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长家的大小姐》 第245章 左撇子 华心香从开始的一片空白,到昏昏沉沉,说来说去,嚎啕大哭起来。 她靠在白嘉月肩膀上,哭的眼睛都肿了。 白嘉月除了安慰,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只好一边安慰,一遍不动声色的问话。 虽然从地下室里挖出骸骨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但是这也不能证明就是焦泽霖,更不能证明焦泽霖就是颜蕙兰杀的。 一个两个的,要么失踪要么死了。如今只有一个华心香可以说话,说的一切,都是她的一面之词,也无人能证明是真是假。 安慰了半晌,华心香总算是好了一些。 这两日她也累的不行,靠在白嘉月肩膀上,竟然睡着了。 王院长幽幽转醒,看着她叹息不已。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王院长有些自责:“都怪我。” “这怎么能怪你。”白嘉月只好继续安慰王院长:“生病也不是您想的事情,都是焦泽霖那个垃圾。” “哎。”王院长说:“可我也和他交接了的,真想不到,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那么正直的一个人,竟然是人面兽心。” 这太正常了。 人心隔肚皮,谁能说清楚呢。 白嘉月道:“王院长,你想想,你回来之后,还有没有其他的女孩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是今天出了事,找到了华心香,说起了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被害的女孩子。” 孤儿院里,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其实不少。 被丢弃的孩子里,男孩少之又少,大部分还是女儿。 丢男孩可能是没有合法身份,身体有残疾,家里实在是养不起等等原因。可丢弃女孩子的原因,可能只有一个,就是她是个女孩。 自然有很多是身体健康,不乏容貌秀丽的。 王院长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这是个好事。 受害者,总是越少越好。 就这么休息了一个多小时,鲍俊远终于来了,穿着一身白大褂,拎着工具箱,风尘仆仆。 白嘉月此时正在和王院长说话,门被敲响了。 这敲门声不大,而且很斯文,敲三下,就停了。 白嘉月说:“进来。” 沈淮走了进来。 “沈淮。”白嘉月抬头一看,觉得沈淮的表情不太对。 “王院长。”沈淮进了房间,先和王院长打招呼。然后对白嘉月招了招手:“月月,你出来一下。” 华心香也被吵醒了,睁开眼,一脸迷茫的看着。 看见沈淮的时候,她不由的抖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点怕沈淮。当然,沈淮除了在白嘉月面前没有什么威严,毕竟也是巡捕房的探长,带着一群有枪,有生杀大权的人,确实挺可怕的。 白嘉月出了房间,关上门。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沈淮点头。 “刚才鲍俊远法医来了,仔细检查了那具骸骨。” “怎么说?” “鲍法医说,年龄性别,死亡时间,这都对的上,骸骨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焦泽霖。” “嗯,然后呢?” 一定有但是,要不然的话,一切都在推测之中,沈淮就不会是这么严肃的表情了。 沈淮道:“鲍法医说,从骸骨上留下的骨折骨裂的走向看,凶手是一个左撇子。” “啊?”白嘉月意外了:“左撇子,鲍法医确定吗?” 沈淮点头:“确定。鲍法医的技术是有保证的,没有十足把握,他不会乱说。” 白嘉月沉吟道:“那有没有可能,当时颜蕙兰的右手受伤了,或者,右手被捆住了,所以不得已才用了左手?” “我也向鲍法医提出了这个想法,但是他说,不太可能。” “因为骸骨并非只有一侧有伤。骸骨的左侧和右侧都有伤,根据鲍法医的推断,凶手当时站在死者的身后,左手和右手,都是可以行动的。” “左右两侧的伤,都来自同一个凶器,我们在房间里找到了凶器。两边的伤力度和数量完全不同……凶手不管是颜蕙兰还是华心香,她们的手都不可能受了重伤,重伤很容易留下后遗症,而且,一旦有人受伤,在焦泽霖失踪后,就会被怀疑,再不济,也一定会有人注意。” 白嘉月认真的听着。 “我明白了,无论是华心香还是颜蕙兰,她们都不是左撇子。凶手很有可能另有其人。” 沈淮道:“对。” 白嘉月拿出了之前烧毁了一半的照片。 “你要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个疑问。” “什么?” 白嘉月道:“ 这张照片我想了一路,缺了一半的第三个人是谁。华心香说,是焦泽霖。可我怎么都觉得不是。” “为什么?”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白嘉月说:“这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啊。焦泽霖偷偷摸摸半辈子都没有被发现,可见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拍下这样一张合照呢?这张合照,又怎么会送给华心香呢,若是叫人看见,这不是送上门的把柄吗?” 所以白嘉月一直都在怀疑华心香的话。 她总觉得,这张合照上的第三个人,并不是焦泽霖。 华心香,说谎了。 沈淮又看了一遍照片,认可了白嘉月的推测。 “如此看来,这张照片上的第三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华心香,颜蕙兰,还有另一个人。 焦泽霖的死亡被找了出来,华心香毫不犹豫的将凶手的罪名推到了颜蕙兰的头上。未必是因为她和颜蕙兰的关系不好,更有可能的是,因为颜蕙兰已经死了。 让死人去顶杀人的死罪,又不会连累父母兄弟的名声,这是最小的牺牲,最好的办法了。 而真正的凶手,照片上没有出现的人,根本就不会进入巡捕房的视线。 这推测让白嘉月的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她甚至在一瞬间想说,算了吧,这案子就这么结了吧。 多少年前的案子了,人已经死了八年,又是罪有应得,为什么非要翻案呢? 若真的翻了出来,找出了真正的凶手。那也不过是另一个可怜的女孩子罢了。 这是何必。 但她不能这么说,可怜归可怜,案子归案子。 毕竟华心香空口白话,焦泽霖到底是不是罪有应得,也是未知。 沈淮看白嘉月有些不忍的样子,轻声道:“你放心,若华心香说的是真的,就算我们找到了凶手,也不会判定她有罪的。” 第246章 同命相连 巡捕房确实是破案的地方,但首先,大家都是人。 白嘉月点了点头。 “那……你去跟她说,还是我去跟她说?”白嘉月指了指房间里:“难怪华心香看见你的表情特别紧张,还是心里有事儿啊。” 可以说是心里有事儿,也可以说是心里有鬼,华心香的紧张,之前觉得是因为害怕过去的事情被追究,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沈淮道:“她在保护凶手,这个凶手,就在华心香身边。” 将一切罪名都推到死人身上,让活人逃脱。 白嘉月点了点头。 沈淮在白嘉月肩膀上拍了拍:“你在外面透透气。” “好。” 沈淮推开门走了进去。 华心香立刻抬头看她。 “沈探长。”华心香有些忐忑:“你……我……”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院长。”沈淮道:“有件事情,想问你一下。” 王院长连忙道:“您说。” 沈淮道:“和颜蕙兰,华心香年纪相仿在孤儿中,有没有谁是左撇子?” 左撇子三个字一出,华心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她可能想不到,咱们鲍法医可不是吃素的。就算是只有一具骸骨,也能查出凶手的特征。 王院长不知所以,想了半天。 “你说左撇子,好像还真有一个。” “是什么人?” “也是个姑娘……”王院长看向蔡素芬:“我记得叫小衫吧……” 孤儿院里来来去去的人太多,王院长一时也记不清了。 “是,有这姑娘。”蔡素芬道:“叫周小衫,挺沉默的一个姑娘,在孤儿院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不过她日常独来独往的,性格孤僻,也没见和谁关系密切。” 华心香此时有些心慌了,沈淮还没问到呢,她便先来了一句:“我和她不熟的。” 可惜了,没有这个周小衫的照片。 “不熟吗,很熟吧。”沈淮道:“也许不熟,但是你们都在同一个环境中,若是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就算是不熟,也可以互相帮助。” 如果她们共同的身份,都是被焦泽霖伤害的人,哪怕不熟,也有可能抱团取暖。 华心香毕竟不是老奸巨猾之人,一步一步被逼到了这里,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第三个人的身份,已经藏不住了。 沈淮沉声道:“华心香,我劝你不要再隐瞒了,周小衫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她只是当年为了自保而杀了焦泽霖,你可以放心,她不会有事儿的。但是,如果她是杀害颜蕙兰的凶手,她是跑不掉的。” 按理说,颜蕙兰和周小衫都是同一个孤儿院的,应该是朋友才对。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能有血海深仇。 她为何要杀颜蕙兰? 沈淮句句逼问,步步紧逼。 华心香一退再退,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候,白嘉月突然冲了进来。 “巡捕房来电话了。”白嘉月说:“凶手出现了。” 沈淮大步走过去:“怎么说?” “颜蕙欣刚才被袭击了。”白嘉月道:“凶手要杀她,但是正好有人出现,所以没杀成。颜蕙欣受了伤已经送去医院了,凶手跑了。” 沈淮心里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白嘉月已经说出了他的感觉。 “会不会,凶手要杀的人其实是颜蕙欣,她杀颜蕙兰,该不会是杀错了吧?” 电光火石之间,白嘉月看向华心香。 华心香的表情竟然不是惊讶,不是匪夷所思。而是慌乱,是害怕,是紧张。 “你早就知道凶手要杀的人是颜蕙欣?”白嘉月快步走到华心香面前:“华心香,其实是你要杀颜蕙欣吧,所谓凶手,只是你手里的一把刀。” 这种,有一个人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什么都不说的感觉,实在是太郁闷了。 “我没有。”华心香高声道:“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杀颜蕙兰?” “她能买凶毁你的脸,你为什么不能买凶要她的命呢?仇恨这事情,难道不是对等的吗?” 恨意滔天,不太可能是单方面的。 沈淮道:“庄越泽。” 庄越泽立刻从外面进来了。 “把华心香带回去,好好的问一问。” 本来看着她一个姑娘家,又好像是个受害者,挺可怜的,愿意和她好好的说,好好的问。 但是现在,沈淮没有这个耐心了。 凶手藏在暗处,一切未知,对他了解的,只有华心香。可她却在隐瞒着。 沈淮不敢说巡捕房里没有人可以不开口,但华心香这种姑娘家,根本不用动手,熬你两天,什么都招了。 破案有时候,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华心香一脸惨白,但还是被拽走了。 “华心香宁可受罪,也不愿意招出凶手啊。”白嘉月看着她被带走的背影,说:“沈哥,你说……凶手要杀颜蕙欣,会是为了华心香吗?” “不好说,但凶手肯定和颜蕙兰不熟。稍微熟悉一点,也不至于杀错人。” 就算是姐妹俩有七分像,毕竟不是双胞胎,剩下的三分不像,也足以让人不会认错。 白嘉月摸着下巴点头:“也许杀了焦泽霖这事情,和颜蕙兰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情,就是华心香和凶手两个人做的,所以凶手和华心香有同生共死的感情,她和颜蕙兰,真的不熟。” 这件事情对颜蕙兰来说,那真是无妄之灾。 在华心香没开口之前,一切都是推测。 骸骨和华心香,都被运回了巡捕房。 到了巡捕房,华心香就被关进了审讯室。 沈淮特别打了招呼,除了庄越泽和于英勋,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华心香的是精神状态很差,她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说话,有一种平静的绝望。 审讯室的门是铁门,在门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开口,几人站在门外,透过开头,看着里面。 华心香没有杀伤力,不必刻意限制行动,就让她在这样一个狭小的,昏暗的,压迫十足的地方待着,就已经是一种折磨了。 等他们开会复个盘,就打算好好的审一审。 不用动手,只要一遍一遍的问,一个普通人在疲劳困顿中,大多熬不过二十四个小时。 第247章 二次刺杀 去看颜蕙欣的人已经回来了,颜蕙欣没死,但是受了伤,肩膀上和腰上,被划拉了两个大口子,流了不少血。 好在都不是要害,没有生命危险,虽然要休养很长时间,但总算是捡回一条命。 沈淮道:“仔细说说,颜蕙欣是怎么回事?在什么地方遇到袭击的?” “就在颜蕙欣回家的路上。”于英勋道:“凶手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从腰里抽出一把刀,上来就砍。但是颜蕙欣最近也比较谨慎,手里恰好又拎了个皮包,挡了一下,所以只受了伤。” “她看没看见凶手长的什么样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没有看清楚。只确定是个个子不高的人,穿着一身男装,身上有一种……一种很奇特的味道。” “什么味道?” “颜蕙欣一时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味道,她失血过多,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又给打了麻药。这会儿昏昏沉沉的,估计要明天才能清醒。不过从颜蕙欣和路过的人的描述中,这个凶手就是杀害颜蕙兰的凶手,身形,身手都很像。” “看来,真的是杀错人了啊。”白嘉月说:“这凶手对颜蕙欣的恨已经压不住了,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非常时期,冒险出手。” 还是颜蕙欣的仇人啊。 可颜蕙欣只是一个被湛俊良包养的女人罢了,能和谁有如此深仇大恨? 普通的争风吃醋总觉得到不了这种程度。 沈淮道:“于英勋,你带人去病房里守着,等颜蕙欣醒过来,再仔细的问一下。” “是。” “晚上警醒一点,凶手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了,未必不会再铤而走险。” “是。” 小小的争风吃醋,颜蕙欣可能注意不到。这都恨到这种地步了,颜蕙欣不该那么迟钝。要是知道而不说,那也死的活该了。 沈淮安排了之后,于英勋从怀里掏出个一块布料。 “对了,老大你看这个,这是凶手逃跑的时候,被撕掉一块衣服。” 这次颜蕙欣真的是命大,正巧从巷子里转出来两个人,其中有一个还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要不然的话,估计也不敢上前来帮忙。 就这,虽然没抓到,但是扯下了凶手的一截衣服。 一块手掌大小的布料,放在桌子上。 是一块粗麻布,但是颜色很奇怪,说不上这是什么颜色,黑不黑,灰不灰的。 “这布料,是自己家染的吧。”白嘉月说:“谁家染厂也不能把布料染的这么丑还拿出来卖。” 用这种布料做衣服的人,肯定条件是很一般的。 “不是。”庄越泽拿着布料看来看去:“我知道这种布料。” “什么?” “这种是染厂试颜色的布料。”庄越泽道:“以前我们那儿有个染厂,每次研究新颜色的时候,都会试废很多布。那些布也不能浪费,一般都是发给染厂的工人做衣服。” 有些知识,还真的只有庄越泽才知道。 沈淮道:“这些布料,会便宜卖出来吗?” “一般不会。虽然卖了能赚点,但是万一有人拿了做文章,说染厂的布质量有问题,就得不偿失了。” 就像有些店铺,东西就算是扔,也不能低价处理。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为那仨瓜两枣的,不划算。 “那就好办了。”沈淮道:“拿着这布料去找海城里的染厂,一家一家的找,自家的布料,自己一定认识。” 海城的染厂,大大小小的,也就那几家。 看看天还亮着,也不耽搁,当下沈淮就带人去找染厂。 华心香还在审讯室里关着,先熬她一夜再说,现在着急问,正好是她心里抵抗力最强的时候,不容易问出什么。 一家一家的找了过去。 这事情出其不意的顺利。 每家染厂的布,颜色,别说染厂自己,就是那些稍微开了有年头的卖布的铺子里的伙计,也能分清楚,什么样的布,是哪一家染厂的。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大兴染厂。 染厂负责人一看,确定说:“这就是我们厂的布,是今年……嗯,今年年初的时候,试颜色用的。这匹布有一匹,试完之后,就分给了厂里的工人,给大家做件褂子穿,也算是厂子里的福利。” 大家略有些遗憾。 年初发的布,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一二个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里,工人不可能是一变不变的。说不定凶手已经来了。 “你们厂现在有多少个工人?” 厂长拿来花名册:“我们厂现在一共有,五十四个工人。” 沈淮比划了一下:“有这么高的吗?” 厂长看了一下沈淮说的高度:“有的。” “都叫出来我看看。” 厂长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但还是让人去叫了。 巡捕房他可得罪不起,而且,巡捕房是来办案的,也不知道他们染厂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罪犯。 很快染厂里所有的工人都来了,站成了三排。 几十个工人,有高有矮。大多很瘦,有比较壮实的,但是没有很胖的。染厂工人虽然是个挺稳当的工作,但是很辛苦,对体力的要求很高。 众人一个个看了过去,不过没有慌乱的。 沈淮道:“你们中,谁有这块布料做的衣服。” 工人陆陆续续举起了手。 “衣服都在不在了?” 工人点头。 这个年代,对穷人来说,一件结实的衣服,那可是个正经财产呢。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年初发的布料做的衣服,现在肯定还在穿。 工人大部分住在工棚,若是夫妻都在的,也可以单独住,但总的来说,互相熟悉的很。谁有哪一件衣服,大家都知道,瞒也瞒不住。 沈淮叫工人都回去将自己这件衣服拿来。 凶手的衣服,袖子上被撕破了一块,就算用同样的布缝上了,也一定是有痕迹的。 很快,衣服都送来了,还有些穿在身上的,也把袖子都扯出来看了,都没有问题。 “那在这段时间,有离开工厂的吗?”沈淮说:“小个子的,嗯……平时动作很灵活,但是性格可能比较沉默,内向。不能惹,惹了比较暴躁。” 这是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凶手可能的性格。 