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途:从一封征兵信邮寄开始》 欢迎收藏 作者大大正努力存稿中,喜欢的宝宝先收藏回家,一起期待后续呀~ 《军途:从一封征兵信邮寄开始》欢迎收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重生一九九八 深秋。 暴雨倾盆,一辆新能源出租车穿过白茫茫的雨幕,停在了一座殡仪大厅门口处。 后座车门被轻轻推开,一把黑色长柄雨伞率先从车门内伸了出来。 “砰”的一声轻响,雨伞被撑开,车内的中年男子轻挽自己的袖口后,从车内走出,皮鞋踩在满是水流的路面上,溅起的水渍打湿裤腿,但他却并不在意。 陈默满脸肃容的望向前方,殡仪大厅里外,一片素白,吊唁逝者的悲伤氛围在此刻如浪潮般汹涌而来,令他有些心头发堵。 他环顾四周,门口处停着大量的红旗轿车,其中更是有几辆国宾礼车,还未熄火,尾灯的红芒在昏暗的天气环境下,显得格外刺眼。 不少和他一样刚刚抵达的宾客从车内出来,撑着雨伞拾阶而上,路过他旁边时,礼貌微笑示意。 陈默和他们一起,来到了殡仪大厅内,将早已准备好的白花,放在了逝者遗像下方的供桌上,随后就退至人群后方,看着遗像中和蔼的老人,怔怔出神。 “嘿,陈秘书,真是你啊!” 这时,一道难以抑制热情的轻呼声,从旁边传来。 陈默扭头看去,只见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胖子,挤了过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王博?你也来了?”陈默略显惊讶,随后无奈道:“别叫我陈秘书了,都多年前的事了,喊我大名就行。” “这不是喊习惯了嘛!”王博笑了笑,随后问道:“好多年没见了,最近咋样?” “不尽如人意!”陈默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随后打量了一眼王博。 一身迪奥西装,腰带是LV的,手上腕表是劳力士经典款潜航者,显得暴发户味道十足。 “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吧?”陈默淡笑着问道。 “做点小本买卖,一般一般!”王博小声道。 倒不是王博谦虚,尽管他如今身价有个小千万,但在眼下这个场合,的确只是个小角色,不然就不会和陈默一样,站到人群后方来了。 “咳咳!” 不知是不是两人的窃窃私语显得有些不太礼貌,前方一位衣着军装常服的大校军官咳嗽两声,两人立马警觉,识趣的闭上了嘴。 在肃穆安静的氛围下,陈默看着灵台上老领导的黑白遗像,思绪不由飘荡回二十年前。 他是八零年生人,十八岁那年,也就是1998年参军入伍,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子弟兵。 或许是因为能力优秀,也或许是因为机遇极佳,参军后的他一帆风顺,立功提干上军校,更是在军校毕业回到部队后,在一次战争理论辩论竞赛中,被领导看重,调任为秘书。 这就是王博称呼他为陈秘书的由来。 老领导姓张,叫张参山,是他的直属上级,更是他的恩师、贵人。 仰仗着在领导身边做事,他在部队里颇为受人尊敬,远比他级别高的军官都对他极为客气热情,而且,他陪同老领导参加各种高规格的会议,更是受益匪浅,无论是眼界、见识、人脉,都是同级别军官无法比拟的。 按理说,以他这样的起步高度,注定前程似锦,一片坦途。 但命运就是喜欢跟人开玩笑,在时代的浪潮面前,人就如同一粒小小的沙尘,一不留神,就将被时代抛弃。 老领导是野战军出身,擅长大兵团作战,执着于机械化的发展方向,作为领导秘书,陈默同样是专攻部队机械化理论,认为全面机械化是未来趋势,是军队发展的未来,钢铁洪流过境之处,无人能敌。 尽管在当时已经有发展信息化的声音冒出,但陈默只是将其当做旁门左道不予理会,更是在一次老领导所参加的极为重要的会议上,将一篇《我军应全面发展机械化,信息化只是西方错误诱导》的发言稿递交了上去。 而结果就是,2003年第二次海湾战争,把全世界,把所有人,给打醒了。 陈默后知后觉才发现,信息化才是未来,才是新时代的趋势。 但为时已晚。 2003年精简整编裁军中,陈默所在部队被裁撤,老领导因为被评定为不适合再胜任未来军队发展管理岗位,而转业离开。 他依稀记得,老领导离开那天,语重心长的一句话。 “小陈,我老了,干不动了,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有领导离开前的照拂,尽管所在部队被裁撤,但他仍得以留在军队里。 但领导的离开,对他打击很大,因为此前太过于顺风顺水,导致遭遇挫折后的落差,使他根本承受不住。 加上没有了大树乘凉,人情冷暖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曾经所有人都是笑脸相迎,后来演变成无人问津。 因此,与其灰头土脸的继续干下去,还不如选择离去。 他主动选择离开了部队,因为正处裁军时期,转业审批很顺利通过了,他回到了地方事业单位,干了一年后又选择辞职。 浑浑噩噩二十年,回头望去,一事无成。 陈默总喜欢安慰自己,是因为前面二十年自己把运气用光了,后面二十年才会混得那么差劲。 但借口终究是借口,他只是时常沉浸在以前的风光中难以出来,所以再难以有魄力去干好其他事。 假如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时常这么想,但终究是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实就是现实,不像游戏,能够看广告30秒复活重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思绪从遥远的过去拉了回来,看着前方领导家属簇拥在一起小声啜泣,不知为何,他却很难悲伤起来。 明明是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位人物过世,他却如同麻木了一般,内心很平静。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很难再有情绪波动,也或许是之前好几次去医院探望领导,看着对方日渐憔悴,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所以不受冲击。 …… 转眼,时间来到了深夜。 在用过晚餐后,陈默就拜别了领导家属,和王博一起,从殡仪大厅出来。 “去哪啊,我送你!”王博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笑着问道,一边还按下手中的车钥匙,一辆宝马七系的车灯亮起,在一众红旗、奥迪车中,显得格外突兀。 “算了,我自己打车就行,又不远!”陈默摇了摇头,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那行,改天再联系!” 说完,王博上了车,一脚油门消失在视野中。 终究还是自尊心作祟,有豪车不坐,非要打滴滴。 陈默心中感叹一声,随后掏出手机,打了辆车。 很快,一辆出租车抵达,陈默上了车,报出尾号后,就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但一股淡淡的酒精味从前方传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师傅,你是不是喝酒了?”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 “但我咋闻到一股酒味?” “我上个乘客留下的,我是老司机了,哪怕真喝了酒,开车也稳的,你放心!” 说完,出租车师傅一脚油门就往前驶去,哪怕陈默想下车,都已经来不及了。 陈默叹了口气,刚想拿出手机看看消息,一道刺眼的强光透过车窗照射进来。 只见一辆大货车快速对向驶来,并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嘭!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碰撞声,陈默瞬间失去了意识。 …… “来吧,来吧,相约九八~” “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八~” 悠扬的歌声将陈默从昏迷中唤醒,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曾经从军当兵的习惯让他立刻警觉,检查自己的伤势。 但浑身上下一处伤痕都没有,而且入目所及的陌生环境,让他瞬间愣住。 “我不应该是出车祸了吗?” 陈默瞳孔微缩,环视周围。 正值下午,阳光炽烈,透过窗户洒照进来,他坐在教室窗边,看着窗外操场上奔跑玩闹的青葱少年,听着校园广播里的陈年老歌,一时间,不由恍若隔世。 桌上,是一本本叠在一起的人教版高中教材,教材上歪歪扭扭写着高三一班,陈默。 放眼望去,正好是课间,不少同学要么去上厕所,要么去走廊聊天,留在教室里的同学则三三两两趴桌上假寐。 陈默低头看向自己细嫩的双臂,一种愕然的感觉涌向脑海! “我这是,重生了?” 第二章 重来一回,依旧参军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随后,他从座位起身,慢慢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一名名穿着校服的青春面孔,有说有笑的从身旁路过。 低下头,自己身上也同样穿着校服。 来到外面的走廊。 陈默伸手触摸着贴上白色瓷砖的栏杆边沿,冰凉刺骨的感觉非常真实,抬头看向前方,外面阳光充足,天空湛蓝。 洒在校园的阳光,似乎都充斥着一股青春的味道。 “我确实重生了。” 尽管脑袋还有些晕晕沉沉,但陈默已经渐渐理清了梦境和现实的区别。 “陈默,课间活动都快结束了,你又跑出来干啥?” 走廊的另一头,一名头发油腻到贴着头皮,脸上还带着一片青春痘的男生,一边甩着手上的水渍,一边招呼着自己。 陈默听到声音,他注视着来人,神色有些茫然。 “我出来透透气!”陈默顺口回了一句。 这人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叫啥了。 “透气?咋了,刚才睡懵了?” “赶紧进教室吧,下节是老巫婆的课,别让她瞅见你闲着。” “嗯。”陈默简单应了一声。 对方盯着陈默瞅了一眼,很自然的将身体靠在墙壁上,手上的水也不知道甩干没,就直接插进兜里。 距离的近了,陈默才发现这小子校服衣领都是黢黑黢黑的,瞧着像是俩月没洗似的。 “走了,真不能耽误了。” 靠墙的男生扭头瞅瞅后面,有些心虚的直起身子,像是生怕被他口中的“老巫婆”发现似的,顺手拉着陈默就想进教室。 “董柯洋...” 陈默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脑海中蹦出这么个名字。 对,就是他! 他依稀记得俩人还是一个村的,只不过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 印象中,这个董柯洋好像从读完高中后就去南方打工了,后来很少回家,也就渐渐断了联系。 高三时,他们两人还是同桌,只是这么多年没见,一时间还真有些认不出来。 回到教室后,陈默并没有坐回座位上,而是顺势双手抱胸靠在桌子旁,盯着窗户上隐隐倒映出来的身影,有些怔怔出神。 尽管窗户的倒影很淡,很模糊,陈默依旧看得清楚,那上面同样是一名青涩的男生,熟悉又陌生。 半晌。 他转过身子,看向教室后方的黑板上,那里红色粉笔写着一行显眼的大字——距离高考还有253天。 “距离高考还有二百多天。” 陈默轻着声重复一句,而后,转过头将视线再度放在教材上“高三一班”的字迹上。 联想刚刚唤醒自己的课间歌声。 没错,今年是九八年。 1998年,不正是自己前世报名参军的时间点吗? 陈默扫了一眼教室里,看到其他同学要么在聊天,要么在盯着书本,当然了,有些就跟董柯洋一样,弯腰也不知道在桌子斗里翻什么玩意。 抑制住内心的情绪波动。 陈默快速坐回到椅子上,开始陷入沉思。 1998年,是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年,说是转折点都不为过。 眼下这个时代,哪怕读了高中,也没多少人真的期望能上大学。 一来是大学太难考了。 这年头,高校还没扩招,考大学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部分人更是初中都没读完,高中毕业都已经算是高学历了。 二来,就算考上大学,绝大多数家庭也都供不起,农村孩子全家那点三瓜两枣,根本撑不住一个大学生的开销。 譬如某个电商平台的创始人,当初上大学还是全村一起捐了五百块凑得学费。 陈默是豫省鹰城父县人,在他们这里,许多孩子读书读到高三,家里基本就开始托人,找关系给孩子谋生路。 有些能熬到毕业,有些干脆高二读完就去鹏城或者羊城之类的大城市打工。 这年头,南下打工是一股刚兴起的热潮,在工厂里面赚得工资,可比在农田里忙一整年卖庄稼赚得多了。 陈默的家庭很普通,父亲有个木匠的手艺,但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地里农活干不了太多,平时都是帮着人干点零工补贴家用,母亲则是个地道的农民。 印象中大概就是这个时间点。 家里人瞧着邻村的孩子有人去当兵,回来还长壮实了,就一门心思想让自己也去部队,好歹有口饱饭吃。 陈默当时也没啥太直观的概念,去就去呗。 在父母求爷爷告奶奶,东奔西走,又塞礼送东西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才在镇上争到一个入伍的名额。 去到部队,陈默也算是没辱父母的期望,能吃苦肯奋进,很快立功得到提干的机会。 更是在部队一次战争理论辩论竞赛中崭露头角,被领导看重,混得风声水起。 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 前世,在夜深人静时,面对自己一塌糊涂的后半生,陈默曾无数次幻想着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次重来机会有多好。 没成想,这个机会还真来了。 1998年,一切都来得及,一切都重新回到了原点,如今部队里,他的恩师还在,他的战友还在,他所熟悉的人和事,所有埋藏在心底二十年的遗憾,都还没有发生。 参军,重扬人生之帆的信念,此刻在陈默的内心深深扎根。 也并非是陈默执拗,都重生了还非要去当兵,别人重生都是搞钱泡妞,他似乎是个例外。 其实不然,无论是搞钱还是参军,重生多一次选择,最主要的都是体现人生价值。 更何况,前世陈默浑浑噩噩虚度二十年,说得不好听点,这个时代能搞钱的路子有很多,但大多跟普通人的关系并不大。 尤其是目前脸比兜干净的陈默。 商业运作他不懂,彩票号码之类的,谁没事记那玩意啊。 更何况就算记住了也没用,这东西号称重生者克星可不是空穴来风。 至于世界杯、房地产之类的,陈默前世后半生就是混日子的,压根不懂这些。 他的理想在部队,他的魂,他的执念,他的精神,他所熟悉的人和事都在部队。 所以这一世,陈默依旧选择参军。 更何况,重生再次入伍,凭借自身的认知,他绝对能获得比前世更加傲人的成绩。 捋清自己的想法后,陈默坐在教室内开始默默盘算。 1998年,是他前世参军的时间没错,可这个时候也是部队大范围裁军的时候。 入伍名额缩减,各地卡得非常严格,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的父母求爷爷告奶奶,才好不容易搞来一个名额。 但这点困难,能难倒现在的他嘛? 他好歹也是在老领导跟前担任过秘书的人,若是这一世参军,还要让自己家里人东奔西走。 岂不是显得咱这陈秘书,也太没能力了? 第三章 印象中的家 “铛铛铛” 一阵沉闷的铁钟声响起,将陈默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教室里,哗啦啦一阵推动椅子,翻腾桌子的动静传来,有不少学生开始提着布兜往里塞书。 “收拾书走了,你咋还坐着啊。” 同桌董柯洋伸个懒腰开口催促,顺势从桌斗里扒拉出一个布兜,开始装书。 “该说不说啊陈默,我真挺服你的,老巫婆的课你都敢走神,还好她没发现。” 听着身旁的嘟囔,陈默笑了笑:“咋滴,你还指望上大学啊,反正我是不指望了,听不听课有什么区别?” 董柯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道:“嘿,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这不是怕老巫婆点名吗?” 董柯洋口中的老巫婆就是他们高三一班的英语老师,这高中的英语课本他都多少年没看了。 这突然摆到跟前,毫不夸张的说,听课就跟听天书似的,看书就跟看鬼画符差不多,压根听不懂老师讲的是哪一块内容。 还好今天是周五,上完这节英语课就能回家。 要不然,陈默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教室熬得住。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去参军,陈默也就没带太多资料,只是象征意义的装上几本书,跨上自己的布包跟在人潮后方离开教室。 这阔别多年的校园再次踏入,让陈默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一路上,都是董柯洋走在前边领路。 还好这家伙聒噪话多,陈默从他口中得知不少有用的信息,让他这个重生者能够更加快速融入眼下这个环境。 他们先回宿舍收拾下脏衣服,说是收拾,其实就拿一两件贴身的衣物。 父城一高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二十世纪末可不像后世生活那么富裕,陈默在自己床铺上找半天,也就找到两件换洗的三角内裤。 索性直接塞进口袋。 等他们两人来到校门口时,早就被人群给堵得水泄不通。 也幸好陈默体格坚韧,董柯洋也不差,两人一起挤出校门。 外面停了许多拉客的中年人,有三轮摩托,也有两轮的摩托。 瞧见两个小伙出来,不远处一名穿着皮都快掉光的羊羔毛外套中年人走过来,热情招呼道:“嫩俩孩哪庄哩?” “走走走,坐上都能走,送到嫩庄口。” 陈默多年养成的出行习惯,听到招呼,下意识的就想去坐车,他们学校是在县城,距离镇子上可是有八九公里呢。 哪成想,他这边还没有什么行动呢,董柯洋直接咧着大嘴一笑:“老师,俺不坐,俺俩家离这近。” “走着都中。” 说完,董柯洋拐着陈默的手臂就朝着远处的净肠河方向跑。 “陈默,我咋觉得你今个下午有点怪怪的,话变少了,连摩托都想坐。” “咱村离得又不远,要是坐摩托一人都要一块钱了。” “想省点时间呗。”陈默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他们家都在父城的狮桥镇兴隆村,回去的一路上,确实看到不少同学都是走着回家。 1998年的县城对于陈默来说,一切都充满着新奇,跟后世的区别也太大了。 