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娘娘她又去整治后宫了》 第747章 次日晨起,赶着三月初一这样的朔日,我简单梳洗打扮后,便去了祖宗祠堂上香。 忙碌完回厅与家人用早膳的时候,父亲目光落在我身上,不时上下打量着。 我放下筷,还来不及问他在瞧些什么,就听他半是揶揄的开口, “旁的女儿家像你这般年纪,哪个不是穿红戴绿的明艳打扮?偏你总是这样素净。” 我敞袖环顾自身,不过是一袭湖蓝色无云纹的长衫,连首饰也没戴两件,倒也笑了。 我不是不爱打扮,而是凡好看的东西,皆是要付出代价的。 要想打扮的华美,既要讲究色彩搭配,又要讲究层次分明,来回折腾一番,像是将一层层枷锁平白积压在身上,将自个儿给困住。 瞧着是美,但如此负累,反倒无趣了。 “父亲觉得我这样打扮不好看吗?”我问。 “好看是好看,但今日入宫是要面见皇后的,这样装扮未免显得小家子些。” 我正要回话,可母亲却替我整了整衣襟,在我前头对父亲说: “婉儿入宫是去向皇后请安,又不是要在衣着上压艳群芳,出挑了反倒惹眼。” 家中总是这样, 父亲喜欢人前显贵,母亲却格外内敛,单看她那一身素净,便知道我与她的心思原都是一样的。 如此,父亲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用完膳临出门前,母亲神神秘秘地将我拉到一旁,小声叮嘱我, “此番是你头一次入宫面见皇后,凡事都要多长个心眼,若是能在皇后面前讨个欢喜劲,更是极好的。” 我听哥哥说过,母亲每每入宫都将皇后伺候的妥帖得很,瞧着跟个下人一样,他心里头都有气。 可大伙儿都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 宁家祖上无女入宫为妃,许多事是不得后宫女眷帮衬的,母亲去讨好皇后,实则也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去帮一帮父亲。 若日后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来,皇后总会念着昔日的情分,在皇帝面前说上两句好话。 我亦是宁家女,自当理解母亲的苦心,于是点头应下,叫母亲放心。 随父亲入宫后,他往尚书房去面圣,而我则和旁的朝臣女眷被一同带去了凤鸾宫给皇后请安。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后, 年逾四十,脸上却完全看不出岁月匆匆的痕迹,打扮得也很是端庄大气。 她穿着一身明黄色凤袍,梳着昆山凤吟的发饰,那发饰华美好看,却也十分复杂,要想盘得好,必得早起一个多时辰开始准备着。 我私心里想着,皇后身份如此尊贵,可每日安枕的时间却比我还少,我光是瞧着就已经觉得累了。 请安后,皇后邀众人在她宫中赏花,我本是想凑到皇后身边,能贴身伺候着, 可到底是我想得简单了,宁家要巴结皇后,别的朝臣女眷也不是个拎不清的, 这不,还没等我往前凑,皇后身边就已经围满了人,大家暗地里左推右搡的,莫名其妙就将我给挤到了最外面去。 我瞧着这阵仗,巴结皇后是巴结不上了,倒不如远远儿站着,无功无过就是了。 我随着大伙儿一并赏花,没多会却突然听见皇后喃了一句什么,好像是说扳指丢了。 这话落在地上,也将所有女眷的目光锁在了地上, 她们齐齐弯腰,仔细在地上寻找着。 好半晌无果,听皇后身边的姑姑对她说: “娘娘方才在广阳门那儿赏辛夷,许是掉在那里了?” 皇后脸上急色不减,“也是本宫糊涂了,你等下去寻来吧。” 广阳门...... 我一听这地界,耳朵都不受控地竖了起来。 今日这么些女眷入宫,唯有我是跟着父亲来的,朝臣女眷入宫给皇后请安本事不得四下走动的,而父亲此刻本就在尚书房与皇上商议讨伐烛阴之事,是提前向皇后与内务府报备过,可许我请完安在广阳门外候着他,一同归家的。 旁人都去不了,唯独我能去,这不正是讨好皇后的机会? 于是我忙从人群中越出来,向皇后毕恭毕敬施一礼, “皇后娘娘,臣女正要去广阳门处候着父亲一同归家,不如让臣女也帮着娘娘去寻一寻?” 我不敢抬头看皇后的表情,但我可以感觉到她此刻已然将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 “你是婉霜?宁将军的女儿?” “劳皇后记挂,臣女正是。” “你母亲将你教得很好,倒是个贴心懂事的。你既有心,那便去吧。” 得皇后许,我在旁的女眷或羡或妒的注视中走出了凤鸾宫, 心想着这道也算是在皇后跟前得脸了,总没辜负母亲的交代。 可走到半道上,迎香却突然对我说: “小姐......你认识皇后娘娘的扳指吗?” 我笑,“我头一次见她,连她模样都记不住,哪里知道她扳指长什么样?” 迎香的表情更显难堪了,“......那咱们怎么找?” 我闻言一时愣住,不过瞧着沿路的洒扫的宫人众多,于是便道: “这一路上这么些洒扫宫人,往广阳门去了,唤些宫人一并跟着寻就是了。总归是皇后的事,他们也不敢马虎。” “话是这么说,可方才瞧着皇后娘娘那样紧张那扳指,怎么这会儿又放心让小姐自个儿去寻?” 迎香不提我倒没觉得,她这般一说,我也有些纳闷。 但这都快到了,总没有再折返回去的道理,我只能硬着头皮加快了脚步。 直到到了广阳门,我才发现这地界不知怎地,竟是一个宫人也没有。 取而代之的,唯有夹道上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花树。 树梢上开满了淡紫色的花瓣,有风过,卷起一片迷人眼的花海。 我僵在原地,一时看恍了神。 迎香也指着那花树惊喜地说: “小姐你看!这树上单有花却见不着叶,好生漂亮,又香得很!” 如此美景,也叫我醉心于此,忍不住起舞弄花影,全然忘了我来此间的目的是何。 舞至一半,忽闻身后传来清脆掌声, 我吓了一跳,立马停下动作,有些局促地回头看过去。 我看见花海的极处,立着一名身材颀长的俊容男子。 他负手而立,面向于我,唇角正挂着温润的笑。 