孤儿院长大,有过一段非常惨痛的少年经历,一言不发就杀人,而且用的是那么残忍果决的方法杀人,这个凶手,不会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格。 第248章 一个人有几个名字 厂长想了想,脸上露出个奇怪的表情来。 “沈探长,你这么一说……还真有。” 大家立刻激动起来:“谁,叫什么名字?” 厂长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说话就说话,还要借一步,看来是有什么秘密。 几人走到一边,厂长说:“沈探长,是这样的。今年夏天的时候,确实走了一个工人,叫李学……就跟你说的那样,小个子,就这么高,也瘦,但是有劲儿,能干,干活儿的时候从不偷懒,我挺看好他的。” “那他为什么走了?” 厂长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因为他……不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 厂长皱眉道:“他这里有问题。” 厂长指了指脑子。 沈淮有点不耐烦了:“具体呢?” 厂长说:“他虽然是个男人,但有时候,又不是个男人。” “怎么说?” 厂长回忆起当时的事情,显然也是疑惑的。 “李学干活儿是一把好手,平时也不爱说话,和大家关系虽然不多好,但是不讨人嫌,我们厂子里,还有人想给他介绍对象呢。” “但是他对这个很抵触,我们开始都怀疑,他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 “我想着,他活儿干的这么好,要是生活能稳下来,那不是工作会更稳当吗,于是就请他喝酒,想安慰安慰他。谁知道刚喝了两杯,我往他肩膀上一搭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给他按地上了。” 厂长说起这事情,一脸的无奈。 “你们说说,这至于吗,都是大老爷们,我还能吃了他不成。后来吧,我慢慢就发现了,他虽然是个男人,但是不喜欢女人,还喜欢……扮演女人,有时候无疑翘个兰花指什么的……” 厂长说着,不由的搓一搓胳膊,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反正就是这样,乍一看这李学没什么问题,不能细看,不能细想,越想越奇怪……所以六月份他说要辞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这布料当时他也分到了,肯定也有一身衣服。” 能力虽然很重要,但是对一个工厂来说,稳定更重要。 白嘉月听了半天,迟疑道:“厂长,你觉得……这个李学有没有可能是个女人?” 厂长明显愣了一下。 “你想想,如果他是个男人,那各种行为就很奇怪,叫人觉得别扭。但如果她是个女人呢,女扮男装,会不会正常点。你能确定,他是个男人吗?” 厂长又仔细回想录一下。 “还真是,小姐这么一说,我真不好说。我也没见过她光着膀子啊……咱们厂子里虽然没有女工,但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光膀子,谁也不会没事儿去扒别人的衣服啊。” 凶手的力气很大,鲍法医开始的推断,认为大概率是个男人。但这世上也不乏有力气很大的女子。光从力气上判断,是不能百分百确定的。 “现在有好几个我们没见着的人了。”白嘉月脑子里涌上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们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周小衫,李学,虽然看似毫无关联,但又有谁规定一个人不可能有好几个名字呢? 沈淮道:“这个李学住在什么地方?住在工棚里吗?” “没有,他没住工棚。”厂长说:“自己租房子住在外面,说是和朋友合租的,住的不远。” “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虽然现在可能不在了,但这也是个线索。 “知道。” 厂长给了一个地方:“我没去过,但是他不是唯一一个不住工棚的,那附近也有其他的工人住。” 拖家带口的工人,住工棚多有不便。往往会在附近租一个小房子,虽然多付点钱,但是要舒服许多。 “这样。”沈淮道:“你叫一个知道他住处的工人,带我们走一趟。” “行。” 厂长很快就叫了一个工人过来。 工人说:“我也不知道他具体住在这里,但是知道大概的方向。之前我们一起回去,都是走到路口就分开的。” 沈淮道:“你现在还住在那里吗?” “住呀。” “那最近碰见过他吗?” “没有。”工人摇头:“以前也没碰见过,我们上班,早上天不亮就出来了,晚上天黑才收工,一般遇不上什么人。” 黑灯瞎火,这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就算是碰见了,估计也认不出。 沈淮叫工人上了汽车,带路。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坐汽车,上车的时候还挺拘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拍了又拍,生怕弄脏了赔不起。 他说的住处果然离工厂不远,是一片平房,住在这里的,都是没什么钱的人家。 不过到了村子口一条岔路,再往里,他就不知道要怎么带路了。沈淮给了他一点钱,让他回去了。 “大家分散找一找吧。半年内有变动的都可以问一问。” 除了地毯式搜查,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如今好的地方是,李学在染厂工作了好几个月,而且是近期的工作,他的长相大家都还记得。沈淮打算明天就请个画像师傅过去,无论如何,要弄出一张画像来。 只要有了脸,这个人无论有多少个名字,也能找到。 进了村,大家分开。 当然白嘉月和沈淮是不能分开的。 白嘉月虽然枪用的好,但沈淮绝对不可能让她落单,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就得在百乐门门口上吊谢罪。 好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家了,随便找出几个有年纪的,都在这里住了好几十年,对这里家家户户了如指掌。 “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可疑的人。”沈淮找了个大爷,大爷一看就是个热心肠:“就在前面转弯那一户。” 沈淮很好奇:“大爷,你怎么判断他可疑呢?” 毕竟他们找人的范围很含糊。 除了知道是个小个子,现在是连男女都不敢确定了。 虽然大概率是个女人,可她对外展现出来的未必是女性的形象,不能误导大爷大妈。 “因为他不爱理人。”大爷拍着胸口说:“我在这住了几十年,不是我吹,这村里的每一个人,只要住了一年以上的,我都知道,左邻右舍的,总要说说话的。但是这个人,我还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那么孤僻,你们说是不是有问题?” 大爷就是大爷,逻辑满分。 第249章 谁在地窖里 大爷带着他们在村里转来转去,到了十分偏远的一间房子。 “就是这里。”大爷说:“偶尔能看见人,但不是天天能见着。我住在村口,起的又早,大部分上班的人,出门回家每天都是差不多时间的,天天能见着。只有他,偶尔见一下,招呼都不打就过去了。” 沈淮点头:“是,大爷你说的很对。” 有稳定工作的人,摆摊的小商贩,哪怕没有稳定工作,打零工的人也是要出门找活儿的,游手好闲的人还要在村里晃荡呢。 每个人有自己的行动轨迹,如果一个人行踪不定,确实奇怪。 白嘉月道:“大爷,你上一次见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 “额……十几天……半个月,实在是不记得了。” 众人走到平房门口,只见门上有锁。 门是从外面锁的,人不在家。 大爷有点八卦,满怀期待:“你们要进去看看吗?” 区区一个锁,拦不住真想进去的人。巡捕房,应该是有这个权限的吧? 沈淮说:“打开。” 说完看一眼白嘉月:“哦,我来。” 使唤于英勋使唤习惯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不过白嘉月在外面十分给面子,这会儿不急,也不用浪费子弹。 她从头上取下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夹子,在锁眼里捣鼓两下,啪一声,门开了。 大爷十分惊讶看着白嘉月。 “这位小姐,厉害啊。” “一般一般。”白嘉月谦虚道:“混口饭吃不容易,学的杂了一点。” 大爷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 乱世吗,男人混口饭吃都不容易,何况是个女孩子。 白嘉月的人设经常是十分诡异的,沈淮十分无语,推开了门。 一股难闻的味道差点把沈淮顶了出来。 众人都捂住了鼻子。 天已经黑了,沈淮打着手电在门口摸索了一下,好在是有开关的,这屋子有电有电灯。 电灯拉来,屋子里昏暗的亮了起来。 众人都不想踏进去一步。 这屋子太乱了。 又脏,又乱。 房间的主人一定是个很邋遢的人,脏衣服,吃剩下的东西,垃圾,混在一起加上好些天没有开门通风,让房间里不但难以下脚,也难以呼吸。 白嘉月毫不犹豫的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她只是个法律顾问啊,虽然拿的是巡捕房单人最高的薪水,但并不打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小姐虽然没有洁癖,但是爱干净,不但万不得已,也不想勇闯垃圾堆。 沈淮也是一样。 大少爷也不想干脏活儿。 他往后看了看,有些郁闷。 刚才为什么要分散行动呢,这下好了。能干的手下一个都不在身边。 “就是这里了。”大爷耿直的捏着鼻子:“作孽啊,我看那人也不是那么脏,这屋子怎么这么脏。这是能住人的地方吗?这垃圾堆里都要长蛆了吧?” 