个公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进入大企业病阶段。 好在那个时候还是产业风口，猪都在飞，更别说他们了。所以大家铆足了心思想要尽快上市套现，这也是公司高层为数不多的共识。 那段经历让乔木印象深刻，所以成立智翱后，他尽可能希望能在这家公司最年幼的时期，帮助它塑造一些良好的企业文化、传统与氛围。 其中之一，就是沟通。 在管理层面上，他从一开始就要求各部门深度参与到产品开发的全周期中。 不能只是设计、研发、采购和生产在那吵，其他职能部门置身事外冷眼旁边。 积极关注市场风向、用户痛点、什么样的新功能可以最大程度发掘潜在受众，从产品立项阶段就提供方向指引，而不是产品出来了才对着产品画靶子宣传什么车载火锅之类的扯淡伪需求，这才是优秀的市场部该做的事情。 从财务角度对产品开发全周期进行把控，主动避免成本管理失控；而不是前面不管不问，项目结束后才卡着发票不给报销摧毁员工的积极性，难道不是财务部的职责吗？ 在主动介入与积极观察中，深刻理解各部门工作的逻辑与重点，制定更加科学合理的绩效考核，调动员工工作积极性；并且在高强度工作中关心并保护员工身心健康。比起每天筛简历刷面试kpi，这才是人力资源部的核心职能吧？ 可以说，乔木完全是在用企业首席官的标准，要求他的这些经理人。 而这些经理人，除了副总裁归业鸣、设计与研发经理徐学民，以及软件部经理余俊，其他人都完全无法适应这套模式。 尤其是那些职能部门的经理。 职能部门在国内本就不受重视，说句难听的就是打杂。她们又基本已经被太原乃至山西落后的职业文化与认知塑形了，乔木的要求于她们而言是一种巨大的痛苦与煎熬。 但凡能达到首席官的水准，谁还会来智翱？早就去东部大厂绽放光彩了。 但这就是乔木的要求：这就是创业精神。 创业精神绝不是什么自愿加班、拼命工作，用健康换财富。而是强烈的学习、进步与成长的欲望和动力。 所有人都必须大步前进，跟不上公司进步速度的人，就只有淘汰这一个下场。 乔木当然知道自己的要求对她们而言颇为过分，但他是拿着投资人的钱来创业的，不是来做职场陪伴的。 奋斗本来就是反人性的。很多事情，他必须冷酷无情、毫不妥协。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把钱给够”这一项了。 管理层万般痛苦，中基层员工也不好受。 对中基层员工，乔木要求所有人坚持【大胆质疑、充分讨论、坚决执行】的团队工作理念。 在工作中，所有人都要发言，都要说真话，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与质疑。 是你的问题，大家就会纠正你、指点你，你才能跟上团队的步伐。不是你的问题，提出来大家才能发现问题、展开讨论、集思广益。 不能适应这种氛围、受不了别人尤其是团队下属“指指点点”的人，自然会被淘汰。 但代价也是有的：公司成立才几个月，他已经亲自做主，开掉了不下十位中层管理，基层员工就更多了。 公司下面各个部门，就是在这种被他一手导致的动荡中，艰难前行。 这还只是代价之一。还有另一个代价，那就是公司内部同事之间的氛围实在说不上好。 毕竟大胆质疑必然冒犯、充分讨论必然冲突。一次两次大家还能安慰自己“这是就事论事”，次数多了谁也受不了。 偏偏乔木给足了钱，没人愿意只图个痛快就拍屁股走人，更不想因为“质疑得不够大胆”而被老板踹出去。 甚至还出现过试图以频繁而极端的质疑来吸引老板注意的投机分子，自然也被乔木清出去了。 而且长期从事管理工作的乔木，完全能够察觉到另一个潜在的隐患：这种企业文化下，智翱的各级管理，都无法建立起足够的权威。 这是一把双刃剑。没有权威的团队，确实能够做到集思广益，但执行力必然大打折扣。 哪怕他明确规定了“坚决执行”，但规定了就有用的话，世界早就和平了。 现在智翱的情况是，所有权威都归于他一人。员工们确实能做到“大胆质疑、充分讨论”，完全是因为他们知道，不接受这个原则的，会被他毫不犹豫地扫地出门。 但智翱的扩张速度太快了。管理学上有一个200人定律。这个定律最初来自一位销售员，他观察总结发现，每个人一生中真正有影响的交往人数大约是200人。 到了管理学中，这个理论被引申为“一个管理者纯靠自身‘人治’，最多能管理200人的团队，超过这个数量，团队就会失控”。 现阶段的智翱，员工人数已经逼近这个数字了。可以想象，最多再有几个月的时间，在日常管理工作中，乔木将不得不与他的基层团队彻底脱节，将基层完全放手给各位基层管理人员负责。 那时候智翱的工作环境会出现什么变动，现在的他还无法预测。 最简单的推测，无非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风压倒东风。 要么他发现基层工作氛围彻底走形，开始举起屠刀大力纠偏，将大批管理者踢出公司，让公司陷入更大的动荡。 要么就是他放弃这个理想，接受现状，用智翱的高成长来掩盖问题，等将来问题盖不住了再说。 但是，这两个选择他都不喜欢！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他有艾忆，公司早就关门大吉了。说白了，智翱能撑到现在，单纯是因为他在“开挂”。 但这反而更加坚定了乔木推动自己理念的决心。 他都有艾忆这张王牌了，如果还只是亦步亦趋地办个公司，靠着艾忆脑子里的知识不停发布新技术新产品轰炸市场，然后顺理成章地上市、敛财…… 那有什么意思？ 调查员机构就在这儿呢，还用得着他来推动科技进步？ 所以，正因为有艾忆，他才下定决心做一些不一样的尝试，试着在艾忆的“保驾护航”下，从初创阶段开始，努力打造一家真正伟大的企业。 而不是单纯搞一个帮【科技教母·艾忆】打下手的公司。 所以他绝对无法接受“放弃理想、接受现状”这个选择。 但举起屠刀杀得“人头滚滚”？他一样不认可。 如果他解决一个组织问题的方式，就是粗暴地将人类分为“合格者”与“不合格者”，不停地干掉不合格者，留下来的都是合格者…… 这就是当前最流行的职场达尔文主义，是国内甚至全球所有企业的人力资源管理本质。 如果他接受这个理念，那智翱的进步性何在？他的企业理念的进步性何在？ 他所谓的企业理念，不过是给职场达尔文主义披上了一层伪装罢了，那就太可悲了。 乔木不打算向现实妥协，虽然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未来要怎么做，但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那就是拼命进步，不仅要和快速成长的智翱共同进步，甚至要超过智翱的进步速度，永远抢在智翱前面。 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做这家公司的带领者，而不是单纯因为法律认同他那75%的股权与85%的董事会投票权。 于是，乔木在挥舞鞭子逼迫所有员工大步前进的同时，他自己也是那个走得最快、走得最拼命的的。 某种程度上，他的管理层能坚持到现在也没有人造反辞职，也是因为他做出的表率、展现的成果。 如果连一个上个电视就捐50亿、完全可以躺平过日子的神秘富二代都如此上进，如果连这个高考三百分的废物富二代都能进步得令周围所有人咋舌…… 我凭什么不能？！ 这就是此时此刻，智翱所有贴近乔木的员工的共同想法。 此刻的乔木，就坐在大会议室中，与那些最贴近他的管理们开周例会。 “还是不行吗？”他快速翻看着徐学民周末赶出来的报告，一边看一边问，“不是已经用上idA最新代的全固态电池了吗？” “但你的要求太苛刻了，”徐学民抿了抿嘴，“250公里的巡航速度和至少三小时的续航……” 对方说起这个就很无奈：“按照《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轻型无人机的标准是时速不超过100公里；商务部则对续航超过30分钟的无人机必须进行出口管制。市面上绝大多数消费级无人机的时速都在50公里左右，续航就没有超过30分钟的。” 乔木耸肩：“而且大疆最新的穿梭机不已经把时速做到300了，续航也超过30分钟了……” 被徐学民狠狠剜了一眼，乔木讪讪地也不好意思再胡说八道混淆消费级无人机与竞赛级穿梭机了。 “徐经理，咱们上次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他正经地说，“三小时的续航是为了覆盖绝大多数户外出游场景。根据市场部调研的结论，99%的户外徒步或两轮代步旅游，都会在三小时内进行一次较长时间的休整，简单来说就是吃饭。” “三小时的续航，正好能够完整覆盖这一过程，让咱们的智能拍摄系统发挥最大的效果。 “至于250公里的巡航速度，这不是你给我的吗？你说以Cd1的预计重量和空动结构，能够满足三小时续航的动力电池，功率密度和放电效率完全可以轻松做到250的时速，我这不就定250了嘛。” 徐学民还是有些不甘心：“这样一来，Cd1就属于小型无人机了。小中大型无人机的一切飞行行为，都必须购买责任险，还必须有操控员执照，而且小型无人机的适飞空域也比轻型无人机要少。” Cd1被乔木和艾忆一起“扭曲”成了一款很奇怪的产品： 为了便携，它的重量被严格限制在轻型无人机标准内；但它的续航和速度又达到了小型无人机标准。这就导致它只能遵守小型无人机的相关规定。 有关部门将无人机分为微型、轻型、小型、中型和大型五款。 微型无人机不用多说，就是那些几十块钱的、两三个指头大小的玩具，以及还停留在实验室的高科技产品。 市面上几乎所有面向个人消费市场的消费级无人机，都是轻型无人机。小型消费级无人机，基本都是固定翼航模了，更小众，更没有人玩。 可想而知，作为小型无人机的Cd1，销量天然就会受限。 谁会甘愿设计一款卖不出去的产品啊？ 乔木却一脸的无所谓：“Cd1主打的是智能飞行、全程托管，持有者只需要在手机上选择开机、起飞、召回和关机就可以了，不需要操控员。” 徐学民闻言，狠狠翻了个白眼：打擦边球？你当你在美国吗？这里是国内，解释权完全归有关部门所有！ 但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对方就是认定了现阶段有关部门对这类问题的管控不会严格，甚至会选择直接无视，以呵护这个万众期待的“新质生产力”“低空经济”。 “但责任险呢？”他又问。 “咱们送，”乔木毫不犹豫地回答，“咱们不都赠送一年的无限流量4g卡、北斗定位和千帆通讯了吗？再送一年终身责任险，能有多少钱？” “等他们养成使用习惯、形成依赖了，这些服务他们会自己去买的，”乔木乐呵呵地说，“而且大部分人只是跟拍，有5g无线电就足够了，这些服务他们都没有需求。” 见乔木意志坚定，不打算在这两个指标上做出妥协，徐学民也不再说话。 那边，乔木翻看着他的报告，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这个Ads-B无线电模块是什么？” 徐学民解释：“广播式自动相关监视系统，它能够发现航路轨迹上的民航客机，并向无人机操作员发出规避警告。” 乔木闻言没有恍然，反而犹疑地皱起了眉头，随即问：“无人机干扰民航客机的情况很普遍吗？” “并不普遍，只会在机场周边发生。在那里，民航客机下降到低空高度，才会受无人机干扰，”徐学民知道乔木在想什么，解释完又立刻提醒，“目前全行业基本都接入这个模块了。” “基本？”乔木却继续追问，“这不是强制性的？” 徐学民摇头：“规定只要求所有无人机必须广播式自动发送识别信息，但Ads-B是行业普遍惯例，目前没有例外。” 乔木想了想，又问：“这个模块能确保无人机及时规避民航吗？不会被黑客黑掉吗？” “它不是自动避险，”徐学民解释，“它的作用是发现民航客机后，通知操作员手动调整航向。” 对方犹豫了一下，如实说：“而且一部分民航客机并没有安装这个模块。遇到这类客机，它就无法发出示警。” “也就是说，操作员完全可以对这东西的警告置之不理？而且这东西并非强制安装，而这个模块……”乔木看着表格中的数据，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了，“怎么能耗这么高？” “因为它的原理，”徐学民解释，“Ads-B无线电模块分为两部分，一是高功率发射机持续发射无线电信号给周边其它飞行器，二是接收器时刻接收信号。从开机起它就会一直运行……” “取消掉，”不等对方说完，乔木直接做了决定，“这个模块直接取消掉。” 徐学民停顿了一下，提醒：“全行业都安装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个模块与其说是为了飞行安全，不如说是为了舆论避险。有了这个模块，咱们就尽到了提示义务，操作员再违规飞行威胁民航安全，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乔木却反问：“Cd1当前的预期定价是多少，徐经理还记得吗？” 见徐学民点头，他冷笑：“这个价位的无人机，谁会舍得去机场飞？愿意掏钱买Cd1的消费者都是什么阶层的人？谁会这么胆大包天？” “但假如……”徐学民显然是那种正儿八经的产业从业者，合规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他很受不了乔木和艾忆这种不守规矩不讲武德、想一出是一出的外行。 “没有假如，”乔木再次打断对方，“要假如的事多了，如果什么都要假如，那咱们应该去做洗地机，那玩意儿没风险。” “再说了，如果恐怖分子真的要危害民航安全，他们完全可以找二手销售商买便宜的破解版无人机，谁会选择Cd1？” 说完他摆了摆手，继续低头看报告。 徐学民想了想，也不再坚持。 谁让人家是老板呢，谁让风险都是人家承担呢？人家愿意担这个风险，他也没太多立场反驳。 而且有一说一，他们也不喜欢这种其实没个卵用、纯粹是企业用来规避舆论风险的玩意儿。 Ads-B无线电本来是给民航客机用的，让它们在天上别彼此离远点儿，别发生误撞。民航客机又不缺无线电收发这点能耗。 现在缩小后直接移植到“寸瓦寸金”的无人机上，这么封闭的标准也不给人任何能耗优化的空间，当然让设计师头大甚至崩溃。 设计研发一款无人机，完全就是螺狮壳里做道场，要把各方面性能指标压榨到极致。现在还要应付技术之外的干扰因素，真正的设计人员，没人真的乐意。 乔木翻看着报告，眉头很快又皱起来了：“这个侧挂云台是怎么回事？” “我们考虑到愿意购买Cd1的消费者，应该都是资深的无人机航拍发烧友，手上一定会有大量专业设备。一个开放性兼容性强的云台，能够……” “砍掉！”又一次，不等徐学民说完，乔木直接下令。 “Cd1主打的是全程托管、智能跟拍，不是手操，”说到这里，他又对市场部经理柳婷道，“宣传时记得强调这一点。告诉他们，想手操，就去买大疆！” 徐学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谁家的产品不是尽可能满足更多用户需求，以争取更多销量？ 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把消费者往外轰了？你真的是来赚钱的吗？ 这一次他想要认真反驳，但新来的软件部经理余俊开口了：“我支持乔总。” “乔总不提，今天我也打算提这个事儿的。徐经理，我看了您转给我们的需求。您之前一直做工业级智能方案，没接触过消费级无人机，”对方认真说，“您的这个智能云台技术上确实可以做到，但使用体验上不会好。” “为什么？”徐学民问。 “因为终端App上很难兼容，”对方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咱们没法把其他家的产品和数据接入咱们自己的App。到时候就是一个云台、十几款App。用户必须手动将那些App导出的图像资料再导入咱们的App进行再加工。” 徐学民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云台确实统一了，但App无法统一，使用体验直接对折，甚至可能是二折、三折。 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如果我们提供虚拟……” “不可能的，”他没说完，余俊就一口否决，“安卓可以实现，苹果不会同意的。您要放弃所有苹果用户吗？” 徐学民彻底接受现实了，遗憾地点头：“那就改回第一版的云台设计吧。” 乔木却依然不甘心：“非得要这个云台吗？” 因为Cd1的特殊机身结构，无法使用下挂式云台，只能使用侧挂式的。虽然工业设计师已经尽可能进行外形优化了，但他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听到他这个问题，不仅徐学民，在场所有人都哑然了。 这几个月，在座所有人都在恶补无人机知识，在这里也许不够用，但到了外面，完全称得上半个专家了，甚至都够给一些媒体当特邀嘉宾了。 在他们看来，乔木这个想法，就如同吗，面不放卤子、饺子不和馅儿。 不要云台？干飞啊？ 徐学民有些无语：“不要云台，不说别的，咱们的全景相机放哪？” 乔木却问：“不能直接融入机身吗？” 徐学民就要反驳，可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 他犹豫片刻才道：“可以问问艾工的意见。” 听到这话，其他人纷纷侧目：问艾忆？你才是设计研发负责人吧？问她干嘛？还有什么你不了解不掌握的情况吗？ 他们自然不会把这话问出来，徐学民得到乔木的首肯，直接一个电话，将楼上的艾忆叫了下来。 艾忆一进会议室，除了乔木与徐学民，其他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又纷纷低头遮掩自己的表情。 艾忆则毫不在意，热情地和乔木打了个招呼，又问徐学民：“徐经理，您找我？” 徐学民将乔木刚才的想法转述了一遍：“你觉得怎么样？” 艾忆没让其他人久等，只是思索片刻，就郑重地点头：“可行！我能做到！” 其他人闻言，纷纷侧目。 她则恍若未觉地继续道：“而且这样一来，没有了侧挂云台，重心不偏移，咱们的飞控系统也能大为简化了，又能省出不少能耗，可以在别的方面加码……” 艾忆说着，徐学民也眼前一亮，明显有了自己的想法。 “咳咳！”乔木轻咳两声，制止了这两人在会上直接讨论方案细节，“这些专业的东西你们回去自己讨论去，别占用我大家的时间。” 艾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乔木干脆让她坐到一边，参加这次会议，随后看向余俊：“余经理，你们的App开发怎么样了？” “目前比原计划偏离了15天，”余俊毫不难为情地说出了让所有人惊愕的坏消息，“未来不出意外，偏离还会加剧。” “这么多天？项目才开始多久，就偏离15天了？”财务经理程霞惊愕地质问。 乔木则伸手制止对方，自己也并没有说话，等余俊解释。 “Cd1采用了太多新技术，甚至可以说是一款革命性的产品，”余俊随意吹捧了一句，立刻转折，“图传系统、数传系统、遥控器、显示系统等等，对接工作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市面上任何一款消费级无人机了。 “而且app要求呈现信息量大、时效性高，咱们这款产品的性能又这么突出，对ui和ux设计的挑战其实也很大。” 他想了想，真诚道：“我刚来不久，现在还在学习阶段。实话实说，对于这款App的最终形态，我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所以我挺需要研发部一位什么都懂的技术骨干和我做对接，”说到这里，余俊自己都笑了，“其实是给我做老师，给我们软件部做技术普及。” 乔木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艾工没那个时间，研发部那边还有大量工作等着她呢。” 他这么一说，徐学民也立刻点头赞同。 余俊见状，心中遗憾。他这段时间没少往研发部跑，自然知道，那个得了怪病的艾工，简直就是个技术万金油，哪个方面都能上手，甚至都能起到关键作用。 这位艾工在公司其他部门有多受非议、歧视，在研发部内部就有多受尊重。毕竟几十人的大部门，被一个女同志撑起了半边天，你不尊重人家，只能说明你自己人品不行。 他挺想让对方过来支援一下软件部这群睁眼瞎的，但计划看来是落空了。 那边，乔木看着他的报告，提出了质疑：“你们考虑太多未来兼容性的问题了吧？这个是不是卡住你们的关键因素？” “是之一，”余俊承认，“这也是我申请艾工支援的原因。如果不知道未来公司产品的进化方向，我们做出来的产品……” “不要考虑那么远，先解决眼下的工作。” “但这样一来，就毫无集成度与兼容性可言了，”余俊皱眉提醒，“大疆现在就在面临这个痛点。” 他是被猎头从大疆挖过来的，自然很清楚，无人机龙头大疆，不说产品线的丰富度，App倒是丰富无比，面向用户的加起来足有六七款，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就是早期欠下的技术债，从开发平台到技术路径的不断变更，导致各款无人机之间的兼容性很差，根本无法集成到一起。 硬要集成，最终版的App可能有几个g之大，用户进去就会卡顿，从头卡到尾，会让人极度抓狂。 这也是无人机新手初入大疆，吐槽最多的地方。他作为软件开发，自然很在意这一点。到了新公司，一切从零开始，自然就希望能从一开始就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不再犯相同的错误。 但他的新老板乔木却有不同的看法：“不要想那么多，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开发一款针对Cd1的App。” “可集成度太差的话，将来……” “将来做一款新的，把用户导过去就是了，”乔木摆手，“咱们现阶段可没有时间让你精雕细琢，一切以当下的需求为优先。” 说完他又环顾会议室：“我想这一场会下来，大家应该已经发现了，我也再强调一遍：咱们不是要做一款优秀的大众消费品，做出什么轰动的销量、抢下多少市场份额。 “Cd1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制造话题度。也就是说，哪怕它只能卖出去十台、二十台，只要它能够引爆舆论，对公司而言就是一款成功的产品，就足以让我们为它骄傲，为我们这几个月的辛劳付出而骄傲！” Cd1当然不可能只卖出去几十台。一经发售，不说那些真正的消费者，光是同行买回去拆解的，就得几百台。 “要做到这一点，咱们就要确定一个大原则，”乔木继续说，“我们不补短板！Cd1的长板越长越好，短板只要满足最基本的使用体验和安全需求即可。不要被花样繁多的需求与顾虑搞花了眼、分散了精力，抓不到重点。” 他指了指徐学民和余俊：“我希望，不，我要求你们的部门接下来就按照这个思路展开工作。” 然后又叮嘱柳婷：“市场部也要朝这个方向进行调研，给研发部和软件部提供充分的决策依据支持。” 第1091章 1069.再融资 早会结束，其他人离开后，乔木看向了会议室中另外两人。 智翱科技的另外两名股东，宋理和李春霞。 这二位是第二次来公司，上一次还是开业庆典。今天出席周例会的原因也很简单：智翱没钱了。 当初星海实业投资给了他三个亿换取15%股份，孔敬东个人给了他一个亿换取5%股份放在孔玲个人名下。 星海实业投资那笔钱是给到他个人的，因此交了20%的个税，又还了1.2亿的房贷。剩下的又借了一个亿给李春霞与倪爱军母子，换取智翱5%股份放在倪爱军名下。 “倪爱军”这笔钱，和孔敬东那笔合计两个亿，全都注入公司作为公司资金。 到现在，连买厂带产线升级，连建立实验室带公司招聘扩张，短短几个月的工夫，两亿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智翱花钱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乔木。 这也是他要求财务介入全流程，做好成本把控的原因之一。 下面那帮牲口，太能烧钱了。研发本来就费钱，没有必要的把控，那真的是你有多少人家给你花多少，崽卖爷田不心疼。 但成本把控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不是说人家要买一台一百万的设备，你一搜发现有六十万的替代品或者三十万的二手货，就剩下大几十万。 全流程成本把控，得你自己首先具有全流程的清晰认知与财务经验。 没有怎么办？那就只能边干边学边摸索了。这个过程非常痛苦。 就算程霞能挺住、跟上，她也只能尽量避免浪费，稍微降低一些烧钱的速度，但不可能不烧钱。 而且归业鸣和徐学民这二位，相当有创业精神与职业认同，在行业内也是有一席之地的。乔木相信这两人不会坐视那些明显的浪费行为。 所以程霞能做的也非常有限，更多还是锻炼了她自己，避免几个月内就被乔木辞退。 缺钱这个事儿，最终只能乔木自己来解决。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再融资。 但智翱现在几乎不可能从社会面上融到足够的资金。 因为这家公司既发布任何产品，也没拿下任何专利，背后没有学术大牛坐镇，成立才几个月就已经烧掉了上亿，还身处准入门槛越来越低、有红海趋势的无人机行业，谁会投它？ 当然不是说所有初创公司都得拿着人才、产品或专利才能融到资。B轮以前一般都是靠ppt路演。 可智翱不行。因为来自星海实业投资的“超级天使投”，已经给这家要啥没啥的初创公司，估值干到了20个亿。 你要不要按这个标准来融？ 自降身价，星海实业投资是绝不会同意的。好家伙，你一个三无公司，我给你四个亿的真金白银换20%的股份，才几个月的工夫，你啥都没拿出来，就要我的投资大缩水了？ 乔木敢这么干，孔敬东直接就会和他撕破脸。 实际上孔敬东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对方不仅接受了他这个夸张的报价，还强行拍板将星海投资那三个亿交给了他个人，而不是直接注入智翱。 要知道这在投资界，可是非常犯忌讳的。我掏钱是为了你的公司发展更好，不是为了让你财富自由。 可以想象，这个决策会让孔敬东在星海重工集团内部承受多大的压力。 有时候，乔木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想让他做自己女婿…… 可不降身价又能怎么样？一家三无企业值20亿，没人会投的。人家是风投，不是冤大头。 乔木现在是真的理解初中政治老师讲的“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了。 所以智翱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乔木自掏腰包。 当然乔木自己没钱，他个人账户里只有一千八百万，大部分都扔给私募基金运作去了。 他要动用的，是芸木账上那笔钱。留下经营与避险所需后，他打算拿出两个亿投入智翱。 乔木作为公司的控股大股东兼实控人，芸木的投资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这次他叫来这二位，主要是商议两件事：芸木这2个亿折合多少股份，他们能够接受。 以及他们是否愿意跟投。如果不跟，他们手中的股份就会被稀释。 李春霞还蛮轻松的，毕竟她这5%的股份完全是空手套白狼。根据她与乔木的协议，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退出，将股份还给乔木，两人的债务一笔勾销。 但她并没有这么想过，相反，她反而对这家企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为这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她发现这家智翱，竟然还真能整出不少名堂来。 归业鸣和阎志强这两位智翱的大将，都是她介绍过来的，以前都是军工系统的，本就是她的人脉。 再加上她又是智翱的董事，这两位也没什么需要隐瞒她的。于是她对智翱这几个月的行动，还算挺了解的，至少了解的比宋理那位行外人要深。 不仅归业鸣是她的好友人脉，对方联系、考察、洽谈的很多元器件商，也都是她的人脉资源。 还有阎志强，这几个月一直在从各个渠道挖资深工程师，甚至都挖到她的企业去了，还忘了提前告诉她，气得她那次打电话给对方一通臭骂。 但这也让她发现，这家成立了几个月的企业，真的在酝酿一个大活儿。 元器件商圈子里，私下里已经传出一些消息了，这家初创企业，在搞一些很新的东西，新到不少人都觉得这是个纯忽悠，好多企业都十动然拒。 但李春霞知道这不可能是纯忽悠，谁会为了忽悠别人，自己先花光两个亿？ 今天这场看似平平无奇的例会，她更加确认了这一点：这家公司，的确在认认真真攒大活儿。 而且进度还挺快？ 所以面对乔木的询问，她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提出要先考察公司的具体经营状况。 接下来一上午的时间，在乔木的带领下，两人将公司总部整个参观了一遍，又听了财务报告。中午在食堂吃了顿便饭，下午又去了改造得如火如荼的工厂。 一天考察下来，两人都对这个今年刚21岁的年轻人，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怎么说呢？在这两位老实业家看来，除了办公室氛围似乎不太妙之外，智翱的一切都中规中矩。也许有亮点，但那得是无人机业内人士才能看出来的，他们两人不懂行，看不出来。 但对一家成立几个月的公司而言，“中规中矩”，已经堪称很高的评价了。 正常来说，初创企业是不可能中规中矩的，只能混乱一团，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勉强定一个目标，然后连完整路径都没有，就摸索着全靠本能做事情。 这个过程中的混乱，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 几乎所有初创企业，都无法避免这种混乱，只能在混乱中硬着头皮往前走。直到天使轮乃至A轮融资成功，才算吃下第一颗定心丸。 而融资这一过程，本身也能反过来帮助公司梳理内部的情况，减轻混乱，督促公司走上正轨、更加正规化。 那些大企业的子公司可能会好一些。但就宋理自己的经验来看，哪怕星海重工抽调精锐组建的新公司，初期表现的上限，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也就是说，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太原这片产业荒漠，带着一群他们完全看不上的职场水货——至少有九成是职场水货，硬是把智翱搞得像模像样，和星海重工集团全力支持的子公司一个水准了。 这个成绩出现在一个21岁高中毕业生身上，是相当恐怖的。 宋理自忖自己做不到这一点。想要做到不是不行，但得集团上下一路大开绿灯，给他无条件的信任与大量特权。 而这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一天的考察下来，宋理竟然愕然地发现，至少在管理一家初创企业上，自己似乎不如乔木？ 这个结论让他感到荒唐之余，又有些茫然。 他茫然的不是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能力这么强，而是茫然于这些年自己给孔敬东四处当灭火队长，是不是脱离实业一线太久了，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路看下来，越看越沉默的宋理，到最后甚至都没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根本没考虑这次来的目的。 李春霞恰恰相反。 她有些后悔，后悔没带倪爱军来，应该让那小子也长长见识。让他看看，自己上班摸鱼下班打游戏的时候，他的好哥们在做什么，好好刺激刺激那小子。 参观完，从工厂车间往外走的路上，她就直接表态了：“两个亿10%，如果你能接受，我现在就能定下来。而且我会考虑跟投！” 这话传到宋理的耳中，让心神不宁的他心中一惊。 他失职了！他本该主动开口安抚住李春霞，晚上回去后两人再商议，组成攻守同盟，向乔木要价。 芸木就是乔木自己的公司，乔木肯定希望那2个亿换到的股份越多越好。 他们自然反过来。他们不怕乔木不投，自然要拼命抬高公司估值，让对方拿到的股份越少越好。 但他走神了，完全没想着这事儿。没想到这个李总竟然这么耐不住性子，当场就表态了。 懊悔的宋理连忙开口：“李总，几个月前智翱只有一张营业许可证的时候，5%就值一个亿了。现在乔总西您苦苦支起这么大一个摊子，还是两个亿换10%，一点不带涨的，那人家岂不是白忙活了？” 怎么也不能让这小子拿两个亿轻松换到10%股份。 而另一边，乔木却丝毫没感到喜悦。面对李春霞的报价与宋理的阻挠，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宋总这话就偏颇了。企业的估值取决于企业自身的成长与未来的预期，和努力有什么关系？要是努力就能换来钱，那世界首富肯定都是失眠的人了。” 宋理拼命抬高乔木，乔木则使劲贬低自己，一时间双方就这么荒唐的反过来了。 乔木并不接受李春霞的建议，一心要压低智翱在这一轮的估值，好让芸木拿到更多的股份。 反正三方都知道，压低只是暂时的、技术性的，不是智翱真的出了问题。 只要这一轮融资能坚持到Cd1上市，智翱的估值自然会水涨船高，也算是给股东们一个交代了。 他耸了耸肩：“现在回过头去看，当时咱们对智翱的估值确实偏高了，现在也是时候回归理性。这样也有利于下一轮融资，有利于公司长久的良性发展，不是吗？” 李春霞不说话了。 她确实心动了，有些想要跟投的意思。 但当场表态，主要是为了还对方的人情。毕竟当她判断出这个项目值得加入后，对方当初借给她一个亿入股5%，还不约定利率，这个人情的价值就非常大了。 拖得越久、智翱发展越好，人情就越大。 所以她得尽早还掉这个人情。 她当场开口，就是为了挤兑宋理，让对方孤军奋战，最后只能接受这个报价，要么跟投要么接受稀释。 在她看来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正如乔木所言，当初20亿的估值，溢价高到没边了，根本没有参考价值。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公司估值重回理性区间，为下一轮的融资做铺垫。 没想到这个乔木还不领情，对她这个提议还是不满意。 见场面僵持住了，宋理立刻顺势道：“这种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咱们晚上回去再好好想想，没必要站在路边上谈判吧？” 李春霞马上表示支持。 和宋理想着找机会与她达成攻守同盟不同，她也需要时间再仔细考量。 既然要跟投，就不可能只是投个几百万玩儿玩儿。这一天的考察下来，她也发现了，智翱这家企业，花钱如泄洪一般。几百万？塞牙缝都不够。 几千万甚至上亿的投资，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一来她需要专业团队提供专业的评估与建议，二来她需要考虑自身流动性被抽光对自己的不利影响。 如果自己最终决定不跟投，那肯定与宋理一样，希望智翱的估值越高越好。 到时候只要自己坚持估值不变，就算是还了乔木人情了。 如果自己最后决定跟投，那她自然就会站到乔木一边，尽可能压低智翱的估值，以期这一轮用最少的钱换取最多的股份。 芸木是乔木自己的公司。估值高了，乔木个人名下的股份能多保留一些；估值低了，也不过是乔木自己的股份转移到芸木那里，说白了就是左手倒右手的游戏。 李春霞也一样。挂在倪爱军名下的那5%，理论上可以说是白给的，毕竟自己一分钱没掏，还不用付利息，资金使用成本为零。 真算下来，如果自己决心跟投，那肯定估值低了对自己更有利。 估值低了，虽然倪爱军那5%的股份贬值了，但她这一次能获得的股份更多。前者没有资金成本，后者却有。 那牺牲前者换取后者，哪怕估值不变，也是赚的。一个非常简单的机会成本小逻辑。 所以一定程度上，李春霞已经算是乔木的盟友了，宋理完全是孤军奋战。 让他更郁闷的事情还在后面：在意识到自己没可能和李春霞联手后，他只能向孔敬东汇报此事。 汇报的时候，孔玲就在旁边。 这丫头一听是这件事，当即拍胸脯表示，自己那5%随便乔木折腾，爱怎么稀释怎么稀释，自己无所谓，就当帮朋友忙了。 气得孔敬东差点跳起来踹她。 听听这叫人话吗？你当然无所谓，那一个亿是你老子我掏的，是你老子我送给你的！ 这才是胳膊肘往外拐！这才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将孔玲轰出办公室后，孔敬东与宋理商议了一番，决定从集团各子公司与部门抽调组建一支配置齐全、规格很高的谈判代表团，由宋理担任队长。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们只需要在得到足够的智慧支持后拍板做决策，并承担决策错误的责任。这就是领导这个岗位的作用。 ----------------- 宋理回大连组建谈判团去了，李春霞也要回天津考虑资金筹措的事情。 乔木和她说得很清楚，绝不接受与海河系与九龙资产有任何关联的资金，甚至会直接写进融资协议。这事儿她必须自己想办法。 这两位没那么快回来，送走二人，乔木第二天并没有回智翱上班，而是远程处理了必要工作后，去了新起点太原总部。 他当然不可能为了智翱将新起点的工作丢到一边。毕竟创建智翱只是锦上添花，调查员的工作才是他的根本。 上一次将郑主任彻底打懵后，对方这段时间总算是消停下来了。没了这位郑主任添乱，乔木终于有多余的精力去做一些他之前就打算做却一直抽不出身的工作了。 例如和山西的调查员同事们，一起执行项目。 按时躺进传送舱，眼前一黑再一亮，乔木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而他的周围，还有足足86名调查员！ 乔木等了几分钟，这86名来自山西11个分部的中低阶调查员就先后醒来。 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他，听别人说站在人群正对面的就是大名鼎鼎的乔木，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虽然报名时他们就知道，这次项目将由乔木带队并全权负责，但此刻在项目中见到真人，他们还是感到安心，也颇为激动。 这一趟大规模的集体行动，并不是为了整什么大活儿，而是乔木与其他p9去年就提过的那个计划——探索调查员团队合作模式——正式开始了。 所以这一次，除了他本人，省部其他三位p9与全体p8悉数到场。其他分部也都至少有一位p6作为代表到场。 毕竟这次项目是实验性质的，很可能会空手而归。每个调查员都有自己的项目安排，不可能所有人都放弃自己的安排跑来听他调遣。 “咱们先换个地方吧。”乔木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厂房中回荡。 在他的带领下，86人浩浩荡荡跟在后面，走出了这个不知具体何地的郊区废弃工厂。 这群天之骄子，沿着公路看着路标，就这么一路走了几公里，才抵达最近的县城。 他们没有去酒店，而是先去了县城最大的饭店，直接包了一间宴会厅，先吃饭再说。 酒足饭饱，他们将饭店工作人员全部赶走，把宴会厅大门关紧，乔木才从背包中拿出一沓沓的人民币交给各分部p6，让他们按人头均分。 这是他们此行的初期行动经费。是芸木股份的外围调查员们，用了近一个月时间赚来的这个世界的人民币。 没有办法存入银行，因为项目会重置，只能将现金带回现实世界，挂到内部商城交易。 但这个几乎无人问津的项目，这笔钱怎么可能卖得出去？乔木就以很便宜的协议价格直接包圆了。 当然是“我和我自己协议”。 反正公司是他的，积分也是他的，就是左手倒右手。买的越便宜，新起点抽的手续费越少，他也乐意。 这几十万当然不够。他们计划要在项目中呆最多三个月，这不到一百万的现金，只能满足他们这三个月的日常开销，住小破房吃口便饭，钱就没了，根本做不了别的。 所以他又掏出了三大串标准的50g金镯子，每人三个，按照这个世界近期的金价，能卖六万块钱左右，够他们日常开销了。 这些金镯子都是地狱打造的，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就是999足金敲成了镯子。 绝大多数中低阶调查员，在绝大多数现代社会项目世界，都很难做到锦衣玉食，关键原因就是项目世界的货币难搞。 现实世界和项目世界之间，有什么东西是通用的，还能够快速兑换成现金的呢？ 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黄金。 但新起点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让调查员便宜兑换到黄金？真要是放开兑换，调查员得傻叉到什么程度，才会将这些黄金用在项目世界？ 但除了黄金，其他东西变现就很难了。 比如一克拉的裸钻，这玩意儿确实保值，但需要giA证书才行，否则谁知道你是不是人工合成的啊？ 每个世界的giA证书防伪标识必然都不同，尤其是数字化的防伪，很难造假，成本太高。 而且一克拉的裸钻，变现周期非常长。一般的钻石公司是不会收的，人家都有自己的渠道。这玩意儿只能上拍卖行碰运气。 也有调查员想过名牌腕表。有机会就从其他现代社会搞一些，拿去别的现代社会典当。 但也遇到了问题：不同的项目世界，哪怕同一个品牌，产品线也有差别。你拿出一块这个世界根本没推出过的产品，典当行只会当你是傻子。 所以调查员们最终得出结论：最好用的，还是金饰，尤其是实心无花纹的金镯子，是最痛快的。 乔木的地狱囤了一大批各个世界的金砖，但这玩意儿是没法变现的。你找到黄金贩子拿出一块金砖，人家扭头就会报警。 所以他让员工将金砖加工成了金镯子。这玩意儿无论哪个项目世界，大部分时代，都非常容易变现。 乔木看着p6们挨个发镯子。拿到之后比较平静地认真收起来的，级别高不高先不说，可以断定是项目经验比较丰富的。 而那些拿着镯子用牙咬，还兴奋地讨论这玩意儿值多少钱的，肯定是萌新没得跑。 乔木自然不会质问那么多老资历调查员不用，为啥会有萌新混进来。 他既然把招人的工作交给其他p9和p6去做了，自然要接受这些人小小的“公权私用”的行为。毕竟谁还没有个亲疏远近了，他没有定下非常明确的规定的话，人家自然要紧着自己亲近的人和嫡系安排。 他拍了拍手，所有人立刻安静了下来：“这笔钱不是给你们享乐的，花起来别大手大脚，没有正当理由，别指望再从我这边要到钱，花光了就自己想办法去。” 众人闻言凛然，尤其是几个萌新，这才乖乖将镯子放进兜里。 他满意地掏出手机：“所有人先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就是绿色的那个，咱们面对面建个群。点右上角的加号……操作和咱们的飞信差不多。” 很快，一个87人的微信群就建成了，名字就叫【山西调查员】。 “我先说规矩，一会儿我会给所有人安排任务，除了任务之外，你们任何与探索项目有关的行动，都要提前在群里申请。如果有人擅自行动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以后我都会将他排除在外，他所在分部也会被放到最后考虑。” 调查员在项目世界野惯了，他必须丑话说在前面，用分部去威胁这群无组织无纪律的同事。 不然这些人现在在他面前会守规矩，三个月后一旦什么进展都没有，陷入倦怠期，指不定能干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见大部分人神色凛然，所有人表情认真，他多少都松了口气。 这次与他过去指挥的大行动都不同。那几次他非常清楚剧情，有的放矢，很快就能出成绩。有实打实的收获作为保证，再桀骜的调查员也会老实下来，不会和收益过不去。 这次不同，他完全不知道这个项目的剧情，毕竟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探索全新的项目执行模式。 这种情况下，他完全猜不到这群无法无天的调查员，会不会全程乖乖听话。 “第二点，大家离开这里，去往各自目的地后，尽快办理银行卡开通网银，把钱存起来。 “这笔钱是集体的，不是为你们专人服务的，如果有谁因为任务原因花销很多，又有人恰好没什么开销，所有人都要相互支援，互通有无。明白吗？” 有一些人立刻做出了回应，但还有人明显有些疑虑，没有吱声。 调查员一向单打独斗，哪怕组队项目和人数更多的集体项目，也没有这种规矩。他们显然并不习惯这种模式。 乔木只好继续说明：“我知道你们下意识会认为钱到了自己兜里就没有吐出去的道理，毕竟咱们都过了拾金不昧的岁数了。” 人群中发出不少笑声，一些人也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这些钱，压根算不上钱，”乔木认真提醒，“三个月后，无论你剩下多少，都会随着项目重置而作废。” “你们当然可以用来享受。但容我提醒你们，你们这次来是来建功立业的，不是来享受的。你们真正需要的是尽可能出成果，而不是大吃大喝。大家越团结，越资源共享、相互帮助，出成绩的可能性越大，对吧？” 他耸了耸肩：“想要大吃大喝，有太多货币便宜的热门项目可以享受，我就知道好几个，之后我可以在群里给你们讲讲。大家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分不清主次，所以我希望接下来，我不用再重复这个话题，更不需要因为这件事警告、处罚谁，ok？” 这一次，在场所有人都齐声高喊“ok!”这让乔木非常满意。 地狱的金镯子要多少有多少，有人没钱了他完全可以自己支援。 他当然不是吝啬，而是这些同事一向独行惯了，不幸的是，接下来大家又要全部分散开独自行动，也根本体会不到团队合作。 所以他必须人为地设置一些“小难题”“小要求”，让所有人都需要为这个无论物理距离还是心理距离都间隔非常遥远的松散团队，做出一定的付出。 有了付出，才会有感情，才会珍惜，才不会胡来。人就是这样，管理就是要顺应人性。 将一系列规矩全部讲完，并确保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些规矩的目的之后，乔木他们才正式进入正题。 这个项目的情报一片空白。 之前进来撞大运的调查员，已经帮助智脑将剧情位置粗略定位到了中国南方，所有之后的调查员们都会降临在南方某个城镇。 按照他们的经验，接下来大概再有三五百次的重置降临，差不多就能精确到具体城市了。 正常来说，项目探索在这个阶段，完全处于一种被动积累的状态。 它不像异世界或超自然类型的项目，哪怕不参与到剧情中也有利可图；也不像历史类项目，有现实历史作为参照，方便做排除法。 这类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现代社会项目，除了个别调查员会进来撞大运，或者那些希望无人打扰想做些特殊事情的调查员，基本不会有人进来。 毕竟调查员在不牺牲健康过执的前提下，一个月最多只有四次执行项目的机会。 绝大多数调查员，只是完成每月的保底任务，就要花费绝大部分精力了。剩下的项目机会，要么用来轻松享受，要么用来追求某些可见的目标。 所以每个执行机构，手上积累最多的，就是这些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当代社会项目。而且项目推进极为缓慢。 像乔木他们这次选择这个项目，一个原因也是不希望有外人打扰。当然另一个原因就是安全，不用为那些菜鸟调查员和非战斗类调查员担心。 现在这个项目的已知情报非常少：位于中国淮河以南、项目时间跨度为三年、非喜剧类、非战争或灾难类、未发现异能或灵异的存在。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乔木他们当然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罗列梳理各种可能性，尽可能做到有的放矢。 第1092章 1070.用理论指导实践 “抛开可能隐藏很深的异能与灵异不谈，当代社会题材有哪些？”乔木没有自己侃侃而谈，而是通过提问诱导大家踊跃发言。 他的目的不是带着一群人终结一个项目，而是尝试开发出一套可以复制的、团队协作执行项目的方法。 在过去，这类行动都处于各分部的控制之下，以集体项目的形式表现。 而地方分部想要获得集体项目，必须由主任等管理人员组织申请，调查员自己无权申请。 管理岗虽然无权干涉调查员们在项目中的具体行动，但他们能够通过项目外类似于这类的种种“盘外招”来维持对调查员的影响力。 至于维持的程度，就要看管理岗自身的水平与意愿了。 和总部那群人打交道多了，乔木就慢慢意识到，这不只是高层在地方管理岗与调查员之间掺沙子，更是为了压制调查员之间的团队协作。 你想团队协作，就只有集体项目这一个官方渠道。 你们自己私下组织集体行动，当然没问题，公司不会阻止，但功劳与成果分配上就会出乱子。 因为集体项目的功劳分配，是智脑负责的。但私下组织的集体行动，智脑是不承认的，不会将调查员视作一个整体。 这种情况下就很难合理分工了，毕竟团队合作，总要有人啃骨头，总会有人捡便宜。 所以新起点内部，根本没有自发组织的集体项目，最多就是三五个好朋友做组队项目，大家靠交情说话。 人再多，就会内讧。 而那些有能力将多人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的领袖型调查员，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直接去做官方承认的集体项目不就好了？ 于是在公司这种无形的打压下，调查员很难拧成一股，只能小群体行动或单打独斗。 越是这样，前辈们总结出的经验就越倾向于单人或小队，在多人合作方面的经验基本空白。 这又导致后来者更加不愿意费心思去搞多人合作，就算要搞，没有公司的支持，也是浅尝辄止或胎死腹中。 所谓团队协作，并不是一群朋友在一起嘻嘻哈哈把事情做了。而是哪怕你们之间不熟、不认识甚至有矛盾，都能为了同一个目标进行良好顺畅的合作。 可以这么说，调查员这个群体，团队协作的能力与意识，甚至都比不了社会上那些参加过团建的职场新人…… 所以乔木真的是要像幼儿园阿姨带孩子一样，从头开始引导这群同事。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只需要熟悉公司对项目的分类，就能迅速回答上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大堆项目类型，乔木则用记号笔将这些答案一一写在他凭空变出来的白板上。 这期间，有几个服务员试图进来，说是要服务，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好奇他们在干嘛，反正被几个调查员严厉地轰出去了。 等几个服务员狼狈地离开后，乔木继续说：“咱们一个一个来。” “刑侦类，”他在第一个类别上画了个圈，“假设这个项目就是刑侦类的，要怎么区分？” 立刻有人发言：“看新闻，找那些引发社会轰动的案件！” 乔木不置可否，直接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见只有那人掏出手机开始上网查询，他眉头微皱：“你们在干什么？是不认可他的说法吗？那就说说为什么不认可。” 其他人一听，赶忙赶在他点名回答之前，纷纷掏出手机查了起来。 很快，报出来的奇葩案件越来越多，从令人悚然的恶性犯罪到莫名其妙的治安管理案件，不胜枚举，而且天南海北哪里都有。 乔木并不在意，只是他们报一个，自己就往白板上大致写一个，并带几个关键词。 很快，一块白板就写满了，他又凌空拽出了第二块。 这一手虽然已经展示过了，但还是引人纷纷侧目，让人们羡慕不已。 第二块白板没多久又写满了，然后就是第三块…… 乔木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仿佛自己就是个书记员。直到第五块，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埋怨道：“这越查越多，咱们这是给这个世界来做治安分析来了？” 另一人立刻赞同：“别记了，咱们先把眼下这些做个分析吧，不然没完没了了。” 其他人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浏览起乔木的记录。 他们发现乔木的记录相当有条理，一看关键词就能明白案件是什么类型的，后面还有案件的发生地与发生时间，一些案件后面还有破获时间与破获部门。 人们看完后，纷纷看向白板旁一直没说话的乔木。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乔木一脸疑惑：“开始吧，你们不是要梳理吗？看我干嘛？” 众人哑然。 不过很快就有不怕丢脸的率先开口，但说完就被一群人七嘴八舌反驳得体无完肤。 好在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都放下顾虑，开始发言。 但发言的人多也并非好事，事不可谋之与众，第一个直观的原因就是：掺和的人多了，是真的乱！ 乱糟糟的宴会厅中，终于有人受不了了，扯着嗓子喊：“乔工，你咋不说话呀？你肯定比我们懂，直接告诉我们答案不就行了？” 那人的嗓门压过了其他人的讨论与争论，其他人纷纷闭嘴，齐齐看向乔木。 乔木却摇头：“我不知道。” 在他们或惊讶或疑惑或不信的目光中，他反问：“我说的就是对的吗？就是全面的吗？” “当然！你都不对那就没有对的了！”一人大喊。 不等其他人跟上，乔木立刻看向那人，眼神严厉。 这一记眼神，直接将其他人的附和堵在了嗓子里。那人也讪讪地低下了头，不敢再起哄了。 但乔木却依然盯着对方，完全没有挪开视线的打算。 那人低着头，感受着他的目光，如坐针毡、如芒刺背，硬挺了十多秒，终于受不了了，弱弱地道了声“对不起”。 乔木这才满意地挪开了视线，继续说：“我要的是所有人共同思考，亲身经历整个推导分析的过程。 “这样你们才能做到真懂，而不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将来你们遇到其他类型的项目，才能做出合理的推断。 “就算这一次咱们的推断错了，此刻的理论结合之后的实践，你们也能收获宝贵的经验教训，获得提升。 “如果我现在把我的认知都告诉你们，你们自然会有恍然之感，但你们并不真的懂。不懂的你们，很容易被我的思路束缚，造成先入为主。万一我的观点不全面甚至是错的，之后再想回到正路上，就很难了。” 他这么一解释，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不自觉地点头。 但还是有人不信，壮着胆子质疑：“乔工，我是刚转正的新人。我听他们说，你最擅长在毫无情报的情况下，一次性终结一个项目。你都能做到这一点了，怎么会出错？” “你说的我确实能做到，但不代表我每一次都能做到，”乔木并不在意暴露自己的不足，“如果我每个项目都能这么做，我每周终结一个项目，一个人就能搞定公司的所有业务了，公司还要你们做什么？” 他温和地笑着：“你们不能只看到我人前的光鲜亮丽，就幻想我在人后不会遭遇任何挫折与失败，对吧？” 人们纷纷交换目光。他们当然不会承认乔木次次都能成功，私下里聊起来时，都坚信乔木肯定私下里偷偷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甚至是失败了无数次，才换来一次独立终结项目的机会。 但再坚信，也只是相信，而非事实。这一次乔木主动承认自己私下也会遭受挫折、面临失败，让他们惊讶于对方的坦诚之余，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 “我说这些，不是向你们坦白，更不是展现我坦荡的自信，”乔木收起笑意，严肃地提醒他们，“我是为了告诉你们，我能做到的，你们也能做到！” “虽然在这方面，我可能比你们更有天赋，表现更出众。但你们一个不行，不代表十个、五十个也不行。对不对？一个人比不过乔木，那就五十个人团结起来比过乔木！” 调查员们听到这话，都是眼前一亮，士气立刻就抬起来了。虽然没人说话，但宴会厅中的氛围，肉眼可见地提升了许多。 “你们当然会希望我毫无保留，我也保证我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乔木认真地说，“但我也会犯错，也有局限性。而且不止如此。” 他停顿片刻：“人与人是不同的。有的人看到一道数学题立刻就会做了，有的人则需要反复练习才能彻底学会，还有的人到高考结束都学不会，就是学不会。这就是天赋差异带来的学习能力上的差距。 “咱们天赋不同，你们面临的情况，我可能就无法理解。因为那对我而言是轻而易举做到的，如同呼吸一般简单，没道理做不到。 “所以，我当然也想把我知道的一股脑告诉你们，你们立刻就变成86个我了。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乔木敲了敲身旁的白板，“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起找出一套能让五十个人团结起来超过乔木的方法！” 他一番长篇大论下来，众人顿时再无疑议，纷纷全身心地投入到讨论之中。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一个观点：除了将已经破获的案件剔除出去外，还应该将项目剧情开始一周或一个月前的案件剔除出去。 但立刻就有人提出了质疑，因为他之前执行过一个刑侦类项目，那个项目就是围绕一个十几年前的疑案展开的，中间还穿插着其他相关或不相关的案件。 如果要按时间剔除，就等于放弃了这种可能性。这个提议自然就作废了。 紧接着又有人提议，剔除那些单纯有新闻价值的普通案件。 马上又有人反驳了：如果这类“小打小闹”的案子，是用来展现主角登场的呢？ 当然也有人提出肯定要剔除淮河以北的案件，但又有人反驳了：如果那个案件正是主角解决的，解决之后就异地升职了呢？ 86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提出一个又一个建议，又一条条否决掉。 到最后，人们绝望地发现，随着他们的讨论，范围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扩大了？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大胆呼叫乔木：“乔工，你就给一些提示吧。不然我们讨论到明天也不会有结果的。” 乔木这次没有拒绝，示意大家安静后就开始发言了。 当然他不用示意，那位提请求后，所有人就都闭上嘴巴看着他了。 “你们发现自己的误区了吗？”乔木首先还是提问。 人们面面相觑，当然没有发现，否则也不会纠结这么久没有进展了。 乔木缓缓解释：“你们只是在探讨可能性。但可能性这个东西，它一定是越说越多的，说到最后可以无穷多。 “所以你们一直在做拓展，并没有做排除。这就是你们的误区。” “排除？我们也做了呀，可没用，”有人不服气，“我们一提排除什么什么，就有人跳出来反驳，到最后就是什么都排除不了。” “你们确实提了很多排除方案，但这些方案的基础是什么？”乔木反问，这一次不等他们回答，就直接揭开了谜底，“基础是你们基于自身常识而做出的想象，与这个项目有任何关联吗？” 众人愕然，有人立刻理解了乔木的意思，有人则懵懵懂懂，甚至有人没听懂他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理解的人又不服了：“可我们对这个项目一无所知啊，要怎么联系项目？” 人们顿时委屈地点头：他们但凡知道项目情报，怎么可能不联系？ 或者说，但凡他们知道一点项目情报，也出去顺藤摸瓜了，谁还在这里玩儿推理？ “真的一无所知吗？”乔木却反问着，来到第一块白板前，在最上面第一行字上，画下一条着重线，“这是什么？” 这是他最先写下来的项目情报：位于中国淮河以南、项目时间三年、非喜剧类、非战争或灾难类、未发现异能或灵异的存在。 有人恍然，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一脸茫然。 乔木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将“项目时间三年”圈了出来，又问：“你们利用这条信息了吗？” 人们恍然地拍了拍脑门：他们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忽略了！ 但拍完脑门，只是思索片刻，他们又陷入迷茫：这条情报，要怎么用？好像和白板上的案件联系不起来呀。 难不成要看哪个案件有三年才侦破的“潜力”？ “为什么一定要纠结这些案件呢？”乔木无奈地继续引导，“这些案件从一开始就是咱们寻找的第一个方向，它又不是正确的方向。只因为我把它们写下来了，你们就只会围绕它们进行思考了吗？” 得到提示后，调查员们又是一番头脑风暴，胡说八道了一堆东西，没一条靠谱的。 这个过程中，乔木也发现，越是老资历的调查员，经验很丰富见识很广，但思维固化得厉害。好几次都沾到边儿了，硬生生拐走了，就差一点没碰着那个关键。 见他们又卡住了，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乔木也知道他们不可能真的在这里过夜，只好主动揭开了谜底： “我们国家的警务系统，有一个和西方不一样的特征，那就是分工明确。交通、民事、网络、刑侦、经侦、重案等等，泾渭分明。 “你们说，主角可能在三年时间里，在这些部门之间不停轮转吗？” 众人纷纷摇头。 “也就是说，三年的剧情周期，主角有很大的概率固定待在一个部门，有较小的概率因为某些原因调离这个部门。” 乔木压了压手，示意举手提问的人放下手，主动解释：“之所以后一个可能概率较小，是因为那样的话，前期塑造的配角们就浪费了，对不对？” 人们恍然，甚至有人激动地拍了下巴掌。 乔木不说了：“好了，你们继续。” 他打开了一个口子，让其他人顺着往里走。即便如此，四处乱窜的人也大有人在。 一直站在人群最后方，全程默不作声的山西唯一非战斗类p9师耀强终于受不了了，重咳了几声让人们安静下来，缓缓说道： “主角身边的案件一定不会少。我们只需要用一年甚至半年的时间，来观察某个地区某一类案件的数量是否显著偏高，就能确认主角的位置了。” 其他人恍然大悟。乔木也朝师耀强竖起了大拇指，夸奖道：“不愧是师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我也补充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有竞争意识，颜其平也开口了，“文娱作品中，主角能力强还颜值高的可能性远远大于现实。” “所以我们要关注那些在地方警务系统内部很有名气的骨干，如果一个人又年轻又帅还能力强，那就重点接触他。” “哦——！”人群不约而同地齐齐发出恍然的感叹声。 然后，所有人都看向第三位p9，范鸿。 范鸿被这整齐划一的目光吓了一跳，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耸肩道：“你们继续，需要抓鬼就叫我。” “……” 思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接下来众人的讨论越来越上道，很快就确认了几条切实可行的方案。 乔木将这些方案记录在白板上，第一个议题就算结束了。 他正要将白板上的无用信息全部擦除，就有两名调查员主动跑过来替他干这活儿。 乔木也不矫情，直接将板擦交给二人，自己来到第一块班子前，在第二个项目类型上画了个圈。 “校园，开始吧。” 第一轮的讨论让同事们自信爆棚，这一次讨论所有人都不甘人后，抢着发表意见，想要让自己的意见能够如同上一轮那几条一样，留在白板上。 但很快，场面又回到了最初那种状态：所有提议都被否决了，没有一条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随着时间的推移，场面越来越冷清。不是他们的热情消退了，而是他们想不出来新的角度了。 乔木适时下场引导：“假设你们看一部校园影片，说说看，你们想看什么？” “早恋！”有人抢答。 人群哄堂大笑。 “少年之间纯粹的友情。” “组建帮派，称霸校园！” “惩戒校霸，反对霸陵！” “差生幡然醒悟，努力考上清北！” “师生情！不是冷冰冰的以成绩论英雄。” …… 人们七嘴八舌，很快，乔木又把两块白板写满了。 等人们说得看点越来越细分，基本都是已有看点的拓展后，他制止了发言，看了看白板：“这些要怎么办？” 有人迟疑地说：“要……讨论合理性？讨论文艺作品会不会有这些？” “肯定有，”立刻有人反驳，“我觉得得讨论，这些看点，哪一个更可能作为主题，支撑起这三年的周期。” “啊！”有人突然大喊，“我觉得这个项目就是校园类的！你们想，三年啊，初中高中都是三年！” 这一嗓子吓了不少人一跳，但也提醒了他们。人们越想越觉得确实对得上，纷纷振奋起来。 “那就可以确定了？”乔木却明知故问。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确认，就算确认，也不可能全国一所所学校逛过去。于是人们马上冷静下来，重新投入讨论。 “投票吧！”不知道谁提议，“对每一个看点进行投票，看看会发生什么。”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大家说干就干，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绝大多数议题，提的时候热火朝天，但经过认真思考，绝大多数人都不想看、不感兴趣。 大几十项看点，真正能获得两位数票数的，竟然只有寥寥不足十项。 范围瞬间大大缩小了。 但缩小之后，人们又开始一项一项讨论过去，试图和现有情报结合起来。但效果非常糟糕。 乔木看不下去了，主动制止他们：“这一次和刚才那一次是不同的，你们为什么要用同一种分析方式？” 见人们茫然，他继续解释：“这几项都是可能性，无法排除的可能性，对吧？ “那你们现在可以选择每一种可能性都派人去核实，全国的学校，一间间核实过去，这肯定可行，但你们愿意吗？” 所有人拨浪鼓似地摇头。 “那要怎么做？”乔木问完，会议室中就鸦雀无声了。 他歪着头、抿着嘴看着台下的“学生们”，只好自己揭开谜题：“能不能提炼出所有这些可能性的共性？然后根据这个共性，去排除一部分不符合的学校？ “比如你们刚才不就用项目期三年这条线索，排除了小学和高等教育了吗？现在看看这些可能性选项，它们之间有哪些共性？” 得到乔木的启发，人们又来了兴致，纷纷开始探讨起来。 但一番大讨论下来，得到的信息依然非常有限，这让乔木有些无奈。 他发现人的思维惯性真的是太大了，大到讨论了这么久，这些调查员依然只能以自己的学校经历作为参考，完全无法脱离丝毫。 他再次制止并提示：“你们要考虑现实与文艺作品的差异，如果文艺作品永远高度贴近现实，那还要文艺作品做什么？” 差异……听到这个提示，人们反而更茫然了。现实世界文娱产业的匮乏，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哪怕其中一些中阶调查员，在项目世界接触了很多文娱作品，但终究不如从小耳濡目染来得有效。更何况大部分人看的时候是不带脑子的，根本不思考。 乔木想了想，忍住没有揭开谜底，而是继续诱发性提问： “你们想要看甜美的初恋、虐心的三角恋、禁忌的师生恋、热血的校园争霸、高质量的青少年体育竞技……请问，你们自己为什么没经历过这些？” “我上学的时候根本不敢跟漂亮女生说话。” “那你现在就敢了？” “你闭嘴！” 嘻嘻哈哈之间，有人忍不住吐槽：“哪有时间啊？” 这一抱怨，立刻引起了人们的共鸣：“没错，早晨五点起床，凌晨一点睡觉，学习都学不过来，还有时间搞这些？非得让我爸打断腿不可！” 人们共鸣之中，乔木却笑了：“你们看，共性这不就出来了吗？” “啊？” “哪呢？” “什么共性？不睡觉？” “打断腿？” “学习时间，”范鸿开口了，“共性就是，这些主题，与学习是冲突的。” 家里有个人嫌狗不理的孩子，他对这个话题比其他人更敏感，立刻就抓住了本质：“无论是甜美的恋爱，还是热血的争霸，或者激烈的竞技，它们都有个前提，就是绝不能早五晚一全年无休的监狱式高强度学习。”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范鸿身上，他继续总结：“想要看到我们想看的主题，就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学习时间不能太长，甚至要明显偏短；学生不能家与学校两点一线地生活，放学与节假日，要有足够的自由和同学自由活动。” 听完这番分析，人们又齐齐扭头看向乔木。 乔木的微笑给了他们确认的信心，他们立刻顺着范鸿的思路继续思考。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可行的方案：“寻找那些课业安排并不严格的学校，要么是贵族学校，要么就是一些与众不同的公立学校！” “还有还有！重点关注那些学生校服很漂亮的学校！”有人思维发散。 罪案与校园讨论完成后，家庭、爱情、职场、竞技、军旅与政治，这些当代社会项目可能涉及的题材，都被挨个讨论了过去。 等到所有项目都讨论结束后，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乔木他们干脆又在这里包场吃了顿晚饭，然后预订了县里好几处酒店。 这一次，乔木完全没提，人们就主动将身上的钱重新拿出来，积极地凑出了饭费与房费。 酒足饭饱后，乔木又给所有人安排了各自的任务，就各自前往酒店休息了。 他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山西调查员】群中的消息已经数不过来了。 乔木随便翻了一下，发现很多人一早就启程了，完全不需要他催促。 大家都积极性十足，只有他一人躺在床上睡懒觉。 往前翻看着群里热闹的聊天，乔木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意。 虽然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有成果，但同事们表现出的积极性远超他此前的预期。 这是个非常好的开端。 所有调查员都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中独自忙碌着，乔木也不例外。 他虽然嘴上说着就那么多钱，够用就用不够用就饿着，但那只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大手大脚乱花钱。 他还是独自跑了好几处地方，又搞了小三百万用于应急。 不过前脚刚把钱一笔笔存进银行，后脚就出事了。 一名p8战斗类调查员失联了。这件事是颜其平率先发现的，因为胡磊倒台后，比起那些脱离胡磊控制而一度反弹敌视他的p7和地方p6们，这些战斗类p8反而和他更亲近了。 毕竟这些战斗类p8本来就是胡越同舟兴趣小组的“统治阶层”，不存在什么“摆脱压迫”一说。 相反，胡越同舟解散后，为了努力挽救各自在集体项目中的利益，他们自然要抱团取暖。 剩下那些心存疑虑的，在颜其平与乔木和解后，也都凑上来了。 现在的颜其平，基本可以算得上是山西尤其是太原战斗类调查员的领头羊了——说领袖他还差的有些远。 而那些非战斗类调查员，愿意拉帮结派的，则基本都和师耀强交好。 毕竟没了胡越同舟这种系统性的组织，和战斗类调查员交好，人家也帮不上你。 而那些曾经被胡磊盘剥压迫的地方分部低阶调查员们，不愿意和颜其平打交道，又希望能有一些人脉的，则都在和范鸿来往。 范鸿为人不喜欢这种事，也不接受自己搞个什么兴趣小组派系之类的，只愿意和这些人以朋友身份相处，有事互相帮个忙，平日里各过各的。 当然最大多数，还是那些没资格主导集体项目、有自己小圈子的散人调查员。有好处就一拥而上，没好处就一哄而散。 山西十一分部当前的格局就是这样。 颜其平自然要关注、约束自己这一系的人，避免他们率先捅娄子丢人现眼。 发现那位失联后，他没有声张，而是第一时间联系了乔木。乔木也没有让离得近的人去确认，而是自己亲自赶赴对方最后一次通报的位置。 因为接到这个消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遭遇了其他并立宇宙的袭击，就如他在《永恒王传奇》中那样。 第1093章 1071.执行失败 乔木就怕那位遭遇了某些这个世界之外的危险，例如他之前遭遇过的，来自所属并立宇宙的阻击之类的。 所以这种事情他没法委托别人代劳，只能亲自跑一趟。 不过这个可大可小的突发状况，也提醒了他一件事： 他最初策划调查员团队合作，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在面对并立宇宙的阻击时，有更大的生还几率。 但现在看来，调查员确实集中在一个项目中了，乍一看规模庞大、战力也不弱、能力配置很全面。 可他们在项目中却四散分开了！ 这样一来，调查员们不仅没能增强自保能力，反而还给了敌人各个击破打歼灭战的机会，成了集体送人头？ 这还真是南辕北辙了。 还好自己没做甩手掌柜，没有因为智翱的事情而将这边的工作一股脑交给其他p9，第一次项目就发现了这个巨大的漏洞。不然越往后后果恐怕也越不堪设想！ 意识到这一点的乔木心中侥幸之余也警醒。 他自然不会因为发现自己的计划从根子上就出了大乌龙而直接放弃整个计划，他要考虑的是怎么纠偏，怎么补上这个漏洞。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那个失联的同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木在对方最后通报的县城找了一整天，甚至还动用手段从警察那边打听了一些情况，但整个县城平静异常，没有发生任何值得关注的情况。 就在他疑惑茫然之时，那位失踪的调查员，太原战斗类p8麦伟兵，自己出现了。 乔木找到这位曾经与自己在《鬼灭之刃》中简单合作过一次的同事时，心中已经警觉到了极点。 但一番检查与试探下来，他没有从对方身上发现任何疑点。 而对方也终于在他严厉的逼问下，说出了自己失联的原因：被拘留了…… 麦伟兵讲述时尽可能地轻描淡写，但乔木还是听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位p8调查员，购买特殊服务时，被仙人跳了！ 这让他分外无语，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呢？是批评对方管不住下半身？还是夸赞对方竟然还知道付钱而不是用强？ 看着对方努力掩藏的紧张，他只能无力地摆了摆手，要求对方至少在这个项目中不要再乱搞了，要以集体为重。 麦伟兵自然连连点头，许诺保证，就差赌咒发誓了。 乔木他也知道，调查员们到了项目世界，确实会比较放纵。 尤其是他们这些战斗类调查员，执行的大部分项目都需要战斗，都处在危险中，甚至经常冒生命危险。 现实世界待一周，项目世界就要待最多三个月，可以这么说：战斗类调查员的大部分时间，都活在危险与动荡之中。 长此以往积累下来的心理压力是非常恐怖的，而现实世界又对他们管束甚严，不得逾越雷池半步。 他们自然只能跑到各种零风险低风险项目中“狠狠发泄”来缓解心理压力了。 想想那些驻扎阿富汗、伊拉克和叙利亚的美国大兵，待个一两年回去后就各种ptsd，甚至完全无法融入和平的秩序，最终要么离开祖国前往动荡地区做雇佣兵，要么就精神崩溃流落街头。 战斗类调查员面对的局面远比那些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里待着的美国大兵更恶劣，他们积累的心理问题也只会比后者更严峻。 这行至今没出现疯批调查员搞大新闻，除了各机构对心理异常者的严防死守、为所有调查员安排定期心理评估、提供免费心理辅导，以及积分商城那些廉价高效的精神类药物外，纵容他们在项目世界肆意发泄也是非常重要的途径。 购买特殊服务？乔木虽然很不齿，但也知道这已经算是守规矩的了，起码知道这种事情要自愿交易。 所以他本打算就此打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再追究。 但麦伟兵却难为情地请他再“支援”一笔活动经费，理由是对方的经费都用来交罚款了。 乔木一听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当然不知道治安管理处罚法中的顶格罚款是多少，但他有常识，常识就是个人的行政违法未遂行为，绝不可能罚几万那么多。 别说个人了，企业的轻微违法行为都不会罚这么多，通常都是几千块钱了事。 乔木又是一番逼问，麦伟兵终于说了实话：他并没有如自己所说，仙人跳后直接报警。 而是动手给对方几人揍进了医院！ 旅馆老板报警后，他才进了局子。 好在那边几人伤得不重，三方都想息事宁人，他掏空了身上所有钱赔给对方，在警方的威慑下，双方达成和解。 他也免了牢狱之灾，只是拘留了事。 乔木彻底无语了。他只好又劝诫了对方一番，也没再给对方金镯子，而是直接转了三万块钱。 送走了麦伟兵，又私下让颜其平再提醒那位一番后，在乔木这里，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然而一个半月后，他就被全副武装的特警，从酒店的床上拽了起来。 麦伟兵又捅娄子了！ 这家伙自上次见面后，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回去找那个女人报仇了，还将那几人全都给杀了！ 听到警方说起此事，乔木都感到一阵心凉。 而且事情远不止如此。 在连杀五人后，麦伟兵仿佛没事人似的，继续执行分配给他的任务，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这么大的案子发生在一个中部小县城，可想而知上面会多重视。省里和市里连夜派出干警支援。 绝大多数调查员，在刑侦方面的认知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 麦伟兵自以为自己没留下破绽，没想到警方全力侦办之下，仅用了不到一个月就锁定了他，并安排抓捕。 然后……派出的六名警员全部牺牲了！ 麦伟兵也诡异地失踪了，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任警方使出百般手段，甚至调集大批人力，对方圆几公里所有能找得到的摄像头没日没夜进行反复排查，都没能找到对方的一丝线索。 十一人遇害，其中六人还是警务人员，可想而知这个案子有多大。 警方找不到麦伟兵，却能轻易拿到对方的银行流水和微信聊天记录。 【山西调查员】群的所有内容，都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但面对那些奇怪的内容，他们却误会了，误以为这是一个承接境外业务的“外包间谍团伙”。 好在专业情报人员从微信群聊天记录分析，这个团伙虽然行动很利落，但并没有严密的组织，也没有严格的联络流程。 专案组成员一边奔赴南方各地，联络当地警方准备抓捕工作，一边先抓到了这个疑似“头目”的乔木，进行突击审讯。 前期审讯无果后，为了击溃乔木的心防，让他放弃抵抗，警方把他需要的信息都告诉他了。 这也让乔木欲哭无泪。 “麻痹！”这是他此刻唯一能说出的话了。 审讯的老刑侦见状冷笑：“怎么样？是要继续负隅顽抗，还是要老实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乔木沉默了。 接下来，无论审讯人员使用什么手段，他都一言不发。 双方陷入了沉默的持久战中。 刑侦人员显然并不怕，这种货色他们见多了，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击溃对方的心防，获取最终的胜利。 乔木也不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犯罪分子，更不是什么“谍报外包产业从业人员”。 他的沉默，只是在熬对方，为自己争取一个独处的机会，给其他人传讯。 因为他不敢使用超自然手段。 《银眼的魔女》之后，这几个月来，为了给地狱“进货”，他也执行过几次当代社会的项目。这些项目中，他从头到尾都不敢使用任何超自然能力，就是怕《盗墓笔记》项目那种情况重现。 尤其是这个项目，此刻可是有着其余85名调查员！ 万一出现类似的情况，集体无意识应激直接爆掉，他倒是有时间逃跑，但那85人恐怕就活不下来几个了。 那他可真成了新起点和山西11分部的罪人了。 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待一个让自己能“合理”传讯的机会。 机会真的来了：他的双手被拷在桌子上完全无法动弹，两名审讯人员就放心地出去吃午饭，也趁机休息一会儿。 审讯室一空，乔木立刻嘴巴蠕动，很快就吐出一枚曲别针到桌子上。 这自然不是他一直藏在嘴里的，而是地狱的员工给他准备的。 他将曲别针拉直，笨拙地撬了好一会儿，才将手铐撬开，然后咬了咬牙，将手伸到大腿内侧…… 从那里“拿出了”自己在旅店大门被砸开的瞬间，就果断扔进地狱的手机。 【山西调查员】群中，不少同事还在聊天，乔木来不及说明事情原委，就通知他们看到消息就立刻退群，然后强制结束项目。 反应最快的孙朝阳，打出一连串的问号。 乔木没理会对方，将自己那番话复制粘贴，又连续发送了好几遍。 然后，群人数就开始减少，迅速从86人减少到33人。 乔木则继续刷屏，并尝试给其他人拨语音通话，提醒对方看手机。 此时，外面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警员们就赶到了审讯室外，拼命撞击审讯室的门。 但被乔木一人顶着的门，无论他们如何撞击都纹丝不动，仿佛从里面上了锁一般。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无论外面的警员如何警告劝说，乔木都不做任何回应，一副“铁杆汉奸”的架势。 直到群成员数量为2时，他总算松了口气。 但他并没有立刻结束项目，而是起身让开了审讯室的门，任凭鱼贯而入的警员将自己狠狠按在地上。 他不能就这么重置项目。保险起见，他必须确保所有人真的已经结束项目了，否则他会害死自己的同事。 经过这么一出闹剧，审讯人员对他也再无丝毫客气可言，开始用出花样繁多，甚至不那么合法的审讯手段。 乔木自然不在乎。 他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类强太多了，而是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在僵持时去地狱中和员工们聊天。 审讯再次陷入僵持。 几天后，乔木终于等来了自己最想要的环节：审讯人员成竹在胸地告诉他，他们已经抓到了好几名“同伙”，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那你们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乔木反问，“郑志华的前任是谁？只要你们能告诉我答案，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如实交代。” 见审讯人员面面相觑，他则惬意地笑着：“不知道答案的话，不如去问问我的那几位‘同伙’？他们会告诉你们答案的。” 审讯人员闻言冷笑：“你还想让我们替你传讯？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证明你们确实抓住了其他人而已，”乔木却很坦诚，“你们能给出答案，就证明你们真的抓到其他人了，囚徒困境我懂，我肯定要争取立功的。”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给不出答案，就说明你们手里只有我，那我当然要负隅顽抗了。毕竟你们说我是间谍，却没有任何证据。最多就是我撬手铐一事儿多拘我十天半个月。 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两名审讯人员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乔木则一脸无所谓地再次“失去意识”，去地狱中继续聊天去了。 两名审讯人员对视一眼，又看向头顶的监控，很快就起身离开了。门外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员立刻进来，监督乔木。 这几天的审讯下来，他们已经把乔木视为经过专业化训练、非常危险的境外职业间谍了。 毕竟那些审讯手段，别说他们能不能扛住了，单是这几天熬下来，他们已经熬夜熬得疲倦不堪了。乔木却活力四射，仿佛精力无限一样。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表现，只有那些经历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士，还得天赋异禀才行。 乔木自己也在反思。 这是他们第一次认认真真组织非官方的集体行动，漏洞实在太多了。 除了之前他就意识到的，所有人在项目中过于分散，而且缺乏紧急传讯手段，很容易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并立宇宙敌人的突然袭击一网打尽。 这次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因为不是官方的集体项目，也没有一个项目负责人，他们完全是以散人身份自行进入项目的，以至于麦伟兵那个混蛋都结束项目了，都没人知道。 此外就是他们需要构建期一个合理的组织模式。尤其是在当代社会类项目中，所有人手段受限时，一旦遭遇类似这种的突发状况，信息传递被阻断，不止自己，其他人也都会因此陷入被动。 诸如此类，都是这次集体行动暴露出的问题。 来之前他们都觉得，调查员集体行动没什么难点，无非就是大家有力往一处使，别自私惯了把小毛病带到这里来。 现在看来，他们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甚至夸张地说，还好他们这次是在零风险的当代社会项目。如果是那些中低风险项目，这么一场事故中，那些p3和p4，说不定已经出现伤亡了。 乔木也重重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能把事情往简单了想。 恐怕不止这次，更不止几次，接下来他要亲自带队十几次、几十次，要把各类项目都尝试个遍，才能及时发现大量潜在的问题与隐患，并做出合理的应对。 甚至即便如此，暴露出来的问题也只会是冰山一角。随着他们对这套模式探索的深入，问题只会越来越多，绝不会越来越少。 这种事情，终究不能只靠他一人，就和此刻的智翱一样，他得发掘管理人才，替他分担指挥与管理工作，替他去趟团队管理中的雷，替他寻找解决方案、完善组织模式与制度。 好在他们不是平地起高楼，公司已经替他完成了前期的发掘工作。 他只需要考虑，怎么把那些中阶调查员和p6充分调动起来，并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 双方又这么僵持了几天，乔木心中也盘算了好几天，在确认警方确实没抓住任何一名调查员后，他也放心地来了一波夸张的，然后在智脑的疯狂示警中，在项目重置的前一个瞬间，毫不犹豫地强制结束了项目。 从传送舱上苏醒过来的他，甚至都不等白大褂进到里间，直接自己从承载床上跳了下来，灵巧地让开白大褂，在对方愕然的询问声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传送室。 他们这么多人，早就承包了太原省部今天这个时间段的所有传送室。此刻其他人也都醒来了，各个传送室金属大门上方的提示灯都变成了黄色，证明里面没在执行项目，但调查员还在休息。 乔木走出自己的传送室，确认了所有传送室里都有调查员在休息后，反而没了动作，只是站在楼道正中央，仿佛在等待什么。 负责监护他的白大褂，奇怪地出来看了他几眼，见他没什么事，也意识到了什么，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将他遗落在传送室外间的个人终端递给他后，就一言不发地缩了回去。 乔木则耐心等待着，任凭自己兜里的个人终端不停传来密密麻麻的消息提示音，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有人从传送间走了出来，看到他后，立刻上前询问项目中发生了什么。 乔木没有回答，只是让对方先行离开。 接下里每一个调查员出来后，这一幕都会发生一次。 有的人离开了 第1094章 1072.彼之敝履，吾之珍宝 乔木来到门前，感应门却没有直接打开，显然是被里面的人锁上了。 他没有狂躁地一脚踹上去，也没有不耐烦地直接在门上开个空间门，只是状似平静地敲了敲门。 等了片刻，没有人开门。他又敲了敲，依然没反应。 但他仿佛只是来串门一般，不急不恼，更没有一丝不耐烦。 反倒是颜其平看不下去了，从人群后面挤过来，走到他身旁，不客气地用拳头砸着门：“麦伟兵，把门打开！不然我就放火了！” 这里是地下一层，一旦失火，智脑又判断无避难需求，会直接打开所有传送室大门，避免人被困住。 这一次，门很快就向旁边划开了。露出来的却不是麦伟兵的脑袋，而是白大褂的。 这个年轻的白大褂看了看颜其平，吐了吐舌头，想要解释，颜其平却只是做手势让他出去。 显然，颜其平去年纵火焚烧五楼领导层，差点把前副主任王军烧死在办公室里一事，还让人们记忆犹新。 大门彻底打开，直接露出了躺在躺椅上、披着毛毯一副恹恹模样的麦伟兵，仿佛是受了伤得了病一般。 他缓缓抬头看了眼乔木，脸上露出歉意的笑，虚弱地打了个招呼：“对不住了，乔工，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是受伤了？”乔木上下打量着对方。 “一点小伤，养几天就好了，”麦伟兵往上扯了扯毛毯，“下次我一定将功补过，不会再给大家惹麻烦了。” 乔木却只是疏离地点了点头：“可以理解，毕竟一口气杀了十一人，还有六名特警，总要付出些代价。” 一听这话，后面人群一片哗然。他们都还在猜麦伟兵是不小心捅了什么篓子。但杀了十一人，还有警察？这可不是“不小心”了！ 麦伟兵表情一僵，讪讪地说：“乔工，我知道你怪我……” “我帮帮你吧。”不等对方理解他这话的意思，他的右手如毒蛇一般，倏地探出，化作一道残影，直取对方的喉咙。 瞬间，麦伟兵就感到一阵恶寒。长期战斗培养出的本能告诉他，这一下，不躲，真的会死！ 毛毯高高扬起，被乔木呈爪状的手轻易刺穿。毯子后面的椅子上，却已经空无一人。 “乔工，你这是什么意思？！”角落中，半蹲马步、全身紧绷、高度戒备的麦伟兵死死盯着他，厉声质问。 乔木不急不慢地将耷拉在手上的毯子拽下来扔到地上，又上下打量起对方：“这不就好利索了嘛。” 麦伟兵闻言，脸色一变。他的视线中，乔木身后那群有胆子留下来围观的中阶调查员，各个看向他的视线，都充满了不屑，甚至蔑视。 搞砸了没关系，犯了错就认，挨打立正就是了。但闯了祸，竟然还装病想要逃脱责难，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住”就想糊弄过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行为显然很让人不齿。 此刻的麦伟兵，也意识到自己仓皇之间犯了错误。他知道自己搞砸了，心中畏惧怯懦，听着门外乱糟糟的声音，下意识就想要逃避。 他没指望自己这一手能骗过乔木，只是寄希望于对方看在他是p8的份上，给他留些面子。 但此刻的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悔恨，反而在众人那轻视的目光中，更加羞恼了。 羞于自己竟然当众丢了面子，恼于乔木竟然这点脸面都不肯给他，竟然当众出手揭他的短！ 羞愤之下，麦伟兵只感觉鲜血倒涌，整颗脑袋又涨又热。他干脆也不装了，站直身子，恨恨地盯着乔木，反过来质问： “乔工，我前面杀那五人，不过是一时糊涂。而且我也跟你解释过了，是那五人害我在先！你当时不也不追究了吗？！ “后面那些警察荷枪实弹冲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我不反抗怎么办？被他们就地正法吗？！” 后面的人们听到，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则依然不屑。 “我确实犯了个错误，”乔木并不打算当众与对方辩论，只是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轻柔地说，“你招嫖遭仙人跳，不想着平息事态反而暴起伤人，导致被拘留。知道这件事时，我就不该给你留脸面，应该直接让你离开项目。” 身后原本听了麦伟兵一面之词觉得颇有道理的几人，顿时恍然。 乔木则继续说：“你应该还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吧？你是跑了，但你把手机落下了。警方看到了咱们微信群的聊天记录，将咱们定性为特大间谍团伙。全国的公安与国安都动起来了，一支支特警武警奔赴各地，打算将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麦伟兵，”他甚至懒得称对方为“工”，“我就问你，我们这些人当然能跑，那些p3和p4怎么办？万一有人缺乏经验，搞不清状况，当场反抗，丢了性命，怎么办？” 身后众人闻言，悚然而惊。 “这都是没发生的事儿！”麦伟兵却厉声道，“你拿没发生的事儿吓唬他们，拿没产生的后果指责我？！” 见对方已经彻底没有自我反思能力了，乔木终于失去了继续对话的欲望，不再理会对方，只是对旁边的颜其平道：“他被除名了。你们私下要不要组织集体行动我不干涉，但我主导的项目，没有他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身后则传来麦伟兵厉声的呼喊：“乔木，你吓唬谁呢？！你还真拿自己当山西的土皇帝了？我告诉你，老子做p8的时候，你还在学校撒尿活泥呢！没有你，老子一样混得风生水起！ “你们就这么看着这么个小屁孩儿搁咱们老人头上拉屎？他乔木给太原省部做过什么贡献？从他来了第一天起，咱们就没消停过……” 乔木已经走到电梯间，推门走了进去。 玻璃幕门在身后关上，也彻底隔绝了麦伟兵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等电梯期间，门又被推开，出来的是颜其平。 对方看了看他，径直走到他身边站定，仿佛只是和他一样等电梯。 但等了几秒，对方还是开口了：“我让他们等会儿再出来。” 乔木点了点头。麦伟兵算是颜其平的人，出了这档子事儿，对方不说给他个交代，也肯定要和他沟通。 “你去食堂吃饭？”对方又问，仿佛就是来唠家常的。 “气饱了，”乔木摇头，“回家吃。” 颜其平瞥了他一眼：那到底是饱没饱啊？ 这话当然说不出口。 两人进入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确认外面没人能偷听，颜其平才缓缓开口：“麦伟兵的情况不是最严重的。” 说完停顿片刻，自己也觉得这话有歧义，又补充：“我不是替他开脱，我支持你的决定，经过刚才这么一闹，他确实不适合留下了。 “但他这样的绝不止他自己。这种事情以后会没完没了的。” 乔木知道对方的意思。 调查员中有心理问题的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些老资历p5p6和中高阶调查员，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各种心理问题。 他们只是没到“心理异常者”的程度，不代表他们都心理健康。 每周都要经历最多三个月陌生的异世界生活，也可以这么说，调查员这个职业，人生的大部分时候，都长时间处于各种非常不利于心理健康的环境。 别说这些调查员了，只说乔木自己。 他前世可是从最残酷的职场厮杀中脱颖而出的，练就了相当坚韧的心理素质。这一世执行项目的频率相较其他同事明显偏低，而且他并不是外界传言的方法派调查员，在项目中每次都目标明确、直奔主题。 可以说他承受的心理压力，远远没有其他调查员那么大。 即便如此，他也或多或少有一些心理问题了。 之前莉莉丝为他构筑的梦境，就是围绕他最恐惧的几件事，针对他的心灵漏洞进行攻击。 只到了第四个主题为“回家”的梦境，他的心防就被轻而易举地击溃了，被对方轻松改造成了梦魔。 要不是他在梦境中的操作，借助莉莉丝将梦境化作现实的能力，意外复活了碎星河，及时为路西法之翼提供了附着，让对方能够施展力量。 再加上对方之前收藏的那枚诡异眼球…… 现在的他，恐怕已经兵败如山倒，已经是莉莉丝的小迷弟了。 如果连他都有一些显而易见的心理问题，那其他调查员就更不用说了。 麦伟兵只是最早暴露、最先捅娄子的那个，绝不是最严重、最欠收拾的那个。 “你要理解一点，公司不支持调查员团队合作，不代表我们自己不能主动去做，”颜其平提醒，“王宗江在世时同样力推过类似的模式，倾注了很多心血，到最后也高不成低不就。” 主因其实不在公司是否支持，而在调查员自己就没法拧成一股。 所以就算是集体项目，也是降临之后分头行动、分工合作、互不干扰，这已经是现在的极限了。 如果发生一次类似事件，乔木就要让对方身败名裂、将对方踢出团队，最终他会发现，他才是那个被大家孤立的人。 “我明白，”乔木缓缓点头，“这次只是杀鸡儆猴。我没指望所有人都做乖乖虎，只是借麦伟兵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管好自己。” 这些调查员，需要发泄，就自己找项目去。只要不在他的项目里胡来，他才懒得多管闲事。 见他分得很清楚，不是真的有道德洁癖，眼里揉不进沙子，颜其平也不再说什么。 一周之后，乔木他们又如期进行了第二次集体行动。 这一次不仅成员出现了变动，毕竟人们都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保证次次出勤。 而且这一次，人数也有所增加，达到了133人。 为什么是133人呢？因为山西11个分部，只有133台传送器。 乔木等人进了传送舱，意识很快就被投送去了异世界。 没过多久，郑志华就带着几个人，从医疗中心方向走了过来。 例行视察的他本想顺道去传送室溜一圈，站在走廊尽头一看，所有传送室都大门紧闭、亮着红灯。 “今天这么忙？是几个集体项目撞一起了？”郑志华一愣，奇怪地问道。 他记得以往同一时间最多就一半的传送室在使用，大部分都是空的，其中会有一间安排个白大褂，装模作样在操作屏前一通乱比划。他趁势进去慰问一二，助理给拍点照片。 这几个月来，这已经算是他和康复中心之间的小默契了。 毕竟康复中心直属总部，虽然开销走各分部的账，但分部主任完全无权置喙，只有签字的份儿。 因为以前这方面出过事儿。有个新上任的分部主任想拿捏康复中心主任，结果人家扭头就请假回家，第二天下面的人就直接罢工，都不知会一声。 结果一个调查员抢救不及时，人没了。 一通鸡飞狗跳下来，康复中心主任调走了，分部主任则被一撸到底，接下来的日子也被各方针对，越来越倒霉，不到两年就被清除记忆扫地出门。 那之后各地康复中心的管理权与人事权就被总部康复中心收走了，财权还留在各分部，但没有任何分部主任敢多逼逼一句。 太原康复中心能配合到这个程度，已经很给面子了。要知道大同康复中心主任，杨海龙的接风宴和饯行宴都没参加，完全不给面子，不和你虚与委蛇。 没啥特殊原因，单纯就是觉得和你分部主任打交道属于无效社交，犯不上。 此时，太原康复中心主任听到郑志华的问题，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郑志华身后，其他视察陪同人员也尴尬地纷纷低下头，佯作没听见。 郑志华仿佛也只是随口一问，瞥了一眼见没节目了，也不遗憾，就告别了康复中心主任，动身前往此次视察的最后一站：负二层的仓储区。 下属自然不能和领导进一部电梯——这是新主任的规矩。 郑志华带着自己的助理，两人先一步进了电梯，其他人只能等另一部。 电梯门一关，郑志华的表情瞬间就阴沉了下去：“这么说，传言是真的了？” 这话没头没尾，但助理还是猜到了对方在问什么，如实回答：“是的，几位p9一起组织了一场集体行动，今天是第二次。” 郑志华没再说话。 他在走廊里随口问了一句，简单的问题都没人回答，他就隐约察觉到不妙了。联想到这段时间听到的只言片语，心中立刻就有了猜测。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没想到自己堂堂省部主任，都一个星期了，竟然还被蒙在鼓里！总不能他是全山西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从头到尾，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跟自己汇报一下！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烫、火辣辣的疼。 善于察言观色的助理，虽然站在他侧后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电梯中的温度仿佛在急剧下降。 “未经公司批准，就擅自组织集体项目，这种行为难道不违规吗？！” 听到郑志华恼怒的询问，助理心中一惊，心想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他只好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回答：“公司对这方面没有明文规定……” “没有明文规定也不代表就是同意、允许！”郑志华严厉地说，“公司没有明文规定，各级管理者就该发挥主观能动性！” 助理当然明白领导的意思，对方是希望以省部主任的身份，将这件事管起来。 或者说将这件事直接禁止。 他当然无所谓，他就是个助理。公司一向是铁打的助理流水的领导，自己伺候的领导走了，新领导没看上自己、要换助理的话，自己无非就是回助理办那个小衙门继续过清汤寡水的日子，继续做一块砖，哪个部门需要就往哪个部门搬。 啥好处也轮不着他，啥坏处也不牵连他。他还有啥可操心的，有啥可担心的？ 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决定维持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便小心翼翼地提醒：“管理岗不能直接干预四大事业部的工作，这是明文……” 在郑志华扭过头来的冷漠注视下，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没能把话说完。 憋得不行，只好在心里默默将后面的话补齐。 郑志华当然知道，公司防调查员，何尝不防他们这些省部主任？生怕这两方搅在一起，天高皇帝远，做封疆大吏、割据诸侯！ 要是调查员中能有个自己人，直接瞅准时机搞那个什么重置项目！ 郑志华心中恶狠狠地想着，越想越畅快，越想呼吸越粗重，甚至吸引了旁边的助理。 助理心惊胆战地瞥了一眼，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不仅没从领导侧脸上看到扭曲的憎恨，反而看到了……快意的笑容？ 这是疯了？ 他一个哆嗦，连忙挪开视线，不敢再看了。 万一领导疯得厉害了，翻看电梯录像，发现自己偷偷观察，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他一个小小的助理，堂堂省部主任，说开就能开，谁都说不出个不字来。 郑志华倒不在意自己的助理怎么想，一只他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怎么想他都不会在意。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念头有多恐怖，但他不在乎。 他也知道自己的念头有多荒唐、多不切实际，但起码能让他爽！ 不过这也让他生出了一个念头：自己只拉拢那些管理岗显然是不够的。新起点一切业绩的源头，终归都是调查员。他想要在山西彻底站稳脚跟，没有调查员的支持是绝对不行的。 他的前任方增耀怎么站住的？不就是因为拉拢了p9范鸿嘛，还恬不知耻地拿人家当儿子，传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 还有那个倒台被处置的前副主任龚荣，凭什么能好几年压得方增耀喘不过气？还不是因为拉拢了前p9胡磊，背后是整个山西最大的员工兴趣小组胡越同舟？ 如果他能组建自己的调查员班底，就算比不过乔木，在他的支持下，和那个乔木分庭抗礼，应该也非常简单吧？ 想到这里，郑志华又开口问：“他们的行动，所有中阶调查员都参加了吗？” “没有，”助理立刻小心翼翼地回答，“这次好像只有133人参加了，省部这边不少中阶调查员都没去。” 郑志华闻言，心中大喜，连忙问：“都有谁？为什么不去？是和乔木处不来，还是被排挤了？” 助理张了张嘴巴，很不情愿地硬着头皮回答：“……因为咱们山西只有133台传送器……” “……”一盆冷水浇下来，瞬间浇灭了郑志华心头那捧小小的火苗。 兴致就这么被彻底破坏了，敷衍地草草视察了仓储区后，郑志华就要回办公室。 但到了地下二层的电梯间，却迎头撞见了一个从地下停车场过来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对方两眼，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只能确认确实是省部员工。 但他并没有立刻拿对方撒筏子，质问对方为什么迟到。众所周知，调查员上班没考勤，他还没把调查员认全呢，万一骂错了人可就尴尬了。 反倒是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扭头看了他一眼，就态度还算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郑志华见状也不再矜持，直接问起对方的身份。 竟然是省部p8吕同生。 “你怎么没参加乔木组织的项目？”三人走进点头后，郑志华状似无意地问。 吕同生没有参加的原因很简单：他和麦伟兵穿一条裤子。 当初胡磊还在的时候，他俩就是那位的左膀右臂。麦伟兵强化的是雷之呼吸法，他强化的是冰之呼吸法，是同时成长起来了。 胡磊倒台后，他俩则毫不犹豫地倒向了颜其平。毕竟他俩的根基就是《鬼杀队与鬼的战争》，这个项目恰恰又是王宗江为颜其平准备的晋级p10的项目。 哪怕胡磊私下告诉了他们，颜其平没安好心，要提防着点，他们倒向对方也是唯一的选择。 这一次麦伟兵把乔木得罪惨了，面子也被剥了个一干二净。 他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要稍微挺一挺自家兄弟，做个姿态。 于是他找了个理由，这次请假不参加了。但对麦伟兵那边则宣称是自己主动退出了。 反正乔木和颜其平也不会跑去给麦伟兵嚼舌根子。 他并不看好乔木搞的这场大型实验，但所有开销都是人家自掏腰包，他们不仅没损失，还能稍微占点便宜，何乐而不为？ 将来如果这场实验黄了，他自然能继续和麦伟兵抱团，甚至做个中间人，重新撮合麦伟兵与颜其平。 如果实验真的让乔木做出成绩了，他再和麦伟兵裂穴也不迟。毕竟颜其平那边，他并没有说狠话，只是“请假”而已。 吕同生两头下注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但也没把算盘打到这个在他看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乔木轰走的傻叉主任身上。 可他自以为自己讲得隐晦，哪里知道，这位郑主任公关部出身，别的不行，揣摩话外音、潜台词，倒是一顶一的好手。 郑志华还在电梯里，就听出吕永生话里话外对乔木的不满了，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这可是两个p8啊！打着灯笼都没处找，那个乔木竟然拱手让给了自己？！ 这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这叫什么？这就叫命中注定！这就叫大势所趋！这就叫优势在我！ 只怕那个乔木日后知道今天此刻发生的一切，肠子都会悔青了吧！ 门在四楼打开了，郑志华却一把拽住正要出去的吕同生，热情地说：“吕工，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坐坐？我初来乍到，对你们的工作不是很了解，正好有事想向你这种老功臣多多请教。” 第1095章 1073.制度建设1 郑志华成功搞了个大新闻，还是正面的。 他竟然替太原省部要来了一个专属项目，还是很有开发价值的现代都市异能类型！ 这一手堪称王炸，不仅给太原炸蒙了，其他十个分部也被炸得晕晕沉沉，一时回不过神。 一瞬间，郑志华的形象都提升了一大截。 自杨海龙以下的管理岗们，则立刻危机感拉满，都承受着无形且巨大的压力。 倒不是说他们连郑志华立一点功都受不了，甚至不允许对方做贡献。而是这次对方的功劳来的没头没脑。 专属项目不是那么好申请的，尤其是地方分部。 总部出于平衡的目的，会按照一定的标准，给每个分部分配一定数量的专属项目。至于项目的价值，自然有高有低，就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分部想要获取新的专属项目，要么把之前某个项目终结掉，要么在某个项目中取得夺目的成绩。 要么就是在别的方面有所建树，要奖励的时候主动提出想要哪一类专属项目，甚至可以点名要某个项目。 总之就是你得先有拿得出手的成绩才行。 但山西十一分部近期没有，郑志华更没有。这次总部给出这么有价值的专属项目，完全属于特事特办了。 这让杨海龙他们一时搞不清楚，是高会看不下去了，决定下场拉偏架，还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孙副总失去耐心、打算亲自出手了。 但无论哪一种可能，对他们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既不想被总部打上“地方小团伙”的标签，因此断了仕途，也不想实打实地得罪那位极有可能成为下任总裁的孙副总。 他们这么一担心，终于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郑主任也总算过起了还算舒心的日子。 而且这位郑主任很鸡贼，他直接点名p8吕同生担任项目负责人。项目是他搞来的，别人想反对也说不上话。 乔木他们发现，这位郑主任玩这种小手段确实很有一手。 麦伟兵已经和乔木撕破脸了，除了跟着他混，完全没有第二个选择，除非彻底躺平。 所以这位p8根本不需要、不值得花费资源拉拢。 相反，同为p8的吕同生，才是那个左右逢源、首鼠两端的家伙，所以从一开始，郑主任就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位身上，这次更是开出了项目负责人这种p9才能享受的高价。 吕同生自然抵挡不了这种诱惑，郑志华也凭着这一个项目，一口气拉拢了两位p8。 而且不止如此。 吕同生堂堂p8都抵御不了的诱惑，其他人就能了？ 立刻就有不少人跑去询问能否加入项目组。 吕同生非常“大度”，直接表示没有门槛，哪怕是乔木那个项目组的人也能来，如果p9来了他甚至愿意退位让贤。 唯一的要求就是，如果日程安排冲突了，要以这边项目为主。 大家当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哪有什么如果啊？用脚后跟都能猜到，日程安排肯定会冲突。 倒不至于放在一天，那样就太难看了。只需要大多数时候都放在同一周就够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不少之前想着吃两头的调查员，都决定放弃乔木那边，加入这个项目组了。 毕竟乔木那个项目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完全是实验性质的，可能到最后都不会有任何成果，也不会有任何酬劳与补偿。 而这边，只要加入了，好处就是实打实的。 成年人都是现实的。毕竟大家都是出来打工赚钱养家糊口的，不是来玩儿帮派游戏的。要怎么选，还用问吗？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投靠那边了。 毕竟吕同生也就是个p8，乔木和王宗江都搞不定的大型团队项目，他如何能搞定？那个项目注定了一开始位置不会太多，绝大多数坑位还得留给太原自己，能分给其他十分部的坑位都不用掰指头数。 不可能立刻加入那边获取收益，大部分人自然都会暂时乖乖留在乔木这边。 更不用说，这一次所有p9与其他p8都没动弹，p7挪地的也很少，只是p6着实被挖过去了几个。 但乔木这边也不缺p6，毕竟其他十分部都有。 这些“大佬”不动弹，他们的“铁杆”和“朋友”自然不会眼见这么潜，为这点利益就当叛徒。 更关键的是，绝大多数调查员对乔木的信心都是无需质疑、不可能动摇的。毕竟人家的成绩就摆在那，这行诞生以来前所未有。 而吕同生和麦伟兵，在这方面完全没有资格把自己的名字和乔木放在一页纸上。 何况麦伟兵前不久刚现了个大眼。 动荡并没有人们预期的那么大，局势很快就稳定下来了，当然只是暂时的。 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次动荡，就要等乔木这边取得阶段性成果，或者吕同生那边找到项目经营的有效思路、扩大“招聘”。 亦或者，就是乔木以他们意料不到的手段，发起凌厉的反击？ 不少人都等着看乔木会不会反击，乔木本人却对这件事毫无反应，不止是表面没有反应，内心也真的毫无波澜。 对手怎么样他一点都不在乎，他也不屑于靠扯别人后腿来建立优势。 面对颜其平三人的询问，他是这么回答的：“只要咱们走得够快够好就行了，还能拦得住别人想追不成？再说了，他们那边搞好了，对咱们山西十一分部不也是件好事吗？” 他要的是达成自己的目标，而不是单纯把所有人踩在脚下自己当老大，那有什么意思？ 比起一枝独秀，他更喜欢百花齐放、万紫千红的世界。 所以他完全不关注、不在意这件事情，现在他在新起点这边的精力，完全放在这场大型实验的制度建设上。 因为他已经发现了，比起几乎是纯体力劳动的项目内线索排查，怎么在这场完全看不到收益、甚至大概率会白费劲的大型实验中，将上百名调查员有效组织、充分调动起来，让他们积极配合、主动合作，才是最难的。 他干脆把几名p9叫在一起开小会。 首先要决定的就是这场实验的名称，毕竟总要师出有名，不能总是“乔工那个项目”这么地叫下去，听着就不正式、不靠谱。 其他三位p9各自都想了好几个名字，五花八门，什么类型都有。 乔木也想了一个：山西夏令营。 比起那几位想的名字，他这个已经堪称不靠谱了。 但他是这么解释的：“你们不觉得咱们现在在做的，和夏令营很像吗？ “一群人就这么聚在一起，为了一个目标，需要尽最大努力进行团队协作。但这个目标却没有任何奖励，做不成也没有任何损失。 “而且咱们也没有任何官方的组织架构，我像夏令营领队，你们像带队老师，那群调查员也很像松散的学生，三三两两相互认识相互抱团。 “更不用说咱们完全没有家长与学校的权威，完全不可能对这些‘学生’进行奖惩和强制约束，只能绞尽脑汁用别的手段来管理他们。” 面对他的解释，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但这也太儿戏了吧？”还是范鸿最敢反驳他，“本来就够松散了，起这样的名字，大家心里会更倦怠。” “我的想法恰好相反，”乔木认真解释，“他们不是真的学生，而是成年人，面临社会、家庭与工作压力的成年人。短时间内可能会受一个名字的轻微影响，长时间最终还是要看利益。” “我当然也想起一个非常严肃、霸气的名字，就像你们刚才起的那样，”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了，“但调查员面对的无形压力已经够大了，我不想再给他们施加压力了。” 其他三人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乔木则继续说：“当然，我也不认为咱们能给到压力。毕竟给压力的前提是能奖惩，没有公司的支持，咱们能吗？” 显然不能。 “所以，”他总结道，“就算起一个霸气的名字，时间久了，新鲜劲儿过去了，大家也会生出轻视之心。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大家放松一些，别搞得那么紧张，好像要和谁开战一样。” 师耀强恍然：“这就是你不对吕同生那边做回应的原因？你不想把压力带给其他人，让他们陷入两难选择？” “那倒没有，”乔木笑了，“我就是单纯瞧不上那边，觉得不配我出手。” 其他三人哑然失笑。最终，这个项目也按照乔木的想法，被正式命名为【山西夏令营】。 解决完这个最小的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是乔木第一次项目中发现的漏洞： 他们不是官方认可的集体项目，而是以散人身份进去的，互相之间根本不掌握彼此的基础情况。一旦有人出现意外，来不及通报，其他人到最后都会被蒙在鼓里。 这显然是绝对不行的，所以他们必须想一个解决方案。 其实也没有别的方案了，唯一的方法就是提前分队，各自以组队项目的形式去执行项目。 这样一来，每队的队长都能实时把握队员的动向，还能借助智脑远程给组员传递信息。就算队长出事了，智脑也会立刻任命继任者。 而几个队长之间就没有智脑帮忙，只能靠行动的总负责人保持积极联络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真正要讨论的，是分队的方式。 既然要分队，肯定不能只是为了相互关注动态，必然要把这个模式、把智脑提供的服务进行最大程度的利用。 颜其平与师耀强都提议直接按分部来分队，每次项目，单一分部的调查员直接组成一队，他们内部推选一位p6队长，这样是最省心的。 乔木依然有不同意见。 他希望能够将不同分部的调查员打散，按照项目中的职能来分队，因为这样有利于每队内部提高效率。 不然这一队人虽然来自一个分部，但各个的任务类别都不同，要怎么相互协调、相互商议？最终还得跨队协调、商议，效率会大幅下降。 “我得提醒你，”听了乔木的担忧，师耀强提醒，“不同分部的调查员大多互相不认识，更别说合作了。我都不说他们能不能进行有效合作，到了项目时间，待得时间久了，心理压力积累到一定程度，他们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就谢天谢地了。” “师工您说的很对，这确实是非常现实的担忧，可以说一定会发生，”乔木坦然地点头，“但我是这么考虑这件事的，大家不妨听一听。” 乔木的思考很简单：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的目的不是让调查员团结，而是让调查员的团结，给他们在执行项目时带来更大的助力与保障。 如果只是让调查员团结，他们完全可以督促各分部的调查员，去各自的专属项目磨合便是了。 但如果是想要彻底改变当前调查员执行项目的模式，让他们以全新的体系，在项目中表现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战斗力，就绝不能局限在各分部内部的团结。 而是必须实现跨分部的人才资源优化配置。 未来甚至可能是跨越执行机构的团队协作，当然这话乔木现在不可能说得出口，那太过惊世骇俗了，也会暴露存在域外之敌的秘密。 “所以我们最终要追求的形态，不该是认识的调查员报团取暖，这是现成的，也无需我们去追求。 “我真正想要的，是调查员们在跨越分部与人情的情况下，在一次次的合作与摩擦中，共同探索出一套模式、培养出明文规则之外的默契与共识，这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有了这套最大程度普适的模式、默契与共识，推广开来后，我们就能最大程度实现即使一群毫不相识的调查员意外聚到一起，也能在这套模式、默契与共识下，迅速相互融入、相互配合，实现水准之上的合作。 “只有做到这一点，山西夏令营的努力才有意义，咱们这些先行者的付出才能得到足够的回报。否则我直接带着想拉拢的人，一口气终结十个八个项目不就好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其他三位p9瞪大眼睛看着乔木，激荡震撼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这是乔木第一次与他们说起自己的真实目的与追求。之前他只是说要用某种方式将整个山西拧成一股，以迎接无法与他们明言、但不久之后必然到来的大变局。 他们也是基于此考虑的，想着帮助乔木将整个山西整合在一起。即使他们不可能晋p10去总部，也能在山西做个地方诸侯。 将来乔木去了总部大放异彩，他们在留在地方掌握一省之力量，做对方的坚实后盾，双方精诚合作建功立业，他们未必不能更进一步。 他们本以为这个念头已经够夸张、够大胆的了。不曾想乔木这一番发言，却让他们发现，自己终究还是眼窝子浅了…… 这哪是要把山西拧成一股绳啊？这分明是要把所有调查员拧成一股绳！ 这不是要让他们三个做山西的一路诸侯，而是要让他们做所有调查员的“先贤导师”，让他们成现世圣人啊！ 三人被震得晕晕乎乎，脑子嗡嗡直响。 终究还是他们自己格局小了…… 比起心思只在山西的师耀强，和只想安心过自己小日子的范鸿，颜其平却想得更多。 毕竟他曾经也是王宗江的得力干将，深受对方信赖与器重，和对方有过相当一段时间的亲密合作。 他太清楚王宗江的野心了，更清楚对方为了这份野心，付出了多少努力与牺牲。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调查员都拧成一股了，那……这个行业，究竟是谁说了算？ 不！ 这个世界，究竟是谁说了算？！ 这个念头生出来后，看向乔木的瞬间，他心中升起的，不是壮怀激烈，而是深深的寒意。 乔木，是要站到高管联席会的对立面吗？是要和新起点乃至整个行业为敌吗？ 那些掌握实权、高高在上、将他们调查员视为工具的管理者们，可绝不会坐视他这么搞的！ 颜其平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看向乔木的目光，没有将心中所想与忧虑说出来。 不说出来，还有回旋的余地。说出来了，可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当初王宗江想做的，他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借助对方晋级p10罢了。 同样的，现在乔木有什么野望，他同样不在乎。 王宗江被处决了，他们这些追随者丝毫没受牵连。 同样的，将来乔木出事了，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只需要安心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不要掺和那些明显不对劲的事情就好了。 其实颜其平说出来也无所谓，乔木当然不知道对方的想象力已经飚到整个行业了。 甚至他自己都没往那么大、那么后面去想。他一开始就是想着将来并立宇宙的反击会越来越频繁、严重，他们应该未雨绸缪，赶在局势恶化之前尽可能做些准备，减少损失。 他只能影响到山西各分部，自然就只在山西这么搞。 后来则进一步将这个想法完善为探索出一套适合推广的模式，让所有调查员都能少走弯路，在这套模式下实现最基本的团队协作。 至于各个团队协作得愉快了，想要更进一步长期合作的，就各自去探索更适合自己的模式。 师耀强想的什么“做先驱者”，和颜其平想的什么“做颠覆者”…… 即使说出来了，他也只会发出“呃”的长音。 这大概就是习惯了管理工作的人，与外行之间的差别了。 长期从事管理工作的人，早就脱敏祛魅了，知道管理这个玩意儿，其实就是定一个目标，闷着头往那边走。一路上着眼当下，冒出一个问题就解决一个问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不怎么从事管理工作的人，才会总喜欢站在一个很高的高度，宏大叙事、畅想未来。 乔木都把调子拔这么高了，其他三位p9自然也不好继续“小家子气”。 于是四人都同意，以后分组要按照提前计划好的工作与职能安排来做。 这么做的话，前期肯定会出很多乱子，就只能他们这些有威信的p9和p8们多费心了。 第三个议题结束后，第四个议题就让他们为难了： 如何界定各级管理者的责权范围？又如何划定所有参与者在项目中的行为边界？ 例如最简单的：队长有没有权力命令队员去做计划之外的、他认为有价值的工作？ 那些基层的队员如果在项目中厌烦了，想要休息或者这次直接退出行不行？ 等等诸如此类。 并不是说分了组，让给大家划个片区各自去探索就行。那样的结果就是必然有人敷衍了事甚至什么都不做直接说谎，自己啥都不干就等着蹭别人的成果。 越往后这么干的人越多，这是人性，调查员也不能例外。 但这个议题也不是当下他们四个人就能讨论出结果的。 哪怕乔木做过公司高管，两次，他对这个问题也束手无策。 毕竟山西夏令营不是公司，公司能用的那些制度和手段，这里一项都用不上。 就算他能把公司制度套在山西夏令营上，但……他也没法给其他同事发工资啊，就算开除人家，人家也没损失啊。 被他开除的麦伟兵不就风生水起呢嘛？ 包括乔木在内，四人的经验在这个崭新领域完全用不上，面对这个议题，他们也只能大眼瞪小眼，谁都开不了口。 范鸿完全没做过管理工作，无知者无畏地提了几条建议，话没说完就被颜其平和师耀强否决了。他见状也乖乖闭嘴，不再发表意见。 最后四人只好达成共识：这个议题，不是他们能搞定的，只能下放给所有人，让大家一起探索了。 探索中必然会生出大量矛盾冲突。 不用问，还是得他们这些p9多受累、操心。 到此，这次小会就只剩下一个议题：怎么维持参与者的积极性。 要知道，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没有公司的支持与承认，他们根本无权给其他调查员定奖惩措施。 公司也不可能支持他们这么干。哪怕是官方的集体项目，管理者也无权这么做，一切奖励都是智脑说了算，一切惩罚都得等项目结束后，由公司来裁定。 公司绝不会给任何调查员制度性驾驭、操控其他调查员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再加上山西夏令营完全就是实验性质的，根本看不到预期收益，三五次还好，次数多了，人们必然倦怠甚至厌烦，然后到了某个节点，在某个契机之下，直接一哄而散。 例如，迄今为止，山西夏令营的所有经费都是乔木自掏腰包。毕竟是他发起的，总不能让成员们自带干粮吧？ 他知道，现在夏令营中的不少人，看似很坚定很积极，实则要么是想来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捞、便宜可占，要么就是想和他套近乎拉关系，期待着一步冲天。甚至于还有一些人就是想近距离向他偷师，学习他执行项目的方法手段。 哪怕没有任何契机，只要这些人发现无利可图，就会纷纷四散而去。 乔木当然可以选个自己知道剧情的项目，装糊涂进行实验，然后时不时给他们点甜头，一直这么吊着他们。 就如同在驴脑袋前面吊一根胡萝卜。 但他不能这么做。如此弄虚作假，完全无法真实还原调查员们在未知环境中团队合作的情景，探索出来的方案也必然南辕北辙、彻底走样。 所以，如何在没有任何预期收益、看不到任何成功的希望的情况下，维持所有人的主观能动性，就成了他们的当务之急。 这个问题，其他三位p9就更帮不上忙了。 哪怕是p9，终究也只是调查员而已。 哪怕是调查员，终究也只是一个职业而已。 工业文明的社会是高度分工、高度专业化的，某个领域你没学过就是不懂，没做过就是不会，不长时间浸淫就是不擅长。 哪怕你一出手能毁天灭地，你也不可能靠绝对的力量威慑，让一个工业文明良好运转。 最多只能靠恐惧的胁迫来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行，但这个下限也注定会越来越低。 斯大林的枪杆子不可能让苏联摆脱官僚与怠工，调查员的拳头同样不能。 管理的本质是调动人性中的积极面，以压倒消极面。没有人能通过放大人性的消极面来实现向上与进步，天方夜谭都没这种故事。 简单来说，哪怕现在出来一个创世神，也只能用人们的敬畏与恐惧，让人们服从、屈服，让文明勉强维持运转。 但绝不可能仅凭力量的威慑，就让文明进步。 否则，哪怕有这么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人类的文明之光也应该在监狱才对。 他们是调查员，他们确实很能打。 范鸿能一个人把一大群杀人无算的厉鬼追得鬼哭狼嚎。 颜其平能轻而易举将方圆一里地化作火海。 乔木甚至有信心能单挑一支武装到牙齿的信息化现代复合军队。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能啥都不给，就调动起几十个调查员的工作积极性。 这个现实很让他们这些眼高于顶、甚至堪称天之骄子的p9感到挫败，但再挫败这也是现实。 一番大眼瞪小眼之后，乔木只好草草宣布散会。 这个最要紧的问题，反而一点思路都没有，只能回去慢慢想了。 不过好消息还是有的。 他在新起点这边忙的焦头烂额，智翱那边的融资谈判终于取得了重大进展。 宋理与李春霞这两位董事，分别代表星海实业投资和河北友联投资，决定接受芸木股份两个亿换取12%股份的投资报价，并正式通报乔木，他们决定跟投。 上一轮融资，10%的股份就值2个亿，这一轮2个亿却能换到12%的股份，相当于智翱的估值缩水了20%。 也算是大家都接受智翱估值偏高、需要重归理性这个结论。 星海实业投资在经过严格严密的考察与评估后，决定跟投两个亿。 李春霞则决定跟投一个亿。这笔钱不是她个人的，而是她和几个朋友一起凑出来的。毕竟没有李家帮忙，她自掏腰包一个亿，压力太大。 她和对智翱感兴趣的朋友一起成立了河北友联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共同注资一个亿，投资智翱。 做实业的，手里都没几个余钱。 这下子，智翱一口气融到了五个亿的资金，资金饥渴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当然这事儿没完，至少乔木和宋理那边没完。 因为星海实业投资同时也是芸木股份的股东。虽然对方放弃了经营权，但并没有放弃对外投资的相关权益。 也就是说，没有星海实业投资与神州百济药业的签字，芸木股份是不可能与乔木签署一致行为人协议的。 神州百济药业那边当然好说，那边对无人机产业没兴趣，随便哄一哄也就签了。 但星海实业投资就没这么好糊弄了，毕竟人家对智翱是报以厚望的，绝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应有的权益。 而乔木也绝不会放弃芸木股份的一致行为。毕竟芸木股份未来每年都有好几个亿的固定收益，这笔钱放在芸木那里完全是浪费，只有投进智翱才能获得最大收益。 随着芸木对智翱的投资越来越大，如果不能拿下一致行为协议，就等于他亲手为自己打造了星海重工这个足以威胁他企业掌控权的劲敌。 这轮融资想要落实，乔木与宋理之间，还要展开一场注定无比艰难、却也必然友好和谐的谈判。 第1096章 1074.制度建设2 乔木与宋理的谈判进行得艰难却也坚决，气氛也一直维持在水准以上，没有任何不快。 因为双方都知道，现阶段他们的利益诉求是高度一致的，都希望智翱发展得越快越强越好。 双方也都很清楚对方的底牌，甚至可以说，这场谈判就是在明牌的情况下进行的。 而且从一开始，星海那边就占据绝对的优势：因为智翱真的要没钱了，拖不起。 宋理不是老板，可以不在乎。毕竟智翱拖一拖工资对企业发展不会有任何实质性影响，这在初创企业中是非常常见的。 但乔木不行，他是老板，现金流出现问题，伤害的是他的权威。 所以乔木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见没什么用，也就在双方的共同预期中乖乖躺平了。 然后双方就愉快地签署了谅解协议。 星海同意芸木当下与未来在智翱的全部投票权，都与乔木保持一致行为。 乔木则承诺，在星海重工集团的主营业务范围内，星海重工拥有排他性质的深度优先合作权；且未经星海重工许可，不得与其竞争对手展开合作。 不要小瞧这份协议，不要因为星海实业投资已经是智翱的第二大股东了，就觉得这份协议是锦上添花。 这份排他性协议，真正的价值在于智翱在未来与星海重工的所有合作谈判中，都放弃了引入竞争对手这一手段，也就丧失了很大一部分议价能力。 星海重工将天然占据优势地位，更容易获得合作的主导权。 乔木并不是很在意这一点。 星海重工也在做产业级无人机，但一直没什么成效。这家重工业巨擘在这个全新的领域表现出了明显的水土不服。 智翱与星海重工注定不会有业务上的战略竞争关系，双方注定是互补的，是天然的合作伙伴。 在合作中，技术话语权一定在智翱手中。星海重工连底层技术架构与平台都搞不定甚至搞不懂的话，就算协议上白纸黑字将项目主导权让给对方，权力最终还是会自动回到智翱手中。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都无法保住合作的主导权，他干脆出门买块儿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乔木与宋理的谈判一结束，新一轮融资协议就迅速签定了。五个亿的资金也很快进了智翱的企业账户。 这个消息对智翱近两百名员工而言，是一枚巨大的定心丸。 毕竟公司一件商品都没卖出去呢，就已经成功融到两笔巨款了，这无疑是很重要的信心提振。 星海重工集团连续两次巨额投资，也让公司私下里出现了一个八卦传言：他们年轻的乔总，其实是星海重工创始人兼董事长孔敬东的姑爷…… 不过这个传言仅限基层，暂时还没传到乔木耳中。毫不知情的乔木，这段时间又暂时将主要精力挪到了新起点那边。 因为他为山西夏令营制订出了一套奖惩方案。方案好不好用，该怎么改进，当然得用过才知道。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消了山西夏令营的自由进出，改为报名审核制。 在宣布之前，他先询问了所有参与过山西夏令营活动的调查员，未来几周是否愿意继续参加活动。 如果是之前，大家不管有没有时间，都会表示愿意。临时有事的话大不了再请假。 但现在不一样了，比起他的夏令营，吕同生的集体项目更有吸引力，而且对方摆明了就是较劲，只要山西夏令营的活动周，吕同生就一定会在前一天或后一天安排集体项目活动。 这种情况下，那些更希望参加集体项目的调查员，也不好再敷衍乔木，避免凭白得罪他，就都明确告知他暂时不会参加了。 乔木也顺利拿到了山西夏令营的确切名单。夏令营原本超过一百五十名的参与者，此时已经只剩下八十多人了。 他相信，如果他晚几周询问，名单人数会更少。 因为随着集体项目的扩招，越来越多的人会最终选择那边，尤其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双方势不两立的态度，反而颇为大度。 既然他都无所谓，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拿到明确愿意继续参与山西夏令营活动的成员名单后，乔木就正式宣布了夏令营改为限额审核制。 除了现有的83人，其他人想要加入山西夏令营，必须等待每周数量不定的名额，还要接受p9与p8的的共同审核。 乔木还公布了相关审核标准： 按照上个月个人绩效评价高者、过去半年无公司处分公开记录者、已经完成本月保底者、能力与专长符合特殊要求者等多项标准，综合评定后择优录取。 这条规则一出来，所有人都懵了，除了三位p9，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乔木想要干什么。 不少人，尤其是已经退出、不在名单上的人，赶忙四处打听。但没有人能为他们解惑。 而那些因为谨慎，暂时选择留在夏令营中的调查员们，则庆幸不已。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庆幸什么，但一件事、一个身份，一旦有了门槛、有了获取难度，人们天然就会予以珍惜。 这就是乔木颁布这项规定的目的。 轻易得到的永远不会被珍惜，越是为之付出过的就越会在乎。这就是心理学上的认知失调理论。 例如一杯很难喝的饮料，如果是免费送给你的，你喝一口就会直接扔掉。 但如果这杯饮料是你花三十买来的，或者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赢来的，哪怕明明很难喝，你也不舍得扔，反而会硬着头皮喝完，甚至在这个过程中竭力挖掘这杯饮料的“优点”，让自己好受一些。 这是乔木从智翱人力资源部那里学到的小技巧。 当然，即使是已经在山西夏令营中的那83人，也不能高枕无忧。 他们很快就收到了新的规则：山西夏令营内部将推行成员匿名评分规则，与积分管理制度。 不仅如此，他们还接到了乔木推给他们的一个定制飞信小程序。 点进这个小程序，简洁的界面顶部，首先就是【匿名评价】选项卡。 太原p7宋太祖没有去看别的部分，直接点进了这个选项卡，发现新的界面中，正是下一次集体活动他所在小队的其他队员。 他随便点开一人，弹出一个选项框，里面有五个评分项，包括计划达成度与积极性、品德言行与集体责任感、应变决断与创新能力、合作能力与相处感受、组织能力或成长速度。 五个评分项都是十分制，他也不知道最后是算总分还是平均分。因为现在还无法评分，点击显示管理员未开放评分功能。应该是要等下次活动结束后才会开放。 下面还有两个单独的选项： 是否愿意看到该同事继续留在山西夏令营中？ 能否接受未来继续与该同事共处一队？ 看到这两个选项，宋太祖神色一凛。虽然还没看其他内容，但他已经意识到，山西夏令营不仅有准入门槛，甚至还将有淘汰机制。 这让他非常不解，明明这个连员工兴趣小组都算不上的集体行动，是没有任何预期收益的。大家都是志愿参与的，不该尽可能优待大家吗？怎么不仅不优待，还要内部搞对立？ 看到这个评分系统，他已经决定了，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他肯定项项都打满分。 就算最后他是最低分被除名，总比他给别人打低分，把柄落在那些p9手中，将来泄露出来凭白则罪人要好吧？ 这么想着，他划动屏幕，就看到最下面还有一行文字，说明了所有评分都是匿名进行的，采用了飞信推出的匿名开发工具，包括小程序开发者、管理员与飞信服务商，都无法看到评价者的身份信息。 “啧……”看到这里，宋太祖忍不住咂么着嘴巴。 飞信的匿名投票功能他当然清楚，很多内置小游戏里面就有。 这么搞的话……那他就是另一个想法了。别的不说，这次分队，小队里还真的有一个他死活瞧不上的，是忻州的。 不管那家伙在不在夏令营里，至少他是不愿意和对方一队的，更不想和对方打交道…… 既然是匿名，他瞬间就打定主意，要给那家伙全打一分！ 他退出匿名评价，回到上个界面，点击旁边的【我的积分】方块。 一进去，就是一个硕大的绿色100。 这个界面没有可以操作的功能，往下就是积分管理制度的具体规定。 简单来说，项目内表现优秀者、匿名评价较高者、有额外突出表现或贡献者，都会加分。 而表现糟糕、匿名评价显著低于团队平均分、有其他不良行为者，都会减分。 低于60分者，就会被夏令营除名。 此外，四名p9对存在恶劣不良行为的成员，有一票除名权，以避免再出现类似麦伟兵那种为了一己私欲将所有人陷于危险中的情况。 而且规则规定，所有加分项都会在首页公示，但所有减分项只有本人与四名p9可见。 看完规则，宋太祖回到上个界面，往下一看，在【匿名评价】与【我的积分】这两个并排的方块下面，紧跟着就是目前还一片空白的公示区。 主界面再往下，则是任务进度。 他点进去，发现里面已经填满了内容，一个个选项卡，都是他们之前几次集体行动的进度，不仅进行了数据化处理，甚至还进行了图表化，一目了然。 其中有整体进度，也有各小队进度。 宋太祖想了半天，也没理解为什么要搞这么细致，就不再多想，仔细研究起之前的进度数据。 很快他就惊讶地发现，这些数据结合自己那零散而主观的记忆，短短几分钟里，自己竟然对之前的行动有了不少新想法、新念头。 他紧接着就想起了积分规则中说的，成员的额外贡献可以加分。 虽然还不知道加分有什么用，但他还是赶忙退出小程序，进入【山西夏令营】群中，兴冲冲地打字，将自己的想法与点子发出来。 而同一时间，正在这么做的人，远不止他一人。 如果是其他职能部门的同事，看到【任务进度】中的数据与图表，大概会当场ptsd，痛骂乔木有毛病。 但调查员不同。他们中一部分压根没经历过职场的毒打，还有一部分上一次被毒打已经是很多年以前了。再加上调查员这个职业把一年过成三五十年的特点，他们早就将那些记忆抛诸脑后了。 所以这些会让其他职场人精神紧绷的数据与图表，在调查员看来，反而是一种颇为新鲜的体验。 这种高度专业化的表象，虽然其实也就是个表象，有表没里，但也极大地激发了他们的兴趣与热情。 当这场前所未有的长期集体行动，终于有机会用上这类职场人已经用吐了的办公工具时，对习惯了全凭个人经验与主观判断行动的调查员而言，反而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降维打击。 不过调查员们脑子发痒冒出来的新点子，可没那么容易就赚到积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想要赚积分，首先得通过实践的验证才行。 但新的集体行动两天后，当乔木在群里通知积分与公示已经完成更新，可以查阅，宋太祖迫不及待第一时间打开小程序后，却发现自己的积分不仅没有增长，反而还下降了！ 虽然这个积分只有他自己和那四位p9知道，但强烈的耻辱感与失落感，还是让他感到一阵血液倒涌，脑袋嗡嗡地发胀。 被羞恼冲昏了头脑的宋太祖，毫不犹豫地给乔木发了信息，质问对方是不是搞错了，自己在项目中明明非常努力，不加分就算了，凭什么扣分？！ 乔木的回信很快，但并没有立刻给他答案，而是告诉他自己有点事，稍后联系他；并让他先去看任务进度，对比一下自己与小队进展，看看数据是否有误。 宋太祖抱着“肯定是数据错了，一定要找出所有错误为自己正名”的念头，立刻进入【任务进度】页面。 但一通认真回忆、对比下来，他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 所有进度记录都非常清晰明了，不存在任何疏漏。 只是数据化的权重肯定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备注也说了，对权重有任何意见与建议都可以提，管理员会充分听取所有人的意见，积极调整改进。 可哪怕宋太祖对某些权重不认可，面对清晰明了的记录，他也不得不承认，无论自身任务进度，还是与其他队员的沟通合作，他都明显落后于小队平均数据，更落后于被公开的小队第一名的数据。 而那个第一名，正是他最讨厌、给了五个一分的家伙…… 看着这些详实的记录，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也有了答案：原来这些数据，是用来堵他们的嘴的啊…… 恍惚之间，乔木的音频通话也打了过来。 大拇指置于接听键的上方，宋太祖犹豫了。 之前的他有多激烈，此刻的他就有多畏缩。 说什么呢？说数据错了？让乔木把所有队员聚到一起进行验证，当着所有人的面再丢一次脸？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接听了。 隔着电话，听着他弱弱的毫无底气的声音，乔木就知道他已经没有疑问了，但还是约他在公司面谈。 挂断电话的宋太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乔木找他做什么，但他表现差到被扣了分，刚才还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架势，对方约他面谈，肯定没好话。 怎么办？ 强烈的逃避心理下，宋太祖甚至生出了干脆退出的念头。 对！一会儿见面，抢在对方开口之前，直接提出退出。 他都要退出了，对方就算不挽留，也不会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只要退出了，他就不会再丢脸了。 坚定了信念的宋太祖，赶到公司五楼，敲响了乔木办公室的门，并以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昂首走了进去。 “快来，宋工，”一进门，迎接他的却是乔木热情的声音，“有件事想要找你帮忙。” 这一句话，就给宋太祖刚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面对乔木的热情，他也不好立刻就说“帮个球，老子要退出”，只好乖乖坐到对方对面。 乔木起身从冰箱里给他拿了饮料：“我听说你的面试官现在在工程学院任职？” 宋太祖的面试官之前是总部p8，后来受伤转岗，不愿意做管理，嫌劳心，就去了工程学院。 “是这样的，我打算咱们和工程学院组织个联动，”乔木详细解释，“前年我和工程学院的领导闹了些不愉快，这事儿你知道吧……” 听着乔木的解释，宋太祖就明白了：对方怕自己贸然找上门吃闭门羹，往后就没法再打交道了，所以希望能找个中间人。他的面试官恰好在工程学院做行政工作，直属于院长办，算是学院院长的嫡系、亲兵，也好说话。 抛开这个山西夏令营不谈，宋太祖自然没有不卖好乔木的理由，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谈完这件事，乔木才步入正题：“其实找你来还有另一件事。你之前在群里提了不少建议，我和颜工他们印象都挺深刻的。关于这些建议，我想和你深入探讨一下，电话里说不清楚，才贸然请你亲自跑一趟。” 听到这话，宋太祖愣住了：原来他没有加分，不是因为他的建议没价值，而是因为要进一步讨论？ 心中好受了一些，宋太祖终于认真地与乔木讨论了起来。 等讨论结束，他才恍然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乔木此时才说起第三件事：“宋工，你来之前问我评分的问题，能说说你具体觉得哪里不对吗？我这边也好核实、改正。” 不仅被求着办事，还被重视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宋太祖，此刻已经彻底没有退出的心思了。 再被提起这事，他也冷静了下来，不再羞恼，只是有些讪讪的，敷衍地解释了两句，只说自己看错了，想赶紧糊弄过去。 乔木却不打算放过他，主动解释：“其实你的评分整体都在平均线左右，但有一项拖了后腿，就是计划达成度与积极性这一项。 “不过我感觉你的积极性挺高的，是这次安排的任务不适应吗？要不要帮你调整到你更擅长的任务类别？” 乔木没有问是不是工作方法出了问题，而是问他是不是不适应这类任务，这让宋太祖又好受了不少。 但好受完，面对乔木的问题，他却沉默了：这不是调整不调整的问题，而是几乎所有探索工作，他都不擅长。因为自打成为调查员，他都是在做情报透明的工作，从来没做过探索工作。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谈，宋太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直接说出了自己面临的问题。 “这样啊……”乔木沉吟片刻，“不如你和李工聊聊？他是你们小队这方面表现最好的。” 李工，正是那个他讨厌的家伙。 “你们队绝大多数人对他这一项评分都挺高的，都在七分以上，只有一个给他评了一分，不知道是为什么。”乔木耸了耸肩。 就是我啊……宋太祖老脸一红，感觉自己的表情有些别扭，也不知道对面的乔工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不过那个属于未说明理由的异常分数，被我剔除了，”乔木却什么都没察觉，继续说，“李工的合作能力与相处感受整体评分也很高，你们队很几个人都留言反映他挺热心的，很愿意帮助他人。你没有经验、无从下手，不如多向他请教？” 宋太祖哑然。他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对着乔木炯炯的目光，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同意回去后去向那个姓李的请教一二。 请教就请教，怕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怎么了？！ 抱着这个念头从乔木办公室走出来，看着飞信小程序公示区中，其他人各种原因的加分项，或是某一方面表现优秀、遥遥领先，或是总结出了一些规律、归纳出了一些技巧，并通过了验证可以向所有人推广…… 此时此刻的宋太祖，只感觉到了强烈的嫉妒。 喵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分数有什么用，但凭什么只有你们的名字能公示？老子也想出现在那上面！ 接下来几周，积分管理与贡献公示制度取得了非常显著的成效。 虽然大家依然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可所有人的积极性还是被充分调动起来了。 就好像游戏成就一样，有用吗？其实没用。但所有游戏玩家都趋之若鹜，从中收获现实中难以获得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在这个过程中，调查员对夏令营投入的时间、付出的精力也越来越多，归属感也越来越强，组织黏性也越来越大。 而山西夏令营的管理制度也在众人的群策群力中不断完善。 例如对宋太祖这类很不擅长项目探索的调查员，乔木推出了帮扶奖励。愿意主动指导他们、帮助他们，并取得一定成果的成员，都能获得积分奖励。 对那些社恐、逃避交流、不擅长团队协作的调查员，积极主动与他们交往，帮他们融入集体的成员与小队，也能获得不限人数的积分奖励。 此外，能够精诚合作的小队，全体成员都表现优异，没有吊车尾的话，同样能够获得团队积分奖励。 期间，颜其平还提出了更进一步推出个人与小队排名模式，进一步调动所有人的工作积极性。 但这一条被乔木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的理由非常充分：山西夏令营不是企业，而是一个没有任何报酬的团体。既然没有报酬，就不应该给人压力，更不应该制造任何可能诱发恶性竞争的可能。 他也借这个机会向其他三位p9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与立场：山西夏令营，绝不能搞任何排名竞争，更不能搞成员之间的对抗。 他们的目的是寻求调查员团队协作的可能性，任何排名或末位“示众”，都是南辕北辙、适得其反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只公示优秀表现，而对一切扣分事由都严格保密。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推出帮扶鼓励计划，尽量避免那些不擅长项目探索或团队沟通的成员，在没有犯错的情况下，单纯因为长期“掉队”而被淘汰。 他坚信一点，好的管理，一定是充分调动成员人性的光明面以压倒阴暗面，绝不能利用他人的阴暗面——如恶性竞争、相互举报——来达成管理目的。 即便如此，这几周中，还是有人离开了山西夏令营。 有九人是被吕同生挖走的。 那位p8大概是得到了郑主任的指点，那些已经退出山西夏令营、申请加入集体项目的调查员，他都丢在一边暂时搁置。反而拿着有限的名额来山西夏令营挖人，承诺只要退出，立刻就能“插队”加入集体项目。 乔木的“心理依赖”建设做的再好，终究不可能固若金汤。 还有一人，则是直接被他除名的。那位犯下了与麦伟兵一样的错误：管不住自己，牵连了团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如果能管住自己，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心理疾病了。 乔木并不歧视心理疾病患者，他也知道这不是对方的错，单纯只是对方病了。 但他必须为团队着想。如果不处置对方，那之前所有人的自我约束就都成了笑话，团队纪律会瞬间土崩瓦解。 但山西夏令营也不是只出不进的。比起能被吕同生挖走的调查员，那些知道自己没资格参与集体项目分一杯羹、只希望能加入乔木团队的调查员，才是真正的大多数。 团队建设走上正轨，山西夏令营的人员构成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乔木也开始推动下一步计划。 新的计划非常简单：他要组织团建。 团建，这个所有职场人深恶痛绝的职场活动，本来目的是为了增进团队成员的相互了解、激励人心、增强团队的快乐能量、向心度与凝聚力、强化团队协作意识、优化团队协作方法。 但在执行中却走了型，成了领导装腔作势、员工敷衍应付的形式主义。 国内职场人的工作强度本来就大，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一两天的假期能好好喘口气放空自己，却还要被占用，要在工作时间之外继续伪装阿谀。 本该快乐放松的团建，反而就成了所有人的负担。 这个事情归根结底在于，没有人能当着领导的面做到真正放松，也没有人期待在利益纠葛的职场中交朋友，更没有人愿意与领导做真心朋友。 天真的人力资源部门非要违反这两点，非要和人性做对抗，自然不会有好结果。 于是团建活动，就成了全公司员工用自己珍贵的假期，帮人力资源部刷kpi讨好领导。 但这一切对调查员而言都不是问题。 因为调查员所处的，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职场。传统职场人普遍面临的问题，除了没钱这一项，其他的对调查员都不构成困扰。 调查员几乎不需要奉承领导，相反，新起点绝大多数领导都会主动避免与调查员发生冲突，因为他们知道，最终丢人的一定是自己。 而且调查员也没有任何职场社交压力，恰恰相反的是，他们极度缺乏职场社交。 新起点四大事业部的工区，99.99%的工位在99.99%的工作时间，都是闲置的。因为绝大多数调查员，只会在需要执行项目时前往公司，直奔传送区；执行完项目，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可以说，除非是在分部的集体项目中打交道，否则同分部同事业部的两个调查员之间，很可能一年也说不上三句话，甚至可能几年之后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与级别。 调查员与同事业部调查员之间的相熟程度，可能还比不上他们和分部财务的熟悉程度。毕竟他们要时不时因为报销的事去财务吼两嗓子。 这种现象在新起点太常见了。 所以调查员真的没有职场社交压力，因为他们压根没有职场社交。 不仅如此，很多调查员甚至缺乏高情绪价值的社交。 一是因为他们工作的特殊性质，导致他们没法与其他人交心。 聊自己的工作内容、职场见闻，是陌生人拉近彼此距离的最佳选择。但调查员不行，他们不仅不能主动提，别人问起来他们都要说谎或者沉默。 不是每个调查员都能把谎话说圆了的。人家听出来了，自然不会再信任你，自然不会再和你深交。 另一个原因，则是调查员几乎每周，都要去项目世界待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 这个过程中，现实世界的记忆被极大程度地稀释、覆盖了。 除了从小相伴的亲人、朝夕相处的爱人、成为调查员之前就相处甚笃的挚友，他们很难与其他人进行“连续”的社交，也就很难与他人构筑稳定的友情。 所以，绝大多数调查员，其实都是非常孤独的。 只是他们必须适应、习惯这份孤独。无法适应、难以习惯的，最终的下场就是冯硕、乐作云那样。 这是一种相当残酷却无法避免的自然筛选，属于这个行业的物竞天择。 从来没有人想过要为调查员组织团建，各分部的团建他们大多也不会参加，久而久之，所有人都默认调查员与职场人一样，不需要、不喜欢社交。 乔木自己就是调查员，所以能敏锐地发现这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痛点。 于是他决定，为调查员们组织一场独属于他们的、完全放松的团建社交。 第1097章 1075.丰收 乔木直接包下了一座度假庄园，山西夏令营的首次团建进行了整整三天。 第一天，大家都很沉默，淡淡的尴尬一直挥之不去，直到晚上酒桌上觥筹交错时才好一些。酒足饭饱后的夜间娱乐上，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终于渐渐放开了。 第二天，在乔木精心准备的团队游戏中，人们终于彻底玩嗨了。所有人都或迟或早地卸下心理防备，全身心地投入其中，甚至恨不得玩个通宵。 也确实有人玩了个通宵。 第三天，乔木当然不会延续昨天的模式。 在新的游戏中，他按照过去几周的观察和总结，刻意地将那些合不来调查员，时不时安排到一队，甚至干脆做双人搭档，帮助他们在良好的氛围中增进了解，甚至实现破冰。 有一些确实有效，但大部分都收效甚微。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心智足够成熟、心防也足够坚定。再加上过去积累的矛盾冲突，以及性格秉性上的相斥，也不可能用几场游戏就轻易化解。 不过乔木并不着急，他在这方面有足够的耐心，这样的团建也不会只此一次。 更不用说这三天过后，肯定会有相处愉快的同事主动拉近相互的关系，逐渐成为朋友。 然后他们的社交圈将不断交错，人际关系网也会越来越密集。 乔木并不期待所有人都能成为朋友，那是幻想。但他相信，只要这么推动下去，大家即使不能所有人交朋友，也能逐渐放下成见，在工作中精诚合作。 这就是他想要的。 三天团建圆满结束后的次日，自太原省部以下，山西十一分部都出现了一件奇事： 原本空荡荡的内部项目事业部工区，突然就变得热闹无比，欢声笑语穿透工区玻璃幕门，在走廊中回荡，也让其他部门的同事无比愕然。 起初人们并没有多想，只当这些调查员在项目中取得什么好成绩、赚到什么好处了。 直到接下来几天，这些调查员竟然开始三五成群地去食堂、上厕所，人们才真正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他们无法理解的变化，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而在山西夏令营之外，那些能够切身体会到这种变化的调查员，尝试着加入、融入这些小团体，但绝大多数都碰壁了。毕竟任何小团体一旦形成，都天然具有排他性。 失落之中，意识到这些热闹开心的小团体都来自山西夏令营后，他们也开始对这个看上去什么好处都没有，反而莫名其妙立了一大堆规矩，因此被他们嘲笑为乔氏传销窝点的团体，生出了越来越浓的兴趣。 而那些主动脱离山西夏令营，却没能或没来得及在吕同生的集体项目中获得足够收益的调查员，则只能艳羡地看着那些同事之间越来越亲近，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乔木耐心地建设与呵护下，这个没有任何成果的山西夏令营，终于在漫长的量变积累中，迎来了自己的首个光彩时刻。 它的风采不仅彻底盖过了郑志华与吕同生投入大量精力与资源的集体项目，甚至还引起了省外不少调查员同事的关注，吸引了大量希望加入的咨询。 这个变化也让其余三位p9心情激荡不已。 哪怕乔木依然不愿意放松考核标准、增加准入名额，山西夏令营的人数也在迅速膨胀，以至于整个山西11分部的传送器都不够用了，不得不在小队的基础上，分成ABC三个组，轮流执行项目。 一个月后，山西夏令营，在乔木没有提供任何额外帮助的情况下，成功将他们第一个集体项目的情报开发度，成功推进到100%，轰动了山西11分部，也震惊了所有等着看乔木笑话的人。 又用了两周，山西夏令营A组68人，成功终结该项目。而B组与C组已经分别转向了另外两个情报完全未知的项目。 山西夏令营终于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 这段时间里，乔木也成功“公关”了当年被自己狠狠打脸、欺负的工程学院院长，并为山西夏令营补上了最后两块拼图。 第一块拼图，就是山西夏令营与新起点工程学院的“教学实习合作”。 新起点工程学院将定期挑选表现优秀的学生，在带队老师的管理下，参与到山西夏令营的集体行动中，近距离学习并研究这种崭新的项目执行模式。 而山西夏令营中积分名列前茅者，也将不定期受邀前往工程学院，进行公开课或讲座，分享自己的经验与心得。 此外，卫怡的新起点八卦协会，也会不定期对积分名列前茅的调查员发出采访邀请。相关访谈将会以视频或图文的形式，发布在内部论坛专门的板块中。 也就是说，山西夏令营的积分，终于有了自己独特的用途。 那些表现最优秀的成员，将在整个公司面前大放异彩，甚至像乔木那样成为明星人物。 第二块拼图则来自芸木股份。 芸木股份的外围调查员们一直面临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难题： 《吸血鬼爱情故事4》这个项目，那群核心配角与主要配角，对主角艾琳娜·吉尔伯特可以说是严防死守。他们每次抓主角抽血，都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 偏偏这些吸血鬼、女巫、狼人、混血儿、吸血鬼猎人等等，他们的力量对于外围调查员而言还是很致命的。 更不用说艾琳娜·吉尔伯特的二重身凯瑟琳·皮尔斯了，那叫一个滑不留手，想抓她抽血简直难如登天。 在山西夏令营实现了首次调查员团队合作完成项目终结一条龙后，芸木股份也向山西夏令营发出委托： 请他们终结《吸血鬼爱情故事4》项目，并确保在续作中，为芸木股份的外围调查员，营造一个良好的、安全的“进货”环境。 这份委托如同一枚重磅炸弹，瞬间传遍了整个新起点。 这个创新的尝试，立刻吸引了全国配套机构的关注：是啊，凭什么只许新起点雇他们，不许他们雇新起点的调查员？ 哪个配套机构没有自己的难题？他们自己手上那些歪瓜裂枣的外围调查员搞不定，直接聘请新起点优秀的调查员帮忙搞定不就行了嘛！ 无论调查员还是管理层，都愕然地将视线转向又搞出大新闻的山西。 郑志华与他背后的势力，翻遍了公司规章制度的每一个字，也没能找到任何条款以禁止这种脱离公司管束的反向委托行为。 据传言，这期间，郑志华又从后勤部申领了两套全新的高级茶具。 但现实就是，这一次就连孙庆书都帮不了他。 孙庆书当然很想封禁这套全新的模式，然而他在高会同僚间没能获得任何支持。 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这个崭新的变化，谨慎评估它可能带来的影响。 毫无疑问，一定程度上，它突破了国家、行业与公司为调查员划下的红线，让调查员这个群体，拥有了获得与掌握权力的可能性。 但另一方面来说，它也为整个行业面对的困局、与不知何时会迎来的危机，带来了一丝全新的可能性。 所以他们本能地警惕这套新模式，可危机之下，也无法下定决心直接禁止，更不用说打击、阻挠了。 乔木就这么借助大势，成功实现了王宗江追求一生而不得的成果。 但就在整个山西夏令营在全公司前面露大脸的同时，乔木却将夏令营的管理权移交给了三位p9与那些优秀资深队长共同组成的管理团，自己则退居幕后。 他不再亲自负责山西夏令营的日常管理工作，而是打算做一个仲裁者。 当管理团与下面的成员产生分歧、发生冲突时，他才会站出来进行仲裁，说服其中一方或两方做出合理的让步。 这种模式能够让他从日常的琐事中解脱出来，更能避免他在日常管理中不停扮演恶人的角色，逐渐消解自己的形象与威信。 简单来说就是，让其他p9日常唱白脸，他则必要的时候唱红脸。 为了这套管理模式能够稳定运行下去，乔木又新增了一项规定： 权力最大的三位p9取消积分模式，针对他们的小队匿名评价也不再有积分加减，只作为改进工作方式的参考。 三人也主动放弃接受采访或前往学院授课讲座的机会，一旦接受邀请，即视为自动永久退出管理团。 而管理团其他成员，则要每个季度接受一次全员匿名评分，评分显著偏低者自动退出管理团。 简而言之，任何人都不能将山西夏令营作为玩弄权术、攫取权力的工具与平台。 做完这一切，乔木甚至都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再次将精力投向了智翱那边。 因为智翱的第一款产品，内部代号Cd1、正式名称【智翱·影像大师】，已经正式进入发售倒计时。 智翱科技上下近三百人，无论与发售准备工作有关无关，都在紧张地等待一锤定音的时刻。 ----------------- “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开完会的徐学民没有走，而是对着同样坐在座位上，却优哉游哉打哈欠的乔木，吹胡子瞪眼，“你就这么有信心？” “当然，我完全相信咱们的影像大师能够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乔木说了一句，看对方一脸不信，只好耸了耸肩：“好吧，我直说吧，影像大师就是扑街了——扑街的意思是……” “我知道扑街是什么意思！” 乔木被怼了一句，也不恼，撇了撇嘴，继续说：“就算影像大师扑了，咱们手上还有那么多钱，我也会砸钱把它砸上各个平台的热搜。 “我已经让柳经理提前准备相关预案，只是怕你们心态爆炸，不想给你们泼冷水，就没告诉你们。” “那你就该闭上嘴，现在也别说！”徐学民怒目而视。 与没心没肺、经常莫名其妙玩失踪的乔木不同，这半年来，他可是把自己所有的精力与毕生心血，都投注到Cd1……哦不，是影像大师身上了。 这款产品，就像、就是他的孩子。 他怎么可能不期待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一战成名、铸就奇迹？ 即使他对自己、对影像大师有足够的信心，此时此刻却依然遮掩不住内心的忐忑与患得患失。 这种情况不止发生在他的身上，也发生在公司许多其他同事身上。 唯独这个没心没肺的老板是个例外！ 乔木自然知道这群人的心理。刚才那场会，什么都没干成，什么都没讨论成，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件事，都是他这个老板亲自安慰他的员工。 我这么好的老板，打着灯笼都难找！ 他一脸嘚瑟地想着，见对面徐学民就要抄起手机砸他了，才有所收敛。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说什么都没用，毕竟你才是内行，并不真的需要一个外行的安慰与鼓励。” 他收起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认真地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会前我就在oA上签了放假通知。发布会结束后，设计研发部所有人都放15天带薪假——如果这能给你一些安慰。” 整个设计研发部大放假，就代表他作为老板，对他们的工作非常满意，也有足够的信心，甚至认为这场发布会注定成功，都不需要部门紧急开会应对突发状况，更不用说什么检讨了。 徐学民听懂了乔木的言外之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甚至都开始发酸的脸皮，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送走徐学民，乔木独自留在会议室中，又愣了好久，才重重吐了口气，又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他都连续失眠两周了！ 今天早晨洗快澡的时候，还又焦虑地掉了一地头发，擦头的时候又擦了一毛巾。观月看到他的毛巾，吓得差点拽他去医院。 他紧张得要死好吧？！ 无论他是天使还是魔鬼，都不能给智翱的事业、影像大师的前途，增加哪怕一丝一毫的胜算。 哪怕他能扛着灵魂之刃从爱尔兰一路杀到契丹，他也没法让人们凭空喜欢上自家的影像大师。 这种压力实在太可怕了。 他也终于理解，前世公司筹备上市、路演ipo那段时间，老板为什么能一个月暴瘦三十多斤，整个人直接脱相了。 但他还是只能强作镇定，竭尽全力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焦虑与内心深处恨不得毁灭一切以摆脱焦虑的狂躁。 影像大师还没正式发售呢，三百六十步还差最后一哆嗦呢。专业工作他帮不上忙，但绝不能给员工添乱子、加压力。 他必须让所有人都相信他的信心与镇定，在这种关键时刻，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智翱的压舱石。 在无人的会议室中，硬是将脸颊揉得生疼，又掏出一面镜子，认认真真打理好自己，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确认没有一丝破绽，几个深呼吸后，乔木才以一副轻松写意的姿态，走出办公室。 但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关注他，甚至没人和他打招呼。 所有人，无论手头有没有工作，此刻都在或独自一人、或三三两两头挨着头地捧着手机，收看同一个节目，同一场直播。 “兄弟们，看那边，看见了吗？那就是钩鱼岛！”所有手机都传出着同一个的喊声，“这里不停船，咱们也别给船长惹麻烦，赚钱养家都不容易。咱们继续往前开，去小日子专属经济区，钓他们的鱼去！” “他喵的，老子总有一天要自己买一艘大游艇，亲自开到钩鱼岛，当着全国人民的面钓一条大鱼上来！” 乔木没有凑到谁旁边去看，而是径自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这是市场部安排的一场营销，影像大师的第一场营销，甚至还在产品发布会之前。 没错，影像大师将在发布会之前，在一名钓鱼网红的直播间中，完成它的首次亮相。 毕竟智翱太年轻、太不起眼了，在这片迅速红海化的消费级无人机市场，就算他们砸再多钱开再隆重的发布会，也很难造出什么声势，更不可能造出乔木期待的风浪。 所以他们必须另辟蹊径。 ----------------- 乔木又处理了一上午的公务，直到临近午饭时间，才被手机不停传来的飞信音惊动。 公司几乎每一个有他飞信好友的人，都在给他发“开始了开始了”“快看快看”之类的消息。 他打开抖咖桌面版，点进主播【陈老猫的渔乐人生】的直播间，画面还没刷新出来，就听到主播陈老猫伴随着嘈杂海风声的声音： “就放这儿吧……来啊，兄弟们，趁现在没事儿，咱们玩儿点新玩意儿。看看这大箱子，好家伙！” 黑屏中传来骨节敲击金属的“邦邦”声，乔木知道，那是智翱·影像大师的铝合金包装箱。 抖咖电脑版优化实在令人捉急，屏幕上已经划过一大片“今天敢打广告，明天就敢打粉丝！”“主播打粉丝啦！”“杀人啦！快报警！”的弹幕，直播画面却依然没刷出来。 等画面终于在卡顿与失帧后稳定下来，包装箱已经被彻底打开了，上面的放水减震垫也被拿了出去。 乔木没能看到影像大师外包装顶部的激光打印图，不过从夹杂在起哄弹幕中“卧槽，好帅”“这什么东西？盒子都这么装逼？”的评价来看，效果似乎还不错。 主播陈老猫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最中间的设备取出来，双手捧到直播镜头前，仔细打量起来。 那是一台两只手掌大小的圆环状设备，如同一只加大、加厚的甜甜圈，通体的黑金色显得科技感十足。 “这什么玩意儿？电鱼器？” “盲猜车载香薰。” “神特么香薰……” “没看见机身上那一圈镜片吗？我都看见鱼眼镜头了。是全景相机啊！” “这是一台无人机，”陈老猫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答案，“一款即将上市的划时代无人机产品，智翱·影像大师！” “？？？无人机长这样？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我身旁的大疆mavic 3 pro Cine告诉我，这不是无人机，这是猕猴桃。” “旁边的，这个逼装得很到位。” 在一大群质疑与调侃的弹幕中，又出现了一条：“这是机身，没安装桨叶，桨叶还在箱子里呢。” “机身+1，不过这机身真大，什么野鸡厂商品？” 陈老猫也配合地将无人机放在甲板上的减震垫上，随着助理直播镜头的切换，装模作样地在箱子里找起了桨叶。 但他自然什么也没找到…… “卧槽，”陈老猫起身，对着镜头满脸夸张的懵逼，“甲方爸爸忘给我桨叶了？！” 弹幕顿时又是一片欢快。 陈老猫则佯作抓狂地弯腰下去，重新在箱子里翻腾：“不是……甲方爸爸，你们在看吗？桨叶呢？！你们的桨叶呢？！” “哈哈哈，笑死我了，方便面不给调料包。” “这哪是不给调料包？这分明是不给面饼！” “老猫你干脆拿机身打水漂吧，我们配合着喊几声买买买，把钱赚了再说。” 弹幕无比欢快，陈老猫却并没有看弹幕，而是在助理的“提醒”下，取出说明书翻看起来。 看了片刻，他恍然地喊道：“哦！乌龙啦乌龙啦，人家这上面说了，这是无桨叶无人机。甲方爸爸，误会啦，sorry！” “无桨叶？没桨叶怎么飞？这也不是固定翼啊。” 在弹幕的质疑中，陈老猫重新捧起地上的无人机，送到镜头前，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起来。 传统的消费级无人机，普遍都是窄体或流线机身周围均匀分布3-6根机臂、机臂末端连接桨叶的结构。 智翱·影像大师则完全不同，它的外形就是一个两只手掌大小、三只甜甜圈叠在一起；上面的空心圆大，下面的空心圆小。 侧面一圈机身除了几枚均匀分布、大小不一的圆形镜头，以及一个与机身完全贴合的弧形电池仓盖子之外，什么都没有，非常干净。 陈老猫一边对着镜头展示，一边低头查看说明书，按照上面的产品结构图介绍起来。 那些镜头分为影像镜头、鱼眼镜头与视觉传感器镜头三类，但哪个是哪个他就分不清楚了。 弹幕中明显有专业人士试图介绍，但字数有限他一时也看不明白，干脆就放弃装这个逼了。 “我又不是无人机工程师，知道怎么用就行！”他理直气壮地怼了弹幕一句，又翻转无人机，将顶部与底部展示出来。 无人机顶部也很干净，除了最中间的空心圆，周围就只有镜头和一个开关按键了。 只撇了一眼，他立刻兴奋地指着那个空心圆大吼：“看见没？桨叶在这里面呢！刚才谁说我把桨叶弄丢了？给我出来！” 空心圆中正是一枚螺旋桨。 “卧槽，竟然是涵道桨叶？设计挺新奇的啊。”立刻有无人机爱好者点评。 马上又有弹幕质疑：“就一枚函道桨叶？怎么转向？这玩意儿只能直上直下吧？” “别想了，上都上不去。这么大的个头，这么小的桨叶，转到自燃它也带不动啊。” 陈老猫看着弹幕，没有回答，他对这些专业知识毫无概念，干脆视而不见，继续翻转无人机，展示仅剩下的无人机底部。 底部的空心圆比顶部要小很多，但分部的镜头数量却比顶部多了好几倍。 而且从底部的空心圆，看不到顶部的函道桨叶，除了挡板什么也看不到，这个空心圆显然并没有上下连通。 “666，老子都懵了！函道被阻断了？这什么结构？磁悬浮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 见底部没有看头，陈老猫只是稍作展示就要进入下一步。 但他刚把无人机从镜头前移开，还没来得及放到地上，弹幕立刻有好几个人在刷“别拿走！”“再让我看看！”“放大点！” 在助理的提醒下，陈老猫很有带货精神的，再次将无人机底部展示出来。 这次他特意凑得很近，好几次直播镜头都虚焦了，不得不来回移动重新聚焦，直到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最近点。 直播间的观众也终于看清了无人机底部的细节，底部的空心圆外围并不直接就是机身，而是一圈由十枚袖珍薄片围成的薄板。 “卧槽卧槽卧槽！！！我好像知道这东西怎么转向了！” “这是扰流板？这设计有点儿东西啊，飞控能跟上？” 这就是智翱·影像大师选择的转弯方式。 传统无人机，是飞控系统控制各方向桨叶的转速，来实现无人机的转弯。 只有一枚函道桨叶的影像大师，则是由飞控系统控制底部出风口周围的十枚扰流板，通过精细改变喷气的方向来实现无人机的转弯。 “我不在乎飞控行不行，我现在就想知道它咋飞起来。” “别看了，赶紧飞就完事儿了！” “展示这么细致，金主爸爸不怕泄露技术机密吗？” 在弹幕乱七八糟的发言中，陈老猫果断结束了外形展示环节，进入下一阶段。 他扫码安装了智翱App，流利地完成了注册登录、设备绑定、实名认证与服务激活。 随着他在手机屏幕上按下【起飞】，无人机在地上晃动了两下，却全无反应，完全没有要飞起来的意思。 看着地上纹丝不动的无人机，陈老猫一脸懵逼，这次是真的一脸懵逼。 样品到手后，他并没有亲自试过。 选品、试品这种事情，他所属的mCn机构是有专门的部门负责的。不需要他们这些主播，尤其是他这种粉丝千万的大主播亲力亲为。 所以他当时只看了金主爸爸的标准化操作演示视频，也没多想、没多问。 “999！翻车啦！” “没电了，换电池。” “我就说飞不起来吧？” “拿起来啊！放在地上，出风口被堵死了怎么飞？” 就在此时，陈老猫也看到了手机App上弹出的醒目提示：【请确保无人机底部悬空！】 提示的旁边还有一个简笔画的演示动图，是一只手握在三个甜甜圈侧面，代表气流的线条从顶部进入甜甜圈，又从下部吹出。 恍然大悟的陈老猫闹了个大脸红，连连说着对不起金主爸爸，弯腰将无人机拿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需要一只手握着无人机，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操作，下意识就感觉挺不方便的。 但刚把无人机拿起来不到三十公分，就感觉手中的无人机猛地一震，一股非常明显但并不霸道的力量传来。 猝不及防的陈老猫下意识一松手，心中立刻暗道要糟！ 这要是给样品摔了，这场带货就搞砸了！要知道这位金主爸爸可是非常大方的，几乎没怎么砍价。 但他都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补救行动，就看到脱手的无人机猛地坠落了最多几公分，竟然停滞在半空中了。 直播镜头中，智翱·影像大师悬浮在甲板上方二十多公分的空中，只是微微晃动了两下，就稳如磐石、纹丝不动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它一样。 陈老猫和助理都被这一幕镇住了，好在直播镜头对着无人机，没拍到他张着嘴巴瞪大眼睛的惊愕表情。 一连串“666”“999”“卧槽牛逼！”的弹幕，将陈老猫炸醒。 镜头外的他立刻亢奋地吼道：“牛不牛逼？就问你们牛不牛逼？服不服？！刚才谁说飞不起来的？给我出来！” 一通乱糟糟的惊叹与询问中，他将手机凑到直播镜头前，继续操作。 “先跟你们说清楚，智翱·影像大师没有操作手柄啊，它主打的就是智能飞行。省得你们一会儿又说我把手柄弄丢了……” 说话间，他在App中点开模式选择，在节能跟随、单人跟拍、多人跟拍、美景记录、探索未知中，选择了【单人跟拍】模式。 无人机立刻自动抬升高度，飞到了距离他大约两米左右的斜上方空中。 直播镜头跟随着无人机，助理立刻后撤，拉远镜头，将陈老猫与无人机一起纳入直播画面中。 而空中的无人机，在缓缓环绕陈老猫飞了一圈后，也在他斜前方的上空停了下来。 “咋不动了？不是说智能飞行吗？这是智障了？” “傻不傻？都说了是跟拍模式，老猫不动它当然也不动。” 弹幕很快又嚷嚷成一片。 陈老猫也不清楚这个情况是否正差，观察了片刻，见无人机稳稳悬浮在空中没什么异常，就在助理的提醒下进入下一步。 按照金主爸爸的要求，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继续钓鱼就行。 第1098章 1076.智翱·影像大师 “行了，让它自己飞一会儿吧，它这也是机生第一次走出国门，看看海外的风景，”陈老猫说着，重新坐回椅子上，开始上饵，“咱们来钓会儿鱼。” “这年头打广告这么随意的吗？金主爸爸同意了？” 陈老猫无视了弹幕的吐槽。作为职业赛事冠军级别的垂钓者，无论传统的河钓还是难度更大的海钓，他都谙熟于心，短短十几分钟就成功咬钩。 收线、提杆、捞鱼，一气呵成，沸腾的弹幕下，一条硕大的黑鲷就成功入手了。 镜头拉近，给了翻腾的黑鲷一个特写，陈老猫则介绍起黑鲷鱼的知识，弹幕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等知识点介绍完，陈老猫又戴上手套，将黑鲷从网兜里捞出来，双手一扬，将鱼扔回了海里。 他脱下手套，抹了把溅了一脸的海水，轻描淡写地说：“怀孕的，老规矩，放生了。” “我猫仗义！这么多钓鱼直播，就我猫是不要礼物直接放生的！” 在一大片“我猫仁义！”“我鱼报恩！”“无量寿佛”的弹幕中，陈老猫又拿起旁边小桌上链接无人机的手机。 “来，咱们继续恰饭，”他滑屏退出App，点进手机相册，“智翱·影像大师主打的可不是智能飞行，而是智能拍摄！咱们一起看看它水平如何。” 空荡荡的相册中，已经多出了几张照片与几个视频。 陈老猫点开第一张，是他给鱼钩上饵的抓拍。照片中的他，一手捏着鱼饵，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鱼钩，表情专注，给人一种无比投入的感觉。 “不错呀！”陈老猫眼前一亮，忍不住感慨，“真特么帅！” 他钓鱼这么多年，不知拍了多少照片了。虽然他不懂摄影，但直观地看，这张照片已经比得上那些互联网媒体报道用照片的水平了。 “完了，老猫自恋了。” “别说，确实有点小帅。” “这抓拍有点水平，这个构图和角度选择，已经超过绝大多数外行了。” 他手指左滑，来到第二张照片。 是他弓着腰坐在椅子上，双臂撑在双腿上，姿势有些松垮，一边和弹幕扯闲篇一边盯着远处海面上的鱼鳔。 陈老猫算是偏胖的，胖子弓腰坐矮凳，姿势都不会好看。一来会显得虎背熊腰，二来会挤出肚腩。 但这张照片选取的角度，却完美避开了对他身体宽度的展示，让他整个人不仅不显得松垮，结合他在阳光下虚眯的眼睛，甚至还有几分午后的慵懒与惬意。 比起上一张，这一张就更显水准了。 在弹幕一片惊叹与点评声中，陈老猫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他疑惑地看着照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想了想干脆坐回矮凳上，重新摆出刚才那个姿势。 “哈哈，老猫真自恋了，竟然对着照片搔首弄姿！” “我去……”再抬起头看向直播镜头时，老猫惊愕地说，“它给我p图了！它把我肚子p没了！” “？？？” “你肚子还在，我能看见，别害怕。” “这是自拍无人机，不是诅咒无人机……” “不是，你们看！”见弹幕没反应过来，陈老猫重新摆好姿势，让助理把直播镜头对准他的小腹，当着镜头的面，捏了捏自己的“泳圈”，“看见没？” 然后他又将照片对准直播镜头：“看照片，我肚子是不是没了？！” “卧槽！还真是，游泳圈没了！” “姿势问题吧？两次姿势有差别？或者是手机和无人机角度不一样？” “那么大个肚腩，啥角度也不可能拍不到啊。” “我去？无人机能自动p图？” “牛逼啊！”陈老猫在镜头前反复放大那张照片，试图寻找p图的痕迹，“这还真是智能拍摄啊，竟然还能自动p图？” “23333，不会是后台工作人员给p的吧？” “后台人工+1，没听说过p图还有智能的。” “p图不能智能？你们是没用过美颜相机吗？” “美颜和美肚是一回事儿？你脸长肚子上？” 见直播间要吵起来，陈老猫赶紧跳过这趴，来到第三张照片。 看到照片的瞬间，他就不自觉倒吸了一口海风。 当照片清晰地出现在直播画面中时，直播间瞬间安静了。 这张照片，陈老猫已经不再位于构图的中心区域，而是去了边缘，身影甚至还略微虚化了。 最引人注意的中心区域，则是一条醒目的黑鲷鱼，在碧海与游艇的背景上，身体弯曲出一条优美的弧度。 黑鲷鱼的周围，则遍布点点如水晶、钻石般夺目的光芒，那是被鱼溅起的水珠折射阳光而成的。 “我尼玛……”陈老猫看着这张照片，下意识地呢喃了半句，紧接着就扯着嗓子大吼，“太特么帅了！这张牛逼大发了！” 仿佛是按下了某个神秘的开关，直播间弹幕瞬间炸开。 一连串各种各样和他一样没文化的惊叹，从屏幕右侧席卷而来，顷刻间就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u1s1，虽然我不懂摄影，但只说抓拍的时机，绝对专业水准！” “专业？这个角度、这个调焦、这个光圈、这个滤镜，已经是赛级水准了！” “话说，无人机是怎么知道要在这个角度拍照的？未卜先知？” “我越来越相信这架无人机有人在后台操纵了。” “虚假广告！12315何在？！” 陈老猫没搭理直播间越来越多的质疑，而是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突然就大声说：“我宣布，从今天起，这张照片就是我全网头像了！一会儿就换过来！” “让给我，一个嘉年华！” “两个！” “十个！” “五十个！” 无视直播间一群人吹牛逼，陈老猫又对着照片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在人们的催促下，滑到了下一张。 然后，他就后悔了。 直播间也再一次陷入沉寂。 照片正中央，是他向前高举双手，旁边则是被他抛向半空中的黑鲷。空气中依然遍布星星点点水滴散射阳光形成的光斑。 但这张照片真正让他们震撼的，是陈老猫头顶斜前方不远处，一连串水珠在阳光的映照下，竟然隐约浮现出一段不怎么完整的彩虹。 就如同一顶斜戴的光之王冠，就如同一道……佛光！ 这一幕，瞬间就为这张照片赋予了某种独特的韵味，更为它注入了某种独一无二的情绪。 一时间，直播间所有人都被这“因果福报、天佑良善”的图像语言镇住了。 陈老猫当然后悔，后悔自己说早了。这张才该是他的全网头像。 但改口的话却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恍惚之间，他甚至都有种隐隐的敬畏之心：这张照片，会不会真的是自己放生的福报？ 人不可欺天！ 陈老猫爱不释手地轻抚着手机中的照片，反而平静了下来：“这张照片就是我全网背景图了。” 说着他也不等择日了，直接拿出自己的生活手机，将照片隔空投送过去，然后当着直播镜头的面，从飞信到抖咖，从致知到微记，从美丽生活到whatsChat，挨个更换头像与主页背景。 这个过程中，直播间已经吵翻天了。 有的人对照片展开激烈讨论，有的人则强烈质疑虚假宣传，还有的干脆就让直接上链接。 个别观众去网上搜了“智翱”，只找到了一个框架精美，但官方商城空空如也、企业新闻一片空白的官网。 换完头像与背景的陈老猫，已经完全不在意直播间的质疑与争吵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款产品、这几张照片有多真，他比谁都清楚。 此刻的他，已经彻底被这款无人机征服了。就凭这四张照片，这个推广他就没白接！ 他重新拿起链接着智翱·影像大师的手机，猜测着下一张照片的内容，划动屏幕的手指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不过后面已经不是照片了，而是一段视频。这让满心期待的他多少都有些失望，却也将他从那种强烈的情绪中拽了出来。 思绪回到现实的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专业态度，只是淡淡一句“别吵了，咱们看看这个视频的成色如何，你们再喷也不迟”，就让直播间清净了大半。 他直接将手机音量开到最大，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5.4k的极致画质让人眼前一亮。 视频的开始，是鱼鳔的特写。原本平静漂在海面上的鱼鳔，突然上下剧烈晃动起来。 随着陈老猫那句清晰而沉稳的“咬钩了”的画外音，镜头迅速切换到他身上，给了他一个面部特写。 特写停留了不到两秒，就迅速拉远，直至将他全身都容纳进来。 随着他熟练而灵活的收线，还给了一个手部的特写。 当鱼鳔被拽到足够近的距离时，镜头又迅速转为侧面全景。 画面上半部分是远处的蓝天白云，下半部分左侧是碧蓝的大海，右侧则是白色的远洋游艇甲板。 这个运镜与构图，立刻让人眼前一亮，无论懂不懂行，都能看出它的水平与质量。 视频中，陈老猫一边沉稳地讲解，一边熟练地操作。 直到他猛地提竿、鱼被拽出水面那一瞬间，镜头突然拉近，黑鲷的身影也占据了整个屏幕。 与此同时，视频的时间也被放缓了。 空中的黑鲷咬着钩，缓慢地挣扎摆动着；周围的水花缓缓扬起、逐渐绽放。 紧接着，被黑鲷占满的镜头迅速转动，本该身处镜头之外的陈老猫，那扬竿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了镜头之中。 被特写的黑鲷，与后面那被它遮挡了大半、却也填满其他空白区域的陈老猫，共同构成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视频之外的现实中，陈老猫与凑过来同赏的助理，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仅有慢镜头，竟然还有希区柯克变焦？！ 慢镜头结束，随着黑鲷入网，在陈老猫与黑鲷共同出镜后，视频就此结束。 沉默……良久的沉默…… 如果不是清晰可闻的海风声，人们甚至都会以为是不是直播手机的话筒坏了。 许久后，陈老猫才茫然地问助理：“现在的无人机拍摄已经能做到这种水平了吗？” 助理也迷茫地摇头，很没底气地说：“应该……不能吧？” “是不是大模型Ai啊？前几年那个不是特别火吗？能一键生成视频……”他想到了某种可能，“这是拿那些专业摄像作品训练出来的？” “没听说智翱有人工智能业务吧……”助理依然不确定。 直播间则一片反驳与嘲笑。生成式Ai的泡沫早就破裂了，现在没人相信那东西能做到这种程度。就算能，也该是大厂。 而且如果那家智翱真的能把Ai训练到这种程度，那他们首先要发布的产品，就不是什么无人机，而是用于智能拍摄的嵌入式Ai芯片了。 看着直播间异口同声的反驳与质疑，陈老猫又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依然挂在天上的无人机，才小心翼翼地问：“这个真的是它自己拍的？不是智翱的工作人员幕后操作？” 助理哪里还敢把话说满？他也觉得有猫腻了，当务之急就是和厂家做切割。 于是助理支吾半天才说：“他们说的就是智能拍摄，应该不能……骗咱们吧？再说了，船上也没有他们的人啊……” 陈老猫彻底迷茫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此刻的他，已经不那么确定了，或者说已经非常不确定了。 看着直播间已经吵翻了天的评论区与弹幕区，他不仅没有进行专业的控场，反而任凭争吵发酵，自己竟然也萌生出了直接中断这个商务的念头。 比起这笔丰厚的报酬，他更在意自己身为垂钓领域大主播的声誉。 不过很快，一条弹幕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就凭这个机体结构、动力模式和飞控系统，每一项都是行业先河，至少十几亿的研发投入。说造假的，你拿十几亿造个假我看看。” 如果这一条还不够，很快又有更多一看就是专业人士的意见了。 “电池型号我认识，是idA最新代全固态动力电池，报价两千三。它这个外形应该是定制款。idA定制报价两千万起，不算采购。” “镜头都是徕卡的……刚才说明书上有徕卡的标。” “我也看见了，视觉传感器是安森美的。这种微型视觉传感器我司都用不起……” “话说没人发现吗？视频里没有无人机噪音，海风声也很小，鱼出水的声音倒是挺大的。” 一条条业内人士的评论掺杂在大量的弹幕中，却被陈老猫一一敏锐地捕捉到，并从中汲取到了宝贵的信心与力量。 对啊，我不懂，直播间的观众也不懂，但专业人士懂啊！万一人家就是真牛逼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陈老猫又有底气了，之前的畏缩也渐渐消退。 如果他知道，这些评论几乎都来自此刻正集体收看直播的智翱设计师与工程师们，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行了，大家都别吵了，把我的鱼都吓跑了。”对商品重拾信心的陈老猫，终于拾回了久违的专业素养，开始控场。 “神特么鱼都吓跑了！” “666，不愧是东海的鱼，也会看弹幕是吧？” “好了好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不懂高科技，但不管真假，等产品上市了，自然有业内人士和专业媒体捶他，自然有市监部门罚他。” 他故作霸气地大手一挥：“如果智翱真的搞虚假宣传，该交的罚款我十倍缴纳！而且我陈老猫第一个和他们死磕到底，到时候我直接转打假主播。这话我就搁这儿了！” 在铁杆粉丝们压倒一切的“666”“我猫霸气”“我想吃鱼”刷屏中，陈老猫又拿起宣传手册翻了起来：“来啊，咱们看看它还有什么宣传点，都给它验证一下。如果有虚假宣传，当场拆穿它，直播间所有兄弟姐妹都是目击证人！” 他嘴上说着，手上快速翻阅：“超强静音？智能除噪？” 看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念起了上面的具体描述。 这是智翱·影像大师的卖点之一。 灵感源自戴森吹风机的流体推力增强引擎本来就有低噪音的特点，影像大师又用高分子涂料和复合材质隔音罩对机体内结构复杂的气道提供吸能降噪。 这使得影像大师在距离人耳2.5米的最佳跟拍距离上，平均A加权分贝数仅为50dBA。 A加权方法是根据人耳对高频声音更敏感更难以忍受的特性，对声音数据进行加权处理。比起传统的分贝数，它能更准确地描述噪音给人带来的困扰。 例如，50dBA是人近距离无阻隔听到的下雨音量，60dBA是人面对面正常交流的音量，80dBA则是清晨床头闹钟或置身喧嚣餐厅时接收的音量。 市面上的主流消费级无人机，距离人耳2.5米时的A加权分贝数至少也在100dBA以上，甚至能达到150dBA。 智翱·影像大师为了提供优秀的摄像体验，硬生生将这一数据降低到了惊人的50dBA。 为了实现这一点，哪怕有艾忆的“全力支持”，智翱的研发人员也被折腾得够呛。 所以，在所有同行还在用传统声音强度数据进行宣传时，智翱直接在自己的随机宣传手册上，详细科普了A加权方法的概念。 这就是通过培养、提高用户心智，来充分展示自家产品的优势。 一旦这个概念获得足够的话题度，被迅速普及开，率先提及这个概念的智翱产品，也会直接获得惊人的流量。 甚至在消费者观念中，智翱这个品牌，也会直接与“最安静无人机”的标签高度绑定，并享受由此带来的品牌关注与认可。 在降噪上，智翱做的努力也远不止如此。 哪怕是50dBA的声音强度，录入视频中也足够扫兴了。 所以艾忆开发了一套非常先进，甚至可以说冠绝行业的算法，能够让影像大师智能识别并消除不该出现在视频中的噪音。 读到这里，陈老猫与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恍然大悟：“难怪刚才的视频里听不到无人机和海风的声音！这技术有点小牛逼啊。” “会不会是主播和商家串通好，提前录了视频造假？”有人还是不相信。 但立刻就有一群人反驳：“你要不要自己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给我用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时间钓两条一模一样的海鱼呗？” 越翻阅宣传手册，越重拾对智翱·影像大师信心的陈老猫，并没有阻止粉丝对那些阴谋论者的围剿，而是自顾自地翻看着手册。 “全景相机？智能跟拍？智能运镜？一键成片？这些就是刚才看到的那些吧？360°智能手势指令识别？这怎么玩儿？” 他知道自己的直播间以男性为主，没有纠结这些观众注定不感兴趣的卖点，继续往后翻阅，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个宣传点。 “巡航速度250公里、续航时间3小时？智能飞行、智能避障、智能防风？智能返航？多点定位巡航？全航程高清图传……” “？？？” “这什么吹牛逼手册？” “这玩意儿是2024年能造出来的？” “欢迎来到4202年，我的朋友~” “飞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刚查了，idA新款全固态动力电池，三小时续航没问题。但后面这几项就太假了吧？” “这要是真的，我直播吃了我的大疆mavic 3 pro Cine！” “楼上的够了，知道你买得起三万一套的无人机。” “典型的用力过猛，营销骗局再次实锤。” 陈老猫见时机成熟，“啪”的一声，用力合上宣传手册：“是不是真的，一试便知！” 他将手册扔到一边，重新拿起手机，调出智翱App内置北斗地图，不断缩小：“让它往哪飞？飞远点儿……” “找陆地！”弹幕立刻有人提要求，“海上飞谁知道它是不是几公里外兜圈子。” “陆地+1，他不是吹牛全航程图传吗？往陆地飞，是不是吹牛逼一目了然。” “没错，找陆地！”陈老猫立刻将视线投向地图定位西面的钩鱼岛。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直播间就刷起了一大片“去日本！”“去冲绳！”“那叫琉球！”的弹幕。 观众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了，相同的弹幕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刷屏了。 陈老猫犯难了。 智翱提供的方案就是让无人机去钩鱼岛上绕一圈，甚至可以试着降低高度，贴地飞行。 这个话题度绝对爆表，而且就算有关部门要追究，最多就是让他停播一两个月，不会太严厉。这个代价换取这个话题度，他非常乐意接受。 但……冲绳？那好像是日本领土吧？而且他记得上面还有美国军事基地。万一招来防空导弹之类的咋办？一旦引发严重的外交事件，他可能会被直接封杀。 陈老猫看着屏幕上通体蓝色心中发苦。智翱显然只依法添加了国内的陆上禁飞区。至于国外？你有本事带出去就随你怎么飞。 他没法以无人机出了国境飞不了做借口。 此时此刻，直播间的情绪已经拉满了。不少人为了鼓励他，都开始疯狂刷礼物了。 短短两分钟，光是3000一个的嘉年华就有十多个了。 而且他一直在关注直播间后台数据。此刻这场海钓直播的场观虽然还是50万左右，没有显著提升，但在线人数已经从带货无人机前的2万，一路飙升到了10万。 应该是他的抖咖、飞信和QQ粉丝群集体炸锅，把那些没在直播间的粉丝都炸出来了。 要知道抖咖的直播，场观与在线达到20:1就称得上优秀了。做到10:1就能鼻孔朝天了。 5：1的比例？只有明星直播演唱会能做到！ 而且他这还是工作日的工作时间段。就凭这个数据，就足以让他在垂钓直播领域一战封神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种时候泼冷水认怂，否则直播间数据绝对会顷刻暴跌。 陈老猫低着头咬着牙，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行！”他猛地抬头看向屏幕，一脸兴奋与坚毅，“咱们去冲绳……去琉球逛一圈！” 在直播间的欢呼声中，他放大地图，在琉球群岛主岛上浏览了一番，特意避开了危险性最高的那霸机场和人流量较大的酒店、水族馆与垂钓码头，最终选定了一处高尔夫球场。 这地方应该没什么人，就算有也不会多事。 设置好重点，又关掉了App连续三次弹出的“您的目的地定位存在严重法律与外交风险，请慎重选择”弹窗，又给无人机换了电池，关掉了能耗较大的智拍功能，就按下了飞行键。 一摞甜甜圈外形的无人机，悄无声息地飞走了，很快就彻底消失在直播镜头中。 助理找船长要来一个三脚架，将链接无人机的手机架在上面，放置在陈老猫身旁，确保一直处在直播镜头内。 陈老猫则收敛情绪，继续做他的本职工作：钓鱼。 不过此时此刻，直播间中的绝大部分观众，已经对海钓没有兴趣了。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智翱App的界面上，还有人要求直播以App为主，他们不想看主播那张风吹日晒的沧桑老脸。 这让陈老猫无比郁闷、啼笑皆非。 还有人已经在手机上下载了这款App，开始研究起来，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此刻的App就连内置商城都是空的。为了给这款App瘦身，它的绝大多数功能，都需要在绑定设备后才能内部加载并开放。 陈老猫毕竟是真正的钓鱼狂热爱好者，确认无人机飞得挺稳的，暂时看不出炸机风险，没多久就将商务的事情抛之脑后了，甚至对直播间中对这款无人机的热烈讨论都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讲起了钓鱼知识与趣闻。 但他今天注定无法沉浸式享受这场垂钓直播了。 就在他兴奋地讲解着连续钓上来的第五条鱼时，身旁的拍摄助理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吓了他一跳。 他下意识看了对方，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根本没在看他了，而是瞪大眼睛盯着另一边的无人机手机屏。 他心中一惊，立刻看向手机屏，却发现无人机图传画面依然很稳，而且画面中除了海与天，什么也没有。 他又瞥了眼直播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知何时，他本人的已经从直播间画面中消失了，只剩下两条腿还在画面中。 显然，助理的拍摄镜头歪了都没注意！ 但他顾不上生这个气，因为不知何时开始，直播间的弹幕又炸锅了。 看着一连串依旧没什么文化的“卧槽牛逼”，陈老猫则是一脸懵逼：“怎么了？” “那个无人机刚才避开了个浪！”助理兴奋地描述着，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就是正飞着呢，突然闪了一下，一下子就拔高了有好多，然后就有个浪从后面拍过去了！” “不是说是智能避障吗？躲个浪而已，很厉害？”陈老猫依然不懂。 “浪是从后面拍过来的，它躲之前我都没发现！”助理解释，“就好像后面长了眼一样！” 陈老猫更糊涂了：“它后面有传感器啊，可不就是后面长眼了嘛。” “……”助理抿了抿嘴，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被他驳倒了，还是不想和杠精交流。 不过陈老猫还是从直播间中找到了答案。 “激光、红外、超声波和视觉传感器都很难识别水体，所以无人机贴水面飞一定炸机。这家新公司技术有点屌哦。” 陈老猫大学是机械自动化的，看到这条评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传感器测距测障，无论激光还是超声波，都不会被水反射。水体表面温度与环境温度大差不差，红外传感器也察觉不到。更不用说视觉传感器了，除非水面脏得很，否则很难察觉到水面的存在。 这就导致无人机几乎不具备察觉水体的能力。 例如测高。你要求无人机在十米高空飞行，无人机向地面发出激光或超声波，计算信号往返时间来测算并维持自己的高度。 在地面自然没问题，突然飞到水面上，激光或超声波不是在水体表面反射，而是进入水体，抵达水底河床才反射。 这导致无人机获取的高度数据，不是距离水面的，而是距离河床的。 从陆地到水面，高度突然从十米变成十五米，无人机飞控就懵逼了，就会立刻降低高度，于是就带着机主的几千上万软妹币，一头栽进水里了。 测高如此，自动避障想要避开突然出现的海浪，就更难了。 他刚才看宣传手册，智翱·影像大师采用的是纯视觉智飞方案。这足以说明，这家公司找到了让视觉传感器有效识别水体的方法。 或者说，四类常用传感器中，只有视觉传感器，是最有可能做到有效识别水体的。 这家闻所未闻的小公司，率先完成了这一壮举？ 陈老猫并没有看到刚才那惊艳一闪，但直播间了解无人机的观众已经惊了，不了解的也跟着嗨了，纷纷起哄要求降低飞行高度。 他看了看手机，无人机标注距海面高度已经只有2-2.5米了。 因为海浪的原因，屏幕上的事实高度数据在不断变化，但无人机却一直平稳飞行，并没有突上突下的情况，这也佐证了他的猜测。 陈老猫犹豫着，视线瞥向助理。 直播镜头后面的助理一直和智翱市场专员保持着飞信沟通，看了看手机，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陈老猫心中一喜，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故作犹豫，认为直播间兄弟们是在强人所难，对商家不公平…… 看他这反应，大家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接着又是夹杂了十几个嘉年华的礼物刷屏。 狠狠收了一波礼物的陈老猫也不再矫情，痛快地将无人机设定飞行高度下降至海平面1.5米。 他本来想降到一米，但遭到了系统拒绝。系统给的理由是以实时海浪高度，低于1.5米将无法正常飞行。 观众见状也只能作罢。 但视频海域的海浪规模，大家通过高清图传有目共睹。尤其当镜头角度下降到海平面1.5米的高度时，无论陈老猫还是直播间观众，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无人机的实时速度达到了250km\/h，这个速度之下，一个个浪头，呈铺天盖地之势，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陈老猫也看到了之前错过的那一幕，或者说，是精彩无数倍的一幕。 之前在他面前如同乖宝宝一般滞空不动的无人机，此刻突然化身成了放学回家发现父母加班自己没人管的调皮学生，瞬间就放了羊，开始撒欢。 主打智能影像的“文艺”无人机，此时此刻，竟然变成了智能穿越机。 它时高时低、忽左忽右，在一个个浪头间辗转腾挪，却又速度不减分毫地向前疾驰，敏捷地将一张张来自大海的巨网远远甩在身后。 直播间中的人们看着这一幕，甚至都忘记了呼吸。直到憋得满脸通红，陈老猫才反应过来，大口大口贪婪地吸起咸湿的海风。 再看直播镜头后面的助理，脸比直播画面中的他还红。 直播间一片寂静，只有零星几个索要商品链接的弹幕飘过。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刺激了。 唯一遗憾的是，智翱·影像大师似乎并不喜欢这种刺激。陈老猫的手机上，不停弹出警示框，要求他立刻抬升无人机高度，避免意外事故。 十几秒一个的警示框，饶是陈老猫自己，都觉得真特么扫兴。 但随着助理手机震动，在助理无声的提醒下，他还是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玩具，而是商务推广，只好又草草抬了一波气氛，就将无人机飞行高度拉了上去，改成了智能定高。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智翱·影像大师并没有在海平面上方四五米的高度飞行，而是在几次成功躲避海鸟，又观测到货轮后，不断拉升高度，一直来到了近百米的高空。 这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没再有任何惊喜刺激之处。但这种独特的视角体验，对绝大多数——或者说直播间所有人而言，都是头一次。 大家的情绪一直稳稳保持在一个较高位，直播间小额的礼物也一直没断过，粗估这一个半小时，光是小额礼物，绝对已经突破上百万了。 但真正让陈老猫惊喜的是，此时此刻，他直播间的场观已经突破了百万，在线人数也突破了50万。足足50%的留存！ 这个数据，甚至可能已经创造了抖咖的新纪录。 这也意味着，从无人机开始海航之旅起，进入直播间的观众，留存率就接近100%了。 而且他知道，这远远不是结束。真正的高潮，要等到无人机抵达陆地的那一刻！ 前提是抖咖没在那之前强行关闭他的直播。 抖咖官方肯定已经注意到他的直播间了，只要不打算封他，就一定会立刻为他引流。 真正的爆发还在后面。 这次商务接的太值了，值大发了！他都觉得公司应该反过来给智翱付钱…… 虽然知道直播间的观众没几个想看他钓鱼了，但陈老猫还是敬业地做着本职工作。只是助理镜头中，他已经被彻底边缘化了，占据直播画面的，则是无人机的高清图传。 陈老猫又钓了两条鱼，就听到助理激动的一嗓子：“陆地！” 他立刻丢下鱼竿凑到图传前。果不其然，视频中，海平面处已经出现了清晰可见的陆地轮廓。 随着那轮廓越来越清晰，陈老猫自己的心情也激荡不已，更不用说直播间中的其他人了。 他们竟然“一起”将一架神奇的无人机，披荆斩棘一路前行，飞到了小日子的地盘上！ 这叫什么？这叫自古以来！ 这叫什么？！这叫继往开来！ 随着陆地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们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港口游轮、机场公路、高楼林立。 智翱·影像大师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正在做一件外交上可能极其敏感的行为。它只是按照自己的预定程序，逐渐降低飞行高度，最终实现以5米的飞行高度抵达导航终点，结束这次的使命。 但直播间的观众并打算轻易放过它。 “卧槽！军舰！是军港！” 第1099章 1077.完美首秀 不知谁发出了第一条弹幕，越来越多的观众，看到了图传视频右上角的港口，以及港口中停靠的几艘玩具大小的船只。 甚至都不需要细细琢磨，那船只的外形，一看就是军舰。 “去那边！去那边！” “去什么高尔夫球场啊？去军港！” “影像大师，听我指令，向右转！” “老猫，去军港！骑小日子头上拉屎去！” “老猫，军舰头上绕一圈，十个嘉年华！我拿我全家发誓！” “猫哥！猫叔！猫爹！猫爷！我正跪着给你磕头呢，去军港啊！” 直播间彻底陷入了疯狂，陈老猫甚至在画面中已经看不到自己了。 他愕然地看着发疯的弹幕与发疯的礼物，他很清楚，这一切都不是给他的，都只有一个目的：无人机转向军港。 看着直播间每一秒都在暴涨的后台数据，陈老猫只感觉手脚冰凉，脑袋却胀热无比。 他下意识看向助理，征询对方的意见。助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朝他摇了摇头。 智翱那边没有任何说法，公司那边也没有任何指示。显然，幕后这两方，都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陈老猫又看了眼直播画面中密密麻麻的礼物特效动画，再看了眼无人机图像中，那即将消失在画面边缘的军港，使劲吞咽着口水，紧张地在裤腿上擦了擦满手心的汗水。 然后，他下定了决心。什么也没有说，直接从三脚架上摘下手机，关闭智能驾驶。 图传画面渐渐固定住了。 直播间的观众不知道他是要响应他们的呼唤，还是要直接让无人机调头回来。这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所有弹幕与礼物都消失了。 整个直播间七十万观众，都在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陈老猫则在北斗地图上翻找了几下，发现地图上根本没有那个军港的任何迹象，更别说定位点了。显然是地图做了合规处理，将各国的敏感区域都隐藏起来了。 他干脆也不展示什么智能飞行了，直接开启手动飞行模式。 横过来的手机屏幕左右下角，分别浮现出了两个虚拟按键，一边是圆形虚拟摇杆，控制水平飞行；另一边是虚拟推杆，向前是拉升，向后是下降。非常简单粗暴。 在直播间那些率先反应过来的人激动的欢呼中，陈老猫体验了一下，惊讶地发现，这架无人机竟然会根据他的操作，快速自转转向改变视角，为他提供航路信息，避免碰撞。 他特意冒了一次险，在极速降落即将硬着陆时，智能避障系统直接夺取了控制权，强行停住无人机，又给了他一个警告弹窗，才将控制权还给他。 他忍不住感慨，难怪这个无人机敢不配手柄，操作还如此简单。原来是傻瓜式操作啊，大部分难点都被智能系统解决了。 但除了极个别行业相关从业者与极少数无人机爱好者外，绝大多数观众，此刻已经顾不上欣赏这如水银泻地一般令人赏心悦目的飞行体验了。 随着无人机在陈老猫的操控下调转方向，重新将军港与军舰展示在视频影像中，直播间又一次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影像大师，左舵20，进4！全速前进！” “致远号，全速前进！” “致远号，全速前进，撞沉吉野！！！” 智翱·影像大师，在直播间极致热情到近乎癫狂的弹幕轰炸中，稳稳地飞向军港。 几分钟后，在陈老猫屏住呼吸的操作中，它稳稳悬停在了那艘军舰的甲板上方半米的位置。 陈老猫紧张地操控无人机方向观察四周，幸运的是，偌大的军舰甲板上空无一人，他也没有听到任何防空警报。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海浪声中夹杂着的海鸟叫，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汽笛声。 无人机成功侵入了日本海自军港，并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降落在了一艘军舰上。 