董柯洋一路上碰到熟人不断的打招呼,陈默则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周围。 重回九十年代末,这里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不过还好。 十八九岁的青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回去的一路上,陈默也没觉得累。 大概走了一个半小时就来到了村口,就这,还是路上没赶太紧的缘故。 兴隆村进村东头第三户就是陈默的家,告别董柯洋后。 陈默站在自家门口,他心绪一时间有些复杂。 这时候,家里还是瓦房,院墙都是用红砖垒一下,大门还是用铁皮包着木头镶在墙两边。 记得家里盖平房,好像是09年的时候了。 猛的站在印象中的老房子前,陈默还真没那么容易适应。 主要是前世二十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没有事业,没有成家,在农村四十多岁连媳妇都没娶上的人,回家也只是给二老丢人罢了。 他逃避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回来,却也近乡心怯了。 “嘎吱。” 就在陈默驻足在门口下决心时,家里的大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脑袋伸出来左右瞄了瞄。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 一个年龄大约六七岁,小脸黑乎乎,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满脸惊喜的跑出来大喊:“哥,你咋不进家啊。” 小丫头一上来就抱着陈默的双腿,仰着小脸嘻嘻笑着。 这是陈默的妹妹陈静。 他们老陈家一共三个孩子,陈默是老大,老二也是男孩叫陈锋,在镇子上读初三。 至于陈静,还没到上育红班的年龄,要到明年过完暑假才送到村子后面的学校去读书。 “我猜到你会发现我啊。”陈默溺爱的弯腰抱起小丫头,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灰。 “小锋回来没?” “没呢,爸妈都去四爷爷家帮忙了,让我看门。” 也许是天冷,小丫头冻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自己抬起袖子擦了擦,只顾嘿嘿傻乐。 陈默顿时哑然失笑。 抱着妹妹走进院里,可能是知道父母这会不在家,他心里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仿徨。 走进堂屋内。 里面的陈设基本能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合,老式的屋门,三四十公分高的门槛,整个屋里最亮眼的也就是那一套刷着红漆的沙发。 老爸是木匠,家里面家具都是自己做的。 这间瓦房由于建造的时候,后面没有留窗,导致整个堂屋都是黑呼呼的。 陈默走到屋里侧,寻着记忆找到拉绳,“啪”的一声拉开堂屋的灯。 随后将妹妹放下道:“小静,你自己玩,我去烧火做饭。” “我会点火。” 小丫头脚刚着地,就急吼吼的跑到一旁抽屉拿出一根蜡烛,用火柴点燃后。 拿手护着朝厨房跑。 陈默挠挠头,这大冬天的,烧火确实是好活啊。 他将身上的布包取下来丢到沙发上,走到院子里正准备洗手淘点米时。 大门再次被推开。 父亲陈学军手中拿着刨子,锯和墨斗从外面进来,母亲刘凤兰跟在后面,背上背着一个袋子。 都不用看,陈默就知道袋子里装的是锯末和碎木块。 陈学军有个木匠的手艺,平时村里谁打家具或者有活,不好收钱的时候,人家都是管饭,活干完了一般锯末和木材边角料就让带回来。 这玩意烧火做饭,或者喂鸡子干啥的都挺好使。 “爸,妈,四爷爷家的活干完了?” 陈默看到比印象中更年轻的父母,他急忙迈开脚步迎了过去,想从刘凤兰手中接过袋子。 “不用,丢这就行。” 瞧见儿子帮忙,刘凤兰咧嘴一笑,顺手将袋子丢在院里。 陈学军则是将手中的工具放在房檐下,拿起一个干毛巾攥在手里,朝着身上拍打两下。 而后看向陈默道:“那啥,今个在你四爷家帮工,我听你四爷说后面稻谷田村有个小子今年当兵回来了。” “在部队里吃得挺壮实。” “当兵也算个出路,你四爷意思是你也老大不小了,正好今年听说又在招兵。” “你想不想去部队?” 啊?!! 陈默闻言怔了一下,他刚才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跟父母开口呢。 毕竟前世虽说是这个时间参军,但具体家里啥时候有这个想法。 他根本没印象了。 没想到,老爸先提了出来,这还真是瞌睡时,直接送了个又大又软和的枕头。 还省得他多费功夫了。 第四章 写信(感谢陌上雪如鸢送上的盟主,加更一章!) 陈默正寻思着怎么开口提参军这事呢,没想到父亲先提了起来。 正合他意。 一旁都走到灶房门口的刘凤兰脚步顿了顿,转头迟疑道:“学军,小默还小,要不就再等等,明年等他高中毕业,咱再去当兵成不成?” “小什么小,不小了。” 陈学军将干毛巾搭在绳子上,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堂屋门口,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小袋烟丝,一边低头卷着旱烟,一边开口:“你以为当兵就那么容易啊?” “他四爷今个也说了,孩想去当兵,他四爷还要帮咱家去县里问问,他家在城里认识的有人,多少能说上点话。” “要是等明年书读完了,人家不招兵了咋整?”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跟着人学手艺了,当兵能吃饱,你是啥也不懂。” 听着父母议论,陈默没插话,但他也多少听明白了。 老爹这是给人家帮忙打了套新家具,估摸着四爷爷家里是没给钱,想着帮自己这个后辈小子谋个出路。 其实别看家里人嘴上说着四爷,真论起来的话,那顶多算同村同姓,关系怕是早就出五服了。 父亲是想趁这个机会试试,毕竟过了今年,要是以后再去人家家里提这个事,就不太合适了。 这眼瞅着老妈还要再争辩几句,陈默率先表态道:“爸,我愿意去部队。” “当兵好啊,当兵发衣服还管饭,我听说部队还有津贴,我去当兵。” “你这孩子。”刘凤兰听到儿子答应,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别听你爸瞎说,当兵哪有那么好。” “我听人家说部队里可苦了,要训练还要挨骂,你这过去就是往吃苦的窝子扎啊。” “哎呀妈。” 陈默笑着走到刘凤兰跟前宽慰道:“妈,你说那些都是听别人讲的,哪能无缘无故挨骂啊。” “再说了,您儿子我又不傻,只要有点眼力劲到哪都能吃得开,放心吧妈,我肯定能适应。” “妈,你先烧饭,小妹都把火给烧得蹿过灶台了。” 陈默用话安抚了母亲,瞅着刘凤兰进到灶房,他这才搬过椅子坐到陈学军跟前。 “你想好了?” 陈学军抬头瞅了儿子一眼,随即叹了口气。 陈默是家里的老大,要说送他去当兵,陈学军心里也不舍得,可不舍得咋整? 孩子大了。 老二学习也还行,中考应该没问题,这眼瞅着马上就要读高中,小闺女也要读书,上上下下都是花销。 陈学军在体力方面比不上其他农村里的庄稼汉,地里活干不了多少,就凭借着木匠的手艺干点零活,每月能赚个一二百,就这还不稳定。 “孩子,也怪你爸我没本事,要不然...” 陈学军抽着烟,连带着声音都变得低沉,他觉得孩子自愿去当兵,就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 否则的话,一个连县城都没出过的农村娃子,咋能知道外面生活多苦啊。 “爸。” 陈默拽着凳子,坐得距离父亲更近一些,看着比自己印象中年轻了许多的老爸。 陈默压下复杂的心绪道:“爸,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嘛,儿子我老大不小了,是该出去闯闯。” “部队挺好的,我是真想去当兵。” “但不用四爷爷家帮忙,你和我妈也不用为这事操心,我自己去办入伍的事。” “学校那边我就不去了,抽个空把书还有铺盖啥的带回来就成。” “胡闹!!” 陈学军闻言,他瞪着眼呵斥了一声,随后将手中的卷烟丢在地上碾灭道:“你知道啥叫当兵?” “村子里当兵要去狮桥登记报备,还要报到县里等信,你四爷爷家在城里有人能说得上话,你一个娃子懂啥。” “我...” 陈默原本还想争论几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是啊。 他是当过兵,还在恩师跟前担任过机要秘书,入伍参军哪怕抛开一切的身份,只凭借自身经验都没啥难度。 他有很多办法。 县里人武部部长,政委他都认识,就连家住哪都知道,前世没少打交道,毕竟咱也是曾经风光过的人。 都不用提礼物,去到政委或者部长家,陈默都有把握争到一个名额,这俩人的脾性他太了解了。 可父亲不这么认为啊,在老爸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刚刚成年,连生存能力都不具备的娃子。 要不然,也不会一门心思的给自己找个管吃管住的出路。 就在爷俩有些争执的时候,大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同样手中拎着布包,跑起来虎虎生风的少年冲进院子。 “爸,我妈呢?” “哥,你也回来了,嘿嘿,渴死我了。” 这次回来的正是陈家老二陈锋,这小子跑回来喊了两声,就随手把布包挂到墙上,冲到旁边的水缸,拿起瓢舀了一大瓢凉水“吨吨吨”的往嘴里灌。 “暖瓶里有热水,大冬天你不怕肚子疼,去倒点热水喝。” 陈学军起身大声训斥,陈默同样起身笑呵呵的站在旁边看着。 其实他们兄弟俩性格都差不多,属于那种屁股长蒺藜,坐不住半分钟的类型。 若非这种性子,前世陈默在部队也没那么容易混出头,只是二十年的蹉跎岁月,让他改变了太多。 如今看到弟弟,恍惚间也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 晚上。 陈家五口人坐在堂屋吃晚饭,当着另外俩孩子的面,陈学军也没再提当兵的事。 但陈默知道,老爸心里已经记住这事了,搞不好明天就会去四爷爷家具体谈,他也要抓点紧。 这一世,他不想父母再操心,更不想二老到处求人。 晚饭很简单,主食就是红薯粥,喝起来带点甜味,菜是腌制的芥菜丝,滴上两滴芝麻香油,吃起来那是又脆又香。 至于馒头就别想了,家里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能吃,连杂面馍都要留到过年才能吃,还是用烤的红薯代替。 陈默很享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一会帮妹妹剥开红薯皮,一会给老妈夹个芥菜丝。 晚饭虽简单,但也算吃得温馨。 农村人睡得都比较早,吃过晚饭没多久,父母就带着妹妹去西屋睡觉。 陈默站在堂屋犹豫了一会,这才从自己的布包中拿出纸笔,而后搬把椅子坐在一张破旧到漆都快掉完的方桌前。 “小锋。” “哎,哥,咋了?” “你那有信封,邮票没?” “没有。”陈锋摇摇头走过来道:“你要的话我明天去镇上邮局柜台买,那东西咱家哪有啊。” “咋了哥,你也有笔友了?” “啥笔友啊。” 陈默咧嘴一笑,拿本书垫桌上,将纸铺在书上,把钢笔插进墨水中吸饱。 “我要去当兵了,给县里人武部写封信。” “你先去睡吧。” 第五章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哥,啥叫人武部啊。” 陈锋本来是没打算凑他哥的热闹,毕竟写个信有什么可看的。 只是听到新鲜的名词,加上得知哥哥要去当兵,陈锋的好奇心当即就被勾了起来,随手搬个凳子来到陈默跟前趴着往前凑。 对于参军的事,陈默没打算瞒着弟弟,将纸铺平展后,这才解释道:“人武部叫人民武装部,基本各地的县里都有。” “谁要是想当兵,名字就要报到这里,由人武部走访,核查,完成对提报人的各项审核,只要合格,就能跟部队完成交接,把人送进军营。” 陈默尽可能简单的去介绍。 可这番话,依旧对陈锋的冲击不小,他们老陈家在村子里以往也没什么人当兵,陈锋同龄的更没听说谁家哥哥有去部队的。 自家哥哥突然懂得这么多,对于陈锋来说,那丝毫不亚于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他将脑袋凑的更近,瞪大眼珠子准备瞅瞅这信咋写。 没有理会弟弟的好奇。 陈默手中捏着钢笔,惯性思维使然,让他很快进入了前世陈秘的状态。 既然是给人武部的信件,那就不能写得太肤浅,打动不了人武部的部长和政委,那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陈默思虑片刻,开始动笔。 当然,这写信也是有讲究的,并非瞎写,针对不同的情况,在部队里行文都会有不一样的写法。 比如给领导写发言词,就算再怎么严肃的大会,也不能干巴巴的只谈问题。 需要适当的运用一些排比,引据,例证之类的修辞手法,让发言词更有气势,更显庄典。 如果是给下属单位下达指令,那就必须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显示出高层的干练。 也可以说是让指令文件更加简洁,减少解读误差,更具备可读性和易读性。 信属于手稿,加上目前自己的身份是要写信证明自己,那所谓的华丽辞藻,排比,引经据典就通通不能用。 毕竟,人武部看得可不是小作文,而是要三言两语就把自身的情况介绍清楚最好。 陈默也真不愧是跟过首长的机要秘书,哪怕在部队几乎用不到手稿,他的钢笔字依旧飘逸,灵动,极具美感。 看得一旁陈锋目瞪口呆,他印象中自己这个哥哥字写得很不咋地啊,就连书本上的署名都是歪七扭八的。 什么时候练的这么好了? 愣是把他看得眼花缭乱。 可惜,进入工作状态的陈默可不会轻易被外界打扰。 信中,陈默非常明确的表达了想要参军的想法,并且还表明为了这次参军,自己做了诸多准备。 为了体现自身军事素养,陈默也算是豁出去了,从训练开始提及,比如深抓体能,勤练队列,严格纪律等对于军人的集体提升方面,他都描述的相当到位。 还不止这些,眼下,部队里面正面临改革,裁军等问题。 陈默对体制改革,精简整编的变动都做了个人详解,比如朝着机构精干,指挥灵便,快速反应,提高效率等等一一做出阐述。 七大军区的形成,对比原先的十一大军区,部队的火力,突击力,机动能力都有大幅度提升,在合成训练以及作战能力都有明显推动。 谈完了自己为参军所做的准备之后,他又以一名晚辈后生的口吻,浅显的构思了一下部队未来发展方向。 这些其实对陈默来讲简直是信手拈来,他到底是经历过后世的人,在七大军区之前,无论是十二大军区,还是十三大军区,亦或者是十一大军区。 陆军主力一直处于“骡马化”时代,海陆空各军种的优化配置,包括特种部队和电子战的发展,都比较落后。 82年马岛战打响,已经明显的看出,不管是骡马化还是纯机械化,都不再是未来的主流发展方向。 要做到优化战略纵深,让战略转型,兵种升级换代,那就必须具备强大的海陆空部队做后盾,还要有一流的特种部队和电子战技术。 所以,陈默在谈未来发展方向时,更倾向于提起特种化以及电子化。 一封信写下来,别说是不明底细的人武部了,哪怕是前世的恩师看到这封信,陈默也有把握给自己安排个特招的待遇。 当然,他也没傻到什么话都往信上写,能写出来的都是以前报纸上刊登过的内容。 只是刊登的没那么详细,这些内容被陈默给细致化,加上自身的认知,来表明自己参军的决心。 这个度,正好把控在机密之外,外界人所能了解到的上限。 对于咱陈秘书来讲,并不难办。 信写到最后,陈默认真的署上自己的名字,地址。 这才轻呼一口气,将钢笔帽盖上。 “写...写完了?” 陈锋趴在一旁瞪着眼珠子,纸上写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起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压根就看不懂了。 什么“军区”,“纵深”,“战略”啥玩意的,对他来说就跟看天书没啥区别了。 “嗯,明天早点去镇上邮寄,如果时间来得及,这封信下午应该就能送到人武部,最迟后天下午也该到了。” 搞定了信件的内容,陈默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部队啊,那里的人,那里的事,让他念了二十年,也避了二十年。 如今有机会重新踏入军营,还是以全新的面貌,重来一次。 不知道恩师这一世,是否还需要他这个秘书,但无论如何,陈默都要在单位裁撤之前,见到恩师,极力劝阻他改变观念。 避免后面的事情重演。 想要做到这些,想要再次站到恩师面前,陈默心里清楚,他必须在进入部队后全力以赴。 只有进步,再进步,一直进步,才有机会以新的身份,站在恩师跟前。 念头及此。 陈默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随即起身走出堂屋来到院子里。 他仰头望着皎洁的月光,仿佛看到了天上那个落寞的自己正在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焕发生机的陈默。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遍历山河,仍觉人间值得。 这何尝不是一种新生呢? “哥,你站院里弄啥,怪冷的。” 陈锋小跑着跟出来,他觉得这次回家见到自己哥哥,好像哪点不一样了。 变得寡言少语,但给人的感觉更踏实。 “没啥,走吧,去睡觉吧。” 陈默笑了笑,带着弟弟进屋,插上屋门,把堂屋的灯拉上后,进屋休息。 ..... 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亮,陈学军就起床收拾自己的工具,准备出门了。 刘凤兰同样来到灶房,要烧火熬粥,红薯这玩意虽说带点甜味,但它不抗饱啊。 仨孩子都在长身体,刘凤兰必须早早的准备好饭菜,让孩子起来就能吃上热乎的饭。 两人正忙的时候,陈默也推开屋门来到院里,跟昨天不同的是,他没有再穿校服,而是换上一件父亲给他的旧皮衣。 “爸,你要出门吗?” 陈默看着已经带上工具正往自行车上放的陈学军,他开口询问了一句。 “嗯,跨子营村那边前几天捎信,说是家里窗户坏了,怕过年天冷糊不住风,让我去给打个新窗户框。” “你在家等着,那边活不多,晚上我尽量早点回来,然后带你去四爷爷家坐坐。” “下午让你妈去镇子上买点糖角果子啥的,晚上一块给你四爷家带过去。” “好,我知道了。” 陈默没有再跟父亲争辩,反正在老爸眼里,他只是一个啥都不懂的娃子,说啥也没用。 来到大门口将门打开,看着父亲骑车走远,陈默这才回到灶房。 “妈,咱们镇上邮局几点开门啊。” “快八点就有人了。”刘凤兰回应一声从灶台跟前站起来:“快,你坐那看着火,我去屋里搅点面糊。” “行。” “妈,我等下要去趟镇上,去邮局一趟。” “去镇上?”刘凤兰瞅瞅院子里,继续道:“你爸去跨子营把洋车骑走了,我去你霞婶家看看,给你借个洋车吧。” “要去镇子上就别看火了,赶紧的,暖瓶里有热水,倒点洗洗脸,早点去早点回,赶上吃饭。” 