这话一说,白嘉月又往后退了几步,彻底退出了房间。 不怕是一回事,嫌弃是另一回事。 太恶心了。 就在沈淮硬着头皮打算进房间去看一下的时候,突然,从房间深处传来一声响。 很轻微的,像是铁器撞击的声音。 这声音白嘉月只觉得十分熟悉,愣了一下,前阵子华菱纱被绑架的时候,关在一个空心的柱子里,就是敲打发出了声音,才被外面的人发现的。 一瞬间,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又是一声。 “那里。” 白嘉月指着房间的角落。 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大爷连连点头。 沈淮说:“月月,叫人。” 他们不是单枪匹马来的,还有人能,既然有线索,就都叫回来吧。 然后沈淮给大爷手里塞了一块大洋。 “大爷,搭把手。” 大爷一看,眉开眼笑。 一块大洋啊,那城里拉黄包车的,苦一个月去了吃喝,还未必能赚到一个大洋呢。今天别说搭把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能给轰走。 可是要怎么叫人呢,白嘉月想了想,掏出枪,往天上放了一枪。 差一点把大爷吓死。 枪声在寂静的村子里,能传的很远。 很快,庄越泽和乔鹏鲲都冲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 “老大召唤你们。”白嘉月一指房子里:“干活儿吧。” 两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脸狐疑走了进去。 看见这两人,沈淮松了口气。 于是沈淮也退了出来,庄越泽和乔鹏鲲两个退不出来的,加上收了钱的大爷,一起进了房间。 “老大。”庄越泽在里面喊:“这里有个地窖,声音是从地窖里发出来的。” “打开。” “好!” 很多人家的房子都有地窖,主要是用来贮藏一些不容易坏的食物,但是一般都在屋子外面,在院子一角。很少有人家会把地窖放在屋子里。 地窖毕竟是挖空的,若是常年有人在上面走来走去,会有塌陷的可能,是很危险的。 “奇怪了,这屋子里怎么会有地窖呢?”大爷一边帮忙,一边念叨,一边发散思维:“这人不会是个杀人犯吧,这里面的……是人?” 要不是跟几个巡捕房的人在一起,大爷这会儿已经落荒而逃了。 地窖的门倒不坚固,就是一块木板盖在上面。 如此可见,地窖里如果有人或者什么活物,是被限制了行动自由的。所以,不担心他会跑出来。 很快,木板被打开了。 白嘉月在房门外都听见了恶心想要呕吐的声音。 “怎么了?”白嘉月探了头看。 只见屋子里几个人纷纷捏鼻子抚胸口,做出了恶心的想吐的样子来。 “没事儿。”还是庄越泽咬着牙道:“里面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房间里够难闻了,但好歹是有窗子的,即便不开,也不是严丝合缝,可以稍微通风。 地窖下面,那可是密不透风,还没有一点阳光。 那味道差一点把几个人给熏晕过去。 三人眼前发黑的缓了一下。 “救……命……” 这下不是敲击的声音了,微弱的声音从地窖下面传出来。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真的有人。” 大家虽然都被恶心的不行,但都挺激动。 这不知道是谁的房子里,囚禁着一个人。 看样子,是被囚禁了挺长时间,这个人一定知道不少。 沈淮说:“把人弄出来。” 钱难赚,活儿难干啊,庄越泽和乔鹏鲲对视一眼,咬了咬牙,拿出手电筒照了照地窖里,从房间的一角拿过梯子。 一个简陋的木梯子放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的出来,这屋子的主人是常上下的。 第250章 想死死不了 白嘉月实在不想踏入这个房间一步,于是一直在屋子外面等着。 终于,乔鹏鲲和庄越泽,从地窖里,扛上来一个人。 他确实是个人,但已经不太像是个人。 就是见多识广的大爷都不太敢看。 “作孽啊作孽啊。”大爷看了一眼,一脸想吐吐不出来,不想看又忍不住要看一眼的感觉。 这是个成年男子,皮包骨头,头发像是几年没剪也没有梳理清洗,乱七八糟黏糊糊的搭在脸上。 他身上散发着阵阵难闻的味道,衣衫褴褛,大概是连身体都遮不住了,所以庄越泽将自己的衣服给他盖在了身上。 他还活着,不过气若游丝,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气息微弱。 “救……救命……” 那人一边虚弱的发出声音,一边转动脑袋。 沈淮心里一动,将他的头发拨开。 那是一张被毁了的脸,上面纵横交错的疤痕。 他露出衣服外的皮肤上,也能看出各种疤痕,有些像是割伤,有些像是烧伤,一层一层,难以分辨。 这人的眼睛还在,但是他说话的时候,却茫然的四处转头。 沈淮道:“你是不是看不见。” 那人瞪大了眼睛,立刻向沈淮的方向转过了头。 虽然睁着眼睛却无神,没有焦距,确实是看不见。或者,有一点点影子,但是几乎看不见。 眼睛没有外伤,可是地窖里没有光,一片漆黑。一个人常年在黑暗的环境里生活,视力是会慢慢退化的。就这个男人现在情况来看,至少被关了几年了。 好在虽然他看起来有点精神混乱,但不是彻底的混乱。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男人手上,腿上还有铁链拴着。 腿上的铁链因为时间太长,已经嵌入了肉里,但是又长在了一起,白嘉月估摸着,他的腿应该也废了。 这个人,已经是个废人了。 唯一还像是活人的一点,就是他还在喘气。 “我们是巡捕房的人。”沈淮道:“你是什么人,谁把你抓起来的。” “你们是巡捕房的人……救我,快救我,我是江博……” 这名字让众人一惊。 这个人竟然是江博,就是那个曾经在孤儿院里工作过半年,代院长焦泽霖的助手。 在焦泽霖失踪之后,就是江博拿出了许多证据,举报他各种违规,贪污受贿,最终调查得出焦泽霖畏罪潜逃的结果。 而江博因为检举有功,算是将;功赎罪,又安安稳稳的上了几年的班,这才出国离开。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不是出国离开了,而是被人抓了,一直关在这个地方。 “你是江博?”庄越泽的声音都变了:“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是那个女人!”江博激动起来,声音嘶哑,一副要喘不过气的样子:“孤儿院的那个女人,周小衫,她看见我了,我就知道她看见我了……” 周小衫,就是孤儿院里的那个姑娘。 那个左撇子。 华心香手里的照片上,一共有三个人。 华心香,颜蕙兰,还有一个应该就是周小衫。 周小衫,也是被焦泽霖看上的女孩子之一。 沈淮道:“快去把车开来,送他去医院。” 众人都有点激动,他们一直有种被凶手耍的团团转,却连一点衣服边角都没碰着的感觉。 如今,有一个关键人物终于出现了。 当年的一切隐情,江博一定非常清楚。 焦泽霖在孤儿院里作的那些孽,果然是有帮凶的。 庄越泽飞奔去开车,江博的状态非常不好,若是从他失踪就开始算,被关在这狭小的,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已经有三年多了。 这三年多,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一个人在这样的折磨里没死,也没有彻底的发疯,真的不容易。 不过白嘉月问江博:“你知道自己被关了多长时间吗?” 江博却茫然的摇头。 他脑袋上,有层层叠叠的伤。那是他早期痛苦的时候,在墙上撞出来的。 庄越泽下去的时候,打着手电看了周围的环境。 靠近江博脑袋边的土墙上,有许多陈旧的褐色痕迹,应该都是血。 只是撞墙撞死人,那也没那么容易。 一个人被关,开始肯定会努力想办法逃跑。 可屡次无果之后,便是生不如死,他会绝望,会觉得,若是跑不了,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永无天日的活着,生不如死。 可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慢慢的,就会麻木。 江博这三年都没死没疯,听着外面有动静还知道求救,这人的心非常狠。 当然若是不狠,当年也不会助纣为虐,帮着焦泽霖干丧尽天良的事情。在焦泽霖死后,还能布那么大的一个局,把自己摘出来。 江博的腿果然已经不能动了,被打断过,没有接骨头,乱七八糟的长好。又因为三年没有动弹,营养不良,全身无力。 沈淮看了看自己的车,将大衣脱下来,甩给乔鹏鲲。 他也不是那么矫情,但这是辆新车,很贵的新车,而且和白嘉月的车是同款。要是江博往上一趟,那这车整个内饰都不能要了。 相比之下,牺牲一件衣服也没什么。 乔鹏鲲明白,连忙用大衣将江博裹上,然后扛上了车。 沈淮开车,白嘉月坐在副驾驶。 后面乔鹏鲲陪着江博,庄越泽原地留守,万一周小衫回来了呢?正好可以守株待兔。 沈淮一脚油门冲出村子,飞快的回城去医院。 虽然江博现在看起来是活着的,但是他们明白,他这种情况随时随地可能死。医院有一些类似的案例。 一个被困了很久的人,刚救上来的时候,经常会看起来的状态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但这有可能是一种回光返照,等他真的放松下来,一下子心肝脾肺肾同时衰竭,救都救不回来。 他们不在乎江博是不是能救的回来,但是,好容易找到一个知情者,一定要从江博口中,知道当年的事情。 现在倒是想问,但是江博神情很激动,没说一句话,就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撕心裂肺一般。 他们都生怕在路上多问两句,江博会死在路上。 第251章 对质 好容易到了医院,车刚停稳,沈淮就下了车。 很快医生冲了出来,推着担架床,将江博搬了下下来。 医生护士真是太伟大的人,江博这么埋汰的样子,他们也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样子来。 白嘉月捏着鼻子下了车,往后座上看了看。 “这两天……还是开我的车吧。”