确认自己没有“暴露”的陈老猫，看着直播间中一个接一个无缝绽放的嘉年华特效，深呼吸了几次后，开始操控无人机贴着甲板，带领直播间一百二十万观众，零距离参观起了这艘他既不知道是什么类型也不知道是什么级别更不知道是什么代号的日本军舰。 直播间120万人，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一艘军舰……当然用“都”并不准确，毕竟人多了就什么职业都有。 万一这里面有几个经常造军舰的、经常开军舰的、经常设计军舰的，甚至把搜集外国军舰未公开信息当成职业的呢？这都说不准的事儿。 无人机在甲板上飞了半个多小时，将军舰的127mm舰炮、密集阵近程防御武器、垂直发射井盖、未关门的直升机库、几个雷达外壳、七八套搞不清用途的天线和顶部的电子战桅杆全都贴脸欣赏了一遍。 逛完了外面，觉得既然做了就无妨做绝的陈老猫，心一横，就在两百多公里外驾驶着无人机，带着直播间440万观众，从空无一人的直升机库，一头钻进了桥楼中。 之前还在直播间里过狂欢节的军迷们，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你让他们对着军舰外面的构造说这是什么什么，他们能如数家珍。可一旦进入军舰内部，基本就都睁眼瞎了。这里是绝大多数人的知识盲区。 但绝大多数军盲，包括正小心翼翼操控无人机在舰桥通道中飞行的陈老猫，都颇为失望。 这艘军舰远远看着多少还有些科技感，外面离近了，看着上面的铆钉与焊缝，本来就已经够扫兴的了。 而此刻，舰桥内部的通道中，两侧都是易拆卸的金属检修板，头顶更是无数裸露在外的管线，许多线缆甚至都没走穿线管，就直接从桥架上跨了过去。 再结合昏暗逼仄的环境，毫无科技感可言。 “就这？这和上个世纪的车间有什么区别？”此言一出，立刻引来无数弹幕的共鸣。 “小日子现在就这个水平？连个军舰都造不好？” “军舰都这样，咱们的也一样。美观有什么用？战时重要的是抢修速度。明管明线才方便。” “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这就开始洗了？” 直播间中很快又吵了起来，但没吵多久话题就又被带偏了。接下来一直都是这样，人太多，任何话题都很难维持超过两分钟，就会被强行转移。 就连资深主播陈老猫，面对这等规模的发言，都再也难以控场了。 他只好干脆破罐破摔，对直播间乱七八糟的讨论视而不见，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无人机画面上。 他很快就发现，军舰有这么个好处：大家都走楼梯，而且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这些用无数水手生命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良好习惯，此时此刻却便宜了他。 他本想操控无人机顺着旋梯往下，进入舰体内部。 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因为轮机和导弹肯定都在下面，去看那个绝对热度爆表。 但刚下了半层，无人机画面就出现了明显的卡顿和马赛克，屏幕上也弹出警告框，提醒他立刻将无人机开回空旷地带，否则可能会信号中断。 陈老猫只好耸了耸肩，随口说了几句遗憾的话，就要操控无人机回返。 可镜头刚转过去，画面就彻底卡住了。 这一次，他足足等了十几秒，也没等来任何反应。 陈老猫的脑子嗡地炸开了，直播间也炸锅了：显然，就在刚才，他炸机了…… 陈老猫气恼地拍了拍手机，图传画面却直接变成一片黑暗，黑屏的中央则是一行血红的大字：【信号丢失！】 他抬头看向助理，后者也是一脸懵逼，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但还是陈老猫率先回过神来，他心中虽然遗憾，但这场直播，他已经赚够本了，无非就是没能赚更多。 “这就没办法了，”调整好状态后，他对着直播镜头苦笑，“小日子的军舰里面没有咱们移动的信号塔啊，钢铁结构下面也收不到千帆的信号。” 此时此刻，直播间中也是一片哀嚎，可即便戛然而止，大家也都狠狠过了把瘾。 不少弹幕甚至已经嚷嚷着为无人机默哀了，有人甚至扬言要给它申请烈士资格。 这当然都是笑话，陈老猫也不在意。 此刻的他却陷入了两难：接下来要做什么？继续硬聊这个事情？还是重新回到钓鱼主业上？ 前者，他实在不知道聊什么。后者……不用想，直播间数据会瞬间雪崩。 就在他陷入两难之际，助理接到了公司那边的消息，将放大的字体展示给他看：继续介绍商品。 陈老猫眼前一亮，意识到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了。 大家看不到无人机了，又不想看钓鱼，那此刻最有话题度的，肯定就是这款智翱·影像大师了。 他虽然丢掉了样机，但其他零部件，尤其说明书和宣传手册还在啊！ 说干就干，陈老猫立刻重启商务模式，将之前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精美宣传图册拿起来，一页页、一副副、一行行地给观众介绍起了这款产品。 为了增强可信度，他还将之前拍的那几张照片和视频展示给绝大多数没看过的观众。 直播间刚开始下滑没多久的数据，很快就止住了颓势，稳定横盘。意识到自己走对了路的陈老猫，立刻介绍得更加卖力了。 但他才来得及介绍了几页内容，直播间弹幕就又炸了。 “亮了？什么亮了？啥东西活了？”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弹幕那一串串感叹号与感叹词，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大海。 非常平静，什么也没有。 助理终于受不了了，忍不住大声提醒：“看手机！无人机有消息了！” 陈老猫心中一惊，立刻看向展示完视频就被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本该黑屏的手机此刻已经被自动激活，屏幕上正是一条来自智翱App的推送消息。 陈老猫疑惑之际，也没仔细看消息内容，立刻点击消息，解锁屏幕，重新进入App界面。 不到一秒的短暂卡顿后，手机屏幕自动翻转，然后，那熟悉又陌生的军舰甲板画面，又一次出现在了直播间630万观众面前。 “卧槽！”陈老猫愣了片刻，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激动地嚷嚷，“没信号之后，它自己按原路径返回了！回到室外又自动连上了！” “这无人机这么牛逼的吗？！这是影像大师？这是间谍大师吧！” 直播间的观众自然不需要他解释什么，一个个来不及播放结束就被后一个顶下去的嘉年华特效，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陈老猫再次将放在腿上的宣传手册随便扔到甲板上，双手使劲搓了搓，很虚伪地试探道：“那……咱们继续？” 又是一大波礼物。 这次他吃一堑长一智，军舰下面肯定不能去了，但他可以去上面呀！ 陈老猫操控着无人机，熟练地再次钻进直升机房，进入舰桥，来到之前的旋梯前，确认没有危险后开始垂直拉升。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在陈老猫的带领下，直播间1250万人，生平第一次无比详细地负距离参观了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导弹驱逐舰之一，并留下了数之不尽的宝贵影像资料。 这些影像资料，也将在未来几天内，借助海底光缆和低空卫星流向全世界，将日本海自狠狠钉在耻辱柱上。 然而就在陈老猫越来越娴熟、放肆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就在他操控无人机在一个搞不清是什么，但是满屋子遍布各种仪表与操作台的房间里，用无数特写镜头换了几十个嘉年华后，刚离开房间，迎面就遇到了潜入以来的第一个人。 陈老猫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一推推杆，无人机迅速拉升，并在即将撞上桥架时夺取了控制权。 好在那人在自家军港、军舰中，完全没有任何防备，整个人高度松弛，甚至边走路边低头玩手机，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架不速之客。 但无人机急速拉升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对方。 那人抬头往这边看了看，然后快步走到无人机下方。 趁这个工夫，陈老猫已经操控着无人机钻过了顶部桥架的空隙，躲进了乱七八糟的管线中。 但看着图像中，那个日本军人逡巡的目光数次从无人机身上掠过，他紧张得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 直播间中一千多万观众，也都陪着他停跳了。 那个军人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但并没有离开，反而越看越疑惑，侧耳倾听了片刻后，还打开手机手电筒，高高举起往桥架中打光。 显然，智翱·影像大师的飞行噪音虽然够低，但在狭小寂静的通道中还是太明显了。 镜头那边，日本军人踮着脚尖高举着手机伸着脖子拼命地查看；镜头这边，上千万人则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直播画面，仿佛是怕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呼吸声坏事一般。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终，那人恢复成正常姿势，嘀咕了几句后，摇着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随着危机的解除，直播间再一次迎来了弹幕轰炸。 他们的无人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小日子的驱逐舰，拍摄了无数照片与视频后，甚至还脸贴脸骗过了对方的人！ 这简直就是对小日子的公开处刑！ 所有人都嗨疯了。礼物轰炸中，甚至有人提议直接去指挥室，说不定能遇到个中将什么的，直接用无人机给撞死！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无数观众的支持。 陈老猫当然不会操控无人机杀人，哪怕是日本人。但他也对军舰指挥室挺感兴趣的。 可正要继续往上探索时，智翱App再次弹出一条警告：无人机电池电量偏低，若不立刻返航，很可能无法成功抵达用户当前所在位置。 面对“为国尽忠就在此刻”的弹幕群，陈老猫不为所动地做出了选择：返航。 他没有再手操无人机返航，因为他自己都不记得来时的路了，干脆直接开启了智能返航模式。 进入智能状态的无人机，彻底失去了保密与低调的意识，立刻规划好路径，降低到距离地面一米多的高度，稳稳向来路飞去。 但事情还没完。 刚转过一个弯，出现在镜头中的，正是刚才那个日本海军军人！ 对方早就听到了无人机接近的动静，正在回头查看，看到三个甜甜圈组成的怪东西突然从拐角处出现，那一脸的惊愕，即使没有特写也完全遮挡不住。 影像大师却完全不在意对方，自顾自地按照既定路径飞行。 看着朝自己飞来的无人机，那军人也反应过来了，哇啦哇啦大吼着，如同足球守门员一样左右来回踱步，竟然是想拦住这架奇怪的陌生无人机。 影像大师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依然笔直地朝前飞去。 直播间所有人再一次忘记了呼吸。 就在陈老猫犹豫要不要关闭智飞进行手操时，影像大师的视觉传感器已经发现前方的人并不打算礼让自己，竟然自动开始减速。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立刻捶胸顿足，不少人甚至不顾场合地发出了憋闷气愤的狂吼！ 然而就在那个军人伸出双手抓向影像大师时，镜头一晃，影像大师竟然一个干拔，躲过了对方的双手，然后绕向一旁，打算从对方身旁穿过去。 那军人一抓未中，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这无人机竟然如此敏捷。眼见着近在咫尺的间谍无人机要从自己身边溜走，他又怪叫一声，整个人直接扑了上来。 隔着镜头，那巨大的身影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把直播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没有任何情绪的影像大师，却在视觉传感器捕捉到人类动作后，又是一个灵活的变向加变速，竟然直接从对方腋下飞了出去。 丝毫不知道自己逃出生天，影像大师调整好姿态，继续自己的既定行程。 画面外，一声重物撞击的巨大闷响后，又是掩盖不住愤怒的哇啦哇啦鸟语。 但随着影像大师的加速，咆哮声很快就只剩下乱七八糟听不明白的回声了。 这一段中国无人机戏耍日本海军的影像，也被无数观众完整地连画带音录制了下来。 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军舰内部后，智翱·影像大师就迅速调整高度，在短短几秒内，将速度拉满到250km\/h，向直播间1600万观众，展示起它独一无二的高速掠海飞行。 彻底放下心来的陈老猫，干脆将手机递给助理，让对方自己拿着拍。他本人则身心俱疲地狠狠倒在躺椅上，亢奋的情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他的思绪依然停留在无人机上，甚至已经不再关注直播间后台数据，更别说礼物情况了。 这场直播，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注定会载入史册。这段史料的主角当然不是他，但他却注定会在其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他怎么可能不激动？不亢奋？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看着金色的夕阳，他也打算用这场美景结束今天的直播了。 但还没来得及起身，一直待在船舱中不出来打扰他们的船长，却从船舱中探出头，也不顾他们还在直播，就大喊道：“你们快收拾一下，日本海警来了！” 陈老猫心中一惊，连忙起身，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果不其然，不知何时，一艘执法船已经出现在海天相接处，船首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陈老猫示意助手离远点儿，自己跑到窗边问船长：“咱么不是在咱们自己的专属经济区吗？” “这一片专属经济区是重叠的，有争议，”船长一边指挥船员进行各种操作，一边抽空解释，“双方渔船执法船都来，反正看见了躲就对了。” “不躲会怎么样？”陈老猫脑子有些迟钝了，问了个傻问题。 船长一脸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把咱们逮捕回日本，开高额罚单，甚至判刑坐牢！船也别想要回来了。” 听到后果这么严重，陈老猫也急了：“那咱们能跑得了吗？” “能，怎么不能？”船长略显轻松地说，“他们不会死追，一般象征性追个几十海里就算了，最多追到他们自己主张的专属经济区边缘。” “咱们离得不远，放心吧，坐不了牢，就是把你那些渔具都收一收，鱼该放生就放生吧。” 知道自己的处境是安全的，陈老猫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起了另一个严峻的问题：他的……不对，金主爸爸的无人机！ 他连忙问：“船长，我们无人机还在外面飞着呢，咋办呀？” “咋办？飞回来呗。” “两百多公里呢！” “多少？！”船长吓了一跳，又确认了一遍后，只是撇着嘴摊手，“别要了，它飞回来咱们也坐牢了。你想去日本吃牢饭？” 陈老猫懵了，他也知道那不现实。 合着到最后，这架无人机还是得壮烈是吧？ 心中满是遗憾地回身，就发现助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举着直播手机。 显然，他与船长刚才的话，已经被整个直播间听见了。 陈老猫无奈，只好对着镜头又解释了一下他们此刻的情况。 直播间则又刷起了“缅怀”“烈士”“坐标发一下，我明早去捞”等弹幕。 陈老猫顾不上扯闲篇，赶忙去收拾自己的钓具。 日本执法船的速度非常快，等他将吊在船舷外海中的鱼篓打开，把里面的“战果”全部放生，再抬头看去，甚至都能看到执法船顶部的国旗了。 船长也吼了一嗓子让他们先别收拾了，全都扶稳了，就自顾自地启动了远洋游艇。 游艇缓缓转向，渐渐提速，开始了一场与日本执法船的猫鼠游戏。 直播的主角又一次变了，这次不再是无人机，当然也不是小日子，而是远洋游艇的船长。 驾驶舱中，船长一边娴熟地掌舵，一边接受陈老猫笨拙的采访，讲述着自己在海上与日本执法船的斗智斗勇，或者其他道听途说而来的惊心动魄。 陈老猫本就不懂采访，其实就是聊天发问，但这一次，他问问题也问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手机。 他心里还惦记着智翱·影像大师。 虽然这场直播必然奠定了他抖咖新晋s级主播的地位，但他还是觉得不完美，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如果无人机能飞回来就好了…… 直播间中，和他抱有相同幻想的大有人在。在这群人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不得不一边直播对船长的采访，一边时不时把镜头给到远处的日本执法船，还要不断地通报无人机的返航情况。 毫无运镜与调度经验的助理，片刻的工夫就手忙脚乱了，经常船长讲到关键地方，他却把镜头给了手机或者日本执法船。要么就是好久都不给陈老猫镜头，仿佛主播是船长…… 看着狼狈不堪、错漏百出的助理，陈老猫也只能无奈地抱以苦笑。 他脑海中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现在负责拍摄的是智翱·影像大师就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远洋游艇已经将执法船远远甩在后面，但今天的执法船不知发什么神经，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一直远远吊在后面，如同一张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显然是打算追到他们主张的专属经济区边界了。 心疼油料钱的船长也只能恨恨地骂几句，继续开足马力“逃亡”。 而陈老猫的手机上，依旧不断弹出警示框，要求他拉近与无人机的距离，否则无人机可能无法正常返航。 这一幕幕，都被助理的直播镜头忠实地捕捉了下来，包括他每一次看向手机时的不甘与愤懑。 又看了十几次后，陈老猫终于受不了了，直接按灭了手机。但片刻之后，他又不甘心地回到智翱App，点进了导航地图界面。 这一次，在缩小版的地图上，他发现了问题：“哎，无人机出故障了？怎么不飞直线啊？” 助理闻言，立刻举着直播镜头凑上来。 果不其然，导航地图上，智翱·影像大师之前飞过的路径，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歪七扭八的一段段弧线与折线的拼凑，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是因为咱们也在移动的原因？”助理推测。 陈老猫心下奇怪，直接把轨迹展示给船长：“这是咱们的航行轨迹吗？” “这不你那无人机的轨迹吗？上面写着呢，咋就成咱们船的轨迹了？”船长无奈地摇头，觉得这个主播脑子不太好使，“再说了，咱们是逃命，谁逃命不乖乖走直线，还来回拐弯鬼画符？” 陈老猫被说服了，但看着无人机的轨迹又犯迷糊了。 “大概是导航不准确导致的误差？”助理又猜测，心中也颇为遗憾：飞直线都不一定能回来，飞成这样，是真的彻底回不来了。 他本打算这个话题就此跳过，没必要给这场完美的商务推广添这么一笔微不足道的污点。 但陈老猫却仿佛着了魔一般，也不采访了，也不侃大山了，就坐在那里捣鼓起了手机。捣鼓得手机都没电了，又接上充电宝继续捣鼓。 这期间，公司老板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让助理提醒陈老猫。 但每一次，陈老猫都只是抬头瞥一眼他手机上的文字提示，却无动于衷。到了后面更是干脆不搭理他的信号了。 这让助理无比郁闷。 陈老猫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是不甘心，却又不知道自己在不甘心什么。 不甘心影像大师没能回来？还是不甘心这么牛逼的产品竟然也会有瑕疵？ 也许都有吧，反正他现在就是要搞清楚这一切，哪怕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抱着这个心思，他在智翱App上反复捣鼓，也发现、加载了很多自己之前不知道、没注意的功能与模块。 其中一个模块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文件图标，点进去以后是乱七八糟他完全看不懂的内容，基本都是英文缩写加各种数字的组合，而且还是实时更新的，隔几分钟就会刷出一条新的。 他盯着看了好半天，也只看懂了其中每一条都包括坐标、高度和速度，其他的完全理解不了。 被叫过来的助理看了一会儿，也是一脸茫然。 对他彻底不报希望的陈老猫，干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手机递给船长，问对方能否看懂。 船长只看了两眼，就用不确定的语气说：“这好像是航行日志之类的？” “航行日志？”陈老猫心中失望，随口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这个是经纬度，这个代表平均速度，这俩就不用说了，”船长指着一个个数据，粗略介绍，“这个是船只朝向，这个是风向风级，这个代表温度，这个是湿度……这些都是缩写，方便快速记录，海上讨生活的人都能看懂。” 讲解完，船长又好奇地问：“你们卖的是什么无人机啊？怎么记得这么全？比我们这些老海员记的都清楚，都能当呈堂证供了。” “大概是为了收集数据优化智能系统吧。”陈老猫胡乱猜测着，失落地按灭了手机。 船长却又说：“你们这无人机确实挺智能的，都知道一直顺风飞了。啥时候我也弄一架玩玩。” “顺风飞？”陈老猫一个激灵，“您说我们无人机一直在顺风飞？” “不然呢？”船长一脸理所当然，“你之前不是问我它为啥飞的歪七扭八吗？从航行日志看，应该就是在找顺风，所以飞了个乱七八糟。” 陈老猫已经重新点亮了手机，双手捧给船长，激动地问：“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快给我讲讲！” “这有啥难的？你也能看出来，我不是告诉你每一个数据都是啥了嘛，”船长指着那些数据，“看这条，船只……无人机朝向，是不是和风向大体一致？” 他又指着另一条：“这条也是，二者相差不超过……三十度角吧。” “还有这条、这条、这条……”船长一边划动手机屏幕，一边指给陈老猫看，“这无人机就是在找最能省力气的角度飞，所以才不停地调整方向。还挺聪明，现在的人工智能，真了不得啊。” 船长感慨着，陈老猫已经目瞪口呆了。 别说是他了，直播间也是哗然一片。 很多人都记得，之前无人机往小日子那边飞的时候，是一路大直线。现在却…… 无人机，竟然会自己给自己省力气？ 难道是察觉到危险了，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了，激发了求生欲？ 虽然理性告诉他们这不可能，直播间越来越多的专业人士也一直在解释这种飞控逻辑理论上是能够实现的。 但感性上，大家还是对这种强烈的求生欲，感到了深深的震撼，甚至颤栗，乃至……恐惧。 陈老猫自然没有直播间八百万人想的那么多，此刻的他只在乎一件事：“您的意思是，我们的无人机有可能能飞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船长却毫不客气地再次按灭他的希望，“我又不是搞无人机的，问你们老板去！” 没有得到答案的陈老猫，这一次却不再沮丧了。 他干脆也不聊天了，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屏幕看，既是看影像大师的飞行轨迹，更是看二者定位的剩余直线距离，以及那让人感到触目惊心的电池电量…… 好在没多久他们就彻底离开了日方主张的专属经济水域，回到了实打实的祖国一侧。 船长也终于松了口气，重新停船抛锚，陪他们一起等那架还被落在后面的无人机。 此时此刻，除了海盗，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再赶他们走。 驾驶舱、直播间，此时此刻，一千三百万人齐齐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 直线距离88km，剩余电量3%…… 直线距离64km，剩余电量2%…… 直线距离45km，剩余电量1%…… 直线距离27km，剩余电量1%…… 直线距离8km，剩余电量……0。 就在所有人呆滞地注视中，App画面只是黑了不到一秒，就再次亮起。 这一次，屏幕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定位，没有距离，没有电量，更没有导航，只有一条提示： 无人机已启动内置紧急电源，自动开启超级节能模式，该模式下一切不必要信息传输均中断，您无法获得无人机的任何信息。在此期间请您务必保持原地停留。相关信息储存于无人机内，会在完成回收并更换电池后自动上传。 陈老猫甚至都没将这条提示看完，就把手机攥在手中，自己起身冲向舱外。 助理也立刻举着直播镜头跟了上去。 陈老猫来到已经无比昏暗的甲板上，紧张地眺望四周。他的脚下，正是几个小时前，他放飞无人机的位置，几乎分毫不差。 无比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整个直播间一片死寂，没有评论，没有弹幕，更没有礼物。 此时此刻，一千五百万人，就这么齐齐沉浸在这无声的煎熬与祈盼中。 唯有陈老猫手上那台链接着无人机却得不到任何反馈的手机，能给他们一点安慰、一丝幻想。 他们不知道内置紧急电源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电量彻底耗尽后App是否会给予反馈。 至少现在，那条提示依然占据了App的整个页面，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却也是最残酷的消息…… 直到谁也不知多久之后的某个瞬间，原本如同望夫石一般屹立于甲板上，迎着海风纹丝不动的陈老猫，突然抬头看向天空。 屏息凝神的助理也立刻抬高镜头。 漆黑的空中，什么都没有。 不，有什么…… 海风声中，陈老猫仰着头伸着脖子，身体突然开始颤抖起来。 就在身后的船长猜测这个主播是不是哭了的时候，什么东西，从一片漆黑的空中，缓缓落下。 在船长室投射出的昏暗灯火中，一千六百万人隔着手机看到，三只叠在一起的黑色甜甜圈从黑暗中缓缓浮现，犹如天使下凡一般，温柔地、稳稳地，停在了陈老猫胸前不足一臂的位置。 陈老猫颤抖着抬起手，轻柔却坚定地从侧面握住对方。 下一刻，清晰的嗡嗡声戛然而止，他只感觉手中一沉，整架无人机的重量都传导到了他的手中。 仿佛一位翻山越岭历尽艰难险阻克服重重危机，终于返回家乡的英雄，脱力地倒在同志的怀中沉沉睡去，将自己的一切，都放心地托付给对方。 陈老猫另一只手中的手机亮起，是来自智翱App的推送：检测到无人机回收完成，请尽快更换电池…… 没有人去关注那条消息。 陈老猫猛地转身，狠狠推出胳膊，将手中的智翱·影像大师，再一次展现在一千六百万人面前。 三十秒后，抖咖直播服务器崩溃。 一场完美的首秀，就此落下帷幕。 第1100章 1078.线下体验店 中国民用无人机潜入日本最先进导弹驱逐舰，1600万人在线观看海军史上最严重泄密。 最早的权威报道来自路透社。甚至都没有等到第二天，直播因技术原因中断后不到十分钟，路透社就将这篇新闻，推送给了它的全球电子订阅用户。 与此同时，大量高度涉密的高清图像资料，也在互联网上毫无顾忌地疯狂传播；结合大量直播片段，迅速攻占了各大社交传媒平台的话题榜。 国内各大社交平台与跳蚤市场上，已经有人明码标价求购这场直播的完整录像了。最高报价一度达到三万元。 但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就在路透社推送新闻约一个小时后，下班回家的日本防长，被记者的长枪短炮堵在自家门口时，却还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记者将路透社的新闻递给他，他才知道发生了这档子事。 日本防长承诺将对此事进行核实与调查，第一时间做出通报，然后他就回家了……回家了……回家了…… 他没有直接上车返回办公驻地，也没有即刻通知各部门召开紧急会议，更没有当即安排人进行紧急调查。 他只是打了个官腔，就回家了。 这条新闻与海军泄密新闻一起，登上了当晚与次日日本各大媒体的头条。 智翱科技也出了一些状况：他们发现，提前将公司的固话联系方式放到官网上，是一个巨大的失误。 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参加今晚的庆功宴了，负责网站管理的程序员不得不先加个小班，把官网上的电话号码换成电子邮箱，再打车和大部队汇合。 乔木也承认，这场“预热”实在太成功了，他甚至觉得成功过头了，自己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惹什么意料不到的麻烦。 毕竟政治这个东西，他是真的不懂，两辈子都没接触过。 不过还在去饭店的路上，他就接到了其他几位董事的电话祝贺，就连孔敬东都亲自致电了。 显然，所有人都被这场成功的首秀惊动、惊艳了。 乔木就这个问题咨询了李春霞和孔敬东，两人都没法给他明确的答复，只能告诉他自己看不出有什么额外的政治风险与错误。 这多少也是个安慰，却也注定了接下来几天他还得继续提心吊胆。 一来就是担心这场过火的首秀会不会引发上面某位领导、某个部门的某种顾虑； 二来这只是预热、首秀，正儿八经的产品发布会还没开呢； 三来就是销量，叫好不叫座这种事情太常见了。以智翱·影像大师的成本和定价，不叫座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这一点大家都清楚。但是一点儿都卖不动，还是多多少少能卖出去点儿，还是有区别的。 接下来几天，整个智翱上下，围绕着新品发布，忙得脚不着地。 其中的工作不止是发布会，还包括各销售渠道的客服培训、与物流公司的对接、对App的紧急压力测试、与服务器商的协调沟通等等。 更不用说应付那些电话打不通邮件没人回，干脆一张机票堵到公司门口的媒体记者和商品代理了。 有记者见公司里所有人确实忙得脚不着地，实在没时间接受采访，干脆就提出给他几个发布会邀请名额。 是几个，不是一个。当然都是拿来送人情的，也有人情已经找上门点名道姓就要邀请函的。 商务那边，柳婷也确实还没拿出最终版的发布会嘉宾名单。 之前给几乎所有全国性主流媒体、产业上下游大厂同行、网上知名3C产品主播发出了邀请。但响应者寥寥无几。 绝大多数同行啥都没问，就直接婉拒了。 这也可以理解，消费级无人机产业链太成熟了，整个市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红海化，每天都会挤进来一大群产业投机者。 像智翱这种没有产业大厂履历、没有pe\vC投资背景、更没有名校校友会或业界大牛导师站台的，根本没人会拿他当个正经玩意儿。 而那些主流媒体记者与自媒体网红，在问清楚只报销路费食宿，没有额外的车马费、润笔费、宣传费，甚至连额外的娱乐活动都没有，就纷纷拒绝了。 甚至还有人直接在电话里训斥智翱“不懂规矩”“目中无人”。 柳婷确实安排了这笔费用，很足，但被乔木否决了。他直接要求交通费都只能实报，多了一分都不给，不惯着有些人的臭毛病。 这场首秀之后，智翱上下不仅没松一口气，反而更忙了，却也更快乐、更踏实了。 毕竟之前的忙，是没有底气的忙，现在则不一样了，他们得到了远超想象的正反馈，整个公司都愈发自信起来，甚至都开始向乔木施压了。 乔木之前定的基调是，只要能够制造舆论爆炸，这款产品就算成功了，卖多卖少都无所谓。 所以智翱在市场开辟方面几乎没做任何工作，除了搭建了官网与App商城，在淘宝、易买和抖咖上开了官方店铺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智翱·影像大师的定价中，压根就没给各级代理商、经销商留出利润空间，更别说考虑线下经营成本了。 这就意味着，从一开始，智翱·影像大师，就只打算做线上官方直售。 现在，信心膨胀的智翱人，开始“造反”了。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乔木之前的既定目标，要求将目标修改得更有野心一些。 所谓的野心，自然就是销量预期。 而要做到这一点，他们就必须即刻、立刻、马上开始架构各级别的销售渠道。 市场营销部甚至还主动拿出了一份他们之前做到一半就被喊停的方案。 乔木认真看了那半份还很粗陋的方案，又认真考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不是不想多赚钱多回本，而是这个计划与智翱的战略规划相悖。 智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消费级无人机领域和其他企业杀得头破血流，那有什么意思？又能有什么价值？ 既然他不打算在消费级无人机领域深耕，那构建一套遍布全国甚至全球的消费级无人机销售渠道，就毫无意义。 而且这种遍及全球的2C销售渠道，注定庞大而臃肿，天然就会吞噬掉企业大量宝贵的管理资源与战略精力。 例如你麾下有十个爱因斯坦，你只要管好这十个爱因斯坦，就能创造惊人的科技财富。 但现在，你为了给爱因斯坦们提供舒适的环境，让他们全身心创造更高的价值，就给他们每人雇了十个保姆。 你要管理的人，一下子就从十个变成了110个。 就算你给100个保姆分成十队，你也需要同时管理十个爱因斯坦和十个保姆队长。 你受不了了，又任命了一个保姆总监去管理十个保姆队长。 一个月后你发现爱因斯坦们怨声载道，因为他们指挥不动保姆们。 保姆只听从保姆队长的命令，保姆队长只服从保姆总监的安排，他们根本不care爱因斯坦们的诉求。 你又拆掉保姆部的金字塔结构，让他们直接接受爱因斯坦们的管理。 半个月后，爱因斯坦们崩溃了：他们只想做实验，并不想管那十个保姆的破事儿。这十个保姆不仅没为了他们提供便利，反而分散了他们的精力。 于是你只好开掉这一百个保姆，公司重新变成了你管着十个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们想要服务，怎么办？给他们加薪，让他们自己去买；或者你出面为他们集中采购相关服务。 这就是企业【管理成本】的具体表现。 别说全球了，只是一个遍布全国的2C销售体系，无论线上还是线下，乔木光是想想就会感到头大。 所以经过考虑，他虽然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了员工们主动给加担子加绩效的牛马请求。 这一次员工们突如其来的上进，反而让乔木看到了公司新的问题：智翱的高管层，眼界都过于狭隘了。说着说的好听点，就是专注点都过于单一了。 全才与专才之争是个永远不会有结论的话题，现代企业究竟需要什么类型的人才也不可能有定论。 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人所处的位置越高，就越需要“全”而胜过“专”。 因为级别越高的管理者，越不需要去做具体的事务性工作，他们要做的是全盘决策。 决策的正确性取决于决策者的判断，决策者的判断又高度依赖自身的眼界，眼界就来自于方方面面日积月累的知识与信息储备。 现代大企业的内部架构早就不是简单的树杈状或金字塔状了，企业管理人员也早就不是个人负责单一业务板块的模式了。 “复合型人才”并不是一个虚词，过去二三十年里，企业高管越来越需要身兼数职，而且是横跨多个领域、甚至毫无关联的职务。 这种趋势甚至在逐渐向企业中层渗透。 这就要求企业的管理人员，绝不能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其他部门的工作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相反，一个合格的企业管理者，必须时刻主动走出舒适圈，主动去接触、学习、尝试其他领域的业务工作，才能积累经验、开拓视野。 就像乔木要求他的所有管理者，都必须深度参与到Cd1项目中，主动了解、理解其他部门的工作逻辑与流程那样。 这项时日尚短、只持续了一个项目的制度，暂时还没有带来什么质的变化。 所以通过这场会议，他发现智翱的管理层，除了自己与归业鸣，其他人的专业性，都仅限于他们的职权范围内。 例如徐学民很懂研发与设计，甚至也懂点产品，但对营销一窍不通，对成本与质控也只是知道些皮毛。 阎志强抓生产抓品控抓仓储都很有一手，但离开他的车间就直接睁眼瞎了。 Cd1的整个设计与研发周期内，他几乎没提出过一条有效的建议，徐学民不得不专门新增了个正式对接，他和他手下的生产工程师才一股脑提出一大堆疑问与要求。 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类似的问题，其他供应商反而早在设计进行期，就基本完成与徐学民的沟通了。 这就是一种非常非常落后的产品流程思路。 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太原这旮旯做职能工作的，没一个能打的。但凡能打的，早就被挖去东部大厂了，谁在这小山沟里混？ 其实乔木发现，就连归业鸣也存在类似的问题，但架不住这位真特娘地是个人才，进步神速，甚至比他都快。 这位也是军工口的，之前在老厂就负责供应链，三十出头年纪轻轻做到了行业天花板，不想熬资历就趁机跳出来了。 现在河鲜入大海，是真的开了眼，与那些市场化厮杀出来的供应链对接时，归业鸣自身也在迅速地学习、成长。 乔木甚至觉得对方的成长速度都远在自己之上。 相比自己的种种手段与特殊，平心而论，那位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短短几个月，智翱这些高层管理者的能力，就已经有些跟不上乔木的需求了。他当然不可能因此就找人把这些元老全都替换掉，他没那么疯，也没那么冷血。 但这次会议和议题，以及这些高管对这个议题表现出的迟钝，都提醒了他。 智翱需要更多具有更高站位、更宽阔视野的人才了。 他不能等到问题积累到爆发阶段再去招人、弥补，现在就该未雨绸缪了。 不过这个让他颇为感动的牛马请求，其实也启发了他。 他略加考虑之后，就决定虽然不建设什么销售渠道，更不打算像手机厂商那样搞什么线下直营店，但他要搞线下体验店！ 一款昂贵的电子产品，指望消费者看个宣传片看个直播就直接下单，是很不负责任的。 那样的消费者也是不理性、心智不成熟的，商业上来讲，都属于“非优质用户”。就是卖出去了，售后也注定全是事儿。 想要让一个消费者不那么侥幸心理、小心翼翼甚至胆战心惊，而是完全心满意足的下单，就只有一个方法：充分的体验与良好的感受。 智翱·影像大师的售价注定会让无数消费者发出哀嚎。这个价位，虽然完全是成本过高导致的，但消费者不管你那些。 你成本再高跟我有个毛关系？我要的不是高成本，不是堆料，是多维度高分的使用体验。 线下体验店，就相当有必要了。 乔木迅速与高管团队，尤其前几个月还算清闲，这些天已经要忙疯了的柳婷做了个简单的碰头。 柳婷直接建议他在首都或上海或深圳找个专业的门店经营平台进行全权委托。因为市场营销部自她往下，谁都不可能专门出个长差去做这事；现在招人也来不及了。 乔木却想的更简单：第一家体验店，直接就近开在太原当地！ “太原有几个人会买影像大师？” 面对柳婷愕然的质问，乔木的反问也很有说服力：“愿意买影像大师的人，有几个做不到抽空来一趟太原？” “……”柳婷哑然。 但无人机的线下体验店不是那么好开的，首当其冲的就是选址问题。 同为3C产品，这东西和手机、平板、小家电甚至私家轿车都不一样。 它没法开在商场里，更没法开在大马路上。 因为消费者要体验，他们要亲手飞无人机。这个过程是不可控的，你永远不知道哪个消费者能干出什么奇葩事儿来，无人机的智能避障也不知道。 所以无人机的线下体验店，必须要远离高楼大厦、远离人口密集区、远离一切低空禁飞区。 却又得交通便捷，平整的硬化路面就不说了，光有公交车还不行，最起码得让人能够很方便地出了店就打到车。还得有足够的停车场。 在超一线大城市，这二者也许可以做到。 在太原这个二线垫底城市，这二者一定程度上，是相互排斥的…… 乔木前世没在太原待过，今生也只在住处附近游荡过，对太原实在说不上了解。看着市场部人员崩溃抓狂的模样，他也实在不好意思再给他们加活儿了，干脆只好自己硬逛。 这几天晚上下班后，他回首都吃了饭，就带着观月回太原压马路“消食”。 当然具体是他消食还是车消油，那就不好说了。 两人基本已经在日常生活中离开了这座城市，现在反而要来逛夜景了。一开始还兴致盎然，但很快就腻了。 太原的夜景……没啥看头。 两天后，乔木就把这个任务委托给了观月，让她没事儿的时候好好逛一逛太原，帮自己选几个合适的开店位置。 观月很上心，毕竟她现在也是智翱的股东之一了。 没几天，她就拿出了一份在乔木看来粗浅简陋却非常用心的选址方案。 方案图文并茂，从多个角度对乔木提过的诉求进行分析与论证，观月甚至还去有关部门要来了不少数据。 这些数据不属于政务公开范畴，本来是不会给她的。不直接轰她走，已经是被人均摄像头时代教做人了。 但她一说自己只芸木股份的员工，来做商业调查，那些基层部门的头头，立刻就大开绿灯了。 不过乔木一眼就能看出来，很多分析论证都是错的，更多还是由果索因，先射箭再画靶。这也没办法，毕竟人家不是专业的。 而且归因这一步，在信息服务中永远都是最难的。再专业的人士都免不了先射箭再画靶。 按照观月的推荐，乔木把几个地方逛了一遍，最终选中了太原市西边的万林生态园。 万林生态园紧挨着太原绕城高速，距离西环路也很近。周围大部分区域都是未经开发的城乡结合部，以及数量不多的老旧小区和安置小区，整体还比较“原始”。 这座占地一万五千亩的生态园，曾经属于矿区，是一大片荒地垃圾堆场，现在则是太原城区最大的综合性生态森林公园。 周边还分部有零星的历史古建筑和一些不成规模的文旅公司与机构。 整个布局都给人一种很荒凉、很松垮的感觉。 但这反而很符合乔木的需求：首先是生态园内，有山有水有湖有沼有湿地还有生态果林和宿营绿地，景色类别很多，有足够的差异性，是一个非常出片的地方。 而且这些景都没什么人精心打理，很“原始”，更能直观地体现出影像大师的数字滤镜与一键p图功能的优异。 其次是周围没有人口密集区与大量的高层建筑，视野开阔。飞无人机时唯一要小心的，就是北面的滑翔伞基地。 而且这里的荒芜，更多是因为太原市的整体规划是向东南发展，而不是这里本身存在什么硬伤。 恰恰相反，从这里往东不到三公里，就进入老城区了。所以并不算什么荒郊野外，交通也比较便利。 最重要的是，这个生态园，它免费！ 说干就干，第二天他就带着市场部的一名员工，直奔万林区生态园服务中心。 服务中心的负责人宋主任听说了他们的来意，第一反应就是郑重地问：“你们是谁介绍来的？” 乔木已经很多年没打过这种交道了，被这么一问，猝不及防地竟然有些卡壳。 好在跟随他来的市场部员工接住了话：“没有介绍，我们是自己找来的，在太原周边考察了很久，觉得咱们这边是最合适的。” 他刚说完，宋主任就迫不及待地回绝：“我们暂时不对外招商，园区内超市已经饱和了。” 乔木顿时无语：他和那个传话的工作人员说得很清楚了，他们想要开一家数码产品门店。 这个宋主任被叫来后却依然误以为他们是来承包超市的。这么简单的沟通都能南辕北辙？ 他昨天逛过园区，里面的超市当然没饱和。别说饱和了，甚至在地理分布上，远远没达到基本要求。 当然他也理解，这个园区客流不大，维持这个水平已经是极限了。唯一的两家根本称不上超市的“小卖部”，应该也是关系户开的。 这种完全不进行市场化经营的公园，不是关系户确实没资格参与进来，哪怕只是个小卖部。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只需要把自己的门店开起来就行。 那个员工见场面冷了，连忙给对方递了根软中华，才让对方没有径自扭头离开，而是留在原地听他们详细解释。 可听完他们要开的是无人机体验店，甚至都不等他说明这家店对园区的好处，对方就吐出口中的烟雾，不耐烦地问： “你开店去外面开啊，商场、街边。哪有跑公园里开的？再说了，谁允许公园里飞无人机了？我可没接到通知啊。” 一旁的乔木连忙提醒：“我们公司叫智翱科技，我们要展示的无人机就是前不久……” “我不管你们是谁，也不管你卖的是无人机还是波音飞机！”宋主任抬手制止他说下去，用很重的语气说，“我们是正经的事业单位，不是什么私营企业。我就问你，你来开店，谁同意了？出了事谁负责？！” 这两问，直接把乔木准备好的所有话，都堵回去了。 他能说什么？说这里并不是国家划定的低空管控区，可以随便飞？ 他知道这话没用。他要是这么说，人家心里也只会冷笑：我只听区里的，国家规定算个球？这事儿国家说了不算，你让区里给我发红头文件。 对方见他还想争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跟我说没用，你找我们区领导去。他们要是同意，我肯定配合。” 见对方如此视金钱如粪土，乔木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无奈告辞。 一路上，他带来的市场部员工都被气得够呛，用太原话骂了好几句。 “他要是再多问两句，我就要和他谈个人‘酬劳’了”，乔木笑着调侃，“只能说有些人命里和钱无缘。” 那名员工也好受了一些，却还是愤愤地说：“愿不当就山西经济全国垫底！就这水平？不垫底才怪！” 这个世界的新能源发展比他前世强了不少，好处自然不用多说，坏处之一嘛，自然就是那些传统化石能源高度依赖的经济体了。 比如山西，比如山西，再比如山西。 所以这个世界明明全球经济形势都比前世好一大截，但他所处的山西，却远比前世的家乡更加失意、失落。 就像这个万林区生态园服务中心，它是隶属万柏林区自然资源局的事业单位，乔木太清楚这类单位的风格了。 人家从成立伊始就不要求任何成绩，更别说挣钱了。上级对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别没事找事，保持透明。 他们对自己的要求也就一个：打卡拿工资，掰指头等退休金，不求富贵，紧巴巴活个稳定就行，只求一眼看到头。 他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年轻了。 他当然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再去跑区自然资源局甚至区政府，这事儿一旦开始和官方打交道，没个三五个月是不会有结论的——除非他再去找市长。 离开了生态园，两人只好开着车，围着生态园逛了起来，在附近寻找合适的地点。 这期间他甚至还去南面的龙泉寺逛了一圈。 这里其实也很不错，这座始建于唐代、重建于明朝的古庙，依山傍水，顺势而起，非常适合无人机的拍摄效果。 可惜这边商业潜力很小，只有几家中医养生馆，和智翱的调性明显不符。 再东面全是老旧的老城区，西面则彻底是农村了。 一圈逛下来，乔木沮丧地发现，这么一大片区域，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开店的地方…… 他自然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不过是这几天自己相对较为清闲，所以就替下属分忧罢了。 不过刚回公司，前台就立刻迎了上来，指着会客区两男一女，说是来拜访他的，想要谈门店入驻合作。 乔木有些懵：太原的消息，什么时候能传的这么快了？ “我是智翱科技的总经理乔木，”他主动朝三人伸手，“请问哪位是赵福生赵总？” 坐在中间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见他过来，本还狐疑地上下打量，听了他的子午介绍，立刻起身，换成一副热情的面孔，紧紧握住他的手。 “您就是智翱科技的总经理？真是难以想象！”赵福生依然在打量乔木，但眼神却从之前的审视变成了如今的惊叹。 “我本以为贵公司的产品就够惊世骇俗的了，没想到贵公司的掌门人更不同凡响！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乔木这一世早就被人吹捧麻木了，只是淡然一笑，就直奔主题：“赵总此次拜访是为了？” “合作！”赵福生连忙说，“我听说贵公司想要在本地开一家线下门店，给消费者提供产品试用服务，对吧？这次贸然打扰，就是想争取一下，看看咱们双方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说着，对方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乔木。 乔木连忙双手接过，嘴上说着“对不起，我没有名片”，就看了看对方名片上的内容。 山西乌金文旅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山西书法协会名誉理事长、山西古建筑文化协会理事、山西佛教文学研讨会理事…… 比起本职职务，那一连串的民间文化界头衔，反倒占据了名片的大部分区域。 文旅……这两年，山西的文旅挺火的。或者应该这么说，山西现在唯一还能让人想起来的，就剩下文旅了。但真论旅游产业产生的经济效益，是远远无法和那些传统旅游大省相提并论的，更不用说那些国际旅游胜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整个省都陷入了战略迷茫，完全看不到前路所在。对继承了大量唐宋古迹的山西而言，文旅是他们唯一能理解、能想象的产业了，也是他们唯一能讲的故事了。 文旅之于山西，既不是锦上添花，也不是雪中送炭，而是救命稻草。 所有人都知道一根稻草救不了一条性命，但溺水将死之人，总要抓住些什么。 所以这几年，山西各地都掀起了文旅热，甚至文旅狂热。大量资金被投入到文旅开发与配套的基础建设中。 效果如何抛开不说，反正很是制造了一批煤老板之后的富商。 这些靠文旅发家的商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附庸风雅，极其推崇传统文化。基本上只要有公开出镜的机会，都是一身唐装一双布鞋，活跟个国学卖课大师似的。 乔木也能理解。毕竟他们就是靠这个发家的，如果连他们自己都不信，他们还指望谁信？还指望谁为此付费？ 不过他也不急着问对方具体事宜，而是先问：“赵总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开一间线下体验店的？” “是这样的，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楼面经理宋志波经理，”赵福生指着身后的三十出头瘦高中年介绍，“他有个堂弟是贵司员工，前几天两人闲聊，他堂弟说起贵司要开线下门店的事儿，我们宋经理就上心了，跟我一提，我就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乔木耐心地听着对方的长篇大论，他发现这位赵总说话特别喜欢发散，这个习惯在职场中是很少见的。这也让他对对方的身份产生了一些好奇。 “赵总，”他逮住对方换气的机会，适时说，“您看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咱们去办公室细谈？” 赵福生一听，顿时面露喜色。 他就怕对方年轻气盛，直接一口回绝，那样一来，他也不可能觍着这张老脸再争取什么。 四人往办公室走的工夫，乔木怕对方接过之前的话题长篇大论，就抢先提问：“赵总还没介绍这位女士呢。” 赵福生拍了拍脑门：“这是我女儿赵蕊，山西大学财经毕业，这次跟着我出来历练历练。” 乔木闻言也没再深入这个没价值话题，又问：“不知宋经理的堂弟是？” 宋志波面对乔木明显有些拘谨，犹豫片刻才谨慎地说：“他叫马磊。” “哦——”乔木恍然，“我记得他。人力资源部的马磊，很干练的小伙，工作上进步很快。” 他当然记得自己公司的每一位员工，包括那些已经离职的。 马磊是人力资源部的牛马，因为这个部门一向阴盛阳衰，男的在这个部门都是被双倍使唤的命。 马磊作为为数不多的男性，工作又干练，而且是工人家庭出身，从小在国企车间长大的。 乔木了解情况后，还亲自点名，将他调去了十几公里外的萧河产业园区，去生产中心做驻厂hrBp。主要职责就是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协助车间进行更规范更先进的人力资源管理。 这份工作很难，当然不是因为车间脏又累，智翱的生产车间是恒温车间，而且严格遵守ios质量管理体系。 真正难点在于，hrBp是孤立无援的，人家从上到下都不会拿你当自己人。一些认知水平较低的，甚至会认为你是上面派来的监军，对你产生敌意。 在智翱，这份工作还有一个难点：总部那边整体进步速度太快了，长期驻外，时间一久，很容易脱节、落后，最终被淘汰。 所以hrBp不能一直在生产基地待着，还必须同时兼顾总部这边的工作和学习，跟上所有人进步的脚步。 这很难，马磊之前，已经有两个hrBp因为受不了而离职了。他是第三任，也是坚持最久的一任，一直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溃败的迹象。 所以乔木对这个没有任何级别的基层员工印象挺深的。他打算忙完影像大师的事情，给对方安排个“徒弟”，将对方解放出来召回总部，重点栽培。 马磊年纪比乔木大。乔木对对方的点评老气横秋的，一时让三位客人更加不适应了。 宋志波更紧张了，犹豫再三，才在进入乔木办公室时突然开口：“马磊还年轻，很能干的，而且他很聪明，学习能力很强。他……他不是故意要跟我说的，他也是替贵公司着想，问我有没有好的建议，因为我是做文旅的……” 乔木一脸疑惑地看向对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好像他是在批评马磊一样。 他的评价不是挺正面的吗？ 一旁的赵福生也紧张了，对宋经理笑骂：“乔总的员工怎么样，人家乔总自己心里能没数？还用你推荐？” 看看紧张而恼怒的赵福生，又看看紧张而不甘的宋经理，乔木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们似乎是把自己的评价想反了？自己评价“进步很快”，被他们理解为是阴阳马磊起点低？ 他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了。他这一世已经不怎么和体制基层打交道了，都迟钝到听不出这些潜台词了。 乔木从角落里拽出三把折椅放到办公桌前。 他的办公室非常简朴，没有沙发，更没有茶几。正常来说贵客都要带去会议室，但现在显然不可能有一间会议室留给他会客，只能将就。 给三人拿了饮料后，他才笑着说：“赵总说得对，我已经很器重马磊了，不需要宋经理你这个哥哥再推荐了。你再怎么推荐，公司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也不可能立刻给他升职。” 宋经理听他这么一说，也知道是自己想岔了，顿时有些讪讪的。但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对方，对方又有些凄凄然，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乔木则直接转向赵福生：“抱歉了，赵总，初创企业，草台班子，也没个正经的接待室，只能委屈您三位了。” “哪里哪里，”赵福生将手中的东方树叶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贵公司如朝阳初升的景象，着实让我印象深刻、羡慕有加啊。” 啊这话是捧，也是真心。 他们在门口会客区等了那么久，刚才又一路走进来，亲眼见识了这家初创公司繁忙的景象。 所有人都忙碌而不慌乱、疲倦却有精神。这幅景象，这种精神气，反正他在自家公司是从没见过的。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身上也从未有过。 乔木依然不吃对方的吹捧，直接将话题引入正题。 赵福生立刻重启话匣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但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我有个很大的景区，很适合你的无人机。我想借你的门店引流，地段、费用什么的都好商量。 “赵总，”乔木有些受不了对方了，不得不出声打断，“请问，贵公司管理的这个乌金山国家森林公园，到底在哪？” 赵福生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没提这茬，有些尴尬地笑着打岔：“乔总不是太原本地人吧？” 乌金山国家森林公园，位于太原市正东、晋中市正北，三者恰好组成了一个标准的直角。 乔木打开电脑，进入比搜地图，只看了几眼，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乌金山国家森林公园已经不属于太原辖区了，而是晋中。 他在晋中可是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现在智翱这个名字还没什么实际影响力，贸然跑到那边，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地头蛇和小鬼。 在北方，这是任何企业家都必须认真考虑的风险，而且是重大风险。 而且他导航了一下，发现这个森林国家公园距离太原南站和武宿机场也太远了，近三十公里、半个多小时的单向车程，还不算堵车。而且位于深山老林中，回程也是个麻烦事儿。 而且距离晋中站更远…… 乔木也不打马虎眼，直接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赵福生显然没料到他在意的是这个，之前一直在提什么店面什么费用之类的，这下就有些猝不及防了。 支吾之中，还是那个宋经理率先反应过来：“乔总，不知道您这两天有没有空？能否拨冗去我们景区亲自看一看？我觉得咱们光是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是不够的。我保证，只要您亲自去了，一定能有新的感悟。” 赵福生也反应过来了，连忙热情地向乔木发出邀请。 乔木看着被设置成动态桌面、助理给自己排的日程表，沉吟片刻，觉得还是能抽出半天时间来。 第1101章 1079.大家都是草台班子 乔木最终还是应邀了。 他本来问柳婷想不想去，被狂暴的对方直接轰走了。在对方看来，这种“小事”前期随便派个差不多的人去考察、对接一下就行了，根本不值得自己或乔木浪费时间。 不过乔木还是去了，就带了一个人，就是昨天和他一起吃闭门羹的那个小员工。 公司上下最近确实很忙，但他反而成了最闲的那个。 因为现在大家忙的都是事务性的琐事，这种事情他只能帮倒忙。毕竟他已经脱离基层岗太久了，还不如做个甩手掌柜，充分信任、充分放权。 乌金山国家森林公园非常大，由二十五座山脉与一个天然淡水湖组成，占地面积五万多亩，森林覆盖率超过80%。 山西乌金文旅有限公司承包后，主要设计并经营了四个板块。 一是登山步道。 这个就不用说了，全程免费，不过路上会遇到一些庙宇古建筑，要门票才能进去。 赵福生等人带着乔木走了大约半程，也参观了几处庙宇。有道教的，有佛教的，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神庙。 至于龙王庙为什么会开到山里，这个就不好细究了。 乔木一眼就看出来，有些庙宇确实是前朝的古建筑，这类香火也旺。 还有一些就纯粹是前年的了，基本门可罗雀，偶有三三两两也都是不明真相的外地游客。 半程走下来，托着个大肚腩的赵福生已经气喘如牛了，他带来的大部分员工也都不轻松。反倒是乔木跟没事儿人一样，甚至都没出汗。 赵福生对乔木的身体素质也是吹捧连连。 第二个板块就是乌金山狂欢谷，就是个面向青少年的山中游乐场，一圈逛下来，没发现什么亮点。 设备保养得也很一般，至少外观在乔木看来是不及格的。 但他依然什么也没说，离开狂欢谷，又上车去了第三处。 乌金山滑雪场。 现在当然没雪，滑雪场也改成了高山滑车场。平地处还搭建了一些打卡景观和小舞台，应该是有表演，但现在空荡荡的。 再去第四处，也就是他们此行的最后一站，就是乌金山避暑小镇了。 所谓的小镇，并不真的是一个镇子，而是旅游景点配套的商业地产项目。 文旅本身是不赚钱的，或者说能赚钱的凤毛麟角。因为旅游产业本来就不稳定，这行又是重资产重运维成本的行业。靠门票和附带消费，文旅早就死绝了。 几乎所有文旅项目，都是靠配套房地产赚钱的。 开发房产，讲个故事，通过卖房来迅速收回前期的固定资产投入。 买了房的人自然不可能真的搬到景区里住，通常都是交给专门的中介公司，改造成民宿，赚游客的短租钱。 这个中介公司自然也是文旅公司的附属企业，文旅公司也能从中抽成，细水长流。 当然还有那些配套的商业店铺。这些店铺有些是文旅公司直租的，有些是已经卖掉了，产权人再进行招租。具体怎么经营，取决于文旅公司自己。 这才是文旅产业真正的赚钱方法。 政府想要对某个区域进行旅游资源开发，通常都必须在附近附带一块商业地块，给旅游公司开发房产赚钱回血。 那些没条件做地产配套的，比如单一的某个庙某个小公园之类的，自然无人问津，就只能靠事业单位来勉强维持；或者打包扔进一家地属国有旅游资产管理公司，进行统一管理。 到了小镇，发现这里同样门可罗雀，绝大多数店面都关着，乔木就知道为啥这位赵总从头到尾都要这么讨好自己了。 乌金山国家森林公园，显然已经陷入经营困境了。 简单来说就是没客流量了。 文旅不管怎么玩儿花样怎么讲故事，它的底层逻辑支点都一定是客流量。没有客流量，就什么都玩不转。 山西乌金文旅有限公司应该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流量危机，甚至可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位赵总才不得不屈尊讨好自己一个不相干的“小店主”。 这是把自己当救命稻草了。 难怪这两天以来，对方除了费用，什么承诺都给不出来。除了费用减免，兜里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赵总发现乔木一路上都若有所思地盯着街边一排排关门的店铺，顿感不妙，也不安排参观酒店了，直接把他引到了公司办公楼。 办公楼有什么可参观的？思来想去，就只剩下公司的陈列室了。 陈列室倒是乔木熟悉的那个风格。只有满墙的照片与文字说明。 照片则都是乌金山国家森林公园的政府筹备会、公开竞标会、领导出席奠基典礼、领导出席竣工典礼、领导来公园视察并讲话、赵总与领导握手合影……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哦，不能这么说。正前方墙上还有一台电视，里面正无声地循环播放着公司和公园宣传片，都挺……落伍的。 “好了，就看到这里吧，”乔木不想再走下去了，“这边有方便坐下来谈话的地方吗？” “有有有！”赵福生也松了口气，引着乔木往会客室走。 会客室里就是一张大地毯，一圈沙发差距绕墙一周。看着这个布局，乔木恍惚间以为自己是来和政府领导会晤的。 入座之后他直奔主题：“赵总，我昨天提的几点顾虑，不知道您这边考虑的怎么样，有什么具体的方案没有？” “有有有，当然有！”赵福生连忙回答，“乔总您昨天提了两点，一是营商环境问题，和这个……游客交通的顾虑。” “这两点都请您放心，营商环境肯定没问题。我也不说那些虚话，我就在这儿跟你拍胸脯保证，有事儿我们乌金文旅顶前面，只要我们在，那些地头蛇就不会来打扰您。 “至于我们乌金文旅，能独立承包下这么大一片林地，我们的关系人脉，您尽管放心！” 对方说完，小心地观察着乔木的反应，见乔木只是一脸的不置可否，却也不点评，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 “还有游客往来交通，这个您也放心。我们本来就有接送服务，游客凭借酒店或滑雪场门票记录，可以享受免费的接送机服务。 “我们可以把游客在贵店的消费记录也纳入其中，只要来贵店消费的，一律免费送到机场高铁站！你看这个怎么样？” 乔木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反馈，而是反问：“您的预估中，智翱线下体验店的流量是多少？变化梯度如何？” 赵福生一下子僵住了，片刻后勉强地说：“最近这几个月肯定会很大，不过我们可以多雇几辆大巴，这个不成问题。至于之后……嗯——按照我们的估计……” 他说不下去了，不停地给左右员工使眼色。但谁都接不住这个话茬。 乔木心下失望：这一点他早就料到了。短短两天时间，能做什么？必然是脑子一热，拍脑门下决定，什么细节什么调查什么研判都没有，先把你忽悠过来再说。 但对方可以不负责任，他不行。 这里不是市区内，消费者可以体验完叫个网约车自己爱去哪去哪。这里是深山老林，他必须尽可能为游客考虑好一切。 现在不考虑清楚，到时候各方面服务体验拉胯了，消费者才不在乎提供服务的是什么乌金文旅呢，他们只知道来体验智翱无人机的旅程，全程体验都糟糕透了。 砸的是智翱自己的招牌。 见对方什么都没准备，就是想着用“省钱”来吸引自己，乔木也对这桩买卖彻底失去了兴趣。 他宁愿和内行吵一百句，也不愿意和，外行，尤其是这种不负责任的外行多说一句。 “赵总，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今天先回去，”乔木嘴上是询问，实在直接就起身准备往外走了，“贵司如果意向不变，这几天可以出一份商业合作的方案。咱们围绕正式的方案再进行具体讨论，怎么样？” “啊？哎，这……”赵福生有些慌了，口不择言道，“乔总，这些都好商量嘛，无非就是个费用问题。您再多留一会儿呗？我让饭店准备晚饭，咱们晚上……” “不了不了，”乔木笑着摆手，“公司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今天临时改行程，同事那边已经被我气得半死了。再不回去他们就要造反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也打扰够久了。” 说着就带着员工往外走，赵福生以下也只好狼狈地跟上来挽留加送行。 “乔总！”一个陡然提升的声音，吓了乔木一小跳，回头一看，是那个宋志波。 宋志波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紧张地压低嗓门，壮着胆子说：“乔总，赵总，我有点不成熟的想法，不耽误您的时间，咱们边走边说，您姑且一听，行吗？” 乔木看着对方谨小慎微又满怀期待的模样，最终也没忍心拒绝，点了点头，转身继续走，却也刻意放慢了脚步。 宋志波呆在原地发愣，不知道该怎么办。赵福生见状差点气得抬脚踹他：“你不是有想法吗？乔总都给你机会了，还不快说？！” 宋志波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去，来到乔木身边，但没开口就又犹豫了，下意识放缓脚步回头看向赵福生。 这个位置，按“规矩”应该是赵福生的。他们这些下属，只有资格走在后面。 落在后面的赵福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你就直接说！你不在人身边说，还打算到后面扯着嗓子喊吗？！” 宋志波讪讪的，这才终于敢开口了。 “乔总，您提的这两点确实很现实，我非常理解您的顾虑，也赞同这两个问题必须最终得到妥善解决，才有合作的可能。不过我觉得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 “您看，我们这边配套设施都挺齐全的。不管您希望为智翱的顾客提供什么样的服务，我们这边都能立刻拿出相应的配套，应该不存在满足不了您合理需求的可能性，对吧？最后的落脚点，无非就是这些配套资源的分配和使用效率，对吧？” 乔木想了想，点了点头，承认对方说得有道理。 这个认可，给宋志波带来了巨大的鼓舞，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自信了起来。 “您刚才说我们可以先拿出个合作方案来。合作方案肯定是必要的，我觉得您这一点说得很对。不过方案要怎么拿，我有点不成熟的想法……” “怎么拿？”乔木来了兴致，开了个玩笑，“难不成是让我们拿方案？” 没想到宋志波真的点头了，但点完头又马上摇头：“我是说，这个方案，得咱们两家一起才拿得出来。” 不等他询问，对方又解释：“我跟您说实话，无人机这个东西，我们是一点都不懂。您让我们估计客流量，我们真的就只能瞎猜，都不知道该去哪寻找类似的数据。 “同样的，您确实少年俊才，但应该也没亲自做过文旅地产项目，对吧？对我们现在这套设施能够提供什么样的服务，提供服务的能力和潜力，您应该也不清楚，对吧？” 乔木的脚步停下了，饶有兴致地问：“说的有道理，那你的想法是什么？就是我们双方一起出人共同研究？还有别的吗？” “还有就是，咱们既然要合作，那就应该开诚布公，而不是相互提防，把各自的需求放到台面上讲。咱们是伙伴，不是对手，对吧？” 乔木眼前一亮。“上下游、甲乙方是合作伙伴，不是对手敌人”，这个商业观念并不新鲜，但放在这个地方，就很新鲜了。 在这里，绝大多数人还是本能地认为，自己的甲方或乙方是敌人，必然会坑害自己，要多加提防。 所谓的“精诚合作”，在这里不过是个口号罢了。 他干脆也不走了，就停在楼道里，兴致勃勃地问：“那你说说，你觉得咱们双方的需求是什么？” “我们的需求自然是客流量，是借助贵司的线下体验店引流，获取更高的客流量，”宋志波停了一下，又纠正道，“是夏季客流量。” 对方解释：“我们这个国家公园的主要流量在冬天，由滑雪场带动。拓展夏季业务是最近才开始的，所以还没什么成效。” 这就属于给自己挽尊了。但乔木也没说什么，对方此话真假他并不在乎，更不关心。 “贵方的需求，我认为可以分为两个，一远一近。远期目标，自然就是您刚才提的要求，为消费者提供良好的购物体验。” “近的要求，我认为应该是速度！”宋志波坚定地说，“贵司如果想要让线下体验店赶在产品发布会后尽快开业揽客，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速度，赶工期！” 说完，他又变成小心翼翼的模样，观察乔木的反应。 乔木则嘴角噙笑地看着对方许久，并没做点评，只是扭头看向赵福生：“赵总，您看要不要就宋经理说的这些，再讨论讨论？” “要的！要的！当然要！”赵福生喜出望外地将乔木重新请回会客室。 这一次他没再说话，而是将发言权交给了宋志波。 这片刻的工夫，宋志波也重新理了理思路：“乔总，咱们双方的远期目标不是现在就能谈下来的，所以咱们先谈贵司的短期目标如何？” 见乔木许可对方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 这些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乔木选中位置，乌金文旅明天就能开始收拾店铺，进行水电改造和隐蔽装修。 店铺中的水电都是现成的，无非就是按照3C产品专营店的标准和智翱的要求进行额外改造就是了。 乌金文旅自掏腰包改造店铺，双方则继续谈判。最终如果达成协议，那智翱就直接进场，进行最后的饰面装修和店内陈设。 如果没达成协议，那这笔钱也不用智翱出，乌金文旅自己认了。 不过装修个店面，满打满算也就小几十万。哪怕乌金文旅很缺资金，但也没缺到几十万都肉疼的地步。 但这个方案，却切切实实能为智翱节省出至少两周的工期。 宋志波虽然不在其位，没资格拍板，但他相信赵福生不至于蠢到事后不认或怪他擅专的地步。 此外宋志波还承诺，只要合同一签，他们会确保在体验店正式开业之前，附近的超市、饭店、快餐店等必要配套商业全部开起来。 他自己就是楼面经理，平日里就负责管理对接这些店铺，这个承诺他自己就能拍板。 至于初期很可能爆炸的客流量，他就有些犯难了。 乌金文旅并不是自己养车队，而是和客运公司签了服务协议。临时调车都不一定能调到，再说他也不知道需要调多少。 他求助地看向老板赵福生，赵福生一时也难住了。 另一个与会人员突然开口了：“让他们自己打车过来，咱们给报销车票，或者车票抵消费。走的话就定点发班车，怎么样？” 赵福生眼前一亮：“对！可以让游客提前预约，咱们也有时间调车。这个主意好！” 起出主意的人名叫曹建飞，是乌金文旅的市场总监，之后也会是乌金文旅这边的对接负责人。 今天一路上，基本都是这位再给乔木做各种介绍与试探。 乔木觉得这家公司的管理怪怪的，有些乱糟糟的。 他下意识瞥了眼宋志波，发现后者在赵福生介绍市场总监的时候一直抿着嘴，完全没有之前发言的兴奋与激动，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之前宋志波缩在人群里他还没感觉出来，现在对方跳出来了，这种情绪上的变化就特别明显了，至少瞒不住他。 再联想到宋志波这个楼面经理却突然操心起招商工作，还跟着老板跑了智翱一趟…… 他立刻脑补出了一出狗血的职场权谋剧情。 乔木在胡思乱想，赵福生则满怀期待地问：“乔总，您觉得我们这个方案怎么样？” 他沉吟片刻，还是缓缓摇了摇头：“总觉得还是别扭。换位思考，如果我是游客，我依然会觉得不方便。” 他也不顾对方满脸失望，又提：“而且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他们很可能只是单纯来试飞的，并不打算在这边游玩、过夜。咱们当然可以引导，但不能强迫。如果咱们的班车是预约制的，对他们而言就很不方便了。” 听到这话，赵福生心里一阵腻歪：我要的就是被无人机吸引来的游客在这边消费、过夜！不消费他们来干嘛？不消费还想蹭免费班车？还挑肥拣瘦？凭什么？我欠你们的？！ 但他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友善的笑意。 “乔总、赵总，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宋志波又有了新想法，“很多客人确实没有打车要发票的习惯，确实不太方便。咱们是不是可以不让游客来报销，而是让出租司机自己来？” 乔木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乘客报销自然不情不愿，但出租司机就不一样了，人家乐意得很。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做出仔细聆听的姿态：“仔细说说？” “就是……”宋志波又想了想，“咱们可以宣传，从太原所有车站和机场来这边，打出租车都免费！让出租司机不要和乘客收费，而是把乘客拉到咱们这里后，就直接来找咱们要车费！” 他越说思路越开阔：“那些来了的出租司机，肯定不愿意空车回去。咱们就可以再让要离开的游客拼车去车站机场，车费还是咱们掏。有这个好处，出租司机应该也愿意在咱们这里等待了。时间久了，乘客出行自然就更加便捷了，不需要掐点赶班车！” “这得多少钱？”曹总监冷不防地出言打断，“咱们都不知道要来多少人，一个月十万、一百万？每人往返就算六十块钱，那得多少钱？” 宋志波对这位并没有畏惧，毫不客气地反驳：“咱们现在讨论的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怎么满足客户的需求……” “做生意不考虑成本？！”曹总监的声音更高亢、尖利了。 宋志波还想再反驳，赵福生赶忙出来打圆场，不愿意在乔木面前丢人。 乔木对这个曹总监也彻底失望了。 他从头到尾都在反复强调一点：钱不是问题，问题不在钱。 乌金文旅提的所有关于钱方面的优惠，他都不感兴趣、不置一词，甚至有几次直接打断不想听。 他的态度已经非常非常明显了，甚至不是潜台词，而是摆在台面上了。 他当然不会主动说这钱我们智翱出，没这个道理，他不是来当散财童子的。而且他要这么说，乌金文旅之后的实操中指不定能玩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就算你乌金文旅暂时没想到和我谈钱，也不可能想不到别的方法吧？ 最简单的：晋中出租车市场能有多大？这么大的客流，乌金文旅完全可以和出租公司谈一个优惠价。 而且这么大的流量，晋中政府那边，能不能谈下很多扶持政策？银行那边能不能拿下条件优越的贷款？肯定能。 文旅本来就是个强政府关系产业，这点人脉和意识都没有，是干不了这行的，都开不了张。 然后能不能和其他商铺做一个约定，超出商家入驻时预期收益的那部分超额收益，从中拿出一部分一起来补贴车费？ 种种方案，他一个外行人都能立刻想出来，都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在这种级别会议上讨论的事情。 但这个曹总监就是想不明白，竟然在双方老总都参与的会上，讨论费用问题？ 开什么玩笑，我们是陪你过家家呢？ 换成前世，乔木最自满最自傲的那段时间，乙方敢这么浪费他时间，他就敢直接起身摔门走人。 难怪这个宋志波明明是做楼面管理的，却盯上了市场总监的位子。 换成是他，面对上面这个酒囊饭袋，也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乔木干脆也不搭理那个曹总监，直接和颜悦色地问宋志波：“宋经理，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宋志波想了想，苦笑着摇头：“乔总，我刚才确实断断续续又冒出一些想法，但都不成熟，不成系统。您看……” 乔木了然地点头，转身问自己带来的员工：“都记下来了？有什么疑问吗？” 那员工直接将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推到他面前：“没有了，您看一看？” “不看了，”乔木确实懒得看，对自己能带出来的员工，这点能力上的信任他还是有的，“你今天回去直接和柳经理汇报，就说是我的要求，让她安排专人和这边对接细节谈判。” 乔木说着，视线扫过房间，从喜出望外的赵福生脸上掠过，停留在宋志波脸上：“和宋经理对接就可以了。” 一瞬间，屋里的人都是一愣。 反应过来后，宋志波是掩饰不住的狂喜，那个曹总监则脸色苍白、苹果肌扭曲而抖动。 赵福生犹豫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两名手下几眼后，直接当着乔木的面拍板：“宋经理，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了。这是个挑战，有什么不懂的，多向曹总请教。” 见这位老板竟然还想和稀泥，乔木不爽之余，又轻轻推了一把。 他开玩笑似地说：“我觉得宋经理挺懂行的，听着非常专业。这件事就让宋经理全权负责，赵总您把控大方向就好了。咱们现在要的是争分夺秒，人多了效率不免降低。” 说着话，他直接起身，大有深意地对赵福生笑了笑：“时不我待呀。” 赵福生心中一凛，知道这位年轻气盛的乔总已经开始失去耐心了。 他毫不犹豫地改口：“那就这样，小宋，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都可以直接问我。任何时候都可以联系我！” 宋志波激动地饿鸡啄米似地疯狂点头。 整个会客厅，只剩下那位曹总监还坐在沙发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向宋志波的眼神，仿佛恨不得要吃了他一样。 ----------------- 有了乔木提前定下了大方向和完整的基调，市场部的工作也就非常好做了。 乔木没再亲自对接这事儿，只是例会上听柳婷简短地汇报了几句，知道进展很顺很快，也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是全国媒体万众瞩目的智翱新品发布会。 发布会的方案可以说是一波三折，中间有一次，甚至险些将场地换到山西体育中心8000个座位的体育馆！ 乔木看着新拟出来的嘉宾名单，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除了无人机产业链同行、那些主流媒体记者和网上的自媒体博主与测评博主外，还多了无数个他听都没听说过的机构与个人。 其他3C甚至新能源汽车产业的人士就不多说了，毕竟多少都沾点边儿。 那些个什么白色日报社，什么房县晨报，什么聊城交通广播……这都哪跟哪啊？ 更不用说什么无忧传媒，什么大爱游戏传媒，什么看看世界新媒体、什么都是兄弟公会……看得乔木一脸懵逼。而且每一家都要十几甚至几十张邀请函！ 被新名单气得够呛的乔木，把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柳婷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通臭骂。如果名单不是电子版的，他真的会把名单盖对方头上。 哪有这么搞的？！ 柳婷起初也是一脸懵逼，看了名单后同样脸色铁青。 她压根就没审这份名单。她最近忙疯了，拟名单这么简单的活儿，她想着不可能出岔子，就算邀请了几个不该邀请的敏感人士，人那么多谁能注意？就算引起舆论关注，事后认真道个歉解释说人手不够没严格把关，不会有人真的揪住不放的。 所以她干脆把这件事完全丢出去了。没想到下面的人竟然能给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她甚至都不敢想，这份名单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业外人士究竟是怎么来的。 如果只是各种托关系说好话，还则罢了。如果是内部有人收了钱甚至主动贩卖名额…… 看着这长长一串名单，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柳婷的后背瞬间就被打湿了。 见她确实毫不知情，也承诺今晚加班加点，明天上班之前绝对搞定，乔木也懒得再追究了，只是摆了摆手让对方去忙。 公司就是这样，所有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一忙起来肯定要出乱子，谁也避免不了。 还好公司流程摆在那里，没有他在oA上签字，谁也不可能把这份名单落实下去。 如果自己也没把好关，工作人员真的按名单发出电子邀请函……那这场精心准备的发布会，可就瞬间沦为全国的笑柄了。整个公司之前的全部付出与牺牲，都将大打折扣。 一想到这里，乔木就不寒而栗。 但他暂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现在追究，只会乱上加乱。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把紧急工作全部保质保量地做好，而不是搞什么名侦探探案抓出凶手当众审判。 但他也没将这件事压下去，而是截了几张图，给全体员工发了一封措辞严厉的邮件，警告所有人不允许再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他主动将这件事曝出来，是为了警醒某些人。主动将这件事定性为“错误”，则是为了稳定军心。 至于是错误还是经济犯罪，事后自然会有专业的调查结论，但不能是当下。 第1102章 1080.产品发布会 智翱·影像大师的产品发布会，并没有那些3C大厂动辄几千人的规模，只有七百多人而已。 其中除了媒体朋友、行业学术专家、产业潜在合作伙伴外，还邀请了很多投资机构与金融机构的分析师，以及一些实业产业领域的天使投资人。 要求投资机构和金融分析师，自然是为之后的融资乃至上市做准备。 你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就得利用每一个机会充分展现自己的优势。 而那些天使投资人，自然不可能再参与到智翱的融资环节中了。 天使投资通常都是几十万到几百万，上千万的凤毛麟角还都是一伙人联投。这个级别的融资规模，从一开始就没资格加入智翱的资本游戏。 但乔木看重的，是这些人的产业与学术人脉。 天使投资是所有企业的第一轮融资，这个阶段，真的就是纯靠ppt骗钱，一点实物的边角料都拿不出来。 天使投资人要在这个阶段做出准确的判断，发掘有潜力的公司，就必须是对宏观经济、产业环境与企业管理有着深刻认知的实战派。 而且投资界有一句话叫“投项目的本质就是投人”。初创公司大部分创始人都名声不显，甚至都是毕业生。 天使投资人想要在短暂的相处中搞清楚这些人的人品与实力，是绝无可能的。最常见的手段就是打听。 所以，每一个成功的天使投资人背后，一定有一个名校校友会做情报与人脉支持。 而这些名校校友会，又是将学术界、产业界甚至政界紧密连接在一起的纽带。 这种人脉关系，以及它背后蕴含的能量，是非常非常惊人的。 所以别因为天使投资赚得都是“小钱”就轻视他们。天使投资玩的不是资金而是人脉，一个成功的天使投资人，他背后的人脉关系网，他关键时刻能撬动的能量，甚至能凌驾于那很多知名大厂之上。 乔木邀请这些天使投资人来凑热闹，也是为智翱为自己补课，更是为下阶段的业务做准备。 与传统发布会不同，智翱·影像大师在此之前已经充分曝光了，发布会也就不搞什么噱头了。 从宾客们下了大巴开始，会场周围的空中就漂浮着数十架智翱·影像大师，对着宾客不停地拍。 宾客们走进通道，又会看到通道两旁的陈列柜上，也放着一台台没有启动的无人机，供媒体朋友近距离多角度拍照。 进入会场后就更不必说了。所有人完成入座后，智翱·影像大师就全部开启了智能手势识别模式。 暖场主持人教给大家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多个手势，来驱使无人机完成不同的功能。 发布会舞台两侧还有两块巨大的屏幕，会将无人机拍到的每一张美照、每一段高质量视频，都实时传输到上面，循环播放。 甚至会有无人机像宠物一样，降落到某个宾客面前，接受对方的“爱抚”。 发布会还没正式开始，所有嘉宾就都玩的不亦乐乎了。 而这一幕幕，也都通过几台直播用的智翱·影像大师，实时传输到了抖咖的官方直播间中，展现在上千万直播间观众面前。 不过现场还是有一些人不开心，影像大师的表现越出色，他们越不开心。 这些人，自然就是同样做消费级无人机的整机业务的同行们了。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来自大疆的新任总裁罗正华与首席专家沈少杰。 智翱破天荒地给大疆发了足足五张邀请函，还点名道姓希望能得到大疆那位创始人汪涛的指点。 汪涛先生最终没能成行，不知是真的没空，还是有舆论上的顾虑。 但大疆也派出了极其豪华的代表团：两位罗正华与沈少杰，外加三名负责不同领域的高级别科学家或工程师。 之前的视频虽然轰动，但隔雾看花总是看不真切。 这一次他们能够近距离亲眼看到这台传奇产品，甚至与它们零距离互动，才能帮助他们做出真正有价值的判断。 看着身旁的首席专家沈少杰不停用手指逗弄着面前的无人机，新任总裁罗正华只好苦笑：“你倒是稳得住阵脚。” “不稳得住又能怎么样？”沈少杰笑了，“人家这个智能交互做的确实好。如果没有后台人工的话，这个水平的智能交互，再加个语音加一块小屏幕做个颜表情，都能当电子宠物养了。” 罗正华一阵烦闷：“谁会养这么贵的电子宠物？” “还有人养几十万的猫狗呢，几万的 无人机怎么不能养？”沈少杰回怼了一句，才问，“你之前是管供应链的，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定价？” “换成咱们，想要盈利，至少在六万以上！”新任总裁罗正华言之凿凿。 他之前是大疆分管采购与物流业务的高级副总裁，对无人机物料成本的把控与估算，他甚至可以自傲地说，自己说第二，这个世界上没人敢说第一。 当然前提是他们大疆。因为每家公司和供应链企业签的协议都不同，拿货价格都是商业机密。真正的成本只能粗估，很难准确。 沈少杰却嗤笑：“六万？做梦呢？” 罗正华哑然。他当然知道，智翱绝不可能定价六万以上，不然他们这些友商做梦都能笑醒。 他现在就怕智翱发疯，定个三万甚至两万，举着屠刀杀得整个行业血流成河。 这短短的两周中，普通人还都搞不清楚这家智翱是哪冒出来的，他们却不同，早就把这家公司查了个底掉了。 不仅投资人、老板，还包括主要管理人员。 那个钓鱼主播陈老猫手上有一台智翱赠送的影像大师实机，他们也早就花着钱排着队观摩多次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人家有协议，商务推广结束后，智翱远程锁死了无人机，要等正式发布会后才能解开。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陈老猫也不许他们拆卸，多少钱都不答应。甚至都不许他们做x光或者B超，反正就是只能肉眼看。 饶是如此，作为行业龙头的大疆，也对这款产品有着其他人难以想象的了解了。 他们甚至已经在理论上，完成了对这台机子的复刻。这没什么难的，智翱毫不掩饰自己用了哪些供应链，全都一五一十写在了宣传手册上，也算是给合作伙伴做个免费宣传。 知道了对方的合作伙伴，想要打听零配件的型号、性能与价格——至少是公开价格——也就是几个电话的事情了。 之所以说是理论上复刻，是因为现在还剩一个疑点，就是内部风道结构。 什么样风道结构，能够用这么小的体型，实现这么惊人的气流提速，还把噪音控制在如此苛刻的范围内。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了。 他们只能搞到一台样机进行拆卸，亲眼去看，才能知道。 但沈少杰有种预感：想要理解恐怕还不够，他们还得亲自复刻，去做大量的风洞试验，拿着海量的数据图表，才能真正理解这些风道设计的巧妙之处。 商业调查显示，智翱就租了个风洞，整整三个月。他怀疑换成他们，需要更久。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做不出来一台新的影像大师。 因为这其中必然有大量专利限制。 虽然还没能见到里面的具体结构，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交锋，至少在技术上，他输得心服口服： 人家是用领先于他们的空气动力学认识，堂堂正正击败他们的，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商业手段或阴险狡诈的盘外招。这有什么不甘的？ 见罗正华绷着脸，沈少杰劝道：“往好处想，虽然有专利，但知识与思路是共享的。智翱这次的空气动力学突破，会给整个行业甚至学术界，带来新的启发也说不定呢。” 你说得倒是轻巧……罗正华心里苦笑，合着你不是大疆的总裁，你不用对大疆的业绩负责是吧？ “我不担心这款影像大师，”他叹了口气，指着两人面前的无人机，也不怕这个无人机会不会是个“间谍”，把他们的话录下来，“它注定就是个昂贵的玩具，一款电子奢侈品。” “我担心的是智翱之后的产品，是这些技术下放之后，对大众市场的冲击，”他抿着嘴，“这家公司成长太快了，他们做到技术下沉要多久？咱们有没有充裕的时间，能不能跟上他的脚步？如果不能，咱们难不成去做下沉市场？” 沈少杰却不解：“有这么严重？最贵的还是那些元器件，那都是供应链厂商说了算。” “希区柯克变焦，别说无人机了，你见过哪款手机镜头能做到？”罗正华反问，“还有视觉传感器识别水体，你听说过有这方面的消息？就算有，为啥先用在这么小众的微型传感器上，而不是销量更大的车载传感器？” 他这么一说，沈少杰也回过味儿了，支起身子看向他，严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联系过徕卡和安森美那边了，”罗正华深吸一口气，又使劲吐出去，以缓解自己的焦躁情绪，“两边都说了，影像镜头和视觉传感器，都是双方合作研发的，专利共享！ ” 沈少杰目瞪口呆：“那岂不是说……” “咱们想用，就算掏得起钱，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罗正华郁闷地说，“徕卡和安森美现在都想就这个事情谈判。不过智翱那边太忙了，把谈判推到发布会之后了。这两边也都说了，就算能拿下自由供货权，也要给那边支付一笔不菲的专利费。” 听到这个说法，沈少杰万分惊讶：“也就是说，镜头研发过程中，智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占了很大的话语权？” 罗正华没再说话，只是神色阴郁地点了点头。 沈少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智翱·影像大师的亮点着实不少，但真正轰动业界的，总结起来一共三点：动力方案、智能飞行、智能拍摄。 动力方案这个东西不用多说，等专利保密期过了，想办法绕开就是了。无非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智能飞行更别说了，核心的算法是人家独门秘籍，这玩意儿是肯定不会卖的，甚至都不会申请专利，是完完全全保密的。 抖咖为什么能在海外杀疯？就是凭借傲人的算法。其他大厂想要把算法提升到人家的水平，得花很多年砸很多钱进去，得不偿失。 智能拍摄，本以为是他们唯一能“赶上”的了，无非就是采用同一家配套商的同款解决方案就是了。 没成想，解决方案人家也占了一大块权益。 就算人家同意卖给你，你买的越多，人家赚的就越多。你越追赶，人家越强大。 一切奋起直追，都会成为资敌行为。 一切努力拼搏，都会化作敌人射向自己的子弹…… 这确实很让人沮丧，甚至绝望。 “哪冒出来的啊……”沈少杰忍不住泛低估。 “是啊，”旁边的罗正华也忍不住附和，“哪冒出来的啊……” 就在他们郁闷的时候，会场中的灯光一排排熄灭，之前还忙于“招待”的无人机们，也纷纷飞到半空中悬停。 随着舞台灯光亮起，今天的发布主持人也登场了。 是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年轻女性，姣好的面容、修身的职业女装，外加一双被高跟鞋撑起来的修长美腿，中间严丝合缝…… 会场中瞬间就响起一片“哦——”声。 “大家好，我是今天新品发布会的主持人，智翱科技的产品经理宋轶……” 昏暗的灯光下，罗正华与沈少杰面面相觑：这谁啊？ 他们本以为应该能见到那位年轻神秘低调的公司创始人，或者是情报中产品的全权负责人徐学民，可没想到出来的竟然是一位美女主持，还挂着产品经理的头衔。 智翱当前只有一个产品经理，是徐学民兼着的。 但问题来了：谁来主持发布会？ 乔木不愿意，他身份太敏感了。 徐学民也不擅长，他关上门骂娘嘴皮子挺利索的，站到台上讲解就跟催眠大师似的。 归业鸣更不用说了，乔木问他意见的时候，他只是反问“你也不想我把发布会搞成2b商务会吧？” 一听这个，乔木果断pAss了对方。 其他人就更不愿意了。 乔木本来还想推荐艾忆，甚至想着邀请一大群对方的北大校友，狠狠给她长脸。 但艾忆打死也不接受。 最后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在公司三百多名员工中，从采购部找出了这位宋轶。 好在采购部也全程深度参与了Cd1项目，宋轶本人大学时连续四年都是校联欢晚会主持人，模样气质风格经验都是一顶一的，经过短暂的培训后，完全可以胜任。 于是她就临时多了个产品经理的头衔，但不加钱。 整场发布会没再出现什么爆点，事实上公司的方案中也不允许出现爆点了，那样就过犹不及了。 只要老老实实将产品的所有卖点，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再由满场飞的无人机实时展现在分屏幕上，给全场全国观众一个直观的感受，就足够了。 例如那天陈老猫并没有展示的全景相机、20倍长焦、预设特效等功能。 罗正华与沈少杰对这些都不在意，或者说已经知道得很详细了。 真正引起他们注意的，是此前完全没有任何公开的一项新技术。 用于取代传统的Ads-B广播式自动相关监视系统的，i&A快速惰性和警报刷新。 传统的Ads-B是像广播电台一样，一刻不停地对周围发送无线电波，同时也一刻 不停地接收来自周围环境中的同一频段无线电波。 这项技术最早是应用在民航领域，帮助民航客机避免相互碰撞的。不过它并不是强制安装的，很多民航客机都没有安装这套系统。 后来因为国内外一系列无人机干扰民航起降事件，无人机厂家为了规避法律风险，开始在无人机中内置这套系统。 按照主持人宋轶的说法，智翱·影像大师中，并没有安装Ads-B，而是用全新的i&A进行了取代。 听到这话，罗正华与沈少杰忍不住交换了眼神。 Ads-B一定程度上已经是行业惯例了，虽然《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没明着说必须装这个，但“广播式自动发送识别信息”，这个是最通用的了。 他们当然知道这东西有多讨人厌，可这不是没办法嘛。公司总要避险，不这么做，真出了大事，谁担着？ 但他们没想到，这个智翱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直接把这套用了几十年的系统给直接替换掉了？！ 罗正华与沈少杰惊讶于这家初创公司胆大包天的同时，台上的主持人也认真地介绍起i&A的优势。 首先就是低能耗。 Ads-B是只要无人机开机就不停逼逼个没完没了。就好像一个缺德司机，开车一路按喇叭，精神病似的。 i&A则不同，这套系统绝大多数时候都处于休眠状态，只有无人机避障系统发现无人机遇险可能，它才会被激活，并向外发出警示信号。 就像有素质的汽车喇叭，平时都没有存在感，发现问题才会响。 这样一来，相较Ads-B，i&A即使在建筑密集的城市中，能耗大幅降低到70%以上；如果是在郊外野外，其能耗甚至不足前者的1‰。 听到这里，只是这一个优点，就让罗正华与沈少杰震惊了。 只是乍一听，他们就能确认，这样的系统自己也能开发出来，没有任何技术难度。 但这个事情，真正的难点在于敢想，敢做！至少大疆不敢，因为勇气这个东西，它的另一面叫风险。 没有任何资本与企业家喜欢风险，大家躲避还来不及呢。 台上主持人继续介绍，i&A第二个优点是隐私性。 Ads-B是具有唯一机器识别码的，只要接收到相关信号，随手一查就能知道这是哪台设备，以及这台设备的实名注册者是谁。 但在智翱看来，这属于严重的隐私侵犯与信息冗余。 有关部门要求无人机必须广播式自动发送识别信息的目的，是相互告知与识别，进行紧急避让，避免空中险情，而不是偷窥每一架无人机的内裤。 相反，只要无人机用户合法合规地飞行，他们什么时候飞、在哪里飞、怎么飞，都属于他们的个人隐私，不应该被如此轻易地泄露出去。 尤其是不法分子完全可以自己使用无人机，在天上不断接收其他无人机的Ads-B无线电信号并进行解读，以盗取用户隐私。 这是非常非常简单的，因为Ads-B本身就不加密。影视剧里那些抱个无线电就能收听民航通话的发烧友，就是这么做到的。任何人从网上买一套设备都能轻松盗取他人隐私。 所以i&A取消了机体身份远程识别，杜绝了被不法分子利用进行非法监视。 i&A在设备开机后，会遵照rtCA的do-282b标准，依据经纬度与时间等种子值，由算法随机生成一个临时iCAo地址。 这个iCAo地址也是i&A系统自身使用，用于在庞大的存储数据中，甄别来自不同机器的数据。绝不会透露给其他任何设备与个人。 就像你在路上开车，迎面过来一辆汽车，你只需要按喇叭提醒对方，并减速避让。你绝不会需要向对面司机提供你的姓名年龄、身份证号、手机号码、家庭住址等信息。 这种保护用户隐私的识别方式，更适合在全球普及，有助于产品走出国门，开辟海外市场。 除了这两点i&A希望达成的目标外，这套系统本身还有传统Ads-B难以企及的优势。 例如频谱覆盖。 一旦无人机数量增多，同一区域内同一时刻遍布大量无人机，大量高功率发射机持续发射，频谱覆盖将成为一场技术灾难。更不用说传统无线电在环境复杂的城市内会受到严重干扰。 而i&A直接采用移动网 络5g信号或千帆网络信号，无需另行搭建无线电信号塔。未来无人机数量增多后，也完全可以由移动通讯商划出一个无人机专用频段。 而且i&A本身高度克制的信号发射，也极大程度避免了可能可能发生的频谱覆盖。 再例如避险问题。 传统的Ads-B系统只能起到提醒作用，如果无人机操纵者不听从警告或忙中出乱，险情依然会发生。 但智翱的i&A与飞行器本身的智能避障系统进行了深度结合，在发现险情后，智能避障系统会获取控制权并主动完成避障，无需操纵者干涉，大大降低了无人机飞行对操控者的素质要求。 此外，发现风险源的i&A，还会借助无人机自身的智能避障算法，计算风险源的飞行轨迹，并发送给周围其他i&A。 这使得所有内置i&A的无人机，都能享受到智翱智能避障算法的保护，甚至与智翱一起形成一张密集的无人机保护信息网。 更不用说，传统的Ads-B数据，必须存储在有相关资质的企业服务器中。 用户想要获取航迹报告，约定的飞行航迹越多、信息要素越多、重复报告周期越短，信息服务费越高昂。长期以往，这必将是用户与无人机企业难以承担的重担。 但i&A通过一套先进的加密算法，直接将飞行数据存储在无人机与绑定的手机内，进行本地物理保存。无需任何费用，也能极大地保障用户的个人隐私。 一整套宣传下来，在场的嘉宾都听得津津有味。唯独以罗正华与沈少杰为代表的从业者们，此刻都是齐齐的呆滞脸。 这个智翱，太敢了吧？！ 中国的管理者，最喜欢的就是中心化管理，他们本能地抵制一切去中心化的制度与技术。 万一有关部门对这玩意儿不满意，要求下架所有在售商品，那对一家公司而言，就是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灾难了。 他们怎么就这么大胆？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星海重工也不提醒他们吗？相关负责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但话说回来……如果这条路真的让这个智翱走通了，如果有关部门真的捏着鼻子认了，这对整个行业，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相当于束缚在他们身上的一根锁链、吊在他们脖子上的一枚秤砣，就这么被取掉了。他们当然无比愿意。 “这样也挺好的，有人在前面替咱们趟雷，对吧？”沈少杰低声问道。 半晌，罗正华的声音才幽幽传来：“话是这么说。可这样一来，究竟谁才是行业领头羊？咱们大疆，还是他们智翱？” 听到这话，沈少杰顿时哑然。 果不其然，介绍完i&A的好处后，主持人宋轶又突然宣布，智翱将会无条件开放i&A的全部技术文件，并放弃对i&A的一切利益诉求。 智翱将会将所有技术都注入一家行业协会，并邀请有关部门与行业魁首们加入进来，共同维护i&A的合理合法合规应用。智翱不会在协会中谋求任何特权与地位。 任何人，任何低空飞行厂家，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自家的产品上，使用这套系统。 所有人一起努力，共同构建属于低空经济的安全之网。 听到这里，罗正华与沈少杰再次相视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才刚发布了一款产品，就迫不及待要谋求产业影响力和话语权了，就要挟产业以迫天子了。 这家智翱，真的是打一开始就冲着金字塔顶端去的，这是完全没把他们这位霸主放在眼里啊…… ----------------- 在产品介绍环节结束后，自然就到了价格公布环节。 全场的鸦雀无声中，沈少杰甚至觉得身旁的罗正华已经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特意扭头看了一眼，见对方活得好好的，眼睛瞪得比死鱼还大，也就放心了。 而台上的宋轶也没有多卖关子，稍作悬念后，直接揭开了谜底： 智翱·影像大师纵享套装，包含一架飞行器、三块全固态电池、一套支持三块电池同时充电的150w超级快充套组、一个单肩挎包、一年份的移动公司5g无限流量、千帆无限流量、小型无人机责任险。 合计人民币49102元。 这个价格一出，全场顿时一阵哀叹。 过去半个月，全网都在讨论影像大师的售价。 那些嚷嚷着4999交个朋友的就不用多说了，大部分人最真诚的期待，还是在3万以内。这个价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当然大量专业人士也分析了，从陈老猫直播展示的配置来看，这款无人机售价绝不可能低于5万，甚至可能得6万以上才能盈利，否则卖一台亏一台。 但如果他们能让大疆总裁罗正华开口说实话，就会得知，智翱全程都深度参与到了供应链的研发中，在很多核心技术与产品上都占据了很大的权益，自然也不可能按照市价拿货。 智翱·影像大师的单套成本，还真不好算…… 不过此刻的罗正华也顾不上这些了。 价格公布后，他重重松了口气，之前紧绷的身体，明显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了。 虽然这个标价很莫名其妙，不知道是在影射什么致敬什么，但五万的价格，已经完全不构成对大疆mavic 3 pro Cine三万一价格的竞争了。 大疆的拳头产品得以逃出生天，整个消费无人机整机厂商也得以幸存。 他都不用回头，就能想象背后那些同行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 说明智翱那个神秘的创始人还是很清醒的，并没有年轻气盛到妄图仗着成本优势把整个市场吃下。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整个人也立刻活跃了起来。 看向身旁沈少杰时，对方却看着大屏幕上的标价，嘀咕了一句：“还挺浪漫的？” “什么挺浪漫？”罗正华奇怪地问。 “那个价格啊。”沈少杰正要解释，台上的主持人再次开口了，他也立刻闭嘴。 发布会并没有结束，后面竟然还有一款产品。 所有人立刻打起了精神。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因为这款产品，看着……没什么用？ 智翱·疾电云盒。 随着主持人宋轶下台片刻，双手就捧着一套比智翱无人机大不了多少的设备回到台上，罗正华一下子就猜到了这款产品是什么了。 wifi硬盘？nAs？私有云？ 果不其然，主持人开始介绍起这款产品。 5tB或20tB硬盘，能够直接将智翱·影像大师拍摄下来的影像，实时无缝传输到疾电云盒中。方便那些需要保留视频底片的用户。 毕竟影像大师的最高画质达到5.4k，最长拍摄时长达到三小时。三小时的5.4k超清视频，至少几十个g，再加上其他抓拍与智能出片，随随便便就把手机内存占满了。 对很多专业的摄影摄像人士而言非常不方便。 所以智翱推出了这款配套设备，同样主打便携，一个人就能左手影像大师收纳包，右手疾电云盒收纳包，轻松拎着走。 疾电云盒还提供无线中继模式，实现了急电云盒+影像大师+手机+电脑等多套设备的直接连接，支持多套终端设备同时无线或有线连接。 还配置了读卡器，可以存入其他设备中的资料，例如其他相机之类的。 此外还内置了nAs与私有云，实现了零流量查看存储资料。 用户也就可以将影片歌曲下载到里面，如果因为工作需要长时间待在没有网络的荒郊野外，就能随意从中调出这些娱乐资料，放松身心、消磨时间。 而且为了减轻用户的负担，疾电云盒使用了与影像大师同款的内置电池，每枚电池最大续航8小时。还可以用作移动电源，为有线连接的终端设备充电。 内置应急电源也能确保电池热切换，不中断、打乱工作节奏。 主持人光是介绍还不过瘾，介绍得差不多了，就从后来叫上来六名工作人员，七个人或是拿手机或是拿笔记本电脑，干脆都围着疾电云盒席地做成一圈。 他们或是直接通过wifi中继连接，或是用type-c线连接，在影像大师的展示下，开始在各自的终端上，对疾电云盒中的影像资料进行处理。 或是图片ps，或是影像加工。 而其中的影像资料，全都是这场发布会中，影像大师们拍摄并上传的。 七个人的工作全程无比流畅、丝滑，仿佛硬盘本来就属于他们各自的终端设备。 完成各自的工作后，他们又打开了一段视频，然后在现场众目睽睽之下，进行集体操作！ 七个人，在各自的电脑或手机上，同时加工同一段视频！ 这个操作瞬间惊呆了所有人，也让那些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的人们，立刻精神了起来。 罗正华与沈少杰则没有太多触动，而是若有所思。 “你发现了没？” “你也发现了？” 两人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然后相视一眼，同时点头。 最终还是罗正华说出了他的猜想：“感觉上，比起消费级市场，智翱对产业级市场更感兴趣。” 沈少杰立刻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这款疾电云盒，显然不是面向普通消费者的。它的应用范围应该非常狭小，是那种常年在外四处拍摄的团队才用得上的。 这种团队工作期间居无定所，也休息不好，能够全身心沉浸式工作的时间非常少。 这么一套让他们随时能进行轻办公，甚至能整个团队所有人一起办公，而不是一个人做完自己的工作再移交给下一人…… 这个想法确实很有诱惑力。 但还是那句话：这个市场有多大？恐怕太小太小了。 nAs类产品本来就很小众，就那点蚊子腿也已经被那两三个专业厂家包圆了。 小米曾经推出过一款类似的产品，移动硬盘加无线wifi。当然比这个简陋很多，但肯定也便宜很多，最终就是因为没有市场而直接砍掉了。 智翱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但他们还是决定这么做，此刻罗正华与沈少杰能想到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他们在借这款产品，试水产业消费者的需求与态度。 毕竟买一款让我开心的玩具，和买一件让我养家糊口的工具，这两件事可以说天壤之别。 不过这对大疆而言是一件好事。毕竟大疆目前的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消费级市场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劲敌愿意去产业级市场趟雷，他们自然乐见其成，更乐见其败。 反正你甭来欺负我就行。 “功能很花哨，但nAs的关键、产业级产品的关键还是稳定性，这需要时间的考验。”罗正华做出了总结。 智翱·疾电云盒也在现场的反响平平中公布了价格，5tB版5999，20tB版8999，没有什么悬念，确实不是面向普通消费者的。 在主持人宋轶宣布不日将开启第一家线下体验店，欢迎大家关注后，发布会就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早晨十点，智翱官网如约开放了商品预约。 两分钟后，意料之中的，官网服务器崩溃了。 接下来整整半天时间，服务器就在崩溃、修复、崩溃、修复中反复轮回，甚至直接上了热搜。 智翱市场部也在抖咖官方账号上发了致歉声明，并承诺会尽快想办法提升服务器质量。 截止第三天零点，智翱·影像大师的预约人数突破350万。 两天后，在线预约人数达到600万。 网友都在感慨，国内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有钱人了，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都很穷。 但也有人提醒，这个数据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不需要付定金，违约也是没有任何代价的。很多人都是这种心理，就凑个热闹。 事实也是如此，不过没有人在乎这个事实。 伴随着一张张影像大师飞向导弹驱逐舰、影像大师躲避小日子飞扑等等图片，以及“49102，我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这是我的首次告白”的配文，所有人都热情地参与到这场舆论狂欢中。 只有智翱科技自己的后台，才能看到那些已经为智翱·影像大师支付了30%定金的用户，究竟有多少。 智翱·影像大师开放预约第四天，已完成定金支付的预约用户数量突破8万人。 其中为获取优先发货特权而选择锁定预定单，承诺定金不退还的用户数量，也突破了3万人。 这意味着，智翱·影像大师，至少能够获得近15个亿的销售额。 如果按支付定金预约单违约率30%计算，这款无人机也能卖出32个亿。 与外界普遍根据3C行业普遍研发成本、供应链报价计算出这款无人机的整机成本在五万甚至六万以上不同，智翱高层很清楚，影像大师的成本远没有那么高。 单说智翱内部，艾忆就为公司省了至少十个亿的研发成本，甚至可能远不止。 再说外部，智翱对供应链企业研发的介入程度，远比外交了解到的要深得多。拿货价格也远超外界想象。 不过是甲方想低调，乙方想给自己脸上贴金，双方一拍即合，故意往小了说。 这对外界尤其是很多同行的判断，造成了巨大的干扰。 主要零部件中，智翱唯一说不上话，只能按厂家报价拿货的，就是idA的固态电池，单枚的拿货价3200元，这还不算4000万的定制费。 所以，不算智翱其他乱七八糟的成本均摊，一套影像大师纵享套装的零部件、人工与物流成本，大约在37000左右。 也就是说，并非外界认为的那样，智翱卖一台影像大师就亏损一万多，而是卖一台赚一万多。 而智翱成立至今，也就花了四个多亿，账面上还有两个多亿呢。 就是说，只要智翱·影像大师能卖出去四万台，这家初创半年的公司…… 就要开始盈利了。 这个情况一旦公布出去，肯定会惊爆整个市场的眼球。它实在过于骇人听闻了。 所以即便智翱内部，这些数据也是严格保密的。 而且这只是最简单的理论账。现实中的账不是这么算的。 最简单的一点：要不要拓展新业务、招聘新员工、投入新研发、建设新产线？ 都要？那这些哪个不花钱？ 智翱·影像大师的长期出货潜力其实非常低。毕竟能买得起的人，当场就下单了。当场下不去手的人，事后冷静下来也更不会买了。 说白了这款产品只适合做短线，赚快钱。 指望这款产品能持续给智翱输血，那是天方夜谭。 所以这股子热度过去后，智翱还是得走上融资烧钱的道路，不可能就此实现内部造血正循环。 乔木也要开始着手准备这两件事了。 第一件事，就是为下一轮融资做准备。 第二件事，则是讨论确定公司接下来的战略方向、业务领域与产品定位。 第1103章 1081.新的战略方向 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智翱，毫无预兆地迎来了一点小意外。 大家今天依旧正常上班，来到等到十点之后，却有一大群人，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昂首阔步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进来。 每个人脸上身上姿势上，甚至散发的香水味上，都写满了“我是精英”。 所有人都懵了，不知道这是在搞什么。 乔总出来将为首的几人接走后，很快，各个部门的经理就分别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这些人并没有消失，而是深入到各个部门，要么坐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他们办公，要么就捧着公司的文件开始阅读，要么就通过经理找几个人去办公室谈话。 那些谈完话出来的人，也头脑发胀，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别人问他们，也只知道那群神秘人问得很细致，甚至有很多算是公司的机密了。 所有人都紧张了。 难不成是什么调查机构？总不能是税务部门突击查税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股不安，快到中午时，所有员工都收到了乔木的邮件。 这些人都来自全球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毕马威企业咨询有限公司。 他们此次来有两个任务，一是受董事会聘请，对智翱科技进行全面审计，包括清产核资、界定产权、资产评估与财务审计，为接下来的股份制改造做准备。 二是受总经理办公室——也就是乔木本人聘请，对智翱科技当前的企业架构进行全面梳理，帮助智翱改造公司架构与流程，让智翱成为一家更合理、更先进、更高效、更有战斗力的现代化企业。 总而言之，人家是拿了咱们的钱来帮忙的，别紧张。 收到这封邮件，员工们总算平静了下来。 但他们依然不解，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人不清楚的，需要找外人来提建议的？ 他们中不少人，此前甚至都没听说过所谓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更不清楚会计师事务所这个东西是干嘛用的。 相比迷茫疑惑的基层员工，高管层则要兴奋很多。 智翱虽然一开始就是股份有限公司，但那个股份制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完全没进行任何合规。 这次突然要搞正儿八经的股份制改造，就意味着一件事：智翱在为后续的融资、ipo乃至公开上市做准备！ 如果一家企业没打算引入多个投资人，没打算谋求主板上市，是完全没必要整这一出的。 毕竟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服务可不便宜。 不少私下关系好的高管中管，开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主要的讨论话题就是，公司会不会搞股权激励，会拿出多少股，什么级别才有资格享受，他们又能享受到多少。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话题，靠工资谁都发不了财，炒股理财彩票就更别提了。 加入一家初创企业并陪伴成长最后拿到股权激励，才是绝大多数打工人最够得着的财务自由路径。 不过如果乔木听见，也只会笑着劝他们别想那么远。 他只是把工作做在前头而已，智翱哪能那么快就上市啊。 就算真的要上市，管理层股权激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这玩意儿烫手得很，一个不小心股权激励没达到，自己急功近利犯错被踢出公司甚至锒铛入狱的案例也不少见。 高管们没来得及期待多久，就被乔木拽去开会了。 这次会议的内容只有一个：智翱接下来的战略规划。 他上来就开门见山：“我想暂时离开消费级无人机这片红海，去全力开发产业级无人机那片蓝海。” 无人机按照使用领域，可以分为三类：消费级、产业级与军用无人机。 传统行业都是终端消费品最先进，军品因为要追求稳定，所以最保守最不先进。但无人机产业却恰恰反了个个儿。 军用无人机先进得不要不要的，产业级无人机次之。消费级无人机在军品面前，都称不上玩具，就是个玩笑。 在场高管对乔木的提议并不意外。之前乔木已经无数次直接或间接表达过这个想法了，这次不过是正式提出，要求作为所有人遵从的公司战略。 “技术上可行吗？”人事经理温子琪很积极，第一个发问。她问的当然不是乔木，而是技术负责人徐学民。 徐学民的回答非常痛快：“没问题。” 他手下有艾忆那个神奇的女孩，能有问题吗？ 而且他也乐见公司发展产业无人机业务。产业无人化系统本来就是他的老本行、好球区。相较之下，他在消费级无人机这个领域反而有些水土不服，到现在都没彻底适应。 这都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而是更深层次的产品理念问题。 能做开心的事，为啥要找别扭呢？ 不过他还是很称职地提醒：“产业无人机领域至今都发展不起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乔木当然知道这一点。 相较消费无人机简单分为摄影机与穿越机两大类，产业无人机的分类实在太细致了，细致到一个行业就需要好几种。 物流、植保、巡线、勘探、测绘、救灾、交管、环保……无数个行业，哪怕你想覆盖其中一个，都得开发好几种机型。 但凡想覆盖两个三行业，没有十几款机型根本下不来。 这个研发成本与生产成本，实在太可怕了。再高的利润也会被规模臃肿的元器件系统与生产体系吞噬殆尽。 但你还不可能只在一个行业混。因为产业级无人机市场的特点就是总体体量极其惊人，但细分领域的体量又小得让人心疼。 只做一两个行业，那点可怜的利润，直接赔死。 所以别看大疆在消费级无人机市场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到了产业级无人机领域，一样只能畏手畏脚。 大疆这几年一直力推的多功能植保无人机，别说收回成本了，到现在都看不到任何能进行有效推广的可能性。 这个市场的残酷可想而知。 “咱们要最先进入哪个领域？”柳婷直接发问。 她知道，乔总已经下定决心了，这场会其实不是在讨论“要不要做”，而是该讨论“怎么做”。 很多时候上级不好表现得太独断专行，下属就得有点眼力见，别人家说什么就傻乎乎地听什么。 “我觉得还是农业领域最合适，”财务经理程霞率先发言，“毕竟咱们国家最重视的就是农业，这方面能够争取到很多扶持政策。” “而且比起刚才说的其他行业，农业领域的机器租赁服务是最完善的，”农村出身的程霞对这个很了解，“咱们完全可以利用现有的农机租赁产业，实现快速铺货。只要咱们的产品够硬，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乔木轻轻点头，承认这是个非常诱人的提议。 人事温子琪则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延续影像大师的成功之路，找一个更容易制造话题度的行业。” “比如？”乔木追问，他不喜欢下属提议只说一半，好像总要留个尾巴让他发挥似的。没那个必要。 温子琪想了想：“救灾？这个话题度肯定很高。” “温经理倒是挺保守的，”乔木开了个玩笑，“有点老职场人按部就班的意思了。” 人们纷纷附和地笑着。 工程部刘栋梁接着发言：“其实最稳妥的方案还是电力巡线或者交通巡检无人机。这两种的技术难度都不高，咱们在影像大师上的技术积累能够轻松应对，甚至都不太需要深入研发。” 他停了停，让大家消化一下，接着说：“而且咱们现在也算是山西的明星企业了。山西是发电大省，交通也不算便利，对这两种无人机的需求量不会小。咱们完全可以先从2g生意做起，彻底站稳脚跟，再向外扩张。” 接下来所有部门主管都挨个发言了，这就是乔木的要求，所有人都要深度参与，你不参与，就请说出原因。 等所有人发完言，他才看向智翱的二把手，公司唯一的副总裁归业鸣：“归总的意思呢？” “我是这么想的，大家的意见都有道理，但都差了点儿什么，”归业鸣缓缓环视全场，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开始就说了，产业无人机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跨行业兼容性，这才是导致这行做不起来的根本。” “如果我们依然抱着老思路，想着一个行业一个行业开发过去，最后抱着几十上百款机型，只做市场份额不做利润，那咱们和之前那些企业有什么区别？仅凭更先进的技术就能彻底扭转这种产业现状吗？我不这么认为。” 见所有人若有所思，他又缓缓说道：“我赞同温经理的一个说法，咱们应该延续影像大师的成功，而不是抛弃成功的经验另寻他路。” 说到这里，他朝温子琪点了点头：“但我认为影像大师成功的关键，并不在于什么宣传上的爆点，而在于它突破了行业现有技术上限，第一次做到了满足消费者的需求、解决消费者的痛点。 “咱们在产业无人机领域，也应该继续这个思路。消费者的需求是什么？行业的痛点是什么？该怎么解决？回答了这些问题，咱们才能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 说完，他看向乔木：“乔总，您觉得呢？” 其他人跟着看向乔木，后者的嘴角已经是遮不住的笑意了。 归业鸣的观点，完全说到他心坎儿上了。他也又一次印证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此刻的诸多高管中，归业鸣是最具有全局视野的那个，是最有潜力的那个。 其他人，在这方面多少都差了些。 “归总说的我完完全全举双手双脚赞同，”乔木只说了这么一句，又问，“当然啦，有谁有所感悟，想要补充或纠正的吗？非常欢迎。” 这一次没有人说话。 乔木见状，也不浪费时间了，直接看向柳婷。 柳婷很默契地点头：“我们部门会先做市场调研，深入发掘需求与痛点。” “不，”乔木却摇头，“你需要做的不是这个。” 在对方惊讶不解的目光中，他直接对所有人说：“这一次我就直接布置任务吧。公司新战略、新产品，只有一个要求。” 他严肃地环视全场，所有人也都纷纷挺直腰板。 “咱们要打造一款全行业通用的无人飞行平台！” 众人惊愕。 “全行业通用？”徐学民立刻眉头紧蹙。他是专业的，他太清楚这话背后的涵义了。 这是疯了吧？ “这只是个口号，”乔木笑着摆手，“肯定不是让你们把所有想得到的功能都集成上去，我还没疯呢。” 哦，那就好……徐学民心里嘀咕了一句，就等待下文。 “这就是我要给你的作业了，”乔木却又转向柳婷，“我们不可能将所有功能都兼顾，但每个行业总会有应用范围最广、使用频率最高、市场需求最大的功能。” “这才是产业无人机最大的蛋糕！”他轻松地说，“剩下的不过是些边角料罢了，那点汤汤水水，就留给我们的同行去吃吧，张嘴都嫌费劲呢。” 在众人附和的笑声中，他继续对柳婷说：“你们下一个阶段要做的，是走出办公室，离开公司，去到各行各业，深入一线生产区域，沉下去用心和那些从业者交流，了解他们的需求与痛点，甚至发掘他们自己都没发现、都习以为常的痛点！” 柳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直接应了下来。 徐学民又适时提问了：“那我们部门呢？那些设计人员和研发人员，全部转向？会不会有些太浪费了。” 乔木也沉吟了。 对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很多人刚在消费级无人机领域磨炼出来，有所心得感悟，突然将他们派往另一个完全相反的领域，这不是培养人才的合理方式。长此以往甚至会毁掉人才。 人才，是需要积淀的，不能像个砖瓦匠一样，哪里漏风去哪里。 他思考片刻，做了决定：“你们分成两个项目组。主力部队都去新项目，留一些对消费级无人机很感兴趣的人在旧项目组，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说完他又提醒：“你们这边才是重点，不要被那边的事情分散力量。” 决议就这么定了。说完这件主要工作，乔木又看向柳婷：“柳经理，最近感觉你是不是忙不过来了？” 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 大家都是职场人，都知道这种嘘寒问暖是为了什么。 柳婷要被分权了！ 柳婷本人却愣怔了片刻后，神色如常地点头：“确实，项目初期还好，从项目进入收尾阶段开始，感觉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四瓣使唤。” 几个人配合地发出了几声干笑，见没人陪笑，立刻收声。 乔木却不管他们，直接问：“那我给你减减负？” 柳婷直接反问：“您想怎么减？” 乔木直接说出了自己思考许久的方案：“我想把客户关系与政府关系相关业务拿出来，单独组建一个新的部门；现在的市场营销部门则全力负责市场调查、市场营销和品牌建设。” 有人立刻心惊胆战起来：这可是直接要切掉柳婷的一大块权力呀！这是怎么了？柳婷做错什么了？失宠了？ 其他人忍不住胡思乱想，柳婷却思考片刻，直接点头：“我觉得可行。这两块业务也不太搭，以前可以放一起，但现在部门规模大了，再放一起就会相互干扰工作方式。” 见对方如此痛快，没有任何意见，乔木直接拍板：“那就这么定了。你有没有人选推荐？有的话下班前递给我，没有我就从外面找了。” “我回去想想，”柳婷没给准话，却又道，“我是留在市场营销部，还是去新部门？” “你自己选。”乔木很痛快。 “那就市场营销吧，我更擅长。” 一场分权风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平息了，没有掀起一丁点风浪。 乔木却还没完，看向阎志强：“老阎，你这边我也要拿点东西走。” 阎志强立刻就紧张了，但有柳婷在前，他也不敢直接抗议，只是谨慎地问：“乔总要什么？” “客户服务部。”乔木直接点名。 客户服务部，现阶段其实就是售后咨询与维修部。之前考虑生产部最熟悉产品，为了精简部门与人员，放在生产部下面最合适。 现在随着公司规模越来越大，管理的人和事越来越多，乔木也发现这一构想的不切实际了。 阎志强闻言，立刻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赞同，仿佛生怕乔木再提新的要求。 售后部门在哪里都是累赘，他巴不得乔木弄走呢。 乔木却真的又提新的要求：“部门是独立出去了，但要立刻支起摊子是不可能的。人还是得你们生产部的人兼着，活儿还是你们干。你派个悍将过来，帮我把这个摊子支起来。” “我们生产部已经严重人手不足了……”阎志强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沮丧地妥协了，“行吧……” “别气馁嘛，”乔木知道对方这段时间确实殚精竭虑、劳苦功高，笑着安抚对方，“等这边摊子支起来了，你的人我加倍还给你。” 安排完这件事，他没有立刻宣布散会，而是对在场高管，用眼神挨个一个个审视了过去。 有些人坦荡真诚，如归业鸣；有些人不明就里，如余俊；有些人就紧张地眼神闪躲了。 看了所有人的反应后，乔木才宣布散会。不少人立刻逃命似地起身就往外走，一刻都不想多待。 刚才那是一个警告。 公司眼见着站稳脚跟了，规模越来越大、效益越来越好、利益越来越多。必然有人会生出一些小心思。 他是在警告某些人，别把公司部门当成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甚至独立王国。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将他们打回原形。 “柳经理，你留一下。”乔木一开口挽留柳婷，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松了口气，显然是认为他要安抚这位拼命三娘了。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不外如是。 等会议室只剩他俩，乔木端详着柳婷的表情，好奇地问：“委屈吗？” “还好，”柳婷回答，“我确实有点忙不过来了。” 还好，就是确实委屈。后面这句则是说自己能理解、能接受，不会想不开的。 乔木点了点头，有道：“你推荐客户关系与政府关系负责人的时候别藏私，把你的精兵强将都拿出来。” 不等对方说什么，他又道：“不然把新部门搞砸了，将来还是你倒霉。” 听到这话，柳婷愣住了，不理解为什么新部门砸了自己还要自己倒霉。 乔木也不隐瞒：“我接下来打算成立市场中心，统筹负责公司的全部市场决策。你的部门，这两个新部门，和从老阎那里要来的售后部门，全都要放到这里面，进行统筹管理和经营。” 柳婷闻言恍然。 “这个市场中心是副总级别的，也就是和归总一个级别，”乔木继续说，“它的掌门人，我最属意的就是你。所以如无意外，等到合适的时机，你就会出掌这个大部门了。” 柳婷闻言，神情一阵恍惚，回过神来，看到乔木期待的表情，心中一暖，就想本能地推辞。 “别拒绝我，”乔木却早有所料，直接把对方的话堵在喉咙里，“我现在不立刻成立市场中心的唯一原因，就是这个职位我想留给你，而不是从外面再挖个高管进来。” 他认真地问对方：“柳经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柳婷还能说什么，深吸一口气，动容而坚定地说：“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乔总！” “很好，”乔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去忙吧。” 他打一开始就打算和柳婷说清楚的，自始至终也没有“当初不告诉你是为了考验你”的可笑想法。 从小到大，每一个人都在告诉他，不要考验人性，因为人性绝对经不起任何考验。 他没试过，但他相信。所以他要做的从来不是考验某个人的人性，而是不给对方人性被考验的机会。 你及时把钱给足了，员工自然不会受外面的诱惑。你及时把权力给到了，高管自然不会对你心生不满。 话，要说在前头。事，也要做在前头。 就算猝不及防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也得充分坦诚沟通，把话都说开了，双方达成理解、谅解。 这是他前世十多年管理下来的心得之一。 ----------------- 客户关系部刚成立就迎来了第一个任务：行政部拿着资料去找山西综改区申请企业所得税减免，白纸黑字的政策却一直申请不下来，理由更是五花八门没一次重样的。 于是新成立的客户关系部就必须出马，帮行政部搞定这件事。 按照行政部的意思，本打算直接把这件事甩给客户关系部，但被乔木怼回去了。 两个部门得一起干。 除了这边，乔木这几天也在频繁往工厂那边跑。 毕竟现在整个智翱上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交付。产品交付大过天，没的商量。 尤其最近智翱确实大大出名了，之前还畏于山西综改区威慑的各路牛鬼蛇神，现在终于决定鸟为食亡，纷纷围着铜臭味就围了上来。 而牛鬼蛇神们一旦不怕死了，综改区管委会也就退缩了。 退缩这种事情就像家暴，没有零次和一次，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退了一次，就只能一退再退。 这事儿就是这样，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人家还真能为你一家企业去得罪乡里乡亲的？ 别的地方也许能，这里肯定不行。 你有能耐你有人脉你就使，大不了上面诘问起来我认个错误自罚三杯。 没人脉？那就受着吧。毕竟人民当家作主，新中国了，牛鬼蛇神也是人民。人民的诉求你们总要听一听的。 所以智翱只能亲自应付这些位各显神通的八仙。 乔木这几天就在帮阎志强分担这件事，每天都能送走好几拨打着各种旗号的各路人物。 其中一些人甚至还能拿出省里市里一些部门的条子，白纸黑字写着请智翱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负责人酌情予以配合，还盖着红章。 你说你能咋办？凉拌！ 今天几拨里，却有一拨特殊的。 因为是残疾人，是来自残疾人就业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 这个机构可不是什么民间组织，而是正儿八经隶属于残联的事业单位，带编制的。 他们找上门，自然是来商量解决残疾人就业的相关事宜。 相比其他莫名其妙的化缘团伙，乔木立刻就重视起来了，甚至还把百忙之中的阎志强拽了过来帮他参谋。 但对方的提议却让他猝不及防。 按照对方的说法，公司根本不需要真的聘用残疾人来上班，只要给几个名额，每个月发工资、交社保，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公司既能够减免残疾人就业保障金，还免于承担残疾人上班引发的各种麻烦与风险，皆大欢喜。 根据国家规定，企业每年需缴纳上年员工工资总额1.5%的费用，作为残疾人就业保障金。 如果企业安排残疾人就业，可以减免10%； 如果安排残疾人就业数量达到员工总人数1%，可以减免50%； 如果安排残疾人就业数量达到员工总人数1.5%，可以全部减免。 按照残疾人就业服务中心来访工作人员的说法，几乎所有企业都会与他们合作，直接给钱，也不用残疾人来上班。残疾人也能自己去做别的事情。这样一来三方皆大欢喜。 乔木听着觉得很奇怪，直接了当地问：“这笔工资是由你们转发，还是我们直接发到个人？”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那工作人员却连连摆手，“我们是公益性质的，绝不会搞这种工资代发的，这是违法的。” 乔木表情稍微缓和：“所以，我们以后是每个月都直接把工资发给个人，你们只是做个中间人，对吗？” 面对这个问题，对方却又犹豫了一下，才解释道：“理论上可以这样，但我不太推荐你们这么做。” 乔木立刻就明白了，这才是等着他的肉戏。 “为什么？”他饶有兴致地问，“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吗？” “有一些残疾人，当然只是很小一部分啊，大部分都是好的，”对方勉强解释，“他们可能会吃两头。就是说同时和两家公司存在劳动关系，拿两份工资，两边也都给他交社保。” 乔木恍然：“这样有一方缴纳的社保就无效了。年底就无法申请减免残疾人就业保障金了，对吧？” “没错，老板反应真快，就是这么回事。”那人笑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乔木则故作担忧地问：“那这事要怎么办？” “您可以走劳动中介。”在只有三个人的小会议室中，对方还是本能地压低声音。 显然，这个劳动中介，要么是灰产，要么根本就是黑产。 在乔木的追问下，对方详细解释了所谓劳动中介的模式。简单来说，这个劳动中介，更像是一个“民间社团”。 它的作用就是给那些残疾人做担保。一旦有谁吃两头，他们当然不能帮企业把残疾人就业保证金减免了，但能帮企业把之前发的工资都从残疾人那里讨回来，以减少损失。 而作为“担保”的条件，他们要从名下残疾人的工资中抽成，抽成比例高达50%。 不仅如此，他们还提供“工资返还”业务。 就是说，公司给一个残疾人发两千账面工资，中介抽成一千，另外那一千里，还能给企业返还五百——当然他们还要从这五百里抽点儿。 最终落入残疾人手里的工资，实打实的只有500块钱，大约20-25%的样子。 而残疾人就业服务中心，则可以向乔木介绍他们熟悉、合作愉快的中介。 不用问，这些工作人员，赚的就是这笔“介绍费”。 乔木打了个马虎眼，只说要问过财务的意见才能做决定。将对方送走后，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前世没具体负责过工厂业务和人事工作，所以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是着实没想到，本该替残疾人争取权益的残疾人就业服务中心，竟然干起了黑中介的勾当，竟然把国家法律法规当成了盘剥工具，把残疾人当成了盘剥对象。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阎志强：“厂里已经这么做了？” 生产部和财务部不可能不谋求税费减免，这是他们的“天职”和本能，不谋求才是失职。 而乔木来工厂这么多次，从没见过一个残疾人。 阎志强点头承认：“一直在做。人事那边每个季度都会根据公司新增员工数，通知我们再雇佣多少残疾人，确保达到减免标准。” 乔木又问：“那些残疾人，没有一个来上班的？” 对方摇头。 “是不愿意来，还是压根就没机会来？”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阎志强也听出不对了，很快就意识到了乔木此刻的感受。 他犹豫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不知道。我管生产这么多年，从来都是直接和中介打交道。但也确实没有一个残疾人亲自找上门，问我能不能来上班。” 天使形态带来的强烈情绪冲击，让乔木不得不闭上眼睛，用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怒火。 他知道自己没道理对阎志强发火，人家做的才是“对的”。 感觉自己不会突然失控吼出一嗓子，将阎志强的脑子炸的稀碎后，他才重新睁开眼。 “如果我们现在通知他们来上班，他们会接受吗？” “乔总！”阎志强吓了一跳，“我先声明，我绝对不是歧视、瞧不起残疾人！” 对方这么一说，乔木就知道接下来肯定没好话。 果不其然，阎志强继续说：“大环境都是这样，您想没想过为什么？难不成全中国的企业家，良心都被狗吃了？” “当然不是。”乔木如实回应，又问，“为什么？” “因为成本，因为风险。”对方掰着指头痛陈利害。 所谓成本，就是对残疾人的管理、培训与日常保护成本。 残疾人是分等级的，真正吃香的是那些四级残疾证的，他们的残疾几乎不影响正常生活，往往也不影响正常工作。 这样的残疾人，早就被企业一抢而空了，吃香得很。 不少人甚至不愿意朝九晚五，直接开一家烟酒超市——申请香烟经营证对残疾人也是有很多倾斜政策的。 而真正饱受歧视的，是那些一二级残疾人，他们注定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工作，存在各种严重的障碍。 他们一旦进入企业，很容易扯整条生产流程的后腿不说，甚至还有各种额外的安全风险，企业更是要为了保护他们付出大量额外的成本。 所以久而久之，这套黑产就诞生了。 这些一二级残疾人可以一边拿残补，一边拿企业工资，一边享受各种社保待遇，日子也能过下去。 慢慢的，他们也就接受现实，不想折腾了。 而风险，除了残疾人在厂的安全风险外，还有就是人性带来的风险。 不止“吃两头”这种情况，残疾人和家人串通讹诈企业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甚至屡见不鲜。 久而久之，再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也会在这无穷的事端中耗尽心力，对现实妥协。 阎志强的解释让乔木彻底沉默了。 良久，他才在对方小心翼翼的等待中重新开口：“如果咱们试一试呢？哪怕人数不多，先从一两个开始。” “乔总，您要是下定决心了，我也没有意见，”阎志强真诚地说，“我就最后提醒您两点吧。” “第一，残疾人劳保注定和正常人劳保流程不同，这个不是想当然就能做到的，一个不小心是会死人的。咱们在这方面根本没有经验，或者说国内的企业基本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因为没有机会探索，这行就臭大街了。” “第二，我们生产部真的分身乏术了，”阎志强两手一摊，委屈地说，“您要想弄进来一个残疾人，就得给我们多配备至少三个工人。就算这样，我也不保证我能让残疾人参加生产，最后很可能也是把他闲置，让他坐角落里吃灰。” 对方最后一句话总结：“我不可能为了自己的良心，就不顾公司成本、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 乔木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他沉吟片刻：“如果我们不让残疾人加入生产，而是让他们先从一些简单的后勤保障工作开始呢？” 闫志强想了想，回答：“这也可以。但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您把他们安排到哪，我都不可能放任他们影响生产。如果他们不合适，最终的结果一定不会如您所愿。” 乔木感受到了对方的意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事儿先这样吧，我回去再好好想一想。” 几天后，他拿出了新的方案。 智翱成立专门的后勤部，将相关职权从行政部与生产部中剥离出来。 同样的，尝试真正雇佣残疾人，帮他们恢复劳动能力、探索劳动培训模式与劳动保护制度的担子，也交给了这个新部门。 其实国外有更先进的模式，但乔木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派人去考察、移植了。更不用说做本土化改良了。 他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后勤部，让他们尽可能收集资料，充分结合实践，同时也多和那些真正在努力保障残疾人权益的民间组织联系，一起探索附和国情的残疾人培训与劳动保护。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第1104章 1082.论坛是用来做生意的 邀请函事件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但结论却让乔木目瞪口呆。 参与者一共四人，一个“主谋”，三个“从犯”。 “主谋”是个深度自媒体爱好者，自己就经营着一个上百万粉丝量的抖咖号和一个五十万粉丝量的B站账号。 商业调查公司在调查中发现，这位是发自内心地认为邀请这些自媒体网红参加，比那些传统媒体更有宣传价值与传播力度。 他真的认为传统媒体的影响力已经远远比不上那些网络自媒体了。 他甚至还非常认真地通过多维度多属性多标准的筛选，从众多网红中筛出了一批他认为最有价值的，纳入了拟邀请名单。 调查报告后面还附了对方全部筛选记录，真是浩浩荡荡密密麻麻，看得乔木头都大了。 这位拟定的网红名单其实不多，也就不到两百人。 真正致命的地方出在流程上。 柳婷把这事儿交给了他们四人小组，这个小组是为了这件事临时组建的，确实有组长，但责权非常模糊。她自己又疏忽了，做了甩手掌柜。 其他三人见某一位能这么玩儿，以为得到了上级许可，也纷纷跟进，把自己喜欢的甭管是明星还是网红抑或模特，一股脑都塞了进去。 而组长注意到这件事后，试图纠正，但因为没有负责过这方面的工作，就被那位“主谋”给说服了。 这一说服就坏事儿了：智翱当时的状态是，所有人都身兼数职，尤其是他们市场部。 组长一样忙得脚不着地，以为其他三个“从犯”也有自己的道理，也懒得纠结了，就一糊涂给放过去了。 幸运的是组长对互联网网红没什么关注和兴趣，自己没参与进来。 组长自陈确实有偷懒的心思，想着上面副经理经理都会把关，不行再改，免得自己在这儿叭叭地无用功。 没想到上面没一个把关的，直接就在oA上一路pass到了乔木这边。 一个大乌龙就这么完成了，险些让智翱沦为全国人民的笑柄。 商务调查机构不可能去查这几名员工的资金往来隐私，调查只能做到这一步。乔木又征询了商务部几名管理的意见，大家都倾向于想相信这个结论。 这件事并没有真的导致任何损失，乔木最终决定，对那个五人工作小组分别进行批评教育，对柳婷及以下几名没有审核就直接通过的商务部管理进行了处分。 柳婷前不久才被分权，现在又被处分，立刻就引起了公司的风言风语。 不少人都说她得罪了乔总，马上就要被踢出公司了。也有传言柳婷的手不干净，乔总这是借机敲打她。甚至还有传言，某位领导的子女看上了这个位置，乔总这是给那位即将加入公司的关系户铺路呢。 各种传言有鼻子有眼。乔木不知情，柳婷也不在乎。她自己清楚乔木给她的承诺，也知道自己的成绩是什么水平，自然不会受这些风言风语的困扰。 乔木自然不会去关注公司基层的八卦。这种事情，只要人数超过两人的地方都免不了，什么管束打击都没意义，也没用。他还有数不清的正事呢。 最近的一件正事，就是参加山西省新质生产力商业论坛。 沉寂了多年的山西，今年突然迎来了神州百济药业生物科技的强势入驻，又奇迹般地“孵化”出了太原智翱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这只独角兽，领导们说不上鼻孔朝天、走路带风，但也不愿意错过这个风口，坐视热度白白浪费。 所以趁着这两件喜事热度还在，火急火燎地搞了这么个论坛，邀请了一大堆信息产业、生物医药、新能源、低空经济、航空航天、高端装备相关产业的研究机构与企业。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企业会响应，但于公，智翱作为本地企业肯定要赏脸；于私，这么高级别的社交机会乔木也不会错过。所以他接到邀请就直接答应了。 不过能看出来，主办方也就是省里，其实还是陷在战略迷失中没能脱离出来。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邀请的产业领域人士太杂了。这么多领域这么多人聚到一起，人多嘴杂，能讨论出个什么？最后大概率不会有任何实质性成果。 省里摆明了也是赶鸭子上架，想趁着神州百济与智翱的这波热度，一网下去捞起什么算什么。 不过这次应该也不会太冷场就是了。 山西自己就有一定的航空航天底子，多少能凑个好看出来。 有神州百济在，不少生物医药领域的企业应该多少都会给些面子凑个热闹。 低空经济这边，整条产业链不知有多少企业想和低调的乔木认识认识，来的人应该也不会少。 至于新能源、高端装备、信息产业那些执牛耳者是否愿意捧场，乔木就不知道了。 不过到了现场，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遇到了智翱的两位股东：孔敬东和倪爱军！ 乔木没想到，主办方竟然给孔敬东都邀请来了，这个面子可够大的。如果孔敬东都来了，那重型装备制造业那么庞大的产业集群，随便来几个大佬，这场子的档次一下子就拉起来了。 倪爱军就不用说了，是被他妈拽来的。至于他妈是咋被邀请来的，乔木就不清楚了。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脉和路子。 乔木自然不会在这里和倪爱军客套，打了个招呼就去找别人聊天了。 每一个得知他身份的企业家，看向他的眼神中，都是遮掩不住的惊讶。 通威集团千金、上市公司通威股份的掌门人柳舒淇今年也才35岁，夹在这群中老年男人中显得格格不入，遇到了“同样”年轻气盛的乔木，天然就有几分亲近。 一群人围着乔木没聊几句，自来熟的对方就直接好奇地打听乔木的年龄。 一听乔木才21岁，一圈人瞬间都沉默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努力回忆，哪位大领导或前大领导姓乔，有这么个儿子或孙子。 柳舒淇也忍不住上下打量眼前这位仿佛是石头缝里钻出来的产业兴贵，忍不住感慨：“咱们中国也要有自己的比尔盖茨和乔布斯了？” 乔木连连摆手，“谦虚”道：“柳总太捧了，这话现在可说不得。等智翱登顶全球五百强榜首的时候再说吧。” 这话一出，其他人深聊的兴致瞬间减半。他们实在不习惯和这么锋芒毕露的年轻人交流，总会显得自己已经老了，要被新时代淘汰了。 柳舒淇则立刻乐得合不拢嘴。她父亲总说她太过高调，在英国也许可以，在国内可不行。公司同事首先就受不了。 这些年她可没少被环境打磨棱角。现在终于见到一个比自己还年轻还狂妄的“同类”了，怎么能不喜欢不亲近？ 见其他中老年人没了聊下去的兴致，她立刻邀请乔木到一边私聊。 “乔总这样可是会得罪人的。”她不知是真心还是调侃地提醒道。 “多谢柳总提醒，不过我是故意的，”在对方惊讶的表情中，乔木用下巴指了指远处那群走到哪都散不开、仿佛被502粘在一起的行政夹克，“我要是不刺头一些，有些人很快就要骑到我头上拉屎了。” 他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至于平时，我这人是很温和、很好说话的。我的员工都敢凶我。” 柳舒淇欢快的笑声引来周围不少人的注意，但她也一反常态，自顾自地开心，丝毫不在乎形象与其他人的感官。 她知道乔木说得没错，这个地方，有些人习惯了撸“刺头”，不把你撸成他喜欢的形状就不会罢休。你越反抗他越兴奋。 对抗这种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比他强，让他不敢撸你。 而在你成长起来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表现得极其棘手，让对方意识到你完全不可控，撸你有着无法估量的风险。对方自然会知难而退，把你扔在一边当不存在。 代价则是你也别想得到领导的另眼相待了。 “你的影像大师，我第一时间就交定金了，昨天也付了全款了，什么时候发货呀？我这几天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刷新闻，看发货时间有没有提前。”柳舒淇期待地问。 “您给我个收件人信息，”乔木毫不犹豫地说，“我拿到信息就让工厂先给您发。” 想了想，乔木又改口：“算了，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送来一套，您开完会直接带走就行。” 说完他又补充：“您订的那套也不用退，送给令堂做礼物，多给令堂拍一些美照留念。” 柳舒淇的母亲，自然就是通威股份母公司，通威集团董事长、四川女首富管梅女士。她与丈夫柳汉元同时也是四川首富。 他的态度显然让柳舒淇非常受用，她很自然地顺势问道：“贵公司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继续在民用无人机领域创造奇迹？还是拓展其他领域的业务？” “消费级无人机的应用领域太过狭窄了，说白了就是个更先进的自拍设备，再在这个领域做下去，也只是螺狮壳里做道场，束手束脚，”乔木如此点评，“影像大师基本已经把未来五到十年的消费级无人机做到极限了，在新的杀手级应用开拓新的数字化消费赛道之前，都没有可深挖的余地了。” 随后如实回答：“我打算接下来进军产业级无人机市场，重点放在这边。消费级无人机那边，留一支团队做技术验证和市场追踪就好了。” 柳舒淇点了点头，很自然地往下说：“等到那时候，咱们双方说不定能有合作机会呢。” “其实不用等到那时候，”乔木笑了，“如果柳总愿意的话，咱们现在就有合作的机会。” 柳舒淇惊讶：“你们已经有样机了？” 通威股份是国内顶尖的畜牧与水产饲料商，此外还在积极开拓兽药、动保与育种市场。 柳舒淇对无人机领域并不了解，在她想来，双方的合作应该是智翱拿出样机后，用通威的农场牧场和水产基地进行实验。 如果成了，通威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为第一个吃葡萄的人，以最快的速度适应新科技，创造新价值，抢占先机，提振股价。 乔木并没有透露具体的方案定位，只是大致解释道：“我不喜欢拿出成品再去找客户适配，这个流程太僵化太愚蠢了。我希望能寻找产业领域的合作伙伴，双方从一开始就展开深度合作。” “什么是深度合作？”柳舒淇来了兴致，好奇地问。 “简单来说就是双方互派人员，共同组建方案设计组。我们来提供平台方面的可研评估与技术支持，产业方则提供产业方面的数据与评估，从一开始就直接打造一套与现代产业模式高度吻合的无人化方案。” “无人化方案……”柳舒淇这次听懂了，惊讶地问，“贵司不是要做产业级无人机产品，而是想一步到位，直接做产业智能化方案供应商？” 乔木点头，真诚地看着对方：“怎么样？柳总有兴趣吗？或者说对智翱有信心吗？” 产品供应商与方案供应商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只提供单一产品，客户需要自己将这件商品融入到自己的生产体系中。 但方案供应商不同，它是直接提供一整套完整的生产方案。 例如一个农场。产品供应商就是卖给农民一架无人机，农民自己操纵无人机浇水施肥除草，但其他工序如育种收割松土等等，还得用别的机械，产品供应商不管，也管不着。 但方案供应商，则直接提供全套机械设备，这些机械设备之间高度配合、紧密连接，有相当程度的自动化与智能化能力，而且非常便于操作。 售后维保、升级改造当然也是方案供应商一肩挑，农民伯伯不需要和一大堆设备供应厂扯皮。 相比单一产品供应，全套方案供应更高效、稳定、便捷，更能提高效率、降低风险。 柳舒淇心中对智翱这家初创企业的野心惊讶不已，突然心有所感地看向一个方向。在看到某个人的身影后，她恍然大悟：“我猜应该不是双边合作，而是多边合作吧？”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乔木看到了正和那群行政夹克聊得开心的孔敬东。 “被柳总猜中了，”乔木也不隐瞒，“智翱进军产业领域，星海重工集团确实是我们优先级最高的合作伙伴。” 柳舒淇心中反而更惊讶了。 智翱的故事不长，这段时间已经被媒体扒了个底朝天了，她当然也看过相关报道。 此刻的她，既惊讶于孔敬东的眼光——这位竟然在智翱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就大方地两次砸进去六个亿，这是什么毒辣眼光啊？这位东北王这么强悍的吗？ 同时她也惊讶于眼前这位年轻乔总的前瞻性。这位放着山西那么多企业不用，从一开始就不远万里跑到东北去求见星海集团的孔总，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进军产业界了？ 星海重工的重机业务遍布几乎所有传统产业，论产业人脉，中国的企业还真没有多少能和人家相提并论的，能的基本都是国有大金融机构。 而且这些年随着东北的衰落，星海重工也逐渐被国机集团、三一、徐工这些同行拉开了差距，市场地位远没有当年那么强势了。 智翱想要在产业界快速扩张，星海重工确实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合作伙伴了。 一个“东北王”孔总，一个眼前的乔总，在智翱还只是一个空壳公司时，就共同决定、规划好了这条路径，并且预估了第一款产品的巨大成功？ 这两人是怎么做到的？！ 柳舒淇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只能归功于这两位眼光毒辣、嗅觉灵敏、产业与技术认知超群了。 不过她虽然想不明白这些，但她知道，前有星海重工两次五个亿融资和孔敬东个人一个人投资作保，现有影像大师的颠覆性成功摆在眼前，她实在没有理由拒绝这份邀约。 两位老总当场就对这项合作达成了共识，有了这份共识，接下来就是下面的人对接细节了。 细节其实也很简单，通威股份没有任何可能争夺合作的主导权，必然处于配合与协助者的位置。 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提前拿下一个对他们最有利的供货协议。最完美的设想就是优先供货权，在通威股份的订单被彻底满足之前，智翱不向其他竞争对手供货。 两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闲聊了几句就散开了。 毕竟大家不是来这边开心的，而是来交际的。交际的基本规则就是，你不能一直逮着一个聊，而是要有目的地找不同的人聊。 你老逮着一个聊，人家也腻歪，因为人家也有别的目的和需求，也要去找其他人聊天不是？ 乔木不打算这么快就转场，中间总要休息片刻，就径直走向刚结束与行政夹克聊天的孔敬东。后者也正独自在一旁休息，周围不少人都蠢蠢欲都，但都很懂规矩地没有立刻上去搭讪。 社交场基本的察言观色，一个落单的人如果没有四处打量，而是自己微微垂首走神，就是在告诉周围的人他暂时不想被打扰。 乔木不在乎，他只是过去打个招呼，毕竟进来之后还没和孔敬东说话呢，作为晚辈，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孔叔叔谈得如何？有什么收获吗？” 有孔玲这层关系，私下场合再叫“孔总”就太生分了。叫一声“孔叔叔”，乔木也不吃亏，还能无形中拉近两人的心理距离。 这一声“孔叔叔”，也把孔敬东叫得表情瞬间就融化了。 “还能怎么样？事在人为吧。”他淡淡地说了句。 看来没能达成孔敬东的预期。不过对方说的是“事在人为”，而不是“成事在天”，说明还是不甘心，还打算继续尽力争取。 乔木知道，孔敬东太想走出东北了，毕竟再不走出来就真的要被困死在那里了。 星海重工最初的目标是天津、河北与山东，毕竟距离近，文化也近。 所以孔敬东才会那么在意和津门李家的关系。偏偏乔木搅合进来了，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从上次智翱开业仪式孔敬东不远万里前来出席来看，对方是把注意力放在山西这边了。 山西这边能有多大市场？自身又那么封闭。相较而言，环渤海圈和河南才是重工真正的大市场。 但对方却两次积极出现在山西，下这么大的工夫，看来是环渤海圈那边拓展不顺。 乔木甚至怀疑，是不是受自己的牵连，被李家迁怒所致。 不过这话他没问，孔敬东也不会认。 “刚才看你和通威集团的千金聊得很开心，”片刻沉默后，不想谈自己的糟心事，孔敬东直接转移话题，半开玩笑地问，“在这个场合能遇到有共同话题的同辈，可不容易吧？” “两个刺头惺惺相惜、报团取暖罢了。”乔木的回答让孔敬东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又切换到正经模式：“我们刚才已经达成合作意向了，星海重工这边，我该和谁对接？宋董吗？” “这么快？”孔敬东没有回答，而是愕然。 “柳总也是个爽快人，”乔木点头，“当然啦，主要还是孔总的名头好用。人家一听星海重工也会参与，立刻什么疑虑都没有了。” 但孔敬东说的不是这个。 当然，他确实以为乔木第一次参加这种社交，多少会不知所措。没想到人家上来就谈成了一桩合作，这个效率比他都高。 他和那群行政夹克聊了那么久，都没能拿到一个确切的意向。 不过他真正惊讶的是，智翱竟然这么快就要进军产业无人机市场了。 要知道星海重工集团也有自己的无人机业务，只是不温不火没啥成果。但他也做足了功课，知道这个跨度和速度有多惊人。 他本以为智翱还要在消费级无人机市场再打磨一两年，推出一两款多样性的下沉产品，沉淀一下技术、锻炼一下团队。 不过智翱这么锐意进取，对他对星海重工也有利无弊，他自然乐见其成。 “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找老宋就行，”他想了想，又问，“你们打算先做哪个领域？” 对孔敬东这位大股东，乔木就无需隐瞒了，直接说：“我们要直接打造一款高兼容性高集成度的跨领域无人飞行平台。然后以这个无人飞行平台为核心，直接打造一整套智能化方案。” 孔敬东顿时张大了嘴巴。 闻所未闻！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技术上有可行性？！” 但问完他就后悔了：有没有可行性，他还没底吗？他要是觉得没有，怎么敢在集团内部力排众议，给智翱送六个亿过去？ 这六个亿一旦投资失败，足以让他丢掉星海重工大半掌控权了！ “我要说信心百倍，那是吹牛，”乔木一脸谦逊地笑道，“就十倍吧，听上去靠谱一些。” 孔敬东顿时哑然失笑，指着乔木笑了半天，直接点头：“好，就凭你这个十倍，我回头跟老宋说，让他全力配合！” 乔木又一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智翱需要星海重工，星海重工又何尝不需要智翱呢？ 甚至一定程度上，星海重工对智翱的需求，还在智翱对星海重工的需求之上。 没有星海重工，智翱还能去找其他机械巨头。但没有智翱，星海重工就只能继续像困兽一般，在东北那个越来越窄的迷宫中不停挣扎、四处乱撞，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直至苟延残喘。 “孔总在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两人话题一结束，立刻就有人凑上来了，好奇地看着乔木，“这位年轻俊杰是？” “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让我代为引荐吗？这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智翱的老板，乔木乔总，”孔敬东说完，又向乔木介绍，“这位是物产中大集团的副总经理、市场负责人吴斌吴总。” 听到这个名号，乔木心中一凛，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物产中大集团，这家公司绝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因为它没有任何2C业务。 这家国有上市企业可是实打实的产业巨头，它的主营业务是供应链整合与供应链金融服务，此外还有投资、资管与咨询等2B业务。 它有多强呢？中国五百强去年排名42，和腾讯、比亚迪、航空工业集团、兵器工业集团团、保利集团、人保集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要知道，外界公认的智翱现如今的“靠山”星海重工集团，去年在中国五百强的排名已经从122跌到164了。 远远落后于国机集团，也落后于三一重工，只比徐州重工高了两名，今年在重工巨头中垫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乔木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这位吴总几眼，发现对方身上有种他很熟悉的特质，是与企业家泾渭分明的特质。 这让他产生了一个猜想，连忙主动伸出双手，等对方伸出一只手后，热情地握住摇晃起来，嘴上也说起了奉承的话。 吴斌显然非常享受，矜持地让他摇了一会儿，就轻轻将手抽了回来，反捧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才明白什么是英雄出少年啊。” 一听对方说话这个拿腔拿调的样子，乔木就彻底确认了：果然是政转商。这位应该是直接从有关部门转入国企的。 确认了这一点，他就知道该怎么打交道了。 他没有吹捧对方——毕竟他根本不认识对方；也没有贸然吹嘘物产中大，毕竟了解有限。万一吹的成绩是人家不对付的同事的，那就马屁拍马腿上了。 于是乔木另辟蹊径，狠狠吹捧起浙江的营商环境与商业氛围，以及政府对企业的支持与呵护，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宣布将智翱迁往浙江了。 这副表现将一旁的孔敬东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但这一招确实有效，吴斌脸上那无比受用、甚至遮掩不住的得意骄傲之色，周围所有人有目共睹。 乔木一通马屁结束后，对方自然要投桃报李，对着乔木狠狠夸赞了一番。然后相谈甚欢的两人，就顺理成章地进入主题：合作。 吴斌上来就直截了当地问智翱下一步的打算，乔木立刻就为难了。 这就是国企官转商的特权了。 如果是纯粹的企业家这么问，乔木自然会敷衍。对方如果非要深究细节，那就是不讲规矩了，乔木完全可以拒绝甚至轻轻讽刺两句。 但吴斌这种存在非常特殊，他身份是商，但包括他自己在内，都不会有人真的认为他是商，大家都会把他当官看。 官，自然就是领导。人家发问就不是逾越，而是“关怀”。面对领导的关怀，你要不要懂事？ 你要是不懂事，这辈子最多也就做个董事了。 乔木还没看向孔敬东，后者就先知先觉地主动提供帮助，笑着插嘴，以长辈提点晚辈的语气对乔木道： “你可不要因为吴总是干部出身就生出轻视之心。吴总看到我半年内两次投资你的报道后，第一时间就给我打电话，问我智翱是不是要做产业级的智能化解决方案。” 听到这里，乔木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愕了。 这份敏锐，别说那些领导了，就是在商界，也绝对是少有的。 如果孔敬东没有添油加醋，那面前这位吴总，只怕是真的很是有几把刷子的。对方从政府转入企业，反而是对口了！ 乔木这发自内心的惊愕，比任何虚伪的马屁与吹捧都真诚，都让人受用。 吴斌今天可是真的爽到了。 乔木也心中一动：之前他还真没想过和这种级别的巨鳄合作。 但作为国内供应链服务龙头，智慧物流也是物产中大的重中之重。 但乔木不清楚细节，不了解物产中大在智慧物流上是什么布局，究竟是自己亲自下场，还是对上游企业进行战略投资？ 如果是前者，那智慧物流就是人家的核心业务了。和拿无人机当鸡肋的星海重工不同，智翱和对方就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甚至是战略竞争对手，在分数胜负之前完全没得谈的那种。 但如果是后者……如果物产中大的布局还不完善，或者说与布局的企业勾连还不深，愿意继续加码智翱的话，那智翱完全可以再攀上一棵新的参天巨木！ 而且这棵与星海重工不同。这棵参天巨木，是国企，是浙江用来强势整合产业链进行全产业孵化扶持的核心国企，是在体制内拥有相当话语权的、实打实的“自家人”！ 如果智翱能攀上这棵大树并深度捆绑，那在体制眼里，智翱也就算是半个“自家人”了，就什么话都好说了。 想到这里，乔木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他也马上意识到，有利必有弊。 首先最大的弊端就是，一旦智翱真的攀上这棵参天巨木，那智翱的智慧物流解决方案，甚至整个产业级综合智慧解决方案，该由谁来主导？该依附谁的平台？ 他可不想忙到最后成了给别人打工、为他人做嫁衣。 其次就是成为半个“自家人”，自然“自家人好说话”，但也要“守家里的规矩”。 而这片土地上，“家里的规矩”可是重的很呐！ 但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热情肯定是没错的。 孔敬东与吴斌并不知道，只是一瞬间，乔木已经在思维宫殿中将未来狠狠推演了一番，考虑了一大堆可能性。 在他们眼里，孔敬东一介绍完吴斌，乔木几乎一秒都没犹豫，立刻就激动地重新抓起对方的手，热情地求教双方进行合作的可能性。 仿佛瞬间就被吴斌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一般。 吴斌爽大发了好嘛！ 接下来双方自然是相谈甚欢，很快就达成了在物流领域进行深入合作的意向。吴斌甚至直言，智翱下一轮融资，务必通知他。 这就是不仅要当甲方，还要当财神爷！ 吴斌一走，休息过来的孔敬东也告辞了。 这边乔木刚一落单，都没想好要不要低头休息一会儿，一群人就迅速围了上来，都是3C产业的大厂高管。 很快，他也成了社交小团体中的核心。 前世他跟着老板参加过这类论坛，但他只配站在老板身后，一声不吭地看老板社交，必要时陪笑鼓掌哄抬气氛。 那些真正的大佬，别说他了，他的老板都没资格说话，最多只能上去做个自我介绍。再多说一句就是不懂事了。 而这一世，乔木也第一次真正享受到了大佬的待遇。 或者说，至少在3C产业中，凭借一款动力、Ai与影像三大技术纷纷划时代的智翱·影像大师，他确实已经是实打实的产业大佬了。 真要细究，也是因为资历太浅，比起自带资历色彩的“大佬”一词，大家会更喜欢用“新贵”来描述他。 乔木在这边享受着众星捧月，那边的倪爱军则有些无聊——根本没人搭理他。 莫说他了，就连他妈在这个场合，也只能站在圈外陪笑，除非搬出李老爷子女儿的身份。 倪爱军百无聊赖地不停喝着侍者送来的气泡水，远远看着被众星捧月的乔木，心中多少有些古怪。 看了许久，他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嘀咕：“这就是成功的感觉吗……” “你一个人叨叨什么呢？”一个温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啥，就是无聊，快睡着了，”倪爱军懒洋洋地回答着，又问走到身边的李盈，“你咋回来了？” “累了，休息片刻。”李盈扇动着小手，仿佛自己很热似的。但会场的空调很足，倪爱军甚至觉得有些冷。 李盈左右看了看，见近处没有侍者，也不客气，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将里面剩下的小半杯气泡水一饮而尽。 倪爱军忍不住埋怨：“你多少讲究点儿行不行？” “我都快渴死了，有什么可讲究的？”李盈毫不在意地将空酒杯塞回他手中，“怎么不去找你那位同事？” 倪爱军却打了个寒颤：“你能不能别用这个语气说话？真受不了……” 李盈私下里说起话来，语气语调音色都非常清脆干练。到了这里，却突然变得大家闺秀一般。 一个在商界打拼的天津女汉子，此刻却成了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 “你懂什么？”李盈翻了个白眼，恢复成以往清脆干练的语调，“职场女强人，这帮老男人见得多了，早就免疫了，甚至都生理性不适了。我这款他们才稀罕呢，说不定能争取到合作的机会。” “你这不就是以色侍人了吗？”倪爱军质疑，“你要合作，找乔木不就行了？怕他拒绝的话，我去找他说。” “我要是想靠关系还用的着你？我爹娘是死了还是双了？”李盈嗤笑，“我都不靠关系了，还不许我利用一下自身优势？你们男人怎么这么矫情？” “得得得。”倪爱军举手投降了。 李盈则又朝乔木努了努嘴：“问你呢，咋不去找他？” “没看他忙着呢吗？”倪爱军撇了撇嘴，“他比你和我妈加起来都忙，我上去干嘛？” 想聊天，项目里能直接聊到想吐。 李盈没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他，直到他全身膈应，拔腿就要走，才笑着说道：“你朋友那么少，我这不是怕你又少一个朋友嘛。” 倪爱军不屑地笑了笑：“乔木和之前那些不一样，我俩的关系和你那些朋友都不一样。” “啧……”李盈咋么着嘴，一脸惊讶，“这事儿姑姑知道吗？” “知道什么……李盈你有病吧？！”反应过来的倪爱军这一嗓子，惊动了周围不少人。 他连忙缩了缩脖子，向周围投过来的目光点头致歉。 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大人物，可不是他这种二世祖有资格小瞧的。 不少人的目光，还会在李盈身上逡巡片刻。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开，李盈才拍了拍倪爱军：“你要是实在无聊就找个空包间待会儿。等你同事忙完了我跟他说你在哪。” “你能不能别老是‘你同事你同事’的”，倪爱军埋怨，“我介绍过了，你俩也认识了，人家有名字，叫乔木。那是我朋友！” “行行行！乔木行了吧！”李盈一副“拿你没辙”的表情，带着宠溺的语气说。 但看了看那边几个月前自己还能指指点点，现在自己已经完全高攀不起了的“弟弟朋友”，心中也不免有些酸酸的，忍不住轻声嘀咕：“他确实是你朋友，但可不见得把我放在眼里……” “乔木不是这种人！”倪爱军抗声，“他要是这种捧高踩低的人，他当初也不会和我做朋友，知道我身份后还在孔玲面前维护我！” “还有这事儿？”李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听上去好像是你这个李家外孙还要反过来巴结他？” “本来就是！”倪爱军一脸骄傲，“你去问问，整个新起点，谁不服他？谁不想巴结他？谁不愿意跟着他干？” 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叫我巴结他？！我们是朋友！”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看着这个弟弟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李盈只觉得好笑。 她正要扔下这个弟弟继续去交际，就听到广播传来通知，请所有嘉宾前往礼堂，在侍者的指引下入座。 论坛要正式开始了。 李盈立刻找到姑姑，一同前往礼堂。这一次，就连倪爱军都罕见地没躲，而是乖乖跟了过去。 这反常也让李春霞忍不住疑惑地直瞅他。 开场自然是漫长而枯燥的领导讲话，之后就是各位产业巨擘的发言时段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发言，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发言。 等产业巨擘们讲完话，赢得无数次满堂彩后，也就轮到后面一些独角兽企业亮相刷脸了。 这也算是福利。 智翱，作为山西本土的新晋独角兽，自然是最有资格享受这项福利的。 上台讲话的并不是乔木，这让倪爱军甚至李盈都有些遗憾。 倪爱军能被李春霞拽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李春霞说乔木会代表智翱公开演讲。 没想到乔木压根不打算上台。 代表智翱的，不是乔木，自然只能是副总裁归业鸣了。 但谁也没想到，这家山西本土新晋独角兽的代表，会在台上当着全国金融巨鳄、学术巨头与产业巨擘的面，给东道主山西一个难堪。 第1105章 1083.这家公司是个刺头 “智翱还是个小企业，没什么大格局大眼光，就说说身边的小事吧…… “综改区的一网通办做得非常好，就我个人的体验，放在全国都能名列前茅，但空有速度没有质量。 “比如我们申请个吊装作业，审批速度确实快，但审批完每天都有各种执法队下来，拿着放大镜找问题开罚单！ “要么就是一遇到领导视察就要停工。怎么了？领导没见过吊装？怕吓着？请问领导下来是来添堵的吗？ “便捷审批只是优质服务的一部分，一小部分！不能说媒体关注什么就只优化什么吧？” 归业鸣的发言非常犀利而辛辣，台下众人也是反应各异。 神色严峻的都是行政夹克，面无表情的都是本省国企和科研机构，欢快大笑的都是外省宾客，鼓掌叫好的则都是本省民营企业。 随着闪光灯的不停闪烁，这一幕众生百相，也被记者的镜头如实记录了下来。但照片注定不会有公开的那一天。 归业鸣的发言也注定不会被以任何方式进行报道，甚至过了今天就不会再被人提起。 但他不在乎。主持人没有得到领导的授意提前结束他的发言，他就按既定的内容继续讲下去。 “还有，综改区的扶持政策倒是不少，仔细一看全是给钱。高新技术认定10万、小升规30万，什么专精特新，什么单冠产品……” “企业发展最需要的是什么？是信息贯通、是产业配套、是人才培育、是融资便捷、是运营咨询、是不打扰不折腾！”他说着，指向台下金融界嘉宾的区域，“如果各位领导不理解、不明白，那边都是做产业扶持、企业孵化的专业人士，可以请他们来授课。” 台下所有的笑容与笑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意识到，智翱这是动真格的了。 之前说山西综改区如何如何，说得再严厉也只是对下面办事人员的批评。 这一条可不同了，根本就是在指着鼻子骂台下的领导们都是外行瞎胡闹。 “各位领导隔三差五就下来视察，看看现在的综改区吧，八年了，一地鸡毛！我现在一出智翱的办公室，放眼望去，左右四邻全是一群骗补贴骗返税的垃圾公司。 “公司开业第一天，就有好几拨人上门推销，两万块钱做个网站App，冒充高新科技企业，应付领导视察！ “我们前些天还说，干脆搬出综改区，去外面找个县自己买块荒地，建总部建园区建员工公寓！再把周围的地预留给我们自己孵化、引进的配套商！” 说到这里，台下不少人都纷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敏锐地察觉，这段话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反而把话题节奏打断了。但智翱提前准备的发言稿，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智翱是想表达什么、暗示什么？ 归业鸣在这里停顿片刻，继续道：“外省大企业呢？本省优质中小企业呢？我是一家都没看到。 “总说要招商引资，可人家凭什么来？你有稀缺的资源？有庞大的市场？有优质的人才？总不能图你那一百万奖金吧？ “今天来了这么多产业巨擘，请问有几个对山西心动了？还不是露个脸就走人？ “外面的金凤凰不愿来，自己的小鸡仔又不想养。山西靠什么发展？靠公务员下班摆摊跑网约车吗？” “山西经济增长为什么垫底？山西为什么生不出优质的高新企业？难不成是因为山西人基因不行？这个问题讨论了有三十年了吧？我觉得各位领导心里都有答案。 “都说扶持扶持。可企业孵化，不是圈个地建个楼减个租退个税就行了。都2024年了，哪找不到个便宜地、租不到个便宜楼、避不了十个点的税？ “用炒地炒房的老思维，成天把政府医院学校搬来搬去，是搞不出优质实体产业的！注定没有出路！”他的结论掷地有声。 “我希望我们的领导能认真想一想，企业孵化究竟要做什么，”归业鸣的语气归于平静，“不会做没关系，在座有不少良师，外面有不少专家，可以请人家来教、请人家来做……”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人在听了，因为已经不需要听下去了。 那些表情依然凝重、严峻的行政夹克，有多少人听懂了，这是个谜。 但在场几乎所有产业界金融界人士，基本都明白智翱为什么毫无预兆地当众发飙了。 不是真的有脾气，而是项庄舞剑。 智翱想在山西打造自己的配套企业，甚至自己主导的产业集群！ 这 事儿在华南华东是可行的，甚至相当轻松；在华中也不是不行，可能会有阻力，但事在人为。 偏偏智翱选了个比东北还地狱模式的山西…… 就算配套企业为了降低成本，有意来智翱身边就近建厂甚至组建研发中心，就凭山西这个营商环境和人才储备，大家也会望而生畏。 一言以蔽之，这事儿只靠智翱绝无可能。最终的结果要么是智翱被山西拖死，要么是抛弃山西外迁去东南沿海，至少也是首都。 智翱想要在省内培育产业集群，非常需要、极度渴望省内政策进行全方位的检讨与转向。 这是过去几十年都没人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智翱只能出此下策，当着全国产业界、金融界、学术界无数大佬，公开打山西的脸，希望能借此打醒后者。 能成吗？没人知道。 不过他们真正感慨的，不是智翱这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持，而是这家公司才成立短短半年，竟然已经成长到会被堂堂一省拖后腿的地步了…… 不少人都开始四处寻找人群中那位年轻乔总的身影了，不过找了一圈也没找着。 此刻的乔木，正坐在本省优秀民营企业代表这一堆中。这是最后排最角落最不起眼的区域，现场人头攒动，确实不好找。 几分钟后，结束演讲的归业鸣，在众人的掌声中走下台。 这一次的掌声颇为有趣，行政夹克们都是轻轻拍手，不见声音；省内国企嘉宾那边的掌声更是稀稀落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应付。 但倒是那些外省产业人士与学术界人士们，都给予了热情而持久的掌声，丝毫不顾行政夹克们早就停手了。 主持人几次试图抬手制止，都只能抬到一半尴尬地放下。 触动他们的，是被智翱这种飞蛾扑火的精神。 毕竟能在一个产业或学术领域做到顶尖的，无论性格品德如何，哪个在事业上没有点飞蛾扑火的意志？ 这是他们真正看重、倚重的品质。 完全不给行政夹克面子的外省嘉宾的掌声，终于渐渐消失了。主持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强忍着没有抬手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邀请下一位嘉宾上台演讲。 而他口中的下一位嘉宾，名叫古柏豪。 并没有提前看论坛时间表的乔木，此时正在手机上和观月嗨聊，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抬头看了片刻，竟然真的看到一个熟悉而讨厌的身影，在掌声中走上台。 什么情况？看着台上那个笑得无比骚包的讨厌鬼，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家伙怎么跑山西来了？还混进了本土企业家发言的队伍里？ 乔木虽然一时搞不明白，但台上古柏豪的演讲倒是全程颇为尴尬。 无他，他的演讲完全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基本都是吹捧戴高帽，放在前面都还无所谓，但放在归业鸣的后面，就超级尴尬了。 不过能混到这个级别的人，都有一个共性：脸皮突破天际。 台上的古柏豪仿佛完全不知道前面那位的演讲内容，对着稿子念得声情并茂，不少地方甚至激情澎湃。 台下也是闪光灯不停。领导们更是满脸矜持的笑意，仿佛稿子上的内容都是真事儿，他们谦虚着呢…… 不过乔木注意到，古柏豪演讲完走下舞台后，还是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看来在上面念这东西，内心还是挺煎熬的。 接下来的演讲者，乔木注意到，不少人的演讲时间都明显偏短，肯定是临时删减了。 他很恶意地猜测，删减掉的，要么是称赞山西招商引资或产业扶持做得好的，要么就是想提几点建议的。 无论哪种，此刻都已经不合时宜了。 于是后面的演讲人，一个个跟赶时间下班似的，内容也空洞而断裂。观众席的掌声也越来越稀疏，本来就累了，现在更困了。 但今天这场论坛，于乔木而言，注定不会平静。 他正在手机上大拇指如风地和观月吐槽古柏豪的演讲，就听台上主持人再次曝出嘉宾名：“有请山西芸木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关芸女士！” 乔木一个激灵，猛地抬头。这一次他听得分明而清晰。 片刻之后，他还真的看到前排演讲嘉宾席上，站起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拿着他送的华为卷轴屏手机，走到台上时，还朝他所在的区域不停挥手、露出灿烂的笑。 台下的中老年人群，看到这么年轻漂亮有朝气的“新锐企 业家”，本来就眼前一亮。 观月这个表现，他们还以为这位女士是为与他们同台而骄傲，正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激动与喜悦呢。 一时间，自归业鸣之后久违的热烈掌声，再次响彻全场。 乔木低头愕然地看了看自己和对方的飞信聊天界面，又抬头看了看已经站在会议讲台后面开始整理话筒的观月。 这妮子从头到尾都没跟他说过自己也受邀了！而且之前在外面大礼堂的社交等待中也没见到对方的身影。 这丫头当时分明就是躲起来了。 亏他还一直和对方聊天，给对方讲现场多无聊、谁谁谁的演讲多虚伪，他甚至还发了不少语音，那“僭越”的内容搞得前后左右的同行都紧张不已，不少人似乎都想换座位离他远点儿了。 几国合着这丫头全程都在场，而且还是在最前面第二排，听得比他都清楚！ 被恶作剧的乔木，看着台上自信大方感谢领导的观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时间，左右的同行更下意识想要远离他了…… 随着行政夹克的压轴发言，全体大合影后，山西新质生产力商业论坛“顺利”落下帷幕。 不过人们并没有立刻散去，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晚宴，那才是正式的社交场。之前那场社交最多算是预热，毕竟时间太短。 而大部分不想社交的学术界人士、意识到自己根本说不上话的本省“新锐”企业家，就可以提前离场了。 乔木自然不会离场，他还有很多人要聊呢，也有很多人等着和他聊呢。 这一场论坛下来也够熬人的了，所以晚宴筹备期间，所有嘉宾都有各自的房间进行短暂的休息。当然大佬才有独立的客房，“小卡拉密”只能几人十几人共用一个房间或小会议室，毕竟没那么多房间。 乔木作为本省新锐企业家第一人，自然也享受了独立客房的待遇。倪爱军一家三口都受邀来他房间休息，他不方便丢下人家去找观月，干脆就让一年捐款五个亿换来独立客房的观月来找他。 “你倒是真敢说，”张成大字型毫不客气占据他一米八大床的倪爱军，毫无形象地点评，“我当时听着都冒冷汗了，你是真不怕得罪人啊。” “我这趟本来就是为了得罪人才来的，”乔木无所谓地笑道，“不是不怕得罪人，是不怕得罪他们。搁你姥爷面前，我肯定比谁都讲文明懂礼貌尊老爱幼。” “你这么做可没人念你的好，”李春霞倒是态度温和，语气如同和子侄晚辈聊天一样，“智翱往后在省内也别想享受优待了。” “本来也没指望，”乔木不屑地撇了撇嘴，“当初说什么在山西能享受优待，不过是安抚员工罢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有过深的瓜葛。” “那你还留在山西干嘛？”倪爱军惊奇地问，然后猛地坐起来，“要不来天津吧，天津现在也老缺产业了。只要你来，你要啥就给你啥。” 乔木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是天津书记。” “在我们天津，上到八十拜拜，下至八岁倒霉嗨子，个个都儿是书记。”倪爱军摇头晃脑操着一口天津腔。 李春霞就在一旁看着两个年轻人斗嘴，忍不住露出了微笑。突然就察觉另一个人有些沉默，微微扭头，就看到倚在窗边的李盈，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乔木出神，眼神中似乎有某种让人心颤的光芒。 她看着侄女莫名其妙的神态，本能地就觉得不妙，一想起对方已经结婚了，心中就咯噔一下。 但她转念一想，却猛地意识到，盈盈都快30的人了，似乎……并没有恋爱过，就直接结婚了？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就有些五味杂陈。 难不成终于开窍了？可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位…… 李春霞心里一时有些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想。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乔木说了句“终于来了”，就主动去开门。 李春霞还没想明白是谁终于来了，门一开，就见一个身影直接跳到了乔木身上。 轻盈而得意的声音，带着欢快的律动传遍整个房间：“怎么样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太惊喜了，我都傻了，”乔木抱着对方笑道，“快下来，有客人在呢。” 那人一听，立刻从乔木身上跳下来，探出头看了房间一眼，立刻吐了吐舌头又缩了回去。 乔木则将她拽了出来，向李春霞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关芸。” 李春霞已经认出了 对方，正是之前一上台就让全场老男人精神抖擞的芸木股份董事长。 她早就把乔木当初的委托抛之脑后了，脑子里根本没存芸木股份这个名字。当时没反应过来，并没想起芸木股份和乔木的关系，此刻见到这一幕，哪里还记不起来？ 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看着眼前这对男女，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词：天造地设。 李春霞下意识扭头看向李盈，对方却已经如没事儿人一般，落落大方地和这位关总打招呼，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错觉。 倪爱军则躺在床上，懒懒地摆了摆手：“观总，我就不起来了啊。” 观月瞅了对方一眼，嗤笑：“你就躺着吧，懒死你算了，比严牧之还懒。” “我是懒，但我有钱啊。他就是又穷又懒。”倪爱军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给在场所有人都气笑了。 五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就被敲门的侍者通知去参加晚宴。 这种论坛晚宴，出席的女士都是自带身份而非随同家属，女士西装才是正装，无需换礼裙，换了反而是自降身份。 一群人就直接下楼去了大礼堂。 倪爱军一进礼堂就甩下其他人，拿了个盘子去胡吃海塞了。 乔木自然没资格吃饭，这种晚宴，也不会有人真的吃饭，最多就是饿急眼了垫两口。 否则牙上沾了异物，或者聊天中有口气，甚至打嗝，都是非常失礼的。最倒霉的就是什么东西没吃对，闹肚子。 乔木和李春霞李盈两人打了个招呼，胳膊一伸，一旁的观月就自然地搀上来了。 两人会在这个场合，正式对外公开芸木股份与智翱科技两位掌门人的关系，以增强业界对智翱科技的信心，也未雨绸缪让一些小人收起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芸木股份一年四个多亿的资金，而且是来自新起点的四个亿。任何人想要算计智翱科技，都得掂量一二。 身后的李春霞则又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李盈，却发现对方的神色非常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小妮子不过是小小发个情？没到动心的地步？疑惑之间，她心里泛起了嘀咕。 乔木与观月在人群惊愕的注视下，穿梭了片刻，与几位大佬闲聊几句约定有机会合作后，就迎面遇到了一位熟人。 太原的二把手张志勇。 “乔总，贵司的一番发言，还真是犀利啊。”张志勇皮笑肉不笑地和乔木握了握手。 “是啊，我也觉得过头了，”乔木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我回去后一定要狠狠训一训归总，太不懂事了，而且事先完全不和我商量就擅作主张、胡说八道！” 他毫不犹豫地把归业鸣给丢出来甩锅了。 下属本来就是用来背锅的，更何况归业鸣负责的是供应链业务，不需要和本地领导打交道，也不怕得罪人。 再说了，他没上台，而是让归业鸣上台，本来就是为了甩锅。 这话是副总说的，和这话是他说的，性质截然不同。 没人会相信这事儿真的与他无关，但这种事情大家心里有数就行，都不会主动点破。 点破了，就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这是很蠢的行为。 递话表态嘛，他递来了你收到了就好了，没必要把事情做绝把关系搞僵。 “是啊，”张志勇仿佛真的信了似地点头，“有意见可以提，这个论坛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提意见的。但还是要注意措辞和态度，毕竟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满的完全可以关上门讲，没必要当着外人的面说。你说是吧，乔总？” “没错没错，”乔木连连点头，一脸的深以为然，“张市长这话说得太对了！家丑不可外扬。” 张志勇此刻对这个年轻的刺头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见达到了敲打的目的，也懒得再多说话，就告辞了。 乔木也不想和这个属驴的、你不抽他他就不往前走的地方主官多说什么。 但他带着观月港转身，还没迈出两步，不远处人群散开，一人就大步向他们这边走来。 一个讨厌鬼。 意识到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乔木自然不会避开，但也不往上迎，干脆停在原地等对方自己走过来。 古柏豪则对乔木这种当众的傲慢态度，表现得浑不在意，径自向他走来。 这个过程中，古柏豪已经看到了乔木身旁的观月，他自然对关芸这个名字没印象，就算李贺和他说过，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看到那位关总亲昵地 挽着乔木的胳膊，他还是敏锐地意识到，这位关总，很可能就是当初让李贺争风吃醋的女人。 察觉到这一点，他心中也是无奈：那个混小子，一半李家基因一半古家基因，怎么就能蠢到这个份儿上？就能一次得罪两个不该得罪的人？ 一个乔木也就算了，看上的女人都是有背景不能惹的……这点阅人的能力都没有吗？ 蠢透了！ 来到乔木面前站定的他，立刻收敛心思，得体地打起招呼：“又见面了，还真是缘分啊，乔总。” 乔木看了看对方伸过来的手，并没有去握，反而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怎么哪都有你？你属鬼的啊？阴魂不散。” 古柏豪表情一滞，心中一股怒火浮现，但马上就暗中安抚自己：一个暴发户，不懂他们这行的规矩，也是正常。不管对方如何，自己都不能失礼！ 反复劝了自己几遍后，他也不恼，但也不会示弱，干脆就收回了手。 旁边关注这边的人群都听到了二人刚才的对话，其中一人不知道是纯好奇还是想做和事佬，缓缓两步走过来，笑着问：“古总和乔总认识？” “舒总，又见面了。我能说不认识吗？”乔木打了个招呼，又一脸厌弃问古柏豪，“你来山西干嘛？香港没地了？还是天津的房子不够你盖了？” 古柏豪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自他以继承人身份进入九龙地产集团后，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这么当众落他面子了。 但这个乔木却无知者无畏，不停地挑衅、招惹他，三次！ 古柏豪没说话，旁边那位又替他开口了：“乔总这就搞错了，古总这次来，可不是以九龙地产集团董事长的身份来的。” “我知道，”乔木撇了撇嘴，“大名鼎鼎的盘古科技董事长嘛。” “不止哦，”那人又善意地提醒，“古总还是飞腾科技的董事长，和乔总你也是同行了。” 乔木愕然，下意识看了眼旁边人群中的李春霞，却发现对方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脸愕然，不似作伪。 他又看向古柏豪，上下打量对方：“古总还真是会赶热点啊。上次是Ai，这次是无人机，下次打算做什么？” 他想了想，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挺看好国内农业发展的，古总下次要不去种地吧？” 周围立刻传出一片轻笑声。 现在所有人都确定了，这两位就是有矛盾，而且还不浅。 这位乔总年轻气盛，敢让自家副总裁当众炮轰一省众多领导，自然也不怕当众挑衅这位香港地产大鳄。 不过他们还是挺好奇的，如果这位乔总知道了古总的后台，还会不会这么硬气。 古柏豪并不回应乔木的挑衅，但他也知道这种场合不能任由对方这么作妖，只好故作大方地说： “乔总，你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外甥起矛盾，是在你创业之前。众人都知道我没孩子，拿我外甥当亲儿子对待，他都被你赶出国了，我和你偶遇，自然就想着给他出出气。” “当初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在此向你道个歉，”他一脸诚恳地说，“你现在也是商界翘楚了，是我们的同行了，不再是普通人了。咱们也该放下那些旧怨，借这个机会化干戈为玉帛，以新的身份相处了吧？” 古柏豪这话说得挺不要脸的，他这么一说，还主动道歉，仿佛当初乔木在他手上吃亏了，被他羞辱了一般。 实际上两次冲突，都是乔木在羞辱他。 他这还没完，又继续说道：“而且我的飞腾科技马上也要来太原投资了，我这次就是来打前哨的。咱们以后不仅是同行，还要做邻居了，不应该和气生财、携手为山西的发展做贡献吗？” ？？？古柏豪不仅要搞无人机，还要来山西投资？这位是发什么神经？乔木彻底懵了。 不过这一次，他没再讽刺对方，思索片刻，反而露出了一副热情的笑容。 这一次，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他主动向对方伸手。 这一次换成古柏豪有些猝不及防了，他没想到这个年轻气盛的愣头青，转弯竟然转得这么快。 愣怔了片刻，他也热情地去握对方的手。 没想到握住的前一刻，乔木却抢先将手缩了回去，再次将他的手晾在半空中。 乔木对一旁的和事佬说：“抱歉了，舒总，感谢您的美意，但我实在没兴趣和蝗虫合作。” 那位舒总愣了愣，只好露出得体的无奈笑容。 “蝗虫？”一旁的观月适时送上助攻，好奇地问， “为什么是蝗虫？” 乔木则冷笑着看着古柏豪，朗声解释：“产业投机者，什么赚钱就做什么，只想着赚快钱，毫无底线毫无责任心。自己吃个大饱，所到之处却被糟蹋得一片狼藉，只能留给那些真正的产业深耕者去一点点修复、重建。” 他环顾左右，高声问观月：“这种投机分子，你不觉得和蝗虫很像吗？” 几人周围早已围了一大圈人。听到这话，里圈最靠近他们的人都强忍着没露出什么反应，更外面的人就没有顾及了，纷纷放声大笑，不少人甚至直接拍手鼓掌叫好。 古柏豪站在那里，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让自己抬手给对方一巴掌。 他这次过来是真心想和对方握手言和的！ 对方过去是二世祖乔木，他自然不会给对方脸。但对方现在已经正儿八经创业有所成就了，已经是公认的乔总了，再用二世祖那一套对待就是他失礼了。 所以他这次故意借这个场子过来和对方握手言和。过去的事冰释前嫌既往不咎——是他既往不咎，往后双方相互尊重、在商言商。 没想到这个小瘪三不仅不领情，还当众如此羞辱他！ 古柏豪的表情瞬间就冷下来了，嘴角勾起在人后时招牌般的阴沉笑容：“乔总批评我是产业投机者？想来是不知道，盘古科技的研发工作，这些年我实打实地投入了二十个亿的真金白银。 “至于飞腾科技，咱们既然要做邻居了，我也很快就会让乔总看清楚，我究竟是投机者，还是深耕者。” 他这话自然是解释给周围的同行们听的。毕竟有资格站在这里的，可没有一个是那些赚快钱的投机者。那种人，面对面都没资格跟他们说话！ 一旦被贴上这个标签，他在这个圈子就彻底混不下去了。 他怎么可能坐视乔木这么泼他脏水？ “不妨向乔总透露一些细节，飞腾科技，我已经筹备了三十个亿了。这还只是前期投入。” 此话一出，周围立刻传来一片惊叹。 正从人群外面努力往里面挤的大疆新任总裁罗正华，挤到一半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一家初创企业，筹备期就要砸三十个亿进去？还真是来势汹汹啊。看来大疆接下来又要面对一位强势的追赶者了。 不少与古柏豪交好或有生意往来的企业家，甚至还捧场地鼓起了掌。 在这种氛围中，古柏豪立刻反击：“不知自诩产业深耕者的智翱科技，至今投入多少了？斗胆求教，贵司的第一款产品，营销如此出众，不知预定成绩如何啊？ “五千？八千？一万？我觉得那么精彩的营销手段，预定两万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就是摆明了欺负乔木了。 在场不少人并非3C领域，而且都是中老年人，对3C消费品市场也不关注。 他们只知道智翱最近声名鹊起，推出一款风浪很大的无人机拍摄产品，但并不清楚细节。 古柏豪这话，分明就是在暗示智翱也不过是个靠出位营销赚快钱的“蝗虫”。 乔木要是解释自己没有后台，是实打实的初创公司，才成立半年，已经花了五个多亿；自家产品定价五万，本来就不好做销量…… 这一通长篇大论下来，自然就是露怯。 更不用说智翱这一次营销，确实挺出位的，无论怎么解释，都会让这些传统的中老年企业家本能地感到不适。 “智翱初创，比不得古总财大气粗，”乔木自然不会长篇大论，只是轻笑道，“不过要指正古总的一个错误。” “请讲。”古柏豪轻柔的声音，如同一条伺机待发的毒蛇。 “智翱·影像大师可不是预售，就在昨天已经开始正式发售了，”乔木一脸认真地纠正，“古总太不关心自己的邻居和竞争对手了。” “至于销量嘛，确实不能和行业翘楚的大疆相媲美。”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故意制造悬念。 就在古柏豪以为他要搬出大疆替自己打掩护时，乔木继续说：“刚才在休息的时候看了一眼，正式发售至今32个小时。我就占个便宜，说成24个小时吧，古总不介意吧？” 不等对方回答，他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地音量朗声道：“正式发售24个小时，智翱·影像大师的正式销量，只有——九万四千架。” 全场一片寂静。刚刚勉强挤到人群最前端的罗正华，原本还饶有兴致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首日销量没能突十万，挺可惜的，”乔木则一脸遗憾， “小公司首款产品，没有太好的成绩，让古总见笑了。” 看着面前表情已经彻底僵滞的古柏豪，他悠然说道：“既然是邻居了，我在此就预祝飞腾科技能做的比智翱更好，首款产品销量突破十万架吧。” 第1106章 1084.你越是对付我，越是帮助我 智翱科技首款产品两天卖了近十万架，却预祝飞腾科技首款产品销售突破十万架…… 在周围企业家听来，这哪什么是“祝福”啊，分明是诅咒、蔑视。 但古柏豪还真没法发火。因为预祝销量十万，如果不是拼乐乐上那种几百块钱的玩具的话，这还真是祝福。 因为目前市面上还没有哪一款主流无人机，能卖到十万这个数量！ 但古柏豪却丝毫不觉得这是一句好话。 这就好像你毕生的竞争对手对你说：“我保送清华了，本硕博连读，祝你六年后高考也能考上清华。” 怎么听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定价49102的智翱·影像大师，首日销量九万四千架，或者说前两日销量十万架。 这是什么概念呢？ 正式发售48小时，销售额破50个亿。 这个数据对那些3C大厂而言，可以堪称大失败。 但对无人机产业，对智翱，对影像大师，却不能这么算。 这可是一款单价五万元的消费级无人机，它根本不是消费品，已经属于奢侈品了。 如果按奢侈品的标准来衡量，48小时50个亿的销售额，已经堪称核爆了！ 而站在最里圈最前排的大疆总裁罗正华，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了解行业内情的。 48小时销量破十万？ 要知道，大疆定价1.5-3.1w的旗舰无人机mavic 3 pro，首月销量才一千多架！发售至今一年有余，营销费用砸了无数进去，每个月的销量也才几百架。 而大疆真正用来做销量、定价2-8k、面向大众消费市场的mini系列，八九款加起来，每月总销量还没有一万架。 也就是说，成立半年有余的智翱，用了两天时间，直接干了大疆所有产品线一年多的总销量！ 而且，相比外界推测影像大师的赢利点在五到六万，完全在亏本赚吆喝不同，这段时间，大疆已经收集了相当多的情报。 罗正华很清楚，影像大师的售价，有着相当可观的利润空间。他只是不确定这个利润空间具体有多大。 但十万架？听到这个销量的瞬间他就确定，智翱科技，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已经回本盈利了。 而且是暴利！ 本来挤到前面来吃瓜的罗正华，没想到脚底板都没站热，就被瓜瓤糊了自己一脸…… “真的？”观月又要送助攻，一脸惊喜地问，“实现盈利了吗？” 好像她是个不知道的。 乔木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观月的手背，示意适可而止。 打脸可以，公然炫耀就没必要了。过犹不及，反而会遭人嫉恨。 但古柏豪却敏锐地听出了那个关芸的画外音，惊得一个哆嗦：智翱盈利了？？？怎么可能！！！ 抛开人性不谈，他能执掌九龙地产集团多年而不衰，能将盘古科技打造成国内一流的iCt与大数据解决方案供应商，自然有足够的专业水平。 既然决定强势进入无人机产业，他自然会做充分的调研与评估，所以很清楚智翱那两天十万架的销量有多恐怖多不可战胜。 但这还没什么。他参考专业媒体与金融机构的分析，相信智翱是卖一架亏一架，卖得越多亏得越多，自身没有造血能力就只能疯狂融资维持。 与罗正华不同，他在这行没有根基，打听不到内部情报。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到，智翱·影像大师是有盈利空间的！ 此时此刻，古柏豪脑子乱糟糟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继续理清商业上的思路，还是继续和对方打嘴仗。 乔木得了便宜，也懒得理他了，随口甩了句“告辞”，就带着观月往外走。 前面的围观者纷纷自动让出一条路。 隔行如隔山，不特意去研究，大部分人都不清楚无人机产业的情况，更不清楚两天十万架在这行意味着什么。 但只要看此时此刻，人群中央古柏豪的反应，他们就明白，这肯定是个非常了不得的数据，竟然直接把堂堂古总都震得当场失态了。 “妈……”正在出神的李春霞，被 身旁一声呼唤惊醒。 扭头一看，失踪已久的倪爱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旁，手里捧着装满食物的盘子，嘴角还沾着食物残渣，正两眼放光地看着乔木的方向。 “你是饿鬼投胎吗？”李春霞无奈地伸手去擦儿子的嘴角。 倪爱军却浑不在意，盯着乔木的背影轻声道：“太特么帅了！” 他紧接着兴奋地问李春霞：“妈，你说我要是也搞个公司，几年之后能像乔木这么帅？” 李春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家人知自家事，她这个儿子在商业上有几斤几两，她比谁都清楚。 但这个整天吊儿郎当就知道上班摸鱼的儿子，好不容易有了进取心，她也不忍心打击对方。 倪爱军则收回视线，兴奋地看着她问：“妈，我也创业吧！” “……”李春霞彻底无语了，迎着对方的目光，只能很无力地劝说，“创业很辛苦的……” “乔木看……您不也熬过来了吗？我一个大男人，还怕苦？”倪爱军本想说看乔木创业挺轻松的，但话到嘴边就理智地改口了。 李春霞大脑飞速转动，很快就想好了说辞：“我把能动的钱都投进智翱了，你创业，钱从哪来？找你二舅借？” 倪爱军立刻摇头：“乔木都不用李家的钱，我姐都不用她爹的钱，我怎么能用呢？” 见儿子这么随意这么情绪化，想一出是一出，李春霞更坚定了阻止对方的念头。 “你工作挺清闲的，要不这段时间先来我公司做点事情，体验一下？也积累点经验。” 倪爱军倒是想一步到位，不过一来囊中羞涩二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想了想也同意了：“行！我要当副总经理！” 李春霞见目的达到，也懒得搭理对方了。 她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这小子哪是觉醒了上进心啊？分明就是看见乔木能如此当众羞辱古家少爷，这才动了心。 二代圈子最基本的规则：你们之间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但遇到正儿八经的人物，如国家干部、优秀企业家、有职称的学术界人士、人民艺术家、官方评定的劳动模范道德模范等等有牌面的人物，都得毕恭毕敬夹起尾巴做人，最起码也得绕着走。 谁敢犯浑，那就是坏规矩，会被狠狠收拾。 所以倪爱军敢大年夜当众暴揍堂兄弟，敢仗着亲戚晚辈的身份跟他三个舅舅犯浑。但唯独怕这个古家少爷，没少被对方言语霸凌，却只能忍着。 正想着，突然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怎么没帮她扮白脸？ 再朝另一边看去，身旁的李盈，也正伸着脖子眺望着那边正和什么人聊天的乔木，满脸的神采奕奕，双眸中更是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李春霞捅了捅她：“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李盈猛地回神，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似乎醒悟过来什么，视线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慌乱地逃开。 她看着对方那红若桃花的双颊，心中叹息：这李家上辈子究竟欠他乔家什么了？ 另一边，拦住乔木的，正是之前特意过来敲打他的市长张志勇。 这一次再“重逢”，张志勇远比不久前热情的多，甚至颇为亲昵。 不用问，这是被智翱的销售数据“感化”了。 乔木和对方虚与委蛇着，心中却不停冷笑。 这位张市长，可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良人。 直白的说就是没担当。有好处绝对少不了他，稍微有点风险就消失得比谁都快。 影像大师营销效果爆炸后，智翱在整个太原都出了名，不少太原当地市民甚至都自发跑到智翱所在的写字楼前打卡甚至直播。 下面的领导也是一茬接一茬地来嘘寒问暖。 说起来，智翱几乎就算是他张市长“一系”的了。毕竟开业典礼他亲自莅临还公开发言了，之后与智翱同气连枝的芸木也给对方送上了一项大政绩。 按政界的惯例，智翱身上“张市长”的标签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了。 结果呢？智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张市长从头到尾都没露面，也没让贴身秘书露面，私下里更没有任何表态与联系。 乔木当然明白 ，对方是担心智翱这一出惹出外交纠纷，引起上面不快，怕连累到自己。 