我该是从未见过他的, 可偏这一眼,却叫我的心无端端猛地揪在了一处, 疼得厉害。 第748章 他身上穿着的是蟒袍。 能在宫里头穿着蟒袍自由出入的,必得是皇子。 无论是哪位皇子,总归是身份贵重的,我也不好一直傻站在原地,于是忙福礼下去, “臣女失礼,不知尊驾是哪位皇子?” “皇三子,萧景珩。” 萧景珩...... 他的名字由他口中说出,随着卷起花雨的风声灌入我耳中,再度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搅得生疼。 与此同时,我的脑海中也闪过了许多不真实的画面。 我依稀看见, 我似乎曾被他拥入怀中,捧成了天上月, 又于镜中月碎,被他狠狠地抛下深渊...... 这巨大的落差感足以令人窒息。 可我......分明是第一次见到他。 风更劲些,不知觉间将他送到了我面前,我听见他说: “姑娘舞得甚美,人亦比花娇,敢问姑娘芳名?” 他实在是离我太近了,以至于单单是立在我身前,便已经完完全全遮住了本该投射在我身上的光。 我在家中甚少有和外男接触的机会,更别说这般私下独处。 他身上溢出淡淡的月麟香气息,无声将我侵占, 我心下愈发无措,只得低下头躲避他的眼神,无措地踢弄着地上的石子,弱弱回话: “臣女宁氏,闺名婉霜。” “你也喜欢辛夷?”他笑着问我。 我看着漫天飞舞的淡紫烟雨,无声颔首, 却看着他含着笑意的脸上眼神逐渐空洞、失落,不多时淡淡吐出一句, “我与母妃也很喜欢。” 我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他这话。 我虽与他从未有过交集,但他的身世我多少也有听说。 他的生母从前犯了宫里的忌讳,被皇帝厌弃后被打入冷宫,不久后无疾而终。 那时候他尚年幼,没多久就被养到了如今皇后的膝下。 众多皇子里头,或许是因着生母得皇帝厌弃的缘故,故而他也是最不讨皇帝喜欢的。 一个不得皇帝喜欢的皇子,日子过得或许连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还不如。 我在家中时偶然听见爹爹和哥哥提起过几次,说是皇帝交给他的差事,底下的朝臣们鲜少配合,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至于里子,那都是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且虽说他是第一个离宫开府的皇子,外人瞧着是帝后对他疼爱有加,可实际上不过是想着早点将他打发出去罢了。 启朝长幼尊卑有序,若皇帝当真疼爱他,又怎么会让五皇子的婚事越到他前头去? 兄未成家,而弟早已妻妾满房。 单是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在京都被人笑掉大牙了。 “这几日临近母妃生忌,宫中的辛夷她最念着,我便采来祭她。”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一句,而后缓缓蹲下,细心择了尚未被泥土污染的花瓣收集起来, 我见他颀长的身子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影,在纷纷飞花映衬下,显得无限寂寥。 我是从小在家人的爱中长大的,因此我很难想象他的前半生,到底过得是怎样隐忍委屈的日子, 多思之下,未免对他生出些同情。 恰有花瓣落于肩上,我随手取下躬身递给他, “三皇子一片孝心,定会为你母妃所知。” 他抬眸看向我,眸光清澈, 在接下我手中花瓣时,不经意间与我指尖相抵, “多谢你。” 我将手快速抽离回来,笑说无妨。 忽听迎香小声与我嘀咕一句,“小姐,咱们得快些帮皇后娘娘寻着扳指,不然等下日头落下去了,可更难找了。” 我颔首应下,又向他施以一记客套的微笑,忙随着迎香去了。 广阳门所植的辛夷花可真多啊, 花瓣落在地上,盖了一层又一层,连青石路都有些瞧不清了。 要想在这地方找到一枚小小的扳指,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儿。 可我应下皇后,若是做不好,丢的可是宁家的脸面, 于是尽管我穿着衫衣行动不便,也还是挽起衣袖蹲下身来,在遍地花瓣里艰难地拨弄找寻着。 此间花海,本该是极美好的一幅画面,但却是被我和迎香这对‘落魄’主仆,给毁尽了。 我俩蹲在地上,身子越俯越低,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待我累得身子酸软之际,忽而听见身后有人在唤我。 回过头去,见竟是萧景珩不知何时立在了我身后, 与方才初见不同的是,这次我瞧见他,竟忍不住笑了。 他倒比我还落魄,蟒袍下摆、袖口,都沾满了泥污,连脸颊上也落得灰扑扑的,被他囫囵一抹,像只花猫似的。 他见我笑他,也跟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继而将手伸向我,摊开掌心来,便见一枚成色翠亮的扳指,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这是......” “母后的扳指。” 我接下扳指在指尖摩挲着,其上还存着他温热的体温,倒也叫我心下生暖。 【玉石扳指想要上面带着温度还能是温热,肯定不能是捡起来直接拿过来就有温度了,那应该是凉的。有温度说明萧景珩将这个东西一直贴身收着,根本就不是现找的。】 我大大方方向他道谢,他却是笑着,又有些局促地抓了抓后脑勺,佯装无所谓地摆摆手, “倒也不必谢我,不过是收集花瓣时凑巧寻见了。” 可他花猫似的模样,分明在告诉我这场‘凑巧’是他的用心使然。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想着爹爹许也快同皇帝议完事,我便急着将扳指快些送还给皇后,于是和他匆匆道别后,拉着迎香就走了。 还未走出两步,我见迎香不时在身上摸索着,于是问: “你找什么呢?” “小姐身上脸上都沾了灰土,这样狼狈怎好去见皇后?” 