白嘉月说:“你这车,要好好的洗一洗了。” 虽然裹着衣服,衣服也丢了,但整个车里都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沈淮叹了口气:“行吧,走,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你给巡捕房打个电话,让人把华心香送来。” 如果是周小衫绑架了江博,这事情华心香未必不知道。 他始终觉得,单靠一个人,很多事情做起来都很吃力。如果有人里应外合呢,那就要容易许多了。 江博很快躺在床上,挂上了各种营养液。 检查没有那么快,现在已经很晚了,医院已经下班了,只有急诊,很多检查要等到明天白天了。 沈淮坐在床边,开始问话。 “江博,当年在孤儿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小衫为什么要绑架你?” “她是魔鬼……”江博躺在床上,但是能看出来,他无论是对正常的躺,还是对这柔软平整的床铺,都非常不适应。 “说具体点。”沈淮道:“当年在孤儿院,到底发生了什么。焦泽霖,是谁杀的?” “就是这个女人。” 江博循着声音的方向,说着便想坐起来,被乔鹏鲲一把按了下去。 “别激动,你慢慢说。”沈淮缓缓道:“医生说了,你不能激动。” 江博做了两个深呼吸。 滴滴答答的药水进入身体,给了他一些活力。 “周小衫,恩将仇报。” “怎么说?” 江博断断续续道:“当年,在孤儿院……焦泽霖看上了周小衫。还看上了孤儿院好几个姑娘,想要跟她们玩玩……。” “那一天,他把周小衫骗进了地下室,想要强迫她,可是没想到周小衫一个姑娘,力气那么大……等我赶到的时候,焦泽霖已经被打死了。” “我当时都吓傻了,我想报警,可是周小衫哭的很可怜,我不忍心。于是帮着她将焦泽霖埋了。我告诉她,千万不要将这事情跟任何人说,让我来善后,我有办法。” “焦泽霖欺负孤儿院的孩子,他该死。我手上有很多他的秘密,所以我立刻检举了他,告诉大家,他畏罪潜逃了。我觉得周小衫已经很可怜了,我若是把她说出来,那不是助纣为虐吗?” “因为我的周旋,根本没有人怀疑到周小衫身上,我也不求回报,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怪我……” 江博说着又激动起来。 “她竟然觉得我是帮凶,她把我骗到了地下室,打断了我的腿,用铁链锁着我……” 江博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而三年前,周小衫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就算天赋异禀,力大无比,能把江博骗去困住,也是本事。 而且这一困,就是三年。 江博都不用过多哭诉,只看他现在的样子,就能想象他这三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只是留了一条命罢了。 留着这一条命,也不是因为不舍得他死,而是为了折磨他。 “探长,探长,你要给我做主。”江博说的声音嘶哑,泪流满面:“抓住周小衫这个凶手,对,还有她两个朋友,她们都是凶手,忘恩负义……” 就在江博说话的时候,小门后人影晃动。 那是被沈淮叫来的华心香。 华心香在看见江博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然后她久久的看着江博,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腿一软,要不是身后的于英勋扶了一把,差一点就摔倒了。 江博的脸上横竖纵横的各种伤疤,别说是多少年前见过一两面的人,就算是之前天天见的熟人,估计也认不出来。 可华心香认出了江博。 这就证明,华心香并不是只在当年见过江博一面,她一定在江博被毁容之后见过他。 也就是说,她见过地下室里,被囚禁折磨的江博。 江博被囚禁的事情,她知情,而且参与了。 但是于英勋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华心香的嘴。 江博看不见,而且,他的听力也受到了影响,除非大声的说话,不然的话,他也听不见。 所以他不知道华心香就在病房里。 还在肆无忌惮的说着当年的事情。 在沈淮问话的时候,华心香一直在强忍着,期间有一些小挣扎,但是都被于英勋按住了。 于英勋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片刻不敢松手的拽住华心香,还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生怕她太激动,会喊出什么话来。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就在江博说华心香忘恩负义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抓了这么久,于英勋一方面有点疲劳,一方面被江博的话吸引走了一些注意力,所以稍微降低了一点警觉。 而且,华心香挣脱不开,猛的在于英勋手上咬了一口。 于英勋嗷的一声叫了出来,一把甩开了手。 华心香喊道:“你这个人渣,你胡说八道!” 这一声足够大,就算江博没剩下多少听力,也被他听见了。 江博一下子弹了起来。 虽然这只是个小动作,但是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这个动作简直是耗尽了生命力一般,然后他又倒了下去。 手腕上的吊针都被拽掉了。 “谁,谁在说话。”江博努力朝向发生的地方转头:“我听过你的声音,是你……” 乔鹏鲲走了过去,一把将江博按住。 “别动。”乔鹏鲲冷声道:“吊针掉了。” 虽然江博现在很惨,但是大家对他也没有什么同情心。如果当年的事情是真的,他就是罪有应得。 华心香本来是咬死了什么都不说的,可她万万没想到,沈淮竟然把江博给找了回来。 在看见江博的一瞬间,她慌乱的不行,差一点问出来,她呢? 但好在咬牙撑住了。 为什么只有江博,那是因为巡捕房只找到了江博。 周小衫并不常在关着江博的地方,偶尔去一趟,折磨他一下,丢点吃的。就算是有人在那地方蹲守,也未必能找到人。 华心香刚才一直神经紧绷着,咬着牙,紧张的微微发抖的,在心里安抚自己。 一直到江博说她们恩将仇报。 “沈探长,不是这么回事,这个江博,他才是恶人。” 华心香看着江博,那样子,像是随时想要扑过去补上一刀。 “现在愿意说了?” 江博还在挣扎,华心香看看他,看看沈淮。 沈淮平静道:“如今当年的事情,只有你,江博,还有在逃的凶手知道。你若是不说,我们就只好相信他的话了。” 第252章 失控的感情 华心香整个人呆了一下,然后再也忍不住的挣扎起来。 “我们没有错,他该死!她该死!” 华心香冲了过去,但是于英勋这次早有准备,死死抓住了她。也不一下子制服,但就是死死的抓住。 人遇到大事情的时候,总是要发泄一下,消耗一些精力,才能慢慢的冷静下来。 这件事情在华心香心里藏了这么多年,就像是一只沉甸甸的铁箱子,一直藏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如今,箱子被搬了出来,要打开了。 箱子里有她所有痛苦,屈辱,不能见人的秘密。 这一瞬间,华心香疯了也很正常。 江博也疯了,但是他只能无能狂怒。 最终,华心香无力的瘫软在地。 “我都说,沈探长……我都说。” 于英勋华心香扶起来,往外走去。 不是怕江博听见心情不好,是觉得他再受太大的刺激,立刻就要断气。 沈淮让医生进来,给江博打了一针镇定剂。 说实话,江博如今这个样子,不管过去做过什么,就算他是助纣为虐的凶手,也就这么回事了。 他活不了多久了,人死债消,不消又怎么样,五马分尸他也感觉不到了。 但凶手还在,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这个人,如果是周小衫,她杀了焦泽霖,可以理解,那是正当防卫。囚禁江博,也可以理解,这是报仇。 但颜蕙兰呢,颜蕙欣呢? 凶手会失控,放任下去,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可能不完全无辜,但一定罪不至死。 法律都有偏颇遗漏,生杀予夺的权利,不能在任何一个人手里。 华心香捧着一杯热水,一口一口的喝了半杯,终于冷静下来。 “焦泽霖,确实不是颜蕙兰杀的。”华心香说:“杀他的人,是周小衫。小衫,也是孤儿院的女孩子,但我们并不熟悉。” “她来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懂事了,很沉默,平时也不理人。和谁的关系都不好。我听大家说,她爹死的早,她娘又找了一个,就没人愿意管她了,将她丢了。” 孤儿院里的人不少,吃住都在一起,自然也有谁和谁关系好,谁被排挤,但是因为有人监管,所以并不严重。 一切本来都很平稳,直到王院长生病,焦泽霖成为代院长。 “江博和焦泽霖,他们是一伙的。江博就是焦泽霖的一条狗,那张合照,就是江博照的,他在给焦泽霖物色人选。” 终于,在孤儿院里,选中了三个女孩。 并且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夜,对第一个女孩下了手。 就是周小衫。 他们挑选周小衫的原因,是因为周小衫沉默,不和别人来往,一看就是最好欺负的一个。 可是万万没想到,第一下就踢到了铁板。 周小衫绝境反杀。 华心香说:“那一天,我也参与了。” 那一天也是鬼使神差,平时华心香和周小衫也没有什么来往,可那一天,她意外看见了鬼鬼祟祟的焦泽霖。心里觉得奇怪,就跟了过去。 “我看见正在欺负小衫的焦泽霖,我想到了他这几天对我嘘寒问暖,我听见他说,先让小衫陪陪他,等过几天,还要让我们一起陪她。” 孤儿院里的女孩子,就像是泥地里的杂草,无人在意。 华心香冷冷道:“当时我就知道,如果周小衫逃不过,那我也逃不过,所以我冲了过去。” 时间让回忆褪色,但当时那一幕可想而知。 周小衫暴起让焦泽霖猝不及防,加上华心香的加入,可能还有一些老天爷的眷恋,她们真的成功了。 