得知儿子要出门,刘凤兰也顾不上打面糊了,匆匆出门,不一会就推了辆自行车回来。 还从口袋摸出一张绿色的两块钱纸币,塞给陈默。 “你去吧,赶紧办完事回来。” “路上别瞎玩啊,天冷也别乱跑。” “我知道了妈,很快就回来。” 陈默返回堂屋拿上昨晚写好的信,推着自行车就走出了家门。 …… (求月票~) 第六章 信出问题了? “哎呦,老陈家的小默回来了,这大早上的是去干啥啊。” 陈默推着自行车走出家门,迎面就碰到邻居家在门口菜地里挖萝卜。 “我去镇子上买点东西,婶,你需要带点啥不?” “不用不用,你骑慢点啊,天冷。” “好嘞,我走了婶。” 陈默跨上自行车蹬着脚蹬使劲的冲向狮桥镇,他们家本就在东头村口,跟邻居大婶打过招呼,眨眼的功夫就出了村。 清晨的天确实很冷,风吹在脸上就跟刀子在脸上划似的,割得人生疼。 但陈默的心情却出奇的好,丝毫没有在意自己那快要冻僵的脸庞。 曾有人说过,一个人的八岁到十八岁,这期间只有十年,但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这中间却有一生。 这句话完美诠释了陈默的前世。 他的风光,是从十八岁入伍参军开始,他的遗憾,以至于最终离开部队,正是发生在二十八岁之前。 他最好的年华,数不清的憾事,都留在了这十年。 如今,他重新回到人生起点,怀里揣着的信件就是这一世再度扬帆起航的信念, 陈默要重拾这份信念,再战征程,对比此刻的心情,这点冷又算得了什么呢。 兴隆村距离狮桥镇不远,出村大概一公里就能到地方。 陈默将自行车停在邮局门口,这时候应该还没到上班的点,不过邮局内已经有人在忙活了。 搓搓冻僵的双手,陈默又摸了摸身上的信件,确定带在身上后,这才推门走进邮局大厅。 “姐,这卖信封和邮票嘛?”陈默瞧着正在打扫卫生的大姐,伸着脑袋问了一声。 “呦,这是谁家孩子啊。” 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扭头一看是个大小伙子,笑着招手道:“快进来吧,外面冷。” “信封邮票咱们这都有,你要多少?” “一个就行。”陈默说着将口袋的信掏了出来:“我要邮一封信到县里,家里没信封和邮票了。” “到县里啊,那你等会。” 忙碌的大姐放下手头活计,随即走到柜台里头,从里面拿出一个土黄色的信封,和一张印着山水画的邮票道:“一共八毛,你要是邮寄县里就把地址写信封上,旁边有胶水你把口封好。” “等会县里会有邮递员过来,我帮你把信给他就成,要是快的话,下午应该就能送到了。” “好,谢谢姐。” 陈默从口袋掏出钱递过去,顺手将父城人武部的地址写上,而后塞信,封口,接过零钱。 剩下的就是等消息了。 从邮局出来,其实陈默心里还真有点小紧张。 虽说父城武装部管事的两人他都熟悉,甚至那里的军事科,政治工作科,保障科这些科室的干部,他都不陌生。 可这都是前世打下的基础,如今的人武部,怕是都不知道父城还有一个叫陈默的人。 回家的路上,陈默回忆起前世参军的一幕幕,依然有些伤感。 1998年,父城招收新兵都是送往京都军区的第63军,前世,陈默被分配到了63军的82师。 准确的说应该是被分配到了摩步82旅,因为也是今年,五十万大裁军,京都军区的28军被裁撤,其下辖的82师被划分到63军,连带着师的编制都被改了,改为摩步旅编制。 一个师级单位被划分到新地方,还要缩编,加上摩步化号称步兵跑的比摩托都快,可想而知,陈默前世刚刚分过去时,被练得有多狠。 全旅官兵都憋着一口气,立誓不给老单位丢人,要在新单位立足,被练得尿血都是常事。 不过这俗话说得好啊。 练兵练兵,当兵哪有不被练的,新单位需要榜样,陈默又对自己狠,而且肯吃苦,很快抓到提干的机会。 要不然,都没机会参加那场辩论大赛,更没机会遇到恩师。 只是可惜,03年那次事情后,63军也被撤编了。 这成了陈默一生都走不出的遗憾。 再次选择入伍,由于和上辈子参军方式不同,很可能不会被分配到原来的部队,但大方向肯定不会错。 因为地方征兵都是直接对接部队,这是之前就定下的,不可能到征兵的节骨眼了,还不知道人往哪送。 陈默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分配到哪,这次都要全力以赴。 ........ 1998年12月12日,周六下午三点。 父城西大街20号人武部,一名年约四十多岁穿着军装的男子骑着大梁自行车驶进单位。 “部长,您回来了。” 办公楼下,一名同样穿着军装的小伙子急忙迎上去。 “傻乐什么,去,把车子停好。” 中年人笑骂一声,从车子上下来,随手将自行车推给小伙子。 “政委在楼上没?” “在呢,刚才邮局的人过来送了封信,我给政委送去了,估摸着这会正拆开看呢。” “信?啥信?给政委的?”中年人拽了拽衣领,肩膀上那黄色的肩章配上两道红杠,镶嵌着三颗金灿灿的星星,格外耀眼。 他就是父城人武部部长曹德明,至于负责停车的则是军事科干事王明明。 “应该不是给政委的,那信挺奇怪,是从狮桥邮寄过来,只说给领导,也没注明给哪位领导。” “正好政委在,我就给送政委那了。” “应该是反应工作问题的信件,我有空再看。” 曹德明也没当回事,快步的朝着楼上走去。 人武部整体建筑算不上恢宏大气,办公的地方总共也就两层,曹德明的办公室跟政委是一块的。 屋里陈设非常简单,一张掉漆的方桌,三四把椅子,加上墙角的文件柜总共也就占二十多平方的地。 等曹德明推开办公室门,政委董国强正坐在办公桌前,神色凝重的拿着几张纸翻过来调过去的仔细翻阅。 “忙啥呢老董,这么入迷?” 曹德明走进办公室,他也没注意政委那边在干啥,只顾拿起自己的白瓷缸,倒了一杯温水后,仰脖朝嘴里灌。 董国强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曹德明一眼,而后咧嘴啧啧笑道:“老曹,来来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曹德明脸色狐疑的看向政委。 “哈哈,刚才军事科的小王给我拿过来一封信,说是狮桥寄过来的。”董国强目光再度回到手中的信件上,继续道:“这封信写得不错啊。” “这行文功底怕是我都赶不上,署名还是个高中生,挺厉害。” “就为了让咱们答应让他报名参军,这是真下功夫啊。” “你场面话说多了,夸得过头了吧?”曹德明压根不信,他这个搭档这么多年没少给县里,市里,省军区还有军区写材料。 要是随便收到一封信,比政委写得都厉害,那他们这帮人岂不是白混了? “我告诉你老董,今年招收指标少,我刚才去各个镇上摸了下情况,招收差不多够数了,你别在那瞎夸了。” “写封信连人都没见着,就想从我这走捷径,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你先别着急下结论。”董政委摇摇头,将信一把塞到曹德明手中道:“想参军写封信走捷径这倒是真的,不过对方可没耍小聪明啊。” “这写信的人是真有点东西,你先看看。” “别的不讲,就说这信中的内容,除了部队里面的那些老同志有这种见地,恐怕从小在部队大院耳熏目然长大的,都难有这种见识。” “更别提咱们在这地方上招兵,别说见过这种年轻人了,我连听都没听过。” “是不是啊,真有这么玄乎?” 曹德明起初还是不信,他就感觉自己这老搭档平时思想工作做多了,夸人的话张口就来,属于习惯使然。 可真当老曹低头看信时。 第一时间就被对方的行文以及飘逸,灵动的字迹给吸引了进去。 第七章 人武部到访 尤其是看着信中,陈默诚恳的写到自己为参军所做的所有准备,以及对军队未来发展的虚心假设。 曹德明只觉不可思议。 “这真是一个高中生写的?” 曹德明皱着眉头,强忍内心的惊涛骇浪。 真不怪政委刚才夸啊,这要是让他先看到信,怕是比政委夸的声音还大。 “这封信是不是高中生写的我没法确定。”董国强坐到椅子上摇摇头:“但根据署名,还有留下的地址,确实是一高的学生。” “你回来之前,我已经给父县的民政部门,狮桥的计生办,包括兴隆那边都打过电话确认。” “包括一高学校里也打过,信的署名和地址都没错,确实有一个叫陈默的高中生。” “这陈默家近些年没有参军的,就连他村里,参军的也没几个。” “家里当家的是个木匠,平时干点零活补贴家用,政治背景非常普通,条件在村里也属于中等偏下。” “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半大的孩子,一直读书上学,他是怎么懂公文的行文规范,还写得那么老练,又是怎么知道部队里面那么多事情。”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曹德明犹豫片刻,从桌子上拿起一包老黄皮香烟,抽出一根划着火柴点燃。 猛吸一口,整支香烟肉眼可见的快速缩短。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两个老烟枪在那吞云吐雾。 半晌。 政委董国强才率先开口道:“这样吧,为确保信的真实性,我去兴隆走一趟。” “不管这封信是不是这个叫陈默的孩子写的,至少要搞清楚怎么回事,比咱们在这瞎琢磨强。”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我个人其实更倾向于相信这小子生来就对军事方面,有着极高的敏锐性,并且熟读各种军事刊物和公文材料。” “先别这么快下结论,看看再说,我也去。” 曹德明顺势起身,既然看到了信,他在这办公室也坐不住了。 信的内容虽说并不牵扯泄密,可太古怪了,一个高中生对部队的条条框框,对军队的未来发展,比他这个人武部的领导认识都深刻。 要说家里有老前辈退伍,或者有其他人在旁耳濡目染还说得过去,但根据政委的描述。 对方家里显然不符合这些条件。 “老董你刚才也说了,这孩子家里不富裕,咱们过去了不管结果啥样,该带点东西还是要带的,就当是对适龄家庭的慰问。” “我安排人去买点米面粮油,再割块猪肉带上。” “行,我也准备准备。” 董国强起身拿起帽子扣到脑袋上,随手正了正帽檐,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 兴隆村。 一下午陈默都坐在自家堂屋门口晒太阳,这眼瞅着天都要黑了,外面还是没啥动静。 陈默也不免心里有些犯嘀咕。 毕竟,按照他对人武部的了解,两位领导看到信之后,肯定会上门看看情况,以对方负责任的行事风格。 不可能在看到信后无动于衷,怎么着也要过来摸摸他的底啊。 “难道是信没邮寄到?” “不应该啊。” 陈默抬头看向妹妹陈静,正蹲在院里压井旁边,手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粉笔头,在压井把上画圈圈。 至于弟弟陈锋,早就不知道蹿哪疯玩去了,老妈下午就出门了,这会不在家,老爸给人家做窗户框也没回来。 陈默干脆起身,伸伸懒腰道:“小静,你饿不饿,我先做饭吧。” “估摸着爸妈还要等一会才能回来。” “我去烧火。” 小丫头听到要做饭,丢下粉笔头动作快的跟只小兔子似的,“嗖嗖”的往屋里跑。 不一会就用小手护着点燃的蜡烛跑出来。 “你烧火的时候慢着点,离火远一些。” 陈默简单交代一声,在院里洗洗手,拿着碗就准备调面糊。 家里的老房子,虽说在他前世生活中,已经消失了十几年,但人是有肌肉记忆的,很多东西哪怕说不上在哪里,可需要的时候,随着感觉走,一准能找到。 小丫头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坐在灶台前烧火,陈默则是忙着添水,给红薯削皮,切块。 顺带着在院里菜地拔一颗白菜,剥剥外面的叶子,准备用醋溜个白菜。 兄妹俩正各自为晚饭忙活的时候,家里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凤兰?凤兰在家没?” “学军?!!” “欸,来了。” 陈默正切着白菜呢,听到外面的动静,他赶忙放下菜刀,快步走出来。 瞧见来人是早上出门碰到的隔壁大婶,陈默笑道:“婶,我爸妈都不在家,有啥事跟我说就成。” “哎呀。” 隔壁大婶一听人都不在家,她顺势拍了下大腿急声嚷嚷道:“这是跑哪去了啊,咋都不在家。” “村口过来一辆四个轮子的车,人都穿着军装,正打听你家在哪呢。” “小默,你快点去找你爸妈回来,这都到饭点了咋还不着家。” “来了!!” 陈默轻呼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 早上邮寄的那封信,还真把人给弄过来了。 “没事婶,那应该是县城人武部的车,我自己在家也能接待。” “小静,你乖乖烧火,别填太多柴啊,火小点。” 陈默简单交代一声,他顺手整理下衣服。 马上要见到穿着军装的老熟人了,咱这陈秘书的气质“嗖”的一下就提了上来。 陈默跑到一旁洗洗手。 快步走到大门口。 人武部的人确实来了,门口外的主街道上,三道身穿87式军装的身影,手里都提着东西,正浩浩荡荡的朝着自己家这边走。 农村吃晚饭的时间点,很多家里大门都敞开着。 甚至有不少人吃饭都是蹲在路边一边闲聊一边吃。 村里进了汽车,那家伙惊动的人可不少。 三人身边跟着一群手中端着碗,嘴里还嗦着筷子凑热闹的左邻右舍。 陈默已经认出来了。 走在最前头的,正是父城人武部政委董国强,他手中提着桶装的大豆油,还有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像是猪肉的东西。 引得周围邻居目光频频看过去。 九十年代末,农村家家户户吃油基本都是自己准备的玻璃罐或者铁罐,熬点猪油吃。 像这种桶装的大豆油,那是前两年才出现在镇上的市场。 这可还算是稀罕物呢。 第八章 这孩子,打小就看他行 瞧见陈默在大门口站着,人群中一名眼熟的中年男子嘴里嗦下筷子,抬手大声招呼:“小默,赶紧的。” “这城里头领导来了,要去家里坐坐,让你爸快点出来接接。” 陈默认不太清说话的是村里哪位长辈,他迈开腿超前迎了几步笑道:“我爸妈没在家,领导好。” 遇到前世的老熟人。 陈默身上没有农村娃子看到陌生人的那种拘谨,反而是挺直身板,声音洪亮道:“欢迎领导,外面冷,咱们进去吧。” 看面前这位年轻的小伙子,主动招呼自己,话里话外都带着一丝处事不惊的老道。 人武部政委董国强和部长曹德明两人对视一眼,以他们多年跟各个家庭打交道,慰问的经验。 再结合刚才村民对眼前小伙子的称呼,两人已经猜到,这位应该就是此行要见的那个高中生。 “这是陈默同志的家吧?”董政委率先开口,他言语亲切,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领导,我就是陈默。” 陈默一边说着,一边将大门彻底推开。 后面跟着的村民也都是附近的邻居,丝毫不见外的端着碗一起走进家里。 这家里突然乌泱泱的过来一群人,正在灶房烧火的陈静怯怯的走出来,脸上还沾着灰,一双小手绞在一块。 她眼巴巴的看着哥哥,想上前又不太敢。 陈默见状,快走几步抱起小丫头,还没等他走向堂屋呢,人群中刚才过来通知他的邻居大婶,伸手一把接过陈静。 随即压低声道:“小默,我看着静静,帮你烧火。” “你赶紧带客人去屋里坐,记住烧点水给人家喝啊。” “我知道了婶,谢谢啊。” “害...你这孩子,跟我有啥见外的。” 大婶抱着小丫头进灶房,陈默这才赶紧来到堂屋拉开灯,将屋里里里外外的凳子全都扒拉出来。 “领导,您坐,我去倒点水。” “叔,婶,你们也坐。” “你忙你的,不用管俺这些人。” 爱凑热闹的村民,有些站在院里没进来,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啥。 有些干脆端着碗蹲在屋门口,准备瞧瞧这些领导过来老陈家,到底是干啥的。 至于董国强和曹德明则是将手中提着的慰问品,全都放到一旁的角落,抬头打量一下屋里的陈设,微微点头。 陈默的家庭情况就跟他们了解到的差不多,条件很一般,家里都没几个像样的家具,不过胜在打扫的挺干净。 屋里除了有点陈旧的霉味,也没脏乱的情况,两人打量一圈后,看到陈默正提着瓷缸杯子准备去刷洗。 董政委开口叫住了他:“陈默,你先别忙了。” “来,坐会。” 闻言,陈默也没再坚持,将手中的陶瓷缸放桌上后,规规矩矩的坐好。 老曹没打算开口,只是若有所思的坐在那。 董国强认真观察了几眼陈默后,这才试探性的开口道:“陈默,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针对参军适龄家庭的一个慰问。” “你也不用紧张,咱有啥说啥。” “我看你今年也读高三了,有没有想过去当兵?” “有。” 陈默闻言,他很肯定的点点头:“领导,我一直都有个梦想,就是希望能去参军。” “今年夏天,长江堤坝溃决,我在电视上看到跟领导您一样,穿着军装的子弟兵冲进洪水中,用身体堵住肆虐的水患,这让我尤为触动。” “我喜欢军人,喜欢他们的勇敢,更喜欢他们的义无反顾,我希望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人。” “领导,请允许我参军,到了部队,我绝不会给咱们父县丢人,更不会辱没军人的铁骨铮铮。” 陈默声线锵锵,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可他这番话,直接把问话的政委和一旁的老曹都给惊呆了。 不是震惊,而是意外。 特么的,俩人来这的目的只是打探下那封信,是不是陈默写的,可没计划就一定要让这小子占一个名额入伍啊。 突然把抗洪的事搬出来,还请求让他入伍,这整得好像自己挡住了他入伍渠道似的。 董国强被噎得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咋回应,至于外面看热闹的村民,更是瞪大眼珠子瞅着陈默。 一个农村娃子,面对领导能侃侃而谈,把领导都给说得接不上茬。 对于这些一直看着陈默从小到大的长辈来讲,这份冲击力可不小。 “这学军家的孩子可了不得啊,瞅着像是个能人。” 蹲在门口喝汤的一名中年人,感慨着说了一声。 “嗯,打小我就看学军家这个小默行,长大肯定有出息,不像我家那个浑小子,比小默小不了两岁,吃饭都不知道往家跑,这会都不知道去哪疯了。” 一名大婶也开始评价。 就在人群议论时,大门口处,陈学军和刘凤兰一前一后的进家了。 这瞅着自家屋门口,黑压压的聚集了一群村里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号。 把陈学军给吓了一跳,乍一看,还以为家里出啥事了呢。 他随手把自行车停好,快步就想往屋里冲,可能是烧火的大婶听到动静了。 抱着陈静从灶房出来,刚一照面就嚷嚷道:“哎呦,凤兰,学军,你们俩口子弄啥去了?” “赶紧去屋里瞅瞅吧,县里穿军装的大领导来你家了,那镇上卖的大桶油都给你家提了两桶,我看还有猪肉啥的。” “可得好好招待啊,我听说是找你家老大的。” 听到不是出事,陈学军心里稍稍放松,可得知是县里来了领导。 这位一辈子都老实巴交的父亲,也不免开始紧张了,主要平时这家里都没来过领导,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村长了。 “学军,愣着做啥子?赶紧进屋啊,你家小默出息了。” 有看热闹的村民也发现了陈学军,催促着他去屋里看看。 此时,屋里的董政委也调整好了思路,再次开口问道:“陈默,想当兵,立志当兵这都是好事。”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当兵的念头?” “或者说,你对部队的了解有多少?” 董国强的这番话,依旧存着试探的心思,可还没等陈默回应呢。 