迎香一边帮我拍去衣裳上的灰土,一边口中碎碎念道:“奇怪了,帕子怎么寻不见了?” 我向来不拘小节,本想着抬手随便在脸上擦两下就好, 可才抬起手,却被人硬塞了一方明黄色的帕巾在掌心。 我霎时愣住,耳边听萧景珩略带戏谑地说: “若用手蹭成了花猫,岂不更狼狈?” 我知女子赠帕是何意,虽说男子不计较这些,但也总是别扭,便忙要还他。 而不过一恍神的功夫,他却已经回身走得远了。 我冲他背影喊: “这帕子算我借你,来日浣洗干净再叫人送回你府上。” 他并不回头,只是高举右臂,十分洒脱地冲我摆摆手。 而后很快,便整个人没入了花雨中。 第749章 那日我将扳指送还给皇后时,皇后很是欢喜,着人赏赐了两身蜀锦的氅衣给我, 那氅衣颜色明艳,做工讲究,我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忙要推却。 可皇后却说:“本宫给你的赏赐,亦是给宁家的赏赐,你当得起,宁家,也当得起。” 我初听并没有反应过来皇后这话里头的深意,还是后来收了礼在回家的路上,听迎香说了句, “奴婢方才比了比尺寸,这衣裳是正合小姐身段的。想来即便小姐今日没有替皇后娘娘寻回扳指,这衣裳皇后娘娘也是要送给小姐的。” “为何?” “老爷在前朝打了胜仗,正是御前的红人。皇上看重老爷,皇后娘娘自然也看重小姐。” “看重我什么?四皇子前两年骤疾去了,皇后膝下无子,也说不得亲让我成了她的儿媳。” “谁说皇后娘娘膝下无子了?” 迎香憋着坏笑,不知从哪儿摸出了萧景珩送给我的帕子,在我面前来回晃悠着, “三皇子是皇后娘娘的养子,若是小姐能与三皇子成对,倒也是一段佳话~” “你浑说!”我轻喝了迎香一声,她立马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了话锋道: “要奴婢说,三皇子也是配不上小姐的。他虽模样生得好看,可不得皇上待见,无缘储位不说,府上日子过得也寒酸,哪里有个皇子的气派?小姐金枝玉叶的,总得高嫁才是。” 我静静听着,没接她这话。 其实于我而言,高嫁与否并不重要,家中钱财已是足够我三生富贵,身外物并不能入我眼。 我若要嫁,自得寻一如意郎君,相互情投,如此慢慢来日,才能日日复日日觉得欢欣。 就像父亲与母亲那样。 过了几日,父亲与兄长领兵出征讨伐烛阴,两国兵力悬殊,此战几乎不战而捷,但我和母亲还是相送他们出城去,总少不了千叮咛万嘱咐。 隔日母亲也去了姨母家小住,留我一人在家中乐得自在。 没人看着我,书我自然是不会念的, 每日就与迎香她们逛逛街听听曲,日子过得悠闲舒坦。 只是有一日,我路过萧景珩府邸时,突然想起了他帕子还落在我这儿, 他贴身的东西我不好拿这样久,于是忙慌回了家,将帕子清洗干净后,交代迎香将其送还给萧景珩。 晌午起来后,我见迎香在庭院里修剪花枝,便问她, “东西送回去了?” 迎香说:“若兰下午正巧要离府采买,奴婢便着她去送。” 若兰年纪小,难免有些贪玩,这日回府的时候,已经夜了。 她回来时我正好坐在庭院里下凉,见她哼着小曲儿回来,瞧着心情不错,于是打趣道: “要你去还东西,来回躲懒了大半日,这会儿还乐呵着呢?” 我向来不苛责下人,若兰知道我不是真的生气,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她下次不敢了,后又与我说: “小姐您不知道,今儿个奴婢去三皇子府上的时候,在他房中见着一极水灵漂亮的丫鬟。我送了帕子本是要走了,三皇子让那丫鬟送我。她很健谈,与我也十分投缘,我俩聊着聊着就耽误了时辰......” 我懒得听她解释,随口应了句也不愿为难她,便让她回房歇着了。 然而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却被一阵尖叫声吵醒, 我起身出门查看,见迎香和几个丫鬟衣衫不整地站在下人房门外,一个个面无血色浑身打颤。 我迈着碎步赶上前去,老远问她们发生了何事, 却在我要推门往下人房去的时候,迎香拦住了我,语带哭腔说: “小姐......若兰没气了......” 第750章 我闻言先是错愕,很快推开迎香的手,执意要进去看看情况。 我看见若兰侧躺在榻上,嘴角溢出了黑紫色的血,身子也已经僵了。 我吓的失声,向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迎香扶住了我。 人人都慌了,家中无主,我更不能在此刻乱了方寸。缓了半晌定下心神后,我叫迎香去请了仵作来验尸,我总觉得若兰的死事有蹊跷。 果不其然,仵作来验过后很快就查明了若兰的死因, 她是中了剧毒。 我不免心惊,又觉得奇怪,“府上下人们的吃穿用度都一样,何以偏她一人中了毒?” 仵作自然回答不了这问题,而若兰昨日和旁人唯一的区别,便是去过一趟萧景珩府上。 丫鬟虽是签了卖身契,但也是条人命,我不愿若兰死的不明不白,说什么也要去萧景珩那儿问个究竟。 我吩咐迎香安排好若兰的身后事,通知她家人来领了遗体去,再多给些银子好生安顿,之后便只身一人去了他府上。 来时,家丁拦我于门外,说萧景珩往城郊佛寺去了,并不在府上。 我心想姨母便住在城郊,可寻了萧景珩,顺道再去拜访姨母,倒不耽误。 往佛寺去的路上有一道僻静小路,加之今日也不是初一十五的礼佛日,故而这一路上也没见什么人影。 行至半道时,我见萧景珩和一小厮与我迎面而来。 他见了我很是惊讶,远远招呼我,“宁姑娘也得空来礼佛?” 我摇头,开门见山说:“是专程来寻三皇子的。” “寻我?”他明显有些诧异,“宁姑娘寻我寻来了此地,可是有要事?” 我正要开口,可他的面色却忽而变得警惕起来,“小心!” 他猛地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有箭羽于我俩擦身而过,我定睛看向不远处,才见有五六黑衣人持弓策马朝我们奔驰而来。 随从小厮挡在萧景珩身前,拔剑警觉道:“来者不善,主子小心!” 我从未见过这阵仗,即便被萧景珩护在怀中,我也怕得很。 