他理解这种担忧，也理解这种逃避。 但你要切割，你就彻底断了就是了。有风险的时候你躲起来了，也不说断也不说不断；现在没有风险有好处了，你又跳出来当自己人了？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此时此刻，乔木对这位张市长是彻底失望了，再也没了与对方亲近的心思。 但毕竟在人家治下办企业，表面上还是要乖一些的。而且保持良好的关系，将来也有用得着对方的时候。 所以乔木表面完全不显，仿佛依然与对方关系亲密，但对方问的任何涉及智翱商业机密与未来安排的问题，他都直接含混过去了，没有一句准话。 这就是告诉对方，咱们之间到此为止了。以后可以合作，智翱在您治下，您的政绩也少不了。更多的，就别想了。 乔木相信，能干到省会二把手的人，不会连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不过这位张市长还真是个优秀的演员，乔木硬是看不出对方究竟理解他的意思没有。 不过对方再也没问过他公司的具体情况了，这应该也是个信号。 两人这么热情地寒暄了片刻，就再次分开了。 晚宴结束后，所有人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外走。 今天乔木可以说是成果斐然，和十多家企业达成了合作意向，可以说给柳婷省了好大的工夫。 下面打工人可能需要来回交涉几个月的事情，两个老板端着酒杯站一起互相吹捧几句，就成了。 连带着，如果一件事从下往上推动，很多细节性条款往往需要双方唇枪舌战几个月，毕竟大家都是打工人，谁也不愿意担风险。 但从上往下推动的话，两位老板都定调了，下面的员工也就少了很多顾虑，该让步该妥协也不会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商务效率大幅提高。这就是老板社交的作用与价值。 和倪爱军一家三人一起往外走的时候，李盈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这么当面给古柏豪难堪，省里市里那边不会有意见吗？” 古家的新企业来太原投资，这对山西上下领导都是件大事，是要大操大办大书特书的。乔木这种行为，可以说是顺带着把省里市里上下领导都得罪了。 乔木撇了撇嘴：“他们能有什么意见？我这是在帮他们。” “帮他们？”李盈疑惑不解。 乔木则笑着解释：“古柏豪是什么人？我这么当众羞辱他，他能咽下这口气？但他能怎么报复我？他的新公司能在市场上打过智翱？” 李盈摇了摇头，坚定地说：“当然不能！” 另一边一直和乔木贴在一起的观月，突然弯腰伸脖子看向她，在她看过去之前又缩了回去。 乔木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继续说：“对啊，所以他想要报复我，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和我争夺省里市里的扶持。他多抢走一些，我就少占一些。里外里他就占了双倍的便宜。” 李盈也是这个圈子的，稍加思考就明白了乔木的意思，恍然道：“他想要和你争夺资源，就必须不停地夹住，不断增加在太原的投资。你想利用他，一起发展周边产业集群？！” 乔木点头：“毕竟只靠智翱，想让省里转变思路实在太难了。但加上古柏豪，省里就必须高度重视了。” “古柏豪越想报复你、狙击你，就越要加大对太原的投入；在太原投入越多，沉没成本越高，就越希望太原周边能建立起完善的配套！”李盈此刻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兴奋地说，“所以，他越要对付你，就越得帮你！” “没错，”乔木得意地炫耀，“虽然不知道他来山西想对智翱做什么，但他的这步棋，恰好可以为我所用。” 他想了想，又笑了：“我俩这算不算相爱相杀？” “你当时是故意激怒他的？一听说他要来太远投资，就想到这一层了？”李盈睁着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乔木，眼神、语气中满是敬佩。 乔木还想说什么，下意识看向李盈。四目相对，那眼神让他没由来地心中一颤，慌乱地挪开视线，也忘了要回答了。 乔木另一 边，一个小脑袋又晃了晃，但这一次没探出来，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怀中乔木的胳膊，挽得更紧了。 几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双手揣兜哈欠连天走在最前面的倪爱军察觉到不对，回头看了一眼，奇怪地问：“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 后面走成一排的四个人，谁也没回答。 “……”倪爱军疑惑地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最后总结似地发问，“都累了？我也累了，早点回去睡觉。” 依然没人搭理他。 直到乔木告别三人，坐进自己的车里，副驾驶的观月，才突然伸出小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乔木疼得惨叫了一声，惊愕地问：“怎么了？拧我干嘛？” 观月则气鼓鼓地瞪着他：“你说干嘛？！” 乔木一阵心虚地喊冤：“我真不知道啊……” 他小心翼翼地哄着问：“宝宝怎么了？我哪没做好？你直接骂我！” 观月则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没有！我怕你疲劳驾驶，帮你清醒一下！” 另一边，古柏豪一坐进自己的豪华保姆车，就立刻拨通了飞腾科技总经理的电话。 前面的司机也默契地升起了隔音挡板。 “智翱科技第一款产品两天卖了十万份，这事你知不知道？”电话接通，古柏豪沉声问了一句，得到回复后破口大骂，“你是饭桶吗？都两天了都不知道这件事，还要我亲口告诉你？！” 平心而论，这种数据，目前在智翱内部的密级都很高，根本不是人家能搞到手的。 古柏豪也知道，他不过是要找人撒气罢了。 司机跟了他十几年了，是他亲信中的亲信。此时要撒气，自然要找那个他高薪挖来没多久的总经理。 对着电话狠狠发泄一通，他才逐渐平静下来，沉声道：“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预算和权力了，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必须把那个徐学民和他的核心研发团队给我挖过来！明白吗？！” 得到那边连番保证后，他才狠狠挂掉电话。 他突然决定进入无人机领域，自然不是吃饱了撑的砸钱恶心那个乔木，而是有着自己明确的商业规划与战略意图的。 根源还在于他寄予厚望的盘古科技开发有限公司。 和大部分大房产商一样，有着强大的智囊团队支撑，九龙地产集团早早就预料到大陆房地产市场即将触顶，开始积极布局转型。 虽然九龙地产很早就开始布局大陆物流园、港口码头等商业基础设施，但这远远不够。毕竟九龙地产是港资，这方面的投资也是受到大陆方面的忌惮与提防的，哪怕有李家背后支持，也天然受限，难以与大陆同行公平竞争。 而九龙地产在欧洲尤其是英国的布局，被竞争对手长江实业远远甩在后面，基本没掀起什么浪花。在非洲的布局也被大陆那一水的国企挤兑得喘不过气。 更换地理赛道失败后，古柏豪就只能考虑更换产业赛道了。经过深思熟虑厚，他决定all in Ai。 九龙地产根本没有高科技的基因，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但他还是坚定不移地走了下来，最后还真让他走通了。 盘古科技成了国内名列前茅的iCt与大数据解决方案供应商。 但他也是有苦说不出：论传统iCt，盘古科技比不过三大运营商与中兴、立讯精密；论新兴iCt，更比不过华为、阿里与腾讯等。可以说夹在中间难受至极。 然而他还是凭借自己敏锐的商业嗅觉，第一时间下注了生成式Ai赛道，成功将盘古科技带上了新的高峰。 可任何人都没料到的是，生成式Ai的浪潮仅仅持续了六年就戛然而止。 原因很简单：仅仅三年，人类的数据就被耗尽了！ 生成式Ai最初的思路就是堆料。疯狂堆显卡对算力堆训练数据，大模型的能力就会一直提升，直至智能涌现。 但谁也没想到，只用了三年，Ai就耗尽了人类生成的全部公开文补数据。 人类全部公开文本数据的总有效存量约300万亿token，具业内人士估测，其中还有至少1\/3是没有训练价值的重复数据 。 到了第三年，生成式Ai大模型已经消耗了超过200万亿token，能力成长也开始呈指数下降，显然就是剩下的数据中，重复数据太多了。 这个时候，行业意识到这种“粗放式培养”是不可持续的，开始转变思路，转为强化学习。 但强化学习对算法创新的要求极高。行业只用了一年，算法更新就再次陷入瓶颈。 生成式Ai正式诞生的第五年，这个行业的创新与进步就彻底陷入停滞。 算法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它不是实验科学，也不是技术研发，可以靠堆人堆实验，用排除法试错，一点点试出来。 它的本质就是将合适的数学工具转化为计算机语言。 而数学工具的发明源自思想，高度依赖灵感。说得直白点，这玩意儿很大程度上就是灵光一闪的产物，纯靠运气。 只能说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这方面的运气不怎么样…… 两年后，丧失耐心的资本开始撤出，产业泡沫也由此破裂。短短几天，显卡巨头英伟达的股价缩水超过九成。 整个行业彻底陷入寒冬与停滞。 但必须承认，即使是此时的生成式Ai，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它只是没能等到质变的那一天，没能诞生一款杀手级的应用。 好在300万亿token的数据绝非一无是处，依然孵化了一大批在产业层面的应用，对多个行业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与助力。 这种情况下，占据先机的盘古科技积极转型，大力投入应用端的开发与优化，也渐渐站住了脚。避免了像绝大多数同行那样，灰溜溜砍掉相关业务、白菜价处理手上的显卡，甚至直接破产清算。 至此，古柏豪的转型之路再次遭受重挫。 就像东北的星海重工一样，接下来他又尝试了很多产业、热点，但都没能掀起什么风浪。 人就是这样，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如同玄学一般。 古柏豪自己内心深处几乎都要认命了，没想到突然就冒出来了一个智翱科技，来了一场轰动全国的产品秀。 在那场秀中，无人机产业的同行，看到的都是这款无人机动力如何奇特、拍摄如何强悍、智飞如何神奇。 但他的视角不同，在智能飞行与智能拍摄的背后，他看到的，是一套全新的、颠覆性的、革命级的算法！ 一套能让盘古科技起死回生的算法！ 当时的他，在看到这一幕后，整个人直接激动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兴奋地吼了不知多少声，也将胸中郁积的郁闷全都吼了出去。 他立刻让手下着手收集这家无人机公司的资料并联系对方。无论是战略投资还是花钱买，不管什么手段，他都要抢在所有人之前，将对方手中的大模型与算法，牢牢攥在手中！ 但这家初创公司对盘古科技的联系表现得非常冷淡，甚至可以说迟钝。经常都是他们联系十几次，对方才回复一次，而且不是拒绝就是推后，完全没有动心的意思。 古柏豪不相信这么一家初创企业，不希望攀上盘古科技与九龙地产集团的高枝。 他认为对方是在吊着他，等其他玩家来竞价，价高者得。 为了表现诚意，他决定亲自出马。刚开始准备，连一分钟都没用，他就在手下提交的资料中，看到了一张令他作呕的面孔。 震惊之后，古柏豪自然不肯就此放弃。自认为找到了被拒绝的症结所在，他也转换了思路。 于是就有了飞腾科技。 他当然没指望靠挖人就直接把对方的大模型搬运过来。开什么玩笑？现代商业与技术保护法规这么完善，他还没打算坐牢呢。 但他完全可以通过挖对方的核心与精英人才，一窥对方的成功路径，然后紧跟对方的脚步，在模仿中摸索、追赶，最终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智翱·影像大师48小时销量破十万的新闻，在公众层面并没有引发太多的感慨，但不出意外地轰动了整个3C业界。 从定价两万的华为三折叠屏手机年销量破百万，到定价三万的华为卷轴屏手机半年销量破三十万，再 到定价五万的智翱无人机两天销量破十万。 之前一个业界激烈争论的问题，此刻终于有了答案：高贬值率、短使用寿命的3C产品，能否做奢侈品？ “电子奢侈品”这个过去几年被公众调侃，在业界也饱受争议的名称，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已经迅速成为全行业的共识。 接下来也必将成为所有3C大厂都必须认真研究、探讨、尝试的全新产品模式。 第一批购买智翱·影像大师的消费者，除了少量测评博主与赶热度的网红外，基本都是高收入的中青年。 只有这个群体，才会面对一家没有任何过往成就的企业、一款未经市场验证的产品，仅凭个人情绪与兴趣，就直接下单购买。 这种消费本质上和奢侈品消费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在为自身的地位认同与情绪价值付费。 随着智翱·影像大师的稳定发货，越来越多的使用感受与专业测评在网络上迅速传播，这款无人机新奇而优秀的使用体验，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提及、普及。 这款产品是如此优秀，以至于几乎所有消费者，无论是否买得起，都能从它身上发现与自身痛点有关的解决方案。 例如女性消费者看到的是它优秀的智能拍摄与高效的智能p图。 很多女性博主都在视频中直接展示了从摆拍到选片再到发朋友圈，全程耗时短短几分钟的惊人效率。 有了这款无人机，女生再也不用拍照五分钟p图一小时视频剪辑三小时了。 男生则看中了这款无人机带来的“科技潮人”属性，以及随时随地掏出手机就能爽飞一把的飞行游戏体验。 无人机新手看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无桨叶设计，让他们彻底摆脱了面对无人机时的桨叶恐惧。 无人机老手看到的，则是超强的飞控与避障能力，让他们彻底摆脱了传统消费级无人机普遍的炸机忧虑。 无人机竞速爱好者，更是将这款智能拍照无人机，当成了最顶尖的穿越机。 以至于不少穿越机竞技选手都以各种方式表达了对这款产品的反对与厌恶。因为这款产品大幅降低了穿越机的操作门槛，自然也拉低了他们在这个极度细分领域的地位。 这群人，也被那些刚刚入门的穿越机玩家，讥讽为“老玩具”“老古董”。 甚至有技术宅，已经通过了vr头显设备与手机互联，实现了身临其境的第一视角飞行体验。 随着大量视频的传播，智翱·影像大师很快又迎来了一波新的热度。 原本在预定结束后就迅速下滑的销量，竟然开始重新抬头了。 与社会和同行不同，智翱内部的注意力，却已经完全从这款产品上面移开了。 随着智翱科技的名头彻底打响，人力资源部也开始在超一线城市与双一流大学所在地增设常驻办公室，负责招揽更多的优质人才，以缓解智翱越来越强烈的人才饥渴。 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老员工逐渐掉队，最终被淘汰。但这是一家企业成长与进步中不可避免的残酷。 市场营销部与设计研发部也将主要精力全部投入新项目id1的筹备工作。 新成立的后勤部在快速步入正轨后，不甘于寂寞的部门经理，很快就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他竟然发布了一条“招商广告”，向所有关注残疾人劳动权益与劳动保障的组织与个人发出了合作邀请。 这项邀请并没有在公众层面引起太多关注，但却迅速在残疾人权益保护这个本就不大的民间小圈子中，迅速掀起了一股风暴。 智翱科技的急事终于告一段落，乔木也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新起点那边。 就在不久前，太原省部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上海分部向太原省部发出合作邀请，以寻求两方调查员联合行动，甚至双方专属项目共享。 这项引起全省11分部关注的邀约，被太原省部主任郑志华，强硬地否决了。 完全没有丝毫可供商量的余地。 既然郑志华如此油盐不进，乔木只好带着山西夏令营的成员们，自行其是了。 第1107章 1085.戌吊区区长 尸魂界，流魂街南第七十八区，戌吊，一片灵子极度匮乏的不毛之地，与它周围的大数区一样，充斥着绝望、麻木与罪恶，一百万年间都不曾改变。 但两个月前，这里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人们依然绝望、麻木，罪恶却消失了。 只因为这里来了一个新的灵魂，一位强大的统治者。 他轻而易举地摧毁了盘踞在戌吊的所有暴力团伙，用血腥的雷霆手段震慑了所有人。 虽然依然没有食物和水，但起码大家的生活恢复了宁静，不用每天担惊受怕，恐惧被那些饿急眼的暴力团伙抽中，抓走做成食物了。 所有人都能安心地在家里或草丛中躺着不动了。 对尸魂界的灵魂而言，只要不动，就不会有额外的消耗，只需要呼吸空气中稀薄的灵子，就能继续生存下去。 反正灵魂也不会饿。 而那个统治者，自然就是乔木。 他重回死神项目，是为了山西夏令营与上海分部的调查员的联合行动。 毕竟当初他答应过上海同行，要一起搞个大的。 郑志华拒绝了双方在官方层面上的合作，他们只好自己组织了。 但没有官方的支持，他们拿不到专属镜像，任何行动都很容易被人搅合、破坏。 于是他委托宋文意帮忙申请一个专属镜像。 宋文意是p10，要申请一个一年期的专属镜像，实在不要太轻松。 申请的理由也很充分：前期开设真央灵术院培训班，培训强化了死神体质改造的调查员。 中期研究完现术者，后期则研究并尝试破解灭却师的秘密。 公司那边已经有灭却师体质改造了，但问津者寥寥，原因很简单：无论上限还是下限抑或能力多样性，都比不过灵压体质改造。 因为公司提供的灭却师体制改造，只有飞镰脚、静血装、动血装，以及乱装天傀等几类技能。 足以与死神始解、卍解相提并论的圣文字与完圣体，却并没能开发出来。 究其原因还是剧情上无形帝国登场时间实在太短太短了，而且战争烈度极大、危险度极高，研究难度直接爆表。 宋文意身为p10，虽然之前和这个项目没什么瓜葛，但现在愿意出一份力，公司自然不会反对。 至于宋文意拿到项目后找谁来帮忙，这个就没人在乎了。 高会那边也许会在乎。但p10申请专属镜像当然不用上高会，就算领导们事后知道了，也不会公然违反公司程序跳出来反对。 于是乔木就轻而易举地搞到了一个一年期的专属镜像，还大张旗鼓地发布报名通知。 不止是山西夏令营与上海那边的报名，还有其他强化了灵压体质改造的调查员报名。 不过前面几期只有他自己，其他同事不会进来。因为他要先进来，获取一个护廷十三队的合法身份，好安排接下来的培训。 这期间人越少越好，免得添乱，把集体无意识应激搞崩了。 至于如何加入护廷十三队这件事，乔木当然不愿意再去真央灵术院上一年学，他嫌麻烦。 所以他采取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式：搞事情，让护廷十三队不得不重视他。 所谓搞事情，显然不是跑到小数区甚至瀞灵廷捣乱，那种重视的结果就是挨砍。 于是他跑到远离瀞灵廷的大数区，在这边“称王称霸”，等着护廷十三队主动找上门调查、试探他。到那时他再展现自己的价值。 最一开始，戌吊的魂魄们还心惊胆战、小心翼翼，不知道这位新的统治者会怎么对待他们。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位强大的统治者，似乎是刚从现世过来的。 怎么发现的？因为善良，因为……爱管闲事！ 这种品质，但凡在尸魂界待几年，都会消失殆尽，剩下的若非罪恶，便是绝望。 而这个统治者，竟然从他们中挑选精壮劳动力和有经验的人，组织垦荒种地！ 这在他们看来是荒唐的无用功。 几乎所有初到尸魂界大数区的人，都会尝试种地或者打井，以获取粮食、寻找水源。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因为大数区几乎没有水，就连降雨都非常稀少。 没有水，就不可能长出庄稼。 更关键的是，大数区空气中的灵子都非常稀薄，人们根本无法补充劳动消耗的体力，强行劳动只有死路一条。 除非像那些暴力团成员一样，吃人。 但迫于新任统治者的余威而心惊胆战地劳作几天后，人们就察觉 到了异样。 他们竟然没有感觉到疲倦！ 或者说，劳作之后，他们当然很疲惫，但只要睡一觉，体力就基本恢复了。 几天下来，没有一个人因自身灵子的过度消耗而累倒病倒，更不用说死亡了。 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但这无疑极大地鼓舞了人们的士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尝试着投入劳作。 他们虽然依旧没能找到水源，但戌吊贫瘠而干涸的土地，却一点点、一点点地被开垦出来。四处可见的荆棘、灌木等野草，也被一把把火焰化作草木灰。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这期间，周围大数区的暴力团伙，却并没有入侵这里，抢占这片神奇的“肥沃之地”。 相反，他们全都在自家地盘与戌吊之间，竖起一道道篱笆墙，甚至还摆上人头、尸体之类的东西用于威慑。 仿佛真正危险的不是他们，而是戌吊这群老弱病残的流魂。 当然，戌吊所有人都知道，那群恶党怕的究竟是谁。 但总有不怕的。 虽然戌吊被一道道凌乱的篱笆墙“孤立”“封闭”了，但垦荒期间，还是不断有奇奇怪怪的人出现。 先是零散的几个戴着面罩、看着就非常危险的神秘人。 他们凭空出现，四处观察、记录，什么话也不说，就一言不发地凭空消失了。 有年轻人壮着胆子，将这件事报告给“代理区长”——他自封的，未经任何尸魂界合法授权——乔木，乔木却并不在意。 遇到怪事，二番队不过来探查才是失职。他只是叮嘱那些年轻人，不要招惹那些蒙面的家伙，他们对杀人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如果有人对居民不利，就第一时间来通知他。 二番队的人来了几趟后，不蒙面的黑衣服们就出现了。 老人们称他们为死神，是整个尸魂界的统治者与仲裁者。但死神极少出现在大数区，经常是十几年也见不到一次。 这立刻勾起了年轻人的兴趣。 比起一言不发阴沉无比看着就很危险的蒙面怪家伙，这些死神显得更有活力。无论他们的态度是亲切还是傲慢，起码他们愿意和人交流。 八番队的五人小队并没有对乔木的存在表现出丝毫的敌意，只是做了简单的问询后，就告辞了。 毕竟像乔木这种一来就拥有较强灵力的整，在尸魂界中并不罕见。只要不在富庶的小数区搞事情，护廷十三队并不反对这群人替他们把无人问津的大数区管起来。 乔木也不着急加入护廷十三队的事情了。相反，他对组织戌吊的人进行垦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为他发现这还挺磨炼他的组织能力的，而且他也不赶时间。 直到半个月后，黑衣服又来了，这一次带头的是个女人，一来就点名要见他。 “你是谁？”一见面，乔木就开门见山地问对方。 他认识对方，但此时此刻，在这个全新的镜像中，他得假装不认识。 梳着条细长马尾辫、表情冷峻的脸上戴着一副很没个性黑框眼镜的女性死神，朝他亮了亮胳膊上的袖标： “护廷十三队，八番队副队长矢胴丸莉莎。” 矢胴丸莉莎…… 《死神》世界的现世并非照搬现实世界，相反，差别还挺大的。 再加上戌吊这种大数区根本不通瀞灵廷的咨询，降临几个月了，乔木依然不知道这个项目的起点是何时。 现在他大致了解了，至少早于队长虚化事件。 而队长虚化事件，距离主线剧情开始，还有一百年时间…… 这让他立刻就有些后悔了，在项目里熬一百多年实在太浪费精力了。早知道就应该委托其他强化了灵压体质的同事帮他推一推前期进度。 也怪自己，自始至终都没买过这个项目的进阶情报，自然也不知道这种最基础的常识。 矢胴丸莉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乔木跟上，然后就一马当先地在戌吊中巡视起来。 一切都是如此顺理成章，仿佛这里本就是她的地盘。 这就是死神。在贵族们不感兴趣的大数区，他们的一言一行，皆是法旨。 一路上，三名死神、一个乔木，没有一人说话。只有零星劳作的居民，会等他们过去后，小心翼翼地从他们身后投来紧张的目光。 这些小动作却连最下位的死神都瞒不过。 戌吊在矢胴丸莉莎眼中，与其他大数区没有任何区别。 环境荒芜与破败，流民苍老与衰病，平静得让人绝望，仿佛是被时间遗弃之地，一百万年前就是如此，一百万年后还是如此，停留 在原地，永远不会前进分毫。 但又有什么非常不一样。 可她也说不上来。身为负责八番队全部工作的副队长，她根本没有时间与精力涉足这种“被遗忘之地”。 就算有工作，也是八番队最不受重视，或私下打赌输掉的队士，才会被派来这里。 唯独这一次是个例外。 二番队汇报，这个区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异变。这本该是十二番队感兴趣的事情，但十二番队前队长曳舟桐生前不久刚刚退休，新队长还没来得及赴任呢。 只好身为情报队“负责人”的她亲自跑一趟了。 一来到这里，她就确定了一点：这一趟，确实没白来，很长见识。 “只有这么些人吗？”又走了一段就彻底不见人影后，矢胴丸莉莎停下脚步，随口问道。 “不算我，戌吊目前的总人口数23744人，”乔木对答如流，“大部分人都在自己家里待着。这里的灵子不足以让所有人都参与劳作。” 矢胴丸莉莎点了点头：和她估计的差不多。空气中的灵子浓度确实比周围其他大数区更浓郁，但远远无法和中数区相提并论，更不用说瀞灵廷周边了。 她又问：“为什么不用那些精壮男人？” 一路走来，她发现绝大多数垦荒者，都是中老年男性。只是偶尔有几个年轻人，也都病恹恹的，弱不禁风。 乔木撇了撇嘴：“哪还有什么青壮年？有力气的健康青壮年，早就去你们那里讨生活了。” 繁荣而肥沃的小数区，以及大差不差的中数区，才有工作提供，才需要劳动力。这里？想劳动都没机会。 所以流魂街但凡能干活的，都去小数中数区，寻找给贵族或商人打工的机会去了。 当然也有不愿意去的，在乔木刚来地那两天，都被他杀光了。这话就没必要说了。 “那你呢？”矢胴丸莉莎回身问乔木，“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把地垦开再说，”乔木耸肩，“说到底，水是个大问题。” “不过我在皆野找到了一位老人，他叫藤原长作，在现世是研究水稻高寒旱地种植的——水稻就是米饭。他干不动活儿，在皆野很受暴力团欺负，我把他接到这里来了，给他安排了几个老农做助手。说不定能够开发出耐旱的作物。哪怕不是粮食，而是别的东西，也能试着交易到粮食……” “我不是问你对戌吊的计划，”矢胴丸莉莎打断了乔木的兴致勃勃，“我是问你自己，你自己怎么办？” 乔木眨了眨眼睛，脸上写满了问号。 “你通过释放灵压，将自己体内产生的灵子释放到空气中，来供养这些流民，对吧？” 跟随她的两名死神闻言，悚然一惊，再看向乔木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啊，被你发现了，”乔木无所谓地笑了笑，“这应该不违反尸魂界的法律吧？毕竟是我自己的灵压。” “这种行为是不能长久的，”矢胴丸莉莎严肃地说，“就算是队长级的死神，每天这么做，也需要摄入大量的食物来补充灵子，否则迟早就油尽灯枯！” 对方上下打量着乔木：“你来了应该已经有两个月了吧？应该已经明显感受到无时无刻的虚弱了吧？” “……”乔木犹豫良久，最终决定如实回答，“并没有……” “好了，不用解释了……”矢胴丸莉莎低下了头，似乎有些不忍。 一同挪开视线的，还有另外两名八番队的死神。 真的啊！我没说谎！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喂，看着我啊喂！ 乔木在心中吐槽。 他确实没有虚弱，因为他一直在吃东西啊，每天都在吃啊，吃很多啊…… 他不是死神，他是死神体质的人类。 他不是只能进食灵子组成的尸魂界食物，正常的人类食物也可以补充体力，而且效果更好。 因为更好吃。 “我真没事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乔木，只能弱弱地辩解。 矢胴丸莉莎却低着头，扶了扶眼镜。旁边一名五大三粗的死神，也低头抹了抹眼睛，仿佛进沙子了一般。 矢胴丸莉莎想了很久，也想不到自己能如何帮他，只好说：“能坚持这么久，你的灵压应该已经有副队长级别了，作为一个新来的整，还真是了不起呢。这件事我会向我的队长，甚至总队长亲自汇报的。” 说完这不清不楚的话，矢胴丸莉莎就逃跑似地走了。到最后乔木也没搞明白对方到底要向山本那个糟老头子汇报什么。 对方“逃”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都没来 得及说出自己的请求：“能不能借我点种子？各样一点点就够……” 看着对方头也不回地光速消失，他苦笑着挠了挠头：“果然还是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过，哪有贵族的种子储备啊……” 为了这点小事就入侵瀞灵廷，会不会不太尊重？ 不过他没想到，他还没找到贵族，贵族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姓名？” “乔木。” “出生地？算了，无所谓，就戌吊吧……来，在这里按手印。” “这是什么？”乔木接过对方书写的那张纸，发现竟然是一份卖身契。 “按下手印，你以后就是京乐家的家仆了。” “家……仆？”乔木疑惑地看向面前的中年小胡子，“你们要我做什么？你们不是来收购土地的吗？” “对啊，”中年小胡子点了点头，“签了这份卖身契，往后你就是京乐家在戌吊所有耕田与佃农的管理者了。” 乔木将卖身契卷成一卷，示意周围紧张不安的居民稍安勿躁：“这个不急，先把土地收购谈拢再说吧。” 土地收购都没谈拢呢，怎么就要他卖身了呢？再说他也不是来卖身的呀…… “贵方打算怎么评定耕地等级、怎么出价？丈量工作什么时候展开？谁来负责？还有，未来我们开垦出来的新耕地要怎么算？” 前期要谈的问题多着呢好吧？怎么突然就扯到卖身契了？ 中年小胡子却笑了，嗤笑，轻蔑的嗤笑。 周围统一着装的家仆们也跟着蔑笑起来，仿佛乔木讲了个很不上台面的下三流笑话。 “戌吊所有的土地，已经是京乐家的了。没有什么购买，明白吗？”在乔木惊愕质问之前，中年小胡子抢先反问，“你凭什么说这些土地是你们的？” 乔木没有说话。 这个桥段他太熟悉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毕竟这又不是什么红色题材的项目…… 但旁边围观的戌吊居民却是一片哗然。 “这是我们居住的地方！” “这些耕地都是我们亲自开垦出来的，怎么会成你们的了？！” 中年小胡子毫无反应，只是漠然地笑着，冷笑。 这种高高在上的冷笑让居民越来越不安，抗议的声浪迅速衰退，最终消失殆尽。 直到此时，中年小胡子才缓缓说道：“你们只是出生、出现在了京乐家的土地上，并擅自开垦了京乐家的土地。” 所有居民都惊呆了。 还有人想要反驳，中年小胡子却又说：“这里是哪？流民街！你们是谁？流民！一群流民，擅自在京乐家的土地上盖草屋，还开垦京乐家的土地……” 他缓缓环顾四周，冷声问道：“盗窃、强占上位贵族家产，是何等罪过，你们不会不清楚吧？” 一瞬间，在十余持刀家仆的虎视眈眈中，所有到嘴边的愤怒，都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居民。”乔木开口了。 “什么？”中年小胡子似乎没听清。 “他们不是流民，是居民。”他纠正。从他管理戌吊后，他就一直要求这里的人改自称居民。 中年小胡子却发出了一声嘲笑，并不觉得这个称呼能有什么用。 乔木没有爆发，虽然心中愤怒，但他还维持着基本的理性。 他不可能管这群居民到最后，他有自己的事情。虽然上位贵族的做派令人不齿，但在这种穷山恶水，如果能成功依附一方大贵族，好歹能活得更好一些。 毕竟这些居民的日子，已经不可能更差了。 更何况，这些土地本来也是荒地，他们不过是出了些力气，没报酬就没报酬吧。 “租赋怎么算？”他耐着性子问，“还有种子、农具，还有打井也需要帮助……” 中年小胡子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他：“按规矩，六成租，两成赋。但中央四十六室的税收不到这里，所以你们无需交赋。第一年七成租，之后八成租。” “种子、农具我们都有，但要记账，三年内必须还清！至于打井？”对方很轻蔑地瞥了眼周围的土地，“你们要打，我们也管不着，但土地是京乐家的，打出来的井和下面的水自然也是京乐家的！” 一声声拔刀声，将愤怒的喧嚣轻易斩断。 乔木也彻底明白了，这就是来明抢的：“你们这样，不会让京乐春水队长为难吗？” “呦？竟然知道我家春水大人？”中年小胡子略微惊讶地看着乔木，“有点见识啊，去过小数区？” 不等乔木回答，对方又道：“看你是新来的，多给 你解释一句。整个尸魂界都是贵族的，无非是属于哪家贵族而已，明白了吗？” 见乔木默然，对方以为他懂事了，露出了个鼓励的笑容：“把卖身契签了吧。京乐家不止拿下……拥有戌吊，还拥有周围其余四个区的所有土地。 “听说你挺能打的，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人去其他区，把土地征收工作全部搞定！” 说到这里，中年小胡子又鼓励地拍了拍乔木的肩膀。 “如果你够‘懂事，’”对方一脸的大有深意，“把这五个区都交给你管，也不是不行。每年及时把地租送到南六区就好，至于剩下的……” 对方没把话说完，又一脸嫌弃地环顾左右：“毕竟这破地方，实在没人愿意来。” “是啊，这破地方……”乔木叹了口气，“你们要这破地方干嘛？” 难不成地下有矿？ “你不懂，”中年小胡子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大前田家的消息，这里的灵子浓度正在提高。说不得未来就是一片沃土呢，总要先占……既然是我京乐家的土地，自然不能再由你们这群流民白占。” 听到这里，乔木就知道，这次“征地”并非出自京乐春水的授意，应该是对方擅作主张。 他知道京乐春水并非京乐家家主。按说他哥哥死后，他该继承家主之位，但这老东西懒得很，连八番队都不管，更何况家事呢？就把家主之位让给了一位表弟，之后就在表弟那一脉稳定传下去了。 “回去吧，”乔木将卖身契塞进对方衣襟，耐着性子劝说，“京乐家不缺这点荒地，别给你家队长惹麻烦。他知道了是不会高兴的。” 中年小胡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襟中露出的那团褶皱契书，又抬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乔木，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您是瀞灵廷出来的？” “不，”乔木摇头，“我没去过瀞灵廷，我两个月前才从现世过来。” 中年小胡子闻言，表情一狞，厉声下令：“给我剁了他的右手！” …… 几分钟后，中年小胡子终于从剧痛中逐渐恢复思维。 看着周围倒地不起的十余名家仆，他的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却依旧色厉内荏地厉声警告：“你敢对贵族不敬？这可是死罪！” “再废话，你就死了。”乔木平静地提醒。 瞬间，中年小胡子就死死闭上了嘴巴。 “回去吧，回去让八番队来领人，”蹲在他面前的乔木，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一路上多加小心，哦，你可以带把刀防身。” 中年小胡子丝毫没有为“人质”说话的打算，抱着一把刀，强忍着余痛，踉踉跄跄逃了。 乔木则看了看其余那十几个或者还在呻吟或者干脆装死装晕的京乐家仆，嘱咐其他人：“卸了他们的刀，把他们捆起来。休息一天，明天让他们也干活。” “万一跑了怎么办？”一个居民小心翼翼地询问。 “嗯……那就让他们干重活！”乔木拿主意，“让他们每天累得都不想跑就行了。” “你闯祸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乔木看过去，立刻上前扶住对方：“藤原老先生，您怎么出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出来？”名为藤原长作的老人又重复道，“你闯祸了。在尸魂界，贵族是绝不容冒犯的，哪怕是贵族家臣。” “没事的，”乔木安抚地笑着，“我在外的时候听说过京乐春水的名头，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让家人胡来的。” 藤原长作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他一眼，大有深意地说：“你都知道的事情，他们自家人会不知道？” 乔木愣了愣：“老先生，您的意思是……” 藤原长作的意思，两个月后，乔木就知晓了。 只是知晓的方式却绝非他所愿。 那日黎明，所有人都在沉睡，整个戌吊一片死寂。 当乔木被窗外奇怪的霞光与噼噼啪啪的隐约声响惊醒时，走出草屋，映入眼帘的便是几十道冲天的黑烟，近的几处，甚至还能看到被烟气席卷向高空的火舌。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乔木的大脑一时有些宕机。 虚？不会放火。那就是周围几区的暴力团？这是活腻了？ 等他反应过来，开启灵视，从那些黑暗周围延伸而来的近二十条红色灵络，让他惊愕之余，也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朝着最近的一条灵络迈出一步，走出空间门的乔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手持浅打，却没有穿死霸装的死神，正挥刀砍下一个居民的脑袋。 下一秒，在一无所觉的情况下，那个死神的脑袋，就抢先一步飞向空中。 看着无头尸体衣服上那醒目的京乐家族家徽，如同一枚小小的火种，顷刻间就在乔木心头，点起了滔天的怒焰！ 他的胳膊突然往后一伸，精准地一把攥住了另一个试图偷袭的死神脖颈，然后狠狠一攥。 伴随着骨头折断的脆响，大半个脖子被捏烂的死神，脑袋向后一仰，无力地耷拉在背上，身体也软了下去。 乔木从地上捡起敌人的浅打，狠狠向空空如也的身旁刺去。 空间门另一侧，一个死神甚至什么都没看清，就被凭空出现的刀刃贯穿了脑袋。 他前面的同伴察觉到身后突然消失的动静，正要回头查看，脑袋就如同火烤的西瓜一般，炸出了漫天红雾。 一个又一个京乐家的编外死神家臣，在毫无防备、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惨死在乔木手中。 直到他遇到了第一个躲开他攻击的死神，于是他没有直接发动第二次攻击，而是打开空间门，走了过去。 “让我来！这个让我来！”在那死神的身旁，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正亢奋地叫嚣着。 对方脚下踩着的，正是藤原长作。 “敌袭！少爷小心！”那个死神紧张地盯着乔木，出声提醒。 他虽然躲开了致命一击，胳膊却被撕开一条巨大的伤口，肌肉被整个切断了，此刻鲜血如泉涌。 那华服青年听到手下的提醒，紧张地猛然回身，看清乔木的长相，与他手中印有京乐家家徽的浅打时，忍不住松了口气。 “哪个废物，连武器都丢了？”对方笑骂，“河合，砍掉他双手，这个我也要亲自来！” “少爷小心，对方有些实力。”名为河合的死神，谨慎地横出一步，将他家少爷挡在身后，却从头到尾都死死盯着乔木。 “你就是那个僭越之徒？” 乔木却没理会这个死神，双眼死死盯着华服青年踩在藤原老先生背上的脚，一字一顿地说：“把脚拿开！” “哈？”那华服青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顿时乐了，“哈！这是你爷爷？拿开就拿开，生什么气嘛……” 说着，他就将自己的脚高高抬起，但却并没有从藤原老先生上方挪开，而是在抬到最高处时，对着老先生的后脑，就要狠狠踩下去。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河合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声。 下一秒，三人易位。 藤原老先生身边，已经只有乔木一人了。当然还有一只断脚，与一条断臂。 被河合拼死使用瞬步拽到一边的青年愣了好久，才被下身剧烈的痛苦唤醒。 他低头看到自己失去了一只脚的右腿，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嘴巴也越张越大，直到大到极限时，才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脚！我的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华服青年捂着蜷缩的小腿倒在地上，疯狂地嘶嚎，疯狂地翻滚。 河合却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主上了，因为他也丢了一条胳膊，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做了什么！ “竟然……竟然……杀了他啊啊啊啊！河合给我剐了他啊啊啊啊啊！！！”痛苦翻滚的华服青年依然在癫狂地叫嚣着。 河合却站在那里，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攥着场上唯一一把斩魄刀，全身紧绷到了极点，甚至都不敢去捂自己不停喷血的伤口。 此刻的他全身大汗淋漓，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直到乔木检查完藤原长作的情况，起身将视线投向他时，他整个人一个激灵，如同被一只大虚盯上了一般。 河合不顾一切地将斩魄刀竖在胸前，嘶声吼道：“旋转吧……” “叮！” 一声脆响，河合的声音戛然而止。 呆若木鸡的他，僵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只凭空出现的手，像折枝一样，轻松折断自己的斩魄刀，然后将上半截刀刃，一点点刺入自己的心脏。 而河合身旁的地上，亲眼看到这诡异一幕的华服青年，依然捂着没了脚的左腿，却已经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惧，战胜了前所未有的痛楚。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怪物……竟然如此轻易地杀死了一名副队长级的死神！这样的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啊啊啊啊啊啊？！ 但华服青年的温顺与安静，并没能感化眼前的怪物。 因为怪物那凭空出现的手，已经轻轻握住了他的喉咙。 两股暖流从下身 涌现，华服青年瞪大的双眼中，眼泪喷涌而出。但随着那只手的收紧，别说求饶，他甚至连一声气音都无法发出。 疼痛也神奇地消失了，他却要就这么一点点、缓慢而清晰地，亲自体验自己的死亡…… “别……”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弱得甚至仿佛只是风制造的杂音。 怪物的手却停止了收紧。 “不能杀他，乔木……”藤原长作拽着他的裤腿，侧脸趴在地上，用尽全力劝说，“杀害贵族是绝对的死罪，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我不怕。”乔木淡然地说。 他确实不怕。 “戌吊怕！” 乔木隔空攥着人渣的手，缓缓松开了。 戌吊绝大多数人，直到清晨起床，才知道了暴徒来袭、虐杀41户102人的噩耗。 他们也见到了罪魁祸首，那个脖子上拴着绳子，被乔木像死狗一样在地上拖拽的贵族青年京乐佑仁。 “大、大人……” “区长！”乔木不满地纠正。 他一直禁止居民称他为大人，本来已经渐渐拧过来了，但这条噩耗外加眼前这一幕，似乎冲击过大，竟然又有人改回去了。 “区长，这位大人……”那个居民小心翼翼地提醒，看到他眼神的瞬间，才惊慌地改口，“他，他，是他！他这个样子，是没法干活的……” “他能爬，”乔木冷声说，“让他在地上趴着，用手刨，用牙咬。” 那个居民看着地上如灵魂出窍一般纹丝不动，只有起伏的胸口和不断渗血的脚踝伤口还能证明其活着的京乐佑仁，为难而畏惧地说：“可……可谁敢啊……” 乔木看着面前的发言者，直到对方畏惧地深深低下头，仿佛是在忏悔一般。 他并不生气，并不怒其不争，他理解这些人的顾虑。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向四周环视一圈：“把之前那群劳改者叫来。” 片刻后，之前那十二名在戌吊接受劳动改造的京乐家仆，被人驱赶到这边。 此刻的他们与两个月前截然不同，一个个皮包骨头、脚步虚浮、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双眼中也再也没有那种狗仗人势的狂傲，只剩下谄媚的卑微。 但这依然不是乔木想要的眼神，所以他们还得继续干下去。 这十二人一开始还心惊胆战，不知道乔木又要怎么收拾他们，但等他们看清乔木身后，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之人的面容时，不少人甚至直接惊骇地瘫倒在地。 “他也来参加劳动改造了。”乔木随手拽了拽绳子，拽得京乐佑仁的脑袋无力地晃动了几下。 “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的工作量翻五倍。” 那十二人一听，顿时齐齐一个哆嗦，再也顾不上少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翻五倍？开什么玩笑？他们一天都撑不过去！ 但乔木两个月的积威，让他们甚至都没有勇气发出声音，只能仰着头，向乔木投去哀求的眼神。 乔木则继续说：“我把他交给你们来看管，他干的活越多，你们干的活就越少。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只要你们能确保他每天干的活和你们之前一样多，你们也就不需要多干了。” 见这十二人面面相觑，他冷声提醒：“敢帮他的人，砍掉四肢，再继续干活。” 听到这残酷的警告，十二人齐齐狠狠打了个哆嗦。 但他们看向京乐佑仁的视线中，却仍是遮掩不住的犹豫与顾虑。 乔木却不在乎，劳动会让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第1108章 1086.志波一家 乔木坐在山坡上，看着远处，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京乐佑仁，在那十二名家臣的逼迫下，跪在地上，如行尸走肉一般不停地劳作，任凭坚硬而锋利的石头，将自己搞得满身伤口、鲜血淋漓。 乔木很清楚，这一个月以来，这家伙已经彻底扭曲、崩坏了。如果人的内心能够在外表具象化，只怕此刻下面的，已经不是一个仿佛从集中营放出来的京乐佑仁，而是一头难以名状的怪物了。 这正是他要的。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的感受了，要。”看着那边，乔木的内心却生不出一丝波澜。 “这种行为是没有意义的，”东仙要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这么做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丝温暖，反而会让我们自己坠入森寒地狱。” “我知道，毕竟这可是我的心情，”乔木笑了，却笑得很温和，“但你也忘了，现在我是魔鬼，地狱可是我的舒适区。” 东仙要沉默良久，才缓缓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得到什么就好。” 又过了许久，乔木才缓缓开口，埋怨道：“可我不知道啊……本来好好的一趟打前哨，怎么这么搞人心态啊？这个狗日的世界……” 没有人回应他，身后早就没了人影。 乔木深深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拍了拍下半身的泥土，对着空无一人的周围，冷声道：“我就是见不到京乐春水本人了，是吗？” 作为回应，十几名死神凭空出现，各个持刀，将他团团围住。 “京乐大人身为八番队队长，岂可轻动？”为首中间人冷声道，“对付宵小，有我等便足矣。” “你们？六番队？”乔木歪着头，看着对方的袖标，思索片刻恍然，“贵族专属队，确实对口。” 说着，他忍不住冷笑：“京乐家是宁可家丑外扬，也不敢惊动京乐春水啊？” 对面那人却不再回答，径自宣判：“流民乔木，伤害上位贵族继承人、侵犯贵族荣誉、杀害贵族家臣，罪大恶极、罪无可赦！依照中央四十六室所颁行相关法律条例，即刻就地正法！ “行刑人，六番队副队长，银银次郎！” 乔木看着这位“曾经的”同僚，冷笑着问：“这样的话，我是可以正当防卫的，对吧？你们死了的话，下一个会是谁？朽木银铃？总不能是山本元柳斋重国吧？” “放肆！” “大胆！” 一片怒喝声响起。 “狂妄之徒，竟敢直呼总队长名讳！”银银次郎满脸怒容，“我这就将你斩杀于此！” “点缀吧，银蜻蜓！” “消散吧，烁尘！” “击碎他，铁峦！” …… 一个接一个始解，这次出动的留饭队成员，竟然有一半是掌握始解的上位席官。 乔木歪着头，看着他们一个个始解后，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蠢蠢欲动，才两手空空、不紧不慢地说：“杀光他们……死神？” 包围的死神都愣了愣，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双手，顿时大怒：“竟敢戏耍我等？！” 但话音刚落，银银次郎还没来得及下令动手，一股巨大的力量便在他胸前凭空炸开。 如同被一座万钧山岳狠狠撞在胸口，他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子嗡的炸开，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 不过下一刻，一张金色的灵子网凭空出现在银银次郎身后。 是缚道之三十七·吊星！ 银银次郎的身体狠狠撞在灵子网上，却依旧冲势不减，又带着网飞出了几十米，将整张灵子网扯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断。 然而灵子网最终还是没有被扯断，稳稳地将银银次郎接住，卸去了所有的力量，将他缓缓落在地上。 其他席官都惊呆了，他们完全没看到眼前这个僭越之人是如何出手的！ 但护廷十三队的荣耀，还是让他们在片刻的犹豫后，选择了继续战斗。 “够了！”下一秒，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呵斥，一道强烈的旋风凭空卷起，夹杂着猛烈灵压的风，将一众上位席官毫无反抗能力地吹飞出去。 紧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乔木几米开外的空地上。 那是熟悉的斗笠，与熟悉的花棉袄。 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 将银银次郎击飞后就没再有过任何动作的乔木，此刻依然站在那里，既没有进攻，也没有戒备，只是冷冷注视着新来者，等待对方表明态度。 “京乐大人？”从地上爬起来的六番队 席官们，认出来者身份后，纷纷大喜，“就是这个悖逆之徒，伤害了贵家的佑仁少爷！” “京乐队长大人，还请立刻拿下这个……” “够了！”京乐春水怒喝一声，吓了众多席官一跳。 他扭头看向远处山坡下的劳动现场。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很多人。不少京乐家仆都心惊胆战地往这边眺望。 只有一个身影，跪在地上，如行尸走肉一般，对这边的动静不闻不问。 没有人知道看到这一幕的京乐春水在想什么，他只是看了两眼，就将收回的视线投向乔木，神色复杂地轻声问道：“这位小哥，请问……多少人？” 乔木冷声道：“不算伤者，41户，102人。要他们的名字吗？” 听到这个数字，京乐春水的视线如同被灼伤了一般地挪开：“不，不必了……” 半晌，他才又小心地说：“我会带他回去，严加惩戒……” 这语气，仿佛在请求，又仿佛在致歉，惊呆了全员贵族出身的六番队所有人。 乔木看着对方，很久很久，久到京乐斗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才突然开口：“没必要，他已经废了。” 但这一次，他的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其中蕴含的所有情绪都消失了，仿佛他们之间只是陌生人闲聊而已。 京乐默然片刻，心中无声叹息，但还是摘下头上的斗笠，向乔木深深鞠躬：“真的非常抱歉！” “京乐大人！”周围的六番队席官们更加震惊了。 乔木却平静地摇头：“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没有人会接受你的道歉。 京乐春水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嘴也如同被粘住一般，怎么也张不开。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紧张的呼喊：“京乐大人！银大人他……” 京乐春水心中一惊，也顾不上向乔木谢罪了，一个娴熟的瞬步，出现在银银次郎身边。 此刻的银银次郎双眼紧闭，七窍出血，胸口的起伏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甚至都无需进一步查看，京乐春水就确定，这位六番队的副队长，没救了。 如果四番队的卯之花前辈在，或许还有救。但即使是他，也不可能跨越几十个区，将卯之花前辈立刻拽过来。 一名上位贵族继承人遭到前所未有的羞辱，甚至精神被折磨、击垮。而贵族专属队的副队长，也战死于此…… 一想到这两条必将引发的腥风血雨，京乐春水的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疯狂想要捏爆一样。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如何避免接下来的灾难时，他的面前景色一变。 昏暗的天空与龟裂的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熟悉的建筑。 在一阵惊骇的惊呼声中，京乐春水看着对面那无比熟悉的四番队队社，难以置信地使劲眨了眨眼睛。 “他不是要死了吗？”身后，乔木冷漠的声音将他唤醒。 他猛地扭头看向那个神秘的流魂。 空间鬼道？不，这绝非鬼道，因为没有任何灵压波动。 而且在鬼道之中，空间移动也是绝对的禁术，一千年来，他从未见过、听过有哪位死神成功施展过这种级别的鬼道！ 这是什么手段？闻所未闻！ “他要死了。” 京乐春水一个激灵，只来得及丢下一句“多谢”，就抱起银银次郎瘫软的身体，冲进空间门，向卯之花烈灵压所在冲去。 这一侧，六番队其余席官或是同样惊骇地注视着乔木，或是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一次无比“正义”的征伐，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草草收场。 犹豫再三，他们还是没能说出什么，也不敢再做什么，只是去下面将没个人形的京乐佑仁回收了，狼狈地穿过那个被不少四番队队员发现并好奇打量的空间门。 在最后一个死神穿过后，空间门就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留下四番队队舍中，一群死神惊疑不定。 门的另一边，乔木缓缓坐在地上，只感到全身无力。 这边，102个平民，毫无理由地惨死了。 那边，罪魁祸首将得到最好的治疗与照料，甚至不会受到监禁之外的任何惩罚。 哪怕是监禁，恐怕也会因为伤情，被酌情在家执行、由其父母监督吧？ 就算如此，京乐春水与他的同 伴，也要用尽全力，才有可能阻止中央四十六室对乔木、戌吊进行进一步的“依法制裁”。 乔木两世为人，此时此刻，终于明白语文课本中那简单的“吃人”二字，是怎么来的了。 任何图文、音影，都不及亲身经历后思想冲击的万一。 他直接一头平躺在干涸的山坡上，怔怔地看着漫天昏暗的乌云，内心久久得不到宁静。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终于明白你的感受了，要……” ----------------- 流魂街西一区，芳贺。 志波宅邸。 “你就是那个击败银银次郎的家伙？”一个孩童抱着怀中的野猪幼崽，好奇地瞪着贸然来访的客人，“那你有我哥哥强吗？” “岩鹫！”走在最前面带路的志波海燕闻言，回头瞪了弟弟一眼，朝乔木歉意地说，“抱歉，这孩子太失礼了。” “没关系，”乔木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又低头对志波岩鹫一本正经地说，“我比你哥哥强。” 岩鹫惊呆了，海燕也傻眼了。 随后反应过来的岩鹫，猛地往后一跳，指着乔木就气得哇啦哇啦乱叫：“你吹牛！你竟然敢瞧不起我哥哥……我要和你决斗！” “先拿到斩魄刀再说吧，笨蛋！”海燕轻轻一拳砸在岩鹫头顶，宠溺地训斥了一句。 他并没有用力，但附带着灵压的轻轻一拳，依然疼得后者捂着脑壳，眼角挤出泪滴。 志波海燕再次向乔木致歉：“抱歉，让您见笑了，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 乔木很想说并没有，你们夫妻俩，和你的妹妹，将这个幼弟教育得很好，让他能够在志波家族被百般排挤、欺凌的一百年后，依然维持一颗赤诚之心。 赶走志波岩鹫，两人入座，待女主人志波都上茶后，乔木才正式说起自己此番的来意。 “借种子？”志波海燕略显惊讶，又若有所思，“这么说，传言是真的？你真的在戌吊组织垦荒？” 乔木点头，又主动解释：“我这一次需要的种子数量不多，但需要尽可能多的品种，因为是用作实验的。戌吊的幻境并不适合耕作，我想试着培育能够适应大数区幻境的新品种。” “当然可以！也别说借了，当做我送你的见面礼好了，”志波海燕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豪爽地拍着胸脯，“不过我家并不耕作，没有储备种子的习惯，还请容我去筹措一二。” 尸魂界可没有什么种子商人。传统小农社会，都是农民自己留种，地主也会储备一批用来借贷。 种子商是现代农业的产物，因为现代农业手段培育出的很多优质品种都是三倍体，无法留种。 乔木一开始没想过向人求助，他本打算找个贵族，直接“取”点儿走。但他发现，自己那点可怜的农业知识，甚至都不知道种子应该放在哪里。 而经过之前那么一闹，他也不好再给那些贵族更多对付他的口实了。 志波海燕真的让家仆去交好的各家借种子去了，这不是几个小时就能搞定的，毕竟这里不是瀞灵廷，而是流魂街西一区郊外，各家都是独居在自己土地周围。 乔木也顺理成章地同意借宿一宿。 曾经的项目中，乔木毕业后就立刻外放了，等他再回到瀞灵廷时，志波海燕已经战死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机会与对方见上一面。 这一次他发现，志波海燕是一个开朗而真诚的人，而且他是十三番队席官，经常常驻现世，很多观念都深受现世的影响。 两人聊得非常开心，甚至都忘记了时间，直到女主人志波都通知他们开饭，两人才恍然醒悟，天竟然已经黑了。 两人也不禁相视莞尔。 “他为什么要留下吃饭啊？！”一走进餐厅，志波岩鹫就不满地指着乔木质问。 显然，乔木这个“对大哥不敬”的家伙，这个将大哥视为偶像的小鬼，心中很是愤恨。 “岩鹫！”志波海燕慌乱而恼怒地呵斥。 “岩鹫……”志波都的责备宠溺而嗔怪。 “本来就是啦！”岩鹫一脸厌弃地挥着手，则铁了心要将讨厌鬼赶走，“我们志波家可不像那些贵族，没有多余的粮食给讨厌……鬼……” 海燕还没来得及揍他，岩鹫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越来越迟疑。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讨厌鬼递到他面前的东西，犹豫着问：“这……这是？” “浅打，”乔木说着，将那把浅打塞进对方怀中，“我可没有蹭吃 蹭喝哦，这把浅打就是我借宿的报酬。” “乔木！”海燕大惊失色，就要拒绝。 乔木却拦住了他：“你送了我种子，我当然也要礼尚往来。戌吊很穷，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就用这把浅打当做见面礼吧。”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岩鹫，这小鬼正笨拙地将快赶上自己身高的浅打竖在地上，勉强扶住，细细打量。 他又补充道：“只要你不嫌弃上面的京乐家家徽。” “大哥？”岩鹫自然也知道不能随便收他人礼物，抬头眼巴巴地看向海燕，眼神、语气中都是渴望与哀求。 浅打，可不是那些流魂街铁匠打造的普通兵器。 浅打的来历，哪怕在护廷十三队内部都是个谜，整个尸魂界知道这个秘密的寥寥无几。 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从真央灵术院顺利毕业的死神，以及五大贵族、上位贵族的家臣，才有资格获得属于自己的浅打，有机会创造属于自己的斩魄刀。 所以在尸魂界，浅打，是有价无市的宝物。 志波家名义上是五大贵族，可实际上早就逐渐没落了，牌面与影响力甚至比不上很多下位贵族。 哪怕是继承志波之名、身为十三番队上位席官的海燕夫妻二人，都没有能力违规给自家幼弟搞一把浅打。 看着幼弟这副模样，海燕心中一软，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好苦笑着点头。 前一秒还一脸哀求的岩鹫，立刻激动地挥舞拳头高高跃起，然后将那把浅打死死搂在怀里，就要往外走。 临走前，他还不忘认真对乔木说：“你很好！本大爷允许你在我家借宿了！” “你管谁叫‘本大爷’啊？！”海燕又是一记爱的铁拳，“你要去哪？先给我吃晚饭啊！” 捂着头顶被强硬按在座位上的岩鹫，哪怕是吃饭，也将浅打死死搂在怀里，仿佛生怕被别人抢走一般。 “你刚才那一手，就是救下银前辈性命的神奇能力？”岩鹫没有察觉，海燕自然注意到了，乔木身上根本没带武器，那把浅打是凭空变出来的。 “这是我在现世时就觉醒的能力，”乔木说着，将面前的碗变没，又变了出来，“赶路、储物，都很方便。” “真是神奇的能力啊……”看着这如同魔术的一手，海燕忍不住感慨，又看向自己的妻子。 身为十三番队三席的都，自然也注意到了，而且也用心观察了，惊讶地摇了摇头：“完全没有灵压波动呢。” 乔木点头：“和死神的力量属于不同的体系。” “原来现世还隐藏着像你这样的神奇人类嘛，我们完全没有察觉呢，”海燕若有所思地感慨，又好奇地问，“这么说来，你只靠灵压外泄就重创银前辈一事，也是真的了？” 乔木无奈地摇头：“我的情报这么快就传开了吗？” “并没有哦，”海燕慌忙解释，“总队长下了封口令，当时在场的人，不允许对任何人提起当时发生的事情。” 对方认真地解释：“单纯只是我家队长与京乐队长是多年挚友，京乐队长有什么事情都不瞒着他，上门拜访时聊起了此事，内人是十三番队三席，便没有回避。” 但有一件事海燕没有说，京乐春水上门并不是为了拜访，而是请浮竹队长一同劝说总队长搁置此事，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他没打算提起，总觉得这样像是在施恩。 晚饭吃到一半，外面突然又传来一声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饿死我啦！嫂子，饭做好了没？！”一声豪爽的大嗓门后，随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刻不停地冲到餐桌旁，伸手抓起了一个饭团。 “实在太失礼了！给我洗手啊！”看着对方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没好气的海燕，抬手一拳捶了上去，却被对方轻松躲过。 脏兮兮的年轻女孩一把将半个拳头大的饭团整个塞进嘴里，才看清桌前多了一个人。 “吁？有厚痕？”她好奇地打量着乔木，含混不清的问题，夹杂着米饭粒从嘴里喷出。 看着对方如此失礼，海燕额头已经青筋暴跳了。 旁边的都只好苦笑着代为介绍：“这是义妹，志波空鹤。” 说着起身离开餐厅，很快就带回了一块热气腾腾的湿手帕。 空鹤随便擦了擦手，就将手帕扔到一边。都见状无奈，自己又拿起手帕，要亲自给她擦脸。 空鹤到此才觉得不好意思，乖乖接过手帕，认认真真把脸和手 都擦了一遍。擦完之后，整个人算不上焕然一新，手帕倒是彻底变黑了。 大大咧咧坐到自己位置上，双腿大岔着毫无淑女形象的空鹤，很随意地和乔木打了个招呼，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就对这个看上去就文绉绉的男人失去了兴致。 她很快就注意到了一直被岩鹫抱在怀中的浅打，惊讶地问：“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就愿意给他搞刀了？” “什么叫刀？！”岩鹫立刻抗议，又得意地将刀朝姐姐推了推，炫耀道，“看清楚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浅打！” 炫耀完又立刻拽了回去，生怕被这个暴力女抢走。 一听竟然是浅打，空鹤更惊讶了，细细打量之下，立刻注意到了刀鞘上那明显的家徽，惊呼道：“京乐家？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海燕反而被问懵了。 “夜一说之前的风波中，京乐家损失了三十多个家仆，其中一个已经修成始解了，很受重用，”空鹤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着岩鹫怀中的斩魄刀，“竟然这么快就从黑市流回来了？” “什么黑市？”岩鹫立刻反驳，“这可是这位尊贵的客人送给本大……我的见面礼！” 面对海燕的铁拳，这一次岩鹫学乖了。 “你送的？”空鹤则惊疑地看着乔木，“你想干嘛？我可警告你，我们志波家……” “够了！”这一次，真的生气了的海燕，铁拳结结实实地捶在了空鹤的头顶，让对方立刻闭上了嘴巴，疼得整个人在座位上缩成了一团。 作为整个瀞灵廷出名的天才，认真起来的志波海燕，他的拳头可不是空鹤能够随意躲开的。 “你们两个实在太失礼了！乔木可是你们大哥我的朋友！从明天开始，全都给我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都给我乖乖面壁思过！” “凭什么还有我？！我什么都没说啊！我还要向太一他们炫……修炼入念呢！” “我和夜一约好了，明天要去十二番队找喜助那个笨蛋……” “砰！”空鹤的抗议，换来了第二拳。 “是浦原队长，你这个白痴！人家已经不是二番队三席了，已经是十二番队队长了，给我放尊重一些啊！” 乔木在一旁，看着志波家乱哄哄的温馨，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暖暖的笑容。 在这样的环境中，几个月来的负面情绪，也神奇地一扫而空了。 他也终于知道了现在的具体时间点，正是距离剧情开始的约110年前。 按照正常进展，八年后，就是大名鼎鼎的队长虚化事件了。 这也让他有些感慨：没想到《死神》项目的剧情开端竟然这么早。 当初他报名培训班时，距离主线剧情已经只剩下五十多年了。 当时没有细想，现在想来，在他之前，冯硕的死神培训班竟然已经办了五十年了。那家伙可真是够有耐心的。 一顿温馨的晚饭，就这么在乱哄哄之中结束了。 志波家臣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陆陆续续返回，带回了足足几十种种子，每种都不多，只有一小包。 乔木随手一挥，所有种子就凭空消失了。 这一手看得海燕羡慕不已，如果不是乔木明言自己也不知道原理，教不会，他可能当场就拜师了。 见乔木要告辞，好不容易遇到知己的海燕心中不舍，又邀请他多留两日。没想到乔木反而邀请他去戌吊做客。 “这……”海燕犹豫片刻，苦笑着摇头。 他确实有些意动，但往返需要太多时日，他没有那么多假期，只能遗憾地拒绝。 乔木却笑道：“如果晚饭时就能赶回来呢？” “啊？”就在海燕疑惑之际，一扇空间门，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一股夹杂着灰尘的干燥热风，从门的另一边，吹进了清凉温润的志波宅邸。 志波海燕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眼睛瞪得牛大。 他看了看身旁的乔木，在后者鼓励的笑意中，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木质门框。 手却什么都没碰到，直接从门框处穿了过去，甚至都没产生任何图像的扭曲。 “这……”海燕惊疑地绕到门后，发现空间门依然对他敞开，只是视角与门另一边的风景，也随着他位置的变化，出现了对应的变动。 他试着伸手过去，没发现任何异常，又小心地蹲身，从另一边的地上，抓回一把土，呈在掌心处细细感受。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一步迈了过去。 只是不到一秒，他就从西一区，抵达了南七十八区，瞬间走过了原本需要半个月的路程。 他随即看向跟过来的乔木，激动地惊呼：“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什么不可思议？”另一边的志波宅中，志波岩鹫稚嫩的声音传来。 海燕还没来得及阻止，障子就被一把拉开。 很快，岩鹫震惊的大呼小叫，就又把今天没有当值的嫂子，和同样在家禁足的空鹤吸引了过来。 然后，志波家四人，就齐齐跑到了千里之外的戌吊。 “这里……和芳贺不太一样……”从未来过大数区的志波空鹤，站在半山坡，俯瞰着下面稀稀落落的破败茅草屋，与荒地中零星的劳动者，轻声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里好丑啊，”岩鹫则直白地发表感受，“为什么没有树？连草地都没有。” 他脚下的波尼则不停用鼻子拱着光秃秃的地面。 “这里土地太贫瘠了，也没有水，长不出茂密的植物，”乔木解释，“之前倒是有一些荆棘，但被我们烧掉了，希望能给土地增加一些肥力。” 海燕夫妇没有说话，只是表情沉重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是十三番队，大部分时候都去现世执行任务，几乎不怎么来大数区。就算偶尔来，也不会停留，更不会关注这边的民生，找到虚砍了就回瀞灵廷复命。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大数区环境的恶劣。 “啊，真是糟糕的地方，”岩鹫忍不住抱怨，又提议，“你们为什么不去我们那里？那里明明更好。有树有水还有动物。” “小数区的土地已经被贵族瓜分殆尽了，”乔木耸了耸肩，“留在这里的都是老弱病残，就算去了，那些贵族也不会接纳的。” “谁说的？我们志波家就会接纳！”岩鹫不服气地抗议，又向海燕寻求支持，“我说的没错吧，兄长？” 海燕反而被问得哑口无言，有些羞愧难当。 乔木反倒半开玩笑地替海燕辩解：“你不是说了吗？你们志波家和其他贵族不一样，家里也没有余粮。” 百万年中，志波家一直不愿意搬进瀞灵廷、贵族街。纲弥代家更是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压他们的机会。 志波家的窘迫，只看宅邸中只有六七个家仆、海燕甚至不舍得给岩鹫搞一把浅打，就能明白了。 “也对。”岩鹫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自家比不上其他贵族的富庶，若有所思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很快就将过剩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了。 “多谢了。”志波海燕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偷偷向乔木致谢。 当他这个当家的长兄，当着爱人、妹妹和弟弟的面，亲口承认大贵族志波家没钱，实在张不开这个嘴。 “为什么要种地？这是垦荒没错吧？”走下山坡，空鹤突然好奇地问，“我们应该不用吃东西，小数区很多流魂都不劳作的。” 尸魂界的魂魄，绝大多数灵力非常低，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有消耗，也不会感到饥饿，靠呼吸就能活。 海燕主动解释：“他们无需劳作，是因为家中至少有一个精壮劳力，在为瀞灵廷或贵族工作。不吃饭的话，一份薪水足以养活全家人了。” 空鹤却疑惑地问：“不吃饭……还要什么薪水？” 海燕狠狠翻了个白眼，他发现自己和妻子，把这两个小鬼保护得太好了，完全没有底层的生活常识。 “你不会以为你隔几天就搞坏一身衣服，新衣服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他指着对方新换的衣服，“还有，你捣鼓火箭消耗的材料，你以为花的是谁的钱啊？！” 空鹤当然知道这些，不服地顶嘴：“流民又不用经常换衣服，他们也不研究火箭！” “但他们会生病，老人与孩子也很容易受伤，”乔木适时开口，“医药都被贵族垄断了，盛产草药的土地也都是贵族领地。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有钱；想要赚钱，就必须为贵族服务。” 他停了停，换了个说法：“就必须争取为贵族服务的资格。” 说完，他耸了耸肩：“有资格为贵族服务的青壮年早就走了，留下来的都是这个世界的边角料。当然还有一些落选的人，回来后全都变成了人渣。戌吊的人渣都被我清理了。” 有钱才能活下去……空鹤生在尸魂界，乔木这番话着实有些刷新她的认知了。 过去的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觉得比起那些流魂口中的现世，尸魂界的生活更自在一些。现在看来， 好像都差不多？ 乔木说出那番话时，海燕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看到的却只是平静，没有憎恨、嫉妒，没有任何针对贵族的负面情绪。 这让他心中有些诧异。 他试探着问：“乔木，你……不恨贵族吗？不恨我们吗？” “为什么要恨？”乔木却奇怪地反问，“我只能说，贵族们贪欲过重，这让我很失望——当然，志波家除外。”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衣食无忧的尸魂界，会比现世更宽仁一些。” 过去他一直认为，人类占据更多资源的欲望，源自漫长的物质匮乏时期所进化出的动物性求生本能。只要这种物质匮乏的环境长期消失，这种本能就会在迭代中被逐渐淡化、消失。 但尸魂界的现状刷新了他的认知。一百万年，这个世界诞生一百万年了，这片土地上所承载的丑恶，却依旧远甚于现世。 仿佛这个世界永远地停滞在诞生的那一刻，百万年的漫长岁月，从未让它挪动分毫。 “那是什么？！”岩鹫远远指着一片东西，不等乔木回答，就直接朝那边冲了过去。 其他人没有动，而是纷纷站定。 “那就是……”海燕看着远处山坡上，那片形状各异、竖直插在地上的石块。 乔木“嗯”了一声：“那一次的逝者，我让京乐家的俘虏为他们挖了墓穴。” 志波海燕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妻子站在他另一侧，心有灵犀地轻轻握住他的手，无声地为他提供勇气与支持。 反倒是空鹤，听了乔木的话，大步向那片墓地走去，很快就跑了起来，轻松超过了弟弟岩鹫。 乔木三人就这么远远看着，看着空鹤认真地在每一块简陋的无字墓碑前驻足，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举过头顶。 “咻”的一声，一道焰火直奔天际，在烈日之下炸开成无数光点，随后迅速消失。 做完这一切，回到乔木面前的空鹤，遗憾地耸了耸肩：“抱歉，如果是晚上，应该会更好看。” “谢谢，已经非常美丽了，”乔木发自内心地感慨，“这是我这几个月来所见过的最美的景色了。” 海燕含着笑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空鹤的脑袋。后者则使劲挣脱开，红着脸对他怒目而视。 一旁的都静静看着这一幕，眼神中尽是温柔。 ----------------- 志波一家直到傍晚才从戌吊回来。 海燕和都感慨着大数区环境的恶劣、民生的艰难，走出房间后就愣住了。 “银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立刻唤来家仆，“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来拜访过吗？” 银彥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没有吧……” “有的，大人，”跟过来的金彥主动说，“是纲弥代家的末席，只说要拜访您，没说具体事情。我说您不在，便将他打发走了。” “啊？？？”岩鹫一脸嫌弃，“纲弥代的混蛋来做什么？！” “不许说脏话！”海燕立刻就要伸手捶他。岩鹫则眼疾手快，一溜烟跑没了。 但这次，就连一旁的都也眉头皱紧，显得很不开心：“末席……是纲弥代时滩？他来做什么？” 纲弥代时滩…… 妻子这么一说，海燕也想起那位是谁了。 那位纲弥代时滩，当年残忍杀害自己同僚与新婚妻子后，还撒谎指控二人有私情。被京乐队长当众戳穿后，却只是被判监禁。 他记得那件事应该没过去多少年吧？那种人渣，竟然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一旁的空鹤并不在意这些贵族之间的腌臜事，而是好奇地问：“兄长，你怎么知道有人来拜访了？” 海燕张了张嘴，却犹豫了片刻，只是摇头：“没什么，应该是我多心了……” 哪怕那位末席再荒唐，毕竟也是五大贵族之一的纲弥代家继承人，应该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吧？ 第1109章 1087.读心术使用教程 藤原长作的实验并不顺利。 乔木为他提供了宝贵的水资源与草木灰用来育种，他试图将各种作物栽培出来，并与周边的野生植物进行杂交或嫁接。 但甚至都没到这一步，就出现了问题：哪怕他拥有理论上非常充足的水分与肥料，大部分种子也无法抽芽；极少数长出来的嫩芽，也都枯黄不堪，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几轮实验下来皆是如此，这让藤原长作有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推测： 大数区的寸草不生，不止和土壤、水分有关，很可能还与空气有关。作物想要茁壮成长，还需要空气中的灵子。 按照这个思路进行的第四轮实验，在乔木稳定提供灵子之下，得到了验证。 这一轮发出来的芽，明显健康了不少。 但这绝非好消息，甚至糟糕透顶。毕竟乔木又不是什么人形灵子发散机，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发散灵子。 就在实验陷入僵局时，戌吊却迎来了一位乔木完全没想到的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乔木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志波岩鹫吓了一大跳。 看着面前风尘仆仆……不，是狼狈至极的小家伙，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周围，他心中生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念头：“你自己来的？！你自己从西一区跑到了南78区？！你哥哥嫂子知道吗？！” “行了，吵死了！”志波岩鹫却一脸臭屁，取下背后的包裹丢给他，“接着，给你的！” “谁给我的？”乔木颠了颠，很轻，很瘪，好像是空的。 他疑惑地打开包裹，里面自然不是空的，也确实没多少东西，只有六七株叶片细小的植物，和几个小纸包。 植物还活着，因为根部也被纸包着，湿漉漉的。 乔木又抬头看向面前的小鬼，看着对方皲裂得不成样子的嘴唇：“你……” “这是从菰漠采到的植物和种子，”岩鹫双手叉腰，一脸嘚瑟，“我问了不少流魂，有几个人告诉我，想要种出耐旱的作物，就得先找到同什么……同类？”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干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反正我也不懂，就找了菰漠中长得最好的三种植物，又采集了一些种子。” “你是……为我这么做的？”乔木看着手中的礼物，心中五味杂陈；又看看已经被旅途折磨得没个人形的对方，突然就感觉鼻子和眼睛都酸酸的。 “喂！你这是什么反应？”岩鹫本就被晒得通红的脸蛋，此刻红得发暗，将头扭向一边不看他，“你送了本大爷浅打，本大爷当然要还礼。这可是我们志波家的礼数！” 乔木还想再说什么，对方却摆了摆手，扭头就走：“好啦，东西送到了，本大爷也要赶快回去了！” 但他没走出两步，就被乔木从后面一把抓住：“你想怎么回去？” 最终还是乔木直接开了个空间门，将这小鬼送了回去。 虽然他非常感激对方的所作所为，但也并未阻止闻讯赶回来的海燕当着他的面就迫不及待暴揍这小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志波岩鹫送来的植株和种子，竟然真的在灵子干涸的戌吊旺盛生长，显然非常适应这边的恶劣环境。 藤原长作则认为，如果按照现世的知识，这些植物没有一种能够和乔木带回来的作物杂交或嫁接。但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这里是尸魂界，不能用现世的知识与经验去衡量。 藤原的实验开始进入崭新阶段。 这期间，乔木也开始清理戌吊外围的篱笆墙，也捎带着“整顿”霸占周围几区的暴力团。 一开始在南79区浦臼，他本想搞传说中的公审大会，结果发现根本没几个人愿意来，就算来的人也都不敢说话。 没心思搞什么深入群众的他，干脆采取了简单粗暴的手段。 他把所有能找到的暴力团成员揍个半死，聚在一起，杀几个嘴最硬的立威。之后就让他们自己人相互检举揭发。 用这种方法，他顺利揪出了各个暴力团伙的首恶与骨干，毫不留情地予以处决并抄家。 至于其他暴力团成员，他并没有像在戌吊那样全部处决，而是命令这群人全部参与劳动，在各自区内进行垦荒。 留在大数区的青壮年，要么是打一开始就不愿意劳动，要么就是劳动中吃不了苦被贵族扫地出门，否则也不至于留在这种穷山恶水当恶棍。 没过多久，被乔木统合的南76-80区中，那些得到赦免的前暴力团成员们，就开始三三两两地逃亡。 一开始是趁着夜色逃，后面的观望者发现这个暴君似乎并不在意后，就开始明目张胆地逃。 没过多久，乔木的“统治区”，就又只剩下一群老弱病残孕了。 但他并不在乎，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这群人会乖乖留下干活，他只是不愿意给那些老实人一种他是弑杀暴君的印象。 毕竟他留在戌吊，是为了借这个机会锻炼自己的组织管理能力，不是为了过土皇帝的瘾。 至于垦荒，等藤原长作的实验成功，他自然能招到足够的青壮年劳动力。 如果藤原长作的实验失败，他连现在这群人都照顾不起，就只能灰溜溜放弃，乖乖去瀞灵廷报道了。 不过藤原老先生没让他失望：第一批嫁接植物，几乎都活了下来，而且都活得很好，可以说长势喜人。 藤原长作的猜测也得到了验证。灵子构成的尸魂界植物，与器子构成的现世植物，确实有着截然不同的遗传学规则。 只是不知道这批嫁接作物未来能结出什么果实。 虽然很缓慢，但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至少乔木是如此认为的，直到76区足津的一场大火…… 大数区的居民显然没有任何灭火能力，即使是乔木，也只能坐视火焰在烧毁几座毗邻的草屋后自行熄灭。 火场外，看着渐小的火势，感受着滚烫的空气，站在围观人群最前方的乔木眉头紧锁。 这里离他的住所有相当一段距离，所以他是接到76区居民的通知才得知这里着火了的。 等他第一时间赶到火场，得知这场火灾没有任何生还者，察觉到不对并开启灵络，距离火灾发生，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 他当然没能发现任何可疑的红色灵络——除了那几个平时负责监视他、此刻正哼哧哼哧从戌吊追过来的隐秘机动队探子。 几个小时，已经足够一个死神跑得无影无踪了。这也让他拿不准，这场大火究竟是某种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等待了几个小时，等大火将火场彻底化为灰烬、温度降到让人能够忍受后，乔木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但正如他担心的那样，什么有价值的痕迹都没有，就连散落各处的尸体，都已经彻底碳化了。 他不是专业法医或痕迹专家，站在一片焦黑的火场废墟中，什么线索都看不出来。 无奈的乔木只好先安抚围观的居民。但其实也用不着他安抚，这些人明显就不怎么在乎。 大数区久居的流魂，都早就麻木了。学不会麻木的，要么去参加真央灵术院的入学考核，要么就被这绝望的日常一点点把自己逼疯。 乔木本以为，哪怕是犯罪，这也只是一场偶然的犯罪，也许只是路过的流魂临时起意的劫掠。 但没多久，77区标钏路又发生了类似的事件。这一次葬身火海的，是一家三口。 紧接着是79区浦臼、80区岩泽，然后又是77区标钏路…… 短时间内数场火灾灭口，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发现不对了。 这段时间乔木整个人都焦头烂额，他非常确定，这就是针对他的恐怖袭击。 理由？ 就凭78区戌吊至今平安无事！ 所有袭击，都发生在他的控制区，手段也基本一致，独独越过了戌吊。 为什么？因为对方知道他在戌吊，知道他很危险！ 愤怒之余，乔木开启了灵视，这一次，他有了新发现： 两条属于死神的灵络！就在附近！ 几乎是转瞬之间，乔木就出现在那两条灵络主人的身边。 两名一身黑衣、面罩遮脸的死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拳一人直接放倒了。 两名死神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不停干呕，率先缓和的一人勉强怒喝：“你、你是什么人？竟然袭击隐秘机动 队？你可知道这是重罪！” 乔木蹲在两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我叫乔木。” 两人齐齐一滞，那人又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否则就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别装了，你们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为了什么，”乔木漠然道，“我知道不是你们，是你们的话早跑了，不会留到现在。给我我要的答案，咱们继续井水不犯河水。” 那两名死神面面相觑，还是那人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乔木的手死死卡在喉咙里了。 乔木死死掐着这名死神的脖子，看向另一人：“给我答案，你们走；否则，他先死。” “放开他！”那人却慌忙呵斥，下意识就要去摸腰间的斩魄刀。 但手都没来得及触碰刀柄，就僵在半空中。 闻所未闻的庞大灵压，从面前男人体内散发而出，就这么硬生生地将两人的皮肤，一寸寸撕开！ 这点痛楚，对经受过非人训练的隐秘机动队成员来说，不算什么。 但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同伴的皮肤被无形的力量撕裂、扯下一大片，殷红从白花花的脂肪层中渗出，这种心灵冲击还是疯狂摧残着他的勇气。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名死神崩溃地吼道，“我们是来呜——” 话说到一半，旁边同伴的手，狠狠捂在他的嘴上。 乔木歪着头，看了看这个非常有种的死神，就要直接掐断对方的脖子。 但已经服软的那位，却先一步掰开同伴的手：“别！我说！别伤他！” 同伴斜着眼睛，试图将愤怒传递过去，但他已经开口了：“我们真的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们是去界外巡视，恰好路过！” 尸魂界并非只有完全被流魂街占据，流魂街320区，其实只占了尸魂界很小很小一部分。 或者说所谓流魂街，其实就是尸魂界唯一适合魂魄生存的地方。 再往外，就是真正的不毛之地，被瀞灵廷称为“界外”。而80区，就紧挨着界外。 也可以这么说，尸魂界最宜居的地方，就是灵王宫正下方的瀞灵廷，越往外环境越差。 但这种格局不是一成不变的。事实上，适合魂魄生存的区域大小，是会随时间而变化的，这大概和尸魂界整体的灵子浓度有关。 灵子会从高浓度向低浓度区域运动，尸魂界整体灵子浓度越高，逸散到大数区与“界外”的灵子就越多，就会逐渐将一部分“界外”变成魂魄可以生存的地域。 大数区之所以不宜居，就是因为灵子浓度过低。 而“界外”的灵子浓度更是低到，魂魄身处其中，身体就会逐渐崩散成灵子，逸散到环境中，这种恶劣的程度。 所以没人会往那边去，80区的流民也会自觉地远离80区与界外的交界地。 “界外？那里发生了什么？”乔木追问。 开口说话的死神犹豫了，但坦白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后面就顺理成章了。 他看了看旁边的同伴，后者脸色越来越涨红，一副马上要窒息而亡的模样，然后就露出了下定决心的表情，似乎是在用对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只是例行巡视。定期巡视界外，是我们隐秘机动队的职责之一……” 乔木看了眼两人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双手揣兜、站在那里的毛，朝他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说的是真话。 乔木直接松开了手，手中的死神得到了自由，无力地趴在地上大口喘息。 他则疑惑地问：“这种事情有什么不能说？” 旁边的坦白死神沮丧地抿了抿嘴：“向外人透露隐秘机动队的信息，本身就是死罪……” “……”乔木之前在瀞灵廷时，还真没关注过这支“龙套”队伍。 这个答案让他有些无语：所以，我一不小心，害死了一个无辜的死神？ 他又抬头看向毛，后者继续点头认可真实性。 这一次，坦白死神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毛。 但他没有多想，只当对方也是新来的流魂。毕竟距离这么近都感受不到那个白发流魂的灵压，说明只是普通的正。 “你……能放我们离开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乔木也彻底没了兴致，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滚蛋。 坦白死神连忙起身，又弯腰去扶同伴。没想到同伴却一把将他的手打开，让他呆立当场，半晌后只能露出苦涩的笑。 这一幕看得乔木眉头紧蹙，在另一个犟种死神颤颤巍巍起身、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就要离开时，突然开口：“站住！” 两名死神身子一僵，下意识就要跑。 下一秒，庞大的灵压，重新帮他们坐回了地上。 但乔木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不许他们走，也不回答他们鼓起勇气的质问。 直到另外两名死神赶到，出现在三人面前。 那是负责监视他的隐秘机动队成员。 然后，四名隐秘机动队成员，在他灵压的“帮助”下，齐齐并排坐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现在，和我聊聊隐秘机动队吧，”乔木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每人说一条。” 四人瞪大眼睛，像看神经病一样瞪着他。 僵持良久，都没人开口，就连那个坦白死神，都不愿意破罐子破摔了。 乔木也不为难他们，拎起一个负责监视自己的死神，直接走出很远，甚至超出了三人的视线范围。 三人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试图逃跑，只是骇然相顾。 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竟然还被那股灵压压制着动弹不得！ “他……真的不是在逃死神吗？”坦白死神难以置信地问，“这么庞大的灵压，已经是队长始解级别的了吧，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整？！” “庞大吗？”另一人却反问，“我倒是没觉得。” “这还不庞大？！”坦白死神愕然。 “你是新来的吧？”那人直接问他，见他点头，了然道，“难怪了，洞察力这么差。” 说着，那人用勉强能动的头，朝一个方向点了点：“那是什么？” “那是……流魂？怎么了？”坦白死神疑惑。 “如果那个乔木是简单地灵压外放，以他为圆心的圆形灵压区域，应该已经波及那群流魂了，他们应该已经死光了。” 坦白死神闻言细思，还真是这么回事：“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某种鬼道？” 他的同伴，那个犟种死神，终于受不了了，冷声道：“是灵压定向释放。那家伙将外放的灵压进行塑形，只用来压制我们！” “？？？”坦白死神惊愕地长大了嘴巴，良久才茫然地问，“这是……能够做到的吗？教科书上并没有这个啊！” “没有吗？”开头那个死神反问，“你刚才问这是不是某种鬼道。你想一想，如果那个乔木使用这一招之前，先随便说点什么，比如……某种咏唱词，不就是鬼道了吗？” 坦白死神恍然：“你是说，这是他自创的鬼道？那也太天才了吧？他都没上过真央灵术院！” 对方却嗤笑：“我可没这么说过。” 坦白死神更迷糊了。 犟种死神彻底不耐烦了：“所谓鬼道，就是将我们外放的灵压进行特殊的改造。咏唱的目的，就是帮助我们完成这个改造，让它形成某种独特的效果。 “鬼道需要咏唱，是因为不这么做，就无法完成灵压改造的仪轨。而足够强大的上位死神，就能直接舍弃咏唱，完成这个仪轨，但威力会大打折扣。” 坦白死神等着，却发现犟种死神已经不说话了：“呃……什么意思？” 开头的死神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意思是，死神必须咏唱才能完成灵压改造。但那个乔木却不需要，他可以无需任何仪轨，轻松完成一个堪比上位死神威力的缚道。” 坦白死神又恍然了：“所以，这个乔木确实拥有……不，势力超过副队长？很可能已经达到队长级了？” 另外两人都懒得再解释了，他们也不愿意把这个话题说透，因为那样就太惊悚了。 达·到队长级？他们可不觉得有队长能完全不借助仪轨，就做到这一 点。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瀞灵廷公认的鬼道最高层次，是舍弃咏唱，而不是彻底无声。哪怕队长想要释放一个低位鬼道，也必须念诵出鬼道名称才行，这是最最最基础的仪轨，是鬼道的基石，绝不容省略。 非要说透的话，那个乔木的实力，很可能在队长之上！ 当然，目前来看，只限于灵压操控一途上。但这也相当惊悚了，毕竟情报显示，对方出现在尸魂界不会超过半年。 这是何等的奇才啊？！ 三人沉默没多久，乔木就拎着那个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死神回来了。 他将那个死神往地上一扔，又拎起了另一个负责监视他的死神，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两人很快就到了几百米外，乔木将对方往地上一扔：“说吧，给我一条隐秘机动队的情报，随便什么都行。” 死神却只是冷笑，一字一顿：“你·休·想！” “我就知道。”乔木点了点头，丝毫不恼，反而开始撸袖子。 死神心中更轻蔑了：“你就算折磨我、杀了我，我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没关系，不需要，我会自己找。”伴随着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乔木的拳头，就砸了下去。 这一位和之前那一位一样有种，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吱一声，硬汉做派十足。 但出乎他的的意料，乔木揍完一顿后，并没有继续审讯，反而将他拎起来，带回了同伴那边，然后带走了犟种死神。 最后一个就是坦白死神。 他已经后悔之前对乔木坦白了，有前三位同伴的咬牙坚守，得到了巨大鼓舞的他这次暗暗发誓，就是咬舌自尽，也不会再透露一个字。 没想到乔木却并没有问他什么，反而说：“你就不用说了，不过为了避免你继续被排挤，该走的程序还是不能省。” 说完，沙包大的拳头就迎着坦白死神的脸，砸了下去。 一顿胖揍后，乔木就要带他回去，但刚拎起来，见对方一脸的轻蔑与不服，又犹豫了。 他想了想，重新将对方放在地上：“再帮你一把吧，不客气。” 说着，他拎起对方一只手，在对方一脸疑惑、没反应过来之前，麻利地掰断了对方一根手指。 猝不及防的坦白死神，差一点就在剧痛中喊出声来，好在及时用一股气卡住喉咙，把吼叫变成了瘆人的呜咽。 “休息一会儿，咱们继续。”乔木说到做到，直到一连掰断了对方五根指头，才将这个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死神拎起来，扔回了同伴身边。 “很好，非常感谢大家的配合。你们的诚实，让我非常满意。”他拍了拍手，迎着四人轻蔑的目光，如此说道。 “配合？诚实？”犟种死神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乔木却一脸疑惑地反问，“我要隐秘机动队的情报，你们就都给我了，这不是配合与诚实吗？” 一下子，四人就惊呆了。 一个死神率先反应过来，急声提醒：“别受他的挑拨！我们什么都没说！” 其他人立刻恍然，意识到这是对方的反间计，纷纷报以鄙夷的目光。 乔木则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你们内部……是这种相处模式吗？” 接着，不等四人反应过来，他指着其中一个，直接说出了一条关于隐秘机动队的情报。 而且是真正的机密！ 一瞬间，三双眼睛齐齐看了过去，那人立刻慌了，大吼：“我没有！我没说过！他血口喷人！” “你没说，他怎么知道的？”犟种死神冷冷质问。 那人马上反应过来，立刻瞪起其他人：“是不是你们？！你们中肯定有人背叛了，帮他诬陷我！” “好啦，都是同志了，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乔木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又指着第二个死神，说出了新的情报。 然后是犟种死神。 最后就是坦白死神：“他这一次啥都没说，我之前还觉得奇怪，原来是被你们三个忽悠了啊。” 他朝坦白死神撇了撇嘴：“你看，人家啥事儿没有，就你白白断了五根指头，亏不亏？” “不过你们也别担心，”他笑道，“这位之前为了救他的同伴，已经透露过一些信息了，也算是你们一伙的了。” 那四个死神完全没理会他，而是恶狠狠地相互瞪着。 此时此刻，他们脑海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四个人中，出了个叛徒，不仅透露了大量情报，还帮这个恶魔诬陷其他人！ 但他们一番审视下来，却发现所有人都一副“我是无辜的，卧底在你们之中”的表现。 所有人都没有破绽，就意味着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隐秘机动队四名死神之间的信任，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好啦，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你们知道什么是蚂蚱吗？”他开心地拍了拍手，“咱们终于可以开始谈正事了吧？” “你究竟想要什么？！”犟种死神狞声问，“我警告你，不管你玩什么花样，休想威胁我，休想对护廷十三队不利！我宁死不屈！” “对！” “你休想！” “没错，我宁可死！” 其他三人纷纷附和，但换来的，却只是又一次相互之间满是猜疑的审视。 “护廷十三队？和我有什么关系？”乔木嗤笑，“我找你们呢，是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最近这边不太平，总是失火。我呢，又分身乏术，实在抓不到纵火犯，所以想请你们帮我分担分担，如何？” 四人目瞪口呆，没想到他竟然提出这种要求。 “足津、标钏路、浦臼、岩泽，正好四个人，四个区。谁只要抓住一个纵火犯，他就能获得自由，直接离开。 “或者帮我找出幕后真凶，就能一起离开。从今往后，我绝不打扰，今日之事也彻底烂在肚子里、带进坟墓里。如何？” 一个死神冷笑着质问：“我们凭什么信你？！” “你们没得选，你们四个都违反了隐秘机动队的铁律，”乔木诚恳地说，“信我，你们就能活；不信我，就一定会死。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四人全都沉默了。 半晌，犟种死神缓缓开口：“只需要抓住纵火犯？如果一直没有人来呢？” 乔木想了想，补充道：“这样吧，我知道你们不回去肯定会引人怀疑。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无论抓没抓到纵火犯，我都给你们自由，并且永不打扰。” 四名死神闻言，眼前一亮。 但乔木却继续补充：“但十五天内，如果谁负责的区又失火、死人了，他却没抓到凶手。那他就死。” 四人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了。 安排好四人，返回戌吊时，已经是清晨了。 乔木也没心思补觉了，推门出去，就看到许多居民已经等在了他居住的茅屋外，见他出来，纷纷起身围了上来。 “怎么了？”乔木心中一惊，以为连戌吊都出事了，连忙询问。 “区长，听说又失火了？是不是之前那群人又回来了？！”一个青年激动地问。 “不知道，”乔木摇头，如实道，“我得到通知时已经太晚了，无论纵火者是谁，都跑没影了。” “那些贵族，实在太卑鄙了！”那个青年愤愤骂道。 周围不少人也纷纷附和，但大部分人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百万年的统治，哪怕是在最边缘最无人问津的大数区，贵族的威名也不容小觑。 那个青年骂完，又主动提议：“区长，我们来帮你！” 帮我？怎么帮？ “谢谢你们的好意，阿散井君，”乔木看着对方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身体，真诚地说，“对方一定是一群亡命之徒，而且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区长，您回来之前，我们一群人已经讨论过了，”姓阿散井的青年使劲点头，“不管凶手是谁，他们都不止冲着您来，更是冲着我们戌吊来的。” 对方激动地说：“对方既然是冲着戌吊来的，我们戌吊之人，怎么能置身事外、躲在您的身后呢？！” “对！” “没错！”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高亢的附和声。 乔木抿着嘴，心中感动不已，认真地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已经商量过了，现在的问题是，您能立刻赶过去，但传信的人不能及时赶过来！”阿散井胸有成竹地说，“所以我们打算建烽火台！” 烽火台？！乔木一下子就被这个想法惊住了。 “我们五个区，分别选择合适的山头，在上面建烽火台，留人值守。发现异常的话，晚上点火，白天点潮湿的稻草放烟。这样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递给您了！” 狼烟，如此简单高效的手段，乔木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反倒是被一个尸魂界土生土长、没接受过任何教育的流魂点醒了。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第1110章 1088.幕后凶手 建烽火台，这个主意非常可行。但问题马上就出现了：没人亲自建过这玩意儿。 例如他们首先就遇到了一个难题：一大丛篝火所需要的墩台、火坑、烟道，怎么设计？如何建造？ 他们不会烧砖，只能用泥巴掺着稻草做材料。 但戌吊五区没有这样的人才，他们得去外面找。 不过还没等烽火台建好，那四个隐秘机动队的死神，就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四个人，一共抓了九个现行纵火犯。 这九个人无一例外，都不是死神。他们中灵压最强的那个，也没够着真央灵术院的入学考核门槛。 他们都是“普通”的亡命徒。 对这种魂渣，乔木没有丝毫心软，带着四名隐秘机动队成员，对他们进行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拷问。 但这些亡命徒不过是最不值钱的耗材，根本不可能知道任何情报，只供出了自己接取任务的黑市位置。 任务也只是要求他们来南76-80区杀人放火，并提醒他们78区有死神，要避开。 这种任务没法带回“信物”，所以除了杀人放火，黑市还有另一项配套任务，就是让专人来核实他们的“成绩”。 “成绩”被核实了，他们才能拿赏金。 乔木显然抓不到那些核实的人，毕竟他不可能将所有路过自己地盘的外来流魂都抓起来拷问。 但他已经拿到三处黑市的具体位置了，也就不需要和这群小虾米较劲了。 遵守承诺给这九个人痛快后，乔木单枪匹马突袭了那三处黑市，前后杀了几百个魂渣，却依然空手而归。 因为三处黑市无一例外，都是委托人做了非常严密的伪装，留下赏金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对方显然知道自己要挑衅的是什么人，行事非常非常谨慎。 但这种谨慎，其实也算是一种情报：能对他的实力有清晰认知的，不大可能是流魂街的混混们，只可能出自瀞灵廷。 护廷十三队没这么无聊，就是中央四十六室都没这么猥琐，京乐春水只是懒散但不傻也不瞎。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当时在场的那些六番队席官与他们背后的家族了。 毕竟朽木家守原则讲规矩要脸面，不代表六番队所有贵族都守原则讲规矩要脸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京乐家的敌人在栽赃陷害。 将范围缩小到这个区间后，虽然依旧没能锁定几个具体目标，但乔木还是履行约定，给了那四名死神自由。 四名死神离开后，他只能要求所有人都暂停垦荒，全都投入烽火台的建设中。 在塌了几次积累经验后，第一批七座简陋而粗糙的烽火台，就勉强建起来了。 而不知道是不是他之前的袭击让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警觉了，这段时间，五区没有再遭遇任何袭击。 就在乔木还在犹豫要不要立刻上马二期工程时，在所有人完全没料到的情况下，烽火台就立功了。 那一晚，袭击再现。乔木在接到传讯后，第一时间赶到对应的烽火台。无需值守人员指认，他第一时间就在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中，看到了无比显眼的点点火光。 一步迈出，他就径直出现在火场旁，成功捕获了两个正试图逃离的流魂。 但火势已起，被火光笼罩的茅草屋中，显然已经不可能有活口了。 乔木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嫌疑犯，正要回住处审讯，一转身，就愕然地看到，远处天边，又泛起了点点火光。 那是另一座烽火台的所在。 是误燃？不可能。那就是说……出现了第二场火灾！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乔木一步回到自己的茅草屋，手起刀落，将两个嫌疑犯的双腿毫不留情地斩断，再将他们随手扔在角落里，然后就赶往另一处烽火台。 接下来大半个晚上，他都在四处奔走，根本没有时间去审讯犯人。 等到所有火灾与烽火都熄灭时，天尽头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拖着疲惫的身心返回自己的茅草屋，都没进门，里面的血腥味就已经遮掩不住了。 一个晚上，十一场火灾。 他小小的茅草屋里，此刻也有26人、52条腿，和流满一地、都已经不再下渗的血泊。 乔木没有推门而入，而是开启灵视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异常，才在外面敲了敲门：“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有了。”屋里传出东仙要的声音。 他没空审讯这群人，更没空盯着他们，又怕他们跑了，就砍掉他们双腿。但又没时间给他们止血，放着不管会失血过多而死，干脆就把东仙要叫了出来，让对方代为审讯。 “有三个人给出了一样的答案。”门的另一侧，东仙要轻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完全没印象的乔木疑惑地问：“龟井蒼？这是哪家贵族？” “不是贵族，”对方的声音有些阴郁，“龟井家在过去数千年，世代皆是纲弥代家的家仆。” 纲弥代家？愣怔的乔木立刻就想起了这个对他来说已经颇为冷僻的姓氏了。 尸魂界五大贵族之一的纲弥代家，百万年前背叛灵王的发起者，百万年来一直负责掌管存有尸魂界所有资料的大灵书回廊、保管尸魂界最阴私的历史与秘密。 同时也是将志波家排挤在五大贵族会议之外、“未来”在志波海燕与志波一心都“阵亡”后，剥夺志波家贵族身份的元凶。 此外，东仙要成为死神前的那位女性挚友，便是嫁入了纲弥代家，最终被丈夫残忍杀害并污蔑其清白。 一个堪称“尸魂界万恶之源”的家族。 但问题是……他和这家并没有交集啊。无论这个镜像还是最早那个，他都没和这个家族打过任何交道。 “有栽赃或串供的可能吗？”乔木一点都不怀疑东仙要会不会是栽赃陷害、携私报复。 “不会，”对方非常肯定，“他们没有这份胆识。” “那就处理掉吧。”轻描淡写之下，就是一屋子尸体。 如果这样的魂渣能再多一些就好了……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尸魂界的魂魄死亡后，并不会留下尸体，而是会化为灵子逸散在空气中。 如果能在五区中心的戌吊，定期处决这些魂渣，就能源源不断地为五区提供丰富的灵子了…… 乔木赶忙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虽然他是魔鬼，但他还想做个人呢。 ----------------- 润安林，志波宅。 志波海燕一从瀞灵廷回来，就直奔后院。 后院已经有人了，正是正在扎马步的志波岩鹫，与坐在一旁石凳上品茶的乔木。 海燕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在一旁站定，静静旁观。 乔木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用手中的木刀不停纠正岩鹫的姿势。 而岩鹫这小子，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不仅满头大汗，全身上下都在哆嗦，哪怕乔木不停地纠正，姿态也越来越变形。 但乔木就是不给他休息的指令。 岩鹫这小子也是个犟种，没有命令就坚决不停下来，但还是下意识地不停去瞟乔木手中的茶杯。 乔木很清楚对方的视线。因为他说得很明白，每次马步都要持续一壶茶的时间。这一壶茶，就只剩下他手中仅存的半杯了。他再喝掉这半杯，岩鹫就能休息了。 这小子之所以这么听话，当然不是因为上进，单纯是因为乔木答应对方，只要能坚持过这几天，他就教对方一个简单的鬼道。 岩鹫年岁尚小，家中谁都不教他鬼道，平日里看其他人练习，自己只能在一旁抓心挠肝的。现在有这等好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就在岩鹫极度渴望的注视中，乔木缓缓将茶杯凑到嘴边，慢慢抬起，然后……让茶水润了一下嘴唇，多余的一滴都没喝。 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的岩鹫，当场心态爆炸。但还没来得及发飙，就被木剑狠狠劈在屁股上。 “动作！”乔木怒喝一声，吓得岩鹫一个激灵，赶忙收敛心神，勉强调整好姿态，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这家伙，是真的打啊！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衣服下面已经是何等惨状了。 见这小子重新稳住了，乔木才朝海燕招手。 海燕也笑着朝他们走去：“你这方法倒是和真央灵术院的战术教习不谋而合了。” 就是他们教的啊……乔木心想，嘴上却道：“现世的道场就是这样，异曲同工了。” 说完又问：“那群家伙有决议了吗？” 他这次来找海燕，自然是请对方代为举报纲弥代家的暴行，毕竟他可没资格堂而皇之地进入瀞灵廷，进去了就是违法。 面对乔木的问题，海燕脸上的表情消失了，苦涩地摇了摇头。 乔木心中只是遗憾，却也没有别的情绪。 这个结果他早就猜到了，纲弥代家可是五大贵族之一，是尸魂界的最高统治者。中央四十六室虽不能说是五大贵族的傀儡，但也不可能下克上地调查、惩戒、制裁一个大贵族。 他拜托海燕代为检举，不过是走流程罢了。 “他们怎么说？是证据不足不予受理，还是查无实据？”乔木好奇地问，“我猜是不予受理吧？毕竟才几天时间，他们但凡要脸，也说不出派人查过了这种话。” 海燕无奈而尴尬地笑了笑，勉强说道：“中央四十六室的回复是……谣言。” “谣言？”乔木愣住了。这个回复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片刻后，他直接被气笑了：“我还是把他们想的太好了！我还以为他们再不要脸，最多就是说查无实据，结果竟然直接宣布是谣言？！” “对！那些贵族太不要脸了！”一旁的岩鹫立刻附和。 但换来的，只是又一记木刀，与乔木的训斥：“姿势！谁让你说话了？！” 等岩鹫一脸郁闷地重新站好，海燕才愧疚地说：“真是抱歉了，没能帮上你什么忙……志波家在中央四十六室，确实不太说得上话……” “这和你没关系，你道什么歉？”乔木摇着头，拒绝了对方的致歉，冷笑道，“该道歉的人，现在说不定正纸醉金迷呢。” 海燕跳过了这个话题：“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算真的是纲弥代家所为，凭他们的势力，是绝不会轻易露出马脚的。” “不需要，”乔木却冷冷道，“我没兴趣陪他们耗这种咸淡日子。” 他可以陪大数区的流民耗日子，因为那能磨炼他识人和组织能力；他愿意陪志波家这几位耗日子，因为这让他感到轻松、舒适。 至于纲弥代那群人渣？知道是对方所为后，他才没兴趣和对方玩老鹰捉小鸡。 他并没有说自己要怎么做，海燕也没有问，两人默契地沉默了下来。只剩下一旁的岩鹫，不解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因为摇头晃脑，又挨了乔木一木刀。 又耗了岩鹫小半个时辰，乔木才在对方快哭出来的注视下，将最后一小口茶水一饮而尽。 岩鹫立刻倒地不起，如同高位截瘫一般纹丝不动，只是鼻子里不停发出舒爽的哼哼声。 乔木则起身活动了一下关节：“这次打扰了，我也该去干正事了。你躲一躲，待会儿别让他们看见了。” “躲什么？别让谁看见？”疑惑的海燕想到了什么，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乔木，你可别乱来！纲弥代家可不是什么下位贵族！” “我知道，我又不是去找他们，我都不知道他家在哪，找不过去的。” 乔木朝海燕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又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让开点，然后就随手推开了一个空间门：“我直接找他。” 说着，就大步走了进去。 志波海燕下意识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门那边无比眼熟的房间，立刻吓得一个哆嗦，本能地就要躲。 但他身体还没来得及动弹，大脑却先反应过来了，立刻伸手去拽乔木，却被对方背后长眼似地，轻松一扭躲开了。 空间门也随之关闭，只留下这边目瞪口呆的海燕，与一头雾水的岩鹫。 “兄长，那是哪？”岩鹫好奇地问，“为什么墙上会写个那么大的‘一’？” “那是……”志波海燕支吾了半天，最终还是苦笑着给出了答案，“护廷十三队的……总队长室。” 岩鹫吓得一个哆嗦。和绝大多数出生在尸魂界的孩童一样，他也是从小听着那位山本总队长的故事长大的。 不是什么英勇作战的英雄故事，而是……怪物般毁天灭地的恐怖故事！ 在尸魂界，山本重国这个名称，足以止小儿夜啼。 但紧接着，岩鹫就双眼放光地看向空间门消失的方向：“乔木大哥竟然直接去找总队长？太帅了吧！” 帅？这哪是帅啊，分明是找死……志波海燕心中苦笑，但也知道自己要赶往总队长室，至少得一个时辰。等自己赶到，乔木的尸体都逸散净了。 只是…… “他是怎么知道总队长室的位置的？”他疑惑不解地挠了挠头。 另一边，总队长的案几后面，一个不怒自威的老人，正冷冷审视着凭空闯入自己办公室的不速之客。 至于刚才那个奇怪的门，后面探出来的某张熟悉的脸，他就直接视而不见了。 “什么人，竟敢擅闯护廷十三队？！”立侍在山本身旁的一番队副队长雀部长次郎，手握腰间刀柄，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之间。 “报上名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的山本则明知故问。 “乔木，你知道我是谁。” “所为何事？” “告状。” “状告何人？” “纲弥代！” 山本总队长默然了。他一时搞不清楚，这个家伙怎么又惹上纲弥代家了。 “放肆！”雀部闻言却勃然大怒，“不仅擅闯瀞灵廷、一番队驻地，竟然还敢冒犯大贵族！无法无天，何其猖狂？！” “雀部，”山本却缓缓出声，止住对方，又反问乔木，“你可知道，按尸魂界律法，平民是无权指控上位贵族的？” “先不说纲弥代家如何，你的所作所为，就严重违反了尸魂界的规矩。” “规矩？我以为堂堂护廷十三队旨在维护三界和平稳定，”乔木毫不畏惧地讥笑，“没想到只是用来守规矩的。这么喜欢规矩？养条狗啊！” “你找死！”雀部终于受不了面前的罪人如此羞辱护廷十三队，“殿下，我这就为您拿下这个狂徒！” 这一次，山本没再阻止。他也想看看这个被自己两个爱徒力保的年轻人，到底有几分真本事，还只是嘴皮子利索。 雀部拔出腰间斩魄刀直取乔木，没有任何花哨动作，一个刺击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乔木却只是站在那里，不躲不挡，仿佛没反应过来。 知道刀刃即将刺中自己的肩膀，他随便一翻手腕，将手中的木刀挡在身前。 木刀的刀身与斩魄刀的刀尖相撞，雀部身形一顿，停了下来，惊讶地看向轻松拦下自己的武器。 薄薄的木头，为何能挡住自己的斩魄刀？！ 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那木刀上竟然覆盖了一层致密的灵压，形成了犹如大虚钢皮一般的超强防护！ 他从未见过有人这么操控灵压，是强敌！ 心中警铃大震，谨慎地撤身后退的雀部，再也不敢有丝毫轻敌了。 “殿下？”他头也不回地征询身后总队长的意见。 山本只是坐在座位上，虚眯着双眼，如同一个打瞌睡的老头，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得到批准的雀部副队长，立刻将斩魄刀竖于胸前：“贯穿他，严灵丸！” 下一刻，他周身灵压暴涨，手中的斩魄刀，也变成了一把精美的西洋剑。 完成始解的雀部又要攻击，却眼前一花，直接失去了目标。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道重重轰在腹部，巨大的冲击延伸至大脑，瞬间夺走了他的意识。 跌落在地的斩魄刀自动解除了始解。 乔木任凭昏迷地雀部长次郎瘫倒在地，冷冷地问：“现在，我能告状了吗？” 山本终于睁开了眼睛，好奇地问：“哪里学的瞬步？” “看京乐春水用过一次，就学会了。”乔木随口胡诌。 一瞬间，山本的瞳孔骤缩，但马上又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模样。 只看过一次，短短几个月，就能将瞬步用到这种程度？！ 第1111章 1089.你我一见如故，要来戌吊坐坐吗？ 雀部长次郎被人抬了下去，闻讯赶来的一番队其余席官试图陪侍左右，但都被山本总队长赶走了。 空旷的办公室中，只剩下他与闯入者两人。 乔木讲述之后，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隔着几十米，大眼瞪小眼。 直到乔木身后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哎呀呀，听说这里有好戏看，我应该没迟到吧？”伴随着轻佻的声音，一只熟悉的斗笠从门后探了出来。 “进来！”山本呵斥一声，看着自己的爱徒扭扭捏捏地钻进来，反身将大门关上，才问，“你来做什么？” “学生不是说了吗，听说有好戏看。” “是怕别人有好戏看吧？”山本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对方。 京乐春水尴尬地笑了笑，摘下自己的斗笠，来到乔木身边，好奇地问：“小哥怎么来了？是要加入我们护廷十三队吗？” 乔木没有说话，山本却问：“你不是知道吗？” 可京乐确实不知道。志波海燕的地狱蝶传讯，只说乔木擅闯总队长室，并没有交代具体缘由。毕竟地狱蝶承载的信息越多，背负的灵子越重，飞行速度越慢。 听到这个消息的京乐春水吓了一跳，都没来得及叫上矢胴丸莉莎，就火急火燎赶来了。 在门外感知到两人的灵压都很稳定、平和，才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蹭了进来。 “我们是在等谁？”他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雀部先生的身影，有些遗憾。 因为在场两人依然不搭理他。 他也只好不再说话，耐心等待，直到一番队三席冲牙源志郎独身返回，并向山本汇报：“纲弥代大人身体抱恙，无法亲自赴约。” “这么心虚？”乔木在旁冷笑。 京乐则一头雾水：怎么又和纲弥代扯上关系了？ 他之前明明拜托过四枫院队长，戌吊那边有任何情况都烦请通知他一声。那位二番队的队长，显然掉链子了…… 冲牙三席很不满地侧头瞥了乔木一眼，没有失礼反驳。 山本则没什么顾虑，直接问：“他真的病了？” 冲牙三席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摇头：“并没有。纲弥代大人只是不满总队长驱遣区区下位贵族的属下去请他，还没有奉上拜帖与请帖。” 山本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京乐也露出了无奈的笑。 “你有告诉他所为何事吗？”山本又问，“他如何回复？” “纲弥代大人已经知晓了，他的回复是，”冲牙三席停顿片刻，稍微换了换语气，“无稽之谈，血口喷人！我纲弥代家若要对付谁，自当如山岳如海啸般将他碾碎，岂会是这等贱民勾当？他若不信，我自让他见识见识纲弥代家的手段！” 乔木却丝毫不惧，反而露出了嗜血的笑容：“这算是正式宣战了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看似简单的威胁，其中蕴含的血腥杀意，却让三位老资历的死神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到底是什么事？”京乐春水终于坐不住了，急忙问冲牙三席。 后者看了眼山本总队长，见对方没有意见，就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竟然有这种事？！”京乐春水愕然。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家人从中搞鬼，但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他对家族盯得很紧。八番队本就是情报队，虽然有不得监视贵族的律令，但他监视自己家人，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如果不是京乐家的人报复，那还能是谁？六番队？不，也不可能。他很清楚朽木家对六番队的掌控力。六番队那些贵族出身的席官，也许会对乔木与戌吊怀恨在心，但绝不会擅自违背他们队长的命令，搞这种下作手段。 难道真的是纲弥代家？可他们突然掺和进这种事情，图个什么？ 京乐心中对所有可能的目标进行一一排查，嘴上则请示：“这件事能否让我们八番队负责调查？毕竟我们是情报队，也能说这是我们的职权范围。” 他必须把这件事拿过来，自己掌握主动权。否则护廷十三队其他队长，可不会惯着戌吊那群流魂，有几位队长更是连他的面子都不会给。 山本没有立刻给回复，而是看向乔木：“你的意思呢？这件事本不属于护廷十三队管辖，我当然可以破例插手，但我们查出真凶之前，你必须遵守尸魂界的规矩，不可肆意妄为！” “时间，”乔木则讨价还价，“我要一个期限，我可没工夫等你们查个五百年一千年。” 京乐闻言苦笑：这是把他、把护廷十三队当成什么人了啊…… “两年！两年之内，我给你结果！”见乔木眉头紧蹙，他又赶忙补充，“在此期间，戌吊的治安，由我们八番队协助。” 乔木却摇头：“不止戌吊，从足津到岩泽，这五个区都要如此。” “……”听到这话，山本的气势陡然一起，立刻给其他三人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这小子，这是把南面那五个区，当成自己的地盘了？就凭这一举动，就可以定他个叛逆之罪，甚至当场斩杀了。 “好！”京乐赶忙接下这个要求，朝山本使了个眼色，“这五区的治安，都由我们八番队负责！” 他不动声色地改了说法，由“协助”变成了“负责”。 八番队当然对这种大数区没有一个铜板的兴趣，但他这么说，是为了安抚自己那位强势的老师。 毕竟在他们看来，八番队强势接手了，不管是什么野心家，都不可能掀起风浪了。 不这样，这位老师，恐怕下一刻就要拔刀“平叛”了。 他这番心思，自然瞒不住其他人。 山本冷哼一声，默许了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的任性擅专，因为这很符合他的心思。 他一点都不想在这件事上大动干戈，但乔木他控制不了，纲弥代家的态度他也很难无视。八番队以这种方式介入，就堵住了两边的嘴，给了这件事逐步降温的机会。 乔木也不在乎，他又不是真的来当草头王的，八番队愿意接管戌吊五区，反而很符合他的心意。 见事情有了初步的共识，乔木也不想再待下去了，直接就要离开。但空间门刚打开，一只手就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兄弟，还是我陪你走正门出去吧，”京乐春水微笑提议，“你应该还没好好逛过瀞灵廷吧？” 这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实在不像话，尤其挑衅山本总队长的威严，传出去会让整个护廷十三队颜面无光。 他们不愿意对付这个神秘的流魂，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作秀了。 擅闯瀞灵廷的罪人，在八番队队长的陪同下，大大方方走正门离开瀞灵廷，足以证明仁慈的山本总队长已经宽恕了对方。 为什么宽恕？肯定是这个年少轻狂的小鬼“懂事”了啊。 这样一来，舆论上的风险也被降到最低了。 一出总队长室，京乐春水就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好笑地叹了口气：“出来吧。” 话音刚落，矢胴丸莉莎的脑袋就探了出来。 京乐无奈地说：“都说过多少次了，窥探总队长室是不被允许的。” “突然一声不吭地往外跑，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搞清楚？”矢胴丸莉莎撇了撇嘴，“下次把话说清楚再走不就好了？” 她毫不客气地把锅甩给京乐春水，又朝乔木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 “是啊，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再见到你。”乔木也友善地点头。 “小兄弟对我这位副官的态度，可比对我强多了呀。”京乐春水半开玩笑半吐槽，可打完招呼的乔木，却转身就走。 被晾在那里的他，只好尴尬地按了按头顶的斗笠，快步跟了上去，却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说： “本来是想让我家莉莎负责关注戌吊的，但最近流魂街不少地方都出现了魂魄失踪的报告，我们八番队身为情报队，自然首当其冲要进行调查，只好将戌吊的工作委托给二番队了。” 乔木却依然没理会对方。 之前在这个项目中，他自始至终都站在瀞灵廷、护廷十三队的视角，从未向流魂街、大数区投来哪怕瞬息的认真一瞥。 那时的他和性格各异的死神们交往，看着漫画中富有人格魅力的角色，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非常好。 这一次，他无意中切换了视角，一不小心便触及了光鲜亮丽的华服下，如墨的黑暗与恶臭的腐烂。 这让他这段时间，心绪一直复杂无比。 这也是当初的京乐家抢地事件，他坚持要见京乐春水本人的原因。但这位八番队队长，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直到朱洼门，三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就这么尴尬地沉默了一路。 与守门的比巨入道完成交接，乔木向矢胴丸莉莎告辞后，京乐春水才又幽幽抱怨：“看来这位小兄弟对我颇有怨言呢。” “站在流魂街平民的立场上，很难不这么想吧？”矢胴丸莉莎也忍不住埋怨，“仅凭贵族身份，犯下极恶亦能逃避制裁、享受优待，怎么看你扮演的都是帮凶这个角色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果世事真能如此简单，反而好了，”京乐春水却只是叹息，“我并非要袒护佑仁那孩子，而是尸魂界百万年来的规矩便是如此。规矩也许不完美，也许会出错，但轻易破坏规矩，只会让事情更加恶化、一发不可收拾。” 乔木听着身后这番回答，他知道对方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是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但此时此刻，他背对着对方的脸上，却只有冷笑。 以法之名来掩饰恶法之实；混淆善法与恶法，不过是在玩弄概念罢了。这就是在耍无赖。 身为统治者，不想着修改、清除那些坏规矩，只是一味强调规矩的重要性，用稳定来利诱、以混乱来恐吓。仿佛民众要求的不是修改坏规矩，而是不论好坏一口气推翻所有规矩。 这种滑坡谬误，两世为人的他见得多了，早就免疫了。 说白了，不过是坏规矩于统治者有利可图，舍不得、放不下、割不掉。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贪”字在作祟。 直到轰然落下的朱洼门将双方彻底隔断，乔木也没说一句话，这让京乐春水心中无比怅然。 但正要叫上矢胴丸莉莎离开，身子都没转过去，他就愣住了。 “怎么了？”矢胴丸敏锐地察觉到自家队长的疑虑。 京乐春水却站在原地，眉头紧蹙。良久，他才疑惑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遇到了一个熟人，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大概是巧合吧。” 说完他就向八番队队舍的方向走去，矢胴丸莉莎看了眼紧闭的朱洼门，感受着外面两道灵压，一道属于乔木，另一道非常陌生。 她当然不信京乐春水的话，也知道对方自己都不信。但对方不说，自然有不说的理由，她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会自己查！ 门的另一边，乔木则疑惑地打量着突然开口和他搭讪的陌生人：“我认识你吗？” “你我是初次见面，”那人笑道，“我是听说了南区发生的惨剧，特意在此等候。” “特意等我？”乔木疑惑地问，“是为了？” “很丑陋，对吧？”那人却扭头看向两人旁边巨大的朱洼门，“我猜你无论找中央四十六室，还是找护廷十三队，都没有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对吧？” 乔木没有说话，那人却并不在意他毫不掩饰的警惕，自顾自地说：“肆意践踏自己制定的法律，肆意操控他人的命运、决定他人的生死，肆意满足自己丑陋的欲望，甚至不惜亲手扭曲这个世界……” “到头来，不仅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还要其他人为他们承担后果与代价，”那人的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恨意，“这就是贵族啊！” “真不明白，如此扭曲、丑陋的他们，凭什么有资格统治这个世界！而那些真正勇敢、正直、美好的人，却只能沦为他们的工具与玩物！” “是啊，真不明白凭什么，”乔木非常认同地点头，又问，“你也有过类似的遭遇？也被那些家伙伤害过？” “当然！”那人的表情狰狞了一下，“不过与你不同，他们并没有试图伤害我的性命，只是在肆意操控我的人生，把我当成没有灵魂没有思维的提线木偶。” 说着，那人露出无奈的笑容：“我知道，和你的遭遇相比，这实在不值一提……” “不！”乔木立刻严肃地纠正，“自由的意志，是每个人最宝贵的财富，很多人甚至愿意为它而付出生命！玩弄他人的人生，和侵犯他人的生命，一样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听着这番话，那人怔怔地看着他，脸上也浮现出动容的神色。 乔木这次来告状，本也没指望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成果。他不过是打算走个流程，给自己接下来针对纲弥代家的行动找个理由罢了。 没想到不仅京乐春水的积极超出他的预料，到了最后，他竟然还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之人。 按照正常的剧情流程，这种突然出现的角色，肯定是有着很深背景故事、很强个人能力的重要npC，绝不会是普通的路人甲。 对方身上，有着怎样的支线？和对方联手，又会产生什么未知的变化？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开口询问：“我叫乔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人明显犹豫了一下，似乎身份有什么敏感之处，但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说出自己的名字，可能会让你惊讶，甚至误会我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在那之前，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你怎么揣测我，我都不会有丝毫的怨恨，我之前所说一切，句句发自肺腑！” 说着，那人朝乔木伸出一只手：“在下纲弥代时滩，只是一个被纲弥代家操控、利用后，像垃圾一样扔在角落自生自灭的悲惨末席。” 乔木完全没去理会对方那只充满善意的手，此刻的他已经惊呆了。 纲弥代……时滩？ 如果不是降临项目前，他在思维宫殿中，系统地将《死神》的剧情温习了一遍，此刻的他恐怕都不会对这个名字产生任何触动。 但他温习过了，所以他很清楚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纲弥代石滩，京乐春水、浮竹十四郎的同班同学。 迎娶东仙要那位女性挚友，在将其残忍杀害后还公然诬陷对方不贞的人渣。 千年血战后，以暗杀纲弥代家其他所有继承人的残暴手段，成功上位的超级野心家。 一个极其扭曲、崩坏的垃圾。 而这个垃圾，刚才就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正气凛然地对着他痛陈贵族的卑劣与下作，还深得他的认同？ 被这个反差打得措手不及的乔木，甚至觉得经过这么一出，自己似乎要开始长脑子了…… 这家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纲弥代家主宣称乔木与戌吊根本不配他玩阴的…… 现在想来，以纲弥代家在尸魂界的地位，他和戌吊，确实不配。 但如果玩阴谋的不是纲弥代家主，而是另有其人呢？ 如果这个阴谋不是利用纲弥代家针对他，而是反过来，利用他来对付纲弥代家呢？ 想通其中关节的乔木，从思维宫殿出来，热情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没关系，你姓什么一点都不重要！”他无比真诚地说，“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们能决定自己的为人！” 纲弥代时滩愣住了，似乎是被他的大度打动了，又似乎是被他的这番宣告触动了。 乔木则趁热打铁，发出了热情的邀请：“你我一见如故，要来戌吊坐坐吗？” 第1112章 1090.乔木的去处 “这个力量真是神奇啊，”穿过空间门来到乔木住所的纲弥代时滩，无比兴奋地感慨，“这个世界果然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 “缚道之四·这绳！”一条红绳从乔木手中射出，直接将对方捆了个结实。 纲弥代时滩心中一惊，挣扎了几下无果后，愕然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就是这个房间，”乔木从对方身边走过，坐回自己的床上，“几天前，26名袭击附近五区的暴徒，当时就是在这个房间中接受制裁、化作灵子。” “乔君，我明白你的愤怒，”纲弥代时滩一脸真诚与悲痛地说，“我虽然不齿于自己的身份，但毕竟也是纲弥代家的一员。族人犯下的罪行，我愿意代为赎罪。但还请你……” “真的是纲·弥·代·家所为吗？”乔木直接打断对方，“纲弥代时滩，那些人是受你指使的吗？” “当然不是！”对方毫不犹豫地愤怒否认，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轻轻两声敲门声，但两人谁都没有理会。 纲弥代时滩继续义愤填膺地说：“乔君，你刚才明明还说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为何此时却要如此疑我？就因为我的出身、我的姓氏？” 乔木却只是冷冷注视着对方，缓缓开口：“果然是你。” 还想说什么的纲弥代时滩，一下子卡住了。 乔木则继续问：“你玩弄这种无聊的把戏，又刻意接近我，是为了引诱我对付你的族人、帮你夺取家主之位吗？” 这一次，纲弥代时滩没有回答，而是惊愕地瞪着乔木。 同样是惊愕的表情，这一次，乔木却从中看出了某种真实。相较之下，能明显发现对方之前的惊讶中，刻意而为的痕迹。 “嘟、嘟。”敲门声再次响起。 “我明白了，”乔木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看中我的？是谁向你透露了我的情报？” 纲弥代时滩彻底不装了，脸上的真诚、正直与专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扭曲到令人不安的怪异微笑。 “你是怎么发现的？”对方轻佻地反问，“为什么不开门？门外是谁？和你一样有某种独特能力的同伙？” “回答我的问题，”乔木不理会对方，“是我先问的。” “哦？这么说，是回答换回答？还真是幼稚呢……”纲弥代时滩如此说道，但还是乖乖道出了真相。 与乔木想象中六番队有人出卖他的情报不同，纲弥代时滩并没有从任何人那里听说过他的情况。 说起来，这事情的根源反而在他身上。 对方之前因为杀害身为护廷十三队队员的妻子与同僚，被中央四十六室判处忏罪宫监禁，本来还有上百年的刑期。 但前不久，京乐家的继承人犯了过错，却被中央四十六室以身体抱恙为由，改监禁忏罪宫为居家软禁，软禁监护人则是犯人父亲、京乐家主。 这种赤裸裸的袒护，自然……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纲弥代时滩见状，立刻安排家仆进行运作，帮他争取居家软禁。 这种事情一旦有了先例就好办了，尤其他本来也监禁几十年了，纲弥代家主也消气不追究了，中央四十六室自然不会和一位上位贵族过不去，就找了个“身体虚弱”的理由，让他回家了。 说是软禁，自然没有人会毫无眼力见地认真执行。纲弥代时滩由此也事实获得了自由。 重获自由的纲弥代时滩，没过多久就打算给志波家添点儿堵——百万年来，这种习惯几乎已经刻进纲弥代家成员的基因里了。 吃了闭门羹的他选择直接潜入志波家，看看有没有把柄可抓，没成想就撞上了乔木使用空间门，邀请志波一家去戌吊那一幕。 若是没有纲弥代时滩的亲口供述，乔木又哪里能想到，戌吊五区这场无妄之灾，竟然完完全全就是他这只蝴蝶乱扇翅膀所致。 他本以为这背后有什么针对他或戌吊的大阴谋，没想到只是自己无意间被一个疯子盯上了而已。 “现在轮到你回答了。”纲弥代时滩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依然带着扭曲的微笑，等待乔木履约。 乔木没有说话，打量着对方，陷入沉思。 “你是怎么识破我的？门外是什么人？”纲弥代时滩提醒。 要怎么处置呢？肯定不能杀掉，不然集体无意识应激那边不好交代。也不好让这家伙劳动，八番队不会坐视大贵族如此受辱。 “喂！你怎么不说话？”纲弥代时滩开始生出不好的念头，“你不会打算毁约吧？” 乔木却只是淡淡地问：“我什么时候和你有过约定了？” 这一问，直接给纲弥代时滩问蒙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压根就没搭理他的“回答换回答”，完全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说起来，他从未在护廷十三队外，遇到过敢如此不敬的平民，所以根据过往的经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你这家伙……”纲弥代时滩并没有愤怒，反而笑了，笑得很开心。 仿佛一个恶劣的小孩，终于找到了能让自己心动的玩具。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乔木忍不住直皱眉头：怎么小日子的作品里全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变态？ 他一点都不想和对方交流，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地砸晕了对方：“要，麻烦你跑一趟，把他扔到虚圈去。” 东仙要已经是假面了，能够自由穿越黑腔，进出虚圈。 凭空出现的对方，一脸嫌恶地拎起瘫倒在地的仇人，摸索了两把后，却又提醒：“他没带斩魄刀，到了虚圈会死。” “那就死呗，”乔木毫不在意，“正好我省心了。” 东仙要提醒：“那这个进度怎么办？不会出意外吗？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未来在续作中会干什么，但我可不觉得他是个可有可无的龙套。” “啧……”乔木有些苦恼地咋舌，最终无奈地问，“你知道他斩魄刀在哪吗？” “我知道他住在哪里，不出意外，斩魄刀就在他的住处。” “好吧，”乔木重重叹息，厌恶地瞥了眼东仙要手中的纲弥代时滩，“还得为这种变态考虑，烦死了！” ----------------- “呃哈哈，别这么说嘛，”志波海燕有些尴尬地摸着后脑勺，“毕竟他们也是责任所在。” “好吧，看在海燕的面子上，你们问吧，速战速决。”乔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两名六番队调查人员对视一眼，却无可奈何。 六番队全员贵族出身，如何能忍受区区平民在自己面前放肆、猖狂？ 偏偏这位他们惹不起，旁边对这个平民维护有加的志波海燕他们更不能冒犯，只能有气往肚子里咽。 “你上一次见到纲弥代时滩，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半个月前，在戌吊，”乔木“回忆”了一下，又主动交代，“我们一起骂了纲弥代家，骂了瀞灵廷不少贵族，还骂了山本重国。然后他就告辞了。” 两名六番队队员立刻面露怒容，双眼喷火，恨不得当场把这个狂徒生吞活剥了，却偏偏不敢有所行动。 无他，真打不过。副队长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一旁的海燕，表情也更尴尬了。 “荒唐！”一名队员驳斥，“纲弥代时滩大人身为大贵族，怎么会和你一个平民交好？又怎么会说出那些失礼的话？” “这样啊，”乔木若有所思，“要不你们拿着我的供词去找那些认识纲弥代时滩的贵族，问问他们供词中的那番话，像不像那家伙能说出口的？如果他们都说是胡编乱造，那你们再来抓我。” 那队员立刻被堵得说不出话了。 纲弥代时滩性格之恶劣，整个瀞灵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家伙说出什么僭越失礼的话，人们都不会意外。 见同伴无言以对，另一人立刻跟上发难：“我们现在怀疑是你使用危险的能力，在朱洼门外绑架了纲弥代时滩……” “证人都这么说？”乔木却反问，“你们知道我们是从朱洼门离开的，一定有目击证人对吧？他们都指控我使用暴力，而不是和纲弥代时滩握手后，有说有笑地去了戌吊？” 护廷十三队成员毕竟不是什么职业刑侦，平日里仅凭死神的威势，就能吓得“宵小”肝胆欲裂，哪里还敢当面说谎？ 现在遇到了个不怕他们的，这招就失灵了，他们就束手无策了。 一通讯问，没能取得任何成果。他们又不能嫁祸，也不愿意为了一个神经病做这种事情，只能草草收场。 待六番队成员离开后，志波海燕好心提醒：“纲弥代时滩是五大贵族的继承人，虽然只是末席，却也非同小可。鬼道众已经派人赶往戌吊了！ “五大贵族各有各的秘密，这一点会在我们自身的灵子上体现。如果纲弥代时滩真的死在戌吊，鬼道众一定能从散布空气的灵子中发现证据。” “多谢提醒。”乔木随意点了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我得知道纲弥代时滩的失踪，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海燕却严肃地问，“还有，他究竟是死是活？”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乔木双手一摊，“反正他离开戌吊时是活着的，之后有没有被仇家啊强盗啊传说中的大虚啊什么的杀死，就不关我的事了。” 志波海燕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松了口气，轻松地笑道：“和你无关就好。否则背上杀害大贵族的罪名，即使是我，也不敢为你开脱了。” 乔木没有说谎，他说的都是实话，却依然误导了志波海燕。 他不想骗对方，却也不能对对方说实话，让对方陷入两难的境地。哪怕他愿意交代纲弥代时滩的下落，他也没法解释自己是怎么把那家伙扔到虚圈的。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你放心，无论护廷十三队还是鬼道众，都不会凭空污泥清白，”志波海燕轻松地摆了摆手，“这次找你来，协助调查只是次要，其实还有另一件正事。” 乔木坐正身子，静待下文。 志波海燕则清了清嗓子：“乔木，我以十三番队五席的身份，正式代表护廷十三队，向你发出邀请，邀请你加入我们！” 对来自护廷十三队的邀请，乔木并不感到意外。 无论从护廷十三队自身的立场出发，还是从山本总队长的个人理念考量，把一个很能闯祸却又能有效沟通的麻烦精收编进去，都是最佳选择。 护廷十三队中相当一部分平民出身的队士，都是这么进去的。 更不用说护廷十三队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么起源的，第一代十三位队长都是一群放着不管敢把天给你捅破了的麻烦精、讨厌鬼。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答应，因为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乔木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才撇着嘴说：“不要，好麻烦啊……” 他看着志波海燕，突然想到什么，便问：“不会是加入十三番队，接受你的领导吧？” 山本那个糟老头子确实很可能这么干，让志波夫妇用友情约束他，让浮竹十三郎趁机用爱与温柔“感化”他。 “当然不是，我们十三番队可容不下你这尊大神，”志波海燕笑道，“不过我们确实已经决定好你的去向了，不妨猜一猜？” “反正肯定不是六番队。”乔木撇了撇嘴，他要是去了六番队，可能半年内就会手刃队长，“八番队？” 问完他就自己否定了：“八番队要监视其他番队和整个流魂街，你们不会允许我监守自盗的。” “什么叫监守自盗啊？”海燕反而吐槽，“这么不自信？你不会真的打算盗什么吧？” 乔木没回答对方，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我猜是十一番队？让战斗队狠狠调教我一番？” “猜错了！”海燕却得意地摇头，“怎么可能把你扔到十一番队？万一你当上队长……” 对方的话戛然而止，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之间，犹豫片刻，只好叹了口气，把话挑明： “十一番队的队长继任规则很特殊。护廷十三队各位队长虽然脾气性格迥异，但一定得是靠得住的人。这种事情，是需要时间来考验的……” 乔木却并不在意，随意点了点头：“所以，究竟是几番……” 他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惊悚的可能性，紧张地问：“不会是一番队吧？！” 一瞬间，海燕也愣住了。 一番队？他被总队长破例叫过去商量的时候，和几位队长商量了许久，大家偏偏就没想过一番队这个选择！ “啧……”他忍不住咋舌。被乔木这么一提醒，乍一想来，站在护廷十三队的立场上，让乔木加入一番队，还真是个很好的选择。 毕竟这种程度的“刺头”，也只有总队长有信心压制、驾驭了吧？ 仔细回忆的话，京乐队长也许想到了，但没有提出来。 心中感慨着，海燕笑着调侃乔木：“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还这么关心？” “好了，别卖关子了，”乔木不接这茬，懒洋洋地说，“到底是几番队？我可声明，如果是一二四，我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海燕反而奇怪地问：“四番队？你为啥会觉得我们会把你放到四番队？” 当然是因为四番队有个智慧与战力爆表还深藏不漏的“扫地僧”啊……乔木心中吐槽。 他还真怕山本让卯之花烈盯着他，那样他干什么都会束手束脚。连蓝染都骗不过的女人，他可没信心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好了，不逗你了，”见他不说话了，玩够了的海燕也不在卖关子，痛快地给出了答案，“我们对你的安排是十番队。” “十番队？”听到这个答案，乔木惊愕，“十番队不是没有队长吗？” “嗯，不止没有队长，副队长、三四五席、七席九席，全都空缺，”说到这个，海燕就伤感地叹了口气，“你应该也听说过了对吧？那次大虚入侵过于突然，十番队的损失太惨重了。” “上位席官都没了，我去干嘛？”乔木并不在乎之前的十番队是怎么没的，只是惊讶地问，“没人盯着我，你们能放心？还是你们已经决定好十番队队长的人选了？” “那倒没有，升任队长必须有卍解，这是护廷十三队的死规矩，除了十一番队无一例……”海燕说着说着，就皱起了眉头。 他开始狐疑地打量乔木。 乔木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你不对劲，”海燕皱着眉头，“你的第一反应不该是十番队很自由吗？怎么会想到监视？” 乔木哑然，他也反应过来了，他太放松了…… 海燕越说越警觉：“你……不会真的打算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乔木见状，也如实相告：“我是不会放弃戌吊五区的，更不会把它们彻底扔给八番队。” 一来他的管理训练还要继续下去，毕竟真正有价值的高难度管理还在后面呢。 二来他也信不过护廷十三队真的会对大数区上心。说不定热度一过，人就撤回来了；京乐春水注意力再一转移，京乐家那群混蛋指不定能做出什么畜生事来。 听了他的话，见他神色毫无作伪，志波海燕反而松了口气：“只是这样啊，那就好。” “你不惊讶？”乔木反问。毕竟在他看来，护廷十三队收编他，目的之一也是为了让他远离戌吊，避免他真的做了南面大数区的草头王。 海燕反而轻松地说：“京乐队长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安排你去十番队也是他的建议。十番队是巡逻警备队，本就负责对流魂街的日常巡视。 “在十番队没有队长期间，你就可以正当光明地关注戌吊的事情了。等十番队有了队长，你应该也能放心了。” 乔木没想到京乐春水还挺体贴的。 志波海燕却有话没说。事实是，山本总队长起初并不同意乔木去群龙无首的十番队，直接否决了京乐队长的提议。 这事还是他罕见地以大贵族的身份，硬着头皮向总队长争取来的。 为此，他也成了乔木的担保人。未来无论乔木做出什么有损尸魂界、瀞灵廷、贵族、护廷十三队利益的事情，他都要承担同等责任。 这番话他没打算透露，因为总觉得有索恩之嫌。 “怎么样？这份邀请，你意下如何？” 乔木想了想，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就欣然接受了这份邀请。 成功取得护廷十三队队士身份的他，也终于可以结束这次项目了。 这一次执行项目，乔木待得实在够久了，回去自然少不得一通难受。 在传送室外间休息时，他给颜其平打了电话。 “搞定了？”对方自然知道他的计划，“下一次需要我们加入？还是可以开班了？” 开班，自然就是面向调查员的死神培训班。 “没那么快，这次只搞定了身份。队长虚化事件之前风险都太大了，暂时还是我自己来，”乔木联系对方是为了另一件事，“咱们能调集多少义血？我需要很多。” 义血，是颜其平负责的省专属项目《鬼杀队与鬼的战争》中的特殊道具，由珠世开发、可以将人类转变为鬼，以获得神奇的力量，却不惧阳光的道具。 那个项目是王宗江帮颜其平规划的，是对方谋求晋升p10的关键。但随着王宗江的垮台，作为其左膀右臂的颜其平虽然未受牵连，却注定此生与p10无缘了。 “很多？具体多少？” “几十份……”乔木思考了一下，给了个数字，“五十份吧。” “这么多？！你要干嘛？组建军队发动战争吗？”颜其平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乔木开了个玩笑，含混解释道，“我在尸魂界搞了块地盘，关于项目方案，现在有些新的设想了，需要用到义血。” 这次项目是山西夏令营与上海分部的联合行动，绝大多数参与者都既没有灵压体质改造，更不是战斗类调查员。 怎么让他们参与进来，是个大问题。 之前的设想，是让他们在现世组成一股势力，与假面军势、主角团父辈交好，之后的动向视情况而定。 但《死神》这个项目，有价值的资源都不在现世。他们又不是要终结项目，和主角交好的收益其实并不高。 而在项目中考虑如何让戌吊五区的居民获得自保能力时，想到了借助义血的乔木，就生出了个大胆的念头： 能不能把调查员都弄到尸魂界？ 这个想法颇为大胆，但在技术上是完全可行的。 虽然那些调查员没有灵压体质，但“未来”的浦原喜助，研发出了能够将器子转化为灵子的灵子转换机。这个技术去别的镜像就能搞到手。 而调查员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也能通过向戌吊五区的居民提供义血来掩护。 乔木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度极高，就擅自修改了项目计划。反正这个计划一开始也是他制定的，其他p9都只是附和并提点小建议而已。 电话那头，颜其平则给他狠狠泼了一盆冷水：“别说五十份了，十份都很难。” 对方解释道：“那是省部的专属项目，官方认证的，属于省部的资产，不是咱们自己私下搞的。要调集那么多义血，必须得走程序去申请，你觉得你能申请下来？” 确实不能。乔木无奈地啧了啧嘴，无奈道：“那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话是这么说，颜其平还是以自己的名义打了报告。 果不其然，报告递上去的当天，就被郑志华驳回了，丝毫不拖泥带水，也不给颜其平任何面子。 毕竟当初颜其平可是公然在人家接风宴上发难，怎么可能不被记恨上？ 用义血武装戌吊居民的想法暂时落空了，乔木只好寻找其他方法。 不过物美价廉又能立刻提供一定战斗力的强化道具，可不是那么好搞的。 ‘实在不行，老子自掏腰包去商城扫货！’不爽的乔木，发泄似地如此想道。 毕竟他账户里还有三十万积分花不出去呢，现在的他对积分商城中的道具几乎没什么需求，留着也只是一串数字。 这一次，乔木在项目里待了一整年，但现实中只过了两个小时而已。 这种强烈的时空错位感，次数多了真的会把人逼疯，这也是为什么新起点建议调查员每次项目中停留不要超过三个月。 实际上这个时间也嫌长了，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一些长周期的项目，总要有所付出才行。 不过比起埃弗雷特长达五个月的建议期，新起点已经很当人了。 过去执行完项目，乔木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在家里放空自己。这是公司心理咨询师建议的一种比较有效的自我疗愈方式。 不过现在不行了。他执行完项目，甚至都没时间过周末，最多第二天就得投入到工作中。 甚至都等不到第二天，当天下午，他的邮箱就被塞满了，飞信也全是未读工作消息。 所以他不得不每次都去思维宫殿中，将“一年前”的记忆认真捋一遍，做好记忆复现与衔接。 这一招很有效，不仅对乔木立刻接手工作有效，甚至还有助于缓解时空错位带来的精神压力。 在乔木相对而言稳定到堪称优秀的心理状态被他的心理咨询师注意到后，公司也得知了思维宫殿的新用法。 过去一年里，思维宫殿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是无人问津的小众强化，而是已经成为大热门了。 越来越多的调查员，尤其是饱受心理问题困扰的中高阶调查员，都开始兑换这项强化。 不仅如此，这项强化还被公司卖给了其他同行，算得上是远销海外，创汇光荣了。 不过乔木暂时还没听说有谁的思维宫殿和他一样出现了能力变异，进化出了一个能屏蔽记忆的小房间。 在食堂随便吃了几口，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认认真真将这次项目前的记忆捋了一遍后，疲惫的乔木就昏昏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神清气爽、倦意全无的乔木，没有继续赖床，起床洗了个澡，就开始处理公务。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地考察智翱的首家线下体验店。 智翱线下体验店（乌金山店）昨天已经正式开业了，但他要执行项目，就没有去，而是委托柳婷代为出席剪彩仪式。 虽然店铺刚开业，还是在旅游区，大概率还没什么流量。在他想来，即使不至于门可罗雀，人也是以那些凑热闹的当地年轻人为主。 这些人可不是智翱·影像大师的目标客户。 即便如此，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尽快亲自去看看。 毕竟这是智翱的第一次开实体店，从上到下没有经验，什么篓子都能捅出来，太正常了。他也得帮忙把关，可不能放任自流，砸了自家招牌。 乔木就这么认为线下体验店开业第二天不会有什么流量，但早晨八点出门的他，刚刚进山，距离目的地还有15公里的时候，就被堵在蜿蜒的山路上了。 他最初以为是前面出了车祸，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缓解，打开导航软件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从所在位置到乌金山避暑小镇，一整条蜿蜒的歧银线，在地图上都红得发黑！ 堵得死死的，这哪是什么车祸啊，这分明就是人祸——人太多惹出来的祸。 不仅如此，缩小地图后他又发现，南面的247省道，从太原站到乌金山，同样一路发红。更南面，从太原南站、武宿国际机场出发的几条路也是如此。 乌金山从西到南，从太原到晋中，一条条红色的线条，不知道的还以为山里在开奥运会。 乔木本以为今天会来的，都是凑热闹的当地人，一路上看到的也确实都是本地车辆。 但此时此刻，看着导航App上同样被堵得黑红的高铁站与机场，他彻底不这么认为了。 就这么又龟速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眼见着时不时就有交警骑着摩托钻缝过去，偏偏拥堵就是没有丝毫缓解，一个半小时才走了不到一公里的乔木，终于绝望了。 又磨蹭了半个小时，他终于到了一处交叉路口，毫不犹豫地脱离长龙，拐进了这个村子。 他找了个空地停了车，又给空地的主人家转了二百块钱“停车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小心翼翼开了个空间门。 这个过程中，他还是长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去避暑小镇，而是去了距离小镇一里地外的村子里。 即便如此，这个村子也已经被临时停放的外来车辆挤得满满当当的了。 等他步行抵达小镇，远远看着小镇中那黑压压一片的人头攒动，只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放眼望去，数之不尽的人全都挤在一起，充斥了小镇的每一条道路，组成一片缓缓流动的人海。 人海中，不少主播正举着自拍杆，声嘶力竭地做着直播。 人海边缘，总有一些乌金文旅的工作人员，举着大喇叭，声嘶力竭地试图疏导人群，却没有任何效果。 这肯定不是乌金山国家森林公园里面发现外星人了，只可能是智翱实体店吸引来的游客。 看到小镇这副景象，乔木只感觉一阵心惊肉跳。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没有丝毫腾挪的余地，一旦发生踩踏，后果不堪设想！ 唯一幸运的是，现在还不到中午，在场几乎都是年轻人，大家还是很有耐心的。可一旦过了午饭点，到了下午，人们就会逐渐狂躁起来。 就眼下这种人挤人的状况，那时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想。 乔木试着给乌金文旅董事长赵福生打电话，但根本没有人接，也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在干什么。 眼下这个状况，他也不可能联系到任何乌金文旅的管理人员了，只好硬着头皮一头扎进人群，被人流推着往里走。 一路上他逮住工作人员就问赵福生在哪，但显然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别说赵福生在哪了，很多工作人员明显赶鸭子上架，是从别的景区调来的，连自己此刻在哪都不知道。 直到自己都搞不清楚被推到哪了，乔木才看到远处一个台子上，一张熟悉的面孔，正举着大喇叭，气急败坏地做着疏导。 是乌金文旅的楼面经理宋志波。 乔木立刻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腾挪着，朝着对方的方向靠近。 短短五十米，他硬是走了一刻钟才来到对方身边，使劲拽了拽对方的衣角。 已经濒临崩溃的宋志波，低头瞪了好半天才认出他来。 “你们赵总呢？！”乔木扯着嗓子问。 “不知道！开完会就没见着他了！”宋志波也扯着嗓子喊。但他昏沉沉的，忘了把大喇叭拿开，立刻引来周围一大群游客的抗议与埋怨。 “报警！”乔木一把夺过大喇叭关掉，将对方拽蹲下来，凑到对方耳边，尽量用只有对方能听清的音量道，“再这样下去要出大事！立刻报警求助！” 宋志波却只是苦笑，笑得极其难看，都快哭了：“电话都打爆了！110说全市的警用摩托都派过来了！但警车都堵在路上动不了！警察同志们都弃车了！征用摩托车和电瓶车往过赶！” 乔木闻言，一阵胸闷：“还有多久？！” “不知道！”宋志波摇头，绝望地吼道，“鬼知道还得多久！” 宋志波一问三不知，乔木却也没法苛责对方。毕竟对方说破天也就是个负责与入驻商家对接的楼面经理。 他扭头脖子，环视着周围严丝合缝、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潮，越来越强烈的恐惧从心头喷涌而出。 第1113章 1091.进击的康健 不能再拖下去了！每多拖一秒，危险就会增加一分，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酝酿出怎样的灾难来！ 【康健、刘雨珊、刘嘉怡，拜托你们去找交管！】乔木毫不犹豫地派出了三名对当代中国社会最了解的员工。 哪怕交管没穿制服，身为中国人的他们，一眼就能辨别出来。 乔木则扔开宋志波，自己小心翼翼穿过人群，向边上的建筑物靠去。他不能在人群里待着，必须去空旷的地带，比如楼顶。 饶是他足够小心了，穿行中还是每走两步都要引来几声埋怨。 每一声埋怨，那背后积攒的不满与怨气，都让他一阵心惊胆战。 他不得不一刻不停地诚恳道歉、说软话，姿态放到最低，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他只求哪怕能稍微化解一丝抱怨者的怨气，避免他们在怨气积累到极限后做出不理智的举动，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好不容易来到人潮边缘，看着门面中同样挤得满满的人群，只觉得嘴角发苦。 他干脆也消了找个角落用空间门去屋顶的打算，在门店左右看了看，找了几处勉强能落脚的地方，然后一个原地起跳，在周围人群的惊呼声中，三下五除二，就轻盈地攀爬上了屋顶。 顾不上视线中那个立刻将手机对准他的主播，他首先开启了灵视。 得先统计灵络，搞清楚小镇到底塞进来了多少人，以及这些人的大致分布才行。 就在乔木通过密密麻麻的灵络点人头的同时，康健三人则分头行动，在密不透风的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地穿过每一个人的身体。 比起刚步入社会没多久的刘家姐妹，康健可以说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多年，快递、外卖更是做了好几年，可以说他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交管人员。 虽然他也没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人潮，但他也见过开业酬宾的商场是什么样子。 与刘家姐妹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不同，他跑了一会儿就冷静了下来。看着路边那块巨大牌子上的避暑小镇导游图，思索片刻，很快就想到了交管此刻最有可能身处的几个地方。 确认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点后，他毫不犹豫地撒腿狂奔，但刚跑出半条街，就猛地停下了脚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但这怎么可能？！ 康健谨慎地四处环顾，但无论黑压压的人群，还是街道两边建筑物二三层，他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错觉？可这种感觉到现在都没有消失……也许是压力导致的？自己确实没怎么正儿八经参加过战斗。 想不明白的他不再胡思乱想，对这种令他不安的感觉置之不理，继续赶路。 但刚拐过一个拐角，正要从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身上穿过去，那妇女被后面的人一顶，就是一个踉跄。 没什么身体穿梭经验的康健，下意识一个急刹，停住了脚步。 然后，他就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双手一松，不停哭闹挣扎的婴儿，竟然直接从怀中跌落，头朝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中年妇女的尖叫声与旁边丈夫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地上的孩子，他们仓惶弯腰去抱。 这一弯腰，立刻将周围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你撞我我碰你。 瞬间，暴躁的埋怨声四起，片刻就演变成了口角、争吵、对峙。 而被中年男人抱起来的孩子，却已经完全没了哭闹。 夫妻俩慌乱地查看着怀中孩子的情况，焦躁呼唤着孩子的乳名，对身后“带孩子来这种地方？有病吧？”“就是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充耳不闻。 康健紧张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和乐乐差不多大的婴儿，心中只觉得庆幸，还好小燕还在接受治疗，身子很弱，不可能带孩子来这种地方凑热闹…… 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那对夫妻已经慌不择路地想要挤开人群往外跑了。 两人这么一挤，混乱如同石头砸在湖面上砸起的波纹一般，以这一家三口为中心，迅速向周围扩散。 “挤什么挤？有病吧？！” “哎，你踩着我啦！” “你眼瞎啦？！” “你特么骂谁呢？！” “少说两句……” “关你屁事！” “你特么再说一遍！” 看着混乱迅速升级为争吵与推搡，而且还在不断扩大，这一瞬间，康健自己都要窒息了。 “别吵啦！有孩子受伤啦！”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希望能够让人群冷静下来，却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但康健分明感觉到，就在这一瞬间，之前明明已经消失的凝视感，又回来了。 但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眼前这个意外，马上就要演变成一场悲剧！ 但他不是调查员，更不是项目原住民，他只是一个普通魂，一个服用了义血的普通魂，他能做的…… 康健深吸一口气，两步冲到那对夫妇面前，双手伸入婴儿体内。 只是片刻，那对夫妇甚至都没来得及从他无形的身体穿过去，一阵天旋地转中，康健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 他使用自己的能力，将婴儿的伤势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中年男子怀中的孩子动了几下，然后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了嘹亮的哭声。 原本还在不停冲撞挤压的夫妇，立刻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紧张而惊喜地查看起孩子的情况。 孩子额头原本的一片淤青，竟然神奇的消失了！ 中年夫妇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下意识将之前那片淤青想成了灰尘或者某种短暂的生理现象。 孩子嘹亮的啼哭终于让他们重新拾回了冷静，不再奋力挤撞。 旁边一个男人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高声吼道：“都别吵啦！刚才有孩子摔着脑袋啦！一岁的孩子！” 这一嗓子仿佛有某种魔力，周围一圈即将引爆的火药桶，突然就熄灭、平复了。 男人又吼了几声，这个消息也很快就被人群传播了出去。 骚乱迅速平息，前一刻还在冲突的人们，尴尬地对视一眼，将头扭向一边，不再说话。 人群很快恢复了平静，比之前更平静了。 一场足以引发灾难的冲突，就这么侥幸地平息了。 坐在地上任人“践踏”的康健也松了口气，又坐了一会儿就缓过劲儿了。 足以彻底摧毁婴儿健康的伤势，对成年人来说却只是一阵头晕恶心。 等眩晕消失，康健又赶忙起身，向乌金文旅办公楼赶去。 一路上依旧口角不对、烦躁满溢，但很幸运地没再发生什么意外。 康健冲进同样挤满了游客的乌金文旅办公楼，四处看了看，没找到任何指引牌，只能靠双腿去寻找交管现场负责人最可能身处的区域——监控室。 但将一楼逛了一圈，刚下到空旷的二层，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你这样可不行哦。”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猛地停下脚步，环顾上下四周，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他第一反应就是闹鬼了！ 但就在他紧张地本能想要吞口水时，那个声音又自顾自地响起了：“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规了哦。” “你是谁？！”康健大喝一声，声音却并未在空旷的走廊中掀起一丝涟漪。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就是鬼吗？怕啥？！ 可那声音又说：“你们平时到底在干嘛？在总部这么久，连我们这群人都认不全……封工呢？他也来凑热闹？你这一路着急什么呢？” 总部……康健快要宕机的脑子终于重新转起来了。 调查员？！ 一瞬间，康健的身体立刻紧绷了起来。 此刻的他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如影随形的凝视感，肯定就来自这个声音。 紧接着他又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禁忌！是足以毁掉一切、害死所有人的禁忌！ 意识到这一点的康健，本能地去摸自己的右兜，但摸了个空的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次自己没带翼尊的羽毛！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了自己转头就跑的冲动。 他知道自己肯定跑不过对方，自己一旦要跑，对方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 对方刚才提到封工，那是谁？对方似乎把他认成别人了？ 但他不明白，这怎么能认错呢？难不成对方看不到他的长相，只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一时也无法确定，脑子里乱糟糟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还没暴露，老板还没暴露！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他得将错就错下去…… “封……”刚要说话，巨大的压力却让康健的思绪更加敏锐了。 自己该怎么称呼那个“封工”？如果称呼错了，会不会引起怀疑？ 他缓缓改口：“我得找交管，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监控室，直走第二个路口左拐，尽头就是。”那声音没有任何阻拦。 康健忍不住舒了口气，说了声“谢谢”，毫不犹豫地向那边跑去。 但跑出几步，那个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封工让你帮忙的？包括刚才那个婴儿？” 那声音明明只是在好奇地提问，康健却不知为何，从中听出了某种令他胆寒的恶意。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听天由命，闷着头继续跑。 “啧……我没恶意，不然也不会帮你，对不对？”那声音半真半假地埋怨了一句，又好奇地问，“你叫什么？什么级别？生前也是总部的？你的能力是治疗？” 问题如连珠炮一般，康健却一个都不敢回答，甚至已经不敢再搭理那个声音了。 就这么一路冲进了监控室，他果然看到了两个交管制服和几个保安制服。 真的在这里！康健心中一松，就想着立刻回去通知乔木。 但刚一转身，他又僵住了。 自己这么回去，岂不是将老板暴露给这个声音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儿干站着。万一刘家姐妹还没没找到警察，自己多待一刻，外面的局势就多危险一分。 决定走一步看一步的康健，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直接一头冲向距离他最近的墙壁。 他是鬼魂，他完全可以穿墙甩开对方！ 但撞在墙上的瞬间，他并没有如预料一般直接穿过去，而是仿佛撞上了一层厚厚的软垫，然后被弹了回来。 什么情况？对方阻止他了？ 就在康健惊疑不定时，那个声音更加轻柔地在他耳边响起，轻柔到整个监控室，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你想抄近路？早说嘛，撞我干嘛？” 话音刚落，他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捕获，随后猛地一拽，他就毫无反抗之力地整个人向墙壁撞去。 眼前一黑又一亮，他已经出现在了二楼的外面，随后直接跌落人群，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好了，”那个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赶快去找你的封工吧。” 康健迷糊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个调查员不是能够隐形，而是……躲在墙里了？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 不过对方这么帮助自己，看来是没什么恶意？也许之前自己以为的恶意，其实是某种恶作剧、恶趣味？是在吓唬他？ 这么想着，康健也松了口气，开始往外跑去。 但才拐过一个拐角，他全身上下又开始紧绷，脚步也不自觉地放缓了。 那个目光还在盯着他！那家伙根本没走，一直在盯着他！那家伙究竟想干嘛？！ 脚步越来越慢，康健最终还是彻底停下了，茫然地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 不去找乔木，这里眼见着就要出事了。 那去找乔木？他们就得出事了！ 就在康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抉择中时，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怎么不走了？是忘了封工在哪了吗？我帮你找找？” 别！康健强忍住才能出声阻止。他知道自己但凡阻止，就等于坐实了自己有猫腻。 但不阻止……对方的能力这么诡异，万一轻松就找到乔木所在…… 此时此刻，康健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偷懒，为什么要自以为不需要，就没有向翼尊祈求羽毛！ 如果他身上带着翼尊的羽毛，现在他已经在地狱中向老板汇报这件事了。 真特么该死！ 就在康健因恐慌而陷入自责时，旁边近在咫尺的男人疑惑地左右打量：“谁啊？刚才谁跟我说话？” 康健没理会对方。虽然那种凝视感又一次消失了，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在诈他，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但本能告诉他，无论他怎么做，都不能站在这里发呆，他必须做出抉择，哪怕是坏的选择，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康健缓缓扫视着周围越来越烦躁、不断大声咒骂的人群，在无比沉重的情绪下，终于做出了决定。 比起这些无辜者，他必须保护他的同事，和他的老板…… 下定决心的康健不再犹豫，夸张地环顾一圈，然后撒腿朝着通往避暑小镇外面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要造成那个什么封工在小镇外面的假象，他要把那个家伙引出去，给老板争取时间！ 老板迟迟等不到他回来，一定会开启灵视找他。他虽然不知道灵视是什么机制，但凭老板的本事，肯定能注意到这个诡异的家伙。 这么想着，康健撒腿就跑，甚至都不在乎那些建筑物了，就这么笔直地一路从人潮与墙壁中穿了过去。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了小镇边缘，然后停下脚步，佯作四处观察，实则是在等待那种令人不安的凝视感重新出现。 只要凝视感出现，就证明那家伙成功被自己吸引过来了。 那个声音没有让他失望，他逡巡片刻，就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令他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没有犹豫，立刻沿着小镇外的公路撒丫子狂奔。而凝视感也如影随形。 就这么一直跑、一直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出了多远，反正这一路上全是堵得满满的汽车和不停咒骂的乘客。 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力道凭空出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他毫无反抗余地地拽进了旁边的灌木林中。 康健就这么被拽出了足足上百米之远，然后重重砸在一棵树上，却并没有感到痛苦。因为那棵树已经如之前那面墙一样，像是一卷软垫。 但他整个人却完完全全嵌进了树里，仿佛此刻自己又有了实体一般。 “真聪明呢，竟然会调虎离山，我差点就信了，”轻笑声从树干中传出，“再给你个机会，封让那家伙躲哪了？小镇人太多，我不好找。” 康健觉得如果自己还有心跳，此刻恐怕已经跳炸了。他强忍着恐惧，声音却还是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啥……我不认识什么封、封壤！” “让，不是壤，”那声音笑着纠正，“别装了，你不认识封让？你想告诉我你是野生的鬼魂？你猜我信不信？” “我……”康健正想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但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他立刻闭上了嘴。 那个声音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调侃道：“拖延时间是没用的，他想要走你，就得亲自过来，到时候不还是一样？” 康健的身体狠狠一哆嗦。 他也意识到了这个死局。他没有羽毛，乔木就算找到他了，也得亲自来救他，到那时一样会暴露。万一无法将这个怪人彻底留在这里，他们就全完了！ 除非……除非他不需要被救……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康健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还没活够呢！他还有妻子与孩子，他还想经常去看望他们，就坐在家里，坐在她们身边，看着她们嬉戏，和她们说说话。 哪怕她们看不到、听不到，也足够了，也足够幸福了，那就是他的全部幸福！ 可……如果他真的搞砸了，如果他们真的暴露了，那他也不可能独自苟活，他一样得…… 反过来说，即使他死了，只要能保住老板他们，以老板的为人，一定会照顾好小燕和乐乐，不让她们娘俩受一点委屈！ 随着内心的挣扎与拉扯，康健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那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做出了选择，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干嘛？你不会打算牺牲自己吧？”那声音好笑地问，“拜托，我只是打算抓封工个小辫子而已，至于吗？大家都是p10，谁还没一头小脏辫了？就他封让有洁癖？说出去谁信啊，切——” p10！听到这里，本已平静下来的康健，内心又是狠狠一颤。 但也正是这个p10，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你也不能使用能力吧？”康健终于开口了，“我违规是我擅作主张，与封……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你也违规了，你在人员如此密集的区域，擅自使用能力，就算没有造成任何后果，这种行为也是严令禁止的！” 那声音中的调笑与戏谑彻底消失了，无比阴沉地问：“你在威胁我？一个已经死掉的调查员灵魂，在威胁一位在职p10？” “放了我，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康健硬着头皮，用自己能想象出来的最强硬的语气说道，“否则，我们一定会揭发你！总部能看到我们的不止你一个，知道的人越多，对你越不利！” “……”那声音久久没有回复。如果不是他还能感受到仿佛软垫一般紧紧裹缚自己周身的树干，他都以为对方已经走了。 良久，那声音才冷冷道：“你是故意的，对吧？你想逼我杀了你，来个死无对证。我倒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会这么维护封让，他明明只是个容器吧？这算什么？日久生情吗？” 康健没说话，他听不懂，更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哼……”那声音冷哼一声，变得严肃而认真起来，“孙总说的没错，容器就该定期更换才保险！” 康健忍不住心中一颤。他虽然听不懂，但这番话中凛冽的杀意，他却感受得清清楚楚。 “放心好了，我不会杀你的，你可是重要的证人。”这一句话，让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自己要被俘虏了！甚至可能会被严刑逼供！ 最要命的是，一旦他被带回新起点总部，总部那边一定会发现，他根本不是什么调查员。 甚至如果能拍下他的照片进行比对，立刻就会发现，他是已经死去多时的普通人康健！ 到那时，凭借新起点的手段，很容易就会怀疑到老板身上，然后…… 再往后，他都不敢想了！ 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自杀？可……他哪会自杀啊？他又不是活人！ 就在康健彻底陷入绝望时，那声音再次开口了，这一次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凛冽，那语气反而如同熟人闲聊。 “你怎么也来了？好啦好啦，别这么看我，就是吓唬吓唬他。大家同事一场，我还真能对付封工不成？” 谁？康健猛地睁开眼睛，艰难地转动眼球，却除了树和灌木，什么都没看见。 但紧接着，他周身一空，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一倒，就从树干中摔了出来。 他自由了？他坐起身茫然四顾，却不敢轻举妄动，担心又是那家伙的伎俩。 等待期间，他不停地四处打量，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周围还是那样，除了树、灌木和草，就是树枝上的鸟和一只懒洋洋的猫。 “回去吧。”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嘶哑声音从头顶传来，吓了康健一跳。 他连忙抬头，就看到几米开外的那只猫，正用非常人性化的目光注视着他，随着沙哑的声音，嘴巴有规律地开合着： “荣路已经走了，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猫……会说话？这又是什么新阴谋？ 但紧接着，他猛地想起了一个名字……不，是一个代号。 “猫……仙？”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闭嘴！”那只猫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我不想和你有半毛钱瓜葛！更不想知道你是谁！咱俩没见过！” 说完，对方就转身绕到树的后面，原本被踩得沙沙作响的落叶声，突然就消失了。 人呢？不对，猫呢？躲树后面了？ 康健小心翼翼地绕到树后，发现那只猫早已没了踪影。 但树后的地上，却有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洞。洞中既不是漆黑一片，也没有什么石头泥巴烂树叶，而是……另一棵树？ 空间门？！是老板！ 看到这一幕，康健悬着的心彻彻底底地落下去了。 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的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 等康健狂奔回小镇，找到乔木时，乔木已经抵达监控室了，正在和现场交管人员急切地讨论着疏散方案。 他憋了一肚子话，却也知道轻重缓急，只能站在旁边焦躁地等待。 直到乔木完成沟通，又打了几个电话，朝他做了个手势，带着他走出监控室，关上门，他才连忙开口，将自己遭遇的一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我知道了。”听完他的讲述，乔木却只是简单回了这么一句。 这让康健心中非常没谱，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我没闯祸吧？” “没有，”乔木笑着安抚，甚至表扬，“你做得非常好，没有任何需要指摘的地方。” 一听这话，康健终于彻彻底底放松下来了。 如果可能，他甚至都想纵情大哭一场，狠狠发泄一下。 但他是灵魂，离开了地狱，他哭不出来。 “老板，你是怎么知道我遇险的？又是怎么躲过那个家伙的搜查的？”他好奇地问。 乔木很早就发现康健遇险了。 几乎是荣路将自己融入这栋建筑的第一时间，站在屋顶上数人头的他就发现了，同时还发现康健正在这栋楼附近移动。 他知道再去救对方已经迟了，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而这栋建筑的诡异状态，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孙庆书亲自拉拢他那次，双方约见的茶社，就是这个德性。 他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总部p10，“万物之灵”荣路。 他没有贸然派遣自己的员工去做什么，而是立刻离开小镇去了总部，向猫仙求助。 既然之前与孙庆书见面，猫仙敢在茶社外拦他，就证明对方不怕这个荣路。 也正因为如此，他也侥幸避开了对方的搜寻，否则说不定真的会让对方逮个正着。到时候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就是对方说了算了。 乔木并没有向猫仙解释什么，一来这是他的秘密，二来虽然两人是盟友，他也不能随意将对方往坑里带。 他的情况，哪怕是知情不报，大概率也要被“无害化处置”的。 所以他只是说看到荣路那个讨厌鬼了，请猫仙帮忙将对方赶走。 猫仙很上道，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没有犹豫太多就答应了他。 那个荣路果然对猫仙还是有所忌惮的，猫仙只是一亮相，对方就退让了。 荣路不使用能力的时候，乔木是发现不了对方的，所以他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但既然猫仙让康健带话说那家伙走了，他就很自然地选择相信对方的结论。 只是听康健刚才的讲述，这次遇险，他似乎不小心把封让给坑进去了？ 而且康健转述的那个说法，容器、定期更换……虽然不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荣路当时的语气如何。 可只是听这个说法，就让人觉得非常非常不妙。这似乎已经不是什么“揪小辫子”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吧？ 乔木对封让的印象相当不错，对方在印度的时候帮了他们好几次大忙，该糊涂的时候绝不清醒，该清醒的时候绝不含糊。 这次他不小心把对方坑进去了——归根结底还是他派出康健被那个荣路逮住了，所以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发展。 但这种事情，他要怎么提醒对方？ 这种事情上进行提醒，和自首有什么区别？ 一时之间，乔木也陷入了两难。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大危机。其他事情，都得往后稍一稍！ 第1114章 1092.化险为夷 回到监控室的乔木，立刻问现场的交管负责人：“高队，我已经让店里的人将所有无人机都飞出来了，他们正在安装直播软件，一会儿就把直播间链接推过来。” “好好好，”来自晋中的大队长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烦躁地不停瞅着手机上的时间，“我已经向市里求援了，很快就会有具体指令下来。” 乌金山避暑小镇的安防系统即使不能说年久失修，但也绝对是卡着安防下限布置的。而且大部分监控布置都推给各个商家了，并未进行中控集成。面对眼下这种情况，连最基本的需求都无法满足。 外面堵得水泄不通，他们一离开建筑就寸步难行，甚至随着越来越多的游人进入各个建筑歇脚，他们连这栋楼都很难出去了，更别说了解外面的具体情况了。 这种情况下，乔木果断让体验店停止服务并收回所有无人机，希望能借助无人机来一览全局。 店面那边的员工行动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把直播间链接发了过来，乔木迫不及待点了进去。 只看了一眼，所有人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八台智翱·影像大师的直播画面被切成一个个方块，但每一个方块中，都是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的攒动人头。隔着屏幕，都让人头皮发麻！ “怎么这么多人？！”高队也吓了一跳，“你们就这么往里放人，一点都不拦着？！” 乔木没解释，也轮不着他解释。本该做出解释的乌金文旅董事长赵福生，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他立刻借过保安的手机，给店里打了过去，电话一接通就大声质问：“怎么就八台？！” 那边的店长立刻辩解：“乔总，不是就八台，我们就八个人，每台手机只能同时控制一台。咱们店里的无人机都没做连通……” 乔木重重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向客人征用手机！有无人机驾驶经验、愿意服从指挥不捣乱的优先，让他们帮忙操作，事后每人两千元奖励！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他没有挂断电话，而是要求对方保持通话畅通，又问：“高队，您有什么指示？我们这边接下来怎么做？” 高队吞了口唾沫：“往外飞，让我看看外面……不，往上飞，让我看整体情况……先往上飞，再往外飞！” “您需要总览全局，还需要看到小镇外围、人群边沿，对吗？”得到肯定后，乔木立刻转达要求。 八架无人机，两架拉升高度，六架飞往小镇外围，随着画面的变动，整个小镇的情况都在屏幕上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随着越来越多的无人机升空，直播画面中亮起的分块画面也越来越多，小镇的整体情况也越来越清晰。 但高队却迟迟没有说话。 乔木疑惑地瞥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脸色有些惨白，本就稀疏的头发早就被满头的汗水浸湿，散乱地贴在头上。 他并不觉得对方的表现有任何不堪。别说对方只是个四五线小城市负责交通的中队长了，饶是他，那种紧张的窒息感也丝毫未减轻，握着手机的双手同样在微微颤抖。 面对这种局面、这种压力，没有崩溃，已经是心理素质极佳了。 “高队？”他轻声提醒对方，要尽快定方案、拿主意、下命令。这种时候可拖不得。 高队却没有任何反应。 “高队？！”乔木陡然提高嗓门。 “啊？哦！”高队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却依旧没拿主意，反而看向手中的手机，不停嘀咕，“再等等……再等等……” 等什么？ 没等乔木想明白，对方手机一震，铃声都没来得及响起来，就被对方光速接起：“喂！我是高毅！” 高队没开公放，但中年人手机音量总是调得很高，乔木轻而易举就听到了对面的声音：“老高，我是范强！你还在现场吗？” “范队！”乔木眼见着对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我在，我一直坚守在现场！支援什么时候到？” “很好，”那个范队随意地夸奖了一句，“支援全在路上了，不止是咱们支队，市局能抽调的警力也全调过去了。不仅如此，武*支队那边也出动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高队激动地不停打转、踱步，“他们什么时候来？谁带队？我一定做好交接！！” 那话那边停顿了一下，严肃道：“老高，没有交接。我们刚才紧急碰了个头，已经决定了，任命你为现场总指挥！接下来不管过去多少人，不管是什么级别，都要服从你的指挥。” 高队如遭雷击、呆立原地，良久，才在电话那头“你听到了吗”的呼唤中回过神，忙慌推辞：“范队，我不行的……我没指挥过这种……” “我知道！”那头打断他，语重心长地说，“但咱们都没有经验，你又最了解现场情况。让后面的人接手指挥，他们需要多久才能熟悉现场情况？现场有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们熟悉情况？” 电话那头的范队又苦口婆心劝了几句，大义凛然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挂断了电话，只留下高队站在那里发愣。 监控室中已经没有人说话了，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这位高队，等待他下达命令，只剩下乔木手机中，智翱线下体验店中的嘈杂。 “高队……”乔木走到对方身边，呼唤着对方，却卡住了。 他看到，这位高队的眼神已经发直了，就连不停颤抖的双唇都没了血色。 乔木无奈，干脆从对方手中撬过手机按亮，找到通话记录拨了回去。电话几乎是瞬间接通：“还有什么事？” “范队，我是智翱科技的负责人乔木，”乔木快速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现场需要您那边提供一些帮助。” 那位范队反而先问：“你是现场的企业负责人？你们实在太不负责任了！这么乱搞是要承担责任的！” 听到这话，乔木一阵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们联系不上乌金文旅的负责人赵福生，我是智翱科技的负责人，协助高队进行人员疏散工作。我们这边有一个很紧急的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那边却又问：“高毅呢？为什么不是他向我汇报？” 乔木彻底不耐烦了，撇了一眼还在发愣的高毅，说：“高队长在制定方案，不让我们打扰他。” 范队沉默片刻，才怒气冲冲道：“那你说吧！” 乔木解释了一下他们需要靠无人机直播来了解外面的情况：“我现在担心抖咖那边会把直播间封掉，所以需要市里立刻联系企业那边，帮忙维持直播，千万不能中断！” 那边只说了句“知道了”，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乔木将手机塞给高毅，使劲推了推对方：“高队！我们没时间了，您得立刻拿出方案来！” 哪怕你给个方案，我来具体指挥啊！我又不懂公共应急管理、没接触过人群疏导应急预案。 高毅终于回过神了，讪讪地看了看他，但马上又反应过来。 对方只是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已经闪过一丝狠厉。对方阴鸷地瞪着乔木：“范队你嘱咐你什么了？你不用转述，直接安排！” 乔木一下子愣住了，怔怔看着对方，不理解对方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你甩锅？你甩得掉吗？！ 高毅却没想这么多，反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指着已经转到电脑屏幕上的直播画面，厉声道：“就这点无人机，还没有通讯功能，这根本不是合格的救灾无人机！你们公司做的是什么东西？你让我用这个怎么指挥？！” 旁边三名乌金文旅的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大气不敢喘。 高毅却不放过他们，指着其中一人厉声道：“你是这里安保负责人，这么长时间就一直躲在这里？！” 那名安保经理立刻委屈无比：什么叫我一直躲在这里？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 他很想小声提醒对方，他舅是隔壁区的中队长，但也知道人前不适合提这个。 高毅此刻的思路无比清晰，他很清楚光是这样还不够，锅已经被支队全体同僚甩到自己身上了，仅凭面前这几个歪瓜裂枣，背不起自己身上的锅。 他狠狠发了一通脾气，终于开始履行指挥职责。而他的第一条命令就是：“让你们公司的人全都到外面去，挤在镇里、躲在屋里做什么？！” 安保经理小心提醒：“高队，他们……这……您看看这人山人海的，这也出不去呀……” “出不去？出不去他是怎么进来的？！”高毅指着乔木厉声质问，“立刻给他们打电话，一个一个打！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必须出去！他们出去了，我才能指挥他们进行疏散！不然我指挥谁？撒豆成兵吗？！” 这就是彻彻底底地甩锅了。乔木再也听不下去了，走到一边拨通了阎志强的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我这边需要无人机支持……多少？越多越好！有多少来多少！我知道，发货延迟，能飞的全部派过来，立刻！人不够就把产线停了，对！马上！” 挂掉电话，他又给政府关系部汤志勇打了过去：“汤经理，你现在在哪？交通厅？离公安厅近吗？好！太好了！” 一听交通厅与公安厅就在龙城大街隔街相望，顿时大喜：“你现在立刻放下所有工作去公安厅，人命关天！现在就动身，边走边听我说……” 挂掉电话一转身，乔木就被吓了一跳：包括高毅在内，屋里所有人此刻都纹丝不动地死死盯着他看，每个人的表情、眼神里的东西都不一样。 “你……”还是高毅率先打破了沉默，对方使劲吞了口唾沫，“你认识……李厅长？” 乔木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电话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是汤志勇打回来的，赶紧接起来：“还有什么事？” “是我……”汤志勇和他同时开口，被噎了一下，连忙往后说，“gA的李厅长现在就在交通厅，我遇到他了……” 电话那边声音越来越小，汤志勇还没说完，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我就是李成林！直接汇报情况！” 声音从手机中传出，乔木身旁的高毅下意识军姿立正，但乔木看过去的瞬间，对方又连忙挪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见对方依然在逃避，乔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自己回报：“乌金山避暑小镇设计最大承载能力1500人，现在小镇里游客人数在八千以上！无人机画面来看，外围一些人在离开，但进来的人更多，进入小镇的人数还在缓慢增加。 “现场所有工作人员都分散开维持秩序了，小镇寸步难行，无法聚集、无法进行疏导！但通往小镇的路都被堵死了，警车全都堵在路上了，根本进不来！ “小镇有五个出口，两个是通往晋中的路，一个通往太原，一个通往滑雪场，一个通往游乐场和登山区。后两条路是畅通的，没有堵车，都是单车道加单步道，约5-6米宽。我认为可以考虑优先疏散靠近这两条路的区域。 “……” 乔木三言两语，就将现场的情况介绍完毕。 “很好，情况我已经掌握了，”电话那头，李成林沉声问道，“谁是现场负责人？” 乔木立刻看向高毅，后者又仓惶地挪开了视线。 见状，他没有一丝犹豫：“是我！我是现场负责人！”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又确认道：“你确定？” “我确定！”乔木坚定地说，“只要您同意，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现场负责人！” “好！好！好！”李成林连喝了三声好，“你刚才说的直播间怎么找？” 问完，对方声音小了一些：“这位小同志，你按你们老板说的找一下那个直播间。老宋，你马上联系抖咖，让他们务必保证直播的顺畅！绝不能有一丝疏漏！” “是！”伴随着一个铿锵有力的回令声，李成林又问：“如果我要接管现场无人机的指挥，该怎么做？” “我立刻让我们公司的技术人员去找您！”乔木丝毫不停顿，“给他们准备一根接入互联网的网线和一块没有外网隔离的大屏，他们能把直播间投到……” “你们公司有没有这个条件？”李成林却打断了他，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马上作出决定，“让他们就在公司准备，我去找他们！交管局能给我清路，更省时间。” 说着，电话那头就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现在还有一个紧急情况，”乔木继续问，“游客的情绪已经快到极限了，我需要想办法安抚他们，但我不敢轻易开广播，我现在都不敢让他们挪地儿！” “我明白，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拥挤不可怕，可怕的是恐慌情绪，”李成林沉声问，“你在现场，有什么想法？” “我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道是否可行，需要您的意见。”乔木立刻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在今天之前还堪称荒凉的乌金山避暑小镇，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不小心就会让所有人粉身碎骨。 更可怕的是，这个火药桶四周，已经火星四溅了。 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明明是避暑小镇，人潮汹涌之下，却各个口干舌燥，想要买瓶水都买不到。 为数不多几家开业的超市中，本就没怎么备货的饮料、雪糕，全都销售一空。 人们甚至已经开始饮用自来水了。但更要命的是，想要接一杯自来水，他们首先得从队伍中挤出去。 小镇中的店铺、楼宇和酒店中也挤满了人。几家酒店甚至不得不打开所有房门，让游客自由在里面休息，而不是全都坐在楼道里。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 天上的大太阳更是加剧了人们的躁郁，越来越多的人彻底失去了耐心，试图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 但他们不知道该往哪走。他们是第一次来，从进入小镇，放眼望去就只有黑压压的人头，看不到路，更看不见路边本就稀少的指示牌。 随着人潮挪动了一上午的他们，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自己的车又在哪了。 