两人看着一地的血和尸体,慌张之后就开始商量怎么办? “我很害怕,但是小衫很冷静,我们把焦泽霖就地埋了,等着我们的结局。可是没想到,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华心香和周小衫,两个姑娘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江博呢?”沈淮道:“江博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离开孤儿院以后的事情。”华心香道:“离开孤儿院之后,我都快把这件事情忘了,可我碰见了江博。他说……没想到我长大了,那么漂亮,他用当年的事情威胁我,让我给他做情人。” 江博什么都知道。 他不是觉得两个小女孩可怜,而是觉得她们没有利用价值。 但是长大的华心香风情万种,楚楚动人,江博顿时动了心。 华心香垂下眼眸:“我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子了,我怎么可能被他威胁。而且,他说了,当年的焦泽霖不止欺负了我们,还有别的受害者,焦泽霖每一次做的坏事,都是江博牵线搭桥善后……他比焦泽霖,更可恶。” 于是华心香设了一个局,毫无防备,完全不将她们放在眼里的江博,狂妄自大,一脚踩了进来。 “都是咎由自取,活该如此。”白嘉月想想觉得还挺痛快。 华心香笑了一下:“是吧,这种人渣,一刀捅死他,是便宜他了。” 女子和女子,总是更能共情。 沈淮道:“好,江博这事情就算你们是正当防卫。颜蕙欣又是怎么回事?周小衫为什么要杀颜蕙欣?” 或者说,周小衫为什么要杀颜蕙欣姐妹? 凶手从未露面,他们暂时也不能判定,颜蕙兰和颜蕙欣,到底谁才是凶手的目标,还是,都是目标? 华心香说完江博的事情后,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轻轻抚着水杯,有些放空。 “小衫……确实有些失控了。”华心香缓缓道:“这些年,她……她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这话说的大家都有些懵。 一个女人,不喜欢男人可以单独拎出来说一下。但是不喜欢女人,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单独拿出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下一刻,华心香便道:“她……只喜欢我。” “……” 白嘉月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华心香拧着眉:“我劝她,希望她能找一个归宿好好过下半生,我甚至给她找了个老实忠厚的男人……她也和那男人生活了一阵子,可还是不行,她还是甩了那个男人,连孩子都不要了……” 第253章 宁死也不说 白嘉月忍不住插嘴道:“小宝,就是周小衫的孩子?” 孩子的爹,不是什么不堪的关系,只是她为了让华心香安心,努力尝试中,选中的男人。 但周小衫还是受不了。 受不了男人,也受不了自己生下的孩子。不过虎毒不食子,总算没把孩子掐死,只是送去了孤儿院。 “对,小宝就是周小衫的孩子。” 华心香说:“小宝的爹,是院长助理蔡素芬的亲戚。不过他们根本不知道孩子娘是什么人,我给了他们一些钱,跟蔡素芬说好,将小宝送进孤儿院,假以时日,就可以让蔡素芬领养,这样虽然老婆没了,可得了一个孩子,也算皆大欢喜。” 这个年代,男人想找老婆,有自己的孩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有些蹊跷,但有人愿意给自己生个孩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蔡家自然是欢喜不已,一万个愿意。 所以蔡素芬对小宝格外照顾,听说沈淮要收养小宝的时候,一下子就慌了。 那不是抢自家孩子吗?那怎么行? 可是又不能说,才那么纠结。 沈淮琢磨琢磨:“你的意思是,周小衫杀颜蕙兰和颜蕙欣,都是为了你?争风吃醋?” 华心香苦笑了一下。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也不是争风吃醋,咱们这关系……实在有点乱。” 沈淮道:“我不懂。” 真的不懂,房间里的人都不懂。 周小衫喜欢女人这事情已经很少见了,千万不要说,少见的事情凑了堆,颜蕙欣喜欢的不是湛俊良,而是周小衫。 你们玩儿的花,也不能这么花。 但华心香只是笑了一下。 “而颜蕙兰确实是个意外,她们姐妹长的像,小衫认错人了。她从孤儿院出来之后,脑子就有一些问题,有时候恍恍惚惚的,经常把颜蕙欣当做颜蕙兰。” 华心香说完,大家都想锤一锤脑子。 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白嘉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你和周小衫,颜蕙兰,三个人都是从孤儿院出来的,你们三个,应该都认识才对。周小衫,也是认识颜蕙兰的。” “当然。” “那……周小衫知道颜蕙欣是颜蕙兰的姐姐吗?” “当然知道。” “那……就为了躲她杀人?这杀人的理由,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还是一而再的杀。 华心香垂下眼眸:“大约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白嘉月喃喃道:“我不懂。” 世间万般,都脱离不了爱恨情仇。 但是你们的爱恨情仇,我真的不懂。 白嘉月抬头看了看沈淮和于英勋几人,显然他们也不太懂。 这里没有人是情场高手,就算是有,可能也不懂。 华心香笑了一下。 “小衫……她曾经救过颜蕙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颜蕙欣以为小衫是个男人。” “啊?” 但这一声啊之后,众人立刻就释然。 对,这个没毛病。 在他们目前得到的消息里,周小衫虽然是个女人,但常以男装出现,导致他们十分混乱,就连询问目击者,都不敢确定他们要找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们没有人见过周小衫的照片,想来,是一个长相漂亮,但漂亮的比较英气,男女皆可的面孔。 “小衫救了颜蕙欣之后,颜蕙欣就喜欢上了她,几番纠缠,小衫虽然表面不为所动,可是我猜,她应该是动心了的。我觉得这事情不行,所以才想办法找了个男人,想让小衫回到正路。” 白嘉月今日算是涨了见识,匪夷所思:“然后呢?” “然后……颜蕙欣知道小衫有了男人,她就离开了他,成了湛俊良的小老婆。颜蕙欣本来纠缠的时候,小衫装作无动于衷,可人总是矛盾的,你追我的时候,我不搭理,可一旦不追了,又觉得被背叛了。” 周小衫时而清醒理智,时而会钻牛角尖。 “但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杀人。”华心香叹了一口气:“更没想到她会去杀颜蕙兰,颜蕙兰被杀的那天,我不是装作不知道,我是真的没想到她。” 沈淮紧追不舍:“那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是周小衫做的?” 命案当天,华心香就去了巡捕房,被放出来之后,也被监视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发现烧了一半的照片,也不能被庄越泽从黄皮三手下救了。 华心香没说话。 沈淮立刻道:“这几天,你见过周小衫?” 什么时候? 在哪里? “没有。”华心香立刻否认:“我没有见过她。” “那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能说。”华心香这回却无比的坚定。 “不能说?”沈淮重重的道:“就算我不追究焦泽霖的死,她还杀了颜蕙兰。你午夜梦回,就不怕颜蕙兰找你喊冤枉吗?” “我怕,我知道她应该杀人偿命。”华心香抿了抿唇,神情突然坚毅起来:“但是我不能出卖她。” 这是油盐不进了是吗? 沈淮阴森森道:“华心香,你真的觉得,巡捕房没有办法让人开口吗?” 华心香垂下头来。 “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这两天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太多了。华心香一个光彩照人明艳无比的女人,一下子憔悴下来了。 沈淮也不逼人太甚。 “可以,你好好想想吧,我给你一个小时。” 说完,沈淮招了招手。 众人起身,往门口走去,打算让华心香一个人冷静冷静。 外面还有一个江博要处理。 就在众人起身,最后一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华心香突然起身往窗边冲去。 这一下实在是太意外了,谁也没想到华心香会突然来这一出,白嘉月是走在最后的,离的最近,愣了一下后猛的冲过去。 华心香已经扑到了窗边,一点犹豫都没有的,整个人都扑了出去。 白嘉月伸手,可惜只抓住她的一点衣角,撕拉一声,撕下一块布料。 随后传来砰的一声。 因为冲力,白嘉月也半个人都探了出去,幸亏沈淮就在身后,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呼……” 白嘉月惊魂未定,来不及看害怕,连忙探出头去。 这里是三楼,这个高度,说高说低不低,会不会摔出什么问题,全靠运气。 可能缺胳膊少腿,可能蹭着点皮,可能一命呜呼。 华心香的运气不算太坏,楼下正好停着一辆车,她正好摔在车上。 沈淮喊了一声:“快,下去看看。” 第254章 停尸房等你来 众人顾不上太多,连忙下了楼。 已经有一楼听见动静的医生护士冲出去了。 华心香不偏不倚的落在车顶上,车顶成了最好的缓冲,还减低了楼层的高度。而且是冬天,穿的多,厚厚的衣服也减少了冲击。 “怎么样怎么样?”白嘉月一边甩着手,一边问。 “还活着。”医生说:“送抢救室。” 