我见贼人离我们越来越近,原以为他们是冲着萧景珩来的,可待近身后,才见他们各个目露凶光地看着我,并怒喝让萧景珩让开。 “留下贼人的女儿,爷可饶你一条狗命!” 我惊恐极了,心里怯得厉害。 而萧景珩却一步也没有退缩,反倒是在听见来人是冲着我来时,将我护得更紧了些。 他贴近我,用极低的声音问,“你可认识他们?” 我用力摇头,听贼人又啐道: “宁老贼杀了我们那么些兄弟,偏换了你们宁家满门荣耀来!咱们虽近不了他的身,但要他尝尝丧女之痛也是报应不爽的事!昨日下毒没能将你毒死,今日便叫你也成了刀下亡魂!” 我看他们的打扮,似乎像是胡人。父亲前阵子才大破胡部,想来该是他们找上门来了。 而昨日…… 我忽而想起,昨日晚间胃口不佳,晚膳一口没吃叫人撤了下去。原本主子的吃食剩下的都是直接清理掉,而若兰年纪小又贪嘴,是最爱挑着自己喜欢的偷食的。 或许昨日便是她偷吃了我的晚膳,这才成了我的替死鬼? 那些贼人纷纷下马,挥舞寒刀向我逼近。 我自知寡不敌众,而萧景珩是皇子,他本不该被我牵连,于是我虽心里怕得很,却还是强装镇定对他说要他闲事莫管,保全自身要紧。 可他…… 却仍死死将我护在身后,拔剑出鞘间,眼神锐利且坚定地看着贼人, “有我在,凭谁也休想伤她分毫!” 第751章 贼人仗着人多势众,半句不与我们废话, 领头之人挥刀向前之际,左手不知从袖口抓出了一把灰蒙蒙的东西,朝着我们掷了过来。 那粉尘细腻似烟,萧景珩见状高呼: “是迷烟!闭气!” 可我慌乱之下本就呼吸急促,哪里还能屏住呼吸? 眼看着迷烟瞬间朝我漫来,而后的事,我便不知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闺房中,迎香她们都在边儿上守着我。 她们见我醒了,立马七嘴八舌问候起来,我只觉头疼的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海中烧起来了一样。 我用力按压着太阳穴,等稍稍缓过劲来后,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了昏迷前的画面。 那些胡人来势汹汹,如今我平安无事躺在家中,那萧景珩呢? 我忙问迎香,“是三皇子送我回来的?” 迎香有些呜咽地说:“是......可吓坏奴婢了!” “那他人呢?他怎么样?可有伤着?” 我接连抛出了几个问题,而迎香却眼神闪烁,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小姐昏睡了一日,定是饿了吧?奴婢让人做些小姐爱吃的膳食来......” 我知她定有事瞒着我,心下愈发不安,于是强撑着起身说: “你不愿说,我便去寻他。” 迎香拗不过我,一面阻拦,一面和盘托出, “三皇子无性命之忧,但确实受了伤......他送小姐回来时身上满都是血......” 我听了这话更心急如焚,不顾迎香阻拦偏要去他府上探个究竟。 一路跌跌撞撞的,我终究是见到了他。 我来时,见他的右臂被绷带缠紧吊起,有鲜血从沙白的布里头渗了出来。 他面无血色,瞧着十分虚弱,可见伤势不轻。 饶是如此,他见我来,眉宇间先是显露出担忧的神色来, “宁姑娘怎来了?那迷烟药效霸道,宁姑娘该多卧床休息才是......” “我明知你为了救我受了重伤,若还再能安心在府上休息,那我也不配当爹爹的女儿了。” 我坐在他窗前小凳上,仔细询问起了他的伤势, 他只说不过小伤并无大碍,可我看得出他每做出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都能牵扯到伤口疼得厉害。 他虽极力隐忍,但眉梢微不可察的抽搐还是躲不过我的眼。 我一心关切他的情况,而他却字句都在叫我安心。 他对我说:“此事我并未告诉令尊和令堂,一来宁将军在外征讨,若知宁姑娘有危险定会分神,此事便犯了沙场大忌,反而不妙。” “至于宁夫人......她到底是妇人,我总怕吓着她。不过宁姑娘且放心,我已加派了亲兵日夜围护宁府,当日袭击你的胡人也留了活口,要他们招供了余党下落。相信暂时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他急于跟我解释这些,情绪略激动起来,伤口的血流得更厉害了。 我想起朝廷曾赏赐过爹爹上好的止血镇痛金疮药,于是便安顿他好生休息,忙折返回家要给他取来。 于回府半道上,我远远看见前头有人群围起来,正瞧着什么热闹。 路过时未免多看两眼,见是一打扮贵气的妇人正当街推搡辱骂着一个女孩。 那妇人瞧着一副刻薄嘴脸,凶神恶煞地指着女孩骂道: “你个庶出的小贱人!跟你娘一样都是个手脚不干净的!把银子拿出来!” 我细瞧着,那女孩约莫小我四五岁的模样,巴掌大的小脸稚气未脱,虽说身上的穿戴有些素简,但也能看得出是个极为标致的美人胚子。 此刻,她的小手正紧紧攥成拳头,死死地捏着一个钱袋。 任凭妇人如何蛮力抢夺,她都不肯撒手。 拉扯恼了,女孩反手推了妇人一把,漂亮的眸子冒着火光,愤愤地说: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银子!云杉发了几日高热,你们不给她看病,我拿自己的银子去请郎中来,凭什么不可以!” 第752章 “我呸!你娘留给你的银子?你那个不要脸的娘当年就是因为偷盗之罪被家法处置了,她哪里还能有银子留给你?这分明就是你偷玥儿的!” 妇人被那女孩这么一推,愈发恼火起来。 又觉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面子,不单骂声更大,下手也更不留情面,冲上去对着女孩便是掐胳膊扯头发的,我看着都隐隐作痛。 这会儿看仔细了,我总觉得那妇人越看越熟悉, 忽而想起,她似乎是护国公的嫡妻姜氏。 本朝护国公早就被皇帝架空成了个闲职,他家能有今日的体面,不过是皇帝看着他祖辈为启朝立下过许多汗马功劳罢了。 护国公为求庇护,时常会来巴结爹爹。 我在家中见过他们几次,那时候,这姜氏卑躬屈膝的,可不是今日这副盛气凌人的嘴脸。 “小贱蹄子,你快撒手!” 