陈学军,刘凤兰夫妇就一副局促的样子走进堂屋。 没怎么跟领导打过交道的陈学军,更是紧张的伸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走过来伸手道:“领导好,领导你们辛苦了,吃饭没?” 都不等二人回应,陈学军就扭头嘱咐道:“风兰,赶紧去做饭,多炒几个鸡蛋。” “哎哎,好!!” 刘凤兰也不敢耽搁,脚步麻溜的跑向灶房。 “老乡不用了,我们吃过饭了。” “两位领导,这是我爸。”陈默主动起身介绍。 董国强和曹德明眼瞅着没拦住,他两人也赶紧起身,跟陈学军握了握手。 “哈哈,陈老哥,你家可是培养了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啊。” 董政委本就是负责搞政治思想工作,称赞的话那都是张口就来。 可这一句话,从一名大领导口中讲出,对于陈学军来说,却是莫大的欣慰啊。 在这一刻,这名老父亲的腰杆子,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许多。 第九章 这小子,不像庸才! 不过自豪归自豪,陈学军这时候也是满脑子问号。 县里人武部每年征兵,都会有干事蹬着自行车在每个村里来回跑,做宣传。 年龄小一点的,可能没注意过这个部门。 但常年生活在村里的陈学军,他对人武部却不陌生啊,这昨天才给陈默提过当兵的事。 今天城里的领导就来家里,要说是巧合,也没这么巧的事吧? 可能是看出陈学军的疑惑,政委董国强咧着嘴哈哈一笑道:“陈老哥,是这样,县里今年征兵要对适龄家庭进行慰问。” “本来这几天就要过来咱们兴隆看看,这不今天,又收到陈默同志给我们写了一封信,表明了想要参军的意愿。” “我们就过来看看具体情况,打扰陈老哥了。” “不,不打扰。”陈学军连连摆手:“领导你们坐,我给你们倒点茶水喝。” 说完,陈学军就忙着在一旁倒水。 陈默则是抿了抿嘴,大概能猜到这位董政委,应该是笃定了那封信确实是自己写的,才会跟父亲这么讲。 但光凭借着一封信,就想得到两位人武部领导的认可,并直接帮他,显然也不现实。 因为今年入伍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一来,大裁军正在进行,各地征兵数量急剧收缩,名额非常有限。 地方征兵单位除了完成任务之外,必要的人情世故也不会少。 这是导致今年入伍难的其中一个原因。 其二,1998年12月,正在进行兵役法修正,志愿兵五年制超期服役都要被取消,后世标准化的海陆空义务兵两年制,就是从今年12月开始实行。 但目前各地只知道兵役法要修正,却相关文件通知没有具体的公布出来,无论是部队和地方单位都有意观望。 上面要进行改革,义务兵役制的变动,是为了定期征兵和退伍,让兵员能够时常更换,在利于常备兵员更新的同时,也能保持部队兵员年轻力壮。 大批量筛选可用之才,履行兵贵精不贵多的政策。 由于变动太大,加上军区很多撤编,裁军的大动作较为频繁,兵员并不是很稀缺。 这也造就了今年入伍难的另一个原因。 其中的缘由,很多都是陈默前世入伍后才了解到的,那时候父母求爷爷告奶奶,能把自己塞进部队,可以说真是耗费了不少功夫。 趁着父亲忙碌着泡茶,陈默简单整理下思路,这才开口道:“领导,您刚才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参军的念头。” “其实这个要论的话就很早了,我以前去学校路过报亭,就喜欢挑一些有关部队的报纸期刊。” “加上本身好奇,喜欢缠着长辈讲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平时又经常瞎琢磨,就盼着有朝一日,可以跟领导一样,穿上军装。” “我今年已经高三,年龄也到了可以报名入伍的阶段,还请领导能给我一个机会。” 听着陈默三句不离入伍的话题,董国强低头沉吟片刻,随后压低声音道:“那这么说,送到县里的那封信就是你本人写的?” “是,领导,我昨天从学校放假回来后,晚上连夜写的信。” “今天早上放到镇上邮局寄了出去。” 得到确切的答案,董国强点点头。 他扭头跟曹德明对视一眼,其实他很想多问一些关于信件的问题。 但目前这个场合实在不合适,距离他们三五米远就蹲着一群老乡,门口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 随便说点啥话,几十只眼珠子盯着,信件内容确实不涉秘,但问得深了难保会说出点别的东西。 至于陈默这个人收不收,董国强暂时心里还没底,毕竟,这事他并不完全说了算。 从1996年开始,人武部已经从地方建制改为军队建制。 信件的事,回去他就要给招兵的单位说明情况,看看那边怎么回应。 毕竟,事情有些超出他们以往的经验了。 董政委和曹部长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起身,前者喊道:“陈老哥就别忙活了。” “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孩子想要参军是好事,我们回去后也会尽快合计。” “如果情况符合,明天县里会安排人过来接陈默同志先去学校办证明,然后填表。” “我们就先不坐了。” 说完,董国强还特意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这才大步的准备离开。 “领导,饭都做好了,吃点再走啊。” 陈学军眼瞅着人要走,他也急了。 这过来家里还啥话都没说呢,人家带那么多东西过来慰问,咋能说走就走啊。 “不了不了,我们都是吃过饭才来,以后肯定还有机会。” 人武部过来的三人笑着摆摆手,碰到门口凑热闹的乡亲挽留,他们也都是很客气的婉拒。 一直将人送到村口的军车上,聚拢的人群都没散,都在议论着县里过来领导的事。 军事科干事王明明负责开车,政委董国强和部长曹德明则是坐到后面。 等车离开村庄,走出几百米后,老曹才开口:“老董,你觉得陈默这小子说得是实话吗?” “不好评价。” 董国强脸上带着疑惑继续道:“我这几年也动员过不少年轻小伙子参军,年龄都跟这个陈默差不多。” “可我还是头回遇到,目标这么明确,强烈想要当兵的孩子,他好像势在必得,一点都不担心咱们会拒绝。” “是啊,这小子都不像一个高中生。”曹德明点点头。 他显然是认同政委的观点。 “这样吧,等下回去城里,我跟63军那边通个电话,把情况说一说,看招兵的单位怎么回应。” “明天安排人去学校,包括陈默读过的狮桥初中都走访一下,村里也问问了解下情况。” “如果部队明确要这个人,他的家庭背景也没问题的话,就接他到单位填表吧。” “我有预感,这小子可能还真会给咱们父城争光啊,能写出信中那些观点,不可能是庸才。” 董国强最终拍板。 甚至连陈默自己都没想到,他写那封入伍信,人还没到部队呢,就已经要在部队干部群体中,掀起不小的风波。 另一边。 送到村口的左邻右舍,也把陈默给当成了香饽饽。 有不少人围住他七嘴八舌的询问。 “小默,你刚才跟城里领导说的话啥意思啊,你这是要去当兵吗?” “陈家大小子就是厉害啊,我记得当兵要先报到镇上,小默都能让县里领导过来咱们村,这可了不得啊。” “学军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哎,看看老陈家的孩子,那真是个顶个的好,不像我家那臭小子,整天就知道顶嘴,小默你没事也多带带我家虎子,你俩一样大呢。” 面对一群长辈的询问,陈默也只得一一回应。 不过他心里也确实高兴。 重来一次,他终于可以重新挺直腰杆子,同时,也能让家人轻松一些。 那种浑浑噩噩混日子的生活,总算结束了。 至于说自己能不能入伍,陈默压根就不担心。 凭借他陈秘的阅历,若是连入伍都搞不定。 那还混个蛋啊。 第十章 根正苗红,板上钉钉 在村口跟长辈们聊了一会,陈默就随便找个借口,准备回家。 这不管怎么说,人武部突然过来慰问,爸妈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估摸着这会心里正犯嘀咕。 要去当兵,家里这一关也必须要过啊。 等走进堂屋。 老爸陈学军正站在方桌旁,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瞅着是有点激动。 至于母亲刘凤兰,则是带着妹妹,在翻看角落里人武部提过来的慰问品。 人武部领导出手挺阔绰。 除了两桶桶装的大豆油,和一块油纸包着的猪肉外,还零称了些瓜子,糖角之类的零嘴。 这在九十年代末的农村,都是过年才能吃上的东西啊。 今天,不过节不过啥的,却有领导直接提着给送到家里,这让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父母,着实是感觉到脸上增光了。 瞧见儿子进来,原本抽烟瞅着那堆慰问品的陈父,急忙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领导送走了?” “嗯,都走远了。”陈默脸上带着笑意,坐在凳子上。 能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二老带来欣慰,陈默心里也确实开心, “刚才那个领导说,是因为你给他们写了封信想要当兵,他们才来咱们家里,信真是你写的?” 在问这些问题时,陈学军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是生怕自己听错了。 “爸,是我写的,昨天晚上在家写的,然后今天早上去镇上邮寄。” “哈哈,好,好啊。” 陈学军高兴的从口袋中又掏出那用袋子装的烟叶,开始卷烟抽。 为人父者,辛劳一辈子,所求除了孩子健健康康,那剩下的不就是能有出息嘛? 老陈是个木匠,身体又不太行,一辈子没有啥能拿出手炫耀的事情,可今天陈学军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不为别的,就冲自己孩子当兵,都不需要家里操心,一封信能把县里的领导请到家中,这就是能耐啊。 他可听说了,邻村一个娃,他爸妈为了把他送进部队当兵,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求爷爷告奶奶的,头发都多白了几根。 就这,都差点没能通过呢。 现在,陈父高兴了,刘凤兰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她起身从远处的桌子上拿不少零嘴塞给陈默,道:“来,多吃点。” “我家小默有出息了,这东西本来是买给你四爷家的,现在都是你的了。” “以前我咋就没看出来我这大儿子这么厉害呢。”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有出息。”陈静看到哥哥手中放了一堆零食,嚷嚷着也要吃。 刘凤兰溺爱的蹲下身子,抱起小丫头,对着她的鼻子刮了一下后笑道:“先让哥哥吃,咱们饭马上做好,你要先吃饭才能吃零食。” “赶紧去看着锅吧,别糊了,饭好了就端过来别饿着孩子。”陈学军摆出一家之主的谱。 刘凤兰这才像是刚想起煮饭似的,脚步匆匆的走向灶屋。 瞧着儿子手中拿着零嘴,一个一个的喂给小女儿,陈学军坐在一旁抽着烟,眼底都是欣慰的笑意。 可若是认真观察的话。 很容易就能看出,陈学军高兴的同时,还有些怅然。 他倒不是不开心,而是今天儿子的表现,让陈学军第一次意识到孩子真是长大了,已经不需要事事都依赖他这个做父亲的。 为人父母者,经常都是自我矛盾的,既希望孩子快速成长起来,能让自己少操劳,但眼瞅着孩子独立了,又担心孩子会渐行渐远,直至彻底离开他们身边。 从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儿女,哪一天突然离家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大概,也只有父母会懂。 “小默。” “啊,爸,怎么了?” 听到声音,陈默将手中吃的全都塞到妹妹手中,搬着椅子坐到父亲跟前。 “既然打定主意要去当兵,你今年也十八岁了,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长大了出门在外要懂事,外面不比家里。” “爸,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好!!” 陈学军拍拍儿子的肩膀,随后双手撑着膝盖起身,离开了堂屋。 只是这个时候的父亲,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笑意满满。 留给陈默那个背影。 是宽厚的肩膀,如山的脊梁,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会父亲的背好像驼了一些。 陈默怔怔的看着,不知不觉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二十年蹉跎岁月的陈默都没流过眼泪,却在这一瞬间眼窝有些湿润。 因为他看出了,父亲其实内心不舍得他离开家。 父爱如山,但却从来不善表达。 前世,他还小,只知道父母安排他去部队,却忽略了当时离开家,二老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哥,我还要。” 小丫头可没什么难过的心思,吃东西把嘴里塞得跟松鼠一样,还不忘记伸手朝自己要吃的。 陈默也没讨价还价,起身从慰问品袋子里抓一把瓜子塞给妹妹,趁着她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抱着瓜子时。 陈默揽起妹妹坐在沙发上,帮小丫头剥瓜子。 一旦再次参军离开家,下一次回来至少也要两年后,那时候妹妹恐怕都育红班读完,开始读小学了吧? 就在陈静乖巧的坐在陈默腿上,等着吃瓜子仁时,弟弟陈锋就跟那脱缰的野驴似的,风风火火闯进了屋里。 这小子也不知道在哪疯跑了半天,进到屋里随手抹了下脸就兴奋道:“哥,我听说咱家来当兵的了。” “是不是你写的信有作用了?” “哥,你当兵的事成了?” “嗯,应该是没问题。”陈默点头回应。 只是看到刚才父亲那落寞的神情,陈默这会已经兴致不高,无意再多说什么。 其实想想前世后半生的任性,因为退伍的事磨灭了斗志,一意孤行,在外漂泊十几年很少回家。 尽管那时候的他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开视频报平安,可终究是惹了双亲那么多担心,那么久的孤独。 “就让我用这一世来补偿吧,只是眼下,儿子依旧要走,因为部队才是我真正能够施展抱负的地方。” 陈默无奈的想着。 ...... 对比昨天晚上吃饭时的温馨,今天晚上,饭桌上的气氛就沉闷了许多。 陈学军和刘凤兰经过刚才的高兴之后,也意识到孩子参军这么一走,以后很长时间恐怕都要见不到人了。 村里参军的人少,但不代表没人去啊,想想别家的孩子一走就是几年,连逢年过节都回不来。 二老心里能高兴才怪了。 刚才要招待人武部领导,特意炒了很多鸡蛋。 如今,连盘子都被端到距离陈默最近的地方。 刘凤兰怀里抱着陈静,监督小女儿吃饭,陈学军低着头坐在餐桌旁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烟,都不吭声。 就连平时屁股上就跟长鸡眼似的陈锋,都感觉这会家里气氛不对,老老实实坐那喝汤,连菜都没敢多夹,生怕哪点没做对再挨一顿收拾。 陈默率先打破气氛道:“爸,妈,你们咋不吃饭啊?” 听到询问,刘凤兰这才有些犹豫的开口:“小默,我刚才想起咱们村西头那家也有个当兵的孩子,这都五年没怎么见他了。” “要不,你跟领导说说,咱不去了行不行?” “就算不上学,在城里跟着人家学门手艺也中啊,比当兵强,主要妈不想你也一走就是好几年见不着面。” 听到母亲劝导,陈默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妈,就算去当兵,中间也能回来啊。” “再说了,人武部的领导这次过来,又不是说马上要我走,就算让我去部队,那中间还有体检,政审啥的咋地都要一个月。” “我去了部队肯定能回来,在县城上学不也一月一回来嘛?我能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妈。” “那不一样。”陈学军摇摇头丢掉手中的卷烟:“你上学那还是家里的孩子,去学校就算呆的再久总要回家。” “可去当兵了那就是大人了,以后哪怕回家也待不了多久。” “想当兵是好事,爸不拦你,想去咱就去。” “就不能再等等吗?等孩子明年毕业也行...”听着爷俩对话,刘凤兰又忍不住建议。 女人总是感性。 想起孩子要出远门,刘凤兰就止不住的想掉泪,她转过半个身子,尽可能不让孩子看到自己那红红的眼眶。 就连原本正吃饭的陈静,也被母亲的样子吓到,缩在妈妈怀里眼巴巴的看着哥哥和父亲,不敢动弹。 父母都是没读过书的乡下人,陈学军好歹有个手艺,平时做工接触的人多,心思也活络一些。 对于孩子出远门当兵的事情,能很快适应,也能调整。 可刘凤兰不一样啊,半辈子都是围着家里人生活,每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这大儿子要走了,心里咋能舍得。 老妈心里不舍,陈默看着也是揪心,他搬着凳子坐到刘凤兰跟前:“妈,我今年都成年了。” “半个学期读不读都没关系,您儿子去当兵那肯定能照顾好自己,部队管吃管住还管发衣服。” “连人武部的领导都因为我一封信,跑到咱家,我就算到部队肯定也能吃得开,不会饿着冻着。” “吃饭吧妈,你看小妹都不好好吃饭了,我就算去当兵也至少还要在家呆半拉月呢。” 有陈默在这活跃着气氛。 父母的心情总算是好转了一些,有说有谈的开始吃饭。 没一开始那么沉闷了。 ...... 到了第二天上午,也就是13号的周日。 县里人武部没啥动静,反倒是村长跑到陈默家了解下情况。 好家伙,又逮着陈默好一顿夸啊。 昨天晚上县里领导过来陈家的事,在村里传遍了。 都知道他老陈家的大儿子,想当兵把县里领导都给叫到了家里,可了不得。 等到了下午。 陈锋提着布包去上学,陈默按照学校的规定也该去学校才对。 但他既然打定主意参军,学是不可能上了,他干脆搬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等信。 因为陈默心里清楚。 人武部不可能会放弃招他入伍,算算时间,上面也应该把他的家庭调查清楚了。 类似提前政审什么的,陈默压根不担心,他们老陈家好几代都是贫农,连地主都没出过。 真可谓是根正苗红,他有啥可担心的? 再说了,前世政审都过了,没道理这次能出啥岔子。 第十一章 简单初选,初见端倪的特殊照顾 陈默没等来人武部的消息,却率先等到了高三同桌董柯洋以及邻村同样读高三,但和他俩不同班的刘少培。 三人从小学开始就一个学校,无论是去镇上读初中,还是在县里读高中,经常约着一起。 等两人身上斜挎着布包,风风火火的走进院子里。 却瞧着陈默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正悠闲的晒太阳,身上不带一点即将要去学校的紧迫劲。 董柯洋见状,有些奇怪的挠挠头,催促道:“陈默,走啊。” “你不会日子过岔了吧,今天该去学校了。” “你们去吧,我可能要退学报名当兵。” 陈默话说得很是轻松,却把两个小伙伴给听愣了。 