一些人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挤乱撞，换来的则是其他人的埋怨、指责甚至辱骂。 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危险，越来越努力地试图脱离人群。但他们的努力，反而加剧了局面的恶化…… “长没长眼？！” “挤你妈呢？！” “你他妈的再说一次？！” “瞅你麻痹呢？！” “我草泥马！” 冲突开始在避暑小镇的每一条街道浮现、爆发，并如同病毒一般迅速蔓延、扩散。 “别打啦！” “哎呀，你们看着点儿！撞着人了！” “要打出去打！” “快拉开他们！这么多人要出事儿！” 冲突带来的不止是怒火，还有恐慌。 就在场面越来越混乱时，小镇每一个角落，同时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喂喂喂？”伴随着沙沙电流声的试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给遍布小镇的冲突按下了暂停键。 “大家好，我是智翱科技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乔木。”第一句话，就引起了人们的兴趣。 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自然不是来避暑的，大家都是冲着智翱·影像大师来的，或者冲着智翱这家年轻得可怕的公司来的。 在场的年轻人，早就在无数短视频与公众号文章的轮番轰炸下，将智翱·影像大师的卖点，与这家公司的传奇之处，记了个滚瓜烂熟。 唯独智翱的创始人一直是个谜。 虽然乔木公开炮轰一省领导之事，在政治、产业、金融甚至学术等小圈子，都已经人尽皆知了。但在公众层面，他依然只有一个名字。 除了知道他叫乔木，公众甚至连他的性别都不清楚，更不用说年龄、籍贯、学历、母校甚至国籍这些信息了。 对于这位神秘的创始人，网上什么说法都有。 有说他是二代所以才能如此神秘的； 有说他是理工天才，坐拥多个常青藤学位，情商低不善交际社恐低调； 还有不少女性网友，坚信乔木是女性。她们认为，只有毫无男凝的女性，才能如此了解女性的需求与痛点，才能创造出在她们看来完全迎合女性需求的3C产品，将无人机身上的“男性专属”标签撕得粉碎。 大家这次是来近距离体验无人机的，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在这种地方遇到了那个网上众说纷纭的神秘创始人。 “今天是智翱首家线下实体店第一天开业，我凌晨就起来了，本以为能第一个来，结果四十公里堵了五个小时……大家都这么有毅力吗？要不要来为我打工？我很慷慨的。” 乔木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个小谎，又开了个冷笑话，缓解气氛。 人群中传来阵阵轻笑。 大家都很不耐烦、很不高兴了，但对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商业奇才”，却有着更多的宽容。 随着他“有点干……能来点音乐吗？”的嘀咕，舒缓的轻音乐开始响起。 广播的清晰度并不高，相比个人的手机、耳机，听广播音乐算不上什么享受。但这个时候，放一首舒缓的音乐，显然能够安抚人们的情绪。 这是李成林教给他的，这种时候，音乐对情绪的影响，比单纯的语言更有力量。 音乐响起十几秒后，一直关注直播间画面的乔木，看到所有的冲突都停下来了，没有重燃的迹象，连忙适时郑重道歉： “我知道大家已经很不耐烦了，这是我们智翱的错，我们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热情，没提前做好预案。我们搞砸了，非常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给补偿！”人群中立刻有人大吼，不知道几分玩笑几分认真。 乔木当然听不见，依然说着自己准备好的词：“对于我们犯下的错误，智翱一定会以最大的诚意予以弥补。我肯定不能送给你们一人一台影像大师，我当资本家也没几天，还赔着本儿呢……但我保证智翱的补偿方案是有足够诚意的。” 在人群的哄笑中，乔木继续说：“至于具体方案，我得先问过我的财务经理，确保不会破产。所以请容我先卖个关子。 “我想大家已经看出来了，今天大部分人都很难亲自体验到智翱·影像大师了。作为最最最微不足道的补偿，我们将为大家提供一场非常简陋的无人机表演。 “在此期间，大家可以体验影像大师的智能出片。相关视频与照片，我们会在之后，与补偿方案一同发送给大家。 “一会儿大家愿意，还可以与各自身边的陌生人一起合影。相逢即是缘，像这种摩肩接踵、寸步难行的场景，也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了，不如留个纪念如何？” “接下来几分钟，我们的无人机会分批次入场。为了让大家都能拍照，请大家在接下来几分钟留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再等待片刻，不要拥挤。也希望大家能找回一个好心情……” 随着乔木的话语，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原本用来监视小镇的十四架无人机开始出现在人群上空各个位置。 十四架无人机洒在小镇中，稀疏得堪比三毛的头发，哪能有什么表演？更不用说这些无人机从一开始就没有内置用于表演的程序。 下面的人们最初如此近距离看到无人机还颇为兴奋，但等了一会儿，发现无人机只是要么傻傻地滞空，要么缓缓在人群头顶逡巡，就全都傻眼了。 他们都看过无人机表演，没看过现场也看过视频。这……这算哪门子表演？ 不过很快就有研究过攻略的人，尝试着对无人机做手势。 果不其然，360°智能手势识别，立刻调动无人机飞到那人上空，将主镜头对过去。 那个男人立刻兴奋地拽着身旁的女朋友开始摆姿势，随着两人姿势的改变，无人机也不断调整方位。周围的人立刻看明白了：这就已经拍上了！ 周围人群也纷纷效仿。 本就拥挤的空间，随着人们的各种姿势，变得更拥挤、混乱了。 无论监控室中的乔木，还是正坐在车上向智翱总部疾驰而去的李成林等人，看到这一幕，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乔木的主意就是在指挥就位之前，先搞个“粗体验”，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开，不让他们再在无意义的等待中烦躁，但也不能让他们产生立刻离开的念头。 这个想法有多冒险，只看现在直播画面中乱糟糟碰撞摩擦更激烈的人群，就知道了。 但直播间画面后面众人甚至都忘记了呼吸的凝视中，很神奇的，人们竟然没再爆发冲突。 随着无人机高度的降低，他们也能听清现场一些声音了。虽然偶有抱怨，但相互冲撞者，往往都能一句略显敷衍的道歉就让冲突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前所未有的大合影体验中，心中的烦躁早已消隐无踪，甚至已经顾不上去找茬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摆弄姿势却看不到成片的情况，也让越来越多的人迅速丧失了耐心。 “就这么干拍啊？就这么几架，拍没拍着都不知道。”很快，就有人开始抱怨了。 “就是，”有人立刻附和，“看那几个，哎呦，扭的呀，霸着机子不给别人用，显她们能的……” 这阴阳怪气立刻又引来了护花使者的怒目而视。 新的冲突，又在开始酝酿……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指着天空大喊：“快看！那是什么？！” 周围人群立刻看去。起先，大部分人看着碧蓝的天空，什么都没发现。但眼尖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空中似乎有一些奇怪的黑点。 那些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很快就被人们认了出来。 “无人机！” “好多无人机！” “快看，从天而降啊！” 一时间，人们甚至都顾不得摆姿势了，全都齐齐看向天空。 一架架无人机，排着不怎么规范的一字长蛇阵从天而降，在距离地面十几米的位置打乱阵型，向小镇各处散去。 “真的是无人机！”有女孩兴奋地指着天空大喊。 “我去，这得多少啊？”身旁的男孩则咋舌，“他们工厂建山里了？” 二十、五十、七十、一百、一百五、二百……最终，超过五百架智翱·影像大师，从几十公里外的生产中心，顺利抵达乌金山避暑小镇。 所有游客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两千万，兴奋不已，再也没有人抱怨了，所有人再一次投入到拍摄中。 之前十几架无人机，连塞牙缝都不够，自然无法满足绝大多数人的需求，他们甚至会觉得智翱这家公司就会糊弄人。 现在看着漫天的黑色甜甜圈，所有人的顾虑都一扫而空了。 拍照活动是真的，智翱是来真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监控室中的乔木，终于重重松了口气，往后瘫坐在监控室唯一一张椅子上。 他的身旁，大队长高毅也终于松了口气，讪讪地称赞道：“乔总果然是青年俊才……” 乔木没理会对方，一直保持通畅的手机中，却传来李成林的声音：“你是谁？” 高毅一窒，立刻热情而卑微地自我介绍，完了还不忘强调自己一直在和乔木一起制定方案云云。 但他说完后，电话那头却只剩下杂音了。此时的高毅，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成林终于开口了：“我们到了，我看到贵公司的人了。” 随着李成林抵达智翱总部，能够清晰查看每一台智翱·影像大师的高清图传，还能现场指挥远程飞控人员对每一架无人机进行精准操作，一路上一直在构思、讨论的疏散方案，也正式开始了。 大部分无人机依然在“热情”地为游客拍照，小镇最边缘，几处出入口处的无人机，则一点点向镇外飘去，并持续微微降低高度。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这架无人机上的外围游客，自然而然地纷纷跟了上去。 很快，几架无人机，就各自成功将几十上百名游客吸引出了小镇。 随着小镇出口处空出了一块，里面一层的无人机也如法炮制，缓缓带着人群，有意识无意识地向小镇外疏解。 这个过程就如同剥火龙果一般，一层层、一片片。 位于小镇中心最高点、俯瞰全局的无人机画面中，原本黑压压的人潮，就这么一块块地分离、消失，也让画面外的人越来越振奋、鼓舞。 整个纾解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到了后面，人们已经察觉到无人机的意图了，也都拍累了，纷纷有意识地四散开来。 但那些之前一直被堵在各个建筑物内的游客，却不甘地蜂拥而出，试图召唤无人机回来给他们拍照。 这一幕让原本以为万事大吉的李成林等人，吓得心肝一颤，赶忙又调集了近百架无人机，扔下那些已经被“骗”出小镇的人群，冲进小镇给这些人拍照，避免了一场新的冲突。 一场足以酿成前所未有之人祸惨剧的风险，就这么被清除了。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踩踏的风险消失了，可数千辆汽车、数万名乘客，此刻还被堵在山里出不来呢。 晋中与太原的交管人员已经纷纷进山了，但要彻底纾解这几条堵得严严实实的山路，至少还需要数个小时。在此期间，依然要尽可能化解游客与司机们的滔天怨气。 不过这就不是李成林该管的事情了。他已经近乎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是毫无疑问的大功一件。 后续如何消解游客的怨气，那就不是他的职责范围，是其他部门要考虑的事情了。李成林又和乔木聊了几句，就去省里汇报情况了。 小镇中，高毅也彻底没脸待在这里了，灰溜溜找了个去疏导山里交通的理由，迈着僵硬的双腿，匆匆离开了。 也有可能不是理由，是真心想要弥补一二，尽可能挽回自己在顶头领导心中的印象。 乔木完全没把对方放在心上。虽然对方之前摆明了想要甩锅给他，这种事情他高低应该和有关领导提一嘴。 但他知道，李成林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事，足够让省里掉一片乌纱帽的事情，肯定要搞清楚所有来龙去脉，在体制内追究责任。 所有人都没说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高毅的仕途已经结束了，事后几乎一定会被调离领导岗位。 不仅如此，只处置一个高毅，显然不足以平息领导的怒火。太原与晋中警务系统中，还会有其他人跟着倒霉，尤其是晋中。 至于乌金文旅和智翱科技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就不是乔木能够预料到了的。 但无论给他们开出什么样的处分，他都不会觉得委屈。万人踩踏……他都不敢想象这种灾难一旦发生，会是什么结局。 能够近乎完美无缺地将灾难消弭于无形，已经是智翱科技最大的幸运了，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还需要其他幸运。 眼下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随着小镇人群得到彻底的纾解，乌金文旅在现场的人，终于联系上了他们的老板赵福生…… 赵福生接起电话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兴冲冲地问：“乔总，现场怎么样？有没有火爆全场啊？我这边刚才在见一个大客户，手机关机了……” 听着对方那开心而期待的语气，乔木心中冷笑。 见客户？关机？分明就是发现情况失控，选择躲起来了！ 现在事态解决了，得到现场亲信的传讯了，又跳出来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真要出了事，躲有用吗？说不知道就能不挨枪子？搞笑！ 对方如果此刻已经坐在飞往国外的飞机上了，他说不定还敬佩对方的果决…… 乔木对这个赵总已经彻底绝望了，甚至都不想再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不过现在还不行，他还用得上对方。 “赵总认识餐饮界的人吗？”乔木也不回答对方的问题，直截了当地问，“现在整座乌金山堵得水泄不通，已经中午了，上万人都没饭吃，这可不行。” “对啊，这可是件大事！我这忙得，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疏忽了，真是抱歉，抱歉啊……”赵福生发出了虚伪的爽朗笑声。 笑了片刻，见乔木完全不附和，才尴尬地收声，又转入正题：“不过乔总，这个……就算我能调来吃的，怎么送进去啊？你不是说山里都堵死了吗？” “那赵总的意思呢？”乔木不耐烦地问，“让游客吃树叶？” “哈哈，乔总真幽默……”赵福生尴尬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这边紧急采购一批桶面火腿肠，雇摩托车运进山里。然后统一卖给商店和路上的村民。景区里的人，由景区提供热水；山路上的人，就由村民提供热水，您看……” 赵福生的话没说完，乔木就挂断了电话。 他随手将对方的联系方式拉入黑名单，又给市场经理柳婷和财务经理程霞打视频电话，让她们立刻发动公司所有员工，在外卖平台上购买一切能买到的快餐，要求每份快餐至少配备两瓶矿泉水或功能饮料，并以红包的方式鼓励骑手向山中送货。 所有费用由公司全额报销。 此外再紧急采购一批常用药与卫生巾，配送到避暑小镇，再由小镇工作人员骑着电动车沿山路发放。 打完电话后，乔木又给李成林去了个电话，不过这一次接电话的是对方的秘书。 乔木向对方说明了情况，希望对方能和一线交管人员打个招呼，放那些两轮的外卖小哥进山。 秘书并没有惊扰正在向省领导汇报的李成林，而是将这件事通报给了负责交管指挥的副厅长，并取得了对方的同意。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小半个太原市区、大半个晋中市区的外卖，都陷入了超负荷状态。 所有商家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单，而且还是往一个地方去的。 那些外卖小哥更是没见过备注中这种“进山后沿街按需发放”的配送要求，但至少上百元、路径越远金额越大的红包，却让他们在半信半疑之中，依旧一人带着十几份十几几十份外卖，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进山之路。 同一时间，被困在山里的司机与游客，已经完全处在狂暴状态了。在他们的狂暴之下，乌金山已经完成了在几乎所有热门社会的热搜成就。 简单来说，智翱科技线下实体店首日开业险些酿成惨剧，已经传遍了整个互联网。 网上已经吵成了一团，支持谁的都有，有批评智翱明知道热度高还不充分准备的，有认为这是景区职责和智翱无关的，还有干脆就指责游客吃饱了撑的。 但乌金山现场，没人关注这个，就连少数本来还参与网络论战的人，很快也失去了兴致。 因为他们饿了…… 而这一次，就在不耐烦的暴躁情绪再次开始积累时，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爆发，就看到一个个穿着熟悉的黄色或蓝色制服的骑手，骑着各自的小电驴，穿行而来。 这些人一边慢速行驶，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免费午餐和矿泉水，需要的过来领！” 不少人前一秒还在痛骂智翱这家垃圾公司，听到这话就愣住了，看到其他人一拥而上，才赶紧起身往过挤。 “别抢！后面还有呢！”骑手吓了一跳，赶忙劝，“半个太原都给你们做饭呢，我下去取了餐还来！很快的，都别急！” 半个太原都在给他们供饭？这么夸张的吗？ 一时间，游客们面面相觑。 “真的不收钱？后面真的还有？”一个没抢到的游客拽着骑手不让走。 “你自己看，”骑手拿起手机展现给对方，“看见这个没？多少单？接都接不完！看见这个没？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骑手。全太原的骑手都跑到乌金山来了！” 一群围观者看得目瞪口呆：“谁给你们付钱？” “看备注不会吗？”骑手指了指一人手中的外卖袋子，“上面都说了，智翱自掏腰包，我们送一趟除了配送费，至少一百块钱红包。送的越远红包越大，送一趟那个避暑小镇，就三百块钱！ “而且人家承诺了，如果我们因为送这些单被平台扣钱，直接去他们公司，平台扣多少他们都十倍补！” 说完他不耐烦地扒拉人群：“行了，让一让。我赶紧下山，这儿离得太远了我接不着单！” 分完餐的外卖小哥疾驰而去，只留下一群游客面面相觑。 “你们别说，这公司还真不赖……”一个中年游客，看着自己儿子从外卖袋里拿出两盒炒面与两瓶矿泉水，咂么着嘴跟旁人点评道。 “确实，”旁边的年轻小伙赞同地点头，“没见过这么有诚意的企业。” 第1115章 1093.入队仪式 回到监控室的乔木，立刻问现场的交管负责人：“高队，我已经让店里的人将所有无人机都飞出来了，他们正在安装直播软件，一会儿就把直播间链接推过来。” “好好好，”来自晋中的大队长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烦躁地不停瞅着手机上的时间，“我已经向市里求援了，很快就会有具体指令下来。” 乌金山避暑小镇的安防系统即使不能说年久失修，但也绝对是卡着安防下限布置的。而且大部分监控布置都推给各个商家了，并未进行中控集成。面对眼下这种情况，连最基本的需求都无法满足。 外面堵得水泄不通，他们一离开建筑就寸步难行，甚至随着越来越多的游人进入各个建筑歇脚，他们连这栋楼都很难出去了，更别说了解外面的具体情况了。 这种情况下，乔木果断让体验店停止服务并收回所有无人机，希望能借助无人机来一览全局。 店面那边的员工行动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把直播间链接发了过来，乔木迫不及待点了进去。 只看了一眼，所有人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八台智翱·影像大师的直播画面被切成一个个方块，但每一个方块中，都是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的攒动人头。隔着屏幕，都让人头皮发麻！ “怎么这么多人？！”高队也吓了一跳，“你们就这么往里放人，一点都不拦着？！” 乔木没解释，也轮不着他解释。本该做出解释的乌金文旅董事长赵福生，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他立刻借过保安的手机，给店里打了过去，电话一接通就大声质问：“怎么就八台？！” 那边的店长立刻辩解：“乔总，不是就八台，我们就八个人，每台手机只能同时控制一台。咱们店里的无人机都没做连通……” 乔木重重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向客人征用手机！有无人机驾驶经验、愿意服从指挥不捣乱的优先，让他们帮忙操作，事后每人两千元奖励！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他没有挂断电话，而是要求对方保持通话畅通，又问：“高队，您有什么指示？我们这边接下来怎么做？” 高队吞了口唾沫：“往外飞，让我看看外面……不，往上飞，让我看整体情况……先往上飞，再往外飞！” “您需要总览全局，还需要看到小镇外围、人群边沿，对吗？”得到肯定后，乔木立刻转达要求。 八架无人机，两架拉升高度，六架飞往小镇外围，随着画面的变动，整个小镇的情况都在屏幕上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随着越来越多的无人机升空，直播画面中亮起的分块画面也越来越多，小镇的整体情况也越来越清晰。 但高队却迟迟没有说话。 乔木疑惑地瞥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脸色有些惨白，本就稀疏的头发早就被满头的汗水浸湿，散乱地贴在头上。 他并不觉得对方的表现有任何不堪。别说对方只是个四五线小城市负责交通的中队长了，饶是他，那种紧张的窒息感也丝毫未减轻，握着手机的双手同样在微微颤抖。 面对这种局面、这种压力，没有崩溃，已经是心理素质极佳了。 “高队？”他轻声提醒对方，要尽快定方案、拿主意、下命令。这种时候可拖不得。 高队却没有任何反应。 “高队？！”乔木陡然提高嗓门。 “啊？哦！”高队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却依旧没拿主意，反而看向手中的手机，不停嘀咕，“再等等……再等等……” 等什么？ 没等乔木想明白，对方手机一震，铃声都没来得及响起来，就被对方光速接起：“喂！我是高毅！” 高队没开公放，但中年人手机音量总是调得很高，乔木轻而易举就听到了对面的声音：“老高，我是范强！你还在现场吗？” “范队！”乔木眼见着对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我在，我一直坚守在现场！支援什么时候到？” “很好，”那个范队随意地夸奖了一句，“支援全在路上了，不止是咱们支队，市局能抽调的警力也全调过去了。不仅如此，武*支队那边也出动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高队激动地不停打转、踱步，“他们什么时候来？谁带队？我一定做好交接！！” 那话那边停顿了一下，严肃道：“老高，没有交接。我们刚才紧急碰了个头，已经决定了，任命你为现场总指挥！接下来不管过去多少人，不管是什么级别，都要服从你的指挥。” 高队如遭雷击、呆立原地，良久，才在电话那头“你听到了吗”的呼唤中回过神，忙慌推辞：“范队，我不行的……我没指挥过这种……” “我知道！”那头打断他，语重心长地说，“但咱们都没有经验，你又最了解现场情况。让后面的人接手指挥，他们需要多久才能熟悉现场情况？现场有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们熟悉情况？” 电话那头的范队又苦口婆心劝了几句，大义凛然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挂断了电话，只留下高队站在那里发愣。 监控室中已经没有人说话了，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这位高队，等待他下达命令，只剩下乔木手机中，智翱线下体验店中的嘈杂。 “高队……”乔木走到对方身边，呼唤着对方，却卡住了。 他看到，这位高队的眼神已经发直了，就连不停颤抖的双唇都没了血色。 乔木无奈，干脆从对方手中撬过手机按亮，找到通话记录拨了回去。电话几乎是瞬间接通：“还有什么事？” “范队，我是智翱科技的负责人乔木，”乔木快速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现场需要您那边提供一些帮助。” 那位范队反而先问：“你是现场的企业负责人？你们实在太不负责任了！这么乱搞是要承担责任的！” 听到这话，乔木一阵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们联系不上乌金文旅的负责人赵福生，我是智翱科技的负责人，协助高队进行人员疏散工作。我们这边有一个很紧急的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那边却又问：“高毅呢？为什么不是他向我汇报？” 乔木彻底不耐烦了，撇了一眼还在发愣的高毅，说：“高队长在制定方案，不让我们打扰他。” 范队沉默片刻，才怒气冲冲道：“那你说吧！” 乔木解释了一下他们需要靠无人机直播来了解外面的情况：“我现在担心抖咖那边会把直播间封掉，所以需要市里立刻联系企业那边，帮忙维持直播，千万不能中断！” 那边只说了句“知道了”，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乔木将手机塞给高毅，使劲推了推对方：“高队！我们没时间了，您得立刻拿出方案来！” 哪怕你给个方案，我来具体指挥啊！我又不懂公共应急管理、没接触过人群疏导应急预案。 高毅终于回过神了，讪讪地看了看他，但马上又反应过来。 对方只是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已经闪过一丝狠厉。对方阴鸷地瞪着乔木：“范队你嘱咐你什么了？你不用转述，直接安排！” 乔木一下子愣住了，怔怔看着对方，不理解对方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你甩锅？你甩得掉吗？！ 高毅却没想这么多，反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指着已经转到电脑屏幕上的直播画面，厉声道：“就这点无人机，还没有通讯功能，这根本不是合格的救灾无人机！你们公司做的是什么东西？你让我用这个怎么指挥？！” 旁边三名乌金文旅的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大气不敢喘。 高毅却不放过他们，指着其中一人厉声道：“你是这里安保负责人，这么长时间就一直躲在这里？！” 那名安保经理立刻委屈无比：什么叫我一直躲在这里？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 他很想小声提醒对方，他舅是隔壁区的中队长，但也知道人前不适合提这个。 高毅此刻的思路无比清晰，他很清楚光是这样还不够，锅已经被支队全体同僚甩到自己身上了，仅凭面前这几个歪瓜裂枣，背不起自己身上的锅。 他狠狠发了一通脾气，终于开始履行指挥职责。而他的第一条命令就是：“让你们公司的人全都到外面去，挤在镇里、躲在屋里做什么？！” 安保经理小心提醒：“高队，他们……这……您看看这人山人海的，这也出不去呀……” “出不去？出不去他是怎么进来的？！”高毅指着乔木厉声质问，“立刻给他们打电话，一个一个打！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必须出去！他们出去了，我才能指挥他们进行疏散！不然我指挥谁？撒豆成兵吗？！” 这就是彻彻底底地甩锅了。乔木再也听不下去了，走到一边拨通了阎志强的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我这边需要无人机支持……多少？越多越好！有多少来多少！我知道，发货延迟，能飞的全部派过来，立刻！人不够就把产线停了，对！马上！” 挂掉电话，他又给政府关系部汤志勇打了过去：“汤经理，你现在在哪？交通厅？离公安厅近吗？好！太好了！” 一听交通厅与公安厅就在龙城大街隔街相望，顿时大喜：“你现在立刻放下所有工作去公安厅，人命关天！现在就动身，边走边听我说……” 挂掉电话一转身，乔木就被吓了一跳：包括高毅在内，屋里所有人此刻都纹丝不动地死死盯着他看，每个人的表情、眼神里的东西都不一样。 “你……”还是高毅率先打破了沉默，对方使劲吞了口唾沫，“你认识……李厅长？” 乔木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电话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是汤志勇打回来的，赶紧接起来：“还有什么事？” “是我……”汤志勇和他同时开口，被噎了一下，连忙往后说，“gA的李厅长现在就在交通厅，我遇到他了……” 电话那边声音越来越小，汤志勇还没说完，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我就是李成林！直接汇报情况！” 声音从手机中传出，乔木身旁的高毅下意识军姿立正，但乔木看过去的瞬间，对方又连忙挪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见对方依然在逃避，乔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自己回报：“乌金山避暑小镇设计最大承载能力1500人，现在小镇里游客人数在八千以上！无人机画面来看，外围一些人在离开，但进来的人更多，进入小镇的人数还在缓慢增加。 “现场所有工作人员都分散开维持秩序了，小镇寸步难行，无法聚集、无法进行疏导！但通往小镇的路都被堵死了，警车全都堵在路上了，根本进不来！ “小镇有五个出口，两个是通往晋中的路，一个通往太原，一个通往滑雪场，一个通往游乐场和登山区。后两条路是畅通的，没有堵车，都是单车道加单步道，约5-6米宽。我认为可以考虑优先疏散靠近这两条路的区域。 “……” 乔木三言两语，就将现场的情况介绍完毕。 “很好，情况我已经掌握了，”电话那头，李成林沉声问道，“谁是现场负责人？” 乔木立刻看向高毅，后者又仓惶地挪开了视线。 见状，他没有一丝犹豫：“是我！我是现场负责人！”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又确认道：“你确定？” “我确定！”乔木坚定地说，“只要您同意，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现场负责人！” “好！好！好！”李成林连喝了三声好，“你刚才说的直播间怎么找？” 问完，对方声音小了一些：“这位小同志，你按你们老板说的找一下那个直播间。老宋，你马上联系抖咖，让他们务必保证直播的顺畅！绝不能有一丝疏漏！” “是！”伴随着一个铿锵有力的回令声，李成林又问：“如果我要接管现场无人机的指挥，该怎么做？” “我立刻让我们公司的技术人员去找您！”乔木丝毫不停顿，“给他们准备一根接入互联网的网线和一块没有外网隔离的大屏，他们能把直播间投到……” “你们公司有没有这个条件？”李成林却打断了他，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马上作出决定，“让他们就在公司准备，我去找他们！交管局能给我清路，更省时间。” 说着，电话那头就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现在还有一个紧急情况，”乔木继续问，“游客的情绪已经快到极限了，我需要想办法安抚他们，但我不敢轻易开广播，我现在都不敢让他们挪地儿！” “我明白，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拥挤不可怕，可怕的是恐慌情绪，”李成林沉声问，“你在现场，有什么想法？” “我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道是否可行，需要您的意见。”乔木立刻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在今天之前还堪称荒凉的乌金山避暑小镇，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不小心就会让所有人粉身碎骨。 更可怕的是，这个火药桶四周，已经火星四溅了。 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明明是避暑小镇，人潮汹涌之下，却各个口干舌燥，想要买瓶水都买不到。 为数不多几家开业的超市中，本就没怎么备货的饮料、雪糕，全都销售一空。 人们甚至已经开始饮用自来水了。但更要命的是，想要接一杯自来水，他们首先得从队伍中挤出去。 小镇中的店铺、楼宇和酒店中也挤满了人。几家酒店甚至不得不打开所有房门，让游客自由在里面休息，而不是全都坐在楼道里。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 天上的大太阳更是加剧了人们的躁郁，越来越多的人彻底失去了耐心，试图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 但他们不知道该往哪走。他们是第一次来，从进入小镇，放眼望去就只有黑压压的人头，看不到路，更看不见路边本就稀少的指示牌。 随着人潮挪动了一上午的他们，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自己的车又在哪了。 一些人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挤乱撞，换来的则是其他人的埋怨、指责甚至辱骂。 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危险，越来越努力地试图脱离人群。但他们的努力，反而加剧了局面的恶化…… “长没长眼？！” “挤你妈呢？！” “你他妈的再说一次？！” “瞅你麻痹呢？！” “我草泥马！” 冲突开始在避暑小镇的每一条街道浮现、爆发，并如同病毒一般迅速蔓延、扩散。 “别打啦！” “哎呀，你们看着点儿！撞着人了！” “要打出去打！” “快拉开他们！这么多人要出事儿！” 冲突带来的不止是怒火，还有恐慌。 就在场面越来越混乱时，小镇每一个角落，同时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喂喂喂？”伴随着沙沙电流声的试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给遍布小镇的冲突按下了暂停键。 “大家好，我是智翱科技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乔木。”第一句话，就引起了人们的兴趣。 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自然不是来避暑的，大家都是冲着智翱·影像大师来的，或者冲着智翱这家年轻得可怕的公司来的。 在场的年轻人，早就在无数短视频与公众号文章的轮番轰炸下，将智翱·影像大师的卖点，与这家公司的传奇之处，记了个滚瓜烂熟。 唯独智翱的创始人一直是个谜。 虽然乔木公开炮轰一省领导之事，在政治、产业、金融甚至学术等小圈子，都已经人尽皆知了。但在公众层面，他依然只有一个名字。 除了知道他叫乔木，公众甚至连他的性别都不清楚，更不用说年龄、籍贯、学历、母校甚至国籍这些信息了。 对于这位神秘的创始人，网上什么说法都有。 有说他是二代所以才能如此神秘的； 有说他是理工天才，坐拥多个常青藤学位，情商低不善交际社恐低调； 还有不少女性网友，坚信乔木是女性。她们认为，只有毫无男凝的女性，才能如此了解女性的需求与痛点，才能创造出在她们看来完全迎合女性需求的3C产品，将无人机身上的“男性专属”标签撕得粉碎。 大家这次是来近距离体验无人机的，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在这种地方遇到了那个网上众说纷纭的神秘创始人。 “今天是智翱首家线下实体店第一天开业，我凌晨就起来了，本以为能第一个来，结果四十公里堵了五个小时……大家都这么有毅力吗？要不要来为我打工？我很慷慨的。” 乔木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个小谎，又开了个冷笑话，缓解气氛。 人群中传来阵阵轻笑。 大家都很不耐烦、很不高兴了，但对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商业奇才”，却有着更多的宽容。 随着他“有点干……能来点音乐吗？”的嘀咕，舒缓的轻音乐开始响起。 广播的清晰度并不高，相比个人的手机、耳机，听广播音乐算不上什么享受。但这个时候，放一首舒缓的音乐，显然能够安抚人们的情绪。 这是李成林教给他的，这种时候，音乐对情绪的影响，比单纯的语言更有力量。 音乐响起十几秒后，一直关注直播间画面的乔木，看到所有的冲突都停下来了，没有重燃的迹象，连忙适时郑重道歉： “我知道大家已经很不耐烦了，这是我们智翱的错，我们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热情，没提前做好预案。我们搞砸了，非常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给补偿！”人群中立刻有人大吼，不知道几分玩笑几分认真。 乔木当然听不见，依然说着自己准备好的词：“对于我们犯下的错误，智翱一定会以最大的诚意予以弥补。我肯定不能送给你们一人一台影像大师，我当资本家也没几天，还赔着本儿呢……但我保证智翱的补偿方案是有足够诚意的。” 在人群的哄笑中，乔木继续说：“至于具体方案，我得先问过我的财务经理，确保不会破产。所以请容我先卖个关子。 “我想大家已经看出来了，今天大部分人都很难亲自体验到智翱·影像大师了。作为最最最微不足道的补偿，我们将为大家提供一场非常简陋的无人机表演。 “在此期间，大家可以体验影像大师的智能出片。相关视频与照片，我们会在之后，与补偿方案一同发送给大家。 “一会儿大家愿意，还可以与各自身边的陌生人一起合影。相逢即是缘，像这种摩肩接踵、寸步难行的场景，也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了，不如留个纪念如何？” “接下来几分钟，我们的无人机会分批次入场。为了让大家都能拍照，请大家在接下来几分钟留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再等待片刻，不要拥挤。也希望大家能找回一个好心情……” 随着乔木的话语，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原本用来监视小镇的十四架无人机开始出现在人群上空各个位置。 十四架无人机洒在小镇中，稀疏得堪比三毛的头发，哪能有什么表演？更不用说这些无人机从一开始就没有内置用于表演的程序。 下面的人们最初如此近距离看到无人机还颇为兴奋，但等了一会儿，发现无人机只是要么傻傻地滞空，要么缓缓在人群头顶逡巡，就全都傻眼了。 他们都看过无人机表演，没看过现场也看过视频。这……这算哪门子表演？ 不过很快就有研究过攻略的人，尝试着对无人机做手势。 果不其然，360°智能手势识别，立刻调动无人机飞到那人上空，将主镜头对过去。 那个男人立刻兴奋地拽着身旁的女朋友开始摆姿势，随着两人姿势的改变，无人机也不断调整方位。周围的人立刻看明白了：这就已经拍上了！ 周围人群也纷纷效仿。 本就拥挤的空间，随着人们的各种姿势，变得更拥挤、混乱了。 无论监控室中的乔木，还是正坐在车上向智翱总部疾驰而去的李成林等人，看到这一幕，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乔木的主意就是在指挥就位之前，先搞个“粗体验”，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开，不让他们再在无意义的等待中烦躁，但也不能让他们产生立刻离开的念头。 这个想法有多冒险，只看现在直播画面中乱糟糟碰撞摩擦更激烈的人群，就知道了。 但直播间画面后面众人甚至都忘记了呼吸的凝视中，很神奇的，人们竟然没再爆发冲突。 随着无人机高度的降低，他们也能听清现场一些声音了。虽然偶有抱怨，但相互冲撞者，往往都能一句略显敷衍的道歉就让冲突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前所未有的大合影体验中，心中的烦躁早已消隐无踪，甚至已经顾不上去找茬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摆弄姿势却看不到成片的情况，也让越来越多的人迅速丧失了耐心。 “就这么干拍啊？就这么几架，拍没拍着都不知道。”很快，就有人开始抱怨了。 “就是，”有人立刻附和，“看那几个，哎呦，扭的呀，霸着机子不给别人用，显她们能的……” 这阴阳怪气立刻又引来了护花使者的怒目而视。 新的冲突，又在开始酝酿……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指着天空大喊：“快看！那是什么？！” 周围人群立刻看去。起先，大部分人看着碧蓝的天空，什么都没发现。但眼尖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空中似乎有一些奇怪的黑点。 那些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很快就被人们认了出来。 “无人机！” “好多无人机！” “快看，从天而降啊！” 一时间，人们甚至都顾不得摆姿势了，全都齐齐看向天空。 一架架无人机，排着不怎么规范的一字长蛇阵从天而降，在距离地面十几米的位置打乱阵型，向小镇各处散去。 “真的是无人机！”有女孩兴奋地指着天空大喊。 “我去，这得多少啊？”身旁的男孩则咋舌，“他们工厂建山里了？” 二十、五十、七十、一百、一百五、二百……最终，超过五百架智翱·影像大师，从几十公里外的生产中心，顺利抵达乌金山避暑小镇。 所有游客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两千万，兴奋不已，再也没有人抱怨了，所有人再一次投入到拍摄中。 之前十几架无人机，连塞牙缝都不够，自然无法满足绝大多数人的需求，他们甚至会觉得智翱这家公司就会糊弄人。 现在看着漫天的黑色甜甜圈，所有人的顾虑都一扫而空了。 拍照活动是真的，智翱是来真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监控室中的乔木，终于重重松了口气，往后瘫坐在监控室唯一一张椅子上。 他的身旁，大队长高毅也终于松了口气，讪讪地称赞道：“乔总果然是青年俊才……” 乔木没理会对方，一直保持通畅的手机中，却传来李成林的声音：“你是谁？” 高毅一窒，立刻热情而卑微地自我介绍，完了还不忘强调自己一直在和乔木一起制定方案云云。 但他说完后，电话那头却只剩下杂音了。此时的高毅，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成林终于开口了：“我们到了，我看到贵公司的人了。” 随着李成林抵达智翱总部，能够清晰查看每一台智翱·影像大师的高清图传，还能现场指挥远程飞控人员对每一架无人机进行精准操作，一路上一直在构思、讨论的疏散方案，也正式开始了。 大部分无人机依然在“热情”地为游客拍照，小镇最边缘，几处出入口处的无人机，则一点点向镇外飘去，并持续微微降低高度。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这架无人机上的外围游客，自然而然地纷纷跟了上去。 很快，几架无人机，就各自成功将几十上百名游客吸引出了小镇。 随着小镇出口处空出了一块，里面一层的无人机也如法炮制，缓缓带着人群，有意识无意识地向小镇外疏解。 这个过程就如同剥火龙果一般，一层层、一片片。 位于小镇中心最高点、俯瞰全局的无人机画面中，原本黑压压的人潮，就这么一块块地分离、消失，也让画面外的人越来越振奋、鼓舞。 整个纾解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到了后面，人们已经察觉到无人机的意图了，也都拍累了，纷纷有意识地四散开来。 但那些之前一直被堵在各个建筑物内的游客，却不甘地蜂拥而出，试图召唤无人机回来给他们拍照。 这一幕让原本以为万事大吉的李成林等人，吓得心肝一颤，赶忙又调集了近百架无人机，扔下那些已经被“骗”出小镇的人群，冲进小镇给这些人拍照，避免了一场新的冲突。 一场足以酿成前所未有之人祸惨剧的风险，就这么被清除了。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踩踏的风险消失了，可数千辆汽车、数万名乘客，此刻还被堵在山里出不来呢。 晋中与太原的交管人员已经纷纷进山了，但要彻底纾解这几条堵得严严实实的山路，至少还需要数个小时。在此期间，依然要尽可能化解游客与司机们的滔天怨气。 不过这就不是李成林该管的事情了。他已经近乎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是毫无疑问的大功一件。 后续如何消解游客的怨气，那就不是他的职责范围，是其他部门要考虑的事情了。李成林又和乔木聊了几句，就去省里汇报情况了。 小镇中，高毅也彻底没脸待在这里了，灰溜溜找了个去疏导山里交通的理由，迈着僵硬的双腿，匆匆离开了。 也有可能不是理由，是真心想要弥补一二，尽可能挽回自己在顶头领导心中的印象。 乔木完全没把对方放在心上。虽然对方之前摆明了想要甩锅给他，这种事情他高低应该和有关领导提一嘴。 但他知道，李成林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事，足够让省里掉一片乌纱帽的事情，肯定要搞清楚所有来龙去脉，在体制内追究责任。 所有人都没说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高毅的仕途已经结束了，事后几乎一定会被调离领导岗位。 不仅如此，只处置一个高毅，显然不足以平息领导的怒火。太原与晋中警务系统中，还会有其他人跟着倒霉，尤其是晋中。 至于乌金文旅和智翱科技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就不是乔木能够预料到了的。 但无论给他们开出什么样的处分，他都不会觉得委屈。万人踩踏……他都不敢想象这种灾难一旦发生，会是什么结局。 能够近乎完美无缺地将灾难消弭于无形，已经是智翱科技最大的幸运了，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还需要其他幸运。 眼下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随着小镇人群得到彻底的纾解，乌金文旅在现场的人，终于联系上了他们的老板赵福生…… 赵福生接起电话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兴冲冲地问：“乔总，现场怎么样？有没有火爆全场啊？我这边刚才在见一个大客户，手机关机了……” 听着对方那开心而期待的语气，乔木心中冷笑。 见客户？关机？分明就是发现情况失控，选择躲起来了！ 现在事态解决了，得到现场亲信的传讯了，又跳出来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真要出了事，躲有用吗？说不知道就能不挨枪子？搞笑！ 对方如果此刻已经坐在飞往国外的飞机上了，他说不定还敬佩对方的果决…… 乔木对这个赵总已经彻底绝望了，甚至都不想再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不过现在还不行，他还用得上对方。 “赵总认识餐饮界的人吗？”乔木也不回答对方的问题，直截了当地问，“现在整座乌金山堵得水泄不通，已经中午了，上万人都没饭吃，这可不行。” “对啊，这可是件大事！我这忙得，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疏忽了，真是抱歉，抱歉啊……”赵福生发出了虚伪的爽朗笑声。 笑了片刻，见乔木完全不附和，才尴尬地收声，又转入正题：“不过乔总，这个……就算我能调来吃的，怎么送进去啊？你不是说山里都堵死了吗？” “那赵总的意思呢？”乔木不耐烦地问，“让游客吃树叶？” “哈哈，乔总真幽默……”赵福生尴尬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这边紧急采购一批桶面火腿肠，雇摩托车运进山里。然后统一卖给商店和路上的村民。景区里的人，由景区提供热水；山路上的人，就由村民提供热水，您看……” 赵福生的话没说完，乔木就挂断了电话。 他随手将对方的联系方式拉入黑名单，又给市场经理柳婷和财务经理程霞打视频电话，让她们立刻发动公司所有员工，在外卖平台上购买一切能买到的快餐，要求每份快餐至少配备两瓶矿泉水或功能饮料，并以红包的方式鼓励骑手向山中送货。 所有费用由公司全额报销。 此外再紧急采购一批常用药与卫生巾，配送到避暑小镇，再由小镇工作人员骑着电动车沿山路发放。 打完电话后，乔木又给李成林去了个电话，不过这一次接电话的是对方的秘书。 乔木向对方说明了情况，希望对方能和一线交管人员打个招呼，放那些两轮的外卖小哥进山。 秘书并没有惊扰正在向省领导汇报的李成林，而是将这件事通报给了负责交管指挥的副厅长，并取得了对方的同意。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小半个太原市区、大半个晋中市区的外卖，都陷入了超负荷状态。 所有商家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单，而且还是往一个地方去的。 那些外卖小哥更是没见过备注中这种“进山后沿街按需发放”的配送要求，但至少上百元、路径越远金额越大的红包，却让他们在半信半疑之中，依旧一人带着十几份十几几十份外卖，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进山之路。 同一时间，被困在山里的司机与游客，已经完全处在狂暴状态了。在他们的狂暴之下，乌金山已经完成了在几乎所有热门社会的热搜成就。 简单来说，智翱科技线下实体店首日开业险些酿成惨剧，已经传遍了整个互联网。 网上已经吵成了一团，支持谁的都有，有批评智翱明知道热度高还不充分准备的，有认为这是景区职责和智翱无关的，还有干脆就指责游客吃饱了撑的。 但乌金山现场，没人关注这个，就连少数本来还参与网络论战的人，很快也失去了兴致。 因为他们饿了…… 而这一次，就在不耐烦的暴躁情绪再次开始积累时，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爆发，就看到一个个穿着熟悉的黄色或蓝色制服的骑手，骑着各自的小电驴，穿行而来。 这些人一边慢速行驶，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免费午餐和矿泉水，需要的过来领！” 不少人前一秒还在痛骂智翱这家垃圾公司，听到这话就愣住了，看到其他人一拥而上，才赶紧起身往过挤。 “别抢！后面还有呢！”骑手吓了一跳，赶忙劝，“半个太原都给你们做饭呢，我下去取了餐还来！很快的，都别急！” 半个太原都在给他们供饭？这么夸张的吗？ 一时间，游客们面面相觑。 “真的不收钱？后面真的还有？”一个没抢到的游客拽着骑手不让走。 “你自己看，”骑手拿起手机展现给对方，“看见这个没？多少单？接都接不完！看见这个没？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骑手。全太原的骑手都跑到乌金山来了！” 一群围观者看得目瞪口呆：“谁给你们付钱？” “看备注不会吗？”骑手指了指一人手中的外卖袋子，“上面都说了，智翱自掏腰包，我们送一趟除了配送费，至少一百块钱红包。送的越远红包越大，送一趟那个避暑小镇，就三百块钱！ “而且人家承诺了，如果我们因为送这些单被平台扣钱，直接去他们公司，平台扣多少他们都十倍补！” 说完他不耐烦地扒拉人群：“行了，让一让。我赶紧下山，这儿离得太远了我接不着单！” 分完餐的外卖小哥疾驰而去，只留下一群游客面面相觑。 “你们别说，这公司还真不赖……”一个中年游客，看着自己儿子从外卖袋里拿出两盒炒面与两瓶矿泉水，咂么着嘴跟旁人点评道。 “确实，”旁边的年轻小伙赞同地点头，“没见过这么有诚意的企业。” 第1116章 1094.镜花水月 拥堵直到下午三点才彻底疏通，直到乌金山彻底空了。 乌金文旅名下产业的商铺也纷纷开始关门，所有人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意兴阑珊、提不起精神。 大家都是小本买卖，本来就被套牢了，好不容易以为能蹭一波热点流量回点血，不成想开业第一天就遇到这种糟心事。 能开店的人都不傻，知道乌金文旅接下来肯定要挨收拾，这店才开了半天，就又开不下去了。 草草打扫了一下店内卫生，将放不住的东西搬上车，断掉水电，店主们就无精打采地踏上了回家之路。 不过路上，他们又遇到了一支上山的车队。车队自然不是来参观游玩的，更不是来执法贴封条的，而是环卫。 智翱科技又雇了太原与晋中的环卫，来山上打扫卫生，清理游客留下的满地狼藉。 这还真是够新鲜的。乌金文旅班车上，从没见过如此作风的员工们忍不住议论纷纷，也感慨万千，不少年轻人还掏出手机拍照拍视频发朋友圈。 当天稍晚一些，晋中市联合调查组赶赴乌金山国家森林公园现场；榆次区文旅局下发书面通知，责令乌金文旅全面停业整顿。 既然是全面停业整顿，那所有商家与店面就都只能关门了。不过接到群通知的店主们情绪还算稳定，只是抱怨了几句，没多说什么，毕竟早就有所预料了。 不过有心人也注意到，被停业整顿的只是乌金文旅，却并不包括当事人之一的智翱科技，甚至都不包括智翱的线下体验店。 虽然是否停业整顿，门店都无法开业，但这还是代表了某种信号。 乔木没能回家，而是被联合调查组拽过去开了一晚上的会，不过他也没啥可抱怨的。 赵福生比他惨，会上被各部门领导们指着鼻子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毕竟这一次真的出了事，在座这些领导和没来的那些领导，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他们怎么能不怕？怎么能不恨？ 相较之下，他们对乔木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起码没朝他拍桌子骂娘。也可能单纯是看不清他的背景、后台。 第二天周日晚间，财务加班完成补偿方案成本评估后，智翱正式通过抖咖官方账号公开道歉，并公布了补偿方案。 补偿方案有两套：本周五至周日期间身处太原、晋中两地的外地游客，无需证明自己前往过乌金山，只需凭相关交通或住宿记录，便可获得往返交通费与住宿费全额报销，无法提供加油凭证的自驾游旅客可获得五百元的油费补贴。 或者可以放弃所有报销与补贴，获得一张价值两千元的智翱零门槛终身优惠券，优惠券可以转让。 这其中，第二套方案才是智翱希望大家选择的。 除了那些坐飞机过来的，绝大部分游客这趟行程人均成本也就一千元左右。而零门槛终身优惠券是可以转售的，按智翱评估，二手平台至少能卖到一千八。这笔账，大部分消费者都能算过来。 毕竟第一套方案，是需要智翱付出真金白银进行补偿的。 由于公司没有能力甄别一个旅客是否真的去过乌金山，所以还不如直接痛快地给当时两地所有游客补偿，而不是要求游客自证——那是找骂。 这种情况下，太原晋中两地这三天究竟有多少游客，谁都不知道。财务根据过往的数据粗估，如果所有人都选择这套方案，智翱极有可能要支付至少五千万的现金补偿。 换成第二套方案，智翱就一分钱都不用出，相当于每台智翱·影像大师少赚两千块钱，说不定还能再小小刺激一下销量，让一部分之前犹豫不决的消费者果断出手。 此外，由于临时抽调了五百余架无人机驰援乌金山，这批无人机是不可能再发货了，只能砸在自己手里。智翱还为那些受延迟发货影响的消费者提供了相应的补偿方案。 这一整套补偿方案，又给智翱送来了一条热搜，与乌金山踩踏、五百影像大师、智翱买空太原外卖、智翱掏钱清理垃圾、智翱的钱从哪来等数条热搜一并屠榜。 智翱在互联网上的风评也在迅速扭转，越来越多的网友开始自发维护起这家公司。 在他们看来，智翱这一次本来就是无妄之灾。毕竟人员疏导这种工作本就是景区的责任，智翱说破天就是景区里的一家门店，就算想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况智翱全程的表现都无可指摘。乌金山避暑小镇的现场实况，早就随着数以百计主播的直播传的全网都是，大小切片更是不可计数。 网友们看到的是，智翱的无人机在尽力安抚游客，智翱的老板亲自出声，智翱工厂紧急派出五百架无人机驰援，智翱订外卖请全山的人吃午饭还给外卖小哥发大额红包，还贴心地组织工作人员沿山路分发卫生纸、卫生巾与应急药品，游客散去后甚至都不忘雇人清理山上的垃圾…… 面对企业如此积极诚恳的态度，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使那些因为智翱两次爱国营销而讨厌它的网友，也说不出一句难听的话来了。 相较而言，真正的当事者乌金文旅做了什么？网友们没看到。这家旅游公司到现在究竟是什么态度、是几个意思？网友们也没听到。 很快，舆论声浪就彻底放过了智翱，全力炮轰乌金文旅，一些初生牛犊的自媒体甚至尝试深扒这家企业。 不过一家地方民营企业，也没啥可扒的。毕竟真正的政商背景是绝对的舆论红线，剩下的无非就是老板发家史中各种真假难辨的腌臜事儿。 反倒是智翱，竟然又借着这次负面事件，迎来了一波正面流量。 毕竟对消费者权益有如此态度的企业，纵观国内，不能说屈指可数，只能说凤毛麟角。 到了周二，在一众正规媒体中，澎湃新闻率先跳出景区安全管理的窠臼，围绕智翱的一系列补偿措施发表社论，点评其为“教科书式的危机公关”。 社论算了一笔账，指出在这场危机中，智翱的总花费不过区区几百万，却取得了过去二十年中，那些大企业花费几千万公关费都难以取得的奇效。 这场看上去只有一篇道歉稿的危机公关，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了智翱品牌形象的扭转，一夜之间，将这个品牌身上“爱国营销”的标签，变成了“社会责任与企业担当”。 从这个方面来说，智翱只花了几百万，就完成了其他企业十几年几个亿的投入都实现不了的品牌形象塑造。 社论认为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智翱从事件开始，就没有过丝毫逃避、推诿的心态，一心只想着解决问题。 所以智翱才能第一时间调集五百多架无人机驰援。早有应急管理领域的专业人士指出，正是这一决策的及时性，才确保了各方成功避免这场巨大的灾难。 之后网上曝出的种种细节，诸如所有外卖中都附带矿泉水与功能饮料、工作人员沿山路分发卫生用品与应急药品、危机解除后还不忘清理山上的垃圾等等，看似不难，但翻遍过去类似事件，却很少看到有类似的举措。 归根结底，从一开始，智翱的决策出发点就不是自己，而是广大消费者的权益，是生态环境等社会责任与使命。 澎湃新闻的反应速度，在国内正规媒体中一向一骑绝尘。这篇社论也在网上引发热议，再次将智翱送上热榜。 周三下午，联合调查组宣布调查结束，在向相关领导进行汇报后召开记者发布会，正式公布调查结果与处理结论。 乌金文旅因违反《旅游法》一零五条第二款，未及时向当地有关部门报告，未及时采取采取疏导、分流等措施，致使游客数量超过最大承载量，责令停业整改。 此外，乌金山国家森林公园登山步道、滑雪场、狂欢谷与避暑小镇，在安全、消防、卫生、环保等方面存在多项问题，情节较为严重，同样责令停业整改，并处以处罚金共计470.3万元。 乌金文旅董事长兼总经理赵福生，因在相关事件中存在较大过失，已被行政拘留，等待进一步调查。 至于智翱科技，联合调查组并未做出处罚，反而着重表扬了智翱科技在本次事件中的积极表现。 但差不多同一时间，太原gA局却给智翱科技开出了一张罚单：因未经批准操控无人机在非开放空域飞行，对智翱科技处以每架100元、合计53700元的罚款。 这张罚单本可以免除，毕竟gA的老大都参与其中了，完全可以事后补手续。但双方沟通后，还是决定进行象征性处罚。 网友们虽然不理解，少不了对太原有关部门一通冷嘲热讽。但圈里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智翱在规避政治风险。 毕竟手续再后补也是违规，架不住有人铁了心要追究。相反，罚单一开，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再拿这个说事儿了。 相关通知下达后，智翱第一时间再次发布致歉声明，承诺将全力配合两地有关部门，积极进行整改，建立完善的安全管理制度规范。并宣布智翱坚持公众人身财产安全利益高于一切，在确保万无一失前，不会谋求线下实体店复营业。 联合调查组正式解散，也意味着省里接受了调查组的结论与方案，这场风波也彻底尘埃落定。 一直在沉默中焦急等待这一结果的诸多严肃媒体，也终于不用嫉妒澎湃新闻独享流量了，迫不及待地纷纷下场发声。 其中速度最快的当属新华网，一篇《论“求而不得”与“不求而得”》的社论，彻底拉开了这一轮关于企业社会责任的讨论。 很快，就连电视与纸制媒体都开始加入进来。这场原本仅限于互联网的讨论，竟然有扩大为全社会大讨论的趋势。 相较而言，各个政府部门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 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山西gA厅利用智翱·影像大师成功安抚、疏散人群的影音资料，已经被各个地方各级部门与高校拷贝了上万份。 过去，避免出现踩踏的管理措施，往往集中在预防方面，在人群出现过度拥挤之前，就进行及时的干预、疏导。 而人群一旦完成了高密度聚集，再想将他们分散开，就需要大量人力，像剥洋葱一样，小心翼翼地从外面一层层剥进去。 这期间一旦出现骚动、恐慌，踩踏就不可避免了。 所以踩踏事件一向有预防容易消除难的特点。 但这一次的乌金山拥挤事件，上万人在小镇不规则的狭小道路中完成了长时间、高密度聚集，甚至已经多次多点爆发了冲突。 这种情况在任何专业人士看来，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这次事件却无一人伤亡。唯一上报的一例婴儿摔到脑袋的通报，医院检查却没发现任何问题，甚至都怀疑是误报。 而实现这一壮举，并没有依靠大批警力。相反，在拥堵彻底疏通时，警力甚至还被堵在半山腰呢，根本没到现场。现场为数不多的几名交管人员，因为带队大队长最初的错误决策，也全都陷在人群中了，没能发挥任何有效作用。 实现这一壮举，只用了一个人。这个人甚至都没到现场，而是在几十公里外，在技术人员的协助下，远程指挥五百架无人机，仅用了一个小时，就彻底地、安全地消除了安全隐患。 这在很多专业人士看来，已经堪称完美，甚至足以写进公共应急管理教科书，成为供所有人研究探讨的经典案例。 乔木当然不知道智翱第一款产品竟然以这种方式悄无声息地“出圈”了。 他这次本来是想去看看公司首家线下实体店的经营状况，没想到别说经营状况了，从头到尾他连门店都没迈进去一步，就连门脸长啥样都是事后从网上看到的…… 现在倒好，经营状况没看着，停业状况倒是看着了。 根据《旅游法》，乌金山景区至少停业一个月，这是法律白纸黑字写的，少一天都不行。这意味着未来一个月，智翱都没有线下实体店了。 没得看的乔木，只好等到周五，灰溜溜地回到了尸魂界…… ----------------- “真没想到竟然还能回到这个项目。” 尸魂界，南78区戌吊，荒无人烟的戈壁上，五个人影凭空出现。其中四个一醒来，就四处张望、不停感慨。 “是啊，关键是竟然能回到这么早的时间，我以为就算要回来，也是直接蹭主线剧情。” “我们能去瀞灵廷逛逛吗？” “不能。这次你们只能在流魂街待着，最好也别往小数区跑。现在正是队长虚化事件前期，二番队和八番队一个个都有点神经过敏。” 乔木这一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多了四个小伙伴。或者说三个小伙伴与一个认识的。 柯羽、孔玲、郭天宇和王铎。 当初第不知多少期死神培训班的成员，还活着的四人又一次重聚了。 王铎是上海分部的，上次乔木参加方主任的接风宴时就见到对方了，对方也加入了集体行动，他干脆把对方也拉过来了。 他的兴趣小组【好朋友收容中心】的另外两人，倪爱军与严牧之，则不在邀请之列。 倪爱军没来，是因为对方没有强化灵压体质改造，没法来尸魂界，就算进来了也只能在现世待着。 严牧之更不用说了，就算想到办法来尸魂界，一个修习诅咒术的术士，随便一个死神一记瞬步就给秒了，根本不适合这个项目。 乔木这一次请这四人来，除了帮忙保护戌吊五区外，更重要的是给他做后盾。 上一次项目他就发现了，自己一个人，在不能肆意招呼员工帮忙的情况下，稍微遇到点事情就分身乏术。 毕竟后面一大群同事都要进到项目里来，他不能让自己的员工留下什么引人怀疑的痕迹。 所以这一次他吸取教训，直接找了四个帮手。 四人中理论上最弱的王铎，也早就完成始解修行了。有这四人做后盾，他就不会像上次那样束手束脚了。 为了帮四人隐藏身份，乔木还高价从其他镜像收购了几件浦原喜助发明的黑色斗篷，只要穿上就能完美隐藏自身灵压，在外人看来和普通的魂魄没有任何区别。强如蓝染都看不破。 乔木直接带着四人去了藤原长作家。 现如今的藤原家，不再是一间四面漏风的茅草屋，而是一间……不怎么漏风的茅草屋，外加一个篱笆围起来的院子。 而且曾经孤零零的草屋周围，现如今已经多了十几座同样简陋的茅草屋。 这些人都是帮助藤原老先生种地的居民，为了方便干脆搬到附近聚居了。 大数区几乎没什么聚居的概念，因为没有任何集体活动，没有食物的流魂基本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躺在家里。 现在的藤原家周边，却已经有了村落的雏形。 乔木将柯羽四人介绍给了藤原长作，身份自然是他在现世时的朋友，死因就随他们自由发挥了。 带着四人在戌吊五区逛了一圈，为他们引荐了八番队在此驻扎的十名队士，并将这里托付给他们后，乔木就动身前往志波宅。 没成想，空间门一开，他一只脚还没迈进去，只来得及朝宅邸门口的金彦打了个招呼，就听身后一声惊呼：“金彦先生？！是志波家！” 金彦一下子就愣住了，乔木也愣住了，回头看去，意识到不妙的柯羽也愣住了。 乔木这才想起来，当初的柯羽就在十三番队。他不知道对方入队时志波海燕是否还健在，但显然，对方对志波家很熟悉。 “这位是？”金彦疑惑地打量着乔木身后四个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 “我的朋友。”乔木并不愿意过多介绍。 但金彦憨憨的，并未听出画外之意，还傻乎乎追问：“小姑娘认识我？” “……”乔木不说话了，回头示意柯羽自己圆。 后者尴尬地在都碰上捏出一个角来：“认……不算认识，我听说过志波家仆金彦银彦兄弟勇斗狼群的事迹……” “啊！那件陈年旧事竟然还在流传吗？真是的，哈哈，哈哈哈哈……”恍然大悟的金彦，一时间竟然有些羞涩，摸着后脑勺尬笑。 “海燕在吗？”乔木趁机转移话题。 “海燕大人正在家中，请随我来。”金彦直接引路。乔木已经是志波家的朋友了，没有特殊叮嘱并不需要通传，来了直接带进去就行。 乔木正要关掉空间门，就看到柯羽在门的另一边探头探脑，不知道在谁。 他有些无奈：“你要吧也过来坐坐？” “不，不了！”柯羽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又有些怅然地说，“见到了也不认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算了吧……” 乔木彻底无语了：这姑娘是真的听不懂正反话啊！当我真的邀请你呢？都p7一年了，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怎么带队伍？ 加入护廷十三队的流程非常简单，就是跟着海燕直接抵达十番队队舍。早已得到消息等候多时的十番队六席，直接给乔木进行了登记，给他一纸文书；八席则丢给他一把浅打，就算搞定了。 他的档案，六席会在下一次去一番队汇报队务时提交归档。 他则需要带着身份文书，前往裁缝铺订制自己的死霸装。 死霸装是死神专属，或者说是护廷十三队专属。不属于护廷十三队的人穿死霸装，可是重罪。所以只有持护廷十三队身份文书的人，才有资格订制死霸装。 有了身份文书，你爱订几身订几身，只要你有钱。没钱可以赊账，之后发薪水时会自动扣掉最多五成用来还债。 如果不幸在还清欠款前战死，剩余欠款会从抚恤金里扣。 如果抚恤金都不够，剩下的队里补，算是烈士福利之一。 很操蛋。 乔木当然没钱，但海燕也不会让他上来就赊账，直接自掏腰包给他订了两身换着穿。 乔木也没有推辞，很自然地承了这份情。此时的志波家虽然说不上多么豪富，但也不至于心疼两身衣服的钱。 “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受你家队长的邀请，给他当副队长？”从裁缝店出来，乔木八卦地问，“五席和副官的收入差距还挺大的吧？” 护廷十三队的传统，队长的收入非常高，毕竟这十三人各个都是尸魂界的顶梁柱，哪怕人均贵族不缺这份工资，中央四十六室的姿态也要做足了。 副队长作为当之无愧的队长后补，待遇也不差，大约是队长的三成左右。只要不乱花钱，不像后世脸上刻69的某位那般爱好广泛，能轻轻松松让一家人过上宽裕的生活。 但从三席开始，待遇就再次膝盖斩。 当然这并非中央四十六室瞧不上这些席官，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护廷十三队自己作的。 因为制度上只规定了席官序列最多到20，后面的均为队士，但这里出了个漏洞，没规定每席席官的人数！ 于是漫长的千年中，席官的队伍越来越臃肿，护廷十三队的人力资源成本也迅速膨胀。最过分的时候，一些番队的某个席官位，能塞进去十几二十个人。 最终，忍无可忍的中央四十六室出手了。相当一部分席官都是贵族出身的关系户，动不了，也没人敢得罪这么多人。 于是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把副队长以下的席官薪水狠狠砍了一刀，下位席官的薪水甚至都快与普通队士一个档次了。 反正你们大多是贵族，只是要个身份，不缺这点钱。 至于平民出身的席官？呵呵，谁在乎？爱干不干，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尸魂界离了谁都转。 所以没什么优质产业的志波家，日子虽然说不上清贫，但也算不上富裕。毕竟志波都只是三席，志波海燕更只是五席。 想想看，上位贵族的京乐家，可以让打手人手一把浅打；可五大贵族的志波家，甚至都不舍得给亲弟弟弄一把，还得乔木送。 此刻面对乔木的八卦，海燕却只是懒洋洋地摆手：“再说吧，我是实在提不起什么干劲。” “你也可以让嫂子做副队长嘛，和你家队长说，只要他让嫂子做副队长，你就做三席。”乔木蔫坏地出馊主意。 海燕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当护廷十三队是过家家吗？” “不是吗？”乔木却嗤笑着反问，“有的番队上位席官就剩下六八十三位，迟迟不给不足；其他番队却能同时有上百名席官。这不是过家家还是什么？” “入队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替自家番队打抱不平了？”海燕乐呵呵地调侃了一句，又认真地解释，“事情没这么简单。席官尤其是上位席官，都是队长的亲信，是队长管理、指挥整支番队几百人的十根手指。” 对方举起双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十指：“十番队遭受重创，但队长人选一直定不下来。你们的大部分职责都暂时分给其他番队了，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真央灵术院的毕业生分配就好。” 对方耸了耸肩：“这种情况下，十番队基本处于瘫痪状态，提前把席官补足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给新任队长的接手增加负担。毕竟和平时期能担任上位席官的，没有一个简单角色。” “有那么难选吗？”乔木好奇地问，“护廷十三队上下，就找不出第十四个会卍解的？” 他真正好奇的是，志波一心究竟是什么时候当上十番队队长的，对方此刻又在何处？十番队队士或下位席官？亦或其他番队？或者干脆就还没入队？ 这话他没法问海燕，毕竟他没法解释自己为啥会认识一个籍籍无名的志波分家潦草大叔。 “当然可以，但卍解只是队长的门槛，而非决定性因素。”海燕犹豫了一下，道出了其中隐情。 “总队长希望提拔一位平民出身的队长，但中央四十六室不同意，他们觉得这方面有十一番队做门面就够了。他们甚至还希望七番队与九番队在下一任能重归贵族之手。双方一直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 乔木恍然：此刻的护廷十三队，有爱川罗武、六车拳西、鬼严城剑八三位平民出身的队长。 这个情况在总队长看来还略显不够；但在中央四十六室看来，护廷十三队的平民属性已经严重溢出了。 由此看来，双方最终还是各退一步，达成了妥协。 总队长放弃了继续提拔平民队长的念头，却将贵族皮平民心的志波族人推了上去。 只看漫画，真的很难想象一百年前的瀞灵廷高层，会为了这点“小事”斗得不可开交，让一支番队就这么瘫痪几十年。 毕竟一百年后剧情开始时，护廷十三队已经有近半平民出身的队长了：蓝染惣右介、市丸银、东仙要、狛村左阵、日番谷冬狮郎、更木剑八。足足六位。 如果考虑到山本重国与卯之花烈千年前也是平民出身，是剿灭灭却师的光之帝国后被加封贵族头衔以示褒奖与“收编”，可以说在剧情开始阶段，护廷十三队平民出身的队长，其实已经占据多数了。 乔木并不在乎十番队有没有队长。没有队长，他乐得自在；就算将来有了队长，就凭志波一心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的日子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也许还能过得更好也说不定。例如仗着跟志波家的交情，过一过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瘾。 反正瀞灵廷里都是贵族产业，平民可没资格在这里开店，甚至都没资格在毗邻瀞灵廷的小数区开店——当然，百万年来，小数区也没有属于平民的土地了。 胡思乱想的乔木告别志波海燕，独自一人回到了十番队队舍。 走在寂静中略显萧条的十番队队舍中，他一时间有些感慨。 这里和几十年后的布局不能说一模一样，也是大差不差了。不少建筑甚至就是几十年后的样子，只是有新旧差异罢了。 别人的“物是人非”是“未来”，他的“物是人非”反而是“过去”。 在队舍中简单逛了一圈，乔木就独自去了道场。 十番队已经彻底废了，唯一管事的两位席官，一个六席一个八席，处理日常文书工作还忙不过来呢，更别说进行队务管理了。 没有上位者督促，无论下位席官还是队士，都懒散无比，不少人甚至直接玩起了失踪，连假都不请了。 本该在午后热闹无比的道场，此刻更是空无一人。 乔木找了个角落盘腿而坐，将浅打横置于双腿之上，闭上双眼，开始入念。 等他再睁开眼时，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打扰他，甚至可能都没人知道他在这里。 乔木看着横在腿上的浅打，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不行。” “又不是没试过，现在才知道？”碎星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这不是期待个万一嘛。”乔木耸肩。 与之前一样，自斩魄刀被那个恶心的眼球毁掉后，他就无法再通过入念创造新的斩魄刀了。 他记得设定上好像也是如此，一个死神一生只能创造一把斩魄刀。 只是他之前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觉得那时尝试失败，是因为碎星河死了。现在碎星河活了，他又身处尸魂界，说不定能行呢。 结果显示，果然还是不行。 “果然还是得从零番队入手啊。”乔木嘀咕着，拿着浅打，起身离开了道场。 他只是一名普通队士，没资格享受单人宿舍，要与其他16人分享一间宿舍，与八人共享一个大通铺。 乔木自然不乐意，他又不是来吃苦的。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奔队长室。 果不其然，白天办理入队手续时他就发现，六席并没有在队长室办公。此刻进来他就发现，这里明显已经闲置多时了。 乔木直接叫出几名员工替他做了个简单的打扫，拽出被褥铺好，毫不客气地躺下就呼呼大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依旧没有人发现他的胆大妄为。 意识到即使懒散到了极点，十番队的成员们依然不敢擅入队长室后，这里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地盘，他甚至都开始不叠被子了。 直到半个月后，十番队六席才终于想起了队里还有这么一号“背景深厚”的人物，一通好找，才找到了他。 “入队仪式？”听着对方的通知，乔木一脸茫然，“你确定没传错？” 这个家伙失礼的态度与语气，让六席忍不住皱了皱眉，可一想起对方与大贵族志波家交好，就只能忍气吞声，耐心地说： “没错。你并非真央灵术院毕业，入队仪式本该由本队队长或副官单独主持，但……”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总而言之，上面通知了，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这是传统，是规矩，不能少。” “正好赶上真央灵术院这一届毕业典礼，你就和他们一起举行入队仪式。” “谁为我主持？”乔木指着自己问，“你吗？” 他当初是提前毕业，但也知道入队仪式是怎么回事，并非所有人列队手捂心脏宣示那么简单。入队仪式有多个环节，其中之一就是由各家队长或副队长介绍番队的历史、文化、传统、理念与功绩。 “这个环节就省了，但其他环节你都要参加。”六席一脸嫌弃，主要他也没法像其他副官那样一说一大串。 而且他一个六席，混在一群副队长中，还要当着全体新人——尤其是十番队新人的面点头哈腰陪笑，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只是一个仪式，乔木自然无所谓，问清楚时间地点，就应了下来。 六席正要离开，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咱们护廷十三队的入队仪式，一直有一项传统，就是向你们这些新人展示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听到这里，乔木心中一动。 “这些年，一直是五番队的蓝染副队长负责这个环节。他会向你们这群菜鸟展示他的始解，”六席指着他，满脸的与有荣焉，“尤其你这个门外汉，到时候可不要惊掉下巴，更不许当众失态，给我们十番队丢脸！” 第1117章 1095.你们的世界，已经疯了！ 这日的真央灵术院操场热闹非凡。 除了即将毕业的六年级生外，不仅学院领导与诸多教授、教习悉数到场，就连其他五个年级的学生也都过来凑热闹了。 他们当然不是来看学长如何毕业的，而是来领略护廷十三队诸位副队长风采的。 一番队雀部长次郎、二番队大前田希之进、三番队射场千铁、四番队山田清之介、五番队蓝染惣右介、六番队银银次郎、七番队小椿刃右卫门、八番队矢胴丸莉莎、九番队久南白、十二番队猿柿日世里、十三番队三席志波都、鬼道众副鬼道长有昭田钵玄。 十二位副队长级的大人物，只是聚在一起，哪怕全都竭力收束灵压，就已经让操场上的学生们感到阵阵压迫与窒息了。 这十二位大人物在操场最前方站成一排，每人的面前，都是一列大气不敢喘的学生队列。 六年级毕业生的去处早就已经定好了，所有人都按照各自的去处自觉排成一列。一番队的队列自然站在最中间，左右分别是二番队与三番队，以此类推。 其中相对特殊的，便是二番队预定的毕业生，他们已经全都戴上了面罩，不以真面目示人。 但最特殊的莫过于右侧最外围的那一列。相比其他队列挺拔的身姿与笔直的队形，他们过于懒散了。 原因也很简单，这一列的人，他们未来的身份既不是护廷十三队，也不是隐秘机动队，更不是鬼道众，而是……贵族家仆。 当然，这些毕业生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平民出身。毕竟贵族出身的死神，哪怕是落魄贵族出身，也绝不会去给其他贵族做家仆。就算要吃贵族饭，也该闯出一番名堂后做个食客。 如果乔木看到他们，肯定会饶有兴致地和他们聊一聊，看看有没有南面大数区的“老乡”。可惜他没看到这群人，因为十番队的队列在操场左侧。 这一次，除了贵族家仆队列外，十番队队列的人数是最多的。乔木一开始站在最前面，但很快就被四个人先后驱赶到了后面。 原因很简单：那几个人腰间别着的不是浅打，而是斩魄刀。说明这四人至少已经摸到始解的门槛了。 这个水平，莫说半残的十番队，就是去其他正常番队，也能在几年内晋升席官了。 人家自然要站在队列最前端。 而乔木能够紧随其后站在第五位的唯一原因，就是后面的毕业生不认识他，也不敢在这种场合和人起冲突。 也有可能是十番队没来人，大家表现的欲望不强烈。 乔木其实并不介意直接站到队尾，因为能和他聊天的志波都在操场另一侧，他虽然认识旁边的矢胴丸莉莎，但后者一直冷冷清清的实在聊不起来。 更要命的是，隔着八番队，就是六番队的队列。提到六番队，自然就不得不提他的“老熟人”银银次郎了。 此时此刻，这位老熟人就扔下自己的队列，朝他这边走来。 看到这样一位大人物朝自己的队列走来，十番队毕业生们立刻站得笔直，前四名毕业生甚至还不约而同地正了正腰间的斩魄刀，希望自己的优秀能够引起那位大人物的关注。 但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银银次郎的视线甚至都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哪怕一瞬间，就径直来到了乔木面前。 其他学生愕然之间，纷纷向乔木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也在猜测这位吊儿郎当的陌生同期是哪家贵族出身。 同一时间，银银次郎却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乔木，毫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不满：“你的死霸装呢？” “没穿，”乔木理直气壮，“山本六席说今天算休假，不属于公务。” 他毫不犹豫地卖掉了自己的“上司”。 银银次郎却不打算放过他，低声呵斥：“既然已经加入护廷十三队，就应该遵守队内的规矩与传统，更要有使命感与荣誉感！” “哦——”乔木懒洋洋地拖了个长音，“多谢提醒，下次注意。” 银银次郎顿时气结。 他倒是没想找什么茬，毕竟在他看来，一年前的冲突中，双方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真要说错，也是京乐家的小鬼做错了。 但他终究吃了亏、丢了脸，心中肯定不爽。尤其他这两年已经萌生退休的念头了，那次惨败，自然成了他死神生涯迄今为止最大的污点。 这种情况下，身为副队长的他，找个正当的理由训斥普通队士一番，合情合理吧？非常讲理吧？完全没问题吧？总队长来了也得点头道个“可”吧？ 那你为什么一副你很占理的表情啊？！ 心态爆炸的银银次郎，此刻也是一反常态，一脸厌弃地抱怨：“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有资格加入护廷十三队！” 前后十番队毕业生一听，顿时齐齐恍然：看来这小子不是银副队长的熟人，而是被讨厌的人！ 一些人心里，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入队后要怎么从这方面入手，讨这位银副队长的欢心了。 乔木很想说因为我比你能打，最终却只是平静地回答：“总队长大概是希望护廷十三队中，能多几个真正在乎平民生死的死神吧。” 银银次郎离开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一板一眼的贵族步伐下，掩盖着怎样的狼狈。 这位老牌副队长前脚刚走，乔木的身后就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喂，菜鸟，你就是去年那个击败银老头的流魂？” 乔木回身，低头看着十二番队副队长猿柿日世里：“嗯，就是我。”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自下而上袭来，毫无防备的他，轻松一个后撤步，躲开了对方的一记前踢，随即惊愕地问：“你干嘛？” “哼，反应还挺快！”猿柿日世里话音未落，人却已经出现在他身侧，一记飞身鞭腿，直直砸向他的脖子。 看着越来越近的鞭腿，乔木是真的懵了：这人有病吧？！都不认识呢，上来就动手？难不成对方和银银次郎关系很好？ 把银银次郎当成父亲之类的？ 这就一瞬的工夫，他甚至已经脑补出了寒冬腊月，少女流魂冻饿晕倒在街头，被关店回家的眼镜店主救起的狗血剧情了。 心中胡思乱想着，他也不躲了，一把攥住对方的腿，借着对方的力道反身一甩，将对方甩向旁边十二番队的队列。 被扔出去的猿柿日世里在空中做了两个后空翻，卸掉大部分力道，但就在即将稳稳着陆时，却狠狠撞上了身后两名属于十二番队的毕业生。 她自己也猝不及防，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一个毕业生脸上。 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蹲在那个毕业生的肚子上，狞笑着看着乔木，恶狠狠地说：“你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不愧是能击败副队长的人物！”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队列的毕业生一片哗然。 十番队的毕业生之前还没听懂那句“击败银老头”是什么意思，此刻却也反应过来了。 所有人看向乔木的眼神都变了：连斩魄刀都没有的菜鸟，击败副队长？开玩笑的吧？！ 猿柿日世里则狞笑起身：“副队长的威严不容挑衅。拔刀吧，让我试试你的成色！” 而她的对面，乔木的脑补也到了猿柿日世里试图撮合丧偶的银银次郎与单身的曳舟桐生，就接到了曳舟桐生即将升迁的“噩耗”。 “猿柿副队长，你在做什么？！”他的身后，一声愤怒的呵斥传来。是银银次郎。 见正主来了，猿柿日世里也不装了，大拇指抹了把鼻子：“银老头，你让开。今天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荒唐！”银银次郎大怒，“今天是什么日子，企能容你这般放肆？！你们十二番队换了队长，连规矩都不要了吗？！” 不成想这一番训斥，反而戳中了猿柿日世里的痛点。 她顿时哇啦哇啦乱叫：“我不管！今天我必须揍他！喂，臭小子，你就站着别动，让我踹几脚就好！” 意识到自己的脑补真的只是脑补的乔木，此刻更加莫名其妙了：“凭什么？我招你惹你了？” “大不了医药费我掏！”对方拍着胸脯。 “啊？”乔木更糊涂了，皱着脸，“这是医药费的事吗？要不你站着别动，医药费我掏？” “日世里，你在干什么？”矢胴丸莉莎也赶了过来，疑惑地质问。 更远处，还有几位队长也在往这边来。 “哎呀呀呀呀，气死我啦！”见这么多人都阻止她，猿柿日世里更炸毛了，“那个白痴和糯米丸子妖怪都感兴趣的家伙，我看见就火大，当然要揍一顿再说！” “……”矢胴丸莉莎无语了。 “白……糯米丸子……”银银次郎则疑惑了，“猿柿副队长说的是谁？” “日世里，当着这么多新晋队士的面，如此称呼自家队长与涅副局长，可是非常失礼的哦。”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声音传来。 是蓝染惣右介。 他这么一说，也解答了其他人的疑惑。银银次郎顿时更不开心了：这个小鬼不仅大闹真央灵术院毕业典礼，甚至还打着自己的幌子？ 咱俩很熟吗？！ 他立刻沉声警告：“猿柿副队长！” “切！”猿柿日世里一脸不爽地把头扭向一边。 “日世里？！”关系更亲近的矢胴丸莉莎也加重了语气。 “知道啦知道啦！”猿柿日世里不耐烦地喊了两声，转身就要回自己的位置。 “日世里，”蓝染却微笑着叫住对方，温柔地提醒，“这个时候要做的，应该是道歉吧？” 银银次郎却反而提出反对意见：“岂有副队长向队士道歉之理？” 日世里的小脸也拧成一团，指着脸上写满“快道歉，我等着呢”的乔木，大声质问： “凭什么？我根本没碰着他，反而是他看破了我的瞬步，把我甩出去了，还砸到了人！就算要道歉，也该是他向我道歉吧！” “哦？”蓝染惊讶地看向乔木，眼神中闪过一缕意味不明的光，“这位……乔木君，看破了日世里的瞬步？” “乔木队士，”银银次郎试图纠正，“他已经正式加入十番队了。”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瞬步吗？”在全场死神的关注中，乔木一脸恍然地笑道，“我还以为是小孩子耍宝呢。” 瞬间，全场都惊呆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这个家伙，这个连斩魄刀都没有的家伙，竟然公开嘲笑副队长的瞬步？！ 几秒后…… “哇哇哇哇哇哇哇——！！！”彻底暴走的日世里，直接拔出了自己的斩魄刀。 “斩断他，馘……” 声音戛然而止。 猿柿日世里惊恐地看到，明明被她死死盯着的乔木，竟然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另一只手…… 竟然夺走了她的斩魄刀！ “这可不行，”乔木在对方耳边轻声提醒，“在这种地方不加节制地始解，这些无辜的学生也会被波及的。副队长级别的灵压，可能会给他们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狠狠泼在了猿柿日世里头上，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只是被队中长辈惯得不懂收敛脾气，而非无法无天。 见对方冷静下来了，乔木也松开对方的嘴巴，将斩魄刀塞回对方怀中，回身对其余几位副队长笑了笑：“我以为这样才算瞬步。” 所有已经凑上来的副队长，此刻都或是惊叹、或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反常的是，再次被嘲笑的猿柿日世里，这次却没有发怒，只是平静地将斩魄刀收了起来。 她没再理会乔木的挑衅，而是看了看地上两名之前被她撞倒的学生，回头使唤四番队的山田清之介：“喂，臭屁鬼，过来给他们疗伤！” 山田清之介却冷冷一笑：“十二番队的人，这点小伤都要劳烦别人？是不是再流点血就要申领抚恤金了？” “啊？！你说什么，臭屁鬼？有种再说一遍！”猿柿日世里再次额头青筋暴起，手也重新握住了斩魄刀柄。 “猿柿副队长，山田副队长，”这时，雀部长次郎终于站出来了，向在场所有人发出严厉的警告，“这场闹剧再不结束，老夫就只能将此事如实禀告给总队长了！” 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七番队小椿刃右卫门的视线，也如两把利刃，狠狠刺在那两名十二番队毕业生身上。 一直坐在地上的两人也是一个激灵，慌忙从地上站起来，僵硬地笑着摆手：“我们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小椿刃右卫门这才满意地冷哼一声，高声道：“都给我记住，身为护廷十三队，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有一丝软弱！就是死，也要面朝敌人，站着死！” 周围的毕业生纷纷应和称是。 “小椿副队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硬汉风格呢，”蓝染在一旁苦笑，又一脸关心地问那两人，“你们确实不需要治疗吗？我也略懂一些回道……”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在小椿刃右卫门的注视下，两人疯狂摇头，都快哭出来了。 他们真的疼啊，骨头肯定断了啊。但也真的不敢说啊，只能心里苦啊…… 但两人的表现，又如何能瞒得过身为剑豪、身经百战的小椿刃右卫门之眼？ 见两人这番表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你二人，日后在斩术若有何疑问，都可以来七番队找我！” 一瞬间，两人都惊呆了，周围其他人也惊呆了。 本以为是一场无妄之灾，没想到竟收获了一场泼天机缘！ 此时此刻，这两人有多么狂喜，周围其他人就有多么嫉妒。 这可是号称尸魂界斩术第一的小椿刃右卫门啊！哪怕是真央灵术院的斩术教习，也对他倍加推崇。 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随着副队长们悉数登场，乔木反而成了边缘人物，躲在一旁无人问津了。 不过他也落得清闲。 反正刚才那一记瞬步外加夺下副队长斩魄刀，已经足以向护廷十三队展示他的势力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认为银银次郎的落败只是轻敌或中了阴谋诡计，从现在开始，就不会再有人这么误会了。 他没打算藏拙，并不准备亦步亦趋地展现实力。在尸魂界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力量才能换来敬畏，才能成为确保他在瀞灵廷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当然也不能太过分，一个连始解都没有的流魂，上来就展现出队长级的实力，反而会引起瀞灵廷的恐慌与敌视。 见事态平息，其他副队长纷纷散去。乔木看向唯一没有动身的副队长：“蓝染副队长，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蓝染看了眼他腰间的浅打，扶了扶眼镜，“我很期待你的始解呢，乔木君。” “哦，这个啊，”乔木低头瞥了眼浅打，“我也挺期待的。” 副队长们全部归位了，但在场的全体学生们都不平静了。 虽然毕业仪式依旧照常举办，但已经没有人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就连主持者都多少有些敷衍。 相较而言，还是一个无名队士当众击败副队长这种事情，更令人感到震撼。 在真央灵术院的环节结束后，仪式就交到了护廷十三队手上。副队长们纷纷开始向入选自家番队的毕业生，高声宣讲各自番队的丰功伟绩、文化传统总之就是一句话：都给我以番队为荣啊菜鸟们！ 操场左侧的十番队，右侧的十一番队与贵族家臣们，在这个环节就非常尴尬了。 十番队没人来大家还能理解，可十一番队……只能说这支番队是真的桀骜不驯，不服管束。 乔木本以为也就是剑八们比较狂傲，没想到下面的席官们也有样学样。 宣讲结束后，自然就是最后的保留节目：副队长展现始解了。 这个环节其实就是蓝染惣右介首倡的。 虽然真央灵术院的学生们对这一幕百看不厌，哪怕是这一届的毕业生，已经连看了五年了，第六次还是感到心驰神往。 但在其他副队长看来，向一群菜鸟炫耀武力实在没什么可兴奋的，可能一些老派的副队长们还会觉得丢脸。 蓝染副队长愿意自己站出来现眼，以“激励”菜鸟们奋发图强，学院自然乐见其成。 到了这个环节，副队长们都意兴阑珊地散开了，学生们则挤在一起，探头探脑，兴奋地等待着蓝染副队长的始解。 “这种事情他倒是挺积极的，别人找他交手他却从来不应。”九番队的久南白嘟着小嘴抱怨。 其他队长看过来，就看到她一只手正探进本就大开的胸襟中，不停地抓挠着，每一下都将衣襟多带开几分。 男性副队长们纷纷面红耳赤地将头扭向一边。 三番队的老派女性副队长射场千铁，则一记手刀狠狠斩在久南白的头顶，严厉斥责：“女孩子家，不质检点，成何体统？！” “烦死啦！”久南白捂着脑袋大声抱怨，“在队里被拳西那个白痴骂，出来还要被你骂！” 射场千铁则毫不退让，厉声道：“你若能有廉耻心，其他人自然不会骂你！” “讨厌讨厌讨厌！”久南白嘟着嘴，一脸委屈地使劲摇头，“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我不和你们玩了！” 抱怨着的她，气冲冲地大步流星离开了操场，甚至都不等自己新入队士了。 射场千铁则一脸严厉地环顾四周，视线扫过号称护廷十三队大和抚子的志波都，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在安静如淑女的猿柿日世里身上停留片刻，却只是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了矢胴丸莉莎身上。后者此刻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蓝染惣右介，仿佛沉浸在对方给学生们讲述的始解基础知识中。 见对方这副模样，射场千铁狠狠剜了一眼对方擅自改成短裙款式的死霸装，决定姑且放对方一马。 逃过一劫的矢胴丸莉莎，在对方视线移开后，才小心翼翼地吞咽了口水，甚至都不敢去擦额头流下的汗珠。 周围其他副队长，哪怕是有着千年资历的雀部长次郎，此时此刻都与她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的蓝染，仿佛对方在始解一道上真的有什么令人惊叹的独到见解。 接下来，没有一位副队长再主动开口说话了。这场闲聊，已经被这位即将退休的老牌副队长，杀死了。 那边的蓝染惣右介，在一番如沐春风的讲解后，也终于缓缓拔出了斩魄刀。 环顾四周，确认所有学生的视线都死死锁定在斩魄刀上后，他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缓缓开口：“碎裂吧，镜花水月！” 下一刻，蓝染的身影，就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就在学生们反应过来之前，他们视线范围内的所有同学，都一个挨一个地变成了蓝染的模样！ 看到这惊人的效果，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叹。 人们仔细打量着周身的“蓝染”，却没发现任何破绽。不少一年级新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有些想要触碰那些“蓝染”，却又不敢，仿佛是担心面前真的是一位副队长。 更有人连忙低头查看自己的情况，似乎是要确认自己没有变成蓝染副队长的模样。 “镜花水月，是流水系的斩魄刀，”就在这时，蓝染的声音从他消失的地方响起，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能够操控空气中的水雾，利用它们折射光线，制造幻象，来误导敌人。” 听到这话，那些新生纷纷恍然，这才放心地伸手去触碰身旁的同学。 一些高年级的学生，则壮着胆子举手提问：“蓝染大人，那岂不是说，只要能捕捉到您发出的动静，这个能力就不攻自破了？” 面对这试图探寻自己弱点的冒犯提问，其他人纷纷侧目，重新出现在原地的蓝染，却温和地讲解： “死神的战斗，从来不是单纯地比拼谁的灵压更强、谁的能力威力更大。死神的战斗，是灵压、白斩鬼走、智慧、经验与意志的全方位比拼……” 一番讲解后，注意到学生们全都一脸懵懂，便想了个办法：“看来简单的语言描述，并不能让大家有所领悟呢。既然如此，不如用一场模拟战斗来帮助大家理解，如何？” 一听蓝染副队长这一次不仅展现了始解，还要表演实战，不仅学生，就连那些曾是下位席官教习们都兴奋起来了。 不少毕业生都兴冲冲举手毛遂自荐，不愿放弃这个众目睽睽之下与副队长交手的机会。 毕竟输了也不丢人，万一有惊艳的表现，那就露大脸了。 蓝染却不打算从学生中挑选对手，那样就失去实战演示的意义了。 他回头看向那边的副队长们，选了个最可靠最不容易掉链子的人选：“不知雀部副队长意下如何？” 作为护廷十三队资历最老的副队长，雀部长次郎自然不会退缩，痛快地一个瞬步，干净利落地出现在场上蓝染的对面。 两人自然不会动真格，副队长认真打架，只怕在场这些学生都跟不上他们的动作，那还有什么教学作用？ 两位副队长的战斗，更多集中在经验与智慧的比拼上。 雀部总能轻易识破蓝染的幻象，向那个隐藏起来的真身发出凌厉一击。 但蓝染也并非只靠这一招，更多时候，那些幻象的作用只是用来迟滞敌人，帮他获取那一瞬的先机。 双方一场战斗轻松写意，却也让学生们大呼过瘾。 他们自然看得出来两位副队长并未使出全力，可正因如此，这场战斗才更让他们心驰神往。 只是表演战就如此精彩，如此超乎想象，这些副队长如果真的全力以赴，那该是何等威势啊！ 战斗并未分出胜负，雀部是前辈，蓝染是主角，谁赢谁输都不合适。 在通过实战充分验证自己的教学后，双方就中止了这场演示。 “时间不早了，大家还要去各自的番队办理入队手续。最后一个问题，谁想提问？”待雀部退到一边，收起斩魄刀的蓝染温和地问。 霎时间，几乎所有学生都齐齐举起了手。 但蓝染的注意力，却都在他最关注的那个目标身上。 他直接点了对方的名字：“乔木君，你有什么问题？” 瞬间，所有学生嫉妒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乔木的身上。 “蓝染副队长，刚才的战斗我没看懂。”乔木缓缓开口。 在中了镜花水月后，第一时间使用水银饰带的他，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你只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却能让雀部副队长和空气交手？” 他看着表情愕然的蓝染，认真问道：“这真的是操控水汽折射光线能够做到的吗？蓝染副队长，你的始解，究竟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白痴！”旁边一个学生忍不住耻笑，“什么叫蓝染大人纹丝不动？那么精彩的交手你没看到吗？！” 其他人纷纷附和：“没错！什么叫雀部大人与空气交手？实在太失礼了！” “太狂妄了！就算想要出名，也不该用这种冒犯上位者的方法吧？！” 乔木左右看了看，却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质疑，而是再次看向对面的蓝染：“大家似乎听漏了一句话？” 此刻，蓝染那时刻挂在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了。 那副毫无个性的黑框眼镜后面，是一双冰冷的眸子，向乔木投来审视的目光。 如同无数根锋利的钢针，不停刺穿着他的皮肤。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这种感觉就彻底消失了。温柔的笑意重新回到了蓝染的脸上。 “是啊，”对方轻笑，“大家似乎对乔木君的言行很不满意呢。” 蓝染回避了乔木真正的质疑，甚至为此歪曲了他最后那句话。 接下来，两人任凭学生们仗着人多势众肆意嘲、抨击乔木，任凭那边的副队长们疑惑地注视着这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相互审视着对方。 半晌，乔木才率先打破沉默：“蓝染副队长，这片刻的工夫，应该没有用你那神奇的能力，让我在其他人面前出丑吧？” 一瞬间，蓝染那万年不变的笑容中，竟然浮现出了一丝血腥的残忍。 “我收回之前的话，”对方温柔地说，“我期待的不止是你的始解呢，乔木君。” 第1118章 1096.五个孩子 戌吊，从空间门走出来的乔木，身后拽着五个用缚道拴着的小孩。 柯羽与孔玲远远看见，立刻凑了上来。坐在地上研究如何改良农具的郭天宇和王铎随后也跟了上来。 “他们是谁？”柯羽好奇地打量着五个孩子。 四男一女，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只有六七岁，全都衣不蔽体，显然过得很凄惨。 即使流魂街的日子并不好过，大部分人也不至于过成他们这样，看来是吃了很多苦。 其中三个男孩被缚道捆着，最前面那个畏畏缩缩，低着头都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如同受了惊的小狗。 中间那个胆子就大了不少，昂首挺胸，对着乔木怒目而视，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处境。 后面那个同样一脸不忿，但他们这些成年人，一眼就能看破对方的色厉内荏。 还有另外两个小孩，年纪最小，一男一女，都没被束缚，却依旧乖乖跟在乔木身边。 “你还干拐卖儿童的勾当？”郭天宇一过来，立刻嚷嚷起来，“你就算要发展戌吊经济，也该弄些成年人过来吧？要小孩有什么用？蒸了吃吗？” “少胡说八道！”孔玲回身给了郭天宇一脚，“吓着孩子！” 那几个孩子明显被郭天宇的话吓到了，哪怕那个年纪最大、胆子最大的，也明显瑟缩了一下，眼神惊疑不定。 那个没被束缚的小男孩，更是直接躲到了乔木身后，眼见着就要哭了，却依然强忍着。 反倒是那个小女孩，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迅速低下，没了多余的反应。 “这是你遇到的孤儿？”王铎打量着这群孩子，疑惑地问，“没感觉到灵压的迹象，就算能做死神，上限也不高。” “不是冲着这个去的，”乔木拽了拽手中的缚道绳子，示意三个“俘虏”继续跟他走，“路上说吧，他们的情况有些复杂。” 这五个孩子全都姓斫迦罗，他们都是乔木在流魂街找到的“残次品”。 好在他们年纪尚小，被逐出瀞灵廷后根本没能力走远，都在小数区游荡，走得最远的也就到中数区。 当乔木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远比普通的小孩——包括那些现世早夭的孩子——过得更加凄惨。 现世去世的人，魂魄来到尸魂界后，除了极个别非要去找自己生前的亲人外，绝大多数都会逐渐认命，与周围其他流魂共同组建家庭。 那些现世早夭的孩子，几乎都会被这样的“重组家庭”收养。 但这些斫迦罗是个例外。 他们曾经的贵族身份，反而成了他们融入流魂街、被流魂接纳的最大障碍。 简单来说就是，人们敌视他们。不敌视的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他们。 他们只能流浪，过着野狗一样的生活。 没错，乔木发现他们时，他们已经和野狗没什么区别了。 还有几个，接近大数区的几个，甚至都不能说是野狗，已经退化成了恶狼。 “那几个我没带回来，”乔木轻声道，“我给了他们一个痛快，包括他们的暴力团同伙。” 这种事情他做的轻车熟路。 其他几人都沉默了，柯羽回头看着几个孩子，脑海中回荡着乔木刚才的描述，眼中噙满了泪水。 “其实没必要消灭那些暴力团，”王铎对这些小鬼倒没什么同理心，而是说起另一件事，“咱们没法给那些地方带来秩序，你消灭了那些暴力团，制造了权力真空，周围的暴力团就会聚拢过去，引发新的战争，最终倒霉的还是当地人。” 这种说法很有诱惑力，上一世年轻时的乔木也很信奉这种观点，不过后来改变了。 他反驳对方：“如果我们只做能确定结果的事，最后就什么也做不成，永远重复那些毫无价值的鸡毛蒜皮。” “这都扯到哪去了？”孔玲拍了拍手，把他们拽回来，“这几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乔木摇头，“我找他们完全是出于好奇，没想过利用他们达成什么目的。遇到了，觉得不能放任不管，就带回来了。” “那就让他们先留在这里吧，我们能照顾。”柯羽立刻提议。 “先看看吧，”乔木不置可否，“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他们能否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就我这一路的见闻，他们没有好结果的概率更大，大得多。” “那就放我走！”那个年龄最大、胆子最大的少年突然开口了，“既然我没有用，你抓我干什么？！” “我抓他们，是因为他们可怜，”乔木毫不客气地冷笑，“抓你，则是因为你可恨，但还罪不至死，不像另外几个。” “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少年却丝毫不惧，对他怒目而视。 “少来这套，”乔木翻了个白眼，“你的错不是因为你想活，是因为你不让别人活。你干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是他们不许我住，烧我的房子！用叉子捅我，赶我走！”少年突然咆哮起来，“我躲到山里了！我和野狼野猪拼命，我为了捕猎做陷阱，把手也毁了！你自己看啊！” 对方猛地抬起手，亮出了布满伤疤、甚至缺了两根指节的双手：“他们呢？他们甚至都不和我交易！我带着猎物下山，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还被他们抢走了猎物！” 少年红着眼咆哮：“你说我不让他们活？是他们先不让我活的！” 少年这么一通咆哮，那个年纪最小的小男孩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柯羽连忙弯腰将对方抱起来，想要安慰对方。没想到她这一抱，那孩子更惊慌了，疯狂地挣扎着，挥舞着两只小手拍打着、凄厉地哭嚎着。 如果柯羽此刻不是体表覆盖灵压的死神形态，只怕就要破相了。 饶是如此，她也被吓了一跳，毫无经验之下直接松了手。一旁的孔玲眼疾手快地抬腿垫了一下，才没让那孩子直直摔在地上。 孩子被孔玲的小腿一挡，最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脸就开始嚎啕大哭。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手足无措了。他们是强大的死神，是优秀的调查员，但在不弄死的前提下，他们全都拿孩子没辙。 这时，旁边一扇破败的木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看了看，就明白了眼下的情况，叹着气走过来：“你们年轻人没带过孩子，还是我来吧。” 柯羽连忙让开。那个妇女弯腰要去抱地上的孩子，后者察觉到，瞬间哭得更惨了，身体也不停扭动、抗拒。 中年妇女也懵了，连忙停下动作退了回去，仔细观察了片刻。 这一次她没再试着去抱孩子，而是蹲下身来。发现自己依然比坐在地上的孩子高了好几头，干脆就跪坐在地上，尽量降低高度。 她双臂缓缓探出，一点点、一点点地将孩子环抱住，但也不抱紧，只是轻轻贴着对方的身体，就这么纹丝不动。 片刻之后，这个方法竟然真的奏效了。那个孩子的啼哭逐渐轻了下来最终变成了抽噎。 中年妇女这才收回一只手，试探着轻抚对方的后背。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那孩子又受惊地狠狠一抖，可这一次却没再嚎啕，只是抬头，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中年妇女，然后又缓缓低下头。 片刻之后，孩子就一点点地主动靠在中年妇女怀中了，但身体依然肉眼可见地紧绷着，仿佛随时准备逃跑一般。 乔木等人面面相觑，他刚想问问题，中年妇女就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之后再说。 他只好暂时将这个孩子托付给对方，自己带着其他人回了自己的茅草屋，随即解开了那三个孩子身上的缚道。 “你说是他们不让你活，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他对年纪最大的孩子说，“你在这里待满半年，半年后去留随意。” “半年？这种地方？！”对方透过窗子，一脸嫌弃地扫视着外面的贫瘠，“一个月！多一天我都忍不了！” “你凭什么和我讨价还价？”乔木冷笑，“要么接受，要么就对我出手，我给你个痛快。” 对方这才想起，他们的身份并不对等。对方是根本没动手，只释放灵压就将他的盗匪同伙碾成肉泥的怪物！ 对方咬着牙勉强说道：“好！半年就半年！半年之后你必须放我走！” “在此期间，”乔木却继续说，“你逃一次，我砍你一条胳膊腿；敢伤害这里的居民，我就直接杀了你。” 小心思被拆穿的少年脸色变了变，咬着牙问：“如果那些流魂欺负我呢？” “戌吊有自己的规矩，他们怎么欺负你，我都会按戌吊的规矩惩罚他们，”乔木见对方想要反驳，又补充，“但你不是戌吊的人，这半年里你都是外人，还有前科。所以你的规矩更严厉。” 说完他又提醒：“另外，这里没有流魂。他们都有家，戌吊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是居民，别再喊错了。” 居民……这个陌生的名称让少年一阵恍惚。 “去吧，”乔木摆了摆手，“自己出去问人，他们会为你安排住处。” 少年还想说什么，最终也没开口，转身粗暴地撞门而去。 郭天宇好奇地问乔木：“你留他半年干嘛？半年后真的放他走？” “不，杀了他，”乔木冷酷地说，“半年时间是用来证明他能否融入普通人生活的。融入不了，出去了还是做盗匪、暴力团。” 这杀气腾腾的话，吓得房间中另外两个男孩纷纷瑟缩。其他调查员却觉得理所当然。 这才是他们对待项目世界原住民的态度：绝不浪费多余的精力，绝不给自己找麻烦。 “你们三个，”乔木又看向那三个孩子，和颜悦色地说，“别害怕，你们和那小子不同，你们没有伤害过别人。” 或者说还没来得及伤害。 “你们就安心在这里待着，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 乔木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因为他一说“家”，那两个男孩竟然又瑟缩了一下。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道：“以后这就是你们开始新生活的地方，从现在开始，过去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怯懦的孩子有些懵懂，反倒是那个色厉内荏的孩子，似乎有些听懂了，愣怔了片刻，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却依旧强忍着不敢哭。 “柯羽，拜托你们了，这几天稍微照顾他们一下，”乔木看着这几个人畜无害的孩子，“他们想要融入戌吊，恐怕难度很大……” 柯羽自然很愿意，招呼着三个孩子离开。 两个男孩没怎么犹豫，就跟着这个和蔼的大姐姐离开了。但那个小女孩却站在那里没动。 直到那两个男孩彻底走远，她才第一次开口，用稚嫩却故作坚定的语气问：“能给我安排更多任务吗？我能做得更好，比他们都好！” 房间中，乔木四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是孔玲弯下腰，温柔地说：“不需要哦，你们的任务就是留在这里，好好生活。你叫什么呀？” 女孩对孔玲的话完全没有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乔木，仿佛知道这里是乔木说了算一样。 乔木挠了挠头，干脆将孔玲的说法重复了一遍，又安慰道：“你不用害怕，你和刚才那个大哥哥不一样，没有人会抛弃你。你可以安心在这里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叫什么呀？” “我叫……”女孩刚要回答，却愣怔了一下，就改口了，“我没有名字。您能给我起一个名字吗？只要是您喜欢的，叫什么都可以！” 乔木四人都傻眼了，惊讶于这样的话，竟然出自一个六七岁女童之口！ 他们更震惊于对方那可怜巴巴的语气与表情中，稚嫩到在成年人看来颇为可笑的伪装。 斫迦罗家，究竟想把这些孩子扭曲到何种地步啊…… “明天吧，”乔木干笑着，心中堵得异常难受，“明天咱们一起做个自我介绍，今天你先吃点东西，再美美睡一觉，好吗？” “嗯！”女孩使劲点了点头，“我保证！” 女孩离开了，房间内四人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这应该是弃猫效应吧？”王铎干巴巴地笑了笑，“我在抖咖上看的，说是猫被遗弃过一次后，就会懂得刻意讨好主人，甚至逐渐抹杀自己的天性……” “希望如此吧……”乔木叹了口气，在其他人的愕然中苦笑，“我就怕弃猫效应已经是好的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其实不用敲门，乔木的窗子早就破了，郭天宇这几个懒汉一直没补。他们早就看到来人是刚才那位中年妇女。 对方进来就说：“我把那孩子哄睡着了，他之前一直被长期虐待！” “他跟你说了？”乔木惊讶，这几个孩子可都不怎么对他开口。 对方摇头：“我生前是雪花莲的工作人员……你们没听说过？” 见四人纷纷摇头，对方只好解释：“雪莲花是一个致力于保护未成年人免受非恶意家庭虐待的慈善机构。现实中父母为了虐待而虐待的案例其实很少，绝大多数案例，都是父母因为错误的教育理念，或扭曲的宗教观念，非恶意地虐待孩子……” “按照我的经验，那个孩子就是这种情况，”对方严肃地说，“他抗拒的不是被抱，而是哭泣本身，与哭泣后外界的反馈。” “按我的推测，他每次哭泣，他的监护人不仅不会安慰他，反而会惩罚他。久而久之，他就认为哭泣是错的，只要忍不住哭出来，就会被大人惩罚。” 说着，中年妇女重重叹了口气：“区长，你如果再晚一段时间发现他，他应该就会彻底丧失哭泣能力了。我在现世看过类似案例，那个孩子最终被执行了死刑……” 乔木几人听得目瞪口呆。 等中年妇女离开后，郭天宇才一脸庆幸：“说真的，听阿姨这么一讲，我突然觉得我的童年也不差了，甚至还挺幸福的……” 乔木知道对方的童年，母亲是个扶弟魔，私下花光家中积蓄给他舅舅买房，导致父母感情破裂，三天一大打每天一小打。 他赞同地点头：“至少你爹妈没对不起你。” 王铎没说话，看看乔木又看看郭天宇，没想到这两人关系好到都开始交换童年故事了，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嫉妒。 如果当初自己也加入小伙伴收容中心，现在是不是也死死抱住乔工大腿、也和郭天宇他们一样都p7了？他忍不住这么想。 乔木并没有急着回尸魂界，现在他们的工作就是熬时间，把队长虚化事件熬过去，然后开死神培训班。没啥别的急事。 这个破项目剧情进度一百多年呢，啥事儿都不赶，慢慢来就行。 第二天早晨，他就把五个孩子、四个同事和几个居民中的积极分子聚到一起，大家相互自我介绍。 前面都还好，戌吊虽然经历了一年前的种种风波，但相比起长期被剥削压迫的小数区与中数区流魂，被遗忘的他们对瀞灵廷的贵族并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敌意。 村民们哪怕知道这些孩子都出身贵族，愕然之余也并未表现出太多敌意，甚至在得知他们是被遗弃后，反而有些义愤填膺。 但等到五个孩子自我介绍时，即使之前的人们已经释放了足够的善意，还是出现了小意外。 “我叫犬次郎。”年纪最大的孩子冷冰冰地说。 “斫迦罗犬次郎？”乔木惊奇，“这算什么？” “没有斫迦罗！”对方立刻纠正，“我全名就叫犬次郎！” 他这下明白了：对方是放弃了自己的姓氏与名字。 犬次郎这种名字，就相当于中国的“二狗”。这种名字当小名可以，毕竟农村有贱名好养活的迷信，但做大名就过分了。 大名叫“犬次郎”，唯一的作用就是体现父母的没文化与不负责。 “为什么要给自己起这种名字？”阿散井康太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好奇地问。 犬次郎没搭理他，根本不想和这群人交流。 “问你话呢。”乔木伸脚踹了踹对方，换来对方的怒目而视。 但形势比人强，在他的强迫下，犬次郎还是开口了：“我当时并不知道只要什么都不做就不会饿死，做了很多没用的事情，快饿死的时候被黑川他们救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许久，才又缓缓说：“他们本来想等冬天吃了我，把我扔在狗圈里。正好那只母狗下崽，我是喝了母狗的奶水勉强活下来的。” 他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讲述着这个残酷的故事，时隔数年，却依旧难以抑制声线的颤抖：“他们发现后觉得很有趣，就给我起名犬次郎。因为母狗那一胎只有一条狗活了下来，叫犬太郎，是……” 对方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是我哥哥。黑川他们让我管母狗叫……母亲！” 说到最后，犬次郎的嗓子已经哽住了，他恶狠狠地瞪着乔木，仿佛在质问“这下你满意了吧？！” 众人围成的圈中，此刻的氛围已经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换个名字吧，”乔木思忖片刻，使劲一击掌，“既然来到这里，那你们五个就全都换个名字吧！” “凭什么？！”犬次郎立刻反对，“这就是我现在的名字！” 乔木却完全不搭理对方，继续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五个就迎来新的美好人生了……” 犬次郎立刻冷哼一声，不屑地打量着周围。 “不要光看表面，看事情要看内在，”乔木笑道，“既然是新的人生，就应该将过去的糟心事全部丢掉，包括让你们讨厌的名字！” 孔玲立刻附和，郭天宇紧随其后。很快，人们就开始像模像样地讨论起五个孩子的名字。 “以后你就叫健太了，”乔木指着曾经的犬次郎，非常独断地拍板，“健康、坚强。” “你就叫贤太，”他指着其中年龄第二大、同样有些桀骜，却比健太更有眼力见，胆子也小了一些的孩子，“因为我觉得你蛮聪明的，至少比健太聪明。” 不理会健太的怒目，他又对年龄第三大、胆子最小的孩子说：“你就叫飒太吧，希望你能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往后都充满活力，自由自在，不用再担惊受怕。” “你的话，”看向那个昨天哭得死去活来的年纪最小的孩子，乔木不自觉地语气温柔道，“你就叫幸太了。我保证，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至于我们唯一的小姑娘，”他看着那个从头到尾都最听话也最沉默的“弃猫”小女孩，“你就叫芽衣吧，新的生命，新的开始。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芽衣使劲点头，一脸的期待与开心，用快乐的语气高喊，“我以后就叫芽衣了！谢谢乔木大人！” 说着，对方竟然还朝乔木深深鞠了个躬，做了个标准的女性座礼。 旁边的幸太下意识就要模仿，但被照顾他的中年妇女拦了下来。 乔木看着芽衣那拙劣的表演，突然就高兴不起来了。其他大人也是如此。 芽衣似乎察觉到了，立刻收敛起来，端坐在一旁不再继续表演。 一旁冷眼旁观的健太，看向芽衣时，嘴角勾起了轻蔑的笑容。 乔木本以为起完名字就真的能有一个新的开始，但他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也把这些孩子想简单了。 早晨刚改了名字，傍晚就出事了。 农村下午是不干活的，因为太阳毒，都是早晨和傍晚劳作。 五个孩子也坚持要加入劳作，不让干活都不行，幸太甚至会哭泣。 乔木大概能猜到，这和斫迦罗家族的教育脱不开干系。他觉得强拗反而会让孩子们无法适应，不如循序渐进，就同意了他们参与劳动，只是给他们安排了一些非常简单的工作。 但傍晚刚要开工，就出现了意外：除了芽衣，其他四个孩子的工具都不见了。 看着马上就要忍不住哭起来的幸太，表现很不安的贤太与飒太，以及在一旁不停冷笑的健太，乔木只感觉一阵头疼。 他还不如直接想办法杀上灵王宫呢！ 但显然不行，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温柔地问：“芽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芽衣立刻摇头，还得意地挥了挥被自己死死攥住的小锄头：“芽衣有认真保护自己的工具！他们都不想工作！” 此话一出口，似乎是触动了某个开关，幸太终于忍不住了，立刻嚎啕大哭起来。照顾她的阿姨赶忙故技重施，跪坐下来轻轻搂住他。 幸好幸太的父母不曾在拥抱方面折磨他，他还保留着孩子喜欢被拥抱的本能，否则就连阿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健太终于笑出了声，冷冷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斫迦罗。我们都已经没救了！你竟然还指望拯救我们？” 乔木心中叹息，不满地瞥了健太一眼：“你要是不想帮忙，就别在这儿搅合，哪凉快哪呆着去。” 健太不再说话，却也没有离开。 他不再搭理对方，认真地对芽衣说：“芽衣，这里不是斫迦罗家族。你们不需要竞争，不需要比输赢，也不会有人惩罚你们。你们只需要开开心心就好，懂吗？” 芽衣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懂了，乔木大人，我的任务是开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木只感觉一阵头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种事情哪是一下子就能掰过来的？ 他只好先解决眼下的问题：“芽衣，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一定能猜到哥哥弟弟的工具丢在哪里了对不对？如果你能找到它们，那你就是最棒的！” 听到“最棒的”，芽衣眼中立刻泛起一阵光彩。但乔木都没来得及松口气，对方却又表现出了强烈的警惕，缓缓摇头，用委屈的语气低声道：“芽衣不知道工具丢在哪了……又不是芽衣丢的……” 乔木都麻了！这小孩儿到底多少个心眼子啊？这是五六岁小孩该有的样子吗？！ “我来吧，”王铎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五个小孩宣布，“今天的任务改了！咱们不劳动了，改成找工具。谁先找到丢失的工具，谁就是今天的第一名！” 话音刚落，就连幸太都不哭了，四个男孩齐齐看向王铎。 唯独芽衣，看向乔木。 乔木点头认可：“没错，王铎哥哥说得对，这就是咱们今天下午新的任务！” 四个孩子雷厉风行，立刻四处散开。乔木发现，芽衣还很有心机地没有第一时间拿出工具，而是如同其他三个男孩一样，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 只有年纪最大的健太，从头到尾都没动弹，一直冷眼旁观。 “你这个哥哥好歹也照顾一下自己的弟弟妹妹吧？”郭天宇试图劝说。 “照顾他们？凭什么？”健太闻言冷笑，“在斫迦罗，兄弟姐妹就代表敌人，你会照顾自己的敌人？” 他指着那边装模作样的芽衣道：“他们可只想着害你！” 郭天宇哑口无言，竟然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驳倒了。 乔木看着这个被盗匪“收编”了好几年的早熟少年，幽幽嘀咕：“做好人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很“幸运”的是，芽衣显然没什么体力装模作样，只装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很快就“惊喜”地找到了被藏起来的工具，成了今天的第一名。 乔木原本还想装模作样夸对方几句，刚开口就听到身后孔玲提醒的清嗓子声音。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另外三个男孩，死死盯着芽衣的目光中，那不加掩饰的敌意。 再看向芽衣，有心观察之下才发现，对方看似低眉顺眼，实则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也向三个兄弟回以冰冷的目光。 乔木心中叹息，一把按在芽衣头顶，轻轻搓了搓对方的脑袋，强打起精神，用欢快的语气说：“恭喜芽衣成为今天最大的功臣！她成功帮助了其他人，是我们所有人学习的榜样！” “为了庆祝大家一起合力找回工具，我决定……”乔木拿出了几份来自瀞灵廷的食盒，孩子们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就连健太的喉头都忍不住耸动起来。 乔木笑着打开食盒盖子，露出里面精美的寿司，高声宣布：“所有人一起享用这份美食！” 孩子们立刻惊呆了，仿佛听错了一般。 将食盒放在地上的乔木看着他们，温声问：“怎么了？快过来吃啊，都不饿吗？” “真的……”贤太惊愕地问，“真的是所有人吗？我们也有份？” “当然！”乔木很肯定地说，“我说了，是大家合力找到农具的。虽然最终结果是芽衣发现了农具，但你们也帮她排除了很多地方，也付出了。所以当然是所有人都有奖励。” 见几个孩子还不敢动，乔木干脆取出寿司，一枚枚挨个放到他们手中。 年纪最小的幸太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精美的食物了，此刻哪里还会考虑别的？一口就把寿司塞了进去。 其他孩子见状也纷纷动嘴，就连健太也没能忍住。别看他一副“我不要你的施舍”的表情，乔木塞给他的时候，他也没怎么反抗。 这大概就是日本人常说的“身体很诚实”？ 乔木分了两轮，孩子们彻底放开了，甚至大有动手抢的趋势。他不得不重新强调纪律，要求所有人平分，谁都不许抢。 看着小鬼们吃得异常开心，周围的戌吊居民都不停地咽着口水。 但他们知道这份食物不属于他们。哪怕属于他们，按照乔木定的规矩，食物也要优先老弱病残与孕妇，其他人只要饿不死还有点力气，就尽量靠呼吸缓慢恢复体力。 在尸魂界，魂魄虽然不会饿，却也会感到虚弱与疲倦。 看着小鬼们狼吞虎咽，乔木终于松了口气，也忍不住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笑容都没来得及完全绽开，就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裤腿。 低头一看，正是芽衣。 小姑娘握着手中的寿司，委屈地扁着嘴：“是我找到的……我是第一名……” 乔木顿时就感到一个脑袋两个大。 “当然，”他只好蹲下身，搓揉着对方的小脑袋，“芽衣是最棒的！正因为芽衣的表现，大家才能有机会吃上这么好吃的寿司。” 说着他又回头对其他小鬼说：“听到了吗？大家能吃到好吃的，都是因为芽衣哦。大家要感谢她才对！” 此刻的小鬼们，早就将芽衣恶性竞争藏起他们农具一事抛诸脑后了。美食当前，他们哪里还顾得那些？听乔木一说，立刻乖乖朝芽衣鞠躬道谢，立礼极其标准，标准得乔木只能苦笑。 “怎么样？开心吗？”他嘴上这么问，但看得出芽衣并不真的开心。对方想要的显然不是这个。 无奈的乔木思索片刻，只好继续说：“我知道芽衣是最棒的。但戌吊不是斫迦罗，我们不会淘汰、赶走失败者，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人。所以芽衣并不需要每件事都争第一。” 他搓揉着对方的脑袋：“即使芽衣松懈下来，不再争第一，我也知道，芽衣是最棒的，只是不和他们争罢了。” 得到了乔木的肯定后，懵懂的芽衣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 她开心地将手中的寿司捧到乔木面前：“乔木大人，请您先吃！” 乔木看着对方手中已经沾染了尘土的寿司，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但他还是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接过食物，塞进自己嘴中，一脸陶醉地品尝起来，然后又拿了一枚新的交给对方。 这一次，芽衣才开心地吃了起来。 第1119章 1097.蓝染惣右介，战死！？ 乔木又在戌吊多留了几天，给小鬼们组织了不少游戏，让他们玩得很开心。 本以为这些小鬼能够在共同劳动与游戏中逐渐拉近关系，但他很快就发现，所谓的“合作”完全是在演给他看。 他前脚一走，五人后脚就互不搭理了。晚上甚至还要住到不同的人家，完全没有兄弟齐心、相互扶持的意思。 这让他有些挫败，又不能一直在戌吊带着，干脆就把事情托付给柯羽四人了。 乔木没有直接回十番队队舍。 山本总队长特意给他单独定了条规矩，未经许可不得使用空间能力进出瀞灵廷，必须携手续瀞灵门。 当然这条规矩是没法落实的，目前全凭他自觉。 不过他也挺自觉的，反正身为十番队的一员，他直接承包了南面大数区的巡视工作，出入证长期有效，进出自由，也没必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刺头。 于是他一如既往地开了个南四区的空间门，那里距离瀞灵廷只隔了个南一区，随便走两步就到了，治安良好、贸易活跃，与南78的戌吊完全是两个世界。 乔木走在人流熙熙攘攘的集市中，在一个摊位前蹲下，挑了几件玩具递给老板：“这些多少钱？” 坐在摊位后面，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又随手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看向他伸出来的手。 乔木等了片刻，对方却迟迟没有说话。 “这些多少钱？”他声音稍微大了些，“第一天出摊？不会算账？” 但对方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乔木心中一惊，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对方低头看的并非他手中的玩具，而是旁边一个年轻女性露在外面的小腿…… 对方根本没注意到他！ 玩具跌落在摊位上的时候，乔木已经一个瞬步闪到了集市边缘。 他谨慎打量着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直到他伸手推了一把距离最近的流魂，那个流魂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在地，可稳住身形后，竟然继续一无所觉地往前走。 镜花水月！这个集市的人都被控制了。蓝染那个家伙沉寂了这么久，竟然选择在这里埋伏他。 他转身就要远离这里。无论蓝染打算怎么做，他都要远离对方预设的战场。 但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不远处也传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鸣叫吧，清虫！” 是东仙要的始解。 乔木一个瞬步来到半空中，下一秒那个声音就再次响起：“清虫二式·红飞蝗！” 无数利刃从下方激射而来。在利刃的源头，他也看到了一席死霸装、顶着陌生的花瓣头的东仙要。 显然，如果他没有及时一步来到空中，对方的这一轮攻击，会毫不犹豫地将集市中熙熙攘攘的流魂牵连其中。 就凭这一击，就足以夺走上百条性命！ 这就是曾经的东仙要啊……意识到这一点的乔木，心中无比感慨，又有些失落。 他又一个瞬步，轻而易举躲过了对方的攻击，直接来到对方身侧，伸手抓向对方的斩魄刀。 乔木如今的速度，完全不是一百年前的东仙要能够应付的。对方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可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手化作一道黑影，伸向自己手中的刀柄。 然而，乔木并没有拿到对方的斩魄刀。在得手的前一刻，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那一瞬间，他产生了一个无比清晰的预判：如果自己执意要抢夺对方的斩魄刀，将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立刻意识到了危机感的来源：依然躲藏在暗处的蓝染惣右介！ 当机立断的乔木立刻放弃东仙要，第三次施展瞬步，闪身到了离集市更远的地方。 可刚刚站定，他的眼角就狠狠抽搐了一下：那些流魂竟然从集市鱼贯而出，朝着他的方向蜂拥而来！ “蓝染……你个王八蛋！”他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 被人群阻隔开的东仙要，却不为所动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斩魄刀。 毫无疑问，如果乔木不采取任何措施，对方的攻击在攻击他之前，会先一步撕碎无数的魂魄。 他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蓝染在借这场战斗抓他的软肋。 如果他为了这群无辜的流魂，不惜以身犯险主动踩进陷阱中，即使这次蓝染除不掉他，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戌吊五区都会成为对方的人质。 他当然不会圣母到为了戌吊的流魂不顾一切，甚至反过来说，他完全可以将计就计，故意让蓝染相信他格外在乎这些平民的性命。 但这种设计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又不能干掉对方，更不能在黑崎一护抵达尸魂界之前拆穿、赶走对方。 他甚至不能装傻示弱。因为接下来会有数以百计的调查员降临，他们没可能瞒过蓝染的眼睛，更不可能不让对方产生兴趣。 从一开始，他和蓝染的较量就是不对等的。仗着镜花水月，对方想做什么都可以，他却注定束手束脚。 他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对方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对方一定会有所顾虑。 他必须找机会将对方的这种顾虑转化为忌惮，借此与对方达成互不干涉的共识。 之前冒险公然“识破”对方的催眠，就是计划的第一步，也是他唯一想好的一步。 要怪就怪这个Boss智商太超模，而且与绝大多数Boss远离“剧情主城”不同，这Boss还特娘地是个卧底！ 眼见着乔木对自己的行动视而不见，甚至干脆将视线挪开，搜寻起蓝染大人的下落，意图落空的东仙要，却完全没有停手的打算。 蓝染大人说得很清楚，要做，就把事做绝。半途而废，反而会示敌以弱。 “清虫二式·红飞蝗！”他毫不犹豫地对着面前数百流魂，施展他的大规模杀伤性招式。 然而…… “平息吧，画影！”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极速挥动着手中的毛笔。 而他灵压所化的数百刀刃，在刺中那长杆毛笔时，就全部消失，尽数化作漫天的灵子，消散在空气中。 闻所未闻的始解……陌生死神的介入，并未让东仙要停手，见对方的能力克制自己的远程攻击，他干脆自己欺身而上，挥刀砍去。 孔玲自然不会畏惧一个副队长级的死神，挥动毛笔迎了上去。 两把武器以惊人的速度交击，激起密集的金铁相击声与一串串火花。 短短片刻的交手，就让东仙要心惊不已：陌生死神的能力，绝非止步于副队长！ 在尸魂界，副队长级别的死神，已经是绝对的中流砥柱了，在整个瀞灵廷中都屈指可数。哪怕把护廷十三队以外的那些贵族与贵族家臣也算上，有副队长实力的，也不会超过两位数。 实力在副队长之上的，无论队内队外，有一个算一个，他都能数出来。 其中绝对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个陌生的死神，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孔玲取得优势、占据上风，东仙要节节败退时，远处又传来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射杀他，神枪！” 随着始解语，一道银色流光破空而来。 但那流光还没抵达孔玲与东仙要的战场，随着“砰砰”几声巨响，就被一支灵子箭矢与两发灵子子弹击中刀身。 巨大的力道下，刀刃伸长的轨迹难以避免地出现了偏移，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最终在距离孔玲数米之外延伸而去。 埋伏在远处、一击未中的市丸银刚收回斩魄刀，还没来得及转移，就被一把刀刃抵在后心口：“不许动！” 他心中一惊：敌人都贴身了，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市丸银也很光棍，痛快地松手，任凭自己的斩魄刀跌落在地，自己则乖乖举起双手。 与此同时，那边的东仙要也终于落败，被孔玲打翻在地，用斩魄刀抵住了喉咙。 此时，柯羽与王铎才走了出来，并摘下了斗篷的盖头。 “哎呀呀，竟然是能够隐藏灵压的奇怪斗篷，”身为首位真央灵术院一年毕业的超级天才的市丸银，心中也好受了不少，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郭天宇，“难怪能悄无声息地摸到我身后，这就不能怪我了呀。” “老实点！”郭天宇将刀刃刺破对方的死霸装、刺入对方的皮肤，恐吓对方，“再乱动我捅死你！” “蓝染呢？”并未解除始解的王铎，手中提着两把手枪，谨慎地四处观察，“总不会跑了吧？” “怎么可能？东仙要还在咱们手上呢，”孔玲警惕中回答，“别放松警惕，这两个只是小虾米，蓝染才是大麻烦。” 已经陷入人群中的乔木没有说话，而是警惕地打量着呆聚在自己身边的流魂。 按常理来说，蓝染最有可能躲在这里面。 但他一番仔细的搜寻，却什么都没发现，干脆释放灵压，轻易夺走了周围所有流魂的意识，让他们纷纷昏迷倒地。 无论蓝染的镜花水月有多强，都不可能让昏迷的人为己所用。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的乔木，看了眼人群外面警惕戒备的同伴，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似乎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他苦思冥想着，视线也重新在场上逡巡，试图为自己寻找灵感。 直到他的目光扫过孔玲，想起了被对方踩在脚下、因为人群遮挡而没看到的东仙要…… 糟了！他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立刻大吼：“孔玲，杀了东仙要！现在！” “啊？啥？！”听到这话，孔玲并没有默契地立刻动手，反而吓了一跳。 完了！乔木心中呻吟，他们暴露了！ “走！”他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在每个人身边开了个空间门，“撤退！马上！” 但话音刚落，他自己都没来得及进入空间门，就听到一个冷酷的声音传来：“破道之九十·黑棺！” 视线瞬间一暗，乔木毫不犹豫地释放体内灵压。 但紧接着，想起周围全是流魂的他，本能地放弃了直接倾泻灵压摧垮这记高位破道的念头——一旦选择无差别的倾泻，在黑棺被破坏之前，这些流魂就先被他屠杀殆尽了。 随着他的念头，已经喷涌而出的灵压一滞，立刻被塑形成数十支柱状，避开人群，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这记将所有人——包括东仙要与年幼的市丸银在内——不分敌我囊括其中的黑棺，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摧毁了。 黑色碎片漫天飘舞，很快就散作灵子彻底消散。 乔木则趁势远离地上一大片流魂，随后警惕地看向不远处凭空出现的某个人。 正是一脸微笑的蓝染惣右介。 “蓝染！”柯羽等人立刻戒备。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瞥过蓝染的双手，很幸运，对方的斩魄刀仍在腰间，并未出鞘。 “哎呀呀，蓝染副队长可真是残忍呢。为了打击敌人，竟然连自己的手下都要抛弃吗？”说这话的却是市丸银那个小鬼，而且对方的语气，分明就是并不在意。 “不是放弃哦，银，”蓝染微笑着解释道，视线却自始至终都锁定在乔木身上，“我只是对我们的敌人有信心罢了。” 说到这里，对方推了推眼镜：“乔木君，虽然不知为何，但你们并不能伤及我等性命，对吧？” 虽然早有预料，但乔木心中还是一沉。 这就是他疏忽的地方。 孔玲说出东仙要在她手上，蓝染就不会逃走那番话，暴露了他们对蓝染小团体有着非常深入的认知，这种认知甚至可能超出东仙要与市丸银本身，直击蓝染自己的内心最深处。 既然明知东仙要对蓝染的重要性，换成任何人，在说出这番话后，都应该本能地用东仙要的性命逼迫蓝染现身。 但他们没有…… 这种“没有”，是完完全全违背常理的。 那么最简单的推论就是，他们根本不打算伤及三人性命。 为什么？是不想，还是……不能？ 以蓝染的智商，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而一旦蓝染想到了这一点，他们与对方博弈的唯一底牌，就不复存在了。 此时此刻，警惕着蓝染的乔木，心中充满了无奈。 这样下去，这个进度就废了……不，不止这个进度，是整个项目整个计划都废了！ 哪怕他重置项目，到了新的进度中，蓝染一样能从其他调查员那里试探出这条情报。那样一来，他们就只能任人鱼肉了。 要立刻结束项目吗？此时此刻，乔木内心在疯狂挣扎。 “风紧扯呼！”没想到他还在犹豫，那边王铎却已经拿了主意，“我来争取时间！” 说着，对方手腕一翻，双枪枪口对准几十米外的蓝染，直接扣动扳机。 爆鸣声中，灵子构成的子弹，以远超柯羽箭矢的速度朝着蓝染倾泻而去。 而那边的蓝染，却丝毫不慌，反而如同散步一般闲庭信步。可他迈出的每一步，都神奇地让他将将避开了即将击中自己的灵子子弹，没有一分一毫的浪费。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虽然对方的步子很奇特，但他们看得出来，对方用的，正是所有死神的基本功——瞬步。 但哪怕是乔木都不敢想象，竟然能有死神将瞬步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词：臻于化境！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立刻高声下令：“撤！” “撕碎他，兽王！”接到命令的郭天宇没有一头冲进身旁的空间门，反而冷静地选择了始解，随后高喊，“女士优先！” 孔玲没有推辞，一把拽起地上的东仙要挡在身前做人质，就要进入空间门。 但一只脚刚迈过去，她的身后就响起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声音：“可以把要留下吗？” 那个声音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觉到喷在自己后脖颈的热气！ 而另一边的“蓝染”，也终于被王铎的子弹贯穿了，却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反而如水中倒影一般，晃动着消失了。 是瞬步留下的残影！ 孔玲再也顾不上手中的俘虏，一把推开东仙要就要躲避。可与此同时，什么东西也轻轻贴在了她的背上。 那是蓝染的手指。 “破道之四·白雷！” 一道电光击出，却并未如预期那样洞穿孔玲的身体。因为在二者之间，已经凭空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间门，将蓝染的破道送往另一个地方。 趁着这个空档，孔玲也成功躲到了一边，拉开了与敌人的距离。 蓝染却并未追击，只是站在原地，满脸惊叹：“真是神奇的能力，而且确确实实没有任何灵压波动。” 对方看向乔木，毫不掩饰自己的审视与试探：“如果不是你们拥有毋庸置疑的始解，我甚至都要怀疑你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了。” 说话间，本来要冲上来救孔玲的郭天宇，已经挥舞着双手的狮头与虎头金属拳头冲了上去：“不能再撤了，击退他再说！” 另一边的柯羽也做出了相同的判断，丢下王铎就往远处跑，游侠的能力，让她更擅长超视距的游击战。 孔玲则更加果决，在郭天宇冲上去的同时，已经将斩魄刀竖于胸前。 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动作，就连蓝染，也难以遮掩地露出一丝惊容。 “卍解·兰亭行墨！” 随着灵压的暴涨，孔玲手中的毛笔化作一条丝绸缎带。缎带迅速伸长，飞舞之间不断在地上留下一笔笔水墨画，转眼间就绘制出了一座水墨凉亭。 随后那凉亭拔地而起，将整座战场囊括其中。 “啊咧咧咧……”坐在地上丝毫不打算帮忙的市丸银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缕精光，嘴上则毫无诚意地感慨，“蓝染副队长，这可和你之前推测的不一样啊。” 蓝染并没有说话，因为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缎带，已经将他们三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他低头看着身上越缠越多的缎带，恍然点评：“竟然能够封印我的灵压，让我既无法施展鬼道，也无法解放斩魄刀。还真是霸道的能力呢。” 说话间，郭天宇已经冲到他面前，大喝一声“北斗百裂拳”，两只金属拳套顿时化作无数金银残影。 只是一个呼吸的工夫，数百计拳头就狠狠轰在了蓝染身上，将他整个人轰飞出去，毫无反抗之力地狠狠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王铎竟直接冲到蓝染面前，将双枪抵在对方脑袋上，狞笑着“这次让你吃个饱”，直接扣动扳机。 但下一秒，他就惊呆了：只是一枪，蓝染的脑袋，就被他轰了个稀碎！ 怎么这么弱？孔工的卍解这么强吗？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王铎就猛地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集体无意识应激！ “艹！”他怪叫一声，甚至都顾不得通知其他人。 下一秒，便直接凭空消失了。 第1120章 1098.斗殴是要拘留的 “消失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市丸银，愕然看着尸旁边凭空消失的王铎，一时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相比两名手下，蓝染看得更清楚：对方并非整个人倏地凭空消失，而是如同被橡皮擦擦去一般，只是这个过程极快，一般人根本看不清。 对这一幕，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想，却并未讲述出来，只是轻声道了句：“有趣……” 随着这句话，那边的孔玲仿佛接到了什么信号，直接解除了卍解。 捆缚着三人的缎带迅速解开、收缩回去。笼罩战场的凉亭，也滩溃成漫天水墨，噼里啪啦砸了所有人满头满身，将整片土地都染成了墨黑色。但那黑色很快就化作灵子消散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解除卍解后，孔玲就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眼无神，对不远处的蓝染视而不见，一如她身旁的郭天宇。 本该已经撤到百余米外、持弓待旦的柯羽，此时此刻却也呆呆站在她最初的位置上。自始至终，所谓的“拉开距离”，都不过是她的幻觉而已。 蓝染重新打量了一遍场上三人，又看了眼地上乔木的无头尸体，淡淡说道：“走吧。” 东仙要则手握斩魄刀：“大人，这三个人，属下可以代劳。” “不需要，”蓝染否决，“我对他们的存在很感兴趣，留着他们还有用。” “属下明白！”东仙要低头称是，随后快步跟上，与年幼的市丸银一左一右跟在蓝染身后。 可只走出了几步，蓝染就停下了脚步。 当他缓缓转身时，那具正逐渐化作灵子逸散的无头尸体旁，就站着一个全身完好无损、活生生的乔木。 市丸银神情巨震，瞳孔骤缩。 在镜花水月的影响下，那些陌生死神明明已经把这个乔木杀到死得透透的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眼前这一幕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诡异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个死神是不死之身吗？！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念头：神灵！ 想到这里，他反而感到不寒而栗。 “有趣，”就在市丸银心念颤栗的时候，蓝染开口了，“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你是灵王转世。” 听到这话，市丸银一个哆嗦：什么叫灵王转世？灵王……不是好好待在灵王宫里呢吗？ 蓝染又问：“这是像空间能力一样的某种能力？抑或像你解除我的镜花水月那样的某件兵装神器？” 他的语气很平静，而且充满了好奇，仿佛眼前的死而复生于他而言毫无震撼。 但敏锐的市丸银，依旧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隐藏极好的动摇。 如果不是这一年多来他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观察、研究对方上，只怕都无法察觉这微不可查的真实情绪。 这也让他确定了一点：蓝染，并非其表现得那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个恶魔也有弱点，也有恐惧！ 从梦中重生的乔木没有解答对方的疑惑，而是瞥了眼对方两边的跟班：“就让他们这么呆着？” 听到这句挑衅，蓝染笑了，他做了个手势，让东仙要与市丸银远远让开：“杀掉我们三人，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吗？那个双枪死神消失的时候可是非常恐惧的。” 乔木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拔出了自己的浅打。 “明明没有胜算，却还要出手……”蓝染饶有兴致地推理，“是为了展示实力，获得谈判的资格吗？” 乔木犹豫了一下，他又把浅打插了回去——毕竟硬度没法和真正的斩魄刀比，卷刃了或者折断了就不好了——又凭空抓出了日轮刀。 “你凭什么认为，这一次就能避开我的镜花水月？”蓝染缓缓从腰间拔出斩魄刀，“那件兵装应该有很苛刻的使用限制吧？否则你之前该反复使用。” “而你的死而复生……”对方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应该也有限制吧？” “你在害怕吗？”这一次，面对对方的试探，乔木终于开口了。 这个反问让蓝染一愣：“我？害怕？” “我知道的蓝染可没有这么聒噪，”乔木轻笑，“面对超出认知的未知事物，不得不拼命发问刺探情报，来掩盖自己的恐惧与焦虑？” “你在害怕什么？怕自己不再是那个天命所授之人？怕过去的自己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 他环顾四周，看着满地昏迷的流魂，继续轻声问道：“还是怕如自己对待这些流魂一样，被更强的强权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前所未有的羞怒在蓝染的双眼中一闪而过，但那喷涌而出的狂暴灵压却做不得伪。 狂暴的灵压如滔天的奔流，携毁天灭地的威势向周围席卷而去，却狠狠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堤坝上。 这灵压铸成的堤坝是如此坚不可摧，轻而易举地挡在了灵压洪水与满地流魂之间，任凭蓝染的灵压在他周身肆虐，却伤不到外界一分一毫。 蓝染死死盯着乔木，眼神越来越深沉，甚至透着几分阴郁。 只凭这凝聚到宛如实质的灵压，眼前这个神秘死神的实力，放眼整个瀞灵廷都绝对是佼佼者了。 他缓缓上前，每迈出一步，都重若山岳，整片大地都为之颤栗。 直到他走到乔木构建的灵压堤坝前，那堤坝再也支撑不下去，终于垮塌了。 蓝染一步迈过垮塌的堤坝，高举斩魄刀直直挥下。 两道寒芒交错，两股庞大的灵压如同两艘开足马力的百万吨巨轮，狠狠撞在一起。 但足以荡平一切的冲击波，却再一次被一道无形的堤坝阻挡，依旧未能波及那些昏迷的流魂。 暴躁的能量无处宣泄，顺着堤坝向空中席卷而去。 市丸银即使已经躲到百余米外，依然能感受到空气中灵压的狂躁如无数把锋利的刀刃不停切割自己的皮肤。 但他丝毫不在乎这个，而是大张着嘴巴，呆滞地看着头顶十几公里的高空处，被灵压余波轰出一个巨大空洞的云层。 这真的是死神能够拥有的力量吗？这两个家伙……不，分明就是两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一层冷汗已经遍布他的背脊。 而战场中央的两人，却都对刚才那简单一击所产生的前所未有的惊人效果无动于衷。 “你知道我愤怒的是什么吗？”斩魄刀与日轮刀交叉相抵，蓝染冷冷注视着乔木，“我能从你的刀中感受到，你空有强者的力量，却没有一颗强者的心。” 对方用力将乔木逼退，自己也借力后撤了半步，结束了对峙：“无论这力量从何而来，你都是在暴殄天物。你配不上它！” “原来你管这个叫‘没有强者的心’？”乔木却一脸的无所谓，“我们管这个叫‘不狂妄自大’。” 听到这话，蓝染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果然是一群德才不配的幸进弱者。” 说着，他再次挥刀斩来。乔木也抬刀格挡。 这一次，没有狂暴的灵压宣泄，更没有复杂的算计与试探，只是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击。 可在两把刀刃相撞的瞬间，随着一声脆响，乔木手中的日轮刀，就被斩断了。 但蓝染的斩魄刀却并没有砍下来，反而停留在半空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阻拦住了。 “啧。”并未出手阻拦的乔木，松手扔掉断裂的日轮刀，一掌贴在对方胸口，破道凝聚。 可在破道施放之前，对方却一记瞬步躲开了。 乔木见状，轻声笑了笑：“运气不错，对吧？” 停在数米开外的蓝染依旧表情冷漠，不置一词。 截至目前，这场战斗都还停留在试探阶段，双方谁都没有全力以赴。 第一层试探是硬实力，就是灵压的比拼。 蓝染并非无聊到一定要杀这些流魂灭口，乔木也绝非圣母心到见不得陌生人被连累。 这些流魂，更像是双方比拼灵压的工具，或者说赌注。 围绕这些流魂生死所展开的灵压比拼，胜负也一目了然。 第二层试探则是心理防线。 蓝染以镜花水月相威胁，以柯羽三人为人质，制造自己已经发动始解的假象，向乔木施加不加以应对就会一不小心误杀同伴的压力，逼他率先使用水银饰带。 一旦他使用了水银饰带，之后面对镜花水月，便再无底牌。 乔木并非只有水银饰带这一件道具，事实上真正克制镜花水月的从来不是水银饰带，而是他至今没拿出来的荆棘冠冕。 只要戴在头上，让荆棘刺破皮肉，就能看破一切虚妄与幻想，夺回被迷惑的心智。 但他一直隐忍不发，冒着极大的风险与蓝染对赌，就是在逼对方先一步使用镜花水月。 先一步使用镜花水月，就代表了对方在硬实力上认输。 之后他再祭出荆棘王冠，将一举击穿对方的心理防线，让对方彻彻底底一败涂地。 蓝染的欺诈没能产生作用，反而让乔木占据了心理主动权。 他一把拔出腰间的浅打，主动斩向敌人。 刀刃撞击，火花四溅，这一次的浅打却并未折断。看到这一幕，蓝染眉头微蹙。 他瞬间出现在乔木身后，挥刀斩去。 乔木却不躲不避，随后将浅打挡在身后，轻松写意地挡下了他的一击，随后一记回旋踢将他逼退。 再次站定的蓝染没有继续抢夺主动权，也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疑惑：“你做了什么？” 乔木却笑道：“怎么？这就体力不支了？” 蓝染怎么可能体力不支？但自己两次都没能斩断那把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灵压保护的浅打，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站在那里，仔细回忆着片刻之前的两个回合，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不是刀变硬了，而是……我下意识留手了？’ 愕然地得出了这个明明不存在丝毫可能性的答案后，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乔木：“你对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呢？让我想想看……”乔木故作沉思了片刻，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我说我学会了你的镜花水月，你信吗？” 不等蓝染做出反应，他便开怀地笑道：“安心啦，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学得会嘛。” 说完，他微微眯眼，用睥睨的眼神看着对方，轻声道：“只是在你脑海中植入了一个潜意识，让你觉得对手难得，不愿轻易分出胜负罢了。” 他嘴上说的轻巧，可这一番话，已经让蓝染彻底掩盖不住自己的滔天怒意！ “怎么了？这就生气了？”乔木却反问，“你在玩弄别人五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这种滋味不好受吧？”他冷冷笑道，“毕竟你不能只在自己强大时才认可强权。” 这一次，蓝染没有反驳——无论是语言还是行动，只是默默注视着他，良久才缓缓点头：“原来如此，我大概理解你们来自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这场战斗还是很有裨益的，对吧？”说着，对方缓缓将斩魄刀收回刀鞘。 随着这个动作，周围的幻境也如镜子般碎裂。可碎裂过后，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看到这一幕，乔木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水银饰带。 他竟然还是中了镜花水月！ 只是对方在成功施展镜花水月后，却并没有在战斗中使用这个能力误导他。 看着对方上翘的嘴角中那遮掩不住的得意，乔木明白，这是对方的示威，也是对方的示好： 我不是不能让你付出代价，而是我大度地选择不这么做。 如果战斗继续，他便会祭出荆棘冠冕，继续打击对方。但战斗戛然而止了，他也失去了这个机会。 ‘这算什么？双方各自宣称胜利？’他在心中无语地吐槽。 那边，蓝染则恢复到了最平静的状态：“我承认你的实力了，未来就如你所愿，在平衡被打破之前互不干涉。” 说完，对方就大步向着瀞灵廷的方向走去，大大方方地从乔木身边经过。两人都没有丝毫防备，也没有丝毫异动。 反倒是被解除了镜花水月的孔玲，迷茫片刻后，转头就看见几乎走到自己脸上的蓝染，吓得一阵尖叫，双手在面前疯狂拍打，仿佛在驱赶什么脏东西。 蓝染的脚步不由一滞，但也只是一瞬，就继续往前走。 远处的东仙要和市丸银，也迅速跟了过来。 直到三人彻底走远，孔玲三人才放松戒备。 “发生了什么？”柯羽连忙问乔木，“他们怎么走了？” “王铎！”乔木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那边郭天宇一声惊呼。 三人看过去，就见对方蹲身捧起半个还没来得及消散的骷髅头，惊怒地吼道：“他们杀了王铎！” “……”乔木无语了片刻，才解释，“那是一个普通流魂，王工中了镜花水月，以为自己杀了蓝染，已经跑路了。” 还好他在这里是死神形态，梦中复活后，原本的尸体会化作灵子逐渐消散，不然他还真没法解释为啥会有一具自己的无头尸。 “啊？啊……”听了乔木的解释，郭天宇愣怔了片刻，才尴尬地将剩下一小半骷髅扔在地上。 但对方马上又反应过来，登时大怒：“那家伙就这么扔下咱们跑了？招呼都不打？！” “管他干嘛？”孔玲翻了个白眼，催促乔木，“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蓝染为啥放过咱们了？” 乔木正要开口，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瀞灵廷的方向：“你们先回去，这个回头再说。” 说完，不等三人反应过来，他直接在三人脚下开了三个空间门，将他们扔回了戌吊。 他原本打算自己也一走了之，正要开启空间门，片刻犹豫后却放弃了。 接下来，他不仅没有走，反而开始替昏迷倒地的流魂们检查起身体情况，还顺便帮几个骨质疏松的老人处理骨折伤。 正在处理中，身后传来唰唰几声，紧接着，两把独属于隐秘机动队的短刀，就架在了他的脖颈两侧。 “不许动！” 这低沉的警告显然多余，乔木并没有打算反抗，而是乖乖举起双手，让挟持自己的两人捉住反拧到身后，才自报家门： “我是十番队队士乔木，执行完任务返回瀞灵廷途中，察觉这里的异常，便赶来查看。我的怀中有身份证明、任务文书与瀞灵门通行证。” 那两人如他所说从他怀中掏出证明：“大人，检查无误，确实是十番队队士。” “回头。”一个简短的指令，声音略微耳熟，但语气很陌生。 被钳制着转过身的乔木，就看到了自己面前，一身隐秘机动队黑色修身队服的现任二番队三席、隐秘机动队飞谋队队长，蜂梢绫。 也就是未来的二番队队长、隐秘机动队总司令，碎蜂。 显然，这些人是被他与蓝染释放的灵压惊动的。实话实说，那么恐怖的灵压，来的却只是区区三席，而非一位甚至多位队长，他已经很惊讶了。 “说，你抵达这里后发现了什么！”碎蜂的语气很严厉，但比起乔木记忆中百年后那位的不怒自威、霸气侧漏，此时的她依然有着遮掩不住的青涩，明显还不适应上位者的身份。 “两群死神在战斗，一边三人，一边四人，”乔木说得很简单，“有两个很强，应该有队长级的实力。剩下五人都有副队长实力。” “战斗中断后，三人往北面去了，四人则向南面撤退。我没有选择追击，留下来保护平民。” 没有人接茬，在场十余名隐秘机动队的死神，要么看他像是看傻子，要么就是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他。 七个人？两个队长五个副队长？这算什么？护廷十三队内战吗？ 这话谁听了都不会信。 碎蜂的表情原本只是冷清，此时此刻也变得冷酷无比，甚至还带上了几分血腥的气质。 “先带他回去，收押刑军牢房等候刑讯，”对方吩咐左右后，又冷笑着对他说，“你会如实交代的。” “唉……”乔木没有反抗，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好麻烦啊，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获清白…… 清白？嗯……好吧，不知何时才能蒙混过关。 第1121章 1099.教二番队执法 乔木又进了监狱。 二番队刑军的牢房，环境还是很不错的。说不上舒适，但绝对干净卫生。 至少那床被褥床单，比他家里的还要白净蓬松，肯定是有专人负责经常晾晒。 唯一的缺点就是半地下，不怎么见得到太阳，导致室内稍微有些阴凉，住久了可能会犯风湿。 毕竟需要刑军抓捕羁押的犯人，哪怕不是贵族，也是有点头面的人物了，基本的人格尊严还是很有保障的。 相较而言，关押重刑犯的忏罪宫连床都没有，只有一把椅子。而收押流魂的九番队监狱，环境更是恶劣。 至于关押罪大恶极之人的无间，与收容危险分子的蛆虫之巢，他还没机会参观。 乔木本以为自己要在这里待上几天，等南六区的现场调查结果。没想到他床铺都没躺热乎，也没机会见识刑军的牢饭——他有理由怀疑这边的牢饭都比十番队的伙食要强——就被提审了。 戴着杀气石镣铐的乔木被一路领到刑讯室，看到坐在座位上的碎蜂，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没进行现场勘查，对吧？” “放肆！”押送他的蒙面黑衣死神挥拳打来，被他一个无奈地歪头，仿佛无意地躲了过去。 而他本人则继续往前走，自己走到了一把椅子前坐了下来。 “找死！”周围其他蒙面黑衣死神顿时大怒：那些是给旁审的大人坐的，犯人只能站着！ 乔木很乖地被这群人拽起来，站在碎蜂对面，继续劝说：“你应该先派人勘查现场，采集证据后再来审讯我。这样一来，如果我说谎，你们就能用现场发现的证据戳穿我。这就叫重证据，轻口供。” 碎蜂呆呆地听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挑衅了？ 一年多前那个讨厌鬼去了十二番队，一系列的人事变动后，一年前就职总司令亲卫军、担任夜一大人贴身护卫的她，才被破格提拔为飞谋队队长。 所以她还没有将心态从暗杀者、守护者、追随者，转变为上位者、领导者。她真的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 夜一大人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做？碎蜂不自觉地揣摩起来。 脑海中，此时此刻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已经变成了夜一，而她则坐在旁边的下位。 夜一大人慵懒地将双腿架在茶几上，困顿地眯着眼睛喝着茶，对犯人点了点头：“说得蛮有道理的，那就这么办吧。” 怎么可以啊？！ 碎蜂赶忙甩了甩头，将这段想象从脑海中赶出去。 慵懒与随性，是夜一大人的特权。她怎么能擅自模仿夜一大人？太僭越了！ 心中如此警告自己，她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既然不能模仿夜一大人，那就只能模仿二番队副队长、警逻队队长大前田希之进了。 很快，在下属们与犯人疑惑的目光中，碎蜂仿佛切换了人格一般，脸上露出了残酷的冷笑：“还轮不到你教我做事。” 说着她朝下属打了个手势，下令将乔木捆在刑架上：“放心，刑军的手段之下，还没有人能坚持说谎到最后。你会如实交代的。” “喂！来真的啊？”乔木环顾左右，感受着绳子将四肢勒得生疼，立刻抗议，“我可是有正经编制的护廷十三队死神，我要找律师……不对，我要找队长……我要见总队长！” “我为尸魂界流过血，我为瀞灵廷立过功！我要见总队长！让我见总队长！” 犯人突如其来的爆发，让蒙面死神们有些猝不及防。 能进入这里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哪个不是端着架着？他们还真没见过这一趴的…… 碎蜂也懵了。但杀手教程中，察言观色来分析目标的想法，也算是必修课了。 她下意识端详了乔木片刻，终于察觉到了端倪。 “你敢耍我？！”一股怒火从心头涌起，她一个瞬步来到乔木面前，刚要出手，门口就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怎么这么吵啊？我在午休啦……” 如此煞风景的一句话，却让碎蜂心头一荡。 紧接着，她就与房间中其他下属一样，纷纷单膝跪地，恭敬地喊道：“夜一大人！” “你们好吵啊……”四枫院夜一一边用小拇指掏着耳朵，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眼角挤出两滴眼泪。 “对不起，夜一大人！”碎蜂知道对方并非责备，连忙解释，“我们正在审讯犯人，这家伙冥顽不灵，负隅顽抗，还需要上一些手段……” “嫌疑人！是嫌疑人！中央四十六室那帮老尸体们都没判决呢，你不能称我为犯人！”乔木高声抗议。 碎蜂却不理对方，继续对夜一道：“您也看到了，竟然如此挑衅隐秘机动队的尊严，这家伙简直无法无天！接下来的场面不好看，还请您暂时回避，属下一定会将真相奉上！” “啊……他就是南面那两股灵压的嫌疑人？就抓住了一个？”夜一则上下打量着乔木，“也不算挑衅吧？反正我没觉得是……” 乔木则同时抗议：“明明是你们的问题好吧？我可是热心市民……死神兼目击证人。我都告诉你们犯罪嫌疑人的去向了，你们不仅不去搜捕，竟然连现场勘查都不做。你们这简直就是故意制造冤假错……” “你找死！”碎蜂终于怒了。但怒的不是对方指责她制造冤假错案，而是怒对方竟敢和夜一大人抢着说话。 她左手化爪，闪电般掐向对方的喉咙，让对方闭嘴；同时右手抓向对方的头发，要给对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但就在她即将抓住对方的一瞬间，对方却直接后退了一步，仿佛身后的行刑架不存在一般，竟然轻而易举地从捆得严严实实的绳子中钻了出来，轻松躲过了她的攻势。 失去捆缚对象的四根绳子，也软塌塌地耷拉在刑架上。 “什么毛病？怎么这时候就喜欢抓人头发了？”回想起第一次与对方见面，对方就拽他头发威胁他的乔木，忍不住吐槽。 当年的他打不过对方，甚至打不过那些副队长，现在的他可不会任由对方破坏自己花45块钱请名誉店长精心修剪的毛寸发型了。 碎蜂也愣住了，她完全没看到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她的视线也瞥向对方手腕脚腕上的杀气石镣铐，镣铐依旧完好无损地束缚在上面，就意味着对方无法调动灵压才对…… 回过神的碎蜂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夜一大人面前出丑了，愤怒地厉声下令：“抓住他！” 周围的下属一拥而上，你抓胳膊我抓腿，勒脖子的捆胸的拔刀的，顿时在狭小的空间中乱作一团。 乔木想要把这些人镇开，却发现体内的灵压非常滞涩，调动起来很难很难，如同一滩即将凝固的沥青。 他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手腕上的镣铐，觉得这杀气石还挺好用的。 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了这东西的漏洞：不耐砸。 死神被挂上这个，确实没法外放灵压施展鬼道甚至解放能力了，但灵压还在死神体内，他们的身体素质还在，完全可以选择暴力破坏。 不过他没这么做，他的死神体质不以力量见长，这也不符合他的暴力审美。 四个巧妙的环形空间门贴着他的手腕脚腕凭空出现，四个环形镣铐一划，直接跌入空间门，叮铃桄榔一阵乱响，摔在了审讯室的角落中。 碎蜂还没反应过来，狂暴的灵压轰然而起，试图约束乔木的二番队队士们，瞬间被夺走了意识，纷纷瘫倒在地。 只剩下碎蜂感受着这绝对凌驾于副队长之上的灵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我就说了嘛……”身后依旧慵懒的声音响起，将碎蜂的意识拽了回来，也让她的压力瞬间清空。 夜一走到她身侧，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我说什么来着？那哪算挑衅啊？这个才算。” 说完，对方揣着双手，懒洋洋地走向审讯室主座，直接把自己瘫在了上面。 乔木也老神在在地从还在迟钝的碎蜂身边走过，坐到了下首的位置。 等碎蜂反应过来时，这两个人已经开始喝上茶了。 她本想怒斥对方无礼，可最终也没能发出声音，反倒此时才察觉到，自己背脊，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你刚才一直说要勘查现场，那个是什么意思？”夜一好奇地问。 “瀞灵廷这么落后吗？”乔木无奈，“你们真应该派几个心思细腻、擅长调查的死神，去现世的警视厅刑事部实习几年。” 他想了想又补充：“但不要看侦探小说，那些都是胡扯。” “侦探小说？嗯嗯，我记住了，回头让人找几本来。”夜一胡乱点头。 “我是说不要看侦探……”乔木没提醒完，对方就饶有兴致地问：“那你说说勘查现场要怎么做？如果我让你带人去做，你能给我带回什么？” “夜一大人！”侍立身后的碎蜂急忙小声提醒。 “我不会，我只知道想要调查真相，勘察现场必不可少，”乔木想了想，“你可以找十二番队，他们应该有办法。” “也对！”夜一眼睛一亮，立刻指着那群下属，“你们……” 显然没什么“你们”，这群人都晕了。 她无奈地放下茶杯，拍了拍手。拍完不到一秒，一个蒙面死神就瞬步进来了。 ‘怎么出现的啊？！拍手造物吗？’根本没察觉到周围还有人的乔木心中疯狂吐槽。 “你去十二番队，让喜助那个家伙带人去一趟南六区，去做那个现场勘查，然后把勘查的结果告诉我！” 下属离去后，夜一也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这样一来就可以了吧？我能回去睡觉了？” “恭送夜一大人！”碎蜂立刻行低头礼。 “那我也走了。”乔木顺势起身。 “你留下！”碎蜂直接拔刀怒喝。 “好吓人啊……”被碎蜂吓了一跳的夜一，心有余悸地轻抚着胸脯，一脸委屈地嘟嘴看向对方，“小碎蜂好凶哦，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明明很可爱地的……” “对不起，夜一大人，属下惊扰到您了！”碎蜂连忙收刀低头，却藏不住红扑扑的脸蛋。 ‘你俩原地结婚吧。’乔木心中吐槽，重新坐回座位上。 “那我也不走了，”夜一干脆也留下来了，“我还蛮好奇喜助能带回什么讯息呢。” 她上下打量着乔木：“你就是那个在戌吊让银吃瘪的流魂？刚才那一手，就是传言中与我们截然不同的能力？” 乔木也不藏私，直接展示起自己的能力来，一会儿藏起个东西，一会儿又变出个东西。 “能藏人吗？”夜一好奇地问。 “不能。”他果断否认。翅膀的地狱不欢迎活人，他的地狱精神污染严重，不适合活人。 “好方便的能力啊，真想要一个……”夜一一脸的羡慕与向往，又问，“还有一招呢？就是能跑很远的那个？” “那个啊……”乔木随手一推，一扇门凭空出现，门的另一侧，正是十番队队舍。 “哇——”看到这一幕，夜一满脸的惊喜，双眼甚至泛起了小星星。 就连她身后的碎蜂，目瞪口呆之余，也心生向往。 “再来再来！”碎蜂一个没拦住，夜一就很大胆地一步迈过空间门，出现在了十番队的队舍中。 这时拐角处恰好过来两名十番队队士，看到夜一的瞬间愣了愣，但马上就注意到她身上的队长羽织，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立正行礼。 夜一摆了摆手，一步迈了回来，激动地推搡着乔木：“去我家去我家！让夕四郎也看看！” 乔木立刻摇头：“空间门只能通往我去过的地方。” 他当然去过四枫院家，但那是在另一个镜像，肯定不能承认这一点。不然莫名其妙往别人家跑，会显得他很变态。 夜一闻言有些遗憾，却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想了想，又提议：“那去戌吊看看如何？！那里是你曾经待过的地方吧？我还没去过呢。” 乔木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柯羽她们虽然有屏蔽灵压斗篷能骗过普通的八番队队士，但那种身经百战的气质，绝对骗不过二番队队长。 他想了想，提议：“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哪里哪里？”夜一好奇地问着，乔木已经重新推开了一个空间门。 她立刻探头进去，然后，就和对面案几后的山本总队长，来了个四目相对。 亲眼看着山本总队长额头青筋暴起的夜一，尴尬地笑了笑，立刻缩了回去。 空间门随即消失，但最后一刻，山本的咆哮声还是即使传了过来： “四枫院队长，乔木队士，立刻滚来一番队队舍！马上！” “门开错位置了，”乔木恍若无事地喝了口茶，“关早了，没听清那边说什么。” 夜一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点头附和：“没错没错。碎蜂，下个月理会记得提醒我问问总队长什么事。” “……”碎蜂无语地看着自己跟着罪犯一起不着调的队长，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是”。 三人闹腾了一通后，那名负责传讯的蒙面死神也带回了消息：浦原喜助不在十二番队队舍，已经先一步带着人与设备去了南面。他也给十二番队副队长留下了口信，请对方代为转达。 “那接下来就安心等待喜助的现场勘查结果了，”夜一看向乔木，“在此之前，只能请你暂住二番队了。” “当然，这是应有之义。”乔木点头应允。 队长出面，他当然不用再回监狱，而是被安排在了一间临时打扫出来的房间中。毕竟隐秘机动队是不接待外客的，也没有客房一说。 不过浦原喜助不愧是尸魂界效率最高的死神，刚过了午饭时间，就赶来了。 对方带来了技术开发局新研发的灵压分析仪所采集到的信息：南六区出现了八名死神的灵压，其中两名队长级灵压，五名副队长级灵压。 现场勘查可以确定双方爆发了一场激烈战斗，但那一记将云层都撕裂的灵压碰撞，也毁掉了很多宝贵的痕迹，让原本就技术储备不足的技术开发局，没能挖掘出更多线索。 不过他们还是发现，有三名死神确实向着北面瀞灵廷的方向去了。 只是一路上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浦原喜助据此认为这应该只是对方的障眼法，对方肯定在脱离接触后转向了，并谨慎地做了痕迹清除。 而另外一群人，则没有发现离去的痕迹，但十二番队对周边的搜查也没有发现异常，只能说这群人的去向成谜。 浦原喜助的调查结果，与乔木的供述基本一致，这极大地洗清了乔木的嫌疑。 但就在夜一就要宣布乔木无罪释放时，碎蜂连忙提出质疑：“不是说有八个人吗？浦原……队长提到的那两伙人是七个！” “我不算人？”乔木指着自己的鼻子质问对方。 碎蜂一噎，又质疑：“万一那个灵压什么仪不准呢？毕竟是前所未有的东西，没有经过任何验证吧？” 夜一看向浦原喜助，后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确实有这种可能啦，不过我对自己的技术还是蛮有自信的，副队长及以上的灵压，不会出错。” 夜一认同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碎蜂却直接闪身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夜一大人，请您下令暂时将这个犯人交给属下审讯，属下保证一定会查出真相！” “是犯罪嫌疑人！”乔木立刻抗议，“都20世纪了，你们这些执法者到底有没有法治精神？！” “好了，你也不是嫌疑人了，喜助已经还你清白了，”夜一慵懒地摆了摆手，“你自由了。” “夜一大人！”碎蜂急了。 “好了，碎蜂，这件事我已经做出最终决定了。”夜一的语气非常淡然。碎蜂却悚然一惊，连忙低头，不敢再多言。 不过乔木临走时，她还是给到了一记“走着瞧”的愤恨眼神。 乔木本以为自己得在二番队待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竟然是半日游，当天进来当天出去。 告别夜一后，他随浦原喜助一同离开了二番队队舍后，才疑惑地问：“那位碎蜂三席就这么讨厌我？” “乔木君想多了，碎蜂并非讨厌你，而是职责所在，”浦原喜助苦笑着解释，“毕竟她是飞谋队队长，瀞灵廷外出现了未知的强大死神集团，还爆发了一场大战，这种事情她难辞其咎。” 对方回头看了眼二番队大门，轻叹了一口气：“而且那两伙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瀞灵廷这边却毫无头绪，这份责任已经不是区区飞谋队队长能够承担的了，夜一接下来也会很难过……” “是吗……”乔木这才明白了碎蜂那强烈敌意的由来，并非针对他，而是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罢了，“四枫院队长倒是很镇定，完全看不出要倒霉的样子。” “她就是这样啦，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这可是老资历队长都具备的心理素质，相比他们，我还差得远呐……” 浦原喜助半解释半感慨了一句后，突然降低了语调，低沉地问：“倒是乔木君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 “哦，是什么？”乔木反问。 对方斜视着他，轻声说道：“南六区的现场，拥有队长级灵压的并非两人，而是三人吧？” “不愧是技术开发局的创始人，这都被你发现了。”乔木半真半假地感慨。 他本以为自己与蓝染那一记灵压对轰，足以将孔玲卍解的灵压痕迹冲散、稀释了。没想到对方还是发现了这一点。 乔木没有回答对方的疑问，而是好奇地反问：“浦原队长又为什么没有当众戳穿我呢？” 第1122章 1100.麻烦的小鬼 “你知道吗？其实灵压与灵压是不同的，每个死神的灵压都有其独特的特征。如果你对一个死神足够熟悉，就能轻易判断出对方的灵压。”浦原喜助并没有回答乔木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 “但之前我们并不清楚这种差异的原理，直到现世中诞生了一项名为波粒二象性的理论启发了我。简单来说就是，物质的基本组成粒子，同时也是一种波，它们同时具有双重特征。 “构成灵压的灵子同样如此，它们既是粒子，也是波，也有波的特征，有波长、频率。这就是不同死神灵压存在差异的本质。” “而我的技术开发局发明了一种设备，能够分析并记录每个死神的灵压特征，就如同现世采集人们的指纹那样。” “很了不起，也会记录采集我们的吗？”乔木点评。他本以为灵压检测装置应该很古老，没想到却是技术开发局的产物。 “我希望这项技术能收集护廷十三队全员的灵压特征，申请还在走程序，没有批复下来，”浦原喜助如实回答，“不过出于实验的目的，我们已经收集到一些同僚的灵压特征了。” “例如十二番队全体，再例如，”对方停顿了一下，侧眼观察着乔木的反应，“之前真央灵术院毕业典礼上出手过的死神……” “啧，这是侵犯隐私吧？”乔木撇了撇嘴，“哦对了，尸魂界没有法定隐私权，你们能不能不要只关注科技领域，在人文领域也稍微追赶一下现世？” 浦原喜助却没有理会他的讥讽，而是步步紧逼：“乔木君，就没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辩解？例如？”乔木一脸疑惑。 浦原喜助目光微冷：“例如，南六区战斗现场的第三位队长级灵压的主人，就是你吧？乔木君，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呢？” “隐瞒？倒也说不上，只是没机会提起罢了。毕竟朝我出手的都是副队长，没有队长，”乔木笑着，又拍了拍腰间的浅打，“再说了，空有一身灵压，却连斩魄刀都没有，这种事情多少也让人有些难以启齿。” 浦原喜助的目光在他腰间停留了一瞬，不认同地质疑：“明明连入念都没有完成就能拥有队长级的灵压，我可不觉得这种夸张的事情，能和‘难以启齿’挂钩。 “难不成乔木君以为这样的人很常见？” “不常见吗？”乔木眨了眨眼睛，满脸的疑惑。 两人的目光对峙了片刻，突然一凝，齐齐转向前方拐角处。 下一刻，一个两米多高、一身破旧麻衣的壮汉，就拐进了两人的视线。 只是远远看着对方，就会感受到恐怖的压迫感。 那壮汉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觉得就是这里。这么高的墙，这么大的院子，这次肯定没错了，直接进去吧！” “已经走错很多次了，这次一定要找到正门才行啦！”一个稚嫩得不像话的女孩声音传来。 两人这才注意到，这个壮汉的肩膀上，竟然背着一个年幼的女童。 “好啦，知道啦，麻烦死了……”壮汉嘴上抱怨着，却还是乖乖放弃了翻墙，继续沿着墙往前走。 一直走到乔木身边，对方才注意到他：“咦？小子，你是本地人吧？知道十一番队怎么走吗？” “十一番队？是要报名吗？离这里很远呢，你们走反了。”乔木随口问了一句，便耐心地为对方指路。 说了片刻觉得说不出清楚，干脆拿出纸笔画起了简图：“照着这个走就不会走错了。” 壮汉接过简图，看得一脸嫌弃：“啊……画的是什么东西？好麻烦啊。” “笨蛋！这种时候要说谢谢啦！”背上的女童敲了敲对方脑袋，开心地朝乔木招手，“谢谢你了，好心的大哥哥！” 乔木目送两人离开，又看向身旁的浦原喜助：“咱们刚才聊到哪了？对了，是灵压强度的问题。” 浦原喜助却看着壮汉消失的角落，眼神发直，脑子都是那人腰间脏兮兮的浅打，与身上逸散出的远超自己的恐怖灵压。 好不容易才回过神的他，尴尬地挠了挠脸，很没底气地摇头：“算、算了……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只是我自己好奇而已……” 直到乔木告辞离开，他还站在原地，久久缓不过劲来。 连斩魄刀都没有，就能拥有队长级灵压……这样的怪物，自己竟然同时遇到了两个？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见识浅薄、大惊小怪了？ ----------------- 乔木并没有去十番队队舍，毕竟白天不好在队长室待着，去了也是找个角落摸鱼。 他直接回了戌吊，毕竟柯羽她们还等着他解释早晨的情况呢。 但他没想到，此时的戌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什么叫芽衣丢了？”乔木一头雾水，戌吊这种地方，大家住得分散，闭着眼睛乱走半个小时都能遇到人，暴力团和盗匪也被他清空了。 他立刻猜测：“被人绑架了？斫迦罗干的？” “是离家出走，她念叨了一早晨要去找你，我却只当是童言童语，没往心里去，”收留芽衣的花咲女士满心后悔，“如果我当时能多重视一些……” “这不是你的错，花咲妹子，”收留幸太的岛津女士在一旁劝慰，“谁能想到一个女孩子会这么调皮。” “现在重要的是尽快找到人，”阿散井康太看了看已经西斜的火红太阳，“太阳一下山，野兽就要出门狩猎了。” 此时的乔木只感觉自己一颗脑袋两个大，他甚至有些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了。 真搞不懂当初的冯硕是怎么熬过这一百年的，难怪那家伙心理异常。再这么下去，他觉得自己也要心理异常了。 乔木很想说不用管她，自己回瀞灵廷等。无论芽衣能否活着走到瀞灵廷，都是对方的命运。 在这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转化为语言之前，乔木紧急将自己转化成天使形态，如同当初找到五个小鬼时那样，重新让道德感充斥了自己。 他的观念也迅速转变： 不管怎么说，当下他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总不能丢下那个小鬼不管。 如果那个小鬼和他没有交集，现在应该早就被野兽或暴力团当口粮了。但既然是他把那个小鬼带到戌吊的，那他多少都要负起责任来。 毕竟也是一条鲜活的小生命。 “阿散井君，先召集大伙展开搜救，大部队放到北面，”他想了想，补充道，“派几个人去其他方向看看，沿着路找就行。那丫头可能会走错方向。” 他无奈地说：“跟大伙说，这是在帮我的忙，我欠大家一份人情。” “说什么呢？！”阿散井一听这话，立刻毛了，怒道，“区长大人可是戌吊所有人的恩人，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主君！再说了，芽衣那丫头既然在戌吊定居了，那就是咱们戌吊的人。现在她走丢了，我们怎么会坐视不理？！” “没错！”周围聚拢过来的居民们纷纷高声附和，让乔木心中暖暖的。 柯羽她们已经先一步带人去搜寻了，阿散井康太很快就组织起了更多的人。 看着不分男女老幼的搜救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乔木也稍微松了口气。 赶在十五分钟之前重新变回魔鬼形态的他，平复着频繁切换状态导致的思维观念冲击，忍不住嘀咕：“这么玩儿我迟早得变成疯子……” “你管她干什么？”健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乔木回头，看着对方倚在墙上，一副吊儿郎当、自以为桀骜不驯的模样，忍不住皱起眉头：“你怎么不去？” 对方反而嗤笑：“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把她弄丢的。再说了，就算是我弄丢的，我更不可能把她找回来了。” 乔木无奈：“对兄弟姐妹，你们就一点亲情都没有吗？那对父母呢？” “亲情？！”健太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愕地仿佛看到一头鳄鱼剔着牙缝的红色生肉，在劝自己皈依我佛。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对方忍不住狞笑，“我，和其他四个小鬼，以及那几个被你杀掉的。我们每一个人的悲惨下场，都是拜其他人所赐！拜你所谓的‘兄弟姐妹’所赐！” “我会有如今这副下场，都是因为其他兄弟姐妹。其他人会落得这般境地，我也出了力气！”对方越说嗓门越大，情绪越激动。 “斫迦罗的所有孩童，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兄弟姐妹的死敌，就是父母的工具！你却跟我谈亲情？！”对方越说语气越讥讽，脸上的憎恨也越浓郁。 乔木强压下“这种家庭教育还蛮适合地狱”的念头，走过去一把拽住对方的衣领，强拉着对方往北面走。 “干什么？”健太挣扎无果。 “找你妹妹！”乔木大步流星地走，非常直接地说，“论尸魂界的生存之道，我没有你熟悉。在流魂街野外找人，你比我更擅长，强得多。我需要你帮我找到你妹妹。” “凭什么？！”健太也不挣扎了，却冷笑着问，“就算你能强迫我过去，你还能强迫我帮忙不成？或者威胁我？我不帮忙，你就杀了我？” 对方如此说着，死死盯着乔木的后脑勺：说出来，说出来吧！说我不帮忙就杀了我。然后我就会乖乖帮忙，以后我也会乖乖听话，未来……我对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任何幻想了…… 乔木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对方，认真地说：“我说过了，我不会逼迫、胁迫你们。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与其他人一样遵守戌吊的规则，我只希望你们能开心，如果能幸福就再好不过了。” “你觉得我会信？”健太冷笑，“流魂街那么多孤儿，你就找了五个斫迦罗，还不是对那个家族有所谋划，想利用我们，想把我们变成你手上的刀？” 乔木无奈：“如果我想利用你们，完全可以直言。至少你、贤太和芽衣，你们三人一定会很乐意借我之手报复那个家族的，对吧？” “非要说的话，你可以这么理解，”见对方哑口无言，他又解释道，“看到自己拯救的人获得快乐与幸福，这种同理心的满足，能帮助我时刻谨记自己的人类身份。” 乔木这番话说得很真诚，可健太却听不懂了。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自诩魔鬼而自豪，又为什么要谨记什么人类身份。 难不成对方在这里所做的一切，真的不是滥好人行为，而是所图甚大？ 健太胡思乱想着，也不再用言语反抗、叛逆，乖乖地跟着乔木赶路。 两人出发得最晚，但有门门果实，行动却最便利。一处搜寻无果便立刻出现在几灵里外继续搜寻。 等乔木在自己熟悉的区域搜寻未果后，终于看向了健太。 但后者却死死闭着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这副挑衅意味十足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会逼迫自己。 乔木无奈，只好暂时停下脚步，首先做起了这个小鬼的思想工作。 “我知道你恨斫迦罗，恨这个世界，甚至可能恨所有人，包括你自己。但这种自我毁灭的态度，反而会证明斫迦罗的思想是对的。” 见对方面露愕然，他继续解释：“等你死了，甚至不等你死了，只是偶尔听说被放逐的孩子的惨状，他们都会坐在奢华的房间中，点头说，‘你看，这些被淘汰者果然是废物，这么轻易就死掉了。’” 健太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乔木反问：“你宁可顶着犬次郎的名字也要挣扎着活下来，宁可像一条狗一样活到现在，不就是心中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证明他们大错特错了吗？” “你之前说今日惨状都是拜其他兄弟姐妹所赐，这难道不是典型的斫迦罗思想吗？”他冷笑，“见过鹿群被狼群围猎吗？想要活下来，不需要跑赢狼群，只需要跑赢足够的鹿，让其他同类替自己去喂饱恶狼，自己就能活下来！” 健太目瞪口呆。 “你告诉我，那些命丧狼口的鹿，它们该恨谁？恨别的鹿凭什么跑得比自己快？难道不该恨那些狩猎自己的狼吗？！” 健太瞠目结舌。 “鹿有坚硬锋利的角。如果它们能团结起来，强壮的鹿顶在最前面，将弱小的同类护在身后，齐心协力去对抗狼群，让狼群付出代价、心生敬畏，几次之后，狼群自然会不会再继续狩猎它们。 “但如果它们只会竞逐，只会寄希望于自己跑赢其他同类，那狼群对它们的狩猎，永远都不会停歇，只会愈演愈烈！” “既然你觉得斫迦罗错了，那就证明给他们看，证明他们是错的！”乔木指着远处的山峦，厉声道：“用你的实际行动去证明，而不是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只会在深夜失眠的辗转反侧中，靠幻想来寻求快感！” 健太握紧拳头，死死瞪着乔木，全身剧烈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 乔木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直到某一刻，健太的呼吸停滞了。 “那边，”他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那边的可能性最大。” 乔木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方向有一座不高的山，但没有路，很不好走，远不如其他几个方向。 可他没有一丝怀疑，甚至都没有一丝迟疑，就顺着对方的指引，朝那个方向找了过去。 健太确实比戌吊的所有人都懂流魂街的野外。赶在夜幕彻底降临之前，乔木终于在山中的一处天然山谷中，找到了失踪了一整天的芽衣。 小女孩看到乔木的瞬间，就彻底撑不住了，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在一片死寂的山谷中回荡，很是瘆人。 乔木抱着满身伤痕累累的小姑娘，心中也松了口气。 他安抚着对方回到山谷外，第一时间看向健太，朝对方抛去一个笑容，还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 但这个已经十四岁，却因营养不良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的叛逆小鬼，却看着下方的山谷出神。 等察觉到乔木递过来的无声夸奖时，对方既没有羞涩也没有不屑，反而冷冷瞥了乔木怀中的芽衣一眼，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乔木一时也搞不懂对方是吃醋了还是怎么了，只觉得是真的心累。 难怪大家越来越不爱生孩子。都这样谁受得了？ 不过好在芽衣找到了，乔木还是按约定释放三支信号焰火，通知其他人收队。 随着一支支传讯焰火升空，将收队的讯息向远方传递出去，他也放心地带着两个小鬼，率先返回了住处。 收留芽衣的花咲女士第一时间闻讯赶来，看着芽衣破烂不堪的衣服下面，本就因营养不良而枯黄的皮肤，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母爱泛滥地泪眼婆娑。 芽衣任凭对方帮自己清洗伤口，却死死拽着乔木，哪怕更换衣物时也不愿意从他的怀中离开分毫，仿佛只有这里才是属于自己的港湾。 哪怕之前心中对女孩有再多不满，此时此刻，看着对方如同一只幼猫，将绝对的信任与依赖赋予自己，乔木还是心软了。 “乔木大人，芽衣不想离开您。求求您不要抛下芽衣不管，芽衣只想留在您的身边，芽衣保证会乖乖听话，再也不藏起他们的农具了，好不好？芽衣一定会对大人有用的……” 看着对方强忍着处理伤口的疼痛，仰着小脸泪眼婆娑祈求自己，甚至不惜承认之前的过错，这一刻，乔木的心是真的融化了。 虽然明知道这个决定很鲁莽，但他还是点头给出了自己的承诺：“好！以后芽衣就留在我身边。”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夺目的神采。 心中大石落地，芽衣终于乖乖听话，换了衣服后在乔木怀中沉沉睡去了。 乔木将对方哄睡着，小心翼翼把对方挪到枕头上盖好被子，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对方占了他的床，他得另外找个住处才行…… 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不远处墙角倚着一个人。是健太。 “怎么不睡？难不成开始担心妹妹了？”乔木走到对方身边，忍不住轻声开了个玩笑。 健太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冷笑了起来。 这冷笑乔木很不喜欢，看着很扎眼：“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对了吗？” 对方却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猜测她在那座山中吗？” 乔木诚实地摇头：“不知道，我对这种经验一无所知。为什么？” 对方很痛快地给出了理由：“因为那座山上没有野兽。” “啊？”乔木想了想，继续诚实，“我不明白……” “那条河唯独绕过了那座山，注定那座山上不可能有太多食草动物，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野兽。” 健太冷冷解释：“而且，那家伙跌落的山谷有一个很隐蔽的缓坡，即使是幸太，费点力气也能爬上来。 “她身上的伤也不对。看着很多，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骨头内脏。坠落可不会这样，倒像是精心找了个位置滚下去的……” 说到这里，对方又忍不住冷笑起来。 “你是说……” “没错，我是说，那家伙是故意的。她在耍你！” 沉默，良久的沉默。 然后，乔木突然伸手，狠狠揉了揉健太鸡窝似的头发。 “你干什么？！”健太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 “你这个小鬼，内心怎么这么阴暗？”乔木笑道，“别总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坏。你在这里很安全，以后遇到人和事，可以多往好处想，不会受伤的。” 他笑着作势又要去揉对方的头发：“放心好了，我们会保护你的。” “谁要你保护啊？！”健太狼狈地躲到一边，气哼哼地瞪了他半天，才冷哼一声，丢下一句“随便你吧，活该被耍”，就转身离开了。 乔木开心地笑着，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表情才垮了下来。 “小鬼，真麻烦啊……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小鬼？” 健太说的那番话，他信了。但他没有承认，因为他并不觉得芽衣是有什么恶意。 他还没蠢到被一个六岁小丫头彻底骗过去的程度，他能感受到对方在他怀中时，那种依恋是做不得假的。 他大概能猜到对方的心理，就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真的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了，无论如何都要死死攥住，攥在手中、搂在怀里。 “唉——”乔木重重叹了口气。今晚是没法休息了。 毕竟，既然不打算拆穿对方，那已经答应对方的，就要兑现。 他得带芽衣去瀞灵廷，还要让对方待在自己身边。 可程序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不是贵族，芽衣也不是贵族家仆，这个小丫头根本没资格进入瀞灵廷，发现了就要被无情驱逐。 更何况护廷十三队严禁成员带贴身仆从。那么多大贵族都没有破坏这条规矩，他怎么可能打破？ 这件事情，他还真的得绞尽脑汁了…… 回去看了看睡得很死的芽衣，重新离开住处的乔木，又向赶回来的柯羽她们叮嘱了一番，就先回瀞灵廷想办法了。 一踏进十番队队舍，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妙。 乱糟糟的战斗、呼喊与哀嚎声，从队舍前院轻而易举地传到了后院。 更不用说那几十股明显动了真火的灵压波动，足以证明这绝非演练，甚至不是同僚之间的酒后冲突。 什么情况？有人跑到护廷十三队来挑衅？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惊疑之下，乔木立刻赶往前院。还没拐过最后一个拐角，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大嗓门：“就这点本事？你们这里不会是医院吧？怎么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真是无聊死了。” 乔木来不及多想，已经一个瞬步出现在了前院中。 然后，他就看到了倒了满地的十番队同僚，凡是还没昏迷的，要么捂着伤口呻吟，要么就对院子中央唯一站着的人怒目而视。 那人身高两米有余，一身破烂麻衫，手中握着一把脏兮兮的浅打。 但最引人瞩目的，反而是对方肩膀后面，还背着一个可爱的小丫头。 “哎！”小丫头率先认出了他，惊喜地大喊，“是白天那个好心的大哥哥！” “……”乔木则彻底无语了。 这两个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你啊，”来自流魂街的壮汉更木，指着乔木质问，“你那张图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根本不是十一番队！” 这里是十番队！我画的根本不是这里！十一番队在三十灵里之外呢！你跑的比白天更远了！ 乔木心中咆哮。 第1123章 1101.更木！乔木！ 乔木无奈地捂着额头：“你们就不能找个人带你们去吗？十一番队驻地……瀞灵廷随便一个人都认识吧？” “我们找了哦，”小丫头举着手说，“但那几个家伙好像都不喜欢我们，腿不小心断掉后，就没法带路了。” 不小心断掉？就是这家伙打断的吧！ “烦死了！”壮汉一脸的不耐烦，指着乔木，“那就你了，你带我们去吧。” 乔木翻了个白眼，他知道对方这个语气与态度，并非瞧不起人，单纯就是没教养。 他正要推个空间门给这俩人直接送去十一番队，没想到一旁地上的山本六席立刻高喊：“乔木队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认识这两个危险的入侵者？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 好烦啊……乔木心中抱怨，你是不是傻？我是内应的话，你当众戳破这件事，我岂不是得灭口整个十番队？ 山本六席顿时变了脸色，周围也瞬间寂静无声，就连疼痛带来的呻吟声都消失了。 “啊……”乔木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是不是不小心说出来了？” “原来大哥哥叫乔木啊？”壮汉肩膀上的小丫头开心地说，“我叫草鹿八千流，他叫更木，我们是从流魂街北面来的哦。” “别跟我套近乎啊，咱们只是早晨在二番队外偶遇的陌生人。”乔木拒绝了对方的热情，缓缓拔出腰间的浅打。 首先，他还得在十番队混呢。 其次，他不想再被人连累进监狱了。 再次，十番队毕竟是他的第一个番队，上个进度小白和松本对他很是照顾，他对这里多少都有些感情。 最后，他很想知道，比起四大特记战力，自己的灵压体质已经成长到什么程度了。 “不管怎么说，”他举刀直指对方，“擅闯我十番队，还恶意伤人，辱我十番队威严，罪大恶极，罪不容赦！” “算了，直接打断你的腿，扛着你让人指路也可以。”更木说着，刚上前一步，就猛地停住了。 乔木周身释放出的澎湃灵压，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就连草鹿八千留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与更木在流魂街流浪这么多年，砍了那么多人，从未见过有人的灵压能达到更木的水准。 别说赶上更木了，就是达到更木一根手指头的都没有！ 更木也是死死盯着乔木，脸上的愕然逐渐转化为兴奋。 “很好，太好了！我就知道这一趟一定不会白来！”他狰狞地笑着，“瀞灵廷，老子真是来对啦！” 空中一道惊雷，瞬间点亮了整个瀞灵廷的夜空。 更木拍了拍背上草鹿八千流的小脑袋，后者立刻从他背上跳了下来，乖巧地躲到一旁。 她知道，更木认真了，已经决定要全身心投入这场战斗了。 前院中央，随着更木终于摆出了认真的姿态，一股澎湃的灵压如山岳压顶一般轰然而降。 周围还清醒着的十番队队士，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意识便如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小舟，被冲散得七零八落。 但他们并没有丧失意识，反而竟然渐渐适应了这种压力，甚至逐渐恢复了正常思维。 难不成我其实是个天才？！不少人脑海中都不禁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他们用猩红的视觉环顾左右，就发现周围的同僚也都醒着，也都如自己一般，双眼充血，鼻子耳朵里也流出了丝丝鲜血。 意识到原来大家都没晕，心中反而有了几分遗憾与失落。 山本六席则眼睛瞪得牛大。与其他队士不同，他能够清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压。 两股灵压不停地相互消耗、才换来了如今他们的清醒。 他看着前方乔木队士的背影，喉头蠕动了一下，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更木的感受比山本六席更加清晰，他兴奋地笑着：“很好，就是这样，千万别让我失望，陪我痛痛快快地砍一场，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开心？”乔木皱了皱眉头，随即一脸大义凛然，高声道，“别说大话了！