钱袋在二人的拉扯下破开,碎银子滚了一地。 女孩顾不上和争执,慌忙蹲在地上去拾银子, 而姜氏则狠毒了心思,抬脚重重踩在女孩的手背上。 我看那女孩实在是可怜,于是忙从人堆里越出来,忍不住劝了句, “宋夫人这是要打死她吗?” 姜氏听了动静扭头看过来,在目光与我对上的一瞬,她脸上的戾气散了九成,转而笑得跟个哈巴儿一样, “哎呦喂!这不是宁大将军的千金吗?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宁姑娘怎么一人出街,也没让下人跟着?这哪儿成啊!春儿,你跟着宁姑娘一路护着些,宁姑娘要是想买些什么,你也好跟着搭把手。” “不必了。” 我冷着脸拒绝了她的殷勤,继而垂眸盯着她踩在女孩手背上的脚。 她忙尴尬笑笑抬起脚来,顺嘴发起了牢骚, “小贱蹄子惊着宁姑娘了。这本是我家那不争气的庶出女,今儿个偷了家中银子出逃,这才闹出这样大的笑话来,要宁姑娘见笑。” 我仍是不理她,见女孩手指头红肿着,还在费力捡着地上那几块碎银子。 我躬身下去拉她起来,拦住了她的动作。 女孩怯怯地看着我,我便笑着顺了顺她额前凌乱的碎发, “我信这钱袋不是你偷的。” 本是寻常的一句话,却催的这倔丫头红了眼眶。 她在眼泪没有漫出来之前抹了一把,眼巴巴看着地上的碎银子,声音发抖道: “云杉就快病死了,我要救她。” “宁姑娘别理她!庶出的坯子就是下贱,竟要去同情一个卖了身的奴婢?那小狐媚子带着你不学好,我瞧着她病死了才好!” 姜氏越过我,又要对女孩动手, 我在她巴掌落下去之前抓着了她的手腕,瞪她一眼后,冷着声音说: “奴婢也是人,便是宫里头也没有如此草菅人命的事儿,宋夫人真是好大的谱。” 姜氏没料到我会这般呛她,一瞬脸色难看至极,找补道: “宁姑娘可别误会,我......我没那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不用跟我解释。”我瞥了一眼地上裹了灰的碎银子,不屑道:“不是说这银子是你的吗?即刻捡干净了便散了,别在天子脚下丢人现眼。” 我话音才落,姜氏就立马趴在地上开始笑着捡钱。 这举动类犬,丢人得很,惹得围观百姓不免窸窣议论起来。 可我才不在意这些, 她家老爷喜欢在我爹爹面前当狗,那我今日让她当狗,也算是成全了她。 我不再理会姜氏,转而温柔地安抚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宋昭。”她弱弱回我。 我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塞进她手中,笑道: “去吧。拿着这些银子,去救你想救的人。” 她接下银子后愣了须臾,转身跟只小兔子一样跌跌撞撞地跑了。 我冲她冒失的背影喊了句, “你慢些,仔细摔着。” 她忽而驻足回首,定定看了我一眼,高喊道: “多谢你,婉姐姐。” 说完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人堆里。 呵......婉姐姐。 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这样称呼我。 初听我只觉得稀罕,后来腹诽时才觉得奇怪! 我与她该是第一次相见才对, 她为何...... 会知道我的名字? 第753章 萧景珩受伤的事情不宜外扬,而他府上许多下人都是从前开府的时候由宫中拨来的,不知根知底也不敢放心去用,故而他便借着春礼的由头,给许多家奴放了假。 他府上伺候的人本就不多,这一遣了,许多事更是不趁手。 我私心里惦念着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了伤,所以这几日常去他府上打个照应。 说是照应,但他伤处在小臂,男女授受不亲,每每他换药时我都有所避忌, 虽是在门外候着,却也总能听见房中传来他隐忍的闷呼声, 那伤口日日都要清理上药,听郎中说刀伤之深几乎见骨,可想而知他为此吃了多少苦。 不过这些他从来都不会在我面前提及,反而担心我会多想,每每闲话时都刻意避开这些话题。 我去照顾他,原本是心里有愧, 可相处的久了,倒渐渐觉得他这人有趣得很。 他会跟我讲许多他在宫中经历过的趣事, 他说皇宫南面的城墙最高,登顶后可观日出,景色极美; 他说冬日落雪后,绛雪轩那儿的海棠树梢上会挂满雪,恰如海棠冬日再绽; 他说梅苑里的红梅比他在京中见到的任何一处的梅花都要红的热烈; 他说这些美景,日后若有幸,他想与我一同去看。 后来有一日,他与我说: “听人说今年城西郊外的辛夷到现在还没落,宁姑娘若是得空,可愿与我同往?” 我好像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他,我喜欢的花其实是银柳, 但与他相处得久了,如今也渐渐觉得,辛夷亦是好看, 于是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他。 择日往城西去,一路上我俩谈天说地,我喜欢跟他说些我稀奇古怪的想法,旁人少给我回应,而他却事事都能与我相谈良久, 我觉得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似乎是寻见了与我契合的人,我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他便知我所思所想。 我俩相谈甚欢之际,忽觉身后有人拽了拽我的衣袖。 我茫然回首,见是宋家那小姑娘不知何时立在了我身后。 只是她今日半张脸用纱巾蒙着,只露出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 透过轻纱,我隐约看见她脸上似乎有伤,于是柔声问她, “你嫡母又打你了?” 她摇头,很快从腰间取出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银票塞给我, “这是上回我借姐姐的银子,现在还给姐姐。” 