董柯洋还稍微好点,毕竟之前陈默跟他提过这个事。 刘少培则是惊讶的来到陈默跟前,问道:“我听说你们村有城里的领导来,都是穿着军装的,不会就是来你家吧?” “昂,是来找我的。”陈默眯着眼嘿嘿笑着回应。 如今的他,看儿时玩伴穿着校服,一脸稚嫩,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样子,还真有种看好大儿的感觉。 “陈默,那你是怎么报名的?我堂哥今年想去参军,本来我家里也想让我跟着去,可堂哥那边二号就给镇上报名了,一直没消息。” 刘少培显然更有兴趣,都开始打听具体的流程了。 他们都已经到了高三。 这个年代,先不说考大学有多难,在农村很多人的观念中,压根就没有读大学这个选项。 要论读书,真不如打工或者学手艺谋个别的出路,这也是为啥陈默父母听到他要退学,除了心疼孩子出远门外。 提都没提必须读完高三的原因。 这也就是他们鹰城经济比较好,是全国第一个成立的特区,比鹏城都要早,加上距离县城不远,他们这边孩子读书读到高中的比例稍微高些。 要是换别的地方,九十年代末,农村距离城里的学校太远,很多人读到小学就已经不读了。 毕竟,初中动辄距离数十里地,加上学费贵,大多家庭压根不支持孩子去读书。 看刘少培实在好奇,连一旁的董柯洋都准备凑过来听听,陈默也寻思着吹一下自己的“伟大壮举”,打发下时间时。 突然,“咚”的一声闷响,从外面传来。 他在部队混过几年,听动静就知道这是老式军车大力关门的声音。 人武部有消息了。 陈默起身盯向大门口,连带着身旁的两个小伙伴都看向身后。 人武部确实来人了,并且还是陈默熟悉的人,昨晚这人也来过,是军事科的一名干事,叫王明明。 只是昨天跟着两位领导一起来,压根没他开口说话的机会罢了。 王明明大步走进院子里,瞅见三个小伙子直愣愣的看向自己,他也愣了一下。 还是陈默快步迎上去道:“同志你好,是领导同意我入伍的事了嘛?” “嗯,政委让我来接你去学校说明一下情况,顺便开个证明然后到武装部填表。” “那啥,你带上户口本跟我走吧。” “早就准备好了。” 陈默拍了拍口袋,脸上挂着自信的笑意。 而后伸手指了指后面道:“那两个是我同学,咱们去学校开证明能不能带他俩一起过去?” “行,这个我能做主。” “走吧。” 说完,王明明率先转身。 陈默扭头看向那两个紧张兮兮的家伙,再次招呼道:“走啊,你俩愣着干球啊。” “有车不坐真想走着去城里?” “来,来了。” 不同于陈默的大大咧咧,拉开车门就坐到副驾驶。 董柯洋和刘少培俩人以前哪坐过汽车啊,甭说四个轮子的,就算两个轮子的平时在家都被大人霸占着。 他们这个年龄,也只有眼热的份。 坐到后排的二人更是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会摸摸座椅,一会趴窗户上瞅瞅外面。 那叫一个新鲜。 陈默没工夫体会这种老式军车的坐感,他转头看了眼王明明,问道:“同志,我入伍的事领导是怎么说的?” “打听这个干啥?” 正在开车的王干事瞥了陈默一眼,道:“反正政委同意你报名,今天填了表就算是过了初选。” “我在父城武装部也呆了快两年,还是头回碰到你这种待遇,报个名还能车接车送。” “填完表你就等着通知组织体检就行,对了,跟你透露个事。” “你写信申请入伍的情况,部队那边已经知道了,就连你写的信都被邮寄到了军区。” “说是过些日子,那边接兵的单位会专门安排干部过来,你小子也真够有胆的啊。” 听着王明明叽里咕噜的没完,陈默也是相当无语。 起初他还以为这个干事嘴挺严呢,没成想自己才问了一句,这家伙,差点把老底都给交代了。 不过,陈默可不憨。 他从对方的言语中,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 至于为啥会这样,陈默心里跟明镜似的。 自从1996年地方人武部归部队建制后,这些部门的就开始从老陆抽调人员。 甚至地方军区,和野战单位人员反复横跳的情况都不算啥稀罕事。 这个干事,以前肯定在部队一线呆过,知道那里的情况,也清楚一个新兵刚入伍就被单位给盯上。 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那是需要比别的新兵,经历更多“血与火”的磨炼才行。 别提什么特殊,在部队里就特么特殊被练的最狠。 这老小子,是笃定自己去了部队不会好过,还故意不明说。 心眼也忒坏了。 反正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陈默就没再询问。 至于被部队知道他的特殊性被狠练什么的,陈默压根没往心里去。 前世,咱这陈秘在摩步单位都能趟出名声。 目前的老陆,哪怕掰着手指头数,能有几个比摩步更狠的单位? ..... 这平时走路,需要耗费近两个小时才能赶到的学校,坐车不到二十分钟,车辆就已经抵达了父县一高大门口。 由于人武部经常会来高中做征兵宣传,大门岗这边压根没人问。 车辆畅通无阻的开到办公楼前停稳。 “走吧,政委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了,我带你去开证明。” 王明明推门下车,招呼陈默。 后座的两位“刘姥姥”也赶紧从车上下来,看着陈默一路上能跟穿军装的军官侃侃而谈。 董柯洋和刘少培两人,看向陈默的眼神都变了,目光中隐隐带着对成熟男人的崇拜。 “别愣着了,你们两个先回班,要是有空帮我把书之类的整理一下。” “我等会去教室一并带走。” 简单的交代完毕。 陈默转身就跟着王明明一起上楼。 过了好一会,董柯洋才回过神,咂了咂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同桌要去当兵了,并且已经付诸行动,这让同龄的董柯洋心里痒痒的。 他也想去,但却没有陈默那种处事能力,只得压抑着心思,攥紧布包就朝教室方向走去。 第十二章 谁说我的青春结束了? 心里一直惦记着同桌去当兵的事,等董柯洋回到高三一班教室时,看到班里已经有大半学生到了。 尽管这个年代很多学生不指望读大学,高考的紧迫感也并不强烈。 但学习的氛围还是不差的。 教室里没几个人闲聊,都趴在课桌上埋头看书,听到有人进来,也只是下意识的抬头瞅一眼。 以前董柯洋也这样,毕竟是能熬到高三的学生,咋地都有两把刷子啊。 可今天,他却没了往日的劲头,回到座位上,将布包取下来,把里面的书分好类别放课桌上之后。 就挪到陈默的座位上,开始动手归拢书本。 寂静的教室环境,董柯洋这“咚咚擦擦”的动静很快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 前排座位一名扎着长辫子的女生,扭头眼神奇怪的看了一眼:“董柯洋,你干嘛要动陈默的书?” “他不读了,要去当兵。”董柯洋声音闷闷的回应着。 “啊?陈默要退学?” 学生每天接触的事情少,同班同学要离开的消息,对这些小伙子,大姑娘来说,也算得上是挺劲爆了。 “董柯洋,陈默为啥要不读啊?” “没听陈默说过啊,怎么这么突然。” 没一会,董柯洋跟前就围了一群学生,好奇的追问着。 其实在高三一班的学生眼里,陈默的形象,可不是这几日在家时表现的那么内敛,平时在班里就算称不上活宝。 那也是相当活跃的一员。 上课揪前桌同学的辫子,下课无论跟谁都能聊的火热,连班里最内向的同学,都能被他给聊成外向型。 所以陈默在学校,属于老师见着就头疼,学生碰到就亲近的类型。 只不过终究是在前世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重生回来,就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青春浮躁。 “他要去当兵,这事已经定了,连县里都有领导去陈默家,说是叫啥慰问,今天来学校我和陈默都是坐四轮车来的。” 可听到陈默要去当兵,现场有几人当场惊呼。 “不能吧?我哥也说去当兵,那几天我爸带着他天天出去跑,到现在都没去成。” “陈默要当兵了?哎呀,当兵好,我们村有个当兵的回来可厉害了,两米多高的墙头蹦着就能蹿上去。” “听说当兵能锻炼人,我爸也想让我去试试,就是今年好像报不上名,要不我早走了。” “哎董柯洋,你不是说跟陈默一起来得学校吗?他人呢?” 周围的同学叽叽喳喳的,把小董同学问得头皮都麻了,他干脆谁的问题也不回应,只顾低头收拾东西。 就在陈默座位周围,人越聚越多时。 “咳咳。” 教室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咳,高三一班班主任赵国富背着手走进教室。 身后跟着的正是刚刚开完证明的陈默,以及人武部军事科干事王明明。 跟大家印象中的陈默不同,今天他穿了件老款皮衣,目光平静,明明脸庞依旧青涩,但隐隐有种“大人”的感觉了。 “我感觉陈默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其中一名女生小声的对同伴说道。 “肯定不一样啊,你没听董柯洋说陈默要去当兵,连领导都去他家里了。” “我们家跟陈默家村子离得近,听我妈说是陈默给城里领导写了封信,我爸都夸他厉害呢。” “写信?哦哦对了,陈默要走,我等会让他在我留言本上签个名,咱们同学以后都会分开,我要收集一个全班的签名册。” “好了,同学们静一静。” 赵国富走上讲台,拍手制止了底下的窃窃私语。 “我通知个事,咱们班陈默同学已经办理了退学证明,他要去部队当兵了。” “你们同学一场,以后再见面不容易,大家鼓掌就当是给陈默同学饯行吧。” 啪啪啪... 整齐的掌声响起,陈默看着教室里一张张洋溢着笑意和不舍的脸庞,他抿了抿嘴跟着走上讲台。 声音和煦道:“同学们,跟老师说得一样,我要去部队了,这几年有不少同学离开学校南下打工或是去学一门手艺,没想到今天我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参军,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如今,我也为自己的梦想,迈出了第一步。” “当然,我没有鼓动大家学我一样退学的意思,不要误会了!” 陈钧这话落下后,惹得台下不少同学都是抿嘴一笑。 “弃笔从戎,投身军旅,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更希望在座的大家能够不为我所影响,专心学业,金榜题名” “古言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希望我们日后再见,都意气风发,不负韶华,希望咱们班,日后,人人如龙!” 陈默话音刚落,全班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掌声停歇后,班主任赵国富才终于开口道:“同学们,我时常教你们,一名优秀的老师可以教书育人,我今天再教你们一句,一名立志参军的青年,他可以保家卫国。” “陈默,不是咱们班学习最好的学生,也不是班里平时最听话的学生,但他是咱班最勇敢的人。” “我们都应该为陈默同学而感到自豪,鼓掌。” 啪啪啪... 这一次的掌声更盛。 这一刻,全班同学都用力的拍手,就连隔壁班的人听到动静,也都跑过来伸着脑袋望里头张望。 面对一群高中同学的鼓掌和一双双亮晶晶眸子的注视,陈默立正身躯,抬手敬礼!! 哪怕如今他的身份连新兵都算不上,但这一礼,还是将教室中几十名学生触动到了,眼窝抑制不住的发红发湿。 就连门口的王明明都抹过身子,偏着脑袋看向外面。 高中生都参加过军训,敬过军礼,也敬过少先队礼,哭,不只是即将离别的伤感,更是因为这些学生知道,并且能够体会到军礼所蕴含的精神。 这是刻在每一名国人骨子里的信仰和荣耀。 学生时代的感情最是真挚,一场短暂的告别,令许多人眼泪都止不住的掉落。 这俗话说,最好的大学是高三时期的憧憬,最好的高三在大四的回忆里。 陈默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他本以为自己不会怀念高中的生活,更不会去留恋。 就像是一名老兵只会怀念战友,而不会怀念战场一样。 但今天,他不得不不承认,自己内心受到了触动。 “陈默,签个名可以吗?” “陈默,你当兵回来要记得看看我们啊。” “陈默,你咋报名当兵的啊,我也想去。” 眼看着同学要离开,有人走上讲台话别,也有关系好的哥们冲上来拥抱。 对于这些要求,陈默都是来者不拒,不过学生也真是纯真得可爱。 有不少人,甚至还指望着他从部队回来,能来教室看看,先不说真回来,校门口的保安让不让进。 就说大家都是高三的学生了,再有半年都要各奔东西。 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就非常渺茫了。 ..... 等收拾完书本以及宿舍里的铺盖,陈默挥手告别远处来送他的同学时。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王明明擦了擦嘴叉着腰道:“陈默,你可想好了,离开学校去部队你的青春就算是结束了。” “部队不比学校,你小子真能适应?” 如果放在刚才,陈默还真会因为这句话而伤感,可现在已经调整好思绪的他,只是白了王明明一眼,道:“谁说我的青春结束了?这才刚开始好不好。” “走,回人武部填入伍登记。” 看着陈默主动坐到副驾驶,一点都没有高中生身上的那种腼腆,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跑腿的司机。 王明明郁闷的挠着头,随后坐进驾驶位:“你小子,就嘴硬吧。” “真到部队有你受的。” 其实按照陈默这种情况,属于征兵单位点名要的类型,要不是因为征兵登记报名表必须本人填写,将来要放入档案。 王明明都能代替填写了。 毕竟,因为这小子写的一封信,最近人武部可没闲着。 为了确保信的真实性,以及陈默政治背景情况,整个部门已经将陈默调查的清清楚楚。 就连初中,小学,跟谁坐过同桌,和哪个小姑娘拉过手,武装部的领导都门清了。 第十三章 入营前的筹备,该出发了 按照陈默的猜测,他到武装部填写入伍申请表时,政委和部长肯定会拉着他询问信件的问题。 里里外外将他盘个明白。 毕竟,当时这俩人打着适龄家庭慰问的旗号,跑到家里也没询问太多,心里肯定憋着不少疑问呢。 没成想,这次陈默失算了。 跟着军事科干事王明明来到武装部,那栋二层小楼办公室时,屋里只有部长曹德明,正手捧白色陶瓷缸喝茶呢。 政委董国强压根不在。 瞧见陈默过来,曹德明将瓷缸放在办公桌上,伸手指了指办公桌一侧道:“小王,登记表给陈默拿一份。” “指导着他填好,写完送他回去等通知。” “是,部长。” 交代完之后,曹德明慢悠悠起身,双手环在胸前,盯着陈默坐在桌前填表。 其实征兵报名登记表没啥内容,无非就是填写姓名,年龄,学历以及政治面貌之类的信息。 陈默趴在办公桌跟前,认真的填着。 曹德明负责检查学校开的退学证明,还有户口本,确认无误后,又低头看看陈默那飘逸的字迹。 他基本已经确认,邮寄到他们这的信件就是这小子亲笔写的,连笔迹都分毫不差。 不是老曹不想深问。 主要是连政委,都称赞陈默写公文的功底很深,对参军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很充足。 最终得出结论,这小子天生就适合穿军装。 加上这两天他们没少私下调查。 结果都显示陈默的背景很干净,根正苗红,没有任何问题。 曹德明也就没有了一开始那么重的疑心,连征兵单位都表示要接收这人,他就不操那么多心了。 “陈默,填完表就回去吧。” “你的初选已经过了,最近不要出远门,就在家等着体检的通知。” “明白吗?” “明白!!” 陈默将写好的表格递给王明明,在办公室站了一会,看到老曹又捧起茶杯喝水。 实在没有问话的意思。 他才跟着王明明下楼,准备回家。 至于刚才曹德明提醒不要出远门,这纯属废话。 在2018年之前,各地征兵很少会有役前训练的安排,就算有也只是个别地区才会出现。 反正他们父城是没这个步骤。 征兵报名的流程就是初选,体检,政审。 等人武部把户籍转走之后,兵源就要送到部队单位,从开始征兵到送走,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 根据前世的记忆,陈默记得十二月底就被送到晋省,连过年都是在部队过,满打满算留给他的时间也不过才半个月。 期间还要来几次城里,出个锤子的远门啊。 回村的路上。 陈默扭头望着窗外九十年代末的县城,心思却早已飘到了部队。 不管这两天,他再怎么有信心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搞定入伍的事。 但尘埃落定之前,心里总会犯嘀咕。 这下好了,连人武部部长都说他的初选已经通过,陈默也就没啥好担心了。 接下来,他要为进入军营做准备。 1998年这个时间点的部队虽说比不上“红肩章,绿军装,半蹲马步斜跨枪”,满地都是单兵王的年代。 可现在的军营比起后世来讲,依旧是“神仙打架”的时期啊。 不然,那些摩托化步兵,号称比摩托跑的还快,这名气,猜猜是哪批老兵打下来的? 九十年代末的军营里,惹上列兵、上等兵都没事,他们顶多算是生瓜蛋子。 但若是惹上下士,中士或者上士,那就麻烦大了。 这帮人,就没有不狠的。 因为这些都是入伍三年以上的老兵,他们可不会像后世的士官那么温和,举个不恰当的例子,给这帮人去买烟,你还要找钱。 不绝对,但很普遍,想要在这种大环境下混得开,你就要比他们强,比他们拳头更硬。 除了这帮人之外,军营里还有一批更狠的。 那就是志愿兵,志愿兵属于统称,细分的话还能分为两种。 专业军士和军士长。 肩膀上扛着一根粗杠,带着细拐的是专业军士,扛着两根细杠带着拐的是军士长。 专业军士一般都是在部队由义务兵直接转志愿兵,技术类居多,但基层连队不是没有,只要出一两个,那就是妥妥兵王。 服役年龄能跟团长比高低,是能在连队横着走的类型。 军士长属于士官学院毕业,数量也很稀少,反正都不好惹。 至于说为啥,专业军士和军士长都比义务兵狠,那是因为这个时期,义务兵要是想转志愿兵,必须服役满五年,第六年才能给转。 想想一个新兵蛋子,碰到这种志愿老兵,能占到便宜嘛? 这帮人有些还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都是属螃蟹的,横得很。 陈默就是因为知道部队的情况,所以才决定,入伍之前,必须要尽快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 否则到了军营,面对一群想要进步的老兵,想出头可没那么容易。 回到家之后,陈默将从学校带回的书本、铺盖全部搬到屋里。 告别了王明明。 连一点时间都没浪费,陈默直接来到家里堆放木材的地方,准备挑一个粗点的木杠子,拿来练习体能。 也幸好老爸是木匠,经常帮人打家具,家里存放了不少木材。 陈默挑了一根大概一米多长,直径有三十多公分的木杠子,就开始自行锻炼。 ...... 眨眼十四天过去了。 这段时间,陈默每天天不亮就早起,跑步到几公里外的水泉岭上,找到自己藏起来的木杠子或背或抱的跑。 偶尔也会换换口味,抱着石头跑,反正每次都跑到筋疲力竭,几乎瘫在地上才罢休。 等恢复一些力气后,还会继续跑。 这种自虐式的筹备训练,能够支撑陈默的只有迫切想要进步的决心。 他深知自己松懈,就很可能再次和这个时代的机遇擦肩而过。 上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输不起,也不能输。 