你公然羞辱十番队的尊严，仅凭这一点，这场战斗就该不死不休！” 说着，他不再给对方胡说八道的机会，主动发起了攻击。 他一个瞬步直接出现在更木面前，挥刀斩去。强悍的动态视觉下，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视线还停留在他之前所在的位置，瞳孔因为他的突然消失而处于失焦状态。 对方完全没跟上他的速度。 但就在他的刀刃砍向对方胸口时，对方握刀的手却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猛地抬起，将刀挡在身前，完成了一记漂亮的格挡。 “啧。”乔木忍不住感慨。这就是传说中强悍的的战斗本能了，反正这玩意儿，这辈子的他是指望不上了。 他一个巧妙的卸力，打断了双方的对峙比拼。此刻已经反应过来的更木立刻察觉到战机，反手挥刀就砍了过来。 但乔木的速度更快，轻易躲开斩击的路径，发起了一波成功的防守反击。 但这一次，志在必得的一击，又被对方恐怖的战斗本能破坏。 然而，原本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刀刃撞击、力量对峙，明明没有被砍中的更木，胸前衣物下，却直接炸出一片血雾。 对方惊愕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条细长的伤口，鲜血正不停从中涌出，显示着这绝非一条普通的皮肉伤。 但更木不仅没有愤怒，更没有紧张，反而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更加亢奋了。 他反手一推，将乔木逼退，却并没有欺身抢攻，反而站在原地，全身颤栗。 上一次自己被人砍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但他记得这种颤栗感，这种遇到了强大对手，能够纵情战斗、放肆挥砍的喜悦。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喜不自胜，都会因为极致的愉悦，难以控制地发抖。 就是这种感觉！这数百年来他所追寻的，就是这种感觉！ 更木感觉，自己的身体最深处，似乎有某个东西，打开了。 某种限制，某种束缚，也随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强烈的渴望，对战斗的渴望。 乔木并没有放任对方沉浸在自我愉悦中。 他再次抢步上前，一刀砍向对方，又被沉浸在情绪中的对方，凭借着本能挡了下来。 两刀相撞，伴随着一声巨响，两人脚下的青砖纷纷碎裂，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猛地向周围炸开，甚至将倒在地上的十番队队士们掀飞出去好几人。 然而这一次，乔木的灵压，却没能给对方再添一道伤口。 “啧……”他忍不住感慨。这个家伙的防御，突然就提升了一大截。果然是个怪物…… 两人的战斗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就是你砍我一刀，我还你一下，如同小孩打架一般。 站在一旁的草鹿八千留，却越看越开心。她是为更木感到开心，开心于这么多年了，对方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尽兴的对手。 而她的身后，一个十番队队士，正握紧手中的浅打，小心翼翼、如同做贼一般，缓缓靠近她。 “不可以哦。”正瞪大眼睛、聚精会神观看这场“枯燥”战斗的草鹿八千留突然开口了。 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试图挟持自己的十番队队士道：“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我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开心了，可不可以不要打扰他？” 那队士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丫头是在对自己说话，迷茫地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便只当对方是个神经兮兮的流民。 他正要上前勒住对方脖子，草鹿八千留却突然回头看向他：“我说过了，我不许任何人打扰他的战斗！”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从她体内喷薄而出的恐怖灵压。 等那名队士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跪坐在地上，浅打不知何时也从手中掉落。 他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随时会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感受着下身裤子里凉飕飕的感觉，他甚至都没胆量羞恼。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前面两米处，那个背对着自己，双手托着下巴认真观战的小姑娘。 这两个……不，这三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怪物？！ 战场中的更木与乔木，一个知道自己的速度远逊于对方，一个知道自己的速度优势并不足以胜过对方的战斗本能，于是双方都选择了最原始的战斗方式：对砍。 可即使是这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动作，也已经不是周围的围观者们能够跟得上的了。 此刻在他们眼中，乔木与这个强得不讲道理的入侵者，就那么对面而站，谁都没有挪动，仿佛只是在对峙。 可两人的手臂连带浅打，已经彻底变成了两片黑影。 只有那不断轰击他们耳膜的密集金属撞击声，与更木身上时不时多出的伤口与飚射的鲜血，证明了这场已经超出他们理解范围的战斗是何等激烈。 当然，在个别席官的感知中，还有那越来越恐怖，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灵压。 山本六席此刻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尤其对乔木展现的强大，他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接受了这个荒唐的现实。 现在的他反而为对方感到担忧。 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十番队队舍内的灵压强度已经积攒到了何其恐怖的境地。 那个名为更木的入侵者，仅仅只是战斗中无意发散出的灵压，就已经恐怖到了如此境地。 哪怕在前任队长身上，他也不曾体验过此等威势。 他更知道，如果不是乔木一直分神，不断释放自身灵压去对抗入侵者无意识散发的灵压，此刻十番队队舍中，包括他在内，应该已经没有活人了。 他们会被那股强大的灵压活活压死、压爆！ 想到此，山本六席瞥了眼旁边因为没有乔木灵压的保护而开始崩解——不是崩塌，而是崩解，在恐怖的灵压下崩解成最原始的灵子——的十番队队舍。 随后又看向战场中央，看着那两人那游刃有余的模样，与丝毫看不到任何压力，反而越来越亢奋、越来越享受的表情。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不，或许对于这两人的恐怖，直到此刻，他都并不真的理解，只是瞥见了冰山一角…… 就在山本六席如此惊叹之时，战场之上，异变突起。 之前一直毫发无损，一直单方面伤害更木的乔木，毫无预兆的，左肩突然炸起一片血雾。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 动脉被伤到了！ 看到这一幕，所有围观者心中一惊，就连更木挥刀的手都停下来了。 “怎么？这就不行了？”他仗着两米多的身高，居高临下地俯视乔木，嘴上说着蔑视、挑衅的话语。 但乔木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灵压，却在迅速回落，仿佛战意消退了一般。 对方退缩了……为了保护住他这个久违的能在战斗上取悦对方的强者，对方退缩了…… “啧……”他有些自责地啧嘴。自己竟然在战斗中分神，担心这场战斗毁掉队长室，让自己没了住处。 “稍等。”他鼓动肌肉挤压住断裂的颈动脉，凌空抓出一瓶止血药，咬开瓶盖，也不看说明书，就尽数洒进了狰狞的伤口中。 只是片刻的工夫，伤口就不再出血了。但他左半身已经被彻底染成了半个血人。 “大意了，”他将瓶子随手一扔，将插在地上的浅打拔起来，对更木做了个挑衅的手势，“继续，还是说你累了？想趁机停战？” 从头到尾放任他停战疗伤的更木，听到这挑衅的话愣了愣。紧接着，比之前更强、前所未有之强的灵压轰然爆发！ “很好，太好了！”更木发出了畅快的大笑，“自打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不一样！我就知道你和这群废物不一样！” 听对方这么说，乔木没有回嘴，反而环视周围。看着那些依然坐着、躺着、趴着的十番队同僚，他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站起来！”他高声呵斥，“十番队全体，起立！” 周围还有意识的同僚，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十番队可没有坐着战斗的队员，更没有躺着等死的废物！”乔木怒喝，“还活着的，就给我站起来。十番队的人，就是死，也要面朝敌人，站着去死！” “都给我站起来！” 乔木的咆哮在夜空中盘旋。 一个队士，他叫不出名的队士，率先拄着浅打，艰难地站了起来。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越来越多的同僚，或者拄着刀，或者扶着墙，或者相互搀扶、支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战场外围，面对着战场中央的更木。 如果是几分钟前，他们只会觉得这个名叫乔木的家伙发神经了，脑子有病。 但现在，所有人都站起来了，都站在他的周身。 “很好，”乔木环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对面的更木，“继续！” 下一个瞬间，随着两道黑暗，刀刃撞击的爆鸣声，掀起了一股恐怖的冲击波，直接摧垮了十番队队舍的外墙。 几个队士猝不及防之下，竟被那冲击波轰飞出去。有人狠狠撞在墙上、柱子上，直接失去了意识。 而那些没有失去意识的，并没有倒在地上呻吟、喘息，而是一刻不停地用手中自始至终都死死握住的刀撑在地上，支撑着自己，艰难却坚决地重新站起来。 战场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势：乔木不停地单方面给更木制造伤口。 现在的更木，别说千年血战的完全体了，甚至都比不上一百年后剧情伊始的更木剑八。 没经历过护廷十三队系统的磨炼，全凭自己在流魂街野蛮生长，确实相当稚嫩，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 但……这提升空间也太大了！ 乔木每一次给对方造成伤害，下一击，对方一定能硬扛下来。 这种进步速度，实在过于恐怖了。 他不得不不断提升自己的灵压强度。可对方，明明他很确定，对方每一次都是最强状态，都是最极限状态。但无论他如何提升自己的输出，对方都能将将承受住。 这种情况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不是他在一点点操练对方，而是对方为了适应他，一直压制着自己的进步速度，来配合他的输出步调。 不，不是错觉，而是事实。 不是他在迁就更木，而是更木的本能在迁就他！ 确认了这一点，乔木猛地大幅提高了输出。 猝不及防之下，更木的胸口直接被斩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甚至直接被斩断了数条肋骨！ 但对方没有丝毫的畏缩，反而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亢奋，甚至嗜血。 一声巨响，距离他们最近的十番队队舍轰然崩溃。更木却一如往常，轻而易举地接住了乔木的第二击。 然后，又是周而复始，更加恐怖的周而复始…… 两道人影在瀞灵廷的建筑上飞速掠过，很快就抵达了十番队队舍前院。 甫一落地，两名来自隐秘机动队里廷队的成员，就被这场战斗惊呆了。 但良好的素质还是让他们立刻高声传达了自己肩负的使命：“十番队全体与流魂更木、流魂草鹿，立刻停止战斗！” “这是一场误会！”另一人紧接着高喊，“流魂更木是受四番队卯之花队长推荐，加入十一番队。他并非入侵者！” 两人传达完了来自一番队的紧急命令后，却惊愕地发现，战场中央那两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仿佛他们并不存在一般。 其中一人再次怒声高喊：“我再说一次，双方立刻停手，这是来自总队长的紧急命令！谁敢不从？！” 说着，他就习惯性地握住了腰间的斩魄刀柄，不知为何，却没有习惯性地刀刃出鞘。 “少开玩笑了！”听到身后的怒喝，两人纷纷回头。 “你是谁？”一人打量着说话之人。 “十番队六席，山本雄也！” 传讯者恍然，厉声呵斥：“既然是十番队队务代理，还不立刻服从总队长命令，让你的队士停手？！” “停手？！”断了一条腿的山本六席，强忍着剧痛，用自己能做出的最正常姿势向前一步，“这个混蛋突然闯进这里，一个人，一把刀，击溃了整个十番队，还毁掉了十番队队舍，令十番队之名蒙羞！” “这是十番队立队以来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你却莫名其妙闯进来，就让我们停手？！” 他瞪着赤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来人，指着战场两人吼道：“这是十番队的名誉之战！我不管是谁下的命令，就是灵王来了，他也得给我乖乖站在一边！” “乔木战死了，我山本雄也就会顶上；我战死了，大久保八席就会顶上！”他对着两人咆哮，“想要停战？那就等我们手刃羞辱十番队的敌人，要么就等十番队集体战死！” 一番话，吼得两名传令官心神震撼。 周围所有还有意识的十番队成员，此刻都如山峦般屹立，无声地传达着他们的决心。 “我明白了，”接收到这份决心，为之震撼、为之动容的传令官，神情肃穆道，“我会将贵队的意志禀报给总队长大人！” 但两人还没来得及离开，战场上就出现了新的变化。 乔木的胸口，再次被斩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就连战场中的更木与乔木二人，也不约而同地停手了。 但这一次，更木没有犹豫，没有退缩，没有再问对方是不是撑不下去了。 就在刚刚，就在那一击的前一个瞬间，就在那无与伦比的快乐里，他的脑海中，他的内心最深处，一条无形的枷锁，断了。 前所未有的力量喷涌而出，给了猝不及防的乔木以一记重创。 喘着粗气的乔木低头看了眼胸口的恐怖伤口，就挪开了视线。 无视伤口的他，看着面前已经变得无比嗜血的更木，朝对方露出了亢奋的笑容：“继续！” 原来，战斗竟然也能如此畅快！ 原来，痛苦与流血，能让人如此沉迷！ ----------------- 卯之花烈站在队长室廊厅下，隔着夜空眺望着远方，感受着空气中两股狂躁的灵压。 其中一股，她很熟悉，哪怕过了几百年也不曾淡忘分毫。另一股就颇为陌生了，她完全猜不出那是谁，至少可以肯定，不是她认识的人。 这两股灵压，跨越几十灵里的距离后，依然如同密密麻麻的麦芒一般，戳刺着她的皮肤，也挑逗着她的神经、她压制数百年的欲望。 她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让那个早被埋葬的杀人鬼，从内心深处冒头。 “十番队……还没结束吗？”副队长山田清之介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算算时间，里廷队应该已经到了吧？这是哪位离得近的队长灵压吗？” “没用的，不管谁去都没有用，”卯之花烈轻叹一口气，“野兽自我束缚的枷锁已经断了，无论里廷队还是区区队长，都不可能让他停下来了。” 山田清之介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疑惑地看向自己尊重的队长，既不理解对方说出的话，更觉得对方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太对劲。 但他也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至少对方的语气、仪态，都没有任何变化，气质也还是那般雍容、沉稳，如中流砥柱一般令人安心。 但在这安心之下，他就是有那么一丝无法理解的不安，说不清道不明。 “队长……”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卯之花烈已经迈步走下了台阶。 他连忙起身：“您要去哪？” “清之介，守好家，我去一趟十番队。”卯之花烈边走边说。 山田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以至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陪您去吧！”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有种莫名的强烈感觉：这一去，这位他心中最为敬爱的队长，就再也回不来了！ 卯之花烈停下脚步，回头问他：“怎么？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灵压……太危险了。”山田脑子里乱糟糟的，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尽力解释。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只是去做四番队队长的分内之事罢了，”似乎是看透了他心中无法描述的不安，卯之花烈朝他露出了温柔的笑，“你是副队长，我不在期间，你要守好我们的家。” 这笑容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山田清之介竟然就这么冷静下来了。 待队长离开后，他压下心中又有些涌现的不安，重新坐回座位上，继续处理队务。 但还没来得及落笔，他就愣住了。 “什么是……区区队长？队长……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墨滴在笔尖汇聚、滴落，在文书上晕开了一大片。 ----------------- 山本总队长罕见地没有在处理公务，而是披着披肩站在一番队队舍的最高点，拄着拐杖，远远眺望着十番队的方向。 “总队长大人，里廷队已经完成传讯工作。十番队全体拒绝停战，扬言要与侮辱十番队尊严的敌人死战到底！除四番队队长外，所有队长都已接到禁止擅离队舍的命令。”瞬步来到他身后，单膝跪地的里廷队队长如实汇报。 山本闻言，皱起了眉头：“四番队队长？知道她去哪了吗？” 卯之花烈不在？这可稀罕了…… “四番队副队长汇报，在命令抵达之前，四番队队长已经只身前往十番队队舍！” 听到这话，山本拄着拐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无意识逸散出的灵压，都险些让身后的里廷队队长昏迷。 对方晃动了几下，在侍立一旁的雀部长次郎的帮助下，才勉强没晕过去，又继续汇报： “四番队副队长还禀告……四番队队长临走时说，她只是去履行四番队的职责。” 听到这话，山本终于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总算还有个懂事的！” ----------------- “队长不感兴趣吗？这样的战斗，如果能近距离观看，一定会心潮澎湃吧。” 五番队队舍树下，蓝染惣右介如此询问自家队长。 平子真子回过头，一脸不爽地瞪着他：“哈？蓝染你这家伙，是在诱惑我违反总队长禁令吗？” “怎么会呢？”蓝染温和地笑着，“我可是蝉联十七年的模范副队长，怎么会让自家队长去做这种事情？” 他停顿片刻，又道：“我只是替队长说出您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罢了，队长明明就很想去，不是吗？” “我看想去的人是你吧？”平子真子狠狠翻了个白眼，“明明自己想去，却又不愿承担责任，竟然要拉着自家队长垫背，你这个模范副队长还真是够恶劣的！” “哎呀，这点小心思，竟然都被队长看穿了呢……”蓝染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切，总感觉你在耍我，越看你就越不爽！”平子真子嘀咕了一句，又问，“市丸那个小鬼呢？” “我在这儿，队长！”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紧接着，市丸瘦小的身影从草丛中爬起来。 “好啦好啦，别过来啦！”平子真子嫌弃地挥了挥手，让对方站住，“尤其别带着你那副讨厌的笑容，就这么从草里钻出来啊！总感觉像是一条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 “哎呀哎呀，队长这番话可实在太伤人了，”市丸埋怨着，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令人不安的笑，“我可是队长精心挑选的三席，怎么能这么说自家三席呢？” 唉——平子真子重重叹了口气，“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才能换来你们这样的副官和副官辅佐啊……” 确认蓝染与市丸都在的他，摇着头摆着手：“我要去睡觉了，你们偷偷溜出去的时候，脚步给我放轻一点，别让我知道了，听见没？！” 待平子真子的身影消失，市丸银才看向树下的“蓝染”：“副队长，那我也去休息了。” “蓝染”温和地点了点头，继续眺望十番队的方向，仿佛有某种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 十番队队舍，或者说曾经的十番队队舍，现如今已是一片废墟。 废墟之上已经没有第三个活人了。 十番队的队士们，早在队舍被那两人彻底摧毁前，就在那个名叫草鹿八千留的流魂帮助下，将所有队士撤到了安全区域。 这才没让这场战斗的余波，直接完成护廷十三队建队以来的首次单支番队全灭成就。 在他们的远眺中，废墟之上，只剩下两人……不，应该说是两头浑身浴血的野兽，两头足以毁灭一切的灵压野兽。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物？还是两头？还都在十番队的地盘上？！ “这样下去，恐怕不太妙吧……”大久保八席喃喃自语，“再打下去，就要同归于尽了……” 是啊，哪怕是再没有经验的死神，看到队舍废墟上的那场战斗，都会清晰无比地生出这个念头来。 山本六席心中焦躁无比，比所有人都焦躁。 他已经失去了队长、副队长、三席等等等等，过去几年里，他失去的太多了，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十番队的希望之星，甚至……十番队未来的队长！ “队长们，到底在哪啊？！”心中烦躁无比的他，此时此刻却只能无力地朝天怒吼发泄，“就算是爬，也该爬来了吧？！” “护廷十三队，都死光了吗？！啊——！”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按在他的肩膀上。 “护廷十三队的成员，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与理智，不可焦躁，不可失态，不可让怒火与恐惧冲昏了头脑……” 无比熟悉的队令，以温柔的语气传入他耳中。 那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山本六席回身，就看到了一身熟悉的队长羽织。甚至不需要那身队长羽织，他都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整个瀞灵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敬的身份： 四番队队长卯之花烈。 “卯之花队长，您是来支援的吗？！”山本六席顿时大喜，正要汇报，正要请对方出手，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让……四番队队长……出手？开什么玩笑啊？！ 可……让四番队队长率先抵达支援？这简直比灵王是个没手没脚的残疾还要过分的玩笑吧？！ “好了，别着急，”卯之花烈看出了对方的所思所想，温柔地笑道，“我来了，就不会有人再丢掉性命了。” 说着，她越过对方，不顾对方犹豫不决的阻拦，稳步向战场走去。 她走得并不慢，却很稳，仿佛每迈出一步，都要下定无比的决心。 周围的十番队队员自然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区区一个治疗者，无法应付眼前的棘手局面。 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真正要与之斗争的，不是对面的两只野兽，而是第三只，那只藏在她内心最深处的野兽。 随着她承受着足以杀死副队长的灵压，一步步来到战斗的核心区域时，战场中心的两只野兽，也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纷纷停手朝这边看来。 “正好，你也来了！”名为更木的野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朝她伸出被鲜血涂满的邀请之手，“来，一起来一场痛快的厮杀吧！” “三头野兽？”另一头名为乔木的野兽，猩红的眼睛打量着她，轻笑道，“我还真没打过这样的战斗。” 卯之花心中一颤。 三头野兽……自己几百年的伪装，竟然如此轻易就被看穿了？还是说，对方只是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心中的野兽，打量着在场两人，尤其是那个陌生的死神，很快就在心中下了论断。 不，对方和她不同，和更木不同。这个陌生的死神并不是她们的同类，他的本质并不是野兽。他只是被这种放纵的愉悦所吸引而来的外来者……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中充满了遗憾，一如当初看到更木给自己套上枷锁时，那种羞愧的遗憾。 但意识到这一点，也给她带来了新的力量，让她彻底将心中的野兽压制了下去。 这里不是你期待的斗兽场！回去！ 内心恢复平静的卯之花，缓缓上前几步，直到走到两人面前，才停下脚步。 三人就这么呈三角站位，相互审视，相互期待，相互吸引。 “要拔刀吗？”更木狞笑着，再次发出邀请。 但回敬他的，却是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 是两记，两记手刀，左手刺入更木的伤口，右手刺入乔木的伤口。 待卯之花烈拔出沾满鲜血的双手时，两头野兽皆是一头雾水。 “这是干嘛？”更木满脸茫然，“你不打算用刀吗？” “我已经用了哦。”卯之花烈开心地笑了。 “用了？”乔木疑惑地看着对方腰间，自始至终没有出鞘的斩魄刀，“手刀也算刀？” 说着说着，他就感到一阵晕眩，意识迅速模糊。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自己瘫在了地上，压在了同样瘫倒的更木身上。 看着地上两名“听话“的病人，卯之花烈露出了开心地笑容：“我是一名大夫，我的刀，就是崩点哦。” “卑鄙！”更木愤愤地骂了一句。 乔木很想赞同地点头，但短短十几秒的工夫，他已经几乎全身麻痹了。 正想换成言语指责，看着对方那温柔的表情，内心深处总觉得有几分莫名的不安。 大脑乱糟糟的他，一时也想不明白，干脆遵从本心地说：“谢谢您的救助。” 卯之花烈愣了一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等她再看向更木时，笑容就变得无比危险了，那是甚至让这头尸魂界头号野兽都萌生退意的危险。 可惜的是，他也同样被全身麻痹了，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性。 “放心好了，”卯之花烈对更木报以“热情”的笑容，“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草鹿……救我……”这是更木昏睡过去之前，迷糊之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压在他身上的乔木，早就放肆地打起了呼噜。 第1124章 1102.不想晋升的与无意晋升的 四番队今天过年，因为某个名叫更木的病人今天出院。 他们终于不用承受对方宣称四番队太弱了流魂街随便一个小混混都能灭了他们于是每天拽着他们做强化训练这种上辈子作了孽这辈子才不得不承受的糟心事了。 乔木也终于能过几天清闲日子，不需要忍受对方每天的约战、承受对方嘲笑自己身子骨弱伤口愈合慢了。 正好十番队队舍没了，他也没了住处。新队舍建好之前，十番队全体都被分到了其他番队暂住。他留在这儿挺好的，更木和草鹿走了，这病房就是单间。 正躺在床上吃着被切成小块喂到嘴边的水果，病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我来吧。”芽衣立刻起身，想要过去帮四番队队士的忙。 对方连忙推辞，乔木也随手将小丫头拽了回来：“这是他们的任务，你继续给我切水果。” 芽衣闻言，立刻乖乖坐回窗边，继续用小刀切水果投喂他。 这副乖巧的模样，让那个年轻的四番队队士都忍不住侧目。 没错，芽衣也来了。 虽然他身负重伤还居无定所，但为了避免对方一觉醒来再次离家出走，他还是开了个空间门将对方接了过来。 这段时间，芽衣一直在四番队综合救护所陪床。 乔木一开始只打算以此安抚对方，没想到小姑娘很入戏，一来就立刻化身侍女，开始了笨拙但用心的侍奉。 一度甚至还要给乔木擦身，但被他拒绝了。 对平民擅闯瀞灵廷乃至护廷十三队一事，四番队上下也选择视而不见。 相较之下，卯之花队长与山田副队长反而对乔木的能力更感兴趣。毕竟急救最大的困境，就是黄金时间总在路上被凭白耗尽。 乔木本以为自己能在这里多清闲几天，没想到快到午饭点时就接到传讯，要求他下午去一趟一番队。 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自己拆了十番队队舍，这事儿肯定得给个交代，不然往后队伍就没法带了。 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处分，最好是罚金从薪水里扣这种。 不过他还是没猜到山本总队长找他的原因。 “十番队副队长？”到了总队长室，听到这个消息的他有些惊讶，“我才入队几个月吧？会不会太快了些？” “入队半年便晋升番队副官，虽属罕见，却也并非没有。但是！”总队长严肃地看着他，“护廷十三队的副队长，是责任，而非地位。一旦履职，就必须以身作则，时刻……” “好麻烦啊，”乔木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皱着眉头掏着耳朵，“我拒绝。” 总队长室一片死寂。 “放肆！”雀部长次郎上前一步，对他怒目而视。 一旁陪他一同前来的卯之花烈，与排在他们后面等待汇报工作的爱川罗武，也不禁侧目。 山本总队长却似乎并不意外，注视了他片刻后，直接问：“理由呢？” “为什么不能是队长？”乔木反问，“十番队现在最缺的是队长吧？” 爱川罗武没忍住发出“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 雀部长次郎瞪了对方一眼，又恶狠狠地盯着乔木，仿佛要把他盯到羞愧自尽。 “荒唐，”山本总队长只是点评了这一句，语气却并不严厉，反而非常平静，“护廷十三队铁律，只有掌握卍解之人，才有资格出任队长一职。” “我有卍解啊，”乔木拍了拍空荡荡的腰间，才想起佩刀放在外间了，便说，“我的卍解就是……嗯……” 他想了想：“斩魄刀伪装成浅打麻痹敌人，趁敌人大意将其一击秒杀！怎么样？” 爱川罗武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赤丸的卍解就是在七番队外伪装成一条狗，趁其不备夺走敌人的食物，饿死敌人……” “够了！”山本总队长终于怒了。 他怒视着这两个不成器的下属，一个桀骜不驯，另一个吊儿郎当，全是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成为副队长，薪水可以涨不少哦。”卯之花烈试试开口了，摆明了就是在诱惑乔木。 毕竟乔木出身流魂街大数区，肯定囊中羞涩。从现世过来的灵魂，又会很怀念现世优渥的生活条件。 总算有个靠谱的…… 山本的怒意刚消去了几分，就听卯之花又道：“而且，十番队如今没有队长，队属经费全都由副队长支配哦。十番队要重建队舍，之后一段时期的经费会非常充裕哦。你也可以多和我家山田副队长交流，他很擅长做账。” “嘎！”山本面前的案几表面，出现了一条横贯的裂缝。 此刻他只想用自己额头暴起的青筋勒死眼前这三个混蛋。 与此同时，雀部副队长也开口了：“乔木队士，正如总队长殿下所言，副队长是责任，而非地位，是护廷十三队对我等的考验。 “身为强者，想成为队长，这是人之常情。正因为如此，你才应该在副队长之位上，展现自己的才华与能力，证明你有资格肩负起更重的责任！” 摒弃前嫌的雀部，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努力希望年轻人能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为什么？”面对乔木的再次拒绝，雀部疑惑不解。 他只见过因为喜欢某支番队而拒绝外调升迁的，或者敬重某位前辈而不愿升迁超越对方的，还真没见过乔木这般的。 他也不客气地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乔木队士难不成如此野心勃勃，连副队长之职都看不上，非队长不可？” 雀部这么一问，山本也微微睁眼看向乔木，想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不抢黑崎一心、日番谷冬狮郎与松本乱菊的身份啊。 他又不是冲着终结项目来的，肯定是在努力达成自己目的的前提下，尽可能维持剧情先知的优势。 这么早就抢了如此重要的位置，掀起的蝴蝶效应会让人很难应付。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只好胡乱找了个理由：“他们都说，队长的话，就可以把工作丢给副队长。但副队长的话，就只能乖乖当牛做马了。” “……” “咔……嘭！” 全场尴尬的沉默中，山本总队长面前的案几，终于断成了两半。 卯之花烈与爱川罗武两名队长，也纷纷向乔木投来危险的目光。 但这目光被山本捕捉到后，反而令他更加愤怒了：“雀部，传总队长令。从今往后，队长不得将自己分内的队务交由他人处理。否则……就连自己的薪水一并交出去！” 两位队长的目光更加危险、幽冷了。 乔木也越来越尴尬：他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想到一时不慎，竟然把护廷十三队全体队长都给得罪了。 他急着想要转移话题，脑中想着山本刚才的命令，灵机一动，立刻发问：“那如果我担任十番队副队长，就要把本该队长做的工作也做了，那我是不是能同时领取队长的那份薪水？” 瀞灵廷的打工人，薪水最高的莫过于十三位队长。如果他能拿到队长的那份薪水，就能给戌吊五区采购不少东西。 山本对这个滑不留手的小子已经彻底没有好感了，恼火地瞪着他：“队长职责中，处理队内文书工作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只承担这部分工作，远远配不上队长的薪水。” “我知道，队长得负责打架嘛，”乔木指着自己，“我也可以呀，我也挺能打的。” 山本顿时哑然。但他自然不可能真的将队长的那份薪水一并给乔木，连理由都懒得找了，冷冷说道：“不可能。” “为什么？”乔木抗议。 “没有为什么，”对方停顿一下，还是给出了理由，“有违传统！” “切——”他一听这个，顿时面露不屑。 “乔木队士，休得放肆！”之前还好言相劝的雀部副队长，见他这副表现，立刻怒声呵斥。 乔木却继续讨价还价：“那我当队长吧，副队长那份薪水我不要了，在十番队找到合适的副队长之前，副队长的工作我也义务承担，怎么样？” 山本彻底怒了，瞪大眼睛咆哮：“竟然拿队长之职讨价还价，你当护廷十三队是商店吗？！” “可我真的很能打，”乔木一脸无辜，却胡搅蛮缠，“不信你们把那个更木叫过来，我们可以在一番队打。” 听到这话，山本总队长只感觉全身的鲜血都涌进了脑袋，脑壳突突地发胀。 卯之花烈不愿意这个年轻人继续气总队长，便再次强调：“卍解未成者，不得担任护廷十三队队长之职。这是护廷十三队千年不变的规矩。” “又是规矩，”乔木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们的规矩真多，都快比人多了。” 就在这时，一声隐约的钟声，穿过总队长室敞开的窗户传了进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识看向窗户的方向。 紧接着又是一声、再一声……在所有人的沉默中，钟声响了整整十一下才彻底停住。 “怎么了？”乔木疑惑地问。 他从来不知道瀞灵廷中竟然会响起钟声，而且看这几位老人的表情，这钟声似乎很有讲究？ 见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他，他干脆又问：“难不成是灵王生了？” 山本干枯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雀部也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不能任由对方这么胡说八道，便主动解释：“十一声钟声，是十一番队新任队长的就职仪式，也是祭奠前任队长的仪式。这是十一番队的传统。” 爱川罗武疑惑地挠了挠头：“十一番队也换队长了？这些年的队长变动也太频繁了吧？” 山本与卯之花都没有理会他，而是目光深邃地看向窗外。 ----------------- “烦死了，这个十一番队到底在哪啊？怎么就这么难找？喂，小鬼，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更木走一路抱怨一路，好几次都想按照自己的判断走，但都被肩上的八千留无情镇压了。 一直在前面领路的四番队队士，只能苦笑着不停解释这是这个方向没错，自己去过很多次，不会走错的。 更木并不相信。他去过再多次的地方，都会时不时迷路。在他看来，怎么可能有人去过几次就能确保不迷路呢？ 见他如此不耐烦，领路的四番队队士也小心翼翼地提议：“更木君，你身上的伤还很严重，体力也很受影响吧？不如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就累了？”更木却居高临下，轻蔑地打量着对方，“我就说了，你们四番队的人都太差劲了，必须严加训练才行！” 面对这个不仅不领情还没礼貌的混蛋，队士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却只能忍了。 不忍不行，打不过呀。前几天巡查病房的山田副队长，都因为习惯性毒舌而被揍了，他们更不在话下。 但泥人也有几分脾气，更何况被这个混蛋欺负了这么多天的他？ 队士干脆不再为对方考虑，反而加快脚步，甚至用出了瞬步。 嘴贱？让你吃点苦头！他心中恶狠狠地想着。 一路狂奔带瞬步，直到自己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他才停下脚步，扶着墙弯着腰好一会儿才重新喘过气来。 不过这一路狂奔，冷静下来的他立刻感到后悔：自己身为救护队的一员，怎么能对伤员做这种事情？！ 心中悔恨不已的他立刻就要原路返回，去寻找更木。 但刚一回身，就一头撞在一堵墙上。 墙？身后什么时候有墙？ “哈！我说什么来着？你也迷路了吧！”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吻，让他愕然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更木那张欠揍的丑脸。 “你……”他后退两步，惊愕地看着对方。没有一丝急喘，没有一滴汗水，全程都悄无声息地跟在自己身后，就连绷带下面的伤口都没开裂…… 这家伙……难道是怪物吗？ “你怎么会瞬步的？”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瞬步？那是什么？”更木想了想，“就是你突然冲出去很远的那个脚步技巧？” “我不会，”他撇了撇嘴，“那种花里胡哨却慢得要死的技巧，学了有什么用？平时跑得够快体力够好不就行了？” “……”队士反而彻底平静下来了，只剩下了满心的无力感。 他面露苦笑，抹了把满脸的汗水，重重叹了口气，指着身旁的围墙：“我们到了，这里就是十一番队……等等啊！要从正门进去！” 话还没说完，更木已经纵深一跃，跳到了墙的另一侧。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队士欲哭无泪。这里可是十一番队啊！是那个怪物云集的番队啊！自己会不会被连累啊？！ 就在他犹豫着不知是该冲进去替对方辩解赔罪，还是反正也完成任务了干脆撒腿就跑，墙的另一侧，已经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完了……彻底完了……这下要被副队长发配到大数区了…… 他绝望地想着，整个人都蔫了下来，行尸走肉一般，颓丧地向十一番队的正门走去。 另一边，更木已经一口气放倒了十几名十番队队士，连带几名下位席官。 “都说了啊，我是来报名的！”他大声抱怨着，“走墙走门有什么区别？直接告诉我在哪里报名不就好了！” 不知是打斗声还是他的抱怨声，越来越多的十一番队成员都朝这处偏院赶了过来。 然后在拔刀后，一一被他放倒。 “哪个混蛋，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放肆！”终于，在更木放倒了大几十名死神后，伴随着一声暴怒的吼叫，一个壮汉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他面前。 等那壮汉站直身子时，更木才发现，对方的身高竟然和他差不多，都足足两米有余！不仅如此，对方还比他更壮硕。 相比他的瘦高，对方的体型反而更像一头巨型凶手，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两人隔着区区一肘的距离，四目相对。 “混蛋，你叫什么？！”来者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粗声呵斥。 “更木，”感受着对方的灵压，内心蠢蠢欲动的更木，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狞笑，“喂，野猪，你很能打吧？” 又一次，第不知多少次，他将报名之事抛之脑后了。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羞辱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壮汉愣怔了片刻，也露出了嗜血的狞笑：“混蛋，你是在挑战我吗？” “挑战？”更木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做出了初步判断：没有那个乔木强，但也不好说，那个乔木一开始也不强，后来越来越强。这个说不定也是那样呢。 “随便你怎么说吧，”更木无所谓道，“陪我打一场吧。” 已经全部聚拢过来的十一番队队士们，全都惊呆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这个嚷嚷着要报名要入队的流魂，到此第一天……不，是脚刚迈进门，就要提出队长挑战？！ 不知谁先起了个头，哄笑与嘲弄渐渐传遍整个侧院。 更木与他背上的八千留，只是随便瞥了这群人一眼，就浑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挑战我？就凭现在的你？”壮汉并没有嘲笑，而是上下打量着更木，视线在他满身的伤口与纱布上来回逡巡。 更木却笑了：“怎么？战斗还要挑时候吗？” 壮汉笑了。这个新人，很对他的胃口！ 笑完他又有些遗憾：十一番队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得回避挑战，尤其是队长。队长回避挑战，视为自动放弃队长之职。 而队长挑战还有另一条规矩，更残酷的规矩：一旦开始，就只能活下一人。 明明来了个很对自己胃口、也很有实力的新人，没想到第一天就要被自己亲手干掉了。 这大概就是十一番队的宿命吧！想到这里，壮汉反而感到了某种扭曲的兴奋。 “老子叫鬼严城剑八，不是什么野猪！”鬼严城剑八豪放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到了地狱，也给老子牢牢记住！” 随着他转身拉开距离，其他人也纷纷自觉围成一个圈，将队长与这个陌生的挑战者围在中间。 这亦是十一番队队长挑战的规矩：必须在至少200名队士的见证下进行，以此将十一番队的热血传统一代代传递下去。 双方站定，鬼严城剑八对周围的队士高声道：“混蛋们，都给老子看清楚了！这个名叫更木的混蛋，虽然还没有正式入队，虽然不会再有入队的机会，但从这一刻起，他就是咱们十一番队的人了！” 周围的队士立刻轰然应和，场面乱糟糟的。 鬼严城剑八看向更木，狞笑着从腰间拔出斩魄刀，又瞥了眼对方腰间的浅打：“老规矩，神圣的战斗必须全力以赴。虽然这对你很不公平，但老子还是会以最强的姿态将你斩杀！” “卍解，无坚不摧，铁壁獠牙！”轰然爆发的灵压，将周围二百多名十一番队队士冲得东倒西歪。 鬼严城剑八手中的斩魄刀，也变成了一柄霸气狰狞的长柄狼牙棍。 “又见到了，这就是队长的卍解啊！” “实在太强了，不愧是十一番队队长，不愧剑八之名！” 周围的队士们看到这一幕，纷纷亢奋异常、崇拜莫名、心驰神往。 更木并没有听旁人嘈杂的感慨，而是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敌人，越来越亢奋。 来对了！果然来对了！ 护廷十三队，果然各个都是人才！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卍解是什么意思，但眼前这个什么鬼什么八的，竟然真的能如那个乔木一样，瞬间变强。 而且这个鬼八，瞬间变强的程度比那个乔木还厉害，一定是远超过乔木的大人物！ 难怪那个乔木只能和其他人一样穿普通的黑衣服，这个家伙却能像那个女人一样，在黑衣服外面套一身看着就很暖和的白衣服。 难不成……这个家伙，是和那个女人一样的强者？！ 更木越往下想，心中就越亢奋，身体也颤抖得越厉害。 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快看！这个新人被队长的卍解吓得发抖了！”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所有人都爆发出欢快的嘲笑，不少人还朝更木吹着轻蔑的口哨。 “怎么了？”鬼严城剑八见状，心中也有些轻蔑与不满，“这就吓到了？连动都动不了了？长了这么大的个头，不会尿裤子了吧？”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在这哄笑声中，更木缓缓伸手拔出腰间浅打，然后抬头看向对面的敌人。 看清更木表情的鬼严城剑八，愣住了。 那不是他预期中的恐惧、悔恨，甚至哀求，而是……亢奋与狂喜？ 为什么？这家伙不怕吗？这家伙到底…… 一个念头没转完，就听对面更木狞笑道：“开始吧！” 鬼严城剑八的意识立刻回到现实。无论心中有多少疑惑，他都要全力以赴应对敌人，这才是对剑八之名最大的尊重。 “来吧！”他暴喝一声，摆好架势，将第一次攻击的机会让给对方。 虽然注定无法享受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但也不能一刀就草草结束…… 这么想着，鬼严城剑八只感觉眼前一花。那个十几米外的更木，只是一瞬间，就冲到了他面前。 什么…… 寒芒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 鬼严城剑八愣住了。 对方刚才是挥刀了？ 他本能地想要抬手，却发现双手完全不受控制。不，不是不受控制，而是完全感受不到了。 怎么回事？不止是双手……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难道是幻术类的能力？自己竟然看走眼了，这种卑鄙的能力，如何配得上十一…… 更木皱了皱眉头，抬手轻轻一推。 鬼严城剑八的意识戛然而止，他的身体，从上到下，直直左右断成两半，向两边轰然倒地。 嘲笑声与欢呼声戛然而止，整片偏院都变得一片死寂，两百多人，却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怎么回事？”更木茫然地看着地上被自己用来热身的随手一刀砍成两半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手中依旧平平无奇的浅打。 “喂！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弱？”他抬头看向周围的人群，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太无聊了，去把你们队长找出来！” 人群依旧鸦雀无声，依旧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却传来急促的声音：“……他真的是我家队长推荐的，推荐信就在他身上，你们一搜便知……他真的不是什么入侵者，你们别伤了他……不是，不是我指使的！我都不认识他，我怎么会指使一个流魂冒犯强大的十一番队？你们听我解释啊……” 那声音明显已经快哭了。 “怎么了？怎么都聚在这里了？”人群也被粗暴地推开。十一番队三席，手中拎着一个欲哭无泪的四番队队士，走了进来。 然后，看清人群中央场景的他愣住了，手中的四番队队士也愣住了。 终于遇到“熟人”的更木，立刻指着四番队队士说：“喂，你来的正好，这家伙实在太弱了，一刀都扛不住。你去把他们队长找来，我要和队长打！” 更木抵达十一番队数分钟后，鬼严城剑八，就变成了更木剑八。 这条消息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瀞灵廷，也彻底搞懵了乔木。 原著中，更木是什么时候继任十一番队的？他还真不知道。 为此，他仔仔细细在思维宫殿将整部漫画重新过了一遍，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只是可以确认，至少在剧情110年前，浦原喜助升官时，十一番队还是鬼严城说了算。 而露琪亚她们是四十多年前进入护廷十三队的，修兵比他们早六年，修兵又称斑木一角为前辈，斑木一角则是追随更木剑八的脚步加入十一番队。 算下来，更木成为剑八的时间段，依然得有大几十年，完全无法精准定位。 所以乔木一时也搞不清楚，这次事件究竟与自己有多少关联。 至少从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变化来看，关联度似乎不大？ 他只好将此事暂时记下，等回现实世界后，再去查一下相应的进阶情报。 十一番队突换队长，还是个连入队手续都没来得及办理、对护廷十三队毫无认同、进入瀞灵廷当天就闯下大祸的家伙。 山本总队长顿时一个脑袋十个大，也彻底没心思去管乔木那点破事儿了。 一个副队长，爱干不干！不干滚蛋！ 乔木也得以暂时将此事搪塞过去。 离开总队长室的他，正要与卯之花队长一起返回四番队，就远远看到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他立刻认出了对方，是涅茧利。 对方此刻也正远远看着他。 这家伙特意跑到一番队驻地，是来找他的？ 第1125章 1103.荒唐的继承人 东一区，喜志，两男一女走进一处小院，将身上的猎物与干柴卸下来。 “暻回来啦？”屋内一中年妇人听到动静走出来，热情地迎上去，想要帮忙。 名为暻的年轻女人连忙推辞：“我来吧，母亲，很沉的。” 中年妇人犹豫着观察了一下，觉得对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就“哎”了一声，又说：“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嗯，谢谢母亲！”女人开心回应着，解开绳子，轻松拽过捆在背上的死鹿，随手往地上一扔。 鹿尸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扬起了一大片尘土。 旁边的男青年与小男孩看到这一幕，不由咋舌。 “母亲，我来帮你吧，”暻一边提水洗手，一边对那个男青年说，“兄长，你和父亲一起处理一下猎物。” 说完她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看看，疑惑地问：“父亲呢？” 被称作母亲的中年妇人，身子一僵，支支吾吾：“你父亲啊……他、他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出去？去哪了？”并未察觉异常的暻，弯腰洗着手，随口问道。 “去……他去物部宅了。”中年妇人眼珠子乱转。 “物部？”甩着手上水珠的暻疑惑，“没到交租日呢吧？肥用完了？又去借肥了？” 妇人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对！是去借肥了。今年粪肥用量大，这地啊，是一年比一年难种……” 妇人絮絮叨叨个没完，不给对方任何插话的机会，还时不时用余光偷瞄对方。 见厨台前帮忙的暻一脸笑意，并没有产生怀疑，她也总算松了口气。 院子里，被唤作兄长的年轻人原本正要处理那头死鹿，听到两人的对话，眼珠子转了转：“我去帮父亲忙吧，他腰不好。” 说完，也不管屋里人听没听见，便扔下手中刀具，起身往外走。 坐在半截树桩上晃腿的小男孩见状，咬着指甲问：“良司哥要回家吗？” 走到门口的良司脸色一变，慌忙回身对小男孩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男孩也反应过来了，慌张地双手捂住嘴巴，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谁要回家？”暻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暴戾声音传来。 良司僵在那里，脸色发白。 出现在门口的暻，恶狠狠地瞪着他，直瞪得他额头上的冷汗流了下来，双腿颤抖得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然而此时，暻却突然笑了，笑得非常爽朗：“英二真是个笨蛋，这不是回家，而是出门。兄长的家就在这里，还回什么家啊。” 见两人全都恐惧地僵在那里了，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又笑着问良司：“兄长，我说的没错吧？” 良司狠狠一颤，这才反应过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疯狂点头：“没错，没错！英二这个白痴，都这么大了，连回家和出门都搞不清楚……” 他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才在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兄长就快去找父亲吧，早去早回，莫要让父亲累着。” 良司如蒙大赦一般，慌忙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但他刚一开门，就猝不及防地与外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那人一声惊呼，向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不看着点儿？”看清撞自己的是谁后，那人忍不住抱怨，“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良司此刻再想阻止已经晚了。 “父亲回来了！”身后暻热情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却如同厉鬼的咒怨一般。 “兄长真是的，总是这么毛毛躁躁，”此时的暻已经快步来到门口，将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扶起来，“父亲还是要尽快为兄长物色一桩好姻缘。这男人啊，结了婚就懂事了；有了孩子就稳重了。” “啊？”中年男人愣怔了几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附和，“是是是，是该给良司物色个媳妇了。” 听到这话，良司却不附和也不反对，只是又扯了个难看的笑容。 暻又对中年男人道：“父亲回来的正好，兄长和我猎了头鹿，需要处理一下。” “是吗？”中年男人一脸惊喜，想了想，又用骄傲的语气道，“不愧是我的女儿，真是太能干了！” “是兄长的功劳啦，”暻一反之前的爽朗，晃着对方的胳膊羞涩地撒娇，“人家只是帮了点小忙而已。” “那就是我儿子和女儿都能干！”中年男人使劲点头，又对院子里的小孩说，“英二，你长大了，也要像哥哥姐姐一样啊！” 坐在树桩上晃着腿咬着指甲的英二，随意地点了点头。 良司想陪笑，却笑不出来。 中年男人走进院子，对着那头鹿啧啧称奇，又是一通夸赞，喊屋中妇人端盆热水出来，才蹲身拿起刀准备剥皮。 刚划开蹄子，就听身后的暻“咦”了一声：“父亲，您借回来的肥呢？” 中年男人头也不回地随口反问：“谁借肥啦？家里还有呢，借什么肥？” 没有人回答，院子里仅存的声音也消失了。 中年男人奇怪地回头查看，就看到中年妇女与年轻的良司，已经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就连年幼无知的英二也不敢晃腿了，而是低着头，小心却笨拙地偷偷瞥暻。 而暻…… 意识到了什么的中年男人，紧张地使劲吞了口口水，甚至都不敢去看对方的反应。 良久，暻幽冷的声音响起：“父亲没有去物部家借肥，那是去哪了呢？” 中年男人全身僵硬，就连脸部、下巴都僵得发酸，完全不听使唤。 “母亲……为什么要说谎呢？” 中年女人瞪大的眼中充斥着恐惧，仿佛说话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只厉鬼。 “那么……兄长，又是要回哪个家呢？” 伴随着轻柔的第三问，良司再也撑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求求您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发誓，往后我一定好好演！再也不敢三心二意了！”他说着，竟然嘭嘭地磕起了头，“求求您啦，我才刚成亲，上面还有爹娘，我还不想死啊！求求您了……” 片刻的工夫，良司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已经泣不成声了。 暻微微歪着头，俯视对方，良久才幽幽道：“你这样，以后还怎么演？” 良司的哭泣与哀求戛然而止，只剩下控制不住的抽噎。 “对、对不起，大小姐……是我搞砸了……”中年妇女此刻也哀声道，“我不该撒谎的，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这么说才能演下去。您要怪就怪我好了……我们把钱退给您，钱我们都不要了，好不好？” 听到这话，暻转头过来，冷冷看着中年妇女。 许久，她冷笑起来：“确实都怪你，成事不足的废物！” 说着，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本能地抓了两下，什么都没抓到。 听到这话，察觉到这个危险的动作，中年妇女整个人都骇然得几欲晕厥，一头栽倒在地上，不敢动弹。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只是恐惧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女人。 周身有某种无形的压力，不停挤压着他们，力量越来越大，仿佛要将他们的内脏都挤爆一般。 他们并未听说过灵压这种东西，只知道，每次暻不高兴——不是演出来的不高兴，而是真的不高兴——都会变成这样。 好几次他们甚至都晕过去了，醒来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假装自己生病了，咬着牙将“乖女儿”煮的“药汤”喝进肚中。 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良久，中年男人使劲吞了口唾沫后，才鼓起全部的勇气，小心翼翼地解释：“大小姐，我……是我家麻子病了，上吐下泻……我实在没辙，才趁着您出门的工夫，回去看看……我真没想到您会回来得这么……嘎……” 他没有说完，因为暻已经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好！很好！”她暴怒地狞笑，“一个为了妻子，一个为了女儿，还有一个帮忙撒谎骗我！你们都有家人，只有我是外人，只有我是多余的！” 她对着近在咫尺的中年男人咆哮了一通后，才恶狠狠地说：“既然你们这么在乎家人，那……” 她掐着对方嗓子的手开始收紧。 但片刻后，却突然松开手，任凭男人瘫倒在地。 “滚。”她冷冷吐出一个字。 除了捂着嗓子干呕的男人，其他三人全都惊愕地看向她，以为是听错了。 “滚！都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暻突然爆发了，愤怒地嘶嚎着、咆哮着，疯狂地砸着能找到的一切。 四人这才反应过来，踉跄着狼狈逃离。中年妇女更是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外爬，甚至都忘记这里是自己家了。 暻独自在院子里发泄着，直到彻底砸无可砸了，环视一圈后，双手轻而易举地将地上体型堪比成年人的鹿拎起来举过头顶，然后狠狠扔向房间，直接砸塌了房屋的外墙。 她自己也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随后缓缓侧身躺在地上，双手抱头，整个人如同婴儿一般蜷缩成一团，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这么大的动静，周围却没有任何人试图过来查看情况，仿佛所有人都很清楚这里在发生着什么。 又过了很久，暻才终于从强烈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坐起身后，很不讲究地撩起身上的衣服，胡乱擦了把脸，才抬头看向粮仓顶部，冷冷问道：“谁派你来的？” 一个身影凭空出现，轻轻一跃，轻松落地：“十番队，乔木。” “十番队？”暻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厉声训斥，“你们不知道这里是谁的产业吗？谁允许你们护廷十三队进来的？！” “当然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一切，土地、房屋、作物，乃至居民，都属于斫迦罗，都是斫迦罗家族的财产。非斫迦罗之人，未经许可不得擅入，否则依中央四十六室法令，可以居心叵测、冒犯贵族之罪论处，当场诛杀。” 乔木干巴巴地背诵完相关条例后，便话锋一转：“我是来找你的，斫迦罗暻。” 被人叫出了全名，暻的脸颊连带着鼻子、眼睛，都狠狠抽搐了几下，仿佛很不适应这个名字。 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下等人”：“知道我是谁，还敢跑来打扰我？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不，我要把你送上双殛！” 听到这威胁，乔木却一脸无所谓，反而还用在贵族看来极度冒犯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才蔑笑着摇头：“我不信，你做给我看？” 斫迦罗暻的脸又狠狠抽搐了一下，但她最终也没真做什么，反而在打量乔木的过程中，逐渐变成了冷笑，眼神中甚至浮现出某种欣赏。 “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她问着，自己径自从乔木身边走过，四处寻觅着，似乎是想找个坐的地方，却没找到，干脆进屋去找。 乔木没有回答，也不惊讶于对方态度的转变，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很快，暻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了。 这一次，对方又变了，变得狰狞而狠毒。全因为对方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已经握有一把斩魄刀！ “拥抱他，常醉……”斫迦罗暻还没来得及完成始解，就被一记无形的重击砸飞出去，直接撞破两道墙壁，又在地上连滚带摔出去了十多米，才将将停住。 等乔木跟过去时，才发现对方已经坐起身，正坐在地上发愣。他这一记曾让六番队银副队长卧床旬月的攻击，竟然没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是某种防御类兵装？’他忍不住猜测着，打量对方，也没发现对方身上有什么看着像兵装一样的东西。 此时此刻，暻已经呆呆地看向他，却并没有再次行动，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愕然中。 刚才，发生了什么？区区一个死神，一个连斩魄刀都没有的死神，竟然…… “现在可以坐下来谈了吗？”乔木走到对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对方，丝毫不担心对方突然出手捅自己一刀。 但他依然维持着警惕心，不是针对对方可能再次暴起伤人的警惕，而是针对对方这个人本身。 斫迦罗暻，他跟了对方两天了，很清楚对方是个非常善于伪装，而且心狠手辣的家伙。 就如刚才，对方手中没有武器的时候，就会和他好好说话。找到机会拿到斩魄刀，一句废话没有就直接始解。 这份狮子搏兔的狠厉，就已经颇为罕见了。像一般的贵族，面对他这种连斩魄刀都没有的“垫底队士”，多少都要冷嘲热讽甚至玩弄羞辱一番才对。 再如更早些时候，如果不是他故意露出了一丝饱含威胁的灵压警告对方，这个女人，是真的打算将那四个雇来的“家人”尽数虐杀的。 只因那三人在这场可笑可悲的角色扮演中，犯了个小小的错误。 眼前这个女人，不仅识时务，不止心狠手辣，还丧心病狂、冷血无情。 这就是斫迦罗过去几十年的重点培养对象之一。他带回戌吊的那五个小鬼与对方相比，按照斫迦罗的标准，确实只能算是“残次品”。 也幸好那五个小鬼是“残次品”…… 乔木思维发散地时候，暻也毫无形象地叉着双腿坐在地上，仰头观察、揣摩着他。 对方许久才松开了手中紧握的斩魄刀，冷声问道：“你想谈什么？” “谈合作。” “合作？”对方笑了，轻蔑地笑，“就凭你？和斫迦罗谈合作？” 乔木却摇头：“不，你搞错了。” “那是谁？你是替谁传话？”暻一边问一边猜测，“我记得你们十番队还没有队长吧？贵族中应该也没有乔姓。” “我说的你搞错了，不是指这个，”乔木歪了歪嘴，轻蔑地说，“我是说，就凭你，本没资格与我合作。所以我能亲自来见你，你该感到无比荣幸。” 斫迦罗暻眼睛睁得牛大，使劲瞪着他，仿佛要把他脑海深处最真实的想法瞪出来一般。 半晌，她又重重吐了口气，跳过了这个话题，嗤笑着问：“什么合作？” “对付斫迦罗家。”乔木丝毫不拐弯抹角。 对方刚缩回去的眼睛，立刻又睁大了。 “对付斫迦罗？”她抬手指着自己，仿佛在听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般，“和我一起、对付斫迦罗？你知道我是谁吗？！” ----------------- “她是斫迦罗现任家主的女儿。” “独女？” 涅茧利看了眼手中的资料：“十六个孩子，她排名第九。” “……”乔木无语了。 要是独女，遇到个宠女狂魔，那确实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但十六个孩子排行第九……这算什么筹码？ “别小瞧她，”涅茧利看出了他的疑惑，冷笑道，“她当年可是号称斫迦罗这一代的头号天才，是斫迦罗历史上最早掌握始解、最早发明兵装的天才，也因此被所有人寄予厚望。” 说起“天才”，涅茧利的语气中就会不自觉带出几分轻蔑，毫不掩饰，也掩饰不住。 “人们都认为传承百万年的斫迦罗，将在她身上首次实现父死子继……哦，是父死女继。” 听着对方的讲述，乔木更疑惑了：“那她有什么理由和我合作？” “因为她堕落了，”涅茧利耸肩，“十多年前，突然有一天，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开始叛逆了，叛逆得极其激烈。” “斫迦罗们最初以为天才嘛，就连叛逆都与普通小鬼不一样，也是正常的。可之后她不仅没有一丝收敛，反而越来越荒唐，荒唐到连最看好、最维护她的父亲，都逐渐对她失望了。” “终于有一天，她父亲把她降到了第二批次，也就是联姻工具。他试图撮合自己的女儿与朽木家的独子。” “……朽木白哉？”乔木嘬着嘴，瞪大了眼睛，一脸对八卦的期待。 涅茧利瞥了他一眼：“你还认识那个小鬼？” “赶紧说！”乔木没解释，只是催促。 “没什么可说的，事情黄了，两人谁都没看上谁，就这样，”涅茧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件事后，她父亲对她彻底失望了，却又不忍心按家规将她除名驱逐，就利用自己的特权强保了她……” 乔木对后面的内容毫无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个什么斫迦罗暻与朽木白哉相亲的部分。可惜涅茧利显然不是八卦之人，对这段“最有价值”的部分，完全没有深挖，反而一句话带过了。 乔木心中无比遗憾，还是顺着对方的话问：“所以她现在就是一个酒囊饭袋的人生状态？那我要怎么利用她？” “利用她对斫迦罗的怨恨！”涅茧利一副“这种事情也要我教吗”的不耐烦。 “她再酒囊饭袋，应该也能找机会拿到穿界门的技术资料。例如随便演一演，表现出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她父亲喜出望外之余，一定不会猜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想要做贼。懂了吗？” ----------------- “你真的有队长级的实力？”斫迦罗暻上下打量着乔木，一脸的不信。 一个只有浅打没有斩魄刀的死神，说自己有队长级实力，这不是吹牛逼还能是什么？ 但对方刚刚击飞自己的那一击又是实打实的。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可不觉得对方能使什么自己不了解的小伎俩小手段蒙骗自己。 难道是藏起了斩魄刀，用浅打来隐藏自己？甚至不惜维持一个普通队士的身份？ 那样的话，这家伙的城府也太深了吧？这家伙，一定所图甚大！ “这种事情，你自己去十番队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乔木不耐烦地催促，“到底要不要合作？不要我就走了，你后面还有好几个候选人呢。” 听到这话，斫迦罗暻一阵气血上涌。 什么叫后面还有好几个候选人？他们想要继承家族，得相互竞争；现在想要出卖家族，还得相互竞争？斫迦罗就是这个命吗？！ 她深吸几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冷声确认道：“如果我答应了你，无论我想对斫迦罗做什么，你都会无条件支持我……” “包括屠杀……对吧？”说到这里，她的脸不自觉地一阵狰狞。 乔木无语地看着对方：“你要不改姓宇智波吧？” 不等对方疑惑，他直接点头：“屠杀不是不行，但我不对孩童、孕妇出手，我也不许有人当着我的面对他们出手，包括你。” “虚伪……”斫迦罗暻冷笑一声，挑衅地反问，“如果我非要出手呢？” 乔木的目光开始变得阴冷起来，两人周身的灵压越来越强，直到强到斫迦罗暻已经喘不过气，痛苦地捂着喉咙，几乎就要晕厥，才猛地一散，消隐无踪。 斫迦罗暻低头趴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干呕，一如前不久被她掐脖子的中年男人。 “如果你非要出手，”乔木这才缓缓回答，“我只能说，你也姓斫迦罗，而且你已经成年了。” 听到这话，斫迦罗暻身子一震。从对方的语气中，她听得出来，对方不是威胁，更不是警告，对方真的会因为这个杀了她！ 而且她也确定了，这家伙真的有队长级的实力，这家伙真的是用浅打和队士身份隐藏自己的野心家。 她半趴在地上，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亢奋，亢奋于自己竟然能获得如此强援！ 许久，重新平静下来的她才坐起身，恍若无事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既然是合作，必然各有所求、各取所需。 “一座穿界门。”乔木也不打马虎眼，直接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什么？一座什么？！”斫迦罗暻猛地抬头，愕然地瞪着对方，以为自己听错了。 听到乔木重复了一遍，她才从地上一跃而起，暴怒地瞪着乔木：“你在耍我吗？你当我是傻子吗？！帮我对付斫迦罗家，甚至是消灭斫迦罗家，价钱却只是区区一座穿界门？！” “有什么问题吗？”乔木歪着头，平静地反问。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斫迦罗暻心中疯狂咒骂这个拿自己开涮的神经病。 “理解不了吗？也对，毕竟你也是斫迦罗，”乔木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在我眼里，你们整个斫迦罗家族加起来，也比不上一座穿界门值钱。” 第1126章 1104.盗窃行动 “谢谢。”乔木从培养仓出来后，接过阿近递来的毛巾，擦拭完身子就开始穿衣服。 阿近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周围的研究人员也各忙各的，仿佛他是空气。 最开始他还挺难为情的，好几次都抗议要求给他拉个帘子，但被涅茧利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两次下来，这些人看他的眼神，跟看动物馆里的动物标本没啥区别。 他好像不该感到难为情，而该感到毛骨悚然？ 不过转念一想这群人也不可能真的剖了他，也就释然了。慢慢就彻底习惯了。 人的底线，就是这么一点一点退没的。 他走到涅茧利身边，看着对方奋笔疾书，好奇地问：“你们就这样，能研究出什么来？” 对方瞥了他一眼，轻蔑地反问：“像你这么活成酒囊饭袋、满脑子肌肉，又能研究出什么？” 乔木早就习惯了对方的毒舌，翻了个白眼，不理会对方了。 涅茧利又低头忙自己的，却又随口问：“你和那个家伙接触的怎么样了？” “斫迦罗暻？”乔木擦着头，随意地回答，“已经达成合作了，她这几天就会帮我拿到全部技术资料。” “最近？”涅茧利奇怪地问，“区区穿界门，资料应该不多吧？回去一趟就能带出来吧？” 乔木笑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只要区区穿界门呢？斫迦罗家底丰厚，这可是你说的。” 他推了推对方肩膀：“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可以便宜卖给你，送给你一些也行。” 涅茧利放下笔，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又一晃肩，顶开他的手指，冷冷道：“咱俩没这么熟。” “傲娇怪。”乔木撇了撇嘴，吐槽了一句就告辞了。 刚出技术开发局的大门，他又迎面撞上了另一个“熟人”。 “下午好啊，浦原队长，今天怎么没见到猿柿副队长？”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还是流魂失踪事件，最近越来越频繁了。总队长抽调了一批人专门负责此事，日世里也在其列，”对方微笑着回礼，“实验有成果了吗？” “不知道，您那位副局长什么都不跟我说，大概觉得跟我解释也是浪费口水，”他嗤笑一声，转而向对方发出邀请，“如果浦原队长能加入实验，那咱们出成果的把握就更大了吧？” 浦原喜助却一脸为难地摇头：“我还是算了吧，事情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恨不得把自己掰开两半使……” 对方说着，又好奇地问：“乔木君似乎对自己的秘密被研究一点都不抵触？” “为什么要抵触？”乔木反问，“我留着这个秘密也没什么用，贡献出来不是能造福更多人吗？” 浦原微微张着嘴巴，表情呆呆的。显然，乔木的这个回答超出了对方的预料。 乔木却被自己启发了，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说起来，这个能力能不能向总队长要一份特殊紧贴？比如紧急事项协理之类的。” 他眼前一亮，一把抄起浦原喜助的手，热切地说：“浦原队长，这件事你能不能替我在总队长面前美言几句？” “……”浦原依旧微微张着嘴巴，露出了苦笑，勉强地应付，“我尽力……” 乔木左右看看，压低音量：“补贴我可以分你一半……如果很丰盛的话，超出预期的部分，给你六成甚至七成都可以哦。” “……”浦原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后退两步，认真地打量着乔木。 “怎么了？”乔木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脸，“没擦干净？” “乔木君，为什么要伪装自己呢？”浦原却直接点破了，“你应该不是在意金钱的人吧？” 乔木也不再逗对方了。他知道，对方这是想要和他摊牌了。 上一次对方就有心试探，结果被突然出现的更木——现在叫更木剑八了——打断了。这次对方已经不打算试探了，而是直接摊牌。 “我是个俗人，挺在意钱的，只是现在不缺钱了而已，”见对方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死霸装衣襟下露出的便宜货麻布内衬，他无奈道，“不是说这里……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这么说，乔木君喜欢钱，却并不赚钱。就像你拥有力量，却并不在意权位？”浦原喜助轻笑，“就像你前不久拒绝了十番队副队长的任命？” 乔木拒绝十番队副队长的委任，在护廷十三队中只能算是一朵不起眼的小浪花，被十一番队更换队长的滔天巨浪掩盖了。但在十番队内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在他“为了十番队荣誉而与更木舍命一战”后，在十番队全体的眼中，他就是未来板上钉钉的队长了，谁来都不好使。 没想到他却拒绝了。十番队众人的懵逼与惶恐，也就可想而知了。 也许在那些上位者眼中，乔木只是莫名其妙、性格乖张。但在十番队众人心中，就会难以避免地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是他们不配被乔木领导？ 乔木当然知道十番队同僚内心深处的惶恐，但他没空管这些闲事，更没工夫去关注这些龙套炮灰的心理健康。 “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呢。我很好奇，乔木君在意的究竟是什么？”浦原喜助双手揣袖，与乔木并排在十二番队队舍中漫步。 乔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浦原队长在意的是什么？世界和平？” 浦原失笑：“怎么会，乔木君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 说到这里，他却卡住了。 他想要什么呢？非要说的话，除了个人的科学理想，他想要的就是这个世界越来越好，最起码也不能比现在更差。 这么说的话，说他想要世界和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乔木只是看对方的表情，结合自己对对方的了解，就能隐约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即使现在的浦原喜助还很稚嫩，远没有百年后完整体的层次，但人的理念却不会轻易改变。 “浦原队长一直不愿意加入实验，是因为对我的警惕吧？想要和我保持距离之类的，”既然是摊牌，他也彻底把话说透了，“但因为警惕，你又总想要近距离观察我、研究我、看透我，又总会不由自主地靠上来。” 浦原喜助默然良久，才缓缓点头：“乔木君说得对，你的出现确实让我感到不安。但你说错了一点，我警惕的并不是你。” “那是什么？”乔木扭头看向对方。 随着他的问题，对方的双眼也露出了一丝迷茫。 “我也不知道，”浦原如实相告，“这正是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的原因，我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在本能地警惕什么。” “好吧，该我了，”乔木歪着头耸了耸肩，算是接受了对方给出的答案，“你问我在乎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 面对浦原“我应付你你应付我是吧”的不满眼神，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其实我本想说在这个世界中，我什么都不在乎。但你我都知道，这是假话。” 浦原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对方和他一样，是个表面惫懒内心火热的人，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毫不在意。 “所以我也在试着搞清楚，自己究竟在意什么，”乔木诚恳地说，“对这个问题，现在的我给不了你答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在乎什么。” “不在乎钱？不在乎权位？”浦原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不，这些我都在乎，真的，”乔木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对方，无比认真地说，“我不在乎的，是护廷十三队，是瀞灵廷，是外面那些尸位素餐的贵族，以及你们那些传承百万年的可笑传统与规矩。” “浦原队长，你问我为什么不接受副队长任命，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他停顿片刻，说出了冷酷无比的台词，“我不会让你们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乔木君真是个冷酷又火热的人呢……”亲自去过南方大数区的浦原喜助，如此感慨，“不过还是感谢你的坦诚相待。” “作为回礼，也容我坦诚提醒你一件事：不要再和我家副局长合作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最近在谋划什么，但以我对那家伙的了解，那家伙对你可没安什么好心。” “我知道，”乔木笑了，他对涅茧利性格的了解，不比浦原喜助差多少，“我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他，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他耸了耸肩：“正如我所说，如果我身上的秘密真能被他勘破，转化成所有人都能使用的科技，这是一件大好事。” 即使是现实世界的八大执行机构，也无法将门门果实的能力转化为科技成果。如果涅茧利真的能做到，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直接谋划，大大方方将这家伙带回现实世界去！ “说起来，”想到这里，乔木灵机一动，“浦原队长要不要也参与进来？有你加入的话，实验一定会更顺利的，涅副局长也更不容易解剖我。” “我还是算了，”浦原喜助连连摆手，“涅那个家伙会认为我是来抢夺他的成果的。你实验完就走了，我却得和他朝夕相处……” 乔木知道这不过是对方的借口，对方还是不想和他走得太近，还是希望继续保持距离，以确保观察的中立与客观。 他也不强人所难，而是转向了自己的真实目的：“那咱们做一个约定如何？” 这一次，浦原喜助来了兴趣。 “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帮忙，只要不违背我的理念，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毫无保留。作为交换，之后你也要全力为我做一件事情，当然，也不会违背你的理念。” 浦原喜助思索片刻，笑了：“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不过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 与浦原喜助达成最浅层互信的第二天，乔木就接到了斫迦罗暻的地狱蝶传讯。 “什么叫接触不到？”赶到会面地点，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急什么？”斫迦罗暻坐在摆满美酒佳肴的案几后面，很不爽地说，“一会儿再说，别扰了我此刻的雅兴！” 左右两名帅气的年轻男子，原本看到乔木一席死霸装还有些畏惧，听正主这么说，胆子立刻就起来了，又笑语晏晏地伺候起斫迦罗暻，又是渡酒又是喂葡萄，还要讲笑话还要吹捧暻的美丽与气度，两张嘴忙得一刻不闲。 乔木在一旁看得膈应无比，干脆直接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来到正门又看了一眼招牌，这才意识到这里竟然是野郎茶屋。 野郎，自然就是男性服务者。 难怪自己之前跟着地狱蝶进去的时候，茶屋的招待者会用那种惊讶与怪异的眼神看自己。 这种地方通常招待那些女性贵族与商人。男顾客也来，但不会大白天明目张胆、风尘仆仆，还穿着一身死霸装来…… 想到这里，乔木又是一阵恶寒。 他干脆也不进去了，在旁边找了个台阶直接坐下。但只坐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过往行人都在窥视自己。 他干脆起身往远处走了走，找了一间绸缎铺，坐在旁边的巷口，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窥视感才彻底消失。 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满脸潮红的斫迦罗暻，才满身酒气、踉踉跄跄地出现在他面前。 乔木皱着眉头，很不满地打量对方。他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整这一出就是为了整他。 但这话没法问出口，他一问，对方肯定会疯狂嘲笑他自我意识过剩，太把自己当回事云云。 斫迦罗暻走到他面前，正要说什么，踉跄的脚步一绊，直接失去平衡，一声惊呼朝他倒来。 但预想中的英雄救美却没有发生。 斫迦罗暻在脸砸在墙壁的瞬间，一个人及时出现在她旁边，一把撑住了她，避免了一场毁容惨剧。 那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家族护卫。 而本该挡在她与墙之间的乔木，却第一时间就闪身到了几米外。 “你就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斫迦罗暻起身怒目而视。 乔木不屑地嗤笑：“你找面镜子照照自己，看看你哪里和‘玉’挂的上钩？自己闻闻那一身酒臭气和劣质脂粉味儿，也就比茅厕香那么一点。” 斫迦罗暻的脸更红了，羞怒的红。 “说正事，不说我就走了。”乔木脸上的讥笑稍纵即逝，变成了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 看到这幅表情、这种气势，斫迦罗暻竟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紧张与局促。 仿佛她与对方之间，对方才是那个上位者？ 这个念头与感受让她觉得异常荒唐。但她一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明明对方只是一个从未身居高位的普通死神罢了。 她只能将这种错觉归结于对方很能打，狠狠揍过自己，给自己留下了心理阴影。 她深吸了几口凉气，让自己清醒一些，朝远近两名家族护卫道：“下去吧，离远点儿。” 待两人走后，她才说起正事：“格致院今天一早就被封闭了，说是发现了安全隐患，要进行排查翻修。任何人不得入内，相关学习也全部暂停。” 斫迦罗家族每一代都有很多人，这些人自然不可能放到一处学习，更不可能全都学一样的东西，进行一种竞争。 人一多，分工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毕竟家族需要的人才是方方面面的。 一旦分工，那分班、分级、分院甚至分校，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斫迦罗家族内部有多个家塾，每个私塾教育的侧重点不同，内部还分年级，每个年级还按成绩分班。 很卷就是了。 两人此次的目标——格致院，就是最高级的家塾之一，侧重于科研人才的培育。只有在那里，才有机会接触到斫迦罗百万年来积累的技术。 “持续多久？” “至少一年。” 乔木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暻大怒。 “我是问，发现安全隐患这事是真的吗？”乔木不耐烦地问，问完又犹疑，“你不会没打听就直接信了吧？” “你当我是什么人？”暻立刻嗤笑反击。 “那答案呢？”乔木催促。 “不知道……”看着他的眼神，暻羞恼地嚷嚷，“我退出竞争这么多年，之前在家中的势力早就散得七七八八了！这次才回去几天，连那个死老头都没完全信任我，更别说重新组建势力了。” 显然，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打探内幕消息的渠道。 “这么巧……”乔木缓缓沉吟。 “是啊，就是这么巧。”暻冷笑，也不知是在笑谁。 笑完他又朝乔木挺了挺下巴：“喂，一年时间，能等吗？” “你说呢？”乔木冷冷反问。 一年时间，他当然能等，反正离队长虚化事件还有六年呢。但他不想等，他能察觉到这其中有猫腻，而且很可能就是针对他们的猫腻。 等，是没有意义的。 但会是什么原因呢？是暻这个家伙演技太拙劣，被斫迦罗家主看穿或怀疑了？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暻恶狠狠地质问，“总感觉你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她冷冷说道：“我丑话说在前头，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冒险。除非你能拿出万无一失的方案。” ----------------- “帮忙？”涅茧利放下手中的试管，一脸嫌弃地瞅着乔木，不耐烦地说，“情报、方案和技术支持，我哪一项没给够？就连斫迦罗家已知所有警戒和防御措施的解决方案都给你们了。” “但是不够，”乔木一脸的诚恳，“我需要更多帮助。” “乔木队士，我是你的盟友，不是你的保姆，”对方想了想，改口道，“保姆也不是不行，但那是另一个报价。” “你当初说过，除了情报、方案与技术支持，还会确保我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乔木一脸无辜，两手一摊，“情报、方案与技术支持都有了，现在就差‘确保’了。” 听到这话，涅茧利狂躁地龇着牙，仿佛要扑过来咬他。 但对方最终只是一脸不爽地叹了口气，仿佛在感慨“你真是个废物”。 “知道了，后天丑时，去格致院西门等着。”对方只说了这一句，就继续低头做自己的实验。 “就这？”乔木惊异，但对方却不再理他了。 他也不自讨没趣，就要离开，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一脸疑惑地问：“我怎么觉得你早就准备好方案等着我了？” “那种腐朽僵化的老东西，还需要我提前准备？”涅茧利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轻蔑。 也不知道是在轻蔑谁。 两天后的丑时——也就是凌晨一点，乔木准时出现在了格致院西门外。 他并没有大大方方站在门外，而是隐藏在不远处另一座墙角下的阴影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耐心等了近半个小时，小门才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那人探出头，四下打量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人呢？”那人轻声呼唤了一句。乔木却没给任何回应。 等了片刻，那人只好一脸茫然地缩了回去，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关上了门。 乔木依然没有动弹。 许久，门再次打开，这次的动作比上一次粗暴了不少。 这次探出来的不是脑袋，而是直接走出来一个人，那人左右环顾，不耐烦地双手抱胸，就要大喊。 在对方喊出声时，乔木迈出一步，将自己暴露在昏暗的月光下。 暻看到他，嘴角咧出一个冷笑，仿佛在嘲笑他的胆小，随即也不等他，转身回去了。 乔木也快步跟上，进门发现之前那个人也在，直接问：“他是谁？” 走在前面的暻却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他，手也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低声质问：“你不认识他？！” 乔木并不紧张，而是看向那个人：“你自己说。” 那人露出卑微的笑：“谁让您丑时来西门，我就是谁的人。但我不能提那位的名字。” 乔木点了点头，却直接说出了那个名字：“涅茧利？” 那人却脸色剧变，紧张地双手捂在自己胸前，感受了片刻，发现没有任何异样，才松了口气。 看来这家伙不是涅茧利的内应，而是对方用某种粗暴手段胁迫的人质……还真是符合那家伙的恶劣个性呢。 “涅茧利？！”暻却愕然了，音量都不自觉大了几分，“那家伙放出来了？！” 问完她就意识到问错了，厉声质问：“不对，你的另一个盟友是涅茧利？！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不也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吗？”乔木轻松地反问，“涅茧利怎么了？和你有仇？” “是和斫迦罗以有仇，”暻冷声道，“你以为当初是谁把他关进蛆虫之巢的？” “啊——”乔木恍然，又笑了，“难怪那家伙那么瞧不起你们，还那么热心帮我。” “我不信任他！”暻却沉声道，“这次行动后，如果你继续和他保持联系，那咱们的结盟就到此为止！” 对对方这个态度，乔木不以为忤，反而指着旁边那个家仆问：“那他呢？你是不是也要杀人灭口？” 那个家仆闻言，表情变了变，却既没有逃跑，也没有求饶，反而向暻的方向微微挪了一步，还朝乔木露出了傲然的表情。 ？？？看着对方的反应，乔木一头雾水。 暻却解释了：“没必要。我遇到他的第一时间就对他使用了能力。我已经问过了，至少他不知道任何阴谋。我接触能力之前，他都不会背叛我。” “那个‘拥抱他，醉鬼’什么的？”乔木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对方被他打断的始解。 暻狠狠瞪了他一眼，对他称自己的斩魄刀为醉鬼很不满意，却只是道：“先行动，要吵架等出去了再吵。” 家仆闻言，立刻带路。 三人一路来到一栋独立的房屋中，遍布房屋的书架上摆满了精美的木匣。 “这里是博学阁，是存放斫迦罗家所有技术资料的房间之一。”暻的随口介绍中，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骄傲的语气。 “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找穿界门的资料。”对方说着就要往里走。 但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乔木按住了肩膀。 “怎么了？”暻回头问道，见他不回答，只是四下打量，下意识跟着观察起周围。 观察了一圈，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便不耐烦地问：“到底怎么了？” “稍安勿躁。”乔木只是简单回了四个字，然后放下了手。 暻见状，干脆也不急了，和对方一起站在那里。两人也都不打量了，只是干站着，仿佛是来站岗的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谁都一言不发，甚至纹丝不动，好像在赌气在比耐心。 反倒是那个家仆先忍不住了，紧张地问：“大小姐，你们这是怎么了？不是要来偷……取东西的吗？” 暻正要开口，乔木却抢先了：“谁说我们是来偷东西的？” 暻闻言也是一愣，昏暗之中甚至有几分恍惚：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家仆也愕然，“那位就是这么说的啊，让我确保你们安全从这里带走你们想要的东西……” “涅茧利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乔木笑着反问，“难道你家大小姐也这么说？” 家仆彻底懵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同样茫然的暻，摇头：“那倒没有……” “这不就得了？”乔木理直气壮。 “你到底要干嘛？！”暻却不高兴了，低声质问，“事先说好的，现在又变卦。你是不是耍我呢？” “你在说什么呀？”乔木反而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咱们事先说好的，不是来保卫格致院、守护博学阁吗？” 暻彻底傻眼了：“谁跟你说好这个了？！” 她已经确定这家伙没安好心，就是在欺骗自己利用自己了，顿时暴怒：“保卫什么？从谁那保卫？这儿就咱们三个，还能有敌人凭空冒出来不……成？” 吼到最后，她的咆哮卡住了。 因为三人身后，博学阁的门外，不知何时，真的出现了三个人影。 三人全都被黑色斗篷罩着，在昏暗的光线下，完全看不清容貌与体型，甚至察觉不到任何灵压。 那三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头罩黑黢黢的面部黑洞，就这么齐齐对着他们。 令人不寒而栗。 第1127章 1105.你卖我呀我卖你 “什么人？！”斫迦罗暻厉声呵斥。 那三个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没有回答，反而愕然地问：“怎么会有人？不是说好了把所有人引开吗？现在怎么办？” 说话的是个男人，声音很粗，粗得很假，一看就是故意伪装的。 “还能怎么办？”一个捏着嗓子的女声响起，“杀光他们，不留活口！” 此话一出，也成了开战信号。两边五人同时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就在屋门两侧捉对厮杀。 还有一人则越过乔木与暻，将家仆一脚踹翻，举刀就砍。 与敌人对峙的乔木反应极快，头也不回地施展鬼道：“缚道之十七·逆替！” 一声闷响，敌人的刀没杀死家仆，反而砍中了与家仆交换位置的书架。 乔木大声提醒：“躲得远点儿，我顾不上你！” 被扔到一边的家仆，却呆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被吓傻了，不仅对乔木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没冒出逃跑的念头。 而那个敌人见状，发出轻蔑的笑声，不再理会他，转身朝乔木攻去，与另一个同伙形成夹击之势。 乔木则直接在家仆身下开了个空间门，将对方远远送了出去，免得对方被无辜波及，白白丧命。 另一边，斫迦罗暻面前只有一个敌人，就是那个扬言不留活口的女人。 但她却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劣势。 她明明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毕竟几十年前她就已经成功掌握始解了。周围的人都夸她是天才，就连朽木家主都称赞，她的天赋便是在人才辈出的护廷十三队中，都是拔尖的。 她也一直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即使不能和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派副队长们相提并论，在年轻一代中也是执牛耳者。 但这一战，只是片刻的交手，她就迅速落入下风。而且她明显能感觉到对方还没有使用全力。 最关键的是，虽然对方刻意隐藏身份，但她依然能感觉到，对方很年轻，甚至可能比自己还年轻！ 这个事实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越打越难受，越打心里越窝火。 区区一个小贼，竟然敢比我强？！ 难得维持了几天的愉悦心情，此时此刻顿时消隐无踪。 恼怒的情绪开始滋生，心态受到影响的暻，反而因为应对失误而连连受挫。但在这不断的受挫中，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没受到什么要命的打击。 这家伙、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戏弄自己！ 即使依旧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她仿佛也能看到对方兜帽下的黑暗中，一张挂着讥诮的丑恶嘴脸。 这一刻，暻脑海中某根弦绷断了。 她毫不犹豫地纵身后撤，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直指对方。 正要欺身上来的敌人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一百年前的尸魂界，看到左轮手枪。 暻则恶狠狠地瞪着对方，狞笑着“去死啦，贱民”，使劲扣动了扳机。 窄小的枪口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在剧烈的灵压波动中，一记巨大的火球从窄小的枪口中喷涌而出，以惊人的速度呼啸着冲向近在咫尺的敌人。 还在纠缠的乔木三人全都惊呆了，下意识就停下了战斗。 那记火球他们太熟悉了，没有死神不熟悉。 赤火炮？那把左轮手枪，竟然能发射赤火炮？！ 那边，赤火炮狠狠撞在了敌人身上，却并没有如暻预想般引发爆炸，反而诡异地凭空消失了。 她愕然地看着敌人甩动手中修长的毛笔，意识到这就是对方的能力。 竟然能让鬼道无效化？她绞尽脑汁，回忆着记忆中哪个死神拥有类似的能力，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战斗。 但对面的孔玲却不乐意了。 交手没两下，她就看出这位养尊处优的贵族大小姐，严重缺乏战斗经验，别说实战了，恐怕连正儿八经的模拟战都没打过几次。 本来她是抱着玩的心态一直在放水，但对方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击，真的给她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她这几个月一直在按乔木教的方法，努力养成遇到突发状况第一时间进入思维宫殿模式的本能，只怕那才那一击，她已经毁容了，得在郭天宇看清楚之前，当场强制结束项目了。 恶毒的婊子！ 孔玲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解除始解握着斩魄刀，直接砍了上去。 孔玲一刀劈砍下来，竟然战场走神的暻这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的她本能地再次扣动扳机。 这个动作吓了孔玲一跳，毫不犹豫地进入思维宫殿状态，但预想中的灵压波动，却没有出现。 而另一边，暻也猛地反应过来：这件兵装是一次性的，里面只能装一记中低位鬼道！ 但却为时已晚。 她没有思维宫殿，也没有足够的临场反应能力，只能无力地眼睁睁看着那把泛着寒芒的斩魄刀，轻而易举地斩断了手中的左轮手枪； 绝望地看着那把恐怖的凶器，在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中，斩向自己宝贵而娇嫩的右手…… 就在这时，“锵”的一声，孔玲的斩魄刀，被另一把刀及时拦了下来。 乔木果断出手了。他一把抓住孔玲的手腕，用力一甩，将对方丢了出去。 孔玲在空中调整姿态，稳稳落在院子中。 乔木则抬掌对准另外两人，像模像样地大喊：“破道之八十八·飞龙击贼震天雷炮！” 柯羽与郭天宇吓了一跳，以为他入戏了，连忙跟着逃到了屋外院子里。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乔木将他们逼出房屋的小伎俩。 乔木紧随其后冲了出来，四人再次战成一团，却打得实在没什么诚意，动作大开大合看似威力十足，却失之于最重要的速度，让人能够从容应对。 没过多久，格致院中的其他人终于被惊动了，几十名全副武装、手持浅打的家仆匆匆赶来，很快就将这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领队的几位，还都佩戴着斩魄刀。 但他们看着院子中央的战场，却有些犯难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是一伙人盗窃吗？怎么变成两伙人在战斗了？ 看到本不该有人的格致院，大半夜就这么凭空冒出了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家仆，乔木却丝毫不惊讶，反而高声道：“快来帮忙！这几个小贼想要窃取贵家的宝贵技术！抓住他们，才能抓出幕后主使！” 听到这话，那群人面面相觑。几名领头相互交换了眼神：虽然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人偷技术资料，这个好歹对上了。 可他们正要出手，暻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指着柯羽三人厉声道：“立刻给我抓住这三个贼人！竟敢公然冒犯斫迦罗，我要让他们求死不能！” 她这一亮相、一开口，本要发动的几个领头，反而停住了。 几人再次交换了视线，这一次，那眼神中大有深意。 “听我命令！”其中一人缓缓拔出腰间斩魄刀，高声下令，“将在场所有人悉数缉拿，一个都不得放过！” 其他人没有丝毫犹豫，纷纷拔刀，跃跃欲试就要加入战局。 这边乔木使了个眼色，郭天宇心领神会，粗着嗓子大吼：“妈的，被阴了，这是个陷阱！撤！” 一名家臣闻言冷笑：“想跑？” 几人立刻斩魄刀立于胸前，就要始解。 郭天宇立刻大吼：“分开跑！”三人也直接分头朝向不同方向，就要突围。 其他家仆闻言，当即就散开要组成包围圈。 没想到三人却脚步急停，同时高喊：“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众人纷纷停步戒备，但预想中的三记从天而降的火球却并未出现，半空中反而出现了一记巨大的火球，朝着一个方向砸了下去。 几名没来得及完成始解的家臣见状神色一凛：竟然是联合鬼道！ 没人敢硬扛这么一记苍火坠，所有人纷纷四散躲避。郭天宇三人则趁机冲向苍火坠的落点，如同自杀一般。 看到这一幕，本打算追击的几名家臣，也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剧烈的爆炸与冲击波将人群冲得东倒西歪，所有人都愕然看着这一幕，不明白那三人为什么要做这种自杀举动。 如此威力巨大的联合鬼道，正正砸在三人头上，没有人相信能活下来。 但冲天的火光逐渐熄灭后，他们却并没有在火场遗址中发现任何尸骸。 人们不由面面相觑：那三个贼人，竟然真的用这种手段逃出了生天？！ 但此刻他们也顾不上这些了，而是纷纷将视线转向依然留在院子里的乔木与斫迦罗暻。 “将这二人抓起来，带给家主审讯！” “你说什么？！”暻闻言大怒，“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但她嘴上不停咆哮、发泄，面对几名副队长实力的资深家臣，却不敢有丝毫异动。 乔木则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懒得点评这位同谋的糟糕演技，而是反复强调自己是冤枉的，却乖乖伸出双手，让家仆们捆上。 能够在斫迦罗的内部竞争中维持多年的名列前茅，暻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脑。 大半夜的格致院，突然冒出来这么一群全副武装的战力，这阵仗是为谁准备的，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 很明显，他们被人卖了。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被马车带到了斫迦罗主宅，见到了现任家主、暻的父亲，斫迦罗暢。 “格致院封禁一事，应该告知到你了吧，暻？”甫一见面，对方没有任何客套，也没有任何试探，而是直奔主题。 “我本以为你是真的洗心革面了，没想到啊，”对方瞥了乔木一眼，“你竟然会帮外人盗取家族技术，用这种方法进行你可笑的……报复？” 乔木并没有说话，而是冷眼旁观。 一路上他俩都被人严密监控，根本没机会串口供，现在更不可能了。他只能选择任由对方自由发挥。 但他相信对方绝不是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的酒囊饭袋。 果不其然，听到父亲的指控，暻毫不犹豫地跪坐在地上，低头行礼的同时，用满是委屈与愤懑的语气抗议： “父亲！我从未想过盗取家族技术，这太荒谬了！我是接到消息，今晚会有人袭击格致院，又不知道具体时间，来不及通知父亲与大家，所以才匆匆独自赶往格致院。” 她猛地抬起头，一脸委屈：“我违禁擅闯格致院，完全是为了维护家族利益啊！” 斫迦罗暢正襟危坐，对这番话没有丝毫反应，对自己亲生女儿的表演也没有丝毫触动，只是冷漠地问：“接到消息？是哪里的消息呢？” 暻停顿了一下，抬手指向乔木：“是他，十番队队士乔木，我新结识的友人。是他带给我了这条紧急情报！” 听到这里，乔木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很好，这女人智商在线，没有胡乱编个借口，而是如他所愿，选择把主动权交给他。 或者说把锅甩给他。 至于对方是因为哪个，也就无所谓了，目的达到了就行。 此时，斫迦罗暢也看向了乔木，缓缓开口：“乔木君，我听说过你的那些传奇故事，其中几分真几分假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但我希望你明白，哪怕你是护廷十三队队长，冒犯我斫迦罗家的威严，也只能用命来偿！” 乔木完全不接这个威胁恐吓，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等待下文。 斫迦罗暢却也不意外，更不恼怒，恍若无事地继续问：“暻刚才所说是否属实？” “属实。”乔木点头。 “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十二番队三席、技术开发局副局长，涅茧利！”乔木的回答异常干脆。 此话一出，不仅暻没控制住，震惊地看向他，就连主座上的暢，表情都破防了，露出了自双方见面以来的第一个表情。 愕然、疑惑、迷茫，甚至还有一丝自我怀疑。 “涅……茧利？”对方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回答，满脸荒唐之色地瞪着他，“涅茧利告诉你，有人要盗取斫迦罗的技术资料？” 乔木却摇头：“不，不是他告诉我，整件事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周围所有陪审家臣都无比惊愕，甚至有几分紧张。 这个答案更惊悚了，护廷十三队上位席官，策划针对上位贵族的犯罪行为？！这件事一旦被做实，平静的瀞灵廷，只怕要迎来一场大风波了。 反倒是斫迦罗暢，听到这个答案后，不仅没有更加惊愕，反而笑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乔木，仿佛在看一出小丑闹剧，轻笑着说：“这和我听到的可不太一样。我得到的消息是，你以帮助斫迦罗暻报复家族为由，煽动、诱导、哄骗她为你盗取斫迦罗家珍贵的技术资料。” “是这样吗，暻？”斫迦罗暢看向自己的女儿。 他给了对方一个机会，一个承认自己被煽动、被诱导、被哄骗的机会，一个能够获得从轻发落的机会。 暻愣怔了一下，立刻惊讶地反问：“父亲，此话从何说起？乔木君从来没有怂恿我盗取什么技术资料！恰恰相反，女儿能从之前的荒唐中幡然醒悟，正是得益于乔木君的良言相劝啊！” 斫迦罗暢看向女儿的眼神一凝。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于对方的冥顽不灵，还是该欣慰于对方没有轻易动摇。 “斫迦罗大人，”乔木适时开口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向您进献此等谗言的，就是我揭发的罪魁祸首，涅茧利，对吧？” 对方没有否认，而是好奇地感慨：“你又会给我带来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我为您带来了真相！”乔木纠正对方后，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他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与涅茧利第一次接触开始，所有与斫迦罗相关的事情，都讲述了一遍，一直讲述到了今晚。 听完他的讲述，暢冷笑着总结：“听上去，你确实在觊觎我家的穿界门技术。” “不，大人，我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我只想要一座穿界门，”乔木认真地辩解，“而不是什么穿界门技术。” 暢闻言也是一怔。 “大人，请您细思，”乔木一脸真诚地反问，“就算我能拿到穿界门的技术，一个普通的流魂，要如何把它建造起来？” “如果技术资料无意中遗落到了流魂街，被那些流魂捡到了，他们就能照着上面的记录，成功建造出一座穿界门吗？” 当然不能！在场所有人立刻在心中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乔木又问：“就算我能造出一座穿界门，请问，我要卖给谁？整个尸魂界，谁敢买我的穿界门？当斫迦罗家不存在吗？” 暢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却又有种恍然。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乔木说得是对的。 建造一件产品，除了图纸，还有材料、工具、工艺等多个门槛。 在尸魂界，自然还要面对“成熟工匠”这个门槛。 21世纪，这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常识了。更不用说乔木的地狱里，有一支顶尖的科研与工程团队；他自己更是一家中型科技公司的老板，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 但这一点放在一百年前的尸魂界、20世纪初的时代，就属于“高端认知”了。 他一直强调自己只想在戌吊建一座穿界门，但涅茧利第一次见面，就将他的诉求扭曲成了“获取穿界门的技术资料”。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在对方看来，他作为一个来自现世的普通流魂，不具备这种“高端认知”是很正常的。毕竟20世纪初的现世，连义务教育才刚刚普及开。 对方摆明了就是要用这一点来误导他、利用他。 之后他刚透露近期就能拿到技术资料，格致院就被封禁了。他一找对方求助，对方立刻拿出了解决方案，导致他们被埋伏。 显然，那家伙自始至终，都是打算害他的。 见在场所有人都被自己说服了，乔木也顺势抛出了自己的论点：“大人，既然我能想明白这两点，那我为什么要觊觎穿界门的技术呢？” 暢默然片刻，才再次发问：“既然你并不觊觎穿界门的技术，那你接近暻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点我从未隐瞒，”乔木“坦诚”，“从一开始我就与暻大人说得很清楚了，我会辅佐她登上斫迦罗家主之位，让她能够按照自己的理念改造、统帅这个伟大的家族。” “作为赏赐，事成之后，暻大人将会在戌吊赐予我一座穿界门。而强大的斫迦罗家族，也将成为我统治南方大数区，甚至所有大数区的后盾！” 听到这话，不少家臣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发出惊叹，或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起来。 就连暻，都没控制住自己，向乔木投来惊愕的目光。 这番话，这些条件，乔木可从没跟她说过！对方是认真的？还是随机应变随口编造的？ 她怎么觉得对方这话是真心话呢？难道这就是对方接近自己的真正图谋？ 这个家伙隐藏实力不谋权位，竟然是为了反其道而行之，做没人瞧得上眼的流魂街大数区的统治者！ 暢却没什么反应，毕竟大数区那种不毛之地，对他们这些贵族而言基本等于不存在。那里如何，那里的贱民如何，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今晚的事情，是斫迦罗的尊严遭受了冒犯：“姑且不提你的动机，你又是如何识破涅茧利的阴谋的？” 乔木立刻回答：“他告诉我，暻上位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但如果我能拿到穿界门的技术资料，他就能借助技术开发局的资源，为我违规建造一座穿界门。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他，立刻意识到了他的阴谋诡计，赶去通知暻大人。 “果不其然，那家伙就是想利用我们，让我们调走守卫，好让他的人趁机盗走他真正想要的技术，甚至是斫迦罗家的所有技术！ “大人，在下所言句句属实，您可以向暻大人确认！” 一听这话，不少已经信了乔木所言的家臣，立刻爆发出阵阵杂乱的愤怒声。 “安静！”暢只是随口呵斥了一句，房间中顿时鸦雀无声。 他看了眼旁边的暻，却没有问对方：“我不需要问她。” 说着他做了个手势，很快就有一个人被带了上来。正是今晚负责接应乔木二人的那位家仆。 “名字？” 家仆立刻惶恐地回答：“大人，小的名为喜太郎，没有姓氏，是家生仆，在家中已……” “好了，”暢不耐烦地打断对方，“是谁命你今晚接应这二人的？” 喜太郎正要回答，但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捂住嘴巴，一脸惊恐地连连摇头，脸色也变得惨白。 “大人，”乔木在一旁插话，“他之前也是如此，应该是涅茧利对他动了手脚，让他不能说出这个名字。” 说着他直接问喜太郎：“是不是？” 喜太郎立刻捣蒜似地点头。 暢厌烦地看着这个家仆，又问：“你与这二人汇合后，他们可曾提起过要盗取家中技术一事？” 喜太郎不动声色地瞥了旁边的暻一眼，放下双手，立刻摇头：“没有，他们不曾提起。” 暢却皱起了眉头：“暻，解除你的始解。” 身后的家仆闻言，立刻将暻的斩魄刀递过来。 拿到斩魄刀的暻，一时有些犹豫，视线竟然不自觉地瞟过几米开外父亲的脖颈。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给了乔木一记警告的眼神，解除了对喜太郎的控制。 摆脱始解影响的喜太郎，脸色更白了，整个人也直接瘫倒在地。 暢则又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他们可曾提起过要盗取家中技术一事？” 喜太郎身子抖了抖，犹豫了片刻后，反而眼神往乔木这边瞥了一下，才深吸一口气，鼓起了此生全部的勇气，使劲摇头： “回禀大人，没有！无论小姐还是这个陌生死神，都不曾提起过盗取家中技术一事。他们只是让小人带他们去存放技术资料的地方，还说时间紧迫，要阻止什么阴谋之类的！” 房间中，陪审家臣的哗然声再起。 暢没再说话，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若有所思地看着乔木与暻，目光深邃。 许久他才重新做了个手势，喜太郎也被人带了下去。 暢再次看向乔木：“那三个贼人，你是否知晓他们的身份？” 乔木摇头。 对方见状冷笑：“这岂不是说，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在凭空污蔑十二番队三席？” 听到这话，乔木就知道，今晚，他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了。 “要说证据，也不是没有，但需要大人自己去验证。 “那三个贼人身上穿的斗篷非常奇怪，能够隐藏灵压。除了斫迦罗与技术开发局，在下实在想不出瀞灵廷还有谁能造出这种东西。 “大人只需要去技术开发局问个明白，看看那边有没有这类技术，真相也就大白了！” ----------------- 数分钟后，乔木与暻获得了自由。 暻没有选择留在家中，而是和乔木一起离开了。 走在瀞灵廷贵族街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竟然能够骗过那个老不死的。” “骗过？怎么可能？”乔木却嗤笑，“你爹早就把真相看得透透的了。涅茧利想吃两头，我随机应变反咬一口。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暻愕然地看向他：“他知道？那……那他为什么不戳穿咱们？为什么选择相信你？” “你不是说了吗？他选择相信我，”乔木冷笑，“信涅茧利，他就得处决我、流放你；信我，他就能向技术开发局发难。你觉得作为斫迦罗家主，他该怎么选？” 暻思索片刻，沉默了。 乔木自始至终都没指望能骗过那个他根本不认识的老东西。 他只是给了对方另一个选择：你放过我，就有了一个强大的理由，就能拿这件事做筏子，去对付技术开发局、去对付涅茧利了。 毕竟技术开发局成立两年，风头正劲。以科学技术为立身之本的斫迦罗，一定是所有既得利益者中压力最大的。 但技术开发局的背后，同时站着山本老头和四枫院家族，斫迦罗家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现在好了，乔木亲自递上了一把刀，给了斫迦罗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借口。 只要斫迦罗家能从技术开发局中发现任何关于灵压隐藏斗篷的蛛丝马迹，就能从后者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而乔木这段时间频繁进出技术开发局，恰好知道，浦原喜助已经在进行相关研发工作了。 到那时，居心叵测被坐实、连累了整个技术开发局的涅茧利，自然也不会好过。 至于浦原喜助会不会被牵扯其中，这一点上，乔木对山本老头与四枫院夜一还是很有自信的。 这种丑闻，有一个三席兼副局长背黑锅已经足够了，没必要攀咬到队长一级。 “我就说了，那个涅茧利根本不可信！”暻说起这事，还是愤愤不平，“他为什么要害我？当初是老不死的把他送进蛆虫之巢的，他不该和咱们一起报复那个老不死的吗？” 乔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大概能猜到，涅茧利并不是在针对暻。以那家伙的自傲，根本并不在乎斫迦罗，眼里根本没有这个姓氏，只把这个家族当成旧时代的僵尸罢了。 涅茧利针对的是他。对方应该是想陷害他来抓住他的把柄。 至于原因嘛，也很好猜：谁会希望试验品不受自己掌控呢？ 接下来他也该好好想想，要怎么报复回去了。 第1128章 1106.涅茧利二进宫 十二番队技术开发局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但没有人敢阻拦他们。 因为带头的正是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六番队队长朽木银铃、二番队队长四枫院夜一，与一番队副队长雀部长次郎。 紧随其后的，则是斫迦罗家主暢带领的众人。当然也少不了作为重要证人的乔木与斫迦罗暻。 这副阵仗直接给十二番队上下都吓到了。闻讯赶来的浦原喜助也是心头一紧，他第一反应就是涅茧利的实验犯禁犯大发了，就连夜一都不敢提前通气。 但夜一的表现却很放松，完全没有他或十二番队要大难临头的意思，这也让他一时间非常没谱。 但看到跟在队伍末尾鱼贯而入的乔木，他的眼神瞬间一凝，心里立刻有了一些猜测。 “浦原队长，我等奉命对技术开发局进行突击检查，这是中央四十六室与总队长共同签署的手令，”京乐春水将一张薄薄的纸卷随手抛给他，“还烦请你确认之后，就召集技术开发局全体，并交出所有文字资料。” 首领绝不可能是假的，但浦原喜助还是拆掉蜡封，认真读了一遍。只是里面并未如他所愿，有任何与原因和目的有关的只言片语。 他了解中央四十六室的风格，这是提防他们抓住机会藏匿或销毁相关证据。 技术开发局全体很快就到齐了，所有人乱糟糟地站在调查团的对面，见到如此规格的调查团，原本的疑惑不解或不厌其烦，也变成了惊疑不定。 只有一个人，不耐烦地掏着耳朵大声抱怨：“这是做什么？为什么我也要来？技术开发局捅的篓子，关我十二番队副队长什么事啊？！” “稍安勿躁，猿柿副队长，”京乐春水苦笑着安抚对方后，才继续主持，“涅茧利副局长，烦请出列。” 其他人并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 朽木银铃与四枫院夜一，自然是分别为斫迦罗与浦原喜助站台的，必要时也要进行适当的弹压。雀部长次郎则是总队长的代表，毕竟这种事情，总队长亲自出面就很麻烦了。 涅茧利懒洋洋地向前几步出列，双手揣袖站在人群中央，却并没有回应京乐春水，而是隔着人群，面无表情地看着乔木。 乔木则热情地朝对方摆了摆手，仿佛此刻只是老友重逢。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调查昨晚斫迦罗家发生的入室盗窃未遂案件，”京乐春水直接道明来意，“有人指控你是这起案件的幕后策划者，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哈？！”涅茧利都没来得及开口，猿柿又开口了，“涅茧利你这个家伙，终于走到这个地步了吗？” 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得意，仿佛在说“你们看，早就被我猜中了吧”。 “辩解？该说什么？”涅茧利视对方为无物，而是将视线移向朽木银铃侧后方的斫迦罗暢，露出了恶劣的笑容，“看到这个废物也在，对这种无聊的小把戏，我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你这张嘴还和当年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撕了它，”暢冷笑回击，“这一次，你的下场也会和当年一样。” 涅茧利却已经不再理他，而是直接看向京乐春水，仿佛堂堂斫迦罗家主，根本不配与自己对话：“跳过这些无聊的环节吧，你们既然这么大阵仗，肯定已经有足够证据了吧？直接亮出证据，进入定罪环节吧。” “涅副局长，我们是真心想要查明真相的……”京乐春水苦笑着想要辩解，但见对方一副“你怎么也这么蠢”的表情，只好无奈地闭嘴。 在人群不安的注视中，斫迦罗暢上前，将昨晚发生的一切，与乔木的指控陈述了一遍。 涅却只是翻着白眼，根本不想搭理他。 最终还是浦原喜助开口了：“斫迦罗阁下，只凭乔木队士的一面之词，只怕难以服众吧？” 涅瞥了这位顶头队长一眼，依然没有任何表态。 斫迦罗暢的脸上，却是自信的笑容：“所以我们才要亲自来调查。而且我相信，这起罪行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说完他直接看向对面十二番队的人群，高声呵斥：“斫迦罗胜之，你过来。” 一个年轻男性从队伍中挤出来，局促地来到众人面前，瞥了一眼身旁的涅茧利，又立刻挪开目光，恭敬行礼：“家主大人，各位队长大人。” “胜之，”暢轻笑着问，“你加入技术开发局多久了？” “回禀大人，一年有半了。” “这么久了啊，”暢感慨了一句，“我好像记得，就是这一年半中，你的成绩与族内排名，都在突飞猛进，对吧？” 名为胜之的青年有些不安地微微扭动身体：“是的，大人。局长与副局长都是非常优秀的科学家，我在技术开发局学到了很多知识。” “比在家族学到的还要多吗？” 暢这饱含恶意的一问，立刻让胜之乱了阵脚，支支吾吾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别害怕，浦原队长的优秀，我比你更清楚，甚至自愧不如。”暢突然换了张温和的嘴脸，甚至公开承认自己不如浦原喜助。 但就是闭口不提涅茧利。 胜之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家主这副样子，似乎并没有生气，也就放松下来了。 “浦原队长，”暢换了个目标，“胜之这孩子，在贵局可算优秀？” 浦原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对方，他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了。 但这种事情，他没办法说谎，于是只能不情愿地轻声如实告知：“进步神速，如今名列前茅。” “看来技术开发局果然了得，”暢满意地赞扬了一句，又问回胜之，“你应该也有一位好老师，对吧？” 胜之已经察觉到不妙了。 他不是傻子，到了这一刻，已经隐约意识到家主的意图了。 强烈的恐惧之下，他不停吞咽着口水，双手死死攥在一起，以掩盖自己难以控制的颤抖。 “胜之？”暢却不紧不慢地催促。 “藕……”胜之下意识要回答，但刚一张嘴，才发现，因强烈紧张而发僵发酸的上下颚，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 这种显而易见的失控，让他更慌张了。很快，额头就布满一层密密麻麻的白毛汗。 此时此刻，即使再愚钝的人，也都看出他的紧张与心虚了。 暢见状，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见时机成熟，他没有再继续施压，而是选择直接图穷匕见：“胜之，昨夜的三名入侵者，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完美避开了格致院的每一道安保措施，事前完美潜入、事后全身而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你恰好是格致院毕业的，数天前还特意回去了一趟，”暢的笑意消失了，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等胜之本能地否认，他又提醒：“胜之，你知道家里的规矩。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你都只有一次机会。” “噗通”一声，胜之直接全身瘫软地跪倒在地上。 之后就无需再问了，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转向涅茧利。包括猿柿日世里，只是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疑惑。 涅茧利本人却依旧冷漠自持、一言不发。 反而是浦原喜助继续为自己亲自挑选的副局长辩护：“这只是他人的一面之词吧……” “找到了！”几乎是同时，在一旁翻捡技术开发局文件的斫迦罗，快步走到暢身旁，恭敬地递上一份文件。 暢只是随便打开看了一眼，就露出了难以遏制的胜利的笑容。 这笑容看得浦原喜助都有了几分紧张，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的涅茧利更是目光幽暗了下来。 “四位队长，请看这个。”暢直接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京乐春水。 四人只是粗略一看，就知道今天这桩注定是铁案了。 “浦原队长，这份文件的签字人是你，你来解释吧。”朽木银铃直接将文件递给浦原喜助，立刻引来一旁四枫院夜一不满的目光。 “这确实是我的项目，”浦原喜助只是看了一眼，就承认了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东西呢？”朽木银铃直接问。 “东西？成品吗？”浦原喜助愣了愣，随后摇头，“并没有，这件灵压隐藏斗篷，目前还只停留在我的构想中，只进行了一些验证性实验，还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成果。” “是这样吗？”京乐春水深深地注视着浦原喜助，目光深邃而复杂，“那有任何人知道这项研究吗？以及能接触到你的实验成果。” 浦原喜助犹豫片刻，还是如实相告：“没有。这类项目我手上有很多，都是我自己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因为暂时没有阶段性成果，所以我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为了方便查阅，实验相关资料全都在我个人办公室，并未归档。” 浦原喜助这番话，几乎等于承认自己是帮凶了。这也让京乐春水的脸上，多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犹疑。 但他并未点破，只是向暢轻轻点头：“斫迦罗阁下？” 暢也没有解释原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了浦原喜助。 后者疑惑地接过，打开看到上面简易图画的瞬间，瞳孔骤缩：纸上画的是一件斗篷，与自己的设计草图，几乎一致！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偷窥了自己的文件，抄袭了这份设计。但又仔细看了几眼，立刻否认了这种可能。 暢给出的画中，那件斗篷与自己设计有明显区别的几处，可不是画手随便改的，而是饱含深意。 他只是简单一瞥，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些念头、想法，就轻而易举地理解了这几处改动的目的。 只是简单的几处改动，就直接就让他粗浅的设想，大幅趋近于成品了。 就仿佛做出这些改动的人，与他有着高度相近的科研与设计思路，甚至……就是他自己！ 浦原喜助死死盯着手中的画作，整个人都被这个念头吓到了。 暢却很满意对方的反应，轻笑道：“怎么样，浦原队长？虽然两张图有几处无关紧要的改动，但这种程度的拙劣伪装，可远远无法将这两件披风区分开，这一点我想你不会否认，对吧？” 浦原喜助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与嘲弄。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这场闹剧上了，现在的他，满脑子都在想这份草图的来源。 暢则得意地继续说：“我这张图上的斗篷，是根据数十位家仆的记忆画出来的。昨天闯入我家的三个贼人，正是穿着这身斗篷。既然浦原队长承认这件斗篷出自你之手，那就应该认真解释一下了。” “实物？！”浦原喜助猛地抬头，不仅没有沮丧，反而眼神中精光大盛，“你是说图中的斗篷已经有实物了？确实能够隐藏灵压？！” “当然，本人的女儿、斫迦罗数十名家仆，与十番队的乔木君，都是目击证人，”暢冷笑，“浦原队长不会装傻充愣不承认吧？” 浦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草图，陷入了沉思。但只是片刻，他就回过神来，平静地摇头：“当然不会。斫迦罗阁下提供的斗篷设计，确实出自我之手。” 听到这话，浦原喜助身后的技术开发局全体，都轰动了。 猿柿日世里却一步上前，毫不客气地从对方手中，一把夺过两份画稿，放在一起对比起来。 但以她的水平，完全看不出这两份画稿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有点像。可斗篷这个东西，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暢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这么说，浦原队长也愿意认罪了？” 浦原喜助没再说话，而是看向了另一边的四枫院夜一。 后者接到信号，终于开口了：“认罪？不过是浦原队长的成果被奸人窃取而已，何来认罪一说？” 暢的表情微滞，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朽木银铃苍老而平静的声音也响起了：“没错，暢兄该不会真的相信，堂堂护廷十三队的队长会做贼吧？” 听到这饱含警告意味的话，暢心中一颤，立刻就明白了：不牵连队长，这就是山本那个老家伙的底线！ 暢乖乖闭嘴了，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懂。 一时之间，场面上突然陷入了沉默，令人尴尬的沉默。 京乐春水心中叹息：他知道这件事还有诸多疑点，恐怕其他几只狐狸也都看出来了。但大家此刻只想尽快结束此事，平息影响。 区区一个三席，有什么委屈都得受着了，更何况这个三席也不算委屈。自身不干净，背个锅也不算冤枉。 只是在场几人都不是干这种活儿的料，终究还是得他来开这个口。 这也是山老头让他这个无关人士带队的原因：关键时刻，他得脏起来。 毕竟没有什么比瀞灵廷的稳定更重要的了。 “涅茧利三席……”京乐春水对对方的称呼都变了，变成了护廷十三队的职级，以明确护廷十三队对对方无可置疑的处置权。 “你擅自盗取浦原队长的技术成果，利用、蒙骗乔木队士，勾连危险人士试图盗取斫迦罗家族的技术机密。你……”京乐春水停顿片刻，“你被逮捕了。” 他本想问对方“你认罪吗”，但话到嘴边，还是决定不要节外生枝，直接一点也好。 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了涅茧利，他本人却依旧沉稳得堪称冷漠，仿佛被构陷、被逮捕的另有其人，与自己无关。 他顺从地抬起双手，让一番队队士为自己戴上杀气石镣铐，目光却自始至终没有从浦原喜助身上挪开分毫。 直到自己要被带走时，路过浦原喜助身边的他停下脚步，得意地说：“我赢了，对吧？” 原本要离开的众人纷纷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过来。 他们看到的涅茧利，却没有任何惊恐、愤怒、委屈、茫然、憎恨…… 此刻的涅茧利身上没有一丝负面情绪，有的只是……兴奋与得意！ 涅茧利的双眼，因为开心而瞪得牛大；胸口也剧烈起伏着，鼻孔随着亢奋的呼吸而不停扩张、收缩。 他再一次兴奋地问浦原喜助：“我赢了，对吧？！” 浦原喜助微微颔首，看向对方的目光非常低沉，甚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沮丧。 在对方越来越期待，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注视中，他终于缓缓点了一下头。 “哈哈哈哈哈哈！！！”涅茧利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喜笑声，他仰起头放肆地笑着，疯狂地笑着，仿佛自己接下来不是要进监牢，而是要去灵王宫加冕为王。 这么多年，他终于赢了！他终于引起了这家伙的忌惮，终于让这家伙撕掉那令人作呕的伪装，选择构陷他，将他从技术开发局赶走！ 他终于胜过浦原喜助这个混蛋了！ 值了！值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完全搞不清这家伙的脑回路。 涅茧利却开心地狂笑着，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十二番队大门走去。 他的身后，浦原喜助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神越来越暗淡。 四枫院夜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但什么也没说。他二人之间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了。 技术开发局的事情结束了，浦原喜助也成功脱身了，她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轮到他们这个层次撸袖子了。 京乐春水带着调查团离开了，浦原喜助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强打起精神，转身一脸讪笑地摆了摆手： “好啦好啦，大家都散了吧。涅副局长的为人你们又不是不清楚，那家伙回监狱也是迟早的事情，不要这么压抑嘛，都散了吧。最多几十年，那家伙就又能生龙活虎地出来啦！” 技术开发局众人闻言，纷纷听话地三三两两散去。 浦原喜助正要离开，却被一只手从旁拽住。他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副官。 “有什么……” “那个混蛋是被冤枉的吧？”日世里低着头，让他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异常低沉。 “……”浦原喜助默然。 “为什么，不向其他队长说清楚？”日世里的声音中充满了迷茫。 “……”浦原喜助神情暗淡，却依旧没有开口。 “你这样……你这样……”日世里缓缓松开拽着他衣襟的手，轻声呢喃，“究竟算哪门子的队长啊？” 浦原喜助心中一痛，想要开口，对方却低着头转身就走。 他本能地伸手去拽对方，对方却头也不回地挥手，粗暴地将他的手打开。 “什么‘已经属于十二番队了’，什么‘听到有人说十二番队坏话就会生气’，都是假的，对吧？” 说完这话，日世里便大步离开了，再也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对方离开后，浦原喜助没有继续消沉，而是缓缓走到十二番队大门外，站在台阶上，眺望着头顶的太阳：“乔木君，是来解释的吗？” 倚墙而立的乔木反问：“解释？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什么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不相信浦原喜助猜不到内情，毕竟对方可是整个尸魂界的智谋担当。 “非要说的话，多少有点对不住你，”乔木耸肩，无奈地感慨，“我本来想报复那个混蛋，没想到你为了那个混蛋，竟然愿意背这么大个黑锅。结果到头来，我好像没能气到那家伙，反而伤害了你。” 他这次跟过来，就是想看看涅茧利得知自己要二进宫的反应。没想到对方竟然想茬了，竟然认为是浦原喜助勾结他进行陷害，由此推断出浦原喜助忌惮、害怕自己，脑补了这么一出大戏，开开心心去服刑了。 到头来，反倒是浦原喜助在十二番队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威望，因为这件事而荡然无存了。 这让他多少有些不爽，刚才扒墙角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继续报复涅茧利给自己出气。 浦原喜助倒是很坦然地摇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我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做好承受这一切的准备了。” “我不知道你和那个混蛋关系这么好，”乔木好奇地问，“你们这是在蛆虫之巢建立的友谊？” “乔木君来瀞灵廷没多久，倒是消息灵通，”浦原喜助瞥了他一眼，又摇头，“我不是为了涅那家伙，而是为了大局。如果不找个由头安抚那家伙，对方在监狱里说不定要搞出什么动静，越狱报复都有可能。” 解释完，他直接了当地问：“乔木君特意留下来等我，应该不是为了道歉吧？” “确实还有另一件事要提醒浦原队长你，，”乔木说，“十二番队其实无关紧要，浦原队长有时间，不如多关注一下流魂失踪事件。” 浦原喜助看向他，露出了一丝温和的浅笑：“果然，比起瀞灵廷，乔木君更在意流魂街的平民啊。” “倒也不止如此，”乔木不动声色地激活水银饰带后，轻声道，“如果浦原队长愿意认真调查，说不定能发现一些不得了的信息呢。” 听到这话，浦原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变得无比郑重：“乔木君是知道些什么吗？” 乔木没有回答，而是支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我就先告辞了，一晚上没睡好，得找个地方补一觉。” 说完，不再给对方发问的机会，他就懒洋洋地离开了，只留下对方站在那里，陷入沉思。 真有趣……乔木一边哈气连天地溜达，一边如此想着。 涅茧利直接被自己扔回了监狱，浦原喜助更是也被自己搞臭了队内名声，自己甚至强行将浦原喜助的注意力引向蓝染惣右介。 结果，自己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却只是轻微上涨，涨幅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崭新的变化，真的很有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没必要非得跟着剧情，度过这无聊的一百年？ 自己是不是有了更多的自主权，能做更多事情了？ 第1129章 1107.新的收获 百万年来，尸魂界都是贵族的尸魂界。 最初它属于五大贵族，后来随着尸魂界人口的膨胀、自身的人才凋敝，五大贵族不得不打造一个名为贵族的统治阶层。权力也被稀释了。 但如果只是如此，尸魂界依然还是贵族的尸魂界。 直到千年前，贵族统治的尸魂界，面对友哈巴赫统帅的光之帝国却溃不成军、一败涂地。区区平民的山本元柳斋重国所创的护廷十三队，才得以登上历史的舞台。 可以说护廷十三队的出现与壮大，完全是个意外，是贵族们并不愿意看到的意外。因为它是独立于贵族阶层之外的一股全新的强大势力，足以动摇贵族统治的强大势力。 那之后，五大贵族一边赐予山本元柳斋重国与多位初代队长以贵族地位，一边积极谋划让贵族阶层接管整个护廷十三队，将这支强大的杀手集团改造、同化，彻底变成贵族阶层手中的刀与盾。 可惜或者说庆幸的是，山本本人并不认可贵族们的理念。他凭借足以毁灭整个尸魂界的强横实力，在千年的岁月中，强行威慑了所有宵小。 于是贵族们开始采取更迂回的手段。 他们先是用更“民主”的中央四十六室取代五大贵族会议，成为整个尸魂界的管理机构，以大势迫使护廷十三队服从中央四十六室的领导，将护廷十三队事实变成了中央四十六室领导下的暴力机构。 之后用金印贵族议会，夺取了护廷十三队对贵族事务的执法权，确保整个贵族阶层在面对护廷十三队的执法时，获得相当程度的豁免权。 他们还在护廷十三队外，强行成立了与之平行的隐秘机动队，又将隐秘机动队交给了既是大贵族又是山本总队长支持者的四枫院家，让隐秘机动队既与二番队不分彼此，又不受护廷十三队管辖与约束。 贵族们用这种方式，温柔而巧妙地夺走了护廷十三队的情报职能。 山本总队长试图反抗过，他最信任的爱徒京乐春水所掌握的八番队，就是新的情报队。但在漫长的博弈中，八番队的权限严重受限，只能监视流魂街与其他番队，一直无法将情报权限拓展到瀞灵廷其他贵族身上。 接下来，贵族们成功让六番队成为代表贵族利益的贵族专属番队，让七番队成为同时接受总队长与中央四十六室领导的内廷护卫队。 他们还夺走了九番队牢狱队的多项权限，例如用无间夺走了九番队的重刑犯关押权，用忏罪宫夺走了九番队的死刑执行权与一部分普通犯关押权。 还利用隐秘机动队设立的蛆虫之巢，获得了凌驾于九番队之上的法外关押权。 未来，他们还会挖走此时的四番队副队长山田清之介，组建专为贵族服务的真央释药院，避免自己的生命健康被护廷十三队掌握。 至于牢牢掌握财权、不许护廷十三队拥有任何形式的队产，就更不在话下了。 山本总队长，除了凭借自身零番队之下无敌的不讲理实力，强势威慑所有人，也通过复杂的队规牢牢把控着对护廷十三队的指挥权。 同时也借助真央灵术院，向护廷十三队，甚至中央四十六室统辖的隐秘机动队与鬼道众中，不断输送平民出身，或贵族出身却认同自己理念的死神，以求一点点削弱贵族的绝对统治，对贵族阶层进行制衡。 随着真央灵术院发掘的平民死神越来越多，培养的平民死神越来越优秀，双方渐渐又多了一个新战场：队长出身。 在千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护廷十三队中，只有十一番队的队长是普遍由平民担任的。 所以，当年痣城剑八的上位一度让贵族们欣喜不已，被视为是他们与山本近千年较量的重大胜利。 没想到痣城那个家伙，走马上任没多久就搞了一出无疾而终的闹剧，竟然还跑去自首。短短几年时间，十一番队就又回到了“平民之手”。 这一次变故并没有如贵族们所愿，成为他们彻底压倒山本总队长的开端，反而似乎成了山本反攻的号角。 接下来百年，七番队与九番队都在激烈的博弈后，迎来了平民出身、真央灵术院毕业的队长。 不仅如此，护廷十三队上位席官中的平民也越来越多。 贵族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与强烈的危机。正是在这种危机感之下，十番队队长人选才迟迟定不下来，番队重建工作更是一拖再拖。 前不久，山本总队长试图直接任命新入队的队士乔木为十番队副队长，这一举措也在中央四十六室引发了巨大争议。 可碍于那一夜乔木的表现已经不是亮眼，而是堪称惊悚，他们甚至拿不出哪怕一条理由驳回山本的决定。 可双方谁都没想到，他们绞尽脑汁折腾来折腾去，正主自己却压根瞧不上这个位置，竟然拒绝了。 这也是山本当时大发雷霆，甚至拿全体队长撒气的原因：他自己知道为了通过这份任命，自己和中央四十六室那群小鬼费了多少口舌。 不过他也并未在意。毕竟人各有志，护廷十三队队史上性格乖张、不喜高位的成员并不少见。 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甚至连挫折都算不上。没想到没过一个月，这个叫乔木的家伙，就又给他来了个大的。 对方竟然不动声色地搭上了上位贵族斫迦罗家，与对方联手，成功陷害了新成立技术开发局的副局长涅茧利，还险些将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拖下水！ 要知道，过去一年里，山本对这个挂靠在十二番队名下的技术开发局，可是寄予厚望的。 只凭过去两年中技术开发局的惊艳表现，他就有足够的信心借助这个机构与它的科研成果，狠狠动摇贵族对护廷十三队、对瀞灵廷，甚至对整个尸魂界的控制。 这一次突发状况，彻底打乱了他的设想。 中央四十六室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群鲨一般蜂拥而上，甚至还妄图以斫迦罗、浦原喜助、涅茧利三方皆是贵族为由，将这件事交给山本完全无法影响到的金印贵族议会全权负责。 山本当然知道，这更多只是中央四十六室的威胁，或者说漫天要价。那群小鬼在得意洋洋地等着他落地还钱。 更糟糕的是，他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资本。因为谁都没料到，浦原喜助竟然也被扯进去了。 让四枫院夜一与朽木银铃两位大贵族兼队长强行保下浦原喜助，就意味着他已经用掉了大半还价的资格。剩下的就只能尽人事了。 一番长达一个月的艰难博弈后，中央四十六室与山本总队长，终于就全瀞灵廷瞩目的技术开发局丑闻，达成了最终共识。 涅茧利再次被护廷十三队开除，并判处六十六年监禁。 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继续担任技术开发局局长一职，但这个职务不再对护廷十三队负责，而是直接对中央四十六室负责。 技术开发局的经费与收益，全部归于中央四十六室，与护廷十三队再无瓜葛。 也就是说，技术开发局被“隐秘机动队化”了。 它不仅没能成为护廷十三队的助力，反而因为它与十二番队的一体化，让中央四十六室成功拿到了一部分对十二番队的领导权。 除此之外，技术开发局副局长一职，将永远由斫迦罗家族派人担任。且斫迦罗家族拥有对技术开发局成果的优先代理权。 这是中央四十六室对“功臣”斫迦罗的褒奖。 贵族们拿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山本总队长则成了最大输家。 至于真正的“大功臣”乔木，则无人提起，更无人想起。 在人们看来，经过这一次事件，那个拥有队长级灵压的平民死神，已经算是斫迦罗家族的人了。 未来大概率会迎娶一位姓斫迦罗的妻子，并找个机会受封下位贵族，成为斫迦罗派系的一员。 那是否要奖励这位大功臣，以及如何奖励，自然就是斫迦罗自己的事情了。 乔木倒是没想到，自己一次简单粗暴的报复行为，竟然能引发这么大的变故，甚至将整个瀞灵廷都卷入其中。 不过哪怕现在已经从十番队贵族出身的队士那里了解内情了，他也并不在意。 在他看来，贵族与山本总队长之间的所谓“博弈”，根本就是典型的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他现在感兴趣的是他从斫迦罗家搞到的那些技术资料。 没错，入侵的那一晚，他依然拿走了斫迦罗家——至少是格致院中存放的全部技术资料，而且没被任何人发现。 因为他没有“借”走原件，而是自己与暻被抓后，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格致院上移开，让大蛇丸用他送给对方的割字镰，将所有技术资料“刻”在对方脑子里。 他们对这些技术进行了甄别与分析，很遗憾地发现，其中绝大多数都没什么价值。 不是说技术拉胯，而是这些技术都是针对这个以器子与灵子为基本粒子的世界研发的，不用试也知道，带到现实世界就是一堆废纸。 而其余那些兵装技术，也需要使用者自身具备灵压。就是说使用者必须得是死神或灭却师才行。 不用想也知道，这类技术就算上交公司，奖励也只会是象征性的，塞牙缝都不够。 毕竟强化灵压体质或灭却师体质的调查员，总共就那么些，还不是人人都买得起、人人都用得上这些兵装。 就好像你给身高两米五以上的人生产裤子，卖到人类灭绝也卖不出几条。 这个预期销售规模，公司更有可能一件都不生产，而是直接将技术资料扔角落里积灰。 乔木挲摸了好几天，才勉强挑出了几项还算有点价值的技术，但都需要进行改造才能上交公司换奖励。 原因很简单：斫迦罗发明的绝大多数兵装类技术，都没想过要批量生产拿去武装护廷十三队，而是自己悄默用的，是用来增强家族实力的。 很典型很落后很Low逼的传统手工业思想。 基于这种思想创造的兵装，可没有优化一说，更别说用户体验了。 这样的技术提交给公司，研发部那边大概率不会感兴趣，不会撸起袖子进行改良优化。毕竟人家手上的好东西和优质项目实在太多了。 所以想要换取足够的好处，乔木就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先进行改良优化。 当然，不是他自己动手，而是他的员工们亲自动手。或者说的更直白一些，是用脑子装技术资料的大蛇丸全权负责这个项目，东仙要协助，担任测试工程师。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大蛇丸就拿出了第一件成熟品。 正是战斗那晚，斫迦罗暻突然掏出的能够发射赤火炮的左轮手枪。 乔木要求对方优先改良这项技术的唯一原因就是，扣动扳机不需要灵压，这件兵装是人就能用。 这件兵装原本的设计只支持发射一次。毕竟这东西对真正的死神而言，唯一的作用就是偷袭。一次偷袭成了，就打赢了。偷袭不成，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大蛇丸通过简单的改造，使一把左轮手枪能够储存三发鬼道、实现三次射击。 而且三发鬼道可以不一样，可以自由选择。 当然也有限制，储存不同的鬼道，需要在弹巢中绘制截然不同的灵子回路，构建截然不同的仪轨结构。 无论大蛇丸还是东仙要，都不具备这样的知识。而斫迦罗的资料中，只记录了八种仪轨结构，意味着目前可供储存的鬼道只有八种。 不仅如此，发射鬼道的威力，也与输入灵压之人的灵压强弱直接相关。鬼道的威力，只有输入灵压者完全咏唱所施展鬼道的一半左右。 那些没有灵压体质的调查员如果想使用这件兵装，就必须提前找拥有灵压体质的同事帮忙充能。 说实话依然很不方便。 但如果能实现灵压存储装置的微型化、便携化，这个问题就不复存在了。 调查员完全可以随身携带多枚微型灵压存储装置，就像随身携带备用电池一样。 而且一旦这款商品面世，它一定是定制化的。调查员可以根据自身的战斗习惯，来自行选择适合自己的鬼道搭配，甚至可以随身携带多把手枪，不仅出其不意，还让敌人难以预料。 积分商城的定制化商品非常少。非要说的话，包括《奇幻世界艾泽拉斯》不停产出的附魔装备在内，商城中绝大多数带定制化属性的商品，都被归入稀有道具甚至专属道具之列了。 绝大多数调查员，终其一生都没什么机会获得足够的代币，来满足自身对定制化装备的需求。 他们只能挤出宝贵的积分，在黑市上一点点兑换成代币，如同工薪阶层存钱买车一般。甚至比这个还惨，毕竟黑市的手续费非常高昂。 乔木当初给刘焱强化沼泽果实体质改造，就是通过黑市，将自己的积分换成刘焱的代币。那个“汇率”他都心疼，更别说广大普通调查员了。 这把鬼道左轮如果能登上积分商城，大概率会被归入只需要积分就能购买的通用道具之列。后续再开发出更多可选鬼道，一定会很受欢迎。 大蛇丸搞定鬼道左轮的改良后，乔木并没有直接结束这次项目，回去邀功。 他还需要有人帮他开发便携式灵压存储装置。这两项技术一起交出去才能价值最大化。 这个活儿没有斫迦罗的资料可供参考，需要从无到有的发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大蛇丸就搞不定了。 浦原喜助也不会帮他搞。就算对方愿意帮忙，他还不乐意的。根据两人当初那个口头约定，对方指不定会要求他提供什么大幅扰乱剧情线的线索。 所以放眼整个瀞灵廷，他就只有两个选择了。 其实是一个。因为他还没这么大的面子，让斫迦罗家族特意为他量身订制一项“废物”技术。 那就只剩下此刻被关进忏罪宫的涅茧利了。 “你出卖、陷害了我，却要我继续帮你？”涅茧利穿着通体白色的囚服，坐在偌大监牢最中间，唯一的家具——木椅上，上翘的嘴角带着讥讽。 “什么出卖、陷害的，咱俩之间还用提这个？”牢房铁栅栏外，乔木却老神在在，“就凭咱俩的关系，你出卖我，我陷害你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听着这极度厚颜无耻的说法，一旁的狱卒都惊呆了：现在的护廷十三队，已经是这个风气了吗？！ 涅茧利反倒思索片刻，微微颔首：“有道理，这次不过是你技高一筹罢了。说吧，你想我帮你什么？” “不是帮，是合作，”乔木纠正，“毕竟66年刑期，，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多浪费呀。” 听到这话，涅茧利马上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对方帮他搞定实验设备与实验材料，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特殊许可——毕竟将忏罪宫改成实验室，这种堪称大逆不道的行为，可不是一般人敢的。 作为回报，他则要帮对方做一些新奇的小东西出来。 “你想要什么？”他并没有立刻答应。 乔木很痛快地拿出唯一一把三发鬼道左轮，隔着栅栏丢给对方。 旁边的狱卒想要阻止已经晚了：涅茧利拿到左轮手枪后，没有丝毫犹豫，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两人，直接扣动了扳机。 一记白雷，一记这绳，再加一记斥。 前面两记鬼道全都打在杀气石打造的栅栏上，顿时消隐无踪，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涅茧利则打量着枪口处形成的小小灵压护盾，一副兴致盎然：“那群废物把这东西改良了？还真罕见。” 又将斫迦罗冷嘲热讽一番，才问乔木：“你想我继续改良它？” “不，这个我已经很满意了，”乔木摇头，“我希望你能生产一种能够随身携带、还便于充能的灵压储存装置。” 这个诉求让涅茧利愕然了片刻，他看了眼手中的鬼道左轮，立刻意识到了这两个东西放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你想要武装那些没有灵压的流魂？这可是足以把你我送上双殛的重罪！” 乔木也愣了，他还真没想过用这东西去武装流魂。 但还不等他辩解，涅茧利就露出了那招牌的狞笑：“我同意了！” 第1130章 1108.愁苦的高管联席会 新起点总部，高管联席会大楼顶层圆桌会议室，此刻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称得上愁云惨淡。 “还是无法确定吗？”总裁洪永义问着，见资讯部总监栗慧晶与风控部总监卓平贵齐齐摇头，有些泄气又不甘地问，“最起码得有一个范围吧？” 栗慧晶有些尴尬：“范围的话……目前能确定的就是自国内发起，并向全球扩散。” “说了等于没说！”洪永义气恼地抱怨了一句，让栗慧晶更尴尬了。 世界遭受大范围现实扭曲，甚至直接影响到了自我同盟，导致自我同盟数量持续减少。这个情况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 其他执行机构已经全部完成了排查，确定起因就在中国。 但负责此事的资讯部，不仅给不出解决办法，而且查不到任何线索，几个月了却只能坐视扭曲不断扩散、加深。 为此，新起点承受了来自ionr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高管联席会也承受了来自更高层的强烈质疑。 这些反而是细枝末节了…… “现在的自我同盟数量是多少？”洪永义再次发问。 “截止首都时间九点半，自我同盟数量是……”身居高位的栗慧晶罕见地瑟缩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那个数字，“3752个……” 会议室中顿时一片哗然。 虽然大部分与会人员都有权限查看这个数据，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关注这个数据的习惯，除非爆发类似斋普尔那样的事件。 “3700个？这么少？”副总裁黄宗慧咋舌，“上个月看还五千多个呢。我记得下限是……” 见她卡壳了，任成远主动提醒：“276个，目前维持智脑基础功能的下限是276个。” 不少人听到这个数字，多少都松了口气。 3700与270，直观比较相差很大，意味着他们还远远没到那个生死存亡的关头。 “这么少？”黄宗慧露出了个略显轻松的笑容，“还好，我记成一千多个了。” “黄总进高会时可能确实是一千多。其实行业诞生之初是2500个，20多年里，随着全球发电量的增加，逐步降到276个了，”任成远回答，“毕竟单一并立宇宙提供的能源规模越大，需要的自我同盟就越少。” 任成远并非在说废话，而是试图缓解压抑的气氛。 但代表高会承受了上面巨大压力的洪永义，显然不想让自己的同僚们撇开自己轻松。 “现在说的是数量的多少吗？！”他不满地瞥了一眼任成远，冷声说道，“如果一直找不到问题的根源，自我同盟的数量就会一直减少，我们就等于输掉这场战争了。” “未知项目事业部的报告你们应该都看过不少，智脑瘫痪、退出无限战争的C类世界大多是什么下场，你们不会不记得了吧？！” 其他人顿时凛然。 见自己成功将寒气传递给了所有人，他这才满意地开始布置任务：“老任，你牵头组建工作小组，我亲自挂帅，你主持工作。公司的资源对你们敞开了供应！” 想了想又补充道：“领导那边我去说，看看能不能让gA系统配合，起码也要拿到的权限。” “其他机构想进来一起帮忙……”商务总监朱凯琳小心翼翼地反馈。 话没说完，洪永义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厉声道：“让他们去死！” 朱凯琳一个哆嗦，不再说话。 事涉主权，站在中国与新起点的立场上，这事儿肯定没有任何交涉的余地。 那就得他们商务部扛在前面，承担一线的压力。 洪永义冷冷瞥了朱凯琳一眼，又语气很重地对栗慧晶说：“你们资讯部要坚决扛起这份重担，明白吗？！” 栗慧晶神色一凛，知道这是在警告她。 这件事本就是资讯部的职责所在，这种关键时刻，如果她有丝毫的掉链子，她的事业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这个级别，一旦被从现在的位置强行拿下，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毕竟她知道的太多了…… 最近几个月，这个议题一直都是高管联席会周例会的开门题，雷打不动、风雨无阻，有没有新情况都要提一次。 资讯部的事务，也罕见地成了会议最靠前的议题。说完这个议题，后面的议题再复杂，也显得没那么麻烦了。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次生宇宙的，”栗慧晶继续汇报，“我们可能发现了一套新的模式。” 她将乔木之前在《蛇沼鬼城》中随便开了个空间门就导致集体无意识应激飙升的情况简短介绍了一下。 “当时我们有个推断，是他终结的项目中，有多个项目来自同一个并立宇宙，导致他的个人形象已经印入那个并立宇宙的集体无意识了。 “过去几个月我们做了一些尝试，但没再发现类似的情况，就没有下定论。不过这次出现了一个类似情况。” 她又介绍了乔木在这个《死神与虚的战争》镜像中，无论做什么，集体无意识应激反应都很迟钝的现象。 “这是反过来了吧？”一名成员疑惑地问。 “并不是，”栗慧晶摇头，“我们认为它们恰恰属于同一个类。” 简单来说，这一次依然是乔木的个人形象引入了并立宇宙的集体无意识。 只是上一次，他使用了与次生宇宙设定基调截然不符的能力，导致了集体无意识应激的暴走。 这一次，他的大部分能力与次生宇宙设定非常贴近，导致集体无意识应激对他的接受度非常高。 甚至可能因为他的灵压体质改造与次生宇宙同源，使得明显无关但不算夸张的门门果实能力，也被集体无意识应激勉强接受了。 “你是说，他天然就融入了项目世界？天然就被集体无意识应激接受了？”有人问完就提出质疑，“但集体无意识应激主要关注的是剧情吧？他本人被集体无意识应激关注、接受的话，反而应该更加受限吧？” “我们当初也是这个想法，但这一次我们有了新的猜想。”栗慧晶转述着资讯部专家的判断。 “我们认为，集体无意识在对乔木个人形象的接受，与对次生宇宙剧情的关注上，出现了某种认知矛盾。为了解决这一矛盾，集体无意识将乔木改变剧情的行为，识别为某种二次创作，也就是‘同人’作品。” 这话有些绕口，对在座大部分中年人而言都很晦涩。栗慧晶不得不举了好几个例子，才让他们明白过来。 “我们想对这个现象进行深入研究，”她说出了部门的想法，“这有助于我们进一步理解集体无意识的本质。我们甚至可以试着反向定位那些并立宇宙。我们相信这是一个崭新的课题，它有着巨大的潜在价值与可能性。” “不行！”不等其他人表态，洪永义就罕见地独断拒绝了，“现在这个时候，智脑的资源越来越紧张，哪有多余的资源给你们做研究？” 他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先把麻烦事解决了再说！” 栗慧晶点头称是，心中却颇为遗憾。 虽然两件工作都属于资讯部的职权范围，但寻找问题根源这件事属于体力活儿，部门的那些技术人员帮不上忙，也不感兴趣。他们更希望做一些研究性的、创造性的工作。 她也如此。 “事情要有轻重缓急，”任成远也开口了，语气则很缓和，“手下的工作安排是一回事，身为管理者，我们自己的精力分配才是要紧事。” 栗慧晶立刻乖巧地点头称是。她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实在说不上好，任成远这位分管副总、直属上司是在帮自己开脱一二。 任成远又看向洪永义：“洪总，是不是可以先让下面人自己拉个工作小组，先做一些简单的前期工作，比如去乔木那个项目里，收集一些第一手的情报与数据。” 这种事情栗慧晶自己就能拍板，根本用不着向领导请示。任成远这一句请示，明显是在帮她做人。 洪永义自然不会对这种小事提意见。 “其实还是智脑太袒护那个乔木了，”这个议题即将结束时，有人突然出声抱怨，“如果能拿到他的项目记录，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能省不少工夫。” 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没有附和。 不是因为敏感，而是因为没意义。高会早就讨论过这个议题了，也得出了结论：智脑明显不是在保护乔木，而是在保护它自己。乔木手里肯定有一些智脑不希望人类掌握的信息，而且是从项目中发掘出来的。 至少现在，人类与智脑唇亡齿寒，他们也掌握着智脑的物理开关，没必要为了乔木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和智脑闹不愉快。 所以在场的高会成员，没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一人除外。 自从监理部被乔木当着诸多领导与全国媒体的面公开处刑后，就低调了不少，不是自己责权范围就不怎么发言的孙庆书，不动声色地朝研发部t11田明辉使了个眼色。 田明辉心领神会，轻咳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既然说起那个乔木了，我这边还有件小事，要不一起说了？” 没有人多想，主持会议的洪永义直接许可了。 “那个乔木这次项目结束后，又提交了两项新技术。”田明辉向在场众人详细解释了鬼道左轮与微型灵压电池的价值与巨大潜力，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种成本低廉、工艺简单、可大规模量产的道具，零使用门槛、定制化功能丰富、改良与进步潜力巨大，有着极大的实战价值。 “所谓鬼道分三种，一种是破道，进攻型的；一种是缚道，控制或防御性的；还有一种回道是治疗性的，”田明辉补充讲解，“所以目前来看，在实现载体多样化后，这两项技术并不局限于战斗类调查员，而是适配所有调查员，甚至需要进入次生宇宙的非调查员。” “那个……鬼道，种类很多吗？”有人好奇地问。 田明辉点头：“很多，破道与缚道都有上百种，回道也有四十多种。” 人们闻言不禁咋舌。 “这个项目我去过，我提醒一点，”一位p11高级探索员发言，“所谓两百五十多种鬼道，只是拥有官方编号，可在官方那里学习的，而不是全部。里面很多家族都有大量自己开发的、没有编号的鬼道。那些基础知识扎实的剧情人物，也能自己开发鬼道。” 他停顿一下，让同僚们吸收一下这个恐怖的事实后，补充道：“也就是说，我们甚至可以组织人去那个项目里学习鬼道知识，回来后组建专门的鬼道开发部门。甚至为有需求的调查员量身研发鬼道。”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 听上去……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行业一直在默契地压制调查员的过度武装与过度超人化。 那位p11察觉到了同僚的念头，又改口：“当然，主动权在咱们。如果咱们不提供这项服务，并对那个项目进行限制，就能轻松控制其中风险。” “我记得这个项目应该有些年头了吧？”不等同僚们松口气，另一位p11蹙眉回忆。 “是15年的项目，九年了，”内部项目事业部总监郑文泰主动回答，“而且情报开发度去年就达到100%了。” 人们再一次咋舌，尤其是那些p11。 有人忍不住感慨：“这都能发掘出新技术？太邪乎了吧？其他行业的天才也是这样的？” “这很正常，”一向不怎么发言的唐蒙开口了，“次生宇宙并不是只有剧情，剧情之外有一整个庞大的真实世界可供发掘。情报开发度并不能体现剧情之外的资源价值。” 言外之意，只要调查员不要把关注力全都放在剧情上，而是放宽视野去探索整个项目世界，总会有意外之喜。 “这次不一样，”田明辉并不打算放任唐蒙替乔木说话，“我们查阅了大量这个项目的过往记录，可以得出明确的结论，乔木上交的两项技术，并非项目世界原有的。” “不是项目世界原有的？什么意思？”有人疑惑地问，“不是原有的，难不成是他自己发明的？” 问完这个问题，那人自己都被逗笑了。 在座谁不知道乔木的学历？不少人都隐约记得乔木的高考分数呢。 “当然不可能，”田明辉摇头，“虽然乔木没说，但还是能得出结论，这两项技术，是他借剧情人物之手，临时发明的。” 他总结道：“就是说，他在项目世界创造本不存在的技术，带回现实世界换取功劳。” “这不是很好吗？”那人更疑惑了，“这套模式对咱们很有利嘛，充分利用次生宇宙资源。” “模式的前提是可复制，我可不觉得乔木这一手，能被其他调查员学过去，”田明辉嗤笑，又故意问唐蒙，“唐工，您觉得能吗？” 唐蒙早就先一步恢复成了魂游天外的模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反击落空的田明辉并不气馁，而是抛出了自己提这个议题的真正目的：“两次项目就拿出两项新技术。照这样发展下去，咱们真的要让乔木晋p10吗？” 一瞬间，会议室中就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对啊！他们怎么把这个事儿给忘了？那乔木最近又是搞调查员联合行动，又是搞剧情人物代位研发的，这么折腾图个啥？不就是为了晋p10嘛！ 让对方这么搞下去，他们还真就没有任何理由再拦对方了。 总不能把对方刚晋p10就紧接着晋p11吧？那新起点的晋升制度就彻底沦为笑柄了。 “不行，p10制度是咱们最后的底牌，”洪永义再次开口，“越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p10越干系重大，不容有丝毫闪失。” “乔木绝不能晋p10！这不是他个人的问题，这是足以关乎国家战略的问题！”他严肃地环视现场，“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多提一点。” “咱们不仅不能让乔木晋p10，近期还要加速将那些不合格的p10清出去，确保p10队伍的绝对纯洁！” 在场所有人，无论职级无论部门，都赞同地点头。 有人也出言提醒：“大力打扫p10确实是当务之急。但要怎么做？如果把那些不合格的p10当做消耗品，只怕会动摇整个p10的军心甚至根基；如果把他们全部晋p11塞进高会，那高会这边突然多出那么多调查员票……” “哼！”他没说完，有两名p11高级探索员发出了极度不满的哼声。 但没人理会这两人，就连其余几位p11都不搭理他们。 “这个之后再说，需要制定详细的方案，进行充分的讨论，不是现在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洪永义摆了摆手，“先说议题的事。” “我觉得可以这样，”田明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咱们可以安排专人负责此事，把功劳先占上，也让乔木别惦记这件事了。” 不少人都本能地皱起了眉头：这个主意就很下三滥了。抢功，尤其是领导正大光明地安排抢功，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甚至会让领导本身威信扫地，沦为笑柄。 “谁会去？”一位义愤填膺的p11忍不住冷笑，“调查员都要脸。有能力和乔木抢功的，都丢不起这个人。不要这张脸的，你觉得他们抢得过乔木？” “我也觉得不合适，”栗慧晶也开口了，但不是为了乔木，“我们资讯部的技术人员马上也要进那个镜像了，他们不是调查员，我不希望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让他们承担额外的风险。” 田明辉顿时哑火了。他本来就是种子库派驻新起点的负责人，和这些高会同僚都隔着一层，也普遍不亲密，更没有盟友。 他下意识求助地看向孙庆书，后者却低垂着眼皮，完全没看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对这个议题毫无兴趣。 但风控部总监卓平贵却突然开口了：“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这件事让新成立的心理异常者负责如何？” 栗慧晶愣了一下，眉头一皱，就要反驳：我都说了不想节外生枝，你还让心理异常者去？ “栗总，”卓平贵朝她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贵部去项目里收集信息的工作，也可以委托给那些心理异常者。这样贵部的技术人员也不用承担风险了。” 栗慧晶闻言，也意动了。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她没有立刻点头：“我回去问问他们是否可行，再给你答复。” 唐蒙在一旁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没记错的话，那群新的心理异常者，和乔木是有矛盾的。乔木当初为了处分那群家伙的事情，还找他闹过一次。 但他没有开口，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卓平贵的表情，心中忍不住揣测，对方是否知道这件事。 如果知道，对方这么安排，究竟想做什么？ 接下来的议题就与乔木无关了。 散会后，人们鱼贯而出。一向独行的田明辉，这一次却特意等在门口，等孙庆书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后，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 这种毫不掩饰自己立场的行为，立刻引来不少同僚的关注。 孙庆书又拉拢到一个盟友？难怪田明辉这家伙今天突然就积极起来了，还朝乔木发难，原来是替他人分忧。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忍不住揣测，这是田明辉自己的私心，还是种子库那边有什么明确态度了？ 如果是后者，这可是件大新闻啊…… 田明辉并不在意同僚们的想法，等其他人拉开距离，才满怀期待地问：“孙总，我什么时候能有幸去拜访李部长，甚至李老爷子？” “不急，”孙庆书矜持地笑着，停顿了好一会儿，见对方真的有些急了，才不疾不徐地说，“李老爷子暂时算了，咱们先拜访一下李部长。初步安排是下下周，但李部长工作多，有可能会有变动，你不要多想。” “当然，当然！”田明辉殷切地点着头，一副我懂的模样。 知道了对方确实在帮他联络、安排，这几天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下了一半。 心一落下，他就忍不住埋怨：“谁能想到呢，那个乔木竟然在我的项目里弄死了十几个美国佬，还隐瞒不报，真是可恨！” 他当然知道埃弗雷特再遭重创的大新闻，但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和乔木有关，更不知道这事儿就发生在《银眼的魔女》项目中。 于是一无所觉的他，为了掩盖自己之前的决策错误，做了很多违规操作。 本以为智脑彻底屏蔽那个次生宇宙的行为就是自己最好的掩护——一如智脑隐藏乔木的项目记录一般，可没想到美国那边闹翻天了，把事情捅出来了。 种子库管理层很快就发现了埃弗雷特分部与新起点分部两边的信息对不上，于是组建了调查组。 他得知埃弗雷特之殇与自己脱不开干系，还是调查组走程序通知的他！ 他当时就懵了，五雷轰顶。 但他没有能力篡改智脑背书的底层记录，调查组迟早会查到那一步，揭开所有真相。现在调查组慢慢悠悠，不过是尽量给他一些方便，让他有时间有机会自救罢了。 到哪田明辉知道，这一次哪怕自己能够软着陆，也不可能再在新起点待下去了。埃弗雷特分部那边闹得厉害，认为他在袒护那个挨千刀的乔木，种子库高层肯定得用他来给个说法。 为了实现软着陆，也为了给自己谋个好去处，他没有什么犹豫，就找上了现阶段很想进步、很喜欢交朋友的孙庆书，轻松搭上了对方这条线。 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丢掉t11的位置了，马上就对对方没用了，所以在正式停职之前，他必须积极表现，以换取对方的帮助。 田明辉正与孙庆书客套着，就看到卓平贵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卓总，”他立刻叫住对方，笑着问，“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卓平贵扭头朝他露出了一个很敷衍的笑：“部门还有一大堆事呢，就不参加了，你们吃吧。” 说完，不等他给出任何反馈，就快步离开了。 田明辉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尴尬，许久才苦笑着自嘲：“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是都知道我要走了？还真是人没走茶就凉啊……” “田工想多了，卓总可不是这样的人，”孙庆书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轻声解释，“卓总今天帮了我个小忙，恐怕是担心任总多想，所以私事上要保持一些距离。” 卓平贵帮孙庆书？田明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难怪最后是卓平贵出面帮自己完成了最后一击，他还以为只是个巧合呢，是对方也想在“阻拦乔木晋p10”一事上出分力呢。原来是这样…… 了解了这一点，田明辉更确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了，心中也更加热切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等之后见了李部，他手上握着的，有可能足以置那个乔木于死地的信息，就可以拿出来派上大用场了！ 这边几人在不分时间场合地私下串联，那边也有人为了公事操碎了心。 “在哪呢？”唐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那个很久没打过的电话，“方便的话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事情找你。” “你先过来再说……”他不爽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是你那家新公司的事，很重要！” 听着对面不合时宜的调侃，他不耐烦地大声嚷道：“对！就是会让世界毁灭的重要！你到底来不来？！”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几秒钟后，他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第1131章 1109.自我同盟 “进……”唐蒙两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完，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 乔木大大咧咧走进来，奇怪地打量着他，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对面坐下：“开个玩笑，怎么还生上气了？” 唐蒙看见对方这副轻松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深吸一口气，又使劲吐出去，反复几次，平复自己的情绪。 等他再看向乔木时，后者已经摆出了一副严肃认真的姿态，这让他很不习惯。 此时他才察觉到，比起大半年前的上一次见面，对方的气质有了极大的变化，多了某种不曾有过的气势。 如果说过去对方身上是顶尖调查员共有的自信，那此刻的对方，又多了几分调查员通常并不具备的威严与专注。 ‘这家伙已经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了。’在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在唐蒙脑海中浮现。 “我脸上有东西？”见对方不停地打量自己，乔木好奇地问，“还是没想好要说什么？” 唐蒙这才收敛心神，认真地说：“这次找你来，是为了你那个智翱。你在捅一个天大的篓子，你知道吗？” 说完他就等着看乔木的反应，可乔木却完全没有任何反馈，只是一副专注聆听的表情。 乔木也在等，等了片刻，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酝酿，才催促：“继续啊，你总得说出个具体原因吧？” 唐蒙被呛得有点难受。如果是过去的对方，一定会插科打诨，或冷笑不屑，绞尽脑汁套自己的话。现在的对方，却只是顺理成章地等一个理由。 那种半年不见，对方已经截然不同了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一时让他心思复杂无比。 唐蒙收敛心思，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自己先提出了疑问：“去年十月，你花了七万多积分，兑换了积分商城的全部技术资料。这些资料你用在哪了？还剩多少？” 乔木神色如常：“项目世界，全都送给剧情人物了，一点没剩。怎么了？” 唐蒙报以冷笑：“全部？哪个项目？哪个剧情人物？” 乔木报了一连串项目名称和剧情人物名字，报完才不满地问：“你是在调查我吗？” 唐蒙绷着脸，没回答。 他已经发现了，乔木报的，没有一个是终结的项目，全都是没终结的。这样一来，所有证据早就随着项目重置而烟消云散了。 对方明显就是经过《银眼的魔女》项目后，知道他们有办法前往终结后的世界，才故意这么说。 显然，这小子没说实话，在和他斗心眼。但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见下马威没成功，唐蒙也不纠缠：“还记得斋普尔事件吗？类似的事情重演了。” “什么时候？在哪？”乔木惊讶。 斋普尔事件闹得很大，酝酿了一个多月才爆发出来，余波到现在都没彻底结束。至少印度内部还在为这件事搞清算，或者说倾轧。 最近这半年，他可完全没听说过类似的大新闻。 唐蒙面容严峻：“此刻，就在国内。” 乔木闻言，悚然一惊，下意识坐直身子。但思索片刻，他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你唬我？”他面露冷笑，重新靠回椅背上，“吓唬谁呢？” 现如今的他可不是一年前的他了。如果真有类似的大事，新起点内外，有的是人会向他通风报信。 “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唐蒙叹了口气，“这次的情形与上次很不一样，比上次更隐蔽，却也更危险。一不小心，这个世界就会万劫不复。” 乔木审视了对方片刻，觉得对方并没有撒谎，便问：“那你打算告诉我吗？还是要一直这么神神叨叨下去？” 唐蒙疲倦地捏了捏晴明穴：“你知道什么是相干性、差异度吗？” 乔木心中一动，时隔一年，他又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了这个概念。 他如实告知：“我听说过差异度，但不知道什么意思，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 “你应该已经知道，咱们身处一场平行宇宙的战争吧？”见他点头，对方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只有敌人，没有盟友？” “想过，”乔木点头，如实回答，“我在遭遇平行宇宙……我就直说吧，真正的名称应该是并立宇宙，对吧？原生宇宙、并立宇宙、次生宇宙、后暴涨泡沫，这几个概念我都知道了。” 唐蒙瞪了他片刻，没有惊讶，只是露出了苦笑：“我就知道，你才不是那种遇到敌人就直接干掉的性子……” 乔木则继续说：“我在那次遭遇并立宇宙敌人的时候就知道了。当时他们拿出了一块手表，问我有没有类似的东西。如果有，就和平共处；如果没有，就格杀勿论。” 唐蒙点了点头，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硬质塑料卡片：“我们的是这个。” 乔木伸手接过卡片，前后打量了一下，发现就是白板一块，什么都没有，而且明显不防晒。手中这张已经有些泛黄了。 “卡片内置传感器和电源，”对方主动解释，“感应到一定距离内的相同信号，就会释放微电流脉冲。” “只有高阶调查员有？”乔木立刻做出了推测。 唐蒙点了点头，要回卡片放回抽屉里：“通常也用不上，反正我这张从来没激活过，我听说的只激活过一次。很多人已经懒得带这东西了。” “我们的盟友这么少？”乔木调侃，“我是不是该担忧自己的未来了？是不是该想办法改换门庭、另择明主了？” “你做不到，”唐蒙笑了，半反击半调侃，“你要是能跑，咱俩第一次见面后就该跑了，等不到现在。” 乔木也笑了笑，没反驳。 从对方这句话，他也确认了一点：唐蒙找他，是个人行为、自作主张，并不代表公司与高会。 唐蒙则不再说话，拿起自己的个人终端，在上面点点划划起来。乔木也不着急，在对面耐心等待着。 等了许久，唐蒙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个人终端随手扔在桌子上：“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保密信息，我没有豁免权。告诉你的同时，我会被脑干芯片不断警告，直到彻底丧失行动能力，然后被风控部带走。希望你不要辜负我。” 乔木闻言皱起了眉头：“有这个必要吗？你可以给我点暗示，我自己去搞具体情报。这方面我很拿手。” 唐蒙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才缓缓开口：“我就直奔主题吧，我们所在的同盟，或者说这场战争所有并立宇宙所在的同盟，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自我同盟。” 说完他就停住了，愣怔了片刻，疑惑地摸了摸后脖颈，皱着眉头问乔木：“你是不是这个也知道了？” “不知道，这个确实头一次听说，”乔木摇头，“自我同盟？听上去怎么这么邪乎？自己和自己结盟？没朋友吗？” 唐蒙没搭理他，又等待片刻，甚至还拿起个人终端查了一下空空如也的邮件箱，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继续说： “所谓自我同盟，就是平行宇宙之间自动组成联盟。因为平行宇宙之间高度相似，所以才叫自我同盟。” 说完他等了片刻，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脑干芯片没有触发？ 他第一反应是智脑终于瘫痪了，自己还是晚了一步。但拿起个人终端检查了一下，没有警讯，自我同盟数量也只比开会时少了几十个而已。 智脑运行良好，就是说…… 唐蒙的目光投向乔木：智脑授予了乔木了解自我同盟的权限？所以他的行为不被视为泄密？ 可为什么？他勉强回忆了一下智脑关于这方面的协议，能记起来的条款非常少，能和现在这种情况对上的就更少了。 难道是对方无意中接触过自我同盟的情报甚至……人员，只是对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在智脑的判断中，对对方保密已经没有意义了？ 见乔木一副好奇宝宝的表情，他知道这个疑惑今天是得不到解答了。 不过这也很好，至少他不用挨电击，不用被强制收容、审讯，不用被处分甚至降职降薪了。 意识到自己逃过一劫，唐蒙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 “我先问一句啊，”见对方回神，乔木才发问，“你说的平行宇宙，和我了解的平行宇宙，是一回事吗？” “是。”唐蒙听都没听就很痛快地点头。 “就是说，”乔木更惊讶了，从笔筒拿出一支笔，放在手上停顿了一秒，然后又放了回去，像吃饱了撑得一样，“我这一个‘要不要掰断笔’的选择，就创造了一个新的宇宙？一个新的盟友？” “不是，没这么简单，”唐蒙摇头，“不是任何小事的选择都会创造平行宇宙，没那么夸张。” “我们对这方面的认知还很肤浅，但主流猜测是，平行宇宙的诞生，需要那个选择、那个分支的影响足够大才行。” 乔木却马上皱起了眉头，转述了地狱中贝加庞克的话：“这不合理。物理是绝对客观的。但影响大小并非客观描述，而是人类自己的主观定义。除非你在说这个世界是人择原理。” 唐蒙惊讶地看着他，忍不住感慨：“真是士别三日啊，你现在这么好学了？” “我说了，我们的认识非常有限，”对方双手一摊，“这么说吧，主流的猜测是，导致平行宇宙分裂的那个选择、分支，和集体无意识有关。但具体如何相关，我们还不知道。” “那还是人择原理嘛。”这话是乔木自己说的。 唐蒙摇头：“不是只有人类才有集体无意识，动物也有，例如小猫生下来就会扑食，就喜欢刨沙子，这就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对个体的影响。 “专家认为，就连植物、微生物也有，只是我们暂时没发现。但一些项目中有稍微沾点边的描述，你应该见过。” 乔木稍加思索就恍然：“《无形的死神》里面的死神？阿凡达的星球意识艾娃？”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唐蒙点头。 “所以没有生命的宇宙，不会诞生平行宇宙？”见唐蒙点头，乔木思索片刻，还是疑惑，“就算你这么说，哪怕制造平行宇宙再难，这么庞大的生命体，棋盘上放米粒，放到最后也是个天文数字了。平行宇宙总不可能有几千亿几万亿个吧？” “当然了，几万亿？开什么玩笑，”唐蒙笑了，停顿了一下，“那也太少了。” “啊？”乔木傻眼了。 对方明显很享受这一刻，缓缓说道：“计算出来的平行宇宙数量，是10^（10^115）个。” 说着，他随手在一张纸上写下这个数字，展示给乔木看。 乔木的表情当场就凝固了，认真审视着对方的表情，寻找着蛛丝马迹：“你在逗我吧？” 见对方郑重地摇头，他很不可思议地说：“这……你是说，这场战争的参与者，一共有……这特么多少个啊？” “没那么夸张，”唐蒙纠正，“这个数字包括了所有原生宇宙、次生宇宙，和后暴涨泡沫，比例多少没人知道。而且不是所有原生宇宙都参与到这场战争中了。” “C型世界？” 唐蒙立刻抿起了嘴巴：“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怎么知道我知道多少？我又不知道我不知道多少，”乔木玩起了绕口令，“你都告诉我，我就知道我知道多少了。” 唐蒙没好气地不再搭理他：“听不听了？！” 乔木乖巧地坐正。 唐蒙见状，继续讲解：“你应该可以理解吧？这场并立宇宙之间的战争，我们的敌人是其他并立宇宙，我们的盟友也是其他并立宇宙。” 乔木点头。 “那问题来了，盟友之间要怎么联系？毕竟这是平行宇宙，不是相邻的国家，甚至不是毗邻的星系，”唐蒙反问，“而且如果连见面都这么难，我们为什么要组建同盟？” 乔木稍加思索，就得出了结论：“智脑？智脑就像连接我们与次生宇宙那样，连接着我们与其他盟友？” 说完他就否定了：“不对，那样的话，盟友之间串门应该很简单……” 唐蒙却突然开口：“对，就是智脑。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所谓自我同盟，就是能用智脑连接在一起的并立宇宙。” “那为什么不能串门？” “不是不能，而是战争规则不允许，智脑不允许，”唐蒙想了想，“我从头给你解释，你一听就明白了。” “智脑对并立宇宙的连接不是随心所欲的，智脑也并非一台跨越多元宇宙的超级智能生命体。它对并立宇宙的连接，是一种量子层面上的联系，原理非常晦涩，我就不细讲了。” 乔木点头：对方也不懂。 唐蒙看出了他的念头，瞪了他一眼：“简单来说，智脑只能连接从咱们这个世界分裂出去的平行世界。这种连接之所以能成立，就是因为这两个世界，有一模一样的智脑。两台智脑之间能够维持那种联系的世界，就是自我同盟。” “啊——”乔木恍然地拖了个长音。原来自我同盟这个名称的根源在这里。答案还真够简单，但让他自己猜，他可能猜一整天都猜不出来。 “但这种连接不是无条件的，不是永久性的。某些情况下，连接会断掉。这就涉及相干性与差异度的概念了。” 所谓相干性，指的就是自我同盟之间在那种量子层面上的关联度。而差异度，就是用来具体描述相干性的数据。 差异度越大，相干性越差，智脑连接断开的概率就越大。所以自我同盟之间，必须小心翼翼地维持差异度。 “维持差异度？”乔木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讲述，“那群心理异常者的灭口行动，不会就是为了维持这个所谓的差异度吧？！” 唐蒙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啊，还是郑佳雯、乐作云告诉你的？” 乔木则使劲突出一口气：“所以，斋普尔事件的本质，就是并立宇宙的敌人潜入进来，试图破坏我们与其他盟友的连接？我们也在驱使那些心理异常者做相同的事情？去年他们就是这么被消耗掉的？” 难怪在印度时，那个瓦拉纳西的调查员会用差异度一事来叫嚣、威胁谷月。 唐蒙没有回答这些问题，乔木已经知道答案了，并不需要他再确认。对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就如同当初的他一样。 乔木对这件事的接受速度，却比对方想象得快。毕竟他最早得知心理异常者在有计划地进行某种无差别灭口行动，还要追溯到他现实中刚认识观月的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把能想到的理由都猜了个遍，反复分析了个遍。心里早就习以为常了。 所以他没问既然能不停地制造盟友，为什么不把精力放在制造盟友上，放过那些无辜者。他能想象这个决定的背后，那种冰冷的、将人命当成简单数字进行计算、权衡的决策过程。 而是继续分析：“这么说的话，各国通过《文艺作品审查法案》，行业手握这么多先进技术却不扩散，都是为了这个差异度？” 唐蒙使劲松了口气，心中隐隐感激对方主动跳过了上一个话题：“是的。毕竟文艺作品的广泛传播，对集体无意识的影响，对自我同盟差异度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而行业掌握的技术……自我同盟之间各自掌握的技术肯定不同，一旦大量释出相关技术，就会在短时间内摧毁自我同盟。而且这么做对这场战争没有任何帮助，毕竟这场战争不是简单地靠科技就能打赢的。” 今天的内容实在太多了，乔木的脑子一时有些不够用，只能暂时放弃深入思考，先顺着灵光一闪往下问：“相干性低了不行，高了会怎么样？” 唐蒙有些惊讶于他的提问：“你很敏锐。相干性确实低了不行，高了也不行。” “相干性过低，我们就会失去盟友；相干性过高，我们与那些盟友就会……”对方停顿了片刻，“重新合而为一。” “合而为一？”乔木惊讶，“就是说两个平行宇宙重新变回一个？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没什么不好，但没有必要，也不是时候，”对方给出了这样的回答，“这涉及到自我同盟的作用。” “你不觉得智脑将调查员和大量物资送往次生宇宙，这种手段过于科幻了吗？放在咱们身边，这种手段过于轻易了吗？” 乔木点头。他早就这么认为了，只是没有答案。 “技术上的东西我不懂，没法给你解惑，我只说和今天话题有关的，”唐蒙继续讲述，“智脑将咱们送往次生宇宙，需要消耗极其惊人的能量。这种能量，以人类现有的科技水平，就是将全球能源都供给给智脑，都做不到。” 乔木恍然：难怪明明是盟友，却根本帮不上忙，甚至见不着面。因为盟友的用途不在这里。 “自我同盟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借助智脑之间那种连接在量子层面上的特殊性，共同为智脑供能！ “自我同盟数量越多，智脑的功能与性能就越强大，我们的优势也就越大。 “一旦自我同盟的数量降到某个阈值之下，智脑就会停止运行。斋普尔事件中，我们就无限接近那个阈值了。” 唐蒙冷酷地说出了另一个真相：“斋普尔事件中，伴随你们入侵的那三万美军，根本不是用来威慑印度的，而是用来在短时间内强行制造大量盟友的！ “那次事件，我们被迫抛弃了之前的所有盟友，借助这种极端手段，重塑自我同盟，强行续了一条命。” “智脑究竟是哪来的？”乔木又问，“这场战争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仅凭目前的情报，他还是看不出这场战争的意义所在。 唐蒙正要开口，却猛地一哆嗦，一把狠狠按在自己后脖子上。 许久，对方才缓过劲儿来，松了口气。 “看来解惑的部分就到此为止了，对吧？”乔木心中满是遗憾。 他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就差一步之遥了。 没想到唐蒙却摇头：“还有一件事没说呢。前面都是铺垫，这件事才是正题。” 乔木立刻做洗耳恭听状。 对方先问：“我刚才说，自我同盟之间，调查员行业掌握的技术肯定不同。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不同世界手中握有的次生宇宙不同，对吧？”乔木立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很容易就能猜出来，毕竟他在项目世界从未见过所谓的“盟友”，说明这些项目世界都是这个宇宙独享的，盟友之间不分享这个。 “这确实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其实你之前已经试探过我了，”唐蒙平静地说出了真正重要的答案，“因为调查员，自我同盟之间，永远都不存在两个相同身份的调查员。” 乔木愕然。 “你当初试探我，问我为什么大难不死才能成为调查员，”这一次，唐蒙无比痛快地给出了真相，“准确的说法是，在其他所有自我同盟中死亡，只在一个世界中幸存的人，才能成为调查员。 “而一旦成为调查员，我们就再也不会在新诞生的平行宇宙中出现了。所有调查员，都是多元宇宙的唯一。” “这……这……”乔木“这”了半天，终于露出了疲惫的苦笑，“这谁能猜到啊？” 唐蒙则继续往下说：“顺着这个你应该就明白了，调查员的这个特殊属性，必然导致一种非常罕见的状况。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会体现在其他盟友那里。哪怕是那些新诞生的盟友。 “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个行走的相干性黑洞！” 乔木被这个真相震得有些回不过神，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又苦笑起来：“说得好像我们是万恶之源一样……那干嘛还要雇佣我们？” “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唐蒙无奈地笑了，“调查员能够在次生宇宙中调动集体无意识应激，能够终结项目，就是因为自身这种特性。不具备这种特性的人，是终结不了项目的。明白了吧？” 乔木也无奈地点头：“一体两面，有利有弊，对吧？” “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这一次，唐蒙的语气有些苦口婆心，“这个行业之所以要压制调查员，阻止调查员掌握权力，不是因为普通人畏惧、地方超人什么的……” 对方停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我承认有这方面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自身的特性导致了，一旦我们身居高位掌握权力，对整个社会的影响过深，这个世界的自我同盟就会逐渐崩溃，难以重建。” 对方如此总结：“调查员身居高位，只会让我们彻底输掉这场战争，不会有任何其他好处。” 乔木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劝诫，胡乱地点了点头，嘴上却埋怨：“我就想晋个p10，没想竞选总统，你用不着这么……” 他没说完就卡壳了。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在这场谈话的最一开始，对方说要和他谈什么来着？ 智翱？ “你想到了，对吧？”唐蒙终于彻底松了口气，疲倦地向后倒在靠背上。 “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创建的智翱也是独一无二的。你的智翱，正在一步步杀死我们的自我同盟！” 他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后，一脸诚恳地劝道：“乔木，高会现在陷入了思维盲区，而且那群中老年人对行业外的事情，对拍照无人机这种时髦行业并不关注，他们暂时还没想到你身上。 “只有我一直关注着你，只有我知道导致现如今局面的根源是你。 “在我们的自我同盟彻底崩溃之前，在公司发现你是罪魁祸首之前，你必须放弃那家公司，让它彻底消失！” 第1132章 1110.她也在开公司 “乔木，行业史上从未出现过调查员掌握社会影响力的现象，所以高会那群人现在是灯下黑，但不代表他们会一直睁眼瞎。一旦他们反应过来，就不会像我一样只是要求你放弃了…… “我不是逼你现在就做决定。你当初让我放弃艾泽拉斯项目我都不愿意，更不用说你的智翱了。我知道这个决定有多艰难…… “但这件事它是一个死局。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要的一定与这个行业息息相关，对吧？如果你放任智翱发展下去，这个行业就死了，你还是得不到你想要的……” 面对唐蒙的苦口婆心，乔木心中乱糟糟的：“你为什么不直接告发我？” “我承诺过，我不会主动出卖你。” “就因为这个？” “那时我相信你是无害的，”唐蒙叹了口气，“现在……我相信你不会伤害这个世界。” “乔木，别让我失望……” “乔总？乔总？” 乔木猛地回过神，这才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正在智翱的会议室中。 面对同事们一疑惑地目光，他掩饰地咳嗽了两声，看向手中的文件：“说到哪了？哦，对，新项目……” “小刘，你再简单地重说一下吧。”意识到他根本没听的徐学民如此要求。 这是一场立项会，讨论的是新项目的立项工作。 所谓的新项目，自然不是徐学民与艾忆负责的产业级无人机项目id1，那个早就完成立项了，方案都废了两套了。 现在讨论的，是那批不愿意轻易放弃消费级无人机赛道的研发团队，攒出来的新项目，Cd2。 当然，能不能真的立项，真的拿到Cd2的项目名，还得过了他这关再说。 乔木快速浏览着手中的文件，这是一个很别出心裁的赛道：小型室内无人机。主打住宅巡视、宠物陪伴。 设计上，砍掉了影像大师大部分主打功能，但保留了影像大师的动力方案，只是“甜甜圈”从三个变成了一个。 还保留了影像大师极致的智能飞行能力与降噪能力。 整体更低端，或者说更亲民，与影像大师不同，面向大众消费市场。 设计团队希望这款无人机能够成为绝大多数年轻人“真正的人生第一款无人机”。 毕竟市面上那些用“人生第一款无人机”做宣传的产品，大部分都是中低性能穿梭机，几乎没有任何实用场景，说白了就是一款昂贵的玩具罢了。 简单来说就是并不满足真正的市场需求，目的更多还是为了吸引那些想要赶时髦的年轻人进入无人机市场，试着培育市场需求与用户习惯。噱头大于实际。 有影像大师的技术底子在，智翱的Cd2团队虽然规模很小，但能做的反而比那些无人机大厂主力团队更多，多得多。 乔木看着这份报告，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耳边又响起了唐蒙的话。 真的要继续搞下去吗？还是真的要放弃吗？ 这几天他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整个人迷茫不已。 唐蒙说得没错，无论他想做什么，调查员行业都是根本所在，这个行业死了，他就算成了世界首富也没用。 但抛弃智翱……谈何容易？ 半年多来，他为这家公司倾注了前所未有的心血与付出，这家公司已经是他的孩子了。谁能够三言两语就抛弃自己的孩子？哪个父母不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孩子？ 乔木一边听着员工的汇报，一边难以控制地胡思乱想。 “乔总，您有什么意见吗？”徐学民的声音再次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看着周围同事犹疑不定的眼神，他心中一软：“先缓一缓吧……” “缓一缓？”人们都愣住了，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么一个指示，不禁面面相觑。 “什么叫缓一缓？”徐学民也懵了，“您能详细指示一下吗？” 行就行，不行就提意见，缓一缓是什么意思？钱不够了？还是又要有人事变动了？ 