我见她日子过得可怜,本不想收这银票,可她却倔,硬生塞到我手里后,晃了晃她左手提着的酒壶说: “我给父亲买了酒,急着回家送去,改日再来专程向姐姐道谢。” 她扭头快步要走,我下意识想要拉住她,反而迫得她足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空了去。 手中拎着的酒壶飞出去,凌空掉了壶塞,酒水朝着萧景珩便泼洒过去。 我拉住了她的胳膊,没叫她摔着, 可酒水却有大半洒在了萧景珩包扎好的伤口处。 宋昭吓得一个劲给萧景珩赔不是,我也顾不上安抚她了,只想着萧景珩右臂的伤口这两日才见好,平白沾了酒水这么一刺激,定是会恶化的。 我那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着快些将他手臂上的绷带解开,袖口挽起来,先将伤口晾一晾。 可怎料...... 萧景珩却受惊似的,将手臂硬生从我的手中抽离出来。 他脸色有些难看,匆匆说: “不碍事。若因此脏了宁姑娘,可不好。” 我不傻,他拒绝的也够明白, 男女授受不亲,我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在大街上去解了男子的衣? 我一时语塞,好一阵尴尬。 心想,这花今日怕是赏不成了。 下一刻,便听萧景珩说他忽而想起府上还有事,忙走了。 我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愣在原地,心被莫名揪起,有些不是滋味。 “宁姐姐,我是不是惹那位公子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我听见宋昭用很微弱的声音向我赔不是, 回头看她,此刻正低着头一副愧疚模样。 她也不是有心,若非我拦着她那酒水也不会洒,我无心责怪她,反倒低声劝慰两句叫她别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自责后又很快感慨起来, “不过那位公子当真是勇猛。我买给父亲的是天香楼最烈的酒,喝下去可都要烧胃。那酒洒在他的伤口上,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顺口应了句,“是啊......” 可很快,心下又觉得奇怪: 若是连烈酒洒在伤处上他都能不为所动,那何以每次换药的时候,我都能在门外清楚地听见他强忍痛苦的低吟声? 第754章 疑惑间,我见宋昭整理酒壶时露出了一小截手腕, 那手腕上新添的伤红得厉害,可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随意挽起袖口来,一点也不怕伤口摩擦带来的疼痛。 她许是察觉到了我正盯着她的伤处看,于是偷笑着说: “这是假的~” 她冲我眨巴着眼,用沾了酒水的指腹在手腕上轻轻一蹭,那红色便掉了大半。 我略有惊讶,而她却很是得意, “那日婉姐姐也见到了我嫡母如何待我,我若不动动脑筋,怕是哪日被她打死了也没人知道。我为了逃她的打,总会刻意在她前日打出来的伤处上拿胭脂涂抹得更红些。她见我伤重了总怕父亲过问,自然也就收敛了。” 我自小被父母如珠如宝捧在手心, 她这样的小聪明,我自然是没有的。 但她也确实因为她的聪明,讨到了好处。 这般想着,一恍惚间,不知怎地我却联想到了萧景珩。 若宋昭的伤是伪装出来的,那么他的呢? 可转念又想,我与他本无交集,他实在无须这般对我伪装欺骗。 临别时,听宋昭说酒水洒了许多,她得去重新买来,免得又惹了她嫡母生气。 可我见她搓着小手捉襟见肘的模样,便知她是银钱又有缺了,于是道: “正巧天香楼的醉蟹也是不错,我与你一道去吧。” 我俩买了酒,买了蟹,一道回家去。 近她府前,路过一小贩正在兜售些铜花打的发簪耳饰, 宋昭站在摊前,瞧着什么都觉着稀罕,她有模有样地问了小贩价钱,听小贩说一件不过几文钱,立马转头问我, “婉姐姐挑个喜欢的簪子吧?你帮我许多次,这礼物可不能推脱了。” 我自幼穿戴都是捡着好的来,像这样的沿街小摊,我甚少有路过停留的时候, 但今日细看,倒觉得这些小玩意虽然用料不贵重,但挽花纹路却是一等一的精巧。 我粗略扫了一眼,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一枚辛夷花簪上, 近来我日日闻萧景珩提及辛夷,这会儿看见了,下意识便伸手想要拿起瞧瞧。 可才触到簪子,却见宋昭从角落里摸出了一根银柳花簪,踮起脚尖来将它佩戴在了我的鬓边。 我轻抚鬓角,难免惊讶, “你如何知道我喜欢银柳?” 她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这簪子好看,很配婉姐姐。” 她从小贩那儿拿过了铜镜,端端正正摆在我面前。我自照,忍俊不禁与她打趣说: “我虽与你只见过两次面,却总觉得似曾相识似的。我喜欢银柳这事儿唯有家中人知晓,而你却一眼就相中了我所好,可见咱们投缘。” 她也笑得更灿烂了,“婉姐姐喜欢就好。只是婉姐姐若喜欢的是银柳,可为何方才我看你想要选的却是辛夷呢?” 我略有怔忡,默了半晌才道: “或许是近日听身旁人提及的多了,便下意识想要试一试。” 宋昭努了努嘴,摇头道: “我在家中比不得长姐乖巧懂事,并不讨父母疼爱。家中唯我们两个女儿,父母偏心长姐,每次买回的礼都是依着长姐的喜好,买了两份回来。美其名曰说我们彼此一人一份,倒显得他们并无偏袒。 日子久了,连我自己都以为我的喜好与长姐相同了,那些原本是送给她的礼,我也该喜欢。后来我长大些,发现那一屋子的首饰我几乎从没戴过,因为我并不喜欢它们,我看见它们甚至会觉得厌烦。我这才知道,我之所以选择默默接受,也仅是因为我害怕这次拒绝了,日后我便更得不了父母给予我那点少得可怜的爱了。” 她一股脑说了这么些,眼神逐渐放空,未免有些失落。 “那后来呢?”我问。 “后来.....”她乌黑的眸子在眼眶中灵巧地转动着,少顷释然一笑,耸耸肩说: “后来我便想明白了。