不要觉得这是夸张。 可能在兴隆村,只有一个陈默这么努力,但若是进了部队,同样咬紧牙关敢打敢拼的遍地都是。 想要进步,那是懒一点都不行啊。 12月28日临近中午。 在岭上跑了大半天的陈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跟以前不同的是,今天家里除了母亲刘凤兰和妹妹陈静之外,就连老爸也在家。 包括他们村的村长也在。 看着老妈正抱着一堆衣服、零嘴朝自己从人武部领回来的携行包里塞。 长条型携行包,都快被塞成圆的了。 陈默就知道,该出发了。 武装部集合的命令,到了。 第十四章 告别父母,县里报到 “小默回来了,快点收拾收拾,县里来了通知,下午两点之前要到武装部集合。” “我接到信,今天就要出发。” 村长瞧见陈默回来,他明显松了口气,随后抬手招呼道:“学军你也抓点紧,给孩子弄点饭吃,赶紧送去集合。” “甭耽误事啊。” “这都晌午了,在家吃点吧。”陈学军出门送村长。 陈默跟着送到大门口,随后折返回来,看着老妈还在往携行包里塞东西,从镇上买的糖果子,家里烙的玉米饼,使劲往里装。 连带着屁股上破俩洞的三角裤头都被扒出来,准备让带走。 妹妹陈静蹲在一旁,呆呆的看着, 陈默赶紧走到跟前道:“妈,我不是跟您说了吗,部队里面管吃管住还管发衣服,这东西不用带啊。” “妈知道,你别管。”刘凤兰嘴上答应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你去灶房看看,赶紧吃饭吧。” “锅里蒸的有肉有馍,你多吃点,以后出门要学会照顾自己,遇到事不能那么拼,啥都没有吃饱饭有个好身体重要,知道不孩子?” 刘凤兰叮嘱的时候,眼窝子的泪水又一次“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尽管最近这半拉月,陈默每天都会和父母说一些部队的事,希望让二老放心,也能接受他离开家远行。 可这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刚才村长在这时,刘凤兰还能忍住。 这会是真忍不住了。 “哎呀你这老婆子哭啥?孩子去当兵这是好事,你别给孩子整那么大压力。” 陈学军脸色稍有不耐的呵斥一声,随后又在身上摸索一会,掏出来一叠钱,全是零散的面额。 两块,五块,十块的都有。 “这是三百五十七块,我知道部队里吃住有人管,但钱该准备还是要准备。” “记住钱别都放一个口袋,里里外外,上下口袋的,多分几处放,这样万一丢了也不会一下子全丢。” “坐车上就是热也不能脱衣服,口袋放钱别老去摸,更不要傻乎乎去按着,要假装没这事,要不会招贼。” 陈学军这是在给大儿子传授“江湖经验”呢,其实他也没出过远门,但作为一名朴实的父亲。 一直都在用自己那并不广阔的人生经验,对即将离家的孩子,做细碎的叮咛。 陈默前世今生,已经听过无数遍。 可面对父亲递过来的钱,陈默是真没勇气接啊。 连两块,五块的零票都拿出来了,家里的情况可想而知。 更何况,这还临近过年。 “给你就拿着,出门在外难保不会需要点啥,要是花完了记得给家里捎信,我去邮局给你邮。” “拿着啊!!” 陈学军看到儿子不吭声,直接将钱塞到陈默手里,硬是抓着陈默的手将钱塞进口袋这才点点头:“去吧,先吃饭。” “我和你妈都吃过了,你赶紧吃,我给车子打打气,吃完带你去城里。” “好。” 陈默没再犹豫,走到一旁抱起蹲在地上的小妹来到灶房。 趁着母亲在整理行李,父亲拿着打气筒在院子里检查自行车轮胎。 陈默将身上的零钱全部拿出来,给自己留了一百的零票,其余全部塞到陈静的小口袋中。 “小静,你记住啊,这些钱等咱爸送我走,回来时你再拿出来给咱爸知道吗?” “为啥啊?” 小丫头摸着口袋中鼓鼓囊囊的纸币,满脸都是疑惑。 陈默起身拿起锅盖,将锅里蒸的粉蒸肉还有白面馒头端出来,拿筷子夹起一块肉吹吹,喂到妹妹嘴里。 “因为哥哥用不到这么多啊,你给咱爸,到过年了你就有新衣服穿,也有肉吃,好不好?” “好。” 小丫头还不懂什么是离别,高高兴兴的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哥哥给自己分肉吃。 陈默也是一边喂着妹妹,一边嚼着馒头。 可堂屋那边却并不平静,陈默隐隐听到母亲应该是想把自己的枕头塞到包里。 却被父亲拦住。 随后就听到屋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还伴随着母亲埋怨的声音“你别管,我知道塞不下,可我就想都给孩子带上。” “你说你非要让孩子去当兵,他才多大啊。” 听着这动静,陈默叹了口气。 原本他以为自己常年离家,早就习惯了这种分别,不会太过不舍。 可他发现自己错了,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习惯就能割舍的。 作为一名曾经入过伍的老兵,陈默清楚,新兵去部队,只需要带上自个这个人就行,别的都是多余。 但他实在无法拒绝母亲的心意。 吃过饭后。 陈默来到屋里,将身上的衣服换成武装部配发的87式军服。 他的身材基于普通大众型,一米七六的身高,六十多公斤。 型号175/88这种部队万金油类型的军装,穿在陈默身上正好。 戴上帽子,脚上蹬着一双解放鞋。 陈默整个人的气质“咻”的一下,就从地方青年,直接过渡到军人。 并非首次入伍的他,身上多多少少还是带点“兵”味的。 “爸,妈。” 陈默换好衣服从东屋出来,陈学军看到后,很满意的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去城里。” 母亲刘凤兰怀里抱着闺女,低头抹着眼泪,都不敢开口说话。 “妈,我走了,你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陈默提起携行包,坐在大梁自行车的后座,挥手跟母亲告别。 一直等出村,等到村口母亲的身影模糊到看不清。 陈默才回过头,轻叹了一口气。 ...... 父县武装部距离陈默的家没多远,也就九公里左右。 骑车差不多四十分钟,两人来到了大门口。 这里过来送孩子的父母有不少,打眼望去,足足十几人,都在细声叮嘱着什么。 按照规定,送孩子过来的家长是不允许进入武装部的。 毕竟当兵了,以后就要独立。 如果放开口子让送的话,怕是孩子不坐车走,家长都不会回家。 “爸,你也回去吧,天冷。” 陈默从自行车上下来,对着陈学军挥挥手。 转身大步走进武装部。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陈学军立在原地呆愣半晌,才默默的推着自行车。 一步三回头的朝着家走去。 第十五章 来自部队老炮子的关注 “来了?!” 人武部门口,军事科干事王明明正在执勤。 他看着已经换上军装的陈默,脸色冷酷的伸手指了指身侧。 “提着包去办公楼前的空地集合,不要乱跑,不要喧哗,接兵的人已经到了。” “等下统一点名后就会带你们走。” “是!!” 陈默大声回应着,随即迈开脚步就朝着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一点都不带墨迹的。 “嘿,这小子还挺上道啊。”王明明发现陈默没其他疑问,而是回应一声就走了。 还真有点当兵的样子,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等陈默走到办公楼前的空地时,这里已经有五六个同样穿着军装的新兵在等待。 这些人陈默都有些眼熟,毕竟前世就是同一批被拉到晋省63军的一群人,只是后来分配新兵连,部队一般不会让同一个地方的兵聚到一起,大家都分去不同单位,所以陈默也只是看着眼熟,后续根本没打过交道,也叫不上名字。 前世陈默来武装部集合时,他还真没注意什么细节。 如今再次来到这,瞧着集合的一帮新兵,一个个要么杵在原地跟个乖宝宝似的,一动不敢动。 要么就是东看麻雀西看燕,站没站相,立没立样,裤子穿在身上跟特么七分裤似的,里面秋裤,线裤都在脚踝的位置露着。 有的干脆袖子长到盖着手,跟穿了件大褂似的披在身上。 陈默摇摇头,心想着难怪接兵的干部每次碰到新兵,脾气都不太好。 这要是搁他过来带新人,脾气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没有理会几名新兵的目光,陈默走到人群队列中,将携行包放在脚边,身躯一挺,双腿跨立,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的站着。 说他故意表现也好,说他是显眼包也罢,反正既然入伍,陈默就没打算默默无名。 该表现的时候,那必须抓住机会表现自己。 只是陈默没有注意到,在他站的位置,左侧二楼走廊上,正有几名穿着军装的军官盯着新兵集合的位置。 除了武装部部长曹德明之外,他旁边还有一名年约三十五岁的中年男人。 整个人长得清瘦,肤色黢黑,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右耳延伸到嘴边。 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如同趴着一条蜈蚣,整个人看起来极具攻击力。 他就是此次接兵,专程从63军来到父城的连长程东。 “曹部长,这个新来的就是写信的那位秀才吧?” 程东仰头示意陈默站的位置,咧嘴笑道。 “嗯,就是他,他叫陈默。”曹德明微微点头:“这小子可是个人才啊。” “有头脑,够胆识。” “确实有点意思。”程东笑了笑,他在这站半天,也就看到这么一个顺眼的新兵。 “老炮。” “到!!” “这个秀才带回去交给你了,究竟是块好钢还是块废木材,你要好好验验。” “旅里的政委都叮嘱我要过来看看咱家的大秀才,你可得给我把握好分寸喽。” “是,连长。” 被称为老炮的,是一名肩膀上带着一根粗杠、两道飞机拐的二级专业军士,此时他正站在领导们身后位置。 他名字叫周勇杰,入伍到今年已经是第十三个年头了。 转志愿兵的第六年。 老炮并不是周勇杰的外号,因为在部队里面不管是专业军士还是军士长,只要是志愿兵,统一都被称为老炮子。 至于啥原因,那谁也说不清。 反正是一代又一代,就这么叫过来的。 刚来就收到一个需要自己带的兵,周勇杰这个老炮子瞅着陈默的方向,他嘴角上扬,带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要不是因为这个秀才,程连长也不会亲自过来父城。 他这个老兵,更不至于专程跑一趟。 谁让他们侦查连今年接到带新兵的任务,正好这小子,又写了封信要走捷径参军。 好巧不巧的,信跑到了旅政委的手里,上面这才要求他们走一趟。 目的是想要看看,这位写信的秀才,到底有几分成色。 如今看来,还凑合,至少比其他几个散兵游勇强点。 陈默原本正站得直溜呢,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人盯着这边看。 他下意识的仰头瞄了一眼。 当看到一名老炮子,正眯眼打量着自己,陈默内心当即“咯噔”一声。 连带着额头上的呆毛都根根竖起。 他赶忙回过头,继续保持跨立的姿势。 说实在的,陈默虽然属于二次参军,对部队里面的事了解的很清楚。 但那也不希望自己被老炮子盯上啊。 这帮玩意。 那是心黑手辣,啥折腾人的损招都有,被老炮子盯上,绝对称不上啥好事。 想到这里。 陈默故意稍稍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挺直的身躯,看起来稍微显得松散些。 这一等,就等了大概一个小时。 人武部办公楼前的空地上,陆陆续续又过来十几号人。 应该是人到齐了。 军事科干事王明明踱步走到新兵队列跟前,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哨子塞进口中,憋足了力气吹响。 “哔-哔哔!!” “全体都有,拿上你们的行李,接下来我开始点名。” “点名结束后,所有人排好队去仓库领铺盖,然后出来坐车去火车站。” “在我右侧。”说着,王明明伸手指了指已经从楼上下来的程东,还有老炮子等人,继续道:“他们是部队过来负责接兵的同志。” “在火车上,发生任何情况都要记得找他们汇报。” “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答一声到,然后去仓库领铺盖,上车。” “刘邦!!” “到。” “.....” 一个个名字被点出来,原本松松垮垮的队伍,开始陆陆续续提着携行包去仓库领铺盖。 他们父县距离鹰城近,火车站就在县城边上,加上县城下辖的几个镇子都不远。 送兵的当天基本不用在武装部休息,当天过来集合,当天就能送走。 所以被子啥的都没有提前发,而是临行前才会配发。 陈默跟在新兵的队伍里,按照指引领完东西。 说是领取,其实接兵的那帮人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防止新兵丢三落四,早就把内务被给打成结结实实的三横两竖。 每人过去背上就走。 速度倒是挺快。 在军事科干事的领队下,所有新兵走出武装部,在外面又一次点名,确认无误后。 就全部被带上客车,朝着火车站出发。 第十六章 新单位,这么懂事的新兵很少见啊 客车在县城街道上穿梭,陈默坐的位置正好临窗,他怀里抱着背包,身体靠在椅背上。 将携行包放在脚边。 扭头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激动和期待。 看看外面的太阳已然西斜,想着家里这时候母亲应该还没适应自己离家,妹妹也不知道会不会想自己。 陈默暗叹了一口气,他抬手下意识的摸摸口袋里放的零钱。 估摸着这会妹妹,应该把钱拿出来了吧? 还有他藏在水泉岭上,用来跑步锻炼的木杠子,在来县城时已经给父亲提过,老爸应该去带回来了。 陈默心思一直放在家里,都没注意客车在行驶大概二十分钟后。 已经抵达了父县火车站。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王明明,当即起身大声道:“所有人收拾行李下车。” “注意检查自己的随身行李,下车后服从接兵同志的安排,让你们干嘛就干嘛,别到处乱跑。” 伴随着王干事的阵阵吼声,车厢里二十多名新兵全部下车,站在火车站入口前的广场上。 原本大家还以为王明明会继续带队,却不成想,他只是从客车上下来,拿着名单对了一下人数后。 就把手中的名单递给从部队过来老兵,连一声招呼都没打,转身坐上客车。 调头离开。 这一幕,直接把一脸懵逼的新兵们给看慌了。 不管咋说,王明明都算是自己人,接兵的干部可没一个是熟脸啊。 “他咋走了?” 陈默跟前一名新兵眼巴巴看着走远的客车,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发抖了。 “吵什么吵,列两路纵队跟上。” 一名肩膀上画着一粗一细两道黄色横杠的下士,怒斥一声。 把现场的新兵都吓得缩了缩脖子,一旁的陈默摇摇头,对着刚才问话的新兵低声道:“跟我后面,走。” 有了陈默牵头,周围的新兵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提上行李,跟在陈默后面。 在连长程东的领路下,一行人陆续进站,坐上了不知开往何处的绿皮火车。 “父县,鲁县过来的人就坐在这截车厢,不要乱跑,谁要是去厕所,火车接口处有班长执勤,记得打报告。” 负责接兵的同志大嗓门喊了几声后,就把新兵撒在车厢不管了,只是每个车厢的接口处,都有老兵在那坐着盯哨。 避免这帮新兵蛋子瞎蹿。 陈默又不是头回出远门了,很熟练的把自己背包往座位顶上一放。 正准备自己独占俩座位,方便晚上休息时,刚才在外面,他照顾的那名新兵提着行李就跑了过来。 “哎,哥,哥,等等我,我也坐这,跟你挨一起。” 都不等陈默回应。 这家伙举着行李就塞到上面,随后双手在裤子上蹭蹭,伸手面向陈默道:“哥,我叫李浩,吕寨人。” “陈默,狮桥人。” 陈默笑着跟对方握了握手:“对了,当兵的人不兴称呼哥长哥短的,你叫我名字就行。” “中。” 李浩这家伙倒是挺好说话,当场就答应下来。 其实部队里面新兵之间称呼啥,那帮老兵才懒得管你,只要别太过分,基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这不是刚来部队吗。 陈默可是没忘记,自己在人武部被老炮子盯上的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可很多时候,你想老实,不见得别人愿意啊。 陈默这边刚在座位上坐稳,接兵的那名老炮子,也就是周勇杰就从远处走过来。 “陈默。” “到!!” 听到有人叫自己,陈默当即起身,震声回应。 他这一嗓门吼出来不要紧,周围的新兵一个个脑袋伸得就跟长颈鹿似的,使劲的往这边瞄。 就连周勇杰神情都是一怔,这么懂事的新兵很少见啊。 扫了陈默一眼,周勇杰点点头:“过来。” “是。” 陈默起身,跟上老炮子的脚步径直走到车厢连接处。 这里有七八个老兵围在一起抽烟,瞧见老炮子,几人纷纷起身。 有人称呼周排长,也有人叫老班长,反正是五花八门。 不难看出,老炮子在这帮老兵里面威望还挺高。 “排长,这就是咱连长说的秀才?” “这长得也不秀气啊,脸怎么看着比我还黑。” “确实不秀气,这身板瞧着比我都壮实。” 几名老兵好奇的打量着陈默,那感觉,就跟是上街挑货物似的,只差上手摸摸材质了。 还有一名老兵,从口袋摸出一包白盒子的“大光”牌香烟,递给陈默。 结果没等陈默伸手接,老炮子就直接将香烟一把连盒子夺过来,塞进自己口袋,随后咧嘴骂道:“狗日的,别教坏老子的兵。” “回去后都知会一声,这人我要了。” “那个谁,陈默,你回去吧。” 宣誓完主权,老炮子就打发陈默回座位,其他老兵也都只能看着不再吭声。 其实这事都不用特意打招呼,为了这次接兵,侦查连连长都过来了,包括全连唯一的老炮子也跟过来。 就为了这个所谓的秀才。 人肯定是侦查连要带走。 过去晃了一圈重新回到座位,在众多新兵好奇的注视下,陈默一屁股坐在位置上,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至于被老炮子看上,那不是没办法嘛, 以后该怎么办,那就只能到了部队再说。 除了这个插曲,后面也没再发生啥特殊的事情。 “呜呜...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在轨道上一直行驶着。 父城距离晋省很近,途中顶多也就三四百公里,按照正常行驶,五个小时就差不多该到了。 可奈何绿皮火车在铁路上路权贼低,拉着新兵的火车路权那就更低了。 半夜时不时的需要给其他车次让路,还要停站在别的地方接新兵,原本下午四五点出发,正常晚上十点前就该到地方才对。 火车硬是开了十几个小时,天蒙蒙亮时,车厢里才传来老兵的催促声。 “所有人准备,半个小时后下车,注意带上自己的行李。” “别睡了,起来!!” 被嘈杂的声音吵醒,陈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下意识扭头看向窗户外。 当看到远处铁路站牌,隐隐约约写着“河东”二字时。 陈默神情一怔,怎么被分配到这了? 他在63军呆过很长一段时间,晋省河东驻扎着哪支部队,他心里那是门清啊。 看来重生之后,再次从军,哪怕报名的地方一样,出发的地方也一样。 但终点还是变了。 前世他所在的摩步82旅,是在晋省平城驻军。 而河东却是坦克七师的地盘。 