乔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冷静下来，看着手中的文件，在思维宫殿中，大脑迅速运转，然后开口了： “这个方案，我看不出它的先进性在哪，看不出它对公司、对行业、对社会的意义在哪。你们讨论的时候，除了占据更多市场份额外，有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被他问傻了。 乔木当然知道自己的要求是无理取闹，但他不在乎。他只是要找个理由先拖一拖，好给自己争取时间理清思路。 “从技术角度出发，没有任何创新，全都是炒冷饭，说白了就是阉割到极致的影像大师，一款披着影像大师皮的平庸产品，”他将手中的文件往桌子上拍了拍，“说二流有些伤人，但实在配不上智翱这个名字。” 项目小组的人都傻眼了：什么叫没有任何创新？什么叫炒冷饭？麻烦你瞪大你鼻梁两侧的那两个洞看看，现在的消费级无人机小组，连设计带研发一共几个人？！ 但这话他们不敢说出口，只能疯狂腹诽。 但乔木却越说越打开思路了，越说越进入状态了，很快就重新进入到公司决策者的视角，将烦心事抛之脑后，全身心地评估起了这款产品。 “即使抛开技术，单从市场、产品的角度来看，这款产品有充分填补任何市场空白、有效解决任何用户痛点吗？”说着他四周看了一圈，才想起市场部没参会，只好不满地冷哼一声：“你们讨论方案之前有和市场部充分沟通吗？还是说市场部就给了你们这种建议？” 他又翻了一下报告：“我没看到这上面有市场部的市场调研与分析。技术上没有创新，市场定位也模糊不清，你们是靠拍脑门决策的吗？” “你们这根本不是要做一款产品，单纯就是想借着热点赚一笔快钱。你们不仅是在压榨消费者的钱包，更是在压榨智翱的品牌价值！”他敲了敲桌子，“我今天要是同意了你们的立项申请，那就是对智翱这个品牌的不负责！” 他直接将报告往桌上一扔：“重做！” 原本信心百倍的立项讨论会，就这么无果结束了。小组工作人员都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没精打采地离开了会议室。 徐学民想说什么，最终也没开口。他看得出来，大老板心情不好，不管要说什么，现在都不是时候。 “艾工，”坐在座位上发呆的乔木突然开口，“方便的话，中午一起吃个便饭。” “好啊。”艾忆立刻点头。把所有精力与时间都投入id1的她，已经很久没和乔木一起吃饭了。 但两人并没有去食堂，而是去了外面的饭店，毕竟乔木要聊的话题，不方便在其他同事周围聊。传出去容易让人误会。 “最近怎么样？太忙了，都没关心你。”点完菜后，乔木关心地问。 “惠美姐一直关心我呢，”艾忆开心地说，“我们每周都会出去。” “在公司呢？和同事相处如何？”乔木像个老妈子，嘘寒问暖。 “挺好的，大家都挺照顾我的，”艾忆发自内心地说，“我这个情况，也不能要求大家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对待我，现在我已经挺满足的了。” 这话乔木信。 如果说公司刚成立时还有人没有眼力见，排挤、霸凌艾忆，那现在还敢这么做的人，都不需要他知道，徐学民会直接毫不留情地清理掉。 都别说欺负艾忆了，哪怕是艾忆欺负别人，卷铺盖走人的，也一定是被欺负的那个。 毕竟艾忆一个人的价值，整个研发部加起来也不如。 乔木看着对面艾忆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艾忆好奇地问。 “不知道你自己发现没，和半年前相比，你整个人的变化特别大。气质、性格、心情，就连皮肤都变好了。” 乔木的夸赞让艾忆没由来一阵脸红心跳，她立马将不该有的杂念捏成团扔出去一脚踹飞，也忍不住感慨：“是啊，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说完她立刻摇头：“不对，这就是重获新生。” 乔木这才小心翼翼步入正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了智翱，你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 “没有智翱啊……”艾忆只是想了一下就回答，“那我大概已经不在了。” 说完她又想了想：“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已经遇到你了。就算没有智翱，也不至于再轻生了。只是会比现在更艰难一些吧，但肯定也充满了希望。” 看着对方发自内心的笑靥，乔木心中叹息，纠正道：“我不是说过去，我是说未来，万一未来有一天，智翱一下子凭空消失了，你怎么办？” “凭空消失了？这是什么魔法？”艾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消失了，咱们就一起再开一家公司嘛。” “如果是你自己呢？想要开一家什么公司？”乔木又问。 这一次，艾忆察觉到不对了：“我自己？那你呢？” 对方有些紧张了，瞪大了眼睛急声追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新起点的事吗？他们……他们不让你开公司？想让你关掉智翱？” “别瞎想，是我自己的规划，”乔木矢口否认，“我和你不一样，我的根基在新起点，我迟早得回那边去，这边只能相当于我的……副业。” 艾忆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眼角，忍不住埋怨：“你吓死我了，我差点就哭出来了……” “以后当了领导还这样？”乔木忍不住调笑。 艾忆却摇头：“我不想当领导，我看你和徐经理管人那副架势，我一点都不喜欢。尤其是今天会上，你把刘工他们那套方案说得一无是处……” 她吐了吐舌头：“反正我是做不来。我就想做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每天在实验室做能让自己舒服的工作就好。” 乔木理解地点头：“这样也不错……” 艾忆有那一肚子超越时代的知识，只要心态摆好，无论去哪家公司都能混的风生水起，自己似乎没必要担心对方。 想到这里，乔木感到放心的同时，又有些酸涩。 现在的艾忆已经逐渐脱胎换骨了，已经不需要智翱、不需要自己做避风港了。这也意味着，他坚持保护智翱科技的理由，又少了一个。 只是一顿午饭的工夫，自己向抛弃智翱，又迈出了一大步。 艾忆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自顾自地说着话：“……我觉得还是可以的，没必要每一款产品都追求划时代。当然啦，我不懂公司战略，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可以抽空帮帮他们……” “不要，”乔木立刻否决了对方的想法，“你是研发，他们也是研发。如果研发都要你来搞，那我还不如把他们开了，把他们的薪水直接给你，还能省十几个人的五险一金。” 艾忆乖巧地点头，又忍不住低声吐槽：“资本家……” 吐槽完就笑了，乔木也跟着笑了。半年时间，他亲眼见证了这个姑娘的脱胎换骨、浴火重生。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虽然他创办智翱这一步可能真的走错了，但艾忆的改变，让他坚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 这样也好，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至少智翱的短暂出现，挽救了一个善良的女孩，与一家三口…… 乔木心中轻叹，如此安慰自己，也如此说服自己。 两份海鲜焖面被端了上来，两人都没再说话，低头与盘中的午餐厮杀起来。 碳水进肚，也让乔木努力压制的阴郁心情更缓和了一些。 他吃饭很快，光盘时艾忆才吃了一小半。 他擦了擦嘴，等了片刻，看着这姑娘慢条斯理地将每次夹起一根面条，蠕动着上下嘴唇一点点往嘴里送，忍不住感慨观月也这么吃面，女人吃饭就是麻烦。不知道这丫头当初饿肚子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吃东西。 心中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他又关心地问：“那个声音，最近又骚扰你了吗？” “没有了。”艾忆摇了摇头，缓缓咀嚼着，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又拿起纸巾，认真擦了擦嘴，才抬起头。 “也说不上骚扰吧，她已经很久不像之前那样了，出现的次数也少了，而且更多是在抱怨什么……” 艾忆回忆着，竟然忍不住笑了：“我感觉她已经不想让我死了，反而把我当成情绪垃圾桶了。那种关系你能想象吗？” 这还……真没法想象。乔木难以理解地摇头：“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彻底消失了吧。” “是吗……”艾忆愣了愣，语气有些怅然。 “怎么了？”乔木奇怪。 “没什么，就是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不舍了……”艾忆苦笑，“我知道这很奇怪，只是……” 她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是当时学习的时候，一开始她还拼命骚扰我，不想让我学习。等我咬着牙坚持下来，学到最艰难的地方，她也渐渐地不骚扰我了，反而……” 艾忆轻笑了一声：“反而和我一起学起来了，我们有时候甚至还会讨论、争辩难题……和另一个自己在脑子里共同学习，这种感觉还真的挺奇妙的” 乔木听得目瞪口呆，这下他是彻彻底底无法想象了。 陷入回忆的艾忆，无意识地用筷子搅弄盘中的焖面：“说起来，她最近很少出现，好像是因为也在开公司。” “也在开公司？”乔木愣了。 “嗯，”艾忆点了点头，“她不是拿我当情绪垃圾桶了嘛，经常大半夜冒出来吵我，不让我睡觉，说她睡不成也不让我睡。就跟我抱怨公司多难搞，员工有多……讨厌。”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笑了：“她还骂……抱怨你。” “抱怨我？”乔木更懵了，这还真稀奇了。 “嗯，说你吃饱了撑得，非得开个破公司，还时不时诅咒你失败破产，或者偷税漏税蹲监狱什么的……” 艾忆笑着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大的怨气，好像开公司就是为了和你……和咱俩较劲似的。” 说完她抬眼看了乔木一眼，发现对方没对这个“咱俩”做出任何反应，心里顿时有种甜甜的窃喜，又有些失落的酸涩。 乔木却沉浸在对方刚才说过的话里。 另一个世界的艾忆，和他较劲开公司？这叫什么展开？ 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不停地闪过，但他就是抓不到，每次都差那么一点，很难受。 “她开的什么公司？”他本能地问。 “无人机公司啊，”艾忆理所当然地说，“毕竟我俩学的东西都一样，她也开不了别的公司……只是我有你，她只有自己……” 乔木的脑海中轰出一道惊雷！ 对方后面的话，他已经没有再听了。 另一个并立宇宙的艾忆，为什么要从艾忆这里偷师，还要逞强效仿他开一家无人机公司？ 另一个艾忆，似乎一直想置艾忆于死地…… 不，应该说其他并立宇宙的艾忆，都想置艾忆于死地，艾忆上大学之后遭遇的各种不同超自然现象，必然来自不同的“其他艾忆”。 为什么超自然现象会变化？而且每次消失都恰好与这个世界的某场“天灾人祸”时间吻合？之前的他想不明白。 可此刻，结合唐蒙透露的信息，他立刻得出了结论：艾忆身上的超自然现象消失，是因为对应的那个并立宇宙，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断开了！那个世界的艾忆联系不到她了！ 那现在那个其他宇宙的艾忆，在放下仇恨和艾忆一起学习，在硬着头皮效仿他们开公司，甚至……对方的首款产品，会不会也是三个甜甜圈？会不会也叫影像大师？ 那个艾忆……是在维持两个世界的相干性，在维持两个世界智脑的连接！ 如果现在的自我同盟中，每一个并立宇宙都有一个艾忆，都面临类似的问题，都在试图找到他身边这个艾忆…… 如果她们每个人都能在自己的世界创建一个智翱…… 那个艾忆与之前的艾忆，是怎么找到艾忆并和她连接起来的？！ 他们能不能用这个方法，反向联系到其他艾忆？！ 乔木猛地伸手，隔着桌子一把攥住了艾忆的手，迫切地问：“你能不能让我和她对话？我有事要找她，很要紧的事！” 艾忆愣住了，看着两人死死攥在一起的手，彻底宕机的大脑完全无法理解乔木说出的汉语是什么意思。 但她的脸却直接烧了起来。 第1133章 1111.言而无信斫迦罗 乔木没能联系上另一个世界的艾忆，对方对这边艾忆转达的对话请求完全不予回应，只是报以刻薄又恶毒的讥讽与诅咒。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他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瀞灵廷。 降临后，他直接去了斫迦罗暻的宅院。 初次见面时，对方是个荒唐到要雇人表演合家欢的可怜虫。再见面对方却搂着两名野郎饮酒作乐，身边也有了一名暗卫，只是实力很一般，还不如她自己，更多是象征意义。 这次见面，对方已经有了一座独立宅院，内部曲水怪石青松翠柏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奢侈至极，放到现代社会也绝对是顶级庄园。 不仅如此，宅院大门有了佩戴浅打的护卫，宅院内部也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的仆从。 见到穿着得体、正襟危坐的暻，他忍不住调侃：“这算是咸鱼翻身？鲤鱼跃龙门的滋味如何？我是不是该准备一份贺礼？” “只是取回曾经属于我的东西罢了。”暻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你曾经过的就是这种生活？”乔木打量着房间中奢华的装饰与精美的陈设，忍不住咋舌。 “我的综合排名一直都是家族前三，你觉得呢？”暻略显得意的表情中，还掺杂着几分不屑与厌恶。 “不是不喜欢斫迦罗吗？不是一直想要逃离吗？怎么决定接受这些了？”乔木很不讲究地盘腿坐在对面，旁边的侍女立刻为他斟茶。 他拿起茶杯下意识道了声谢，侍女立刻紧张得身体紧绷，慌忙跪坐下来，一头磕在地板上，向他行大礼致歉。 反而搞得他有些不会了。 “下去！”暻恼怒地将侍女呵退，又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丢人现眼！” 弯着腰向门外倒退的侍女身子又是一抖，整个人站都站不稳了，眼见着就要往地上倒。 乔木见状不高兴了：“你凶她干什么？是我不懂你们这些破规矩，关她什么事？” 暻闻言也没再说什么，等侍女彻底离开后，才恍若无事地回到之前的话题：“我也是受了你的启发。那天晚上，你对家父说我想要取得家主之位，按照自己的心意改变家族。” 过去的她痛恨这个夺去她该有的温暖的家族、家庭与父母，却又割舍不下那份锦衣玉食，至少吃不得流魂街的苦，所以整个人都非常矛盾，卡在那里进退失据。 但她也知道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持续的。什么时候她父亲彻底对她失望了，或者家主之位易主了，她就会被扫地出门，被剥夺斫迦罗之姓，彻底沦为普通的流魂。 乔木的出现给了她启发，更给了她希望。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族？”乔木好奇地问。 这一次，暻没有回答。微微出神的双眼失去了焦距，又仿佛看破能突破时空的束缚，看到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的某个镜像。 那副景象让她的双眸中尽是向往。 见对方不想说，乔木也不在意，结束闲聊直奔主题：“我这次是来找你算账的。” “算账？”回过神的暻有些疑惑，“什么意思？我得罪你了吗？” “报酬！”乔木用指节敲了敲案几，“你不会以为我这一次冒险又辛苦的，是因为仰慕你，是给你打白工吧？” 见对方有些愣怔，他立刻不满地质问：“你不会真的没打算给我任何报酬吧？” 暻不服气地想要反驳：“我父亲已经……” “已经同意批准涅茧利在忏罪宫进行实验，并提供相应设备了，”乔木打断对方，“那是因为涅茧利同意交出一半的科研成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从中牵线而已。”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你们还欠我这份中介费呢！” “我帮你重回高位，帮你家族拿下技术开发局，帮你们与涅茧利达成合作，”他掰着指头数，“这三份功劳，换一座穿界门，不过分吧？” 暻沉默了。 他知道对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座穿界门而来，目的明确，没有谎言；一以贯之，从未改变。 按理说，就凭对方做的这些，给对方一座穿界门完全没问题。 但她还是犹豫了，或者说后悔了。 “当然，一座穿界门，这是你应得的，我们怎么可能会反悔？”暻的语速放得很慢，给自己争取思考对策的时间。 乔木心如明镜，冷眼旁观。 暻很快找到了一个借口：“现在我重回斫迦罗，而且拿到了第二名，正是家族各方的眼中钉、肉中刺。贸然为你建造一座未经批准的穿界门，可是重罪。别说建成了，只是开建，其他各方必然会借此机会向你我发难。”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越说越顺：“如果你能帮我拿下家主之位，到那时，别说一座穿界门，就是五座、十座，家族内外，我都能护得住，哪怕是大贵族的诘问！” “如何？”她目光炯炯地看向乔木，“毕竟你我寿命远不止百年，这点耐心还是有的吧？而且到那时，你能得到的回报就远不止一座穿界门了！” “我拒绝。”乔木毫不犹豫，毫不客气。 “可……” “斫迦罗暻，”乔木又一次叫出了对方的全名，语气冰冷而森然，“我要一座穿界门，就一定会得到一座穿界门。你给不了，斫迦罗家有的是人能给。” 暻脸色剧变，厉声质问：“你威胁我？！” “不，我从不威胁人，只是提醒你这个事实罢了，”乔木直接起身，“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他侧眼看了对方片刻，转身扬长而去。 他前脚刚走，暻便暴怒地将案几上的茶具一把扫了下去。觉得不过瘾，她又抄起那些茶具狠狠砸向墙壁，砸得稀碎。 摔碎几只茶盏后，她咬着牙瞪着眼喘着粗气，高声吼道：“都死了？！” 侧面的樟子门立刻被拉开，几名侍女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来。 暻看着她们趴在地上瞪着眼睛，将每一粒碎瓷片捏起来握在手中，看着下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反而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她坐在原地不动，抬手射出一道这绳，随便缠住一个侍女，在对方的惊呼中，使劲一拽将对方拽到自己怀中，然后粗暴地撕扯起对方的衣襟。 “主人小心，奴婢手中还有……啊！”侍女没说完的话，尽数化作一声猝不及防的痛呼。 暻已经一头埋进对方胸脯，一口咬在对方布满齿痕旧伤的胸口上，粗暴地吮吸、肆意地啃咬起来。 侍女被她箍在怀中，死死咬着银牙忍着痛楚，一手缓缓抬起，按着过去的经验，轻抚着她的背脊；另一手则死死攥住，生怕掉落一粒碎瓷片伤到主人，却任凭手中的碎瓷刺破掌心与指腹。 旁边两名侍女依旧跪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碎瓷片，丝毫不敢朝这边看一眼。 强烈的负面情绪与压力，被动物最原始的本能缓解，暻神清气爽地站起身，咂么着嘴却总觉得缺点什么。 她低头看了眼正弓着身子整理衣服，不让自己胸前伤口污了主人眼睛的侍女，皱眉问道：“上次让你们去问问医婆，有没有泌乳的药，你们问了吗？” 一名侍女立刻紧张地回答：“主人，奴婢们问过了，姨婆也开了药，宅中侍女都有服用，只是……” 暻当然知道只是什么，她提起这事应该还不到十天，肯定没这么快见效。 “那就加大剂量！”她不耐烦地下了命令，转身向后宅走去。 刚来到中间的庭院，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亭子下悠闲地喝茶，旁边两名侍女正小心地侍奉。 暻愣了一下，立刻切换成一副恭敬的模式，上前行礼：“父亲，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去前宅？” 来人正是斫迦罗家族的现任家主，斫迦罗暢。 “有一会儿了，你在会客，我就在这里等一等，送走客人了？”暢招呼女儿坐到自己对面，丝毫没有提起对方在客人离开后的那点小“癖好”。 斫迦罗家这些上位者，甚至瀞灵廷那些有权有势的贵族们，谁还没有点稀罕的小癖好呢？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不少人甚至会与自己的好友“分享”这些癖好，共同感受其中的新奇与乐趣。 “送走了，是那个乔木。”暻乖巧地如实回答，停顿片刻见父亲没接茬，就知道对方在等自己主动交代事情缘由。 她只是将乔木的诉求说了出来，并说出了自己想拿此事吊着对方的打算。并没有说自己已经开始谋求家主之位了，更没有说对方威胁自己的事。 但她说完后，父亲却抬头瞥了她一眼。 只是随意的一眼，她的心脏却狠狠一颤。只是那一眼，她就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看穿了，一如儿时每一次的撒谎和隐瞒。 “他怎么说？” 面对父亲直截了当的询问，暻脸色很不好，闭着嘴不说话。 斫迦罗暢看着女儿这副和过去一模一样的性子，心中无奈叹息：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缓缓开口：“你能随机应变将一次失败的盗窃行动偷天换日说成护卫行动，你能用自己的功劳换长老们宽恕胜之，以获得对方的效忠，这两件事都做得很好。说明你确实比之前更长进了。” 不等暻做出任何反应，他话锋一转：“但在今天的事情上，你做得太蠢了！” 暻愕然。 “你我都清楚那个乔木过去过去两年的事迹，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自信能拿捏对方，”暢严肃地说，“但很显然，你失败了。否则现在的你应该和对方把酒言欢，而不是抱着一个肮脏的下人在那啃！” 暻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那股暴虐的情绪又开始涌现了，一如过去几十年，对方每一次训斥她的时候。 “而且对方已经展现过队长级的实力了，整个瀞灵廷、尸魂界，有几个队长级的强者？他甚至都还没有斩魄刀呢！”暢则对女儿的反应恍若未觉，继续训斥。 “如果你稍微聪明那么一点点，就该知道，这样的人只能拉拢，绝不能敌对。 “你要做的不是用如此明显的出尔反尔去破坏你们双方的关系，而是洞悉对方的野心和欲望，操控他，驾驭他。如有必要，还可以迎娶他，让他入赘！” “就像你操纵我母亲那样？！”对抗的话语脱口而出，下一刻，暻就后悔了。 因为她知道，这种话伤不到她的父亲。几十年来，她一直没摸透，究竟什么方法能伤到对方。相反，对方总知道如何才能轻而易举地让自己痛入骨髓。 果不其然，斫迦罗暢没有愤怒、悲伤，甚至没有愕然、缅怀，只是朝她露出一个“你还是这副德性”的冷笑，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视与失望。 那眼神疯狂撕扯着暻的内心，让她心中的怪物狂暴却无力地嘶嚎、发泄，叫嚣着毁灭一切。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暢平静地问，高高在上。 “请父亲示下。”暻平静地请示，无比恭顺。 “把穿界门给他，”斫迦罗暢不卖关子，“让他渴望的东西成为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必须牢牢握在你的手里。” 听到这话，暻恍然。 “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她钦服地点了点头。 让别人去用穿界门威胁那个贱民，她只需要扮演好贴心盟友的角色。 等中央四十六室、护廷十三队的压力如山岳般压下来时，那个贱民除了她还能依赖谁？ 到时候，她要让那个贱民跪在自己面前，卖力地给自己舔！ ----------------- 乔木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在心里凌辱几十回了。去斫迦罗家催债只是顺路，他有的是正事。 例如迎接本项目第一批培训生。 既然自己打算搞事情改剧情了，就没必要非得等队长虚化事件后再开班了。毕竟有自己在，队长虚化事件过后，尸魂界大概率也安全不到哪去。 他按照智脑的要求赶到一处已经废弃的村庄，溜达了一圈确认没什么危险，看了眼离学员降临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发呆”，进入地狱。 这段时间科学岛的人已经非常少了，就连无人机都很少见了，设备全都在自动化智能化运行。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去了下层。 占地一万平方公里、人口五百万的第四层苇中原，与十万平方公里、人口三千万的第五层拉波勒。 比起上面三层，这两层土地荒芜、人口众多、来源复杂、思想愚昧，放着不管迟早是个大麻烦。 或者说现在已经是大麻烦了。 能够、愿意下到这两层进行建设与管理的毕竟少数，其实哪怕所有人都下来也不够，毕竟上面三层加起来还不到35万人，比例相差悬殊。 这导致下面两层很多地方都难以被照顾到，那些地方已经变得混乱不堪了。自发诞生的斜教都是最轻的。 短短几年的工夫，东仙要组建并统领的风纪队伍，已经惩戒了数万人、判决了数千人、处决了八百多人了。 乔木直接去了第五层，因为相比第四层，那里的情况更复杂。当然了，他的熟人也更多。 第四层苇中原，来自《犬夜叉》的冥界，被翅膀硬生生挖走了一块。这里的人生在战国时代，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国仇家恨，更没什么忠君思想，就是简单地活着。 所以这一层的灵魂虽然极其愚昧，但还是蛮纯粹、简单的。而且因为愚昧，服从性很强，管理难度不大。 唯一的问题就是被冥界瘴气浸染了无数年的土地，净化起来难度极大。 在谷神稷的遗体带来生机与丰收的权柄后，这里是唯一至今没长出任何植物、大地光秃秃黑漆漆一片的地方。 相较而言，第五层拉波勒就很复杂了。 土地是翅膀从《大剑》的战火大陆挖下来的一片沙漠，灵魂则是被古神乌波·萨斯拉“容纳”的亡者，跟着乌波·萨斯拉的残躯一起来到了地狱。 比较要命的是，足足三千万人口中，绝大多数来自战火大陆的人，一生都效忠于两个相互敌对的国家，并相互憎恨、征伐。 属于张嘴一听口音不对下一秒就开干的那种。 极少数来自剧情所在地——无名小岛的人口，则……同时恨着那两千九百多万人。因为归根结底，自己的家园就是被那两个国家毁掉的。不少人的性命都是被那两个国家的移民夺走的。 更复杂的问题在于，地狱员工严重不足，只能将自治工作交给他们自己，也就是其中有管理经验也有一定威信的的贵族与官僚们。 这样一来，这一层的人口就自然而然地分化成了两部分，并分东西而居，泾渭分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开战。 乔木完全无法信任这些人，便将这一层的最高管理权交给了他熟悉的大剑们。大剑们带领岛民居住在这一层的最中央区域，也掌控着通往上层区域的电梯。 统治这三千万人口的，便是这区区71名大剑。 其中担任最高领袖的，正是乔木最熟悉的“老朋友”，追踪者狄特莉丝，与她的三名副官，神眼嘉拉迪雅、幻影米里雅、螺旋海伦。 幸运的是来到这里的是她们的灵魂，而生前那些怪物血肉扭曲的是她们的肉体。所以现在的她们，都恢复了人类的形态，就连贯穿胸腹的丑陋刀口都不见了。 所以这些大剑虽然依旧保留着生前的种种精神创伤，但整体状态都很好。至少没有人自杀。 遗憾的是，在乌波·萨斯拉降临之前阵亡的大剑，包括主角克蕾雅，她们的灵魂都没能被保存下来，没有机会迎来这一次“新生”。 除此之外，米里雅、比茜、辛西娅、伊妮莉、米雅达这六名已经觉醒的大剑，也另外被乔木聘用，成了他专属地狱的“平衡者”。 工作就是在专属地狱的无尽杀戮游戏分出胜负后，与猪八戒、桔梗、神无姐妹、小玄她们一起进入他的专属地狱，清扫胜利者与躲藏者，让无尽杀戮进入下一轮，帮助乔木消耗专属地狱中的灵魂污染。 乔木并没有擅作主张指手画脚，只是了解了一下第五层的近况就告辞了。 那些认识他的大剑，尤其是狄特莉丝，至今见到他都感觉怪怪的，相处起来很别扭。毕竟谁能想到曾经那个自己一度恶语相向的异徒，竟然是拥有一个独立世界的隐藏大佬，现如今还成了她们的老板。 在地狱溜达了一圈，将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的乔木，又去思维宫殿整理了几个小时的记忆之书后，思维就回到了身体中。 躺在房顶上的他坐起身子等了片刻，就看到地上凭空出现了九个人影。 这九个人，正是这个培训项目的第一批学员。 而乔木，也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调查员是如何降临的了…… 智脑，用某种他察觉不到也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地上，将他们一个个“绘制”了出来。 当然如果只是作画，那应该说是神奇。但想当初，他第一次降临这个项目时，冯硕给的评价是“恶心”。 当时他还挺疑惑的，现在他明白是为什么了。 这种“绘制”，是从内二外，一层一层的，如同3d打印一般。 于是你就可以想象整个过程了：骨骼、肌肉、神经、内脏、血管、脂肪、皮肤、毛发……在长达几十秒的时间里，一层一层、由内而外地按顺序出现在你面前。最后则是衣物与道具。 饶是他见多识广，完整地观看了这一幕后，心中也格外腻歪。 他有种感觉：要是自己亲眼目睹一个绝世性感美女的降临过程，那自己可能永远不会对对方产生任何冲动了。 乔木胡思乱想着，坐在屋顶上没有动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第一个人就醒来了。 对方四处打量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他。见没找到，就麻利地站起身，轻车熟路地检查了自己的道具后，也没试着去唤醒其他人，而是小心地从一地身体迈出去，来到外围戒备起来。 这显然是个老手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乔木懒，没看学员资料。 不过应该不会是中阶调查员。通常来说，绝大多数调查员到了p5，能力体系就基本定型了，就已经找到自己的主要、核心能力了。之后再有什么强化与道具，也都是围绕这个核心能力进行补充。 灵压体质改造与之后的白斩鬼走，是一整套独立的、完善的战斗方案，绝不可能用来给其他不配套的能力做补充。 所以来参加死神培训的，大部分人都是p4及以下。偶有一些特例，要么是前期抱了大腿升得比较快，没来得及塑造核心能力与战斗方式，要么就是从非战斗类调查员转过来的。 下面九人全部苏醒并相互做了自我介绍后，才有人疑惑地四处逡巡：“接咱们的人呢？是乔工吧？他没来？还是迟到了？” “应该不会吧？那可是乔工啊，怎么可能这么不靠谱？”有人提出异议，“是不是他有事来不了，托别人来接咱们，那人迟到了？” “啊？乔工不亲自来接咱们吗？”有人闻言，满脸失望。 那人摇头解释：“我乱猜的。”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乔木顺手抄起一块石子，随手往下一扔，正正落在人群中央的地上。 “谁？！”立刻有人反应了过来，下意识要去摸武器。 但大部分人都没这种警惕心，只是疑惑地四处寻找。 看着这一幕，乔木立刻明白当初的冯硕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不是为了戏弄他们，而是这简单的一枚石子，立刻就将所有人的经验展露无疑。 谁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谁完全就是菜鸟；谁可以放心地撒手不管，谁要多注意一下别捅娄子别出意外…… 一枚小小的石子，就让他得到了答案。 他一个瞬步，以超出这些人动态视力极限的速度，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把他们吓了一跳：“不错，没人带不该带的，至少这条规矩是守了。” “乔工？”有人试探着问。 “乔工！”有人惊喜而兴奋地喊。 “乔哥！”这是认识的人，叫冯贤。 没错，冯贤也来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佳佳就跟他提过，冯贤想强化灵压体质改造。后面冯贤也主动跟他提起此事，他自然不会反对、阻拦。 但不反对的代价就是，一穷二白的对方朝他借了笔积分，用来强化灵压体质改造。 那时他还没想过要做这个项目，对方本该加入其他培训项目，可被学院阻止了。因为自从乔木发掘出蓝染这个大反派后，死神的培训项目就再也没有零风险的时候了。 等同事们探索到无形帝国登场时，死神项目大部分时候都成了中风险，只有在现世不会尸魂界才是低风险。 但培训总要进行，于是公司只好给死神项目开了特例，允许开展中低风险培训。 可身为学院学生的冯贤，依然没资格参加中低风险项目，学院在这方面卡得很死。直到乔木接手了这个项目，在冯贤的请求下亲自去找院长，工程学院与山西夏令营又处在蜜月期，院长才网开一面。 冯贤一声“乔哥”，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 “感觉怎么样？”乔木也不忌讳展现两人的亲密，“当初你哥就是这么来接我们的，还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 听到这话，冯贤一阵恍惚，环顾左右：“也在这里？” “不在，”乔木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在哪，当时就跟着他走，没问。现在也懒得去找那地儿了。” 其他同事也恍然：原来是这层关系，不是亲戚啊。 乔木又看向其他人：“我记得你们中有两个是跳槽过来的吧？” 那两人立刻举手。 这两人之前已经在另一个培训项目里了，一个二年级一个四年级，得知他也开班了，直接“转学”来了他这里。 他也无所谓，反正开培训班只是拿到这个专属项目的条件，谁来都一样。 “我先讲规矩，讲完再送你们过去。”乔木示意所有人站开来仔细听。 “第一点我之前已经说过了，现在再说一次。正常来说，每次项目执行周期三个月，所以不跳级的情况下培训要持续24期。你们跳不跳级我无所谓，不做要求。但我这边很多事要做，不可能三个月就结束。 “事实是，前两次项目，我都执行了足足一年。这种情况很伤身体，你们如果有这方面的担忧，现在可以退出，没有任何代价，我也不会有任何看法。大家都是出来赚钱养家的，身体最重要，别的都是虚的。” 没有人提出退出，有人见状立刻举手道：“乔工，我们在群里都聊过了，大家都能接受。”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乔木也根本没看群，他现在的群太多了，乱七八糟足足上百个，根本看不过来，基本都屏蔽了。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地确认：“那这个情况你们都跟白大褂说了吧？糖皮质激素也准备好了吧？没准备好的，不想死的，现在退出，跟下一期一起进来就行。” 见人们都准备好了，他就继续往下说：“第二点，从一会儿进入瀞灵廷开始，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以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提及现实世界的事情、公司的事情、调查员的身份，等等等等。” “我不要求你们必须沉浸式表演一个土著死神，但你们必须时刻拧紧发条，”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不是你们的保镖，在你们毕业之前，恐怕都见不到我了。一旦出了任何问题，我都救不了你们，你们只能自求多福。” “这么可怕吗？”有人疑惑不解，明显是没来过、至少没在瀞灵廷待过的新人。 “都知道大反派蓝染惣右介吧？”见所有人点头，乔木将蓝染的智慧、阴谋、始解共同组成的危险性着重强调了一遍，“蓝染在真央灵术院教书法，你们会和他打交道的。虽然他不常驻，但谁也不知道他在学院里有没有、有多少耳目。” “如果你们几句话没说对，或者表现异常，引起了他的、耳目的注意，又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中了镜花水月，”他严肃地警告，“他只需要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就能把你一辈子的经历与见闻榨干！” 见几个新人紧张不已，他用阴沉的语气警告：“到那时候，你们说他是会放过你们呢，还是会给你们一个痛快，让你们别说及时结束项目，到死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新人们听到这话，纷纷不寒而栗。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当然，在这方面，蓝染惣右介的威胁只是次要的，真正的威胁另有其人。” “我知道，”一个显眼包举手，积极表现，“是无形帝国那群灭却师。他们就躲藏在瀞灵廷的影子里，监视瀞灵廷的所有人。” 没想到乔木却摇头：“不是他们，他们对你们这群小卡拉密没兴趣。等他们登场时，你们已经毕业了，甚至离开这个项目了。” 显眼包惊讶：“那……那还有谁？浦原喜助？还是隐秘机动队？” “痣城剑八。”乔木缓缓吐出了一个其他人闻所未闻的名字，并在其他人的疑惑中，详细解释了这位剑八的卍解能力。 听完他的描述，人们纷纷咋舌：“灵魂融入整个瀞灵廷，监视所有人，改造所有死物，甚至暗杀队长……这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有人则提出异议：“我从没听过他，进阶情报里没有这个名字。” “那是因为他本人被关押在瀞灵廷最深处的无间监狱中，并没有在剧情中出场，应该是续作的人物，”乔木平静地解答，“至于进阶情报，之所以没有是因为我从没对人提起过。你们这次回去后就会有了。” 这番话说得极其嚣张，让几名同事咋舌的同时，也让几个新人忍不住羡慕不已、心驰神往。 乔木主动提及这个人，是因为与当初的培训不同，这一次他要在这个项目中深耕，自然得提醒所有人提防痣城剑八那个偷窥狂，避免他们的所有情报与动向都稀里糊涂双手奉上。 “还有什么疑问吗？没有的话就出发吧。” 说着，不等其他人抬脚，他就直接推开了一个空间门，空间门的另一侧，正是紧闭的瀞灵门。 “走吧，愣什么？”看着几人愕然的表情，他笑着先一步迈了过去。 “这就是门门果实体质？好方便啊……”有人感慨着。 更多的人则满脸遗憾。他们本想一路上好好和这位乔工套套近乎，却唯独忘记了这位压根不用赶路，也不打算陪他们一路。 乔木对他们的心思门清，笑着安抚：“好了，想和我聊天，等毕业之后留在项目里，加入护廷十三队，自然能和我一起行动。” 有人立刻问：“乔工……” 旁边一人及时推了他一把，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瀞灵廷门外了，连忙改口：“乔木先生，您是几番队的？” “十番队，想找我的话，毕业时填报志愿，记得填十番队。正好十番队严重缺人，具体情况你们之后会听说的。” “您是队长或者副队长了吗？” “还不是，”乔木摇着头，敲了敲瀞灵门，“等之后不忙了，再去当这个队长。” 断蔵丸刚打开大门就听到了这句无比嚣张的话，正想看看是哪个家伙敢说这种大话，打算狠狠嘲笑对方一番。 可话刚到嘴边，他就看清了说话之人的容貌，瞬间就死死闭上了嘴。 “早啊，断蔵丸，”乔木递上自己的通行证，“这九个人没手续，是来参加真央灵术院考核的，我顺便一起带过来了。” 断蔵丸并没有去接乔木的通行证，而是自觉地侧身让开道路：“乔木大人，请进！” 然后又朝后面八名同事露出了自以为友善的狰狞笑容：“欢迎来到瀞灵廷，流魂们。” 几个没来过这个项目的新人，看着断蔵丸那巨大的身躯，已经惊呆了。 那两个“转学”过来的则对视一眼，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个时期的断蔵丸，这么和善的吗？ 将九人送进真央灵术院后，乔木就离开了。 这一次他直接去了戌吊，都没走出空间门，就听到对面一阵嘈杂的小孩子嚷嚷。 没多想的他走过来，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健太，另一个则是……志波岩鹫？ 看着两个小鬼吵得不可开交，乔木一阵愕然。 “岩鹫？你怎么又来了？！”他大声打断了这场争吵，恼火而无奈地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对方的脖领子，轻易将对方提溜起来，“上次挨揍得还不够是吗？跟我回去！” “你干嘛？快放开我！”原本打算打招呼的岩鹫，看到对面的“敌人”此刻那轻蔑而嘲弄的眼神，顿时感到自尊心遭到了双倍暴击。 恼羞成怒之下，他也不解释了，只是疯狂挣扎着，想要靠自己挣脱开，挽回男子汉的尊严。 直到看到空间门对面，志波宅那熟悉的外墙，他才慌了，连忙解释：“我不是自己偷跑来的！我是和我姐姐一起来的！我哥哥嫂子知道，他们同意了！放开我！” “你姐姐？空鹤？”乔木四处寻找，“哪呢？” “那边！”岩鹫指着一个方向，“她俩遇到了一群穿斗篷的怪人，正和那群怪人聊天呢。放我下来！” 穿斗篷的怪人？柯羽他们这次没来啊…… 还有，什么叫“她俩”？听着这个说法，乔木顿感不妙。 被他放下来的岩鹫，故作潇洒地整理着脏兮兮的衣领子，不爽地说：“她俩就是，我姐姐和夜一那个家伙啊！” 四枫院夜一也来了？还遇到了一群穿斗篷的怪人？ 意识到极度不妙的乔木，也顾不上过问这两个小鬼的矛盾了，一个瞬步原地消失，向两条死神灵络的方向赶去。 第1134章 1112.“盘踞在戌吊的违法死神” 乔木赶到时，看到的不是什么聊天，而是对峙。 一边是四枫院夜一与志波空鹤，另一边则是四名斗篷人。 看着那熟悉的斗篷款式，和四人腰间的斩魄刀，乔木心中就暗暗叫苦。 他一个瞬步落在两群人中间，还没来得及开口，看清为首两名斗篷人的面容后，就愣住了：“是你们？” 冯硕的朋友，沈新海与裴嫚。 他一下子没想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本能地就一个侧身，站到了四枫院夜一的身旁，手握刀柄，与二番队队长并肩而立，戒备着对面四人。 “？”沈新海四人直接懵了，一脑门子问号地看着他。 “？？？”旁边的四枫院夜一也懵了，警惕地看看对面四个，又狐疑地看看旁边这个，思索片刻，侧身挪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三方就此呈现三角对峙的态势。 志波空鹤也后退一步，直接退到对峙圈外，兴致勃勃地观赏这一幕。 乔木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项目监督人在群里通知过，研发部要派专人进来收集可用于鬼道发射装置的鬼道仪轨，资讯部则要派人进来从事内容不明的额外工作。 乔木知道前者是来抢功的，他也懒得管，根本没打算跟那帮人打交道。 没想到竟然是沈新海他们。而且从他俩就能确定，这四个人应该都是强化了细化体质改造的假面。 他还真没想到上面会把这群人找来。 “乔木队士，你不认识他们？那正好，”四枫院夜一指着沈新海四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他们是未经注册的非法死神，还穿着一模一样的灵压隐藏斗篷，肯定是去年斫迦罗盗窃案的罪魁祸首。帮我拿下他们，就是大功一件！” 拿下他们？拿你大爷去吧！乔木知道对方是在怀疑、试探、拿捏他。但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 “你们跑这里来做什么？”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对方。 四枫院夜一瞅了瞅他：“怎么？真把戌吊当成你的地盘了？” 乔木翻了个白眼，干脆问志波空鹤：“你不研究你的火箭，带着你弟弟瞎跑什么？不知道最近有很多流魂失踪吗？你们来这里，你大哥大嫂知道吗？” “是夜一闹着要来的，知道我来过，找我作掩护，”空鹤毫不犹豫地卖掉了自己的闺蜜，“岩鹫那家伙非要跟来看看自己之前找的树苗长得怎么样了。我不带上他，他也得自己偷偷跟来。” “至于我哥和嫂子，”她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他俩最近当值，后天我嫂子才回家，我让金彦转告了。” “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乔木又看向四枫院夜一，“二番队队长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大数区了？是浦原喜助让你来的？” “十番队队士什么时候和自己举报的歹人混在一起了？”对方则立刻出言反击，“你不会才是盗窃案的幕后黑手吧？那之前南六区未知死神的大战不会也和你有关吧？” “大战？什么大战？”空鹤立刻好奇地问，“小数区发生大战？我怎么没听说过？” “闭嘴！”夜一和乔木同时扭头呵斥。 乔木则警惕地盯着夜一：“四枫院队长这就是纯栽赃了啊，不会是想把我关进蛆虫之巢吧？” “他俩好像还不熟啊，我记得当初他是小猫的副官吧？这次怎么没跟小猫玩？”娇嗔的女声吸引了两人的目光，是裴嫚在和沈新海咬耳朵。 后者则轻拍女朋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示意对方先别说话。 四枫院夜一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就不去想，继续试探乔木：“如果乔木队士与这四人无关，就请立刻协助我抓捕他们。此举自然能还你清白。” 乔木当然不会被轻易挤兑：“戌吊的传统，只要不触犯我戌吊的规矩，来者皆是客。四枫院队长如果想抓人，还请等他们四人离开戌吊了再行动手。”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真被我抓到小尾巴了，”夜一冷笑着拔出腰间短刀，“既然如此，我就把你们五人尽数逮捕，带回二番队慢慢审讯！” “艹！”沈新海后面一人终于发泄地骂了一句，同样拔出腰间斩魄刀，“逼逼这么半天终于要打了，真特么不容易！” “老苏！”沈新海立刻回身，一把将对方斩魄刀按了回去，低声劝说，“别着急，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 他又叮嘱旁边另一人：“翰思，你带老苏出去溜达一圈，我们这边没事儿了再去找你们。” “别想跑！”一声呵斥，夜一已经一个瞬步出现在老毛旁边，一把抓住了翰思搂着老苏的手腕，如变魔术一般，一只杀气石镣铐就锁在了上面。 但她想一记白打将对方撂倒时，沈新海却已经抢先一步，同样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体型娇小的她掀飞出去。 夜一一个后空翻落地拉开距离，乔木已经挡在她面前：“四枫院队长，冷静，冷静！咱们慢……” “我艹你大爷！”一声怒喝打断了乔木的劝诫。 他愕然回头，发现爆发的不是那个不耐烦的老苏，而是那个翰思？ 那个翰思已经凭借蛮力，如同捏饼干一般一把捏碎了手腕上的杀气石镣铐，然后一只手按在了自己脸上。 这家伙要假面化？！ “翰思！”沈新海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立刻就要阻止。 旁边那个老苏也来了脾气，大呵一声“削她”，就又去拔刀。 与此同时，夜一也弯腰半蹲，摆出一个蓄势待发的姿态，整个人如猎豹一般，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都给我闭嘴！”伴随着乔木恼火的一吼，一根从天而降的光棒，高速下坠的途中自动分成数根，以人们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将夜一、老苏与翰思的四肢全都牢牢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新海被这一发百步阑干吓得本能后撤，看着三人在地上拼命挣扎，才意识到乔木没打算对他与裴嫚动手。 他看了一眼乔木，发现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打算，才连忙让裴嫚帮忙。 裴嫚一步上前，两手分别拍上两人脑门。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两人都愣怔了片刻，那个老苏的不耐烦，与这个翰思的恼怒，直接消隐无踪。 “谢了，弟妹。” “抱歉了乔工……” 冷静下来的两人尴尬对视一眼，乖乖趴在地上，不再挣扎。 另一边的四枫院夜一也不再挣扎，只是暗暗心惊这一记舍弃咏唱的百步阑干，竟然能有如此威力，同时制服他们三人。 乔木见双方都冷静下来，不打算再动手了，也就撤掉了缚道。 老苏与翰思起身后，也不再发脾气，打了个招呼就乖乖离开了。 这一次，四枫院夜一没有阻拦，而是在默默分析着情报：那两个人似乎都脾气不好，一个很容易失去耐心，一个则很容易陷入愤怒。 那个女人有某种能力，能让他们快速恢复冷静。她的男朋友则能力不明，但速度与力量都是一流的，实力绝对在大前田与碎蜂之上。 然后就是这四人关系很好，和乔木也认识，似乎还知道自己？ 南六区袭击案的一方就有四人，至少一人拥有队长级灵压，和这四人对得上。 但斫迦罗盗窃案只有三人，而且是两女一男，就对不上了。 刨除斫迦罗撒谎的可能性，就是说这群窃取并抢先完成了喜助科研构思的神秘死神，不止眼前这几个？ 他们是什么人？潜伏在戌吊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派遣乔木潜入瀞灵廷、护廷十三队？有什么打算？ 短短片刻，夜一已经在脑海中做了大量分析与推测。 等这边莫名其妙的冲突彻底结束，松了口气的乔木重新看向她时，她已经松开了手中的斩魄刀柄，一副放下戒备的模样。 面对乔木疑惑的目光，她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培养未经注册的死神是中央四十六室明令禁止的事项，斫迦罗家族此举已经严重逾矩了，我会将此事如实上报给中央四十六室与总队长的。” 夜一直接将这群陌生人定性为斫迦罗家私匿的非法死神。乔木一时也不知道对方是想找借口从这个不利的局面中脱身，还是想借题发挥帮浦原喜助与技术开发局洗脱罪名。 但对方给他台阶了，他自然不会不识抬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暢大人会还我们清白的。” 对对对，去找斫迦罗的麻烦，别折腾我们，慢走不送。 共识达成，夜一也不做停留，拽着闺蜜空鹤就走。单纯的空鹤有些没反应过来：“哎？这就要走了？还没问清楚呢吧？” 问肯定是问不清楚了，得私下进行调查才行。 等与那几个神秘死神彻底分开，去找岩鹫的路上，夜一才叮嘱：“你和你弟弟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这里太危险了。你最好让你大哥也和那个乔木保持距离，他很有问题！” 她好一番嘱咐，发现身后的挚友没有任何回应，回头一看，发现对方正看着不远处出神。 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只是一群流魂在挖坑，满地的坑也不知道干什么用，反正那个大小深浅藏不了尸。 “喂！”她伸手在对方面前打了个响指，吓了对方一跳，“跟你说话呢！” “啊？什么？”空鹤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了？” 夜一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听见没？” 换来的却只是对方很敷衍的一声“哦”。 夜一翻了个白眼，打算回去直接和海燕说这事，但走出没多远，悚然一惊，步子猛地一滞，回身一把按住对方的双肩，紧张地问：“你该不会是动了春心了，喜欢上那个乔木了吧？！” “说什么呢？”空鹤使劲翻了个白眼，将她双手打开，“你才喜欢男人呢！” “那家伙很危险嘛？说起来，我兄长蛮欣赏他的，我从没见过兄长和别人那么快成为朋友，还那么亲近，”空鹤想了想，“我觉得兄长的眼光比你好。” 夜一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有你兄长不喜欢的人吗？” “有啊，”空鹤理直气壮，“纲弥代家就都是讨厌鬼，朽木家的也都很烦人精。” “是是是！”夜一敷衍地应和，却突然想起，纲弥代家？对了，那个末席继承人纲弥代时滩的失踪，那个乔木当初不也是嫌疑人吗？难不成是那个时滩撞破了什么阴谋？ 想起另一条线索的夜一暗暗上心，又不放心地叮嘱挚友：“总而言之，最近是多事之秋，你还是离这里远一点！你不是正好要扩建工坊吗？我可以借你一笔钱，这段时间你就别出来了！” 空鹤却疑惑地问：“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合着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是吧？！夜一心中咆哮。 “我倒是觉得这里挺有意思的，”空鹤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不远处劳作的流魂，“这一幕挺罕见的，不是吗？” “有什么罕见？种地而已，小数区到处都是吧？”夜一敷衍地质疑。 空鹤愣了愣，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奇怪。 “怎么了？”夜一疑惑地问，“我说错了吗？” 对方却只是笑着摇头：“你不懂，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不会懂的。别说你了，兄长和嫂子其实也不懂……” “不懂什么？你倒是说呀。”夜一迷茫地催促着，空鹤却没再说话，抬脚继续走路，只是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边劳作的流魂。 这一次，夜一也不说话了，乖乖跟在对方后面，同样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 一开始她什么都没看出来，但越看越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而且不是某个流魂，而是所有流魂身上，都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她疑惑的目光开始在挚友与流魂之间逡巡，直到某一刻，看向流魂的时候，她的记忆中却浮现了挚友在工坊制作火箭时的模样。 那同样是一个傍晚，夕阳洒在身上晒得人很舒服，她困倦地蜷缩在椅子上打瞌睡，看着志波空鹤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有那么一刻，在夕阳的映照下，对方那全情投入、无比专注的侧脸，如同神秘的魔法一般，将她的目光与关注，全都吸引了过去。 哪怕她对什么火箭毫无兴趣、完全不懂，只是看着对方专注的模样，她就有种感同身受的成就感与喜悦感。 类似的一幕，她也在浦原喜助身上看到过。 那种独特的专注是她从不曾拥有过的，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此刻，夜一终于意识到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她竟然在这些挖坑的流魂身上，隐约看到了那种令人着迷的专注！ 一股荒唐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时，她才想起了浦原喜助从戌吊返回瀞灵廷后，对戌吊的评价：“那个地方啊，现在变得蛮有趣的。” 蛮有趣的…… “笨死啦！”一声怒斥将她唤醒。 她们又遇到了那两个怪脾气的神秘死神，对方似乎和流魂们产生了冲突，正冲着流魂大声嚷嚷。 “种树不会，挖树坑都不会吗？！你挖这么浅，下面的土都是硬的，树苗怎么扎根？！ “坑的下面要松土懂不懂？新根是很嫩的，得长一段时间才能变硬，才能破开硬土。所以坑的下面要留一部分软土！” 那个被称作“老苏”的神秘死神，见周围的流魂们满脸茫然，不耐烦地一把夺过一只铁锹：“烦死了，听不懂总能看懂吧？让开点儿！” 说着就自己哼哧哼哧地干了起来，一边挖坑还一边骂骂咧咧地讲着挖坑的要点。 夜一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挖树坑还有这么多讲究。如果不是对方讲得头头是道，她都会觉得对方是在胡诌了。 而那个老苏的旁边，另一个叫翰思的死神，并没有给谁讲解，而是独自一人，一手一把工具，像刨沙子一样，轻而易举地一下一个坑，一个人轻轻松松就搞定了十几个流魂的工作量，引来不少人的惊叹与羡慕。 “这些人还蛮有意思的，对吧？”旁边的志波空鹤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弟弟也挤在人群里近距离围观着。 那边的流魂，已经七嘴八舌地发问了：“你们是区长的朋友？” “啊？区长？”老孙停手，挤着眼睛疑惑地问，“区长是谁？” “就是乔木大人啊。” “他是区长？”老孙一脸莫名其妙，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们管这些干什么？到底学没学会啊？挖个坑还用人教，你们不种地啊……说话！都哑巴啦？” 看着那边乱糟糟的，空鹤也来了兴致，丢下夜一，自己跑过去，撸起袖子抢过一把农具，开始学着刨坑。 那个老孙一转头就看见了她，眼神一凝，一股烦躁就在脸上浮现。 夜一心中暗道不好，但还没来得及过去帮忙，就听老孙大吼：“喂！瞎刨什么呢？你瞎呀？看不见坑与坑之间距离都是固定的？” 对方骂骂咧咧上前，一把夺过空鹤手中的锄头，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坑：“看清楚了再刨！坑太近，树长大一些就抢阳光！” 他走到旁边，将锄头一把重重砸在地上：“挖这里！照着我那个坑挖！” 训斥完空鹤，对方又扭头大声呵斥其他人：“干活都带脑子，别特么傻干！不饿死你们饿死谁？” 而挨了骂的空鹤也完全没意见，竟然真的照着旁边那个坑的样子，开始认真刨了起来。 然后，岩鹫也不知从哪弄了把小号农具，兴致勃勃加入了挖坑的行列。 只剩下夜一在路边看得目瞪口呆。 先不说这些流魂为什么要挖坑，只说这群神秘的死神……为什么要教人挖坑啊？ 他们不该从流魂中筛选有灵压的孩子进行洗脑、培养，不该秘密筹划他们的阴谋吗？ 而且……不该躲着点自己吗？ “乔木君啊，我觉得也说不上危险啦，”浦原喜助那傻乎乎的语调又一次在耳边浮现，“我倒是蛮期待的……期待什么？我也不知道啦，啊哈、哈哈哈哈哈……” “非要说的话，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期待吧……期待着一种完全未知、却还不坏的未来？” 夜一重重叹了口气，烦躁地搓揉着头发。 空鹤这家伙，究竟看到了什么自己没看到的啊？ 志波这一家，究竟在被什么吸引着啊？ 还有喜助那个白痴，究竟在期待什么啊？ 完全搞不懂啊！ 第1135章 1113.假面调查员 四枫院夜一离开了，乔木并未送行，而是审慎地打量着对面两名同事。 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沈新海摘下兜帽，主动上前伸出手：“好久不见了，乔工。” 乔木看了看对方伸过来的手，并没有去握，而是问：“你们的立场？” 一旁的裴嫚突然毛了：“姓乔的，你别不识好歹！” 乔木瞥了对方一眼，没搭理对方。沈新海赶忙搂住自己女朋友哄了起来。 裴嫚在乔木面前有多泼辣刁蛮，在沈新海身边就有多乖多温柔，后者短短几句话，就变脸一般安静了下来。 沈新海哄好女朋友，也不再找乔木握手，免得自讨没趣，直接解释：“我们没有立场，对你也没有意见。非要说，我们只是执行上面交代的任务，负责收集鬼道的纹路仪轨。” “你觉得我会信？”乔木闻言冷笑。 公司又不是没有灵压体质改造的调查员了，偏偏找来四个假面，其中两个还和他有过矛盾。 如果单纯是抢功，反而不该找这些假面，至少不该找这两个人，找其他人。 这摆明了就是在找茬，至少也是在恶心他。 沈新海则从兜里掏出烟盒，磕出一支烟，悠闲放松地给自己点上：“上面确实只要求我们尽可能独立完成这个任务，尽量不让你参与。别的没有任何交代与暗示。”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非要说的话，除了任务，上面唯一指定的就是人选了。我、老苏和翰思，都是上面点名要求的。本来还有秦默，但那家伙没法和翰思组队，被我硬是换成小嫚了。” 乔木听出了一些潜台词，皱着眉头问：“有什么话就直说，公司拿不到你们和我在一起时的项目记录。” 听到这个说法，沈新海与裴嫚惊讶不已。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公司拿不到调查员项目记录的呢。 “那我就直说了，上面虽然没有明言，但确实想让我们搅合你，”沈新海头扭向一边，吐出一口烟雾，“我和你有过矛盾，这个人尽皆知。苏恒毅和王翰思，他俩一个失去了耐心，一个放大了愤怒，很容易和人起冲突。” 乔木冷笑：他果然没猜错，这个组合摆明了就是用来找他麻烦的。 “那你女朋友呢？” “我刚才说了，原本名单上的是秦默，被我坚持换掉了，”沈新海一把搂住裴嫚，“小嫚的始解能控制他人情绪，不始解也能发挥一些。有她在，老苏和翰思就不会失控。” 乔木听明白了：那个“上面”想要挑拨他们发生冲突，沈新海本人则在竭力避免这一点。 他又问：“那那两人的态度呢？” “老苏和翰思对你没意见，对上面的暗示也不感兴趣。而且，”对方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他们是我朋友。” 就是说他们和沈新海站一边。 乔木自然不会对方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直接警告对方：“收集仪轨的任务随你们便，但我会盯着你们的。” 裴嫚一听又毛了，但沈新海先一步将对方拦在身后，不让对方发作，又抢先开口：“你就不好奇，我口中的上级是谁？” 难道不是研发部与资讯部委托？ “是谁？”乔木直接问。孙庆书那一派几个总监副总监的名字迅速在他脑海中闪过。 但沈新海却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风控部的卓平贵。” 卓平贵？听到这个名字的乔木面露惊讶。 他当然知道卓平贵安排人给古柏豪“治病”一事，没想到那家伙这么快就彻底倒向孙庆书了。 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孙庆书开出了难以拒绝的价码？ 不，不对，真正奇怪的地方不在这儿。 这件事已经有研发部与资讯部的参与了，卓平贵为什么掺和进来？任成远分管下的风控部总监，公然和孙庆书搅合在一起，这是要当出头鸟？ 抛开高会权力格局出现自己不知情的重大变动的可能性…… 乔木审视着沈新海与裴嫚两人：“你为什么要称卓平贵为上级？” 他心中冒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想：“风控部征召了你们？用你们重建了心理异常者部队？！” “原来之前叫这个啊，”沈新海则恍然，“冯硕一直卖关子不告诉我。” 对方咂么着嘴品味着这个称呼：“还挺贴切的……” 裴嫚却忍不住冷笑：“心理异常？我看他们才是心理变态！” 乔木则疑惑了：“你们为什么要接受这种征召？还是强制的？公司威胁你们？” “乔工是在关心我们吗？”沈新海开了个玩笑，见乔木眉毛一扬就要讽刺，赶忙改口，“没有胁迫，是我们自愿的。毕竟有光就有暗，有些工作总要有人去做。” 听着对方这话，乔木内心毫无波澜：“所有假面都被风控部征召了？” 如果是那样，积分商城公开售卖虚化体质改造服务，决策者就其心可诛了。 “那倒没有，”对方却摇头，“虽然一开始不知道具体职责，但大家都挺想加入的，毕竟报酬丰厚，轻松就能拿到triple。” “不过风控部也不是什么人都要，人家还安排了体检、心理咨询、面试和笔试，”对方说着，朝裴嫚笑道，“现在看来，是把咱们这些心理问题最严重的给挑出来了。” 对方说起此事时的轻松态度让乔木很不舒服，忍不住出言讥讽：“知道要做什么了还能笑得出来，你们确实挺适合这份工作的。” 但这一次，就连裴嫚都没生气。 沈新海耸了耸肩：“秦默那小子和你说过吧？观念上，我们并不认为自己是人类。过去一年研发部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纠正过来。” 对方甚至点头：“所以你说的也没错，我们确实挺适合这份工作的。估计比那些已经消失的前任更适合。” 听到这话，乔木反而愣住了。 风控部突然清空了整个心理异常者部队，他之前认为是A型并立宇宙带来的压力太大了，现在想来，会不会是因为风控部发现了假面这群更合适的人选？ 之前的心理异常者们，从小甜甜成了牛夫人，自然也就不用客气了。 “那就这样吧，”见对方这副模样，乔木也没了兴致，懒得再和对方废话，“不管你们做什么，提前和我打声招呼。” “那点功劳我也瞧不上，他们让你们抢你们就去抢吧。但如果你们搅合我的项目，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既然对方主动透露内情向他示好，他也乐得少个敌人。至于对方的工作，他又不是救世主，别当着他的面干就行。 “乔工！”见他推门要走，沈新海连忙挽留，“我想向你道个歉。” “当初那事是我们不对。虽然起因在冯硕，但我们也主动参与了，对你们出手了。 “柯工和孔工那边，我们都真诚地道过歉了。秦默那家伙因为这事儿私下也被收拾得够呛，好几次丢了半条命，才扛了过来。 “本该尽早主动向你道歉的，但你很忙，我们也一直麻烦不断，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我听小嫚说你俩在印度的时候撞见了，她本该那个时候就代表我们道歉的……”沈新海露出了个无奈的苦笑，不用回头都能想象身后女友噘着嘴，一脸委屈加不忿的模样。 “我希望向你道歉，也希望获得你的谅解，并不是为了别的，也与工作无关。只是因为我们确实做错了，做错了就该道歉。” 他在印度讷瓦达收容所的时候确实与裴嫚有过短暂的相遇与交流，这事儿沈新海不提，他自己都要忘了。 两人当时的交流并不愉快，裴嫚对他的态度堪称恶劣，让他一头雾水：明明是你们害我，怎么反倒一副我害了你的德性？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现在想来，他这个人明明不怎么记仇，时隔多年却仍对这群假面印象不佳，也和那次糟糕的交流脱不开干系。 不过听着沈新海的话，乔木很想问一句“你们帮风控部灭口无辜百姓的时候，向他们道歉了吗”。但他最终也没问出口，只是很痛快地选择了原谅。 反正那次冲突他没什么损失，就是被人背后偷袭捅了个胸穿，可正主也已经死了。而且他事实上已经放下这事儿、原谅冯硕那个主谋了，也没什么理由对这几个没能伤到他的从犯拿着不放。 “还有另一件事……”乔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这么多事？你这几年到底攒了多少心里话啊？不能加个飞信说吗？ 我同意原谅你们，不代表我想和你们交朋友啊喂！有点分寸感行吗？ “哼！”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裴嫚很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但也知道爷们儿职场社交呢，自己不能瞎搅和。 乔木觉得这女人能只冷哼一声，已经算是非常恐怖的忍耐力了。 沈新海连忙解释：“是关于冯贤的事情，我知道那孩子被你照顾得很好。冯硕是我好兄弟，所以我想代他向你道个谢。” 说着，对方后退了半步，竟真的给他鞠了一躬。 感受到了对方的真情流露，又想起了冯硕那一家人的情况，乔木也有些心软了，没再选择应一声直接离开，而是问：“你们和冯贤也有联系？他没跟我提起过。” 沈新海苦笑着摇头：“没有。那孩子挺倔的，大概是因为我是他哥的朋友，所以对我一直爱答不理。” 说到这里，对方想起了一件趣事，轻声发笑：“我逢年过节给他发红包，他倒收得挺快。” 乔木点了点头：“他和我表弟处的挺好，两人在学院互相照应。卫怡也帮我照看着，没人能欺负他。他现在节假日都去大同住。” “我知道，真的特别谢谢你，”沈新海再次真诚地道谢，“不过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我之前听说那孩子给学院打报告，想要强化灵压体质改造，那孩子也想做死神……”对方苦恼地叹了口气，“乔工，他没有藏羚羊币和积分，也没有培训项目敢收他，他最终肯定得求到你这儿来。” “我会照顾好他的。” “不是，”对方使劲摇头，“我是说，你能不能拒绝他？” 见他疑惑不解，对方解释：“那孩子……你觉得他突然想要强化灵压体质改造，是为什么？因为崇拜你吗？” 乔木本能地就想反问“不是吗”，但他忍住了：“为什么？” “我觉得是因为他哥，我怀疑他想顺着他哥的轨迹往下走，想要用这种方法抓住点什么……” 见他犹疑不解，沈新海无奈地苦笑：“我知道这种想法挺莫名其妙的。不过我跟冯硕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就是这种状态…… “你知道他放大的是孤独吧？他就是受不了那种孤独感，拼命想要创造同类，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抓住很多很多。 “他决定对付你，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这种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绪，或者说他被这种情绪操控了。” “你是说……”乔木思索片刻，“冯贤有点他哥当初的倾向，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 沈新海点头：“我现在就怕那孩子是冲着虚化体质改造去的……” “这不是很好吗？”乔木疑惑地问，“冯硕跟我说过，之所以把冯贤托付给我而不是你，就因为冯贤不是假面，和你们隔着一层。他成了假面，就是你们的一员了吧？” “哪有那么简单？”沈新海无奈，“我们当初也是这么想的，觉得同类越多越好，所以才会支持冯硕的行动。但我们搞错了一件事……” 对方两手一摊：“同类不是同伴。” 第1136章 1114.化敌为友，化友为盟 听到这里，乔木已经恍然了：随着人数的增加，假面调查员之间，一定出现人际矛盾了。而且他们都是情绪被扭曲的心理异常者，他们之间的人际矛盾一定极其激烈，由此才能让冯硕和沈新海反思，才能让沈新海不希望冯贤进入他的小圈子。 “有多严重？”他忍不住好奇。 “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小嫚不在的话，那两个家伙降临没半个小时就已经坏事了，”沈新海一脸郁闷，“就这么严重，而且还不止。” “我前面不是提过吗，秦默和王翰思这两人没法组队。原因不是他们有矛盾，而是他们两人，前者失去了愤怒，后者则被放大了愤怒。 “我们也是在假面同事多起来以后才发现这个情况的。如果两个人分别失去与放大了同一种情绪，失去这个情绪的人，就会对另一人产生完全无法控制的吞噬欲望。” 对方严肃地说：“简单来说，秦默只要想起王翰思这个人，就会失控，就会不惜一切吞噬后者！我们放弃主动创造更多同类，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乔木听得目瞪口呆。还好自己当初得知了假面不认为自己是人类的后遗症后，坚定不移地拒绝了。 现在想起来，孔玲当时那看上去很草率的态度，其实挺理智的。 那家伙当时并没有拒绝沈新海等人的邀请，也并不抗拒变成假面，只是要求他们再实验个几十回，进一步确定没有更多副作用了再联络她。 可惜或者说庆幸的是，紧接着崩玉就被乔木抢走并上交给了公司。 “那你们是怎么处理的？”乔木好奇地问，“你们不会把秦默……” “没有！”沈新海赶忙否认，“是研发部那边帮了忙，我们扭曲了秦默的认知，让他认为王翰思放大的不是愤怒，而是别的情绪。但他俩此生都不能再见面了。”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担忧了吧？”对方真诚地说，“我和冯贤没什么交情，但他是我好兄弟的弟弟，我即使没机会照顾他，也有责任保护好他。我不想让他步他哥哥的后尘。” 旁边的裴嫚默默牵起男友的手，看向对方的眼神中满是柔情。 乔木心中也颇为感慨。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但也看得出来，对方的在乎与关心，只会给自己的同类、同伴，对那个小圈子之外的一切都缺乏同理心。 他突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如果自己是公司高层，大概也会想着将这群假面调查员全部消耗掉吧？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自己绝不会再向任何人提供虚化体质改造。 但现在的公司高层会。 回过神的他，看着对方的恳切，无奈地说：“你说晚了。冯贤已经强化了灵压体质改造，我过来之前刚把他送到真央灵术院，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已经完成测试，等待分班了。” 听到这个回答的沈新海惊愕不已，不甘心地问：“能让他强制结束项目吗？” “你觉得呢？”乔木反问，“就算这次能，还能次次拦得住？除非你不让他当调查员了。” 这也不可能。冯贤已经强化超能力了，按规矩是不许离开这个行业的，就算被新起点扫地出门，也只能去配套公司当牛马。 他们这些已经有了强化的调查员，甚至连清空记忆输送社会的资格都没有。 见对方心有不甘，他又劝说：“而且我用了强，他把我也讨厌上了，往后谁照看他？他那个面试官吗？对了，你们认识他那个面试官吗？” 沈新海没回答，只是沮丧地苦笑。但乔木注意到，一旁的裴嫚，脸上却浮现出一阵狰狞。 而且沈新海表面不显，攥着裴嫚的手却用力捏了捏，仿佛在提醒，又仿佛在安慰。 这群人之间也有事儿？这公司是怎么回事儿？就一点儿同事情都不能有呗？ “好吧，”沈新海无奈地重重叹息，“那只能请你多照顾一下那孩子了。也请你放心，我们是不会对你不利的，无论在这个项目还是到了外面。” 乔木点了点头，选择相信对方。 这一次交流完，他没有选择直接离开，而是看向旁边的裴嫚：“她的伤是怎么回事？” 对方脸上那道触及灵魂、丑陋而狰狞的伤疤，还在印度时就已经存在了。他当时本着同事一场的绅士风度，想要象征性关心一下，却被对方一通好怼，不欢而散。之后他们在一个基地中共处了小半个月，却再也没打过招呼，形同陌路。 对方上一次莫名其妙的爆发，就仿佛自己脸上的疤是他搞出来的一样，让他一头雾水。这次既然撞见了，趁机问个清楚也好。 乔木一提起这道疤，裴嫚那张风华绝代、魅惑众生的脸上，又是一阵拦不住的狰狞与戾气，看得人心惊胆战，竟有种妲己露出真面目的感觉。 沈新海将女友揽入怀中安抚，摇了摇头轻声说：“这是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好的，就不对外人提了。” 就是说其实和我无关喽？上次单纯就是这娘们心眼儿小？ 既然如此，乔木也无所谓了，又指了指裴嫚：“公司治不好吧？” 沈新海愣了，将怀中女友搂得更紧了，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不停地揭小嫚的伤疤，心中也有了丝不耐烦。 “这不是持续型的魔法伤害，而是灵魂遭受的伤害，映射在了肉体层面上。不是说时间、空间和灵魂，是最神秘的三种力量体系，公司应该也没什么办法，对吧？” 乔木则自顾自地解释：“去年有个心理异常者，被我用类似的手段废了双眼，当时总部那边就说治不好。” “你也能制造类似的伤害？”沈新海愕然。 他着实没想到乔木还有其他战斗能力，毕竟死神和虚就做不到这种事情。 “还有谁能？”乔木反问。 沈新海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心中燃起的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却让他陷入了挣扎。 挣扎良久，他终于开口了：“司先彬。” “流沙河主司先彬？！”乔木愕然，“你们怎么招惹到他了？” 总部p10流沙河主司先彬，也是新起点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老资历调查员了。乔木当然不可能没听过对方的名号。 当初的红新月偷渡事件，公司紧急组建的驱逐小队中就有这位。 最快速度的“音斩”米一，最强防御的“铁壁”铁华，最强治疗“土地公”穆丞，以及“流沙河主”司先彬。 能与前面三位共同负责紧急处理阿扎德·贾法里安成神事件，足见这位在高层眼中的份量了。 他们在印度加济阿巴德收容所废墟，与纳米一行对峙争夺疫病的收容权时，死胖子韩启生首先想到的求援对象，也是这位。 沈新海却已经不愿意再多说了，干巴巴地拒绝：“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乔木见状也不再多嘴，而是伸手朝裴嫚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征询沈新海：“可以吗？” 沈新海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能治好这个伤？” 怀中的裴嫚身子一震，猛地扭头看向乔木。 乔木的手指，已经轻轻触及伤口。 那条伤疤增生如一条扒在人脸上的蜈蚣一般，在乔木的视角下，内里还有一道暗黄色的流光在蜿蜒流动，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一道灵魂之力沿着他的手指侵入疤痕，疤痕本身没有任何变化，但其中的暗黄流光却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 然而几秒后，又倏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什么东西从疤痕中涌出，在表面浮现。 乔木眯着眼睛，看着那几粒看似平平无奇的砂砾，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但还没来得及触碰，砂砾就如同蒸发一般凭空消失了。 再看向裴嫚脸上的疤痕时，那道附着在灵魂中的暗黄色流光已经消失了。 “可以了，”他收回手，“剩下这道疤，你去康复中心做个美容就行。” “这么简单？”沈新海愕然地将女友转向自己，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脸，却没看出任何变化。 “感觉好像不太一样了……”斐嫚小心翼翼地用纤细的指尖触碰了一下伤疤，又如触电般猛地缩了回来，然后又犹疑地触碰一下，这次没再躲开，而是整个指腹贴在上面，沿着疤痕缓缓划动。 “真的不一样了！”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那种……那种干涸的感觉消失了！” 干涸的感觉？那是什么感觉？没能触碰到那几粒黄沙的乔木心中好奇。 “真的？！” “真的！” 面前这对情比金坚的情侣，激动得像是两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彼此分享着极致的喜悦。 “太好了！太好了！”沈新海激动地原地踱步打转，又将爱人一把抱起来举高高转圈，放下对方后有些想要触碰那道伤疤，却又有些畏缩。 整个人已经手足无措了。 乔木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表达心中的喜悦。 但裴嫚并没有放过他，和沈新海庆祝过后，喜悦丝毫不曾减退的对方，竟然转身一步上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猝不及防的乔木只好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高举双手表示避嫌。 好在对面的沈新海对此完全不在意，只是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 裴嫚的容貌已经不能用漂亮来形容了，就是很美，很妖艳，美得不可方物，妖艳得摄人心魄。在乔木见过的女人里，只有卸了妆的米一能与之媲美。 但米一那副性冷淡的表情，和毫不讲究的穿搭，看多了习惯了就会觉得没劲。相反，裴嫚却恰恰相反，属于那种越看越让人沉沦的类型。 即使不了解对方，只看对方灵压屏蔽斗篷上都要精心进行装饰，就能明白对方一定非常非常在意自己的容貌。 他完全能够想象这道伤疤的存在，在过去一年、数年、数十年的漫长时间中，会给对方带来怎么的精神折磨。 松开他时，裴嫚之前看到他就忍不住不耐烦的情绪已经彻底消失了，而是用从内心深处迸发出的热情，对他表达了谢意。 前后的转变判若两人。 等小两口逐渐冷静下来，斐嫚迫不及待地找出一支药膏，去一旁自顾自地对着小镜子涂抹伤口。 沈新海则感激又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你就不怕得罪司先彬吗？” “不是帮你们，是还人情。”乔木纠正。 第一次见面的冲突，冯硕已经死了，他也在战斗中将沈新海大卸八块，还夺走了崩玉，让公司狠狠处分了这四个家伙。 准确来说那次他是占了便宜的，而且也决定原谅了，可以说双方两不相欠了。 但他没有忘记一件事：沈新海、斐嫚与秦默三人，自始至终也没有以任何方式向公司透露他的geAss。 即使主要原因是智脑限制，但当时三人是可以归刃来规避智脑监视的。只要三人中有一个起了歹意，他身上geAss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当时的他并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直到后面geAss濒临失控，唐蒙隐晦的警告才让他意识到这份人情有多么宝贵。 可以说是救了他的狗命。 虽然这三人大概率并不知道geAss这个能力会如此敏感，只是当成了普通的调查员藏私。但这份情他多少都得承一些。 也正是这个人情，才促使他在印度时主动与裴嫚搭讪。 而且那时虽然不明白裴嫚为什么敌视他，但当时的局面很清楚：对方也是王宗江找来的“截杀乔木小队”的一员，只是对方自己退出了。 等于裴嫚主动放弃了对付他，甚至在那场争吵中已经明着告诉他了，那支队伍就是针对他的。只是告知的方式不怎么好听。 等于乔木又欠了对方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所以，既然你们确实对我没敌意，我对你们也该按我的规矩来，”跳过了geAss的乔木如此说，“裴嫚警告了我，还主动退出了，我只是还这份人情而已。” “不是‘而已’，”似乎是没想到他如此正派，沈新海动容地说，“就算当时小嫚不提醒你，你也不会有事。她如果参与进去，那死的就是她了。” “话不能这么说，”乔木摇头，“情分本就是论迹不论心更不论果，否则就不是情分，而是交易。” 沈新海思索片刻，明白了他意思，又坚定说：“既然论迹，你大概也不会明白，你的举手之劳很可能救了小嫚一命吧？” 对方看了一眼不远处全身心投入给伤疤上药的女友，轻声道：“她最近几个月的心理评估成绩非常糟糕，所有的心理治疗都失效了。再这么下去……” 对方脸上浮现出心有余悸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沈新海随即对乔木说：“这对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对我和小嫚却是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还的，连带你照顾冯贤那份！” 对方想了想：“我可以退出这个项目，风控部那边我会去解释。他们用得上我们，不会为这点小事发作我们的。” “不需要，”乔木却摇头，不屑地说，“那点功劳我本来也看不上。” 高会肯定以为他是要挟山西夏令营之威，强晋p10，所以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抢功。 他还真没这么想过，他只是觉得这么做对调查员、对公司有好处，于是就去做了。仅此而已。 “如果你真的想帮忙的话，不如留在这个项目里帮我？”乔木思忖着缓缓说道。 新的鬼道仪轨，肯定得斫迦罗家族去开发，毕竟这个东西就是对方发明的。但他可没心思为了这点小事和那个家族纠缠。 就算项目里有这个时间，他也宁可做点别的有意义的事情。 “你们得和那个斫迦罗家族打交道，正好我也有不少事情用得上那个家族。你们替我和那个家族打交道，如何？” 而且还有另一件事：柯羽她们都有自己的项目和规划，不可能每周都来给自己当保镖。 但这群假面同事就不一样了。 他们当然也有自己的事情，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完全可以轮班嘛。 藤原长作杂交出来的奇怪树种，经过一年多的生长，已经能得出一个初步结论了： 奇怪的针叶植树木，不开花不结果，根系发达，生长速度快，树干粗壮且木质层密度极高。 这种树木没有任何营养价值，完全不能食用，也榨不出多少水分，但却是非常优质的燃料。因为致密的木质层中水分很少，甚至只需要短短数日的简单晾晒，就能直接拿去做劈柴。 戌吊五区现在都在挖树坑，就是打算进行大规模种植。 一来可以用作建筑材料与燃料，不仅可以自己使用，甚至还能对外销售，赚到的钱再拿去购买粮食、工具、药品等等稀缺资源。 二来这种树木发达的根系还可以改善土壤环境与土壤生态，长此以往，说不定能让大数区的土地也一点点肥沃起来。 随着戌吊五区的事业逐渐步入正轨，不说少数野心家，就是那些贵族也不可能视而不见。戌吊这边确实需要长时间安排保镖。 而虚化体质改造的前提就是购买者的灵压强度必须达到副队长级，因为副队长级才需要学习包括斩魄刀体型控制在内的一系列高阶灵压控制手法。 熟练运用这些技巧，才能在假面化后不会因为自身灵压形态的转变而身体崩解而死。 也就意味着，所有假面调查员，都有超过副队长的实力。只要挑选出合适的人选，用来给戌吊做保镖再合适不过了。 沈新海接受了乔木的邀请与建议，决定与裴嫚一起去会一会那个斫迦罗家族。他们没带苏恒毅与王翰思，把这两个可能一不小心就会犯下“谋杀贵族”大罪的麻烦家伙丢在戌吊，带领村民挖坑。 至少有一点值得庆幸：他们都是中国假面，对普通百姓，尤其是普通农民普遍更友善，忍耐力也更强。否则乔木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他们留在项目里。 忙完了戌吊的事情，乔木也回十番队点卯。 经过了大半年的施工，十番队新队舍已经建得七七八八了。至少关乎队士衣食住行的住处与食堂都建好了，剩下的都是额外的功能性建筑。 而最先建好的，自然就是压根用不上的队长室。毕竟队长室是一支番队的脸面，而且这也算是“规矩”了。 如果放在之前，乔木一定会对这个规矩嗤之以鼻。 但现如今，他反而成了这个规矩的最大受益者：毕竟他依然住在队长室。不仅如此，他还把芽衣也安排在队长室的侧室居住——当然是悄默默的。 毕竟护廷十三队是绝不会允许成员带侍从这种荒唐行为的。一旦暴露，山本总队长很可能会直接提刀来砍他。 不过他与更木剑八那一战后，十番队上下已经视他为下一任队长的不二人选了。 这种情况下，负责主持队务的山本六席与大久保八席，自然不会有任何“利用空置的队长室办公”的僭越念头。 十番队全体都对“属于乔木”的队长室保持敬畏与距离，外人更不可能明知十番队没有队长还往里跑——乔木更木那一战之后更不可能有了，这都让芽衣的存在也得到了很好的掩护。 别看芽衣年纪小，胆子却很大。或者说芽衣在流魂街的时候胆子很小，到了瀞灵廷反而胆子大了起来。 乔木猜测，大概是小姑娘并不适应流魂街的生活，将流魂街视为危险的蛮荒之地。 而瀞灵廷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做什么都轻车熟路。 这种胆大与熟悉，让芽衣很快就适应了十番队的“隐身生活”。 她每天白天就在队长室里看书，晌午趁队士出操去食堂吃一些残羹剩饭。等深夜所有人进入梦乡，整个十番队就成了她的地盘。 但偶尔还是会撞见一个两个起夜的死神。 你深夜起床接手，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之间，总能听到一些动静，看到一闪而逝的影子，甚至偶尔还能听到幼童的笑声或惊呼声。 你当然不会想到是你敬仰的乔木队士、十番队未来的队长大人、十番队全体成员的楷模与偶像，偷偷违反护廷十三队铁律，将一个年幼的侍女安排在队长室中…… 没有人会这么想。 于是，久而久之，十番队也出现了闹鬼或精灵的传闻。所有人甚至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这是闹鬼，应该请得道高僧来驱鬼——他们自动忽略了死神为什么会怕鬼这个问题。 另一派则认为这是十番队新队舍中诞生的灵，是那一晚他们对十番队荣誉的维护，促生出了这个十番队之灵。这个灵会帮助他们守护十番队，也会在他们外出执勤时保佑他们。 证据自然就是这么久了，这么多目击者，却没有任何人因此受到伤害。 这个说法显然比闹鬼说更得人心。不到一个月，闹鬼派就消失了，十番队上下达成了统一意见：是灵！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对此一无所知的乔木。 他还没来得及过几天清闲日子，就被志波海燕直接用地狱蝶请了过去。 要知道地狱蝶可不是死神用来扯闲篇儿的电话，而是用于紧急通讯的对讲机。这种生物很稀有也很脆弱，寿命更是短暂。没有要紧的事务，擅自使用、消耗地狱蝶，虽说不上是罪过，一旦被发现，也会被狠狠责罚。 志波海燕使用地狱蝶，自然是有急事找他，他毫不犹豫地扔下手中的工作，赶赴志波宅，见到了正在收拾行李的志波夫妇。 “战争？和谁的战争？”听到这个说法的乔木吓了一跳，以为是山老头吃饱了撑的要和虚圈开战了。 “是人间，”海燕甚至没心思招待他，一边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一边抽空跟他讲，“人间爆发战争了，和以往都不同，这次非常激烈。他们好像管这次叫……” “世界大战。”志波都在一旁提醒。 这个名称让乔木一阵恍惚。 死神的现世是架空的，与地球截然不同，光是尺寸就比地球小了不少，更不用说历史了。 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也会有世界大战。 “世界大战……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他疑惑地问，“魂葬忙不过来了？连三席和五席都得出动了？” “不是魂葬，”海燕直起腰看向他，严肃地说，“是虚！战争造成的伤亡、破坏与毁灭，带来了太多的负面情绪，完全成了诞生虚的温床。过去几周，十三番队在现实值守的同僚几乎已经伤亡殆尽了！” “而且不是五席哦！”在一旁不停帮倒忙的岩鹫兴奋地高喊，“是副队长和三席啦！” 乔木闻言，惊讶地看向海燕：“你接受你家队长的邀请了？！” “咳咳，”海燕尴尬地将头扭向一边，轻咳两声，从腰间抽出副队长袖标，羞涩而认真地解释，“毕竟正是十三番队上下一心共渡难关的时候，我可不能继续躲在后面偷懒了。” “不赖嘛！”乔木一把夺过对方的副官袖标，直接给对方戴上，“摘了干嘛？就这么戴着挺好的。” 海燕更加尴尬了，掩饰地拽了拽袖子，似乎想把袖标拽到里侧：“我跟你说正事呢。” “嗯，你说，我听着呢，”乔木应完又问，“你该不会让我也接受十番队副队长的任命，替山本总队长分忧吧？” “当然不是，这是你的人生规划，我不会横加干涉，”海燕笑着摆手，“我叫你来是希望我和都不在期间，你能帮忙照顾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妹妹和弟弟。” “金彦银彦他们虽然值得信赖，但他们太宠溺这两个小鬼了。我和都都不在，只让他们操心的话，这两个小鬼非反了天不可。” “谁说的？我已经是男子……”岩鹫正要抗议，就被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空鹤镇压了。 乔木能感觉到，这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姑娘，异常的沉默之中，有着几分遮掩不住的忧心。 但他没有点破，直到海燕夫妇告别家人赶赴十三番队集合点，才扭头问空鹤：“担心你兄长？” 空鹤下意识想要否认，摇头摇到一半停住了，眺望着远处逐渐模糊的身影，担忧地问：“兄长和嫂子，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会。”乔木很肯定地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空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乔木当然肯定。 他虽然没研究过现世的历史，但也知道凭自己的蝴蝶翅膀，可扇不出世界大战。 这场世界大战虽然不见于原著，但一定是原本就有的。海燕这个惫懒的家伙，应该就是以此为契机，正式成为了十三番队副队长。 既然是原本的剧情，那这对夫妇就绝不会有事。 “放心好了，海燕什么时候不可靠过？”乔木笑着安慰对方，“你与其担心你的兄长，不如担心一下另一个小鬼。” 空鹤闻言愕然，回头看去，院子里，没心没肺的岩鹫已经开始放羊了。金彦银彦果然如海燕所料，在一旁嘻嘻哈哈很是开心，就是不阻止。 “说的也对。”被这一幕感染的空鹤也笑了。 乔木看着对方又问：“你想成为死神吗？” “成为死神？”空鹤有些猝不及防，“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乔木摇头，“只是突然想到的，觉得你成为死神，加入护廷十三队，说不定就能安心一些了。” 空鹤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直接摇头：“算了，我对这个不感兴趣。而且我接下来的日程已经有安排了。” “什么安排？”乔木好奇地问，但对方没有回答。 不过短短几天后，他就得到了答案： 志波空鹤，要他帮忙将自己的工坊搬去戌吊！ 第1137章 1115.我拒绝 戌吊迎来了第二支施工队，是斫迦罗家族的工匠，带队的正是斫迦罗暻，来为戌吊建造一座穿界门。 见到乔木后，暻很是嘚瑟了一阵，仿佛在说“你看，你要的东西我赏赐给你了，感恩吧贱民”。 不过这些工匠的效率非常低，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在磨洋工。而且还高高在上、敝帚自珍，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们的营地，更别提触碰他们的材料与工具、旁观他们的工作了。 “就不能让我的人帮忙吗？”乔木当老板当惯了，看着这个效率就眼角直抽抽。 “不能，这是斫迦罗的规矩，”暻直接拒绝，不屑地踹了踹脚下干涸的地面，“不是他们偷懒，而是这里的灵子太稀薄，他们很容易感到疲惫。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 乔木看了看放眼望去的满眼荒芜，却很开心：“我就喜欢穷山恶水，越穷越好。” 见对方一脸疑惑，他笑了笑：“这是我们的文化传统，你们不懂。” 暻撇了撇嘴，只当他是在故弄玄虚。 “乔木！”一个大嗓门从身后传来，乔木应激地一个哆嗦，下意识就想跑，却还是硬生生站在原地。 他重重叹了口气，使劲翻了个白眼，切换成笑脸才转身：“又有什么事？” 满身脏污的志波空鹤一个瞬步来到他面前，指着那边斫迦罗家族的营地，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不是说没有工具没有材料，让我自备吗？那是什么？！” “那些不是我们的，是斫迦罗家族的，”乔木一脸诚恳，“你要是有能耐就直接去抢，但别牵连我们。正好他们的大小姐也在……” 他一回头，却发现本该在身旁的暻，早已不见了踪影。 “大小姐？哪呢？”志波空鹤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一个人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放下一句“我不管，这些东西我征用了”，就大步向斫迦罗的营地走去。 然后就被几名警戒的家仆不留情面地哄了回来。 回到一脸幸灾乐祸的乔木身边，空鹤也不羞恼，而是疑惑地看着那边的斫迦罗众人：“斫迦罗家……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欠我一座穿界门，”乔木也不隐瞒，“我帮他们陷害了十二番队的涅茧利，这是报酬。” 空鹤目瞪口呆：“你……你什么？” “哦，是揭发，”乔木拍了拍额头，毫无诚意地纠正，“说秃噜嘴了。” 空鹤瞪了他片刻，却并没有逃跑，而是双手叉腰，无所谓地说：“算了，反正涅茧利也是个混蛋。” “你认识他？”他好奇地问。 “当然，”空鹤点头，“两年前我想找技术开发局合作，要一笔研发经费，就是被那个混蛋拒绝的！” 两年过去了，现在说起这事儿，她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显然当时可不是拒绝那么简单。以涅茧利的毒舌，只怕没什么好话。 就凭空鹤工坊百年后那个火箭的水平，也确实入不了人家的眼。 乔木疑惑了：“你要经费直接找浦原喜助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喜助那个家伙面子薄，不会拒绝人。找他不就成走后门了吗？！” 见对方一脸的理直气壮，乔木都无语了：“那你剥削我的时候怎么就不这么觉得呢？” “什么叫剥削？！”空鹤立刻抗声，“我都说了，新工坊算你一成干股，你是股东，当然要为工坊的事业做贡献。” “我要退股！” “休想！” 见他无语，空鹤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总而言之，你就安心为咱们的工坊做贡献就好啦，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赢利点在哪？你打算研发什么商品，这个商品要卖给谁，他们为什么会买，愿意出多少钱买？” 见自己简单几个问题，空鹤就一脸呆滞了，乔木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 “我得跟你说明一点，”见对方要走，他一把拽住对方，“你的工坊还欠着戌吊土地租赁费与人工费呢，别忘了。” 空鹤一听直接炸毛了：“什么叫我欠你？！我明明已经用一成干股支付过了吧！” “不是欠我，是欠戌吊！”乔木纠正，“戌吊的土地与劳动力属于全体居民，不是我的个人财产。那一成干股给我，只能抵租用我空间门的费用，懂？” 空鹤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们这么黑的吗？” 不等乔木反驳，她大手一挥，豪爽地说：“算了！你说吧，一共多少钱，要怎么还？” 乔木却摇头：“我们不要钱，再说了你又没钱。” “不要钱？你想要什么？”空鹤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又改口，“戌吊的居民想要什么？我提醒你，我是我，志波家是志波家，别想从我这里赚志波家的好处！” 乔木狠狠翻了个白眼：“你们家能有什么好处？岩鹫的浅打都是我送的！” 志波家简直就是贵族之耻，相比其他贵族，他们是真的穷。 “那群小鬼，看见了吗？”他指着那边乱糟糟的人群，十几个小鬼聚成一圈不停叫好，圈里是正在斗殴的岩鹫与健太。 “他们太烦人了，精力旺盛四处捣乱不说，还在浪费戌吊宝贵的食物与淡水，我想让他们安静下来。” 这一次，空鹤连退了几步，一脸惊恐地瞪着他，仿佛看到了一头恐怖而残忍的大虚！ “我打算建个学堂，让这帮小鬼全都滚进去读书，但我们没有教习，明白了吗？ “另外，最近新来的流魂越来越多了，周边大数区搬过来的流魂也不少。如果你愿意给这群小鬼上课，新来的流魂中，你可以先挑工坊住手。” 空鹤闻言，眼前一亮，一把握住乔木的手，胡乱甩了甩：“就这么说定了！你们现世的握手礼是这样吧？” 乔木反手拽住对方的手纠正：“别这么用力，而且不是你来抓我的手，是你伸手等我去握住。” 现世的战争似乎规模不小，过去半个多月戌吊出现的新面孔，比之前两年都要多得多。 与尸魂界本地的流魂不同，这些流魂中的年轻人，大多接受过基础教育，用来种树太浪费了。不如交给藤原长作与志波空鹤两人，才能不浪费人才。 将志波空鹤打发走，乔木又待了一会儿，那个斫迦罗暻却依旧不见踪影。他干脆也懒得找对方了，自己直接回了瀞灵廷。 回到十番队队舍，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热茶，就接到了一番队地狱蝶的传讯，不得不往过赶。一出队舍大门，就撞见了山本雄也。 “乔木君，您来啦，咱们出发吧。”山本六席对这位“普通”队士的态度极其尊敬，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队士，而对方才是六席。 但这一年来，乔木也习惯了。或者说整个十番队都觉得这样才对。 “你也接到通知了？”乔木惊讶。 他本以为是一番队传召是自己的事情，现在看来其实是十番队的任务？ 十番队的职责是巡逻警备，在瀞灵廷内，负责七番队值守以外所有区域的巡逻；在瀞灵廷之外，更是要日常巡视整个流魂街。 那应该就是近期流魂激增的事情了。 乔木没有直接开个一番队门外的空间门，毕竟他的薪水本就没多少，还都要贡献给戌吊，实在不经扣。 边胡思乱想边带着山本六席赶路的他，迎面就撞上了一个……是两个熟人。 “是木木！”更木剑八的身后，草鹿八千留探出头，兴奋地朝乔木打招呼，“你也去一番队啊？” “是乔木啊，”一身队长羽织的更木剑八斜眼看了他一眼，“改天再打一场吧。” “再说再说。”乔木摆了摆手，敷衍了一句。双方便迎面错身而过。 他已经过足瘾了，未来相当一段时间都不想再和对方打了。 山本雄也看着更木剑八一身白色队长羽织，与草鹿八千留胳膊上的副官袖章，就觉得刺眼无比。 就是这两个家伙，将整个十番队踩在脚下，如果不是乔木舍命相搏，十番队的脊梁骨都要被踩断了。 结果两个混蛋不仅没被惩罚，反而没过几天就成了十一番队的队长与副队长，这怎能让他们十番队上下信服？！ 他很想给这两人狠狠一瞥，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不管有什么矛盾与看法，对方已经是队长了，已经是上位者了。队长威严，绝不是他一个区区六席可以冒犯的。 如果乔木君能成为队长就好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狠狠教训这两个家伙了！ 山本雄也在心中恶狠狠地想着，一个猝不及防，一头撞上了突然停下来的乔木。 “对、对不起，乔木君！”他连忙捂着鼻子道歉。 乔木却没理会他，而是回头看着已经跑远了的更木两人：“话说……他俩也是去一番队的？” “啊？是、是吧，”山本六席立刻恭敬地回答，“草鹿……副队长好像是这么说的。” “所以……他们又迷路了？” “啊？啊……”山本六席这才反应过来：去一番队，不该和他们顺路吗？怎么走了反方向？ “算了，不管他们了。”乔木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赶路。 反正更木剑八一下，整个十一番队的任务就是拔刀砍人，一番队议事，有没有这家伙都无关紧要。就算对方出席了，也不会有人真的听取对方的建议。 赶到一番队时，乔木才发现情况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 按规矩，他根本没资格进去，应该是代理队长工作的山本六席进去汇报，代理副队长工作的大久保八席在外间等候传召。而他……应该离得越远越好。 但自他与更木那一战后，在一番队发现整个十番队都视他为未来队长后，除了日常工作还是召唤山本六席以外，一些大事就会找他。 这一次显然也是如此。 山本六席乖乖留在外室，拘谨地坐在一众副官的末尾，如同误入狼群的小鹿斑比，瑟瑟发抖，祈祷着没人看见自己。 乔木则摘下浅打交给一番队礼仪官，就在通报中大步走进里间。 “十番队队士乔木到——”这一嗓子也是够稀罕的。平日里的队长例会他都不参加，找他来的小会也没几位队长作陪，大部分队长听到这个通传，都新奇地看向敞开的大门外，坦然走进来的唯一一位没有队长羽织也没有副官袖标的死神。 乔木也看清了里间的情况：十一位队长竟然都在！看来这真的是大事。 “总队长好，各位队长好，”他食指中指并拢，在额边一晃敬了个礼，“不用等更木队长了，我来的路上遇到他了，他又迷路了。” 案几后面，山本总队长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为乔木这放肆的态度，还是为十一番队那位一贯缺席的队长。 可无论哪一个，他都该习惯了才对。 乔木也不管对方的反应，直接站到了左侧队伍的末尾，浦原喜助的身旁。 但山本总队长并没有宣布开会，反而又等了片刻，直到过了截止时间，确认更木剑八确实到不了了，才敲了敲桌子。 一个人从后厅走了进来，是鬼道众大鬼道长握菱铁斋。 “这是要干嘛？”乔木好奇了。这个进度他还没见过对方呢，护廷十三队与鬼道众是平行机构，互不统属。一般来说护廷十三队开会，鬼道众是不会掺和的，都是护廷十三队达成决议后，如有必要再向鬼道众求救。 除了极为特殊的突发事件，例如……队长虚化事件。 但时间对不上，情况、氛围也对不上。 乔木还在胡乱猜测，握菱铁斋已经将标志性的权杖插在地上，当众施展鬼道。 “缚道之六十八·禁空断封！”一道无形的灵压散开，将队长室隔绝成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任何人都无法进出，更无法窥探里面的情况。 看到这个鬼道，在场所有队长直接变了脸色，整个房间的氛围都陡然变得肃杀无比。 “怎么了？”察觉到氛围不对的乔木，悄声问旁边的浦原喜助。 后者也面沉似水，却还是悄声解释：“大鬼道长亲自施展禁空断封的情况只有一种，这次要讨论的事情极其敏感，绝不能外泄分毫！” “辛苦阁下了，”随着握菱铁斋走到雀部副队长身侧，山本总队长的声音也响起，“老夫受中央四十六室委托，告知各位一件事情。” “受现世战争的影响，越来越多的灵魂涌入尸魂界，虚的数量也与日俱增。而因为战争波及面太广，往生局的投胎制度亦遭受重大影响。现世的人类因战争而不再生育，往生局无法安排足够的流魂投胎现世。” 说到这里，山本总队长停顿片刻，让在场队长们自己吸收理解这条消息，在看到人们或是疑惑不解或者忧心忡忡或是无所吊谓的表情后，轻轻冷哼了一声，才继续道： “换言之，三界的平衡即将被打破，这个世界即将迎来毁灭的结局！” 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世界要毁灭了？哪怕他们是寿命可以长达上千年的死神，这条噩耗于他们而言也相当陌生。 所有人心情沉重或面面相觑之中，最先开口的是七番队队长爱川罗武：“三界的平衡？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无语了。 “这是真央灵术院四年级的历史课知识点吧？”四番队队长平子真子不客气地质疑。 “历史课啊？”爱川罗武闻言，反而恍然地摸了摸头，“那就难怪了……” 平子真子忍不住吐槽：“我怎么一点都不想知道你在难怪什么啊？” “平子队长，爱川队长，”六番队队长朽木银铃开口了，语气不善，“我们现在在讨论此等关乎世界存亡的大事，二位的言行不太得体吧？” 平子真子却直接扭头看向山本，语气依然很随意：“总队长召集我们，一定是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了吧？需要我们做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不少队长前一秒还心里沉甸甸的，此刻听到这话，顿感恍然大悟：对啊，总队长肯定有解决办法嘛，自己瞎担心什么？ 唯独乔木注意到，他身边的浦原喜助面色沉重。 他快速回忆着原著的剧情，直到很后面很后面，直到最后的篇章，才找到了类似的情况。那段剧情，让他心中一沉，一种极度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另一边的山本总队长已经开口了：“中央四十六室经过商讨，已经决定委派我等护廷十三队，采取必要的措施来维持三界平衡。” “要征讨虚圈吗？”九番队队长六车拳西略显兴奋地猜测。 但他的对面，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开口了，语气沉重：“不，虚会相互吞噬，放着不管也并不妨碍。这也是为何护廷十三队诞生以来，从未成建制征讨过虚圈……” “真正要处理的是……”京乐春水停顿片刻，缓缓低头并压低帽檐，不让同僚们看到自己的表情，说出了那个骇人听闻的答案，“尸魂界的流魂！” 在场所有人纷纷动容。这一次，所有人都彻底听懂了。 “中央四十六室决定挑选合适的大数区，用以维持三界平衡，拯救世界，”山本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残酷的话，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如果都没有异议，就由老夫安排具体工作……” “谁来执行？”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对方，是浦原喜助，“总队长阁下打算让哪支番队来执行？” 职责上与流魂街沾边的，二番队？八番队？十一番队？还是……浦原强忍着，却还是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的乔木。 从刚才起，他就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很不舒服，甚至……很恐怖！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 山本深深看了浦原喜助一眼，缓缓道：“护廷十三队是神圣、纯洁的队伍，哪怕是为了拯救世界，也绝不会犯下如此残忍的罪行。 “这次行动，将委托六位已经退休的前队长负责。” 听到这个决定，在场所有队长都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 “但是！”山本话锋一转，严肃地说，“护廷十三队自成立伊始，便以守护尸魂界、保护世界为己任。” “此等危急存亡之秋，我等岂能因区区个人道德便置身事外？！” 他严厉地下令：“此次行动，护廷十三队上下，除四番队外，皆要从旁协助，任何人不得例外！” 不等其他人反应，他首先就看向队伍末尾的乔木：“近期十番队要加强对流魂街的巡查，协助区役局做好各区流魂统计！至于瀞灵廷内的巡逻任务，暂由七番队代理。” 山本总队长等了片刻，没有等来回应，沉声问：“乔木队士，你可明白？！” 良久，乔木才缓缓开口：“明白。” 山本不满地瞪了他片刻，才要继续安排工作。 他却接着说：“但我拒绝！” 第1138章 1116.妥协换不来和平 所有队长都猛地扭头，齐齐看向乔木。 山本元柳斋重国愣了片刻，才厉声质问：“乔木队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要抗命吗？！” “怎么可能？”乔木还没开口，平子真子抢先说话了，“护廷十三队成员抗命，这可是死罪，会被责令自裁的。” “乔木队士当然不可能抗命，对吧？” 乔木不知道这个镜像中与他萍水相逢的平子真子为什么要替他开脱，他只是缓慢而坚定地说：“没错，我不会执行这条命令！” 房间中一片死寂。 锋利无比的目光从山本元柳斋重国虚眯的双眼中射出，狠狠刺在他身上。 就在对方即将发话时，京乐春水抢先一步开口了：“山老头，乔木君既非十番队队长，亦非十番队席官。此项命令下达给他，似乎于制不合吧？”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京乐春水是在挽回局势，在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或者说是给总队长一个台阶下。 山本元柳斋重国心中五味杂陈。 于公，他应该当即下令将这个乔木捉拿下狱，待中央四十六室审判后送往双殛明正典刑。但他终究还是不忍。 毕竟他知道此等命令对护廷十三队上下的冲击，他也爱惜这个年轻的、流魂街出身、实力强劲还有着神秘力量的晚辈。 但他也不能就这么顺着自己学生给的台阶下去。危急关头抗命却能全身而退，长此以往，护廷十三队纪律何在？总队长威严何在？ 他思忖片刻，缓缓开口。这一次，语气缓和了不少：“此危机既非我等挑起，此决议亦非我等残忍，而是局面如此，不得已而为之。” 他环顾左右，语重心长地对在场所有人说：“中央四十六室绝非昏庸无道之徒，我等护廷十三队也绝非残暴嗜杀之辈。今日之决定，是为了拯救三界，拯救亿万苍生！那些为此牺牲的流魂，也绝非毫无意义，他们是为了这个世界而死，他们死得其所！” 鼓舞完士气，他复转向乔木，开出了自己的价码：“老夫知你出生于南方戌吊，那里近日风气焕然一新，犯罪一扫而空，颇受中央四十六室赞誉。这样的地方，自不该被轻易毁废。 “如今三界生死存亡之关头，即便戌吊不牺牲，也要其他区其他人牺牲。你可明白？！” “明白。”乔木缓缓点头，语气平静。 正当所有人就要松一口气时，他又开口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瀞灵廷内的各位贵族与武士牺牲呢？” 房间中又是一片死寂。 山本元柳斋重国死死盯着乔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中却无力叹息：一千年了，终于还是有人说出来了…… 此时此刻，他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荒唐！”这一次开口的是朽木银铃，“乔木队士，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论……” “大逆不道？”乔木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我若说该灵王牺牲，才是大逆不道吧？朽木家已经自诩灵王了吗？” 朽木银铃猛地闭上嘴巴。 “乔木队士，”贵族出身的三番队队长凤桥楼十郎开口了，却并未指责，而是苦口婆心，“贵族是尸魂界之基石。” 乔木冷笑：“那就请各位基石退出护廷十三队，流血牺牲之事彻底交由我等流魂负责。凤桥楼队长，不知如此可好？” 凤桥楼十郎被怼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甚至觉得这话似乎颇有几分道理。 既然贵族乃尸魂界基石，不该被牺牲，那自然也不该加入负责战斗与牺牲的护廷十三队。 可按这个思路想下去，他又觉得不对劲，一时间也说不清哪里不对。从小受到的教育养成的观念，在这一刻面临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身为大贵族家主的四枫院夜一与朽木银铃自然没有凤桥楼十郎那么幼稚，但他们敏锐地意识到，乔木在发起一场极其危险的辩论，绝不敢接这个茬。 见多识广智慧过人的京乐春水与浮竹十四郎，也只能相视苦笑。 倒是爱川罗武与六车拳西这两位流魂街出身的队长，抱着朴素的认知与情感，对乔木这番话颇为赞同，甚至干脆点起了头。 这一次开口的，还是平子真子：“乔木队士说笑了，贵族当然可以牺牲，但是……”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好奇他打算如何驳斥乔木。 感受着同僚们的目光，平子真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但是，所谓贵族，是只能为了权势与财富牺牲，怎么能为拯救世界这种琐事而白白送死呢？” “够了！”在会议室炸锅的前一刻，山本元柳斋重国一巴掌狠狠拍在案几上，抢先震慑了所有人。 他阴冷的视线逐一瞥过所有人，直至锁定在乔木身上，冷漠下令：“乔木队士，你可以离开了。” 所有人再次扭头看过来。此时此刻，乔木的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让人不安的冷笑。 浦原喜助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想要阻止，内心深处却仿佛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死死拽着他的手、捂着他的嘴，让他失去了行动力。 隔着浦原喜助的京乐春水，察觉到不妙想要打马虎眼时，却已经晚了。 “是属下孟浪了。维护世界，人人有责，又怎么能单让贵族去牺牲呢？”乔木面带微笑，语气中满是歉意，“之前的话多有冒犯，还请朽木队长与凤桥楼队长见谅。” “没关系。”凤桥楼十郎很呆地真的原谅了乔木，也引来了平子真子的侧目。 朽木银铃则面色冷峻，凭借数百年的人生阅历，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对方是在阴阳怪气？ 果不其然，乔木继续往下说：“不如抽签吧？命令尸魂界所有人抽签，无论贵族还是流魂，抽中者牺牲。上至五大贵族与总队长，下至我乔木，无一例外。如何？” 无人回应。 乔木见状，又主动退了一步：“或者按照流魂与贵族的人口，定个比例。双方按照这个比例来抽签，我觉得这样就不会对贵族不公平了。” 依然无人回应。 乔木见状，轻叹了口气：“你们平日里也是这么自欺欺人的吗？” “乔木队士，”山本元柳斋重国开口了，明明语气柔和，其中却多了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毛骨悚然的感觉，“还不走，是在请老夫拔刀吗？” 这一次，乔木没有再强留，走出队列，来到两排队长的中间，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人的脸，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但才走出两步，他又有了一个新的念头，驻足转身开口： “至少向所有人公布真相，征集愿意为这个世界牺牲的志愿者，并以贵族与护廷十三队之名义，承诺善待他们在尸魂界或现世的亲人。如何？” 除去朽木银铃以外的所有队长都齐齐看向他，又扭头看向总队长。这九道目光让山本元柳斋重国心中又喜又悲。 这一次，却是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中央四十六室是不会同意的，五大贵族会议是不会同意的。而且这会被那群贵族解读为他山本元柳斋重国，与护廷十三队上下的异心！ 看着上座的总队长如此反应，乔木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他来到门前推了两下，大门纹丝不动。 握菱铁斋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道：“稍等，待我撤下鬼道……” 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乔木已经重重一拳砸在大门上。 大门没有丝毫受损，但封闭会议室的鬼道却直接破碎了。 握菱铁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禁空断封，本就是为了隔绝内外、阻止一切暴力破坏而发明的缚道，怎么可能被区区一拳就轻易打破？！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乔木已经一把推开大门，在外间诸位副队长的注视下，大步扬长而去。 “哎？”山本雄也慌忙起身，看看丝毫不等自己的乔木，又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向里间。 然后，他就看到了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齐齐朝向他的方向。即使隔着几十米远，依然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 山本雄也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等他再回过神时，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关上了，而他本人，全身上下也被汗水浸湿了。 面对“蓝染副队长”的关怀，山本雄也罕见地没有回应。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乔木君平日里就是和这样一群人开会吗？！ 自家“队长”离开了，自己也没了留下来的道理。稍微缓过劲来的山本雄也，向“蓝染副队长”道了谢便匆匆离去了。 没过多久，内间大门再次开启，几名队长鱼贯而出。与之前那令人窒息的气氛不同，这一次的气氛更加古怪了，平日里很能闹腾的几名副队长也不敢再有任何言语，都乖巧地跟在自家队长身后，安静地离开。 除了矢胴丸莉莎，因为她家队长还没出来。 再次关上门的内间队长室，看着案几后面闭目养神的老师，京乐春水与浮竹十四郎相顾无言。 许久，山本元柳斋重国才缓缓开口：“你二人也要劝我吗？” 京乐春水看了浮竹一眼，率先开口：“山老头，乔木说得很有道理……” “道理？”山本直接打断对方，“你告诉我，谁没有自己的道理？贵族有贵族的道理，流魂有流魂的道理，那群灭却师就没有道理了？就连虚也有它们自己的道理！” 他猛地睁开眼，如同一头苏醒的狮子，怒目瞪着自己的爱徒：“可这个世界何时讲过道理？！” 他狠狠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若是没有这个，千年来，那些贵族何曾会听老夫的道理？！” 他看着自己的爱徒，恨铁不成钢地质问：“老夫的学生何其多，凭什么只有你和十四郎能留在这里给老夫讲道理，你不明白吗？！” 看着暴怒的山本总队长，看着用愤怒来掩盖自己真实情绪、来欺骗自己内心的老师，京乐春水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他本想问“老师你站到流魂一边，流魂的道理不就能被贵族听见了”。 但看着山本此刻的反应，他也知晓了对方的选择。 并未想明白其中关键的浮竹看着京乐，等待对方让自己开口的信号。京乐却只是朝他摇了摇头，就结束了这场未果的劝诫。 乔木没有直接离开瀞灵廷，更没有使用空间门直接返回十番队队舍。 护廷十三队下了召集令，意味着他之前给自己签发的任务书全部作废。在召集令撤销之前，没有一番队的文书他都不能离开瀞灵廷。 他当然不在乎，但会上那一番表态后，接下来他很可能会被中央四十六室针对。他没必要在这种节骨眼，为了这点小事授人以柄。 一会儿回到十番队，他也打算先把芽衣送回戌吊几天，避避风头。 双手揣兜百无聊赖地在瀞灵廷整洁的砖石街道上走着，身后一阵灵压，一个人的身影就直接出现在他身旁，甚至很自来熟地直接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是平子真子。 “咱俩不认识吧？”乔木很不客气地发问。 “但你很对我的胃口，”平子咧着嘴笑道，露出了那一口标志性的白牙，“怎么样，来给我当副队长吧？我早就看现在那个家伙不顺眼了，正打算将他远远发配到虚圈去吃沙子！” “你先把他发配走，我就答应你。”乔木毫无诚意地敷衍。 把蓝染惣右介发配虚圈？也亏你能吹出这个牛。 平子倒是没想到对方还真敢应承，呵呵一笑，很不要脸地跳过了这个话题，默认自己是在胡说八道。 对方掏出点耳屎，拿到眼前看了看，随口吹掉：“虽然今天的会我也很不爽，但你也要理解总队长啦。有些事情说起来轻巧，做起来难得很。” 乔木看了对方一眼：“我以为你是贵族。” “从小在流魂街长大的没落贵族啦，”平子无所谓地说，“如果不是我侥幸成了副队长，大概几个月后平子家就会被金印贵族议会除名，正式变回流魂身份。” 乔木点了点头：难怪对方会和爱川罗武、六车拳西与猿柿日世里这几位流魂出身的死神交好。 “如果总队长真的采纳了你的提议，现在瀞灵廷应该已经爆发内战了吧？” “总而言之呢，”平子真子不顾他的挣扎，又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总队长也是为了尸魂界的和平啦。他凭借一己之力守护了尸魂界上千年的和平，没有人比他更在意和平了。” 乔木却并不打算理解那位山本元柳斋重国。 他冷冷一笑：“妥协是换不来和平的。” 听着这杀气腾腾的宣言，平子真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第1139章 1117.自己的命运自己决定 乔木没有等来中央四十六室的拘捕令，只是等来了总队长签批的针对他个人的放假通知。 他获得了一份无期限的带薪长假。 这让他有些惊讶，一是惊讶于中央四十六室竟然没打算把他关进蛆虫之巢，二是惊讶于山本老头的优柔寡断。 难怪这老头面对蓝染与友哈两代Boss，都被吃得死死的。只能说人老了，心就软了，被人看得透透的，拿捏得死死的。 以对方现如今表现出的软弱，历史上如果不是蓝染惣右介随手摧毁了护廷十三队过半战力，引发了千年来前所未有之大危机，只怕到剧情结束，护廷十三队都休想打破贵族与平民的藩篱。 不过对方现在这份犹豫，终究对他有利。 乔木也不矫情，拿到假条就带着芽衣直接回了戌吊，一刻也不想在瀞灵廷多待。 他回到自己那间空置的简陋茅草屋，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斫迦罗暻。 跟着他出来的芽衣看到对方的瞬间，身子就僵住了。乔木安抚地拍了拍女孩的脑袋：“去玩吧，别太疯。” 芽衣低着头“嗯”了一声，身子僵直地跑开了。 暻先是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的小丫头从对方房间里出来，此刻又看到对方那“羞涩”的模样与走起路来的怪异动作，再看向乔木时，已经如同在看一个变态了。 乔木被对方如此直白的眼神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问：“有屁快放！” 如此不尊敬的态度，顿时就让暻变了脸色。她正欲发作，却想起自己此刻深处大数区，孤立无援又打不过对方，就算“被失踪”，家族也鞭长莫及，只能忍气吞声。 “我之前是不是警告过你，现在建造穿界门根本就是授人以柄？”她冷冷说道，“我接到了家族地狱蝶传讯，已经有人将此事匿名举报给中央四十六室了。” 动作这么快？乔木第一反应是和一天前的一番队会议有关，但马上就否定了：不可能这么快。而且如果真的和一番队会议有关，反而没必要绕这种圈子了。 他直截了当地问：“中央四十六室要怎么做？逮捕我？” 暻摇着头，骄傲地说：“事关斫迦罗家，中央四十六室怎么敢擅作主张？他们要求我父亲先自查，给个说法。” “那还有什么问题？”乔木反问，“你父亲又打算抛弃你了？” 暻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既因为对方戳到了她的痛处，也因为对方此刻浑不在意的态度。 “不是抛弃我，而是抛弃你，”她冷笑，“建造穿界门是他同意的，他凭什么抛弃我？” “当你……”她故意用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乔木，“你和这里的贱民就不同了。如果中央四十六室铁了心要查这件事，我们就只好抛弃你了。” 她危言耸听着，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套，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丝笑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笑什么？”暻顿感不妙，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质问。 “没什么，只是胡思乱想而已，”乔木笑着摇了摇头，却又继续说道，“突然冒出来了个奇怪的想法……”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安排人举报，以此要挟我，让我为了自保不得不更加依赖你，不得不尽快帮你取得家主之位，甚至干掉你父亲？” 他耸了耸肩：“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做的，这不过是我的疯言疯语罢了。” “你！”暻狠狠咬着牙，表情一阵扭曲，手本能地死死攥着腰间的刀柄，用愤怒掩饰自己的恐慌。 “不过有一点没错，”乔木对对方的反应视而不见，“你尽早成为家主，对咱们的合作有利无弊。” 他缓缓点头：“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不过我最近会很忙，我会让我的朋友联系你的。” “是那三个贼人？”暻冷声质问。 “不，那三人有别的事情，暂时回不来，”乔木也不再藏着掖着，微笑道，“接下来要联系你的另有其人。” “你可以信任他们，”他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就像信任我一样。” 说完，他越过对方，扬长而去，只留下对方独自站在那里无能狂怒。 乔木并非推脱，他是真的有别的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了南76区足津、77区标钏路、78区戌吊、79区浦臼、80区岩泽的所有居民。 并将三界的危机与瀞灵廷的决定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 但出乎他的意料，听到这骇人听闻的消息，人们并没有恐慌，反而产生了本能的抗拒与怀疑。 “虚圈？那是什么？我们从没有听说过。”有人第一时间抓住“漏洞”，提出质疑。 乔木不得不再向他们解释什么是虚，但这又让更多人陷入了疑惑。 显然，绝大多数居民，尤其是在尸魂界出生的流魂，都没有见过、听说过这种怪物。 反倒是部分新来的魂魄，大胆发言证明了乔木的话。 他们都见过虚。因为现世死亡人数骤增，而没有死神的魂葬，魂魄无法前往尸魂界，就算侥幸误入，没有死神颁发的定居凭证，也会被视为旅祸并遭到敌视甚至处决。 滞留现世的他们，亲眼目睹了有的魂魄因为强烈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变成怪物，并开始吞噬其他魂魄，甚至伤害生者。直到死神赶到，将那怪物消灭，然后把幸存的他们送往尸魂界。 乔木一讲，他们立刻意识到，自己在现世见到的怪物就是虚。 但见过虚的魂魄依然很少，屈指可数。而且作为新人，他们还不为戌吊的大部分居民所信任。 质疑声越来越大，但乔木并没有阻止，只是冷眼旁观。在这种刻意的放纵下，场面开始逐渐失控，甚至有人开始质疑他不怀好意。 也有人终于受不了了。 “我说啊，你们够了吧？！”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镇住了所有人。 嘈杂的说话声逐渐减少，向外扩散的安静，很快就遍及全场。 阿散井康太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到所有人对面：“虚什么的，我是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突然说起这个，我也不愿意相信。” “但是！”他环顾人群，“乔木区长这两年来为五区、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总不是假的吧？两年前的五区是什么样子，你们不会忘了吧？！” “他那么强大，明明可以像那些暴力团一样，将被人遗弃的五区据为己有，让我们全都臣服于他，”他指着不远处那些还没来得及栽种树苗的树坑，“这里的土地，藤原老先生的成果，以及未来的一切，他明明都能当成自己的私产吧？” “但他却为了保护我们，不惜得罪那些上位贵族；还用自己微薄的薪水为我们购买宝贵的工具与药物；甚至费尽心思请贵族教习来教导孩子们知识！” “我说啊，虚什么的我不懂，”阿散井康太愤怒地咆哮着，“可你们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该怀疑乔木区长的为人吧？” “啊——？混蛋们，说话啊！！！” 仿佛空无一人的寂静中，人们纷纷羞愧地低下头。 “其实……也不是质疑区长啦……”有人终于扭捏地开口了，“只是瀞灵廷要屠灭大数区……这种事情也太过惊世骇俗了吧？” “没错，”立刻有人附和，“虽然那群贵族都是混蛋，可至少护廷十三队还是在保护我们的吧？” “是啊是啊，之前八番队的那位山本大人不还在咱们这里待了一年吗？”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就纷纷跟上了。大家的中心思想都是一样的：你说贵族要压榨、凌虐我们，这个我们信。可你说世界要毁灭了，护廷十三队都要屠灭我们来拯救世界？这就没法信了吧？ 阿散井康太是凭着一股子朴素的正义与一贯的冲动站出来的，此刻面对人们理智的质疑，没什么学问的他就傻眼了，只好求助地看向乔木。 一旁的乔木面色平静，即使被自己保护了两年的居民质疑自己的人品，他都并无愤慨，更不用说此时了。 非要说的话，这种程度的舆论压力，比起现实中的互联网，还是差得太远了。 所以此刻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平静地看着人们毫无成果地讨论、辩论、争吵。 直到局面又一次面临失控，他才出手制止。 “我理解大家的感受，”他用两年多付出换来的威信犹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他讲话，“平心而论，换成是我也会怀疑。所以我非常理解大家的想法。” “而且我也无法向大家证明我说的话是正确的，毕竟我总不能从虚圈弄回几头危险的大虚来吧？”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这么做也未尝不可，继而被这个念头逗乐了。 哪有为了证明有劫匪而开门将劫匪请进家的？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中，乔木收敛了很不合时宜的笑意：“我并不要求大家必须相信我，否则如何如何。我只是觉得事关生死，大家有权知晓真相，并做出符合自己本心的决定，仅此而已。” “而且危险我们……至少离五区还很远。总队长答应我不会将咱们五区作为清除对象。” 此话出口，不少选择信任他的人，都纷纷松了口气，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当然这个口头承诺是否真的有效也不好说，”乔木却话锋一转，“毕竟随着现世的战争愈演愈烈，万一其他大数区不够用了，最终还是要将刀刃指向咱们。这不是总队长能决定的事情，他的上面还有中央四十六室。” 他很想说你们未曾谋面却一生崇拜的总队长阁下，并不打算为了你们与贵族们心生嫌隙。但他忍住了，这种时候煽风点火，于局势没有任何好处。 “今天叫大家过来，是希望大家能记住我的话，回去之后多想一想，想清楚自己的态度与选择，也珍惜往后的日子，让自己的生活更有意义。” 他这一席话，说得大部分人都面露茫然，面面相觑。态度、选择、意义……这些现代人再熟悉不过的说法，对一个世纪以前的人而言，实在过于陌生了。 乔木却没再多言，见所有人都逐渐平静下来了，就直接宣布散会。 大部分人都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期待着他能突然再说些什么，来消除他们的疑惑。 但这一次，乔木什么都没说，见大家都不走，他干脆自己率先离去了。 随着他的离去，人们更迷茫了，如同失去了头羊的羊群。最终在一些不耐烦的居民领头下，还是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区长阁下说的是真的？”离开人群后，拄着拐杖被年轻助手搀扶的藤原长作直接了当地问，“您不是打算利用这些人割据统治？” 乔木并没有生气，反而被逗乐了：“老先生，你我相处两年了，你就这么看我？” “老夫自然不这么看你，但老夫也自知没什么识人之明，”藤原长作长叹一口气，“而且老夫生前恰逢乱世，这种人这些事也见过听过不少。所以觉得还是不要猜谜，直截了当问清楚了为上。” “我确实对瀞灵廷很失望，”乔木叹了口气，郑重道，“但我从未打算利用你们做什么，过去不曾，现在也没有。至于未来……” 他想了想，耸了耸肩：“我倒是敢说我未来也绝不会如此，但想来也没什么意义，毕竟人总是会变的，这一点，经历过乱世的您应该深有体会吧？” 听到这话，藤原长作心有戚戚然地点了点头：“也罢，既然区长阁下如此坦诚，老夫也没有不信你的道理。那敢问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准备？” 乔木还没说话，阿散井康太就扯着大嗓门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区、区长，我相信您！那群混蛋只是犯糊涂，并不是真的怀疑您，还请您不要生他们的气……” 乔木有些哭笑不得，又好生安抚了对方一番，才让对方相信他真的没生气。 总算松了口气的阿散井康太，于是也问到了这个问题：“区长，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修缮一下烽火台？组织民兵操练？准备一些兵器？最关键的是怎么让大家行动起来……” 乔木却摇头制止对方：“这种事情，我们不可能越俎代庖……就是擅自替他们做决定，选择权应该在每个人自己手中。” 阿散井康太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 乔木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是说，在你们大家想清楚、做决定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阿散井愕然：“那、那岂不是要我们等死？！” “没那么严重，”乔木摇头，“只是要给你们一些时间与缓冲，让你们自己想明白这个问题。” “阿散井君，我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你们的统治者，我不掌握你们的分毫，”他真诚地说，“你们必须要意识到一件事……” “你们的命运，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而非其他任何外人。除了你们自己，没有人能、没有人该操纵你们做出任何决定。” “我很感谢你的信任，但这件事与此无关，与我无关，”他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回去吧，回去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自己该做什么。” 阿散井康太就这么一步三回头、满是迷茫地离开了。 “我以为你会直接带领他们反抗，这样才是最简单的吧？”身后，浦原喜助的声音传来。 乔木回头，看到对方正懒洋洋地靠在墙边。 “那有什么意义？就算反抗成功，无非是统治者的名字从‘瀞灵廷贵族’变成‘救世主乔木’，”他不屑地撇了撇嘴，“人想要真正获得拯救，就要学会与命运抗争，而不是简单地改换门庭，依附那些道德更纯洁的强者。” “想要与命运抗争，他们就必须意识到，没有人是救世主，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 第1140章 1118.遵从本心 “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主人……”浦原喜助咀嚼着这句话，看向乔木的双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他微微低头，按了按头顶的渔夫帽：“你果然和他们不一样，和我们不一样……” 乔木果断跳过这个话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中央四十六室终于想起要逮捕我了？我猜猜看，你打头阵劝我束手就擒，二番队则埋伏在远处等待你摔杯为号？” 对方却摇了摇头：“没有逮捕令，也没有什么中央四十六室。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乔木好奇，“按惯例不该把我关进蛆虫之巢吗？那帮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浦原喜助解释：“那天在一番队的争论，中央四十六室并不知情，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又怎么会下令逮捕你？” 乔木这下真的惊讶了：“不说凤桥楼队长，你们是怎么说服另外两位大贵族队长放过我的？” “没有说服，也没有什么放过，”浦原喜助无奈地叹气，“夜一本就是最反对蛆虫之巢的，所以她才将那座监狱置于隐秘机动队的掌控之下，不如说是一种保护。” “至于朽木队长，他虽然为人刻板，视规矩重于一切，但绝非自私无德之人。他的品性之高洁，在一众贵族中堪称表率。” 乔木听出了对方的劝诫之意，撇了撇嘴，没有接茬。 他与瀞灵廷之间的矛盾，与品行没有关系，也不牵涉什么仇恨，它本质上是对世界前进的方向产生的争议。 就如同百万年前五大贵族对灵王的背叛。 蓝染惣右介与东仙要都从道德的角度去评价那次事件，据此认为如今的三界，建立在背叛与谎言之上，其诞生本身就是肮脏而扭曲的。 当这个世界的本质都是脏的，底色都是黑的，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自然也没有拯救的可能，更没有拯救的必要。 只有彻底推倒、摧毁，重新建立一个美好的新世界，才是唯一的路。 乔木却并不这么看。 他不会将一个偌大的世界作为一个静止的整体去评价。这种评价方式本身就没有任何依据，更像是一种发泄个人情绪的产物。 所谓革命，从来不是消灭某个特定的群体，而是消灭某个落后的制度，以推动社会的进步。 他反对的从来不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贵族，而是那个阻碍世界前进的贵族制度。 而在这其中，个人的道德是无关紧要的。 落后的制度，绝不会因为某个人的道德高尚而变得先进；革命的必要性，也不会因为某个当权者的品性高洁而消失。 浦原喜助看出了他的坚定，知道这个话题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我这次是为流魂失踪事件而来。” “流魂失踪事件？”乔木疑惑，“不是停止了吗？” 根据八番队的通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出现新的流魂失踪报告了。无论原因是什么，幕后黑手都已经停手了。 恰逢新的麻烦，护廷十三队也就暂时搁置了这件事，准备全力应对这场打破三界平衡的大灾难。他没想到浦原喜助竟然还在查。 浦原喜助却目光深邃，沉声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事件不仅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了呢？” “愈演愈烈？”乔木愕然，思考片刻，马上有了猜想，“你是说它被掩盖了？” 对方重重点头：“是的。受现世的世界大战影响，来到尸魂界的流魂数量大幅增长，流魂街各区都出现了明显的人口增长，并面临着不同程度的混乱。” “这种情况下，部分流魂失踪，也只会被左邻右舍认为是受不了混乱暂时搬走了，”对方面色阴沉，声音也更加低沉了，“更麻烦的是那些新来的流魂，如果在区役局登记之前就消失，那就没有人能发现了吧？” 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非常符合逻辑，乔木沉吟片刻又问：“那你是如何确定的？报告给总队长了吗？” 浦原喜助无奈地摇头：“我没有证据，我甚至……” 对方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敌人非常狡猾，我什么痕迹都没发现，只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呢？” 见乔木眉头紧锁，对方面露苦笑：“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总有种感觉，那个敌人似乎时刻掌握着我的一举一动，总能抢先一步抹除所有痕迹……你大概会觉得我疯了吧？” 不，这很合理……乔木心中如此回答。 “乔木君，是你引导我调查这件事的，现在我的调查已经彻底走进死胡同了，”浦原喜助诚恳地请求，“我已经彻底没有办法了，现在我只能向你求助了。” 乔木沉默了，他要怎么帮对方？ 按照资讯部的猜测，现在的他已经获得了这个世界集体无意识的认可，在这个项目中天然就会获得一定程度的豁免。但这种豁免不是无限的，毕竟这不是如《永恒王传奇》那样真的同人作品。所以他的形象再深刻，也敌不过剧情与主角。 当然这只是资讯部的猜测，也许他的形象真的能凌驾于剧情与黑崎一护之上呢？毕竟在他之前，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要帮对方，很简单，直接给一个名字就行。但这个时候揭穿蓝染惣右介？在剧情开始的一百年前？一个不小心这个项目就重置了。 先不说会不会害了同事，单说利弊得失，他并没有计划终结这个项目，项目迟早要重置，一切都会归零。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有必要冒这种程度的风险吗？ 当然没有。 乔木心中权衡着，虽然没有说话，但也逐渐有了答案。 浦原喜助目光如炬，强忍着心中的失落就要告辞。 “等等！”乔木却叫住对方，凌空抓出一件荆棘编织而成的冠冕递给对方。 浦原喜助接过荆棘冠冕，疑惑地打量这件没有任何灵压波动的物品，甚至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将它弄破。 “别弄破了，就这么一件，无法仿制，很珍贵的，”乔木提醒了一句，大有深意地说，“戴着它，让它刺破你的额头，你就不会再被自己的眼睛与耳朵欺骗了。” “被眼睛与耳朵欺骗……”浦原喜助呢喃着这句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抬头想要说什么，乔木却摆了摆手：“给我用你的命保护好它，用完了记得还我，听见了吗？！” 说完他就扭头离开了，丝毫不给对方道谢的机会。 看着他大步离去，浦原喜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按了按头顶的渔夫帽，轻声呢喃：“谢谢，这样我就不会孤独了……” 乔木没有听到这这句话，就算听到了，恐怕也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 就让浦原喜助去试一试吧。如果对方依旧揭穿不了蓝染惣右介，那只能说是命，是剧情的惯性过于强大。 如果对方成功将蓝染惣右介揭穿了，他这种间接帮忙的方式，也能让集体无意识应激的爆炸规模稍微缓和一些，说不定有回旋的余地。 就算没有，他也能在对方揭发之前，及时把同事们送走，并取回荆棘冠冕。就当是一次失败的实验好了。 再讨论利弊得失，也该先遵从本心。否则这调查员做得有甚鸟趣？ ----------------- 瀞灵廷，贵族街，今日的朽木宅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以至于小主人朽木白哉，都罕见地停下训练计划，跑到会客厅去偷窥。 乔木，这个拥有罕见的单姓单名的死神，突然来拜访了，甚至出乎了朽木银铃的意料。 乔木自己并不清楚，他在贵族街中已经称得上名声大噪了。 抵达流魂街短短几个月，连浅打都不曾拥有，就一拳击败了实力强劲的老牌副队长银银次郎。 一年后，连始解都不曾领悟，就与更木剑八爆发了一场震惊整个瀞灵廷的激战。那一夜弥漫整个瀞灵廷的灵压，别说大部分不学无术的贵族了，就连大部分队长都自愧不如。 更不用说对方那一手神秘的空间移动能力。不少贵族翻遍了家中珍藏的文卷，都没能从中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中央四十六室甚至还专门开会讨论过对方，一些人认为那个神秘的能力过于危险过于不可控，应该尽早销毁。 但这个提议遭到了山本元柳斋重国与另一派贵族的反对。他们更加倾向于破解这个能力的秘密，并从中获益。 这也是斫迦罗家族能够轻易拿到技术开发局大半控制权的重要原因之一： 涅茧利的实验报告显示，那种空间能力虽然神秘未知，却并非无迹可寻。不少人都认为，斫迦罗家族与技术开发局强强联手、专业对口，再加上乔木的配合，迟早能够破解这个秘密。 那段时间，两派各持己见，各自横纵连横，身为五大贵族之一的朽木家，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哪怕朽木白哉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也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很多，心中自然对那个神秘而强大的乔木生出几分好奇。 不过区区平民队士，可没资格登门拜访爷爷。他本以为要等自己正式加入护廷十三队，才能一睹对方真容。 没想到今日对方不仅亲自登门了，就连爷爷也一反往日规矩，在没有预约没有拜帖的情况下，让区区平民踏进了朽木宅的大门。 可惜白哉也只能远远地一睹对方真容，并没有机会旁听两人谈话。 这一次爷爷一反常态地没有纵容他，而是一早就对他的藏身地投来冷冷一瞥，将他轰走。 以朽木白哉此时的水平，无论怎么藏都不可能瞒过两位队长级战力的感知，他也只好听话地离开。 临走前倒不忘现身，远远向乔木行礼。这也让朽木银铃多少都感到了一些宽慰。 “小公子一表人才，”看着朽木白哉离去，乔木夸赞，“刚才恍惚间以为看到了朽木队长年轻时的模样。” 这说法平平无奇，不曾夸奖朽木白哉究竟哪里优秀，却让朽木银铃难以抑制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乔木也不客套，见气氛缓和了，就直奔主题：“今日前来是为了两件事。 “一是为当日在一番队的鲁莽与不当言行道歉。晚辈当时说了些很不合适的气话，绝非对朽木家风有任何不敬。” “年轻气盛，有正义感，他日必成大器。”朽木银铃微微点头，如此回复。 对方主动上门致歉，姿态如此到位，他自然不会失礼。这么一句点评，也算是将当日的矛盾冲突揭过了。 “第二件事，说起来可能会有些孟浪，”乔木目光炯炯地看着对方，“晚辈想请朽木队长一道，阻止中央四十六室的决议！” 朽木银铃数百年来的养气功夫十足，饶是如此，也没能掩盖住自己惊愕的微怔。 乔木的本意是那六名前队长，逮住就直接弄死，以威慑瀞灵廷。但与浦原喜助见面后，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没必要一上来就把矛盾激化到此等地步。 而且浦原喜助的劝诫还是对他有所触动的。 理智上明知这种事情与仇恨无关，自然不该继续任凭情绪左右决策。意识到这一点，冷静下来的他也意识到了一件事：干嘛要把敌人搞得多多的呢？ 于是就有了今日的登门拜访。 回过神的朽木银铃反问：“阻止中央四十六室之决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乔木点头，“晚辈来之前拜访过雀部副队长，他告诉晚辈，自中央四十六室成立八百余年，此事还从未发生过。” “但雀部副部长也帮晚辈查了，制度上中央四十六室是可以收回成命的，”他停顿了一下，“只是也从未发生过罢了。” “那你还敢这么想？”朽木银铃淡然质疑。 “为何不敢？”乔木笑了，“如果连想前人之不敢想都做不到，这个世界还如何进步？应该停在一百万年前才是。” 听着这番年轻气盛的宣言，朽木银铃默然片刻，缓缓道：“倒像是四枫院家的话，四枫院队长也同意了？” “晚辈还没去，”乔木摇头，如实回答，“即使不见，四枫院队长也定然不会拒绝的。” 朽木银铃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 中央四十六室投票时，四枫院一派尽数投了反对票。只是他这一派弃权了，所以没能敌过另外两家。 “此事真正的关节并不在谁该牺牲，”朽木银铃缓缓开口，“而是在三界平衡。” “这一点晚辈这几日也考虑过了。”乔木认真地点头。 目前来看，想要避免世界毁灭，就必须让三界的灵魂恢复平衡。除非他能杀上灵王宫一刀捅死那个鸟灵王，自己坐上去，否则这就是当前唯一的方案。 这种情况下，当权者自然不愿意自己牺牲，谁当权都一样，这是人的本能，与个人的身份、所属的群体无关。 他也没可能带领流魂推翻贵族统治，用刀刃逼着贵族去牺牲。 而且这种时候本就该各方团结一致，而不是内斗。 当然通过内斗实现灵魂消耗，这也是个办法，下三滥的办法…… 所以乔木想到了另一个方案，一个同样能够恢复三界平衡的方案。 “为什么非要尸魂界牺牲呢？”他反问对方，“现世死人，尸魂界就得跟着死人？这算什么方案？为什么不能直接让现世不死人？” “瀞灵廷没有任何法令规定，尸魂界不得干预现世事务吧？”他给出了自己的方案，“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干预，强制结束这场战争？” 朽木银铃正襟危坐，看向乔木的眼神中尽是惊愕之色。 此刻的对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想前人之不敢想吗？ 第1141章 1119.中央四十六室的新选择 面对乔木的提议，朽木银铃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反问：“瀞灵廷确实未有规定死神不得干预现世，那你可知道，为何百万年来，人类都不曾知晓我们的存在吗？” 乔木回答：“因为人类一旦知晓死后的世界，就会失去对生的渴望、对死的畏惧。最终，人间将变成另一个尸魂界。” “很标准的答案，”朽木银铃哑然失笑，“看来乔木君私下有认真学习真央灵术院的课本，这很好。” 对方话锋一转：“但这只是对普通死神的说法，只是真相的一部分，最表层的部分。” “乔木君如果参观过斫迦罗家的博物馆，或者去过纲弥代家的图书馆，就会发现尸魂界虽然贵为三界之首，过去百万年却几乎没什么变化。 “反倒是两百年前的现世，率先掀起了文化启蒙。虽然这么说会让一些人感到不快，但事实就是，尸魂界的一切进步，都源自、效仿于现世。” 乔木一脸恍然：“因为渴望生存，所以努力改变？我们将现世作为三界进步的源泉？” 对方赞赏地点头：“虚圈过于野蛮，尸魂界过于宁静，只有现世是特殊的。人类如果知晓死后的世界，他们将不再渴望生、不再敬畏死、不再追求改变、不再努力前行。三界将就此止步不前。” 对方停顿片刻：“这也违背了灵王创世的初衷。” 灵王，在尸魂界的传说中，是三界的创造者、统治者，三界至高无上的存在。三界之下，皆不得违背灵王的意愿。 但乔木知道这是谎言。 根本没有什么灵王创世，世界本就存在，人类、魂魄与虚诞生于其中。灵王不过是那些能够驾驭灵子的特殊个体中，最强大的一位。 而且灵王也从未创造过什么三界，曾经的世界，就是人类、魂魄与虚共处一室的现世，外加一个地狱。 是五大贵族的祖先，为了各自的理念背叛灵王后，利用灵王的力量，在曾经的现实上，分割出了尸魂界与虚圈，构建了三界与循环。 带头背叛的纲弥代，是害怕强大的灵王终有一日会毁灭一切，决定先下手为强。 朽木认为世界应该有更明确的规则与秩序，而不是灵王凭一己之念肆意妄为。 四枫院想要更多的可能性以推动整个世界的进步，他认为灵王的强大与独断扼杀了那些宝贵的可能性。 志波则认为人与虚是可以和平共处的，虚不该被灵王粗暴地消灭，而是该被净化、救赎。 剩下的那位，则对地狱的存在与扩张感到恐惧，想要创造一个世界填堵地狱。 不要干涉现世，让现世的人类引领三界前进，这条瀞灵廷默认的规矩，听上去像是四枫院家的祖先提出的。 当然，真相早已被纲弥代家隐藏在百万年的时间长河中，就连其他四大家族都不再知晓，只是代代相传地坚持着各自的理念。 乔木自然明白朽木银铃搬出灵王这面大旗的意思，不甘心地问：“可我们也无需让人类意识到尸魂界的存在吧？只需要像百年前那群灭却师一样，暗中操控、影响一小撮统治者。” 这一次，朽木银铃皱起了眉头，刚张开嘴，乔木已经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 “学习那群灭却师？这可严重违背了瀞灵廷的传统。” 乔木也不再客气：“瀞灵廷也没有大规模屠灭流魂的传统吧？” 这话让朽木银铃陷入沉默。 他只是重视传统、规矩，并非不知变通。同样是破坏规矩，屠灭流魂与干预现世，这二者间显然无需犹豫。 “我无法现在就给你任何承诺，但我会向中央四十六室提出建言的。” 他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如果中央四十六室反对，那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希望到那时，你能坦然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听到这话，乔木失望之余，也忍不住在心中冷笑：接受现实？我凭什么要接受这种现实？ “感谢您，”他礼节性鞠躬，“无论结果是否能如我所愿，我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抗争到底的。” 听到这话，朽木银铃顿时面色不虞，忍不住敲打对方：“这话如果传出去，会被中央四十六室视为威胁吧？” “他们怎么看是他们的事，”乔木毫不迟疑地反击，“如果他们认为这是威胁，还请他们坦然接受那个残酷的现实。” 朽木银铃最后一丝表情也消失了，冷冷注视着面前这个灵压还在自己之上的年轻人，半晌才举起面前的茶杯，疏离地开口：“慢走。”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还算友好的对话，就在最后几句时，莫名谈崩了。 直到最后，朽木银铃都在恼怒于这个年轻人的不懂礼数、不知好歹。 这位活了数百岁的强大死神，恐怕到死前都不会明白乔木为什么会感到愤怒。 在他们眼中，一个平民是生命，一百个平民是工具，一万个平民是数字。 归根结底，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乔木满心失望地离开了。他第一次做这种“统战”工作，本想着自己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谁都不用去死，也不会激化矛盾，浦原喜助口中“品性高洁”的朽木银铃没理由不支持。 但他没想到，自己好话说尽，对方却依然不愿表态，只是同意给中央四十六室的老爷们递个话。 干涉现世这种大事，如果没有大贵族的意志，中央四十六室那些尸位素餐的老爷们怎么可能愿意承担这种决策风险？ 他回到戌吊后开始认真思考、规划，在这场风波中，作为一个外来的调查员，自己究竟要持什么样的立场，要从心到什么程度。 他当然可以直接召集同事掀起一场针对瀞灵廷的大叛乱，将瀞灵廷杀得血流成河，然后嗨嗨皮皮地重置项目。 这么想当然痛快，可重置之后呢？下一次进度，这段剧情还会复现，他要怎么做？ 上一次过了瘾，下一次就不管了？ 但认真反抗的话，要反抗到什么程度，这是个大问题。 他面对的不仅是自私无道的贵族，还有强大的护廷十三队、危险的蓝染惣右介、要命的集体无意识应激。一个不小心就白折腾了。 更何况一旦真的走到了调查员与瀞灵廷爆发战争那一步，基本就可以宣告这个项目失败了。 调查员普遍冷落战争类项目不是没有原因的。风险大、不可控，都是大问题，更不用说伤亡了。没有几个同事会陪他玩这种心跳。 与此同时，戌吊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矢胴丸副队长是奉命来监视我的？”看着突然到访并宣布将亲自常驻此处的矢胴丸莉莎，乔木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猜疑。 “不是监视，是奉总队长之命，确保南方大数区无碍，”矢胴丸莉莎满脸正气，“我家队长说了，总队长答应过你的事不会食言，所以派我过来了。我在这里，就不会有人危害这里的流魂……居民。” 两年前自己对对方提过，这里没有流魂，全是居民。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对方还记得这件小事。这也让乔木的情绪好转了不少。 “所以，中央四十六室还是决定要执行那项命令了？”他带着对方离开人群，“那六位前任队长已经出动了？” 矢胴丸莉莎却摇头：“没有，这个计划取消了。” “取消了？”乔木愕然，扭头看向对方。 “我家队长说，前不久一次会议上，朽木队长提出了一项非常大胆的代替方案——具体是什么就不告诉你了。那项方案虽然被中央四十六室否决了，但还是在各家族中掀起了一场争论。” “在这场大讨论中，出现了一些很令人不安的言论，”说到这里，对方不动声色地瞥了乔木一眼，“例如贵族应该作为表率带头牺牲之类的。” “中央四十六室非常震怒，下令严查蛊惑人心的罪魁祸首，但影响已经产生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六位前队长中的三位，突然转变态度，拒绝了中央四十六室的委托，还有一位也摇摆不定。” 没有人敢让护廷十三队执行这项命令，就像古代帝王绝不会任命屠过城的军队做皇都禁军。 中央四十六室也没能力逼迫四枫院家的隐秘机动队做这种事。 现在连贵族出身的前队长们都拒绝背这口黑锅，他们自然就傻眼了。 “所以你不是来抓我的？”乔木试探。 “抓你？为什么抓你？”矢胴丸莉莎演技仿佛没听懂他的画外音，但演技拙劣。 而且说完这话，她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唯一要抓的就是那个散播荒谬言论的可恶家伙。但二番队不感兴趣，八番队更不会执行这种命令。” 她就差掏出一卷写着“冒险帮你的是我家队长啦，给我感恩啊混蛋小子”的横幅了。 “多谢。”乔木真诚地轻声感谢。 话说到这个份上，哪怕明知对方的职责就是监督自己不要胡来，甚至必要时向护廷十三队发出逮捕自己的通知，乔木也不会去计较这种事了。 他唯独好奇的就是，中央四十六室一面收回了之前的命令，一面又否决了朽木银铃的提案，那他们究竟打算怎么做？ 毕竟三界平衡绝非谎言，世界毁灭也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总不能是把涅茧利那个混蛋放出来吧？原著里那家伙干这种事还挺熟练的…… 一时之间，乔木也没了头绪。 旁边的矢胴丸莉莎见他平静了下来，也偷偷松了口气。 她能猜到对方此刻所思所想，她自己也有一些猜想，甚至知道一些情报。 八番队是情报队，天然肩负着见识其他番队——必要时甚至是一番队——的职责。而她作为八番队的副队长，恰好掌握着一条非常关键的独家情报。 关于某支没有任何前兆就突然消失的番队。 ----------------- 虚圈。 “这种鬼地方，我的皮肤都粗糙了。为什么刚入队就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啊？”绫濑川弓亲举着巴掌大的梳妆镜对着自己照来照去，郁闷地抱怨。 “闭嘴吧，一路上只有你在不停地聒噪！”斑木一角烦躁地呵斥，“丢尽了十一番队的脸！” 绫濑川还没反驳，有人就替他说话了：“放心吧，斑木君，在场都是十一番队成员。” 绫濑川也捂着嘴，哀怨地叹息：“哎~明明相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还要射场铁四席为人家辩解……” 这阴阳怪气让斑木一角额头的血管不停地突突，好几次都下意识去握刀了。 一直一言不发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更木剑八背上，草鹿八千流突然回头道：“光头仔，要注意养气哦，可千万不要被这里糟糕的环境影响到哦。” 听副队长这么说，斑木一角一愣，就没好气地说：“我明明是被弓亲这个混蛋气的啊！” 绫濑川弓亲正要反驳，射场铁左卫门突然发话了：“这里的气氛确实不太对劲，我也觉得比起咱们刚来时，我的情绪也更容易暴躁起来了。” “是这里的环境有问题吧？”绫濑川弓亲附和了一句，但左右看看，放眼望去依旧是无尽的黄沙与夜空，这番景象这些天来从未改变，很难说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也许是某只大虚的手段？”射场铁左卫门猜测，“从几个小时前起，我就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但一直找不到视线的来源。” 他这么一说，身后那些下位席官与普通队士更紧张了，纷纷警惕地环顾左右。 “管他们呢！”斑木一角狞笑道，“如果是大虚，那岂不是更好？也省得咱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了。” 话题聊到这里，绫濑川弓亲忍不住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中央四十六室那些大人物在想什么。竟然要我们活捉大虚，还越多越好？他们要大虚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面对挚友的疑问，斑木一角浑不在意地说，“反正队长在哪，咱们就跟到哪便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说不定……”队伍最前方，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更木剑八突然开口了。 他搓着下巴猜测:“是要用这些大虚作为那个什么死术院的考试？让那些崽子们和大虚战斗，活下来的才是合格的死神，有资格加入护廷十三队。” 听到这话，后面所有人都沉默了。不少队士，想起这几天遭遇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大虚，再想到要和那种怪物一对一生死搏斗，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无比，不少人甚至产生了条件反射的呕吐感。 “是真央灵术院，”射场铁左卫门推了推眼镜，无奈地反驳，“而且这种事情绝无可能啦，队长您完完全全想错啦！” “是吗？”更木剑八却头也不回，无所谓地说，“咱们十一番队倒是可以这么搞。” “哕——！”队伍后方，有队员终于没忍住，吐了。 这一声仿佛成了某种讯号，越来越多的队士开始呕吐。但所有人都几天没有进食，腹中空空如也，大家也只能干呕胆汁。 整支队伍不得不停下来等待。 但随着呕吐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是毒气？” “不，我没有不舒服的反应，倒是看他们吐挺恶心的……” “是灵子！空气中的灵子有问题！大家屏住呼吸！” “你白痴吗？屏住呼吸？要多久？把自己憋死吗？！” “捂住口鼻！用尿！” 看着队伍变得乱糟糟的，更木剑八不爽地叹了口气：“烦死了，真想先砍了他们……” 背上的草鹿八千流愣了愣：“阿剑也受到影响了？” “应该是吧，”更木剑八撇了撇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要砍人，不是享受战斗，是单纯想要砍人。莫名其妙的感觉，烦死了！” 说完，他环顾左右，大声吼道：“喂！藏在暗处的家伙，该站出来了吧？！再不出来，老子可要走了！” 这一嗓子如同触碰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视线所及的黄沙开始翻滚，越来越剧烈，直至整片大地都开始剧烈颤动。 然后，在十一番队全体的注视下，数百头大虚从黄沙中现身，将他们团团围住，密密麻麻，充斥了他们的全部视野，无边无际。 “开……开玩笑的吧！”某个队士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该死的死神，”距离更木剑八最近的一只大虚冷笑，“抓了我们那么多同胞，竟然还想跑？” “啊？原来是替那些怪物报仇的吗？”更木剑八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来之前他们可没说你们这么团结，这么在意同伴。” “团结？”那只虚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周围的虚也纷纷发出声音各异的哄堂大笑。 “别开玩笑了，白痴！”笑声渐消，那虚狰狞地咆哮，“那些被你们抓走的弱者，可都是我们的储备粮啊，混蛋！” 更木眯着死鱼眼吐了口气：“那种东西是怎么吃得下去啊？恶心死了……” 虚闻言冷笑：“尽管假装镇定吧，反正此时此地，你们将注定丧命了！” 它狞笑道：“你们也别妄图逃跑，我们早在几个小时前，就暗中使用了自己的能力。现在的你们，一定已经无比虚弱了吧？ “而且在我们能力影响下，你们就算想跑，身体也会背叛你们的大脑。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试一……” “嘭！”剧烈的爆炸，打断了那只虚的叫嚣。 一道单纯的剑压，就将它与周围数只大虚撕成了碎片。 其他大虚，呆滞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试过了，并没有虚弱啊？”挥出一剑后的更木，看向持剑的手，感受地又随便甩了几下。 他正面的大虚们如同受惊一般，纷纷本能后撤。 “至于逃跑……”更木再次将视线投向它们，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咱们先说好，接下来的战斗，谁都不许逃！” 他的身后，十一番队的成员们，也随着队长纷纷拔刀。 “喂，躬亲，”斑木一角同样满脸狞笑，“这种情况下不小心弄死个几十几百只，那些大人物应该不会怪罪吧？” 第1142章 1120.更“完美”的计划 虚圈某处战场，黄沙之上，尽是大虚的尸身残骸。 “啧，”全身上下没有丝毫损伤的更木剑八，不爽地抱怨，“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留活口？” 听到这话，十一番队幸存队员全都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我们为什么不留活口？！这可是大虚，近千头大虚！我们光是杀敌、活下来，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啊！ 而且你给我们说清楚，最后那百余头放弃抵抗想要投降的，究竟是谁杀掉的？！ 但最终，没人将这番心里话说出来。 谁让人家是队长呢？ “真是麻烦，”毫无自觉可言的更木环顾四周，“干掉这么多虚，接下来恐怕要走很远才能找到新的虚了吧？” 听到这话，其他队员也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个个无精打采：刚才明明就能完成任务了……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啊？ “不需要哦。”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 “不需要？”更木眼前一亮，“绫濑川五席，难道你知道这附近哪儿还有猎物？” 满身伤痕累累、瘫在地上休息的绫濑川弓亲愣怔地看着自家队长：“我没有说话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 绫濑川弓亲此刻的嗓音沙哑无比，和刚才那个相比，确实不太一样？ “是我啦。”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就在他们耳边！所有人纷纷悚然戒备。 竟然让陌生的敌人潜入到如此近的距离，却没有丝毫察觉？！ “在上面，”那声音轻笑，“抬头。” 所有人闻言抬头，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漫无目的地四处逡巡。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也意识到了：“现在呢？”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见了，夜空之中，隐约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绫濑川弓亲立刻向空中打出一记照明鬼道，照出了半空中一张明显属于虚的面具，那面具之外没有任何身体，就凭空漂浮在半空中。 “只有一张面具？这是什么虚？” “不是虚啦，而且怎么会只有面具呢？”对方轻笑，“你们再看？” 说完，一股血红的灵压从面具中产生，向四周蔓延，照亮了夜空。 这一次，十一番队的死神们终于看清楚了：这只虚不是没有身体，而是它的身体是透明的。 而且此时此刻，那巨大的身体，已经呈碗状倒扣在他们周围，将他们尽数困在其中。 “这是什么虚？”队中科班出身、最见多识广的射场铁左卫门都惊呆了。 “都说了，我可不是虚，”那个怪物不满地抗议，语调依旧阴柔，却多出了某种危险的骄傲，“我是超越虚的存在，超越虚，超越人类，更超越死神！” “哈？你们这些家伙都这么狂妄吗？”更木不爽地问，“难不成你们的灵压都集中到嘴巴了吗？” 那个怪物却并不恼怒：“我记得我离开应该没多久吧？十一番队这么快就换队长了？” 其他人没什么反应，绫濑川弓亲却心中一动，沉声质问：“你去过尸魂界、瀞灵廷？” “瀞灵廷？呵，”那声音又一次轻笑，“平民，那个地方，我可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位都更熟悉呢。” “这是什么意思？”绫濑川弓亲立刻追问。 但对方已经不理他了：“我好久没见到死神了，想向你们打听一个人。你们听说过一个叫乔木的流魂吗？” 乔木？在场众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可这个怪物怎么会认识乔木君？ 绫濑川弓亲马上意识到不对，但刚想出言阻止，更木剑八已经问出口了：“你也认识乔木？你是被他砍成这样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毕竟没有他，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那怪物轻笑，“看你们的反应，你们似乎都认识他？这么说，他已经走出戌吊，加入护廷十三队了？而且还蛮有名气的？” 听着怪物越来越兴奋的语调，绫濑川弓亲越来越觉得不妙。 他不打算再拖下去了，直接拔出斩魄刀，大喝：“队长，动手！” 更木剑八反应慢了半拍，并没有乖乖听话动手，而是斩魄刀依旧搭在肩膀上，奇怪地回头看了自家五席一眼。 但他不动手，不代表别人不动手。 斑木一角已经抢先一步高高跃起，一刀刺向那张面具。 但那面具却如同长了腿一般，在巨大的透明碗状身体上迅速移动。斑木一角的刀刺进对方的身体，只给对方造成了微不足道的伤害，就重新跌回地面。 “既然不想聊那就算了，我也要回去了，”怪物遗憾地说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不过我还想给他一个惊喜呢，所以只能请你们替我留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灵压，从那巨大的碗状身体中喷涌而出。 但下一秒，另一股狂暴到极致的灵压轰然爆发，在怪物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轻而易举地，将那巨大的身躯，撕得粉碎！ 漫天血雨倾盆而下，淋了十一番队全体满头满身。 那张面具带着残存的愕然跌落在沙子上，双眼中的光亮渐渐消散。 “臭死了……”绫濑川弓亲捏着鼻子，忍不住抱怨。 “什么嘛，叫嚣了那么久，结果就这？”更木剑八的抱怨紧随其后，“还没乔木的汗毛硬呢。” 射场铁左卫门则用刀挑着那张面具，疑惑地打量着：“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呢，”更木剑八撇了撇嘴，无聊地看了看四周，“还是换个干净点的地方休息吧。” 十一番队再次开拔。虽然这一仗损伤惨重，但无一人退缩。 远处，两双眼睛注视着远去的死神。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萨尔阿波罗·格兰兹，老夫记得，你之前可是拼命向老夫吹嘘，你的新产品是如何强大、如何完美。就这？” “只是个小小的意外罢了，陛下，”萨尔阿波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的实验不会出错，它确实能够完美复刻死神的所有能力。但谁能想到，冒出来的，却是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解放，只会用蛮力与灵压战斗的废物呢？” “而且它的表现确实完美无缺，不是吗？”他眺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十一番队，得意地说，“还请您稍安勿躁，多等一些时日，静候它为您献上的惊喜。” “哼！”拜勒岗·鲁伊森邦冷哼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反正左右不过就是个消遣罢了。 ----------------- 自始至终，习惯躲着更木剑八的乔木，都不知道十一番队去过虚圈，并且损失惨重，目前的人数甚至不比十番队多了。 但他终于知道了中央四十六室的手段了。 因为他与矢胴丸莉莎都接到了一番队召集令，所有死神都必须即刻销假，返回瀞灵廷等待命令。 大虚因不明原因入侵尸魂界。东、西、北三个方向，已经报告了十余起大虚袭击事件，可统计死亡高达上千人！ 不仅如此，二番队还发现，那些大虚已经不满足于大数区贫瘠的灵子、稀疏的人口，开始向瀞灵廷的方向进发，而且移动速度非常快。 最近的目击报告，已经在东62区花枯了。 山本总队长已经下令，二、三、五、六番队分别赶赴四个方向了。 除十三番队队长辅助十四郎留守队舍、七番队负责瀞灵廷内部防务、八番队负责瀞灵廷周边防务外，其余番队所有成员均保持战备状态，时刻准备开拔，支援前线。 看上去，这是一份没有任何问题的命令，但人会说谎，战线不会。 随着时间流逝，前线传回来的战报终究还是一点点流传、扩散开来。 留在后方的护廷十三队成员愕然地发现，四支赶赴前线的番队，并没有深入大数区进行搜寻、讨伐，反而不约而同地留在中数区，就地构建防线。 一开始大家以为是敌人实力强劲，前线队长选择谨慎迎敌。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一番队传出来的消息中，却鲜有斩获或伤亡的报告，仿佛双方根本不曾接敌…… 意识到这一点时，乔木只感觉一股热血顺着血管直往脑子里涌： 中央四十六室，竟然将极度危险的虚放进来，替他们进行流魂清除计划！ 他很难理解，人，怎么能对自己的同胞残忍到如此地步。 但更让他心冷的，是山本总队长与前线四位队长的态度。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赶赴前线的四支番队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的队长、副队长与大部分上位席官，都是贵族出身。 绝对忠诚、可靠。 不止是他，到了这个时候，除了更木剑八那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伙，再蠢的队长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一番队会议开始出现不和谐的声音，这个声音迅速在护廷十三队内部蔓延。 雀部副部长适时站了出来，代表山本总队长给出了一个解释：护廷十三队人数过少，一旦分散到全部320个大区，就如沧海一粟，将难以起到任何作用。 而且此次大虚入侵原因不明，届时一旦出现任何意外，都将给尸魂界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所以并非山本总队长与前线四位队长畏战，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雀部副部长资历深厚、受人尊重。经对方这么一解释，绝大多数死神都恍然大悟，甚至为自己之前的猜忌而感到羞愧。 只有乔木在冷笑。 既完成了拯救世界的使命，又保住了中央四十六室的颜面与护廷十三队的“纯洁”，还真是个完美的计划。 比他竭力阻止的前队长屠灭计划要完美得多。 至少现在，上面已经无需向队长副队长以外的死神通报真相了。 在护廷十三队绝大多数成员看来，这就是“邪恶的虚亡我之心不死”而已。 “还真是丑陋啊，要……” 十番队队长室，乔木怅然感慨。 能聊到一起的队长副队长们都被派出去了，现在的他也只能和东仙要聊一聊了。 这段时间同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东仙要，此刻却异常平静，仿佛习以为常了一般：“但您依然坚信这个世界有救。” “我很想说它没救了，接下来咱们一起尽情作践它吧，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反正它会重置，”乔木苦笑，“但咱们都知道，这只是发泄情绪的屁话。” 站在窗边的东仙要转身“看”向他：“那就做您想做的，不就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乔木的苦笑更深了，“要，如果我要做什么，那绝不是一场不负责任的模拟经营游戏，而是要认真地背负起一个世界。” 他望着窗外，目光游移不定：“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能意识到这份责任，您已经不普通了，”东仙要摇头，“而且即便是普通人，面对时代的洪流，也并非只能坐以待毙吧？” “也对，”乔木想了想，笑了，“我突然发现，什么时候开始，跟你说话能这么轻松了？” 过去的东仙要，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压力源。 “跟我说话从来都不轻松，”对方却摇头，“是您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而已。” 乔木默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又过了不知多久，就在东仙要打算返回地狱时，他才再次开口：“要，你能替我去现世吗？我有些事需要你去做。” 他想了很久，觉得东仙要说的没错。 他背负不起一个世界，那就从一些更轻的东西开始便是了。 “好。”对方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就在等待他的指令了。 东仙要前脚刚离开，沈新海后脚就突兀地闯了进来。 “你来干嘛？”乔木被对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沈新海却疑惑地审视着房间：“这里还有别人？” “别人？”乔木故作疑惑，“没有啊……你什么事？” 沈新海见状，没有多想：“戌吊那群人想见你，让你务必抽空回去一趟。” 第1143章 1121.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乔木一抵达戌吊，就看到周围已经人山人海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乌泱泱围了上来，吓了他一大跳，生怕发生踩踏。 他现在对踩踏这个词过敏。 好在周围一片开阔坦途，人们并不慌张也不拥挤，单纯就是人多。 “区长！”阿散井康太的大嗓门在人群中无比清晰。对方很快就拽着几个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区长，这几位都是从东方和西方逃过来的人，”对方介绍了一下，就小心翼翼地问，“他们说东方和西方的大数区，都被恐怖的怪物袭击了……就是、就是您之前提过的那个虚吗？” 见乔木点头承认，寂静如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 “那、那……”那几个其他区过来的流魂，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垂着眼皮看他的死霸装，态度卑微地问，“敢问大人，护廷十三队……可曾……” “半个月前，护廷十三队就已经出动了。” 乔木的回答让人们精神一震，那些流魂也松了口气，充满希望地问：“那请问、请问大人，我们何时才能回家啊？” 这一次，乔木沉默了。 为首的流魂等了片刻，勉强地笑道：“大人也不能确定啊……看来怪物很、很危险啊……” 乔木摇了摇头：“护廷十三队已经在其他三个方向的中数区构建防线，阻止怪物前往小数区与瀞灵廷。至于大数区……我们暂时没有接到相关命令。” 流魂们愣住了。 许久，打头的那位才如梦初醒一般，急迫地问：“可、可被攻击的是大数区啊！为什么要在、在中数区防卫？不该去大数区消灭怪物吗？！” 乔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人还想质问，却被后面的人硬生生拽住了，生怕惹恼了乔木这位“大人物”。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人群中蔓延，阿散井康太也感到有些不安：“区长，您之前说过的那个流魂清除计划……是不是……” 他嗓子堵得厉害，心中越来越慌，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 乔木知道对方的意思，凝重地点头：“虽然没有明说，瀞灵廷应该就是想要利用这些虚来完成流魂清除计划。” 人群大哗。 “怎么可以这样！护廷十三队不该保护咱们吗？！” “保护？你在说什么蠢话！两年前那群贵族来杀人放火的时候，谁保护咱们了？” “啊？！难道区长没保护咱们吗？难道区长不是死神吗？！”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也许、也许是怪物太强大了？区长，您见过那些怪物了吗？” “这和误会有什么关系？区长不是说了吗？是世界要毁灭了，必须有人牺牲！” “这……这只是区长的一面之词吧！我不是怀疑区长，但万一是区长搞错了呢？” 阿散井康太一听有人旧事重提，又开始质疑乔木了，怒气冲冲就要反驳。却被乔木一把按住肩膀。 乔木朝对方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多嘴。 面对这种事情，虽然不可能吵出结果，但总要让人把心里话说出来。 不让人说话，只让人憋着、无条件相信当权者，换成是他也不会真心接受的。 那边的争吵无人阻拦，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那你说，护廷十三队为什么不去消灭那些怪物？！” “怪物太强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太强了就能止步不前吗？护廷十三队原来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说得轻巧！你怎么不去牺牲？” “哼！我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凭什么牺牲？他们成天锦衣玉食，凭什么不牺牲！” “对，他说的没错。想让我们牺牲，总得给好处吧？谁愿意平白无故去死啊！” 话题又没头没脑的转向了。 “好处？哪有那么多好处？能不能不牺牲，而是去现世投胎啊？”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要我说不如去小数区，只要能成为贵族家仆，就肯定能得到庇护！” “呵，要是能为贵族做事，谁现在还会在这儿待着？” “哼，那是你！你是不能，我是不愿意。” “你！” “大家别吵了。其实瀞灵廷的大人们，也是为了拯救世界啊。如果是为了这个世界牺牲，也没什么吧？反而会成为英雄……” “然后呢？你成了英雄，你老娘却得在家冻死，老婆和女儿被山贼抢走，房子被一把火烧掉？” “……大人们不会这样的，到时候一定会保护她们的……” “你想死你自己去死，别带上我们！现在就去！”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话说啊，为什么让我们去死？凭什么不是贵族们去死？他们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吧！” 这句话如同一道锁喉咒语，死死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 争论声迅速消失，远处没有听到这话的人，也受氛围影响，纷纷结束争吵，闭嘴眺望。 终于还是有人说出来了啊……乔木在心中重重吐了口气，让这个世界的人说出这句话，可真是够难的。 见现场彻底安静了下来，乔木才再次出声。 但这一次，他依然没有煽动什么，而是说：“护廷十三队的总队长答应过我，不会优先将南方大数区划入流魂清除计划。” 人们一怔，继而心中狂喜。 “就是说咱们不会有危险了？” “笨蛋，你没听到区长说的是‘优先’吗？就是说后面还是可能……” “那……如果其他区的流魂死够了，咱们就不用死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 “他说的没错啊，事实就是这样嘛，还不让人说了？” “对！事实就是这样，我说说怎么了？！又不是我杀的人，要怪就怪那些怪物啊，怪他们没有大人物护着啊！” “恶心！呸！” “你不恶心！你不恶心你替他们去死啊，现在就收拾东西去啊！” “你再说一次？！”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乔木区长可看着呢，他定的规矩，你违反一个试试？” “你！” 死亡的威胁远去，人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反而更加分裂了。 乔木依旧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阻止的意图，甚至几次拦住了试图阻止的阿散井康太。 后者一时搞不清他的态度，看着乡亲们的丑态，一时间忧心忡忡。 此刻的乔木，心中只是有些遗憾，却并不意外。 他并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多么丑陋。人性这个东西，前世今生加起来大几十年，他见得太多了。 正是因为这种复杂与软弱，人类才需要组织，才需要领袖，才需要信念，才需要战斗力。 而且这段时间他有了另一种视角，或许可以这么说： 正因为人类能够组建起强大的、先进的、富有战斗力的组织，人类的个体才有资格保留软弱。 不像自然界的其他动物，软弱，往往就代表了死亡，所以它们必须时刻坚强、残酷、无情。 人类，却有权保留自己的温暖与柔软。这种温暖与柔软，在经历漫长岁月的洗礼后，最终结出了名为“博爱”“同理心”的果实。 于是便有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他只是遗憾于没能从这场混乱之中发现多少闪光点，没发现那些被麻木的日常所埋没的人才。 “大、大人……”那个领头流魂小心翼翼的呼唤，唤醒了乔木。 “什么事？”他和颜悦色地问。 “就是……”对方犹豫不决，好几次回头看向身后的同伴，看着那些人同样的期待与畏惧。 不知是乔木的温和的态度，还是同伴的鼓励，对方鼓起了勇气：“我们能留在这里吗？我们可以干活儿，可以侍奉您，可以交八成……不，九成租！” 那人越说越紧张，越说越语无伦次。 旁边却有人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大喊：“你们想留下来？！开什么玩笑，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沾什么脏东西，会不会把怪物引来？！” 打头的流魂连忙辩解：“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才这么点人，怎么可能把那些怪物引来？！” 但那人“嗷”的一嗓子，不少人都听见了。立刻又有人附和：“没错！你们之前不是说那些怪物专挑人多的地方吗？你们都跑来了，这里人不就多了？！” “不会的！”流魂们慌张地解释，甚至还有人说，“就我们过来！我们不告诉其他人，不让他们过来！” “不行！”那人梗着脖子，“一个都不许来！全都赶走！” “没错！你们又不是戌吊的人，滚出戌吊！”立刻有不少人高声附和。 这群逃难而来的流魂，本就吓破了胆，此刻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并反对、驱逐，顿时害怕地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区长……区长？”阿散井康太觉得必须要阻止了，但一扭头，就看到乔木脑袋旁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空洞，乔木本人正对着空洞说着什么。 声音很小，被周围的呼喊盖了过去，他完全听不见。而且站在他的角度，也看不到那个奇怪空洞的里面是什么。 等那个小圈消失，他才凑过去：“区长，咱们不能让他们再这么吵下去了！” 乔木却依然没理会对方，而是抬头看向天空，就这么一直看着，仿佛是在等什么。 疑惑的阿散井康太也抬头看去，就这么顶着大太阳，一直盯着，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正要询问，就感觉视线中出现了一片黑斑，似乎是被阳光照射太久了。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低下头用手揉了揉，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但就是这片刻的工夫，他却发现周围的光线似乎变暗了。 而且周围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多的人都抬头看向天空。 阿散井康太再次抬头，就看到一大片不规则黑影遮挡在空中，甚至挡住了太阳。 他呆呆地仰着脖子：“那是……什么？” 只是发问之间，黑影下方，有什么东西开始凝聚，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墨滴，又像是挂在黑影下的黑色的茧。 争吵彻底消失了，所有人都呆滞地仰着头看着这一幕，包括乔木。 直到那个茧再次开始变形，开始收缩，逐渐变成了一个纯黑色的……人？ 随后，黑影也渐渐缩小，如流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那个黑色人形的体内汇聚而去。 直到所有阴影彻底消失，那个纯黑色的人才缓缓低头看向下方的居民。 “好多灵魂啊……美味的香气……真好，竟然都聚在一起了，不用四处乱跑就能饱餐一顿了~” 幽幽的声音并不大，却诡异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怪、怪……”一个流魂率先反应过来，指着天空，惊恐地大吼，“是怪物啊啊啊啊啊！！！” 这一嗓子仿佛成了一枚扔到人群中的炸弹，几秒后，恐惧的尖叫在人群中炸开，将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炸得四散奔逃。 乔木依旧站在原地，郁闷地看着头顶的“虚”：干嘛啊这是？我是让你来帮忙，不是让你来添乱！你这么吓唬人，万一踩踏了怎么办？！ 空中的沈新海此刻也呆滞了。 他从未和普通的流魂打过交道，更没想到这些家伙这么不经吓。感受着乔木投来的幽怨眼神，意识到自己搞砸了的他，只感觉无比尴尬，甚至想着要不要就这么离开算了。 看着周围彻底慌了神的人群，乔木只觉得一颗脑袋两个大。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空间门，凭空出现在他脚下，并向周围极速扩张。 越来越多的流魂，猝不及防地掉进脚下的空间门，一屁股摔在远处的空地上，茫然地坐在地上发呆，一时回不过神来。 短短几秒钟，空间门已经扩张到将在场所有人都容纳了进去，并把他们悉数扔到了外围的空地上，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场还没来得及爆发的踩踏事件。 这一幕看得空中的沈新海是目瞪口呆。他早就听说乔木将门门果实运用得臻至化境，但百闻不如一见，今天他算是涨了见识了。 处理完周围的踩踏，乔木猛地抬头，扬刀直指沈新海，大喝：“罪恶的魂魄，不躲在虚圈苟延残喘，竟敢跑到尸魂界作恶。此乃灵王赐福之地，岂容尔等宵小撒野？” 这一番话说得中气十足，原本跌落一地的居民们纷纷抬头看去。 沈新海连连眨眼：你尬不尬？ 乔木以眼神回复：管用就行！ 对方见状，也只好强忍着尴尬，配合着演下去。 “区区死神，口气倒是不小！”沈新海狞笑，“什么灵王赐福之地？便是灵王亲至，我也吃得下去！” 说着他猛地张嘴，灵压凝聚，一道虚闪从漆黑大口中激射而出。仅是冲击波，便将下方人群冲得七零八落、七晕八素。 而更远处没被波及的魂魄们，看着那将一灵里外山头炸得粉碎的一击，全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直到被飞溅得老高的碎石与泥土从天而降，迎头砸下来时，人们才回过神来，恐慌地尖叫着，起身四散奔逃。 而猝不及防之下勉强才躲开的乔木，则怒目而视：你来真的？！ 沈新海却一脸无辜：不是你让露一手的吗？ 乔木无奈，一步冲到对方面前，挥刀就砍。 对方一把架住：“怎么打？” “看我眼色行事！” 戏怎么演，是个大学问。 就是现实世界，你跟百姓说肉食者冷酷无情，他们也会心里犯嘀咕你是不是在挑拨离间，更别说下面这群流魂了。 你演得轻松了，人家就会觉得这怪物也不过如此嘛，就没有生死关头的紧张感了。人一旦有了侥幸心理，就会软弱、动摇、逃避，最终带着悔恨跌入万丈深渊。 你演得夸张了，人家又会自动脑补不是瀞灵廷冷酷无情，而是敌人太强太危险。流魂要为贵族想，我不死扛谁死扛？可能临死还得对着瀞灵廷的方向说一句“谢谢啊”。 乔木与沈新海两人在天上打得不可开交，如果有死神或虚看到，一定会惊爆眼球。 死神与虚想要踏空，必须在脚下凝聚密度远超过空气环境的灵子。但尸魂界与虚圈的灵子浓度较高，想要做到这一点非常难，哪怕是队长级死神与瓦史托德，也不会轻易踏空，甚至很难做到。 不过这里没有别的死神与虚，只有下面一大群已经惊爆眼球的流魂。 这一战打得沈新海甚至有些亢奋了。 他们上一次交手还是在虚圈，那个时候，他凭借一己之力，对抗乔木、浦原喜助、四枫院夜一和整个主角团，如果不是不敢杀人，那一仗其实他完全有把握团灭对方——他到最后败逃时都没有卍解。 但这一次，虽然他使出的实力还没有上次多，最多也就是总实力的一半，但他没想到乔木也游刃有余，似乎比他还轻松。 最关键的是，乔木失去了斩魄刀，失去了始解与卍解的能力，这件事在新起点乃至整个行业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也就是说，此刻的对方完全在以日常姿态战斗。他却已经归刃了。 对方这种进步的速度让他咋舌不已，胡思乱想之下，好几次都错过了对方使的眼神。 乔木无奈地看着对方心不在焉却越来越亢奋、下手越来越重的模样，只好突然增加强度，一刀险些将对方一劈两半。 正面从上到下被豁出一条伤口的沈新海吓了一跳，一个响转躲出老远，但没想到乔木却步步紧逼，一个瞬步追了上来。 一头雾水的他心中警铃大震，但还是注意到了乔木恼火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原本打算反击的动作一滞，这一次，任由对方真的将自己一刀两断。 被竖劈成两截的“尸体”从天空坠落，还没来得及砸到地上的流魂，就溃成一片黑色的物质，凭空蒸发了。 只剩下乔木傲然立于天上，冷哼一声，帅气地甩了甩手中的浅打。 第1144章 1122.我需要一个世界 乔木一抵达戌吊，就看到周围已经人山人海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乌泱泱围了上来，吓了他一大跳，生怕发生踩踏。 他现在对踩踏这个词过敏。 好在周围一片开阔坦途，人们并不慌张也不拥挤，单纯就是人多。 “区长！”阿散井康太的大嗓门在人群中无比清晰。对方很快就拽着几个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区长，这几位都是从东方和西方逃过来的人，”对方介绍了一下，就小心翼翼地问，“他们说东方和西方的大数区，都被恐怖的怪物袭击了……就是、就是您之前提过的那个虚吗？” 见乔木点头承认，寂静如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 “那、那……”那几个其他区过来的流魂，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垂着眼皮看他的死霸装，态度卑微地问，“敢问大人，护廷十三队……可曾……” “半个月前，护廷十三队就已经出动了。” 乔木的回答让人们精神一震，那些流魂也松了口气，充满希望地问：“那请问、请问大人，我们何时才能回家啊？” 这一次，乔木沉默了。 为首的流魂等了片刻，勉强地笑道：“大人也不能确定啊……看来怪物很、很危险啊……” 乔木摇了摇头：“护廷十三队已经在其他三个方向的中数区构建防线，阻止怪物前往小数区与瀞灵廷。至于大数区……我们暂时没有接到相关命令。” 流魂们愣住了。 许久，打头的那位才如梦初醒一般，急迫地问：“可、可被攻击的是大数区啊！为什么要在、在中数区防卫？不该去大数区消灭怪物吗？！” 乔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人还想质问，却被后面的人硬生生拽住了，生怕惹恼了乔木这位“大人物”。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人群中蔓延，阿散井康太也感到有些不安：“区长，您之前说过的那个流魂清除计划……是不是……” 他嗓子堵得厉害，心中越来越慌，支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 乔木知道对方的意思，凝重地点头：“虽然没有明说，瀞灵廷应该就是想要利用这些虚来完成流魂清除计划。” 人群大哗。 “怎么可以这样！护廷十三队不该保护咱们吗？！” “保护？你在说什么蠢话！两年前那群贵族来杀人放火的时候，谁保护咱们了？” “啊？！难道区长没保护咱们吗？难道区长不是死神吗？！”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也许、也许是怪物太强大了？区长，您见过那些怪物了吗？” “这和误会有什么关系？区长不是说了吗？是世界要毁灭了，必须有人牺牲！” “这……这只是区长的一面之词吧！我不是怀疑区长，但万一是区长搞错了呢？” 阿散井康太一听有人旧事重提，又开始质疑乔木了，怒气冲冲就要反驳。却被乔木一把按住肩膀。 乔木朝对方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多嘴。 面对这种事情，虽然不可能吵出结果，但总要让人把心里话说出来。 不让人说话，只让人憋着、无条件相信当权者，换成是他也不会真心接受的。 那边的争吵无人阻拦，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那你说，护廷十三队为什么不去消灭那些怪物？！” “怪物太强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太强了就能止步不前吗？护廷十三队原来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说得轻巧！你怎么不去牺牲？” “哼！我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凭什么牺牲？他们成天锦衣玉食，凭什么不牺牲！” “对，他说的没错。想让我们牺牲，总得给好处吧？谁愿意平白无故去死啊！” 话题又没头没脑的转向了。 “好处？哪有那么多好处？能不能不牺牲，而是去现世投胎啊？”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要我说不如去小数区，只要能成为贵族家仆，就肯定能得到庇护！” “呵，要是能为贵族做事，谁现在还会在这儿待着？” “哼，那是你！你是不能，我是不愿意。” “你！” “大家别吵了。其实瀞灵廷的大人们，也是为了拯救世界啊。如果是为了这个世界牺牲，也没什么吧？反而会成为英雄……” “然后呢？你成了英雄，你老娘却得在家冻死，老婆和女儿被山贼抢走，房子被一把火烧掉？” “……大人们不会这样的，到时候一定会保护她们的……” “你想死你自己去死，别带上我们！现在就去！”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话说啊，为什么让我们去死？凭什么不是贵族们去死？他们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吧！” 这句话如同一道锁喉咒语，死死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 争论声迅速消失，远处没有听到这话的人，也受氛围影响，纷纷结束争吵，闭嘴眺望。 终于还是有人说出来了啊……乔木在心中重重吐了口气，让这个世界的人说出这句话，可真是够难的。 见现场彻底安静了下来，乔木才再次出声。 但这一次，他依然没有煽动什么，而是说：“护廷十三队的总队长答应过我，不会优先将南方大数区划入流魂清除计划。” 人们一怔，继而心中狂喜。 “就是说咱们不会有危险了？” “笨蛋，你没听到区长说的是‘优先’吗？就是说后面还是可能……” “那……如果其他区的流魂死够了，咱们就不用死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 “他说的没错啊，事实就是这样嘛，还不让人说了？” “对！事实就是这样，我说说怎么了？！又不是我杀的人，要怪就怪那些怪物啊，怪他们没有大人物护着啊！” “恶心！呸！” “你不恶心！你不恶心你替他们去死啊，现在就收拾东西去啊！” “你再说一次？！”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乔木区长可看着呢，他定的规矩，你违反一个试试？” “你！” 死亡的威胁远去，人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反而更加分裂了。 乔木依旧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阻止的意图，甚至几次拦住了试图阻止的阿散井康太。 后者一时搞不清他的态度，看着乡亲们的丑态，一时间忧心忡忡。 此刻的乔木，心中只是有些遗憾，却并不意外。 他并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多么丑陋。人性这个东西，前世今生加起来大几十年，他见得太多了。 正是因为这种复杂与软弱，人类才需要组织，才需要领袖，才需要信念，才需要战斗力。 而且这段时间他有了另一种视角，或许可以这么说： 正因为人类能够组建起强大的、先进的、富有战斗力的组织，人类的个体才有资格保留软弱。 不像自然界的其他动物，软弱，往往就代表了死亡，所以它们必须时刻坚强、残酷、无情。 人类，却有权保留自己的温暖与柔软。这种温暖与柔软，在经历漫长岁月的洗礼后，最终结出了名为“博爱”“同理心”的果实。 于是便有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他只是遗憾于没能从这场混乱之中发现多少闪光点，没发现那些被麻木的日常所埋没的人才。 “大、大人……”那个领头流魂小心翼翼的呼唤，唤醒了乔木。 “什么事？”他和颜悦色地问。 “就是……”对方犹豫不决，好几次回头看向身后的同伴，看着那些人同样的期待与畏惧。 不知是乔木的温和的态度，还是同伴的鼓励，对方鼓起了勇气：“我们能留在这里吗？我们可以干活儿，可以侍奉您，可以交八成……不，九成租！” 那人越说越紧张，越说越语无伦次。 旁边却有人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大喊：“你们想留下来？！开什么玩笑，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沾什么脏东西，会不会把怪物引来？！” 打头的流魂连忙辩解：“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才这么点人，怎么可能把那些怪物引来？！” 但那人“嗷”的一嗓子，不少人都听见了。立刻又有人附和：“没错！你们之前不是说那些怪物专挑人多的地方吗？你们都跑来了，这里人不就多了？！” “不会的！”流魂们慌张地解释，甚至还有人说，“就我们过来！我们不告诉其他人，不让他们过来！” “不行！”那人梗着脖子，“一个都不许来！全都赶走！” “没错！你们又不是戌吊的人，滚出戌吊！”立刻有不少人高声附和。 这群逃难而来的流魂，本就吓破了胆，此刻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并反对、驱逐，顿时害怕地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区长……区长？”阿散井康太觉得必须要阻止了，但一扭头，就看到乔木脑袋旁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空洞，乔木本人正对着空洞说着什么。 声音很小，被周围的呼喊盖了过去，他完全听不见。而且站在他的角度，也看不到那个奇怪空洞的里面是什么。 等那个小圈消失，他才凑过去：“区长，咱们不能让他们再这么吵下去了！” 乔木却依然没理会对方，而是抬头看向天空，就这么一直看着，仿佛是在等什么。 疑惑的阿散井康太也抬头看去，就这么顶着大太阳，一直盯着，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正要询问，就感觉视线中出现了一片黑斑，似乎是被阳光照射太久了。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低下头用手揉了揉，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但就是这片刻的工夫，他却发现周围的光线似乎变暗了。 