众人连忙让开,医生护士将华心香飞快的推进了抢救室。 华心香已经陷入了昏迷,额头,嘴角都有血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沈淮沉默的看着华心香被推进医院的背影,又看了看被她砸的车,脸有点黑。 这个年代的汽车很少,是个贵重又贵重的物品。 医院白天是有车的,医院有一些家境好的医生,还有医院的领导,来看病的病人,不乏有车的人家。 但是这个时候,只有一辆车。 就是沈淮的车。 本来就沾了一车的味道,现在车顶还凹进去一块,惨不忍睹。 白嘉月同情的看了一眼沈淮,拍了拍他肩膀。 “没事儿啊,明天开我的车。” 怪可怜的。 谁也想不到华心香这么决然,宁可死,也不愿意透露出周小衫的半点信息,这一来,就很被动了。 就算没有生命危险,这一跳,华心香一时半会儿可能都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了,按她如今求死的决心,这话也不好问。 巡捕房毕竟只是巡捕房,也很难对一个重伤的姑娘用十八般酷刑。 众人都没了睡意,围坐在一起,人手捧一杯又浓又涩,比命还苦的咖啡,皱眉不展。 沈淮捧了一会儿,一口把一杯喝干。 “庄越泽,之前跟踪华心香的事情,是交给你去做的。” 庄越泽连忙放下咖啡坐正。 “是。” 这破玩意儿,他一口都喝不下去。但是大家都喝,他要是不来一杯,好像显得自己有点土。 “华心香从巡捕房出来,都去了什么地方,你再说一遍。” “是。” 然后庄越泽就开始数。 从巡捕房出来,一路回家。 这一路进了几个店铺,都是正常的店铺。 一间杂货铺,买了两样女子常用的胭脂。 一家点心铺,买了两盒点心。 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 一家发廊,买了一盒发蜡。 没有见特别的人,这些店铺在华心香出来之后,庄越泽都进去看了,没有什么特别。 “去这几家店。”沈淮道:“查一下店铺老板的身份,跟老板透露一个消息,华心香在医院跳了楼,死了,找人来收尸。” 庄越泽愣了一下,立刻点头。 既然周小衫和华心香的感情不一般,那如今华心香就是最好的诱饵。 “还有,把华心香跳楼的地方处理一下。” “好,我这就去把去擦干净。”于英勋连忙应着。 明天一早医院开门,病人来一看,还有个跳楼现场,是怪恐怖的。巡捕房不能给医院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但是于英勋被叫住了。 “不是让你打扫干净。” “啊?” “啊什么,去找点过期血浆洒一洒,弄的越可怕越好,再外面拦一圈绳子,弄的像是个跳楼现场,明白吗?” 于英勋顿时明白了。 夜晚才刚刚开始。 庄越泽带着人就去了华心香去过的店铺, 一家一家的敲门进去,一家一家的问。 “你们和百乐门的舞女华心香,有没有什么联系?她在医院跳楼畏罪跳楼自杀,你们要是知情,可要实话实说。” 一路问下来,也没问出什么,庄越泽就打道回府了。 这一晚,众人就睡在医院里,谁都没走。 医院有停尸房。 在医院死亡的人,都会先送去停尸房。 停尸房建在地下一层,阴森,冰冷,恐怖。 今夜,停尸房里有一具新鲜的尸体,据说是跳楼自杀的一个女人,睡在病床上,被推进停尸房,放在屋子中间。 先放着,等明日白天,法医验尸之后,寻找家属,再看如何处理。 医院每年都有几个找不到身份的无名尸体,有的是处理的办法。 凌晨三点,人最困顿的时候。 医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急诊偶尔来一个病人,其他的楼层,只有一盏灯孤独的亮着。 一个身材瘦小的护士脚步匆匆,下了地下一层。 医院是种天生叫人恐惧的地方,医院的地下室,更是恐怖中的恐怖。 哪家医院不死人呢。 护士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下了地下一层后,她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巧的手电筒,四下一照。 墙上有标识牌,写着什么方向,什么科室。 地下一层,往前,停尸房。 护士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去。 停尸房的大门关着,但没有锁。 这是医院少数不上锁的房间,因为从医院建成到现在,这些年还从未发生过尸体被偷的事情。 而最早的时候,是上锁的,反倒是出过一次事故。 一个送遗体的护士将遗体推进停尸房后,锁坏了,卡住了。 护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困在里面一夜,第二天被发现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一点快被吓死了。 自那以后,停尸房的锁就被拆了。 护士推开门,闪身进去。 停尸房正中间,放着一张病床,上面盖着白布,下面显然有一具尸体。 护士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她走到床头站住,伸出手来握住白布的边缘,然后似乎是做了一下心理建设。 护士猛的掀开了白布。 白布下面,是黑洞洞的枪口。 枪口瞬间就顶在了脑袋上。 沈淮一手拿枪,一手拿着手铐,二话不说抓住了护士的手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她的手腕拷在了病床边的铁栏杆上。 停尸房里的灯亮了。 庄越泽和于英勋从一旁的黑暗中走出来。 护士脸色变得比鬼还苍白,她使劲儿的拽了拽手,可是拽的整个病床都在晃,也不可能拽的开精铁的手铐。 “你们诈我!”护士这会儿也明白了过来,顿时暴怒:“你们是巡捕房的人!” “对,我们是巡捕房的人,我是巡捕房探长沈淮。”沈淮从病床上下来,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你可叫我们好找啊,周小衫。” 周小衫一只手被铐住,另一只手却猛的抬起,幸亏沈淮身手灵活,他猛的往后一让。 道光贴着脸划过。 周小衫的袖子里,一把长刀划了出来。 这把刀,就和之前在百乐门楼顶发现的,砍下颜蕙兰脑袋的那把刀一模一样。 说是刀,其实是一个锋利的大铁片。 使用起来非常不方便,但是非常好做,而且好隐藏。 沈淮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握住周小衫的手腕一折,周小衫一声惨叫,刀片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255章 惊世骇俗一段情 灯光大亮,沈淮一把掐住了周小衫的脖子,迫她抬起脸来。 这张脸,他们可是心心念念多少天了。就想知道这个时男时女,不男不女,可男可女的凶手,到底是什么样的。 周小衫因为疼痛,满脸冷汗,一张脸抬起来,瞪大眼睛,看向众人。 “哦,是你。”庄越泽第一个喊了出来:“美心发廊的老板娘。” 难怪呢,她对百乐门的化妆室那么熟悉,她有熟练的化妆技巧,可以把自己装扮成男人,也能把自己装扮成女人。 周小衫的五官长的果然很好,但不是女子娇艳的好,她现在不施粉黛,素颜朝天,一张脸五官精致又锋利。这张脸,果然可男可女。 “这张脸确实是不错。”沈淮打量了一下:“谁能想到这张好看的脸下面,有一颗这么狠的心呢?” 周小衫也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恶狠狠的盯着沈淮,一点儿窃意都没有,只是问:“香香呢?” 沈淮不说话,只是和她对视。 “香香呢?”周小衫重复了一遍,渐渐暴躁。 沈淮依然没有说话,沈淮转头对庄越泽道:“叫个医生过来。” 周小衫的样子,看着不太正常。 华心香之前就说了,周小衫的脑子出了一点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而狂躁。 “香香呢?”周小衫不顾自己的手腕被手铐勒出深深的痕迹,用一种那完全不是自己身体的力量去拉扯,嘶吼着:“香香呢?” 在这种医院地下停尸房这种天生恐怖的地方,周小衫这模样,仿佛被鬼附身了一样。 “先把人弄上去吧。”于英勋低声道:“老大,这里有点渗人。” 沈淮点了点头。 当下,先给周小衫搜了身。 这会儿可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个随身带着刀片,一刀能砍下人脑袋的凶手,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 谁知道她是不是还有第二把刀,若是已经将人抓了,还被钻了空子,伤了人,那就太不应该了。 不过周小衫挣扎的很厉害,即便铐住了一只手,于英勋也有点压制不住。 真的有人天生神力,不论男女。 “这力气太大了。”于英勋非常辛苦,幸亏还有沈淮在一旁。 “想不想见华心香了。”沈淮厉声道:“她没死,你要是老实点,我带你去见她。” 周小衫一下停下了挣扎反抗的动作。 于英勋用力过猛,突然对面抗衡的力气消失了,他差一点把自己甩过去。 “香香真的没死?” “对。”沈淮也不算说谎:“不骗你,我可以带你去看她。” “太好了。”周小衫的眼睛顿时就泪汪汪了。 这转变快的大家都觉得是换了一个人。 “太好了,香香没事儿就好,快带我去看看她。” 沈淮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虽然华心香确实没死,但也没有清醒,躺在床上昏迷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要是现在带周小衫去看了,可能随时又要疯。 这人要是装疯,也就罢了,还可以用点手段。要是真疯,那就什么法子都不管用了,不但不能吓唬,还得哄。 “带你去看她,当然可以。”沈淮道:“不过你也只能见她最后一面了。” 周小衫一下子急了:“为什么?” “她说了,人都是她让你杀的。她是主谋,你是从犯。你没事儿,最多关上几年,她……是要挨枪子儿的。” 周小衫果然听不得这个。 “胡说,不是,跟她没关系。”周小衫又将手铐拽的哐当哐当的响。 “没关系?