不管是摩步82旅,还是坦克七师,都是98年9月份,京都军区下辖的28军被撤编后。 分配到63军的单位。 28军就分配过来俩单位,还正好这两个都被自己赶上了? 陈默怔怔的望着外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十七章 入营,威武的老炮 其实这时候,说是坦克七师也不合适。 因为原28军的82师在今年9月份,被划到63军后就缩编为摩步82旅。 同样的,坦克七师也被缩编为装甲旅,连部队的番号都给改了,七师被划分到63军,原先63军下辖的坦克独一团和独二团全部裁撤。 这么算的话,那自己这是被分配到河东的装甲旅? 大致明白即将去往的单位,陈默半晌无言。 能不郁闷嘛。 前世他被分配到摩步82旅,因为是新单位,到人家地盘立足,那训练风气是相当的狠,全旅官兵憋着劲的狠练。 口号就是不给老单位丢人,更不能让新单位小瞧,把人当骡子练啊。 类似的情况,估摸着在坦克七师只会更狠,因为对比82师,七师的名头同样响亮。 这俩“难兄难弟”的处境,可不相上下啊。 “都愣着干什么?” “起来,回回神半个小时后下车,排队时不要乱,要是跑丢了没人管你们。” 有老兵在车厢内走动,将地上躺的,桌上趴的新兵,全都给吼起来。 初次到陌生的地方,还是刚睡醒,有不少新兵脑袋都是懵懵的,眼神无辜中又带着惊慌的滴溜溜乱转。 显然是被老兵的话给唬住了。 陈默摇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后,起身把背包背上,携行包提在手中。 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豫省和晋省属于交界,距离虽不远。 但坐了一夜的火车,加上绿皮车实在谈不上什么舒适性,下车时身体本就疲惫的新兵。 在天蒙蒙亮时走出车站,一股冷风迎面冲过。 众人齐齐打个冷颤。 连陈默都下意识的缩缩身子,跟上人群,在老兵的指引下走出车站。 幸好,接兵安排挺到位。 新兵队伍出车站不远,外面就是一排排运兵卡车。 由于天还没亮,加上冷风呼呼的往脖子里灌。 陈默也顾上欣赏这河东市究竟长啥样,在有序的排队下,快速钻进卡车。 只是他运气不太好,轮到他钻车时,正好排到车厢尾部的位置。 外面负责监督的老兵,在一辆辆卡车全部检查完毕后,其中一名老兵动作麻利的翻进卡车后厢,蹲到陈默对面。 卡车这才晃晃悠悠的开动。 陈默一开始都没打算跟谁打招呼,他把打好的背包放在屁股底下坐着。 整个人非常精神的看向车厢外,望着一辆辆已然开动的卡车正入神。 可他没兴致说话,对面的老兵,却是饶有兴趣的打量一番陈默,随后龇牙笑道:“秀才,离开家怕不怕?” “报告班长,不怕。”陈默定了定神,声音洪亮的回应道。 “呦呵,还是个懂事的兵啊。”老兵神色诧异的打量几眼。 好半晌才点头道:“我就说嘛,怎么老炮子那么积极呢,敢情是碰到顺眼的了。” 车厢里,有很多新兵都因为两人对话,伸着脑袋朝这边瞄来。 负责压车的老兵没在陈默这找到由头,又扭头看向车厢里侧的一帮新兵龇牙道:“都老实点,我告诉你们,等下到了军营记住两点。” “第一,军营有自己的规矩,不允许乱走乱跑,一切安排服从指挥。” “第二,在单位见到老兵要叫班长,就跟刚才秀才喊的一样,讲话时声音要响亮,清晰,别特么说个话跟蚊子嗡嗡似的,明白嘛?” “明白。” 稀稀拉拉的回应在车厢里传出,整个车厢除了陈默,其他新兵压根不明白老兵这么说的目的。 但不明白不要紧。 初次离开家的大小伙子,已经隐隐感受到了军营独特的风气。 至于刚才稀松的回应,老兵都懒得纠正,又盯着陈默打量几眼,这才一屁股坐在车厢地板上,闭着眼假寐。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老兵呢。 用来运兵的卡车,好家伙四处漏风,新兵蛋子都冻的上下牙直打架,人群下意识的往一块缩堆抱团取暖。 连陈默都朝里面挪挪位置,人家老兵依旧是稳如泰山,像是不怕冷似得。 这卡车晃晃悠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陈默迷迷糊糊之际,耳旁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咚锵咚锵咚咚锵”的秧歌鼓也随之传来。 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他扭头朝着车厢外看去,正巧看到一座写着“陶村”的古牌楼下。 一群穿着军装的老兵,有些手拿大红花,有些抱着鼓锤,有些则是扯着“欢迎新同志入营”的横幅标语,别提多热闹。 这些老兵咧嘴朝着卡车队伍欢笑,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是那么真诚,那么热烈。 喜庆的氛围,“咻”的一下就被牵动起来。 还不等陈默有其他动作,眼角余光就看到他们所乘坐的卡车已经停在军营入口处,正在排队进去。 “到了!!” 陈默朝后挪挪,趴在车尾伸着脑袋朝外扫了一眼,军营确实到了。 入口处有哨兵正在指挥着前方车辆有序进入,在哨兵执勤的身后,还悬挂着一块金底黑字的铁皮板。 上面写着:52875部队。 由于视线受阻,陈默只看到这么一个代号,卡车就再次启动,开进了军营。 “下车下车,所有人下车,速度快点。” 等车刚停稳,外面就有人大声的嚷嚷。 陈默也没敢墨迹,提着包就跳下卡车,正准备按照指令随人潮集合时。 刚才跟他坐对面的压车老兵一把拽住了他,随后指了指远处的空地:“你,去那边站着,不用跟着我们。” “站那别动,等下会有人安排你。” 说完,不等陈默回应,老兵就带着同车厢下来的新兵,列着队朝另一头走去。 陈默打量了下四周,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汽车连,新兵都是在这里下车,统一被带到别处。 看样子,人数还不少,足足三四百。 估摸着,这里应该不止一个新兵营。 瞧着别人都被领走,就剩自己没人管。 陈默无奈耸了耸肩,提着包按照刚才老兵的指引,在一块空地上站着。 还好,也没让他等太久。 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在火车上见过的那名老炮子就从远处过来。 对方上下打量一番陈默,开口道:“跟上我,走。” “是!!” 老炮这个人话倒是不多,除了让跟上他之外,后续一路上都没再开口。 在军营里绕了一大圈。 眼瞅着有一队新兵,足足上百人,都在列队,各个傻不拉叽的站着。 陈默原本还以为自己也要过去,却不成想,人家老炮脚步压根没停。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水灵灵的在上百号新兵的注视下。 径直的走进宿舍楼。 第十八章 千人千面,不一样的精彩 可能是营区地处偏僻的缘故,这里的宿舍楼整体建造都很简陋。 总共就两层。 但好在楼足够长,三栋连起来的话,东西横向足足延伸五六十米。 老炮领着陈默上中间那一栋,走到二楼右转最后一间宿舍,径直的推门走进去。 宿舍里面的陈设更简单,一目了然。 除了四张上下铺,还有入口处掉漆生锈的铁皮柜之外,就只剩下八张书桌堆放在宿舍角落。 别的啥也没有。 走进宿舍,老炮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铁皮柜:“陈默,二号柜分给你了。” “军装还有贴身的衣服可以放里面,睡哪个床你自己选,等会把角落里的桌子都搬过来,靠墙放好。” “书桌选个距离你床最近的,那就是以后你的桌子。” “下楼左侧是水房和厕所,你去拿个拖把,把地拖干净,水房隔壁就是杂物间,自己去找纱纸把铁皮柜上的锈给擦掉。” “标准是擦到能照出人影。” “去吧。” “是!!” 陈默得到指令后,他也不墨迹。 先打开二号铁皮柜,将携行包塞进去,又挑了个里侧的下铺,把打好的背包放在床上,挽起袖子就准备下楼。 可能是看着陈默动手能力还可以,一直在旁边观察他的老炮,终于是忍不住又开口了。 “陈默。” “到!!” “我在政委那看过你写的入伍信,信中你说参军的准备做了不少,看来也不都是瞎话。” “我问你,来到军营后,什么感受?跟你想象的一样嘛?” “或者说有没有现在就想家?” 面对老炮的连续询问,陈默把挽起的袖子重新捋下来,回应道:“想家,但是我能克服。” “放心吧班长,我一定不会给你丢人。” 老炮闻言,他眼神别有深意的盯着陈默看了几眼,这才点头道:“以后回答问题记得打报告,这是军营里的规矩。” “行了,先去拿东西打扫宿舍吧。” “是!!” 陈默看着周勇杰离开宿舍,他这才咧嘴笑了笑。 部队的规矩,他当然知道啊。 只不过,人家老炮子好歹是班长,负责的就是教新兵,新来的可以懂事,可以有眼力劲。 但你不能啥都懂吧?总要给老班长留点发挥的余地不是。 所以说,有时该犯点小错,还是要犯滴。 这以后就是自己的宿舍了,陈默也没打算偷懒,趁着老炮离开的空挡。 他独自来到一楼找到扫帚和拖把,包括打磨铁皮的砂纸,一股脑全搬到宿舍。 准备开整。 ..... 另一边。 周勇杰下楼后,慢悠悠晃到新兵集合的地方。 瞧见他过来,原本在远处抽烟的程东,也就是去父城接兵的那位连长,对着他招了招手:“老炮,来来来。” 听到动静。 老炮走到到程东跟前,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根“五台山”香烟,塞进嘴里点燃后,朝着新兵列队的方向努努嘴道:“连长,还不分班吗?” “分,你先去挑吧。” 程连长鼻孔喷出两股浓烟,随后将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老炮子,这次带兵你给老子好好整。” “人我让你先挑,多给咱们侦查连带几个好苗子,还有那个秀才,你也上点心。” “用不用我给你八班再派个人?” “不用,给其他班留着吧。” 周勇杰咧嘴一笑,他快速把手里的香烟抽完,丢掉烟头就朝着新兵队列走去。 他们老七师属于机械化部队,带兵通常习惯按照机械化步兵班的规格来。 包括新兵连也一样。 每个班都是八人制,班长和副班长按照规定,都要由老兵担任。 但老炮能力强啊,加上是老兵,上面的干部也都给面子,一般的小事不会计较。 别的班都是两个老兵带六人,他所在的八班压根不需要其他老兵协助。 走到新兵队列前,周勇杰抬头,他目光扫过队列,但凡瞧见谁对上自己目光时,躲闪或者低头的,他都不带正眼看的。 专门挑那种梗着脖子,扬着脸,表情多少带点桀骜不驯的类型。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六个出列。” “带上你们的东西,跟上我。” 老炮连续点上六名新兵,就跟刚才领陈默时一样。 只顾自己在前面走,让六个新兵跟在后面。 宿舍这边。 陈默正蹲在地上右手拿着纱布,“擦擦擦”的打磨着生锈的铁皮柜时。 突然听到外面楼道传来动静,陈默快速起身站好。 等再次回到宿舍,老炮看了一眼比刚才整洁的地面,以及陈默手中的砂纸。 他微微点头道:“干得不错,活先放下吧。” 从口袋摸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递给陈默:“后面这些以后就是咱们班的人,你负责记录下他们姓名。” “进来啊,都杵在那干啥?” 交代完陈默,老炮扭头看着自己领过来的新兵,还都挤在门口。 顿时皱了皱眉头。 这以后都是新兵连的战友,不等老炮继续说。 陈默便率先对着新来的人开口道:“大家好,我叫陈默,耳东陈,默认的默,我老家来自豫省,很高兴能加入军营这个大家庭。” “也很高兴认识大家。” 估计是看有人打样了,其中一名又瘦又高,长得跟个麻杆似的新兵带头走进宿舍,接话道:“我叫冯俊岭,老家川渝的。” “魏家豪,我是善东人。” “岳金元,我也是善东的。” “杨大力,皖省。” “我叫李志昂,冀省人。” “朱改团,我跟陈默一样,也是豫省人。” 陈默听着他们的自我介绍,将名字一一记下后,随即将本子还给老炮。 扫了一眼纸上的记录,确保跟自己听到的一样。 周勇杰这才把纸给叠起来塞进口袋。 提高声音道:“既然你们都做过自我介绍,那就该我了。” “我叫周勇杰,也是咱们新兵二连三排八班的班长,在这里,我有几句丑话要说在前头。” “我知道你们刚来部队,并且在没来之前,每个人都会对部队有各种各样的猜想。” “但现在不需要猜了,因为来到这里,就代表着你们将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 “我为什么说是将要呢?” 说着,周勇杰目光盯着每个人的脸庞扫一遍后,才补充道:“那是因为你们现在还不是。” “军人,需要站有站样,坐有坐相,走到哪里,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你们呢?” 老炮训斥几句后,顺手扯住杨大力的衣袖:“谁告诉你军装可以撸到手肘顶上的?” “放下来。” “还有你,冯俊岭,你那裤子穿身上还有当兵的样子吗?” “好好的军装裤,让你穿成裤衩了。” “我告诉你们,在部队里面,受训你们就给我听着,就算挨揍也要给我受着。” “谁不服气大可以直接告诉我,要是有能耐我敬你们是条汉子,要是没能耐还给炸刺的,那就是事妈,孬种。” “现在全体都有,放下手中行李。” “向后转,齐步走。” “丫二一,丫二一。” 老炮一边喊着口号,一边领着人下楼。 别的班怎么样,他老炮不用管,也不想管。 但今年既然让他带新兵,那就必须让班里的新兵蛋子,从头到尾,至少看起来有个兵样。 在周勇杰的眼中,根本没啥新兵和老兵的区别,只有会和不会的区分。 哪怕是第一天,也要让八班的人展示出该有的风采。 陈默也算是跟这位老炮班长,打过几次照面了。 感觉对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凶。 不过千人千面,既然重新回到军营,单位换了,新同志也换了。 即将开启的军营生活,总该有不一样的精彩。 第十九章 班长说集合,你没听到? 起初,陈默还以为老炮先定规矩后整队,为的是带他们下楼是去吃饭呢。 毕竟新兵入营,甭管后续操练会有多狠。 但刚开始前两天,部队里的老兵,基本能做到人均“指导员”的素质。 哪怕谈不上时刻跟在屁股后面嘘寒问暖,那也不会龇牙咧嘴拉着脸。 万一吓到新兵咋整? 总要给人一个适应的过程不是。 而新兵入营先吃饭,一来是传统,其次也是为了给新兵营造一种“家”的感觉。 让人有点归属感。 可让陈默奇怪的是,老炮子并没有带他们去饭堂,而是从宿舍楼下来之后,径直带人走到一栋只有一层的平房内。 平房入口两侧,还竖着两根刷着红油漆的木柱子,比起简陋的宿舍楼而言,这里多了一丝庄严。 等陈默走进去,看到里面摆着一排排土黄色的桌椅,最前头还放着一台大屁股样式的长虹彩电。 墙两侧挂着稍显老旧的红条幅,红底金字写着“征精兵,为打赢”,“认真贯彻《兵役法》,积极履行兵役义务”。 陈默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老炮是把他们给带到了连队的礼堂。 此时礼堂的桌子上,地上,堆满了按照尺码摞成的军装。 “呦,周排长来挺早啊。” 随着八班的人排队进入礼堂,里面负责执勤的一名老兵手中拿着登记册,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给我的兵挑点合身的衣服,三排那边等会我就不带队来了,让那几个班长自己搞定。” 周勇杰点点头,随口回应着。 老炮除了是新兵二连八班的班长之外,还兼任着三排长。 只是像他这种老炮子,就算挂名排长也不会管太多。 更不会在自己带的兵面前,主动介绍什么。 要不是因为坦克七师刚缩编装甲旅,旅直属营干部被调走太多,加上陈默那档子事,他压根不会被安排出来带新兵。 “行,那你挑吧,我给你登记。” 负责执勤的老兵还挺好说话,盯着陈默他们看了几眼,眼神中说不好是羡慕还是其他难明的意味。 这种眼神正好被陈默给捕捉到。 他倒是能看懂一些,毕竟也是老兵了,像周勇杰这种老炮子,那在部队里面是很吃香的。 也不单单是服役时间长,更因为九十年代义务兵转志愿兵,尤其是这种专业军士真不是谁都能转的啊。 手上要是没有几把刷子,连想想都属于奢侈。 更何况,像老炮这种,能稳稳呆在一线的二级专业军士。 全旅都不一定能找出来三个。 自从1994年开始取消转志愿兵,这种大宝贝在部队里面,那是真罕见啊。 周勇杰没有理会身后新兵,听到自己是排长时的诧异,他走到一堆新军装跟前,随意打量几眼。 又扭头看看陈默,抓起一套军大衣,连带着皮手套,还有跟人武部发放的同款87式军装直接丢过去。 “收到军装就在这换,除了陈默,其他人把身上穿的全都换了,当个兵就要有兵样,看看你们像个兵嘛?” 瞧着飞过来的衣服,陈默急忙伸手抓住。 武装部发衣服一般都是均码,加上地方军装存货不多,可选性很低,所以碰到谁个子太高或者太矮,军装不合身的话。 就只能到部队再发。 但也不是所有单位都会在新兵培训期间配发,如果不发,那就只能靠自己去晾衣场逛逛,进行友好的协调。 陈默拿起军大衣在身上比对时,老炮那边动作快得跟耍马戏团似的。 “冯俊岭,魏家豪,杨大力...” 随着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念出,陈默只觉得自己眼前“嗖嗖嗖”飞过来的全是衣服。 老兵那眼神是相当毒辣,基本看下新兵的身板,挑出来的衣服,尺寸就是稳稳当当的,绝对不会差。 礼堂入口的位置也有军容镜,陈默把军大衣穿上,感觉这温暖瞬间包裹全身。 那暖洋洋的滋味,甭提多舒坦了。 他正站在军容镜跟前臭美时,身后又传来老炮的斥责声。 “都愣着干什么?换衣服不会换?” “给你们两分钟换衣服,三分钟时间将其他配发的军装全部放回宿舍。” “五分钟后,二栋宿舍入口处集合,速度,快!!” 老炮没有其他老兵班长身上那种严厉,更没有动不动就瞪眼珠子吓唬新兵。 但他身上有那种很明显的老练,以及老兵身上独有的沉稳,好像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中一般。 这种感觉,对初入军营的新兵来说,要比那种只会吹胡子瞪眼的班长,更有威慑力。 听到有时间规定,陈默就知道这是老炮开始给新兵植入服从性训练了。 他也顾不上穿着军大衣臭美,反正原来的迷彩服就合身,快速脱下军大衣,也不管身前堆着的夏装还是冬装,抱起来确保没落下后,撒腿就走。 本来礼堂其他几个新兵,还在专心研究新衣服呢。 好家伙,瞧见跟着一块来的同伴突然跑了。 剩下六名新兵肉眼可见的慌了神,杨大力更是“嗷”一嗓子,学着陈默的动作,抱起衣服也冲。 “我靠,咋回事?” 长得像麻杆似的冯俊岭,刚被老炮批评过裤子被他穿成了裤衩,他这领到衣服正换裤子呢,就穿进去一条腿,瞅着有两人跑了。 他怔了怔神,一边骂娘,一边把剩下那条腿穿上,同样跟在后面追。 就连老炮都没想到陈默的反应速度这么快,看着自己带的新兵,都跟在陈默身后,一个比一个跑的溜。 背影虽说狼狈了一些,更没啥美感可言。 可老炮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他微微摇头,踱步朝着二栋楼入口走去。 这帮新兵不懂部队规矩没关系,慢慢教,慢慢适应,总有一天会成为老兵。 周勇杰压根不担心班里会出刺头,也不担心这帮兔崽子闹腾,你闹你跳,你随便蹦跶都行。 只要别碰到闷不吭声,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类型,周勇杰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将八班都给带成尖子。 