而且周围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多的人都抬头看向天空。 阿散井康太再次抬头，就看到一大片不规则黑影遮挡在空中，甚至挡住了太阳。 他呆呆地仰着脖子：“那是……什么？” 只是发问之间，黑影下方，有什么东西开始凝聚，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墨滴，又像是挂在黑影下的黑色的茧。 争吵彻底消失了，所有人都呆滞地仰着头看着这一幕，包括乔木。 直到那个茧再次开始变形，开始收缩，逐渐变成了一个纯黑色的……人？ 随后，黑影也渐渐缩小，如流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那个黑色人形的体内汇聚而去。 直到所有阴影彻底消失，那个纯黑色的人才缓缓低头看向下方的居民。 “好多灵魂啊……美味的香气……真好，竟然都聚在一起了，不用四处乱跑就能饱餐一顿了~” 幽幽的声音并不大，却诡异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怪、怪……”一个流魂率先反应过来，指着天空，惊恐地大吼，“是怪物啊啊啊啊啊！！！” 这一嗓子仿佛成了一枚扔到人群中的炸弹，几秒后，恐惧的尖叫在人群中炸开，将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炸得四散奔逃。 乔木依旧站在原地，郁闷地看着头顶的“虚”：干嘛啊这是？我是让你来帮忙，不是让你来添乱！你这么吓唬人，万一踩踏了怎么办？！ 空中的沈新海此刻也呆滞了。 他从未和普通的流魂打过交道，更没想到这些家伙这么不经吓。感受着乔木投来的幽怨眼神，意识到自己搞砸了的他，只感觉无比尴尬，甚至想着要不要就这么离开算了。 看着周围彻底慌了神的人群，乔木只觉得一颗脑袋两个大。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空间门，凭空出现在他脚下，并向周围极速扩张。 越来越多的流魂，猝不及防地掉进脚下的空间门，一屁股摔在远处的空地上，茫然地坐在地上发呆，一时回不过神来。 短短几秒钟，空间门已经扩张到将在场所有人都容纳了进去，并把他们悉数扔到了外围的空地上，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场还没来得及爆发的踩踏事件。 这一幕看得空中的沈新海是目瞪口呆。他早就听说乔木将门门果实运用得臻至化境，但百闻不如一见，今天他算是涨了见识了。 处理完周围的踩踏，乔木猛地抬头，扬刀直指沈新海，大喝：“罪恶的魂魄，不躲在虚圈苟延残喘，竟敢跑到尸魂界作恶。此乃灵王赐福之地，岂容尔等宵小撒野？” 这一番话说得中气十足，原本跌落一地的居民们纷纷抬头看去。 沈新海连连眨眼：你尬不尬？ 乔木以眼神回复：管用就行！ 对方见状，也只好强忍着尴尬，配合着演下去。 “区区死神，口气倒是不小！”沈新海狞笑，“什么灵王赐福之地？便是灵王亲至，我也吃得下去！” 说着他猛地张嘴，灵压凝聚，一道虚闪从漆黑大口中激射而出。仅是冲击波，便将下方人群冲得七零八落、七晕八素。 而更远处没被波及的魂魄们，看着那将一灵里外山头炸得粉碎的一击，全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直到被飞溅得老高的碎石与泥土从天而降，迎头砸下来时，人们才回过神来，恐慌地尖叫着，起身四散奔逃。 而猝不及防之下勉强才躲开的乔木，则怒目而视：你来真的？！ 沈新海却一脸无辜：不是你让露一手的吗？ 乔木无奈，一步冲到对方面前，挥刀就砍。 对方一把架住：“怎么打？” “看我眼色行事！” 戏怎么演，是个大学问。 就是现实世界，你跟百姓说肉食者冷酷无情，他们也会心里犯嘀咕你是不是在挑拨离间，更别说下面这群流魂了。 你演得轻松了，人家就会觉得这怪物也不过如此嘛，就没有生死关头的紧张感了。人一旦有了侥幸心理，就会软弱、动摇、逃避，最终带着悔恨跌入万丈深渊。 你演得夸张了，人家又会自动脑补不是瀞灵廷冷酷无情，而是敌人太强太危险。流魂要为贵族想，我不死扛谁死扛？可能临死还得对着瀞灵廷的方向说一句“谢谢啊”。 乔木与沈新海两人在天上打得不可开交，如果有死神或虚看到，一定会惊爆眼球。 死神与虚想要踏空，必须在脚下凝聚密度远超过空气环境的灵子。但尸魂界与虚圈的灵子浓度较高，想要做到这一点非常难，哪怕是队长级死神与瓦史托德，也不会轻易踏空，甚至很难做到。 不过这里没有别的死神与虚，只有下面一大群已经惊爆眼球的流魂。 这一战打得沈新海甚至有些亢奋了。 他们上一次交手还是在虚圈，那个时候，他凭借一己之力，对抗乔木、浦原喜助、四枫院夜一和整个主角团，如果不是不敢杀人，那一仗其实他完全有把握团灭对方——他到最后败逃时都没有卍解。 但这一次，虽然他使出的实力还没有上次多，最多也就是总实力的一半，但他没想到乔木也游刃有余，似乎比他还轻松。 最关键的是，乔木失去了斩魄刀，失去了始解与卍解的能力，这件事在新起点乃至整个行业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也就是说，此刻的对方完全在以日常姿态战斗。他却已经归刃了。 对方这种进步的速度让他咋舌不已，胡思乱想之下，好几次都错过了对方使的眼神。 乔木无奈地看着对方心不在焉却越来越亢奋、下手越来越重的模样，只好突然增加强度，一刀险些将对方一劈两半。 正面从上到下被豁出一条伤口的沈新海吓了一跳，一个响转躲出老远，但没想到乔木却步步紧逼，一个瞬步追了上来。 一头雾水的他心中警铃大震，但还是注意到了乔木恼火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原本打算反击的动作一滞，这一次，任由对方真的将自己一刀两断。 被竖劈成两截的“尸体”从天空坠落，还没来得及砸到地上的流魂，就溃成一片黑色的物质，凭空蒸发了。 只剩下乔木傲然立于天上，冷哼一声，帅气地甩了甩手中的浅打。 第1145章 1123.各取所需 下面的居民们就这么呆呆地仰着脖子看着，不知谁起了个头，激动的欢呼声很快就响彻戌吊。 而这些欢呼声，又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渐渐变成了“乔木！乔木！乔木！”的齐声喝彩。 随着他从天而降，双脚落地，不再恐惧的居民们，激动地围了上来。 这一次，他只是微微抬头，所有人就迅速闭上了嘴巴，不再欢呼庆贺，可身体却还在因残余的亢奋而剧烈颤抖着。 “好了，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乔木的声音轻而易举地传遍人群，“现在看来，那些虚已经注意到咱们这边了，来了一只，就能来第二只、第三只。接下来咱们必须时刻保持戒备，绝不能掉以轻心！” 居民们纷纷凛然。 “那、那还请区长尽快向护廷十三队申请援助吧！”有人立刻提议，不少人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但这一次，马上就有人反驳。 “护廷十三队？”那人冷笑，“另外三方的护廷十三队可都在中数区停着呢，人家凭什么来咱们这边？” “没错！”马上就有人支持，“我看那些死神巴不得让那些怪物把咱们吃掉！” “怎、怎么可能？！”之前还嚣张争吵的瀞灵廷支持者，经过刚才的危机，此刻明显底气不足了，“总队长不是向区长承诺过吗？” 无需乔木开口，就有人主动替他解答了：“承诺？那个总队长承诺的是他们不杀咱们，可没承诺那些怪物不杀咱们！” 那人冷笑：“现在这不正好吗？怪物来了，他们也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了。要我说，这些怪物就来得古怪！” 人们面面相觑。 有人很快就想通了：“对！这些怪物太古怪了！五十多年了我都没听说过什么虚，怎么就赶上这个时候突然来了这么多？” “没错！要我说，这些怪物说不定就是那些贵族们搞的鬼！那些贵族就是想借怪物的手消灭咱们！” 那些对瀞灵廷还抱有幻想的流魂们，此时此刻都不敢或无法反驳。 没了反对的声音，支持者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硬，迅速成为主流，将绝大多数原本还犹疑不定的中立派也拉了过去。 这种声势持续壮大，渐渐影响到了那些反对者，尤其是那些意志并不坚定的反对者也逐渐动摇了。 到了最后，至少乔木所能看见的地方，保持沉默的居民已经寥寥无几了。这些人孤零零地站在义愤填膺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也紧张得瑟瑟发抖。 他们的存在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敌意、憎恨，与恐惧的宣泄，似乎逐渐找到了方向，首次有了具体的目标…… 人们一边用对瀞灵廷与贵族的埋怨与指责发泄，一边拽着周围的同伴，让他们注意那些沉默者。 随着注意到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开始本能地挪动脚步，一点点，一点点，将那些越发不安甚至恐惧的沉默者，包围起来。 “够了！”乔木被鬼道放大的声音传遍全场，轻而易举地让现场重归安静。 这样就可以了。他再不干涉，今天恐怕就要上演“处决‘叛徒’”的戏码了。 他环顾四周：“无论真相如何，无论瀞灵廷怎么想，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团结一心，共同行动！” “我知道你们中有人还抱有疑虑……”他瞥了那些沉默者一眼，让后者恐惧地颤抖起来。 旁边的居民也立刻对那些人怒目而视。 “但我要说的是！”他再次制止骚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团结起来度过难关，而不是内讧、分裂！” “这是一支筷子。”他凭空抓出一只筷子，轻而易举地用两根手指掰断，然后又凌空拿出一大把筷子，这一次双手攥住，举过头顶“使劲”掰了好几下，都没能掰断。 “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土到掉渣的例子，放在这里却出奇地好用，“意味着，我们只有放下成见，团结起来，拧成一股，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 看着这个生动形象的例子，周围绝大多数没接受过任何教育的流魂，都露出了恍然、动容的表情。 一些人再看向旁边那些之前的沉默者、“叛徒”，眼神里已经不复之前的敌意。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逐渐冷静下来的居民，终于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了。 “既然要团结起来共同行动，大家就不能像今天这样，什么事情都聚在一起，半天讨论不出个结果来，”乔木朗声道，“而且这么聚集太危险了，会引来那些怪物。” 太有道理了！人们心有戚戚然地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咱们接下来要一起选出管理者，”乔木思索片刻，“我的意见是，就以区为单位，每个区选出大家信任的几名管理者，由这些管理者代替大家商讨事情。” “选？”人们面面相觑。 听上去是要找几个管理的大人出来。可这种人物，是……“选”出来的吗？ 显然，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太陌生、太奇怪了，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区长，我们就信任你！就听你的！” 居民们恍然大悟，纷纷附和。 乔木举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我一个人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做。而且归根结底，我已经是护廷十三队成员了，已经不算这里的居民了。我可以帮你们，但你们的事情，终究要你们决定。” 这番很“民主”的话，把所有人都听傻了，也听怕了。 不少反应快的人都紧张了起来：什么叫我们自己决定？我们一群平民，怎么能决定事情呢？难道区长打算不要我们了？！ 这怎么能行！ 眼见着人群就要乱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您不是居民，但您是贵族！” 这一嗓子把不少人都点醒了。 距离乔木最近的阿散井康太反应最快，立刻大声附和：“没错，我们才是居民，区长不是居民，而是贵族大人！” “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们的老爷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道，“我们都是您的家仆，都效忠于您！” 这番话传出去，人群顿时哗然。 不是反对、抗拒，而是恍然、支持，甚至……惊喜！ 人群乌泱泱悉数跪倒在地，双手交叠置于地面，一头重重磕在上面，纷纷向乔木行起最隆重的跪礼。 乔木看了眼人群中一脸坏笑，同样跟着跪地行礼的志波空鹤，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问大人安！”数万居民齐声高呼，在这一刻，响彻戌吊。 他看着数以万计、跪倒一地的五区居民，心脏剧烈跳动，只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甚至头晕目眩。 原来，屹立于云端，就是这种感觉啊！ 乔木缓缓闭上眼，仿佛在品味这一刻的感觉，又好像要将这感觉永远地刻在脑海中。 但几次缓慢的深呼吸后，他猛地睁开眼睛，重新露出了坚定的眼神。 不，不能这样，他不能容忍自己沉浸其中。 这绝不是他要的！ “都站起来！”他的厉声呵斥，让跪倒在地的“家仆”们心中忐忑、偷偷面面相觑。 “我命令你们都站起来！” 这一次，终于有人乖乖听话了，然后是更多、更多，直到所有人都犹豫不决地跟着其他人一起起身。 “我不是你们的贵族老爷，你们也不是我的家仆下人，”乔木缓缓沉声道，“足津、标钏路、戌吊、浦臼、岩泽，这五区不需要贵族，也不允许有老爷，明白吗？！” 人们面面相觑，越来越不安。 “不明白也没关系，”乔木见状，心中叹息，又朗声道，“现在的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 “我是来带领大家一起活下去，一起活得更好的！不是来把所有土地据为己有、拿走大家八成粮食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 就像他之前无数次提到的那样，那些树坑、那些树苗，都不是他的，而是所有居民共享的。 可是，之前这么说，大家觉得挺好。现在这么说，大家就有些慌了。 “那、那大人……”有人壮着胆子求问，一对上他的眼神，顿时一个哆嗦，连忙改口，“区长，那您想要什么呢？总不能什么都不图吧？” 人们纷纷点头，期盼地看向他。 这么强大、这么睿智的区长，怎么能什么都不图呢？要是什么都不图，为啥还要帮他们、救他们、保护他们呢？ 真的什么都不图……万一有一天走了，他们怎么办？！ 乔木感受着那些期盼的目光下，深切的不安与惶恐，默然片刻后，再次开口了。 “我想要一个很美好的世界，人人都不会冻死、病死、饿死，不会被暴力团欺负、不会被盗匪劫掠、不会被贵族打杀……” 人群愕然。确实是个很美好的世界，他们也时常幻想。但是……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世界呢？ “我得了一种病，只有在那样的世界中才能感受到快乐的病！”乔木指着脚下干涸的土地，厉声道，“但不是这里！在这里、在尸魂界的两年，我不仅感受不到快乐，甚至快窒息了！” “我不想接下来一百年都这么窒息！我不想接下来一百年把自己憋死！” “你们问我想要什么？”他环顾四周，尽力与能看到的每一双眼睛对视，然后无比真诚地说，“我想要……不，我需要这样一个世界！” “但我一个人做不到，我需要大家一起帮我！我们一起开创一个美好的世界，让你们幸福、让我快乐的世界！” 第1146章 1124.自我身份认知障碍 大数区土地贫瘠，青壮年纷纷外逃，留下来的老弱病残也只能听天由命，所以一向人口稀少。 一个区几千老弱病残，选出一个腿脚麻利、大家勉强能认可的区代表，能有多难呢？ 很难，乔木想象不到的难。 折腾了很多天却依旧无果后，他甚至好几次都自暴自弃地想说“你们给自己选个老爷就行”。 他知道只要这么说，肯定能成。 一定会有人毛遂自荐，发挥极强的主观能动性，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最多的支持，然后走马上任，担任各区的“老爷”。 但他不能这么做。 可要向所有人解释什么是当代社会的管理者、服务者，实在太难了。这完全超出了这些魂魄的认知极限。 折腾了这么多天，就只有戌吊选出了一个积极分子阿散井康太。 乔木意识到，等五区“培育”出能够服众的管理者，至少得等到几年后——还得是在他干涉的前提下。 “看来得赶紧把其他人弄进来了……”躺在石头泥巴砌成、上面铺着几层干草的床上，他苦恼地揉着太阳穴，嘀咕着。 “我现在真好奇你到底想干嘛？”沈新海的声音从没有窗户的窗口外传来。 乔木睁开眼，看见对方双臂搭在窗台上，探头进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竟然在项目世界闹革命，这是什么项目执行方法？” “什么都不是，就是我自己吃饱了撑的！”他没好气地发泄，“之前想着在这个项目折腾一百年都得把自己憋屈死，想找点不憋屈的事儿干。现在倒好，不用憋屈了，烦也烦死了！” “你这叫自作自受。”志波空鹤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脑袋也出现在窗边。 她瞥了眼身旁的沈新海，没和对方打招呼。她来戌吊有一段时间了，很自觉地从不打听那四个神秘人的身份。 “你怎么不去上课？” “你管我！”对方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又问，“你之前答应我的事呢？办的怎么样了？” 对方这么一问，乔木才想起，他之前答应对方要收容更多从现世而来的、接受过基础教育的流魂。这么多天，他早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当时他把这事儿想简单了，现在看来，其实不太现实，或者说难度很大。 毕竟出现在五区的流魂还是非常有限的，而且大多是老弱病残——因为青壮年都会被十三分队在魂葬时优先分配到小数区与中数区。 他必须派人离开五区，主动去外面招揽流魂。可现在这个局面，派谁去？万一遇到虚，派多少人都是美团配送。 “哼，我就知道你不靠谱，”空鹤冷笑，“放心好了，这事儿我自己搞定了，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 “你自己搞定了？怎么搞定的？”乔木惊奇。他不相信对方能雇人去招募流魂。 空鹤本家在中数区还有一些产业，但只能说聊胜于无。他们对佃户很好，定的租额非常低，所以自家也没多少余粮，堂堂大贵族，只养得起金彦银彦两名食客。 而且这两人与其说是食客，不如说是家中异姓长辈。 “我有地狱蝶啊，”空鹤得意地说，“我给我兄长和嫂子传了信，让他们帮忙，拜托同僚多将一些有知识的流魂送到这边来。” “这也可以？”乔木惊讶。 这种方法他当然想过，但其实并不可行。 现世的流魂被魂葬后，并不是抵达尸魂界随机区域的，魂葬前死神会分发整理券，上面记录着他们要定居的区域。 这张整理券会将他们引导到指定区域，再向这个区域的区役局出示整理券进行登记，就成为正式的流魂了。 流魂在尸魂界居住66年后，如果很幸运地还活着，就可以申请回现世转世投胎。 当然漫长的岁月中，绝大多数大数区的区役局已经荒废了，例如戌吊五区。 整理券上的地址也不是随机的，更不是乱填的。 这需要瀞灵廷根据各区役局反馈的流魂数据进行分配，并交给十三番队，十三番队再将具体指标分给驻扎现世的队士。 然后队士按照指标提前填写整理券，魂葬时随机分发就可以了。 当然这是理论上。 几乎所有小数区与绝大多数中数区的土地与人口，都被贵族们瓜分一空了。 在尸魂界，人口，就意味着耕作与手工生产能力。 而尸魂界的人口是和现世、虚圈挂钩的，是有上限的，所以人口，或者说适龄劳动人口，是非常重要的资源。 反正区役局只是要求将对应数量的流魂送往对应区域，又没规定具体分配方案。贵族们自然希望最精壮的小伙子、最貌美的小姑娘，都来自己的地盘。 于是，腐败滋生了。 别以为十三番队驻扎现世是苦差事，又灵子稀薄又经常撞虚还工作繁忙……但油水足啊！ 尤其十三番队队长是个老好人、病秧子，不怎么管这些事，下面的人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可以说每一个魂葬的适龄劳动力或美女，在他们眼里，都是钱，都是财富，都是环。 最贵的流魂能换到的环，足以相当于他们数年的微薄薪水。 没有几个死神能经得住这种考验。 所以当听到志波空鹤找自家兄长和嫂子走后门时，乔木是很难相信的。毕竟善财难舍，就算你们夫妇是副队长和三席，也不能一张嘴皮子就让我们白白损失一大笔收入吧？ 他以为空鹤没在护廷十三队待过，不了解其中缘由，犯了想当然的错误，让海燕夫妇难做。 但他正要解释，对方却已经不耐烦地拍了拍墙：“行啦，我知道怎么回事，你们护廷十三队那点事儿，兄长和嫂子成天在家里抱怨，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对方轻蔑地撇了撇嘴：“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加入护廷十三队？” 乔木一听，眉头更皱了：“那你是怎么做的？” “这还不简单？我又不要青壮年，更不要美女，”空鹤得意地说，“我听藤原老头儿说了，现世和尸魂界不一样，越有知识的人类，年纪越大、身体越差。” “我想着你给我搞过来一堆年轻人，也就是打打下手，还不如金彦银彦好用，”对方不屑地撇嘴，“还不如搞一些身体差、没人要的学者呢，作用不是更大？” “啊——”乔木恍然。 这么说来，还真是他疏忽了。他只想着尽量给五区多搞一些青壮年劳动力，先把劳动力匮乏的问题解决了。怎么就独独忘了“科学是第一生产力”这码子事儿了？ 果然还是这些搞科研的人更关注这种细节。 他并没有扫兴地问那些人来了做什么，哪有资源与设备给他们，只是真诚地向对方表达了谢意。 逃课的志波空鹤也一脸得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对方前脚刚走，乔木后脚就重新化身咸鱼，直接摔回床上。 这一秒变脸的功夫，看得沈新海目瞪口呆：“我以为你是真心的呢。” “我当然是真心的。”乔木懒懒地说。 对方审视了他半晌，无奈地感慨：“之前我好几次都以为看懂你了，结果现在发现，还是我太年轻了。” 乔木歪头看向对方：“你们要不要也一起来玩儿？斫迦罗家那点东西有什么好玩的，这个不有意思多了？” “玩儿？”沈新海咀嚼着这句话，一时有些难以接受，“那天你那么慷慨激昂，说什么你有个梦想吧啦吧啦的，结果是在玩儿？” “对啊，我在很认真地玩儿。有什么问题吗？”话题进入实质性阶段，乔木重新坐起身，“我认真地想要带领他们进行革命，但你不得不承认这对于调查员的我们而言，就是一场沉浸式的游戏。这二者不冲突啊。” 沈新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再次开口：“所以，你那天那番话都是假的？只是在煽动他们？” 乔木想了想，点头后又摇头：“确实是在煽动他们，但也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见对方还是无法理解，他有些无奈：这些同事太执着于那种泾渭分明的真假了，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对调查员而言，在现实世界，一切都是真的；进入项目世界，演得再真也是假的。就是这么简单。这种“不要想太多”的简单粗暴，也有利于他们锚定自己的精神状态。 但他不同。 要说真，他很清楚每一个项目世界都是真的，在项目结束后依然会运行下去，这是他亲自确认过的。只能说这些次生宇宙，有着与并立宇宙略微不同的规则。 哪怕明知糟蹋完了重置就行，面对每一个项目的每一个人类，他依然以对真人的态度去对待。这是他维持自身人类认知的重要手段，让人类认知至今能够凌驾于天使与魔鬼认知之上的核心方法。 要说假，现在那个现实世界在他看来都不见得是真的——除非他能找到现实世界与自己原本世界关联的证据。否则谁能证明这不是缸中之脑，不是庄周梦蝶？ 更不用说他在那个现实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更不用说随着灵魂之力对自身的不断改造，随着他频繁在天使与魔鬼形态之间反复切换、艰难维持平衡，随着他在不同的世界反复穿梭，随着他能够随意潜入任何人的梦境世界、以这种方式回溯那个人的时间与人生…… 更要命的是，随着他的生命层次不断向基督神话这种高度唯心的层面进化，从路西法之翼那里接受的超自然知识越来越多，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方式也越来越虚无缥缈，传统唯物主义教育带来的实在感也越来越弱。 真与假的边界，就在这种潜移默化之间，悄无声息地模糊了，甚至终有一日会消失。 他甚至怀疑，曾经的敌人，那个号称“最接近神”的依乌鲁佐，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半疯掉的。 见沈新海依旧在等自己的解释，乔木想了想，决定换一个说法。 既然自己的真心话对方听不懂、不理解，他只能换一个对方能理解的说法了。 “这么说吧，他们想要依赖我活下去，我又得利用他们度过接下来无聊枯燥的百年时光。凹遇见了凸，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我有私心吗？当然有。但我是真心的吗？当然是。那番话确实在煽动，但也没有说谎，明白吗？” 这一次，沈新海思索很久，才不确定地问：“就好像……你找我帮忙演戏那样？戏是假的，但虚的威胁却是真的。我们不是说谎……确实是说谎，但不是为了欺骗，恰恰是为了不欺骗，是为了他们更好地理解自己的处境？” 乔木缓缓点头：“你很有慧根，跟我学做菜吧。” 沈新海并没有接到这个前世的老梗，而是若有所思地继续问：“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对他们说过了，刚才对你也说了，”乔木无奈地撇了撇嘴，“我说的都是实话，在这个破世界待一百年，我非疯了不可。” “我不知道当初冯硕是怎么熬过来的，或者他就是因为这个项目把自己熬出心理问题了？”他耸了耸肩，“但我受不了，所以我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把它改造成我喜欢的样子。” 这次，沈新海终于明白了：“恰好你能做到……资讯部和我说了你在这个项目中的特殊性，集体无意识应激对你的反应很迟钝……” 说到这里，对方有些荒唐地笑了：“调查员跑到项目世界闹革命？这还真是闻所未闻了。等传开了肯定又是个大新闻。” “而且我还有一个目的，”乔木继续说，“你知道我有家公司吧？” 沈新海想了想：“好像有印象，前年还是去年看内部论坛提过……” 你说的那是芸木，那都哪辈子的旧闻了？乔木心中吐槽，也懒得纠正对方，顺着往下说：“现在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了，你知道要高效管理那么多员工，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沈新海竟然心有戚戚然地附和：“没错，尤其是当他们各个都有性格缺陷的时候……” “……”不自觉地想起苏恒毅和王翰思那两个短短几个月已经打了十几架、好几次差点跟他动手的刺儿头，有那么一个瞬间，乔木都想起身给对方一个安慰的拥抱了。 但他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我一直想要在实践中磨砺自己的管理能力，这个项目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首先它不需要浪费我在现实中的额外时间，我横竖都得在这个项目里待着。其次这个项目周期够长，人也够多，样本肯定充足了。”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足够极端。如果接下来一百年，我能锻炼出对极端人性的把控能力，那现实世界的企业职场，自然也信手拈来、不在话下了。” 沈新海看着他，默然许久，才再次开口：“你说的究竟是你那家公司，还是新起点、高会？” “随你爱怎么想，我又不能告你诽谤。”乔木笑了，轻松地避开了这个问题，“所以，你要加入吗？一起玩？” 第1147章 1125.我们都知道是谁干的 面对乔木这份诱人的邀请，沈新海却摇头：“听上去都是你自己的收益，我没什么好处，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完全就是在打白工。” “怎么会呢？”乔木却摇头，“这个项目接下来要迎来很多同事，山西的，上海的，或者全国各分部的。他们不是来这里放羊的，没有足够的好处，人家凭什么参与进来？” 沈新海干脆翻身跳进来，坐到窗台上：“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能落着什么好处？” “太多了。这个项目成立之初的目的，就是前期开培训班，中期研究完现术，后期研究灭却师。如果你们感兴趣，还可以加一条，研究虚、破面和假面。” 沈新海立刻摇头：“研究假面？我们凭什么要把自己的秘密暴露给公司？” “那这个就算了，”乔木也不在意，“还有其他产出。一个与剧情毫无瓜葛的斫迦罗家族，就能挖掘出鬼道发射装置那么有趣的东西。这个项目深入发掘、运作下去，会有哪些意料之外的产出，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不期待吗？” 说实话，沈新海确实很期待。光是鬼道仪轨，研发部开出的价码就让他们这群假面调查员颇为心动了。 《死神与虚的战争》世界观中，能力架构的部分很大，还有很深的挖掘空间，这一点是大家公认的。只是过去集体无意识应激的影响下，调查员很难真正深耕一个项目，真要梗下去，项目就给终结了。 现在有乔木这个特殊情况出现，这种深耕，至少在这个项目里成了可能。说自己不想沾光、不想分一杯羹，那肯定是假话。 但沈新海却摇头：“你也说了，后续会进来很多同事。这么多人，不是你一伙的就是上海那种大部的，我们这群人人微言轻，只怕到最后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你真恶心，”乔木嫌弃地拧着脸，“这算是讨价还价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沈新海坦言，“我总有一种感觉，你需要我们，胜过我们需要你。” 听到这话，乔木抿了抿嘴：这倒是实话。 这个项目很特殊，现世、尸魂界与虚圈三界，不是能随意穿行的。一旦进入断界，哪怕是调查员都面临巨大的危险。 假面们是个特例。他们实力够强，能应付断界，自由往来尸魂界与现世。他们又是虚，能开黑腔，自由穿梭虚圈与现世。 而且他们的能力被这个世界的集体无意识应激所接纳，很好用。至少比什么北斗百裂拳、炎爆术、北冥剑气之类的好用。他们的身份也很好圆，关键时刻能起大作用，自己可以敞开了用他们。 用坏了也不心疼，不像他的小伙伴们，在这么危险的世界里，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不乐意。 反过来说，假面调查员只要不打算赚这份钱，就完全不需要他…… “事先声明，你别想用冯贤来说事儿，”沈新海打预防针，“冯贤这事儿是我个人欠你的，和我其他朋友无关。就算我欠你的，也不代表你说怎么还我就怎么还。” “你当我是什么人？”乔木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思索片刻后又道，“我没法给你们确切的承诺，我自己都不知道能收获什么。当然，你们要是要钱，我倒是能给你们一大笔。” 见对方嗤笑，他也不开玩笑了：“这样吧，在这个项目里，接下来一百年，你们帮我的忙，我帮你们研究你们的心理问题，怎么样？” 沈新海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看到这一幕，乔木笑了，他知道自己成功抓到对方的七寸了。 沈新海见状也不硬装了，迫切地问：“你能做到？你有多大把握？” 乔木却摇头：“没有，一点都没有。” 极度的希望之后紧接着就是失望，情绪大起大落之下，觉得自己被玩弄了的沈新海，此刻也有些忍不住怒火了。 “但我可以承诺我会把这件事当成主要任务——之一，予以最大程度的重视，”乔木真诚地补充，“除此之外，你们该有的收益也不会打折扣。从这一点来说，你们起码不吃亏，如果真的赚大了，那就是你们命好，我也不会索恩。”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节，沈新海脸上的怒气也渐渐消去。 “这次项目结束后，我得和他们商量一下。”他思索片刻，给出了这个情理之中的答复，就匆匆离开了。 显然是要先和老相好裴嫚商议。 待对方离开后，乔木又恢复了一脸倦容，一头栽倒在床上。 如果沈新海此刻折返回来，就会意识到他的疲惫并不是其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这么躺了不知多久，两只柔软的小手贴在了他两侧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 乔木睁眼，就看到小心翼翼为自己按摩的芽衣。后者小心翼翼地问：“是芽衣打扰到您了？芽衣只是想……” “没有，”乔木笑着止住对方的辩解，“很舒服。” 听到这话，芽衣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又开始卖力地帮他按摩。 乔木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 这一次他没有睡觉，而是来到思维宫殿，仔细将这段时间所有出现剧烈情绪波动的小段记忆，一一筛选出来，然后全都扔到了长廊末端的房间中，将这些记忆封存了起来。 这一次项目，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视角，给他带来了远胜过往的剧烈情绪冲击。 为了应对频繁的情绪波动，他不得不进行频繁的形态转换，也造成了不同形态下频繁的认知与心性骤变。 他的形态可以灵活变换，但认知不能。 一个人的认知与心性，反复在极度善良与极度邪恶之间疯狂横跳，这种思维冲击是他所料未及的。 另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是，思维宫殿在这件事上起到了反作用。 他的记忆太好了，好到他无法忘记这种思维冲击，甚至都很难让记忆变得模糊。 两年多的时间下来，他积累了难以想象的认知负担、心理压力与精神冲击。“心理状态异常”这个词距离他已经前所未有得近了。 所以这段时间他不得不每次都在不影响记忆连贯的情况下，将一部分记忆封存起来。 但这种行为治标不治本，因为他已经试验过了，封存记忆的房间是有容量上限的，不会像其他储存记忆的房间一样，摆满一间就自动出现新的一间。 所以他必须另寻他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例如风控部中那个能精准清除记忆的复刻调查员。 不过这个选择风险也不小，毕竟那个娘们的影子现在还在他身上挂着呢，也不是监视他也没有任何自主意识，鬼知道这是在干嘛。 他只能先从自身寻找方案，例如主动减少形态转换的次数。 但形态转化的根本原因，是他要让两种形态的情绪与认知达成平衡，避免一种形态的情绪与认知过于强烈，最终压倒他的人类情绪与认知。 现在既要减少形态转换次数，又要在长时间维持单一形态的情况下降低这一形态的情绪影响……这似乎成了一种悖论，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地狱第三层的心理医生团队帮他想到了一套方案。 原本会对人类认知造成冲击的天使\/恶魔情绪，可以反过来，试着用它们强化人类认知。 简单来说就是以心理暗示与逻辑建设作为引导，将天使\/恶魔的情绪工具化，尽力将这种情绪下做出的决策，导向人类认知该做的决策。 例如面对尸魂界现如今的格局，天使的情绪要求乔木守护那些流魂，魔鬼的情绪则要求他惩罚这个荒唐的世界。 过去他的选择就是简单粗暴的拒绝、对抗，这种拒绝和对抗则会加剧他的精神负担。 按心理医生团队的估计，最终的结果就是人格分裂，而且很快——毕竟他随便执行个项目就至少三个月，经常一年甚至好几年。 可能现世世界一个月，他就分裂了。 现在心理医生团队的方案是，引导它们，至少也要主观上在它们与自己的最终决定之间，构建起一套自洽的逻辑链。 在这套方案下，乔木的逻辑就不能再是“我有自己的事情，没空管这些流魂”“这个项目有用，不能随意折腾”这种强硬的拒绝。 也不能轻易顺着天使或恶魔的思绪，搞什么“神爱世人，神怜世人”“尸魂界，颤栗吧”。 而是要因势利导。 “我不可能给流魂当保镖，但我可以适当帮助他们，和他们互惠互利。” “我不能随意折腾这个项目，但我也需要改造这个项目为己用。” 继而导向“我可以利用这些流魂来改造这个项目”的结论。 而如何利用这些流魂呢？这个时候，他身为人类的认知就会发挥作用：既非守护，也非凌虐，而是革命。 这样一来，天使、魔鬼与人类这三方的认知逻辑链就成功融合在了一起，相互之间不再冲突，而是相互促进，相辅相成。 时间久了，他就能够有效通过这种心理暗示与逻辑建设，让自己相信这两种情绪是帮助自己决策的工具，而不是自己对抗、挣扎的敌人。 自我之间不再矛盾，心理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当然，这种在实践中进行自我催眠、认知矫正的方法，他的心理医生团队也没有实操经验，更不可能一蹴而就。 他必须在未来每一次天使或魔鬼形态产生强烈情绪波动时，都按照这种方法进行决策推导，构建逻辑链条，捋顺这些情绪。 必须循序渐进、不断调整、持之以恒才行。 但他要在这个项目里待很久，只要这套方案可行，他希望能够在这个项目中，将自我身份认知障碍的问题彻底解决掉。 封印完记忆的乔木退出思维宫殿，因自我认知冲突造成的精神负担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但疲惫感依旧存在。 他依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边享受着芽衣的服务，一边默默地梳理着自己在这个项目中的任务。 于公，他得尽全力搞定对假面、完现术人类与灭却师的研究，帮助自己的团队拿到成果与功劳，帮助宋文意拿到p11入场券，完成对沈新海的承诺。 于私，他得解决自我身份认知障碍的麻烦，还得去灵王宫修复自己的斩魄刀取回始解和卍解。 这么算下来，这个项目的时间虽然充裕，但他的任务还是很重的。 闭目思考之中，不知何时，乔木竟然真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惊呼与尖叫才吵醒了他。 他猛地睁开眼睛，但这段时间过度疲惫的大脑依然昏昏沉沉的，直到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灵压，他才猛地睁开眼睛。 是虚！大虚真的跑到这边来了？ 乔木一个剪子从床上跳起来，看了眼下意识要起身的芽衣，一把将对方按住：“待在这里，别出去！” 说完他一个瞬步冲出了屋子。 来到室外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引发恐慌的罪魁祸首。 天空，被人撕裂了。 一条丑陋的口子远远挂在天上，黑漆漆露出了里面黑漆漆一大片。 而那黑色的口子里，一片片如同沥青一般的漆黑粘稠液体正汩汩流淌而下，跌落至下方的山中。 乔木眨了眨眼睛，马上认了出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黑色沥青，而是……基里安？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大量的基里安从黑腔之中爬出来，轻而易举地跨越了位面天堑，进入到尸魂界！ 第1148章 1126.追踪幕后黑手的浦原喜助 浦原喜助独自行走在东80区的地界上，这片本就荒芜贫瘠的土地，早已成了无人区。就算还有活人，只怕也都躲在深山地穴之中，绝不会轻易现身。 他在这里搜寻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让他心中愈发疑惑：之前的种种线索都显示，流魂失踪事件的幕后黑手，下一站目的地应该就是这里才对。 但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既没有流魂，也没有多少灵子。他只是走在这片灵子干涸的土地上，就感觉到发自灵魂深处的饥渴与疲倦。 他想不明白那个幕后黑手为什么要来这里。 还是说这里本该有流魂，但已经全部“失踪”了，是他来晚了一步？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沉甸甸的。 思索之中，浦原喜助只感到颈部微微一痛。他下意识一巴掌拍上去，看向手掌时，上面已经有一只被他拍扁了的蚊子。 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蚊子，浦原喜助却脸色剧变：尸魂界怎么可能有蚊子？！ 但他的手刚刚触到腰间刀柄，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全身的力气如潮水般褪去。 浦原喜助无助地攥着刀柄，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 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什么东西从远处快速接近。他无需看清对方的样貌，只凭那突然出现的灵压就能确定，来者是一只虚。 确定了虚的存在，他心中反而无比失望。 竟然还有虚藏在这里，没有前往中数区，足以证明这里流魂的消失，与他追查的幕后黑手并无瓜葛，而是虚犯下的罪行。 很明显，他被耍了，白跑一趟。 随着强效麻醉剂在集体迅速扩散，浦原喜助的思维越来越迟钝，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那只虚飞到他面前，他才勉强看清了对方的真容：一只巨大的蚊子。 难怪了，看来之前咬他的小蚊子，就是对方的手段了。 那只大蚊子快速煽动着翅膀，悬浮在他头顶上空，抵着脑袋垂着口器俯瞰着他。 “死……神……” “？！”浦原喜助心中一惊：这只虚竟然能说话？虽然口齿很不伶俐，只是一个名词就说得如此艰难，但足以证明对方已经恢复了自我意识。 “美……味……” 一只恢复自我意识、还能使用阴谋诡计埋伏狩猎敌人、隐藏自身存在的基里安，应该马上就要进化到亚丘卡斯了。 “愉……悦……” 蚊子虚停止扇动翅膀，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一只脚还警惕地踩在了死神的斩魄刀上，避免对方耍阴谋诡计。 它调整头部姿态，将那阳光下泛着寒芒的尖锐口器对准浦原喜助的脖颈。 后者心中则松了一口气：还好被自己遇到了。这么善于隐藏自己的家伙，如果任凭对方成长为亚丘卡斯，并躲在尸魂界不露面，迟早都是个大麻烦。假以时日，非得把尸魂界吃个底朝天不可！ 蚊子虚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被眼前这前所未有的美食诱惑，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一句反派废话，口器对准他的脖子狠狠刺了下去。 预想之中的洞穿不仅没有发生，反而是那本该如钢铁般坚硬锐利的口器，刺在浦原喜助柔软的脖子上的瞬间，竟然弯折了！ 口器弯折的剧痛传入大脑，让从未经历过这种感受的虚思维瞬间宕机。 但长期生死战斗的本能让它马上反应过来，就想利用无往不利的飞行能力躲避。没想到翅膀却一反常态，如千钧重负一般，无法扇动丝毫。 虚惊愕地回头，就看到自己那几对薄如蝉翼的翅膀，不知何时竟紧紧贴在身体表面，动弹不得。而且沿着外轮廓，尽是一圈缝合的针线痕迹。 直到此刻，虚才猛然意识到，中了陷阱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心中骇然的同时，也凶性大起。它也不想跑了，就打算直接与这个死神贴身肉搏，决一死战。有钢皮护体，它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一记虚闪，它就能要了对方的命！ 蚊子虚心中如此想着，还没来得及行动，就感觉身子一沉。 再低头看去时，它才愕然发现，自己脚下干涸龟裂的硬土地，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一大片流沙。 自己巨大而沉重的身躯，失去了翅膀的支撑，已经开始难以遏制地下陷。几条腿已经尽数深陷流沙，丝毫拔不动！ 再看那流沙池与死神身下硬土地之间泾渭分明的边界，与那边界上令它眼熟而不安的缝合痕迹，它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几分钟后，伴随着不甘的哀嚎声，蚊子虚彻彻底底被流沙吞没了。 浦原喜助却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麻醉剂的效果还没过去呢。 他不停地咬着舌头，让疼痛冲击自己的大脑，好维持意识不睡过去。在这种地方，一旦他睡着了，又冒出来一只虚，那他这个队长可就死得太冤枉太憋屈太丢人了。 浦原喜助躺在地上，静静等待着麻药被身体新陈代谢出去。但很快，远处又出现了新的动静。 这次他看清了，是一个人。而且对方并未隐藏灵压，是死神的灵压，他再熟悉不过了。 但浦原喜助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很清楚，这个节骨眼上，护廷十三队绝不会派遣任何死神前往南方之外的大数区。普通的死神也绝对无法穿过五番队与虚的战场，平安抵达这里。 也就是说…… 很快，那个死神来到浦原喜助身旁。他歪着头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对方的容貌。对方丝毫不隐藏自己那一身死霸装，却又戴着一副兜帽，让人看不清长相。 “浦原……队长？”对方开口了，语气中是惊疑，这个声音浦原没听过，认不出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浦原喜助纹丝不动，勉强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示意对方自己的声带还被麻痹着，说不了话。 那死神了然地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斩魄刀一眼，又仿佛不在意地蹲身、弯腰，将他搀扶起来：“这里不安全，我先带你离开。” 说完，对方就搀着他向自己来的方向走去。 整个过程中，浦原喜助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但他能感觉到，身旁之人非常放松，对他完全不设防，仿佛真的心胸坦荡。 而且这一路上，对方完全没打算介绍自己的身份，这让他心中更疑惑了：如果对方心中有鬼，想要让他麻痹大意放下防备，至少应该本能地自我介绍一两句，自己是几番队的，来此地做什么。 但对方并没有这么做，仿佛真的心胸坦荡。 难道自己猜错了？真的是其他番队安排了什么任务？ 这么想着，被对方搀扶着找到一处隐蔽的洞穴，浦原喜助就看到了另一名死神。 “哎呀呀呀，这不是十二番队的浦原队长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狼狈？”这一位没有隐藏身份，坦坦荡荡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甚至还有心思嘲笑他。 这一次，他认出了对方：五番队三席，市丸银。 东面确实是五番队负责的方向，对方出现在这里虽然奇怪，但也说得通。这么说来的话，身旁这位也是五番队的人喽？ 这么想着，就见对面的市丸银又问他身旁的死神：“验证过了吗？” 后者否认。 验证什么？浦原喜助心中还奇怪，就眼神一凝。 当着他的面，市丸银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斩魄刀。 这是要做什么？！他心中惊疑不定。 对方却一脸不爽地埋怨：“你不知道那家伙能够伪装成死神的模样吗？竟然不加验证就把人带回来，太失职了吧？” 抱怨完，对方又朝浦原喜助笑了笑：“抱歉了浦原队长，安全起见，我需要你稍微流一点血。有点疼，还请稍加忍耐。” “射杀他，神枪！” 市丸银手中的刀刃瞬间向浦原喜助激射而来，最终狠狠刺进他身后几十米外的岩壁之中。 却没有刺中他本人。 “市丸三席，说好的稍微流一点血呢？”在被命中前一刻就瞬步躲开的浦原喜助，站在几十米开外的位置，神色冷然地注视着对方，“刚才那一刀，是冲着心脏的位置去的吧？” “哎呀呀呀，”市丸银收回斩魄刀，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毒蛇一般的笑容，没有丝毫射偏的愧疚，却也没有丝毫被揭穿的慌张，“浦原队长这不是挺健康的吗？干嘛要假装中毒呢？” 浦原喜助神色深沉地注视着对面是敌非友的两人：“不假装中毒，又怎么能让你们露出马脚呢？我没说错吧，流魂失踪事件的二位罪魁祸首。” “你看，都怪你，”市丸银却反而抱怨起了自己的同伴，“干嘛要把他带回来？” “果然是你们！”浦原喜助神色一凝，“市丸三席，你究竟想做什么？” “什么叫我想做什么？”市丸银嘴上抱怨，“明明是浦原队长违反一番队命令，擅自跑到我们的地盘来吧？” 听到这话，浦原喜助神色一冷：“这么说，我能出现在这里，并非二位故意留下破绽，故意引诱我前来的？” 市丸银没有回答，但他脸上毒蛇成功捕获猎物般的灿烂笑容，却给出了明白无误的答案。 “他倒下的地方，周围大片区域都被他的卍解改造过了。在那种环境下和一名队长开战，不会有胜算的，”另一个人此时也缓缓拔出斩魄刀，“他已经在改造这片区域了，不要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尽快了结他。” “不愧是二番队出身的十二番队队长呢，真是个危险的家伙，”市丸银乐呵呵的，“不过也不算亏，这么一闹，正好也试探出他的卍解能改造自己身体的情报了。” “不想解释你们的目的吗？”浦原喜助举刀戒备，“那我就只好将你二人带回瀞灵廷，再行审讯了！” “卍解·清虫终式·阎魔蟋蟀！” 听到这声音，浦原喜助心中骇然：卍解？那个蒙面死神竟然有卍解？！ 他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片黑影。以极其惊人的速度从头顶掠过。 顷刻间，他的世界就陷入一片黑暗。 ‘阳光被遮住了？不对，是我的视觉消失了……’浦原喜助原地戒备，同时推断着对方的能力，‘为什么没有声音？太安静了……听觉也消失了？还有灵压！难道是……’ 一阵痛楚从背后传来，他受伤了！ 浦原喜助反应极快，虽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敌人的存在，但还是在受伤的第一时间就回身反击。 却扑了个空。 ‘在这个结界中，我的视觉、听觉与灵压感知都会消失，只会保留触觉。真是个棘手的卍解……这家伙究竟是谁，竟然隐藏实力至如此？难不成他与市丸银之间，他才是那个主导？’ 思索之间，他的胸口再遭重创。反击失败后，他立刻用卍解修复了自己的伤势，将肌肉与血管缝合起来，避免失血过多。 ‘能命令市丸三席之人，难道是……’浦原喜助的脑海中不停闪过一个个名字，却又一一否定。 无他，那些人的能力，他多多少少都清楚。以那些人的始解，绝无可能开发出此等卍解。 那还能是谁？难道是某个不在护廷十三队序列内的贵族死神？ 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身上，浦原喜助的分析却迟迟没有结果。 ‘既然如此，就只能竭尽全力击败对手了！’他这么想着，就要全身心投入战斗。 但伸入怀中准备取战斗兵装的手，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是乔木送给他的名为荆棘冠冕的兵装。 一道闪电在脑海中闪过，对方当时的话语也在脑海中浮现：不要被自己的眼睛与耳朵欺骗……难道说的正是现在？ 虽然听上去似乎并不贴切，但浦原喜助也不再犹豫，一把扯下自己的渔夫帽，将那顶荆棘冠冕狠狠按在头上。 额头刺痛感传来的瞬间，他只感觉眼前一亮。 “看到了！” 正挥刀砍向对方的东仙要，就看到原本对自己的卍解毫无反抗之力的对方，突然将头扭向自己的方向。 那双眼睛也不再毫无焦距，而是视线明确地锁定在自己身上。 “！！！”猝不及防的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对方扬起一刀，在自己胸腹狠狠撕开了一条口子，甚至直接斩断了数根肋骨。 遭受重创的东仙要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来得及一个瞬步远远躲开，却再也无法维持卍解。 黑色的椭圆结界顷刻间碎裂成漫天黑色碎片，化作灵子悉数消散。 浦原喜助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平静注视着不远处重伤倒地的死神，对方的兜帽已经掉落，他也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东仙……五席？”九番队的东仙要，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和五番队的市丸银在一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且，市丸银能出现在这里，可以借前线战场做掩护。但此时此刻，九番队应该还在队舍中保持戒严吧？身为五席，要怎么瞒过九番队上下，跑到距离瀞灵廷最远的80区？ 不要被自己的眼睛与耳朵欺骗……乔木的话再一次于脑海中响起。 第1149章 1127.浦原喜助的劫难 乔木的话再一次于脑海中响起，浦原喜助猛地冒出一个想法，他立刻紧张地环顾左右。 “看来，浦原队长已经察觉到了呢。”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响起。 浦原喜助心中骇然，一个瞬步躲了出去，再回过头时，就看到了站在原地并未追击的声音主人。 “蓝染……副队长？”为什么……会是对方？那是不是意味着……五番队的平子真子队长也…… 强烈的紧张情绪之下，他本能地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 “咦？”市丸银却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目光在浦原喜助与蓝染惣右介之间来回逡巡，看那表情，似乎是发现了非常有趣的事情。 蓝染惣右介则一脸笑意地注视着浦原喜助，聚焦在他头顶荆棘冠冕上的视线中，却透着一丝深沉与探究。 “好久不见，浦原队长。”对方神态淡然地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高度紧张的浦原喜助，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的漏洞，“为什么这么说？前不久，咱们才在瀞灵廷见过面吧？” 蓝染惣右介却笑了笑：“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果然……”心中石头落地，浦原喜助反而更加凝重了，“平子队长……” “无需试探，平子队长并不知情，”蓝染无所谓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或者说，他一直都对我提防有加呢。” ‘但你却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成功蒙骗了他上百年……这个家伙，太危险了，无论他……’ “无论他想做什么，绝不能让他逃掉，”浦原喜助心中下定决心时，蓝染却突然开口了，“浦原队长，刚才是这么想的吧？” 浦原喜助面色凝重，没有回答，而是争取时间用卍解不断修改周围的环境，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蓝染却笑了：“浦原队长凭什么认为，要逃的人，是我呢？” 突然爆发的灵压，令浦原喜助瞬间悚然！ 下一秒，周围的地面突然尽数塌陷，浦原喜助一跃而起，连续几个一个瞬步冲出了数百米远，头也不回地向远方跑去。 逃！必须立刻逃走！就凭那个灵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对手！ 这股灵压，已然轻松超过那一晚更木队长与乔木君的战斗了！蓝染惣右介，这个家伙竟然隐藏如此之深！ 必须活着回去…… “……将情报带回护廷十三队，是吗？”狂奔之中，蓝染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轻松写意，近在咫尺。 完全没有察觉对方动静的浦原喜助，只能勉强转身准备迎敌。 但身体才转到一半，一柄锋利的斩魄刀，就从右侧肋下刺入，横着贯穿整个胸腔，从左肋刺出。 浦原喜助身体一滞，力量与灵压开始迅速消散。 他的身体停在那里，手中一软，斩魄刀锵然落地。 他惊愕地看着轻而易举夺走自己性命的蓝染惣右介，甚至都没能问出对方的目的，就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蓝染惣右介刀刃归鞘，低头俯视着地上的浦原喜助的尸体，弯腰将对方头顶那顶荆棘冠冕拿了起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 “就是这个吗？”市丸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竟然能够识破蓝染副队长的镜花水月，还真是神奇的兵装呢。” “要呢？”蓝染头也不回地冷冷问道，“你不该留下来照顾他吗？” “是东仙先生要求我过来的哦，”市丸银双手揣袖，“他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不允许任何同类轻易靠近自己呢。” 听到这话，蓝染忍不住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你们是同类？” 市丸银笑了笑，明智地跳过这个话题，看向地上的浦原喜助：“他就这么死了？” 蓝染依旧端详着手中的荆棘冠冕：“即使是队长级的死神，被贯穿双肺与心脏、彻底失去心跳、灵压完全消失，也足以确定死亡了吧？” “哎呀呀，我可没有质疑蓝染副队长的意思呢，”市丸银毫无诚意地“慌忙”辩解，“我只是觉得啊，蓝染副队长强得有些过头了。总觉得没有我们，您也一样能做成任何想做的事情。” “怎么可能？无需如此妄自菲薄，”端详许久没看出端倪的蓝染，将那顶荆棘冠冕随手丢给市丸银，“要和你，可都是我未来道路上的不可或缺呢。” “这是……给我了？”接住荆棘冠冕的市丸银，第一次没忍住，露出了惊愕的神色。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依旧让蓝染感受到了愉悦。 “交给你保管了，”他开心地说，“等有空了，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件兵装。” 就这样保持下去，市丸。如果说要是我唯一的知己，是我未来道路上的道标、灯塔。那么你……就是我在这趟枯燥旅途中最大的乐趣。 “去接上要，咱们要离开了。” “接下来去哪里？”市丸银好奇地问，“回五番队还是瀞灵廷？” 他们来这里，就是察觉到了浦原喜助神奇而诡异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察觉到巨大危机的蓝染才故意露出破绽，将对方引诱到距离瀞灵廷最远的地方，直接处理掉。 但意外还是出现了…… 这顶荆棘编织的神奇兵装，他可不认为是尸魂界的产物，更不可能是四枫院家的东西。很简单：风格差太远了，而且没有丝毫灵压波动。 没有灵压波动的神奇效果……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某个人。 所以，幕后真正的主导者，并非浦原喜助，而是那个乔木？ 那么…… “都不是，”蓝染微笑着给出了答案，“我们去找乔木君，我想他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市丸银带着兴奋的笑容，转身快步向东仙要的方向赶去。 背对着蓝染，思考着对方的决定，他的眼神开始闪烁。 ----------------- 遥远的另一个位面，一个身影孤独地穿梭在夜空下无尽的黄沙之中。 某一个瞬间，那娇小的身影突然停住，缓缓回头，露出了隐藏灵压斗篷下，英气逼人的容颜。 “刚才是什么感觉？是……喜助吗？”四枫院夜一愣怔了片刻，摇了摇头，强行压下心中没由来的不安与烦躁，“那家伙，尸魂界毁灭了他都不会有有事……大概是被某只大虚盯上了，被对方的能力影响了？” 她将担忧压在心底，仿佛感到寒冷一般，用力裹了裹身上那件浦原喜助赶制的唯一一件隐藏灵压斗篷，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赶路。 与此同时，比四枫院夜一速度快得多的乔木一行，此时此刻就位于对方的脚下。 或者说，是位于那片无尽沙漠的下方，真正的大虚之森。 “咱们来这里做什么？”裴嫚一边好奇地问，一边对着镜子给自己脸上已经淡了许多的疤痕上药。 自从确定乔木的治疗真的有效后，她已经一改过往的敌意与泼辣，对乔木的态度好得不得了，堪称仅次于对沈新海的温柔之上。 也让喊了她好多年“弟妹的”苏恒毅，与经常和她组队的王翰思吃醋不已。 “我猜乔工是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王翰思说着自己的猜测，“直接抓一批大虚，丢到瀞灵廷！” “那有什么用？”苏恒毅冷笑，“这下面都是最弱的基里安，哪怕抓几十只，到了强者如云的瀞灵廷，不是三两刀的事儿？” “那你说说呗。”王翰思不高兴了，立刻阴阳怪气起来。 苏恒毅正要反唇相讥，沈新海回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翰思，进来之前你和小嫚说了什么，这就忘了？” 王翰思脸色一变，乔木一记灵压直接虐杀数以百计大虚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那种心有余悸的恐惧感，顷刻间便将心中的恼怒驱散一空。他也讪讪地闭上了嘴。 苏恒毅见状也不再多言。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乔木，却停住了脚步：“就这里吧。” “这里？”沈新海观察四周，与一路走来的环境没有任何区别吧，“为什么是这里？” 乔木感受着四面八方密密麻麻饱含恶意的窥视，平静地说：“因为这里的大虚最多。” “大虚最多？”沈新海惊讶，“你真的要抓虚回去，扔到瀞灵廷？” 先不说他们就四个人，要怎么抓、怎么运，正如苏恒毅所言，瀞灵廷中强者如云，抓个百十只根本无济于事吧？ “黑腔，瀞灵廷附近就行。”乔木却言简意赅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死神当然也能施展名为黑腔的鬼道，但死神的黑腔只能单方面前往虚圈，无法从虚圈反向链接尸魂界。 假面则不同，他们同时具有死神与虚的身份，他们的黑腔可以在三界自由往来。 沈新海也不矫情，就要施展鬼道，但刚摆出手势就被乔木拦住了：“你们四个一起。” “联合鬼道？”四人齐齐愕然。 苏恒毅马上有了猜测：“乔工，你是要开启一个足够大的黑腔，引诱这些大虚自己进入瀞灵廷？” 其他三人闻言，纷纷感受周围的大虚。 数量还真不少。这数百头如果能全都一股脑冲进瀞灵廷，确实能给瀞灵廷打个措手不及。 四人交换眼神，四角相对而立，开始共同咏唱： “右手拿维系边界之石，左手握拘束实在之刃，黑发的牧羊者，绑头的椅子，严云降临，我挥打鸨鸟！缚道·黑腔！” 五人头顶一片漆黑的天空，被凭空撕开一道口子。尸魂界的光亮，百万年来，首次刺入大虚之森，如此轻而易举。 周围的黑暗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显然，感受着黑腔另一侧“饕餮盛宴”的灵压芳香，只有狩猎本能地基里安们已经蠢蠢欲动了。 乔木仰头，看着口子另一边熟悉的景色。 “我觉得开在旁边小数区你应该不会满意，”沈新海乐呵呵地说，“我就自作主张，直接开在瀞灵廷正上方了。” “虽然有遮魂膜，但这种程度的结界，充其量消灭个十几几十只大虚，也就到头了，应该不会破坏你的计划吧？” 乔木没说什么，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拔出自己的浅打，狠狠插入地面。 四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这是要干嘛？某种宣战仪式？虽然同事们都说乔工是体验派，但体验派执行项目是这么沉浸的吗？ 乔木却不回应四人的好奇。 按照路西法之翼的教导与之前的经验，他感受着周围空间的变化，越来越沉浸，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微观。 很快，无需翅膀的帮助，他就轻而易举地感知到了只存在于卷曲维度的虫洞，然后在数次失败后，于那稍纵即逝的、以纳秒为单位的瞬间，成功捕捉到了自己需要的那条、因黑腔的出现而凭空诞生的虫洞。 属于乔木本人、象征他的欲望的的星空，从灵魂深处涌现出来，在乔木的指引下融入那条虫洞，代替他已经失去的卍解，将虫洞稳固、扩张，最终成功与黑腔融合。 迟钝的警报声终于从另一侧响起，一道道瀞灵墙从天而降，将整个瀞灵廷包围起来。杀气石力场共同组成的球形屏障，将整个瀞灵廷保护得严严实实。 一道永恒的、连接着瀞灵廷与大虚之森的位面通道，就此诞生了。 在黑腔的两侧，瀞灵廷与大虚之森天空对着天空、头对着头，呈现相互倒立之势。 此时此刻，百万年来的首次，尸魂界与虚圈，被彻底打通了。 乔木看着黑腔另一侧，感受着挡在黑腔与瀞灵廷之间的遮魂膜。 正如沈新海所言，这道屏障不可能拦得住成千上万的大虚，迟早会有陷落、崩溃的那一刻。 但他还是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 随着他的意念，星空操控着虫洞，虫洞裹挟着黑腔，竟然开始缓缓移动。 沈新海四人看着这完全超出认知的一幕，一时间目瞪口呆。 而就在他们大脑宕机的这短短片刻，那道黑腔已经如入无人之境地凭空穿过了遮魂膜，进入到了瀞灵廷内部。 他们甚至能隐约看到另一边地面上，死神们仰着头，愕然与惊恐的表情。 乔木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瀞灵廷的诸位，也请你们直面恐惧与绝望吧。 第1150章 1128.各自走向自己既定的命运（上） 瀞灵廷各处响起的刺耳警报声，打破了大虚之森百万年来的寂静。 “走吧。”乔木知道，没有了他们五人的威慑，周围成百上千的大虚会蜂拥涌入黑腔，更远处的虚们也会被这种异动吸引。整座瀞灵廷都会化作炼狱。 但此刻的他，内心毫无波澜。 他顺应了魔鬼形态下的强烈欲望，并且这一路上都在做心理建设，将之与天堂的“天罚”文化传统联系起来。这方面还蛮简单的，毕竟天堂也算是种族灭绝的老祖宗了，祂们的事迹魔鬼听了都得流眼泪——魔鬼从不大规模滥杀，这有违他们的邪恶美学。 难的是怎么将这一行为与自己的人类思想进行逻辑链接，让它最终导向人类面的决策，构建并稳固“无论天使形态亦或魔鬼形态，都只是人类乔木的工具”这一认知。 沈新海正要开启返回尸魂界的黑腔，一道突然出现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五人。 那速度之快，就连乔木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到他看清兜帽之下，四枫院夜一的脸时，对方膝盖已经使劲抵住他的后腰，一手握着斩魄刀嵌入他脖子的肉里，另一手上一条白色的缎带也死死捆住了他的两只手腕，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好久不见，四枫院队长。”乔木仿佛无事发生一般，自然地打着招呼。 “不许动！”随着对方低沉的警告，刀刃又向他皮肤下刺入少许，他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顺着脖颈流进领子里。 乔木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但稍一反抗就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操控体内的灵子。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无法与队长级的四枫院夜一进行力量上的抗衡。 他好奇地看了眼捆缚双手的白色缎带，好奇地问：“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白蛇能够限制灵压？” 白蛇，四枫院家的天赐兵装之一，能够暂时封印斩魄刀，使死神无法始解、卍解。这件事不能说人尽皆知，也算是赫赫有名了。乔木没想到这么一件流传无数年的兵装，竟然还能有隐藏功能。 另一边，沈新海四人已经将乔木二人包围起来，纷纷拔刀，蠢蠢欲动。 “后退！”四枫院厉声警告，“否则我就砍掉他的脑袋！”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就连乔木都非常轻松，甚至还有心思去观察对方的斩魄刀。 毕竟四枫院夜一的斩魄刀，也算是护廷十三队一桩悬案了。 但他只是看了几眼就察觉到不对，继而恍然：“杀气石打造的兵刃？难怪了……” 遏制自己体内灵压的不是白蛇，而是这把由杀气石削雕而成的短刀。 “把黑腔关掉，否则我就杀了你！” “杀了我可就没人能关掉了。”乔木嗤笑，当然他是在说谎。维持虫洞的，是他因入念而具象化的欲望。他死了，欲望自然也没了，本该稍纵即逝的虫洞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夜一沉吟片刻，决定退让一步。她安抚道：“乔木队士，我知道你绝非滥杀之人。现在的你不过是被愤怒冲昏了头罢了。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事情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乔木的态度却出人意料得平和：“愤怒？四枫院队长为什么认为我会愤怒？其实我现在非常平静，非要说的话，只是很失望。” 夜一只当对方在说反话，努力劝说：“乔木君，请你相信总队长，也相信我们。朽木队长与我一定会全力阻止这件事的，我们会一定会让中央四十六室收回成命，找到妥善的方法。” “这就是我失望的地方啊，四枫院队长，”乔木无奈地叹息，“你们凭什么认为，这件事就该由中央四十六室、由贵族们、由瀞灵廷说了算？” 他扭着头，真诚地看着身后挟持自己的夜一：“四枫院队长，我毫不怀疑你的善良与正义，但这件事不是高高在上的同情与恩赐就能解决的。” 见对方下意识想要反驳却欲言又止，他无奈地笑了笑：“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们仍认为贵族就该掌握对平民的生杀大权，在世界毁灭的危机面前，我们之间就不可能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所以，”他脖子一歪，用肌肉夹住对方的武器，反手攥住捆缚着手腕的兵装白蛇，用力一拽。 陷入沉思的四枫院夜一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就被他一把攥住了缠着兵装白蛇的手。 灵魂冲击！ 夜一浑身一震，宛如遭受十万伏特的电击一般，全身上下瞬间陷入麻痹，卡在乔木腰间的双腿因力竭而松弛，整个人向后一仰，摔在地上。 看着地上翻着白眼全身微微抽搐的四枫院夜一，苏恒毅眼前一亮，立刻热切地问：“乔工，这什么道具，哪来的？竟然能让堂堂队长失去抵抗能力。” 乔木没有回答，只是招呼他们：“带上她，咱们撤。” 面对堂堂瞬神夜一，四人也不敢大意，共同施展多重缚道，将对方里三层外三层束缚了个严严实实，才由力气最大的王翰思扛在肩上。 随着六人的身影消失在另一个黑腔中，周围蠢蠢欲动的大虚们终于没有了顾虑，凭借着进食的本能，向着那依然挂在半空中的黑腔，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庞大的身躯顷刻间就挤满了黑腔下方周围的空间。还未进入黑腔，只有野兽本能的它们已经混乱地厮杀成了一团。 但厮杀不是目的，争夺通行权才是。随着第一只大虚扛着其他同类的撕咬强行冲进黑腔，越来越多的大虚也开始有样学样。 渐渐的，随着放弃战斗、试图扛着同类的攻击强行进入黑腔的大虚越来越多，黑腔下方的大虚之森，战斗反而逐渐平息了。 但黑腔的另一侧，那些率先抵达并戒备的死神就惨了。 他们勉强斩杀掉前面几只伤痕累累的大虚，以为能够勉强稳定住局势，紧接着就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大虚，如洪水一般从黑腔中喷涌而出。 裹挟着绝望，向着他们誓死保卫的瀞灵廷呼啸而来。 ----------------- 东65区鞍挂。 虽然那座突然出现的黑腔已经被关闭了，但近百头危险的大虚，依然在中数区肆虐。 它们并未如开启黑腔者期待的那样，面对护廷十三队的阻拦，选择避其锋芒，转身去凌虐大数区。而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在瀞灵廷方向大量死神浓郁灵子的诱惑下，选择与镇守中数区的护廷十三队展开疯狂的厮杀。 “哎呀呀，只是离开几天，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赶回五番队驻地的市丸银，看到这疯狂的一幕，也难免瞠目结舌。 不过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几乎瞬间就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中央四十六室也太过火了吧？还真是胡来呢……” 说完，他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蓝染。后者却神色如常地眺望着远处那头身形如山岳一般的亚丘卡斯，疯狂肆虐脚下的土地。即使看不见也不用多问，下面一定有不少正在殊死搏斗的五番队死神。 从对方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线索的市丸银，半试探半好奇地问：“这该不会也是蓝染副队长的功劳吧？” “银这么揣测我，可太令人难过了，”蓝染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微笑，“我怎么会是那种嗜杀之人呢？” 一时之间，市丸银也听不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能在心中冷笑。 蓝染却又继续道：“这么多流魂、死神，都是优秀的实验素材，却如此白白浪费。我可不会做这种暴殄天物的决策。” 市丸银的表情一僵，低下头不再说话。 蓝染瞥了他一眼：“好了，回你的防区吧。突然发生这种变故，说不定此刻的‘你我’已经阵亡了。那样可就麻烦了。” 市丸银微微躬身后离开了。脱离蓝染的视线范围后，他却没有返回自己的防区，而是猛地一改方向，朝着另一处狂奔而去。 五番队的防线已被突破多处，明明已经到了防线后方，一路上他却看到了大量惨绝人寰的景象，甚至好几次都察觉到了附近大虚的气息。 但他顾不上去管那些怪物，心中紧张到了极点的他，反而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一路疯狂猪突，丝毫没有保留体力的意图。 直到三头野兽形态的大虚从天而降，挡在他面前。 “死神……” “抓到……” “嘻嘻，太好了，是美……” “滚开！”市丸银面目狰狞地咆哮着，猛地拔出斩魄刀，脚下速度不减地从三头大虚身边，径直冲了过去。 直到他跑远了，三头大虚才愕然缓缓转身，转到一半时，头颅才齐齐与身体断开，重重摔落在地上。 而同一时刻，市丸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地平线。 他一路狂奔，直到自己的灵力彻底枯竭，灌了铅的沉重步伐都不曾停止分毫。直到他抵达自己的目的地，看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才终于一个踉跄狠狠摔在地上，又被惯性狠狠甩了出去，狼狈地滚了好几圈。 力竭的他用斩魄刀支撑着自己，大口急促地喘息着，全身颤抖地爬起来，抹了把满脸汗水和成的污泥，带着浓重的肺音，艰难地朝百余米外的茅草屋走去。 区区百米的距离，他却觉得自己足足走了一个世纪。 他害怕房屋的主人已经离开了，害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对方，不知道对方的安危。他心中向灵王祈求着，祈求能够立刻见到对方，就在这里，就在当下。 这样他才能用手中的刀，亲自保护对方。 市丸银来到茅草屋前，颤抖着手推开虚掩的门扉。 简陋的房间中空无一人，但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摆放着，并不凌乱。市丸银一路上紧紧揪着的心为之一松。 看着房间中三年来几乎没有丝毫改变的陈设，他鼻头一酸，正要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银？是……银吗？” 市丸银心头一颤，缓缓回身，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容。 四目相对，三年的分别，此刻却仿佛只是眨眼之间。 他扔掉手中斩魄刀，大步上前一把将对方紧紧搂入怀中，甚至声音颤抖着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为什么不躲起来！” 甚至忘记了自己不久前无声的祈祷。 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怀抱，松本乱菊愣怔了片刻，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也不去管被撞得洒落满地的干柴，反手抱住对方。 她如同一只受了凉的小猫一样，整个人不停地往对方瘦弱的怀里钻，感受着许久未曾感受到的安心。 “真好……”她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轻笑。 她的肩头上，市丸银也露出了久违的幸福笑容。 是啊，真好……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但他知道不行。只要那个人还活着，乱菊的世界就永远不会迎来真正的安全与幸福。这两年的日夜相处与观察，他更加确信这一点了。 蓝染惣右介，是这个世界最危险的存在，也是乱菊幸福人生最大的威胁。 想要守护乱菊的世界，他就必须远离这丛温暖的篝火，像一条真正的毒蛇，进入空无一人的灌木丛中，忍受着漫长的寒冷，等待那致命的一击…… 市丸银的眼神逐渐恢复了蛇瞳的冷意，他挣开松本乱菊的怀抱，拽着对方就要回屋收拾东西：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五番队的防线被攻破了，虚……那些怪物很快就会抵达这里。你必须立刻离开！” 松本乱菊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任凭他带着，无论去哪里都可以：“咱们要去哪？瀞灵廷吗？” 市丸银闻言一顿。 “是你，”他头也不回地说，“你要独自离开，我不能带你走。” 松本乱菊愣了愣，勉强笑了笑：“是吗……也好，你一定很忙，一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努力着，对吧？等到了瀞灵廷，我能经常去看你吗？” “不，不是瀞灵廷……”市丸银的声音无比低沉，心脏被粗暴地搓揉、疯狂地撕扯，“是……南方，南78区。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松本乱菊停住了，带着拉着她手的市丸银也不得不停下。 她怔怔地看着对方，对方却只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愿回头看她。 “有一个强大、善良的死神庇护着那里，他叫乔木……只要你到了那里，就没有人能伤害你，我就……不用再为你担惊受怕了……” 他嗓音干涩，说着此刻最合适的话，痛苦地操控着对方，如同操控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松本乱菊微微张着嘴，愣了片刻，又笑了：“嗯，我去。” 听着身后温柔的声音，市丸银心如刀绞。但他不敢回头，生怕一看到对方，自己就再也不能狠心离开了…… 第1151章 1129.各自走向自己既定的命运（下） 蓝染并没有参与这场战斗，只是在一旁，神色冷漠地旁观着他的同僚与大虚浴血奋战、舍命相搏，仿佛眼前这一幕与自己毫无瓜葛。 但在其他同僚的感知中，此刻的他却一边独自牵制着场上并不存在的“最强大敌人”，一边满身伤痕、疲惫不堪地紧急支援其他人，还要不停鼓舞士气，让大家坚持下去，坚持到援军抵达就是胜利。 其他人眼中的蓝染惣右介，就是此处战场的中流砥柱！ 一道人影闪过，一只大虚的脑袋瞬间被切成两半。 五番队的死神们一愣，紧接着狂喜：“援军！是援军来啦！” “援军？哪有什么援军啊。”满身是血的平子真子冷笑一声，瞥了眼一旁“同样松了口气”的蓝染惣右介，没说什么，又朝着另一头虚杀去。 有了平子真子的加入，这处战场也被清扫一空。 幸存的死神终于无力地瘫软在地，只有蓝染“撑着疲惫的身躯”开始为伤员处理伤口。 “喂，你这个副队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平子真子站在他身后，仿佛看不到他“满身伤痕”一般，一脸不爽地埋怨，“本来还指望你支援其他战场呢，结果你成了最拉胯的。我当初怎么会选你这么个废物副手啊？” 蓝染惣右介却只是平和地笑了笑：“明明是队长太强了吧？如此强大的亚丘卡斯，队长却那么简单就一击毙命。” 平子真子歪着嘴：“哈？你怎么知道那是亚丘卡斯？不会只是为了拔高敌人来吹捧你家队长吧？” “我好歹也和队长一样，在这里驻守一月有余了吧？”蓝染却头也不回地辩解，“如果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那就真成了废物副队长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啊？”平子真子撇了撇嘴，心虚地看向四周，掩盖着自己还真分不清这些基里安与亚丘卡斯的事实。 “队长不去支援其他战场吗？”蓝染认真地扮演自己副队长的角色，“这里有我就足够了。” “你这里就是最后一处战场，白痴！”平子真子却突然一脸不爽，“而且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这里有我就足够了’？我总觉得你在公然嘲笑你家队长的回道啊！” “怎么可能？明明只是在督促队长去做更重要的事情而已，”蓝染平静地辩解，“话说回来，队长也太无情了吧？竟然把我放到最后支援。” “你以为副队长是用来干什么的？”平子真子嗤笑，“身为护廷十三队的副队长，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是趁早滚回你妈妈肚子里去吧！”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直到市丸银匆匆赶到。 平子真子打量着这个总是像蛇一样让他不爽的三席，此刻却疲倦得仿佛随时会脱力倒地，下意识就问：“你这是去哪了？” “啊？”市丸银一下子语塞了。 只是这一瞬间，平子真子的脸上，就闪过了一丝凝重。 而他的身后，蓝染惣右介微微扭头瞥了市丸银一眼。仿佛只是随意的一瞥，那眼神却令市丸银如坠冰窟。 瞬间恢复正常的平子真子，一脸不爽地接着质问：“喂，小鬼，我记得我一百年前就支援你了吧？都过去五百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样子？你该不会趁机回了趟老家吧？” 市丸银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我害怕有虚漏过去，所以……” “哈？！”平子真子一脚踩在对方胸口上，将对方踩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瞪着对方，一脸不爽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家队长做事马虎毛躁喽？！” “队长，银也经历了一场大战，”蓝染不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这样会加重他的伤情的。” “切！”平子真子不爽地撇了撇嘴，将脚从市丸银胸口上挪走，然后高声下令，“奉总队长命令，五番队即刻脱离战场，返回瀞灵廷！” 所有人惊愕的视线齐齐投来，让平子真子更加火大了：“看什么看？！再看就立即开拔！” “队长！”蓝染称职地起身，将对方拽到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抗议，“很多队士的伤至少要修养数日，才能勉强恢复行动！” “管不了那么多啦！”平子真子不耐烦地一把打开对方的手，“这是来自总队长的死命令，任何人不得违背！而且咱们走了，他们留在这里也活不下去吧？” 蓝染愕然：“总队长为什么……瀞灵廷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平子真子敷衍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蓝染一把拽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对方死死攥着自己袖子的手，抬头冷眼看向对方：“蓝染惣右介副队长，你是要违抗总队长与队长命令吗？” “不，属下不敢！”蓝染的“不敢”毫无诚意，反而面容严峻，声音冷峻，“但我需要一个解释！五番队的广大队士需要一个解释！我们身后的平民需要一个解释！” 他的“失态”，让自己的声音传得很开，周围的队士重新齐齐看了过来。 原本并不打算告诉对方什么的平子真子，恼怒地瞪着这个混蛋，只感觉头疼不已。 对峙片刻后，他自暴自弃地高声喊道：“瀞灵廷上空也出现了巨大黑腔，里廷队出发之前，瀞灵廷就已经被攻破了！” 所有人悚然而惊，呆滞地看着自家队长，等待着对方突然大笑，告诉他们这只是如往常那样不合时宜的冷笑话。 但这一次，平子真子没有，他只是愣愣说道：“这下满意了吧？这个解释足够了吧？” 蓝染“失魂落魄”地松开对方的袖子，低头嗫嚅：“对不起，队长……” 平子真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可没走两步，蓝染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队长？” “又干嘛？！”平子真子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回头看向对方，“你要是敢说什么你带着伤员殿后这种蠢话，我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 “不，”蓝染却摇头，“我是想问，等回到瀞灵廷，队长打算怎么做？” “哈？”平子真子皱了皱脸，“什么怎么做？” 蓝染推了推眼镜：“就是问，队长打算对我与银做什么？” 平子真子心脏一颤。 “队长已经察觉到不妥了，对吧？”再次抬起头的蓝染，脸上已经是日常那副淡然的笑意，放在此时此刻，却无比突兀，“我只是好奇，队长会选择直接向总队长报告，还是继续暗中调查？抑或寻求其他队长的帮助？” 没想到对方如此敏感、如此果决，平子真子心中大骇，猛地伸手抓向自己腰间，却意外地抓了个空。 斩魄刀呢？！ “怎么？队长把最重要的斩魄刀都弄丢了吗？”蓝染却依旧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怎么做到的？是什么时候偷走了我的斩魄刀？这是什么能力？！’平子真子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一点。 但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逃啊！”他声嘶力竭地咆哮，“五番队全体，不想死的都给我逃啊！” 周围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他的嘶吼在树林间回荡。 他愕然看向四周，这才发现，除了自己的所有在场死神，此时此刻，都低垂着头，仿佛睡着了一般。 不，还有一个人例外…… “噗！”市丸银的刀刃从身后贯穿了他的胸膛。 “两个……混蛋……”平子真子表情狰狞，身体却无力地跪倒在地。 “我很抱歉，蓝染副队长……”市丸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无妨，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不是吗？”蓝染居高临下，愉快地看着平子真子，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市丸银那极其低级的破绽。 市丸银积极表现，试图弥补自己的过错：“蓝染副队长，要我解决了他们吗？” “那怎么行呢？整个护廷十三队也只有十三位的队长，就这么杀掉，实在太可惜了。”蓝染惣右介轻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枚暗紫色的圆柱。 平子真子死死瞪着那东西，心中有种极度不祥的预感：“那是……什么？” “我称它为崩玉，怎么样，很美吧？不过它还只是个半成品，远未到完善的程度，”蓝染注视着手中的崩玉，“至于它的作用，队长你很快就能知道了。其实我也很好奇，它会给队长带来什么。” “那其他人呢？”市丸银好奇地问，“也要一并处理掉吗？”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银？”蓝染微微蹙眉，不满地看向对方，“如果只剩下你我二人，那也太显眼了吧？” 说到这里，他又想了想，改口道：“死神可以留下一些，未来五番队重建总需要一个骨架，我可不想像十番队那么狼狈、操劳。” “至于周围几区的流魂……”他面带温柔的笑，说着残酷的话，“就像其他地方一样，推给那些大虚好了。” 平子真子震惊地瞪着自己的副队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个念头：流魂失踪事件！ 而他的身后，这一刻的市丸银也感觉冷汗直流：还好，还好提前让乱菊逃走了。否则……后面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想！ “这还是第一次对队长级的死神进行实验呢，”市丸银故作好奇地说，“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惊人的结果呢，可千万别像之前那些流魂与普通死神那样，身体直接崩溃掉啊，那就太可惜了……” 他看着面前的平子真子，露出了毒蛇一般的冰冷笑容：“毕竟队长级的试验品，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呢。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对吧，蓝染副队长？” 他不用抬头都知道，眼镜后面是蓝染审视的目光。但他必须冒这个险…… “你说得对，银，你的提醒很好。”蓝染开口了。 他蹲身从平子真子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圆形透明球囊，里面是一只静止不动的美丽蝴蝶。 他一打开球囊，那蝴蝶就如同活过来一般，扇动着翅膀飞了出来。 “五番队遭遇四名队长级不明死神袭击，疑似南六区战斗事件罪魁！番队死伤惨重，无法脱离，亟需支援！” 录入命令的地狱蝶飞走了，蓝染再次低头，面对着平子真子惊恐的表情，淡然笑道：“队长，你说接到这条警讯的总队长阁下，会派来几位队长呢？” “你……你疯了……”平子真子喃喃。 他不明白对方怎么敢这么做。哪怕对方有队长级的实力，哪怕对方能够藏在暗处偷袭，也不可能是几名队长的对手！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敢这么做。 但他的身后，市丸银悬着的心，却终于放下了。 他没有忘记，在80区时蓝染就说了，接下来要去找那个乔木。 但乱菊去了戌吊，他绝不能让蓝染也过去，他必须想办法拦住对方。 这样一来，蓝染惣右介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崩玉实验、转移到其他队长身上了。 等赶来支援的队长也出事后，就算那个乔木再迟钝，也该察觉到不对了，也该有所戒备了。 以南六区交战的结果来看，只要那个乔木有心，蓝染只怕也拿对方没办法吧？ 这样一来，乱菊就暂时安全了。 就这样，市丸银用数名队长的性命安危，换取了松本乱菊短暂的安全。 但他心中毫无愧疚，更无不安，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是蛇，是毒蛇，是冷血的毒蛇。 他只会铭记最一开始给予他温暖的那个怀抱…… 第1152章 1130.疏散行动 今日的瀞灵廷，是三界炼狱。 高高在上的贵族、趾高气昂的家臣、一掷千金的富商、攀附权贵的花魁、利欲熏心的人伢、谨小慎微的仆从、绝望麻木的人牲、身陷囹圄的犯人…… 只有死亡，才会对他们一视同仁。 那道阻隔瀞灵廷内外的瀞灵墙，曾经如同一道堤坝，将力量、权势、财富、知识死死拦在内里，让外人不得有丝毫窥探的机会。 如今，它却成了一道隔绝内外的死亡堤坝。 365灵力半径的瀞灵廷、2292灵里的瀞灵墙、四道“平民不得入内”的瀞灵门，对那些疯狂试图逃离此处的居民而言，成了绝望的天堑、鸿沟。 这片41万8327平方灵里的区域，它的每一寸土地，曾经代表着何等的奢靡，此刻就浸透着何等的绝望。 哪怕是以守护三界为己任的护廷十三队，亦不能免俗。 例如群龙无首、却依然坚守队舍的十番队全体。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怒喝瞬间冲散了他们的恐惧与绝望。 那些扒着墙头向外窥探的死神们，听到这个熟悉或陌生的声音，如同成功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 “乔木君！”山本六席猛地回头，看着从队长室中走出来的乔木，几乎就要冲上来给他一个失声痛哭的热切拥抱了。 有着此等心情的，还包括在场每一个十番队队士。 没有人在意乔木之前去哪了，为什么不遵守一番队命令留守队舍。 “你们在做什么？”看着这群人失魂落魄的模样，乔木忍不住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我们……我们在坚守队舍！”山本六席挺起胸膛。 “坚守队舍？”听到这话，乔木却忍不住冷笑起来，笑得所有人都心虚不已，“外面有敌人吗？” “没……暂时还没有，”山本六席小心翼翼地回答，“敌人还没有攻到这里。” “那为什么不开门？”乔木冷声质问，“为什么不收容难民？” 队舍大门外侧，是难民嘈杂的哭喊与祈求的哀嚎，内侧却瞬间一片死寂。 “乔木君……”山本六席为难地说，“护廷十三队条例中并无此项规定，而是严令禁止非成员随意踏足队舍……” 这一次，乔木没有说话，只是一脸讥笑地注视着对方。 那目光如一柄柄锋利的匕首，在众目睽睽之下，凌迟着山本六席的人格与尊严。 他再也不复刚才宣称自己在“坚守队舍”时的外强中干，而是越来越瑟缩，越来越佝偻，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乔木环顾全场，狠狠瞪视着在场每一名十番队同僚，看得他们都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面他的视线。 他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大喝一声：“还不开门？！” 顶 难民蜂拥而入，险些将几名队士踩倒。就这么乌泱泱进来了不知多少，直到几分钟后，这种蜂拥才逐渐缓解。而此时此刻，十番队内已经遍布难民。 他们有些惊惶地聚在一起，明显是一家人；有些看到满院的死霸装不禁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就想留在死神身边，为此不惜与其他人大打出手；还有的人干脆直接找地方躲了起来，也不知是在躲还隔着老远的大虚，还是怕被死神们重新轰出去。 十番队新建成没几个月的队舍，顷刻间就被折腾得混乱不堪，看得周围队士们纷纷皱眉。 乔木正要招呼几名席官，一个难民就一跃跳上了院子里用来下棋、品茶的石质圆桌，双手拢着嘴巴高喊：“谁是十番队最高席——？” 这一嗓子，整个院子立刻安静了一大半。看着那人华贵的衣着，所有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乔木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没有去看他，而是看着队舍外墙。 外墙之上，此时此刻正落着一只地狱蝶。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独属于斫迦罗家族的地狱蝶。斫迦罗家族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在家族正式成员的地狱蝶上做了特殊标记。 另一边，山本六席与大久保八席两位唯二的上位席官，见乔木没有动静，也没好意思站出来宣称自己是十番队话事人。 站在圆桌上的男人等了片刻，见没人应承，明显不高兴了，指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队士：“你，去把你们负责人找来！我是苏我家二房管家小浦英夫！” 不止那队士，周围许多人听到这个名头，也纷纷肃然。 苏我家，是乔木都听说过的上位贵族，在瀞灵廷内声名显赫、权势滔天。只是这一个家族，在流魂街就拥有相当于十个中数区的土地。其豪富可想而知。 苏我家家主无嗣，身体不佳。二房的弟弟倒是子嗣兴旺、身体硬朗。不出意外，等家主离世后，这个偌大的家族就要落入二房之手了。 哪怕只是二房管家，在瀞灵廷的实际地位，也比相当一部分下位贵族要高了。 哪怕是贵族出身的队士，也不可能和此等人物相提并论。毕竟但凡家族显赫腰杆子直，入队半年就该出任席官了。 那队士一听对方的来头，瞬间就自我矮化了好几头，下意识就看向了乔木的方向，用实际行动为那位管家指引了方向。 小浦英夫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那个方向唯一的死神乔木，见后者只是站在那里无动于衷，顿时就不高兴了，指着他厉声质问：“你就是十番队现任最高席？我叫你为何不应？！” 乔木仿佛完全看不到对方，只是隔空招了招手：“山本、大久保，你们过来。我要安排任务。” 小浦英夫脸色一变，直接从石桌上一跃而下。 他的手下立刻抢在前面，粗暴地推开人群为他开路。一路上所有人都乖乖让道，不敢有丝毫抱怨。 他就这么在摩肩接踵的院子里，畅通无阻地大步来到乔木面前发号施令：“你立刻带人和我走！苏我家的贵人们已经离开了，但家中还有不少财货需要人搬运。” 他指着其他死神：“你们全都分成两拨，一群和我去搬东西，另一群扫清往白道门的道路，不要让别人和怪物妨碍我们！” 他颐指气使地下着命令，乔木却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安排，就要对挤过来的山本六席与大久保八席交代。 小浦英夫见自己被完全无视，顿时大怒，从后面一把揪住乔木的衣领子：“我在……” 两个字后，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小浦英夫的脑袋已经高高飞起，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弧线，跌落进了人群，惊起一片尖叫。 周围这一圈人全都傻眼了。 然而下一刻，小浦英夫带来的三名手下，脑袋也齐齐飞了出去。 只是顷刻之间，四条人命就这么消失了。 “乱我军心者，杀！” 混乱之中，乔木冷酷的宣告，轻而易举地传到了所有人耳中。顷刻间，整个院子就一片死寂。 原本以为他不知道苏我家族、还想提醒他闯了大祸的大久保八席，听到这杀气腾腾的宣告，顿时不敢再多嘴了。 战士面对危机的本能告诉他，如果他敢多嘴，乔木君真的会当场处决他！ 见所有人都闭嘴了，乔木才满意地开始安排任务：“咱们兵分三路。大久保，你带领一批人，以队舍为起点，确保队舍至白道门一路上的安全畅通，并引导所有抵达队舍的人顺着那条路，从白道门撤离。” 说完他也不问对方有没有意见，又对山本六席说：“你带其他人，以队舍为中心，由近及远，向周围区域搜寻，将所有找到的人交给大久保队。” 安排完任务，他才问：“有什么问题吗？” 山本与大久保对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大虚……十番队上下，除了乔木队士，只怕无人是它们的对手……” “这就是我的任务了，”乔木平静地说，“只要你们还在搜救，我就不会让一只大虚靠近、袭击你们。” 两人闻言，皆是眼睛一亮。 乔木却话锋一转：“但没有得到我的传讯之前，十番队自你二人以下，谁敢临阵脱逃、阳奉阴违，皆杀！明白吗？！” 两人闻言，顿时神色凛然。 周围已经自觉凑上来的队士们，听着这杀气腾腾的宣言，也不敢再有一丝侥幸。 重新找回主心骨的十番队，很快就完成了分队与任务分配。 可大久保八席就要带着队舍中难民离开时，不少难民却不愿意了。 “我们不走……为什么要出去？外面很危险的！你们没看到那些怪物吗？它们比山都大啊！” “撤离？！这里可是瀞灵廷啊，这里都不安全，那流魂街只怕更恐怖了吧！你们就留下来保护我们就好了，护廷十三队不就是为了保护瀞灵廷才设立的吗？” 大久保等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在场的不敢说非富即贵，能居于瀞灵廷内的人，至少也是有靠山的。 他一个区区没落下位贵族出身的八席，亲自直面这些人，实在没什么底气。 看到大久保迟疑不决，乔木不耐地皱起了眉头。他想要拔刀威慑，却一把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浅打留在大虚之森了。 他干脆伸手，一把将旁边队士的浅打拔了出来。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前一刻还在齐齐向大久保等人施压的难民，此刻全都闭上了嘴巴。 “我刚从外面回来，”乔木这才安抚，“瀞灵廷外很安全，这次灾祸是直接出现在瀞灵廷内部的。” 听着这个说法，人们面面相觑。 “不、不会吧……”人群中有人壮着胆子质疑，“我哥哥在八番队……明明几个月前，大数区就出现怪物了。而且昨天又有传言，说……中数区也有怪物了，数量更多！” 人们闻言大哗：如果这是真的，那怪物肯定是从大数区过来的，小数区怎么可能安全？ 这个死神，分明就是怕他们引来怪物，想要把他们重新骗出去！ 这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在不少人脑海中浮现。人们越来越义愤填膺，愤怒的叫嚣与呼喊又相互鼓舞着勇气，让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开始声讨眼前的死神。 “乔木君……”山本六席为难地凑过来，想劝说乔木先行离开，这里的人他来安抚、疏散。 乔木瞥了对方一眼，没等对方往下说，手中刀刃随意一挥。 血雾炸得漫天飞溅。只是一个动作，十几具没了生机的尸体就轰然倒地。 院中所有人，无论难民还是死神，都如同被死死掐住脖子的鸡鸭。 谁也没想到，这个死神竟然如此猖狂，敢当场残害无辜！ 可面对犯下如此“滔天罪行”的“罪犯”，满院数百人，却无一人敢再置喙。 乔木随手将浅打插回那名呆滞队士的刀鞘之中。 “我说了，”死寂之中，他平淡的语气中，却是腾腾的杀气，“乱我军心者，杀！” 然后，他问大久保：“大久保八席，明白了吗？” 后者鸡啄米似地疯狂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可“明白”了半天，却又卡住了，半晌才带着恐惧的哭腔，硬着头皮问：“乔木……君，有何指示？” 乔木不曾对这位八席抱有过丝毫期待，此刻也不失望更不恼怒，而是平静地说：“拒不服从者，拒不撤离者，杀！” 这残暴的命令，瞬间让难民们纷纷后撤。大门附近的难民，已经顾不上外面的危险，转身就逃了。 不仅是难民，就连不少十番队队员，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乱我军心者、局部服从者，自然可杀。但拒不撤离者…… 乔木也给出了理由：“心存侥幸、拒不撤离的人，都会沦为那些大虚的食物……” 他环顾周围的同僚：“都会成为那些大虚杀害你们、杀害护廷十三队成员的力量！” 听到这话，十番队全体悚然一惊。 对山本六席与大久保八席而言，十番队当年几乎全灭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整个护廷十三队，恐怕没有人能比他们二人更理解这番话了。 “领命！”山本六席立刻立正喊号，大久保八席也紧随其后。 乔木又看向其他人，那些队士也纷纷反应过来，齐齐领命。他满意地点点头，留下一句“行动”，就先行离开了。 随着他的离开，那些难民中有些权势地位的，又有些蠢蠢欲动。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大久保八席已经刀刃出鞘。 他危险的目光在那些人脖颈处来回逡巡，让他们纷纷紧张地瑟缩着脖子，不敢再开口。 大久保八席见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把所有人找出来一起走，不走的……杀！” “领命！”隶属他这一组的队士们纷纷拔刀大喝。其余难民则噤若寒蝉。 看着这一幕，大久保难以自持地有些飘飘然了，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眼下的大危机。 大门另一边，离开十番队队舍的乔木，通过灵视感知着那些大虚的位置，见最近的大虚距离这边也还有大几十灵里，才放心地跟上了负责引路的地狱蝶。 但他只是刚拐过了一个拐角，就迎面撞上了匆忙赶来的斫迦罗暻。对方竟然等不住，自己找过来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应？！”甫一见面，对方就严厉地质问。 乔木皱了皱眉，忍下心头不耐：“看不见那边的黑腔吗？有话直说！” 暻也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强忍住怒火：“你的穿界门就要完成了，你是不是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什么承诺？”乔木随口一问，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在对方发怒之前惊奇地问，“你要夺取家主之位？现在？你确定？” 见他还认这事儿，暻脸上积蓄的暴怒又一次逐渐消散，冷冷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乔木愕然，指着瀞灵廷最中央，双殛之丘上方那不停涌出大虚的巨大黑腔，“你说有什么问题？” 对方瞥了一眼那边的黑腔，反而不屑地冷哼一声：“不然呢？你指望我扮演一个乖乖女儿，熬到那个老东西衰老病弱的时候，再恭敬地从他手中接过家主印信吗？” “那倒也不至于，”乔木笑了笑，“说吧，在哪里？怎么做？” 对方却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是斫迦罗家宅，不然还能是哪？” 乔木愕然：“斫迦罗宅？你们没撤离？” “撤离？为什么撤离？”对方反而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抬眼看了眼那边的黑腔后就恍然。 恍然之后，却又忍不住冷笑起来：“就这，你就被吓破胆了？你是不是太小瞧瀞灵廷、小瞧护廷十三队、小瞧你们那位山本总队长了？” “这个黑腔这次持续是挺久的，另一边维持这东西很可能是一只瓦史托德，”对方一脸轻蔑地说，“但这东西最终还是会被关闭。到那时，无论多少大虚，对你们总队长而言，都只是一刀的事。” “在那之前，我们各家当然要待在家里不四处乱跑，免得我们离开后，家中带不走的财货被人趁火打劫，”对方说着又冷笑，“可别小瞧上位贵族的底蕴，只要我们自己不出去作死，那些大虚休想攻破斫迦罗家的外墙！” 见对方如此有恃无恐，乔木也懒得说什么了。时间自然会告诉他们，他们的狂妄是何等的愚蠢与无知。 “所以，要怎么做？”乔木问完，不等对方回答，就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闭嘴，“行了，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暻闻言，眉毛一扬：“你什么意思？！” 这混蛋想反悔？ 感知着灵视之中快速接近这边的大虚灵络，乔木不耐烦地说：“我没空，十番队正在疏散居民，我走不开。” 暻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十番队疏散居民？什么叫你走不开？听听这还叫人话吗？！那些人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但她没有这么问，她知道对方很重视这方面的形象，为了那些大数区的贱民，甚至敢和总队长叫板。 她只好强忍怒意：“你就不能直接用你那个空间能力把他们都一次性送走？” “啊？你在说什么蠢话？”那眼神，仿佛她已经蠢到无可救药了，看得她一阵无能狂怒。 乔木则嗤笑着反问：“不让他们经历一番九死一生的恐惧，让他们轻易就逃出生天，他们还怎么对我感恩戴德？” “……”听着这个解释，暻一时间哑口无言，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放心吧，你的事情，我会让我的朋友去找你。不管你打算做什么，他们都会照做。只要你自己的计划靠谱，他们不会掉链子的。” 她闻言皱了皱眉头：“你的朋友？就是上次那三个小贼？” 她还在回忆着那三人展现的实力，权衡着那三人够不够用，乔木却已经一个瞬步从她面前消失了。 回过神来的暻，气得站在原地直跺脚，眼神狠戾地盯着乔木消失的方向，恶狠狠地说：“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乖乖跪倒在我脚下！” 第1153章 1131.不过如此 大和田桂在瀞灵廷内快速穿梭。 满目皆是疮痍，四处都是战场。队长、副队长、上位席官……所有人都在各处战斗，都在抵御大虚。 但这依然阻止不了他内心深处的诅咒。 中央四十六室、护廷十三队、隐秘机动队…… 贵族、死神、平民、流魂…… 整、虚、人类…… 山本、四枫院、大前田、蜂…… 他怨恨着、诅咒着他能想起的每一个大人物。 怨恨他们不能立刻消灭那些怪物，不能拔刀施展卍解将敌人屠戮一空，却逼着他独自一人在极度危险的战场中穿梭、传达命令。 诅咒他们最好与这些怪物一起死去，留一个干干净净的瀞灵廷给他。 当然，他最诅咒的，还是那群违反命令的该死的十番队。 这种诅咒，在他抵达商业街终于看到人影后，达到了顶峰。 他没有立刻冲上去，而是在角落中停下来，缓和着急促的喘息，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调整着狼狈的仪态。 直到确认自己的表现不会给家族抹黑后，他才迈着因过度疲惫而略显虚浮的步伐，大步走向人群，粗暴地将那群平民穿着的人推开，对着一名十番队死神高声质问：“这里的指挥呢？让他出来见我！” 后者远远就看到了他的里廷队制服，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向队伍前端跑去。 周围跟随人流缓缓前行的平民们，看着大和田桂那身与死霸装截然不同的白色制服，纷纷露出敬畏的神色，让他非常受用。 片刻后，一群死神快步朝他走来。 为首那位看到他白色制服胳膊处那代表里廷队分队长身份的袖标，神色一凛，立刻恭敬上前：“我是十番队最高席官、这里的负责人山本雄也。” 大和田桂用高高在上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才缓缓质问：“一番队的命令没有传达到吗？” 山本六席心中一惊，继而哀叹：果然是为这事来的。 “已经收到了，只是……” “收到了，为何不执行？”大和田桂粗暴地打断对方，他根本不想听对方解释，“不知道战时违命是什么下场吗？” 山本六席神色一惊，慌忙辩解：“阁下，我们已经在安排转移了，已经有大批平民出了白道门……”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遍了半条街道。 所有人都惊呆了，山本六席也捂着火辣辣的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对方。 “混账东西！”大和田桂暴怒地咆哮，“一番队的命令是十番队全体前往白道门，依托瀞灵门进行作战！谁命令你们转移平民了？” 挨了一巴掌的山本六席，看着对方头上的牵星箍与胳膊外侧的袖标，甚至不敢有丝毫恼怒。 他只好搬出乔木的那套解释：“可如果不转移平民，他们都会沦为大虚的食物，化作大虚的力量……” 关我屁事！大和田桂心中怒骂，就算大虚把你们全都杀光了，和我有什么关系？里廷队的任务就是让你们接受、服从命令！ 他冷冷质问：“所以，十番队是要抗命？” 山本六席被堵得胸口一阵起伏，几乎是哀求着低声说：“大人，命令并没有说不能转移平民……” 从“阁下”到“大人”，大和田桂听着这本不属于他的称谓，非常受用，一路上烦躁的情绪也有所缓和。 见对方如此上道，想着同僚一场，他便指点道：“保护平民转移是七番队的职责，你们十番队管什么闲事？” 山本六席讪讪的：“那不知七番队何时能抵达此处？” 大和田桂笑了：“你在说什么蠢话？贵族街与文政街的大人物，愿意离开的早就出了瀞灵廷了，不少人都撤往现世了。七番队的任务早就结束了。” 山本六席目瞪口呆：“那、那此处商业街与隔壁工坊街……” 大和田桂又开始不耐烦了：“其中可有上位贵族或家眷？” 停顿片刻，见没人回答，他不禁冷笑：“我就知道。既然没有上位贵族，其他人的死活关你们什么事？你这拍的是马屁还是驴屁？” 说完他自己都被逗笑了。 但周围没有人陪笑，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周围那些之前还为了家产扬言宁死不逃，被十番队刀刃逼出来的居民，此刻听到这话，各个脸色惨白。 但面对大和田桂头顶的牵星箍，没有一个人敢多嘴。 牵星箍，那可是上位贵族与继承人才有资格佩戴的头饰，在尸魂界是绝对的地位象征，甚至可以说是赦罪之证。 这种时候，对方一个不高兴，拔刀将他们斩杀当场，也不会有人追究。 没有得到周围人附和的大和田桂不高兴了，又厉声训斥山本六席：“不想死的话，就立刻召集十番队成员，执行总番队命令！” 山本六席嘴巴嗫嚅了几下，最终不敢再硬扛，只好讪讪地说：“我、我这就去请示乔木君。” “谁？”大和田桂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问，“你不是说你就是十番队最高席吗？！” 山本六席却也不尴尬，毕竟十番队唯乔木君马首是瞻，此事整个护廷十三队高层都知道。那可是能为了十番队荣誉，和十一番队队长拼命的人物，说出去也不丢人。 “乔木君正在那边战斗，”山本六席指着一个方向，“我这就前去通报，还请大人稍待。” 乔木君？哦，他想起来了，就是斫迦罗家新收的那条狗嘛。 大和田桂看向对方手指的方向，却什么都没发现，没有任何战斗的动静，正常得可怕。 他以为对方在耍他，刚要发怒，突然反应过来：整个瀞灵廷都已经陷入战火了。可那边那么大一片区域，竟然平静得没有一丝动静。 这哪里是正常？此时此刻，分明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他犹豫了一下，开启了刚掌握不久的灵视。可灵视之中，那个方向却依旧什么都没有。 “你耍我？！”他大怒。可话音刚落，灵视之中，一条属于虚的暗红色灵络就从远处延伸而来。 是大虚！大和田桂心中一惊，看那轨迹，竟是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靠近！ “敌袭！”他大吼一声，已经抢先跳到另一侧的屋顶上，打算先行一步。 他是传令兵，没理由留下来和这群人一起送死。 跳到屋顶上的大和田桂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本只能在灵视中发现的虚，此刻竟然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 不仅如此，只是一个呼吸的工夫，竟然从一个隐约的黑点，变得能够勉强分辨出大致轮廓了。 但奇怪的是，下面的十番队成员却并不慌张，反而在尽力安抚那些因为他而骚动起来的平民们。 大和田桂一时搞不清状况，但既然这群人愿意留下等死，他当然乐见对方替他迟滞那只大虚。 可他扭头要走之时，却感到一股暴虐的灵压从天而降。恐惧的情绪瞬间占据了他的身体，他双腿一软，竟然直接跪倒在了屋顶上。 与此同时，那如闪电般的黑影，也终于停在了商业街人群的上方。 没想到敌人竟然真的能突破到这边，十番队猝不及防之下，甚至都忘记了拔刀。 在这恐怖的灵压之下，那些平民更是恐慌到几乎窒息，本能地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轻声啜泣，不敢有丝毫异动，生怕引起头顶怪物的注意。 “如此多的美食，是为我准备的吗？”那大虚站在半空中，语气阴柔地问道。 能、能人语的大虚！大和田桂呆呆地看着对方，紧张地快要呕出来了。 人话说得如此流利，至少也是亚丘卡斯。这种程度的大虚，别说他了，就是大前田副队长来了，都不一定能对付！完了……这下全完了…… 怕什么来什么，大和田桂明明跪在屋顶一动不敢动，可也许是他待的地方最高，那大虚竟然率先将视线投向了孤零零的他，饶有兴致地问：“你是他们的头头？” 大和田桂迎着对方的视线，大脑一片空白。 大虚轻笑了一声，也不介意：“那就从你开始吧。” 然后，对方缓缓向他飞来，并朝他伸出了双手。 大和田桂绝望地看着那双布满坚硬角质的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体却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 直到那双有着锋利指甲的手即将触到自己脖颈的瞬间，却突然停住了。 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抱歉，这家伙太快了，我有点没跟上。” 那声音淡然、平静，仿佛在说自己不小心漏过来一只惹人烦的苍蝇那么简单。在此时的瀞灵廷中，是如此格格不入。 大和田桂看着面前那只大虚，表情从愕然到惊恐，最终定格在了绝望，然后无力地砸在他面前的屋顶上，彻底没了动静，也露出了对方身后一席他无比熟悉的死霸装。 那是……谁？ 但那人没有看他，更没有和他交流的意图，只是朝着下方丢下一句“加快速度，别磨蹭”，就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大和田桂回过神来时，下方已经恢复了秩序，之前被他所阻的人群又开始井然有序地向白道门的方向进发。 他看着自己面前死得透透的大虚，吓得一个哆嗦，本能想要远离。但全身上下因恐惧而发软，险些一个踉跄就从房顶上滚下去。 他手脚并用地往旁边艰难挪了一段距离，才心有余悸地彻底瘫倒。 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缓过劲来的他，才逐渐意识到，都这么久了，下面那群十番队的同僚，竟然没一个人上来看他。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是该气愤那群人的冷漠与失礼，还是该庆幸没被看到丢人的一面。 彻底缓过劲的他，视线忍不住落在几米外那头大虚的尸体上，恐惧退去后，涌现的反而是强烈的羞恼：自己竟然成了全场最丢人的那个！ 不过刚才那个死神……就是那个乔木？ 大和田桂回忆着关于对方的说法，据传言，那个乔木有着队长级的灵压，家中长辈都感慨斫迦罗捡到宝了。 传言竟然是真的？！那个乔木，竟然当着他的面，一击毙命了一头亚丘卡斯？哪怕是偷袭，这个实力也足够恐怖了。 一时之间，大和田桂只感觉无比嫉恨。凭什么区区一个流魂，就能有这么强的力量？！ 难怪总队长命令十番队与八、九、十一番队一样，独自镇守一处瀞灵门，没有令七番队接防，原来是因为十番队是有队长级战力的。 但他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十番队明明能够承担起瀞灵门的防御任务，却还故意违命拖延。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也不在乎。他身为里廷队传令官，自然有责任敦促十番队接受并执行总番队命令，否则他也要承担责任。 明明有队长级战力，却依然违命，无论什么理由都说不过去！ 危机解除了，安全得到了保障的大和田桂越想越气愤、越想越恼怒，直接从屋顶冲了下来，冲到山本六席面前。 “你们在做什么？！”他厉声怒喝，“为什么还不执行总番队命令？！” 山本六席也是一愣：他刚才抬头看了一眼，没看见对方，以为对方已经逃走了，怎么还在啊？ 他一时忘了回答，只是呆滞的看着对方，眼神中的疑惑却让大和田桂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大和田桂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对着山本六席咆哮：“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舍弃所有平民，执行总番队命令，前往白道门布防，否则依队例处置！” 说着，他直接拔出了腰间的斩魄刀。 被口水喷了一脸的山本六席，呆呆地看着抵在自己胸口的锋利刀尖，愕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看着面前贵族出身、身负总队长命令的里廷队分队长传令官，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激烈挣扎，但最终还是缓缓立正，向对方敬了一个队礼：“十番队六席山本雄也收到命令！” 大和田桂见状，也露出了胜利的笑容，缓缓收回斩魄刀，温声道：“这就对了嘛，山本六席。去吧，把你们的乔木队士叫上。” 山本六席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高声下令：“十番队全体，听我命令——” 在场所有死神纷纷传开不忿的视线，那些平民愈发紧张，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哀求的神色，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在大和田桂得意的注视下，山本六席缓缓下令：“继续执行疏散平民任务，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 所有人都呆住了。只是一瞬间，人们的心情就颠倒了：在场十番队队士纷纷愕然、不安，那些平民则松了口气，面露喜色，甚至都无需死神们催促，就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你这个混蛋！“从呆滞中回过神的大和田桂，顿时暴怒，伸手拔刀，就要将面前这个胆敢公然冒犯自己权威的贱民斩杀当场。 但有人比他更快。 寒芒一闪而逝，大和田桂的手握着腰间的刀柄，却迟迟没有拔出来。而是惊愕地缓缓低头，看着对方手中的刀刃，就这么直直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你……” 山本六席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拔出刀刃后紧接着反手一挥，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斩下了对方的头颅。 属于上位贵族继承人的无头尸体，轰然倒地。佩戴着牵星箍的无主头颅，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晃晃悠悠地停住，将那定格在惊恐的表情，展示给在场所有人。 当着在场所有同僚与平民的惊容，山本六席横起将首次沾染同僚鲜血的刀刃，夹在肘窝处拔动、擦拭，努力学着之前在队舍中时乔木君的语气，冷声道：“扰乱军心者，杀！妨碍任务者，杀！” 他缓缓环顾四周，大声质问：“都听见了吗？！” 所有人悚然而惊。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人敢违抗命令、阳奉阴违了。 队伍前进的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之前那些打着各个贵族名号要求十番队替他们搬运财货否则宁死不走的商人们，此刻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不少人甚至一脸肉痛地将身上沉重的包裹扔到路边，仿佛生怕自己走慢了，也和那位不知名的上位贵族死神落得个相同的下场。 看着人群越理越顺、队伍越走越快，山本六席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低头看了眼不远处大和田桂的脑袋，轻笑了一声：“不过如此。” 走过他身边的几人听到这话，吓得顿时低下脑袋，生怕被他注意到。 山本六席就这么站在那里，仿佛要为队伍殿后。直到所有人走远了，他才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再也遮不住因亢奋而泛红的脸色与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抬头看了眼已经彻底消失的队伍，挥舞着手中的刀刃，一刀又一刀，狠狠砍在无头尸上，直到几乎将那具尸身大卸八块，才喘着粗气停手。 “哈……哈……”他微微弯着腰，剧烈喘息着，几步上前，一脚将大和田桂的脑袋踹飞出去。 看着那颗脑袋高高飞起，直接越过屋顶，消失在视野中，他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不过如此！” 第1154章 1132.斫迦罗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场灾难，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居住了百万年、安全了百万年的瀞灵廷。 毕竟对贵族们而言，瀞灵廷堪称他们的应许之地。哪怕是千年前让三界危在旦夕的那场战争，这里都不曾沦陷过。 这里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家园，而是精神的港湾、地位的象征、权力的核心、财富的宝库、尊严的承载。 许多贵族本能地抗拒离开这里，哪怕他们在流魂街有着更大、更奢华的庄园。 他们虽然并不深谙政治学与社会心理学的理论知识，但漫长的统治岁月，给他们带来了流魂们难以想象的政治本能。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以往一家人怡然自得前往庄园度假，与此时带着家人与浮财仓惶逃往庄园，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后者很可能会在他们损失大笔财富的同时，承受更加难以估量的无形损失。 所以哪怕面对山本元柳斋重国“暂时撤出瀞灵廷，借助瀞灵墙御敌”的惊骇命令，面对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护送他们离开此地的七番队成员，相当一部分贵族依然拒绝了。 非要说的话，他们并不是不怕死，而是有所依仗：四大贵族中，朽木家与凤凰堂家均未离开。 不仅如此，以斫迦罗为首的多个上位贵族家族，也在坚守各自的宅邸。 这对其他心怀忐忑的贵族而言，显然是一种强烈的信号：这些尸魂界的真正统治者，并不担心瀞灵廷会沦陷。 这给了贵族们巨大的鼓舞与勇气，让他们能心怀忐忑之下，咬着牙硬撑下来。 但他们显然并不知道…… 朽木家留下来，完全是因为朽木银铃赶不回来，于危机中顺利接管家中决策大权的小鬼朽木白哉，愚蠢而鲁莽的一意孤行。 凤凰堂家则是不得不留下来。凤凰堂家族百万年来一直背负着镇压地狱的家族使命，这份重担让他们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根本无法随意逃跑。 至于斫迦罗家，不过是因为家主斫迦罗暢认为流魂街也不安全，打算不得不时，直接使用家中的穿界门逃往现世避难…… 如果那些盲目跟风的大小贵族知晓此事，大概会跳着脚骂娘。 但现如今的斫迦罗暢，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因为他要死了。 此时的斫迦罗主宅中一片寂静，只有规律的惊鹿声带起几分禅意——如果忽略那弥漫整个院子、任何禅意都遮盖不住的血腥味的话。 斫迦罗家族周围有着独特的结界，不仅能够将敌人阻挡在外，还能将宅邸隐藏起来，没有强大的灵压休想察觉；甚至还能阻隔内外的声音。 如此精巧的结界，本该成为家族面对危机时的第一道屏障，此刻却成了将他们困死的万丈深渊。 试图赶来说服斫迦罗家族撤离的七番队队士，来了一批又一批，却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怎么也找不到平日里分外显目的奢华宅邸，最终只能带着惊愕与迷茫，在大虚被引来之前撤退。 薄如蝉翼的结界内部，斫迦罗暻慵懒地靠在假山上，百无聊赖地外面一次次去而复返的七番队队士，与一只只从周围路过却从不停留的大虚。 樟子门拉开，沈新海擦拭着手上的鲜血，从和室中走出来：“你不去见见他？” “打赢了？”斫迦罗暻头也不回地问。 “你说呢？”见手上的血已经干了，擦不掉，沈新海干脆扔掉不知从哪个斫迦罗尸体中搜出来的洁白手帕，蹲到池塘边洗手。 暻睁眼低头瞥了对方一眼。 她可以确定，这次这四人与之前闯入格知院的三人不是一群。但这两拨人有两个共同的特点：实力强劲、都是乔木的朋友。 斫迦罗主宅此刻的防卫力量，不能说与一支番队媲美，结合家族中各种兵装、陷阱，也不会差太远。 这也是斫迦罗敢于留下来静观时变的底气所在。 结果，从她带着这四人进来到现在才过去多久？这处大宅院就彻底平静下来了。而且她虽然没见到其他三人，但看起来并无大碍。 这让她对那个乔木与他背后的势力更好奇了，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王属特务？否则她还真想不出整个尸魂界怎么会凭空冒出这么一群神秘的家伙来。 最顶层的贵族圈私下里一直有个惊悚的传言：灵王其实是被贵族们囚禁在灵王宫中的牌匾，而所谓零番队，不过是四大贵族精心挑选的狱卒而已。 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那事情就有意思了……这四人刚才暴露出来的令她毛骨悚然险些拔腿就跑的灵压，也就有的解释了。 毕竟死神与虚，都是灵王创造的。或者说在那个传言中，死神与虚，都是灵王诞下的…… 不过这就与她无关了，她又不是什么救世主、守护神。 斫迦罗暻的下方，沈新海毫无防备地洗着手，丝毫不知道头顶的家伙，思维已经发散到爪哇国去了。 一缕缕血红随着搅动的水波氤开，池中的金鱼受惊地四散而逃，却终究逃不出这一方池塘。 沈新海洗完后站起身胡乱甩手：“你老子还有一口气呢，你不去见见他？” 暻闻言，反而皱起了眉头，不高兴地质问：“怎么没死透？” 沈新海无语了：“他是你亲爹没错吧？不是抱养的？不是害死你生身父母后把你抱回来养大，图你身子之类的？” 暻冷哼一声，不愿搭理对方，翻身从假山上跳下来，踩着满地尸体，向大门敞开的和室走去。 和室中，斫迦罗家族现任家主、暻的生身父亲斫迦罗暢，虚弱地倚墙而坐。他身上雪白的襦袢已经被鲜血污染大半，周围的榻榻米也被鲜血浸染了一大片。 看到暻进来，暢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扭曲，随即又恢复正常。 “我没想到，我的女儿，你竟然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他的语气中满是悲伤。 暻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在了父亲最喜爱的那张名贵矮几上，正对着自己的父亲，不领情地冷笑：“别装了，父亲。被你放逐之前，我足足暗杀了你六次，你现在却说你没料到？” 暢默然片刻，又轻声问：“你的兄弟姐妹，他们……” “他们会和你一起下地狱，”暻冷酷地打断对方，“到了那里，他们可以继续陪你演父慈子孝。” 暢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从口中、鼻中喷出大片血沫。还有一股鲜血则从胸口喷出。 暻的视线移向对方的胸口，脏污的襦袢下隐约露出一块玉佩。 她眼神一黯，继而讥笑：“现在想起来戴它了？不过它的灵压快空了，保不了你多久。” 暢微微低头，看了眼露出一角的玉佩，胳膊动了动，似乎想要从怀中取出来。但手刚一离地，整个人就虚弱地向一旁倒去。他只好继续撑着地，不再去管那枚玉佩。 “这些年我一直戴着它……”他怅然若失地说，“这是抚子留给我……” “啪！”暻突然抄起手中茶杯，狠狠砸在对方额头上，暴怒地咆哮：“不许你提她！” 鲜血顺着被砸破的额角淌下，流进了眼睛里。暢被迫闭上了一只眼睛，却并不生气，只是怅然长叹：“也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还是说说你吧，毕竟你才是要活下去、要继续往前走的人，”他抬头看着对面的女儿，温声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暻凶狠地瞪着对方，半晌才让情绪缓和下来。 “你能不能别没话找话？能不能快点去死？我要怎么做，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用包含恶意的笑，狠狠伤害着对方。 “当初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如今的我只会做得更极端。这一点我可从未改变，你不会以为我这次跑回来向你道歉，是真的改头换面了吧？” 她享受着听到这番话后对方脸上的反应，享受着自己对对方的伤害。 过去无数次，她恶狠狠地扬言将来自己成为斫迦罗家主后要怎么做，但每一次都只能换来对方的冷漠无视、或轻蔑一瞥。 那种挫败感，无数次让她午夜梦回时陷入无能狂怒。有好多年，她都觉得这个男人是属乌龟的，缩在厚重的壳里，不会被任何事情伤害到。不信邪的她整天绞尽脑汁，研究怎么才能成功伤害对方，到最后甚至付诸于暗杀。 但今天、此刻，这最后的时刻，她终于明白了：不是她的话语无法伤害到对方，而是她的无能无法伤害到对方！ 同样的话，甚至远没有曾经那么激烈，可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了对方脸上浮现的痛苦。 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与愉悦，甚至下意识合拢双腿，使劲蹭了几下。 看着女儿那因亢奋而扭曲、潮红的脸，暢很想劝对方，这么做只会毁了斫迦罗，毁了她自己赖以纸醉金迷的依仗。 斫迦罗家族能够以非五大贵族之身传承百万年，正是凭借着一贯的冷酷与高效，将所有人都视作、改造成用于家族传承的零件。 没有人性、没有感情，凭借绝对的理智与冷酷，才能在百万年中屹立不倒，才能让众多族人衣食无忧，甚至高人一等。 对方向往的那套，什么亲情什么温馨什么相互扶持，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催眠罢了。 看看身为五大贵族之一的志波家，如今是个什么下场？堂堂志波家的小公子，甚至连一把浅打都买不起！整天就知道和那群流魂街的乞丐小鬼们在一起厮混，将来难不成要当乞丐头子吗？ 哪怕不读历史，不去研究百万年中那无数没落、消亡的贵族姓氏，只凭志波这一个活生生的反例，难道还不够吗？ 你是斫迦罗！你不是志波！已经几十年了，你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斫迦罗暢很想这么质问自己的女儿，但他不能这么做。成王败寇，他已经没有资格训斥对方了。 而且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叛逆的女儿了，无论自己如何苦口婆心，对方都只会变本加厉。 从抚子去世后，这孩子就一直以伤害、报复他为乐。甚至在认识那个志波海燕之前，将这作为自己人生的全部意义所在。 “你会成为斫迦罗的家主，家族的未来已经在你手上了，你的意志就是家族的方向。”他缓和着语气，仿佛自己真的想通了、放下了。 “和我说说你那几个帮手吧，”他看了眼门外，没有看到那几个神秘杀手的身影，“是谁帮你完成了他们？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步的？” 暻歪着头，眨了眨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暢苦涩地笑着：“我要死了，不可能泄露你的秘密，你无需如此戒备。” 他想了想，又道：“其实我也一直在做相关研究，但上百年来没有任何进展。我没想到你竟然不动声色地成功了，而且没有露出一丝马脚，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和我说说吧，就当是满足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好奇，好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暻愣怔了片刻，好奇地反问自己的父亲，继而恍然，“啊——你说的是他们本是死神，身上却有着虚的灵压？”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今天才第一次见他们，是那个乔木找来的。” 暢面露愕然。 看到他这副表情，暻顿时开心起来了，得意地问：“怎么样？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将乔木从我身边夺走？没想到那家伙这么能干，没想到我能这么快就利用那家伙做成这么大的事，对吧？” 此刻的暢，脑子嗡嗡直响，甚至已经不想、不敢再听下去了。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对方无法拒绝在自己渴望之事上击败自己、并向自己炫耀的诱惑。所以……对方这番话绝没有说谎！ 他的女儿……竟然真的不是深谋远虑，而是趁着这场灾难临时起意，串通了一群极度危险、完全无法驾驭、甚至都不认识的外人，来谋求篡夺？！ 哈……哈……这就是斫迦罗家族未来的家主！这就是他斫迦罗暢教育出来的好女儿！ 这一刻，斫迦罗暢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与幻想，也彻底破灭了，一点都不剩。他的心中，只剩下悔恨，以及…… 恐惧。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啊？什么？”越说越开心的暻，被打断得有些不开心。但对方低垂着头，她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也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下意识微微向前凑身子，“你说什么？” 对面一直不知在絮絮叨叨什么的斫迦罗暢，却猛地抬起一只手对准她。 下一瞬间，在这咫尺的距离上，一记破道，裹挟着死亡，如闪电般向她脑袋袭来。 暻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看到父亲手掌雷光亮起，却只是呆滞地维持着那个姿势。 那一瞬间突然被拉到近乎永恒，在这永恒的瞬间，她亲眼看着那记足以夺走她性命的破道被激发，但她却没有任何想法、情绪，因为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但暢的打算还是落空了。他的破道没能夺走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反而被一道金光拦截。 剧烈的爆炸反过来波及了近在咫尺的他，将他的衣物、头发点燃，灼烧着他的头、脸、手臂、胸膛。 而金光后面一脸呆滞的暻，却毫发无损。 暢瞬间认出了那道金光：反膜！一种大虚用来保护同类的、罕见而强大的空间能力。 他死死要紧牙关，默默承受着烈焰灼身的痛苦，绝不在家族的敌人面前露出一丝软弱。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沈新海倚着门框，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还真是父爱如山，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啊。” 他撤掉反膜，对还在发呆的暻道：“嘿，长点儿心行吗？你死了我们就亏大了。” 暻此时才回过身，僵硬地扭动脖子，看了门口的沈新海一眼，又僵硬地扭回去，看向对面已经被火烧得如同恶鬼一般的父亲。 “为、为什么？”她难以置信，自己的父亲，竟然想杀自己？ 到了这一步了，竟然还想杀自己？ 她不明白，不理解，想不通…… “你、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暢的声音因剧烈的痛苦而颤抖、扭曲。 “暻……我可以容忍你暗杀家主、勾结外人、图谋家产……这些我都能忍……”暢剧烈喘息着，说话断断续续，让人听得很艰难。 “但你不该、不该……”他“不该”了好半天，没能说下去，沙哑的嗓子里发出如同鬼魅般的呻吟，“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本以为你只是还小，只是幼时被你母亲保护得太周密了，比同辈人成熟得晚…… “我本以为只要我足够耐心地磨练你，你一定能实现家族首次血亲传承……这样一来，家族的传承就能少一点血腥，多一丝……你渴望的温暖……” “可我没想到……”暢低着头，身体剧烈颤抖，从胸口被撕开的破洞中发出恶鬼索命般瘆人的惨笑，“我真的没想到……” 他猛地抬起头，用被烈焰焚毁的狰狞面孔对着自己的女儿，吓得后者本能向后一仰，直接倒在矮几上，又手脚并用地狼狈往后退，险些直接甩下矮几。 “我没想到，你根本不是幼稚，而是愚蠢！”暢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咆哮来掩盖自己的恐惧，“与魔鬼合作而不自知，还沾沾自喜！” “你会毁了斫迦罗！你会亲手葬送掉自己的一切！到头来你什么都得不到！你到底明不明白——？！” 父亲那副恐怖的面容，与此刻的声嘶力竭，彻底把暻吓到了。不知不觉间，惊吓的眼泪竟然流淌了下来。 发泄完的暢，立刻就后悔了。 他停顿了片刻，努力压制着强烈的痛苦与恐惧，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然后尽可能“和颜悦色”地对自己的女儿、家族的未来说： “暻，你听我说。那群人既不是死神，也不是虚，而是虚化的死神！那是一个绝对禁忌的领域，百万年来不曾有人突破的绝对禁忌！ “那个乔木，不管他是不是罪魁祸首，你和家族一定要远离他，尽一切可能远离他！ “去找山本……不，找朽木……不，不不不，不行！去……”乱了方寸的暢凌乱了许久，终于理清了思路。 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门口，用只有父女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急喝：“去找纲弥代！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找山本重国！只有这样才能保全整个家族！” 说完，见女儿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暢心急如焚：“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有？！” 被这么一吼，暻身子一抖回过神来，轻声问：“那……那我呢？” 暢愣住了。 暻等了片刻，又问：“我向纲弥代自首？然后呢？我会怎么样？” 暢思索片刻：“你会失去家主之位，但……那本来就不是你的！你主动自首……山本重国为人耿直，一定会认真考虑。还有朽木银铃，他最正直，他一定会……” “放屁！”暻突然暴跳如雷，从地上一跃而起，跳过矮几冲到父亲面前，狠狠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放屁！放屁！你放屁！”一脚，一脚，又一脚，鲜血飞溅。 直到暢奄奄一息，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她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家族家族家族！全都是家族！你到死都只想着家族！”暻看着地上惨不忍睹的父亲，心中最后一丝愧疚与期待也荡然无存。 “纲弥代会杀了我！斫迦罗会杀了我！朽木也会杀了我！山本……那个死老头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你想让我死！你想让我替斫迦罗去死！” 她居高临下地咆哮着，任凭口水从嘴里滴落在对方脸上。 她粗暴地一把将对方拽起来，拽到自己面前：“我告诉你，斫迦罗暢，我决定了，我要亲手、亲手！一点点、一点点！毁掉斫迦罗！毁得彻彻底底，一点不剩！ “我要先从三才榜杀起，所有上榜之人，和他们的家人，全都杀光！ “然后是其他斫迦罗，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胎儿，全都杀掉！ “然后是斫迦罗的族产，我要全部分给流魂街的贱民！ “最后是那些被剥夺姓氏、放逐流魂街，但身体里流着斫迦罗血的人！我也要把他们挨个找出来，杀得干干净净！ “你听见没有？！！！” 她的口水喷在对方丑陋狰狞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回应。 不知何时，她的父亲，斫迦罗暢，已经断气了。她甚至都不知道最后这番话，对方到底听到了多少。 斫迦罗暻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许久才将对方的尸体扔在地上。 她狠狠抹了一把脸，抹掉了不知何时已经满脸都是的眼泪与鼻涕，又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可低头看见自己满身沾染的属于父亲的血液，她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毫不犹豫地，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下来，脱得干干净净，脱得整个人赤条条的。 然后，她转身向敞开的房门口走去，就这么直接出现在院子四名假面面前。 眼疾手快的裴嫚，一巴掌拍在了沈新海眼睛上，捂着不让看。 苏恒毅愕然了片刻，第一反应就是朝对方吹了一声流氓哨。 “这是……要干嘛？”王翰思一脸懵逼，“那个……我们不要报酬，也不要这种报酬……” 斫迦罗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无寸缕，反而略显高傲地微微扬起下巴，平静地对四人说：“我这里还有一份委托，你们接不接？” “什么委托？”沈新海任凭裴嫚蒙着自己的双眼，不敢有丝毫反抗，“我们要知道内容才能决定。” “杀人。一份名单，全都是斫迦罗，”斫迦罗暻露出了贵族式的得体微笑，高傲而矜持，“全部杀掉，不许牵连到我，价格由你们开。” 第1155章 1133.奇怪的调令 崩溃的结界下面，突然映红了半边天的斫迦罗主宅大火，吓坏了所有死守瀞灵廷的贵族。 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但七番队早就撤出了，无论护廷十三队还是中央四十六室，都已经拿他们当死人了。朽木与凤凰堂更不会理会他们。 他们只能听天由命，没有人能预料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最后撤出瀞灵廷的并非七番队，也绝非一番队，而是十番队。 在所有番队悉数撤出后，十番队的死神所散发出的灵压，对虚而言简直就如同漆黑深夜中的一盏射灯、一座灯塔。 在彻底疏散了商业街、工匠街、歌舞伎街与小半条仆市街后，随着大虚如鲨群一般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乔木漏掉的虚越来越多，十番队与平民的伤亡直线上升。 独木难支的十番队，最终不得不放弃疏散工作，携带着最后一批营救出来的平民，悉数撤出了白道门。 白道门外已经聚集了数以万计的难民，绝大多数都是被十番队救出来的。还有少数是居住在瀞灵门附近，一见情况不对，第一时间自己跑出来的。 幸运的是，静灵壁组成的遮魂膜，能够隔断瀞灵廷内外的灵子，让内部的大虚无法感知到外面的饕餮盛宴。 乔木是最后一个撤出来的，他一出来，早已等候在此的鬼道众就一拥而上，释放联合鬼道，对瀞灵门进行加固。 而他本人也被四名身着二番队白色忍者服的死神拦住去路：“奉总番队命令，十番队六席山本雄也、八席大久保启介、队士乔木，即刻前往十三番队队舍，不得有误！” “十三番队？为什么？”乔木疑惑。 十三番队队舍，是护廷十三队中唯一不在瀞灵廷内的。原本在，但浮竹十四郎出任队长后，体恤爱徒的山本总队长，特许十三番队将队舍迁往环境最优美的东一区喜志。 “这是命令！”传令官冷冰冰地呵斥。 乔木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现在是战时，这里有几万需要庇护的平民，一门之隔还有数不尽的危险敌人。你动一动嘴就想把我从西一区调往最远的东一区？” 他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可以怀疑你假传总队长命令，图谋不轨。” 话音刚落，他还没来得及有动作，聚过来的几十名十番队队士，已经齐刷刷拔出了腰间斩魄刀。 四名二番队传令官吓得齐齐后退两步。感受着周围的杀气腾腾，为首的分队长紧张脸色惨白，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从善如流： “总队长阁下已经率领一番队全体，进驻十三番队队舍，现在那里就是护廷十三队的临时指挥所。总队令是要求镇守四处瀞灵门的番队负责人一同去开会，并非只传唤十番队诸位……” 乔木这才点了点头，周围的十番队队士们，也纷纷刀剑归鞘。 四名传令官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十番队表现出的杀意，可是实实在在的。 他们虽然不明白这支番队为什么这么大的戾气——明明连队长副队长都没有吧，但刚才那种情形下，他们毫不怀疑，自己但凡胆敢硬顶一句，这群人真的敢下杀手。 毕竟这可是战时，谁死都不意外，也不会有人追究到底。一路上他们已经见识了太多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死亡了。 上位席官、贵族，甚至前任队长，残破的尸体就如同死去的野狗一般被随意丢弃在路边，无人理会…… “我去了，白道门的防务怎么办？”乔木又问，“总队长不会觉得区区联合缚道就能挡住那些大虚吧？” “当然不能，”四名传令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便传来，“所以，总队长命令我等代替十番队，接管白道门。十番队全体可以就地休整，四番队的上级救护班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乔木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人，无奈地笑了笑：“朽木队长就不能早点露面吗？非要看我吓唬这几位二番队同僚？” “只是吓唬吗？”朽木银铃笑了笑，却也没选择点破，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围密密麻麻失魂落魄的难民，用发自内心的感谢语气，郑重地说，“乔木君，十番队的各位，此番有劳了。” 说着，他竟然缓缓向面前众多下位队士，缓缓鞠了一躬。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银副队长与多位上位席官，也追随着队长一同行鞠躬礼。 那四名二番队传令官吓得连忙躲到一旁，生怕自己受了这不该受的一礼。 而乔木以降，十番队全体则面面相觑，多有些不适应。但他们既没有躲闪，也没有退让，而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各个昂首挺胸，以一种极其僭越的姿态，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大礼。 由不得朽木银铃行此大礼，他接到总队长的换防命令时，六番队已经快从从西64区锖面抵达东一区了。一路上他们遭遇了大量失魂落魄的难民，也了解了很多令人心惊肉跳的细节。 毫无疑问，护廷十三队与中央四十六室，事实抛弃了瀞灵廷内除贵族街以外的所有人。 甚至是不少队士的家人…… 在抵达西一区，看到瀞灵门仍未关闭时，他一度非常愤怒，甚至想要将守门人斩杀当场。直到他看到源源不断、秩序井然地从瀞灵门中逃出的难民，才硬生生停住了拔刀的动作。 就在六番队全体为瀞灵门另一侧狂暴的大虚灵压而心惊胆战期间，他有数次都想直接带队冲进去接应十番队，帮助既没有队长、也没有副队长、席官体系更几乎一片空白的十番队，继续营救平民。 但他忍住了，只因为总番队的命令并非如此。 可正因为这种屈辱的忍耐，自他以下，对十番队的抉择与牺牲反而更加尊敬了。 见朽木银铃如此态度，乔木的警惕与敌意也消散了。他态度温和地关心：“朽木队长，令孙可已安全了？” 没想到朽木银铃却直接摇头：“不知道，我没打听他的下落。不过以我对那孩子的了解，只怕他还陷在瀞灵廷中没有出来。” 乔木愕然地看着对方坦然的态度，一时不明白这位大贵族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人真的是原则高于一切，甚至能高于自己唯一孙子的安危？他完完全全想不通。 “要我帮忙吗？”他走到对方身边，压低声音询问，“我去过贵宅邸，能直接开启一道通往那里的空间门。” 朽木银铃深深看了他一眼，却缓缓摇头：“多谢了，但那孩子自己做了选择，就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乔木君能救他一个，难道能救得了所有人？” “……”乔木几乎就要当着对方的面翻白眼了：算了，又不是我孙子，我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啊。 不再关心此事的他，将自己撤出前了解到的瀞灵门另一侧的情况告知对方后，下令十番队就地休整，就带着山本与大久保直接离开了。 只是几步，三人就来到了十三番队队舍所在的竹林外。 唯独将那四名二番队传令官扔下了。 他们刚一现身，周围一下子就窜出了十几名同僚，拔刀就围了上来，看清乔木的容貌后才松了口气。 “乔木队士，下次还烦请远一些，”一番队六席忍不住埋怨，“大家现在都非常紧张，说不得就会误伤。” 山本与大久保则是第一次享受空间门这个待遇，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反而比见惯了乔木直闯总队长室的一番队队士们更出洋相。 山本总队长征用了十三番队队长室，也是十三番队队舍中环境最好的一处。乔木来找志波海燕玩儿的时候来过，这里完全配得上“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一诗。 但远远配上山本总队长那张被人欠债不还的脸，就很煞风景了。 山本抬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怎么这么慢？” 只是这一眼，乔木身后两位十番队席官，就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也不知道这是山本老头心情糟糕，无意为之，还是对他们的迟到表示不满，故意给个下马威，干脆如实说：“刚撤出来就赶过来了，一刻都没停。” “刚撤出来？”山本总队长面露怒容，“不是早就命令你们退守瀞灵门了吗？为什么才退下来？！” “有吗？”乔木一愣，回头看向身后两位同僚。 大久保八席也是一脸茫然，而山本六席则脸色惨白，那表情仿佛随时都要自首似的。 “啊——有！”乔木一脸恍然，歉意地辩解，“战斗太激烈了，我一时就给忘了。” 山本总队长眯着眼睛看着他：“那里廷队的传令官呢？和你们在一起，还是遭遇意外了？” “还有传令官？”不是地狱蝶吗？乔木在记忆中一搜索，确实找到了这么个人。当时就在屋顶上坐着，他也没当回事，就直接忽略了。 他又回头看向山本六席，都不用他使眼色问那人的下落，后者就已经紧张得快吐了。 乔木心中如明镜一般：“啊——有！” 他回头对着山本总队长，满脸歉意：“对不起了总队长阁下，当时情况危急，我以为他是居心叵测，就给杀了。” 人，应该是死了。但死神杀的还是虚杀的，看一眼伤口就一目了然，所以这事儿不能推给虚。万一总队长或二番队死要见尸，还真找到了尸体，就说不清了。 那他就只能替山本六席扛一下了。 毕竟他杀人与对方杀人，是两个性质的事情。 从山本点名道姓要他也过来来看，对方已经承认他是十番队事实的指挥官了，那战时多少都有些擅专权。山本六席就不同了，擅杀传令官，肯定得抵命。 乔木没理会身后山本六席愕然的眼神，只是坦然地直面山本总队长阴森的视线。 “居心叵测？”对方冷声质问，“区区一个传令官，如何居心叵测？” 这个理由确实不太好。乔木又想了想，干脆换了个更显尊重的说法： “确实不是居心叵测。但他大大咧咧站在房顶上，当着数千平民的面扯着嗓子传令，生怕别人不知道护廷十三队要抛弃平民。如此扰乱军心，险些酿成大祸，为大局着想，我只能痛下杀手。” 这就是胡说八道了。他记忆中那个传令官确实在房顶上，不过是坐着，应该是被那头速度很快的大虚吓傻了。 对方为啥会在房顶上，他也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他拿这个编故事。 说完这话，他一脸正气地看着对方：你干嘛非得刨根问底？就说我误杀的，给人家一个烈士身份稍加安抚，不好吗？ 你说说，现在咋办？人就是我故意杀的，我认了，你打算怎么弄？怎么写报告？怎么和二番队交代？怎么和死者家属交代？ 山本总队长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危险的眼神死死盯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没有下次了，乔木队士。” 乔木也微微松了口气：这就算是认下了。 这种时候，再有原则的人，也绝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传令官，收拾一个队长级战力。 “你们可以下去了。”山本总队长说完这话就低头继续工作。 乔木则愕然了：就这？没有别的安排？所以把他们三个找来，就是专门过问此事？ 他回头看了眼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山本六席：你小子到底杀了个谁啊？总队长大侄子吗？！ 不过这话得私下里问。 “我们能回西一区了吗？” “其他人可以回去，你在此待命！” 得，之后闲下来再问吧。乔木是这么想的，但开了个空间门让山本二人回去时，山本六席抓住机会，在他耳边急促地留下了一个姓氏，又给了他感激的一瞥。 空间门关闭，乔木站在原地，恍然大悟：大和家啊。一个尸位素餐、善于玩弄权术的上位贵族家族。那就没事儿了，死就死吧。 留下待命的乔木闲的无事，开始在十三番队队舍中闲逛。他很快就发现，这里不仅完全被一番队占据了，就连十三番队队长本人都不见了踪影。 整个十三番队队舍，基本成了一番队队舍，只留了一角给四番队用作紧急救护所。 而此时的十三番队队舍中，竟然只有山本和卯之花两位队长。 不是说所有队长都被召集了吗？怎么只有这两人？ 察觉到不对的乔木，也顾不上卯之花烈忙得脚不着地，跑到对方身边寻求解惑。 “你什么都不知道？”明显连续工作了许久的卯之花烈，趁着切换回道的空档，惊讶地反问。 “知道什么？”乔木急着问，“您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吧。” 卯之花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在忙……” 她扭头看向另一边自己副队长：“清之介？” “不，”一向对她恭顺无比的山田清之介，这一次却头也不抬地直接拒绝了，“工作期间，我不和健康的人说话，还请您见谅。” 卯之花烈看着对方忙碌的身影，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只好招呼着乔木往外走。 他们前脚刚走，山田副队长后脚就抬头看了过来，看向二人的背影时，不自觉地露出了温柔的神色：队长总算有机会休息片刻了。 卯之花带着乔木找了个完全没人的地方，才随便挑了块石头坐在上面，满脸倦容地低下头，揉着太阳穴：“这事目前还是最高机密，不方便在其他队士面前提起。” “瀞灵廷都沦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乔木也挑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就要坐上去。 “三位队长失踪了，”卯之花烈叹了口气，“二番队的四枫院队长、五番队的平子队长，以及十二番队的浦原队长。” “谁？！”乔木一个激灵，屁股刚沾上石头，就受惊地跳了起来。 四枫院夜一……是他干的。 可平子真子和浦原喜助，也失踪了？！ “发生了什么？”他惊讶地问，“怎么好好的就失踪了？” “如果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不叫失踪了，不是吗？”卯之花烈苦笑，不过思索片刻又道，“倒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浦原队长一事确实没有线索。他在中数区出现黑腔之前就失踪了，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他，飞谋队找了很久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但平子队长的失踪，还是有些线索的。” 对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良久才再次开口：“准确的说，不是平子队长失踪了，而是整个五番队都失踪了。” 整个五番队？乔木愕然。五番队有谁来着？蓝染惣右介、市丸银……那两个家伙怎么会失踪？ “我们接收到了平子队长的地狱蝶，但地狱蝶在穿过瀞灵廷时被大虚的灵压所伤，其中大部分信息都损毁了，我们只复原出了只言片语，只知道两条信息……” 卯之花烈缓缓道：“第一条信息就是五番队遇袭，无法脱离战场；第二条信息则是一个字：四。” “四？”乔木疑惑，“四什么？四面埋伏？” 他立刻摇头：正常人不会这么传讯，五番队那几位，恰好脑子比谁都正常。 总不能是四番队吧？ 这个念头一浮现，他就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卯之花队长。 四番队队长化身人屠，袭击五番队？ 后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总感觉你在想一些很冒犯的事情。” 乔木讪笑着移开目光：“所以其他队长不是没过来，而是被总队长派出去搜救那三位失踪队长了？” “不是三位，是一位，”卯之花烈纠正，“四枫院队长与浦原队长的失踪完全无迹可寻，总队长只能安排人手试着去搜寻五番队的下落。” “三番队的凤桥楼队长、七番队的爱川队长、九番队的四车队长，以及鬼道众的有昭田副鬼道长。这四位已经赶赴五番队最后汇报的驻扎地……” 后面的话乔木没再去听。只是这四个名字，就让他悚然而惊。一个名词，也自动在他脑海中浮现： 队长虚化事件！ 可……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明明距离那个剧情还有五六年的时间吧？ 不，这个倒是其次。毕竟他的蝴蝶翅膀可是狠狠给蓝染扇了一通。 真正要问的应该是：为什么还是这几个人？！他的蝴蝶翅膀已经扇到这种程度了，怎么也该闪出另一份截然不同的名单了吧？ 而且仔细想来，这几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共性可言，山本总队长究竟是如何决策的？难道有什么人在暗中引导？ 这一瞬间，沈新海四人的面孔，一一浮现在他脑海中。 面对乔木的疑惑，卯之花烈反而也疑惑了：“这份任命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这么反问，但对方还是为他解惑：“东南西北四处瀞灵门，分别由十一、九、十与八番队负责镇守。总队长本打算五、二、六、三四支番队返回后直接与你们换防，轮流承担防御工作。” “但二番队队长失踪了，五番队更是全员没能返回，”她深深叹了口气，“换防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总队长只好命令八番队的京乐队长继续驻守北方黑棱门，凤桥楼队长则被召回。同时命令浮竹队长只身前往南方朱洼门，临时统领二番队，将九番队的六车队长替换下来。 “总队长最终命令上述四人赶赴五番队驻地，就是这样。” 对方想了想，又补充：“其实一开始名单上也有你，但十番队迟迟撤不下来，总队长也等不及了，就将你从名单上撤掉了。” “十一番队呢？”乔木疑惑地问，“十一番队前不久……应该被重创了吧？没有人与他们换防吗？” 十一番队遭受重创人员锐减一事，已经算得上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谁都默契地闭口不提。 卯之花烈也沉默片刻，才勉强笑道：“没有问题。十一番队的更木队长，现在还在闹着直接反攻瀞灵廷呢。总队长数次弹压才勉强将他拦住。 “其实不止十番队，一开始十一番队也拒绝撤离。只是他们并没有疏散平民，反而逆流而上，直接向黑腔所在的双殛之丘进军。” 这确实是那家伙能干出来的事情。 “那三番队和八番队呢？不应该是凤桥楼队长替防京乐队长，由京乐队长加入搜救队吗？”乔木越想越觉得这份任命非常奇怪。 “还有为什么是浮竹队长只身前往替换六车队长，而不是爱川队长带领七番队去替防？驻守瀞灵门这么大的压力，浮竹队长能扛住吗？” 这一次，面对他连珠炮似的问题，卯之花烈没再回答，只是淡然地说：“山本总队长担心那个‘四’，指的是四个强大的敌人，就像当初的南六区战斗案、斫迦罗盗窃案……” 说完这听上去毫不相干的回答，对方就站起了身：“好了，我也要回去工作了。乔木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还是要注意休息。” 说完，对方给了他一个深深的眼神，就直接离开了。 乔木坐在那里，眉头紧锁。他怎么也想不通卯之花队长最后这是什么意思，更想不通总队长这份奇怪而复杂的调令是图个什么。 直到地狱中，大蛇丸冷笑着给出了答案。 “听上去，您那位总队长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似乎很照顾自己的两位学生啊。” 乔木悚然一惊。 他这才反应过来：按照山本总队长这份任命，他的两位爱徒，与大贵族中坚定支持他的朽木银铃，可不都置身事外了吗？ “这就是政治啊，还真是无处不在……”想通其中关节的乔木，无奈地笑了。 第1156章 1134.浦原喜助不在了，还能依靠谁？ 整个十三番队队舍上下，这段时间都在死死盯着瀞灵廷上空那道巨大的口子，就想着它什么时候才能关闭。 除了乔木。 那条口子就是他开的，他有什么可在意的？什么时候想关，随手关上便是了。 他真正关心的是五番队那边的消息，但等了两天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按捺不住的他，干脆去向雀部长次郎打听消息。 “情报？没有情报。算下来他们应该刚到，就算第一时间发现情况，地狱蝶飞回来也要几天时间。” 雀部长次郎倒也不对他隐瞒，大概是知道他是护廷十三队最后的机动力量了，有啥事都得他先顶上去。 “不，我不是问确切情报，我是问他们的灵压没有异常吧？”乔木刚问出这个问题，就觉得有些不对，“十二番队把灵压监测设备带出来了吧？” “灵压监测设备？”雀部长次郎思索片刻，终于明白他在问什么了。 对方摇头：“技术开发局确实在两年前研发出了一种灵压监测设备，不过时间有限，只完成了瀞灵廷与几个小数区的覆盖。几位队长前往的是中数区，我们无法监测他们的灵压。” 乔木目瞪口呆。 他终于知道自己隐约的不安感从何而来了：漫画中的队长虚化事件是五六年之后，到那时，至少剧情所在的中数区已经被灵压监测设备覆盖了！ 但因为蝴蝶的翅膀，时间被提前了。也就是说，无论那些队长身上发生了什么，总番队这边都不得而知，更不可能及时派出援军。 不仅如此，他还意识到了另一件要命的事情： 唯一知道如何中断虚化进程的浦原喜助失踪了！！！ 也就是说，没有人有能力及时挽救那几位队长？假面军势……要消失了？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他们面对的，将是五名……不，是五头拥有队长级实力的大虚！ 这可是足以让项目重置的致命剧情变化！巨大的恐慌瞬间充斥了他全身。 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任何对策，一身白衣的里廷队传令官就径直冲到雀部副队长面前，将一张卷轴递了上去。 雀部长次郎直接撕下了封条，打开读起了上面的内容，只是看了两眼就神色剧变，转身向总队长所在的队长室快步走去。 乔木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跟了上去：，紧张地问：“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对方没有回答，但也没有阻止他跟着。 山本总队长只是看了一眼卷轴上的内容，就一巴掌狠狠将卷轴拍在桌子上，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发生了什么？” 面对乔木区区队士的僭越提问，山本却并不生气，而是随手将卷轴丢给了他。 乔木只是看了两眼，就目瞪口呆。 上面的内容极其劲爆：九番队副队长久南白、十二番队副队长猿柿日世里，双双叛逃！负责巡视各番队的八番队副队长矢胴丸莉莎擅作主张，前往追捕！ 只看这三个名字，他就明白了所谓的“叛逃”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这反而让他更加茫然了：到头来竟然还是这群人，一个都没变？这算什么？剧情惯性吗？ 他还没理出个头绪，山本总队长已经发话了：“乔木队士，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乔木点了点头。怎么做？当然是把那三个家伙带回来狠狠打屁股。 他正要走，对方又叫住了他：“等等！你知道怎么搜寻她们的下落吗？” 他正要开口，才反应过来：对方并不知道这三人是去五番队驻地了，他这么说也空口无凭。而且如果真的这么说了，可能也轮不到他去了。但他还真得亲自去一趟才能放心。 叫上沈新海他们吧，他们五个人加起来，只要零番队不下来，基本能在尸魂界横着走了。 但山本总队长又开口了，只是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雀部副队长下令：“请大鬼道长阁下来一趟。” “？？？”听到这个决定，乔木更懵了。 这算什么？难不成是让他顶替浦原喜助的生态位？可……可他也不知道如何中断虚化啊！ 雀部长次郎也首次生出了疑虑：“丿字斋殿，如果连大鬼道长阁下都离开了，这边只怕……” “怕什么？！”依然暴躁的山本怒喝一声，“老夫还没死呢！” 雀部顿时不敢再多言。 乔木与握菱铁斋离开十三番队队舍后，后者道：“乔木队士，还请捎候片刻。我需要施展鬼道寻找叛逃者的下落。” “握菱前辈，”乔木伸手拦住对方，大有深意地问，“您真的相信那两位副队长叛逃了吗？” 对方松开手诀：“乔木君似乎有与山本殿下不同的看法？” 乔木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跟上，然后就朝着远离十三番队队舍的方向，如散步般走开了。 “有一段时间，我因为自身特殊性，经常进出技术开发局，也有幸认识了猿柿副队长。不可否认，她很多方面非常幼稚，还只是个孩子。但我也发现，也正因为如此，她对‘家’这个概念，有着远超其他死神的渴望。” “至于久南副队长，我确实没机会认识，”他笑了笑，“但整个护廷十三队都知道她与六车队长的关系，两人将来就算组建家庭、诞下子嗣，也不会有人感到意外吧？” 握菱铁斋反问：“所以，乔木队士认为她们不可能叛逃，而是另有苦衷？” “苦衷？不，她们没有苦衷。”乔木的回答让握菱铁斋愣住了。 “我很愿意用类似理由替她们开脱，”他真诚地说，“但我想这个理由没有人会相信，对吧？” 紧接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可能也是总队长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认为，她们只是在违反护廷十三队纪律，视总番队命令为无物，仅此而已。所以当她们担心自家队长、自己朋友时，她们就毫不犹豫地丢下了自己的职责，去做了。” 握菱铁斋微微蹙眉：“乔木队士，她们可都是精心选拔出来的副官，是护廷十三队乃至整个瀞灵廷的中流砥柱。” “我明白，总队长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乔木点头，“所以与其认定她们一贯无法无天，他宁可相信她们年幼懦弱，逢此剧变，信仰破灭。”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总队长太傲慢了。他不是对自己的下属丧失了信心，而是对自己过于自信。” “此话怎讲？”握菱铁斋有些讶异。山本总队长傲慢吗？答案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作为千年来的尸魂界第一强者，人家凭什么不傲慢？ 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指责山本总队长过于自信。 “总队长过于相信自己的威慑力，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力，过于相信自己的掌控力，所以他宁可相信两位副队长信仰破灭，也不愿意相信另一件事。” “是什么？” “护廷十三队的士气正在崩溃。” 乔木的答案，令对方侧目。 “不止是那道黑腔，不止是瀞灵廷的沦陷。”乔木指了指远处天空中那道狰狞的伤口，而偶尔从中“流淌”下来的大虚身影，“真正要命的是另一件事。” “流魂……”此刻的握菱铁斋已经知道乔木想要说什么了，忍不住喃喃自语，却又本能地闭上了嘴。 “流魂清除计划，”乔木替对方说了出来，“总队长最初打算将真相公之于众，虽然脏活交给了几位退休队长，但罪恶也要由整个护廷十三队共同承担这份罪恶，这没有错。” 共同承担罪恶，能够极大程度上削弱团队中个体的罪恶感，甚至还能增强团队的凝聚力。这很荒唐，却是现实。荒唐的现实。 但意外出现了：乔木当着所有队长的面，戳破了瀞灵廷的虚伪，也给出了看似无懈可击的正义方案。 总队长没有采纳，因为对方知道中央四十六室不会同意的。 向全体流魂公布真相、征集志愿者、承诺善待他们的亲人……这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这需要一个庞大的专门机构来负责。 简而言之，需要钱，大量的钱，而且是急钱。 朱由检都凑不到的钱，中央四十六室这种小作坊更别想。等中央四十六室达成一致并制定出具体条款，恐怕世界已经毁灭三五次了。 山本总队长比谁都清楚，尸魂界的体制，撑不起乔木那套方案。他自然不肯用护廷十三队的名誉替中央四十六室擦屁股，因为这注定擦不干净，会沾一身屎。 护廷十三队是山本总队长的根本所在，于公于私，他的决策不能说错误。但他在这件事上，确确实实犯了一个可大可小的错误。 在护廷十三队，一件事情一旦被全体队长悉知，就等于被全体副队长悉知，就等于被全体上位席官和几十家贵族悉知，就等于被护廷十三队全体与瀞灵廷全员悉知…… 尤其乔木大闹一番队后，这件事更不可能保密。 但在接下来的博弈中，山本总队长却很奇怪地选择了沉默。他既没有干涉贵族的“新方案”，也没有在“新方案”引起护廷十三队普遍的反感时站出来解释、安抚。 乔木并不知道对方的这种沉默是出于何种目的，他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又不可能去问对方在想什么，于是只能归结于对方的傲慢、自负。 现实则是，这种沉默在过去几个月里，就这么润物细无声地，一点点摧毁了护廷十三队上下的正义感、使命感与荣誉感。 他甚至能够想象，过去几个月，有多少队士，尤其是平民出身的队士，私下会冷笑着说：“明明就是‘护廷’，非说什么‘守护三界’。哪有什么守护三界？我们分明就是贵族养的狗吧？” 真央灵术院教导的一切、护廷十三队写入队律的一切，都成了苍白可笑的谎言。 “护廷十三队只剩护廷之名，这一次撤退，却连护廷之名都抛弃了，”乔木冷笑着问握菱铁斋，“您说，护廷十三队还剩下什么？” 握菱铁斋沉默良久，才缓缓给出了他心中的答案：“战友。” “我也这么想，”乔木点了点头，“就只剩下战友了。” 所以久南白与猿柿日世里，才会毫不犹豫地丢掉纪律与职责，去找自己的恋人、朋友。 握菱铁斋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我也猜到两位副队长去了哪里。” 他将“叛逆”改口为“副队长”，等于接受了乔木的解释：“咱们直接赶去鞍挂？还是乔木君有别的想法？” 他顺势将“乔木队士”改成了“乔木君”。 乔木难得地犹豫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需要先去找另一个人，他很重要，但我没有办法向您解释这么做的原因。” 握菱铁斋审视着他，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可以，是谁？”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这种时候被山本知晓他的“特殊性“，很可能会导致他彻底失去在尸魂界立足的机会，进而失去这个折腾了三年的进度。 “涅茧利，”乔木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我需要尽快找到他。” 他不是找到假面军势就行的，如果不能中止他们的虚化过程，他找到的只会是一群永远彻底丧失理智的大虚。 必须有人能尽可能中止那个进程，否则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直接通知同事们结束项目。 放眼尸魂界，除了生死不明的浦原喜助，他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涅茧利身上了。 到最后，还是得求那个混蛋…… 握菱铁斋有些犹豫，这位身份神秘的死神，不仅逮着他发表了一通暴论，现在还莫名其妙要求他帮忙找到、营救一名极度危险、进过蛆虫之巢的重刑犯。 但长期担任大鬼道长的他也有足够的决断。 情报不明，他没什么可以分析的。无非就是信与不信。信，就直接答应；不信，就立刻返回十三番队队舍，向山本殿下检举揭发。 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握菱铁斋就做出了决断：“我没怎么接触过涅茧利，手头也没有和他关系紧密的东西，所以观星窥穴只能确定一个大致范围。” 略微紧张的乔木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多谢。” 握菱铁斋的缚道果然不准，只能划定出一个大致的区域，但比起乔木他们曾经联合施展的观星窥穴，已经精确太多了。 当初乔木四人在《犬夜叉》那个起始的山洞里，用鬼蜘蛛污染的土壤定位对方，却只能锁定一个大致的方向，哪有什么区域范围啊？ 只能说不愧是没有斩魄刀、玩儿鬼道的大鬼道长。就算乔木可能能打人家好几个，但这方面人家依然是权威。 看着握菱铁斋用鬼道塑造出粗糙的瀞灵廷迷你沙盘上，被灵子覆盖而散发着微光的区域，乔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最可能的地方： 斫迦罗主宅。 他直接推开了一个空间门，瞬间，浓郁的焦糊气，被热浪裹挟着扑面而来，糊了两人一脸。 两人完全不去想这股焦肉味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而是看着对面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斫迦罗主宅，面露凝重。 “斫迦罗家也沦陷了？”握菱铁斋咋舌。 他可是知道的，这个家族的各种防备力量，绝不比瀞灵廷任何区域差分毫，甚至可能只有传说中的灵王宫能稳稳压它一头了。 这么一座固若金汤的宅邸，竟然也被付之一炬？而且只闻这味儿，就知道死人绝不在少数。 一旁的乔木也忍不住咋舌。 他倒没有握菱铁斋的想法，因为他很清楚，这座堡垒，大概率是从内部攻破的，罪魁祸首是谁也不言自明。 他只是没想到，那女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家宅子都一把火给燎了。 还是说不是故意纵火，而是战斗过于激烈导致的？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乔木一马当先地迈步进去。 跟在后面时刻做好战斗准备的握菱铁斋，此刻才发现，乔木竟然没有佩戴武器。 但他不觉得对方会粗心到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掉，所以并没有开口提醒。 斫迦罗宅外的战斗声依然清晰可闻，显然还有贵族在挣扎求活。但两人谁都对此没有丝毫反应。 握菱铁斋只是环顾了一圈废墟，就轻声道：“地下有人。” 乔木微微点头，直接开了个通往地下的空间门。两次之后，空间门就准确定位到了一间透着微光的地下室中。 他没有犹豫，率先跳了下去，然后，他就找到了一年未见的涅茧利。 听到身后的动静，涅茧利猛地回身，但看到他的瞬间，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也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背过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乔木接着昏暗的灯光打量四周，发现与自己想象中对方如饥似渴阅读着斫迦罗珍藏文献的情况不同，此刻的对方，竟然在……做手术？ “这是在干嘛？”他仔细端详着几个被平防在地上、赤身裸体布满缝合线的“实验体”。 这些实验体给他的感觉很糟糕。 身后重物落地，是握菱铁斋下来了。后者只是撇了一眼，就猛地双手合十，戒备地向后一跃，怒声呵斥：“涅茧利，立刻停手！” “闭嘴！”后者头也不回地怒斥，“你们太吵了，会把他们吵醒的！” 握菱铁斋则急声呼唤：“乔木君，立刻助我拿下这个罪恶之徒，他正在进行的，是绝对禁忌的实验，会给整个尸魂界乃至三界带来巨大的灾难与浩劫！” 乔木并没有动手，而是看着那几个失去了意识的“实验体”，感受着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心中渐渐有了揣测。 “别说蠢话了！”那边的涅茧利，则不耐烦地扔掉手中的手术刀，拿起一块纱布胡乱擦拭着双手，转身一脸不爽地看向握菱铁斋，“这种垃圾也配称之为实验？大鬼道长到底在瞧不起谁啊？” 听着对方的话，乔木心中一动：“你在……制造武器？你把虚……融入死神体内了？” 涅茧利歪着头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惊讶与赞许：“不错，看来那一年协助我实验的经历，给你长了不少脑子。” 说着，对方又轻蔑地撇了一眼握菱铁斋：“至少比鬼道众的脑子多。” 握菱铁斋并不在意对方的人身攻击，他的视线在乔木与周围实验体中逡巡片刻，缓缓开口：“无论是实验还是武器，都是绝对的禁止事项！而且……” 他面色凝重，警惕地沉声质问：“乔木君，你是如何一眼就看出他的所为的？” 乔木没有回答，而是朝对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又问涅茧利：“你制造这些武器干什么？” “你在说什么蠢话？”涅茧利不耐烦地反问，又满是恶意地讥讽，“堂堂护廷十三队，竟然能抛弃瀞灵廷。我的斩魄刀也被没收了，能逃到这边已经是极限了。不制作一些武器，接下来怎么逃出生天？” “不过现在用不上这些东西了，”说到这里，对方又耸了耸肩：“你们一点都不惊讶我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如果不是的话，我只能遗憾地通知你们，我来时这里已经这样了，没有活的斫迦罗。” 对方又一脸嫌恶地瞥了眼周围的“实验体”：“还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们知道我被迫制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心里有多恶心吗？这简直就是对我科学理念的亵渎与背叛！” 对方一边说这话，一边用针管从旁边柜子中的玻璃瓶内，分别吸出一些液体：“说吧，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应该不是浦原喜助那个废物没能起到一点作用，总队长阁下幡然醒悟了吧？” 握菱铁斋依然保持着高度戒备，乔木则坦诚地说：“浦原队长在大虚入侵瀞灵廷之前就失踪了。总队长不知道我们的行动，是我擅作主张找你帮忙。” “哈！”听到这里，涅茧利露出了狞笑，“乔木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导致我落入如此境地的人，就是你吧？” 对方冷笑着，将一支支针头刺进那些“实验体”的颈部。每注射一个，那个“实验体”就会在剧烈的抽搐中，很快丢掉性命。高效而安全的销毁手段。 “准确的说，是你咎由自取，”乔木嘴上毫不留情，“如果你不算计我，我也没机会反过来陷害你。让你落入这种境地的，是你自己。” 涅茧利也不气恼，只是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会说话。保持这样，你会找到愿意帮你的人的。” “不，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乔木笃定地说，“而且你一定会帮我，哪怕此刻我把你按倒在地，用鞋底践踏你那张非主流的丑脸，顺便给你换个发型。” “你也会没有任何迟疑地，不求任何回报地，积极主动地帮我。” 销毁掉全部“实验体”的涅茧利站起身，扔掉手中最后一支针头，冷笑：“你这是吃定我了？” 不打算再拖延时间的乔木，只从嘴里轻吐出了一个词：“虚化。” 一瞬间，涅茧利脸上的讥讽尽数消失，反而浮现出了握菱铁斋无法想象对方身上能够具有的认真与沉思。 “细节。” “复数的队长级虚化，还处于非常激进的实验阶段。如果你不想失去这些宝贵的实验品，你就得想办法中断这个进程。” 涅茧利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从偌大的地下实验室中，不断拿取各种实验器材与试剂，粗暴地悉数丢给乔木：“全都带好！敢弄丢一件，就后果自负！” 看着对方极有目的性地行动，乔木也总算松了口气： 他赌对了，如果连浦原喜助那种极度谨慎、科学伦理值拉满的科学家，都深入研究虚化，像涅茧利这种混乱邪恶的代表人物，又怎么可能对此毫无涉猎？ 一旁的握菱铁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疑惑地问：“乔木君，什么是虚化？” 乔木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最关键的是，这个信息，以他的人设，不该懂。 他思索片刻，指着那些已经被销毁的“实验体”：“大概就是这种吧，把虚和死神融为一体之类……” “别说蠢话了，这种垃圾也配叫虚化？”涅茧利不爽地打断了他，并给予毫不留情的讥讽，“你干嘛不说自己是灵王？反正你们都有脑袋和四肢！” 第1157章 1135.人之所恶其必早晚至于己 东65区，鞍挂。 乔木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半空中，轻盈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感受了一下倒在地上之人微弱的脉搏，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还是来晚了一些……” 甚至都不需要看对方的长相，仅凭那条麻花辫，他就轻易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矢胴丸莉莎。 他四下张望，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应该是丧失理智后走散了。 也算是条好消息，起码他们不会像那些基里安一样自相残杀。 “等你醒来，应该不会怪猿柿和久南吧？”乔木叹了口气，将对方抱起来扛在肩上。 现在和原著不同了。原著中，矢胴丸莉莎是接受正规命令，与平子真子等人一同前往营救六车拳西的。 现在她却是为了追击“叛逃者”而误入陷阱，成了蓝染虚化实验的牺牲品。 不知道等她醒来后会作何感想。 乔木扛着矢胴丸莉莎找了一圈，没走太远就停下了脚步。 他遇到了两个熟人：蓝染惣右介与市丸银。 “蓝染副队长还没走啊？”乔木警惕地盯着对方，尤其是对方双手的一举一动，“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乔木君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在履行护廷十三队使命，与邪恶的大虚战斗到最后一刻而已。”蓝染面带微笑，嘴上喊着冤枉，眼神可比谁都邪恶。 “倒是乔木君，肩上为什么扛着一只大虚？为什么不斩杀她呢？需要我代劳吗？”说着他就伸手去拔刀。 几乎是同一瞬间，乔木的手猛地蹿出，直接没入空间门，凭空出现在蓝染腰间，抢先一步抓向对方的刀。 蓝染反应极快，在他握住自己刀柄之前，反手就擒住了他的手腕。 两人就这么隔空僵持。 “蓝染副队长，似乎看不到她身上的死霸装与八番队袖标？”乔木冷笑质问，“还是说，你认为是大虚喜欢这身衣服，特意换上的？” “这些都无关紧要吧，”蓝染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虚，就是虚。虚罪大恶极，必须予以斩杀。这是铁的事实，谁来了也无法改变。” “虚罪大恶极，那制造虚的人呢？” “乔木君似乎话中有话？” 两人的对峙，以乔木撤掉力量，率先后退而结束。 乔木不愿在这种节骨眼与对方纠缠：“我奉命前来调查此事，现在要找到所有失踪的队长与副队长，并带回给总队长发落。蓝染副队长应该不会阻止我吧？” “怎么会呢？”蓝染笑了笑，“他们的命运已经与我无关了，乔木君想怎么处理都可以。甚至找我帮忙也不是不行哦。” 乔木知道对方的意思：实验已经结束了，这些假面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当然不会找对方帮忙，而是恨不得对方立刻滚得远远的，免得拖得太久，这些假面出意外。 见对方没有要告辞的意图，他干脆也不管对方了，就要去找其他人。 “乔木君。”他刚转身，身后的蓝染又叫住了他。 “蓝染副队长不是说过不打算干涉我吗？”乔木冷冷质问，声音中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蓝染也回敬以危险的笑容：“我只是说他们的命运与我无关，可没说乔木君的事情与我无关。” 乔木高度警惕地注视对方，等待下文。 蓝染伸出手，他身旁的市丸银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他手上。 看到那东西的瞬间，乔木瞳孔骤缩，也立刻明白了浦原喜助失踪的真相。 “看来已经不用问了呢，”蓝染把玩着手中的荆棘冠冕，玩味地笑道，“率先撕毁和平协议，乔木君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当时一个心软，自己这只蝴蝶煽动的大风，竟然反过来糊了自己一脸。 如果他当时不心软，浦原喜助也不会失踪，那么现在有浦原喜助在，他也不用殚精竭虑想着怎么保护假面一伙了。 此时此刻，乔木心中则哀叹：这算什么？自作孽不可活吗？可我做的是好人好事啊……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做完实验不走，而是继续留在这里了。对方哪是打算杀人灭口消除痕迹啊，分明就是算准了总队长身边没人可用了，在等他上门。 “率先？”乔木沉声反问，“我倒要问问蓝染副队长，开启黑腔屠杀流魂的决定，真的是中央四十六室下达的吗？” “其他三个方向的黑腔都在中数区，唯独南方的黑腔，出现在距离戌吊很近的大数区。你是要告诉我这是中央四十六室的决议吗？” “原来如此，”蓝染恍然，“我若说此事确实与我无关，乔木君应该不会相信，对吧？” “非要说的话，我确实借中央四十六室之行动为掩护，自己做了一些有趣的实验，也算是顺势而为了。” 对方话锋一转，眼中也闪过一抹精光：“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乔木君为何会认定我操控了中央四十六室？这个想法究竟从何而来？” 对方这么一问，乔木也愣住了：这个时候的蓝染还没有操控中央四十六室？那岂不是说，原著中央四十六室不经调查就下令处决假面一伙，完全是出于本意了？ 蓝染等了片刻，见他不打算回答，嗤笑一声：“误会似乎解开了？不过我想，有一件事，你我双方应该都意识到了，对吧？” 乔木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反手从矢胴丸莉莎腰间拔出了对方的斩魄刀，然后死死盯着蓝染的一举一动。 冲突已经爆发了，双方已经没有互信的基础了，这份虚假的和平，也没有维持下去的意义了。 立于原地的蓝染惣右介没有任何动作，下一秒，乔木却被狠狠一刀，从身后贯穿了心脏！ “你是什么时候产生了没有中镜花水月的错觉呢？”蓝染随意的轻笑声从身后传来，“永别了，乔木君，我会怀念你身上的那些秘密的。” 看着对面自己一直死死盯着的“蓝染惣右介”，已经变成了另一幅模样，无力地低垂着脑袋，散开的金色波浪卷长发，与遮掩不住的尖锐鸟喙骨骼面具。 乔木没有丝毫犹豫，激活水银饰带的瞬间，一把抓住了东川自己心脏，从前胸刺出的斩魄刀。 “抓到你了哦！”他狞笑着反手就是一刀。 紧接着，攥着对方刀刃的手掌就是一阵剧痛。 蓝染没有选择弃刀后撤，而是靠蛮力强行将刀抽了回去，顺便切断了他几根手指。 看着只剩下一根大拇指的左手，乔木有些无语：这都不算重伤？不破鳞甲到底是怎么判断重伤的？ 他也懒得去捡地上的断指了，取出止血带和纱布，胡乱给自己缠上，得意地看着对面的蓝染：“你凭什么认为，我没有荆棘冠冕还敢这么大大咧咧出现在你面前？” 断了四根指头的乔木得意洋洋，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的蓝染反而面色凝重，仿佛双方都搞错了形式一般。 但他们都知道并没有：因为乔木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优势。他在蓝染再次施展镜花水月之前，触碰到了对方的斩魄刀，获得了对镜花水月的豁免权！ 下一刻，一股庞大的灵压猛地从乔木体内喷涌而出，产生的冲击波瞬间将周围的树木与不远处的几人全部吹飞。 但紧接着，乔木脸色一变，周身的灵压瞬间消失。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对面似乎什么都没做的蓝染：“你……” 甚至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更是直接单膝跪地，仿佛承受着前所未有的虚弱。 “怎么了？乔木君是生病了？”对面的蓝染，用做作的关心语气问道。 乔木仿佛终于承受不住，原本支撑着膝盖的双手一滑，整个人跪倒在地，双手也滑到地上。 但下一秒，他的双手却没有支撑在地上，反而直直没入土地，丝滑得仿佛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同一瞬间，还没等蓝染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异常，乔木的双手已经凭空出现在对方头侧，重重按在对方肩膀上。 反应过来的蓝染脸色剧变，但却为时晚矣。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疯狂涌入他的体内，只是一瞬间就充斥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然后…… 在那狂暴能量毫不留情的肆虐中，蓝染的身体，炸了！ 乔木站起身，拂去身上的泥土，来到对方身前，低头看着已经被灵魂之力摧毁得没了人形、仿佛下一秒就会死掉的蓝染。 “不要过度依赖那些看似很有诱惑力的神秘力量，”面对对方虚弱而惊怒的目光，他轻声笑道，“我想这是一个教训，对吧？” 从蓝染试图用崩玉对付他的那一刻起，对方就输定了。 原因很简单：对方并不熟悉、更不真的了解崩玉的力量。所以他随便一个拙劣的表演，就轻易骗过了对方。 如果对方足够了解崩玉的力量，就会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虚化进程只启动了一瞬间就中断了，因为在那一瞬间，他已经不是死神了，而是另一种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命形态。 现在的崩玉连半成品都算不上，只能强行启动灵魂的虚化进程。他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那股力量自然对他无效。 “你要怎么做？”乔木缓缓举起刀刃，刀尖抵在对方同样血肉模糊的喉咙处，“你要死了，就算我不管你，你也死定了。” 他想到了一个坏主意：“你现在对自己使用那股力量，只要能成功虚化，就能活下来。反正都要死了，不赌一把吗？” 听到这个提议，蓝染眼神中的惊怒与愤恨却消失了，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对方的嘴巴略显艰难地翁合了几下，已经被彻底摧毁的声带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什么？“乔木并不懂唇语，完全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下一刻，一片黑暗从头顶袭来，只是一个呼吸间就笼罩了天地。 四周再也没有一丝光亮，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安静。乔木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是东仙要的卍解！ 但他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站在那里，维持着刀刃抵着蓝染喉咙的动作。 黑暗与死寂只持续了片刻就消退了，他环顾周围，哪里还有蓝染的身影？ 但蓝染消失了，他的视线中却多了几个身影。 “啧——”看着七个将他围在中央，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对他虎视眈眈的假面，乔木啧了啧嘴，又忍不住骂了一句： “蓝染惣右介，你个王八蛋！” ----------------- 四番队有些懵。 十番队的乔木队士使用那个神奇的空间能力，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一言不发，拽着他们敬爱的队长转身就跑，没几下就消失在他们视线中了。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所有人都炸了：那个混蛋吃了哪路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当众就摸队长的手？！ 呸呸呸，不对！私下也不行！ 再看旁边一向文静、优雅、贵族做派十足的山田副队长，眼睛都红了，死死攥着腰间的斩魄刀，全身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砍人。 但他还没来得及拔刀，空间门又出现了。 乔木队士从中探头出来，左右看了一眼，就直奔他而来。然后…… 用同样的动作攥住他的手，将他也拽走了。 只剩下四番队其余人在原地发愣、犯傻。 另一边，山田清之介刚一抵达不知道什么区域——反正应该还在尸魂界就对了——都没来得及朝乔木毒舌，脸色就剧变。 虚！大虚！非常恐怖的大虚！数量极多的恐怖大虚！ 但等他看清倒在地上的几个身影时，整个人已经骇然地连连后退。 而他最敬重最仰慕的卯之花队长，已经蹲身在那几个“大虚”之间，检查着“它们”的情况。 “你做得很对，乔木君，”片刻后，卯之花就道，“你没有贸然将他们带回十三番队队舍，是正确的决定。” 她完全能够想象，哪怕不让那些队士看到这几位的面容，只是露出丝毫灵压，就足以彻底摧垮已经风雨飘摇的护廷十三队核心了。 她起身看向一旁同样蹲在“大虚”身边，只是不知道在做什么奇怪事情的涅茧利：“涅副局长，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具体治疗方案还需要你的建议。” 涅茧利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沉浸在自己那些在山田清之介看来奇奇怪怪的行为中。 换做以往，无论对方是谁——只要不是山本总队长——敢对自己队长如此怠慢，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当众发动卍解·冷讥热嘲。 但此刻，面对这个完完全全超出他认知的场景，他甚至连最起码的不满，都忘记了。 “涅茧利，你最好快一点！”也许是因为见过对方在斫迦罗住宅地下室的所作所为，握菱铁斋的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我的缚道坚持不了多久。” “知道啦知道啦！”涅茧利不耐烦地抱怨着，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三人开始商讨治疗方案，乔木完全插不进话，甚至都听不懂，干脆来到山田清之介身旁，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等对方回过神，看过来，他才说：“这种事情本来不该让副队长级别知晓的，但你是卯之花队长点名要的人，表现好点，别给她丢脸。” 这平平无奇的鼓舞，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下一刻，山田清之介整个人的气质直接大变，不仅不复刚才的颓丧与惶恐，甚至都没了平日里贵族式的慵懒，整个人就这么突然地…… 燃起来了？ 乔木看着趁着那三位讨论，主动上前进行准备工作的山田清之介，忍不住撇了撇嘴： 护廷十三队什么癖好最多？ 当然是队长控。 第1158章 1136.十番队迎新 十三队除旧 十三番队队长室，山本元柳斋重国与乔木对面而坐。 “你这次做得很好。” 废话！能不好吗？面对对方罕见大方的夸赞，乔木内心毫无波澜，而是问：“几位队长副队长怎么样了？” 见对方沉默，他又追问：“听说您将此事提交给了中央四十六室？” 山本抬眼看向他：“怎么，你觉得不该这样？” “我想提醒您，幕后之人能对付他们八个，未来也能如法炮制对付其他人。” 说到这里，他反而轻笑：“这倒是个好方法，自己都无需露面，就能借护廷十三队之手，消灭护廷十三队全部队长副队长。” 山本眉头紧蹙，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这次不要放任中央四十六室做出极端的决定。 这一次，山本罕见地没有让提议者闭嘴，而是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老夫会向中央四十六室陈明利弊的。” 说完他话锋一转：“这次找你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十番队该有自己的领导者了，老夫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拒绝。” 乔木点头：这也是应有之义。之前可以拖着，现在肯定不行了。 那八位队长副队长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归护廷十三队了，目前的护廷十三队，在职的队长数量是……六人。 甚至都不足一半！ 其中卯之花烈、浮竹十四郎“没什么战斗力”，山本元柳斋重国本人不能轻动，而且听说最近十一番队那边集体突然集体病倒了，还原因不明…… 目前不算乔木的话，整个护廷十三队能够机动的队长级战力，竟然只剩下朽木银铃与京乐春水两人。 这支维护三界平衡的终极力量，正在面临成立千年来前所未有的虚弱。 “看来中央四十六室也急眼了？”乔木很不合时宜地笑道，“竟然允许十番队也出现一位没有卍解甚至没有始解的平民队长？” 山本对他的轻浮很不满意，这一次却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 对方反而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总番队对你的任命，依然是副队长。” “什么？！”乔木愕然，甚至下意识掏了掏耳朵，“副队长？十番队副队长？” 他紧接着追问：“是过一段时间再行提拔，还是已经有了队长人选？” 山本只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乔木就知道答案了。 他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为什么对十番队这么上心？明明是他将大虚引入瀞灵廷的，他为什么又要带领十番队疏散瀞灵廷居民？他吃饱了撑的吗？ 当然是为了在十番队树立起绝对的权威，让十番队彻彻底底成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甚至让自己的威望凌驾于总队长之上！ 这算什么？这就被人截胡了？到头来白忙乎一场？ “是谁？哪位贵族？”他冷冷问道。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几位已经退休的前队长，危急关头返聘回来，帮助护廷十三队渡过难关，也在这种敏感时刻，维持贵族们对护廷十三队的影响力。 如果是那样……乔木心中生出了一个冷酷的想法：他不介意“帮助”那些前任队长彻底退休！ 乔木的敌意一览无余，山本甚至可能隐约察觉到了他的危险想法，整个人也陡然严肃起来，不复刚才的和蔼： “他确实是贵族出身，但前不久的瀞灵廷之战，他也出了大力、立了大功，独自一人救下了很多平民。论绝对的功劳，也许比不过你带领的十番队，但综合来说，他就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 乔木闻言，面露讥笑：明白了，就是“精心”为他准备的截胡者呗。有贵族身份，实力不俗甚至可能掌握了卍解，同样在不久前立了类似的大功，和十番队相性契合。 种种这般，都是为了堵他的嘴，让他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一旦他强硬反对，他在十番队队士心中的形象就会受损。 “看来无论如何，我都得服从大局喽？” 山本并不回应他的嘲笑，而是朝侍立门口的雀部长次郎点了点头：“任命还没有正式下达，还是先见见他本人吧。说不定你们能处得来。” 这算是某种缓和，做出过问他意见的姿态。但区区这点善意，换来的只是乔木更不加遮掩的冷笑。 片刻后，雀部长次郎就返回了：“丿字斋殿，人带到了。” 够快的！看来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吧？这还真是项庄舞剑了。 乔木也不等山本总队长介绍，直接回身，要看看马上就要“永久退休”的顶头上司是哪路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五大三粗、一脸拘谨的……粗糙大汉。 他脸上的冷意也瞬间消失。 “哎？是你！”大汉看到他，一脸惊喜，“你不是海燕的那个朋友吗？叫……叫……” 对方“叫”了半天也没能喊出他的名字，尴尬地摸着后脑勺憨笑：“抱歉抱歉，我这人实在不擅长记别人的名字。你还记得我吗？咱们在海燕家见过一面啊，当时你在给岩鹫那小子做特训，我就只打了个招呼。” 对方指着自己：“是我啊，我是海燕的叔父，志波一心！” “乔木，”乔木简单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无奈地回头看向山本，“总队长的心思净用在这种地方了？” 