这么说,杀人是你自己的事情?可你有什么理由杀她?” 周小衫突然阴沉下来。 她冷笑了一声。 “颜蕙欣那个贱人,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嗯?” “她说喜欢我,可一转头,就上了别人的床。” …… 沈淮和于英勋两人都听的一脑袋感叹号。 这一瞬间只觉得荒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颜蕙兰呢?”沈淮好歹找回了理智:“你误杀了她,就没有一点愧疚。” “误杀?”周小衫嗤笑了一声:“我怎么会误杀呢?” 这也一直是大家的疑惑。 颜蕙兰和颜蕙欣,姐妹俩虽然有七八分像,可也不该认不出来啊。怎么会误杀呢? 沈淮皱眉道:“你和颜蕙兰在孤儿院就认识,也算多年的姐妹,既然不是误杀,她又有什么得罪了你的地方?” 周小衫冷酷道:“对啊,都是孤儿院出来的,为什么她那么清高,只愿意做服务生。为什么香香做了舞女?” 一时间沈淮都有点不明白。 这话什么意思? 周小衫道:“我只是不想让香香难过罢了,所以才告诉她,我是杀错了。其实我有什么错呢?香香每次看见颜蕙兰,都会觉得自己肮脏,我只是不想让她看见罢了。不过她对我的孩子还不错,所以杀她的时候,我还是要犹豫了一下,要不然,也不能叫她逃脱了。” “小宝果然是你的孩子。” “不错。”周小衫道:“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既然香香觉得我该有一个孩子,生一个也行。” 这理由,真是打破了沈淮的脑子也想不到。 但周小衫理所应当的,没有任何愧疚的表情。 沈淮深深的吸了口气:“带走。” 他觉得在这个时候,只要搞清楚前因后果就行,就不要试图去了解周小衫了。 这世界上,只怕是没有人能了解她。 更不要试图说服她,让她觉得自己错了。 白嘉月今夜也在医院,不过没熬整夜,找了个空病房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听说周小衫抓住了,十分兴奋。 沈淮已经将之前可能见过周小衫各种装扮的目击者都叫来了。 包括孤儿院的蔡素芬,租房的房东。 房东是最崩溃的,因为他在仔细的看了周小衫半个小时之后,确定了一件事情。 她见到的,所谓租房子的夫妻俩,都是周小衫一个人。 所以她从未见到房客夫妻俩一起出现,都是一个出现,一个消失。 周小衫,靠着一手娴熟的化妆技术,这些年在海城租了好几个房子,变换着好几种身份。 她第一笔钱,是偷偷藏起的焦泽霖的钱包,后来,抓了江博后,又拿走了他的钱。 这些钱,加上开发廊赚的钱,足够她做这些事情。 华心香还是没醒,医生说,她醒来的机会不大。 江博也没能熬到见到周小衫。 他被从关了三年的地窖揪出来,情绪过于激动,加上和华心香的对质,过度虚弱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波动,没能熬到凌晨。 周小衫在说了一切之后,被沈淮送去见了华心香。 她在华心香病床前,哭的肝肠寸断。 这一刻,看起来倒不像是有什么精神问题。只像是个痴情人。 不过巡捕房不管感情,不管痴情不痴情,不管是否惊世骇俗,只管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华心香在第三天,停止了呼吸。 盖上白布后,周小衫在口供上签字画押。 第256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周小衫收押期间,沈淮派人去找了一趟颜蕙欣。 她作为受害者,和周小衫之间也有过那么多纠葛,肯定是要来说一下情况的。 不过她受伤挺重,至少要卧床一两个月。 听说周小衫被抓,颜蕙欣恍惚了一下,最终道:“我不追究。” 白嘉月有些意外。 “周小衫杀了你妹妹,又差一点杀了你。你不追究。” “对。” “为什么?” 颜蕙欣失血过多,又没有化妆,脸色苍白。她凄凄笑了一下。 “她杀了蕙兰,杀人偿命,已经死罪难逃,我追究不追究,已经没有意义。至于她想杀我,可她最终不是也没狠下心吗?即便我真的死在她手上,也只是把命还给她罢了。” 颜蕙欣喜欢上周小衫的原因,是周小衫曾经英雄救美。 后来虽然发现此英雄非彼英雄,但救美是真的。 即便是今日,颜蕙欣心底依然有这一段。 颜蕙欣没有去见周小衫最后一面,但是却在她行刑之后,去给她收了尸。 颜蕙兰的尸体,周小衫的尸体,华心香的尸体,都埋在了一处,孤儿院里的三个朋友,也算是又团圆了。 剩下那张只有两个人的照片,在坟前点燃,随着袅袅青烟而去。 沈淮的车送去清洗维修了,这段时间,只好又开上了白嘉月的车。 好在两个车是一个牌子,一个型号,开车顺手。 这案子忙完,没多少日子就要过年了。 正感情好着,腻腻歪歪的小情侣,有点郁闷。 “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白嘉月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沈淮靠在沙发上,懒洋洋。 “不想回家。” 可惜,除夕是个万家团圆的日子,不想回也要回。沈淮虽然是个单身狗,但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一大家子,爹,娘,哥哥姐姐。七大姑八大姨,不回家过年是不行的。 相比较起来,邢家在海城就单薄许多。 只有兄妹俩相依为命。 老家当然是有亲戚的。 邢家和白家都有,但离得太远,走一趟兴师动众,不是年年跑。 往常的年,大部分也是白嘉月和邢子墨兄妹俩过的。 “不想回家可不行。”白嘉月学着邢子墨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想回家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沈淮笑了一下,一把将人捞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我为什么不想回家,难道你不知道吗?” “嗯?” 白嘉月在沈淮腿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搂着他脖子。 “我知道呀,那怎么办,你还是得回家啊。” 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两天沈淮的父母就要来海城了,这趟不是提亲,只是来拜访。 沈淮确实向邢子墨提出了想要提亲的想法,还没说完就被堵回去了。 “不行。” 邢子墨的拒绝没有一点可以松动的地方。 沈淮和白嘉月,连认识到现在,一起也没有半年,谈恋爱可以,谈婚论嫁太早了。 再说,他还没见过沈淮父母家人,话不能说死。若是点头了,提亲了,那至少就是订婚了。日后再有什么不满意,那就是退婚了,那对姑娘家的名声是不好的。 邢子墨非常明确的告诉沈淮。 不着急,月月还小,等等再说。 等多久呢,至少要等到这一次沈家的人来拜访结束,让他看看沈家的老人怎么样。等转过年来不忙了,他再亲自过去一趟。 再现场实地的了解一下沈家。 父母,兄嫂,脾气性格,家风家教。 都确认的没有什么问题了,明年下半年,可以考虑订婚。 那时候算算,两人相处也有一年了,也足够了解了。 订婚之后开始走流程,再来个一年半载,再考虑结婚不迟。 邢子墨非常严肃的对白嘉月说:“结婚的目的不是结婚,是幸福。你和沈淮现在感情好,想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这个哥哥懂。你可以尽管去谈你的恋爱,但是人生大事,必须哥哥给你把关。” 白嘉月是个哥宝女,哥哥说的话,没有不同意的。 沈淮也学着白嘉月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现在离除夕还有十天,我爸妈后天来,就是八天。他们在海城大约会待三天……家里也有很多事情,人情往来,要不然的话,我就唆使他们在海城过年了。” “等他们回家,我也得跟着回去了。在家过完大年初一,我就找理由过来。” 沈淮算了算:“我们要分开六天。” 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时候啊。 分开六天,那和分开一年有什么区别。 “那我给你打电话。”白嘉月说:“每天都打。” 时间太短,信就不用写了,电报也不用发了,打电话就行。 “好。”沈淮看着白嘉月,眼眸深邃。 两人正浓情蜜意呢,门外咚咚咚的敲响了。 白嘉月急忙转过脸从沈淮腿上跳下去,落地不稳还差一点摔了一跤。 沈淮无奈道:“进来。” 于英勋进来了。 “老大。” “什么事儿?”沈淮此时看他十分不顺眼。 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进来说,这人就不能有一点儿眼力劲儿吗? 可惜于英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兴冲冲的跑进来:“老大,今年过年给大家伙儿发的福利整理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巡捕房是个福利还不错的地方,逢年过节除了红包,还会发点福利。 都是很实在的东西。 有时候是生活用品,脸盆毛巾肥皂牙膏,有时候是布料,有时候干脆来个大肘子二十斤肉,对普通人家来说,都是用的上的好东西。 什么节日发什么东西,多少钱,这都是有惯例的。 但是今年不一样。 今年换老大了,沈淮上任的第一年,虽然平时看起来挺大方的,但到底发福利是个什么章程,谁也不好说,所以于英勋也不敢擅自做主。 将单子递给沈淮,于英勋一看:“小白也在啊,你也参考参考。” 白嘉月只好给他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沈淮看单子,于英勋没话找话:“小白,你今年在海城过年吧?” “在啊。”白嘉月说:“其实我已经在海城过了好几年了。” 母亲去世之后,白嘉月就在海城过年了,不过那时候不认识巡捕房里的人罢了。 于英勋嘿嘿一笑:“咱们巡捕房,大年初一有个保留节目,去卧佛寺烧香,你要跟大家一块儿去吗?”