要不然,他挑兵专挑这种桀骜不驯的类型干啥? 宿舍这边。 陈默抱着衣服顾不上叠,塞进自己的储物柜后,杨大力就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进来了。 “你,你跑啥?” 杨大力气都喘不匀乎,但还是盯着陈默。 “刚才班长说只给五分钟就要下楼集合,你没听到?” 陈默笑着整整身上因为奔跑而凌乱的军装,正准备出门。 后面麻杆冯俊岭一手抱衣服,一手提裤子也冲到了宿舍。 “我靠,你们两个刚才跑啥?” 听到询问,这回不用陈默回应,原本气喘的杨大力瞬间挺直腰板。 回头撇了一眼麻杆道:“刚才班长说了,五分钟下楼集合。” “你没听到?” 第二十章 这帮人,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靠,我还以为咋的了,要跑你们倒是吭一声啊。” 冯俊岭愤懑的瞪了一眼陈默和杨大力,抱着他新领的衣服,就近堆到空床铺上。 全班目前只有陈默分配了柜子和床铺,其他人都还没确定地方呢。 看着八班所有人,都匆忙的跑回来。 由于这时候大家都不熟悉,陈默也就没打招呼,直接转身下楼。 “哎,等等我。”杨大力瞧见他走,像是赖上了陈默似的,立刻如影随形的跟上。 八班其他人对视一眼,那也是一个赛一个麻利,齐刷刷的下楼。 也不怪人家会这么积极啊。 今天大家都是被运兵车拉着从火车站过来,整个连队的人都在列队,茫然的等着安排时。 他们可是瞧见陈默被班长带着,半道都不带停的直接进宿舍。 初次到陌生的环境。 像陈默这种特殊的待遇,八班被选出来的新兵们,已经默认他跟班长熟,何况刚才还是陈默代替班长负责记录他们的名字。 众人火急火燎的跑到楼下,此时,周勇杰正背着手跟另外几名老兵闲聊。 注意到身后有动静。 他扭头看了一眼率先立正站好的陈默,又看看班里其他几个新兵,衣服该换的已经换过。 虽说整体上看起来还是显得太稚嫩,完全没有兵样,但那也比原先袖子捋到手腕,军装裤被穿成大裤衩的形象好太多了。 “老班长,八班有苗子吗?” 瞧着人家八班头一个从楼上下来集合,其中一名肩扛一粗一细两道横杠的下士,朝着集合的几人努努嘴询问。 “好苗子都是带出来的,哪有那么多天生的尖子?” 老炮反问一句,随后脸色很正经的摇摇头:“汽车连能出特种兵,后勤能出神枪手,炊事班里照样练精兵。” “新兵好不好,取决于你这个班长怎么带。” 老炮短短几句话,唬得下士一愣一愣的,他瞅瞅八班的人已经站好,随即叉着腰,仰头中气十足的朝旁边一栋宿舍大喊:“三班的,特么屋里坐月子呢?” “出来集合!!” 三班长这浑厚的一嗓门喊出来不要紧,一栋,二栋,三栋宿舍楼,有不少刚分配完班的新兵都被喊出来。 仅仅不到三分钟而已,整个新兵连的人,都在楼前空地上站好。 陈默距离老炮并不远,他可是听着自家班长怎么给人家老兵做的思想工作。 原本还对这个老炮稍微放松警惕的他,顷刻间敲响警钟。 同时,内心也不得不感慨,能在部队混久的人,那鼓励式教育加上手段,真能在无形之间把新兵蛋子给玩死啊。 就在陈默给自己敲响警钟时,三栋宿舍楼方向,连长程东以及另一名长相和气,身材胖乎乎的上尉走过来。 “连长好,指导员好!!” 新兵不认识过来的是谁,可在队列附近的老兵却是集体立正敬礼。 这种无形之中的仪式,让不少新兵都看傻眼了。 程东当着新兵的面认真给老兵回礼后,这才转身面向队列。 作为晋省河东装甲旅直属营侦查连连长,程东身上的锐气和隐隐透露出的攻击力,要比其他老兵的压迫感更强。 他一双虎目扫过列队的新兵,右耳延伸到嘴角的伤疤,可能是由于天冷,冻得又黑又红。 仿佛一条硕大蜈蚣趴在嘴角。 “同志们,首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姓程,名程东,欢迎大家来到咱们63军装甲旅。” “每年都有很多新同志入伍参军,立志报国,我相信你们也都是好样的。” “因为从你们有勇气站在这里,渴望成为一名军人开始,那就意味着,你们本身就是最优秀的。” “部队的生活很苦,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只要这身军装穿上,只要你们立身军营,只要你们好好训练。” “早晚有一天,你们都是草原上的雄鹰,雪原上的雪豹,是来自地狱的勇士。” “这俗话说,汽车连里能练出特种兵,看仓库的都能练成神枪手,做饭的炊事班都能练出精兵。” “没有人天生是庸才,只要肯下功夫,早晚有一天,当你们立身在军旗下,站在军营中,你们就是最强的战士。” “同志们,有没有信心,接受即将到来的挑战?” “有!!!” 新兵还没有接受过训练,很多人压根不清部队有多辛苦。 可至少在这一刻,一群半大小子,都被连长几句话给煽呼的脸色潮红,放声大喊。 各个都恨不得冲到训练场上狂奔十圈。 陈默明知道这是军营惯用的套路,并且大概率还是从老炮那一脉相传下来的套路。 但他也险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毕竟,没有哪个军人,能够抵挡被称为雄鹰,被称为雪豹,被称为地狱勇士的荣誉。 当然了,某个被骗200块钱的勇士不算... 程东讲完之后,让开发言位,跟他一起过来那位胖乎乎的上尉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好了同志们,刚才程连长说得很对,只要我们肯下功夫训练,那就没有孬种。” “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叫霍林山,是咱们新兵二连的指导员。” “同志们以后训练时,碰到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谁想闲聊解解闷也都能来找我,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尤其是像你们一样勇敢的新同志。” “好了,话不多说。” 霍林山抬手指了指三栋宿舍右侧,一排平房,顶端用铁架子标着“饭堂”的地方道:“那里是咱们连队的食堂。” “同志们都是刚从全国各地过来,应该也都饿了,食堂给大家准备好了面条。” “只管敞开肚皮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咱们管够。” “解散!!” 指导员发言完毕,新兵们反应速度慢,还都咧着嘴傻乐呢。 毕竟连长和指导员说话一个比一个好听,对刚入军营的人来说,还挺新奇。 但新同志反应不过来,一旁的老兵可不会干看着啊。 “一班都有,向右转,齐步走。” “幺二幺,幺二幺?” “二班的,向右转,齐步走,跟上一班的步伐。” “丫二一,丫二一,排头的那个谁,速度快一点,吃饭你小子都不积极。” 瞧着人家别的班都有带队的班长或者班副,陈默扭头看向周勇杰。 可老炮这个懒蛋,压根没打算领队。 他很随意的挥挥手:“你们跟着队伍,在这能看见食堂。” “我去食堂等你们。” 说完,都不等八班的人回应。 老炮转身就走。 第二十一章 这都是属狗脸的,说变就变 瞧着别的班,都有班长负责带队,口号喊得震天响。 一个个新兵蛋子,刚受过连长和指导员的鼓励。 走在半道上都是昂首挺胸,气势十足。 反观自己这边,连一个老兵都没有,八班新兵的心里落差还是挺大的。 杨大力伸着脖子观察半天,才略带犹豫的抬起手肘戳戳前头齐步走的陈默:“那个陈...” “陈默。” “哦,对陈默。”杨大力敲敲脑壳,挺不好意思道:“瞧我这个破记性。” “陈默,为啥咱们班长不带队?” “不清楚。”陈默微微摇头。 “反正饭堂就在前头,跟着去吃饭呗。” 陈默对于班长领不领路的问题并不在意,他又不是第一次离开家,没那么矫情。 比起关心领路的问题,他现在更想吃饭,毕竟在火车上可一口吃的都没有,饿了全靠从家里带的零嘴支撑。 这天冷,热量消耗快,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听着陈默轻松的语气。 八班其他几名新兵也揉了揉肚皮,显然是饿了。 这九十年代末,装甲旅陶村军营这边的整体硬件设施可不咋地。 食堂的建造更简陋。 只有一层的平房看起来占地也不大,外面墙壁上的墙皮都斑驳脱落,入口和出口紧挨着,两侧都是挖的菜地,里面种着白菜和萝卜。 但环境不咋地,却挡不住诱人的香味,不断从饭堂内飘出。 等陈默走到门口,伸手掀开入口用来隔绝冷气的厚布帘时,一股独属于饭堂的热蒸气瞬间包裹全身。 前面几个班都已经到位,新兵们围着坐在一张张圆木桌前,有些都开始埋头大快朵颐了。 陈默暗自吞了吞口水,跟着队伍径直朝饭堂里侧走,同时还不忘扭头瞅瞅人家吃的啥。 毕竟上车饺子下车面,这可是部队里面的老传统了。 一般情况下,只要单位里面不是特别敷衍,这两样饭可都不会差啊。 无论是味道还是下料方面。 加上装甲旅这种机械化单位,那伙食很多都是照着装甲兵标准来的。 经过观察。 陈默发现他猜得没错,面条做得的确挺好。 尤其是晋省这种面食大省,每个桌上放着一大盆精心烹制的卤。 胡萝卜丁,白菜叶子和肉丁炒在一起,肉质鲜嫩,每个新兵跟前还摆放着一碗煮面的浓汤,光是瞅瞅都感觉驱寒。 可让陈默傻眼的是,盛装这些卤和面条的,都是黄色的盆子。 他路过好几个饭桌,都能看到那些黄盆外面,带有很明显划痕。 一道一道的,连环交错,一瞅就是身经百战的老盆了。 这种黄盆以前陈默也有两个,一个是用来洗脸刷牙放毛巾,一个是洗脚洗澡,出公差用来挖旱厕还有挖工事运土块。 而出公差带的盆子,由于用途太广,所以盆外面也有同款划痕。 说实话,陈默作为一名老兵,他的承受能力挺强,用自己掏旱厕洗脚的盆子去泡面,咱也不是没干过。 甚至拿着满是头油的钢盔煮泡面都能吃得下去,因为军人很多时候没得选择。 但时隔这么多年,让他拿着别人洗脚甚至可能端过黄汤的盆子去吃面。 陈默瞬间感觉自己,其实也没那么饿了。 “闻着真香啊。” 陈默这边还正想方设法的压制食欲呢,后面的冯俊岭,却馋得哈喇子都差点流出来。 “一点都不香,我觉得还是少吃点吧。”陈默随口回了一句。 等他们几人走到里侧的饭桌时。 老炮已经端着菜盆和面盆放到了桌子上,甚至连碗筷都摆上了。 但让陈默意外的是。 周勇杰压根没用黄盆,而是用得炊事班和面的大瓷盆。 “都愣着干什么啊?全部坐下来吃饭。” 老炮看到八班的人过来,抬手指了指周围的座位。 都没等别人行动呢,他自己倒是先拿着碗,夹了一大筷头的面搞到碗里,浇上卤坐下就开吃。 “好人啊。” 刚刚还感觉老炮忽悠了三班长,有些不地道的陈默,如今再看,感觉对方那是无比顺眼。 都不用别人催,陈默自己坐下来,捞着面条就开干。 他确实是饿坏了。 杨大力眼神奇怪的看了陈默一眼,因为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陈默评价过少吃点。 这怎么刚坐下,就变卦了呢? 可现在,没人在乎这个了,八班的人除了麻杆冯俊岭之外,剩下的几人都是来自豫省和善东,那都是吃面食的大户。 瞧着一群家伙吃饭就跟饿狼一般,嗷嗷的往嘴里送。 老炮咧嘴笑了笑道:“趁着吃饭的功夫,我给你们说三点。” “今天你们刚来,我对你们没啥要求,吃饱喝足,熟悉这里的环境就行。” “但以后,咱当兵就要有当兵的规矩,饭堂用餐班长不到不能坐下开饭,我可以不在乎这个,但是在别的班面前,我不希望你们不懂规矩。” “因为这会给我丢人,说我的兵没素质。” “第二,从晚饭开始,包括以后,每餐开饭前都会有连队值班员从班里挑选小值日的人,过来帮班里打饭。” “咱们班就从陈默开始负责小值日,工作就跟我刚才干的一样,把饭菜打好,把碗摆上就行。” “第三点我看你们也不会犯,但我重申一下。” “部队里面你骂人,打人我都能酌情处理,但谁要是给我浪费粮食,馒头米饭打到碗里吃不完丢掉,我抓到一个收拾一个。” “包括菜也是,谁浪费就别怪我到时候下狠手。” “明白吗?” “明白!!” 众人嘴里吞着面条,还不忘点头含糊着回应。 一直到把肚子吃圆,都开始撑涨的时候,陈默才放下碗。 其实对于浪费粮食这种规定,在九十年代末真不用特别强调。 这个时期,很多新兵在家哪能这么随心所欲的吃饭啊。 家里打的粮食,品相好的都交了公粮,留了种子,稍微次一点的也给孩子交到学校。 剩下那点根本不可能放开吃,大多人家,只要孩子多,都要像陈默家一样,靠着红薯之类的填饱肚子。 瞧着一个个吃得需要站起来消化时。 老炮这才放下手中的碗,带着自己班的新兵去水槽那刷干净。 本来,在饭堂一直都挺和善的老炮。 回到宿舍后,瞧见成堆的衣服和行李都胡乱摆在床铺,地面。 门口位置几乎都没法下脚。 老炮那平静的脸色“刷”一下变得阴沉,他手指着凌乱散落的军装怒斥道: “谁让你们这么放东西的?” “这是军装,代表着军人的形象,更代表着军人的荣誉和象征。” “不是垃圾,现在,立刻,马上将你们军装收起来,从三号柜开始你们六个人自己看着分。” “床铺铺盖,行李,全部放床铺上。” “这点破事还用我教?” 突如其来的呵斥,把刚刚吃饱饭的新兵也吓了一跳。 众人急忙弯腰收拾。 陈默虽说衣服就在铁皮柜里,可这时候老炮正发威呢,总不能傻站着啊。 带兵的班长那都是属狗脸的,随时会变。 不防着点可不成。 第二十二章 呦呵,你请的挺全乎啊 陈默确实挺有眼力劲,知道班长这是因为军装四处乱丢才发怒。 他第一时间来到铁皮柜前,把军装一件件的拿出来折叠,试图能将老炮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 可陈默却忽略了一点,整个八班都是新兵,哪怕知道自己挨训,也不清楚忙啥啊。 跟个无头苍蝇一般瞎急。 压根忙不到正点上。 只有他一个人干起活来井然有序,自然第一时间就被周勇杰给盯上了。 瞧着陈默将携行包从铁皮柜里拿出来,蹲地上认真叠军装。 老炮盯着看了一会,随后弯腰拽过旁边的一把木板凳坐上去道:“陈默。” “到!” “打开你的携行包,包括其他人,携行包全部提过来打开。” “包里除了贴身衣物,还有武装部配发的东西可以留下,其他财物需要另存的提前拿出来做登记,陈默你负责检查。” “是。” 知道部队里面的老炮子都懒,却没想到懒到这种程度。 陈默起身提着自己的携行包,放在周勇杰跟前,将包敞开。 不等他继续起身,宿舍里其他几名新兵,依葫芦画瓢,麻溜的学着陈默的动作,把包全提了过来。 九十年代末,很多人家庭又不富裕,加上电子产品都没普及,就算有手机也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 所以陈默没觉得查包有啥必要的。 至于抽烟,这个年代的年轻人不到年龄敢碰那玩意,是真会被严肃的老爹,给拿着鞭子帮忙纠正啊。 没那么多头铁的敢试,大多都是偷偷抽,但没瘾。 更何况,也弄不来钱去买。 反正陈默包里,确实没有太“惊艳”的玩意,除了屁股上破俩洞的三角裤头,被他眼疾手快的攥手里糊弄过去。 剩下的零嘴,吃剩的烙饼,都属于正常范畴的东西。 轮到第二个包时。 由于口没敞开,陈默只是顺手拉开。 可当他扫了一眼包里的东西时,整个人瞬间怔神。 老炮那眼神多毒辣啊,注意到陈默神色不对,还以为里头装了什么违禁品,第一时间起身抓起包放在自己脚边。 但绕是周勇杰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兵,瞧见包里的东西也傻眼了。 只见他抓起一把黄色,黑色,像是符纸一样的东西,抬头看向一旁呆立的新兵。 “谁的?” 老炮眉头蹙紧,隐隐已经到了发火的边缘。 人群中,一直跟陈默走得比较近的杨大力,犹豫着朝前走了几步,小声道:“我的。” “我再重申一遍。”周勇杰双眼一瞪:“在部队里回答班长,回答其他老兵包括干部询问,要打报告。” “谁的?” “报告,我的。”杨大力这时候声音都带着点颤抖了。 “那你告诉我,这是干什么用的?” “我...” “报告,我,这就是开了光的护身符,我当兵前家里特意为我求的。” 杨大力手指攥着裤边,整个人局促到了极点。 其他新兵包括陈默,也在盯着那些符纸看去,护身符这玩意种类很多,大街小巷集市上都有卖。 可这么玄乎的还挺少见。 老炮明显也不是那种揪住问题不放的人,他缓过刚才的那股劲之后,又瞪了一眼杨大力。 手里扒拉着几张符纸开口道:“你这可不止是护身符啊,你一个大小伙子拿个夫妻和合符干什么?” “这还有人生如意,百解消灾,偏财宝符,呦呵,还有五鬼运财,护身宝符,转运符,镇宅辟邪,你请的挺全乎啊?” “陈默。” “到。” “检查下杨大力包里还有啥。” “是。” 陈默闻言,弯腰扒开携行包,没多久又从包里拿出一本“气功大全”。 这下,别说陈默无语了。 连刚才缓过劲的老炮都瞪着眼,半天没动静。 好在陈默反应也快,为避免惹毛老炮子殃及池鱼,他快速把剩下五个包全检查了一遍。 幸好,没有再出现杨大力这种情况。 周勇杰也是看到后面新兵的包裹正常,这才压着怒火,冷声道:“我告诉你们。” “过来当兵就要有当兵的样子,求神仙求佛祖不如严格要求自己。” “只要你们服从部队的规章制度,训练时听我的话,多想想平时训练怎么提高成绩,看见活就抢着干,见红旗就扛,你在部队就是一名优秀的兵。” “远比你们鼓捣这些东西有用的多。”周勇杰扬了扬手中的符纸。 从陈默手中夺走气功书,随后继续道:“我下楼一趟。” “回来之前,要是发现谁的衣服还在这丢着,宿舍地面没有打扫,柜子上有锈迹,那今晚的晚饭,你们就可以省下了。” 象征性的威胁几句,老炮拿着搜出来的东西转身离开。 一直等楼道方向的脚步声消失。 杨大力才“扑通”一声坐到身后的硬板床上,一脸担忧的说道:“我是不是闯啥祸了?” 听着询问,陈默暗自啐了一口,心想着这幸好是时代不同啊,要是搁后世当兵,带这么一堆东西过来。 怕是当场就要在宿舍组织一场提干仪式。 非得用拳头给你正正思想不可。 看其他几人也是一副伤春悲秋的表情,陈默耸了耸肩膀笑道:“老杨,你是不是闯祸我不清楚。” “但咱们要是不赶紧叠衣服,收拾屋子,等班长回来,我估计咱们会更难过。” 可能是陈默的话起到了作用,也可能是周勇杰作为老兵,身上确实有让新兵害怕的东西。 总之。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几人还凑一块傻不拉叽的站着,很快就各自学着刚才陈默叠军装的动作,找一个空柜子朝里放。 杨大力犹豫了一会,咬咬牙也加入忙碌的人群中。 之前陈默就往宿舍搬了拖把和扫帚,都不用指挥安排,众人就自觉的进行打扫。 这点倒是没啥奇怪的,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很多农村家庭的小孩,十几岁在家里不说劳动方面样样精通吧。 至少扫个地,擦个桌子啥的,那经验还是蛮丰富的。 大概过去有半个小时。 周勇杰才不紧不慢的回到宿舍,他手中的符纸以及气功书都不在了。 推开门,瞧着屋里一群新兵各司其职,干得有模有样。 周班长这才点点头,他背着手在宿舍溜达一圈。 “干得不错。” “陈默,今天轮到你小值日,等会下楼去找司务长领点盆子,香皂,洗头膏,再找他要几个硬木片。” “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下楼看到哪里排队的人多就去哪领。” “去吧。” “是!” 陈默点头回应,原本他还想着班长能再给他派俩人呢。 结果等了一会没动静,他也只得自己下楼。 没办法啊,人家别的班都有两个老兵,甚至多的能有三个老兵负责。 他们八班就一个,可不就紧着一个稍微有眼力劲的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