一旁的雀部长次郎没再斥责，整个一番队上下都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无法无天与僭越冒犯了。再申斥也没用，只会打扰殿下谈事情。 山本并未否认这个人选正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只是淡然道：“乔木队士，未来有一日，你若能坐到我的位置上，就会明白，这世上最难的从来不是杀敌，而是合作。” 乔木撇了撇嘴，直接起身：“那就如您所愿，这个队长我接受了，记得让人通知我就任仪式的时间地点。” 说完他转身就走，路过志波一心身边时，只是停顿了一下，随便点了点头，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就大步离开了。 正要说话的志波一心，话被堵在嗓子眼里，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才讪讪地摸着后脑勺：“乔木君……好像对我……” “无妨，”山本总队长冷冷道，“他是在针对老夫，对老夫使性子，与你无关。” 志波一心闻言也松了口气。 乔木没想到十番队的就任仪式就安排在了三天后，他本以为应该是多个番队的新任队长副队长一同履职。 就任仪式除了山本总队长、雀部副部长、十番队全体，就只有共同负责白道门防务的六番队众人出席捧场。毕竟这个节骨眼，其他番队的任何人都绝不可能贸然离开自己的防区。 看着这场前所未有的简陋就任仪式，朽木银铃心中颇为感慨。 除乔木以外的十番队全体，完全把对新任队长的敌意写在了脸上。乔木也完全没有替这位新任队长缓和氛围的意思，整个会场可以说尴尬至极。 但朽木银铃很清楚，不仅十番队对这项任命不满意，其实就连中央四十六室，也是捏着鼻子认下来的。 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嘛！ 志波海燕夫妇已经同时担任十三番队副官与三席了，鬼知道浮竹十四郎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嘎了，那时志波海燕很可能就会顺势继任十三番队队长。 当初这项任命，中央四十六室中不少人都试图反对、阻挠。但副队长任命权在各自队长手中，浮竹十四郎又是山本总队长的心头肉。阻挠起来实在太难了，再加上现世一团乱麻，赶赴现世的十三番队绝不能群龙无首，大家就捏着鼻子认了。 结果没想到志波家主成了副队长才几个月，志波分家家主又突然成了十番队队长。中央四十六室内直接炸了锅：要知道在那之前，这个志波一心甚至都不是护廷十三队成员！ 为什么不是还用问吗？当然是贵族们的刻意打压。 眼看着打压了这么多年的志波家族，趁着这次动乱就要气势，那些人自然急眼了，说什么都要拦住这项任命。 为什么没拦住呢？ 大家都不愿意提，偏偏所有人心中都知道答案，朽木银铃也知道答案： 如果十番队队长不能让那个名叫乔木的这个队士点头认可，那谁来了都坐不稳。 一个坐不稳的队长，强行任命了，只会制造动荡、风波，甚至让人家颜面扫地。贵族们属意的人选，没有一个愿意替大家分忧。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乔木这个曾经的普通队士、现如今的十番队副官，已经开始拥有远超他自身职务的影响力了。 这段时间以来，那个耀眼至极的乔木，之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已经在贵族圈中传遍了。 中央四十六室绝对不接受那个乔木直接出任队长，这个节骨眼更不可能将对方关入蛆虫之巢。 最终大家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捏着鼻子认下了山本总队长的推荐、志波一心的任命。 朽木银铃对这项任命、对乔木本人倒没什么想法，他只是感慨、警惕，这段时间发生的诡异事情实在太多了，就连自己都有种应付不来的感觉，甚至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以至于与早就想提前退休的副官银银次郎一样，他也萌生了退意。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件事。白哉那孩子被救出来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成熟了不少，也是时候让那孩子进入护廷十三队，接受磨炼了。 再过些年，他也该挑个合适的时机，将六番队的接力棒交到那孩子手上了…… 陷入沉思的朽木银铃，早已对面前枯燥简陋的继任仪式视而不见，但突然一个激灵，就回过神来。 他察觉到了一股灵压波动，从自己周身荡过，那波动还很熟悉。 不仅是他，他身边的银副官，对面的总队长、雀部前辈、新任志波队长与乔木副官，全都愣怔了一下。显然，他们也察觉到了那股灵压波动。 不仅如此，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认出了那种独特波动所代表的鬼道：天挺空罗。 有人在向这边传讯？是发给总队长的吗？ 朽木银铃仔细观察着总队长的表情，却见对方正在缓缓扫视人群，似乎也在寻找接受传讯之人。 不是总队长？那就奇怪了。 朽木银铃的视线，随着总队长的视线缓缓移动，然后就看到了…… 乔木副官原本百无聊赖的表情，此刻已经冰冷无比，正毫不掩饰地死死盯着总队长。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浮现。发生了什么？天挺空罗的发起者，说了什么？ 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就任仪式结束后，乔木几乎没有任何等待，就大步来到总队长面前。 早已有所准备的山本总队长抬手让他先别说话，然后冷冷看了眼其他刻意放慢脚步的队士。 感受着总队长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灵压，六番队与十番队的队士们再也不敢有一丝侥幸，纷纷低下脑袋，快步逃离现场。 唯独几位队长与副队长没有挪动地方。 “总队航阁下，是不是早就知晓中央四十六室的决议了？”等无关人士悉数走远，乔木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却是令所有人心惊肉跳的某种危险意味。 “中央四十六室下达命令，凤桥楼十郎、平子真子、爱川罗武、六车拳西、矢胴丸莉莎、久南白、猿柿日世里、有昭田钵玄，以上八人，四位队长、四位副队长，因涉足绝对之禁忌，罪大恶极……” 乔木停顿片刻，缓缓吐出了中央四十六室的最终决议：“……即刻处以极刑！不得有误，不得拖延，不得复议。” 所有人悚然一惊，齐齐看向山本总队长。 后者面沉如水，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视线，只是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着乔木：“乔木副队长想要说什么？” 乔木之前是打算说些什么的，但看着对方此刻的态度，他突然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反而轻笑：“我猜，总队长阁下将十番队任命仪式放在今天，就是为了将我调开，对吧？” 山本总队长沉默片刻，也冷笑起来，那冷笑让所有人都心惊肉跳：“年轻人自视甚高是好事，但乔木副队长还是莫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但他反击完后，又话锋一转：“这种危急关头，所有人必须团结一致，才能渡过难关。这个道理，我想乔木副队长不会不懂吧？” 乔木缓缓点头，语气轻柔地说：“我懂的，毕竟我也是护廷十三队的一员。以牺牲无辜者来谋求团结，想来我也算是深得总队长的衣钵了，对吧？” 山本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平抑住了内心的怒火。 但这一次，他的语调却也冷意十足了：“从加入护廷十三队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那几位·前任·队长副队长也是如此。 “如果乔木君没有这种觉悟，老夫只能说，你还担不起副队长的重担！” 六人中，银副队长甚至已经忘了呼吸了：这算什么？！一口气处决八名队长副队长？为什么？他们犯了什么错？现在又要撤掉刚任命的副队长？护廷十三队这到底是怎么了？！ 乔木歪着头瞪着面前的山本总队长，突然露出了好笑的表情，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抓向胳膊上刚戴好没二十分钟的副官袖标。 看到这个动作的山本总队长，脸色已经森然到了极点。他双手死死攥着手中的拐杖，双臂颤抖，仿佛竭尽了全身力量才阻止自己拔刀的冲动。 “啪！”一声脆响，一只大手，死死按住了乔木正要去撕自己副队长副官袖标的手，将那手死死按在他自己的胳膊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乔木副官真是的，再有脾气也不该如此对总队长不敬吧？” 志波一心嘴上抱怨着，另一只手已经一把揽在了乔木肩膀上，将他双臂死死卡住，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挣扎了几下没成功的乔木正要开口，一道酥麻传遍全身，他嘴巴一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呃——”，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志波一心这个混蛋，竟然使用电系鬼道电他！ 见成功制住了他，志波一心这才憨笑着朝总队长连连鞠躬：“山本殿下，这小子这么犯浑，就让我这个队长好好管教管教他吧！” 山本总队长看了看乔木面瘫的表情，又看了眼恳求的语气之下，一脸严肃认真地志波一心。 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意志，如果他要仅凭言语冒犯，就越过十番队队长，直接处置十番队副队长，那这位刚刚走马上任不到半个小时的队长，只怕也要当众脱下队长羽织了。 那样一来，护廷十三队，只怕真的要散伙了。 “哼！”山本总队长冷哼一声，语气不满地下令，“十番队乔木副官目无法纪、冲撞上级，责令禁闭十日！相关惩罚由十番队队长志波一心负责，不得有误！” 随着他的下令，在场其他人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但他还没说完，又严肃地对志波一心道：“这十天内，如果他敢离开禁闭室半步，那就是你这个队长的重大失职。明白吗？！” 志波一心认真点头。 没想到山本总队长又冷哼一声：“你不明白！” 他表情森然地看了眼乔木，又对志波一心道：“护廷十三队从未有过甫一上任就出现重大失职的队长。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志波队长，就请你自裁以全忠义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悚然一惊：山本总队长，竟然要志波一心拿自己的命做担保，以约束乔木？！ 志波一心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之前的憨态可掬，此刻再也不见分毫。 直到他再次认真点头领命，山本总队长的表情才略微缓和。 第1159章 1137.身为队长的担当 西一区没有十番队驻地，十番队全体与那些难民一样，都是席地而睡。本来他们还有搜集来的草席，但乔木下令所有人都把草席让给了孕妇与老人。 临时搭建的所谓禁闭室，也不过是几块大石头在地上围了一圈，里面的空间只够一个人席地而坐，半躺都不行，更别说伸展双腿了。 乔木倚着硬石头坐在里面，仰头看着上方的星空。 继贵族之后，他对这位守护了尸魂界千年的总队长也彻底失望了。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切身理解了号称最强死神的对方，为什么会接连输给蓝染惣右介与友哈巴赫这两个大Boss。 漫画中友哈巴赫嘲笑山本总队长变得软弱了，当时看漫画的他，以为所谓的“软弱”，就是不敢再冒着摧毁尸魂界的风险与敌人同归于尽。 既然无法全力以赴，这个弱点自然会被敌人利用。 当时的他以为，所谓的“软弱”，其实是一种羁绊、牵挂与不舍。 现在的他已经彻底不这么想了。 山本元柳斋重国，确实软弱了。他的软弱，并不是因为他牵挂着这个自己守护千年的世界，而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勇气与决心去打破窠臼、扫除陈陋了。 认为自己已经做到最好了，不敢再逾越雷池半步，生怕一不小心搞砸了。 这就是软弱，没有其他解释。任何解释都不过是在挽尊。 难怪这位“最强死神”，会轻而易举地接连输给蓝染惣右介与友哈巴赫两人，而且都是以一种极其憋屈的方式输给敌人。 不是敌人太狡猾，只是敌人看透了他。 蓝染与有哈都清楚，山本从不缺乏“拔刀带着整个尸魂界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 山本真正缺乏的，是直面“万一没能同归于尽，万一自己毁了尸魂界却没能消灭敌人”的勇气与决断。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个手段：一个用灭火皇子、一个用假冒替身，用这种简单的小伎俩搞山本的心态，放大他心中最大的恐惧。 于是山本两次被搞，两次当场心态爆炸。第一次彻底丧失了起身决死的勇气，第二次倒是吸取教训敢于决死了，却干脆直接丢掉了性命。 山本元柳斋重国最大的软弱，就是“害怕搞砸了”。 因为害怕搞砸了，所以最终什么都不敢搞。看似无比强势、说一不二，实则任人拿捏、处处忍让。 一个领袖，一旦丧失了承担决策后果的勇气，以至于不敢再做决策，他就彻底不合格了。 这样的山本元柳斋重国，已经不值得自己尊重、效力了。 又一阵灵压波动后，得知行刑日就在日出时分的乔木缓缓起身，从石头坑里一跃而出。 “你就这么走了的话，我会很为难的。”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乔木瞥了一眼一直背对着他、同样倚着石头休息的志波一心：“队长这个东西，不就是用来给下属背黑锅、擦屁股的吗？” 说着，他从石头上跳下来，弯腰一把取下山本六席腰间的斩魄刀。后者则死死闭着眼睛，心中不停地默念“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睡着了”。 乔木看了眼六番队驻地方向，那边没有丝毫动静，隐约之间似乎能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但并没有动弹。 他毫不在意地迈出一步，身影便直接消失无踪。 志波一心重重叹了口气，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看着漫天的繁星，幽幽叹息：“我一期薪水都没领呢就要切腹？做队长好麻烦啊……” 一听到“切腹”二字，不远处的山本六席，眼睛闭得更死了。 ----------------- 乔木这一步，便是数百灵里之外的南一区诹访。 顺着接引的鬼道，他很快就找到了一直以来给他传讯的“卧底”，大鬼道长握菱铁斋。 见他出现，对方明显松了口气：“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多谢乔木君。” “没忍住和山本老头吵了一架，被关起来了，”乔木撇了撇嘴，又问对方，“你想做什么？” 握菱铁斋一脸严肃：“我要救人！” 乔木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好，我帮你。计划呢？” 原本打算慷慨激昂一番以说服这个年轻人的大鬼道长，一番话还没出口就胎死腹中，顿时憋得呆立当场。 许久才回过神来：“你……就这么同意了？” “不然呢？”乔木反问，“我要是不同意，直接不来不就好了？” 这一反问，反而把握菱铁斋搞沉默了。他原本想着对方大概率会来，是因为他握着对方的“把柄”。 例如对方怎么知道提前找涅茧利帮忙？对方先一步前往探查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等等这般种种，都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破绽。 哪怕只是为了让他保守这些秘密，对方也会来一趟和他讨价还价。 没想到对方从一开始就抱定了帮忙救人的心思，反而让他成了小人…… 握菱铁斋一时讪讪的，好一会儿才在乔木的呼唤中回过神来：“什、什么？” 看出对方压根没听的乔木，无奈地重复：“救出来之后呢？后续计划如何？他们的身体状况怎么办？他们要躲到哪里？谁来护送他们？之后万一出了问题，谁来压制他们，甚至……解决他们？” 握菱铁斋沉默了。他……还真的没想这么多。 乔木更加无语了，指着自己反问对方：“你该不会是指望我能把他们藏起来吧？” 大鬼道长只能沉默以对。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这件事就不劳乔木君费心了，如果大鬼道长信得过在下，之后的事情就由在下来全权负责，不知如何？” 两人心中一惊，齐齐戒备，直到看清来人的面孔，乔木才率先放松下来。 “我就知道你死不了，”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又拍了拍握菱铁斋的肩膀，“浦原队长是信得过的。” 来人正是失踪多时、疑似已经死在蓝染手中的浦原喜助。 但握菱铁斋并没有因这一句话而放松警惕，反而更加谨慎了：“你确定？” “当然，”乔木有些奇怪对方的反应，“有什么问题吗？” 大鬼道长反过来瞥了他一眼：“没有问题吗？他的灵压？” “灵压？”乔木再看向浦原喜助，这一次，他也愣住了。 他与对方太熟了，根本不会去关注对方的灵压。更何况死神之间没事儿关注灵压，那叫什么怪癖？就相当于人类相遇之后凑上来挺着鼻子闻味儿一样古怪。 可这一次，他稍微一感受，就发现了不对。 “浦原队长你……虚化了？！” 浦原喜助的目光微微暗沉了一瞬，随即笑道：“乔木君果然也知道啊，看来你应该已经知道那位的所作所为了。你当初正是因为这个，才引导我去调查那位的，对吧？” 乔木默然，算是默认了。 握菱铁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疑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那位是谁？”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浦原喜助沉声道，“制造流魂失踪事件之人、加害八位队长之人、几乎杀死我让我为了活命不得不进行虚化之人！” “是谁？！”握菱铁斋脸色剧变，立刻追问。 浦原喜助没再说话，反而是乔木反问：“大鬼道长确定要追问那个名字吗？一旦问出来，可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对方却没有丝毫退缩：“当然！我可是瀞灵廷鬼道众的大鬼道长！” 乔木与浦原喜助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沉声说出了那个名字：“蓝染惣右介。” 大鬼道长目瞪口呆：“蓝染……五番队的副队长蓝染惣右介？怎么可能？！他怎么会……他只是……” 在对方的语无伦次中，乔木接口：“他只是区区副队长？” 握菱铁斋立刻闭上了嘴巴：他的面前，不就是一个“区区副队长”嘛。 “蓝染惣右介可不是什么区区，”乔木冷笑，“而是实力绝不在总队长之下、凭一己之力就完全催眠了整个瀞灵廷的家伙。” 握菱铁斋瞠目结舌。 “完全催眠？”浦原喜助咀嚼着这个能力，“和我猜测的一样……可惜，在你给我那件兵装时，我就该意识到了……” 见对方表情阴郁，乔木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堂堂浦原喜助，竟然被逼迫到要对自己进行虚化。当时情景之凶险，完全可想而知。 作为死神，就算思想再开放，也绝不会在虚化一事上态度随意的。这段时间对方承受的心理压力，绝不是他能够轻易揣摩的。 “先不说这些了，当务之急是营救那些无辜的同僚，”浦原喜助自己倒是率先调整过来，“我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也大概知道该带他们去哪里了。” “之前唯一的问题就是看守的力量很完善，我没有自信能够躲过他们，”对方的目光落在乔木身上，“没想到二位也会出手。尤其是乔木君，你愿意帮忙，实在太好了！” 乔木则好奇地问：“看守的是什么人？浦原队长二番队出身，都没把握潜入？” 浦原喜助与握菱铁斋对视苦笑：“这次负责看守的，正是隐秘机动队……” “啊——”乔木这才恍然：负责南一区防务的，正是二番队和九番队，一个隐秘机动队，一个牢狱队，专业对口。 这次犯人中有九番队的队长与副官，肯定不敢用九番队的人，自然就用二番队的了。 “说起二番队，夜一队长也失踪多日了吧？”握菱铁斋突然想起此事，叹息感慨。 浦原喜助却并未惊讶，沉默片刻，反而看向乔木：“乔木君，不知夜一近况可好？” 听到这话，握菱铁斋悚然一惊！ 不止对方，乔木同样愕然。他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说自己不知道，但一对上浦原喜助那双眼眸，他就有种自己被彻底看透的不安感。 那种仿佛自己赤身裸体，在对方面前没有任何秘密的感觉非常难受，却也让他的搪塞卡在嗓子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支吾了许久，他才颓然地笑了笑：“好得很，捆得严严实实，但毫发无损。” 在大鬼道长惊恐的目光中，他反问对方：“浦原队长是怎么猜到的？” “多谢了，”浦原喜助先是道了声谢，才轻轻叹息，“我当初告诉过她无需盯着你，真正的危险绝非来自你……” 说到这里，对方无奈地摇头：“她可是隐秘机动队的司令，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说服，对吧？” 乔木点了点头，掩饰地看了眼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尽快行动吧。” 另外两人顺势点头。接下来，三人谁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握菱铁斋没问四枫院为什么要盯着乔木，浦原喜助也没问夜一究竟发现了乔木的什么。 仿佛这个话题从未存在过。 一道通往临时监狱的空间门被轻而易举地构建了出来，这一次是浦原喜助打头阵。但他刚一迈入空间门，就猛地僵住了。 紧随其后的握菱铁斋一时不察，差点一头撞到他的背。 落在最后面的乔木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握菱铁斋探出头的瞬间，就又猛地缩了回来，接下来甚至直接屏住了呼吸。 队伍在空间门处停留了片刻，就继续缓缓前进。他也终于得以进入空间门。 然后，就看到了空间门不远处，一张椅子上，正在打盹的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 三人面面相觑。 乔木这才想起来，浮竹十四郎是临危受命，只身赶赴南一区，带领群龙无首的二番队，接替九番队的防御任务…… 他差点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自己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怪自己，要怪也得怪浮竹队长。谁让他那个队长平日里那么没有存在感？那事到临头想不起他不也正常嘛！ 三人进退失据之间，就见坐在椅子上打盹的浮竹队长，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眼睛也不睁地翻了个身，仿佛真的在打盹一般。 但对方明显平日里舒服惯了，此刻在窄小的椅子上转身，一时不适，差点整个人从椅子上滚下去。 即将摔倒的瞬间，对方猛地一把握住了椅子靠背，然后整个人就尴尬地僵在那里。 另一边的三人，也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这无比尴尬的一幕。 片刻后，尴尬的浮竹队长，率先在睡梦中打破了尴尬，重新乖乖坐回椅子上，调整好姿势，背对着乔木三人，不再有动静。 似乎真的睡着了。 那边同样不再尴尬的三人也松了口气，蹑手蹑脚继续往前走。 整场救援行动，很快就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将八名队长副队长挨个从空间门扔出来后，三人看了眼那边依然在“熟睡”的浮竹队长，不动声色地穿过空间门，从微微亮堂起来的南一区消失了。 从临时监狱中离开后，三人并没有立刻分道扬镳，而是躲到了一处隐蔽的山坳中。 原因很简单：之前涅茧利、卯之花烈与握菱铁斋的“治疗”实在过于粗糙，治标不治本。八人至今没能恢复意识，反而灵压越来越微弱，就证明了这一点。 接下来在乔木与握菱铁斋的掩护下，浦原喜助对八人进行了专业的处理，终于让八人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但按照浦原喜助的说法，后续的治疗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了，眼下的三人，也倒了分别的时候。 “你一个人能行吗？”乔木问浦原喜助。让对方一人带着八个拖油瓶逃亡，显然太勉强了。 实在不行，他可以让…… “没关系的，”握菱铁斋突然开口了，“还有我呢，我们两人够用了。” 乔木愣怔地看向大鬼道长，提醒道：“我的意思是，我有一些朋友，他们可以帮忙。大鬼道长阁下没有必要……” 握菱铁斋却抬手制止了他：“浦原队长还活着的消息不能被暴露出来，他躲在暗处才是最大的好处。既然浦原队长不能暴露，就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劫狱的罪名，才能让中央四十六室做定论结案，而不波及其他人。” 乔木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我的朋友们也可以……” “我已经做了，乔木君，”握菱铁斋笑道，“在监狱时，我已经留下了自己的印记。浮竹队长肯定明白我的想法，会引导中央四十六室的人发现那个印记的。” 对方拍了拍乔木的肩膀：“你做得已经够多了，这件事太严重，没必要再把你的朋友牵扯进来。” “那您呢？”乔木反问，“您为什么要把自己牵扯进来？” “牵扯？这话从何说起？”对方故作惊讶，指着那边八人中的一个胖子，“我的属下在这里，身为大鬼道长的我，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对方爽朗地笑着：“我们这群队长的职责之一，不就是必要时帮下属解决他们应付不了的麻烦吗？” 听到这番话，乔木点了点头，不再劝说，而是道：“戌吊有一座没有登记在册的穿界门，不过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你们如果想要离开尸魂界，可以从那边走。” 听到这话，浦原喜助与握菱铁斋惊讶地对视一眼。 几乎绝大多数穿界门都在瀞灵廷内，除此之外唯一的一座就在十三番队，他们肯定不敢去。他们原本还发愁要怎么逃出尸魂界，甚至想过实在不行就躲到虚圈去。 没想到乔木竟然如此慷慨。 他们都知道，戌吊是乔木的地盘。对方同意他们使用那座非法的穿界门，是要承担巨大的风险的。 握菱铁斋神色动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浦原喜助笑着，伸手按了按头顶的渔夫帽：“看上去，我一不小心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呢。” “浦原队长还记得那个约定啊？”乔木笑了，“那我就放心了，将来会去找你讨还这笔债务的。” “到时候记得给我个折扣。” 三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伸出手。 三只手就这么紧紧叠在一起。 等分开之后，他们也将分道扬镳。下一次见面，就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第1160章 1138.离心离德，土崩瓦解 南66区。 一群死神穿行在无人地带。或者说，在被大虚几次肆虐后，这里已经是无人区了。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涅茧利突然停住脚步，看着手中如雷达表盘一般的仪表，自言自语道：“没必要再走下去了，看来他们的目标就是南方大数区了。握菱铁斋那个混蛋，竟敢偷走我最珍贵的试验品。” “你确定？”身后一名中年死神立刻反问，“他们就躲在南方大数区？” 涅茧利头也不抬：“我可没这么说。” “你耍我？！”那衣着华贵的中年死神勃然大怒，“你刚才明明说……” 他话没说完，涅茧利已经一巴掌按在他的嘴上，一张大手死死堵着他的嘴，任凭他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说的是他们的目标是南方大数区，可没说他们就躲在那里，”他冷笑着解释，又轻声提醒，“还有，你的语气让我很不爽，你应该不想这么快就因公牺牲吧？” 队伍中剩余那些拔刀戒备的死神，听到这话，脸色一白，犹豫之间，高举的刀刃就垂了下去。 被堵着嘴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的中年贵族死神，面对涅茧利的威胁，脸色阴晴不定。 看着对方脸上那副神鬼共憎的可怖妆容，他逐渐想起了关于对方的很多传言，不仅有斫迦罗将对方扔进蛆虫之巢的理由，更有数百年前，没落下位贵族涅家数十口人悉数凭空蒸发、只留下一名怪异幼童的恐怖故事……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身子也软了下来，不再对抗。 感受到对方的屈服，涅茧利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松开了手，又在对方名贵的衣服上擦掉对方的口水。 “我就知道你们是最好沟通的，这方面远比起十二番队那些蠢货要强。”他笑着瞥过这支中央四十六室亲卫小队中的每一个人。 包括那位中年小队长在内，每一个队员都目光犹疑不定，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他心中轻笑：不愧是全员贵族的机构，别的能力不说，识时务方面永远一流。 搞定了这群“监工”，他这个唯一干活的人，终于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工作上了。 “为什么是这里？”他沉吟着，“他们有握菱铁斋那家伙的帮助，就算没把握突破十三番队队舍，找不到瀞灵门，也可以躲到虚圈去吧？” 难不成是想躲到80区之外的域外之地？但那与自杀有什么区别？那种地方，灵压越强死得越快。更不用说他做了手脚，让那群宝贵的试验品没那么快能重新掌握自身灵压。 还有一个问题：明明应该是八个虚化死神与一个死神，但灵压追踪装置上显示的却是十个人，多了一个虚化死神……是谁呢？ “他们应该是去戌吊吧……”涅茧利还在心中默默做着排除法，队伍中一个年轻死神犹豫着小声开口。 话没说完，就被队长狠狠瞪了一眼，立刻紧张地闭上了嘴巴。 涅茧利却听得很清楚，他直接歪头看向对方：“我数到三，你不解释的话，你的队长就要因公牺牲了。” 那年轻人愣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不应该是我死吗？怎么是宫下队长…… “一~” 宫下队长却急眼了，见自己的队员竟然这种时候犹豫，他根本来不及猜对方为什么犹豫，直接拔出腰间斩魄刀直指对方，厉声呵斥：“快说啊！” 那年轻人被吓了一跳，仓惶后退了一步，脑子懵懵的，更不敢开口了。 “二~”涅茧利不紧不慢，语调悠闲而恶劣，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你说不说？！”队长真的急眼了，猛地上前一步，“快说！” “三~” 几乎是同时，也许是刀刃刺破脖子的痛感产生了作用，那年轻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惊骇地大吼：“戌吊有穿界门！” 然后，所有人猛地看向涅茧利，紧张地等待他的反应。 哪怕他腰间并没有斩魄刀——他的斩魄刀还遗失在瀞灵廷深处——这些人也很清楚，就凭他们的水平，面对护廷十三队副队长级别的战力，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更不用说对方可是“凭一己之力从忏罪宫杀出一条血路，成功冲出瀞灵廷”的传奇人物了。 涅茧利满意地拍了拍手，对那个惶恐的年轻人道：“很好，你成功救了你们所有人一命。大家都要感谢你。” 说完这话，察觉到所有人的疑惑，他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怎么？我要杀你们的队长，当然不可能留你们活口。这很难理解吗？”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脸色惨白，吓得瑟瑟发抖、浑身发软。 涅茧利则又指着那个年轻人：“好啦，说说吧，南方大数区，为什么会有一座穿界门？” 在对方解释的同时，他的脑海中如同过电一般灵光一闪。他知道第九个虚化死神是谁了！ 护廷十三队中，现在对不上号的，就剩下两人了。 其中四枫院夜一可没这么开放，他也不觉得那只小野猫有能力、有兴趣抵达这个层次。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那家伙，这算什么？意识到赢不了自己，所以心态爆炸了？ 涅茧利心中疑惑着，因亢奋而扭曲的脸上，则浮现出了狰狞的笑容，看得周围其他人一阵心惊肉跳。 ----------------- 一直“老实”禁闭的新任副队长乔木，突然就被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二番队三席碎蜂抓走。一同被带走的还有新任十番队队长志波一心、山本六席、六番队队长朽木银铃、副队长银银次郎。 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变故，让西一区所有死神心中都蒙上了一层不安与惶恐。 东一区十三番队队长室中，已经等候多时的山本总队长，见几人抵达后，彻底不再掩饰森然的表情：“既然你们先到了，那就先开始吧……乔木副官，知道为什么传唤你吗？” 不等乔木装傻，对方直接说明缘由：“因涉足禁忌领域而获罪的八名罪人，已经越狱，此事你可知晓？” “不知道。”乔木冷漠地从嘴里吐出一个敷衍的回答。 山本总队长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显然不信这个回答：“这些天，你一直都在禁闭？” “没有，”乔木的回答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我中间去了趟虚圈，回了两趟现世，还抽空去瀞灵廷转了一圈。哦，我还约了纲弥代时滩、浦原喜助与四枫院夜一，一起吃了顿火锅。” “你找死！”山本总队长还没生气，一旁的碎蜂已经暴怒了。 她一步上前，一手抽出腰间短刀，一手抓向乔木的衣领，却被乔木一把擒住。 她毫不示弱，反手去钳制乔木的手腕。乔木这边也不客气，干脆双手与对方相互钳制，借着身高与力量优势使劲往上一拽，将对方拽离地面。 然后自己突然一记瞬步冲到对方更上方，借着高度优势，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将对方无可避免地狠狠掼在地上。 碎蜂的背部重重砸在碎石铺成的地面上，双手被钳着，脖子与腰也被乔木两只膝盖死死压制，整个人无论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只是短短一瞬，就连山本总队长都没能来得及出言制止。 “哎呀哎呀，好啦好啦，”距离乔木最近的志波一心连忙上前，赶在山本爆发之前，努力拽着乔木，“现在可不是打架的时候，乔木君也要体谅这位小姑娘，毕竟……呃……” 他毕竟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发飙。 乔木头也不回地回怼：“我已经自首了，队长你还是先顾自己吧。一会儿我帮你介错？” 他嘴上不客气，但还是松开力气，任由自家队长将自己从碎蜂身上拽开。 恼羞成怒的碎蜂眼见着起身还要有所动作，一直冷眼旁观的朽木银铃开口了：“碎蜂三席，无论乔木副官的言行有何不妥，你在总队长与几位队长面前，以区区三席之身擅自对副官出手，这已是极大的僭越与冒犯了。” 见面前的年轻人还是不忿，这位老牌队长，终于说出了冷酷的话：“老夫记得你们隐秘机动队的规矩，你是要与志波队长一同切腹吗？” 碎蜂闻言悚然一惊，一盆冷水浇在头上，这才彻底冷静下来。 她不敢再贸然动作，只好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瞪着乔木，瞪得乔木一头雾水：自己怎么每次执行这个项目，都和这个小娘们八字不合啊？自己究竟怎么招惹她了？ 一旁的志波一心则吓了一跳，连忙抗议：“怎么你们都让我切腹啊？今天这会到底是针对谁啊？！” 他又看向山本：“总队长，您可不要听乔木君胡言乱语！他这几天一直乖乖待在禁闭坑中，不曾离开过半步！这一点我可以拿我的性命担保！” 众人这才想起，这么一出闹剧中，山本总队长竟然一反常态地不置一词，甚至都没发怒。 众人疑惑看向上位，才发现山本总队长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倦容。 对方这副神态，别说在场其他人了，就连雀部副队长都没见过，后者顿时惶恐不已。 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山本才在自家副官关切的小声询问中，缓缓睁开眼睛。 “闹够了？”他出人意料地没有生气，平静的视线缓缓扫过全场，锁定在了下方最末端的无名小卒身上，“十番队六席山本雄也，你来说，你家副队长这几日可曾擅离禁闭室？” 他没有威胁恐吓，眼神也非常平静，仿佛无论对方说出什么答案，他都不在意。 但他是尸魂界的守护者，是最强死神。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了。 山本雄也看着那位与自己同姓却没有任何关系的总队长，呼吸急促、满脸虚汗，双腿已经紧张地站不稳了。 场上变得安静无比，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他给出自己的答案。 这种安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了。 “我、我……我不知道……“他给出了一个人们意料之中的答案，随后就颓然地瘫倒在地。 “不知道？”总队长冷笑一声，“那老夫问得再明白一些，山本雄也，这几日你可曾见到你家副队长离开禁闭室？是或不是，你只需如此回答即可，没有不知道！” 碎蜂在一旁冷眼旁观，她很想说把这个人交给她审讯，她一定能让对方乖乖张嘴，把内心最深处的隐秘通通掏个干干净净。但她知道这么说虽然快意，却只会起反效果。 山本雄也大脑一片混沌，随时可能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漫长的几个小时，又仿佛只是短暂的几秒钟，一个声音传来：“要不我回避一下？” 那声音如同一捧甘爽的清泉灌入喉咙，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乔木副队长，对方这话却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在问上首的总队长。 那高大、挺拔的背影，仿佛给了他某种无形的勇气。 这一瞬间，他剧烈跳动的心脏突然就平缓了下来，耳中的蜂鸣声也消隐无踪，冷风吹在身上，凉意十足，却也让他无比清醒。 “不用了。”他一开口，沙哑的嗓音甚至吓了自己一跳。 缓缓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来鉴定自己的语气，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没有！这几日，我从未见过乔木副官擅离禁闭室！十番队全体都未曾见过！” “哼！”这一次，碎蜂没有掩饰自己的恶意。 显然，这位山本六席说错话了。你说自己就够了，说什么十番队全体？你怎么知道？分明就是说谎！ 她立刻看向上首的总队长，却讶异地发现，对方并没有对这个巨大的破绽做出任何反应。不止是山本总队长，在场所有队长都保持着沉默，仿佛只有她明察秋毫一般…… 半晌，山本总队长才再次开口，却已经不是在对那名六席说话了：“朽木队长，你的十番队呢？” 朽木银铃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摇头：“回禀总队长，这几日我与十番队来往不多，不曾见过乔木副官离开禁闭室。银，你呢？” 他侧后方的银银次郎立刻跟着摇头：“属下也不曾见过。” 碎蜂眼神一凝，很想大喊“说谎！”这两位一生正直的老牌贵族，尤其是那位被誉为贵族典范的朽木银铃，虽然实力超群、地位超然，却独独不擅说谎。 那种拙劣的谎言，她一眼就能识破。 她再次看向上首，奇怪的是，山本总队长依然沉默着，就这么沉默着。 院中所有人同样沉默着，陪同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外面的通报，两人走了进来。是这个庭院的主人，浮竹十四郎，与一个在碎蜂看来不配出现在这里的讨厌鬼，涅茧利。 但此刻见到这两人，她却精神一震：浮竹十四郎负责看管那八名罪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涅茧利更是被中央四十六室点名，负责追查那八人的下落。 他们这时候赶来，一定是发现了线索，拿到了证据！ 山本总队长对这二人的出现并不意外，直截了当地问浮竹十四郎：“有新的发现吗？” 后者也直接摇头：“没有。现场只有握菱大鬼道长一人的入侵痕迹。” “他突破了你的鬼道与二番队的结界，却没有惊动任何人？”山本质问。 “是啊，真不愧是大鬼道长阁下呢，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却能爆发出惊人的实力。”浮竹队长一脸无奈的笑意。 山本总队长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爱徒，片刻后，又看向对方身后的涅茧利。 “已经发现他们的下落了，”不等总队长发问，涅茧利直接做了汇报，“一共九人，八人的灵压特征与罪人相符，一人灵压不明，技术开发局没机会记录鬼道众的灵压特征，毕竟当初的申请一直卡在一番队……” “说正事！”山本呵斥一声。 涅茧利耸了耸肩：“九人最终消失地是南78区戌吊，至于去了现世还是虚圈，那就是飞谋队的职责了。” “九人……”山本语气阴冷地质问，“你是说，握菱铁斋一人，就能带着那八名罪人，轻松甩掉隐秘机动队的追捕？” “我可没这么说，”涅茧利轻笑着瞥了眼不远处的乔木，“说不定某人也帮了忙、出了力，但速度够快，能第一时间赶回来伪造不在场证据，不是吗？” “涅副队长这话是意有所指啊。”乔木冷冷回敬，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敌意。 浦原喜助没有隐藏灵压斗篷，涅茧利汇报的人数却是九人，就已经说明对方的立场了。 至于对方拿此事阴阳他，这就是他俩之间的私人恩怨，是另一回事了。 “搜寻小队其他人呢？”山本又问，“让他们来，老夫也要过问。” 雀部长次郎还没来得及行动，涅茧利又道：“不用问了，他们都牺牲了呢。” “我们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落单的虚，偏偏我没有斩魄刀。为了完成使命、保护我返回，那几位可是拼死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呢……” 涅茧利絮絮叨叨的，讲述的内容感人肺腑，语气却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在讲一个蹩脚的故事。 中央四十六室亲卫队那群镀金的贵族们会为了他人死战到底？瀞灵廷的狗都不信！ 山本总队长却没再质疑，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离开。 看到这个动作，没有一丝停留，所有人立刻转身就走。唯独碎蜂犹豫了片刻，看着乔木将地上的山本六席一把捞起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雀部长次郎一个眼神制止了。 最终，她只能满心愤恨地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最后一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山本元柳斋重国再也忍不住，露出了疲倦的表情，原本坚实的背脊也肉眼可见地佝偻下来。 仿佛一瞬间，他就又老了几百岁。 他知道，他最珍视、最倚重、最信任的护廷十三队，已经土崩瓦解了。 第1161章 1139.保皇派就该乖乖滚进历史的垃圾堆 乔木随众人离开队长室，乔木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直至与涅茧利并排，拉开了与前面众人的距离，才轻声问：“我本以为涅副局长会带回一些独特的结论呢。” “例如？”涅直接反问，但他不打算接这个茬。 对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样不是很好吗？起码宝贵的实验品保住了。” “我大胆猜测，乔木君将来说不定能找到那些实验品的藏身之地呢，”对方轻声道，“到那时，我能够相信乔木君的慷慨与感恩吧？” 乔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我可以当下就用那个罪魁祸首作为回报。” 涅茧利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对他的挑衅感到羞恼，而是冷笑：“那种业余的水准，乔木君不会真以为我做不到吧？” “？？？”乔木无语地看着对方宣称蓝染惣右介的崩玉是“业余水准”。但仔细想想，这话从对方口中说出，又毫无违和感。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涅茧利得意地笑道：“所谓科学家，自然应该遵守法纪，与当权者紧密合作，才能获得稳定而丰厚的科研资源。否则不过是一个愚蠢至极、肆意妄为的暴徒罢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毫无可信度了。”他忍不住吐槽。 对方却只报以“你懂什么”的蔑笑：“乔木君最近还是多关注一下中央四十六室的动向吧。” 乔木闻言，心中一动：“怎么说？” 涅茧利朝他露出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假如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家变成了蟑螂窝，家具上爬满了蟑螂、餐具里沾满了蟑螂卵，还有蟑螂往你身上飞，追着你满屋跑，你会怎么做？” 我会发疯……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乔木心中就生出了极度不祥的预感。 但对方没再和他说什么，而是快步离开了。两人没有明确达成一致，但“针对假面一伙的研究，有涅茧利一份”的协议，算是定下来了。 不定下来不行，不定下来，对方说不定真的会带着仪器和大军直接杀向现世。 一行人来到外面庭院中，相顾无言。这种事情肯定没法出言道谢，只能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木正想着要说点什么，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碎蜂一把拽走。 猝不及防的他，被对方拽着后脖领子，踉跄着险些摔倒。直到被对方拽到十几米外才停了下来。 “你干嘛？！”他不耐烦地质问对方。这小娘们是真有病是吧？！ 但一眼看过去，他却愣住了。 此时此刻的碎蜂，已经不复之前的强势与愤恨，反而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丫头，卑微地垂着头、双手紧张地攥着衣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颚。 这反差到惊艳的仪态顿时给乔木整懵了，手足无措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你……” 他这一开口，仿佛成了某种信号。 原本扭捏犹豫的碎蜂，猛地抬起头，眼角含泪地仰头看着他：“求求你，把队长还给我好不好？” 这一句话，瞬间就给乔木整不会了。 “我……”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是否认这事儿与他无关？还是自投罗网说不行？ 好像都不合适。 不，不对……应该否认吧？只有否认才是最合适的吧？ 心中这么想着，看着对方我见犹怜的模样，他却有些张不开嘴。 “队长离开时亲口跟我说过，二番队之所以去南方，就是为了关注戌吊，调查出现在那里的神秘死神……”碎蜂却夺走了他否认的机会，“可队长失踪后，我们的人几乎找遍了整个戌吊，也没找到她所说的神秘死神……” 他们当然找不到。从虚圈回来后，沈新海他们一直在轮班帮暻那个疯女人“大扫除”呢，不是轮班盯着四枫院，就是满流魂街搜寻那些暗杀目标，根本没回戌吊。 “我不在乎你和那些神秘死神的关系了，我也不关心你对护廷十三队、对瀞灵廷有什么阴谋了，”碎蜂哭得梨花带雨，“我只想让队长平平安安地回来……” “好……”仿佛被无形的查克拉丝线操控着点头答应的瞬间，乔木敏锐地闭上了嘴巴，没脑子发热地给出不该给的承诺。 见他这副模样，碎蜂满脸满眼期待的光，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乔木也意识到最初那个进度与这一次中，这位二番队队长的差别。 一百年前一直被四枫院夜一带领、庇护的小迷妹碎蜂，与一百年后那个被抛弃、被迫独立坚强的怨妇碎蜂，还真不是同一款，甚至判若两人。 他深吸一口气，在思维宫殿中做了心理建设，让自己心如磐石，然后说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话： “我们联手吧，互帮互助，互惠互利。凭你我的实力，只要咱们联手，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包括你家队长的安危。如何？” 这一瞬间，碎蜂那让人心碎的委屈哀怨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令人心惊胆战的凌厉与凶狠。但也只是一闪而逝。 乔木心中惊叹：再小媳妇小迷妹，对方也是蜂家最优秀的继承人，是蜂家与二番队共同培养的、拥有队长级潜力的暗杀者！ 还好他没直接承认，否则此刻的对方说不定已经一刀抵住他的脖子，将他押回总队长面前论罪了。 “你想要什么？”碎蜂的表现极其果决，没有一句废话。 “中央四十六室的情报，”乔木也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见对方犹豫，又补充，“不是全部，你知道我要的是哪些。” 涅茧利刚才的提醒，如同一根刺一样插在他心里。没想到转头的工夫，他就找到了拔刺的镊子。 但他没想到，这根刺会如此尖锐…… 只是几天后，乔木就接到了碎蜂的迷信。 中央四十六室一致认为，那八位被污染的前护廷十三队成员，就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系列危机事件的罪魁祸首。 虽然这个结论非常莫名其妙，但常识在恐慌面前总会失效。 中央四十六室，就这么毫无根据地将瀞灵廷沦陷事件，推到了那八人的头上，甚至顺便将流魂街大虚袭击事件也栽赃了上去。 但碎蜂真正要通知的不是这个。 面对这百万年来从未有过的危机，彻底被恐惧操控的中央四十六室，一致认为那八人是“污染源”，会污染他们接触过的一切，最终引发无可挽回的堕落。 于是他们下令，根据握菱铁斋与八名假面的逃亡路线，“净化”一路上的一切。 无论流魂，还是那些躲进庄园毫不知情的贵族，通通都要“净化”！ 然“净化行动”的最后一站，正是乔木最熟悉的——戌吊。 看完碎蜂的通传，乔木只感觉遍体生寒。 虽然流魂街已经被大虚蹂躏过两轮了，但比起其他三个方向，有乔木庇护的南方，受到的影响是最小的，绝大多数区域都还有着较为稠密的人口。 中央四十六室打算杀掉多少人？十万？五十万？还是一百万？ 他不知道，但毫无疑问，仅凭离心离德的隐秘机动队与群龙无首的鬼道众，他们绝对干不成这件事。这个任务，最终还是要落到尸魂界最大的暴力团体——护廷十三队身上。 经过特殊灵子处理的迷信很快就在乔木手中燃烧殆尽。注意到这一幕的志波一心凑了过来，关心地问：“没什么问题吧？” 乔木正要否认，山本六席的喊声传来：“队长、副队长！总番队连线请求！”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过去。山本六席正在笨拙地摆弄一台老式黑白电视模样的仪器。 看着对方明显不得要领的操作，乔木干脆将对方拨开，熟练地收拾起这台“老式黑白电视”。 随着他的调试，画面上的雪花越来越少、越来越淡，最终凝聚成了一张非常模糊，但特征明显，一看就是山本总队长的脸型。 这是前两天十二番队送来的，是他们偷偷潜回瀞灵廷抢出来的设备之一，是瀞灵廷沦陷前，技术开发局开发出来的新技术之一，能够进行远距离视讯。 目前来看，还很粗糙。 果不其然，等待了一会儿，山本总队长一开口，所有人都忍不住皱眉头：这个音色太难听了，和锯木条没什么区别。 不少躲在一旁“偷听”的队士都面面相觑：他们敬仰的总队长殿下，就是这个嗓音？ 在山本总队长的命令下，乔木驱散了他与志波一心之外的所有十番队同僚，又等了片刻，总队长才宣布了一件正事。 如乔木所料，对方向护廷十三队全部在任队长、副队长们，通报了中央四十六室的最新决议，也就是碎蜂通知乔木的那件事。 乔木没法在千里之外看到其他人的反应，他甚至都看不见六番队那两位的反应。但只看身旁志波一心的表情，他就能根据那些人的性格，想象他们各自的表情。 “老夫召集诸位，不是为了让诸位服从大局、执行命令，”山本总队长那完全走形的声音，从电视机中传出，“护廷十三队正面临成立以来最困难的局面，但无论多么困难，都不能改变我们守护尸魂界、守护三界的使命！” 对方的语气越来越严厉，但隔着电视，越是严厉，音色反而越让人难以忍受，无形中也冲淡了对方的威严与此刻的严肃。 “老夫正式通知护廷十三队全体，这份乱命，护廷十三队绝不服从！”一旁的志波一心听到这话，下意识立正。 “老夫一定会全力确保中央四十六室收回成命，”似乎觉得这么说还不够，山本总队长停顿了一下，坚定地补充道，“不惜一切代价！” 会议开得突然，结束得利落。 屏幕重新变成雪花后，志波一心才看向乔木：“总队长说的事情，你怎么想？” “怎么想？”乔木奇怪地看着对方，一脸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总队长不是说了绝不遵守吗？还要怎么想？” 对方见状，仔细审视着他，仿佛要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什么破绽一般。 直到他被看得一头雾水、浑身不自在，对方才松了口气：“这样最好……” “什么意思？”这次换成乔木皱眉头了。 对方也不打马虎眼，左右看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刚才看的那封密信，里面的内容我就不过问了。不过既然总队长已经下了决心，这件事也没咱们什么事了，我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说完，对方大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离开了。 乔木也知道了志波一心的意思：对方是在提醒他，既然总队长出面了，他就没必要再做什么了，只需要相信总队长就好了。 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乔木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相信山本元柳斋重国？换成几个月前，可以。但现在？呵…… 而且他刚刚也想通了山本这次脱了裤子放屁是为什么。显然，总队长已经察觉到护廷十三队的瓦解了，试图用这件事，以牺牲中央四十六室为代价，来重塑他本人的威望与护廷十三队的凝聚力。 “别傻了，怎么可能让你成功？”早已下定了某种决心的乔木轻笑一声，自言自语，“保皇派就要有保皇派的觉悟，既然失败了，就乖乖去历史的垃圾堆里躺着啊……” ----------------- 十三番队队舍，开阔的空地前，一扇扇樟子门凭空出现并拉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个身影。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都满身疲倦、伤痕累累。正是终于被总队长从现世召回的十三番队。 他们一出来，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一向会迎接他们的队长没有出面，这次迎接他们的，反而是总队长与雀部副队长！ 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志波海燕以降，所有人心脏发紧：难道是队长…… 好在随着雀部副队长的解释，众人也意识到这不过是虚惊一场。但相比这场虚惊，后面等待他们的，才是真正的爆炸性大新闻…… “竟……我们才离开一年吧？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刚被打扫出来的副队长室中，听了雀部长次郎的讲述，志波夫妇骇然相顾。二人身后，其余上位席官更是瞠目结舌。 若不是雀部长次郎一向严肃，在护廷十三队内积威甚重，只怕当场就会有人哈哈大笑，认为这是一场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恶作剧。 志波都突然想起什么，紧张地低呼：“空鹤与岩鹫？！” 海燕也反应过来：对了！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雀部长次郎立刻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两个孩子很好，非常安全。你们离开不久，他们就搬去了戌吊。二番队的人前不久还回报，在戌吊遇到了他们。” 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乔木副官将他们保护得非常好。” 海燕闻言，重重松了口气。他临走时就怕那两个小鬼惹祸，特意将他们托付给了乔木。没想到乔木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直接把人接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这个朋友他果然没看错！ 他马上又反应过来，惊喜地问：“乔木已经是副官了？他接受十番队的任命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摸着后脑勺，开心地哈哈大笑：“没想到那小子才入队两年，竟然就和我平起平坐了啊，哈哈哈哈！” 相比海燕，志波都心思更加细腻，察觉到了雀部神色之间的异样，轻声问：“雀部前辈，可是还有什么不妥吗？” 雀部长次郎点头，又看向他们身后其他人。那些席官立刻心领神会，纷纷起身告辞。 直到房间中只剩三人，雀部才再次开口：“这次由我来向你们解释，更多还是因为乔木副官的原因……” 1140.本没有人立于天上（免费章） 这边，志波夫妇耐心听着雀部长次郎娓娓道来，却听心中越惊骇、表情越严肃。数百灵里之外某处奢华的贵族宅邸，场面就要混乱得多。 一个壮汉的身体，狠狠撞破樟子门，从外面摔进屋内，如同破布娃娃一般在地上滚了两圈后，就彻底没了声息。 “明明这么壮，为什么要加入二番队啊？去十一番队不好吗？” 看着地上同僚的遗体，听着门外传来的轻浮的话语，房间中的二番队成员，各个脸色铁青，纷纷拔刀冲了出去。 短短几秒钟，外面就没了动静。 然后，一个男人缓缓走了进来，将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短刀随手扔掉，从墙上取下了一把用起来更趁手的装饰品浅打。 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都是赶来支援的死神。 那人却老神在在地欣赏着那把浅打刀鞘上奢华的装饰，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实在不适合我，用完了还是得扔。” 说话间，数个身影已经撞破纸门，挥舞手中短刀，从多个角度围杀而来，直取他的各个破绽。 这精妙绝伦的配合，只怕队长来了，一时不查也要吃点亏。这就是隐秘机动队的真正精锐啊……他心中感慨、赞叹着，身影却瞬间原地消失。 围杀的隐秘机动队成员纷纷一愣，立刻停身四处索敌。 然而，他们只来得及停稳身形，甚至都没空四处观察，就被人轻而易举地一个接一个，斩下了头颅。 连杀数敌的男人，甩了甩浅打上的鲜血，缓缓转身看向门外。 此时此刻，房屋已经被数十名死神围得水泄不通。为首之人他恰好认识。 “好久不见，大前田副队长，”他抬手打招呼，“你是二番队副队长、警逻队队长，我是巡逻警备队副队长，咱俩也算半个同行了。” 那边的壮汉却并不接茬，面色冷峻地看着他，狞声道：“乔木副官，你是要谋逆吗？！” “谋逆？这话从何说起？我又不是来杀灵王的，”乔木哑然失笑，他想了想，饶有兴趣地说，“我觉得这应该算是……清君侧？” 大前田希之进沉声质问：“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后果啊……”他又想了想，“后果就是……你们都会死？” 对方也不想再废话了：“无需活捉，杀了他！” “这样就对了，”看着如狼似虎扑向自己的二番队成员，乔木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或者说单方面杀戮。 几分钟后，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的偌大庭院中，就只剩下乔木一个站着的人了。 乔木看着倒在地上，重伤弥留的大前田希之进。对方死死盯着他，嘴巴勉强地翁合着，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抱歉了，这无关私人恩怨，”乔木抿了抿嘴，“非要怪的话，就怪某些不值得效忠的人吧。” ----------------- “竟然……是这样吗？” 同一时间，十三番队副队长室，志波海燕有些失魂落魄，吃吃回不过神。旁边的志波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握着夫君的手，既给他以支撑，也从那温暖而宽厚的手掌中汲取勇气与力量。 “丿字斋殿有自己的难处……”雀部长次郎长叹一口气，却又欲言又止。 毫无疑问，这一次总队长搞砸了。就在不久前，总队长自己都罕见地承认了这一点，他也无需为对方遮掩，那样反而落了下乘。 “我明白，雀部前辈无需多言，”回过神的志波海燕沉声道，“我明白您的忧虑，我交接完工作就动身去西一区，一定会看住乔木君，不让他乱来的！” 雀部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太感谢志波副队长了。殿下已经竭尽全力与中央四十六室交涉了，那边的态度也有所松动。这种时候，我们反而要更加谨言慎行，绝不能意气用事、节外生枝，给殿下惹麻烦。” 志波海燕严肃点头：“我会将这番话告诫给乔木君的！” 一旁的志波都看着明显松了口气的雀部长次郎，又看了看身旁面色沉重的夫君，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应该……还来得及吧？ 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随即就将之抛之脑后。 都啊都，你在乱想什么？这才刚发生不久，一定来得及的！ “来不及了。” 豪华庄园边缘，乔木看着一裤子水痕、跪地连连磕头求饶的中央四十六室议员，如此说道。 对方还想说什么，他却不愿意废话，直接一刀了结了对方，然后转身就走。 对方身上浓郁的酒气与刺鼻的尿骚气掺杂在一起，呛得他头疼。 他环顾一圈，并没有统计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人了，还留着多少人，直接向着最近的灵络走去。 因为他已经决定了，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这座被中央四十六室征用的临时官邸，此刻却成了他们逃脱不了的地狱。看似没有设防、处处破绽的庄园，无论他们怎么跑，只要迈出庄园边界一步，下一秒就会直接出现在庄园中任意一个位置。 这种情况，他们闻所未闻。哪怕是活了数百年上千年的资深议员，也完全无法理解这一情况。 一次次尝试失败后，看着满地尸骸、残肢与血泊，这些养尊处优的议员们，终于崩溃了。 没有人再试图逃跑，大家都选择尽可能隐藏，甚至还有人在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后，试图出卖周围的同僚，来为自己争取多活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丑陋至此，这就是统治尸魂界近千年的组织，拥有着三界最高行政权的中央四十六室。 随着乔木一次次手起刀落，中央四十六室，就变成四十五室、四十室、三十室、十室、五室，直至……彻底不复存在。 看着最后一位那残存在脸上的不屈与愤慨，乔木内心毫无波澜，反而扯出了一个讥讽的冷笑。 “明明是反动派，偏偏觉得自己舍生取义……”他笑着摇了摇头，“越坚定越反动，这就叫冥顽不灵。” 吐槽完最后一句，他随手将那装饰奢华的浅打扔到一边，然后转身看向一个方向： “我都下定决心，庄园中不留一个活口了。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办的。” 原本空无一人的空地上，空间如无形帷幕一般缓缓落下，露出了藏身其中的熟悉身影。 “如果真的难办，乔木君就不会扔掉手中的刀了，不是吗？”蓝染惣右介如此反问。 招牌式的黑框眼镜，与招牌式的温和微笑。 “本来只是来了解一下最新的动向，没想到无意中撞见了一出好戏呢。” “你好得这么快？”乔木疑惑地打量着对方，他明明记得不久前自己才重创了对方，“你的两个跟班呢？” “要和银？他们需要养伤，所以没有跟来。” “养伤？”乔木更疑惑了，“你们又去招惹谁了？不会去攻占虚圈了吧？” 听到这话，蓝染面露惊愕，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继而笑道：“乔木君还真是可怕呢，从掌控中央四十六室到占领虚圈，似乎总能先我一步。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害怕？” 乔木无奈地撇了撇嘴：得，这位现在还没攻占虚圈呢。话说你啥大事儿都是接下来一百年干的啊？之前净偷懒了呗？这反派做得真随意。 他干脆地跳过这个话题：“没去虚圈，他们怎么受的伤？我记得上次东仙要是用卍解救的你吧？那家伙已经摸到队长的门槛了啊。” “那次已经很勉强了呢，毕竟浦原喜助也是个强大的对手，不是吗？”蓝染并不隐瞒，“至于银……” 说到这里，对方停顿了一下：“银是如何受伤的，你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乔木愣了愣，心中浮现出了某种不好的感觉 听对方的意思，他应该知道银是如何受伤的，或者说他应该为银的受伤而负责？也就是说…… 思维宫殿中，一个大胆的猜想，很快就浮出水面：那一次自己抓到的，真的是蓝染的斩魄刀吗？ “你……”意识回归，乔木惊愕地反问对方，“你用了别人的斩魄刀？！” “很有效的小伎俩，对吧？”蓝染得意地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毕竟一直以来，你都表现出对我无比的了解。我自然会生出一个念头：这个神秘的乔木，会不会恰好也知道镜花水月的破绽呢？” 所以当时他使用水银饰带的瞬间，确实摆脱了镜花水月的影响，并第一时间抓住了对方的斩魄刀。 但镜花水月另在他处，很快又将他催眠了。 然后对方强行拔刀，两人分开，从那一刻开始，他感知到的一切又都是虚假的了。 镜花水月的规则，不能在无人处伪造出有人，所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被误导了，将市丸银认成了蓝染惣右介，发动了不足以致命却能重创的一击。 自己竟然被这么简单的小伎俩给骗了过去？不，或者说，真不愧是蓝染惣右介，这种简单的小伎俩，都能玩得这么漂亮。 一时之间，乔木可以说是瞠目结舌。 不过他很快就放平心态：“你这算是在示威了？” 他环顾左右：“既然如此，要不要再打一场？” 蓝染笑着摇头：“还是算了吧，我承认你的实力了。你留给银的那神秘一击，就算是我也难以抵挡呢。” “我可不想和这么危险的人为敌，”对方试探着问道，“况且，你我的目标并不矛盾，对吧？” 不矛盾吗？ 换成几天前，乔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毕竟他是来执行项目的，不是来给蓝染找事儿的。 但此时此刻，一时之间，他却没法给出答复了。 注意到他的沉默，蓝染微微惊讶地抬了抬眉毛，继而若有所思：“看来，你终于也迈出那一步了？” 那一步……对方没有明言，但乔木清楚地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没错。” 他不再隐瞒，看着周围数具中央四十六室议员凄惨的尸骸，又看向对面的蓝染，傲然宣告： “这空无一人的天之王座，是也该有人端坐其上了。” 听着这番近乎向自己宣战的宣言，蓝染惣右介反而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兴奋笑容。 生平第一次，他竟然能体会到竞争的快感！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愉悦的呢？ 第1162章 1141.山本总队长的应对 “没有……活口……”看着面前的惨状，山本元柳斋重国面色铁青，继而厉声质问，“乔木副官呢？这段时间他在哪？！” “一直在润安林，中间短暂地回过一趟戌吊，行程与时间都确认过了，他没有时间作案。”身后的碎蜂语气如常，听不出丝毫破绽，更听不出她在撒谎，每一句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她一点都不怕被人戳穿。山本总队长不可能越过她提审负责监视乔木的警逻队队士，更没有理由怀疑她。 只是看着周围一具具蒙上白布的尸体，与漏在外面的死霸装一角，她的心依然在阵阵紧缩。尤其是看到大前田尸体的瞬间，她险些没忍住，当场崩溃。 碎蜂的心在泣血。她没想到，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没想到乔木竟然会屠戮整个中央四十六室！ 做完这一切后，对方竟然还抽空回了一趟戌吊，安抚那里的流魂，然后才悠哉返回了防区。这份沉稳背后的冷血，让她胆寒。 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做了个无比错误的决定，很可能会将自己，将二番队，将夜一大人，通通拽入无底深渊。 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从对方突然出手屠戮整个中央四十六室与近两成隐秘机动队队士后，她就回不了头了……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碎蜂的汇报，山本总队长的心越来越冷，全身都泛起了丝丝寒意。 究竟是谁？开启了一道关不掉的黑腔，又将八名队长副队长变成大虚，现在甚至残忍屠杀了整个中央四十六室。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山本元柳斋重国眉头紧蹙，脑海中难以遏制地再次闪过那个最大嫌疑人的身影，忍不住喃喃自语： “乔木，究竟是不是你？” “啊？你在说什么蠢话？”面对志波海燕严肃的质问，乔木一脸不屑，“如果真的是我，涅茧利那个混蛋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一定不会替我隐瞒，山老头现在已经扛着刀杀上门了吧？” 见对方犹疑不决，他直接反问对方：“那个混蛋在现场到底有没有发现可疑灵压啊？” 可疑灵压？当然不可能有。现场只出现过两个不该出现的人：他与蓝染。他全程维持着非死神的姿态，没有一丝灵压外泄；蓝染更不可能让涅茧利发现自己的灵压。 这场惨剧目前就是无头公案，没有任何嫌疑人。护廷十三队高层都知道，总队长怀疑乔木，但对方拿不出任何证据，反而是乔木有二番队三席碎蜂作保。 海燕想了想，这么怀疑自己的朋友确实不厚道，也确实没道理。真要论动机，又不是只有他乔木有，整个瀞灵廷…… “我都想弄死他们，你们为啥不怀疑我？我最近在研究一个很有趣的课题，让火箭飞上天再精准掉到敌人头上，用里面的火药把敌人炸死。说不定我就是这么干掉那群老僵尸的。” 志波空鹤的声音传来，海燕无奈叹气，扭头就要训斥妹妹这种敏感的事情，不要胡说八道。 可一回头，看到空鹤此时的姿态，他顿时就把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 此时的空鹤，正趴在屋外濡缘上看书，翘着两条小腿，任凭裙摆堆积在臀部，将两条健美修长的大腿大半露在外面。 “你这是什么姿势？实在太失礼了！简直有伤风化！”海燕立刻怒喝。 乔木倒觉得没什么，不是因为他占便宜，只是因为这种级别的露腿，放在一百年后，一到夏天满大街都是，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面对兄长的训斥，野了一年没人管的空鹤冷哼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拎着手中的书就走开了。 气得海燕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呵斥，却没换来任何回应。 他又没好气地瞪着乔木：“她就是被你惯坏的！” “你说得对，”乔木不仅不委屈辩解，反而点头认了下来，“为了避免继续惯坏她，下次你再出任务，还是把她托付给朽木家吧。” 海燕的气势陡然弱了下去，讪讪的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颓然地坐回榻榻米上，默默喝了会儿茶，又将话题拽了回去：“我们本以为消息一经传开，队内要出大乱子，本来还严阵以待，没想到大家都还……” 他沉吟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很平静？”乔木替对方说了，“下位席官与普通队士们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仿佛死掉的是46个十一番队的讨厌鬼？” “……”就是这样，但这话海燕可说不出口。 实际上不止是他，几乎所有队长、副队长与贵族出身的上位席官，对这种现象都愕然不已、手足无措，甚至有些愤愤不平。 据他所知，总队长得知这个情况后，也愕然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了句“这样也好”。 乔木倒是很理解这种情况。 贵族出身的上位席官们，与中央四十六室的老爷们是相同出身，甚至相互之间多少都沾亲带故。这些位高权重的长辈死得不明不白，如同一群被扑杀的野狗，他们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相反，对大部分出身平民或没落贵族家庭的普通队士而言，中央四十六室这个名称距离他们太过遥远了，以至于失去了实感。 就好像现实中，如果联合国总部大楼被袭击了，除了隔壁常年把房子租给各国外交官的地主寓公，全球绝大多数人都只会“啊”一声，甚至会兴致勃勃。 他来之前向刚刚升官的山本雄也三席与大久保启介五席解释过这种现象，二人还是无法理解。 无奈的乔木只好放弃了解释。对出身下位贵族、长于瀞灵廷的二人而言，贵族制度就是一切、高于一切，他们无法想象流魂们对贵族制度没有实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甚至多少都会觉得这种想法过于僭越。 如果阐述这种想法的人不是乔木，他们大概已经大骂“巴嘎”了。 但讲述者是乔木，所以他们只能讪讪地做出一副“原来如此，副队长真是厉害呢”的恍然与敬佩表情。 到了志波海燕这边，情况依然如此。志波海燕再贴近平民，也是物质上的。但他的认知还是贵族视角，志波家也只是被纲弥代家排挤而逐渐没落，并不是散尽家产主动去过平民生活。 这一点从最年幼的志波岩鹫身上就能看出来。 在这一代志波家彻底没落后，志波岩鹫并没有早熟到要替家里减轻压力，反而向游侠儿、街溜子的方向发展。说明志波家依然奉行着贵族不事生产的理念。 只是这家人不居住在瀞灵廷内，日常生活距离平民更近，对平民的同理心更强罢了。 乔木拿起桌上的文书，又瞥了一眼：“不过不得不承认，山老头这次的反应够快、够果决。” “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护廷十三队一员似的。”志波海燕对他的说话方式不太满意。 他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一遍文书上的内容，这是一系列人事任命： 二番队三席蜂梢绫，递补职缺，接任二番队代理队长，兼任隐秘机动队代理总司令、刑军代理军团长。 三番队副队长射场千铁延迟退休，递补职缺，接任三番队队长。 五番队副队长蓝染惣右介，递补职缺，接任五番队队长。 七番队副队长小椿刃右卫门，递补职缺，接任七番队队长。 九番队五席东仙要，因成功修行卍解，越补职缺，接任九番队队长。 十二番队前任三席涅茧利，经总队长特批，重新加入护廷十三队，出任十二番队队长，兼任技术开发局局长。 山本总队长这一次非常果决，他没有等新的中央四十六室诞生——所有拥有选举权的贵族都散落到整个流魂街了，恐怕灵王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选出新的中央四十六室来。 在没有中央四十六室认可的情况下，山本总队长直接以非常时刻为由，对护廷十三队的所有队长空缺，做了擅专。 对方当然不是只会签发委任状的领导，在紧随其后的第二张文书中，又传达了一项作战任务： 护廷十三队不日将发动一场特战行动。山本元柳斋重国亲自带队，全体队长选拔各自番队精锐，共同组建一支精锐小队。 小队将闪击瀞灵廷，逆闯虚圈，以关闭那座至今都纹丝不动挂在天上、比月亮都稳定的黑腔！ 这是一项极其大胆的计划，偏偏成功的概率很大。毕竟目前来看，侵入瀞灵廷的虚基本以基里安为主，只有极少数亚丘卡斯，完全不见传说中超越队长存在的瓦史托德。 目前护廷十三队内普遍相信，在虚圈中维持黑腔的必然是一头强大而卑鄙的瓦史托德。但他们也毫不怀疑，只要山本总队长能亲自出马抓到那个家伙，无论对方多强大多狡猾，都绝不会是总队长的一合之敌。 而特战队伍都是护廷十三队的精锐，只要行动够果决，避免陷入大虚之潮中被消耗致死，成功的概率还是相当大的。 乔木也得承认，这个计划相当亮眼。 对方亲自带队，大幅提高了成功的可能性。新老队长悉数参与，能够增进同僚之间的了解与信任，还能提高普通队士对高层战力的信心。 最关键的是，这次是特战行动，绝大多数早已士气全无的普通队士无需参加，也就不用担心他们出什么幺蛾子了。 而且这项行动还能一定程度上缓解尸魂界面临的新麻烦：瀞灵廷的意外沦陷，导致尸魂界的魂魄数量超预期地锐减，反向打破了三界平衡…… 现在他们必须削减虚的数量，才能继续维持平衡。 这次行动，估计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其中。 唯一的问题就是，只有乔木知道，并不存在什么“强大而卑鄙的瓦史托德”。 只怕总队长毕其功于一役、直接关闭黑腔、再慢慢清剿瀞灵廷、重塑护廷十三队权威的打算要落空了。 当然这就与他无关了。 因为包括他与志波海燕在内，各番队副队长并不参加此次行动，他们的任务是带领普通队士继续防守四道瀞灵门。 甚至这项计划最终能否成行，还两可呢。 两人沉默之中，随着门外家仆的通传，志波都就带着两位客人走了进来。 乔木不认识这二人，但只凭那两身华贵的衣着、讲究的饰物，就能判断出他们贵族的身份。 而且绝非普通的下位贵族，更不可能是窘迫的没落贵族。 这已经是今天第四波客人了。 他们当然是来拜访志波家主的，乔木懒得和他们打交道，不等海燕介绍，就兀自起身回避，独自去了院子。 这段时间，“重新发迹”的志波家成了贵族圈近期的红人。 尤其是五大贵族中，纲弥代家闭门谢客、凤凰堂家集体玩消失、四枫院家主也神秘失踪、朽木家直接住在了六番队临时队舍里拒不见客。 而相当多上位贵族——例如斫迦罗——都遭遇了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整个贵族圈已经重新大洗牌了，这个节骨眼上大家也普遍没什么安全感，这个时候自然会愿意往“新晋军事豪门志波家”上靠，想要倚住这座新崛起的靠山。 而那些底蕴深厚、不需要寻找靠山的上位贵族们，也正在试图搅黄山本总队长的特战计划，自然也要拉拢游说志波家。 搅合的目的说来也简单，甚至简单得可笑、可悲： 上位贵族大多定居于小数区，队长们这一走，他们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在护廷十三队确保他们的安全，让他们重获安全感之前，他们绝不同意山本总队长带着所有队长搞“自杀冲锋”的荒唐之举。 偏偏唯一能够在法理上约束护廷十三队的中央四十六室已经消失了，重建更是遥遥无期。他们只好对护廷十三队玩起了这种合纵连横的贵族把戏，希望那些贵族出身的队长副队长们，能统一战线。 海燕很有自知之明，或者说百万年来志波一族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是绝不会参与到这种政治活动中的。 但作为最基本的礼节，招待上门拜访的客人，还是必须的。 志波空鹤也在院子里，正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看书。她这么一跷二郎腿，直接就把底裤露出来了。 这一次连乔木都受不了了，只好背过身去，却发现不大的院子也没什么地方可待了。除了空鹤那片区域，其他地方都会打扰到海燕待客。 他干脆也懒得待了，反正润安林就是他的防区，他什么时候想来都行，就问背后的空鹤：“我要回戌吊了，你走不走？” “我再待几天，就当给那群小鬼放假了，你……”空鹤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了，然后就是起身的声音，“算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火药库的门没锁，岩鹫那个混蛋一直惦记着偷我的火药做烟花！” “你能不能把你的工坊搬远点儿？！至少把火药库和实验室搬走？” “老娘交了租了，要你管！” “你的工坊隔壁就是公塾啊混蛋！” 院子里男女吵闹的声音很快消失了，只留下屋中两位客人面面相觑、对面的志波海燕一脸苦笑。 第1163章 1142.新·戌吊&新·斫迦罗 自从十番队有了队长，又将山本雄也提拔为三席后，乔木就彻底当了甩手掌柜。 当然原本他也没管过十番队队务，都是山本雄也与大久保启介两人在管。现在的志波一心同样不管。 也就是说，虽然时隔十多年，终于有了队长与副队长，但十番队的内部格局，其实没有任何变化…… 非要说的话，大概唯一的变化就是队士们的精气神与以往不同了。 不过乔木并不关注这个，十番队区区不足百人的规模，还不足以让他操这份心。 相较而言，戌吊五区十多万居民，就如同一个无边的黑洞，每天起床，都会将他的精力吞噬殆尽…… “派出去的人还是太少了，你们这几天要征调更多的人组建更多的招募队出去。 “任务还是那两个，一是招募那些精英流魂，例如刚从现世抵达的科学家、工程师、军人、工人，以及尸魂界本地那些接受过教育或战斗训练的流魂； “二是宣传我们的燃木，让更多的商人知道我们能提供大量优质燃料。马上就要入冬了，这次动乱，很多贵族豪商逃得仓促，准备不足，一定会面临燃料不足的问题。” 乔木向面前二十多人安排着工作，这些人就是目前五区能选出来的全部“民意代表”了，基本也是未来协助他管理五区的原始班底。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负责燃木日常管理的负责人内藤耀：“如果有商队来采购，我不在的话你就自决。价格的话，尽可能狠狠宰他们，不要心疼，也不要怕他们不买。 “燃料绝对是这个冬天的稀缺商品，你卖多贵，那些商队都能翻好几倍转卖给贵族们。如果不会讨价还价，就去找擅长这个的居民帮忙。” 这二十多人别说学识了，只是做事的能力，恐怕都比不过现实世界大街上随便拽出来的一个成年人。什么都要乔木亲自叮嘱，不然就会出各种幺蛾子。 这就是不同时代，眼界、知识与经验的差距了。这也是他派出招募队，积极招募那些跨入工业革命的近代流魂的原因。 整个五区目前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基本就是临时想起什么事情，就临时去找人问谁擅长、谁感兴趣、谁想尝试。 原始到令人啼笑皆非。 “区长，”岛津女士举手要求发言，得到许可后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如果价格提的太高，其他区的平民岂不是买不起我们的燃料了？” 她还记得，或者说在场众人都记得，乔木反复提过、承诺过，要创造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但他现在的指令，可和“平等“不搭界。 “就算我们白送，那些平民也用不起，”乔木平静地解释，“你觉得就算我们把燃木亲手送给那些平民，他们就能用得上了？” “不能吗？”岛津女士下意识问完，就猛地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阿散井康太也明白了乔木的意思，冷笑道：“我们前脚离开，那些贵族后脚就会派人将所有燃木抢走。好的，会随手扔下几个环做做样子；坏的……” 他没有说完，但在场众人都经历过三年前的贵族杀人纵火事件，都能想象“坏贵族”会怎么做。 “那岂不是说，除非我们将那些贵族赶走，否则其他区的平民永远都不可能用上便宜的燃木了？”生前从事反家暴事业的岛津女士，心情非常不好。 “战争确实是一个选择，”乔木耐心地教导，“另一个选择则是产能。今年是个例外，等到明年冬天，各区的燃料供应就会恢复正常。到那时，我们的燃木产量也会提高不少。” “产量大，供应足，价格自然就会下跌，平民也就能用上便宜的燃料过冬了。长此以往，总有一天，我们能不让任何流魂在冬天被冻死！” 说到这里，大家的脸上都迅速神采飞扬起来。 乔木召集他们做事情，并没有给他们承诺任何地位、财富，更没给他们任何优待。 这些人都是凭着对他描述、许诺的未来的向往，自愿聚集在他身边的。毕竟能够得到不少居民认可，成为民意代表，他们本身就是各种行动积极分子，是对现状不满并努力付诸行动的一群人。 讨论完这个问题，乔木又看向阿散井康太：“民兵团的事情如何？” 他既然决定彻底改变尸魂界，未来自然会与那些既得利益者发生冲突、爆发战争。 他当然可以动员调查员同事顶在前面，但先不说同事们愿不愿意，就算有足够的同事愿意，这种恩赐式的解放，也不是他乐见的。 不为之付出、为之流血、为之牺牲的未来，是绝不会被人珍视、尊重的。 虽然说起来很残酷，但乔木坚信这一点：想要让这些流魂从精神最深处得到解放，不能直接赐予他们一个未来，而是要让他们自己去探索、抗争，自己开创一个未来。 他可以是引领者，可以是领导者，但绝不能是上帝一样的恩赐者。 所以，五区就面临了一个新的课题：组建自己的暴力机构。 这件事乔木交给了自己最铁杆的支持者，阿散井康太来负责，由对方亲自游说戌吊五区中本就不多的壮年男性，以及新近抵达的流魂们。 对这个连雏形都没搭建起来的民兵团，乔木甚至开出了比民意代表这一岗位更诱人的条件： 除了“加入就能优先吃饱”这个自然而然的待遇外，他还承诺，民兵团成员为了保护五区居民与财产而牺牲的，他的家人将得到一定程度的优待。 当然，优待的具体条款还没定出来，现在也定不出来。 不过以乔木在五区的威信，哪怕说不出个具体一二三来，大家也不会怀疑，至少五区的居民们不会怀疑。 开完会，等民意代表们全部散去，乔木才终于看向了落在窗台上的地狱蝶。 会议开到一半，这只斫迦罗的地狱蝶就飞进来了，但他一直没理会对方，甚至用灵压将对方挡在窗口，不让对方飞到他身边干扰他。 地狱蝶这种生物非常神奇，它们看上去没什么智慧，偏偏似乎很有灵性，所以才能被五大贵族之一的凤凰堂家族发现、驯化并繁育，在无线电诞生之前，作为尸魂界日常远程交流的手段。 跟着那只地狱蝶走了没多远，乔木就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老熟人”：斫迦罗暻。 “我还以为你会前簇后拥地出现呢，”看着对方孤零零一人，他有些好奇，“你这是杀人太多，没人敢效忠了？” 他太清楚沈新海等人帮对方杀了多少斫迦罗了。这么说吧，名单上的人现在还没杀完，沈新海四人现在还在外面捕杀。 当然了，根本原因是暻这个疯子，还在不停地补充名单。 据沈新海说，她公布了自己担任家主后的“一揽子新政”，一系列震撼弹斫迦罗内部炸得人仰马翻，就连外面看热闹的人都瞠目结舌。 而凡是不愿意接受“新政”的族人，表面上什么事情没有，她转身就会将对方全家的名字加入处决名单。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不是来找你的。”暻冷着脸，态度阴冷，甚至有几分森寒。 乔木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对方亲手杀了生身父亲与所有兄弟姐妹，不可能还像从前那样愤世嫉俗、自我内耗。 如此血腥残忍的决策，但凡这段时间对方内心深处有任何不自洽，都得崩溃自杀，也不会亲自跑到这里来见他了。 “不是来找我，那是来找谁？” “我知道这里有几个斫迦罗的孩子，我是来带他们走的。” 听到这话的瞬间，乔木的表情冷了下来，没有一丝犹豫，就一字一顿地说：“你、休、想！” 暻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怎么？你什么时候对斫迦罗这么上心了？” 乔木冷冷看着对方，没有说话，但沉默中足以将对方碾成肉泥的汹涌灵压，已经清晰传达了他的态度。 暻嘴角的冷笑也消失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才说：“我不会对他们不利的。你的朋友没跟你说吗？大扫除已经结束了，他们接到了新的委托，帮我找回那些流落在外、没被斫迦罗毒害太深、还有得救的孩子。” “那些孩子，将是我重建家族的根基和依仗，”说到这里，对方脸上浮现出了向往的微笑，只是稍纵即逝，又调侃地对他说，“那几个孩子，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现在他们时来运转了，他们的好日子来了。” 乔木刚想嘲笑对方“就凭你”，对方就抬手抢先说道：“别立刻拒绝我。至少也要问过那些孩子的意见吧？问问他们，是愿意继续在这里做一个流魂，还是回到斫迦罗，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你在这里成天跟那群流魂说什么自由平等，说什么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把我家的工匠吓得要死，”说到这里，对方脸上浮现出了奇怪的表情，看向乔木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他无法理解的异样，“到了那些孩子身上，不会就变得独断专行了吧？” 穿界门主体工程完工了，但最后的装潢还没有结束，就是在巨大的石梁与立柱上雕刻繁复的图案。 乔木并不在意，但斫迦罗的工匠们本着精益求精的态度，坚决要求刻上去。乔木觉得他们是害怕万一主家发现不刻也行，他们就失业了…… 所以截至目前，戌吊依然有斫迦罗的工匠，还为数不少。这些人自然会将这里的风吹草动汇报给他们的新任家主。 所以暻了解自己在戌吊的公开言行，乔木一点都不意外。哪怕山老头了解，他也不会惊讶。毕竟这里还有二番队的探子。 此时此刻，不远处有个探头探脑的家伙就是。他懒得搭理这些蟑螂而已。 暻没有让他立刻做决定，只是告诉他决定好了就把孩子们带给她，就离开了。她怎么说也是修成始解的死神，遇到普通的基里安，就算打不赢也能跑赢。 乔木并没有独断专行，而是真的把健太与芽衣五人叫来，跟他们详细说明了情况。 有一点暻没有说错，他应该征询这五个孩子的意见，至少也应该说服他们，而不是瞒着他们。毕竟当初他是用强将五人带到戌吊的，他并非五人合乎伦理道德的监护人。 “我不回去！我和那个家族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想到，第一个坚决拒绝的不是健太，而是贤太。 这段时间贤太一直跟随在藤原长作身边。藤原老先生发现，这孩子其实很聪明，学习能力很强，只是有一个前提：受不了任何挫折教育，简而言之就是吃软不吃硬。你得不停地鼓励他、哄着他，让他开心，让他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真的很优秀，他才能优秀起来。 不像健太，不打不行，打少了也不行。这两个年纪最大的孩子，在这方面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现在的贤太已经彻底脱离乔木为他安排的寄宿家庭了，吃住完全在藤原老先生家，一边帮藤原老先生做家务，一边跟着对方学习，然后每天在众人或真心或虚假的夸赞中飘飘然地努力进步。 这样的氛围绝不可能出现在斫迦罗。这孩子不愿意回到那个给自己留下恐怖记忆、最终抛弃自己的家族，也是情理之中的。 贤太迫不及待地表完态，健太才懒洋洋地撇嘴：“我早就说了，我不姓斫迦罗。” 对方一脸不屑地瞪着乔木：“你要是敢逼我回去，我就逃跑！反正你当初也答应我了，我随时能走！” “没有人逼你，只是商量而已，”乔木无奈，“无论你们如何选择，我都尊重你们的决定。就算你们现在做了决定，将来反悔了也没关系。哪怕你们回去了，待得不开心，想回来，我也会去接你们回来。” 他这么一说，健太的表情僵了僵，一脸的桀骜叛逆顿时消隐无踪，尴尬地将头扭向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乔木没听见的话。 幸太自然也不会去。他年龄最小，乔木甚至无法想象他的父母到底是以什么为依据抛弃了他，将他除名的。 至少现在，这孩子已经与岛津女士组成了新的家庭，也是五个孩子中唯一加入新家庭的，已经管岛津女士叫妈妈了，而且像一条小奶狗一样，黏人得很。 刚才岛津女士开会，这小鬼就在屋外的窗台下玩耍，时不时探出头看看妈妈忙完了没，什么时候出来。 就是此刻，岛津女士也在乔木的茅草屋外等待着。 “我……我想回去……”就在乔木以为到此为止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猛地转向飒太，吓得他一缩脖子，拼命摇头：“不，我不回去了！我不回去了！真的！” 乔木瞪了健太一眼，温柔地安抚着飒太，好不容易等对方冷静下来，才温声问道：“飒太，能告诉叔叔，你为什么想回去吗？” 飒太张口就要否认，他立刻又说：“没关系的，你说什么叔叔都不会生气，真的。” 说着，他像变魔术一样凌空拿出糖果，一一分给几个孩子，以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 飒太如狼似虎地将软糖塞进嘴里，一脸陶醉地细细品味着，愉悦的心情冲淡了之前的惊慌，才终于说了实话：“我……我想吃好吃的……” 这个理由，让乔木哑然。 对这些孩子而言，戌吊确实不错，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干活就没饭吃。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食物短缺，肯定要优先分配给干重活的人，避免他们把自己耗死。不怎么干活的人，自然只能乖乖躺在床上吸乔木逸散到空气中的灵子了。 大人还好，这种事情对小孩，尤其是已经到了能疯玩年纪的小孩而言，简直就是一项酷刑。 听着飒太这个理由，健太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起身就走。 飒太显然很怕健太，吓得又缩了缩脖子。或者说整个戌吊五区，除了仗着自己有灵压，每天将健太按在身下揍的志波岩鹫，没几个孩子不怕健太。 健太直接走了，贤太看了看飒太，欲言又止，最终也没开口。 这五个孩子说是有血缘关系，实际上依然不亲近，或者说他们五个相互之间才是这里小孩子中最不亲近的。 斫迦罗的影响深入骨髓，没那么容易清除。 飒太的想法出乎乔木意料，让他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这场谈话也就草草结束了。 这就好像你收养了一条流浪小狗，精心照顾了一年，不能说锦衣玉食也能说尽心尽力，结果突然有一天遇到了原主人，小狗立刻激动地冲上去，闹着要和原主人走。 哪怕你知道它只是狗，不是人，不能用人的概念去衡量，你依然会失落，会难过，会……不甘。 飒太很敏感，或者说这五个孩子都很敏感，似乎察觉到了乔木的情绪，低着头沮丧地离开了。 “那孩子有些不记事，”看着他走远，接到幸太的岛津女士如此对乔木说，“我怀疑他就是因为记忆力不好才被淘汰的。那个家族的记忆，那孩子大概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就算没忘也很模糊了。” 乔木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但实话实说，他不是很能理解。毕竟过去几十年里，他都有思维宫殿这个强化。对于“记忆淡化”这类事情，一定程度上已经超出他的感性甚至理性认知了，更别说感同身受了。 乔木勉强笑了笑：“我不会和孩子置气的。后天我再问问他，如果他还是决定回去，我就亲自送他回去，也警告一下斫迦罗，不许欺负他。” 岛津女士仔细端详了他片刻，露出了温柔的笑：“能遇到您，是这些孩子最大的幸运。” 她停了一下，发自内心地说：“也是我们的幸运。” 其他人都离开后，乔木收拾好心情，才回头笑着捏了捏芽衣日渐圆润起来的小脸蛋：“芽衣最近乖不乖啊？” 瀞灵廷沦陷了，十番队在润安林的所谓队舍，压根就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他不可能再将芽衣带在身边，好说歹说，才让对方留在戌吊，并每天去公塾学习。 “芽衣最乖了！成绩一直都是第一，志波老师每天都夸芽衣呢！”女孩露出了骄傲的神色。 乔木一通夸奖，顿时让女孩心花怒放。 这五个孩子中，因为芽衣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甚至有几个月一直在十番队队长室和他同住，照顾他——其实是他照顾对方，所以他和小丫头的关系最亲密。 于是，一如既往的，他又抓出了一把从志波宅顺走的糖果，单独奖励给对方。 但这一次，罕见的，芽衣没有开心地接过来，反而犹豫了。 “怎么了？”乔木立刻察觉到不对。 女孩低着头，轻声道：“芽衣……芽衣不是乖孩子，不该得到糖果……” “为什么？”乔木糊涂了，刚才还说自己最乖了，怎么一下子又不乖了？ 他蹲身下来，温声询问：“芽衣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叔叔好不好？” 低着头的女孩，偷偷瞥了他一眼，支吾了许久，才在他的鼓励下开了口：“芽衣也想去斫迦罗……” 乔木愣住了，手下意识一松，几颗糖果滑落，摔在了地上。 第1164章 1143.禁止复营业 再睁开眼，乔木已经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传送舱。 将飒太与芽衣送到斫迦罗的庄园后没几天，赶在山本总队长的特战行动开始前，他通知所有人结束了项目。 被白大褂搀扶到外间休息的他并没有闲下来，而是拿到手机，打开公司oA内置飞信，往两个群里发了同一条消息： 《死神与虚的战争》项目前期准备已经完成，下一次将正式对山西与上海调查员开放，欢迎积极报名。报名截止时间为本周五17：00，之后他将敲定下一次项目的参与者名单与具体时间。 毕竟那么多人首次共同执行项目，档期协调是非常必要的，不是一句简单的“自己解决”就行的。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是带不好团队的，只会你糊弄我我糊弄你你糊弄我我糊弄你，最后一盘散沙。 第二条消息则是，所有对这个项目感兴趣的同事，今晚20:00准时在oA内部会议室开会。他会介绍项目截至目前的具体进展、接下来的发展计划，以及执行项目的注意事项。 原本连着几天没一个人说话的群们，顿时沸腾了。调查员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速度之快，他恍惚之间甚至都怀疑这群人其实一直盯着群界面，只是不说话。 画面感随之浮现，那瘆人的情景让乔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懒得看这群人在沸腾什么，将通知粘贴到群通知中，又发了个成员确认，就退了出去，去看今天早晨收到的、被他搁置了“一整年”的工作消息。 大部分工作消息都是以oA或邮件的形式发给他的，只有少量不怎么正规也不怎么要紧的消息，会通过飞信发送。 其中就包括柳婷发给他的两个外部链接。 不过他不需要点进去，因为对方又发了一段文字，贴心地为他总结了两个链接的内容： 乌金文旅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赵福生，因涉嫌财务与金融犯罪，被正式刑事立案； 山西文旅集团宣布收购乌金文旅80%的股份，疑似全部来自赵福生。如属实，赵福生名下还保留有5%的股份。 乔木点进两条链接，一个是晋中警方发布的短讯，一个是山西文旅集团在官网发布的动态，都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含混不清，看不出什么来。 他特意看了眼发布时间，发现二者大约相距了半个月。也就是说，半个月前赵福生就被立案了。但两条简讯放在一起，还是颇让人浮想联翩。这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同样难免胡思乱想的乔木，心中情绪有些复杂。他并不同情赵福生，经过上次的踩踏危机，他已经彻底看透了对方。那就是个德才均不配位的小人，只怕能拿下乌金山的旅游开发权，靠得也不是自己的能耐。 但他现在也是资本家的一员了，还是其中的当红炸子鸡，面对这种新闻，很容易敏感多心。 不过这对他而言也就算个逸闻。他给柳婷回了条消息，让对方练习一下山西文旅集团，问问对方对智翱门店的态度。 毕竟智翱与乌金文旅之间，当初是有不少特殊约定的。其中一些已经以定制条款的形式加进了合同，还有一些仍停留在口头约定上，缺乏法律约束，认不认都在山西文旅集团相关负责人一念之间。 处理完工作，乔木才点进朋友圈，看看那些@他的内容都是些什么。 首当其冲的，就是露露发的一段视频。他点进去一看，是一段露露与同学的自拍，多角度、长运镜，还有动态光影调节，非常专业。 家里大人们几乎都点赞了，舅妈还留言询问这是咋拍出来的，是不是专业摄像师。 但乔木一眼就确认了，拍摄者根本不是专业摄像师，正是他家的智翱·影像大师。 倒不是他对这款产品多了解，而是露露配的文案，“我的生活，从不设限；我的世界，尽是自由”，正是智翱·影像大师的宣传文案之一。 他点了赞，也留了言：“同学的？” 他记得露露的同学里，有个家里做生意的男生，就是一脸青春痘的那个。 没想到等他缓过劲来准备去智翱打卡时，就收到了露露的回复：“我哒~这叫共有产权~” 她的？影像大师一台 售价49102，绝不是工薪家庭出身的露露买得起的，以她的消费能力，就算刷爆网贷额度也买不起。而且什么叫共有产权？ 乔木心中冒出了个不太好的预感，直接打电话给对方。 电话一接起来，他就直截了当问对方是什么意思。 露露倒也不隐瞒，痛快地给出了答案：“我们几个人一起买的，祝梓轩刷他的花呗。我们几个人签了协议，大家一起还，影像大师归所有人共有。” 听对方的语气还挺得意的，似乎觉得能想到签协议，而不是靠着义气口头约定，这种思想很进步？ 乔木无语了：“那毕业之后呢？你们各奔东西了，机子归谁？” “协议约定了折旧，是祝梓轩算的，他懂这些，”露露一副“我们早就想到啦”的嘚瑟语气，“毕业之后扣掉折旧，然后大家一起降价竞拍，直到降到有人愿意买下为止。如果价格太低大家都不愿意，那就挂网上卖二手。钱所有人平分。” 想的倒是挺周密！ 乔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无奈地问：“你爸妈知道吗？能让他们知道吗？” 一说起这个，电话那头明显怂了。 毕竟无论她如何说得天花乱坠，仿佛自己很懂，在大人眼里，她就是花将近一万块钱买了一台玩具。这可是她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 二舅非原地爆炸不可，大概率会扣她生活费。 “哥，你就别跟他们说了呗，我就说是我同学买的……”露露讪讪的，隔着电话撒娇祈求。 “我可不帮你骗人。”乔木没好气地说。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那头顿时委屈了，“我们学校都有好几十台了，我们这已经算入手晚的了。最早买到的那个学长，靠着租赁拍摄，据说已经赚了好几万了！” “你们也打算做租赁？”短短几个月靠租拍赚数万，这个乔木不知道真假。 但如果露露他们打算考无人机租赁来回血，也是个不错的想法。就算本校市场饱和了，也可以去做外面的市场，赚多赚少反倒无所谓。 “没有啦，我们才舍不得呢！万一他们把无人机弄坏了怎么办？” 乔木无语了，不过在对方的撒娇下，他最终还是答应对方不做长舌怪。 挂掉电话后，想着露露说只是首都医科大校内，就已经出现了几十架影像大师，乔木总觉得不太舒服。 他想了想，特意给柳婷打了个电话，让对方安排人，给使用分期付款购买影像大师的消费者，进行画像统计，看看大多是什么收入层次的。 山西文旅集团的回应很快，快得完全不像国企该有的样子。不过他们的回应也简单粗白直白： 关于智翱线下体验店乌金山分店的一切事宜，依然由乌金文旅负责。具体情况需要等上级领导指使。 这份短短两句话都前后矛盾的传真，直接给乔木气笑了。而且这个“上级领导”就很含糊，到底是有关部门领导，还是集团领导？我们究竟该找谁？一概不知。 但这还没完。 晚上吃饭的时候，观月突然问：“你们门店复营业，这次你还去不去了？” “啊？复营业？”乔木愣住了，“没有啊，还没接到通知呢。你听谁说要复营业了？” “新闻啊，晋中新闻说乌金山景区完成了什么突发状况应急管理演习，准备复营业了，”观月也疑惑了，“也许是别的景区？我看错了？” 乔木却上了心，费了好大力气，才在晋中新闻联播的抖咖账号中，从今日内容摘要里看到了这条短讯。 他又给智翱门店业务负责人打了电话，确认了对方也并不知道这件事，乌金文旅也并未通知他们应急演习与复营业的事情。 挂掉电话的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的新闻画面，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有意思……” “怎么了？”观月关心地问，“是监管机构还不许你们复营业？” “应该不是有关部门的态度。”乔木摇了摇头。 理论上确实可能是晋中文旅部门心存疑虑，但如果只是这个层面的因素，沟通肯定是不会切断的。 现在连最基本的沟通都断了，甚至他 们直接被人“拉黑”了…… 观月闻言，直接断言：“那就是你们得罪人了。” 乔木笑了笑，他也是这么想的。很明显，有“上级领导”不待见他们。 “先不想了，”他重新拿起碗筷，“明天去一趟就知道了。” 观月却问：“去哪？山西文旅集团，还是乌金文旅？” 乔木惊讶地看向对方：“你还挺敏锐的。” “那当然，”对方翘着小嘴，一脸得意，“这可是家学渊源，从小耳濡目染。” 乔木这才想起，观月出身政商家庭，父系世代都是京都的地方议员，母亲则出身京都地方小财阀。就算她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耳濡目染之下也不会什么都不懂。 “先去乌金山吧，”乔木想了想，“直接去山西文旅总部，大概率会吃闭门羹。” 山西文旅的回复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事儿还是由乌金文旅具体负责。也就是说即使是集团领导不待见智翱，那位领导也不会亲自站出来。智翱还是得和下面的“刀”沟通具体事务。 “刀”满意了，他们才能获得争取让领导满意的资格。 这套模式就是如此可笑。 但他没想到，更可笑的还在后面。 第二天乔木是临近中午才抵达了乌金山避暑小镇。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堵车，反而是因为他确定不会堵车，于是去公司开了早会才动身。 避暑小镇还算热闹，四处可见还算忙碌的工作人员。街边大部分店铺也都开了，但还没有游客，经营者坐在店里玩着手机打发时间。 少数没开业的门店，除了智翱线下体验店外，基本都是大品牌直营店，例如必胜客、赛百味、星巴克、迪桑特、菲尼克斯等等。这些大公司显然还打算再观望一阵子，等客流确实复苏了再开业也不迟。 去智翱门店的路上，乔木很快就遇到了熟人：楼面经理宋志波。 他对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不过这次再见面，他发现比起之前三次相见，对方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本来就不胖，现在更是瘦了一大圈，跟个麻杆似的。 不知道是被文旅部门收拾的，还是被公司内部的事情折腾的。 对方见到他有些错愕：“乔总，您怎么来了？” 乔木自然不能说我来看看你们在玩什么幺蛾子，就随口搪塞：“过来看看。” 但对方显然理解错了，又对那个开小超市的中年商家叮嘱了几句，就引着乔木往没人的角落走了走，才压低声音：“乔总，贵司的店暂时还不能开业，这个……您看……” “我知道，”乔木笑道，“毕竟总要开业的嘛，我这次就是提前过来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他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反正我就是大闲人一个。” 宋志波谨慎地打量了他片刻，见他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小心地道了声“抱歉”才离开。 这番谨小慎微的模样，搞得乔木有些啼笑皆非：两人总共就见过三面，他到底给对方留下了个什么印象啊？ 笑着摇了摇头，乔木来到智翱门店前，看着挡在面前的卷帘门，这才想起来自己没钥匙。 他干脆拿出了新起点积分商城兑换的傻瓜式万能钥匙，蹲身把锁打开。 正要抬卷帘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呦~我还说是谁呢，这不是智翱的乔总吗？” 乔木没有任何反应，将卷帘门彻底推上去，将玻璃门推开，才拍着手上的灰转身。 他的身后已经占了六个人，最前面那个正一脸倨傲地看着他。正是乌金文旅的市场总监曹建飞。 1144.你到底想说什么？（免费章） “又见面了，曹总监。”他冷淡而疏离地打了个招呼。两人只见过一面，那一面，他对对方的印象非常糟糕，简单来说就两个字：无能。 所以那次谈判，当着乌金文旅一众高管的面，他没给对方留任何情面。 乔木打了个招呼，曹建飞还没说话，身后一个的工作人员立刻严肃地纠正：“是曹经理！我们曹经理已经是乌金文旅的副总经理了，是山西文旅集团副科级领导！” 这个介绍竟然让乔木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他仿佛回到了上一世的童年，那时候一家三口还住在大杂院里，厂领导来家里探望因公受伤的父亲，母亲就是这么向邻里街坊介绍领导的。 一不小心被拽回上世纪溜了一圈的乔木，看着遮掩不住得意神色的曹建飞，哑然失笑。 然后，他懒得搭理对方，转身走进店里，去墙边将空开全部推开。 但他不想搭理小鬼，小鬼却缠上了他。 这位曹经理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跟着就走进了店里，看着店内与小镇温馨风格格不入的性冷淡风格，轻蔑地撇了撇嘴：“乔总这是急着开业呢？不过我们可没允许呢，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这可是违法的。” 门店要不要开业，是榆次文旅局说了算，和乌金文旅没半毛钱关系。 但这话乔木懒得和对方说。这种常识曹建飞知道吗？肯定知道，但人家说这话就是只讲权力不讲法律。 你跟他掰扯法律，掰扯合同，他会觉得你脑子进水，甚至会趾高气昂地来一句“不服你告我去”。 这就是典型的地头蛇心态。 不过对方这一现身，乔木就知道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了，今天特意跑一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别说，效率还挺高的，也省去了他拜访那位新任总经理的工夫了。 他依然没理会对方，只是将角落里没打扫干净的零散垃圾捡起来扔进了已经落灰的垃圾桶。 “智翱这么困难吗？门店卫生都得乔总亲自动手？这是不发工资员工都跑了？”曹建飞忍不住讥笑，“你们那个无人机不是五万块钱一架吗？这不也没挣着钱嘛。” 身后手下的陪笑声中，对方又得意地对左右说：“这不就是赔本赚吆喝嘛。我就说嘛，真创业的，谁在山西啊？都去北上广深了。在山西搞高科技？十个有九个是在骗补贴。” 他说话间，乔木已经把店面逛了一圈。 桌面上的灰尘他没管，检查了一下没有残余的垃圾，就撸起袖子抽出一张湿巾，将雪白墙面上智翱名牌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退后几步看了看，在灰蒙蒙的房间中，银黑色的“智翱”与“intellifly”，在Led柔光下闪闪发亮，非常亮眼。 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转身拎起那只垃圾袋，拎着松紧绳轻松地悠着袋子朝曹建飞等人走去，那样子仿佛像是要用手中的垃圾袋抡对方一样。 见这架势，曹建飞吓得愣住了，担心对方年轻气盛真的揍自己，满脑子都是要不要先下手为强。但看着对方明显长期健身的身材，他又担心自己吃亏，在下属面前丢脸。 他这一愣，乔木已经在他面前拐了个弯，走到墙边，将店里的电源空开全部切断。 他还没回过神，乔木已经再次来到他面前，这一次没再绕开，而是直接站定，仿佛要开战一般。 这一刻，曹建飞的外强中干终于藏不住了，色厉内荏地质问：“你想干嘛？！” 乔木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和气地说：“劳驾让一让，你们挡路了。” “？”曹建飞茫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怕什么？自己身后还有五六号人呢，外面也全都是自己的员工，一嗓子就能传来几十个，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他这不就被吓住了吗？！ 意识到优势在我的曹建飞忍不住冷笑起来。 他很想说“我就不让，你能怎么样”，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仗着爷爷成天逃课不务正业争强斗勇的街溜子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副科级待遇国企领导，不能做跌份的事情，至少不能当众做。 曹建飞冷笑着侧身让开了一点点，想看看对方会如何应对。 乔木却没事儿人似 的，平静地道了声谢，直接侧身从他旁边挤了出去。 这让曹建飞顿时更确信对方不敢招惹自己了，脸上难以遏制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笑容还没绽开，身后又传来乔木的声音：“麻烦你们出来一下，我要锁门了。” 曹建飞愣了愣，回身看去，发现乔木已经出了店，沐浴在门外的阳光下，歪着头无奈地看着他们，那眼神仿佛在问他们：“干嘛呢这是？怎么还呆得不出来了？” 在乔木的催促中，曹建飞呆呆地带着人走了出来，在一旁看着乔木关上玻璃幕门，拉下卷帘门，掏出一把造型奇怪的钥匙上锁，然后将垃圾袋丢进不远处角落里的公共垃圾桶，又回头对他们点头示意算是告别，就径自离开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直到乔木走远了，曹建飞才回过神，疑惑地问左右：“我是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怎么好像那家伙压根没意识到我对他不爽、我在收拾他？合着这么半天，我是演给瞎子看呢？ 乔木确实没把曹建飞放在心上，或者说压根没把对方当回事。 网上有个文案，“只要你站得够高，就听不到下面的人骂你”，他以前只觉得鸡汤这个东西多少年都换汤不换药，现在他发现了，还真是这么回事。 面对曹建飞的挑衅，从头到尾，他的内心真的毫无波澜。 就好像一个熊孩子突然跑到大人面前嘚瑟，大人可以选择哄他开心，也可以敷衍打发走，还可以选择训斥几句轰走，更可以直接无视小孩。 但大人并不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个孩子，对方根本没资格冒犯自己。 在乔木看来，曹建飞就是那个熊孩子，根本不配冒犯自己。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拐过拐角，他有迎头撞见了还在忙碌、和几个商户说着什么的宋志波。 楼面经理这个岗位，在不同行业中的职责不同，在综合购物中心里，主要负责的就是物业调配与培训、管理与服务商户、与商户协力提高消费者体验满意度。 这次乔木直接走过去和对方打了个招呼，示意自己要走了。 倒也不是他和对方关系好，而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与对方也没什么机会相见了。 两人随口告了个别，乔木转身离去，宋志波又开始安排工作。这期间他却越来越心神不宁，不停地回头看乔木远去的背影，也越来越犹豫不决。 终于在乔木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宋志波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口叮嘱几句，转身朝乔木的方向追去。 乔木正要坐进车里，就听到对方远远地喊自己。他抬头就看到对方正朝自己狂奔而来，疑惑之中干脆关上车门，朝对方迎了上去。 两人一碰面，宋志波微微弯着腰喘了好一会儿粗气，将气息捋顺了，才露出了歉意的笑容：“乔总，刚才应该见过，曹经理了吧？” 见乔木点头，对方又道：“曹经理年轻气盛、心直口快，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咱们两家公司以后还要通力合作……” “这是你要考虑的事情吗？” 被乔木突然打断，宋志波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自己似乎……被蔑视了？ 不过也对，人家可是堂堂老板，有事情当然要和这边的老总副总对接。自己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小经理，有什么资格替副总道歉？要道歉也该是老总出面才对…… 意识到这一点，宋志波顿时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狼狈地低下头，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乔木平静地看着对方变脸似的表情，又问：“这段时间你应该没少被排挤吧？为什么要替他道歉？” 之前那次谈判，他就看的很清楚，宋志波与曹建飞应该是竞争关系，而且是矛盾非常激化、完全不加掩饰的那种。 现在乌金文旅易主，市场总监曹建飞一跃成了副经理，宋志波却仍然停在门面经理的职位上。就凭曹建飞刚才一看见他就迫不及待上前报复的心性，只怕宋志波这段时间不好过，将来更不会好过。 乔木的第二问，又把宋志波搞懵了。他现在已经彻底不懂这个比自己 小一轮还多的年轻企业家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搞懂过对方。 只是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很幸运地敏锐抓住了对方的心思、需求，然后借此获得了对方的青睐，在对方的出言帮助下，成功压过了曹建飞一头。 只是实在太短暂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体验那种胜利的感觉，踩踏危机就发生了。然后，一切如梦幻泡影一般，他也一夜之间被打回了原型。 不，是比原先更加狼狈。 宋志波倒不惊讶于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乔总能看出他此刻的窘境，但他实在没想到对方会当面戳破这件事。 难道是刚才曹建飞那个混球把这位得罪狠了？这位想找盟友报复那家伙？ 想到这种可能性，宋志波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苦笑着说：“曹经理是市文旅局某位领导的亲戚，当初赵总在的时候也要让他三分。这次警方干脆都不查他，财务上他明明也是一身骚，反而被直接提拔成副总经理了，就是靠着那个亲戚……” “我对这个没兴趣，你跟我说不着，”乔木冷漠地打断对方，“我是问你，你为什么要跑过来替他道歉？” “我……”心中那微不足道的希望被对方亲手掐灭，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的宋志波，顿时羞愧难当，语无伦次道，“就是……毕竟职责所在……” “嗯，”乔木见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可以替我转告曹经理，我没往心里去。未来的合作未来再说吧。” 说完，他转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系好安全带，瞥了眼外面宋志波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又冷淡地挪开了视线。 汽车发动，按下手刹，正要挂挡，车窗被人敲响了。 乔木降下车窗：“宋经理还有事吗？” 宋志波硬着头皮道：“我打算等复营业了就辞职走人，这几天就是想站好最后一班岗，刚才跟您说那话也是……” 乔木没有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 宋志波咬了咬牙：“对不起，乔总，我跟您说那话不是为了这个，是想看看您会不会帮我……” 乔木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宋志波尴尬得恨不得钻到脚下的水泥地缝里，硬撑着问出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您……贵公司要开门店的话，还招人吗？这方面我很专业……”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地说：“这方面我比贵公司那个负责人要专业的多！我肯定能够胜任！” 说完，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满眼期待，不，应该说是满眼祈求地看着乔木。 这一次，乔木终于做出了反应：“有简历吗？” “啊？”宋志波愣了愣，反应过来，狂喜从心中喷涌而出，他连忙点头，“有，有的！” “我会让人事和你约面试的，”乔木点了点头，“这几天针对我公司的特点与需求，认真准备一下。” 见对方喜不自胜的模样，他又提醒：“这是我自己的公司，别指望我放水。面不过你就失业了。” 乔木那辆新起点配的、很不符合他如今身份的银狐A3扬长而去。 宋志波在原地呆呆站了许久，左右环顾见没有熟人，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荡，压着嗓音连连吼着“yes!yes!yes!”使劲挥动拳头。 连挥了几下，他猛地按住大臂，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不小心拉伤了胳膊肌肉。 第1165章 1145.线下体验店的破冰之邀 乔木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接到曹建飞的电话。 听到对方愤怒的声音，他第一反应是，这个曹建飞其实是个非常厉害的黑客。紧接着才意识到，之前赵福生是有他电话的，曹建飞能拿到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电话那头，曹建飞愤怒地通知乔木，智翱乌金山门店的应急演练不合格，也是乌金山所有入驻商家中唯一不合格的，给整个乌金山抹了黑！在应急演练通过乌金山文旅考核之前，不许开业！ 乔木并不想知道智翱都没接到通知参加的应急演练，要怎么合格。因为对方还没说完，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为了防止对方恼羞成怒骚扰自己，他还贴心地将对方拉进了黑名单。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区区一个景区管理公司副总经理，竟然觉得智翱的门店开不开，是自己说了算的？ 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把自己当个角儿了。 将电话放到一边，乔木才又抬头对面前两位客人笑道：“抱歉，失礼了，刚才咱们聊到哪了？还请您继续。” 他与客人就隔了一张不大的办公桌——还不是老板桌，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员工桌位，只是搬进了老板办公室——两位客人自然都听见了电话中曹建飞愤怒的申斥，但都很理智地将之抛诸脑后。 “我们是真没想到，今年名声鹊起的智翱科技，那位神秘的老板竟然是咱老乡。”对方说着这话，再看向乔木，语气神态都添了几分亲近，整个人的姿态也放松了不少。 接下来，对方干脆说起了乔木熟悉的同普话。同普话，也就是夹杂着大同方言口音的不标准不规范的普通话。 乔木明白，不说大同话，是一种商业尊重；说同普话，则是为了拉近与他的距离，算是很随机应变的商业交往策略。 “乔总，既然咱们都是老乡，我也就不说那些虚的了。我们代表大同文旅集团，诚挚地邀请贵公司回咱们家乡开店。 “来之前我们打听过贵公司和乌金文旅公司的约定，我们现在就可以给您承诺，那些约定，无论进没进合同，我们大同文旅照单全收！ “如果您还有别的考虑、别的需求，这些都可以谈。我这趟来，集团领导就叮嘱我了，我们促成合作的诚意是十足的，态度也绝对是包容、开放的。 “希望您能给我们大同文旅一个机会，和我们一起振兴咱们大同的文旅事业，振兴咱们家乡的经济，让咱们更多老乡过上好日子！” 乔木眉毛扬了扬。 听到大同文旅集团上门拜访，他就猜到对方是来干嘛的了，但他没想到对方的诚意竟然这么足。 对方说得很明白，这么足的诚意，不是得知他是大同老乡后临时起意的，而是来之前集团高层就已经拍板了。 这相当于给了智翱九十年代末外资的待遇。 “什么都能谈？”乔木一脸好笑，仿佛是在开个小玩笑地试探。 对方重重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就是，什么都能谈！” 感受到了对方的真诚，乔木脸上的好笑也消失了。 “方经理这么说，实在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了，”他想了想，指了指桌子上的手机，“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刚才给我来电话的，正是乌金文旅的副总经理。 “你们可能已经听说了，山西文旅收购了乌金文旅80%的股份，再加上榆次文旅和乌金山林场手中15%的股份，现在的乌金文旅已经国资控股95%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所以那位曹经理，现在已经是享受副科级待遇的国企干部啦。人家特意打电话告诉我，我们在乌金山的门店开不了张了。” 他这么一说，对面的方经理和同事都露出了了然的讥笑。飞上枝头变凤凰，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个世上永远不缺这种人。 收拾好笑容，方经理一脸严肃道：“还请乔总放心，我们大同文旅以及下属分公司，是绝不会做这种荒唐事情的。大同文旅想要长远发展，我们首先就要遵纪守法、不搞特殊不玩特权。” 乔木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当真。这种漂亮话他两世听得太多了，说话的人自己打心眼儿里都不信。他就没见过真正信这话的 人。 “还有另一件事，”他直接跳到下一个话题，“这个事情我们之前就意识到了，但还没来得及解决，就被要求停业整顿了。” 简单来说就是预约冲突。 智翱每一家门店的无人机数量必然是有限的，每天能够接待的顾客也是有限的，肯定要采取预约制，预约不上就没资格试飞，也就别来浪费时间了。 但智翱的开店策略不是市内商业中心，而是郊外大景区大景点。很多大景区大景点到了旅游旺季，一样要限流，一样要预约。 就例如大同的悬空寺。那座镶嵌在峭壁之上的寺庙，实在太适合无人机拍摄了。但寺庙的承载能力非常有限，一次只能上几十人，一天下来也迎接不了几千人。 这就会导致一个情况：有些顾客约上了智翱体验机会，却没能约上景区门票，或者反过来。这显然是个致命伤。 最好的办法就是二约合一，智翱体验名额与景区入场资格直接绑定。 但技术上存在一些难度，例如最直接的绑定，就是打通智翱预约小程序与景区购票小程序，双方数据共享。 但随着智翱门店越开越多，要连通的景区购票小程序也越来越多，一来会越来越臃肿复杂，二来也难以保障智翱预约用户的隐私安全。毕竟这些购票小程序，可完全没有保护用户隐私的认知与意图。 保护用户隐私，是智翱的战略宣传点之一，不是说绝对不能妥协，而是绝不能犯这么明显的低级错误。 商业交流最大的好处就是，大家关上门什么都能说，什么都敢说。乔木完全不需要任何美化与遮掩，很直白地向这两位大概率不懂技术的客人，详细解释了智翱在这件事情上面临的困扰。 耐心听完他详细的阐述，方经理没有发表观点，而是思索片刻后直接反问他：“乔总，这个事情你们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说出来。” 智翱当然有解决方案。这个解决方案堪称简单粗暴：那就是景区给智翱一批独享的准入名额，只要游客出示智翱线下体验店的预约信息，就能直接获得入场资格。 听上去很简单，但执行起来是有不少问题的。 智翱门店不可能要求顾客严格按照预约时间进场，过时不候。智翱不是首都三甲医院，没那么牛逼。没人知道智翱的顾客会什么时候到，很有可能会一群人扎堆抵达。 也就是说，景区不是当天给智翱留出多少个准入名额就行，而是得实时给智翱留出一定的名额，避免出现智翱的顾客扎堆抵达结果依然进不去场的情况。 例如每时每刻都要留出智翱当天预约人数三成的准入名额，直到智翱那边通知今天的预约顾客基本都报到了。 这样算下来，景区一天的损失积累下来就相当可观了。 更关键的是，旅游旺季，景区最重要的就是避免意外伤亡，所以绝大多数热门景区，在旅游旺季都对无人机一刀切地禁止。 可智翱门店不可能旺季不开张，但不让顾客进景区，和不开张也没什么区别。 这就要求景区不仅要随时对智翱的顾客敞开大门，还得随时对那些顾客体验试飞的无人机大开绿灯，并承担其中的风险。 这是个真正的大问题。国内热门景区是绝不会接受的，也就乌金山那种快经营不下去的景区才敢点这个头。 方经理沉思片刻，试探着问：“乔总，不知你们下线门店的设计接待量是多少？” “这个具体要取决于景区游客承载规模、景区地理环境、景区能为我们提供的门店规模，”乔木如实告知，“我们目前还没测算那么多，毕竟只有乌金山这一家店。乌金山店的设计接待量是每天550人，试营业的那天的接待量上限，只有设计量的不到一半。” 方经理努力回忆着乌金山的数据，和大同文旅旗下几个大型热门景区做着对比。如果这么算的话，要一直给智翱留出一定的冗余，哪怕只有三成，有些景区的门票损失也相当恐怖了…… 但他却并没有直接拒绝或者搪塞，而是一脸歉意地说：“乔总，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得给领导汇报一下。” “当然。”乔木刚点头，就见对方直接起身往外走。 他也 愣住了：您这是要当场汇报？今天难道不是意向接触吗？怎么这是要进行实质性谈判？ 看着对方出去，隐约听见对方真的在打电话，这让他有些恍惚：大同文旅的效率这么高的吗？ 他看向旁边那位刘经理，后者朝他笑了笑。他理智地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不到两分钟，方经理就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直接张口：“乔总，真的非常抱歉，您提到的无人机准入这个情况，这个确确实实超出我们集团的权限了。” 对方满脸歉意地解释：“您可能不清楚，无人机管制这个工作，虽然是以景区名义在做，但实际上都是各地文旅局说了算，我们只是执行文旅局的通知罢了。 “如果涉及全面放开某款无人机的准入，我实话实说，这个情况恐怕文旅局也决定不了，可能得上政府会。毕竟这个事情它不仅有安全隐患，还涉及商业方面的舆情。这个还请您务必见谅！” 听着对方的解释，乔木心中一动：对方嘴上说着拒绝与道歉的话，但潜台词却…… 果不其然，对方紧接着话锋一转：“至于您刚才提到的其他要求，我们集团董事长李总刚才已经在电话里指使我了，我们都接受！” 乔木愕然。 “但名额方面，我们不可能立刻给您答复，这个不仅需要咱们双方沟通，我们内部也需要沟通。毕竟不同景区由不同分公司经营，大家都是自负盈亏，集团这边也不能逼着大家亏损，对吧？” 乔木对这个早有预料，当初市场部的报告早就提到这个问题了。 现在他已经不想谈这个了，而是正襟危坐，严肃地问对方：“方经理，我好奇问一句，您是否知晓我们乌金山门店至今无法复营业的原因？” 对方思索片刻，缓缓点头：“我听说过一些流言蜚语，前不久省内的产业论坛上，贵公司的一位高管，似乎语出惊人，说了一些很大胆的话。” 对方说得没错。 归业鸣那次演讲，直接把全省和经济工作沾边的领导都给骂进去了。这个骂人的力度，就算上面的领导故作大度不计较，只要没有一个有力的人物站出来明确表态，下面的人是绝不敢擅作主张的。 当然他们也不是要收拾智翱取悦领导，大家单纯就是规避风险，对智翱进行冷处理而已。 这才是乌金山门店至今无法复营业的原因。曹建飞却认为是因为“我曹经理不同意”，乔木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见方经理知道原因，他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方经理，我说实话，贵方无论态度还是力度，都好得超出我的理解了，搞得我心里都没谱了。您能不能给我交个实底，咱们大同文旅为什么这么上心？” 大同文旅集团是国企，他们首先要考虑的不该是业绩，而该是政治风险、领导态度才对。于情于理，大同文旅乃至全省的文旅集团，都没理由这个时候主动递橄榄枝才对。 事实上乔木已经做好准备，直接去省外开店，然后大肆宣扬，给省内文旅部门施加压力，逼他们主动破冰。 没想到大同文旅却主动找上门了，而且短短半个小时的交谈，这份诚意已经不是十足，而是百足了。 听乔木这么说，方经理和旁边刘经理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轻松的笑。 正如他们嘴上说着拒绝与抱歉的话，可内里的态度却是绝对的真诚与积极。 乔木这番话听上去是不信他们，觉得有猫腻，潜台词却是他已经相当心动了。 这对双方而言都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 “乔总知不知道咱们山西文旅产业这几年的高层动态？”方经理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准备长篇大论了。 这方面乔木自然了解。见他摇头，对方直接开始解释。 山西经济发展本就缺乏足够的禀赋，又随着《巴黎协定》的推动，新能源发展如火如荼，国内火电产业日渐萎靡，煤炭产业也陷入了大萧条。 经济迅速衰退的山西，将短期内的希望寄托在了文旅身上，希望发挥自身这点可怜的优势，做整个华北地区的文旅度假避暑中心，来维持经济。 所以过去十年，山西文旅经过了一番粗放式的发展。整个山西11 个市，国有文旅集团的数量却高达33个之多，足足三倍！ 山西文旅格局，无意中贴合了它的地理格局：表里山河、支离破碎。 各地文旅集团圈地自萌、各自为战，甚至相互之间恶性竞争。这种情况山西高层肯定是无法接受的。 随着文旅集团的格局逐渐稳定下来，省内旅游资源基本开发殆尽，文旅产业结束野蛮生长期，省里也决定对33家国有文旅集团进行整合重组。 在考察、调研了国内其他旅游大省，经过近两年的评估后，高层决定了省内未来的文旅格局： 将33家国有文旅集团，整合为5-10家各自拥有完整产业链的闭环文旅巨头；再从这5-10家中，全力孵化出1-3家上市文旅公司；最后再由这1-3家上市公司，通过市场化竞争，对省内旅游资源进行以效率为第一导向的整合重组。 也就意味着，即将到来的第一阶段中，有2\/3的地方文旅集团，要被其他文旅集团吞并。被吞并后，他们的级别地位自然要降一档。 更关键的是，这些文旅集团背后的当地文旅局，会丧失掉相当一部分当地旅游资源的话语权。 也就是说，明明景点在我的辖区，过去几十年都是我说了算。现在就因为上级一纸命令，连公司带景区，都被隔壁市的文旅集团吞掉了，都是人家说了算了，甚至连利润都要被人家拿走…… 所以这33家文旅集团与他们背后的文旅局，都感受到了迫在眉睫的巨大压力。 为了在名单中脱颖而出，成为吞并者而不是被吞并者，所有人都铆足了劲，要在短时间内做出足够漂亮的成绩，拿出足够亮眼的数据。 听了对方的解释，乔木恍然：“大同文旅是希望借助智翱的热度，冲一波旅游业绩？” 他也意识到了山西文旅为什么要吞并一个濒临破产、背了一屁股债务的乌金文旅了。毕竟乌金文旅是重资产旅游投资公司，吞掉这家公司，山西文旅的纸面资产规模立刻就多出了好几个亿，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方经理与刘经理又笑了。 “不，大同文旅已经确定不会被吞并了，”方经理笑着解释，“不仅如此，省里已经内部决定，以大同文旅为主导，对大同、朔州两地的文旅集团进行重组。” “而且其实整合的5-10家文旅集团中，有两家是已经定好了的，都是按照地域划分。山西文旅负责晋中地区，大同文旅负责晋北地区，还有两家分别负责晋南地区与晋东南地区，只是还没决定好具体人选。” 说到这里，方经理傲然地笑道：“毕竟大同文旅本来就是资产规模仅次于山西文旅的全省第二大文旅集团。” 对方这么一说，乔木反而更疑惑了：“这么说的话，贵公司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业绩压力吧？” “不，还是有的，”方经理摇头，认真地说，“光是不被重组是不够的，我们想要的更多！” “更多？” “更多！”对方点头，“山西三大文旅巨头，山西文旅、大同文旅和五台山文旅。后两家都地处晋北。” 对方目光炯炯地看着乔木：“乔总不觉得，晋北三市，却有两家文旅巨头，实在太过拥挤了吗？” 这个问题让乔木讶然：大同文旅集团的野心竟然这么大，竟打算吞掉和自己相同体量的五台山文旅集团？！ 一旦成了，那大同文旅就直接超过山西文旅，成为全省文旅的龙头老大了。 难怪大同文旅集团在这件事上如此热心、如此诚意。比起他们让给智翱的可能几千万的利，五台山文旅集团那几十个亿的资产，才是真正的肉。 难怪大同文旅集团敢在这个时候不顾领导心思，主动破冰。再迎合领导心思，所有人都在迎合，也显不出他们。 但这件事一旦成了，凭借这份功劳，他们的事业能立刻直接上一个台阶，甚至这份功劳够他们吃好多年了。在这份诱惑面前，领导的小情绪，算个屁？ 想到这里，乔木忍不住感慨：果然，人类之间，实打实的利益才是最靠得住的。 大同文旅集团为啥这么热心主动？无他，利益太大了！ 山西文旅集团、榆次文旅局 、乌金文旅的曹建飞，为啥就无动于衷？因为无利可图。 乌金山流量再大，那点子收益也入不了山西文旅集团的眼，钱更进不了榆次文旅局和他曹建飞的口袋。 说白了，这三方中，没有一方真的把乌金山旅游事业当成自己的事儿。 相较而言，还知道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宋志波，立刻就鹤立鸡群了，就很值得乔木为他多花一点心思了。 第1166章 1146.资本家的两幅面孔（上） 乌金山景区重新开业的新闻并未引起主流媒体的关注，反而率先被一直关注智翱科技消息的3C自媒体博主们注意到了。 但第一批抵达乌金山避暑小镇的博主们，看到的却只是那扇无情的铝合金卷帘门。 没有张贴任何通知，现场工作人员与周围店铺商家也是一问三不知。 有博主歪打正着，撞见了正在景区耀武扬威巡视的曹建飞。面对手机镜头，这位倒是没有地头蛇心态了，只推脱自己也不知情，建议去问商家。 一些博主试图联系智翱工作人员，但搜遍全网也找不到零售业务部门的联系方式，只能在官网上找到几个注定不会有任何回应的电子邮箱。 有机灵的博主直接在智翱App上联系人工客服，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乌金山线下体验店暂无复营业安排”。 网上很快就有了一些真假难辨的传言，大家普遍选择相信“地方主管部门不同意复营业”，并围绕这个没有任何人予以确认的猜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支持智翱的网友自然指责晋中文旅局懒政——他们显然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归榆次文旅局直接管辖，跟晋中文旅局没有直接关系。自然也少不了支持文旅部门的，理由也非常充分：生命安全大于天，对一切风险与前科零容忍是对的。 自始至终，这件事情的各方都没有站出来发声，只有网友在网上吵得不可开交，乌金山景区的客流量也再度一落千丈，那点可怜的成绩，完全对不起这个旅游旺季。 不过在这波小小的热度即将回落时，智翱终于吱声了。这一次它在官方网站与抖咖官方账号上发布了两份公告，但都与线下体验店复营业事宜无关。 第一条公告，过去几个月，很多专业级用户普遍反馈，智翱·影像大师的智能拍摄模式过于“傻瓜”了。 当然不是说影像大师名不副实、夸大宣传，而是影像大师的智能拍摄功能，对占比绝大多数的普通消费者例如游客，与网红轻度专业用户例如短视频网红而言，已经完全足够了。 但在那些专业程度较高的深度用户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甚至颇为鸡肋。 不少专业用户普遍表达了失望的态度，并坦言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使用影像大师进行工作了，只会用于休闲，甚至直接将影像大师扔给老婆孩子，彻底当成一款昂贵的玩具。 这部分用户占比很小，而且因为专业性过强，他们的粉丝量、视频播放量与用户影响力也普遍偏低。 也就是说，对于企业而言，这类用户属于可有可无、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边缘消费者。 但智翱还是对他们的反馈与抱怨做出了回应。 针对他们反馈的意见，智翱正式上线了一款专门针对智翱·影像大师的智能飞行与智能拍摄免费训练平台Aerointelligence。 平台提供零基础使用教程，用户可以自己收集摄影与摄像素材，对自己的影像大师进行训练，以获取更多自己需要的智能拍摄模式。 这个平台一经推出，立刻引起了众多用户的关注。但绝大多数人只尝试了半个小时，就放弃了。 因为他们发现，Aerointelligence确实做到了傻瓜式操作，但这个训练平台真正的门槛不在于平台本身的操作，而在于训练素材的收集。 用户需要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拍摄模式，然后去大量影视作品中找到这类镜头，将它们剪辑出来，并进行关键节点标注，然后统一上传平台。 如果之后影像大师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他们还要收集更多素材，进行更准确的节点标注。 这是一个非常枯燥的过程，而且要求使用者有丰富的素材与记忆积累，首先就得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哪些素材。 所以大家普遍的反馈是：费这个劲干嘛？想要什么拍摄模式，等个一年半载，直接买淘宝C店4.99元的素材库就好了。 相比第一条公告，第二条的价值与意义低得多，但掀起的舆论风浪却远非上一条能相提并论的。 智翱宣布，由于发现了大量学生用户在购买智翱·影像大师时，存在众筹合资、透支网贷与额度套现等行为，现决定关闭淘 宝、易买与抖咖官方旗舰店的分期付款模式。 从此往后，智翱·影像大师只支持全款购买或信用卡分期付款。 此外，已经分期购买了智翱·影像大师的学生用户，可联系智翱客服，提供与购买账号实名信息一致的有效学生身份信息。智翱核实无误后，将为他们承担分期支付所产生的全部利息与手续费。 智翱科技在此呼吁广大消费者，尤其是没有个人收入来源的学生群体，警惕消费主义陷阱，树立正确的消费观与金钱观，克制超前消费欲望，养成良好的储蓄与消费习惯。 这条新闻直接引爆了整个互联网，制造的舆论冲击波甚至不到两天就扩散到了电视媒体。 不少年轻人、学生党直接开启毒蛇模式，指责智翱的言行爹味十足。 还有人干脆质疑智翱此举是为了阻止普通人购买影像大师，深化这款产品【富人专属】的身份标签，维持产品高B格。 这个说法得到了不少网友的赞同，但也有人据此认为，就算智翱真的是这种想法，一家公司只割富人不骗穷人，还能创造就业与税收，难道不值得鼓励吗？ 相较那些拼命怂恿穷人透支购买的昂贵包包、鞋子与化妆品，智翱的吃相已经非常好看了。 而少部分已经用网贷购买了影像大师的学生们则喜笑颜开，毕竟智翱此举直接帮他们省下了一万多的利息支出。 还有不少咬着牙下单的上班族，则忍不住吐槽，明明他们也是穷人，也需要资本家的帮扶，智翱这是厚此薄彼。都说毕业之前大熊猫，毕业之后不如狗，这个世界果然现实到赤裸裸。 这一次，智翱出人意料的举措，在最喜爱它的年轻人群体中没有得到太多支持，反倒得到了大部分中年网民的认可，尤其得到了广大父母的支持。 其实不仅在网上，乔木这项提议，即使在智翱内部也引发了巨大的争议。 在市场部的预期中，未来几年，影像大师都很难遭遇竞品，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款短期卖爆的产品，中期销量确实会触底，但长期销量回暖却并非不可能。 而长期销量的目标受众，自然就是广大年轻人，尤其是学生党与刚刚步入社会不久的职场菜鸟。 只要维持好营销节奏，让影像大师成为他们心中的遗憾，等他们有了较为稳定的收入和一定的储蓄后，为自己购买一台打折促销的影像大师来弥补遗憾、取悦自己，绝非难以理解的决定。 而禁止使用网贷分期付款的决定，几乎将这个庞大的消费群体彻底杜绝在买家名单之外了，对影像大师长期销量的伤害是巨大的。 乔木这个提议，第一时间就遭到了几乎整个公司高层，外加影像大师项目组全体，外加市场部门乃至生产部门的坚决反对，甚至一定程度上的抵制。 他也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民意裹挟”。 即使他完全可以独断专行，即使他坚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当几乎所有下属都持反对态度时，他也忍不住心里打鼓、萌生退意。 最终，他既没有退缩，也没有武断，而是选择耐心地去挨个做高管与团队负责人的工作。 露露的事迹，成了他手上最有力的武器。 他几乎向每个人都讲述了露露的家庭情况与所做作为，然后问对方，如果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弟弟妹妹，一声不吭欠下六万网贷，买了一台于自己未来人生没有任何帮助的奢侈玩具回家，身为家长的他们会作何感想，会对那家企业有什么看法。 很侥幸的是，智翱的高管团队，除了他和软件业务部的余俊，其他人都年过四十，而且都早已为人父母，大多都体会过孩子吵着嚷着要买昂贵玩具的经历。对乔木的观点与顾虑，他们能够感同身受。 说服了这些高管，下面员工的工作就很好做了，或者说有人帮乔木分担了。 这个前所未有、堪称莫名其妙的商业决策，最终得以顺利通过，并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争议。 根据市场部门与外协营销公司的舆情追踪，对于这项决议，不同网络平台的主流声音也截然不同。 例如年轻女性用户与学生用户为主的微记与美丽生活上，负面评价明显占据了大多数。不 少反对者甚至已经自发地在平台上围剿那些支持者了。 而以男性用户为主体的致知，和主打下沉市场的必搜贴吧，支持者占了绝大多数，不过支持的理由各有不同。致知赞同智翱科技主张的理智消费，必搜贴吧则认为不骗穷人的奢侈品都是好的奢侈品，都该支持。 社交平台王者抖咖上的声音呈现多元化，支持者依然占据了大多数。包括那些自媒体，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在“理性消费”这个政治正确的话题下，站位非常明确。 至于抖咖的下位竞品飞秀，由于其主流用户都是三四线城市的中老年人，平台声音更是一边倒地支持智翱的决定。 再加上那些已经亲自下场分享这场流量盛宴的主流媒体，可以说这一次的决议，智翱虽然损失了惊人的远期收益，却也狠狠刷了一波正面形象。 结合之前乌金山拥挤风波中的表现，智翱科技真心关注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形象，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已经得到了公众舆论的普遍认可。 但智翱科技的市场与商务部门并未满足于此、就此止步。 过去几个月来，智翱的舆论场上的连连大捷，极大地撑大了他们的胃口。 按柳婷的说法，整个市场部门已经被胜利惯坏了，他们不仅无法容忍失败，甚至无法容忍胜得不够漂亮。 于是在网上舆论发酵期间，市场部门与商务部门的骄兵悍将们，全都摩拳擦掌，加班加点地跑现场、做方案。他们不仅逼自己、逼乙方，甚至还逼甲方。 大同文旅集团的董事长李总，甚至在电话里跟乔木苦笑抱怨，说他从未见过这种乙方，追在他们屁股后面，逼着他们加班，逼着他们下现场，逼着他们熬夜谈判。有的同事吓坏了，觉得这个智翱不正常，建议他报警让警方好好查一查，可别被坑了。 但不管怎么说，在这轮舆论热度彻底消散之前，智翱市场部门的悍将们，终于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针对年轻人那些“穷人不配拥有智翱”的抱怨，智翱通过一场联合发布会做出了正面回应。 在新闻发布会上，智翱宣布将与大同文旅集团展开战略合作。 智翱科技将在云冈石窟、北岳恒山、大同古城开放三家官方直营线下体验店，线下体验店不仅提供智翱·影像大师试飞服务，还提供日租服务。 而大同文旅集团名下所有景区，都将影像大师列入白名单，只要消费者签署公共安全承诺书，并锁死手动飞行模式，在景区内全程维持智能驾驶，景区将不再限制智翱·影像大师在景区内的使用。 此外，持智翱门店当日预约记录或租赁订单的游客，可不受人流管制限制，在景区营业时间内自由进出。 发布会上，智翱直接公开了影像大师租赁价格：全国统一价，500元\/架·日，每单最长租赁期限为三天。 这个全国统一价，也意味着智翱的门店将不仅局限于大同一地。 而且这次支持主流网贷分期付款，甚至还支持主流网贷信用分免押金，可以说完全就是面对“穷人”消费者量身打造的服务。 这条消息虽然没能将智翱再次送上大热搜，但还是重新掀起了一轮不小的热度。 不少年轻网友第一反应是每天五百元实在太贵了，但很快就有人反驳，目前景区跟拍一天都得一千起步，而且只有照片没有视频，还限制成片数量，甚至限制底片数量。 门票和路费就不说了，这个是各自协商。就说你看着摄像师累哈哈忙前忙后，不得请人家几瓶水？甚至不得请人家吃顿饭？而且人家全程还会诱导你加钱提升套餐档次，和拍婚纱照已经一个套路了。 现在一天五百块钱，给你一个高度专业、不吃饭不喝水不让你加钱，能视频能照片还能p图，底片即成片还全部给你的跟拍服务。 最关键的是不限人数，你一个人一天也是五百，十个人一天也是五百。十个人的话，均摊下来一天才五十！ 现在要你五百还嫌贵？正常市场价至少得三千起步！ 这类说法迅速扩散开后，对价格的质疑声很快就彻底消失了。 就连之前那些嘲笑智翱爹味十足、多管闲事的学生党们，也纷 纷开始更弦易辙，表示支持。不少网友甚至带着全宿舍拍道歉视频，说接下来宿舍打算一起去哪旅游，只求智翱赶快把店开过去。 随着这会心一击，智翱终于彻底拿下了这局舆论战，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当然，凡事不可能十全十美。在挽回学生党网友支持的同时，智翱也不可避免地得罪了另一个群体：跟拍摄影师。 之前智翱·影像大师的表现，就让那些面向普通消费者的不太专业的专业摄影从业者，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这一次智翱几乎可以说是贴脸开大了，面对丢掉饭碗的巨大危机，他们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就像当初大批“造型师”对“人民理发师”群起围攻那般，这一次，大批一向只发作品揽生意，没什么战斗力的专业摄影从业者们，纷纷站出来发声。 他们或是从专业角度强调影像大师还有大量不足，无法彻底取代人工跟拍。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找来那些曾经吐槽影像大师“不够智能”的资深从业者的吐槽视频或图文，希望诉诸权威来支持自己的观点。 但他们忽略了或者说完全无法理解一件事： 遇到一个很可能砸自己饭碗的东西，敢第一时间买过来直接使用，而不是恐慌之下激烈抵制的从业者，都是行业翘楚，可以说是行业前5%的存在了，与他们根本不是一码事。 甚至某种程度上，他们与那些资深从业者的区别，可能比影像大师与后者的区别都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流量，大部分根本不指望吃流量饭的行业翘楚们，或者保持沉默，或者以理性与客观的角度来讨论这个问题。 有些人还因为观点“过于客观、客观”，被那些基层从业者扣上了“工贼”的帽子，遭到了私信的狂轰滥炸，搞得他们哭笑不得。 与此同时，第一批天赋异禀、行动能力极强的顶级从业者，已经完成了Aerointelligence的初步训练，并在网上分享了自己的训练成果。 简单来说就是八个字：出人意料、未来可期！ 其中流量最大的那位专业摄影师，甚至在自己的视频中坦言，随着最新训练成果的验证，自己都开始理解那些同行的紧张与恐惧了，甚至都生出了自己可能会彻底失业的焦虑感。 他甚至认为，随着影像大师智能拍摄的进化，摄影师与摄像师这个职业将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干着毫无价值工作的“素材提供师”。 他继而表达了更深层次的忧虑：影像大师再强也是Ai，没有创造能力。而摄影行业的创造力完全来自于最顶尖那一小撮天才，这一小撮天才又是从庞大的从业人口基数中帅选出来的。 一旦影像大师真的摧毁广大基层从业者，这个行业将再无天才，再无进步，再无创新。 那位行业大牛，也算是从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角度，为这些基层从业者发声了。只是这种发声绝非后者想要看到的，因为他们知道，公众不在乎。 这类关于Ai摧毁行业根基进而系统性扼杀行业创新能力的大讨论，在几年前的生成式Ai浪潮中已经争论了无数次了，大家早就麻木了。更不用说广大消费者才不在乎摄影行业的未来，他们只要便宜而美美的视频与照片，仅此而已。 就这样，广大平日里并不关注这个小圈子，这次突然被那些基层从业者引向行业大牛个人账号的公众舆论，也因此惊讶发现，智翱·影像大师在那些真正顶级从业者的眼中是何等优秀。 大家由此得出结论：智翱·影像大师，完全可以替代那些又贵又坑的跟拍师，还能完美避免游览过程中的社交焦虑——毕竟绝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游玩过程中身边跟个陌生的大老爹，那样太难受了。 智翱·影像大师，完美！ 在舆论层面溃不成军的跟拍师们，很快就开始改变策略。 他们组成同盟，在各自的小群里分享各种投诉渠道与举报教程，呼吁从业者发动身边的亲戚朋友一起举报，举报智翱，举报大同文旅，举报那几个大同景区。 然而，所有举报都石沉大海。他们既高估了自己的舆论影响力，也高估了自己的政治影响力。 忐忑等待了一段时间，发现所有举报的回复都是空话套话后，失望与愤怒之余，有人甚至扬言要去景区打砸智翱体验店，甚至用无人机干扰设备让影像大师坠毁，人为制造公共安全事件。 这段发言的截图，被群里某个不明身份的人发到了网上，引发轩然大波。换来的是大批网友主动报警，更多网友冷眼热嘲。 这场小小的风波也随着发言者的主动到案自首而彻底落下帷幕。 随着执法部门的介入，各个平台开始有意识地压低这场大讨论的热度。这次舆论狂欢、这场流量盛宴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1147.资本家的两幅面孔（下）（免费章） 乔木当然清楚，影像大师这款产品，以及他们开启线下租赁商业模式的决策，会夺走一大批基层摄影师的饭碗。 但他不会有丝毫犹豫，更不会有丝毫动容。 因为他是资本家，不是社会慈善家，更不是政治家。 他可以出于自己的本心，不计成本做一些好事，但前提是这是他的决定、主动权在他手上，他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这也不代表任何人都能拿出一套逻辑自洽的道德说辞，来强迫他为了道德而放弃利润。 他竭力向社会顶层攀爬，不是上来接受道德绑架的。 所以与之前竭力想办法安抚那些学生党不同，这一轮舆情中，智翱上下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安抚那些跟拍师，完全不在乎对方的饭碗会不会被自己砸掉。 而另一方面，对智翱而言，他们最大的收获并不是公众舆论的支持。毕竟他们是企业，企业要的是利润而不是选票。支持如果不能转化为销量，那就屁都不是。 这一轮舆论热潮中，智翱最大的收获是确定了市场对影像大师租赁业务的热情与需求。 因为他们手上积压了大量无法销售的二手影像大师。 其中有测试机、驰援乌金山的那批。当然数量最多的还是退换货。 因为整个生产部门都维持着超负荷运转，所以对于那些维修程序比较复杂的返厂机，智翱的态度就是：直接以换代修。 因为生产部门负责人阎志强测算过，将所有工程师按在产线上以维持当前产生，所产生的效益减去返厂无人机以换代修，都比让他们去修无人机更多。 这就好像《搏击俱乐部》中的那个例子，如果放任车主去死然后支付巨额赔偿这一行为能够更省钱，汽车公司就绝不会召回那几十万辆有安全隐患的汽车。 只是那个是负面例子，智翱这个，至少对消费者而言，是正面例子。 这直接导致了智翱的仓库中积压了大批二手影像大师。偏偏为了维持影像大师高端产品的形象，智翱至今都不给折扣，更不放开官方二手交易，这批无人机就一直积压在仓库中，每天都不停地制造仓储成本。 而这一次，在这轮舆情中，智翱确认了影像大师租赁市场的巨大潜力，这也算是解决了他们的心头之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轮舆情彻底结束时，新的风波又产生了。 风波的起点，是一位香港文艺片导演在抖咖发了个视频。对方在视频中操着蹩脚晦涩的普通话，直接炮轰早已没什么热度的Aerointelligence存在严重的侵权隐患。 毕竟优秀的训练素材，几乎一定会从成熟的商业作品中获取。用户用这些素材训练自己的无人机，然后再用无人机获取收益，就属于未经授权的商业行为了。 这确实是明显的侵权。 随着第一炮，接下来大批香港导演、制作人，有名气的，没名气的，纷纷站出来声援，批评智翱科技在纵容侵权。 然后一部分内地娱乐圈从业者也站出来表达了支持。 这一轮突如其来的舆情中，绝大多数网友都在看戏吃瓜，只有娱乐圈从业者在发声，反倒没什么人支持智翱了。 没人支持自己，乔木倒是能够理解。毕竟智翱既不赞助影视，也不请明星代言，甚至都不怎么在影视圈打广告。可以说截至目前，智翱这款酷炫到极致的3C产品，与本该最亲密的娱乐圈时尚圈，反而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绝缘状态。 没有关系，没有利益往来，人家自然不会向着你说话。 不过真正站出来指责智翱的，基本都是编剧、导演、制片人这类幕后从业者，几乎没有几位明星，即使有，这些明星大多也都有自己的影视制作公司，身份属于资方了。 这也是一个很现实的现象，毕竟影视剧的版权都在影视制作公司手里，很少很少在个人手中。 所以影视作品的版权侵权，整个剧组，从导演到演员到场务，个人的利益并不受损害，真正损失真金白银的，只有那些影视制作公司与它们的股东。 所以这次站出来的，都是与影视制作公司关系紧密的幕后从业者。 至于活跃于台前的明星 ，他们倒不是不想交好那些影视公司和大佬，单纯就是智翱近期的舆论形象过于正面、过于强势。 他们不敢在这种时期站到智翱的对立面——他们不是怕得罪智翱，而是怕得罪那些支持智翱的粉丝与路人，败坏自己的公众形象。 大部分明星的沉默，以及平台有意识的限流，也让这场舆情并没有彻底失控。 然而，这轮舆情起调相当高，其中猫腻就连网友都意识到了，大批网友都在讨论智翱这是得罪谁了，很多人都将嫌疑人身份给了与时尚圈亲密合作多年的大疆科技。 普通网友都能察觉到的异样，智翱市场部门自然也早就察觉到了。但他们靠着那点可怜的关系，自然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也找不出那个神秘的幕后策划人。 既然没法坐下来和谈，那就只能就事论事，回归话题本身了。 Aerointelligence存在侵权隐患这个问题，智翱内部也早就意识到了，在Aerointelligence第一次上构思会时，就有人提出了。 这个事情现阶段是无解的。因为无论用户还是智翱，都不可能拿着数以百计的素材，挨个找影视制作公司谈授权费，那大家就什么都别干了。 如果影视行业有类似音著协那种半官方的版权统筹管理机构，智翱并不介意像ktv那样，每年根据用户上传素材数量，缴纳一笔固定的费用给相关机构，以获取其名下版权库的广泛授权。 但这行没有。所以对智翱而言，要么就遵纪守法，不做；要么就…… 于是Aerointelligence项目组，在公司法务的帮助下，很鸡贼地在用户协议中加入了三个条款： 首先，素材库属于用户隐私，智翱不会以任何手段收集、保存用户隐私。 也就是说智翱这边看不到用户上传的素材。我都不知道他上传了什么，你也别找我说他侵权了，跟我说不着。 其次，智翱提醒使用Aerointelligence的用户注意版权风险，一定要使用获得授权或已过版权保护期的素材。 再次，智翱要求训练素材只能自己使用，不得公开传播，否则智翱有权禁止用户继续使用Aerointelligence。 也就是说大家期待的淘宝4.99元素材库，我们智翱不支持、不赞同，但我们管不着。烦请去起诉阿里巴巴，谢谢。 当然这些条款能否真的实现风险屏蔽还两说呢，这个要看第一例法院终审怎么判，后面基本就会延续判例了。 至于当下，在发布声明详细解释了Aerointelligence相关条款与智翱自身立场，却不被那些娱乐圈幕后从业者接受认可，又几经周折却依旧找不到一个能坐下来商谈这件事的主体后，无奈之下的智翱，终于发布了第二篇声明，也是公司对这件事的最终声明。 在声明中，智翱开篇就强调了公司会坚决遵守国家相关法律法规，但两句话没说完就话锋一转，指出法律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维护人类社会稳定的手段和工具。 在这篇声明中，智翱指出，人类应该是为了社会进步、文明发展，不断修订法律；而不是为了维持那区区几十几百字的法条，就勒着社会的脖子。让所有行业，尤其是那些注定带来大革新的新兴行业无法前进、喘不过气。 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所有法律都必然落后，都必然反动，最终都必然被淘汰。这个过程绝不可能含情脉脉。 新技术、新理念，绝不可能温文尔雅地让自己适应了旧有的、已经落后的法律，然后再大大方方走上舞台。 凭什么让先进向落后妥协？ 面对影像大师，面对Aerointelligence，面对生成式Ai，现有的版权制度，可以说就是僵化的、落后的。 不是Ai在冒犯法律的尊严，而是落后的法律已经无法适应新的时代，无法满足人类对进步的需要。 所以智翱认为，应该是版权制度在授权模式上主动来适应更加先进的Aerointelligence，而不是反过来，为了维护陈旧的版权制度而限制进步、放弃进步、扼杀进步。 至于相关从业者在这个过程中面临的利益损失，智翱绝不会视而不见，相反会主动面对、积极解决。 智翱建议影视行业可以组建一个类似音著协的版权统筹管理机构，对Ai训练这种特殊版权授权情况进行统一处理。 智翱非常愿意替Aerointelligence的全体用户支付这笔费用，也非常愿意维护版权人的合法权益。 智翱甚至呼吁在这件事上，影视圈全行业达成共识，采取一致行为。 智翱愿意与一个强大的、团结的版权共同体进行版权授权谈判，哪怕我方会因此而处于劣势地位。 …… 智翱的一篇长文回应，彻底镇住了那些代表了影视制作公司利益的影视圈幕后从业者。 他们掌握舆论主动权太久了，本以为智翱这种新兴企业，会本能地畏惧他们的声势，更爱惜自己的羽毛，最终选择退让。 智翱的强硬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他们很清楚国家的政策。在国家眼里，与智翱科技这种新兴科技企业相比，他们什么都不是，完全不值一提。 就算他们占理，到了法庭上，在法官心里，智翱的政治加分也远远超出他们的法律加分。就算他们能胜诉，也拿不到多少真金白银的赔偿，最多就是覆盖掉诉讼成本。 可国内律师费是有官方指导价的，说是指导，其实就是限价，他们就算赌气想整一出天价诉讼费恶心对方都没机会。 他们唯一的依仗就是智翱真心羽毛，不愿意为了他们这点“小钱”败坏自己的路人缘，最终选择让步，然后大家坐下来慢慢谈。 谈什么呢？当然不是谈授权费，而是谈赞助、谈代言、谈广告。 比起哪怕最大的影视制作公司一年最多首个几百万的毛毛雨授权费，这些才是真正的蛋糕真正的肉。 只要娱乐圈头部企业将这块大蛋糕分掉，他们的片库智翱爱怎么用就怎么用，那些二三线小公司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才是现实世界的游戏玩法。 但他们显然搞错了一件事：智翱的高管和市场部人员，要么一直待在二三线小城市，要么就是从军工口或纯产业口出来的，全公司上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跟娱乐圈半毛钱关系不沾。 而当他们唯一能找到的那些还算能说得上话的圈内关系打听时，后者要么层次太低同样不懂这套玩法，要么懂得这套玩法但心存顾虑不敢明言…… 简而言之，智翱根本没理解他们的意思，也没人告诉那家公司。 于是那家公司按照自己的理解，决定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这场没头没脑的舆论风波。 然后，看着智翱的强硬声明，他们就麻了…… 是的，很强硬。 普通网友看到智翱最后的说法，“智翱愿意与一个强大的、团结的版权共同体进行版权授权谈判，哪怕我方会因此而处于劣势地位”，会觉得智翱是在示弱。 甚至不少人为智翱鸣不平，认为侵权问题一直存在，凭什么就盯着智翱咬？不就是因为其他Ai平台都是大公司的孩子嘛！ 但娱乐圈这些幕后资深从业者却看出了智翱的潜台词： 你们每家公司手里能有多少版权库？和我谈判？你们配吗？就算你们配，一家家谈下来，我还嫌麻烦呢。 屁大点小钱也配我浪费时间？拜托你们先团结起来拧成一股，规模够看了，再来和我叫板！ 透过这一句，整个娱乐圈顶层，都准确无误地感受到了智翱那堪比互联网顶级大厂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第1167章 1148.对线下零售的思考 完全照搬乌金山合作模式的智翱线下体验店大同古城店、云冈石窟店与北岳恒山店于同天开业。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智翱门店严格采取了网上预约模式，没能获取预约资格的用户，就算当天根本没有人，也无法获得智翱大师的体验资格。 当然现实中是不可能没有人的，三家门店外依然人山人海。与上次的情况类似，相当一部分都是来凑热闹的大同本地居民。而且比起要上班的年轻人，现场更多的反而是已经退休的老年人。 不过这一次，大同地方做了完善的预案与充足的准备，不仅在三个现场布置了充足的警力与公务员事业编大学生志愿者，甚至还部署了消防车、救护车，准备了大量食水药纸等生活物资，甚至还在在附近搭建了紧急医用帐篷、布置了大量可移动公共厕所。 全市上下可以说是严阵以待。 智翱这边同样派出了三支堪称豪华的工程师团队，准备随时应对现场突发状况。 这一次三店同时开业，智翱同样无比重视，给了大量租赁预约名额，几乎将仓库中积压的二手无人机全都搬过来了。 如此大量的无人机在同一个场景中飞行，尤其还涉及城市、山岳这两个复杂地貌，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对智翱而言，这也是第一次四位数的影像大师同飞，对智翱一直在产业内力推的i&A快速惰性和警报刷新系统而言，既是一种考验，也是宝贵的经验。 智翱上下严阵以待，既要趁此机会尽可能收集宝贵的数据，深入一线总结经验教训，也要将这三场大型无序的“无人机秀”做成i&A系统与智能联动避障功能的名片。 这一次乔木也来了，相比技术部门上下的忙碌，他就清闲很多了，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溜达，一路上左顾右盼，仿佛真的是来凑热闹的一般。 毕竟他不懂技术，帮不上忙，就算他和技术团队待在一起也看不懂人家在做什么，反而会给人家带来困扰。 不如远远躲开，不招人讨厌，事后等着看报告就是了。 比起租赁，乔木的注意力主要放在门店服务与试飞体验上。毕竟租赁那边关注起来太麻烦了，他得跟着游客走全程，怎么想都很变态。 而试飞体验的主力就是大同古城。在新入职的宋志波的陪同下，他主要的关注点就在这里。 粗略观察了一会儿，乔木最大的感受就是，宋志波在乌金山必输小镇停车场时说得没错，对方确实比门店业务之前的负责人更专业。 他并没有见过乌金山店的服务细节，但只从一点就能直观感受出来：卫生。 乌金山店关门整改前，明明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打扫卫生，乔木上次去，依然从各个角落里找到了不少垃圾，不得不自己上手打扫。 而这一次，他观察了很久，在店内摩肩接踵、店外人山人海、所有员工都超负荷运转的情况下，店内没有任何垃圾能存在超过五分钟。 几乎所有店员，只要看到周围有垃圾，都会抽空捡起来，没有条件直接扔进垃圾箱，就会塞进兜里或者攥在手里，尽量不让顾客看到。 这肯定不是因为大同的店员素质更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些新入职的店员调教到这种程度，宋志波确实很有一手。 他确实捡到、或者说挖掘了个宝贝。乔木对此有些得意。 不过整场观察下来，乔木也发现了很多令他不满意的地方。 “我们还是要尽量鼓励用户上手。”一路上他一直喋喋不休地提着各种不足之处，有大有小。 宋志波一开始还拿着小本本不停地写，后来发现跟不上了，干脆也不记了，直接掏出手机打开录音。 乔木也不在意，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对方，发现对方有些迷茫，就解释：“3C门店最大的隐性成本，就是顾客的上手成本。 “不要以为顾客走进一间门店，自然就会上手体验那些产品。3C产品价格昂贵、容易损坏的印象是根深蒂固的。所以恰恰相反，大部分顾客如果不是有明确的购买意愿，几乎是不会上手尝试的。 “他们往往都是进来看一眼就转身离去。而如果他们不上手 ，就无法直观感受到我们产品的过人之处，也就无法产生需求。” 见对方连连点头称是，表情却依然有些迷茫，乔木指着那边正在服务顾客的店员：“跟你说这些呢，是要告诉你，咱们的人在顾客体验过程中，插手太多了。” 宋志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耐心地观察了一会儿。 乔木不说还好，这一说，他再一看，也觉得店员们有些过度干涉了。他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是消费者，体验过程中导购不仅不停地聒噪还要不停地插手，自己确实会烦。 不过他依然没有迎合乔木的观点，而是谨慎地说：“毕竟咱们的产品实在太贵了……” 这么贵的产品，店员们肯定会紧张，顾客也会紧张，生怕弄坏了。而且如果因为店员们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导致顾客损坏了无人机，这之后的纠纷反而更糟糕。 “正是因为咱们的产品太贵了，顾客的顾虑更多，上手成本也更高，所以反而要尽力降低顾客的上手成本与试用体验才行。”乔木如此说道。 不过宋志波的顾虑也很有道理。 “例如不要随意去抢夺用户的操控权，这样会破坏用户对这件商品的拥有感。还有就是不要一直推销，这个真的很惹人烦，也会破坏用户的沉浸体验感……” 他想了想，补充道：“当然啦，这个不是我一说你一应回头嘱咐一声就能解决的。按下葫芦浮起瓢，没有一套科学的机制，拍着脑门胡搞乱搞，最后肯定会坏事。你刚才说的产品损坏风险，就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怎么才能既减少干涉，改善用户的体验，又能避免用户因不专业而损坏产品，这就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课题，”乔木忍不住感慨，“门店服务看上去没有技术含量，却也有着高深的学问在里面……”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继而笑了：“我这算是班门弄斧了？” 两人之中，宋志波才是那个门店专家啊。 对方也笑了，一脸谦逊地说：“乔总说笑了，隔行如隔山，我以前并没有专注于3C产品门店，现在听您说这些，也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乔木当然不会把这吹捧的话当真。 他又道：“这件事你记下来就行了，有好的想法就去尝试，没有的话也不用着急。人类零售业发展了几十个世纪，哪是那么容易就能革新的？ “不过这方面你也要当回事，该请专家请专家，该花钱就花钱，不要觉得这是小事，就往小了解决。零售业发展了几十个世纪，大的方面大家都吃透了，照本宣科就是。现在能拼的就只剩下细节了。” 宋志波在旁边连连称是。 乔木也没指望对方能当场和自己展开深度讨论甚至驳斥自己。 毕竟和老板讨论细节，和外行讨论细节，对专业人士而言都是很蠢的行为。恰好，他既是老板，也是外行。 他只负责提自己的观感与建议，是否正确，是否可行，如何解决，那是对方的工作。 两人又观察了一圈，就走远一些，去削面店解决了午餐才又返回来。 到了下午，本地市民们大多都散了，智翱门店周围空旷了不少。乔木他们也可以靠近一些了。 他们一靠近，门店就有人认出了宋志波。一旦认出了宋志波，那个让宋经理都得一脸恭敬走在其侧后方的年轻人是什么地位，也就不需要乱猜测。 得到消息的店员纷纷强打起精神，更加卖力了。 乔木当然不可能做什么把店员聚在一起加油鼓劲，或者拽过一个慰问褒奖的蠢事儿。 他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在一旁近距离静静地听着。 上午是看，下午是听。才听了一会儿，他就发现了新的问题。 但当着周围好几名店员的面，他并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记在心里，一言不发地听了许久，才带着宋志波离开。 一路上宋志波不停地偷偷回头，生怕那些店员不等他们走远就“原形毕露”，惹这位年轻的老板不快。 好在直到门店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员工们都扛住了。 “别看了，”直到此时，走在前面的乔木才笑道，“人不是铁打 的，忙了这么一天，扛不住是正常的，扛住了才稀罕。有什么可看的？” 宋志波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那点小心思早就被老板看透了，难怪老板从头到尾都没回头看一眼，走得相当坚决。 自己这算是小人之心了？不仅小人之心，还被老板点破了。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乔木依然没有回头，也并不在意自己这位手下此刻的想法与情绪，只是自顾自地说：“再跟你讨论个情况。” “您说。”宋志波立刻回神，立刻加快脚步来到他身旁，恭谨地等候。 “我觉得咱们的推销过于热情了，对消费者而言已经成了一种压力。” “您是说要减少推销的频率和话术？”宋志波若有所思。 “不是，”乔木却摇头，“我刚才想的是，直接取消线下门店的所有推销行为，你觉得如何？” 宋志波愣住了：门店不推销了？那……那还要门店做什么？！ 难不成自己又要失业了？ 惶恐之间，他脑子乱糟糟的，还没想好怎么说，乔木又问： “你之前不是说这段时间自己跑了多少家3C门店吗？你觉得咱们的产品和绝大多数3C产品相比，最大的区别在哪？” “先进！轰动！”宋志波没有一丝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然后，乔木终于扭头看向了他，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不满。 只是这一记眼神，就让宋志波心头一颤，脚步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等他从惶恐与后悔的情绪中回过神，才发现乔木并没有等自己，两人之间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连忙快步跟上，重新来到对方身旁，讪讪地说：“我觉得是贵……” 这个答案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但这种心里话他不确定该不该说出来。倒不是怕得罪人，而是这个答案无法在外行老板面前体现出自己的专业性，甚至可能会让对方小瞧自己。 没想到此刻他这么一说，乔木却立刻点头：“我也这么想，比起普遍的3C产品，影像大师最大的问题就是价格昂贵。” 宋志波愣了愣：这就是标准答案？所以自己刚才又想多了？ 乔木则自顾自地说：“所以你觉得这么贵的产品，现场成交率能有多高？” 不用问，一定低到地心深处。 “这么贵的产品，绝大多数消费者都不可能当场就做决定。能来就已经花费不菲、艰难决定了，回去之后肯定还要深思熟虑一番。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店员还一个劲地催他们成交，这会不会导致反效果，激起消费者的反感与逆反？” 听到这里，宋志波恍然：“所以您想要取消推销行为？” 他想了想：“我觉得也没必要完全取消吧？只要适度的推销，顾客是能够理解的。而且没有销售提成，也很难激发店员们的积极性……”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你也帮我参谋一下。”乔木笑了。 当天下班后，三家门店全体店员都在的大群，接到了宋志波的通知：线下门店取消所有推销行为，同时取消的自然还有门店店员的销售提成。 在人们满身疲倦的迟钝与惊愕之中，宋志波又强调这并非是取消激励，让员工只拿底薪死工资，而是要换成更先进更合理的激励模式。相关方案目前公司还在讨论，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所有人并推行。 其实不止宋志波，乔木自己从规划乌金山店开始，就跑了很多线下门店，太原本地的，下沉区县的，甚至北上广深的，乃至国外那些知名3C大店，他都跑了个遍。 经常公司员工深夜呼呼大睡时，他正在地球另一边享受导购的服务，尽力观察门店的模式。 如果吉尼斯能有一个“浏览全球知名3C门店最快频率记录”，乔木的记录肯定无人能够打破。 等回来之后发现过了点儿睡不着了，就趴在软垫上，背着困到不行的小米看书，看各种零售工具书，补充专业知识来和自己的直观体验形成相互印证。 他甚至“抢走”了大蛇丸的割字镰。这东西用来高效学习确实很厉害，乔木甚至都想有机会再买一把了。 看的越多，学的越多，乔木越看自家公司旗下门店不顺眼，也就越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开店的决策过于草率了。 不是因为开店有什么不好，而是因为现在他才清晰而系统地意识到，开店，竟然都有这么多门道！ 智翱的店，开得太随意、太敷衍了。 门店也是等级分明的。 有的门店就是个杂货铺，什么都卖，蹭的是卖场的流量，抢的是其他门店与线上渠道的份额，做的是内耗的生意。 有的门店却能成为消费者逢见必进的精品，培养用户习惯，放大用户需求。例如小米之家。 如果说上面这两种只是门店、卖场、渠道的话，有的品牌，却能将门店本身做成商品、赢利点，反过来成为卖场流量源，乃至直接创造本不存在的需求。例如苹果直营店。 最高的层次，自然是将门店做成艺术品，甚至形成文化、孵化理念，最终让品牌成为国家与民族的标签。例如那些拥有百年历史的老钱奢侈品牌。 相较之下，智翱的门店，一定程度上还比不上大卖场那些杂货铺。 看上去智翱的门店在为景区引流，可实际上真正引流的不是智翱的门店，而是智翱的商品，是影像大师。 即使没有这家门店，智翱只是将影像大师向线下第三方渠道铺货，一样能取得类似的效果。 实际上智翱门店并没有创造新的流量和需求，它只是顺应时势，恰好成了互联网流量的一个小小出口罢了。 从这一点来说，智翱的门店就算设计装潢得再前卫时髦，也遮掩不住其穷矮矬的本质。一旦流量红利期结束，只怕立刻就会现出原型，反过来扯智翱品牌形象的后腿。 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已经开了一家门店了，已经组建起线下零售部门的草台班子了，要么就一咬牙不开了，直接把所有人裁掉；要么就硬着头皮开下去，在这个过程中慢慢解决问题、提升品质。 没有说现在全部停下来，店暂时不开，员工无偿养着，然后慢慢梳理问题，等所有问题梳理清楚了再重新开店…… 企业不是这么运营的，人也没有这么做事的。 所以乔木明明有一肚子不满意，却依然在大同文旅找上门后顺势而为，决定开三家让自己不满意的门店，以解决另一些问题。 但他依然不满意，所以他给了宋志波一个机会，让对方甫一上台就成了线下零售部门的一把手。 所以三家门店一开业，他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对方上门找茬，敦促对方提升门店品质。 几天后，三家门店的店员们就看到了新的促销激励方案： 他们可以向每一位获得预约资格并到店体验的顾客，发放一枚二维码。顾客前往官网购买智翱·影像大师，都能凭借这枚二维码获得500元的减免，可以与智翱之前发行的补偿券同时使用。 而一旦顾客使用二维码购买了智翱·影像大师，发放这枚二维码的店员，将获得800元的提成。 也就是说，线下每促成的官网订单，智翱要少赚1300元。但这依然只有电商平台抽佣的一半。 也就是说比起放任消费者前往电商平台，用线下门店为官网商城引流，对智翱而言是有利可图的。 当然如果在现阶段将线下门店的成本算入官网商城商品成本，这么做肯定是亏本买卖。但未来随着智翱产品线的丰富，这个情况必然有所改善。 虽然这套全新的促销与激励结合的方案刚刚颁布，短期内还看不到实际效果，但至少店员们的直观反馈非常好。因为这几天的实践来看，线下推销的转化率确实低得可怜，而且经常确实会让顾客不耐烦，甚至出言训斥他们。 凭着店员的反馈与自己的经验，宋志波认为乔木这个想法相当不错，在自己专业能力的推动下，将来一定能取得很好的效果。这也让他敬佩之余，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入职这段时间的不安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但他没想到，经过这件事后，乔木却有了新的心思，对他很不利的心思。 这几天深入接触下来，乔木有了一个非常明确的判断：智翱的线下零售业务，宋志波担不起这个重担！ 他并不 是否认对方的能力，只是认为对方也许是一个优秀的二级部门负责人，不错的区域业务负责人，甚至合格的副手。 但对方的水平，远不足以扛起他构想中智翱线下零售业务的大旗。 这个新生的业务板块，还是需要一位足够专业、经验丰富、站位足够高的大厂3C零售负责人才行。 以智翱的成长速度，从头开始现培养肯定是来不及了，就算是从现在开始培养宋志波也来不及了。 他还是得另觅人才，连同生产部那边一起。 提到生产部，自然是因为那边又出事了，而且是不小的事故…… 第1168章 1149.来自隔壁AI行业的期盼 智翱三家线下体验店在网上又赚了一波流量。用户的普遍评价是：影像大师太牛掰了！门店服务很拉胯…… 但大家也普遍表示了理解，毕竟人太多了，店员们到了中午就是满身遮掩不住的疲倦，换成是谁都扛不住。这些年轻人已经做到最极限了。 三家线下体验店扛着旅游旺季营业多日，没有出现任何安全事故，最多只是排队排到不耐烦的人群爆发一些口角，但也很快就被治安人员劝开了。 相较而言，本地人倒是有不少吐槽的。很多退休的大爷大妈，熟练地带着小马扎保温杯遮阳帽大蒲扇，凌晨四五点就趁着阴凉跑到门店前代排队，打算赚上一笔，想着卖这么贵的东西，排队费怎么不得二百块钱？ 不成想智翱根本不需要排队，都是网上预约。一群大爷大妈倒的比警方都早，结果白跑一趟，纷纷在飞秀上吐槽智翱不厚道，应该提前立个牌子告知他们。 智翱大同古城店的年轻经理很委屈。作为本地人，作为母亲也打算来排队的本地人，他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也立了牌子。 但牌子被大妈们拿去垫脚了，他甚至怀疑那个垫脚的大妈都没看一眼。 这点小插曲也成了网友们茶余饭后的小笑话。 智翱三家门店连续数日的稳定营业与惊人流量，第一时间引来了各地旅游公司的关注。短短几天，智翱的商务合作邮箱，甚至其他公开邮箱，都被邮件挤爆了。 但目前来说，智翱暂时没有快速扩张的打算。所以各家旅游公司注定是在抛媚眼给瞎子看。 与此同时，Aerointelligence的优秀表现，也在网上迅速传播。 随着跟拍师抗议风波，那些原本圈地自萌的顶尖摄影从业者们，都获得了一大波流量与关注。虽然这部分流量非常不稳，来得快去得快，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留存的。 这些留存的粉丝，总会第一时间将他们使用Aerointelligence对自己影像大师的训练成果视频，转发出去。 网上甚至还有人做了个对比，将两段或四段视频摆在一起，让网友猜哪些是人工拍摄，哪些是无人机智能拍摄。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种直观的对比非常博流量，也让并不专业的网友们直观感受到了影像大师这款产品优秀的拍摄能力。 但比起大众一股脑夸赞影像大师不同，业内看到的，却是智翱那惊为天人的算法能力。 自Ai热彻底退潮、泡沫破裂，“靠简单的数据堆砌无法训练出满足人类生产生活需求的Ai”已经成为全行业乃至全社会的共识。 现在整个行业都在卷深度学习，说白了就是通过优化算法，让Ai能够用有限的数据完成自我训练与自我提升。 只是这条路整个行业走得太艰难了。一方面是因为缺乏优秀的算法，另一方面也是Ai泡沫破裂后缺少投资。 那一轮泡沫大破灭，整个市场都痛入骨髓，数万亿财富凭空蒸发。 如果不是几个大国突然神奇地齐齐传出重量级产业技术突破的大喜讯，成功挽救了市场信心，只怕伴随股灾的新一轮大萧条就彻底降临了。 自那之后，Ai就成了金融界投资界的禁忌话题，人嫌狗不理。这种情况下，Ai企业能融到钱才叫有鬼了。 人们本以为Ai会重新从产业话题回到学术话题，重新由各个高校慢慢熬，以十年为单位一点点打磨算法。没想到才过去没几年，就突然跳出来了个年轻而神秘的智翱科技。 这家年轻得过分的企业有多少钱，不难打听不难推算，稍微老资历一点的投资人很容易就能从公开新闻资讯中推算出来。 一开始，行业只是感慨这家年轻的公司花小钱办大事，靠着一套全新的算法，搞出了一套优秀的智能飞行与影像Ai，已经算得上是行业翘楚了，就凭这套算法，就足以在无人机与Ai两个次级产业站稳脚跟。 但现在不同了。 随着顶尖摄影从业者对Aerointelligence成果的展示，整个Ai行业的从业者都惊愕地意识到，这家公司竟然一声不吭地搞定了全行业可望而不可求的深度学习算法，而且是极其成熟的深度学习算法！ 他们太清楚现阶段想要Ai继续进步，需要的素材得是什么级别的了——大概得是人类全部公开文本数据的五到十倍才行，也就是比人类现存数据再高出一个数量级。而且还不能是被Ai“污染”过的数据。 众所周知，Ai无法用自己生成或辅助生成的数据进行训练，那些数据对人类也许有那么点参考价值，但对Ai而言却是实打实的垃圾、污染物，训练前必须隔离、清除。 而Aerointelligence……现实不会说谎，那些顶尖摄影师们，普遍反馈他们只用了几十段类似的镜头，就让自己的无人机一定程度上学会了相应拍摄模式。 目前网上公开的最快的进度，是有人用大约四百段类似类似的镜头素材，已经让无人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成功理解了这种拍摄模式，能够根据拍摄目标的反应，实时自主决策，选择正确的运镜方式。 如果智翱不是搞笑地在每台无人机后面都安排一个“人工Ai”，那几百段素材，就能让Ai完成自我提升，这个深度学习能力实在太恐怖了，甚至已经完全超出了Ai与算法从业者的理解范围！ 而这段算法花了多少钱呢？根据智翱主动公开的半年报来看，最多只用了几千万——当然他们不知道，真实的开销是大约三百万人民币。 在全行业看来，几千万人民币就拿出一套成熟的深度学习算法，这已经是颠覆级的成果了。他们怎么可能不震惊、不期待、不狂喜？ 同样震惊、同样期待的，还有盘古科技的董事长古柏豪。不过他并不狂喜，相反，他很郁闷。 因为比起那些期待智翱飞速成长重新激活整个行业的同行而言，他根本不在乎行业的死活，他渴望的是独占这套算法，让盘古科技成为真正的行业巨擘，甚至独一无二的产业领袖。 这条路显然太艰难了，智翱越成功，他就越艰难。 他最初希望趁着智翱狗屁不是，直接砸钱将智翱的核心算法团队挖过来。违法了又如何？到了他这个层次，有的是手段脱身。大不了赔那个小瘪三一大笔钱就是了，自己把算法和人才转移走。 但他没想到，费了老大的工夫，却根本挖不动真正的核心团队。他甚至已经将价码开到哪怕那些人将来拿期权也比不了的程度了，那几位却依然无动于衷。 那个满身酸臭味的小姑娘最冷漠，压根不搭理他。他只是多打了一次电话，就被对方直接拉黑了。 就在他发现自己被拉黑而愕然的工夫，对方又给他发了条短信，警告他再联系就报警并联系记者，然后……又把他拉黑了。 如果不是智翱出来的几个员工都告诉他，那个小丫头是个科技天才，牛逼的很，是整个智翱研发团队的灵魂人物，他都恨不得给对方一个教训了。 比起其他人对他橄榄枝完全没有反应，那个软件部门的负责人余俊，倒是给了他点回应。 这位从大疆跳槽到智翱的软件负责人，他本以为对方是最好挖的，毕竟有过“前科”，再跳槽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结果对方来飞腾科技溜达了一圈，丢下一句“我觉得贵公司缺少一种杰出的氛围”，就直接拒绝了他的邀请。 什么叫杰出的氛围？古柏豪一头雾水。 他最初的理解是精英化，觉得对方的意思是他的公司没有那种精英感，员工缺少香港大公司那种普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他亲手挖来飞腾科技的总经理刘文辉却告诉他，对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一种向往卓越追求极致的企业文化。 古柏豪理解不了对方口中这种“理工精英的职场幻想”，他是香港人，是富二代，是房地产起家，无论哪一个标签都不支持他理解这种奇怪的职场情节。 但既然直接挖核心团队的计划破产了，他自然而然就转入了第二套方案：想办法迫使智翱开源算法。 就算不能独占，也要谋求分享。 只要智翱能开源这套算法，他就有信心让盘古科技以最快的反应速度，使用这套算法抢占市场。 于是，在智翱刚刚发布Aerointelligence，盘古科技的技术人员进行了初步测试后，他就生出了一个想法，联系了自己在香港娱乐圈的人脉，让后者站出来闹一闹。 反正智翱只是个大陆的新兴科技新贵，而且Ai在版权问题上本就是一笔烂账，人家怎么闹怎么有理，那几位影视公司的老板自然愿意卖古家大少一个面子，顺便自己看看能不能捞点里子。 古柏豪当然不在意香港娱乐圈能从中捞到多少。 对他而言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苦版权侵权久矣的娱乐圈群起攻之，智翱扛不住舆论压力，他再找产业学者敲敲边鼓，带着其他同行做做智翱的工作，让智翱将算法开源，大家皆大欢喜。 当然他没这么幼稚，并不真的指望香港娱乐圈随便几个小虾米跳一跳，就能真的影响Ai产业格局。 但他没想到，智翱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发的回应会那么强硬，而且还很巧妙，既把港娱的一众大佬们堵得说不出话，又避免了公众充分理解它的潜台词后下场开喷。 当然这也和港娱过去三十年没落得太厉害有关系。港娱那些所谓大佬，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确实能作威作福，但凡走出来，别说大陆不拿他们当个东西，就是曾经被视为港娱后花园的东南亚尤其是泰国，这些年都不把他们当回事了。 这些所谓大佬，在大陆企业家眼里，给你面子，叫你声前辈，你最好懂事。不懂事，你不过就是个龟缩弹丸之地的民营企业家罢了。 这一点古柏豪早有预料，他真正没想到的是大陆娱乐圈那些稍微有点份量的资方，几乎完全不吱声。不仅如此，那些真正有舆论影响力的台前明星，别说大陆的，就连香港那些影帝影后们，都保持沉默，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这让那些真正发声的从业者形单影只，完全不成气候。显然这也是智翱敢直接硬怼的最大底气所在。 古柏豪知道娱乐圈的金字塔，那些镜头前光鲜亮丽的明星，下了台各个都得巴结那些其貌不扬的导演制作人发行人，该献媚该献身一点都不含糊。 但他并不真的懂得娱乐圈的弯弯绕绕，平日子和那些娱乐圈资方一起玩弄女明星，看着对方低三下四低声下气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们以为这些明星不过是资方的玩物、提线木偶、人形提款机。 如果一个真正熟悉娱乐圈的人能听到他心中的疑惑，就会瞬间意识到问题所在：显然，古柏豪根本没把那些明星大腕当人看。 他无法理解这些“提线木偶”“人形宠物”也是活生生的人，是独立的人，是有自身立场与利益诉求的。 所以他才会搞砸，白白浪费了一张好牌。如果这张牌能留到智翱冲击海外ipo时再打出来，精心谋划后再打出来，打出声势，仓促之间确实会给智翱带来不小的麻烦。 但经过这次这么一闹，就很难再用这张牌去对付智翱了。 智翱完全可以拿着当初的声明，说我邀请他们提供解决方案了，他们不给回应，不想办法，就是闹，我有什么办法？ 侵权主体是那些消费者，而不是智翱本身，智翱有什么资格拿着消费者的隐私去找版权方谈授权？ 有了这次的回应，以后再打版权牌，不仅监管部门不会认同，公众舆论也不会支持。这种行为会被解读为娱乐圈见钱眼开想要强行分一杯羹，会被打上“吃相丑陋”的舆论标签。 不过对这件事，古柏豪并没有太多不愉快。毕竟他就是空手套白狼而已，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损失。 他还不至于Low到捡不着钱就算亏的那种地步。 随手一招没成就没成，他有的是正事，有的是手段。眼下他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在了百业待兴的飞腾科技上。 “智翱内部目前有三个新项目，一个A级的，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起过的低空综合平台。另外两个B级的，一个是产业级无人机，面向外卖与快递终端配送市场；一个是室内无人机，但不是产业级的室内巡检无人机，而是消费级的，主打宠物陪伴、空巢老人监护和住宅安防。” 此刻在董事长办公室中向古柏豪与刘文辉做汇报的，正是他们前不久高薪从智翱挖来的研发主管胡炜，与对方一同过来的，还有对方项目小组中的另外两人。 那两位当然没资格出现在董事长办公室里。 “低空综合平台？”听着对方的汇报，古柏豪思索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很引人注意，“刘经理，你能想象这个综合平台是什么模式吗？” 智翱三家线下体验店在网上又赚了一波流量。用户的普遍评价是：影像大师太牛掰了！门店服务很拉胯…… 但大家也普遍表示了理解，毕竟人太多了，店员们到了中午就是满身遮掩不住的疲倦，换成是谁都扛不住。这些年轻人已经做到最极限了。 三家线下体验店扛着旅游旺季营业多日，没有出现任何安全事故，最多只是排队排到不耐烦的人群爆发一些口角，但也很快就被治安人员劝开了。 相较而言，本地人倒是有不少吐槽的。很多退休的大爷大妈，熟练地带着小马扎保温杯遮阳帽大蒲扇，凌晨四五点就趁着阴凉跑到门店前代排队，打算赚上一笔，想着卖这么贵的东西，排队费怎么不得二百块钱？ 不成想智翱根本不需要排队，都是网上预约。一群大爷大妈倒的比警方都早，结果白跑一趟，纷纷在飞秀上吐槽智翱不厚道，应该提前立个牌子告知他们。 智翱大同古城店的年轻经理很委屈。作为本地人，作为母亲也打算来排队的本地人，他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也立了牌子。 但牌子被大妈们拿去垫脚了，他甚至怀疑那个垫脚的大妈都没看一眼。 这点小插曲也成了网友们茶余饭后的小笑话。 智翱三家门店连续数日的稳定营业与惊人流量，第一时间引来了各地旅游公司的关注。短短几天，智翱的商务合作邮箱，甚至其他公开邮箱，都被邮件挤爆了。 但目前来说，智翱暂时没有快速扩张的打算。所以各家旅游公司注定是在抛媚眼给瞎子看。 与此同时，Aerointelligence的优秀表现，也在网上迅速传播。 随着跟拍师抗议风波，那些原本圈地自萌的顶尖摄影从业者们，都获得了一大波流量与关注。虽然这部分流量非常不稳，来得快去得快，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留存的。 这些留存的粉丝，总会第一时间将他们使用Aerointelligence对自己影像大师的训练成果视频，转发出去。 网上甚至还有人做了个对比，将两段或四段视频摆在一起，让网友猜哪些是人工拍摄，哪些是无人机智能拍摄。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种直观的对比非常博流量，也让并不专业的网友们直观感受到了影像大师这款产品优秀的拍摄能力。 但比起大众一股脑夸赞影像大师不同，业内看到的，却是智翱那惊为天人的算法能力。 自Ai热彻底退潮、泡沫破裂，“靠简单的数据堆砌无法训练出满足人类生产生活需求的Ai”已经成为全行业乃至全社会的共识。 现在整个行业都在卷深度学习，说白了就是通过优化算法，让Ai能够用有限的数据完成自我训练与自我提升。 只是这条路整个行业走得太艰难了。一方面是因为缺乏优秀的算法，另一方面也是Ai泡沫破裂后缺少投资。 那一轮泡沫大破灭，整个市场都痛入骨髓，数万亿财富凭空蒸发。 如果不是几个大国突然神奇地齐齐传出重量级产业技术突破的大喜讯，成功挽救了市场信心，只怕伴随股灾的新一轮大萧条就彻底降临了。 自那之后，Ai就成了金融界投资界的禁忌话题，人嫌狗不理。这种情况下，Ai企业能融到钱才叫有鬼了。 人们本以为Ai会重新从产业话题回到学术话题，重新由各个高校慢慢熬，以十年为单位一点点打磨算法。没想到才过去没几年，就突然跳出来了个年轻而神秘的智翱科技。 这家年轻得过分的企业有多少钱，不难打听不难推算，稍微老资历一点的投资人很容易就能从公开新闻资讯中推算出来。 一开始，行业只是感慨这家年轻的公司花小钱办大事，靠着一套全新的算法，搞出了一套优秀的智能飞行与影像Ai，已经算得上是行业翘楚了，就凭这套算法，就足以在无人机与Ai两个次级产业站稳脚跟。 但现在不同了。 随着顶尖摄影从业者对Aerointelligence成果的展示，整个Ai行业的从业者都惊愕地意识到，这家公司竟然一声不吭地搞定了全行业可望而不可求的深度学习算法，而且是极其成熟的深度学习算法！ 他们太清楚现阶段想要Ai继续进步，需要的素材得是什么级别的了——大概得是人类全部公开文本数据的五到十倍才行，也就是比人类现存数据再高出一个数量级。而且还不能是被Ai“污染”过的数据。 众所周知，Ai无法用自己生成或辅助生成的数据进行训练，那些数据对人类也许有那么点参考价值，但对Ai而言却是实打实的垃圾、污染物，训练前必须隔离、清除。 而Aerointelligence……现实不会说谎，那些顶尖摄影师们，普遍反馈他们只用了几十段类似的镜头，就让自己的无人机一定程度上学会了相应拍摄模式。 目前网上公开的最快的进度，是有人用大约四百段类似类似的镜头素材，已经让无人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成功理解了这种拍摄模式，能够根据拍摄目标的反应，实时自主决策，选择正确的运镜方式。 如果智翱不是搞笑地在每台无人机后面都安排一个“人工Ai”，那几百段素材，就能让Ai完成自我提升，这个深度学习能力实在太恐怖了，甚至已经完全超出了Ai与算法从业者的理解范围！ 而这段算法花了多少钱呢？根据智翱主动公开的半年报来看，最多只用了几千万——当然他们不知道，真实的开销是大约三百万人民币。 在全行业看来，几千万人民币就拿出一套成熟的深度学习算法，这已经是颠覆级的成果了。他们怎么可能不震惊、不期待、不狂喜？ 同样震惊、同样期待的，还有盘古科技的董事长古柏豪。不过他并不狂喜，相反，他很郁闷。 因为比起那些期待智翱飞速成长重新激活整个行业的同行而言，他根本不在乎行业的死活，他渴望的是独占这套算法，让盘古科技成为真正的行业巨擘，甚至独一无二的产业领袖。 这条路显然太艰难了，智翱越成功，他就越艰难。 他最初希望趁着智翱狗屁不是，直接砸钱将智翱的核心算法团队挖过来。违法了又如何？到了他这个层次，有的是手段脱身。大不了赔那个小瘪三一大笔钱就是了，自己把算法和人才转移走。 但他没想到，费了老大的工夫，却根本挖不动真正的核心团队。他甚至已经将价码开到哪怕那些人将来拿期权也比不了的程度了，那几位却依然无动于衷。 那个满身酸臭味的小姑娘最冷漠，压根不搭理他。他只是多打了一次电话，就被对方直接拉黑了。 就在他发现自己被拉黑而愕然的工夫，对方又给他发了条短信，警告他再联系就报警并联系记者，然后……又把他拉黑了。 如果不是智翱出来的几个员工都告诉他，那个小丫头是个科技天才，牛逼的很，是整个智翱研发团队的灵魂人物，他都恨不得给对方一个教训了。 比起其他人对他橄榄枝完全没有反应，那个软件部门的负责人余俊，倒是给了他点回应。 这位从大疆跳槽到智翱的软件负责人，他本以为对方是最好挖的，毕竟有过“前科”，再跳槽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结果对方来飞腾科技溜达了一圈，丢下一句“我觉得贵公司缺少一种杰出的氛围”，就直接拒绝了他的邀请。 什么叫杰出的氛围？古柏豪一头雾水。 他最初的理解是精英化，觉得对方的意思是他的公司没有那种精英感，员工缺少香港大公司那种普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他亲手挖来飞腾科技的总经理刘文辉却告诉他，对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一种向往卓越追求极致的企业文化。 古柏豪理解不了对方口中这种“理工精英的职场幻想”，他是香港人，是富二代，是房地产起家，无论哪一个标签都不支持他理解这种奇怪的职场情节。 但既然直接挖核心团队的计划破产了，他自然而然就转入了第二套方案：想办法迫使智翱开源算法。 就算不能独占，也要谋求分享。 只要智翱能开源这套算法，他就有信心让盘古科技以最快的反应速度，使用这套算法抢占市场。 于是，在智翱刚刚发布Aerointelligence，盘古科技的技术人员进行了初步测试后，他就生出了一个想法，联系了自己在香港娱乐圈的人脉，让后者站出来闹一闹。 反正智翱只是个大陆的新兴科技新贵，而且Ai在版权问题上本就是一笔烂账，人家怎么闹怎么有理，那几位影视公司的老板自然愿意卖古家大少一个面子，顺便自己看看能不能捞点里子。 古柏豪当然不在意香港娱乐圈能从中捞到多少。 对他而言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苦版权侵权久矣的娱乐圈群起攻之，智翱扛不住舆论压力，他再找产业学者敲敲边鼓，带着其他同行做做智翱的工作，让智翱将算法开源，大家皆大欢喜。 当然他没这么幼稚，并不真的指望香港娱乐圈随便几个小虾米跳一跳，就能真的影响Ai产业格局。 但他没想到，智翱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发的回应会那么强硬，而且还很巧妙，既把港娱的一众大佬们堵得说不出话，又避免了公众充分理解它的潜台词后下场开喷。 当然这也和港娱过去三十年没落得太厉害有关系。港娱那些所谓大佬，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确实能作威作福，但凡走出来，别说大陆不拿他们当个东西，就是曾经被视为港娱后花园的东南亚尤其是泰国，这些年都不把他们当回事了。 这些所谓大佬，在大陆企业家眼里，给你面子，叫你声前辈，你最好懂事。不懂事，你不过就是个龟缩弹丸之地的民营企业家罢了。 这一点古柏豪早有预料，他真正没想到的是大陆娱乐圈那些稍微有点份量的资方，几乎完全不吱声。不仅如此，那些真正有舆论影响力的台前明星，别说大陆的，就连香港那些影帝影后们，都保持沉默，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这让那些真正发声的从业者形单影只，完全不成气候。显然这也是智翱敢直接硬怼的最大底气所在。 古柏豪知道娱乐圈的金字塔，那些镜头前光鲜亮丽的明星，下了台各个都得巴结那些其貌不扬的导演制作人发行人，该献媚该献身一点都不含糊。 但他并不真的懂得娱乐圈的弯弯绕绕，平日子和那些娱乐圈资方一起玩弄女明星，看着对方低三下四低声下气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们以为这些明星不过是资方的玩物、提线木偶、人形提款机。 如果一个真正熟悉娱乐圈的人能听到他心中的疑惑，就会瞬间意识到问题所在：显然，古柏豪根本没把那些明星大腕当人看。 他无法理解这些“提线木偶”“人形宠物”也是活生生的人，是独立的人，是有自身立场与利益诉求的。 所以他才会搞砸，白白浪费了一张好牌。如果这张牌能留到智翱冲击海外ipo时再打出来，精心谋划后再打出来，打出声势，仓促之间确实会给智翱带来不小的麻烦。 但经过这次这么一闹，就很难再用这张牌去对付智翱了。 智翱完全可以拿着当初的声明，说我邀请他们提供解决方案了，他们不给回应，不想办法，就是闹，我有什么办法？ 侵权主体是那些消费者，而不是智翱本身，智翱有什么资格拿着消费者的隐私去找版权方谈授权？ 有了这次的回应，以后再打版权牌，不仅监管部门不会认同，公众舆论也不会支持。这种行为会被解读为娱乐圈见钱眼开想要强行分一杯羹，会被打上“吃相丑陋”的舆论标签。 不过对这件事，古柏豪并没有太多不愉快。毕竟他就是空手套白狼而已，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损失。 他还不至于Low到捡不着钱就算亏的那种地步。 随手一招没成就没成，他有的是正事，有的是手段。眼下他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在了百业待兴的飞腾科技上。 “智翱内部目前有三个新项目，一个A级的，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起过的低空综合平台。另外两个B级的，一个是产业级无人机，面向外卖与快递终端配送市场；一个是室内无人机，但不是产业级的室内巡检无人机，而是消费级的，主打宠物陪伴、空巢老人监护和住宅安防。” 此刻在董事长办公室中向古柏豪与刘文辉做汇报的，正是他们前不久高薪从智翱挖来的研发主管胡炜，与对方一同过来的，还有对方项目小组中的另外两人。 那两位当然没资格出现在董事长办公室里。 “低空综合平台？”听着对方的汇报，古柏豪思索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很引人注意，“刘经理，你能想象这个综合平台是什么模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