我喜欢什么便是什么,我不必为了迎合任何人去假装喜欢。那些我不喜欢的东西便是强给了我,也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我定定看着她,一时觉得她倒是比我活得通透得多,于是在她眉心处轻轻点了点,笑道: “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憋了满肚子的大道理。” “那婉姐姐呢?”她反问我,顺手又拿起了辛夷花簪在我面前晃了晃,“这辛夷花簪也编得好看,姐姐可要试试?” 我瞧一眼她手中簪,又看一眼镜中自己鬓边的银柳,摇了摇头笑着说: “既然都戴上了,便不换了吧。” 第755章 这日宋昭陪我闲逛了许久, 我俩明明认识没几日,彼此又差着岁数,但我却莫名觉得与她亲近。 我问及了她当日我心中的疑惑: “那日你嫡母当街辱骂你,我替你解围时,应是咱俩头一次见。我连你姓名尚且不知,你为何会唤我一声‘婉姐姐’?” 向来只有家人才会称呼我作婉儿,这丫头倒是胆子大。 宋昭鬼机灵地笑着,冲我做了个鬼脸,“这是秘密~” 瞧着天色晚了,宋昭拎了拎手中酒壶,这才知道急, “哎呀,只顾着陪姐姐说话,都误了时辰!今儿个回去晚了,只怕又得被讨骂......” 她瘪着嘴,腮帮子气鼓鼓的。 我瞧她那可怜样,忍不住掐了掐她肉嘟嘟的脸颊,“你别怕,我送你一道回去。” 我与她结伴回了护国公府。 她上前敲门,姜氏或是一早就在门口守着她了,门没敲两下,她就从里头窜出来。 袖管高高撸起,活像个泼妇,伸手就要去揪宋昭的耳朵。 我咳嗽了两声,吸引来姜氏的注意。 她见是我,立刻收敛起来,又添了赔笑的嘴脸连声对我说: “哎哟,宁姑娘怎么有空来府上?快、快入府上座。” 她弓着腰,毕恭毕敬地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既不应她,也不叫她起来,只冷着一张脸对她说: “不必了,护国公府得不了什么好茶,也是难招待好贵客。” 姜氏一时窘迫,脸色遽然发青, 不过她不敢对我显露,只得僵着脸笑道: “是,宁姑娘说的是。咱们哪里比得上大将军府上?” 我正眼也不看她,只对宋昭招了招手,叫她上前来。 待她近身,便挽起她的袖子,将伤痕露出来, “是你打的?”我问姜氏。 她当然不敢承认,没的叫人知道了她一个做嫡母的容不下妾室留下的孤女,却是丢了脸面。 “这、这可跟我没关系。我对昭儿向来极好。” 姜氏疯狂给宋昭使眼色,“昭儿,你说是吧?” 宋昭看看姜氏,又看看我,糯糯地点了点头。 我冷道:“那前几日我在街上瞧见的,可是我眼疾了?” 姜氏慌道:“那都是误会!我以为昭儿手脚不干净,寻思我这做主母的没教好她,要她学了陋习。这才急坏了教训她两句。” 我笑,“如此说来,宋夫人是将她视若己出,时时都在悉心教导了?” 姜氏应道:“那是自然。” 我便说:“很好。那往后便有劳宋夫人多多费心。我与这丫头投缘,她又会逗我开心,我心里欢喜。想着日后每半月叫她来我府上一回,或陪我出门采买,或与我品茗赏花,宋夫人当没意见吧?” 宋世诚巴儿着讨好我父亲,姜氏哪里敢得罪我? 只得笑着应下,“这可真真儿是这丫头的福气。” 我轻抚着宋昭的额发,随口道:“那日后劳烦宋夫人好生照顾她。若她来见我时,又说讨了谁的打,受了谁的委屈,苦着个脸来陪我,闹得我心情不畅快。我可不能担保我会不会告诉爹爹,叫他日后少见宋大人两面。” 姜氏被吓得虚汗连连,忙说:“不会不会!宁姑娘这是哪儿的话?” 我余光偷瞄着宋昭, 见她有我撑腰得了底气,冲姜氏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瞧她这样,我倒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后来分别时,宋昭对我说:“婉姐姐喜欢银柳,等下回见面,我陪姐姐去看吧?” 我笑着应她,不觉抚了抚她替我簪在鬓边的银柳发钗。 心里却恍惚觉得,仿佛有什么地方空出了一块,莫名不是滋味。 【今天开始连更,更完婉霜番外。新年快乐宝子们。】 【??( ????????` )比心】 第756章 怀着这份惴惴难安的心情,我恍恍惚惚地走回了家。 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迎香一见到我,就跟个花蝴蝶似的扑棱上来, “小姐!您今日跟三皇子去城西赏花赏得怎样?” 她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悻悻摆摆手,“懒得去。我累了,去叫水吧。” “小姐没去吗?不对呀。”迎香抓了抓耳朵,“那庭院里这......” 没等她话说完,我便傻眼了。 我看见我闺房外的空地,莫名新植了一树辛夷。 那花儿开得繁盛,被一层轻柔的月光包裹着。 花瓣随晚风盈盈摆动,送入我鼻息的香味更是浓郁。 我愣在原地,痴痴地看着那一树淡紫。 迎香说:“晚间三皇子派人送了这一树辛夷来,辛苦半晌才植活。奴婢还以为是小姐去瞧了欢喜,三皇子这才给小姐送来。小姐今日竟没有去吗?” 她惯爱唠叨,后面还絮絮了许多,不过我没听。 有花瓣卷落,我伸手去接,落在我掌心, 它那样艳丽,那样芬芳,又是花叶不相见,仿佛存了傲骨。 可我该喜欢它吗? 我脑海中不断闪过有关于萧景珩的画面。 我想起他那日为了救我,是怎样的奋不顾身, 也想起今日宋昭无心在他伤口上洒了烈酒,他又是怎样的连眼都不眨。 我心绪烦乱, 这才知道方才心里莫名空出的那一块是什么。 是辛夷花,也是萧景珩。 我怕他骗我,又怕他没骗我。 他若骗了我,我自是不会再理他。管他是想以此讨好我、追求我,又或是怎样,我总归不喜欢被人当傻子耍。 可他若没骗我呢? 我与他相谈甚欢,他能捕捉到我所有细微的情绪,也愿意听我跟他说些异想天开的话, 我承认,他是我第一个产生了好感,并且愿意多有接触的男子。 可他终究是皇室的人...... 爹爹与我说过,皇家子孙多薄情,嫁与帝王家从不是上上策。 这一夜,我早早躺在床上,又叫迎香在房中点了安神香。 可我辗转反侧,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得安枕。 我只要一闭上眼,萧景珩的面孔就会在我脑海中萦绕。 他真是烦人, 可我却赶不走他。 后来我实在是恼了,猛地掀开被,披了件斗篷就往外走。 迎香丢了魂似地跟在我身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去?” 我说:“找人算账。” 她问我,“谁?” 我愤愤,“一个烦人的蝇子!” 最后,我停在了萧景珩的王府门口。 迎香这才知道我要做什么。 她吓得拉住我的胳膊劝我,“小姐!三皇子是亲王,您尚在闺中,如此夜半三更敲人家男儿家的门,这算怎么个事?” “也对。”我后退一步,冲迎香挑眉,“那你去。” “我?”迎香一脸懵然地指着自己。 最后还是被我轻轻掐了两下屁股,她才不情不愿地叩响了门。 没多久,府门就开了。 探出头来的家丁神情一脸严肃,见到是我,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 “宁姑娘?这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 “你家王爷可歇下了?” “王爷他......” 那家丁支支吾吾的,像是想要隐瞒什么。 在我再三追问下,他才肯说: “王爷他今日不知怎地,原本好转的伤口情况再度恶化。这会儿伤处溃脓,又发了高热,奴才已经叫人去请郎中了。” 我闻言,一颗心刹那悬到了嗓子眼。 也再顾不上男女大防,推开门就往里闯。 第757章 我见到萧景珩时,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迷迷糊糊的像是睡着了。 他赤裸着上半身,只盖着一床单薄的丝被。 右臂露在外面,并未包扎。 我凑近了看,刀伤触目惊心! 从臂肘的方向,几乎一路延伸到了肩膀。 皮肉翻开,有脓血淌出来,顺着皮肤流淌在垫了素布的床榻上。 父兄常年在外征战,我也见过他们带伤的时候, 最严重的一次,哥哥的锁骨被劈断了半根,我那时日日都帮他处理伤口, 可即便那样,哥哥的伤口也远不及萧景珩眼下的严重。 他没有骗我。 他真的受伤了! 宋昭无心泼上去的烈酒,令他的伤口恶化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 我急急吩咐迎香说:“你去请孙郎中来!要快!” 孙郎中是在京都负责我父兄安康的,他尤擅长处理刀伤剑伤。 或许是我声音太大了,吵醒了浅浅睡着的萧景珩。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在目光和我对上的一瞬,他显然慌了。 “宁、宁姑娘?” 他下意识扯过丝被,想遮盖住伤口。 我握住他的手腕拦下他,“伤口这样严重,再乱动更好不得了!” 他的手很烫,攥在我掌心跟握了个手炉一样。 我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温度不低。 一瞬间,我内心尽是自责。 他舍命护我,可我却在怀疑他的动机? 今日他之所以会仓惶回府,说不定就是自觉伤口恶化得严重,不想叫我看见这一幕。 我怎么能......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泪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他笑着安慰我,“宁姑娘怎么哭了?这些都是小伤,不算什么大事。” 可我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你躺着莫要动,刀伤从无小事,我听哥哥说过,战场上被刀剑所伤,若救治不及时,被高热生生烧死的将士也有,可马虎不得。” 我看他抿了抿唇,才瞧见他唇纹已有干裂。 于是手忙脚乱地倒了一盏温水递给他。 但他胳膊那样子,也是不好活动了。 我便扶他起来,将杯盏送到他嘴边。 他几口就把水喝完了,又冲我笑,“还要。” 我与他的距离咫尺之间, 他转头的一瞬间,高挺鼻子的鼻尖几乎抵在了我的面颊上。 我羞得脸红,立马侧过脸去。 鬓边簪着的银柳花簪,下坠玺石玲玲作响。 他问我,“这是银柳?从前没见宁姑娘戴过。” 我摸着发簪,点头应下,“是银柳。” 缓一缓,又说:“我自幼就喜欢。” 他语气有些失落,“这发簪好看,也很配宁姑娘。如此......我备下的礼倒显得多余了。” 他指着床前小几上放着的一枚辛夷花簪对我说: “原打算今日赏花时,将此物送给宁姑娘。也是我扫兴,花没赏成,礼没送出去,还害得宁姑娘担心。” 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听他说话的口吻,甚至夹带了几分委屈? 我从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人,尤其是别人对我的好意。 我看着那枚静静躺在小几上的辛夷花簪,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不妨试一试呢? 我是喜欢银柳,但这辛夷花色,说不定也会适合我? 我不愿让萧景珩失落,于是伸手去拿那花簪。 可就在我指腹触碰到花簪的一瞬, 我眼前一阵眩晕,脑海中又陡然冒出了莫名其妙的画面。 我看见了一张被揉得发皱发黄的纸, 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但我还是能依稀认出一些来: 【宁氏为魍魉,兹宁女如恰镇鬼灵符,儿虽不喜,确可固国之安本。】 很奇怪,这明明是我的幻想, 可每一个字我却都看得那样清晰! 犹如一根根锐利的针,密密麻麻刺入我心底。 我疼得几乎窒息。 手一抖,不慎将辛夷花簪摔在地上, 摔落了薄金花叶,也散了一地的狼藉。 第758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